《天堂里的马车夫》 第1章 生活有点像猴子 李愚同后来一直佩服师专里的老师。 他们有着惊人的涵养,从不因学生的事发火。 他们讲课时既不会因学生走光动气,也不会因学生都在睡觉不满。他们讲课时的表情很少变化,这倒不是说他们一直板着脸,而是说,他们进来时如果情绪饱满的话,就会一直饱满下去,在自问自答中沉腼于自己的所讲;反之,如果进来时情绪低落的话,则会一直低落下去,没有人和事会影响他们。 对这一点,李愚同在自己做了老师后一直想不通,也做不到。一个教师怎么会不受学生的影响呢? 或许这就是大学教师和中学教师的不同。 前几日,班上一个叫桃的女生得了病。 大家把她送到医院后,争着去看望这女生,李愚同也去了。 这个叫桃的女生已没了最初得病后的恐惧,现在全被同学们的温情所包围,人倒显得快乐了许多。 李愚同与这女生平日没多少交往,来这里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只是想有种和上课不一样的情绪。 这几日因为这女生的事,上课的人不到一半,而且每节课的人数都有变化。老师们倒没什么,只李愚同坐着时有些不自在。 虽然在教室里干什么都没人说你,可人数太少了,你就有种被暴露的感觉。老师偶尔的眼神,还是会让不认真听课的同学有种紧张。所以在人少的教室,反有了比往日更大的约束。 看来人多会带来一种宽松的氛围,所以大家也就能不去上课就不去了。 可李愚同不能天天不去教室,今儿个来倒想好好听听老师讲课,他已有好些日子没认真听老师讲了。 今日讲的是二战史。 师大毕业的研究生正在讲三本五十六,那个指挥日本海军偷袭了美国珍珠港的将军。 但讲着时老师离开了三本五十六,而转到当年的珍珠港之战是不是美国为了参战,而以自我牺牲布下的一个迷局。 李愚同听了半天后明白了老师所讲的意思。那就是罗斯福为了让国会和民众同意美国参战,在知悉日本要偷袭的情况下,却没有叫美国的军队做准备。结果以整个太平洋舰队的覆灭换取国会和民众的同意。 罗斯福当然如愿以偿,12月7日日本偷袭,12月8日美国就正式对日宣战,结束了二战时中立的立场。 老师的情绪不错,没有因人少而影响他对这一问题的发挥。 李愚同要紧紧抓住老师讲课的内容,才能抵御那种莫名的不自在。这倒使时间过得快,老师讲完后,刚好下课。 在老师的 “下课”声中,站起了十四名同学。老师再没有正眼看大家,就飘出了教室。 李愚同没有上下午的课。午饭后跟同学们穿过火车站,边逛街边往胜利路上的医院走去。 到了医院,大家挤满了屋子,一片欢声笑语。 他没什么说的,就站在一边听大家闲聊。 没去上课的同学问上课的情形。上课的同学说了,没上的同学就笑,说这老师每节课总要来些与众不同的。也就再没人提上课的事。 坐了会,李愚同觉着这病房和那教室其实是一样的。 来的同学中有叫李愚同到街上去转的,他就跟去了。 在街上,大家也是漫无目的的胡逛。 不觉间到了一个很小的公园,一人五角钱,不知谁买了票,大家就进了。 这园子里也没什么看头,只几只猴子还耐看。猴子在铁栅栏围的石山上跳上跳下,很是快乐。 看着猴子时,李愚同觉得自己的生活有点象猴子。 不过,快乐被关在笼子里时,是值得同情的。 上课时的自由,如同猴子在铁栅栏里的自由一样,自己觉着没什么,可看的人是会觉得心酸的,有时他能从老师的眼神中看出这种心酸。 上课时,看着那些表情不变,而言语偏激的老师们,李愚同会想不变的表情是不要观众的,但偏激的言论是要听众的,他们就是这样被招进了学校。 至于他们来后做什么、想什么其实没人想了解的,如同没人去想山上的猴子会想些什么。当然猴子也不在乎人想什么的。 在师专,师生间的关系在李愚同看来大抵就是这种相互观看的关系,学生是教师的猴子时,教师也是学生的猴子。 李愚同知道,这种看法更多的只是自己个人的看法。 还是有不少同学与老师相处的不错。他们帮老师带孩子,抄稿子,搬东西,与老师一起吃饭,喝酒,谈天说地。 只三年来没有哪个老师同李愚同好好地说说话。想想也是,人同猴子有什么可说的呢?或许,说了也听不懂的。 所以生活对他总是静悄悄的,如那猴子一样在假山上蹦来蹦去自得其乐。 只现在他都不想蹦了。 第2章 织毛衣 生活对方春华十分厚爱。 在高考前得了一场病后,她仍然如愿的考取了省外专。 那纸录取通知书将带她到那座有着古城墙的城市。 从方春华接到通知书的那刻起,她就十分感激命运的厚爱。 有时想想,国家真的挺好,就因了这一纸通知书,她就可以去省城过另一种生活。 方春华从没有离开过关东县。 长到十九岁的她一直在关东呆着,确切的说一直在关东县北的雷公镇呆着。十九年来只去过县城三次,一次是为了看病,一次是参加英语竞赛,最后一次就是今年的高考。 在方家庄上了小学,在雷公镇上了初中和高中,快二十年的生活对她就是如此简单。 方家庄所在的雷公镇,同县城所在的渭北台原已是不同,它属于渭北山地,所以方春华算是在山区长大的。每天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山。 方家庄就在两山之间的一条沟里。沟里有条路通向七八公里外的雷公镇。在方春华看来,从方家庄到雷公镇的这十几里路,以及周围的山和头顶的天空,就是整个世界。 十九年的光阴就洒落在这个世界里。 不过,她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家虽然有点穷,但父母勤劳明理,奶奶又十分疼爱她和哥哥,一家人过的倒十分幸福。这份幸福已是十分的难得,前年哥哥居然考上了天津的一所军校,很为家里和方家庄添了光彩。 父母对她的上学,没有寄多大的希望,但也没有不让她上学。就这样,她上完了小学,上完了初中,现在快上完高中了。 在高中得了一场病后,父母有些不想让她上学了。虽然她知道自己学习没有哥哥好,可她想参加这最后的考试。虽然父母和她都知道考上的可能性很小。但父母还是满足了她这一心愿。 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她居然考上了。 当初方春华心里想就只参加考试,即便考上了也不去的。不过那时考不上的可能性对她和很多人来说是太大了。 但当接到通知书后,那个曾有的当个教师的梦想,突然变得这么近时,她想去了。父母本就开明,奶奶更是鼓励她去。虽然都有点舍不得她,好在还在省内,不像哥哥跑的那么远。 就这样,方春华被看成山沟里飞出的一只金凤凰,在一位表哥的陪伴下来到了省城。 方春华过去是个好学生,到了外专她还是个好学生。 学校在省城的西郊,比城中心的繁华差些,但只这美丽的校园对方春华来说就已够了。 上了大学,生活一下子就变得安静而多彩。 对英语,她也爱好,但成绩并不很突出,只老师总说她的语感强 ,口语好,所以报志愿时,就报了外语类,没想到这一生真的要同英语打交道了。 当然她心里还是爱英语的,读起英语书来,整个人就好似变了,一下子觉得自己就拥有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方春华一直想将这两个世界融合得更紧密些,现在外专给她提供了这个条件。 这个条件包括有语音室,有大量的外文磁带,电影和书籍,还有她从不知道的许多外文期刊,更重要的是有了一个可以大胆使用英语的环境。 在这个环境里,她感到自由并快乐。 学习英语对她不是一种压力,而是对另一个世界的探索与了解带来的快乐。 她学会了用英语写日记,用英语给她也能读懂的哥哥和朋友写信,用英语与大家一起交流。 随着不断地深入学习,可以阅读英文书籍时,她发现自己有了另一种思维,另一种生活。 在英语作家的小说中,她读出了那种恬静而神秘的东西,读出了从爱尔兰草原上,英格兰的庄园里,泰晤士河中所散发出的美,她想让自己在这美中定格,以致她有段时间很少读中文书了。 但读着时,她也会想起渭北山地中那个小小的方家庄。她就让自己的思绪,在中国一个小村子和英伦三岛之间不停地跳跃着。 虽然美国使英语的重要性增强了,也有一批优秀的作品,但在方春华的心中,只有英国二十世纪以前的作品,才是英文书籍的精品,才值得反复阅读。 方春华有时觉得命运太过神奇,那个贫穷的渭北小山村居然同十九世纪的英国联系在了一起,而每想到自己就是它们的连接点时,就感到一种幸福。 当然在经济允许的情况下,她也会与同学们一起上街,欣赏都市的繁华,也会大呼小叫地有许多女孩子的特点。 而且因为她们是学英语的,英语世界最新流行的歌曲,影碟,时尚成为她们的挚爱。 能沉湎在一个神秘的世界里,再加上能满足女孩子虚荣心的许多新潮,是让人会觉得这生活值得好好过的。 方春华的成绩在系里不是最好的,但也是好的。而且她的英语口语极为出色,人也一下子由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再加之她的腼腆与善良,便获得了好多同学对她的喜爱,同学关系就十分融洽。 除了学习,方春华另外的爱好就是织毛衣。 她不能象别的女生那样在舞厅,迪厅去疯狂。十九年乡村生活,让她的生命总有泥土的芬芳,总向往一种恬静而安详的生活。而织毛衣会给她以恬静与安祥。 所以,在下午或晚上睡觉前,如果不读书的话,她就会织毛衣。 织毛衣在老家时她会点但不精,现在可以说是很精通了,各种样子的毛衣都能织。 给自己织了,给哥哥织,给父母织,给奶奶织,给表姐表哥织,好象她对人表达好的方式只有织毛衣了。 第3章 贫困的马家凹 刘连舟在漫长的黑夜中数着日子。 去年陈县师范毕业的他,被分到了关东县的北山里。 关东县南北狭长,大体可以从南到北分成三大块。 最南的是南山脚下的府河谷地,它上面有本县最好的四个乡镇,最差的就数刘连舟呆的北山。北山上有六个乡镇,中间就是县城所在的渭北台原,五个乡镇围绕在县城四周。 这北山,山大沟深,地广人稀,而且居住分散,土地贫瘠,交通不便,经济落后,很少有人愿来这里工作。 县上的政策就是把当年从中师毕业的学生先分到北山来锻炼,期限三年,才可以写申请调动。当然不是每一个中师毕业的会被分到北山来,但大多数学生还是会被分到这里。 在村上当主任的父亲还没有太大的权力,让自己不进山区,这就来了。但还有点权力的父亲可以让自己不到更偏远的村小,而是到了天灵乡中心小学。 天灵乡政府和中心小学都在马家凹。 马家凹在两座山的沟底,沟底还有一条河就叫天灵河。马家凹村就分布在河两岸的宽阔地带。 学校和乡政府在天灵河的东岸,东岸还有马家凹村的三个村民小组,另外四个小组在天灵河的西岸,而且居住不如东岸的集中,有些小组在离河很远的山里面。 这河东岸也就成了天灵乡政治、文化、交通中心。 但这个中心,在刘连舟的眼中是比不了普柳川上一个村庄的繁华。只一个乡政府,一个信用社,一个还在一里外的乡中学,再就是几家商店,和一个只有三间土房的卫生院。后来还冒出一家饭馆和理发店。 有一条沙石路从这里可以通向二十公里外的关北县城,再从关北县城转车到关东县城有三十多公里的路。关东县城到渭河南岸普柳川上的槐庄镇又有二十多公里远。刘家庄在槐庄镇的西边。刘连舟回一趟家要走八十多公里的路,倒三回车花十几元钱。 听说有一条路正在修,修好的话可以从天灵乡直达关东县城。 这么遥远的路,刘连舟来时是越走越心凉,不过还是来了。 他没有不来的理由呀。 马家凹小学没有在街道旁而在天灵河边。 学校的简陋是他可以想到的。 全村七八百人,学校规模自然小,人最多的班也就三十几个学生。吃水要从井里吊,上灶的只有三名老师,柴火要自己去收拾。街上偶尔有卖菜的,学校自己也种了些,但面粉和肉以及大点的日用品要到关北县城去买。每天只有四趟车,上午两趟,下午两趟,不操心的话,误车是常事。 面对刘连舟刚来的惊讶和不适应,校长说分到天灵能进中心学算不错了。至少交通方便,有灶,不让你自己做饭。若分到连庄,鬼头那些地方去,坐个车就要步行十几里,买个东西要背上山,自己还要做饭。这儿至少生活还方便。 刘连舟就在这个生活还方便的地方呆了下来。 工作量不大,工作时间也短,但时间难熬。 在天灵河西的学生上学是要走很远的路,所以早上是九点才上课,远处的学生中午不回家,吃些早上来时带的干粮,下午四点多就放了学,冬天会放学更早些。 刘连舟最怕的就是放学后的时间。漫长的时间里,哪儿都去不成,你又不知道干什么。 近处的老师一回家,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孤零零地望着很小的天空发呆。当然你可以读书、打牌、下棋、打球,但总有不想干这些的时候,你只能望着四周的群山发呆。 刘连舟有时就望着床前的小闹钟,跟着秒针的转动,让心一下一下地跳动。两年多来虽不说每个夜晚这么难熬,但让刘连舟刻骨铭心的夜晚,对他来说还是太多了。 当然校长说的来天灵能呆在中心算不错这话并不骗人。 呆的久了,在这穷乡僻壤,你还是会有种优越感的。 这优越感对的就是农民生活的艰辛。 灶师傅一月的工资二,三十元,民办教师的工资三,四十元,叫个民工给学校干活一日就一两元钱。而你一月近百元左右的收入是叫他们羡慕的。 小学五六年级的学生已经有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好多学生读完小学就不读书了。 乡中学只有五个班,初一,初二各两个,初三只有一个。 到村民家里去,你感到一切似乎简单到不能简单的地步,只是现在可以吃饱了,但那样的生活怎么能过下呢? 面对每天中午啃干粮,衣服破烂的学生,刘连舟觉得他们才需要这个社会更多的关心和爱护,可自己只想到离开这里。 相比他们,自己不长的人生算得上美好而幸福。 刘连舟每每从学生家回来,为那种贫困而叹息时,校长总笑他,说他还没有到更穷的地方去看。 而刘连舟一直没有勇气去看看那些更穷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 在这样的环境,只要呆着你就无法安宁,不能逃离,就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可刘连舟就是不做什么也会受到家长的尊敬。在这种尊敬中,刘连舟明白,对家长们来说,他就是另外一种环境,他就是希望。 可自己这个希望却总想逃离。而如果一旦对学生稍好些,家长们的感激更会让他心里不安。 两年多来这种尊敬和不安一直压着他,让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好。 正是这种环境,他才被看成一种希望,可也正是这种环境,他的希望在破灭。 是的,刘连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切。 第4章 浅水湾的白天鹅 关府艺师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唐丽丽发现自己一下子从白天鹅变成了丑小鸭。 当她在关府汽车站下了车,父亲叫了辆出租拉她进了关府艺师后,她就被这环境和身边来往的高年级同学所吸引。 那种美丽与时尚,那种轻盈与快乐,让她为自己感到莫名的羞涩。 在关东北部那个小山村,父亲算得上个有钱人。所以唐丽丽的穿着打扮让同伴们一直很羡慕,加之她人也长得俊俏,一直就被周围的人所喜欢。 那时,唐丽丽觉得自己就是浅水湾的白天鹅。 但此时,置身于这美丽的校园,她觉得自己很丑,不少从她身边走过的同学,都会拿眼瞟她,这让她不由得低下了头。 父亲拎着箱子走在前头,见她这个样,让她快点走。唐丽丽低了头紧走了几步赶上父亲。 报名手续办完后,她被分到女生公寓楼303室。 唐丽丽的宿舍只有两个同学来了,一个是关北县城的,一个是关南的,也没人和她过多的说话。 她就跟父亲来到校外。 父亲问她吃啥,她说随便行了。 父亲说她长到十七岁可还没有离开过家门,自己可要照顾好自己,想吃什么尽管说。 父亲说话的嗓门有点大,已有人朝这边望了。这让唐丽丽有点急,说吃面行了。 父亲说吃啥面呢,点些菜。 唐丽丽有些气的低下头小声说,她不吃。父亲就说,好,吃面就吃面。老板来两盘炒面,两瓶啤酒。 吃饭时父亲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话也就多。说这学校看起来不错的,城里花钱会多些,但你别省。咱浅水湾今年只考了你一个,你可给咱唐家争脸了,爹每月给你一百元,别亏了自己。 低头只吃饭的唐丽丽听父亲这么大声地讲话,心里有点烦的说,爹,你别说了,快吃。 吃完后,父亲给她二百元钱,又叮嘱了一番才走了。 父亲走后,唐丽丽没有马上回学校,她想在街上走走。 一个人走路时她有点拘谨,老贴着路边走。 路边有条河,水要比府河的水清,她不知这河叫什么名字。想想自己要在这河边走三年,会对它很熟悉的。过桥时她抓着栏杆向下望,清清的河面上有她的影子。 米黄色的衬衫和蓝黑色的裤子,再加上头上两根长辫子让她显得有些土气。 可在老家时,这身打扮让大家总夸她长的俊俏。 唐丽丽下意识地将扎辫子的皮筋解下来,任凭头发散落身后。 她就这么漫不经心的沿着学校所在的长庆路,一直走到通往府河北的解放桥南,才向回走去。 回走时,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害怕了。 当她回到学校时,她们宿舍的八个人已到齐。看着这些要同自己朝夕相处三年的姐妹们,她有种莫名的冲动。 大家来时看来都做了精心的打扮,穿着各式花花绿绿的衣裙。 不过看在唐丽丽眼中总脱不了一股土气。 一个叫白琼的同学见她回来了,问,你是唐丽丽,你们关东老乡找你几回了。 唐丽丽笑笑说,我是唐丽丽。又问她们找我干嘛? 另一个叫王紫侠的女孩说,能干什么,相互认识。 白琼说她们也比咱们大不了多少,可看她们那样子,倒比咱们大多了。 一个唐丽丽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孩说,那当然,这可不比年龄,人家早来城里见识就多,资格就老。你不看咱们新生走在校园那个怯生生的样子,哪比得了人家那么自信,那么漂亮。她们不见得人长的漂亮,可就是看着洋气。相比她们,我们可是丑小鸭。 丑少鸭怎么了,白天鹅还不是从丑少鸭变来的么,你说呢唐丽丽。有人这么问唐丽丽。 她说,怪不得人们都爱往城里钻,这城里还真能改变人。 那个叫王紫侠的说,你们等着瞧,不出半年,咱303个个会变成白天鹅的。大家听她这样说,不由得都笑了。 唐丽丽也笑了。那种莫名的忧郁就在这种笑声中突然不见了。 想想,谁初来城里不是这个样子呢? 唐丽丽一直觉得自己很单纯。 虽然父亲办厂子有钱了,可自己没有觉得自己比别人怎么着。初一时的班主任是个比自己大五六岁的青年老师,很是喜欢自己,夸自己长的有特点。 冬天在他房中烤火时,他握着自己的手,两人不说一句话的的情景,总让唐丽丽感到紧张。可唐丽丽还是对他亲,愿把自己秀气的手放在他的手掌里。有了伤心事,也爱给他说。 在学校里有个让自己感到亲的人,会让自己更爱这所学校。 可他只教了自己一年,人就调走了。但那亲一直在。 听说他调到了关府市。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唐丽丽觉着怪,怎么一下子想起这些。其实浅水弯有好多事让她想呢。 提起浅水弯,会让唐丽丽感到温暖。 浅水湾就在县城北的一个山弯里,很宁静的一个地方,离镇子和县城都不是很远。唐丽丽心里对浅水弯总有一种说不清的亲切感。 现在自己到了关府,到了一个美丽的校园,她希望自己在这里也能找到和浅水湾一样的亲切感。 那天晚上躺下后,起初倒还是睡不着,老想浅水湾。 不过她还是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天要早早起床,在人少的时候,到这个校园的树下和花丛中走走。 第5章 人生的第一道方程 “看同学们没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大学的路选对了,而师范的门进错了呢?同学们,北大清华的门不是没有向你打开,而是我们没有进去。什么是现实,这就是现实。我们要面对现实, 今天要面对的现实就是你没有进清华北大,而是来到了关府师院。你来到关府师院,就已进了教师的行列,你必须重视这个现实,在这个现实的基础上进行你新的人生设计。 对同学们来说,人生的第一道方程式已解了出来。但这绝不是命运的全部,命运还有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方程。 你如果不重视这个现实,带着消极的情绪投入到新的生活中,那么你的其余方程就不用解了。 所以当我代表学校,代表数学系欢迎同学们的时候,希望同学们首先要以此为新的人生,开始新的人生奋斗,力争使我们人生的第二个方程的答案让我们满意。” 莫船坐在数学系的梯形教室听着系主任的讲话。 对考进师院他是不满意的,但他终是来了。 系主任讲的道理,他能明白。 可人生的第一道方程解成这样,第二个方程就难了。 “同学们,换个角度,你们应感到骄傲,你是今年全国录取的八十多万大学生中的一员。 在一个有十亿人口并且处于发展中的农业大国里,一个人要将书从小学读到大学,这是一个多么漫长而艰辛的过程,远不是每个人可以顺利地走过来的。 所以今天你能坐在这里,已说明你得到了绝大多数中国人所不可享有教育权利。 我要祝贺你们。”系主任又激情的讲道 “同学们,毫无疑问的讲,在这样的大国,你就是精英。你应感到幸福,骄傲和责任。 师院不是名牌大学,各方面的条件还不是很好,但对在校也就一千多个日子的你们来说,三十万册藏书,一千五百多种中外文期刊足以满足你学习的需要,发展的需要。 学校对全体同学来说可能小点,但对一个同学来说足够大了。 讲这些只想说一点,请同学们无比的珍惜这来之不无易的学习机会,请同学们相信这里绝对有你的发展空间。 而现在就看你怎么做了。” 系主任的讲话明显对这些新生产生了影响,大家很静,听的都很认真。系主任又讲了所谓的大学习。 他说大学的含义有多种,就他来看主要在于大学所倡导的“大学习”。 这种“大学习”它基本摆脱了以分数为动力,为目的的学习状态。它追求的是一种视野的广度和认知的深度,是以对问题的理解,分析,解决能力为坐标的学习。 在这种“大学习”中,我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将得以确立,我们做事的风格,对方法论的选择将得以形成。 如果我们的脑海中没有这样的学习观,并以这样的学习观指导我们新的学习,并且在学习中发现问题,提出问题,研究问题,解决问题,从而不断丰富自己,解放自己的话,那么大学宽松的学习环境,争论的氛围,丰富的藏书对你就失去了影响。 而一旦没有这种影响,你的大学就白上了。 所以他希望同学们能对学习有个清醒的认识,以积极的态度投入到新生活中去。万万不要在离开师院多年后,想起这段生活而感到后悔。 讲话赢得了一片掌声,莫船也鼓起了掌。 不论从哪个角度讲,系主任的讲话,都让人信服和受鼓舞。 但莫船鼓的不是很热烈,他是个情绪不太受别人影响的人。 虽然主任的话讲的有道理,但道理和情绪无关。 想想自己十几年寒窗,就因为将几点墨水,不小心掉在政治试卷的答题卡上,而看着别的同学北上南飞,自己却只能留在家乡,这份伤感不是道理可以抚平的。 莫船另一个伤感的原因是前几天送王玲走时的情景。 王玲算得上莫船中学时代的知己,也可以叫女朋友。 她以超过莫船十七分的成绩考上了重庆一所大学。 走时,从王玲欣喜的眼神,莫船知道他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了。虽然王玲说,她会想他的,会给他来信的。 但莫船相信时间和空间,再加上不同的生活内容会改变一切。 而王玲在莫船的心中,是那种韵味十足的女人,又兼有母亲,姐妹,情人的特性,因而对她充满依恋。 她的学习一直不如莫船,但结果却如此。两人拿到通知书见了面后,莫船的情绪就开始低落。他知道,那几点墨水不只是让政治得了五十三分,让他与好大学无缘,也让他在失去了一位好姑娘 。 不过莫船知道系主任讲的很实在,消极是没有用的,除非自己回去明年重考。 可怎么能回去? 自己读书的艰难到高三时已到了极点,自己欠的人情越来越多,而每个人情后面都是经济的压力。年老的父母和尚小的妹妹盼自己早早立业养家。 回去,明年考上已晚了一年,再上学还会晚很多年。莫船不知在这漫长的几年中会发生什么。 所以看着父母亲时,他对自己说,去,能上大学就已不错了,自己本应上中专走的,当年没有走,自己已多读了三年高中,自己还能奢望什么呢? 所以他来到了关府师院。 听了主任的话,他知道退路已没有了,只有进,只他想不来自己能进到哪里去。 那天散会后,莫船一个人过了府河,来到繁华的大街上将自己置身于人海中。 莫船一直觉得城市的好处之一就是有人海。 在人海中人会更自由,更独立。 当然人也会更孤独,更压抑,而有种出超的想法。 第6章 似车与似墙的男人 从省外专到城里共有三路车可以到达,方春华最爱坐的是19路车。 19路车离了省外专,拐两个弯,就沿着一条大道直达北闸口。 过了北闸口就到了火车站,然后就进了城。 进城以后车会沿着城墙走一段,最后停在东大街的东头。 方春华爱坐19路车的原因,就是因为19路车进城后的那段路和它的终点。 当汽车贴着城墙走时,窗外的颜色很单调,就是那种旧砖的灰色。一排排的一直看下去,让你会有种荒芜的感觉,可到了终点却是都市的繁华。这种反差让她经常觉得不可思议。 方春华觉得东大街从挨城墙的东头向西走,会有种撕开面纱的感觉。 她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少,看的时候多。 她走走停停,随着人流缓缓地向前移动,会在不知不觉间到了中心广场。如果有时间的话,她会绕过广场,沿着西大街继续向西走去,一直又走到城墙根。 在城墙根有家在她看来不错的小吃店。 一般她会在这里吃碗凉皮或米线。然后,她会绕着城墙一直又向北走,走到西北角那个古旧书店,买不买她总会翻翻的。 而后从这书店向东走去,一直到北门。在北门坐车离开城墙,就结束了自己又一回的逛街历程。 方春华这样逛街,慢慢地成了一种习惯。 这习惯会让她绕城半圈,其中三面是看城墙,一面走在繁华的街上。 这样的逛一般要花去方春华一下午的时间,有时花的时间会更多。 走在城墙下她会有种熨贴的感觉。她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但它会让方春华心静不少。要说这种感觉是什么的话,那就如同她走在方家庄的河边小路上一样。 城墙修的很大气,地基厚实,砌有石条。 石条之上全是用大灰砖垒成,上层比下层向里缩些,两层相接处下面会有个凸起。 这些凸起上数百年来积了不少的灰尘,毛茸茸的藓就长在这些灰尘里。 不细看,这些毛茸茸的藓会被城墙的灰色淹没,细看时它们倒个个长的精神,而且有种绿幽幽的光。 看着它们时,方春华会想起生长这样的词,那样的生长会给她一种快乐。 走在城墙根,她不时会偷偷地为这种生长的快乐而笑出声来。 一般这样的闲逛她不会叫别人,别人也不会有太多的兴趣。她同一个叫秀的同学走过一回,走着时方春华看出她有种莫名的烦躁。以后也就谁都不叫了。 说不上多少时间去一趟,一般一周会去一次,忙了时会隔的长些,但有时又会来的勤些。 这些有时,就是心里有忧伤和空落时。 到了大二,方春华发现大家的心都有些散,干什么的都有,但基本上大家进入了恋爱期。 没课时,教室里的人很少,不是猫在宿舍,就是外出了。 那种最初的女同学间的友情,变得越来越客气,越礼貌,越文明。同男生,男人的交往成了不少女同学生活中极其重要的事。 最初听到谁和谁好,大家还会议论一阵。 现在一个女同学昨天认识了一个人,今天就跟那个人走了也只是个事。 每个人已很少关心别人的事,大多数心绪都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家的生活也越来越新潮,从吃穿用度上都与最初有了很大的变化。 不少同学已用所学出外挣钱了,金钱在生活中的作用也更加突出。 如同一个女生说的,既然金钱和男人是这个社会中最有力量的两种东西,女生去追逐它们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在这个追逐的过程中,她们也认识到她们这些美丽而有才气的女生是这个社会的珍品,因此都在精心的呵护着自己这个珍品。 方春华这一向到城墙根去的次数明显增多。 她正面临着人生的又一种选择。这个选择是两个男生加给她的。 他们最近不约而同的强烈地追求着她。 一个在本校,同级不同班,一个是高中时的同学,在财院上学。 在方春华的眼中两个人都是优秀的,只是性格不同而已。重要的是两个人对方春华都很好。 方春华是个心善的人,不想因为自己的选择而伤着谁。 财院的同学叫马武军,一个长的帅气而自信的人。他有那种男人的豁达与豪爽,在高中时就是风云人物,听说现在已进了财院的学生会。 看着马武军时,方春华心里知道他是真心的,因为追他的女生在高中就不少。 两人自高中时就有种默契的关系,这份默契让方春华一直感激马武军,当一个女生知道有个男生心里有你,但他又不来破坏你的生活,而只在背后默默地看着你时,你的心一定是甜的。 所以现在马武军追方春华对知道他们关系的同学来说是件很自然的事。 方春华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他,如果没有薛心海出现的话,一切就很顺了。 但薛心海出现在了方春华的生活中。 薛心海的优秀是含蓄的,如同他那在关南山里的家一样,会给人以神秘。 近两年的外专生活,让他们相互知道,了解而又心生向往。 与薛心海在一起有种在城墙根走的感觉。 两个人的话都不多,很多时候只是默默地在一起走,偶尔会有一两句中英文对话。 但就是这种默默地走让方春华会有种异样之感,周围的一切也似都有了生机,而且是一种时光倒流般的生机。 方春华喜欢时光这样的流淌。 两个人现在都逼着方春华选择,在这点上他们很象。 但方春华难以选择,所以她只有到城墙根去。 她想找到一个答案,什么样的爱更适合自己。 那天,她在东西大街上花的时间有点长,走到她常去的那个小吃店时天色已暗。 饭馆里人有些多,她捡了一个桌位坐好,老板问她要什么,她点了馄饨。 在她旁边的桌子上有四个年轻人,三男一女。从他们的说话听得出,他们也是关府人。 等着时听见一个男的说,莫船,你也真是每回来都要看看这城墙,这城墙有什么好看的?你当初考到省城来就好了。 另一个说,他要真的来了省城,要看的东西可就多了。莫船,听说你在关府师院成了人物。 什么人物,就同几个同学弄了个刊物,解解闷。那个看样子是莫船的小伙说 那个女的说,你都学数学了,对文学还这么热爱。你不觉得大家都很实际么? 那个叫莫船的说,正因为大家都实际,心才躁,我的心也躁。每回来在城墙根走走会心静些的,城墙和诗歌一样都是简单的事物。历史从来是越是简单的事情越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想想那些好的诗句,没有复杂的,它们象这城墙一样,立在这繁华的都市,对人心就是种安慰和解放。 一个男的说,你别学数学了,转到中文系或哲学系去算了。 那个叫莫船的说,这和学什么没关系。吃完了,陪我去登回城墙,来了好多回,还没登一次呢。 他们吃完走时,方春华还没吃完。不知什么原因,她放下没吃完的馄饨,随了他们出来。跟着他们沿着城墙一直走到登临处,看他们开始登了。 方春华没有,只站在下面看他们登城墙。 其实方春华也没有登过一回。而且这么长时间了居然没想去登一回,每回就只这么看着。 那个把诗和城墙联系在一起的想法倒有新意。 想想,的确是越简单的东西超丰富,越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不过天已黑了,自己是该回学校了。 走到马路上,灯光闪烁的汽车一辆一辆的从方春华的身边开过。看着这些汽车时,她又回过头来看了眼不远处的城墙。 这时他想起了马武军和薛心海,他们一个是车,一个是墙。 第7章 走到可以思考到的地方 李愚同刚到学校时,老师问谁在高中时当过干部。 两个自告奋勇的同学,一个成了班长,一个成了团支书。而且一当是三年。最终他们收获了他们的庄稼,一个留校,一个入了党,并被选为当年的优秀毕业生。 只是那时,那些庄稼不是李愚同想收获的。可就在这种不想收获中,他发现自己成了水中一滴油。 上这个师专对李愚同来说,已是不易。所以不少同学为他感到惋惜并劝他复习时他没有听从,而是决心去上,去做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来到这个山区城市,第一眼看到的是它破旧的火车站。 这车站让他对这城市有了最初的关切,以致多年后他还关心这个城市的新火车站建成了没有。 师专建得没什么新异之处,校门没有他们高中的气派,但看到运动场和图书馆后,李愚同对自己说,这就够了。 师专不收学费,每月所发的粮票和菜票基本上就够用了。他的生活在多年的不稳定后,第一次可以安稳了,可以不为每日的生活发愁了。 当他那年冬天坐在有暖气的教室和阅览室看书时,一种温暖和幸福的感觉会涌上他的心头。 李愚同不觉得这只是自己奋斗的结果,是自己应得的,因而在心里对国家有了一种感激。 当他向别的同学说出自己的感受时,别人笑李愚同,说,这算什么,比人家好大学简直就没法比。你去看看交大和师大的校园,看看他们现在和将来所得到的,你就知道高考时十几分之差造成的现实差距有多大。你面对那差距就不会再有什么幸福感了。 李愚同后来去过交大和师大,环境的确是好。当你走在这样的校园时,你会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中读书,生活简直会成为一种艺术。 但他没因此就觉得师院不值一提。 这个不大的校园在别人的眼中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对他来说,已有些奢侈。 图书馆的书够他读了,运动场够他跑步和打球了,食堂饭菜的品种超过了他的需要,老师们也还尽职,虽然有讲的不好的。可老师从来只是个引路人。 所以他最初孤独但并不寂寞。 他们的专业是法律和历史,且更偏重于历史。 这是他所喜欢的,所以不到两个月他就将这学期的课本都翻了一遍。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图书馆。从中国的诸子百家,历代哲学到外国重要的历史和哲学着作,他都尽可能的研读。甚至于对马克思和恩格思的书他都不放过。 这些书籍把他带进了一个极其广阔而深远的世界。 在那样的精神世界里,思考成为最大的乐趣。 日子就这么静悄悄地流淌着。春花开了,秋叶落了,雪下了,元旦到了,可他走不出他的书。 就在他这样不知春秋的读书中,他同这热闹的生活有了些隔膜。 不是生活放弃了他,而是他远离了生活。 平时也没什么作业,老师想起来了,会让写一篇有关某一问题的论文。刚开始大家还重视,老师也讲评,慢慢地同学们淡了,老师也淡了。只快考试时,大家还紧张,而老师却划了范围,圈了重点,甚至说了考题。大家一抄一记,也就过关了。考过一两回后,大家就知道考试是怎么回事,也就没人在乎了。 大家对考试的感觉变化如同对李愚同的认识一样。 最初,李愚同爱读书的样子让大家还有份尊敬,可慢慢地考试也就那样了,读那么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况且大家也没见李愚同读出了什么名堂。所以大家对考试淡了时,对他也淡了。 只李愚同对大家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他知道学习对不少同学来说,高考结束时也就结束了。只大家对考试淡时,让同学们对学习仅有的一点热情也消失了。 而学生一旦不视学习为主业时,大家的心也就彻底散掉。 但看学校的意思,还是重视学习的,考试不及格还要补考,补考又要交钱,补考再不及格时将来不发毕业证书。 但是否及格在分数,而分数在老师的手中。 所以可以变动分数的老师,成为学生最后一个堡垒。 但慢慢地照同学们的说法,这堡垒是完全可以用糖衣炮弹来攻下的。 这样学习就完全变成了一件只需要应付就可以的事情。 在这样的生活状态中,别的事情日益成为大家的主业。 就在这种情况下,李愚同发现了问题的另一面,不是别人在影响他,而是他在影响别人了,招别人嫌了。 下午的教室里同学们很少,教室慢慢地成了异性同学交往的场所,可李愚同会在教室;宿舍别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闲聊,不时还有异性同学来,读书的他会让人看了不舒服;他就到阅览室去,可阅览室的门不是天天开,也不是每回有地方;他就到操场去,同打毛衣的女同学坐在一起,这让别人看着有些扎眼和有笑。 他有时在偌大的校园徘徊,不知自己到哪里去的好。 晚上不到十点就熄灯,别人在闲聊,他只有黑夜中看着屋顶,想些远离现实的事情。 大家有些受不了他后,他就与几个同学发生了争吵。 一气之下,他搬出了学校。在学校附近的村子里租了间很小的房。这对他唯一的好处就是无处可呆时,他可以呆在这里,将书读到天明,不受别人干扰,也不干扰别人。 李愚同至今记得那些整夜整夜读书的夜晚。 一个冬天的夜里,他看完克尔凯郭尔的书时已是夜里一点多,天空的雪正下的大。他却难以入睡,就披了他的旧棉衣走出了房子,来到雪地上。 他在漫天大雪中不停地走,自言自语的同自己说着话。 那种人生的终极与当下,人生的虚无与意志,人生的荒诞与离奇,命运的痛楚与方向,一下子来到了他的心中。 他想着百年前克尔凯郭尔,叔本华,陀思妥耶夫斯基,尼采们,他们也曾这般的在夜里行走。 哪里是方向,只有你可以思考到的地方。 他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只感到人生之轻是他所不可承受的。 他在痛苦中,象卡夫卡一样蜷缩在一个地洞里。 他在思考中,感受着自己存在和活着的荒谬。 是的,只有在痛苦中世界才变得清楚。 可只在痛苦中的人生该是怎样的酸楚。 世界一下子在那雪夜里变得小了。李愚同发现世界小时,他的自由无限的大了。而自由就在此刻,就是在雪地里面对大地的行走。 雪使一切都被掩盖了,不再有岐路,不再有路。 这时你也就没有了选择,只有行走。 世界在这行走中变得静悄悄。 在这雪地里,在这白色的世界里,白鹭立雪,愚人见鹭,聪者观雪,智者见白。 但只有愚人是幸福的,因为鹭在那里,在动,在招引着你。 李愚同知道自己缺少一只白鹭。 第8章 音乐与理发一样 唐丽丽希望自己能到音符中去,而不只简单的会弹弹琴,唱唱歌,跳跳舞。 当她对关府不再陌生,对艺师不再神秘后,她有点不太爱上课。 很多日子没有新东西,就是那么在折腾。学校也不是什么艺术的殿堂,只是个生活的地方。 她给同学们说时,大家说她想的太多了。 老师不是说了么,她们学的这些当个小学音乐教师已是足够了。 事实上,真的不是所有人能把1,2,3,4,5,6,7唱读下去的。所以会摆弄几种乐器,能跳不同的舞就行了,自己还要怎么样呢? 唐丽丽去给干休所的老人送温暖时,也会觉得有点别扭。 她们怎么能将温暖送给这些老人呢?她们能有什么温暖? 如同学校组织她们为市上一个大型的商贸会排练节目。老师让她领舞,她不太想,别人又争,但最后还是选定她了。 老师对她别的什么都满意,就是觉得她的表情不自然。 唐丽丽知道自己没有笑,舞跳很专业时,一种冰冷也就在里面了。 她本想跟老师说,这舞蹈是用身体跳的,不是用脸跳的。但她一直腼腆,也就没有说什么。虽然她长的俊俏,也很高,但那张平静的脸,倒使大家爱叫她“冷美人”。 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时,她笑笑,什么“冷美人”? 那个商贸会规模不小,来的人也多。在一阵锣鼓声后,她们的节目是第一个。 聚光灯下唐丽丽将蜷缩的四肢伸展开,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老师用的是一种独舞的冷寂后,突然灯火通明,热浪滚滚的手法。 唐丽丽不太喜这种热闹的喜气场面,这种只用肢体跳的舞蹈让她的身心都会觉得轻飘飘的。 她渴望一种心的飞翔。 有时会让她觉得待在关府倒不如呆在浅水湾。 在浅水湾的山坡上她会跳出自由的舞来。 家乡的小路对她来说是条灵感之路。 关府太现实了,老师的心比学生的心更小。 鼓励她们学习的不是谁在歌舞厅挣了多少钱,就是谁参加什么艺术团队后怎么了。音乐无非是很多赚钱手段中的一种而已。 老师们一天忙着去讲课,去演出,去挣钱。学生们慢慢地也加入着,从刚开始偶尔为之,到后来就已把这当成了主业。 她们宿舍的两个同学就已到歌厅唱歌了,人自然也洋气了不少。每晚被出租车送回后,那种神气,让大家好羡慕。 唐丽丽知道自己不能说什么,连老师都这样了,何况学生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 一个教乐理的老师也会作曲,很有些水平。她想跟着学,老师指点了几回后说,让她正式跟他学,唐丽丽说行。可没学几天,已四十多岁的老师对她的举动让她不安。有回老师做的有些明显后,唐丽丽脸通红的说,她不学了。 老师倒很镇静,只是说,他在外带一个学生一年的收费不少于三千元,现在却在无偿给她教。 老师没有说出来的话,唐丽丽听的明白。她知道,跟她不要钱,但却不是无偿的。 她倒宁愿交钱,但跟这个老师是没法学了。不学以后,这老师仍给她们带课,讲起课来很从容。 看着老师的从容,唐丽丽在心里觉着她们到底是学生,比不了老师们的修养。 一个人走在府河边时,唐丽丽想音符对自己只能是身上的衣服,她不可以到它们里面去的。 如同音乐对很多人也包括自己,只能是一种技艺而不会是其它东西。 许多烦恼都只怪自己想的太多了。 自己和同学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学一种谋生的技术而已。这和那些学理发与缝纫的姑娘们是一样的,再要想的多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那种在音符中要安眠的想法,那种在舞蹈中想飞翔的想法,最终只能是一种想法而已。 不可再多想了,一切都很平淡而现实,梦想只在浅水湾,那个亲切的给自己以灵气的家乡。音符也只在家乡的田野里,树枝头,小路上。 可自己却离开了家乡。 离开时,自己还像一只欢乐的小鸟。 第9章 燃烧吧火鸟 陈县县城在历史上要比现在的关府市有名的多。 当陈县已十分繁华时,关府所在的府河谷地还相当荒凉,所以陈县在解放后虽降格为与别的县城一样的地位,它仍显出往日州府的大气。不只有许多文物古迹,其县城的规模与格局在关府地区也是最有特色的,因此来此探访的人不少。 而莫船的探访是在一个姑娘的牵引下发生的。 这个姑娘就是王玲。她是个身体有些单薄,流海几乎要掩住双眼的不太爱说话的姑娘。她有良好的家境和娇好的容颜,更有那种古典式的美。两人不大说话,莫船能有的印象就是她经常会在远处注视着你。这种注视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发生。比如打篮球时,比如你被老师叫起来发言时,比如打饭时,你总会不经意间的发现那双眼睛。 莫船知道做为这个学校的一个文学刊物的主编,在那所高中他算得上一个名人。 对于他这个名人,别的女生会把最美的诗句,甚至那种朦胧的情诗放到他面上,而她只用那双眼睛。 但这双眼睛吸引了他,让他一直想探寻这双眼中的秘密。 那种注视和探寻让一种默契持续了好久,打破这种默契的是一场病。 王玲生病住院后,斑上同学去看了,莫船那天有事没有去成。当他再去时,王玲要出院了。莫船表达了自己来晚的歉意,由这歉意引出王玲想去看看陈县那个有名的湖。由他陪着算对这歉意的补偿。莫船答应了。 在一个周末坐上班车到了陈县后,一下车王玲把手放在了莫船手掌心。 莫船后来一直觉得怪,自己居然心情平静牵着一个姑娘的手走在千年的石板路上,走进了春天的田野里。 很多年后,莫船一直忘不掉那次陈县之行。印象最深的有三件事忘不掉。 一件就是在陈县城西的树林里,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的嘴唇有了印象。那种光滑和温软的感觉,让莫船长久的忘不掉。 同一个女人故事的真正开始就是从陈县起的。 第二件事是县城一个保存完好的清代民居小巷。 那些青砖灰瓦垒成的房屋,那些青石板砌成的路面,让莫船一下子走进了历史。 牵着一个姑娘手走在这些石板路上,清朝在他的脑海中变得生动起来。清朝不只是康乾盛世,鸦片战争,丧权辱国,还有这些充满温情的房屋和小路。 这让莫船对历史有了另一种感触。 第三件事就是他和王玲一同看了一部电影。这部从琼瑶的小说改编而来的《燃烧,火鸟》电影里没有鸟,但有火。 男主人公那身似火般的砖红色的外套,给莫船留下了极其深的印象。 故事的具体内容他忘了,只模糊的记得男主人公之所以同她姐姐保持恋情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她的小妹妹慢慢长大。 莫船清楚的记得,看电影时他流泪了。泪水一直滴落在王玲的手上。 想起这些时,莫船正和一帮同学坐在关府师院的一间教室里,商量着他们所要创办的这个诗社的名字。 一个偶然的机会,中文系的才子冯一笑见识了莫船的文学才华,两人也还谈得来,一来二往倒成了知己似的朋友。他想办个诗社的想法得到了莫船的支持,两人为此也就商量了好久,但联络的工作主要是冯一笑在做。 但莫船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网络了这么多的人,正儿八经的坐在这里开起了诗社的筹备会。 只为这诗社的名字,大家议了半天,没有定论。最后冯一笑问正陷入沉思中的莫船。 冯一笑问莫船时,他倒被吓了跳。 清醒了似的笑笑说,我看就叫‘火鸟’。 莫船的提议首先得到了一个叫高洁的女生的赞许。 她的叫好声让莫船多看了她眼,她长的有点象王玲。 很多人觉得这个名字好,大家还议了这名字的寓义,有人也提到琼瑶那部小说。冯一笑也觉得好,他说,这‘火鸟‘身上有多种意象,即形象又抽象,也能反映青年人的心,就叫‘火鸟’,我们就是一群燃烧的火鸟。 于是这个叫“火鸟”的诗社就这么产生了。 而后又谈了一下《火鸟》诗刊的创办,也谈到了人事。 冯一笑当仁不让的成了社长,另一个英语系的女生和莫船成了副社长,同时莫船还被推选为诗刊主编,那个历史系的高洁成了他的副手。此外还推举了三个编委会的委员。 这就形成了以冯一笑和莫船为核心的七人编委会。 诗社的成立最初对莫船的生活没有大的影响,但慢慢地影响还是来了。他认识的人越来越多,认识他的人也多起来。 他每期在诗刊上写的诗和诗评,会被许多人议论。特别是艺术系有个同学把他的两首诗谱了曲,在学校的歌手大赛上一举夺魁后,他的诗在歌声里传播的更广了。 以致艺术系同学组建了一个叫“天堂”乐队后,非邀请他加盟。 于是莫船与乐队的主唱兰琪也成了好友。 不久冯一笑又与校团委联合组织了关府师院第一届“火鸟”杯诗歌赛。 莫船为此写了一首叫《燃烧,火鸟》的诗。 这首诗通过他低沉的男中音回响在学校礼堂时赢得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而后,《燃烧,火鸟》又被谱了曲子,在兰琪的天堂乐队演唱下,红遍了关府师院,也传唱到关府地区其它的大中专学校。 莫船就这样成了师院的名人。 莫船一直爱好文学,但在高中分文理科时他选择了理科,并且最后还报了数学系。 他爱数学,数学思维的简单会给人一种真正的快乐。 数学不象文史哲在思维是快乐时也有某种痛楚。 虽然莫船觉得自己是个不能承受生命之轻的人,但在内心深处他想活得简单点。所以现在这种看似热闹的生活并不适合他。而冯一笑的热情似乎刚刚开始,他居然说动天堂乐队的成员,将火鸟诗社和天堂乐队合并成火鸟艺术团。 只这一组建让莫船的作用得以更加突显,合并后他和兰琪成为火鸟艺术团灵魂式的人物。 《火鸟》诗刊也根据大家的意见改成了《火鸟论坛》。 论坛以贴近生活,贴近现实,直逼现实的面目出现在师生面前。莫船每周写的社会时评和校园时评日益成为大家谈论的焦点。“火鸟”在师院越来越具有了一种精神的象征意义。 这样的结果是莫船所没有想到的,但莫船能想到的是王玲会有新的男朋友。 王玲走后,基本上每两周会来一封信,莫船也会回信告诉他在关府的生活,特别与火鸟有关的事情。 但一切在慢慢地淡去。 莫船知道问题在哪里,可又说不清,直到王玲来信告诉他,她有了一个新的男朋友后,莫船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许多。回信也写得活泼而调皮。 他明白,他和王玲都是很自我的人,两人之间没了一种契约后,反而会有更深的交往。 所以,在知道王玲有了男朋友的第一封回信后,他用“火鸟”做了落款。 第10章 担点什么就不普通 马家凹小学是天灵乡的中心小学,虽然条件简陋,但级别不低,是与所有中心小学一样的。 三年来校长不断的向刘连舟提醒着这一点。 可在刘连舟的心里,以这儿的条件,让普柳川上任何一个老师来做这里的校长,十有八九是不愿意的。 所以刘连舟就在心里不觉得马家凹小学有什么了不起,更不觉得做这里的校长有什么了不起。 可快三年的光阴让他明白自己这是错误的看法。 领导就是领导,而且越是条件不好的地方领导更是领导。 校长就是这么看自己的。 在天灵乡他不只是个领导,更是个人物。 天灵乡虽穷,可中国社会能有的东西它都有。平心而论,这校长对一个小地方的权力运作很是得心应手,很多事在不经意间他就能弄成,人算得上玲珑剔透。 对他的做法很少能让你找到评说的地方,但好多事,你过后一想会觉得不是味。 学校有几个代课老师,工资比他们低得多,但在天灵乡却还有人争着干。 有人争,权力的作用就突显,得到的人也就把这看的重。所以这些代课老师来校后,很会看校长脸色做事,干起工作来自比公办教师更卖力,对批评的承受能力也强。所以校长往往用对他们的态度来给公办教师敲警钟,用他们卖力的样子来拷问公办教师的良心。 这招一直很灵的,至少对刘连舟是。 面对代课教师付出的多而得到的少,刘连舟时常显的无话可说。想想他们那少得可怜的工资和没有盼头的工作,自己还能说什么。 除此,校长还有种本领就是让一件很小的事情,上纲上线到很严重的程度。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严重的程度,处罚自然不轻。 每说到处罚后,校长会停顿很长时间,他默默地吸烟或看桌上的文件。那语调,那气氛会让人背负很重的心理压力。 然后他又会念及同事一场,念及每个人的好处、优点而网开一面,说矛盾只在校内消化。如果上面要追究,就让他来背行了。 校长说到这里,懂事的老师自会接了话说些感激学校,感激校长的话,并对以后工作表个态度。 刘连舟时常会在老师们的表态中感到心里堵得慌。 时间长了,刘连舟认识到校长之所以可以这样做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消息的封锁和控制。 这点校长能很容易地做到,而且这种控制与封锁并不是完全的机械,而充满了艺术。 他让你不看报纸,文件,让你不了解上面的政策,你需要知道的都是从校长嘴里出来的。 你既然看不到,不知道,而校长在讲时他就有一个对信息政策的取舍。而不同的取舍往往会产生不同的效果,而对于如何取舍,校长拿捏的很准。 再有就是把上面乡教委,乡政府、县教育局、县政府、市教育局、市政府说得很神秘。 校长每讲到他去县上开什么会或传达专干会议的内容时,你听完后会记不准内容是什么,但在什么地点开,什么人参加记得很清楚。 因为校长每说到关东县最好的宾馆——关东大酒店时语调会变化,念到副书记,县长,局长们的名字时也会用一种特殊的语气。这语调的变化和语气的转折不只让你把他们记得很准,还让人觉得校长与这些权力人物很亲近。 刘连舟后来明白了,会当官的人总要流露出他同权力源头的某种亲近感。这亲近感会使他权力的合法性,正义性,权威性得到加强,从而把他也幻化成一个手握真理的人。 只有这样,他才对自己的做法深信不疑。 所有当官的人首先要使自己相信自己是个好官,是对的,是真理的化身,同样也希望别人这样看自己。 校长在这学校已呆了好几年。刘连舟刚来时见大家开会气氛总沉闷,还会说点啥。有时有了什么想法和看法在校长问时也会说出来。 但别人仍不多说话,校长听他说后也只是笑笑。 慢慢地刘连舟觉得这小学也是一潭水,但这潭水不由他来搅。刘连舟搅的结果是从一周18节课到了23节课。 加了课,还要让你没话说。 如同那些考核和评奖,你不在乎它时,它也就不在乎你。 可你终究在这个学校呆着,你不在乎大家都在乎的事情时,那份孤寂就更强烈了,况且刘连舟还是个外地人。 刘连舟知道别人会怎样看他。比如说他是个不懂事的瓜蛋,还自以为自己聪明的不行。 生活不由他不变得沉默,他还能说什么呢? 在这大山里,刘连舟时常发现自己不能很痛快的吐一口气。 只有面对孩子们时,心里才好受些,只孩子是太可怜了。 教育从课本的编写到考试的内容都是以城市为中心。农村孩子的许多生活经验,生活内容都无用。但抛开分数,孩子们在大山里的欢乐也是真切而实在。 只看着孩子们被别的教师骂时,心里总会有种心酸。 孩子们首先是父母的,其次才是国家的。而他们的父母在山里,所以他们也只能接受这种教育。看着这些时,刘连舟觉得自己到底是应该走了。 而走,在他似有些困难。 县上规定的是三年,可三年后能否走得了则全看你了。所谓全看你,就是你有没有关系。 在这儿也呆了快三年,刘连舟知道走的程序是要先过校长和专干这一关。 首先要从这儿将调动申请交上去,再说别的。 过校长专干关,听人讲不论咋过不外三种方法。一是平时同他们走得近,有些或大或小的交情,或能找到各种相互联系的关系,让自己被他们看成自己人、亲戚、同乡或别的什么。二是找到一个比他们权力更大的人或可以相互利用的关系;三则就是送礼了。 刘连舟心想了一下,前两种方法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做到的,要你平时打基础,或在你的社会关系中可以找到那么一个可用之人。完全能由自己的方法,只有送礼了。 这送礼之法也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 细想想,权力是什么,就是一个印章,一个私章,就是“同意”两字。可写这两字的背后,有太丰富的内容。不过这送礼的事又十分的敏感,要做的自然还有些不易。 回家时同父亲商量了些。 父亲说,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天灵的人只能保你调离,能不能调出去局里说了算。分下来了具体到什么学校则又是地方上说了算,你看要这么一路找下去得找多少人。 我和镇上的刘书记还熟,咱这回就把宝压在他身上。我想只要他答应了,一定会办成的。他若办,我想回不了槐庄也离不了普柳川。不过,年后你还是到你们校长和专干那儿去去,自古以来都是小鬼难缠。 听爹这么说,刘连舟知道也只能如此了。就想着年后怎么到校长和专干家里去,去了说什么。 到校长家时,刘连舟带的东西不少,两条好烟还有一瓶名酒。 校长听明白他的来意后,先没有吱声,最后说,他签不签没有用的,这事专干说了算。 这我知道,但按手续校长能签的话会更好些。刘连舟说这些话时,脸上堆满了谦卑。 但校长没太理会刘连舟的这些谦卑。 刘连舟的话反倒让校长有些不快。 以校长的心理,说签不签没关系只是一种说辞,怎么能说没关系呢?可刘连舟居然说他知道,校长签了只不过是更好而已。 校长就说,让他先去找专干,专干若签了,他没问题的。 刘连舟没想到就这事校长居然拿起了架子,也知这事关健看专干,心里不免有气,准备放了东西走人。 可校长倒让他把东西提走,说,怎么能收他的东西。 刘连舟诚心留的,可看校长的样子,知道校长又在装腔作势。便心一横真的将东西拿走了。 校长看着走出家门刘连舟的背影,心里骂了句“瓜松”。 刘连舟回来给父亲说了去校长家的情形。 父亲听了,脸色也铁青,只说了一句,他难日,咱还不找他了。 过了一响,刘连舟再回家,父亲给他说,让他直接找专干去。 刘连舟问,这行么? 他父亲说,这是刘书记的意思,还能不行。 刘连舟知道,父亲说的刘书记是指槐庄镇的书记,父亲算和他还好。刘连舟再去找专干时,为带不带东西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带上了。 见了专干,专干倒没多说什么,只问他的家在哪? 刘连舟说了。专干说是远了。又不经意间问了他同田书记是怎么认识的。 听专干这么问,刘连舟知道是槐庄的刘书记给天灵的田书记讲了。就对专干说,认识,叫叔的。 专干没有再细问就签了字。 刘连舟感谢了专干,又说,还得麻烦他给校长说说,他们校长不给他签的。 专干听刘连舟这么说,就脸有些不屑的说,给他有说得啥,这就行了,你去。 刘连舟放了东西就走了。专干也没同他提礼物的事,甚至一句客气的话也没说。 刘连舟还有些不放心,就又拿了签了字的申请去找校长。 校长看了眼,脸色有些铁青的说先放这里。刘连舟也没说什么,放哪儿后,人就转身走了。 过了两天,刘连舟拿到了有校长签字的申请。 校长给时还和他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刘连舟知道和权力斗争最好的方法还得依靠权力。 那年刘连舟调回了普柳川。 回了普柳川的刘连舟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被放在了西坡小学,而且还让他做了教导主任。 西坡小学虽然不是槐庄的中心小学,但条件一点不比中心小学差。 西陵原上的村子多,西坡教堂又是整个西川人礼拜的中心。西坡村的基础本不错,又有不少企业,平时就热闹,每逢周未自比槐庄繁华多了。从这儿到关府也近,自家又在这个镇上,父亲也是个村干部,刘连舟心里想在这儿呆着会好些。 但他还是有些失望,他本是想到中学去的。也给父亲说了,只不知何以是这个结果。 不过对这个结果父亲是满意的。他给刘连舟说,看来给刘书记的钱没有白花。刘连舟知道自己能有这个结果父亲肯定是费了事的,所以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只一下子由一名教师当了所谓的领导还有些不适应。 刚开始被人叫刘主任时脸就有点红。本想一个小学的教导主任能和一般教师有什么差别呢? 可慢慢地刘连舟知道,担点什么和不担点什么倒底是不一样了。 西坡小学是个大校,有二十多名教师,村上的情况也好,学校自然不错。 所以槐庄的老师说西坡的教师有得当,这点刘连舟过教师节时就体会到了。大家集体吃了两回饭,每人发了一身西服还外带一百元钱。 学校有正副校长和一个总务主任,他这个刚提的教导主任算第四号人物。虽做了所谓领导,刘连舟觉得自己年轻,多跑些路自然应该。心里也没把自己看成什么领导。 可倒底也是领导了,好多事要从他手下过的。排课表,调课,检查教案,检查作业,安排考试等。学校人多这些事要有秩序,就会有差异,有差异人就有意见。 有人不想代这课,要代那课,有人想上午上,不想下午上,有人让给自己周六少排些课,有人想干这不想干那,凡此等等都成了事。 刘连舟发现要一碗水端平倒真的不易,遇到与自己相对熟点的人时,能照顾的自然就照顾了,而遇到一些人时就只按原则走了。 有了这些权力,无形中便有老师同自己套近乎。但也有老师嘴里不说,心里不把他放眼中,一件事情刘连舟说了不算,非得让校长亲自说了才去做。 刘连舟也便把这些看在眼中,到什么事遇上那人,便会有意无意让他不舒服些。不过,所有这些做得都很自然,倒不是他有多大的城府,只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而且在心里刘连舟总还提醒自己要将事情做的公平,可结果还是有了这样或那样的差异。 以前自己当教师时,就气有些人借了手中的一点权谋私耍人。可没想自己当上了,也是这样。 刘连舟是想不一样的,可慢慢地刘连舟觉得自己同老师们的距离远了,就是那种远让自己与老师想问题时角度不再一致,而这种不一致,让刘连舟即使如此做时也并不认为自己有私心。 只是老师们看到的只是这件事,但在这件事中往往包含着其他事情。只其他事情老师们并不清楚。 变化就是这么发生的。在刘连舟看来,这中间的变化,也是由不了人的,管理者同被管理者之间的矛盾是必然的。 如同在教学管理上,每有什么规定时,刘连舟总会想教师会有什么偷懒的法子,以及如何在制度上将他们偷懒的法子破解。这样工作时,心中就有种斗争的豪情和指点江山的意气,人也就闲不下来。 偶有的闲暇也很重视自己的外在形象了。 头发要平顺,皮鞋要光亮,西服要笔挺。有时看着镜中的自己,刘连舟问自己真的不一样了么? 是不一样了,自己已由马家凹到了西坡。 第11章 做草民也挺好的 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别的同学是枯燥乏味的,李愚同倒有兴趣。这兴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来自于他的内心。 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那个开放的哲学体系,对人充满了诱惑。 只要你把脚踏入矛盾的运动中,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唯物的基础是谁也不能破除的,世界是物质的,人也是。人的物质性不只表现在他的肉体存在,还表现在他的社会关系的总和上。人就是由这两种物质决定的。 有什么样的物质就会有什么样的意识。 男人和女人,健康人和残疾人想法的肯定是不同的。这种不同首先是由于他们来自于肉体存在上的不同。肉体的不同在影响人的意识,而社会关系的不同更能决定人的本质。 李愚同觉得这就是真理,人的命注定在他所占有的物质里 。 是的,一个人占有的物质就是他的命运,占有什么样的物质就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不过,这是个有点让人感到悲观的真理。 马克思在给人以如此悲观的真理时,也给人以所谓的希望,那就是意识对物质的反作用。这希望在李愚同看来如同佛教上极乐世界的诱惑是一样的,让人在一种希冀中接受现世的物质宿命。 李愚同想到这些时,会想起古代的庄周,他的确是个聪明人。 北郭镇在学校的南面。出了校门向西就来到了一条南北向的公路上,这条路向南就通往北郭镇。而北郭镇就在学校的南面原上。 在这里待熟后,李愚同觉得学校修在这儿挺好的,出了校门很快会进入到田野中去。田野上小麦割了种玉米,偶尔会有油菜和萝卜。李愚同没事了,就喜欢在校外的田野上走来走去。 他第一回到北郭就是那天没事走去的。 冬日的下午,一片阴冷,也没有课,好多同学猫在宿舍里看书闲聊。李愚同有点心事的不想干什么,同舍的杨浦也有点无聊,李愚同说出去转转,杨浦就跟来了。 两人就说笑着胡乱走,走到通往北郭的路时,李愚同说,咱们去北郭。杨浦觉得有些远,李愚同说,咱们走哪算哪,也不定非走到的。于是,两人就这么的向北郭走去。 路上很萧条,偶尔一辆车过去,会刮起满天的尘土。车上坐的多是进城揽活的农民,在满天的尘土中农民的脸总有些愁苦。 杨浦是潼关人,性情和李愚同有些像。 一路走时,杨浦说,咱老师平时不生气么,今天居然生那么大的气。 谁知道呢?咱们的老师总是这样,要么没情绪,一旦有情绪就是那种天底下最不幸的人是他的情绪。李愚同说 他说人生有三条路,什么草木一生,占山为王,投靠朝廷,我觉得还蛮精辟的。杨浦接着说。 精辟自然是精辟。想想也是,不只人生的路这三条,人生的变数也就这三途。咱们活在这世上,这世界无非是乱盛两世。乱世了,当难民,做流寇,打江山,若打下了,也就是朝廷了;盛世了,先做草民,再读书,读成了就投靠朝廷,读不成了,民是不做的,就只有做寇了。只这寇也不全是反朝廷的,在古代是当地主,做商人,今天就是办企业当大款了。 杨浦问咱们也算投靠朝廷的人么? 李愚同说,当然也算了。咱们今后可是要吃皇粮的人呀。 杨浦又问,咱们也就算臣子么?今后是要听一个叫国家的朝廷的话了? 李愚同说,是呀,得听这个叫国家的话了。国家现在就养着我们了。 不过还是朝庭好呀,自古以来多少人为进这朝庭可没少下功夫。可听老师讲的,进了这朝廷,人倒不是人了。杨浦说 这朝廷自然是好了。别的不说,投靠了朝廷至少衣食无忧了。李愚同接着说,这么多人要投靠,还不是因这碗饭易吃么。老师的气不是发给咱们的,是发给朝廷的。 这种气说好听点,叫忧国忧民。只这种气也只有投靠了朝廷的人才有闲情发的出。不论何时草民苦呀,寇也不好当,占山可以,但要当王就不易。人的问题总在于要出超于别人,要成了一个异数。 杨浦说,照你这么说,人生的路很少了。 李愚同说,路很多的,但变数也就这三种了,谁也逃不脱的。而且从历史看,朝廷终是主流。可人终是有不同的选择的。 两人就这样边说话边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北郭。 到了北郭,他们还是为这里农民生活的艰辛感叹。 李愚同在农村长大,吃过苦,可看这儿,心里还是觉得农民不易。就对杨浦说,你看他们,天天如此辛苦的劳作,过的日子还是苦。想想咱们每日什么也不干,钱粮都还国家发着,吃的比这些人不知要好多少。草民和朝廷的差别你当看到了。投靠了朝廷本当想着为朝廷做些事,可咱们又能做什么呢? 杨浦说,你急什么,以后有你做事的时候。 两人就在镇上转了一圈,天色暗时,天气已很冷了,他们就开始往回走。 回到学校时,走进有暧气的教室和宿舍,李愚同就觉得这就是走进了朝廷。坐在里面是很暖和的。 又一个没事的下午他去了一个叫固川的城外小镇。 这次是李愚同与一个叫杨艳的女同学一起去的。 杨艳在他前面的桌子上坐着。李愚同不太爱说话,杨艳却特别能聊。有段时间两人的同桌都在谈对象,忙得很少在教室,李愚同听杨艳说话的机会就比平时多些。 从心里讲,他不讨厌宋艳。 她是汉中人,但少有山区来的女生那份干什么都刻苦和精明的样子。她看似很单纯而无忧无虑。但在李愚同看来她绝对是个聪明人,并且真实,有时还有点幽默感。所以也就喜欢听她说她感兴趣的各种事情。 有时她会给个什么吃的,李愚同也会接受。偶尔她让李愚同帮她个什么忙他也答应。 两人就这么在帮忙麻烦中熟了。熟了以后,李愚同发现宋艳还有个好处,她不矫情。这让李愚同觉得可以和她打交道。 只他奇怪,人长的也挺好看的杨艳怎么没个男朋友。 那回去固川,是在礼拜天。 吃了中午饭,李愚同要到市上去转转。等车时杨艳在旁边站着。 一路坐下来,两人都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散散心。这一散心,两人就散到了一块。这一走,就走了整整一下午。 从城西头走到府河边,沿了府河一直走到城东头,最后走到通往固川去的路。也就过了桥,到了河北的固川。 固川是个还算繁华的镇子,两人转着时,李愚同买了个好看的发卡送给宋艳。回来时,李愚同觉得走得太长了,要坐车,杨艳却不让。还笑李愚同一个男的倒不如她了。可走到城东时,杨艳虽还坚持着,但人看来是累了,李愚同也走的实在没了劲,就叫了辆三轮车要送他俩回。 杨艳坐在车上说,真没劲,一个女同学陪你转了半天,混不了一顿饭。李愚同被杨艳的表情先是逗笑了,说,我请吃饭还不行么。 到了城里,进了馆子,李愚同让宋艳点。宋艳也不客气,一口气点了四个菜三瓶啤酒时,李愚同心里有些犯嘀咕,他身上的钱只够两人吃两盘炒面的。 可杨艳已什么也不管的吃了起来,李愚同只有硬着头皮跟着吃。 两人也真是饿了,没说多少话的,一口气将点的居然都吃光喝完了。开钱时李愚同的脸有点窘,将自己不多的钱掏了出来,看着杨艳。 杨艳一笑说,她来。能有个态度就好,谁让李同学‘艳’福不浅遇上她呢? 李愚同的脸就有了红色。 杨艳笑笑说,别多想了,能有个人陪着走走,说说话就挺好了。况且又不是没有下回了。又说,能天天这样做草民不也好么,投什么朝廷,做什么寇? 李愚同后来一个人还去过几回固川,只是每次路线不同。 但每回走时,都绕不开城的。绕不开城时,所谓的不同也就没什么意义。其实草民,朝廷,山大王看似不同的路,和终点不也相同么? 路早就在那儿了,你只需走就行。 几千年来,读书人的路就没什么变化。 细想想,为什么就不能做个草民呢?是因为自己多读了几本书吗?人要的是面对自己,而不是世界。马克思讲的还是有些太冷,太硬了。生活需要许多柔软的东西,就像走很长的路,不是非需要一个目标,只是走走而已。 去固川,来回至少要三四个小时。三四个小时在很多人是会干不少事的。 第12章 转一圈还是要回去的 在九二年的中国,莫船有些落寂感。 从老人南巡到《废都》的轰动,都是沸沸扬扬的,中国的一切在大胆的变化着。 连冯一笑都认为时机到了,他已进了校学生会,正同学生会一起搞‘火鸟辩论赛’。这活动还没有搞完,他又在酝酿一个更大的活动“火鸟艺术节”了。 同莫船商量时,莫船只有说好。要讨论细节时,莫船有点不耐烦的神情让冯一笑不再找他了。 同学们的笑容都十分灿烂,可莫船不知自己何以如此的慵懒。 那天他吃了晚饭,一个人在操场转时,一个叫柳虹的中文系女生叫他到迪厅去疯一把。 这柳虹算是“火鸟”新人中的新锐,而且是莫船可以自然交往且又能谈点心里话的一位异性朋友。她身上的侠义之气会让人与她交往时有种坦荡荡。 所以莫船听她叫,也没事就去了。 对迪厅的疯狂他是没有多少情绪的,可音乐一响,看见那么多身躯一动,莫船也就身不由己的加入到里面去。动着时,心反静了不少。以致不时的同异性有肌肤相触也没了异感,整个人倒松驰了下来。 回去时,柳虹问好么? 莫船笑笑说,好,比想象的要好。 柳虹就笑笑,说在大街上,看别人总一脸的喜气,本有的心烦会更烦。可在迪厅是会把不好的情绪都释放出来,相互看着反有了种轻松。人的幸福是相互看得见的,而愁苦却看不见。 莫船说,幸福是不需要摭饰的,愁苦却只在每个人的心中。说着话时,已到了河边。 柳虹问,你的那个王玲还好。 莫船说断了,两人不合适。她应有个激扬的人陪着,而我太消沉了。 柳虹说,那没再找一个,你不看现在全成两人世界了么?走路,吃饭,上课,逛街,就差睡觉在一起了。其实大胆的也睡在一起了。 莫船笑说,可找个人不像买东西,不是想买就可以买的。我又是这么个人,就更难了。你呢?不是挑花眼。 柳虹说,挑是挑了,可眼没花,只没中意的。我听高洁说,你要到北京去。莫船嗯了声。 柳虹说,该不是女同学叫? 莫船一笑,说考到重庆去的都不要了,何况考到北京的。有些心烦,去转转。 柳虹说,那可说不定。 看见公园,柳虹说,市上的休闲处还是太少了。 莫船说,这个市上有心思逛的也就咱这些学生了。两人就这么一路的聊了回来。 到北京算不得莫船第一次出远门,高中时他去过一回新疆。 但车出潼关时他的心情还是有些不平。 到北京时是清晨五点多,他就问了问人,朝广场走去。 到时升旗仪式已完了。对这他到没什么,只站在广场上,面对紫禁城心情还是有些变化。天安门是五百年皇城的一部分,转眼间又可以成为新中国的象征。想想这,世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在天安门前转了转,又在一个不知名的胡同吃了点东西,就准备到杨度哪儿去。 杨度在人民大学。他与莫船坐了一年,便成了兄弟,杨度是弟,对莫船这个哥哥有很大的依恋,上了人大后仍没变。 他从莫船的来信中知道他的心情有些不好,自己也想和莫船说说话,就让他来。 见到杨度时已到了中午。 杨度见到他的热情也感染了莫船,两人的午饭吃的时间就有些长。吃饭时,杨度问他来后都有什么打算。莫船说,也没什么的,就是多走走多看看。 下午,杨度拉莫船去听了一场谈中国经济的报告。听完后,莫船说,倒底是京城的学者。杨度就笑笑说,当然了。过去,再怎么也没为学习发过愁,到人大后,却愁了。这儿的人个个不只聪明绝顶,而且雄心万丈。 莫船说,这个自然了。咱们关府是不能和北京相比的。这天晚上,杨度带莫船在街上走了好久,讲了在北京的好多事。听着时,莫船知道他和杨度的路已是不同。他也是个有万丈雄心的人了。 第二日,莫船没让杨度再陪他,他说一个人去转转。 莫船坐了车,就四处乱走。对北京的名胜倒没有多少兴趣,只在胡同里转了不少时间。转着时,他就会想起那年同王玲在陈县那个小巷子行走的事。莫船知道只有这些地方里的生活才是彻底的。只走着时,感到北京是太大了。 这大在是一种自由时,也让人感到压力。 回到海淀后,他一个人去了北京大学。 莫船一直想表现的轻松点,可进那个招牌式的大门时,心还是一紧。当年莫船对自己有种期许,就是能进了北大。 但结果没有,今天倒要偷偷地进了。 在北大校园,他一个人走了好久。走着时,他想自己应想些什么的,可什么也想不了。连北大在莫船来看都太大了。也知没解好的第一道方程,让第二道方程难了。那份难里有种不甘,在不甘中走路就会心焦。 最后一个人默默地回到杨度哪儿。杨度问他到哪去了?莫船说就胡转转。 莫船没想到,杨度把他来北京的事跟在京的同学都说了,星期天他们居然都跑来了。当年他们班有四个人考到了北京,除了杨度,还有北农大的陈国栋,北二外的赵芝,清华的王勃通。他们同是那级学生中的佼佼者,相互间也比较亲近。 见大家的热情高,莫船也不好消沉,就同大家叙旧,边走说起关府的人和事。聊着时就到了清华。王勃通先叫大家吃了饭,然后带着在清华园里转了转。过荷塘时,塘里的水不是很好。后来坐在草坪上相互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莫船听着时,感到生活的内容虽不同了,但烦恼倒还相似。其实这烦恼相似时,这生活的差异就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了。 赵芝问他,怎么不到她哪儿去。她与莫船同学时间最长,与王玲的关系也亲如姐妹。 莫船说,刚来还没顾上,再说去了就只会添麻烦。赵芝说,麻烦什么,在一块时,还没觉着怎么,这一分开才知再要见面有多不易。莫船就说,那他一定会去的。那夜他就住在清华。 次日他们又到颐和园去看了看。看着那些荒草和残迹时他心里就象有水流过一般。这日他们在园子里重温了高中时的同学情谊。赵芝避了别人问他,怎么和王玲说断就断了呢?这话是王玲提的,可你就怎么答应了?女孩子的心思有时并不是她说的那样,王玲似有悔意。莫船用话叉开来,说,我过几日去找你。 后来他们走后,他又在清大呆了两日。在清大图书馆摸着那些发亮的木椅,是会让人心生敬意的。不知有多少人坐过它们呀。清华倒底是厚重,这份厚重让多傲的头都会低下来。 离开北京前他去赵芝那儿坐了坐。赵芝让他看王玲写来的信,心是忧郁了。赵芝说,她心里放不下你,有机会去看看她。走前他没有再惊动谁,给他们写了信,就上青岛了。 在青岛,同学陪他第一次去看了海。然后又没停留的坐车到了南京,后又去了上海。从上海到了南昌,从南昌到了长沙,到了武汉。最后在武汉坐上轮船,逆流而上,过三峡到了重庆。 王玲见了他倒愣了。说,你怎就来了?莫船说,来看看。就说了他这一向从北京一路过来的情形。说他们在北京,在青岛,在南京,在上海,在南昌,在武汉以及散布于全国各地的同学。王玲说,我有什么好看的,比不了你这个关府的名人,身边的美女该不少。莫船看了王玲一眼说,都大了,怎还这么任性。 王玲听着眼就有些湿,说,就任性。莫船问,他人呢?王玲就不说话。莫船见她不愿意提那个人,也就没再问。只感到王玲是受了伤害,就在重庆多呆了些日子,陪了陪她。 那天他俩在朝天门码头,看着滚滚的江水,人的思绪倒静了。 莫船对站在身边的王玲说,来重庆读书不易,别太由了自己的性子。有事了给我说,我是你的兄长,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说着把双手放在王玲的肩上,看王玲时,王玲的泪就下来了。 王玲说,你考研,你行的。莫船说,关府是小,可还是能容下一颗心。王玲就不再说什么。走时,他不让王玲送,可王玲还是来了。火车开动的那刻,王玲挥着手又流泪了。 莫船挥挥手说,快回。 在列车上他明白自己的不甘是什么,也清楚自己的第二道方程是什么,更明白王玲所说的考研是什么。自己总以为那几滴墨水是失误,其实失误里埋着另一种命运。如同转一圈,他还是要回去的。 回到关府师院时他已离校二十多天了。 这一路的行走让他知道每个人只能去走好自己的路,而自己的路就在关府。 第13章 女人总要舒展开 不知何时兴起一阵风,大家都用长帘子把自己的小床围了起来。 方春华起初没有。 可看着都围起来的帘子,自己不围,不是自己觉得不安全,而是别人觉得不安全,最后只有围起来。只白日里她会把靠过道的帘子拉起来。 这日下午,她有些无处可呆的回到了宿舍。 阅览室人满为患,教室里全是一对对的,天也冷了,又有风,不好到外面去。 进宿舍时,八个床铺上有五个帘子是拉下来的。她也没在意,爬到床上戴上耳机,读起一本英语小说来。 读着时就慢慢地进入到小说的情境中,忘了外面的世界。 可突然有种声响,她四下看了下,没有发现什么。隔了会又有声响,像人的喘息声。 她关小了耳机,才发现下铺一个围着的帘子在动。那是马小倩的床。 仔细听时,发出叽喃之声的是马小倩,再听时,还有个男子的声音。方春华的脸就有些红,有点读不下去了。 马小倩这一向同一个叫郭英楷的打的火热。那个男的可能就是他。她把耳机的音量开到最大,可喘息声也似更大了。方春华的眼睛不由得会向下瞟,那晃动的床围不时会撞上她的眼。 她想着床围里的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两个人的动作和神情。 男女间的事,方春华也知道。 也听说别的学校男女关系的自由和放纵。大家对这种事也不再见怪。“同居”“做爱”这些词从女生嘴里出来也已很自然。 马小倩属于新潮一类的人物,男友已换了好几个,只方春华没亲眼见过。现在,她和一个男人就在她的眼睛里做爱。 对马小倩,人们背后的议论不少,可方春华没觉得什么。 在她,马小倩只不过是个另类的好人。她也同方春华好,两人没事了还会说几句体己的话。 对男女间的事,方春华看的并不死板,她被马武军也抱过亲过。薜心海虽没有,但看起来也想,只自己还是有些被动。 这时,看着那不住抖动的帘子,方春华的心也悬了起来。 她问自己走还是不走。心里想着走,可没有动。 方春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道德,偷看自己同学做爱。 不道德的方春华坐在床上,有了一种想象。而那帘子里的喘息也让她有种窒息,她一点声音不敢出怕惊动了她俩。 马小倩的呻吟声越来越大,方春华整个人也紧张起来。最后随着马小倩的一声尖叫,方春华脑子一片空白。 突然方春华难以自控的叫了一声,跳下床跑了出去。 在操场男生打球的嘶叫声进不了她的耳朵,眼前依旧是那晃动的帘子。 马小倩的身体洗澡时她见过,两个滚圆的乳房要比自己的大。她不知那个男的会从哪里先摸起?手会怎样的滑过马小倩白嫩的身体? 想着时,她把自己的手压在自己的胸上。 压着时,这手成了男人的一只手。 她没有去吃晚饭,她怕回宿舍,怕见着马小倩。 她想自己该去找个人。 想来想去还只有去找薜心海。薜心海是她的墙,他就在哪里等着自己。他不会象马武军车一样的总在动,载着自己时自己和车在一起,可自己下了车后就不知车在哪里了。 突然那个难以选择的问题此刻却变得如此简单。 在男生楼,她让人给薜心海捎了个话,转眼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了。薜心海问怎么了。很少跟人撒娇的方春华说,我还没有吃饭,我还想喝点酒。 薜心海笑笑问,怎么了么?这样子。但还是带她到校外一个小酒馆,要了吃的。 薜心海没有拦得住她要喝酒的想法,可没几口她就有些昏。 薜心海要扶她回去,她不回。薜心海强拉她时,她大叫起来,说,不回。 说时眼泪就下来了。两人就在黑夜是走了好久。 她让薜心海抱着她,抱紧她。快夜深时,她还不回。 他问她到底要怎么。 她说去看录像。薜心海就带她到了一家条件还好的录相厅。 坐下后,她就爬在薜心海的身上睡着似的一动不动。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正在放一部a片,薜心海抽着烟,看的认真。 方春华记不清第二日是怎么见马小倩的,只见了时心里已不再紧张。她觉得自己同马小倩们一样了。 一样了就没负担了。 这以后就算与心海好了。 好了时,她发现薜心海更坏似的。 这让方春华心里总有种不好的负担,可又总会在一起。 在方春华,只要坐在薜心海的腿上,让他抱抱,靠着他宽宽的胸膛就很好了。 直到那年元旦,别的人都走了,她把薜心海叫来,没打算怎样。可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过的实在是快。不觉间就夜深了。他回有些不便,他也不想回,他就没有回他的宿舍。他抱她,亲她,摸她,让她在这夜里有了一种渴望。 但她还是把他推开,让他睡在下铺一个床上。 可方春华睡不着,他听到薜心海也翻来覆去的不能入睡。 半夜里烦躁的她上了回厕所,就再没回到自己的床上。那夜在那两平米的床上,方春华第一次把自己舒展开来。 舒展开来的方春华一下子感到自己明亮了许多。 或许在前面还有更好的麦穗,但她一直是一个把捡到手中的麦穗珍惜的人。而薜心海就是属于她的那个麦穗,他或许不是最优秀的,但现在他是最好的了。 第14章 干吗要同社会拧着 唐丽丽发现到了三年级后大家一下子都长大了。 长大的表现就是变成一个让人讨厌的样子。于是男同学抽烟,喝酒,搞钱,拉关系也“吊膀”。女同学讲吃喝,讲穿着打扮,讲与社会上的人发生的各种关系。大家显得越来越成熟老道,越会游戏人生。 在这种成长中,大家一个看不上一个,一个不服一个 三年时间让大家不是更亲近了,而是相互倒疏远了似的。 唐丽丽也是这样,有些看不惯别人,别人也看不惯她。 最让唐丽丽生气的是与自己极要好的两个女同学也跟男人跑了。一个叫李红萍的,同一个是什么画家的男人在一起,前几日说是跟那男的去写生,这一去两周已没了人影。另一个叫白娟的,同一个叫吴兵的私营老板打的火热,夜夜不回学校。 唐丽丽给她俩说时,她俩倒无所谓,还笑唐丽丽清高。 唐丽丽不清高,她知道社会是会让人变得眼花缭乱,什么都是力量的较量,可力量是什么呢? 白娟说力量就是钱、是权、是各种各样的关系,也是青春和容貌。咱一个乡下女孩子有什么,没钱,没权,没当官的舅舅,咱凭什么同这个社会争?除了年轻漂亮还有什么?用青春赌明天有什么不好,赌赢了一辈子受用,赌输了也落几个钱。四班的雷小敏已有好几万了。 她还说,明年分配好了也罢,分配不好,就自己干。丽丽你家有钱,比不得我们这些无权无钱的平头百姓家的。 唐丽丽说,她父亲那点钱,在她们村还算是有钱人,到了市上就什么也不是了。 白娟听后就说,那你就别那样了,干嘛同社会拧着。 唐丽丽知道白娟说的是实情。 她们这些小女生能用什么同这个世界争呢? 可不争又不行。去年的分配大家都看到了,优秀的学生分回了县,回了乡。那些在大家胡折腾的学生却大都有了好去处。一年后,再比比着实让人心寒。 唐丽丽看得清这些,可就因为这就向男人和钱奔去吗? 李红萍说,这个社会上最有力量的就是男人和钱,不向他们低头,向谁低头?你呀,关府师院的那个陈军追你,你还不同意,你知道他爸是干什么的么,市里一个局长。真找上他不是什么都有了么?现在可好,别人找上陈军了。 唐丽丽知道她们说的都是为自己好,这陈军是师院火鸟乐队的,人也不坏,同他们有过几次演出后就认识了。认识后,陈军死命地追了她好几回,她却死活不同意。听说已有别的女孩子同他好了,两人也住在了一起。 只她看着陈军那没阳刚气的样子自己就没感觉。 学校里有个青年教师,还是个什么副科长,对唐丽丽挺好的,这人她也不讨厌。有回叫她去,抱她时她也没反对,可动手动脚时唐丽丽就推开了他。 她心里也不太恨这老师,他有时已说到了两人的将来。可唐丽丽就是难以坦然的面对这些,在她的心里生活和爱情应是另一个样子的。 有回是周未,白娟看她也没事,就说带她去转转。就到了白娟常去的一个很有档次的歌厅。 老板人年轻,白娟说叫强子哥。白娟向强子哥介绍了唐丽丽,说她是歌舞俱佳的才女。只这强子居然叫白娟嫂子。 坐下后,白娟说,他同她认识的吴老板是结拜的兄弟。又说这强子,别看他是个混混,也工大毕业的,分到一个厂子里,情况不好就自己开了这家歌厅,现在也成有钱人,而且手眼通天。 说时又用手指了下四周坐的人说,来这儿的人,不是有权就是有钱的人,全是市上有头有脸的。 唐丽丽没说话,门外停的车已让她知道来这里的人是哪些人。 这时一个歌手在上面唱歌,白娟说,你上去唱首歌让他们瞧瞧。说时,白娟也没问她就到台去了。 那个歌手唱完后,就有个人出来说,下面我们掌声有请,关府艺师才艺俱佳的丽丽小姐给大家唱首歌。下面的人就鼓掌,大家还在看台后面的那个门。丽丽却有些怕样,白娟说,有什么好怕的,大方点上。白娟的声音让大家转过眼来在看她,唐丽丽只有上了。 站在台上她有点紧张,好在音乐一响人就静下来了。 她看了眼坐在下面的人,就开始唱。歌声一起,掌声就跟了上来。一曲完后,她鞠了一躬,说,谢谢大家,唱的不好。 可下面的人直叫好,还让来一曲。但她没有再唱。 她下来时,发现白娟坐在一个人的腿上,这个人就是吴兵。 白娟见她来了,就坐好。这时强子也过来。 白娟问我的姐妹唱的怎么样。强子说太好了,他的歌厅就缺唐小姐这样的人才。说着转过脸来问唐丽丽,愿到他的歌厅里来唱歌么? 白娟说,丽丽可是纯情女孩。 强子说,这他知道,他就出纯情女孩的价。 唐丽丽有些脸红,不知说什么的好。 那吴老板说,强子你也别急,容人家考虑考虑。强子说,那是,那是,你们坐。强子走后,他们就坐下喝酒,聊天。 过了一会,强子又跑过来说,唐小姐,那帮客人想在包间再听听你的歌。望唐小姐能赏个脸。唐丽丽不知怎么好,就看白娟。 白娟说,强子不是外人,去。 唐丽丽还是没有动,无意间看了眼吴兵。 吴兵问强子,那帮客人是哪里的?强子说是法院的。 吴兵就对唐丽丽说,去去也无妨,就看在我和娟子的面上。吴兵这样说话,唐丽丽倒不好不去了。 包间很大,也精致。进去时七八个男的,已有四五个女的在陪着喝酒。她们见强子领进来唐丽丽,就拍手叫好。 强子走后,她问那些人要听什么歌,一个看样子是头的人,说,别急,坐下先喝杯酒。 唐丽丽不想坐,一个女的拉了把,说,坐,别扫大哥们的兴。唐丽丽就有些不安的坐了。坐下喝了几杯啤酒,有人把话筒给了她,让她跟了歌碟唱。 她唱着时,那领导样的人就拉了她的手。 别的男女全都搂抱的在一起相互喂酒。有个女的还坐进男人的怀里,那个男人就把手伸进女人的衣服里。女的打一把那男的说,别这样,人家不舒服。男的就问,想不想舒服呀?女的就说,那就看大哥了。 唐丽丽有些无法唱下去,可不唱又不知怎么在这儿呆。 好在抓她手的那个男的并没有别的举动,只端着酒望着她,听她唱歌。 也不知过了多久,酒瓶子扔了满地,男女全都沾在了一起。那男的同她说了会话,问了一下她家里的情况,学校的情况。看看周围的人,说走。就带头同丽丽走了出来。 强子见她出来了,就把她叫到一边,往她手里塞了一百元钱。唐丽丽不要,强子硬给,说,这是规矩。唐丽丽只好接了。 出来后,那男的在一边等她,她要自己回学校。那男的不让,说,时间已晚了。就亲自开车送她回了学校。 到了校门口,那男的又给她五百元钱,唐丽丽死活不要。 那男的说,就算个见面礼,若认他的话就接着。他还留了电话,说有事尽管找他,又问,你这么晚回去没事?她说,没事。那人就走了。 她回来后,第二天才知道白娟昨晚又没回学校。 唐丽丽没料到,第三日傍晚强子就找来了。 问她考虑的怎么样,唐丽丽有些不好回答。在她心里,光唱唱歌倒也没啥,可要她象前天晚上那些女的那样,让一个人随便的摸来摸去,是万万不行的。可又没法给强子说。就说,去会去的,只今晚不行的。强子倒也没逼她,只说,让她尽快将手头的事做完早点来。 强子走后,她去找白娟,说强子又找她来了。 白娟说,那你就去。唐丽丽说,光唱唱歌还行的,可要陪人喝酒就不行。白娟问,怕了?唐丽丽说,是怕,那些事我做不来的。 白娟说,你别傻了,你知道歌厅一瓶啤酒多少钱?最次的也二十元。没人陪,谁掏这么多钱去歌厅喝酒有病。唱歌只是个兴头,你别当真。做个歌手,一晚上三十元,听起来不少了,可比你一晚几百元怎么样?而且不也没什么事么。 唐丽丽问,你做过?白娟说,笑话,咱这群女孩子在歌厅唱歌的谁没做过。光唱个歌能干什么? 唐丽丽说,那怎么行? 白娟说,那怎么不行?你别以为做这些事的女孩子有多坏。把握好不会有事的,挣到钱才是实在的。爹妈有也不如自己有呀。别犯傻了,要去的话,明晚我陪你去。 唐丽丽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白娟。 第二天晚上,白娟来叫她时,她还是跟去了。 到了,白娟对强子说,丽丽来主要是唱唱歌,要陪人也要有点品才行,别什么人都叫她去,吓着她了下回就不来了。 强子说,这个,嫂子你放心。前天晚丽丽陪的那个客人还打电话来问了,若知道丽丽来了,他是要来的。我这就打电话去。 就在她和白娟坐下说话的时候,那个人就来了。 没有别人,只他一个人。那人见唐丽丽在这儿坐着,也就过来同她们坐在一起。后来他要了一个小包间,叫她俩过去。 白娟看得出,那人对丽丽有点意思,就有点大胆。没喝几杯,就搂了那人的脖子,说,大哥可要好好待我这妹子,她人还纯着呢。 那人拍拍白娟,笑笑说,这个自然。唐丽丽见两人粘乎乎的,心里有点腻味。刚好这时,强子叫人来叫白娟。白娟走时在那人脸上亲了口,那人在白娟的衣服里塞了五十元。 白娟走后,那人让唐丽丽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唐丽丽就选了歌唱了起来,男人端着酒默默在喝着听她唱歌。看样子似有满腹的心事。丽丽唱着时,那人用手搂了她,她也没拒。 两个就这么一个唱着,一个喝着,让时间溜走。 唐丽丽蓦地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感染,不由得向那人靠得近了些。 男人搂她的手放在她的脸上,她的脸有点发烫。男人依旧不说话,唐丽丽也是,歌也不唱了。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男人喝酒和屏幕上的美女。 男人说,愿意这么陪陪我么?唐丽丽点点头。男人说,这么大的市,居然没我可以静静地呆的地方,这里好。 唐丽丽没有说话,只更紧的偎了男人。男人就这么搂着她,一个人喝了很多闷酒。 这夜她拿了两百元,白娟倒喝醉了。 回时,那男人送她俩回了学校。 唐丽丽的生活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变化。 后来她就常到强子的歌厅去,那个男人也不是每天来,不来时,她就慢慢地陪别的客人。虽然强子照顾她,可有些客人还是会动手动脚。刚开始唐丽丽不愿意,可看周围的姐妹,一个个倒争着要同客人沾上似的,哪晚能被客人带走,是很骄傲的事。第二日,没准还会请大家吃一顿。 大家所谈的除了女人的东西外,就是钱和男人。 唐丽丽没太想钱的事,可一月下来,真有几千元在自己眼前时,倒把她吓了跳。虽说不学她们的,可有钱以后,好看的衣服还是越买越多,整个人也就在不知不觉间变着。 时间长了,对那个男人也有了解。他叫陈伟林,一个四十多岁的庭长。他对唐丽丽有种呵护在里面,这点唐丽丽能感到。有回他说,她要是真的缺钱了,可以给他说的。 听得出他不太喜自己在这地方呆。 对自己好的那个王老师也对自己这么说过。 唐丽丽明白他们的心思,知道干干这些事人就脏了。 有回一个客人要把她带走,她不愿意。那人将五百元钱扔给她说,不就是嫌钱少么,钱我有。 唐丽丽忍着仍说,不去。那人骂道,都做小姐了,还摆什么清高。唐丽丽把那五百元钱往那人脸上一摔,转身走了。 可没人说她好。 强子向那人赔了情,道了歉。大家也说她何苦呢?咱不就是为钱来么?一夜五百元在关府也算高了,不就那回事么。干这行的,这个坎总要过的,光摸有啥意思。 听着大家这样说,唐丽丽没说话就走了。她想找个人哭,却不知去找谁。就到了王老师那儿,问王老师要酒喝。唐丽丽喝着时,问王老师要她么?王老师有点窘的样子,让唐丽丽发笑。她说,你不是一直想要么?拿去。 王老师干那事时,有些无措的样子。 唐丽丽后来知道男人就是男人,不分教师和别的什么人。 完后,她擦试了身子,在老师的慌张中走了。 第二日醒来,她发现天依旧,生活依旧。什么也没有改变,只有自己变了。 变了的唐丽丽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倒亮堂了许多。 第15章 对一个人的看法是一点一点形成的 西坡小学的校长叫袁志林,他在槐庄是连专干都让三分的人。 他为人精明自不必说,重要的是他的两条腿扎的深,一条腿是与他的老同学,县局人事股的股长很铁;另一条是同西坡村的书记称兄道弟。 这书记叫杜江海,是个手眼通天的人,在整个普柳川是个名人。 因了这两条腿,在槐庄的教育界没人动他。 曾调他当中心小学的校长他不去,调他当中学的副校长他也没去,他就呆在西坡。当然他把西坡小学也管的好,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刘连舟慢慢地对这些都熟了以后,知道自己能当这个西坡小学的教导主任,看来父亲不只给槐庄的书记做了工作,也给杜江海做了。没有杜江海点头,袁志林是不会点头的。袁志林不点头,镇教委同意也不行。 袁志林的聪明就在这里,一件事情已成定局后,他不会对着干。所以刘连舟顺利的当上了西坡小学的教导主任,而且袁志林倒也放了手让他去折腾。 刘连舟开始时,自然也热心。 西坡小学虽说是小学,可有二十几个人,赶得上北山里的中学。领导除了刘连舟外还有副校长,总务主任,大队辅导员。所以学校里开会,搞活动还是很正规的。 就在这些活动中,刘连舟也有了外人所说的领导意识和形象。刘连舟每回在大小会上的发言也就慢慢地有板有眼的。 有回专干来,说了工作上的事后,到了中午,校长让去订了一桌饭。吃饭时几个领导也都去了。 专干问袁志林,小刘干的怎么样? 袁志林一笑说,年轻人么,有热情,好。 刘连舟听校长夸自己也谦虚了几句,给大家倒酒时,先就给专干盅了。然后给另两个教委来的老师倒。完后,依了坐次是给副校长倒。副校长见他这样就说,怎么能先给我呢?先给袁校长盅。 以刘连舟的心思,先给专干倒了,想把校长放在最后,以示重视。可听副校长这样说,他就去了。可袁志林不接,说,给副校长。刘连舟就又给副校长了,副校长拿眼瞪了他,还是接了。校长倒是领导里面最未的一个。 倒完酒后,他举了杯说,感谢教委领导对学校和我工作的支持,也感谢各位领导对我的关心和爱护,特别是来后袁校长对我的支持与厚爱。大家见刘连舟喝了后,也就喝了。 只那天袁志林一直话很少,不过刘连舟也没觉得什么。 袁志林在他看来一直就是话很少的人。刘连舟倒给专干说了好些话,如何抓教学;如何改革教案和课堂教学;如何将快乐教学推向深入。专干听了很是赞许样,让他将自己的想法写成书面材料报到教委来。 那顿饭后刘连舟很是兴奋。 后来,也没什么变化,他继续热火朝天的干着。 一次学校组织到县上听课,回来时,车上人多没座。 走了一段路后有了一个座,大家让袁校长坐,可他不。别的老师也没有去坐。 刘连舟见了笑道,你们这不是活受罪么,你们不坐,我坐。刘连舟就坐了。快到时,有了不少空座后,校长才坐了。 下车后,校长也没说啥 ,只看了他眼。刘连舟也没多想。 学校有个叫刘侠的女教师,人很泼辣,对学生也狠,每回考试的分数倒不错。刘连舟听了他两回课,在刘连舟来看,讲的不是很好,只一味的严。这与学校倡导的快乐教学刚好唱反调。刘连舟几回想说,但没有说。没有的原因是碍于校长的面子。 刘侠同校长走的近,校长也乐意刘侠对自己亲近。因了这,刘侠平时有点不把刘连舟放在眼中。有回,刘侠两天没到,也没有给谁说,他还问了校长也说不知道。他就给记了两天旷课。 刘侠来后同他闹,说她找校长了,但校长没在。 两人吵架后,校长开了会,狠批了刘侠,而且话说得有点尖刻。 刘连舟听袁志林讲话,觉得袁志林对刘侠也不象人们传的那样好。袁志林让刘连舟该管的事要大胆的管,该管的人不要怕得罪他。这以后刘连舟对工作似更认真了。刘侠有了问题,也敢在会上讲。只刘侠也似变了一个人,对刘连舟说的话,安排的工作十分的上心。 不过细细看时,对刘连舟却有种应付在里面,刘连舟对刘侠在心里就多了份厌恶。年终考评时,刘连舟知道刘侠想得到一个优秀。讨论到她时,刘连舟说,要提高过程考评的分值,不能用最终成绩的所谓好来遮盖平时工作中的诸种不足。否则那些平时认真负责的老师就难以心服。 刘连舟没点刘侠的名,但大家都知道说谁,也就没人说话。 袁志林看大家都看他,就说,大家再议议。 副校长说,可考评若不能把成绩好的老师考评上,怕也难以服众。或者说就把导向问题搞错了。 大家就又围绕着副校长的话讨论,讨论的结果是,最后的成绩在考评中还是要占大头。 刘连舟听的出,大家的话没有出大格,但却向着刘侠。 最后袁志林说了话,让刘连舟制定细则,按细则来,结果重要,过程也重要。刘连舟就以校长的意思制定了细则。考评下来,刘侠的分数没有在前面。 由袁志林定夺时,袁志林只说,按考评结果来。那年的优秀就没有刘侠。 过年时,刘连舟到袁志林的家里去了趟。没想到刘侠也在,她正同袁志林的妻子在厨房做饭。袁志林很热情,刘连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但一切变化就在年后悄悄地发生了。 过完年开学后,袁志林以期末总评没有在全镇前面为由,说要加强教导处的工作。加强的表现一是让副校长专门主抓教学。由副校长向袁志林负责,而刘连舟向副校长负责;另一举措就是为教导处配备了两名干事,一名是普通老师,另一名就是刘侠。 刘侠不只是教导处干事,更是接替了年后调走的大队辅导员的工作。这样刘侠进入了校行政会。 这一变后,刘连舟感到工作有些难干了。 教师有事直接找干事,干事解决不了,就给刘侠说,刘侠就直接找副校长。副校长有了工作也会直接给干事和刘侠安排,刘连舟倒不知干什么的好。 但教导处又让他负责,出了问题就说他。他给校长一谈教导上的事,校长让他找副校长。 刘连舟发现他同校长已没了说话的机会,两人只是上下级关系,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副校长。没人说让他不管事,可他就被轻易的架空了,什么事也管不了,除非一些难缠的事。 教师们也怪,很能看来这情形似的。慢慢地对他说的话,也爱听不听的。这样子,一件事他不硬性的去督促的话老师就不做,两个校长有意见,硬性督促老师做了,老师们有意见。 刘连舟发现最终脸上挂不住的是他。 这脸上一挂不住,心里就有了消极和厌倦。而人一有情绪,工作就有了松懈,说起话来也就不太注意,这就让人更有说头。 刘连舟突然感到在西坡小学自己一下子似被孤立了般。 他同袁志林谈了两回心,袁志林倒说他想多了,他还是教导主任,没人让他不干事。反而说他不象以前那样认真负责了。可刘连舟却不知自己怎么认真的好。 学校有个叫陈天民的老教师,刘连舟平时没事了爱同他下两盘棋。两人倒还说得来,刘连舟也敬他。只过去倒底是忙的时候多,现在闲了,没事就与陈老师下棋。下着时,就说到了自己的心思。 陈老师听了,说,你没有错,你是对的,可这没用。一个单位,一件事情有多少种讲的方式,也就有多少种对的情形。但只能有一种对的情况,那就是一把手的方式。 老教师看刘连舟有些迷惑的样子,就又说,凡事你觉得对没用,你好好想想,什么事是按你认为对的方式做的,什么事就有问题。 刘连舟有些不服气的说,事情怎么能是这样呢? 老教师说,那你还想能是什么样子?自古以来就是这个样子。 刘连舟想不来有什么事会让袁志林对自己生厌。 老教师说,袁志林绝对是一个聪明人。大事情是由小事情积累成的,对一个人的看法也一样。 刘连舟想来想去,就说了那回坐车和刘侠的事。 老教师就笑说,袁志林的涵养倒底是高,你也倒底是年轻。照你说的这就是事,别人为啥不坐,因为袁志林不坐。他为什么不坐,这你就别管了,他不坐总有他的理由。他不坐没说让你不坐,可你坐了他就不高兴。为什么不高兴这原因你慢慢去想。之于对刘侠,你还是太不了解情况,他们是什么关系你不必管,反正是有关系。对刘侠,袁志林可以批评,不等于你可以批评。再说了,刘侠得罪你什么了,她的成绩放在哪,你又说得什么? 刘连舟听老教师这么分析,头皮有些发麻,说,这些也是事呀?对刘侠我也没什么私人恩怨,我也是为了学校呀。 老教师说,没人说你不是为了学校,你能说袁志林这样对你不是为了学校么?可学校是什么?单位是什么?你还把这些问题没想清楚就出来做官,不是太嫩了么? 刘连舟问,你是说,学校和校长是一体的? 老教师说,是一体的话倒也好了,可现实是有时候是一体的,有时候不是,而你最难的是分不清什么时候是一体的,什么时候不是一体的。 因为每个聪明的校长都会表现为学校利益的代表者,而你却不知他内心倒底是怎么想的。在学校利益之下有他难以言说,却又要实现的个人利益。所以有时看似是为了学校利益,却实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时你认真了,你以为校长是为学校利益,你也为学校利益却就有问题了。 听老教师的话,刘连舟倒有些清楚了样。 一幕幕的回想起去年所做的事,越想倒越后怕。袁志林脸色铁青的样子不止一次的出现过。 就事情本身看似没什么,可联系到当时的环境、气氛,自己的神情举止,问题就出来了。说后怕,倒不是怕袁志林整自己,而是校长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正面表现出对自己的不满。 想着时,才知道袁志林的城府是自己看不透的。这若是场战争,别人在暗处而自己总在明处,难道不可怕么? 这以后,刘连舟做事时就多了份小心。可他小心了也不行。 小心了校长们说他做事放不开,在他职责范围里的事有问的什么。便会无故碰一鼻子灰。碰了几次灰后,也不知怎么努力了,心也就有些松散,人也就有些无所谓了。周围的教师们看他时也有些淡,搞得刘连舟也不知怎么做的好,日子便过的无味。 刘连舟回家,有回父亲问他在校怎么样。 刘连舟愣了半天,不知怎么说的好。 要说校长对自己有什么,可又找不到明显的事说。平时不谈工作了,校长同他也聊天,聊天时也很知己的样子,让你根本看不出他对你有什么不满。 他就问那位老教师,他该怎么办的好。 老教师说,矫枉就要过正。这过正之法有两条,一是走为上。人对人有了看法,要改变就有些困难,不如换个环境;二则是彻底的依附了校长。碰几次灰算什么。要有可怜样,还要积极做,不怕辱没了自己,完全的投靠才有希望。你总有拧巴,这不好。 刘连舟听了就不说话,只夜里听西坡教堂的钟声,心里说还是走。 第16章 雨不洒花花不红 在女生眼中李愚同有什么地方能吸引人呢? 如果说有,那就是他的与众不同。 这种不同在大家有不同的理解。但不论是哪种人,都会看得到他与大家的不同。他不爱说话,读书如痴,衣着随便,写有一手好毛笔字,说话有点古怪,对什么都有点无所谓。 没人知道他读那些书干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几年了没同他说过一句话的人倒不少。 所以李愚同的朋友一直不是很多,可以叫做女朋友的人在认识杨艳以前基本没有。要说有的话就是赵英秀。 那还是高中时的事。他高二时,收到一封落款是“秀”的信。信的内容是她忘不了他,然后说家里给她订了一门亲,她不知怎么办,她想听听李愚同的意见。 李愚同当时,没能想起这个“秀”是谁,也就没太在意。直到一周后,赵英秀站在他的面前问他为什么不回信时,他才把人和信上名字对上。 赵英秀是初二时转来的学生,她的母亲改嫁到李愚同的村子。只那会上学时,李愚同对她实在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所以刚见面,李愚同愣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倒是赵英秀大方的多,带他到了街上,掏钱请他吃了饭。 然后问他想过考不上的事么。李愚同说想过,考不上的可能性还很大。赵英秀问他,那让她等不等? 那种谈话好像他们很熟悉,甚至就是一对情侣。 这话倒把李愚同说椤了,等明白后他说,不用等了。 可赵英秀走时说,她还是要等的。又说,她在县城做工,还留了地址,让他写信。 李愚同没有写信,以为她走了这事就过去了。可不想,她的信又来了。信的内容也大胆,什么都说。而且说来就来了。来了就带他吃饭,或给他送个什么东西。 他不收时,赵英秀会说,收下。 那语气很轻,但对李愚同来说却是种命令。就这么他们真正地熟了。熟了后,赵英秀成了李愚同在学习之外的一种牵挂。有了这份牵挂,他的心倒稳了许多。 就这样赵英秀陪了他两年之后,他考上了。虽不是很好,但在他们那个小村子,还是好的。这时他有点放不下赵英秀,给她说时,她说,我知道你会考上的。你不让我等时,我就知道你会的。又说,我也定亲了,行的话,今年就要出嫁了。男的是一个比我大五岁的瓦工。 李愚同听着,心里有种莫名的气愤。 赵英秀说,别不高兴,抱抱我你就高兴了。 就让李愚同抱着她,不说一句话。 赵英秀就这样留在了他心里。李愚同知道这会长久的留下去。 同杨艳熟了后,他想起赵英秀的次数倒多了。 赵英秀在他大一时结婚了,现在该做母亲了。一想到她做母亲,就会想到她的乳房。那是一对十分饱满的乳房,它曾让李愚同的心变得十分的安静,现在它们会在一个小孩的嘴里。 李愚同在心里对赵英秀一直充满感激,现在又让他遇到了杨艳。杨艳和当年的赵英秀一样,看她时目光专注。 李愚同知道有些女人是要学做女人的,而有些女人天生就是。 但杨艳终不是赵英秀,当年把手放在赵英秀的胸脯上,在李愚同是件很自然的事。可杨艳却哭了,那哭声让一切都停止了。 李愚同拿开了他的手,呆呆地望着哭泣的杨艳不知所措。 杨艳个子中等,身材丰满,有些黑。 虽然杨艳的哭声并不是拒绝,可李愚同不再能自然的移动他的手。有时,杨艳会把他的手拉去放在胸脯,可他仍是不动,这让杨艳有些嗔怪他。 李愚同想杨艳的胸脯让他应有不同的感受。可每次放着时,眼前总会飘动着赵英秀的影子。杨艳的乳房会陷进赵英秀那对哺乳的大奶中。 他不想将杨艳的乳房混同于别人的,否则他的行为就值得怀疑。 但是直到实习走前,李愚同没弄清他摸杨艳胸脯时与别人的不同,直到他们这个班就被送到黄河边的一个县。一部分人在县城,一部分人在镇上。 实习时,不少无趣的同学竟然让学生们喜欢,李愚同知道这是时间引起的。时间对很多人是个魔术师。如那些节日,一到那个时间点,都会让人有莫名的兴奋。 李愚同从不讳言自己生活的无趣,如同从不把自己当天之骄子看一样。对生活的平实,他一直看得很清楚。这实习生活的无趣的,是来前就可以预料的。 四个人每周两节课的教学任务,让很多人闲的不知如何打发时间。在县城的杨艳也无聊的来过两回,李愚同就带杨艳下了两回馆子。他想将她灌醉,看她软下去的样子,可结果差点将自己灌醉。两人带了满身的酒气,坐在一片油菜地里看月亮升起。 杨艳抱着他,象抱着一坛老酒。 杨艳的乳房会在月光下发出油菜花般的芳香。 在月光和油菜花的芳香里,一个男人的梦想象一条毛毛虫样的爬上了李愚同的脸。 杨艳走后,李愚同在破旧的教室里写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封情书。这封一气呵成,洋扬洒洒十页的情书,如同一把剪刀一样,没过几日就把杨艳的衣服剪落在一个老师的房间里。 当次日阳光洒在床上,鸟儿在窗外的树枝上啼叫时,李愚同没有让赤裸的杨艳把害羞的身体移开,而是让她两个高扬的乳房在阳光下,灿烂成两朵金灿灿的油菜花。 实习完后,离毕业的时间已没有多少,每个人都很忙似的。 班长和团书记为唯一的留校名额在争斗。李愚同平时同班长爱说些话,就这班长还请他吃了顿饭,为了能在民主投票时多得一票。李愚同说,真的走这条路? 班长说,你说还有别的路么?李愚同说,既要投靠,就要彻底些。在这点上你不如团书记,你还有占山为王的豪气。这豪气在平时一呼百应的,你心里也舒坦。可用在官场上,你要吃亏的。你应知道谁说了算谁就是真理,请同学的钱大可免了。 班长说群众基础也重要。李愚同说,群众很多时候是个虚无的概念,大可不必当真。班长说,他就不信团书记那样的人还能留下。 李愚同看着班长的豪气知道他不行的,班长脸皮还薄。 结果不幸言中,团书记留校了。班长最终只落得一声怒吼。 李愚同看着班长吼时心里发笑。 他把这些说给杨艳时,杨艳说,你啥也知道咋不去做? 李愚同叹了口气,说知道了和去做还很远的。说时,看了眼杨艳说,你就是我的道路。 杨艳问我是你的啥道路?李愚同说,让男人前进的路呀。 杨艳就笑,李愚同也笑,说,不是么? 在那刻做为男人李愚同心里一片纯明。 杨艳这条道路在毕业前,对李愚同宽广了许多。 她总想两人在一起,她爱躺在李愚同的怀中听他唱那首贵州民谣:哥是天上一条龙,妹是地上一丛花;龙不抬头不下雨,雨不洒花花不红。 她给李愚同说,她要做一朵鲜艳的花。 为了让杨艳做一朵鲜艳的花,在那最后的日子里李愚同成了一条不知疲倦的蛟龙。 第17章 回家的日子到了 回家的日子终于到了。 方春华这一年来似乎一直在盼这一天。 她想回到北原上那个小小的村庄,同薜心海一起回去。 薜心海这一年来对方春华的好融化了一切,这种融化把方春华拉回了尘世的庸常和温馨中。 早晨起来跑跑步,做做操,到餐厅时薜心海已将早点买好。两人边吃边聊天,各自说说男生和女生的事。说话时,偶尔还会用到英语。在语言的应用上,薜心海不比方春华差,所以两人在一起了,若是没有旁人,能用英语讲的就很少用汉语。 吃了早饭,放了餐具两人就相伴的去教室。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中午吃了饭,各自休息些,下午有课了就上课,没课了,就在一起呆着。有时在操场薜心海踢球,方春华读书,或两人都打球,要么就上阅览室,要么就到校外散散心,或让薜心海陪着在城墙下走走。两人就这么相偎着,拉着手,日子倒过的很平静。 薜心海已成了方春华生活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好多事,做与不做,如何做都要同薜心海商量些。 在薜心海不善言谈的外表下,有颗极细腻的心。这心是公共汽车上靠窗的座位,是夜晚天凉时他的外衣,是出门时兜中的纸巾,是许多时候的一种问候和牵挂。 最初时,方春华有些不适应,可慢慢地成了一种依赖。 方春华心里想这也是一种生活,一种爱情,一种幸福。只是很淡,可正因为淡才显得真实,这份真实让她感到安慰。有机会了两人也在一起亲热,只这样的机会不多。每个地方都有人,有时为了找一个无人的空间很难。 找不着时,方春华说怨不得她们在宿舍里拉了帘子亲热。 两人就笑,就理解了过去很多谈恋爱者的言行。 凡事若不是亲身经历是不能有真切的体会的。谈了恋爱后,方春华发现自己和薜心海都变得宽容多了。 但他们做不到在宿舍里亲热,只有在黑夜里了。 对于未来的工作,她们主要是做老师的。可有不少同学说要改行,要到南方去,要留在城里。当然这有困难,不是想怎么就可以怎么的,但对她们这些学外语的女孩子来说,还是有不少的机会。但方春华没多想,她想回去做老师,而且是回到家乡去。所以她的心就很静,而薜心海似乎只要与她待在一起就很满足。 毕业分配时,他们做了努力,想让薜心海到关东去。可关东要的人不多,而关南要的人却多,如果她到关南去的话还是可以的。 薜心海回关东不行,而她又不想到关南去。 关南不只是山区,主要是对自己太陌生了。而薜心海兄弟四人,父母倒盼他不回关南的好,所以他也没太想把方春华弄到关南去。当然事情由不了他们。 事情定了后,他们有点忧伤,可也没多想。回去后,办法总会有的,这是他们当时的想法。 就这样,他们在最后看了城墙后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火车上的人多,但还算可以,至少过道里不是太挤。 车开动后,方春华来到了两节车厢的连接处。透过窗玻璃她想看看外面的风景。七月初的府河平原玉米已有一尺多高。 三年就这么过去了,让人觉得有些突然。想起刚来时,心中那份激越好没道理。城远去了,时光也流逝了,让人总有份忧伤。 同学们走时,突然间有了一种深情,因为分离,因为分离后可能终生的不再相见,让每个人有些泪眼朦胧。 方春华三年来与人为善,这时点点滴滴回到了每个人的心头。她走时,不少同学与她抱头而哭。满头秀发飘舞的马小倩拉着她的手不知说什么的神情让她也想流泪。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大家现在才体会到今后就是想和谁吵架都不可能了。方春华忍了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人生的离合聚散本是常事,毕业既是结束也是开始。姐妹们还说要五年聚一回。方春华知道这只能是种愿望,再要相聚谈何容易。 如同这东西相向的火车,每个人的方向是不同的,交集只在那一瞬间。方春华就这么在火车的开动中让思绪胡乱的飞舞着。 回家时带的东西不少,薜心海看着那些行李,没在她的身边。她身边是一青年人。这人的目光也有些散淡,吸着烟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庄稼。两人一样朝外看的姿势已很久了,都没动一下。 方春华知道家里的小麦已收割完了。玉米该有快一腿高了,她进村时,会看见路两旁堆的大小不一的麦草垛。那些麦草会在七月的阳光下发出幽幽的光。她也知道她走过时,会随手抽出一根,在手中玩弄。 小时候会用它编出好看的东西来,现在已不能了。 现在的麦草垛会让她干什么呢?会成为偷欢的温床。 方春华不知怎么会想到这,不由脸有些红,斜了眼去看旁边的青年,他的神情,姿态依旧。 这时有个女青年跑过来叫了声“愚同”,说你别站那儿了,到车厢去。那男青年说,别操心那些东西了,过来看看田里的玉米。 姑娘过来后很自然的靠在男青年的肩上说,去不去你家?男的说,到关府后再说。,姑娘又说,你报到后,跟我去汉中。你们这儿全是玉米,没什么好看的。 男的说,家乡的好不好可不在它上面长什么。想想转了三年,又回来了还要在这儿做一辈子的孩子王,真是的。姑娘说,怎么不甘心?男青年笑笑没有说话,用手揽了女的,让姑娘更紧的靠着他。 方春华见他们这样就走开了,她不知他们是哪个学校的,可看样子也是学师范的,要做老师,而且也在关府。 对于做老师,她是盼望的,在乡下也无所谓。她爱方家庄,爱看树叶发芽与飘落,爱听流水的潺潺,爱把双手伸进松软的泥土中。她不愿听高跟鞋在水泥地板上敲出的声响,也不愿每天看不见山川树木与河流。 她爱学生,实习时她就喜欢上了学生甜甜地叫她一声“方老师”。她对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英语教师充满信心。只不知在关东的二十多所中学里,自己会被分到哪一所去? 如果让她自己选择的话,她会选择她的家乡,她的母校。不论在初中还是高中,她至少每周可以回一次家。回家时,小鸟会在头顶唱歌,野花会在路旁开放。然后晚上可以偎在奶奶身边。给母亲撒娇已有些不可能,但给奶奶撒娇她还撒得出。 火车终于到了。薜心海原本是要送她回家的。可她想一个人走完那段乡间小路,所以没让心海送,让他也早早回家。薜心海就送他坐上了去雷公的车。 看着车渐离了关府,拐向家乡的路时,方春华在心里叫着“妈妈,女儿回来了”。 叫着时,眼泪不觉间流了下来。 第18章 好男儿志在四方 火鸟艺术节让冯一笑走进了市电视台的当代青年访谈节目。 莫船回来时电台刚好要播。碰见冯一笑,他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这。说里面提到他好多次,让他别忘了收看。 看着有点兴奋的冯一笑,莫船说他知道了。 但莫船没有看得上,他回家了。 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没给父母讲,是该回一趟家了。 家倒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着时有些萧条样,母亲的身体是更虚弱般。莫船没听父母劝阻的干了两天活,他想在家乡的田地里流汗,在家乡的小路上走走,在河滩边坐坐。 周日晚他好好睡了一晚,次日坐早班车回到了师院。 不少朋友知道他回来了,中午同几个亲近的同学喝了回酒,晚上兰琪又来叫,就又去喝。没想一喝时间喝大了,人也有些迷糊。 同桌有个叫张海妹的女生不在师院,是艺师的。人是火鸟乐队的成员,回时兰琪觉时间大了,想叫个人去送,莫船手举得高说,他去送。 这女生平时也同莫船熟,大家也就没觉得怎样。只看莫船手舞足蹈的样子,大家在背后直笑,只莫船已听不见了。 艺师离师院还有段路。送到后,张海妹问,莫船,你行么?莫船摆摆手说没事,让那女生先进。 那女生就进了,莫船在艺师的门口转了身没走几步,就站立不稳,抱着一根电线杆直想吐。可又吐不出来,人到越发的迷糊起来。他摇晃着走时,把自己的两只鞋脱下来提在手上,边骂边舞,没走多远就瘫倒路边 莫船第二日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办公室的连椅上。阳光穿过玻璃盖在他身上,他挣扎着要起身,觉得有些重。这时有人进来,见他醒了,说,你还知道醒,咱不把你喝死,你昨夜醉的象一头死猪还要翻校门,你知道不? 莫船见那人穿着保安服,就知自己在哪里了。只不知自己何以到这的,最早的记忆还是在艺师门口。他努力让自己站起来,摇晃向外走,那人在后面叫,站住,谁让你走的? 莫船没有站住,也没有回头,一直走到自己的宿舍,又重重地把自己摔倒在床上。 后来保卫科要罚他五十元钱,还要求系上对他进行处分。他没有按老师说的去求情,而是交了罚款,也接受系上给的警告处分。这事虽是在系上宣布的,但还是传遍了全校,人们好像认识了另一个莫船。 但这事还是有影响,火鸟艺术团已被学校承认,但鉴于莫船的情况,校团委和学生会给冯一笑建议,莫船是不适合再当《火鸟报》的主编了。这时的冯一笑已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听了这建议感到有些为难。 莫船不爱出风头,但这人不只有才,人缘也好。火鸟乐队的兰琪就只听莫船的,更别说火鸟报里的人员了。至于火鸟书画社,火鸟球队也远不是他冯一笑说什么就听什么的。但听团委书记的意思,好像不仅仅是建议。 冯一笑也知道自己虽是火鸟艺术团的团长,可具体的团队自己一个都管不上。要使自己更有威信,就要抓一个具体的团队,而火鸟报是最有影响力的。看来于公于私让莫船不当这个主编是好的。冯一笑想了想,这事还是先给莫船说的好。只要他本人不想干了,别人也就无法了。 给莫船谈时,冯一笑还是有些放不开,又不好直说是学校的意思,这个组织本身是民间的,原本与学校无关,就吱唔了半天。 莫船说,有啥就说。冯一笑想这事还是直说的好,就说你看你这向也忙,又好长时间没在,现在报纸的风格和当初也有了变化。你也有些操不上心了,你的事又多,你看是不是…… 冯一笑还是没有说出来。不过莫船是听明白了。想想说,就这事,你直说就行了。我是早不合适当这个主编了。别说我不在时操不了心,就我在时也主要是高洁她们在做。好了在下次编委会时我提出辞职即可。 冯一笑说,那你准备让谁干?莫船说,高洁不是干的挺好的么,就让她干。编辑里柳虹也不错,可补成副的。 冯一笑说,我虽是火鸟艺术团的团长,可什么也管不了。乐队有兰琪,火鸟报有你,书画社有方明,球队有孙天平,我啥也沾不了边呀。莫船看了眼冯一笑说,可是你在代表艺术团在接受采访呀。冯一笑说,我只是穷出风头。就又说莫船不干了,他就把火鸟报的主编兼上,高洁负责就行了。莫船看了他眼,笑笑说,你是团长,你看着办。 在开编委会前,莫船找两个副主编高洁和王亦农谈了谈。两人对莫船最近以来对报纸的不关心很有意见,但没想到莫船说他不干了。王亦农说,大家敬你才聚到一起,你却不干了。现在报纸影响大了,可质量却不如以前了。高洁说,你在时还有种朝气,你不在了,冯一笑每期都拿一些莫名其妙的稿子来要登,我顶了几回,他还不高兴。再这样下去干也没法干了。 莫船说,我的心确实有点散了,不能再挂这主编的空名了。但我还是希望报纸坚持下去。再说了咱们明年就要毕业了,要一级级的传下去是要靠新人的。王亦农说,要一级级的往下传,还要保持一定的风格,没有一定的制度保证是不行的。莫船说,这个自然。我不干后,以我的意思是想让高洁干,你看怎么样?高洁说,你不干了的话,我也不干了。王亦农说,你若执意不干了,咱就多用些新人,我也不干了。莫船说,这不行,咱们三人不能同时不干。至少要留下一个,不当主编也要帮新人一把。 编委会是在周日上午召开的。冯一笑,莫船,高洁,王亦农还有包括柳虹在内的六个编辑共十人参加。莫船先谈了自己不适合做主编的原因,然后 说了三点:一是我们当初创办火鸟,是为了一种理想而来,所以它要有自己的坚守,要有自己的风格,否则不如解散。二是报纸不能因主编的变化或我们的毕业而停止。所以它就要有一套制度,对它的各方面加以规定,如主编的选定,编辑的组成,栏目的设定,发稿的程序等。三是火鸟报创办时,它有创办人,但它创立后,它就有了属于它的生命。绝不可因人改变。 莫船说这些时,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大家听后说,早该如此了。柳虹说,你又不马上毕业,辞什么职?大家也跟着这么说。 莫船说,这事不用争了,我不干是一定的,现在的事是确定由谁干。然后由干的人参考我刚才的意见,制定出制度,把报办好。 高洁和王亦农同莫船谈过,这会就没有发言。冯一笑站起来说,火鸟艺术团是一个整体,现在虽说也是,但各个团体各自为政的一面很强。我看就是它没有一个共同的报,我建议将《火鸟论谈》改成《火鸟艺术报》,让它成为火鸟艺术团的机关报。好对火鸟艺术团的整体活动进行规划,安排,指导,协调。 莫船没想到冯一笑有这想法,就没有说话。高洁见莫船不说话,就说,我不同意。火鸟论谈追求的是自由,民主与科学。它不什么机关报。它批评的矛头甚至可以指向火鸟艺术团,如果它也堕落成一个官僚机关的话。 冯一笑笑了笑说,你也别太偏激。火鸟报不是孤立的存在于沙漠中,它是在一定社会环境中的,具体来说,就是在关府师院存在的。如果没有学校的支持,这间房子都不会有。同时它是火鸟艺术团下的一个团体,有它的归属和服务对象,而不是一个野孩子。 高洁也笑了笑站起来说,可不要忘了如果没有火鸟报就没什么火鸟艺术团。我看这个团就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高洁说完后,柳虹说,是的,没有学校的支持我们不会有一间房子,可如果学校因给了间房子而让我们的事不能自己做主,这火鸟报怕也没有必要存在。 冯一笑有些愤怒地说,我希望大家不要忘了,当初是谁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的。高洁冷笑一声说,我当初是为一种理想来的,不是奔某个人来的。再说了,正如莫船说的,火鸟有它的创办人,可它创办后,它就有了它的生命。这个由莫船提出的名字已成了一种理想的代表,这才是诸多艺术团队归属于它名下的根本原因,而不是因为某个人。 冯一笑也冷笑一声,说好一个为了一种理想。就推开门出去了。出去前看了莫船眼。 莫船没想到事情成这个样子了。 但他的沉默就是一种态度。最后,高洁和王亦农都意思让新人上。莫船看他俩的态度坚决就也同意了。结果就在六个编辑中选,柳虹获得了提名,并被一致通过。但莫船还是劝说王亦农留任副主编以帮助柳虹,又让柳虹在别的编辑中再提了一名副主编。 柳虹对让她做主编还要推辞,莫船劝阻了她。让她下来再增补三名新编辑。最后莫船说,一笑怎么想的,我知道,他同我谈时是要兼主编的,我没同意。他与我们是不太相同的人。我们这些人能走到一起,就是为了我们每个人心中可以感知的那种相同,这份相同即是一种风格也是一种追求。我不干后还会和高洁是撰稿人,会同大家一道把这份由我们共同开创的报纸办好。 让莫船没想到的是,冯一笑在一周后组建了由他任主编的《火鸟艺术报》。别人给他说时他笑笑,没说什么。只感到这火鸟艺术团是要散了。好在柳虹是他放心的人,他相信这个报纸还会坚持下去的。 提到柳虹,莫船有种说不明的感觉。因了火鸟他同三个女性过从甚密,一个是高洁,她是那种有才而性极烈的人。她是很好的朋友,只有时同她在一起会忘了她的女儿身。另一个是火鸟乐队的主唱兰琪,她是那种忧郁和热烈集于一身的女人。平时有了心思愿意同莫船说说,在莫船跟前也放得开。当年那首《燃烧,火鸟》就是由她唱红的。再一个就是柳虹了。 柳虹对历史和现实的认识远高于同龄女孩,是莫船心智上最亲近的一个朋友。她对莫船的态度很模糊又很明显。从四川刚回来,她来要聊,他推辞了。他受了处分,她又来找,莫船也没有多说什么。 莫船不想让生活再起波澜,只想静静地度完这最后的时光。 过年时莫船哪儿也没去,就在家呆着。呆着时,就看这农村,想这农民。他们的生活是苦呀。自己因为上了大学,国家就每月给自己基本的生活保障,而自己给国家还什么都没干呢? 莫船想自己每月的那些钱粮,是怎么一点点从别人身上出来的。自己能生活无忧的而有份思考的闲心,不就是有千百万老百姓在苦苦地劳作么?那些没有考上学的同学现在不知在哪里谋生?老百姓花钱让自己读书,可自己的读书对他们有何益呢?那些写在火鸟报上文章又有什么意义?细想想自己那份困惑的情绪,不就是来自于自己不想只解释这个世界么? 可一个书生该如何去改造这个世界呢? 虽还想不清楚前行的道路,可又怎么能面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呢?自己的家乡如此,这回转了大半个中国,虽只是走马观花,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城里,可农村生活的艰辛还是看得见的。 对农民的那份苦自己是不该忘记的。 可听同学们讲,大多数人不想教书,不想回到农村去,教书也苦呀。可都不到农村去,农村应留给谁呢? 自己给大家这样说时,别的同学就笑,说你放心,总会有人的。 现实的法则就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水不会因为流到低处,就觉得高处没有水了。人也其实和水一样。 莫船知道大家的看法很现实,这怨不得他们,那么去怨谁呢?怨国家吗?可国家倒底应怎么办呢?其实城里人干的好多事农民也能干,可不让你干,这是个讲资格的世界。 考学对农村孩子更大的意义就是对一种资格的拥有。而能让农民拥有一种资格的途径,就目前的中国来说就只有教育了。 过年时王玲来了一回,她的心情好多了。 她给莫船说了考研的事。莫船知她心里想什么,只自己是不能了。他对王玲说,考研我不是没想过,可家还是盼我早日工作的。再说,考研也不是说就能考上的。而且学的虽是数学可我感兴趣的现在倒是社会学科。对社会学科来说,再没有比社会更好的大学了。 王玲听了,说你想的倒不少。但莫船看得出她遗憾。 快收假时柳虹居然来了封信。谈了她在家过年时的情形。她的家在关西县城,父亲是县上的一个领导。信中也没什么主要的事,但字里行间在向莫船传达一种信息,在信未还暗示了一种未来。想象柳虹的背景那种未来并非不可能。 莫船是聪明的,这封没有什么内容的信,其实将她要说的都说了。现在就看他了,想想沿柳虹设想的路走下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而柳虹又是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姑娘。 但这样了就不是他的性格了。 不过人总是有虚荣的,能有姑娘向自己示好,总是让人高兴的事,况且柳虹又是那种骨子里极高傲的人。 最后一学期过得飞快,开学不久他们就去实习,他们班全到了关南。 在关南那些山里,农村的现状,教育的现状让莫船他们一次次感叹,农民真苦,孩子们真苦,教育真苦。 可他们除了感叹之外,什么也做不了。相反他们很清闲,不少同学在山水与花草之中打发时光。莫船向学校的火鸟报写了不少谈教育的文章,也表达了一种责任。 是呀在这个和平的时代还有什么大事呢?除了追求个人生活的舒适外,所剩的不过是出人头地的心思罢了。转眼实习就完了,同学们也为自己的前途急疯了般的忙起来。 莫船的心却静,除了读书倒同柳虹走近了许多。两人谈天说地,喝酒跳舞,在学习之外玩了个疯。有几回差点跨出了那步,但理智让他止步了。 说不明为什么,他只不想背负的太多。柳虹问他时,他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每个动物都有自己自由的空间,人更是了,鱼和鸟只能是对朋友。 这期间,厚爱他的辅导员说系里有个留校名额,主任虽气他,但也爱他的才,若努力些可能还有希望。他笑着谢了老师。舅家的表哥当年把他带到城里读书,在交警队工作的他算有些神通,问他有什么想法,他还是说就回家乡教。 就这么临走前,他在火鸟报上写了最后一篇文章《好男儿志在家乡》。柳虹看了说你怕又要成了典型。莫船笑笑说,这个典型他当。 那一年,他回到了故乡,普柳川。 第19章 为缘分干杯 从关府市坐车东行,过了陈县就到了关东县的地界。 关东县的县城没有在府河平原上,而是在府北的台原。关东县的形状有点象葫芦,最细处就是府河北到府北台原这一块,葫芦的大肚子在整个的府北,小肚子在府河南。从关东县的县城向南有条宽阔的大道,在关东人们叫它阳关路。沿阳关路向南,穿过府河就进入了关东县的阳湾地区。 如果整个府河平原是中国最能养人的地方话,那么在莫船看来,普柳川又是府河平原上最水灵的地方。 很多年以来,他都为自己能生长在普柳川而欣喜,特别是到很多地方去过以后,这种感受就更强烈。 普柳川从落陵原下的东口村开始,向西向南伸展着,整个地势连成一块。只被从南面台原向北伸出的关张原一分为二。东边是阳湾镇叫东川,西边是槐庄镇叫西川。而两川合在一起就叫普柳川。 自西向东还有三条河滋养着普柳川,它们是东川的阳水河,西川的西溪河,和介于两川之间的沙窝河。三条河水的滋养使普柳川少了北方常见的粗犷而多了南方的妩媚。 普柳川的得名,自然赖于遍布整个川道的柳树。 沿府河,阳水河,沙窝河,西溪河两岸,沿每条道路的两边都是柳树。柳树老的伐了又栽新的,好象普柳川人只会栽柳树似的。 事实上,普柳川上的人不只爱栽柳树,也爱柳树。每个普柳川上的人都会说一段与柳树有关的趣事。柳树成了大家童年,青年,老年时光的见证。在柳树上嬉戏,在柳林中恋爱,在柳树下扎堆聊天。爱柳树的人一代接一代,一棵柳树可能是几代人共同的珍爱。 所以每次说要伐柳树,普柳川的人就跟你急。那些老年人,平时慈眉善目的,可一遇这事就有点歇斯底里。到底要让这柳树长到多大,柳枝长到多长,不知道但不能伐,只要我活着就不能伐。 所以在普柳川上伐柳树是件大事。 为了柳树,特别是那些古老的柳树,普柳川人让路改过道,让工厂搬迁过,还有让坟移过的。柳树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成为普柳川人的心理标记。 而最引人动心的柳树就是古渡口的那些大柳树。 古渡口过去是阳湾在府河上的渡口,不过已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现在这里是阳湾府河大桥的桥南,虽没有了渡口,可其繁华不比当年有渡口时差。 古渡口的柳树不但古老而且成了林,所以这儿每天都人多,有些老年人如上班一样,每天早出晚归,在古渡柳下扎堆,聊天,打牌,下棋,度过他们人世间平凡的一日日。这古渡口有是个交通要冲,向西通向槐庄和西陵原,向南通向阳湾镇和关张原,向东通向东口和落陵原。所以这自然又是个商贸的汇聚处,其热闹自不用说。 崖村就在古渡口西边,关张原的对面,也是沙窝河流入府河的交汇处。所以崖村算得上是东西两川的连接点。在行政区划上虽然属于槐庄镇,但因离古渡口近,好多风俗反随了阳湾。 莫船回来在县局报到后,就在崖村的老家等着。没事了也会到古渡柳下听人们闲聊。母亲问他想到关东的哪儿去。他说哪儿也行,到北部山区去也行。母亲说,你呀,傻。啥地方能有咱普柳川好。莫船就笑笑。 对他来说,能有家在普柳川,去哪儿都是无所谓的。 无所谓的莫船,八月二十四号知道他被分到了阳湾镇后,心中还是有些窃喜。 崖村的风俗虽随了阳湾,但莫船的初中还是在槐庄上的,所以对阳湾的学校不是很熟悉。这阳湾不只是除了县城外关东最大的镇,而且因有工厂有铁路,学校倒不少。就莫船知道的就有阳湾初中,阳湾职中,阳湾卫校。此外铁路上还有铁小,铁中,两个工厂也有子校,其繁华自不必说,所以成了很多进不了县城老师的首选。 母亲听说他分到了阳湾,就笑着说,这就好,这就好。 莫船是二十八号到阳湾镇教委报到的。 镇教委在阳湾政府,政府在阳湾最繁华的天苍路。见了专干莫船倒愣了。专干姓王,是他初三时的数学老师,也是当时槐庄中学的副校长。 王老师一见莫船到先说开了,莫船,你高考没考好呀,不过回来也好。我在县局一见你的名字,又是学数学的,就要到阳湾来了,中学正缺科班出身的数学老师。 莫船问老师调过来有多久了。老师说,快两年了。又说,介绍信已开到中学去了,去了好好干,有事别忘了找我。莫船的心里就有些热。别了王老师,他就到中学去。 这阳湾镇的地势有些特别。按理说,在南岭脚下,府河之南是属阴的。却因了关张原在从南向北延伸时,在尽头处向东拐了个大弯,阳水河又从这弯里流过,而阳湾镇就坐落在这弯南水北,似个婴儿般的被如臂的关张原搂在怀里,这样阳湾就成了一个阴中之阳。 在阳水河的滋养下,阳湾镇有了江南小镇的味道。而且镇子还被阳水河与它的支流落水分成了三部分。阳水河以西,关张原以东是老城区,天苍路和阳柳村就在这里。天苍路南北贯通,向南通到254厂,向北连接阳关路。政府机关和阳湾火车站及汽车站都在这边。阳水河和落水所夹的东南方是北方机械厂,阳湾卫校,阳湾职中。过了落水主要就是铁路上的一个工厂和铁路家属区,铁小,铁中,以及阳湾初中,阳湾中心医院在这一块。 阳湾初中的大门正对着阳水河,校门前有座桥通向天苍路,过了桥就是阳湾的中心市场。应该说阳湾初中的位置很好,这也是好多老师非要进阳中的原因。 进了阳湾初中的大门,两边各是一座旧的二层楼房,看样子是教师的宿舍。正对校门是个不大的花坛,花坛向东是五排大房,莫船想这该是教室了。过了教室再向东有道墙,墙上有个圆形的门,出了门墙外是操场。操场的一边建有灶房和学生宿舍。 整个环境是挺好的,虽然教室有些破旧,操场长满杂草。 莫船找到校长室,进了门有个中年人在。那人问他有什么事,莫船说他是来报到的。那人又问了他的名字,莫船说了。那人就说好,又问他的家在哪,什么地方上学的,学的啥专业。莫船也都一一的说了。那人就又说好。又问莫船带行李么。莫船说他没有带。他就让莫船回家去,把行李拿来。说,明日就算正式上班了。莫船谢了那人出来。 再看门牌时,见校长室的下面还有个小牌子,写着“魏林科”三个字。莫船想刚才那人怕就是校长魏林科了。 到三十日所有的老师都到齐了,莫船也安顿好了。 下午开了会。开会时魏林科向大家介绍了新分来的教师,共有八个,用校长的话讲,有四个是刚走出校门的年轻人,还有两个也是只工作了两三年的青年人,这可是咱们学校的新鲜血液。然后逐个介绍了一下,叫到谁,这老师就站起来一下,别的老师就鼓掌。 毕业分配来的除了他,还有一个叫李愚同的男老师,两个叫方春华和唐丽丽的女老师。此外就是从外乡镇调来的,一个叫刘连舟的也是槐庄人,陈县师范毕业,从西坡小学调来。另外三个老师都是从别的中学调过来的,年纪也不是太大。 介绍完新教师后,又介绍了一下学校的领导。教务主任叫白发省,政教主任叫周连生,总务主任刘胜利,团支书周宝明。还说了保管,会计什么的。最后安排了报名工作以及别的事,就散了会。 会刚完,李愚同走过来问莫船问,你叫莫船? 莫船一笑说,是呀。李愚同笑着说,没什么不好,干吗‘没船’?莫船就笑,说,还说我,你和什么相同不好,干吗和‘愚’同?两人就笑了。 方春华走过来说,遇着李愚同我就奇怪,回家时我俩在一辆车上,一起还站了好久。听他说话也知是做老师的,心想着还能再见么?倒真在阳湾做了同事。一听莫船,我也想起来了两年前十月的一个傍晚,在省城西门附近的一个饭馆,你和几个同学吃饭,你们还说到什么火鸟。最后你们去登城墙了。有这事么? 莫船也一惊,问你那时在哪儿?方春华说,我也在饭馆吃饭,我差点跟你们去登城墙了。 莫船说,那真是巧了,只是我和愚同可没见过。 愚同说,想想今年七月十一日上午,在关府火车站东去候车厅的进站口,有个和人家工作人员吵架的青年么? 莫船说哇了声问,你也在哪?李愚同说,我在你身后呀。对了,那个叫柳虹的是你什么人?女朋友。莫船一笑说,是同学。她那日去省城,带的东西有些多,让我送。你怎么连名字也记住了?你去干什么? 愚同说,那姑娘可是个叫人过目不忘的人,自然记住了。我也去送人,你说巧么?大家便笑开了。这笑声引来了唐丽丽。她问,你们笑什么?方春华就说了他们刚才的话。唐丽丽说,看来你们都有缘,就我没有。噢,莫船你站好,让我看看你。你喝醉过没有?莫船不知唐丽丽问这何意,说,醉过呀,就在你们学校门口。 唐丽丽就笑,说,这可奇了,难道那个双手提着自己鞋发酒疯的人真是你?莫船说,你怎么知道我脱了鞋?难道你那晚见过我?唐丽丽说,何至见过,我们路过,见你躺到在地,要送你回的,你还给我吐了一身,非说自己没事,要自己回去。我不放心,还跟了你一段路。莫船说,真的吗?”说时抓住唐丽丽的手不停的摇。大家就笑。说咱们看来真是有缘啊! 这一说开来,一下子就混熟了。 晚上没事,莫船对李愚同说,走,我请你们喝杯酒。我也算半个阳湾人,就算尽地主之谊。李愚同就叫了方春华和唐丽丽。四个人走到校门口时,碰上了刘连舟。刘连舟问他们干吗去,莫船说,没事出走坐坐,刚分配来也算认识下,没事了你也去。刘连舟也就随了他们几个来到了离中心市场不远的阳水春酒店。 坐下后,唐丽丽说,我先申明,酒我不喝的。莫船说,今天不行,我还准备好好敬你几杯,谢谢你呢。再说呢,你们艺师的学生那有不会喝酒的。就我醉的那夜,就是和你们学校的张海妹她们喝的。她们没事我倒醉了。李愚同也说,今晚第一回,谁都要喝点。 莫船倒了酒,等菜上来后,端起杯子说,不论如何为咱能在阳湾认识,共事干杯。唐丽丽虽说不喝,也喝了口。 喝了,差点流出眼泪的倒是方春华。方春华说,这酒太辣了。李愚同说,不辣能叫酒么?要的就是这种穿肠的滋味。这就喝开了。一喝开,话就多了起来,气氛也就热烈。 两三杯下肚后,方春华有些不支样。唐丽丽拍拍方春华的背说,春华姐,没事。来杯茶就好了。莫船听唐丽丽叫方春华姐,就说,唐丽丽你这么快就叫方春华姐了,那也就能叫我们哥。我们可都比你大。你们说对不对?刘连舟说,是这个理。 李愚同见唐丽丽有些羞涩就说,要是我,一下子能有三个哥和一个姐还不乐死。唐丽丽说,看把你们想的美。 莫船说,咋不情愿?咱们五个人今天能坐在一起可真是缘分了。你叫不叫哥没关系,我可是认你这个妹子了。来,咱们为这个妹子干杯。看大家就都笑着举起了杯。唐丽丽说,你们可是在逼我的呀,那有这么认妹的?方春华笑笑说,丽丽来,难得他们这么有心。唐丽丽只好举起了杯子。 莫船说,这杯酒一喝,可就算认妹仪式了。大家就笑,说让唐丽丽先喝,就都看着她。唐丽丽看看大家又看了方春华一眼说,我喝还不行。就一口喝了,大家就鼓掌。 喝了酒后,刘连舟说,这仪式也完了,该叫哥了。唐丽丽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不理刘连舟。李愚同说,怎么还不好意思?唐丽丽抬起头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实在的,我没想到能分到阳湾,阳湾在咱们关东可是人人争的好地方。能来还遇上你们,算我的福气。明天就要开学了,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中还望各位哥哥,姐姐多帮助。大家就又鼓掌。 鼓完掌后,刘连舟问,这就算叫完了?李愚同说,就算是,第一次么。明天就要开学了,这一生的教书匠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方春华说,你发什么感慨呀,你上学时不是早盼工作么?李愚同没有说话,只喝了口酒。莫船说,人说新和尚爱念经,咱总不能一开始就没劲。刘连舟说,也是的,人刚毕业还有热情。有时我觉得,教师也就那几年当得还象回事。李愚同说,我当然也高兴,上了一回学,国家用咱们的时候到了,就不知咱们能干好不。来为咱们明天的开学干杯,为咱们这些新和尚干杯。大家喝了,看时间也大了,就准备走。 开钱时刘连舟死活要开,说,你莫船别说尽地主之谊,你丽丽也别说做了妹妹要表示,这顿我请。你们还不知工作多长时间才能拿到工资,要请今后有的是时间。大家见刘连舟执意要开,也就没再争。 回到学校,几个男的又到了李愚同的房中聊了半宿才各自睡去。 第20章 “老师”是个光荣的称呼 九月一日开学这天开了会,会由魏林科主持。 开会的主要内容是安排人事和课程分配。魏林科讲完后,由白发省公布了教师的任课情况,由周连生公布了各班班主任名单。 除了唐丽丽他们四人全当了班主任。李愚同一(1)班主任,初一五个班的政治课;方春华一(2)班主任,一(2)和一(3)的英语课;莫船一(3)班主任,一(2)和一(3)的数学课;刘连舟一(4)班主任,一(3)和一(4)语文课。初一(5)班由一个叫张延年的老师带。 安排了这些事后,白发省让没事的老师到图书馆领教材,到保管处领办公用品。领了教材后准备好下午的课。周连生说,上午报完名后,各班打扫卫生。打扫卫生时,二三年级的清洁区暂不变,一年级的清洁区,会后班主任留一下,我说说。再一个各班的清洁工具也在保管处领。总务主任刘保明说了三件事,一是上午报完名,各班及时将收到的钱交到总务处;二是报到注册完后,各班到总务处领取课本;三是学校安排的发课本老师,发时一定要把数字核准对。然后念了十个发课本老师的名字。团总支的周宝明让初二的班主任到他那儿领新到的团员证。 最后,魏林科补充了点,说开学就要有新气象,从今天上班就要认真负责,不可拖拖拉拉。最后看了大家一眼说,今晚召开本周例会,安排本周工作。 这一忙就一上午。特别他们几个班主任,既要报名又要收费,还要组织卫生打扫,领取各种东西。 中午时李愚同到莫船的房中问他,班上学生齐了没有。莫船说,还差一个叫赵红侠的女生。我问了下别的学生,估计下午就来了。 李愚同说,我们班还有三个没有来,不知干啥去了。对了你们班女生多么? 莫船说,二十几个。愚同说,我们班可好,已报到的就有三十一个女生。女生咋这么多,女生多了不好呀。唐丽丽边往进边说,咋就女生多了不好呢? 愚同见了一进屋就叫的丽丽说,你一上午都干啥去了?丽丽说,先分了书,又打扫了卫生。打扫完后,白主任又叫去填了一个表。一上午没得闲一会。 莫船说,看来开学是谁也闲不了。初一五个班,初二初三各四个班,也就十三个班么,有四十三名教师,咋就人人说忙? 愚同说,当然闲不了啦,一个学校也是个小社会,啥都有,开学就都要动起来。几个人就又聊了些,不觉间就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 虽说,教务处已将课表排好,但有些班人数不齐,有些学生的书不齐,还有的才交费,这课自不好上。老师到教室也只大体讲讲这学期要学的内容,学习时要注意的问题。上了两节,第三节班主任到班上处理班务,完后打扫了卫生就放了学。 学生走后,就开了这周的例会。 开会时给每人发了两个笔记本。莫船看老师们都翻开做好要记录的样子。他也照此做了。会仍由校长主持,安排了四件事:清理收费;制定各种计划;抓好开学整顿特别是新生的入学教育;筹备开学典礼和庆祝教师节。 围绕这四件事,大小领导按各自的分工都做了相应的安排。最后还通报了今日学生报到的情况,清查了各班的人数。 校长在会上还说了不少细小的事,点了一些教师的名,说从这些教师的身上可以看见主人翁的精神。最后说,学校事再小也是大事,家里事再大也是小事。咱老师要以工作为重,抓好学初工作,为本学期奠定一个良好的开端。 会完后莫船回到房子呆了会,写了篇教育日记。写教育日记这想法,从来后就有,今日是开学第一日,当更有意义。做完这也就没事了,他上趟厕所后就去找愚同他们聊,却找不见人。去问方春华时,春华正给丽丽说教学计划的事。方春华听莫船问,就说,我见愚同和连舟两人开完会,骑车出去了。也不知做什么。 三个人就聊了起来,方春华说,丽丽你不是叫莫船哥么,你让莫船替你写就行了。我没想你咋怕动笔的不行。 唐丽丽说,我写的字不好,读的书又少,自然是怕动笔了。而且越怕越不敢动。莫船说,没什么难的。教学这事说白了,就是怎么自然怎么来,怎样让学生能明白就怎么来。没书上讲的那么玄。什么这方法,那方法的。计划么也就是说说你准备咋教就行。 聊了会就到了吃饭的时间。吃完饭,又过了很久,愚同和连舟才回来。莫船问,你们这是干啥去了? 愚同说,还能干啥,叫学生去了。不过我看是来不了了。 莫船问,咋回事?刘连舟说,愚同班三个没来,我们班两个没来,会后没事就去看看。他们班一个看样子会来的,另两个怕就难说了。愚同说,一个跟父母到外地做生意,说是要上学的,可人还没有回来,怕会在外地上学;一个父母亲正在闹离婚,都争孩子又都不管孩子,家又穷,孩子人也不在家。 莫船问,哪个村的?刘连舟说,原南和星口的。莫船说,这可不近。愚同说,也是,我还想着早早回来的。莫船问连舟,你们班的学生呢? 连舟说,一个明天能来,一个怕也不保险。学生的母亲本身病着,现在他父亲也病了,家又是那种极穷的家,这个女生整日还要照顾父母亲。莫船听了说,也难为你俩这么有心,倒底是新和尚爱念经。愚同说,谁爱念?也没事四处走走罢了。几个人就又聊了大半宿,感叹学生的不易。 他们的从教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学生的年龄多在十三,十四间。上课时学生的眼睛盯着老师看的样子,让莫船站在讲台上时常百感交际。总有种给他们讲点啥的冲动,而学生们表现的又很想听老师讲话似的。这让莫船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上初中时的情景。 那时老师在自己心中神圣的不得了,老师讲什么听什么。现在自己站在讲台上了,看学生眼睛时就明白那双眼睛中充满的渴望和尊敬有多强烈。心中便觉着“教师”这身份的重量,若没有了这身份,自己虽没有变,在学生的心目中就轻了。自己被学生看的重的原因不是自己有多么的好,而是因为自己是个教师。 便知学生对自己的喜爱是被学生对教师神化的结果。 这般想时,莫船在心中对自己说,不论怎的要对得起“老师”这个称呼才好。 学校的教室倒底是有些破旧。檐墙是砖砌的,山墙是土坯做成的。山墙上的泥皮已有些剥落,墙就显得有点斑驳。站在前面讲课,看着时心里总会有种不舒坦,想着如何把它布置些的好。这几日正想这事时,下周的例会上团总支让各班办一期黑板报。后面有黑板的不存在问题,没黑板的自己想办法。 下来后,春华说,这办法可不好想。莫船说,只有用纸糊了。李愚同说,这墙,泥皮掉的太多不好糊呀。莫船说,好糊就不要咱们想办法了。你俩对学生那么好,特别是春华天天有时间就在教室里,总会有办法的。春华你一天在教室干吗? 方春华一笑说,没干什么呀。不过也怪,心烦了,在教室一站,走走就好了。看学生那么的小而乖巧,心里总有种说不明的冲动。一日什么也没做的就慌慌地过去了。莫船就笑说,又一个新和尚。 方春华说,你光说别人就不说自己,你一天到晚给学生就说个不停,总有笑声从你班里传出来。莫船说,全瞎说。几个就笑,说咱一个就别笑一个了。只说到这办报的事,墙糊起来虽难,但还可以,只这内容不好找的。 开学典礼是周四召开的。 领导们都讲了话,也表彰了一批师生。开会前,白发省找莫船,要他代表新教师发个言。莫船说,我的普通话说的不好,让春华去发。白发省也没说什么,就找了方春华。方春华倒应了。 这是件光荣的事,只她不知自己说什么的好,就来问莫船。莫船说,你就代表咱这些年轻人表个态,再说说你这几日当教师的体会就很好的。 该方春华发言了,站在主席台上的她倒有些激动。她说到她小时候看到教师的心情和也想当个老师的梦想,说到因了那份梦想她也有了当老师的想法,直到今天学生甜甜的叫她一声“方老师”。想想一个人对别人本来是淡淡的,突然因了这个教师的身份,学生一下子把信任和爱给了你,一下子把你说的话会牢牢地记在心中。想想这,怎能不爱学生,怎能不爱教师这个职业,怎能不用了全力去和这个称呼相融在一起。 所以她代表新教师在这儿表个态:我们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对得起“教师”这个光荣的称呼。方春华讲时别的教师没注意听,当然他们是谁讲话时,也很少注意听的。但莫船还是注意听了,听了后,心中莫名有了一种感动,知道自己能感觉到的东西,春华他们也感觉到了。而且春华表达的很好。 的确如此,一个学生才刚刚认识的人,为什么他们能把那份信任与爱给你,就是因为你有了一个身份,一个“教师”的身份。 为了办板报的事,他去问了给他们班教语文的张老师。张老师有四十几的年纪,虽交往不多,但知道这个中年教师还是爱读书的。张老师说,我也说不了啥 ,其实没人把这当回事。只要形式好就行。莫船说,我想将关东的地图画在上面,再做些介绍。你看行么?张老师说,行,怎么都行。莫船感到张老师有些不耐烦,就没有再打扰他。 他先让班长将墙糊好,做好边沿。夜里,他借了笔墨花一夜工夫想将关东地图画好。画着时,莫船倒有些难,好多乡镇他去都没有去过,更别说学生了,更不好写简介。自己有了这份为难时就觉得爱祖国呀的实在应从爱自己家乡开始。自己尚且陌生,何况学生呢? 但最后还是画好了。为了写简介,他又费了不少的时间。写简单了怕给学生留不下印象,多了又怕没了主次。一段不长的文字让他很费了心思。最后终是搞好了,略写了关东的来历,历史沿革,人口,面积,山川河流,名胜古迹,经济文化建设。较详的写了关东历史上名人。将有科举一来关东历史上考中的七名进士也写了出来,还注明他们所在的乡镇。可数来数去,整个普柳川上,居然没有一个进士。 写好这一切后,莫船还写了个报头:可爱的关东。 第二日,春华上课时见了。下课后对莫船说,有心的很么,花了不少功夫?莫船笑笑说,可不花了我一夜的时间。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就挺麻烦的。方春华说,不过这麻烦看来是值了。你这心思也特别,我还不知做什么的好呢? 方春华又把莫船做的说给李愚同,愚同来看后说,莫船你这不是引导学生投靠朝庭么?莫船说,只要能为老百姓做点事,投靠朝庭也无妨的。愚同说,这话也不错,只投靠了朝庭就由不了自己。说为老百姓,可怎么着先得保住自己,安顿好自己的生活才行。 莫船一笑说,可不投靠朝庭是很难做公事的呀。你弄好没有?愚同说,我瞎胡闹。 莫船就跑到愚同的班上去看。愚同是让学生自己写了小故事、小知识、小谜语和各人的理想然后贴在中间。他还写了一副对联贴在两边。这对子的上联是“幻想本天职只需想”;下联是“犯错是权利不必怕”;横额是“金色年华”。初看有些不伦不类,细想又意味深长。莫船笑笑说,有你的。 第二天,春华和连舟也都办好了,也是各有特点。学校领导在检查时便都看到了。那天早上白发省还在关东地图前站了片刻,说到底是年轻人。过了几天校长也来看了。在下周的例会上,白发省和周连生对办报的事说了好些表扬的话。说今年来的年轻人,热情高,干劲大,肯动脑。校长魏林科更是谈开了,说都说班级工作难搞,但我看只要动脑筋总还是办法的,会有新意的。咱有黑板的办的不如没有黑板的,我看就很能够说明问题。今年来的这几个年轻人都不错,莫船班办的关东地图,我看就是最好最形象的爱国的活教材。啥叫育人,这就是实实在在的育人。” 会后,方春华直望着莫船笑。莫船也觉得怪,自己曾做过那么多的事,谁夸也就那样,怎么现在做了老师,一个校长说好,就象学生受了老师表扬一样高兴。 这份高兴,让莫船那晚睡得很香。 第21章 打学生是不对的 慢慢习惯了后学校生活对愚同倒有些松样。 学生早上七点半到校上早读,愚同一般会在七点前起床。起了床,洗漱完后,吃了早饭他会到教室里转转。整个上午的课不多,有也是课四。中午十二点放学,下午一点半上课。下午会经常有课,上两节课,再上一节自习,初一,初二就可以放学了。初三加一节自习放学时也就六点多。 学校近一半老师是阳湾本地人,晚上会回家的。留下的多是这几年分来的年轻人,闲着无事也就天天晚上有活动,不是打牌,就是到外面去跳舞,要么就几个聊天。日子就这么过的轻松自在,只闲聊时总会扯到学生,你说你班的,我说我班的。 那日又说上了,莫船正说他班的一个女副班长。一个很泼辣的女生,别说管同学时厉害,给他这个班主任提意见时也从不客气。春华听了就笑,说,一天到晚还说别人是新和尚。你看说起话来就离不开自己的学生。大家听了就笑。 正笑时方卫刚走了进来。他是前年来的,代初三两个普班的数学。他问你们笑什么,愚同说他们说着玩呢。 见方卫刚坐下了,又问,方老师,你们初三的学生怕不好管?我见学生刚来还听话的,可才考了一个月考,就不对了。今日唐丽丽上音乐课时,有几个学生拉怪腔,丽丽说了都还不服气。 方卫刚说,你们刚来,慢慢就知道了。气你还是轻的,搞不好还和你弄事。你们去年没来,周宝明代初二数学,现在三(3)班的郭亚鹏在周宝明用脚踢他时,他把周宝明的脚一抬,周宝明被掀翻在教室。周宝明气的把三角板都打坏了。结果他的窗玻璃被打了两回,他想是郭亚鹏们打的,可又没证据。你们说现在的学生。 正说时,尚军其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他是数学组的组长,比方卫刚还早一年。听方卫刚说完后说,这学生也是摸你的脾气,你难说话了,他就好说话,你好说话了他就难说话。对学生我觉得,要么你就别管,要管就要一次把他制服。这阳湾的学生野,在河南片是出了名的。 莫船说,打怕不是好方法。方卫刚说,打当然不是好方法,可有时候你也只有打了。 尚军其说,其实也不是不爱学习的学生就不听话,你说的好,把他拿住了,比打都管用。但有些学生你是越打越坏。 愚同说,有些学生也真是气人,你说也不小了,那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来。莫船说,你是用你的眼光看学生。愚同说,或许我少些耐心,我看我们班有几个学生就非打一顿才行。一个错误几回的犯。方春华说,你不是说犯错误是学生的权利么?愚同说,可他们那是犯错,是明知故犯,是气你。春华说,你行了,九月得了个文明班级,月考又年级第二名。还不行的话,别的班咋办? 方卫刚说,月考么,就那么点内容。初一虽说是基础,可只要跟得上就行。去年考了十一个中专生,有三个三年来学习一直不行。早把弦绷紧,到了初三反没劲了。 方春华说,学生还上什么中专?咱这中专会把好学生害了。 尚军其说,上中专虽不好听,可很划算的。就拿上陈师来说,早工作三年,若上学时用些心,毕业时也大专文凭拿到手了。而早工作,工资和职称就都走在前面了。我现在就比我上了陈师的同学少两级工资。想想咱上了回高中也没多大用的。 方春华说,可到底不一样呀。方卫刚说,农民最实际的。是要看到眼前利益的。大家就这么聊了半宿。 回到房中,李愚同洗了下就上了床。顺手把桌上的《最后一个匈奴》拿来看。 翻着时掉下一封信。这才想起下午收到信后没来得急看,就放在书里。信是杨艳来的。 杨艳在一个叫洛口的中学。这中学在她们那儿是个不错的学校,而且是个高中,她代了高一的语文。信写的有些轻松,有那种刚工作的新鲜感。说有些想他,希望他能来一趟。 去杨艳那里,本刚毕业时就要去的,结果回家后,母亲有病就只有送杨艳一个人回了。至今想起心里还欠着杨艳。那次带杨艳回家,父母倒是很高兴。特别母亲把杨艳问来问去,杨艳倒也大方,人显得很高兴。只毕业时,杨艳不想来他们这里,他也不想离了关府。就知和杨艳在一起的可能没有了。只这一向他心里一直放不下杨艳,就写了封信。 但从杨艳的来信中似没有忧伤的情绪,叫他去也只是叫一个朋友去她那里玩玩而已。便也知道毕业后两人终是天各一方了。 李愚同不是关东人,他同关东唯一有关的就是一个表叔在关东县委工作。这表叔当年上学时受过父亲的帮助,对愚同他们一家倒还照顾。只没想自己会被分到关东县,好在与自己家乡也挨着,离老家并不远。父亲听他被分在关东了,倒说好。还让他去找表叔。愚同不想去,可在父亲的催促下还是去了。 表叔很热情,问他来关东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愚同谈不上有什么想法。表叔就让他先去报到,说别的事就不要他操心了。结果他就被分到了阳湾。 来了后,也知阳湾这地方在关东是人人想来的地方。便知没有表叔他是来不了这里。只自己觉得教书了在哪里还不都一样。大家听他这般说时,倒让他去北山看看就知道同是教书在阳湾和别的地方的差异了。又说,能来阳湾的那个人后面没点啥,否则也来不了阳湾。 就是这背后有点啥的感觉让愚同心里有点堵。不过看大家虽平时嘻嘻哈哈的,但干起工作来还是认真的。就想自己是不能落后的,况且学生真的值得去爱。只看有些教师的精明样,就不知自己的这点热情能维持多久。 愚同知道越是人争的地方,人也就越精明。而精明是不太需要真正的热情。想着这些时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灯居然还亮着,就想自己昨夜是睡的太沉了。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上厕所,上完厕所就去教室转了转。学生已来了不少,扫地的正在扫地,但没有洒水,尘土就满天飞,别的同学也一片吵杂声。李愚同看时心里就有了气,吼了声,让别扫了。学生们停下来后,愚同说,提水去,洒点水再扫。 说完他就走了,带着气到灶上去吃饭。吃了饭,回到房中叠了被子,收拾了房子后就又到教室去看。这一看气就更大了。 他走时扫的啥样子现在还是啥样子。 他问提的水呢?学生说还没有提来。愚同让一个学生去叫,他在教室等,那叫的学生一会儿跑来说,提水的同学正接水。愚同就出来朝水龙头那里看,可墙堵着看不见。他就又等,过了会儿,两个提水的同学才把水提来。刚要进教室,愚同吼道,一桶水就接半小时么?说着就一人一把的把两个学生打了一下,两个学生不由得低下了头。 愚同问,说干什么去了?一个胆大点的学生说,人太多挤不上。愚同说,那为什么不早点来?就又踏了他们一人一脚。然后愚同又冲到教室吼道,扫地的都出来。听到愚同的吼声,就出来了六个学生。愚同知道每天扫地的共有十个人,就又问谁还没来?组长闫小军说,刘强,赵芳辉,陈林,郭亚强还没来。愚同问,咋会有四个人还没来?闫小军说,陈小明和刘岁虎今天不扫地,他们看没人提水就提去了。 愚同听了闫小军的话,朝两个提水的学生吼道,就你俩积极,回教室去。 他转过脸对站着的学生说,站好,你们不想扫我不让你们扫了还不行。说完李愚同就回了教室,让别的学生把地扫了。刚扫完上课铃就响了,那四个没来扫地的同学也先后来了。有个没站在外面,还进了教室,被愚同踢了一脚才出去。愚同从教室再转到外面时,看见来晚的赵芳辉的夹克拉链不拉,一副随便的样子就又上了气,上去一脚就把赵芳辉踏翻在地。 赵芳辉从地上爬了起来,也有了情绪样的,站在一旁斜眼看着愚同。愚同又吼了一腔,知不知道站好。赵芳辉才一扭身子站到队伍里。愚同用眼将十个人都看了一遍,突然大手一挥,一巴掌打在了站在第一排的曹宝锋的身上,这学生站立不稳向一侧倒去,一个接一个,都打了趔趄,其中两个还倒在了地上。 不过学生们真是怕了,到地的学生连身上土都没拍,就又站好了。只曹宝锋还不服气样的拿眼睛瞟李愚同。李愚同不由自主的又是一脚。这一脚下去,包括曹宝锋在内倒了四个学生。倒地的学生又迅速站好,曹宝锋也低了头。 愚同又打了每人一把,问,我平时对扫地是怎么要求的,谁不知道站出来?没有人站出来,愚同说,都知道就好,我希望你几个记的更牢一些。说完又冷眼看了他们一眼,才让他们进了教室。 李愚同这才转身准备走。转身时,见方春华在她们教室门口看着自己。愚同朝方春华笑了笑,走了。 中午,莫船见愚同正和连舟在说什么,就走过去说,愚同你英雄的很么,一把下去就打到一排。 愚同说,你就不知把人气的。莫船说,我看你房子还挂着《不气歌》么,让学生就能把你气成啥样?愚同说,我也想学我大学时的老师样,不为学生上火,可就由不了人。光扫地的事我就说了不下五遍,可学生依旧不上心。其实也怪我,平时只嘴上说得多,不见动真格的。刚才连舟还对我说,这些事要平时抓,下功夫抓一段,养成习惯就好了。 莫船说,春华给我说,你打学生时可把她吓坏了。那恶狠狠的样子似与学生有深仇大恨。愚同苦笑了一下说,我的样子有那么可怕?不过过后我也觉得过了,当时看学生的双腿都发抖,我的心就软了。可老师这脸皮太薄,稍一撕就破了。怪不得历史上有那么多人要将错误坚持下去,不是他不知错,是他的脸皮将他逼上了骑墙之势,想收场都难了。要说学生有多少错,实在没有,可第一把打下去了,不硬撑着,这脸就没地方放。加之学生对打还有些不服气,还和你一叫板,你就更难以忍受了。 莫船说,你呀,太情绪化了。连舟说,教师其实不是太受人尊敬的。你说这一月百数来块钱谁看得上。可教师又极自尊,这自尊对外人也罢了,但对学生是绝对的。一个老师倘连自己的学生都不把你当回事了,谁受得了。 莫船说,可愚同你说打学生倒底对不对,好不好呢? 愚同说,这还用说,自然不对,不好了。我本人就反感打学生的教师。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个教师无能的表现。可我还是打了,如同我要求自己要对学生一视同仁,可就是在言行上做不到,在心里更做不到。教师也是人呀,是人就摆脱不了人所有的局限。就象今天,那两个提水的同学倒还是助人为乐的表现,可我既然已发起火来了,就有些停不下。其实自己心里知道冤枉了那两学生。可老师这张脸是太薄了,错能撕下,对也能撕下。 事后,愚同到班上讲了自己打学生的心里变化,也给学生,特别是那两个提水的学生道了歉。说自己打学生肯定是不对的,但教师也是人,是人就有情绪。再加上有些学生总在试老师的软硬,所以在某些情况下打又是必要的。 不过学生们慢慢还是摸清班主任的脾气,知道那些事做了,是不被宽恕的。这以后对愚同讲的话,特别对愚同重视的事是不敢再不当一回事了。 第22章 不了解学生就没法教育学生 看见李愚同打学生,方春华的心当时就一阵的抽搐。 她有点不认识愚同似的,她不知学生犯了什么样的错,值得他这样。而让她感到难受的是,愚同打完学生后还朝她一笑。 她上初中时,有个教师就是这样。他的表情不会因打学生而变化,特别在他笑的灿烂时,那笑容会因打一学生更加的灿烂。 这更加灿烂的笑容让年龄还小的方春华印象极深。她不知当年的老师打学生时,是如何想的? 今天又见了打学生后愚同的笑,方春华一个早读都在这种不可理解的情绪中。 上午课间操时她给莫船说了。 莫船说,愚同的情绪可能有些不对头。他骨子比咱们更爱学生。你不见他班上的学生到他的房间去一点拘束都没有么? 春华见莫船这么说,也就没再说什么。或许人真的有很多面,别人终不是自己,很难看得清。就是对自己,都难说自己看得清自己。 当初报到时,虽不知被分到哪里。但以自己的心思还是想回到自己的家乡雷公镇的好。可报到时见自己高二时的班主任坐在局人事股办公。一问,才知两年前已调到局里了。 这老师当年教方春华她们语文,对方春华总有种偏爱。今日见是方春华倒先问长问短的。报到就在他这儿,他是人事股的副股长,一切也就很顺了。 老师的妻子没有工作,当年在学校开了一个商店。春华那时对老师的妻子很是亲近,师母也喜她。所以老师对她的那份偏爱是别的同学无法比的。 她问老师,我师母现在干嘛?老师说,在局印刷厂。老师让她中午别回了,就到他家去。说你嫂子还经常提起你来,陪她说说话。可那天父亲也来了,她不想让父亲一个人回去。她就说了,老师也没有勉强,让她今后到城里了一定来。 她出来后,才想起没跟老师说她想到哪里。本想回去说说的,可一想老师是会为她想的,就很高兴的回了家。 知道自己被分到了阳湾,给父母说时,两个老人都说好。还要她去感谢一下她的老师。听父母说好,方春华倒不好说啥了。至于感谢老师的事,她对父母说那是当然的。 她是八月参加完分配会后去的老师家。去时给老师买了些东西,师母见了她自然高兴,非让她住一晚。同老师倒没说多少话,同师母倒聊了大半宿。从师母口中知道老师本想让她进县中的,但太难了些,就阳中都差点进不了。她当时也没太觉得怎么样。 来到阳湾,看见阳中的好后,知道老师的确是为她费心了。 等见了愚同和莫船后,又让她一喜,好似冥冥中是要他们在阳湾这个地方相聚的。也就慢慢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她和丽丽来之前,学校只有六个女教师。除了一个叫田晓芸的是去年分来的年轻人外,另五个都是有些年纪的女教师。四个是每天都回的,她们的家就在镇上。还有个叫韩玉梅的老师,学校就是她的家。她的丈夫早不在了,儿子在北方机械厂,女儿在阳湾卫校。田晓芸正同税务所一个小伙子谈对象,晚上也常不在校。方春华即不能老在韩玉梅那儿,又不好经常与男教师混在一起,就只好一天到晚同唐丽丽搅在一起。 对丽丽这女孩,方春华从心里喜,人不但漂亮,而且也热情。看起来风风火火厉害的不行,其实心底善良,有时还有点忧郁。现在又叫她姐。在丽丽是不是真拿她当姐,她不清楚,她倒是真拿她当妹妹了。想想在这里能有个妹妹陪着是挺好。 对方春华来说最牵她心的还是班上那五十四个鲜活可爱的学生。虽有几个显得较木讷,可了解后内心也挺丰富的。几个年龄偏大的男生,平时看起来满不在乎的,可到自己跟前后居然也腼腆。自己是打心里喜欢他们。 初一的英语简单,教起来方春华也放得开,学生们上课也十分活跃。有时想教书真的是很好的事。只月考后,自己带的成绩倒不是很理想,看试题也简单且全是要死记硬背的题。仔细想时,成绩不高的原因倒是自己太活了。活虽好,但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无形中对同学们有了更高的要求。看来自己还是要切合实际的搞教学,切不可全由了自己的性子,而不顾学生的实际。 给莫船说时,莫船说她是太痴迷了。自己想想也是,白天黑夜的忙教学,谈学生,自己倒没有一点空闲样。只有收到薜心海的信时才会想起他。 他进了关南中学,看他的信也新和尚的,在信里大谈他的学生。方春华的回信也少不了说她的学生。看来两人倒都喜这教书的不行。想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共同语言。 看学生时方春华不知他们十年,二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今天的点点滴滴他们能否记得? 和她想了解学生一样,学生对她也充满了解的渴望。有回开班会,她倒同学生开了个谈心会,让学生们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学生的问题自然是五花八门。从她是哪里人,在哪上得学,到她有没有男朋友,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她喜欢什么样的学生不一而足。通过交谈,她感到学生与她的心近了,她与学生的心也近了。 与学生更熟以后,大家似有好多话要跟她说,总有学生以写纸条的方式问她这问她那。或仅仅是说一件心事,一件不能给别人说的心事。看到学生这样子,她就让学生用写周记的方式和自己谈心。告诉学生写什么都行,只要是自己心中所想所虑,觉得有必要给老师说的都行。学生们很有热情,每周一交的人数也齐。 只她没想到,自己每周去翻看那些周记时,心却不断地发抖。 当老师没有走进学生的心田,学生身上的共性是主要的。 学生作为教育对象在你而言是整齐划一的,自然也是简单的,向下望时五十四双眼睛都是晶莹透亮的。可是现在学生慢慢地将他们的心摆在了你的面前,你看见了太多的苦楚与忧伤。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是快乐的,当然他们也有快乐的时候。但不少学生每天是在一种无言的苦涩中度过的。有父母不和,天天吵架的;有父母因自己是个女孩而对自己轻视,甚至歧视的;有哥哥不争气,全家人天天提心吊胆的;有父母重病在身的;有家里特别贫困的;有父母离婚自己跟着爷爷过的;有同桌不合的;有觉得同学人嘲笑自己的;有认为老师偏听偏信不关心自己的;有给老师提意见打小报告的;也有什么都好着而自己感到活着没意思的。 每看一回周记,学生在自己的心里会更加生动起来。 他们眼睛不再全是清纯的,而有了忧郁和迷茫。 在方春华心里,简单的教育对象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一个叫白海兵的学生写他的家在东杈,离镇上较远。他说他每天起得早却来迟,有几回扫地都没能扫成。老师批评了他,他心里很难过,却不知怎么给老师说的好。他父母到新疆打工去了,家里只有奶奶和他兄妹两。但奶奶现在病了,他每天早上起来,要给大家做饭,要给奶奶熬药,还要送妹妹去学校。走前还要为妹妹和奶奶把中午饭准备好。这一切做完了才能到学校去。晚上回去又是如此。 白海兵再没写啥,没说让老师原谅他。只问方春华,他该怎么办?方春华也不知他该怎么办。只读着那些还稚嫩的文字时,那个平日沉默寡言,身体瘦弱的白海兵就到了她的眼前。她想不到在他瘦弱的肩上会担这么多东西。 方春华每看一回周记,就觉得自己面前不再只是五十四个简单的教育对象,而是五十四颗不停跳动的心。每一颗心都等着她的关心和呵护。在这样的心态下她都不知什么样的学生是坏学生,是作业没交的、是抄别人作业的、是打架的、还是旷课迟到的? 是的,当你真正了解了一个学生后,你的眼中就不会再有所谓的坏学生。 他们身上各式各样的问题都只是一种“病”,他们只是一些有“病”的学生而已。而没有一个学生是想得“病”的,即便是那些在很多老师眼中的坏学生,在方春华的心里他都是向善的,是渴望老师的表扬和同学们的尊敬。 从这些周记中你至少可以看到没有一个是自甘堕落的学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没有教育不好的学生,只有不称职的老师。 对于一个老师来说,重要的作用就是帮助这些学生治“病”。可方春华发现自己不是好医生,面对学生各式各样的“病”,你在了解了他们得病的深层原因后,你就不知怎么去治了。 同莫船、愚同、连舟他们谈起这些时,他们也有同感。 愚同说,我打学生吓着了你,那是你总是站在学生的角度。你对他犯错时的心理活动看得清楚时,你就会体验到他的情绪,承受他的压力,而最终会站在他的角度去原谅他。可这样了,你就不能当机立断的当头棒喝。 愚同说到这里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又接着说,但对任何一个人来说,压力和恐惧感是他学会自我约束,激发内在潜能的有效途经。可过多的了解会使我们丧失棒喝的勇气,而更多的陷入一种情绪中。这倒不是说打学生是对的,而是一个人总要有一定的压力和恐惧感,要有对生活痛楚刺骨般的体验。这种东西若不能通过自身对生活的体验获得,那只有让外力施加。否则一味的温情,那也造就不了一个学生。主席当年说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我觉得这教育也不是请客吃饭。 听他这么说,大家倒笑了。莫船说,你说的深了,不过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但现在我们面临的不是学生总被温情包围着,而是不少时候恰恰相反。但矛盾也在这里,按理说,要教育一个学生就要最大限度的了解学生,不了解学生就不能教育学生。 说到这里,莫船停顿了下,看了眼春华说,这就如春华感受到的一样,了解的多了我们又犯难了,因为很多所谓的病的根源会延伸到家庭,延伸到社会,这又是我们教师所无法解决的。教师所能做的无非是一些简单的救护,如止血之类。就是这止血类的事,有时也需要当机立断,可你又了解他,觉得再不能让他遭受痛苦。于是你心软了,话轻了,手放下了。可这样了就是对学生好么?打当然不对,可不打就是对么?我们能否在打外找到一个很好的方法呢?其实咱们只能就事论事,不论什么原因,迟到旷课,不交作业,抄袭作业,打架斗殴,抽烟说谎总是不对的,总是要加以惩罚的。不能因为原因的不幸而为不良结果开脱,或许更应相反。 方春华说,我也说不清,只了解的多了,由一个学生而一个家庭,一个社会时,我就觉得自己的心装不了那么多东西。 连舟说,还是那句老话,没有教育是万万不行的,但教育也不是万能的。教师身上虽有两个桶,教书和育人,可育人这个桶怎么装东西,还是要通过教书来完成。真同情那学生,最好的法子在今天就是让他早点学有所成,早早考上学,让他有更大的世界,让他更有力量。之于要解决别的问题就不是咱们教师能做到的了。 莫船说,是呀,很多问题是因为社会不公引起的,别的不公先不说,单是出生地的不同给人带来的现实差异,就不是咱们可以改变的。想想落陵原上的学生读书和阳柳村的学生能比吗?阳湾初中是大家共同的,可它就建在阳柳?这就造成了落陵塬上学生上学的艰难。 最后,连舟说,春华你也别给自己找那么多事了。象你说的,越是看那些周记,越是了解学生,你反而不知怎么教育学生了。到了中学,对学生最现实的好,就是让他好好学习,考上中专,早早自立。除了这,我们还给怎么帮助学生呢? 是呀,谁叫自己找那么多事? 那些问题其实是很正常的,而问题一旦正常了其实也就不是问题了。大家不是都还快乐着么?解决那些问题的根本方法用连舟的话说,就是要好好地办教育,抓质量,提分数,多考学。 为了好好地办教育,方春华没想到自己又给自己找了一件事。 她想给这五十四名学生一人建一个档案。让这五十四名学生成为自己教育的。她想自己可以跟踪他们十年,或二十年。看看在这二十年中他们的命运是如何变化的,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变化?不同教育的影响在他们身上又是如何体现的?从教育中他们倒底得到了什么? 方春华从个人的经历中体会到,教师对自己的教育言行,在进行价值判断时常会产生偏差。也就是说,教师自己以为对学生有益的言行,并不必然的在学生身上表现出积极的影响。相反,教师某些过激的言行和无意识的、不经意的并不是为了对学生产生积极影响的言行,却对学生在实际中产生了积极的真正的影响。但这些是教师和学生当时都无法预知的。 几十年后,一个学生之所以记住一位老师,往往不是因为老师正向的积极的谆谆教导,而恰恰是老师一个无意识的眼神或举止。因此一个教师的教育行为影响,是要学生而不是老师,是要将来而不是现在做出回答。用档案这一形式去跟踪学生,会使一个教师有反观自己教育行为的可能。 方春华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只她还不好意思跟莫船他们说,想想也没说的必要,重要的是去做。而且她相信自己会坚持下去。 档案的最初,就是要如实的将学生各方面的情况加以记载。只有将这个做的真实,后面的事才有意义。那么它们应包括那些内容呢?在方春华看来它至少要包括学生的家庭状况,社会关系,学习水平,性格特点,心理特点,语言特点,身体特点,道德品质,沟通协作能力等等。 而如何将这些搞清楚,方春华倒有些犯难。仔细想想,这实不是一朝一夕可完成的。首先要亲自去看看每个学生的家,见见他们的父母亲,了解一下他们生活的自然环境和家庭环境。这种看看会对一个学生形成基本的判断。至于别的方面,则要注重平时的观察,并悄悄地创设各种情景,各种活动,甚至进行心理测试。总之要在有意和无意间去了解学生。为此写周记的形式和内容要加以引导,要让学生言为心声,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展露给自己。自己则要做详细的分类,归纳,综合分析及记载工作。 方春华想着这些时,自己都有些激动,觉得当老师真好。 可做着时,她发现自己学的知识是太少了,特别对心理学和教育学。虽不是没学过,但学的不深不透,不足以让自己去对付这样的工作。便不由的拿出了大学时的课本翻看起来。 有个礼拜天去了关府,薜心海也来了。她就让他陪着到书店买了几本有关心理学方面的书籍。 薜心海听了她的构想说,看样子你不只是痴迷,还有点走火入魔了。好在薜心海说这话倒没有讽刺她的意思,反给了她一些建议,帮她选了要买的书。只薜心海还想同他亲热些,可没有条件。 看薜心海有些不甘心的样子,方春华笑着说,这可不是我不让你使坏。好了,我该回去了,咱们来日方长吗? 在方春华的心里,这些儿女私情一旦忙起来真还想不起来。她一周不出校门都不觉得什么。 有天碰上莫船,莫船问她,你一天神秘兮兮的在忙什么?到你房中见好几本心理学的书,怎么对心理学倒感兴趣?方春华笑笑说,没干什么,闲着没事随便看看。 方春华觉得这事做的越神秘越好。 晚上睡下,一个人想着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自己面对那些学生的场景时,就会偷偷地笑,心也会飞起来。 第23章 要成为一支蜡烛 学校里陈师毕业的教师不少,按理刘连舟呆着应没什么压力的,可莫船他们让刘连舟有了压力。 当年不论在马家凹,还是西坡,刘连舟还有才子的感觉。可到阳中后,刘连舟觉得自己什么也不突出,就字还算写的好,可他们几个写的字另有风格,特别是愚同的字写的不比自己的差。 闲聊时,他们总能侃侃而谈,说到有些事自己都插不上嘴。也听了他们的课,虽然有的教师心里不认为他们这样就能带出好成绩,可就讲课本身来说,他们是比很多老师高了一层次。别说学生们听着怎么样,就教师们听了也有不少收益的。这是别的老师讲课所没有的。 看他们一天快乐的样子,虽他们说自己是新和尚,可就在那份快乐中,刘连舟还是看得见他们心底里的优势。 这优势让他们可以看得远。但刘连舟看着他们时,却有些不解,他们可以看得远看得高,却看不清脚下的事情。一年级五个班,最活的是他们三个班,再下来是刘连舟的班,最严的是五班,可就是五班,月考第一,期中考试又是第一,已被学校表扬了几回。 莫船他们自然也有想法。可听他们平时的闲聊,似乎对学生的教育比抓分数更重要。对表扬之类的事,他们也想,可不表扬了,也不太在乎。刘连舟无形会受他们的影响,都是年轻人,谁还会顾忌那么多。可刘连舟知道大事情是由小事情积累来的,既然教书了就要按这行的规则办。 教育这行看得是分数,到头来没有分数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虽然平时也没有人把分数挂在嘴上的。可带班么就要稳,不出事,在该表现的事情上有所表现,表现时还不要出些花点子让人觉得不实在。一个班和一个人一样,第一印象很重要。要有平时的表现,也要有最后的成绩。这样才能形成最终的印象。而最终的印象是一点一滴的形成的,若平时不注意到头来别人对你的印象也就是那样了。刘连舟知道他们还不会有这样的体会。 刘连舟当初要离开西坡,父亲不理解。问,不是呆的好好的么? 但刘连舟知道自己呆的不舒服。可不舒服在哪,又不好给父亲讲。于是只说想到中学去,而且想离开槐庄到阳湾去。 父亲又问为什么时,刘连舟逼急了的说,小学的人太少,女的更少,和外界接触的机会也少,哪能找个有工作的对象,要不说个农村的算了。 父亲听了倒笑了。刘连舟明白父亲笑的意思,是自己想媳妇了。 父亲就没有再说什么,只让自己写申请行了。后来自己就写了,也就顺利的调到阳湾初中。调成后父亲对自己说,到阳湾后好好干,也早成家。 虽父亲没多说什么,但刘连舟知道父亲肯定又是找了人花了钱的。阳湾是个好地方,这辈子若没有别的出路,这里是可以呆的。但呆,就要呆出个名堂来。 这是他离开西坡时心里下的决心。 阳湾初中在整个关东都是个好学校,刘连舟自然知道能来的人总有些关系。来后见到陈师的同学李红军和秋建平时自己就更明白。李红军陈师刚毕业就分到了阳湾,秋建平是第二年调来的。李红军父亲是镇上的一个副书记,秋建平的舅舅是一个大局的副局长。他们见到自己后自然也热情,可刘连舟还是感到隔了层什么。 另一个让自己惊奇的人是白发省。他是自己小学五年级时的班主任,后来调到阳湾初中,没想现在成了主任。当年他对自己是极亲的,只那时毕竟太小,师生间的感情不知如何表达,也就有点淡忘了。白发省还是记得他的,虽没多说啥,但刘连舟还是觉得亲近。分课时,老师还叫他去问了问。刘连舟说,还是代语文。白发省也就给他排了语文课,可自己代的并不突出,五班的语文成绩总压着自己。 刘连舟没想到遇上莫船他们。 莫船当年在槐庄初中是有名学生,他和刘连舟算同级不同班。刘连舟那时学习自然也好,两人也就认得,只没过多的交往,莫船中考后到关府读高中去了,而没有上中专。既然是一起分到阳湾的,也就与他们几个走的近。 可再近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自己总走不进他们的圈子似的。 他们也没拒绝刘连舟什么的,可就是在一起时,刘连舟总感隔了点东西。 时间一长,刘连舟也能想来不能很好相融的原因在哪里。 中师和提前工作的经历,让自己与他们有了不同。这种经历的不同自然会有不同的人生想法。既然如此,刘连舟就想自己还是要走自己路的好。 李红军是团总支的宣传委员,秋建平是教务处的干事。虽没正式的名分,但看样子是踏上了路。想想他们及他们的背景,刘连舟感到在阳中要呆的好怕不易。 闲暇无事时,他爱同秋建平他们说说话,特别爱听他们说阳中的事。 有回说到阳中教师间的关系。刘连舟说,我觉得咱阳中真的有点魏校长说的是一团和气,倒比我在西坡时的人际关系好多了。 秋建平就笑说,这是你的看法,西坡时你是主任,在这儿一个普通教师知道啥,况且你又是新来的。 就给他讲起学校这几年的事。 秋建平问,你看自魏校长有多大? 刘连舟说,有三十六七了。秋建平就说,你那眼睛,魏校长今年也就三十三四。他当上时刚三十出头,是我来前几个月当上校长的。 刘连舟说,真看不出。秋建平说,看不出的地方多着呢。现在学校平静了,我刚来时可不是这样。我来前一年,局里觉得老校长的年纪大了,准备提个副校长。当时老校长与尚明理和唐长明好,那时魏校长是政教主任,尚明理是教导主任,唐长明是工会主席。以老校长的意思是让尚明理上,让唐长明接教导主任的。可魏林科也要上,不但要上,还想上正的。这事传出后闹得沸沸扬扬。还是魏林科有办法,果真由他上了,而且是正的,老校长被调到县进校当了工会主席,尚明理被提成副校长兼教导主任,白发省被提成政教主任。这尚明理也极精明之人,年纪又大魏林科几岁,两人要共事就有些难。人家也会弄事,我来学校没多久就调到另一中学当校长去了。尚明理走后,白发省当了教导主任,周连生接了政教主任。反没唐长明什么事。 为什么魏林科提这两个人,你问老教师都知道的。魏林科当政教主任前是英语组的组长,白发省是语文组的组长,周连生是数学组的组长。三个人平时爱在一起,这魏林科年纪虽比他俩小几岁,可这两人却听他的。大家称他们为‘三套车’。谁也没想到,几年后阳中由这‘三套车’主政。 尚明理的教导主任当的要比魏林科早,他当主任时,同工会主席唐长明和理化组组长秋拴良走得近。他们三人同老校长的关系也好。谁也没料到斗争的结果,老校长被挤跑了,尚明理被挤跑了,‘三套车’倒大获全胜。 刘连舟听得入迷般的问,魏校长有什么背景吗? 秋建平说,笑话,没背景能这么弄事。不过平心而论这魏林科确实有两下,书教的好,人也会来事,把你哄了你还把他感激的不成。 刘连舟说,怪不得唐长明总一脸严肃样,秋拴良说话怪怪的。不过我看他俩也敬魏校长的。 秋建平说,这个自然,特别是唐长明是极精明的人,他们何至敬校长,对两个主任也敬的。当然这三人也敬他们,唐长明和秋拴良在阳中呆的时间长,在阳湾的人脉广,不少事还得仰仗他们。所以大家表面上就都是一团和气了,至于每个人心里怎么想,就只有自己知道。 刘连舟听完后说,真想不到,有这么多内幕。秋建平说,你也不是刚教书,哪里能有风平浪静的,越是好地方越不会风平浪静。对了我私下听说,魏校长要走了。 刘连舟问,真的?他这一走怕又有不少波动。 秋建平说,真要走了,还不知怎么动呢?” 秋建平说时,脸色有些凝重样。刘连舟看了也没说什么,只觉得心向下沉。 这天早上,刘连舟起得早。 昨晚没电,他也就早睡了。早上起来本想点蜡也没有,就摸黑穿了衣服,走出房子。 天还黑着,只学生已零星的来着。上完厕所出来时,有些教室已点了蜡,学校也就有了生机。刘连舟回到房子,点了蜡,洗涮了下,就去灶上吃饭。这时大多数老师还没起,吃饭的人不多。 周连生蹲在一旁边吃饭边发牢骚,说,亏得教育是不用电的,要不这三天两头的停电早完了。周连生后面一位老师听了说,正因为教育没电也行,才给你停,没见给北机和铁路上停。 刘连舟没多说话,吃完饭,放了碗,径直去了教室。 因没电学生便有种淘气的心理,都在教室乱窜。一会儿蜡亮了,一会儿灭了,闹着玩。扫地的同学也因停电没水,教室里就一片灰尘。一路看过去好多教室是这样的。 到了班上,学生见老师来了就静了下来。连舟也没说学生,就让学生到自己房中取些水,快扫地。就看着学生把地扫完,然后让学生点了蜡烛读书,人也慢慢地到齐了。 看着这五十四名学生在蜡光下读书,口中的气流不时会使烛火抖动。朗朗的读书声同着这抖动的烛光充溢在教室,抬头看得见房顶的檀柱,低头看得见学生红扑扑的脸和一张一合的嘴。 蓦地,刘连舟有种感动。人们历来把教师比成蜡烛,自己不觉得什么,此刻站在学生中刘连舟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根蜡烛。那朗朗的读书声,那抖动的烛光好似生命的呼唤和心灵的跳动。这教师是应好好做的,刘连舟在心里对自己说。 正想着这些时,魏林科,白发省,周连生走进了教室。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在教室里走了一圈就出去了。刘连舟一直呆到上了早读,他们的英语老师来后他才走出教室。 身后那些烛光似因由语文换成了英语而有了别样的抖动。 早读快下前,刘连舟正在房中看教本,愚同跑进来说,你早上都干了啥,叫校长把一(2)班直夸? 刘连舟一笑说,我能干个啥?校长夸我班啥了? 愚同说,你装傻,校长不会没原因的说一(2)班的好。” 刘连舟说,那你说校长咋说的,我也好想想是啥事。 愚同说,急了,想听?好,我给你说,早读上了不久,我从厕所出来,在花坛边,魏校长对两个主任说,一(2)班能做到的,别的班就也能做到。班主任什么时候起作用,就是这些异常情况下。工作做的好不好,细不细今天你们也看到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确有天壤之别啊!听明白了,校长还‘啊’了一下,你还说你没做什么。 刘连舟想了想说,我也就是没做什么,就是早起了些,去教室看学生扫地读书了。 李愚同一笑说,这就对了,看来你这蜡烛可当对了。凡事最怕有个对比,一对比,你这蜡烛不只把一(2)班照亮了,也照出别班的黑暗。今早停电,我可是睡到早读上了才起的,这一对比就更强了,我就等着挨批。 刘连舟说,你说的重了,又不是啥大事。一个人,一个班,那会因一件事就能看清。 李愚同说,啥叫一沙见世界,一水显本质,领导不可能看到你每时每刻做的事,他对人对事的看法总是由他看到的来做判断的,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 刘连舟说,你还分析的透彻,你这也是一沙见世界么?愚同说,当然,你若不信的话,咱们等着瞧。 刘连舟在校长他们走进教室时,心里已为自己今早能起的早窃喜了。但也没多想,只是觉得留得这个印象还不错。听了愚同的话,他倒没想校长会这么想问题。 虽自己驳了愚同,可愚同说的刘连舟还是想得来的。好歹他也干过主任,虽小学中学有差异,但领导的心思还是相同的。 看一个事情时,一味的坏下去,虽也气,可这气有些无处使。若见了一个事情中有一两个人做的好,这话就好说了。对人对事表扬总比批评好。但表扬从来是双刃剑,说这个的好时,就是说另一个的不好。更有的好处是通过表扬达到的批评,易于转移怨恨的对象。也就是说,对一个人若直接批评他,他就可能对你心生怨恨,但以表扬别人的方式批评他,他就不怨恨你,而怨恨那个被表扬的人。 所以凡事的典型并不好当,即要承受被表扬的喜悦,也要承受被人无端怨恨的苦楚。听愚同的口气自己这回是当了个典型,不知别的老师会怎么看。 这么想时,就想起西坡那个老教师说的话,在一个单位里,别人怎么看不要紧,重要的是领导怎么看。这时早读课也下了,第一节刚好有自己的课,他收拾好就准备去上课。 走进教室再次面对学生时,刘连舟半天讲不出话来。学生面前的蜡烛已不见了,他们的脸都有些红,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他。刘连舟有些羞涩的低了头,停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面对学生的眼睛,他想到自己刚才想的那些事,心里便觉着不自在,想对学生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就又低了头。 再次抬起头时,学生们笑了,他也笑了。 第24章 美好的中学时代 周例会开的有点长,别的领导讲完后,校长说他再说点。 校长就围绕上周他早晨检查的情况谈起。一(2)班被提了出来,刘连舟的名字也被点了出来。校长说的很细,说完一(2)班这个典型后,校长话锋一转,谈起了班主任工作,谈起了教师工作,谈起了教师的责任感和良知,谈起了种种不好的现象。 说时表情严肃,言辞有力,会场上也就一片寂静。 唐丽丽听着时脸就有些发烫,好像校长在专门说她。 “对工作马马虎虎,对个人的事特别上心,睡懒觉,不吃早饭,一天到晚游游逛逛,说说笑笑,嘻嘻哈哈,对自己的工作只求过得去,不求过得硬。不比了还觉得自己干的多的不行,咱比比就知道了。” 会后,唐丽丽的心情有些沉的回到了房中。 方春华过来,见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就问,咋了,想什么?唐丽丽没说话,方春华摇了摇,唐丽丽才说,没什么,就心情不好。方春华问,为开会的事? 唐丽丽说,你说怪不怪,校长也没点名,可我就觉得在说我一个人似的。他说的那些不好的事,我样样都有。 方春华一笑说,我还以为是为啥呢。你有这感觉,我想不少老师可能都有,这就是当领导的水平和说话的艺术。可你想一想,谁能没有这些事呢?只是次数的多少而已。再说呢,说得这些也不就是生活么。吃早饭,在校灶吃叫吃,不在校灶吃不叫吃么?自己的事干完了,不逛逛行么?一天不说说笑笑,老板着脸还行?轻轻松松有啥不好,难道总愁苦才行?可这话你没法对校长说,再说呢,校长说的也有对的一面,这就看你怎么想了。你有什么,不就是那九个班的音乐课么?课上的不挺好么,辅导学生也尽力了,这就行了。你说还让你干什么去? 唐丽丽听方春华说了这一堆话,倒笑了。说,听你说的也有理,可我当时就坐不住了。你摸我的脸,还有些发烫。 方春华说,不是说脸红是有道德的标志么,你能脸发烫说明你是个大大有良知的好教师。 边说边把手放在唐丽丽的脸上,还挠了她的痒痒说,走,陪姐去吃顿饭。两人就出了校门,过了阳水桥到了中心市场。唐丽丽本不想吃的,经不住方春华的劝,也就吃了一碗米线。 吃着时,唐丽丽说,春华姐你到底是比我多读几年书,想得倒开。方春华说,哪里是想得开,你对自己做的事心中总有数。教师这工作确是良心活,只要你觉得对得住学生,就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没什么心不安的。再说了,领导说任何事,只能就他所看到的说,可说时又总会以点带面,可你做的许多事情他又是看不见的。但你对自己做过的事难道没有这一点的自信吗? 唐丽丽听了后,就低了头,笑着吃线。 吃完回来后,唐丽丽简单洗漱,上了床。床边有本《白鹿原》,她顺手拿起来读。书是借愚同的,人们都说这是本好看的书,自己就想看看。 看着书时唐丽丽觉得这世事真的不是用好坏可以说得清的。只这白鹿原总让她想起浅水湾。想起浅水湾她不由放下手中的书,出起神来。 从浅水湾来阳湾前很少对女儿提要求的父亲对自己说,去了,要好好的干。当时丽丽也没多想,是什么让父亲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有了要求? 就不由得想起今晚的例会。虽说经春华姐一劝,也没什么的,自己又不是班主任。可细想时,自己还是要好好的做事。当初毕业时,自己就矛盾的不行。现在春华姐他们看自己单纯的像个小妹妹,可他们哪里知过去的唐丽丽是什么样子。白娟她们的生活自己能理解,可总觉着不好。在艺师时自己也干了,但那时有个环境,心里不好的感觉也就慢慢地淡了。特别同王老师有那事以后,天也没有塌下来,太阳依旧的升起,一切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变化。自己一直绷紧的那个弦也就松弛下来了。后来虽没变成一个随便的人,可也不把那事看的有多重了。 只自己还是觉得不好,不敢让自己最亲的人知道,让浅水湾的父母知道。可那道坎垮过去以后,自己慢慢才发现,变化还是有的,那就是男人们看你时变了。 你一直守着,男人气你恼你时,心里也敬你,可你跨过了那道坎,男人们也就不把你当一回事了。你破了一回,你就有了一种味样,男人们开始象苍蝇一样的盯上了你。法院那个陈伟林对自己一直挺好的,也没有过分的举动,可有回他把自己带到了一个宾馆,一切就顺了,自己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别说他为自己花了不少的钱,单自己也已喜欢上这个人,知道他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可即便是熟了,要在一个男人面上把衣服脱光,对唐丽丽仍不是一件自然的事。好在陈伟林把一切做的很自然。完事后,他问自己和谁有过? 自己不好说和老师有过。只听他问时唐丽丽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只一次么,这男人就觉察出了。就说是和自己的同学。他倒也没再多问,只是要送自己东西时被自己拒绝了。 他问为什么,她说,要东西也不是有这事后就要。他就问自己有什么打算,想不想留在市上?唐丽丽没说不想,只说,我想回家的。陈伟林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就这么算好了。 只后来他找自己时,唐丽丽能推就推掉了。只有回他看样子是醉了,非要自己,自己推他时,他有点失态,居然哭了。唐丽丽心就软了,就由了他。完后,自己没有走,一直看着他醒来。 他看着唐丽丽说,让她今后不要再到歌舞厅里去了。唐丽丽说,自己已很少去了。他想让唐丽丽只和他好。记得当时唐丽丽看了眼陈伟林问,有什么结果么? 陈伟林也看了眼唐丽丽,问她要什么结果。 唐丽丽也哑了。她要什么结果呢?她知道没有什么结果的。陈伟林抱着她,在床上坐了半宿,两人都不说话。唐丽丽当时倒有些同情这男人,虽了解的不多,只知他的心里其实也苦。 唐丽丽没想到,连吴兵居然也来找她了。 他来找唐丽丽,唐丽丽以为他找白娟。可他说找自己时,唐丽丽倒愣了。可因为不陌生,又说有事时,自己也就上了他的车。他一直将自己拉到市南的森林公园。唐丽丽问他有什么事。他就说,想同她呆呆。她倒笑了,说,她可不能对不住白娟。吴兵说,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他和白娟已一个不管一个了。唐丽丽问为什么? 吴兵说,没感觉了。白娟太浅、太俗、光知道钱。吴兵又说起当初见到她时的感觉,说着就要动手。唐丽丽在内心中真的有些恼了,说,你把我带上山来就为这事?说着就要下山。吴兵也有点恼的,认为她有些不识抬举,让她有能耐就一个下山。 唐丽丽没回头的就走了。这倒吓了吴兵一跳,结果他还是开车送她回了市里。在车上,吴兵问,你们不就是为了钱么? 唐丽丽说,你不是怨白娟爱钱了么?我们是为了钱,但不是为了钱什么都行。 回来后,她给白娟说起时,白娟一脸的无所谓,说男人就没有好东西,得不到时,恨不得把你含在嘴里。得到了,玩腻了,就他妈的烦了。其实她也烦吴兵了,说有个小伙子正追他呢。还很热心的问起丽丽的那个陈庭长,说那人倒正派多了。唐丽丽听着时,不知说什么。 让他最受不了的还是王老师。 没那事时,他要在自己面上动手,自己一恼,他也还自重。有了一回后,他倒耍起赖样。三天两头找自己,觉着自己是他的人了。见了面就要亲要抱的。她就有些烦,她不让时,他就问她,她到底是咋想的? 她看了眼有点无赖样的老师说,没那事前,他还是她的老师,有那事后,他就什么也不是了。那天是她喝了酒,疯了,也算对他一直关心自己的一种报答。现在完了,一切已结束了。 可王老师说,他喜欢她,他要把她留在市上,问她知道有多少女孩为留在市上不惜一切么?说着时,就把手放在唐丽丽的脸上。唐丽丽把老师的手拿开,冷冷地对老师说,她知道,可她不是。她要回家,回到浅水湾去。 最终她被分回了关东,她觉得自己没什么遗憾的。只身上两万多元不好处理,想想还是把折子让白娟拿着。 她给白娟给时,白娟见她这样子就说,你何必呢?你好象不是农村长大的一样,你不看大家为留市上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么,他们都笨吗?这可是一生的事,错过这个店,你再想回来可就难了。社会就这样子,你有必要和社会较劲吗?你会后悔的。 唐丽丽说,你说的我都明白,也许我真的会后悔的,可现在我只想回家。 家里人对她回来倒没什么,也觉得正常。只让她在哪里教书时,父亲说要为她选个好地方的。看父亲的神情,倒有把握的样子。唐丽丽说,就在咱浅水湾也行。父亲说,那怎么行,说啥也不能让你呆在山里。她也没多想,父亲愿意咋样就咋样。可一个假期看父亲为她的工作跑来跑去的四处求人,唐丽丽心里实在有些不忍。 最后父亲给她说,城里人的心太黑了,爸只能让你到阳湾去。听父亲这样说时,唐丽丽心里有些难受,为进一个小小的县城都让父亲如此为难,真要为进市上的话,不知会难成咋样子。就高兴的对父亲说,阳湾我可听说是人人争着要去的好地方,能去阳湾就很不错了。 父亲倒也笑笑说,也是啊,现在进个阳湾也难。就让她到阳湾去了后,好好干。唐丽丽第一次懂事的对父亲点点头。其实她是很能明白,父亲说让自己好好干的意思的。 唐丽丽来到阳湾后,看这里确实比她们的北山要好。又遇上春华姐他们,他们要认自己这个妹妹。虽然自己嘴上说不太愿意,其实心里真的很高兴。时间长了自己倒觉得自己有些不配,他们是那么的关心和喜欢自己。自己便想能象他们一样的当个好老师,将过去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全忘掉。 这几个月来自己也的确被这学校生活吸引住了,爱上学生,爱上了这教书的生活。 看着学生在自己的指导下,一点点学会识谱,学会弹琴自己心里真的很高兴。有时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校园,居然还蒙发出给她写一首校歌的想法。给莫船讲时,莫船说,好呀。 一日日就这么很轻盈的过去了。象校长说的,轻轻松松,说说笑笑的就过去了。没想到一个例会倒把自己开醒似的。唐丽丽这晚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第二日,见着莫船。莫船问,我听春华讲,你还自责的不行? 唐丽丽一笑说,你们都进步我也不能落后呀。 莫船说,你别因表扬了别人就看轻了自己。没什么的,你有热情就会是个好老师的。生活么还是要有说有笑的。再说了,教师这活比不了体力劳动,要慢动作,急不成的。 唐丽丽说,我也没什么,就当时心里有些难受,过了也就没事了。莫船说,没事就好。咦,今天这身衣服可好看。 唐丽丽问,不扎眼?莫船说,有什么扎眼的,既朴素又大方,更有活力。唐丽丽一笑说,你可别哄我?莫船也一笑说,干吗哄你,别人若说了你,也是说我呀。唐丽丽笑着转身走了。 唐丽丽穿衣服平时很注意的。她的确有不少衣服,好是好看,可总觉着穿起来同这环境不太协调。所以平时穿衣生怕别人说什么。今日莫船说好,唐丽丽知道还是有些扎眼了,就想回房去换件衣服。到了房子,可看着自己的衣服,真不知穿那一件合适。 一个人就坐下来想心事,这一想就想到了自己的音乐课。 自己上的音乐课和自己这些衣服可能一样,好是好,可在别人的心里怕就是个应景的事。这么想时,唐丽丽觉得怕连自己这个人在别人眼中都是个应景的人。 音乐课在别人眼中本就是教教歌,跳跳舞起个活跃气氛的作用,如果自己再不能好好的做事,是会让人如看轻音乐课一样的看轻自己的。可细想这音乐课,每个班一周也就两节,要让自己象别的老师对每个学生用心辅导自然是不可能的。想想这现状,就自己想用心都不易。 别的不说,就自己现在自愿辅导的这几个学生,每天想教她们都没有时间的,只能利用上课前,放学后的一点空隙。可就这点空隙学生也总来不齐。学校不是有这事,就是有那事,学生和自己似乎都难以集中了精力做这事。 看来就是自己想把这事抓抓,可怎么抓倒成了问题。 想来想去,就学校的时间安排看只有下午最后一节课了。可这又牵扯到很多班,不给学校说怕是不行的。可给谁说,怎么说,自己又不知。 过了几天碰见愚同,说着话就说到这事上来了。 愚同听了说,这有什么,你直接找教务处的白主任去说行了。你是想给学生们多教东西,多好的事。 唐丽丽想想也是,下来后她就找了回白发省。 白发省听她说了,就说,这是好事,现在讲特色教育,咱们学校的音乐教育要加强,争取成为一个特色。自习课,早读,课前饭后,礼拜天都行。 唐丽丽说,人家班主任会不会说什么?白发省说,我在会上讲讲,这是好事,大家都要支持。你是艺师毕业的,咱们学校已两年没给艺师送过学生了。你要抓好特长班的辅导,特别在初三要选好苗子,争取这届学生就有突破。唐丽丽见白发省这么说,心里就高兴。就说,行,我一定会尽心的。 唐丽丽便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事做好。 学校的目标今年是“保一,望二,争三”,就是最好的结果能考十三个中专生。自己若能在特长生辅导上有突破,那就真算是出了力。这样看来初三学生还是有些少,还要多动员些。除了自习课,礼拜天自己不回了也可以叫学生来练的。也真是,凡事要认真去想,总会有许多法子的,怪不得校长说,看来自己还是没太用心教书。 唐丽丽就按她的想法搞了起来。 早晨她确定的几个重点培养对象,便在栏杆上练压腿,唐丽丽站在一旁指点着。这一练就有了气氛。中午来后,音乐室里也有了琴声和视唱。下午从自习开始,在中院的花坛前,训练舞蹈。这一跳,就会有不少师生来看,起先别说学生羞涩,唐丽丽也有点不太自然。可慢慢地自己和学生都投入进去,师生的目光中有了赞许时,大家倒越跳越有劲,唐丽丽的热情也高涨了起来。 只是每回来的人总不齐,不是班上有事,就是任课老师讲题不许出来。为这,这些学生倒两头受气,自己说了她们,她们的老师又要说。就觉得这事还得给学校再说说。 见了连舟后,她问连舟,你说这事给谁说得好?连舟说,这事,你首先要把人数定好,把名单交给政教处的周主任,让他给班主任讲讲,再给值周员讲讲就顺了。光给白老师说说不行的,班上事还是周主任管。唐丽丽觉着刘连舟说的有道理,就照他说的做了,把自己选好的学生名单交给政教处。 周连生主任听她说了这事后很热情,说他给班主任讲,要全力配合特长辅导工作。还问了唐丽丽不少个人的私事,很关心唐丽丽的样。在下周的例会上周主任果然严厉地讲了这事,说这事关乎学校整体发展,班主任要带头支持,还读了选定的学生名单。 这会后,学生辅导的情况就好多了。 人也怪,一下子投入到一件事后精神也就变了。虽说多半学期还没发一分钱,可心头有股暧意,对学校里的事也比过去上心了。上午没课时,也很少串门,一个人在房中听歌看书。想想怎么把一首歌更好的教给学生。 《美好的中学时代》是初二的一首歌,可唐丽丽觉着初一的学生唱唱也好,就决定给初一的学生也教。这天教时,她没象往常一样,一开始就唱谱。看着这五十几双眼睛,她突然想说些什么,就给学生们讲了自己刚上初一时的不少事情。学生们听的很认真,自己讲时也动了感情。 最后说,同学们,中学时代是我们每个人成长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时期,中学时代是一段金子般的时光。同学们刚上初一,希望大家珍惜这美好的时光,在这段时光里能留下自己的理想,友谊和歌声。今天就让我们来唱唱这美好的中学时代。 学生们那天学的很认真,没学几遍,就能熟练的唱下去了。听着那歌声,唐丽丽的心都受到了感染。 在那一刻,唐丽丽不由得和学生一起唱了起来。 第25章 到学生家去 方春华感到教书的日子越来越忙碌了。 早上六点起床,然后洗漱,吃早饭,收拾房子。等一切停当也就七点了,便到教室去看看,地是否扫净了,学生是否到齐,有没有别的意外的事?同时也让学生看看自己,他们的班主任今天在,而且很精神的在。 时间长了,方春华知道自己每天到教室里转转是很重要的。 对自己来说,一切正常也就放心了,对学生来说,他们的班主任在他们也就心安。方春华也就理解了校长为什么每天也要到教室去转转,想想校长的心思和她会一样的。既为看大家,也为了让大家看自己。一个学校里,一天校长在与在是不同的,对于一个班当更是。 早读上了后,二,四,六是英语早读,她就去上早读。两个班的教室挨着,她就到这个班看看,到那个班看看。然后就是上午的两节英语课,一般在二,三节。在两节课之间还有个课间操,所剩的第一节和第四节课,似乎没干什么就很快的溜走了。 课四下后就是午饭时间,有一个多小时。可吃个饭,说说话,或干点别的什么,也会快快的过去。下午倒是清闲些,但似乎也很忙,写写教案,看看书,干个什么,两节课很快就会过去。第三节是自习课,班主任是要去看看的。去了辅导一下学生的作业,处理一下班务,或布置检查个什么的。自习完了会有节辅导课,春华一周有两节,这辅导完了学生就放了学。 吃了晚饭,这一日就算过去了。晚上的工作,最主要就是批改一百多本作业。如果下午没备好第二日的课,晚上还要赶着把课备好。当然也不是每时每刻忙,也有时间同老师说说话,聊聊天,逛逛街或运动、娱乐一下的。但总要把一日要做的事情做完才好。一般到睡也就十点多了,有时还会到十一点或更晚。 一日如此,一周如此,一月,一学期,一学年自然也是如此,这就是教师的生活,自然也是自己的生活。 方春华当了教师后一个最大的感受就是时间过的是太快了。 一日不见了,一周溜走了,忽然是下一月了,期中考试又到了。到期未时,半年的光阴已不可追回。日子就是这么打发的,每天忙着相同而又不同的事情,让喜怒哀乐悄悄地穿过。一日日的总是有人在后面赶着似的,让你停不了脚步,所以周末和假期总是让人有所期盼。 这周放学后连舟来问她回么?方春华说,不回的。好几周都忙忙的,这周睡睡觉,休息些。刘连舟说,昨晚莫船他们在我房子闲聊,说来阳湾这么久了,还没好好转转,听我说这通口寺有庙会,就要去转转,你去么?方春华说,转是想转的,可我真有些累。刘连舟说,没事了就去转转,一个人闷在学校里也无聊。方春华问,通口寺离阳关村不远?刘连舟说,阳关就在通口寺的脚下,去通口寺要过阳关的。 方春华班上有两个阳关村的学生,自己总想去看看,一直没有机会,若能顺路去看看也算一举两得。就说那就跟你们去逛逛,到时别忘了叫我。对了,他们今晚都干啥去了?刘连舟说,他们可能去阳柳小学打球去了。方春华说,他们到会找乐。刘连舟说,也没事么。 送走刘连舟,方春华有些累的躺在床上想明日的事。 她班里阳关共有三名学生,只一个学生的父母常年在阳湾做生意,小学是在阳柳读的,父母的面自己也见过,情况还算了解。另两个学生,一个叫尚亚明,一个叫郭秀丽。这尚亚明人倒大方,学习也还可以,只家看样子有点穷,孩子偶尔会有愁苦的面容,不过人整个还是快乐的。但郭秀丽这个女同学的不快乐是挂满了脸的。她人长得瘦小,整日沉默寡言,总穿着一件衣服,有些不合群,学习也不好。只字和文章还写的可以,每周的周记很耐读,只心里忧郁的很,不知她的家会是什么样子。想着时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二日起了床,正洗脸时,听愚同在下面叫。她应了声说就来。匆忙收拾好,穿了件干净的衣服,提了小包就出来。 刚出了门就见了唐丽丽,方春华说,你不是回家了么?丽丽说,本说要回的,听他们说要去逛,想想回家也没事,就不回了。昨天放学后,我还跟他们到阳柳小学玩了很久,回来后见你早睡了,就没有叨扰你。他们也叫你了? 春华说,本说不去的,可他们也叫,就去转转。看了还没收拾好的唐丽丽说,既这样,你快收拾,愚同已在下面叫了。唐丽丽说,你先走,我换件衣服就来。 春华就朝校门口走去。一会儿,丽丽穿了件火红的风衣也跑来了。春华说,这衣服真好看,咋没见你穿过?丽丽一笑说,我不敢穿的衣服还多着呢,今儿个也不怕了。春华问,你怕什么? 丽丽说,当个教师对人的穿衣无形中就是种限制,也说不来怕什么,但有些衣服还是觉得不穿的好。 莫船见了她俩说,怎么都还打扮了一番,你俩可是咱校的两朵花呀。春华说,别贫嘴了,怎么个走法?愚同说,我听学生说去通口寺的路还是个慢上,咱得一个人骑一辆车子。 丽丽说,不早说,现在到哪儿去找一辆车子?这时刘连舟和李红军也来了,四男两女,就三辆自行车。李红军对刘连舟说,看来你得把你的麾托骑来了。莫船问,你摩托哪放着?连舟说,就在房子里。莫船说,那好,你骑了摩托带上两个女的,我们三个骑自行车。 刘连舟就去推他的摩托车。推来后,丽丽问,你带两人行么?刘连舟说,行当然是行,只坐两个人,会有点不舒服,你俩得委曲一下。愚同说,坐上摩托车,也就一会儿的路,上。 春华和丽丽却推来推去,都不好意思在中间坐。愚同说,丽丽你坐后面,你还敏捷些,春华你别不好意思了,快点坐上走。春华经愚同这么一说,倒不好说什么,就坐了。一群人就出发,到了中心市场,大家下来又吃了饭,唐丽丽抢先开了钱,一伙人才重新上路。 出了阳湾镇,就走上了通往阳关去的公路。这路修得有些年头了,不少地方有了破损。路是沿着阳水河修的,风景倒不错。河东的北方机械厂向南一直延伸了好远。 愚同问,这北机厂大的很么?李红军说,可不,当年的铁路本不向南拐的,就因了这个北机厂,硬是朝南拐了一下。事实上有了北机厂和铁路才有了阳湾镇的今天。就咱走的这路,不好,它也是柏油路,要不是里面有个254厂是不会有这条路的。 愚同问,里面还有个厂子?李红军说,咱们再走一会,就可以看见的。莫船说,这都是当年三线建设的结果,若不是有这些厂子,这些山沟会很苦的。李红军说,254厂当年是从沈阳搬来的,翻过关张原的718厂是从上海来的。这些外来的厂子和外来的工人对阳湾的影响是很大的。 这么说着话,就看见河东面有个村子,李红军说,那是阳平村,咱周主任的家就在这里。愚同说,这阳湾的村子不是阳什么,就是柳什么的。莫船说,当然了,阳湾要说有好东西也就两样,一是阳水河,一是这遍地的柳树。所以也就阳什么,柳什么的。 愚同说,也真是,这川道的柳树就是多。你们咋就不载别的树呢?李红军说,好象也没人硬规定,可普柳川上的人就是爱柳树。关于柳树的故事天天有,年年有。 这时就看见了前面有个工厂,愚同问,这是254厂吗?李红军说,是,这从外面看,没什么的,可进去后才大呢。你看这地形,关张原在这里凹进去很多。 到了厂门口,本要进去看看的,又怕连舟他们等的时间长,就又向前骑去。 他们三个又骑了有二十多分钟,拐过一道弯就看见一个原,被阳水河分成两块。在沟口附近已可以看见村子了。愚同问,看见的就是阳关村吗?李红军说,是阳关村,这阳关村被阳水河流过的沟一分为二,东面的叫东阳关,西面的叫西阳关。你们再抬头看,远处那个高高的山就是天苍山。在阳湾有个传说,说这个天苍山和过了关张原,槐庄那边的石槐山本是一对情侣,由于家人反对,就逃到山里,可又迷了路,一个找不到一个,后来就化成两座山,一个可以看见一个,却不能相见,就整天的流泪,这泪水就成了阳水河和沙窝河。 莫船说,这我咋不知道,不过听起来很感人的。这时也就到了阳关村。愚同看了看说,你说这阳关的名字咋起的,莫不是村子沟口的两边就叫关了?莫船说,你看这不是很象么?守住这个关口,这条路就断了。 愚同说,莫船,一路走来我就看不出你是本地人样,和我一样啥也不知的呀。莫船一笑说,我小时的乐园在府河滩,很少到这儿来的。又没在阳湾上学。就槐庄我也只去过三丰谷和沙窝大坝,大坝上面的清风观和石槐山还没去过呢。 愚同问,过了关张原还有个道观?李红军说,是有个道观。不想了倒也没什么,要一细想,这阳湾地区可也真奇,自东向西既有三个原,又有三条河,还有三个宗教场所。东面是落陵原,原下有阳水河,原上有这通口寺,中间是关张原,原下有沙窝河,原头有个清风观,西边是西陵原,原上有西溪河和西坡教堂。 愚同说,这么个弹丸之地,倒三教九流都齐了。 莫船说,阳湾地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确是个地形复杂,人口稠密,厂企众多,交通发达,贸易繁荣,文化昌盛的好地方。 愚同说,还真夸上了,不过这阳湾经你们这么一说,确是有些特色,是好地方。看看你们这里,人们说府河平原养懒汉,我看不懒也不行呀。这时,李红军用手一指,说,你们看连舟在哪等咱们呢。 他俩望去,果见连舟在去东阳关的路上等着。 相互见了面,李红军问,她俩呢?连舟说,等你们不来,春华说要到一个学生家去,她俩就去了。让我在这等。愚同说,这个春华可够用心的,总放不下她的学生。 方春华的确是放不下她的学生,到了254厂门口,丽丽还要进去转,可春华想还是早到阳关的好,最好在等他们时就能去,免得回来时,他们都跟去。就劝丽丽还是走。 三个人到了阳关村,等了会他们不来,方春华就决定先去,丽丽也要跟去,她也同意了。连舟让她俩快去快回,免得大家等得急。 一路上春华的心情倒很好,阳水河的水不是很大,但很清澈,两岸的田野上小麦苗已铺了一地,远看去倒是满眼的绿。离了阳湾镇,这沟就越来越窄,南面的山岭在这冬日的晴天里,看起来清楚了不少。只她夹在中间,不抓连舟不行,又不能抓的过紧,心情的紧张让她还不能全身心的去看这冬日的阳水河。 到了阳关,她就觉得这名字起的好,而且还以这沟把阳关分成了东西阳关。念着这名字时,是会让人产生想象的。只村子也就是中国北方极普通的村子。从外面看倒还不穷,有不少的新瓦房和新楼房。问了人知两人个学生的家都在东阳关。进了东阳关又问了几个人,才找见尚亚明的家。 东西阳关都是依山而建的,尚亚明的家看样子已到了东阳关的最南面,院子后已没有了人家。全是树木,虽已落了叶,但看着时,是会想起春夏时那派浓荫与阳光。 进得了院子有四间红砖大瓦房,很有气势。院子也整洁,丰富,种的东西不少。问时,只他的婆婆和妹妹在,他的父母听他婆讲在254厂做小吃生意,尚亚明也跟去了。他婆问,亚明这孩子没出事。春华说,没事,我是他的班主任,今日说到通口寺去,就顺路来看看。 他婆说,他父母一天到晚忙,没时间支拔他,他倒天天爱逛的不行。春华说,亚明是有些贪玩,不过孩子么正是玩的年龄。他倒也懂事,学习还可以。就这么同他婆又说了会话,觉得这学生的家还算是幸福的。问了郭秀丽的家,两人就离了尚亚明的家。 推开郭秀丽家闭着的门,静悄悄的院落,让春华有种说不出的萧条。两人有点不敢进的,一个看了一个一眼,还是春华先迈步进了院子。 正对院门是三间破旧的土大房,大房旁是一间厦房。大房前的几株有些年头的桐树虽没有叶子了,还是将院子罩得很阴。两人站在桐树下有些胆怯的问有人么。没人应,方春华又叫了声郭秀丽。那个灰色低矮的瓦房中门才开了。一个姑娘走了出来,问她们干啥? 方春华说,她是郭秀丽的班主任,这周没事来看看的。那姑娘的表情有些冷的说,秀丽不在家。说着就要闭门样。这时,听见房内的坑上有人说话,秀秀,谁呀?我听是秀丽的老师,快叫进屋来。 那姑娘有些不情愿的把她俩让了进去。屋子里要比外面更暗,炕上是个中年的妇女。这妇人见她们进来了,就要爬起来,那叫秀秀的姑娘跑过来,扶着说,你行么?娘。那妇人说,没事,我死不了。秀秀你快去给两位老师倒杯水。然后对她俩说,你们坐。 方春华看着黑黑的房子也没个坐的地方,只有一个旧椅子,上面还堆满了杂物。就说,不坐了。 可那妇人说要坐的,自己就要下来收拾椅子的样。方春华心里有些不忍,就坐在了有些脏的炕沿上。她坐下后,还示意丽丽也将就着坐在那椅上。 见她俩坐下后那妇人才说她是秀丽她娘。我呀,害苦了全家人。她爹到山里看林子去了,你们见的那是秀丽她姐,本说要出嫁的,可因我一拖再拖。我这病呀。 方春华听着心里就不是味,说,这也怨不得你呀,你有病,这也怪不得谁。秀丽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本该早来看看的。秀丽她娘说,秀丽她今天到柳南她姨家去了。她没给你惹事?春华说,没有没有。秀丽不爱说话,人内向,可心里明,啥也懂。只我觉得她心里苦。 她母亲说,心里能不苦么,我看病要花钱,她们念书要钱,我这一病给孩子连个饭也做不了。他爹看林子又挣不了多少钱。我把大闺女连累的哪也不能去,我咱不早死呢。 那个叫秀秀的姑娘不知何时,在柜上放了两杯水,默默地站在丽丽身后,这时说,娘,你给人家老师说这些干啥?秀丽她娘说,秀丽的老师又不是外人,我心里闷的慌,你姓方。 方春华有些吃惊的说,我姓方,叫方春华,今年刚毕业的,给秀丽当班主任,也教她英语。这是秀丽的音乐老师,叫唐丽丽。秀丽她娘看了她俩说,怪不得人长得这么好,心肠好呀。这秀丽,人单薄,又不爱说话,平时,在家很少给我说学校的事,可提起方老师,就说好。记得还是她刚到阳湾不久的事,那天下着雨,这孩子去时啥也没带,回来时我见打了把伞。就问了她,她说是老师借给她的。可走时非跟她爹要十五元钱,说买书用。她爹不给,这闺女从来不太为难人的,那天却哭的不行,我气的也骂了她。可看她哭的那样子,就让她爹找了十五元钱给她。可她走后,我发现她借老师的伞没有带,当时我也没多想,就收拾了。后来她爹问别家的父母说没听学校要交钱的,她爹气的说要打她。她回来了,再问时,才说了实情。说老师好心给她借了伞,却让她不小心给撕坏了,不给老师赔,她就没法到学校去。她爹气的说,你咋不早说。就拿出那把伞来,打开,果有一道缝隙。她爹看着这伞说,这伞挺好的,怕十五元买不下。秀丽说,她还借了别人几元钱。她爹问,买的和你老师的一样?秀丽说,还有点不一样,不细看的话,看不出来的。走时,她爹给了她钱,让还给人家。方老师呀,你别怪这孩子,你那伞,后来我给补好了,一直放着,谁也没用。秀秀,你去把那伞给拿出来。 那叫秀秀的姑娘就出去,取来了那把伞。 方春华接了,打开,果有道口子,只被补的很平整。这伞是心海给她花了二十元钱买的,只秀丽还了伞后,她就没有细看,也根本没有在意。没想还有这事,更没想这学生这么有心。用手摸着那平整的针缝时,方春华的眼有些湿,不知说什么好。 秀丽她娘说,这孩子不懂事,你好心借她伞,她还给你弄坏了。她说还了伞后,你一直没问过她,她还怕你看出来呢,你别怪她。 方春华说,我怎么会怪罪她呢,别说只撕破了,就是丢了,我也不会怪她的,何况她还给我买了把新伞,你又把这旧伞补得这样好。我没想给秀丽借了把伞,反倒给你们添了麻烦。秀丽是个好学生,关心她是我们老师该做的,我…… 方春华有点说不下去。秀丽她娘说,方老师,唐老师,这么远的路,你们能来,我就知道你们是好人,还从来没有老师来过呢。千万别说添麻烦的话。秀丽这孩子能遇上你们,算她前世修来的福。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方春华不记得了。 走时,方春华说,这把伞我能带回去么?那把新伞我会让秀丽带回家的。秀丽她娘说,看你说的,这本就是你的伞,你带着。那把伞也别给秀丽了,有你们这么好的老师,我还不知咋谢呢? 她们离开时时,秀丽她娘还要送,方春华死活不让,她就拿了那把伞,在秀丽她姐的“你们走好”声中,默默地同丽丽走出了那个萧条的院子,走出了东阳关。 第26章 追不上的学生 李愚同见她们回来了,就说,一个家访咋这么久?该不是家长好吃的让你们嘴馋了?知不知有这么多人在等你俩? 两人都没说话。莫船看两人的神情,特别是方春华的眼睛还有些红,就问,没啥事?方春华低了头,轻声说,没事。刘连舟看见方春华手里还拿了把伞,就说,这大睛天的,怎还借了把伞来?李愚同一看也说,你们家访一回搞什么名堂? 方春华淡淡地说,伞是那回下雨给学生借的,我就顺便带回了。愚同说,怪不得来家访,是为一把伞呀。唐丽丽瞪了李愚同一眼说,你怎么说话?一旁的李红军见唐丽丽也满脸的忧伤,就说,好了,别说了,咱们走。 通口寺,在阳关村南面的半山腰上。路不远,只车子没法骑了,他们就把车子推到沟底放下,只身往坡上爬。 通口寺建在西阳关的一个半原平台上,这平台向外凸出着,从下向上看,好似悬在半空一样,地势很是险峻。离了沟底的坡上满是松柏,通口寺内外更是郁郁葱葱,从远处看很是吸引人。爬到时,首先进入眼睛的是一个庙门。 庙门修的很大气,不是正东开着而是向着东北方。站在庙门前透过阳水沟是可以看见东川大片地方。 进到庙里,先是个大殿,有几尊神像。从大殿的两侧小门再进去,两边有供神像的房间,中间又有大殿。这殿后是一排六孔窑洞。窑洞也是砖砌的,里面有神像。窑洞两边各有一排用长廊相连的厢房。右边的厢房间有一个圆形的门,出了这门,则是一个不小的花园菜地。看着时,很有生气。出了菜地,在第二个大殿前,有个算卦的僧人前围了不少的人,听说他的卦很灵。这殿后正中的一孔窑里是个千手观音,可以乞子求福。 他们几个就这么转着看,方春华倒爱叩头。方春华叩时,莫船也会跟上。见他俩这样,大家就笑。莫船说,离地三尺有神明,你们不怕么? 他们又笑,不过方春华很肃穆的神情,倒让大家笑不出来。在算卦的僧人跟前也摇了签,僧人问他们问什么时,愚同说,我们都还没成家,就说我们几个人的婚姻。僧人让他们都报了八字,算了下说,这几人中除了刘连舟外,别人的婚姻都还有不少的波折,其中方春华,莫船,唐丽丽三人还六甲无子。虽是闹着玩的,还是想讨个吉利,可这结果让方春华听了倒心事沉沉起来。 刘连舟说,你真的信这个?方春华说,信什么,不是闹着玩的么?”莫船说,是不该信的,咱们还没到信命的年龄呀。 后来他们就转到了那片松柏林中。李红军问,这些僧人真的相信有来世吗?莫船说,当然不是了,生活只是不同样式的选择,在我看来,做僧侣只是选择了一种清雅的生活方式而已。不同的生活有不同的寄托之法,对他们而言,这神像,这木鱼,这纸钱,这香火就是他们寄托的法器了。不过人生总不能空无,现实的不自足,就会让他们在这些法器上看见神的光辉。 愚同说,我咋就觉得,这僧人们做的事,和咱们正在搞的目标教学倒有些相似。是把生活中本就有的一种目标集中化,目标化了。其实‘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刘连舟说,你倒会联系的不行。方春华说,我倒觉得愚同说的不错,咱现在把目标教学搞的神秘兮兮的,还实验。在我倒有些瞎折腾,佛祖在我看来不在酒肉也不在庙堂,就在心中。心中无佛了再有什么也无用的。这和教书一样,心中有学生了就会有好的方法出来。没了学生也就没有好的方法了。 唐丽丽说,看你们越说越玄的,一个人心中有佛无佛又有什么呢?佛别人看不见,但酒肉是实在的,庙堂也是人可以看得见的。佛很多时候是给那些没有了酒肉的人看的。 莫船说,还是丽丽看得开,这就叫做‘今日有酒今日醉,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们是不可想那么多身体以外的事的。 李红军说,好了好了,咱们别发感慨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往回走。这时,已过了中午,一伙人就离了香客不断的通口寺,向山下走去。 过阳关时,车子顺势而下,两旁的树木向后倒去,真给人一种过关的感觉。不一会儿到了254厂和去柳南的岔路口。刘连舟停了车下来,等他们大家都到了说,咱们走柳南回阳湾多看些地方。大家就说好。李红军说,既如此,咱在254厂吃些饭,我去厂子校还有点事,吃完后你们先走。大家说也行,一伙人就进了254厂。 这市场不大,倒还繁华。方春华想看看尚亚明在哪,可转了一圈也没找见。李红军找了家馆子说,这家饭馆的臊子面不错,咱六人刚好一席,你们吃了就觉得实惠。大家就说,听你的。就相跟着进了馆子。 先有三盘凉菜,虽很普通,但吃着味道确是不错。然后就上面上汤,大家吃起来直叫好。唐丽丽说,我来阳湾就觉得这臊子面好吃。李红军说,好吃,就多吃些。唐丽丽笑着说,是想多吃,可肚子有限。 李红军说,回去时是下坡,你俩用不着再在摩托车上挤了。你坐我的。唐丽丽说,你不是还要到子校去吗?李红军说,我去子校就借个东西,很快的,你也可以跟我去。 唐丽丽笑笑说,不用了,我坐愚同的车子就行了。愚同说,干嘛坐我的,莫船多人高马大,为啥不坐他的?唐丽丽说,不带就算了,让你带是看得起你。愚同一笑说,看把妹子得罪了不是,我带,我带还不行么?唐丽丽说,你要带也不让你带了。 方春华说,你俩别逗嘴了,我的头让风吹的有点昏,丽丽你一个坐摩托。唐丽丽说,我的头也有点昏。莫船一笑说,好了,回去下坡路,怎么都好。不愿坐摩托了,我带你,谁让我是你哥呢?大家就笑,李红军没有笑。 说话间吃完了饭,愚同要开钱,连舟拉着非他开,结果反让李红军开了钱。李红军说,既没人坐我的车子,我就先到子校去了。方春华和莫船说,红军,你先忙去,咱们在阳湾见。” 结果刘连舟也骑摩托车先走了。丽丽上了莫船的车子,方春华上了愚同的车。一行四人慢悠悠地从柳南向阳湾走去。 莫船对丽丽说,你看出没有,红军对你有点意思。唐丽丽说,可我没那点意思。莫船说,但也今后要注意,不可用话伤了人。 唐丽丽问,我伤他什么了?莫船就笑笑说,好了,唱个歌。丽丽就唱了起来。 在这冬天的下午,太阳暧暧地照在身上,人的心情也就好起来了。唐丽丽就一首接一首的唱。愚同赶上来对丽丽说,早知你肯唱歌,我带你多好。方春华说,怎么嫌我不会唱歌?愚同说,没有,不过,你也可以唱唱么?方春华倒真想唱,低了头,看见手中的伞,就说,我不唱了,愚同我给你说说这把伞的事。 就给愚同说了郭秀丽一家和这把伞的事。愚同听后半天没说话,春华也没说。骑了好一会,愚同说,春华,你太善良了,这样的事,不只对学生是种禁锢,对老师也是。这种禁锢你慢慢就体会到了。春华没有接腔,就这么一声不响的到了阳湾。 快到学校时,春华说,你慢点,让我下来。愚同说,咋了?这也用避嫌。春华说,你胡说啥,我有点事。愚同就放慢了,让春华下。春华下后,他一个把车子骑回了学校。 晚上,也没有别的事,开了个例会。说要从下周开始,进行评教赛讲活动,主要是看对目标教学模式的应运。 会后,莫船到愚同房中聊天,愚同就给他说了春华给他说的事。莫船听了说,春华这事一下子就把这个学生给抓住了。 愚同说,可也把春华抓住了。莫船说,是呀,按理说,咱做老师的就是要做这些既能抓住学生也能抓住教师的事,只有这些事才让咱们觉得做老师的好,才能将附于教师身上的那种光辉传给学生。可听你这口气,是不想被抓的。 愚同笑笑说,可咱只是一个马车夫,这不是逼咱们做救世主吗?莫船说,怎么个马车夫与救世主?愚同说,老师不能说没作用,可这作用就是个马车夫的作用,把学生从这个年龄拉送到另一个年龄,也就是陪着他们成长。可要做了救世主,就会把学生所有的问题背在身上,觉得是咱老师的责任,所以要用心改变学生。这样用心的目的也不再只是陪他们成长,而是要改变他们的命运了。你知道有这种认识后,会产生多大的力量吗?这可不是上级的表扬奖励可以比的,这是内在的一种力量。 莫船说,这不好吗?我们做老师的不就是想改变学生的命运吗?愚同说,虽没教很长时间的书,可我发现一个教师的道德感太强了,会把老师做的很辛苦,可能还做不了当下的好教师。 莫船说,可你会感到活着的好,会以苦为乐的。不是所有人都愿活在别人的眼光里的。不是么?看你不说话时,凶巴巴的,可学生却对你那么亲,只要有这种亲在,你就没什么苦了。 愚同说,我那种好就是当马车夫的好,就这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就大了。莫船说,可你愿意,不对吗?你不是已不等扬鞭自奋蹄了么? 愚同笑了下说,那种奋蹄也是当马车夫的觉悟。就我班那几个捣蛋的学生可让我伤脑筋了,我虽给你说不能有救世主的想法,可我也会生出改变他们的想法。但又改变不了,就很使人苦恼。 莫船说,谁叫你爱他们呢?好老师的苦恼都是从爱产生的。没有救世主的想法是做不好你说的马车夫的。 愚同说,可做了老师后,看学生对你那么信任,那么亲,怎么能不爱学生呢? 莫船笑笑说,那就爱着烦恼。不过马车夫这比喻好,不论怎么先要把学生拉上,先要让他跟着你前行。在前行中再说别的。 愚同说,眼下只能这样了。可象春华那样,不但把学生拉着,还要把学生的问题背在身上,那就不但苦也会很累的。不过这样的话给别人说总是道理,遇到自己身上也由不了人似的。我为学生也有心烦乱的累感。 愚同的累感,就是由班上三个男生引起的。一个叫尚力,他家境富有,但不爱学习。这一不爱学习,就对别的事情有了兴趣。所以一天到晚总要惹点事。可他又不是那种因富而张狂的学生,很多时候还有正义感,集体荣誉感的不行,对人也很和善,所以在班上倒有了人缘和号召力,不只男生听他的,而且女生也听他的。给她做作业的女生比男生多。这学生属于那种除了学习不行,别的事都爱都好,而且表现还不错的那类学生。 还有一个叫秋军涛的,他看起来十分的文弱,又不爱说话,可满脑子的坏点子,是尚力的第一智多星。再一个是赵金波,他的特点就一个“大”,块头大,胆子大,嗓门儿大,力气大。他们三个总爱在一起。这一在一起,每一个人的特点就以三倍的速度放大着。因此他们在班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愚同从心里不讨厌这三个学生,相反倒有些喜欢他们。至少在愚同看来他们比较单纯,不压抑自己,无非不爱读书而已。 而读书在愚同看来只是一个人了解世界的一种方式。不同的人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了解这个世界。所以他们三个在一起,没事时也快乐,只爱捣蛋的一面总是明显的,当然这也能理解。不过细想想他们也不是要做坏事,只是想做些事。 好事做不了,那就只有去做按他们理解是有意思的事,或还是什么好事了。当然若有什么正当的事把他们的心拴住了,他们也就没有心思做别的事了。 前几日,学校召开球类运动会,他们三个比谁都忙。 尚力和赵金波不只是篮球队的主力,更是舆论的中心。第一轮比赛似乎很易的打败了莫船的三班。他们高兴的呐喊着说要夺冠,好象只有他们有力量似的。全班也激发起前所未有的热情,秋军涛人有点文弱,但气势一点不减。 每逢比赛,他头上缠了一个女同学的红丝巾,手里举着一(1)班的标志牌,在球场一站,一(1)班的同学全围在他的周围。秋军涛喊声“一(1)班”,把手中的牌举一下,全一班的同学跟着喊声“加油”。这个啦啦队就很有了力量。一班也实现了开门红,打败了三班。 那天,他与莫船看着时,他能想来莫船心里的滋味。三班同学打的没有一班的好,这还在其次,主要是一班同学那种狂热劲让莫船心里不自在。愚同清楚,班级间的这种不同程度的热情其实是班级后面班主任的个性。三班同学的热情也高,但比自己的一班是差了。所以心里不自在的莫船对愚同说,你是把全班同学的热情点燃了。 愚同看着自己班上同学那种狂热的情绪,嘴上说不好,但心里是默认了。那好象不是学生在呐喊而是他在呐喊。 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那些捣蛋的学生会在心里充满一种喜爱。在愚同的心里,他希望他的学生身上有他的特点,甚至就是他。莫船调侃的自己说太会鼓动学生了。 愚同笑笑,说,你只看到我班同学的狂热,没看到你班同学的动作。你看你们班那帮女生,男生抓了一个球投时,女同学的头就随了球的方向移动。看球偏了时,就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另一侧移,好像这一移就能把球移过来似的。这怕比有声的狂热更让人动容。 听愚同这么一说,莫船看时,不是一个女生这样,而是不少女生不由得这样侧身子,莫船就笑了,自嘲的说,真看不出,平时也没多少集体感的么?怎么这时全出来了。 愚同说,什么是集体的力量?这就是集体的力量了。 可紧接着第二轮,一班败给了连舟的二班。秋军涛的嗓子都喊哑了,也难以改变一班失败的命运。 一班的开局就不利,他们只想投球,而不讲防守。但二班不是三班,有几个很能投球的,结果让二班频频得手。一班同学越打越气,越气越打不好,投不上。结果一个个的在球场上相互指责起来,态度也粗暴了,一下子同二班同学在球场上起了争执。赵金波还打了二班一个同学一拳。虽在老师们的调解下,球打完了,可一班不只输了球,而且面子丢了,士气有些瓦解。 愚同看了也气,本想说点啥,可想想让他们被凉水激激也好。 但没想到第二日女子篮球更是不堪一击的被四班打败,全班顿时泄了气。他们几个居然还散布消极言论,全班也没人再关心别的赛事。 那天是一班同五班在争女双乒乓球冠军,可球案四周全是五班的学生,愚同看着就有气。他跑到教室去,却只有几个人,他给骂了出来。又到操场把一些胡转悠的学生给叫了过来。只不见尚力他们几个,问时,也没人知道。 学生们看他生气,一个女生说,他们几个可能跑到敬老院后面的落水河边去了。愚同一听,转身就出了校门,朝敬老院方向走去。 他到了敬老院,在墙跟听时,外面果有说话声。仔细听时,真是他们三个。他叫了声没有人应,就一跳上了墙头。 三个人正过了落水河朝柳中方向跑去。愚同心里有了气,看看四下没有人就翻过墙头,朝他们追去。 他追时他们就跑,他叫他们停下来,他们没听见似的仍是跑。只愚同跑的累了,停下时他们也停下来。可愚同再一追他们就又跑开了。愚同越追越气,可追着时他倒笑了,自语道,我这是干吗呢? 可还是想追上他们,只他跑的快时,他们三个跑的更快。愚同又气又笑的干脆一屁股坐下来抽起了烟。他们这回倒没停的一直向柳中跑去。 追是追不上了,愚同心想他们总是要回的,就不再理他们,抽着烟向学校走去。 回来时,下午的比赛已结束了,女双没能成为冠军。 第27章 叫老师起床的敲门声 第二天,那三名学生倒齐齐来了,赵金波没象往常一样的来的迟。三个来了后,商量好似的站在愚同的房门外,低着头。 愚同看着时心里发笑,可他进进出出好几回不同他们说话,任他们站着。尚力就有些急,说,老师我们错了,错了还不成么? 尚力这口气让愚同听着就有气,没好气的骂道,怎么错了倒有理了,错了就完了么?秋军涛说,老师你要打要骂都行,别只叫我们傻站着。愚同说,我不打也不骂,我也没有叫你们站。你们倒说说,你们错在哪儿了? 赵金波说,你追我们时我们不该跑。尚力说,我们不好,害得你找我们。秋军涛说,我们不参加运动会不对。你找我们时,我们跑让你追更不对。” 正说时,莫船进来了听见什么追的就问,谁追谁呀? 愚同就说了昨下午的事。莫船听了笑笑说,你还怪学生的不行,谁叫你跑起来不行,你跑得快他们不是早被抓住了吗? 愚同说,这还怪我?莫船说,不怪你怪谁?师生间就像猫同老鼠,那有猫追老鼠,老鼠不跑的道理。追不上了还怪老鼠跑得快,那就更不对了。 这话倒把几个学生和愚同逗笑了。愚同说,你别胡搅了。转过身又训了那三个学生,让他们先去上课。 学生走后,愚同问莫船有事么?莫船说,也没什么的,看你昨晚吃饭时,气哄哄的是不是就为这事? 愚同说,你说气不气人。我追了那么长的路硬是没追上。 莫船说,可你真的恼了么?你呀看起来打学生狠得狠,其实心如豆腐,最爱学生的就是你了,我看学生是摸着你的脾气了。别人打学生,学生还有气,你打他们,他们还笑。 愚同说,哪有老师真打学生的。学生么,他们倒能犯个啥错误,他们犯的错误超不出我的想象,咱们都是从学生过来的。我就不相信没有心不向善的学生,没有不想上进的学生。打学生很多时候是老师不想费事,简单化处理问题的一种方式。学生更多的是需要宽容,越是所谓的坏学生越需要宽容和爱。只要爱他们,而且这种爱能为他们感到时,怎么教育都行,打他们一下没事。况且我很多时候打学生是在惩罚自己。教育学生除了宽容和爱外再就是耐心了,要给学生一个改变的机会和过程,而我最缺的就是耐心了。所以每打完学生后,我倒还能静下心来想想有些事情。 莫船说,你平时总笑别人,让学生搞的烦,现在不也烦了? 愚同笑笑说,也是,当老师么,若真没这点烦,怕也就算不得一个老师了。两人正说着话,唐丽丽跑了进来。 见了他们俩,唐丽丽说,你们说,我的音乐课咱搞个目标教学?听别人的课目标明确的,可音乐课咋搞? 愚同问,音乐课没目标么? 丽丽说,不就是学歌,再学点音乐知识么。 愚同说,这就对了。你就按你平时的上,只要一节课下来学生歌会唱了,谱会识了不就行了么。这就算达到了目标。别听他们的,还每个人提个小黑板,把目标写在黑板上拿出来一亮,叫什么目标展示。没黑板了还不展示了?对一节课来说,重要的是通达目标的过程。通达的自然了反没有必要先来展示所谓的目标。这目标教学也没什么新意,虽不能说没什么用么,但绝不是什么法宝。 唐丽丽说,我可不想因这事让谁说我。 愚同说,你又不是为谁个人教书的。 丽丽说,话虽这么说,可你听这几次评课,把目标教学叫得多响。莫船说,没事的,你上的挺好的。教学效果最好的检验就是学生的学习效果了,这你自己是可以感受到的。 丽丽说,你们说的倒也是,可我就是有些担心,担心别人说我。 愚同说,别怕的,只要我几个说你好,就没错。用校长的话讲,我几个可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的。 丽丽笑笑说,那就听你们这些科班出身的。说着转身走了。 愚同说,多好的东西一搞形式就啥都不是了。 莫船说,这没办法,而且教育上的形式会更多。百年树人,能有多少人以百年的眼光看待教育。而这百年却给人以最大的搞形式的空间和时间。不过能有你刚才为学生而有的烦恼,这教育已实在多了。 愚同说,你这样说就不只是烦恼即智慧,也是爱了,不过似乎也只能这样看了。 冬天的阳湾倒没多冷似的,这要归功于那如弯臂般的关张原。 关张原的形状象一条勾着手的胳臂,恰好把阳湾镇紧紧地抱在怀里。寒冷的西北风被关张原一挡,刚好从阳湾镇的头顶掠过。所以冬天的阳湾在有太阳时倒还有些热,穿镇而过的阳水河虽水量小了些,但仍哗哗地流着。在这冬天里能听见水流声,会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感。这种温暖感让莫船没事了就爱在阳水河边走走。 莫船一直很快乐,至少表现的很快乐。从来阳湾到现在几个月里,他一直不让自己去想生活以外的事。 当初好男儿志在家乡是自己写下的,可好男儿在家乡了,却有点看不见志在何方。有时看着学生,他问自己,这些学生就是我的志吗?可如果他们不是那又是什么呢?他有些说不清。 对学生莫船的心理也很复杂。他爱他们,但知道对学生只有爱是不够的。他希望在学生身上能承载他所有的一切,所以他常常会想法让自己到学生的心里去。他知道每个学生都是一个独特而神奇的生命体,只有进入到他们生命构成的独特中去,才可以对他们的生命有一种启迪。可有时,你会发现即便是善意的启迪你都无法把握带给学生的会是什么。 生活是如此的平实,爱学生又是如此的具体而不易。 这使你做每一件事时都要倍加小心,以免伤着他们那颗敏感的心。有时莫船都感到不知如何去爱学生,怎样的爱才是一种没有副作用的爱?爱得太深了,学生就会成为自己的。成了自己的时,很多想不到的问题就又出现了。莫船为此常陷入两难中,不少时候他发现自己只能静静地站在旁,悄悄地看着他们。或许愚同说的对,我们只是马车夫,不是救世主,是不能把学生的一切都背在老师肩上。 崔宁宁是他们班一个在莫船看来有些特别女生。 特别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她居然是那么的好,好的一点错误也不犯。可一个一点错误也不犯的学生不是叫人更担忧吗? 崔宁宁是柳西人,家离学校不远,每天都来的早。这女生是那种会让人会想起冰清玉洁四字的女生。高高的个子,白净而有韵味的脸,嗓音极是甜美,爱咯咯地笑。 莫船说不清是从何时感到这女生对自己的亲近,以至这亲近又慢慢地变成一种默契。她受了什么委屈,对什么有了看法,会来给莫船说,说时会撒娇般的跺一下脚。莫船所需要做的就是默默地听和看她跺脚时微微地一笑。 她的脚一跺之下,一个女生对老师的那种亲昵劲就四散开了。 师生间熟悉后,莫船对她的家有了较多的了解。她父亲是铁路上的一个工人,母亲曾是个戏子,年轻时来柳西唱过戏。这一唱就和当时也还年轻的崔宁宁的父亲唱在了一起。其母的漂亮和其父的能干自不必说,单看崔宁宁的衣着就知这不会是个没有情趣的家庭。 崔宁宁是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这样的家在莫船的心里,孩子不说被娇惯么,也总会有些任性的习气,但崔宁宁却没有。 她总是很懂事,不迟到旷课,按时完成各种作业和老师布置的一切任务,劳动积极,为人善良,乐于助人,学习也好。所以大家都喜欢她,那些很野的男生在她面前似也会文静些。 有会莫船开玩笑的对崔宁宁说,你有个严重的缺点。崔宁宁问是啥?他说,那就是你不会犯错误,太听话了。崔宁宁急的把脚跺了下说,那你是叫我不听老师的话么? 冬天到了以后,崔宁宁来的和往常一样的早。 教室的钥匙本不是她拿的,可由于她天天来的早,不知怎么钥匙就到了她的手里,她也就似多了份责任,来的要比过去更早些。 崔宁宁早上来后,看校园还一片漆黑,就不急于去开教室的门,她会先来把莫船叫醒。刚开始时拍几下门还要叫声莫老师,后来就只拍门了,而且只拍三下。 莫船听到这三下拍门声,就拉亮了房中的灯,穿了衣服,下去开了门。门口站着有些冷的崔宁宁,她有些羞涩的一笑就会闪进他的房中,有时还会把手伸进他的被窝暧一阵。这时莫船点一根烟就去上厕所了。等他回来,崔宁宁已叠好了被子,扫了地,收拾了他凌乱的书桌。见他进来了,崔宁宁会说,快洗脸。然后一转身才到教室去。 刚开始时,莫船觉得她一两次早来,纯是兴致所致,给自己打扫房子,叫自己起床也算一个学生对老师的关心。可一个冬天,都如此时,就让莫船觉得这不好。给她说了几次,她也没听。 有回,她拍了门后,莫船就赖在床上不起,也不拉灯。他以为她会走。可她没有,她还会拍门。莫船就故意不出声,也不开灯,想让她意识到老师不在,然后走掉。可她还会拍,并且会叫“老师你没事”。莫船只好拉亮灯,开了门。 崔宁宁进来后说,我拍了门,你咋没声?你炉子又不在外面,我可心急了。你原来没事呀。你没听见我的拍门声? 莫船看着满脸焦急而又傻气的崔宁宁说,宁宁,干嘛不在家多睡会呢?等你母亲做好饭,叫你起床时你还可以赖着不起向她撒娇。 崔宁宁说,早上我自己起床,做饭,开门上学,我不向母亲撒娇的。崔宁宁望了莫船一眼说,老师,你是不是有点烦我这样? 莫船说,不是,不是。只是觉得一个老师让一个学生叫不好。崔宁宁这才一笑说,谁叫你不早起呢?莫船一笑说,是呀,看来我今后是要早起了。 虽说要早起,可起了两回,把被子叠了,房子收拾好,似乎专等崔宁宁来。她来了,看他起来了,就说好,早起来好。可莫船一点都不觉得好,反觉自己有点傻乎乎的样子。 后来也就不管了。一个冬天就在崔宁宁的催叫声中过去了。 12月29日那天,学校举行元旦越野赛,大家自然高兴,莫船也是。每个班里选十个男生,八个女生,一(3)班里有崔宁宁。 莫船知道她虽个子高,可身体并不好,本不想让她跑的。可她倒想跑的不行,莫船就由了她。班主任没有别的任务,只看好自己的班就行。 越野路线是从阳湾出发到了柳中村,从柳中村沿小路一直向西南跑,从一座桥上过了阳水河到去柳南的路上,然后返回学校,大致是个三角形,有近万米的样子。女生没到柳中就从小路过了,距离短些。跑前莫船对大家说了两点,一要坚持跑下来,即使慢;二是体会一下竞赛的滋味,用了力就行。 跑前班主任都站在学校门口,等待发令。 下午两点半,越野开始。学生跑走后,愚同说,咱们也跟着跑。莫船说行。还有一些老师也就跟着跑了起来。 莫船他们到底是年轻,虽没追上跑得最快的男生 ,但还是较早的回到了学校。不过跑下来还是觉得累,当年在学校跑万米也似没这般累过。回来后,莫船在院子里走了走,就回了房子。 不一会儿,回来的男生也到了他的房子,洗脸的,喝水的,议论纷纷。看他们的样子,一趟越野没有白跑,还是有不少的感触。而且有两个男生还取得了年级二三名的好成绩。男生们正说笑时,女生们也慢慢地有回来的。莫船看着这帮满脸汗水,胸脯一起一伏的女生说,跑步可是硬功夫,来不得半点投机取巧。 看时,八个女生回来了六个,就差崔宁宁和李花。问时,一个女生说,她俩还在后头呢。莫船对没跑步的女生说,你们到校门口看看去,可别出个差错。 几个女生去了好大一会儿,才把崔宁宁和李花扶了进来。李花一进来就叫,累死我了,太累了。崔宁宁十分疲惫的坐在了莫船的床上,直喘气,没说上一句话。大家给她俩毛巾和水,但崔宁宁没有喝水只取了毛巾擦了脸。可擦着时却用毛巾把脸一蒙哭了起来。 大伙问,你咋了,宁宁?崔宁宁也不出声只是哭,哭着时整个人有点颤抖样,让人看了都觉得伤心。 没人说得清她为什么哭,几个平时同她好的同学劝来劝去不顶事。莫船也劝了几句,可她的哭声没有停下来。这时学校的广播上叫各班同学在中院集合。莫船就让别的同学先去,他再劝劝崔宁宁。 别的同学去后,莫船用手拍了下崔宁宁的背说,要哭就大声的哭,有什么委屈就都哭出来。拍着时,把崔宁宁的肩顺势搬了下,崔宁宁就倒了过来,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莫船也不说话,任崔宁宁哭,只手不停的在她的背上拍着,就象哄一个小孩。 拍着时,崔宁宁的哭声慢慢地停了下来。莫船说,宁宁,别哭了老师在这里。崔宁宁也就慢慢地止住了声,静静地趴在莫船的怀里不动。莫船见不哭了,就用手去搬她,可搬了两回都没有搬动,就只有任她趴着。 直到集合散了,各班要开联欢会了,莫船说,宁宁咱们到教室去,元旦联欢就要开始了。崔宁宁这才抬起头,站了起来,脸红朴朴的说,老师我是不是很傻,可我就想哭?莫船笑了笑说,是有点傻。为什么哭了? 崔宁宁望了望莫船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想哭。很久以来就想好好地哭一场,就是没有机会。莫船问,今天是个机会了? 崔宁宁说,我也不知道,我跑在路上时就想哭,我一直克制着。 莫船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崔宁宁,用手在她肩上拍了下说,别傻站着了,快回教室。说着朝崔宁宁笑了笑,崔宁宁也对他笑了下,才跑了出去了。 崔宁宁刚走,班长和文艺委员来叫他,说要开始了。 晚会来的老师不多,学生们组织的还可以。就分四个组,以比赛的形式进行,奖品就是一大袋子米花糖。莫船坐在一边很少插言,只是笑着看学生们乐,带头为参加表演的同学鼓掌。崔宁宁倒很活跃的,不只积极上场,主动表演,还大呼小叫的为别的同学加油喝彩。 同学们的热情空前的高,天色已暗了,大家还不愿结束,莫船也没赶大家。直到又闹了一会儿,学校让同学们快回时,同学们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散去。 第二天早上,把莫船叫醒的仍是崔宁宁的三下敲门声。 第28章 老师的心思 莫船醒后,穿了衣服开了门,见了站在门口的崔宁宁没说什么,径直去上厕所。 回来后,屋子已被整理好,只不见崔宁宁的人。桌子上放着一个贺年卡,打开来,居然有音乐响起。 另一面写着几行字:愿你快乐,永远快乐。谢谢你,我的老师,我的哥哥。莫船看着愣了下,就把贺卡合起来放进了抽屉。 这日莫船见了春华他们,大家都不由自主的说起越野赛和元旦联欢来。刘连舟说,学生真的是看不出,平时不怎么样的,可不是跑起来快,就是唱起歌来让人惊讶。真的是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特长,咱们做老师的是要好好地再认识学生。他说到学生给自己送的各式各样的新年礼物时,更是有点眉飞色舞的样子。 春华、愚同他们也是。看着大家都陶醉在这做老师的喜悦中,莫船知道这样的时刻是重要的,它会让一个老师忘记许多辛劳,忘记许多委屈。对一个老师来说,还有什么比看着一个学生一天天的长大,懂事,体会到老师对他们的爱心,而知回报老师使人更高兴的事呢? 刘连舟觉得自己的话比平时多了许多。 他想让别人分享他心中的快乐和喜悦。越野赛一(2)班取得了年级第一名。联欢会上几个游戏更是让大家乐得忘乎所以,刘连舟自己也有点无拘无束。在同学们高涨的情绪里,在大家的歌舞中,欢笑声里,刘连舟觉得自己心里亮堂了许多。 新的一年就这么开始了。元旦假时,父亲问刘连舟的婚事考虑的咋样了。刘连舟,不咋样。父亲说,你转眼也二十五的人了,该考虑了。刘连舟嗯了声。 刘连舟不是不考虑,可他不知怎么去考虑。在马家凹时没法有想法,到了西坡倒与两个女教师较亲近。一个叫秋红玉,比自己陈师晚一年毕业,却早一年到了西坡,她的一个亲戚听说很有背景。另一人叫尚萍梅,高中毕业的一个代课教师。她的父亲尚知录在槐庄甚至整个普柳川都是个名人。 这两个姑娘相比各有各的好。秋红玉没有尚萍梅的个子高,但身材匀称,丰满娇嫩自有她的风韵。尚萍梅则更有现代气息。但尚萍梅给刘连舟深刻印象的是她那富而不骄的娴淑之气。这两个姑娘当初似对自己都很好,特别是秋红玉那种意思有时很明显的。尚萍梅则有些含蓄,一直很少说题外的话。 当然最大的差别就是尚萍梅是个代课教师。 有时说起来,以她的家境干点啥不好,何苦挣这一点钱。可尚萍梅一听这话就恼,说家里钱再多,也是家里的,同她没关系,人是要靠自己的。大家也就很少在她面上提这样的话。只她的确干的不错,英语大专也就要拿到了。 想到尚萍梅再联系到她的家境时,刘连舟很易忽略她的工作问题。他调走时同两个女老师还坐了坐,刘连舟说不清爱情是什么,只时不时的会想起她俩。秋红玉本是阳湾柳南人,她回家时来过阳中几回,也同刘连舟说了话。刘连舟就去想他同秋红玉的事。 从世俗的角度讲,他能娶了秋红玉当是他的福气,现在有工作的姑娘可不多,愿意嫁老师的更少。只刘连舟还下不了决心,他还会想起尚萍梅。尚萍梅的家在下塬村,就在西陵原下。与下塬村再隔两个村子就是刘连舟的家刘家村。说起尚萍梅的父亲,刘连舟的父亲自然也知道,只听说尚知录的女儿不是公办教师时,父亲皱眉了,说,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呀,虽然她爸她哥都有本事。 当然最关键的是刘连舟还不知尚萍梅是怎么想的。 他没想到元旦时碰上尚萍梅。收假那天下午,他刚站在路口就见了从车上下来的尚萍梅。刘连舟不由得叫出了声,尚萍梅似也一喜的问,你这是干啥去?刘连舟说,今天收假。又看了看尚萍梅说,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你咋在刘村下车? 尚萍梅说,我去城里一趟,有人让给你们村的刘彩云捎个东西,就在这下车了。漂亮有啥用,比不了你们这些公家人呀。 刘连舟说,看有说笑了。尚萍梅说,去了阳中还好?刘连舟说,就那样。尚萍梅说,你一走也不知回来看看?刘连舟说,我都不好意思回去。尚萍梅说,有啥不好意思的,难道你当了校长就好意思了?你别心里有鬼,你走后,来了几个年轻人,盯红玉可紧了。 刘连舟说,那同我有啥关系,我也没啥心思,要是有,你还不知道?尚萍梅说,我能知道个啥呀。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刘连舟让尚萍梅没事了到阳中去玩。尚萍梅说,只要你欢迎,我是一定会去的。刘连舟说,当然欢迎了。两人这才分了手。 收假后,刘连舟的心倒有些不静,不时的会想起尚萍梅。那晚一个人没事的早早上了床看《白鹿原》。正看时,方春华来了,向他打听一个学生。这学生小学在西坡上的,上了中学后转到了阳中。刘连舟倒还记得这学生,就给方春华说了他知道的情况。说完了,问,你也对学生太上心了?方春华说,也是闲不住呀。两人就又闲聊起来。聊着时,看方春华端庄大方,朴素美丽的又是另一种魅力,只可惜她已有了人。 刘连舟笑问,你跟你那个同学还好?方春华说,哪个同学?刘连舟说,就关南那个。方春华一笑说,怎么又说到他了。好着,可隔这么远,谁知将来会怎么样呢。说时,不由得叹了口气。又聊了些别的事,方春华才走。 方春华走后,刘连舟觉得方春华多好的人,只自己没有福气。想想她那个同学,倒让人羡慕,被一个女人想着的感觉会是啥样呢?刘连舟这夜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下周的例会上,一(2)班得了十二月份的文明班级牌,又受了学校的表扬,刘连舟的心里就有些舒坦。早读是语文,也开始复习了。想着一学期没让学生听过几回朗读,就提了录音机到了教室。先在他的二班放,男中音的声音十分的好听,读时,教室很静。 刘连舟和同学们一起听着,倒有些入迷的样子。连校长什么时候走进来他都不知道。魏林科在教室里走了一圈后他才看见。刘连舟环顾了一下教室,想想没什么出差错的,就很自然的在教室听朗读。魏林科转了一圈后也没同刘连舟说什么,走到门口停下来,转过身把放在讲台上的录音机关了后才走出了教室。 刘连舟发现自己愣在哪。 校长走后,教室很静,学生都把头转过来看他。 刘连舟有点发窘,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值得校长这样?想着时就大步走到教室前将录音机重新打开。男中音重新在教室响起,可刘连舟的心乱了,不能很好的将课文听下去。 他不停地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不时看看窗外,又看看录音机。等那篇刚才没读完的文章读完后,他关了录音机让同学们自己读书。说,他要让一班的同学去听。 录音机提到一班,但他没有放。对大家说,带子有了点问题,等下回收拾好了让同学们听。学生们又自由读书时,他让一个同学将录音机提回他的房子。刘连舟在一班的教室里又走了好多圈,直到下课。 这天在校园中几次见到校长,刘连舟想上前把今早的事做个解释。可校长总是铁青的脸让刘连舟欲言又止,他只有讪讪地走开。一日里刘连舟的心里便堵得慌,不知干什么的好,这日就这样的过去了。 第二日,他仍没个机会给校长说。 这天下午是学校的大扫除,刘连舟去了,看同学们把该扫的地方都扫干净了,就回了房子。 刚坐下,就有学生来叫,说校长叫他。 刘连舟问,在哪?学生说,在清洁区那里。刘连舟就过去了。 校长,三个主任,两个值周员在等他。见他来了,政教处的周主任问,连舟,这放自行车的地方咋没扫?刘连舟一听就有气说,这放着车子咋扫么? 刚说了这么一句,魏林科就说,手没坏么,这车子又不是长在地上,搬不动?啥叫彻底,下午扫时有车子,明早扫时还有车子,这地方就不扫了么?” 说完转身带着检查的人就走了。刘连舟气得也转身回了房子。 坐在房子,不太抽烟的他点了支烟,狠命的抽起来。抽着烟在房子转了几圈,刘连舟还是跑回教室叫出学生,将自行车搬走,把那地方好好地扫了一遍,又让学生把车子放好。 这时自习早上了,数学老师张天祥要在自习课上辅导。他看刘连舟让学生这般的打扫就说,连舟,你也太认真了,期未了学习还是要抓紧。让学校表扬一两回就行了!张天祥说时有开玩笑的一面,也有点怨气。可听在刘连舟的耳朵里就全是刺了。 他说,我就是想让学校多表扬几回。张天祥一看连舟说话的语气和脸色知碰了钉子,也没说什么,转身拿着书走了。看着转身走掉的张老师,刘连舟知道又把一个人得罪了。 学生扫完后,回了教室,刘连舟也跟了进去。在教室走了几圈,等心情平静下来后,才走出教室回了房子。 刘连舟回到房中,心情却又烦躁起来,想想还是给张天祥老师说说的好。去到张老师的房门口,正要敲门时,放学的铃也响了。刘连舟还是敲了门,门开后,张老师已收拾好要回家。听了刘连舟大意是道歉之类的话,他没容刘连舟把话说完,就说,没啥的。脸上没有表情的转身锁了门推了车子走了。 刘连舟看着推了车和学生们向外走去的张天祥背影,莫名的烦躁又涌上了心头。 刘连舟没有吃饭,在自己的房中生闷气时,愚同来了。见连舟不说话的光是抽烟,愚同说,扫了半节课的地,没受表扬不舒服?刘连舟一听有些火的说,谁希罕他们表扬。 愚同见他那样子说,咋了,谁给你气了?我可没有。 刘连舟说,别说了,走陪我喝两盅去。愚同说,我可没有逼你请客。刘连舟也没再说话,就把愚同一直拉到校外的一个小酒馆,要了瓶太白酒和几样菜。 愚同这才觉得刘连舟确有心事,就放严肃了问,说说看,哪出问题了。 刘连舟喝了口酒说,我是个教师,让学生听听录音机有什么错?你分清洁区时,又没说这地方非扫,只说,每天把车子摆好就行。你今天发什么火?我都不知错哪儿了。 愚同听得一头雾水,说,你别激动,说清楚点,倒底什么事。 这时菜也上来了,愚同就边吃边听连舟把这两日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刘连舟讲完后问愚同,我错哪儿了,这不是给我找事么? 愚同说,你没错,也该生气,放在谁身上也要生气的,放在我身上我还大骂一顿。看愚同有点夸张的样子,刘连舟倒笑了说,有你这么说的么?愚同吃了口菜说,怎么我说的不对?你叫我怎么说?刘连舟说,我就觉得难受。说着喝了杯酒。 愚同说,这就对了,你难受了,领导就不难受了。 刘连舟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愚同说,我问你,录音机你最终关了没有,你关了;自行车下面的地方你扫了没有,你扫了。这不就对了,你既然已听话了,干吗还让人看出你是生着气听话的呢?你比我聪明,也算干过领导的人,应知什么事应怎么着。你既然不能不听,又何必生气呢?有点不理解不明白是吗?这正常,只要想想校长和教师本就是不平等的,一个发布命令,一个干活。之于校长为什么发布这样或那样的命令,这个原因不是你应该想的。想不明白时,更别去硬想。谁还没个闹情绪的时候,思想开小差的时候。 刘连舟说,可啥事也有个原因,你有气也不能朝我发呀。说句老实话,我还自以为给领导留的印象不错,可今天才知道这全是自欺欺人。别人想说你就会说你的。 愚同说,别寻着往累里活了。领导说你就一定是你错了么,得罪他了么?有这种情况,可有些情况下,他就是想说你,或者他就是想说个人,刚好碰上你了。说你干啥,没啥原因,你也别找了。就象你伤心的哭时,是见不得别人笑的。你难受了,校长的难受虽不能全不见么,但会轻些,也让你知道啥叫权力。想想咱们平时对学生,心情好时和坏时是不相同的。 刘连舟说,你倒想的开,乐观的很啊! 愚同笑了声说,要说乐观也乐观。咱处下位的人,想不清楚别人,可要想清楚自己。咱不给自己减压谁来减?别多想了,喝酒,睡一觉,什么都就忘了。 第29章 雪中的学生和姐姐 刘连舟睡了一觉起来并没有什么都忘记,相反一切似乎更清楚了,他觉得还是要和校长谈谈的好。 今日见了两回校长,脸色比昨日好些,只还没机会。他也没想好怎么和校长说。 早上提水时,唐丽丽见了问他也提水,他‘嗯’了声。唐丽丽看他那样子,本不想和他说话了,想想还是说,连舟,你咋了么?该不是元旦时我没到你班唱歌,生我气了? 刘连舟头没回的说,我用得着跟你生气么? 唐丽丽听着就不顺耳,说,象我这样的人自然是不配让你生气了。不就是被表扬了几回么,有什么神气的?说完就转身走了。 刘连舟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提水回来就跑到丽丽房子说,丽丽我不是那意思。唐丽丽说,我知道你是啥意思,可我没兴趣听你什么意思。刘连舟说,我心情有些不好,丽丽。 唐丽丽听了更气的说,你心情不好,我可不是你的出气桶。刘连舟叹一口气说,得了,又把你得罪了,我请客还不行么。唐丽丽一扬头说,不敢当。刘连舟说,你呀,好了,随你便。说完转身走了。 唐丽丽见刘连舟走了,心想不随我便,还随你不成。 可心里也看得出,刘连舟是有些心事。就想该不会是失恋。想到这,心里就想笑。晚上到方春华那儿去,说了她同刘连舟的不愉快。 方春华听了说,你呀,也过了,他那是什么失恋,我听愚同说,他这几日挨了校长两回训,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呢。 唐丽丽说,怪不得,不过挨了训就挨了训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别人可没把他咋地。方春华说,可他不是你,他也不是我们这些新和尚,更不是我们这些女的。再说呢,事放在身上了谁知疼。 唐丽丽说,那又咋样,还不都是教书的。方春华说,这你就不懂了。唐丽丽说,即便这样,他也没必要如此。方春华说,你呀给人一点面子都不留。他能来跟你说,也是不想伤你,你反伤了他。去跟他说说话,我看他平时对你挺好的。 刘连舟见唐丽丽来找他聊天,他就知唐丽丽心里没啥了。就说,我今后说话可要注意,特别对你。唐丽丽说,别把我说的那么小肚鸡肠,我是气你那态度。可我也觉得你没必要把那些事看得那么重。咱不就是个教书的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刘连舟笑笑说,你说的对,也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咱只教好书就行。别的事么管它去。校长不说教师,难道让教师去说校长不成?我实在是自寻烦恼。我倒看你一天还快乐的很。 唐丽丽说,怎么一下子就又啥都想清楚了?刘连舟说,这叫顿悟。元旦联欢你怕兴坏了”唐丽丽说,兴什么呀,那些初三的学生,光瞎起哄。刘连舟说,看你这活力四射的青春样子,别说他们起哄了,就老师中对你有意思的小伙子就不少。 唐丽丽一笑说,该不会有你?刘连舟说,说真的我可真是想呀,不过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有些事想也是白想。李红军在我这儿有事没事就打听你。唐丽丽说,还说的好,有自知之明,是看不上我?我觉得大家对我都挺好的,包括你说的李红军。 刘连舟说,是呀,只要是好东西,不论师生都是喜欢的。唐丽丽气的说,谁是东西,你又占便宜骂人。刘连舟说,那好,你不是东西,是人还不行么?唐丽丽说,又欺负我,不跟你说了。说着就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走出去的唐丽丽,刘连舟心想,这好东西是太多了。 元旦前,唐丽丽的确是忙坏了。她既要训练她的特长队,还要辅导各班的节目。有的班主任还体谅她,只要她指导一两回就行了,有的就全靠她了。这一忙开来就有些收不住,白天忙,晚上忙。但丽丽的心情是好的,似乎人越忙越有精神。 特长队有个叫赵燕的女学生,唱起歌来声音有些沙哑,但特别的有味。而更让唐丽丽吃惊的是她的舞蹈。赵燕是个极秀气的姑娘,人也有点单薄,没跳起来以前,你不会想到她会跳舞的,至少不会是那么出色的。可音乐响起后,一切似乎都变了,她的动作柔中有刚,刚柔相济,唐丽丽教的她会,唐丽丽没教的,她也会根据音乐自己创造出来。甚至唐丽丽教的有些动作会让她在跳的时候按她的理解加以改变。但唐丽丽发现赵燕抓住了舞蹈的精髓,她对舞蹈的理解和改动会让你觉得是那么的恰如其分。这让唐丽丽第一次看到时就感到惊讶。 赵燕原来不在特长队,她学习成绩不错,学校不会让成绩不错的同学学跳舞的。发现赵燕有特长是很偶然的,好在这学生也爱好,做了些工作她就来了特长队。 她来了后,唐丽丽对她的音乐天赋有了更多的了解,这让唐丽丽也就有了更多的惊讶。唐丽丽一直对自己的乐感和身体条件很自负,可赵燕让她感到她对音乐的悟性要比自己强。 上了回艺师,在唐丽丽来说,至少是开了眼界,关府市在唱歌,跳舞上有造诣的人,唐丽丽大都见过她们的表演。对她们除了叫好外,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他们是那种模仿的,少风格的,非原创的好。可赵燕不同,她似有种创造的基因,只要音乐一响,不用教,赵燕的身体里就会有一段舞蹈动作自然的流出。 唐丽丽了解了下,赵燕并没有接受舞蹈训练的机会。唐丽丽只能将这一切归功于她那丰富的内心世界所激发出她身体的无限想象力。 这样一来,赵燕受到的重视就要比别的学生多,教她乐理知识,琴法,歌唱的技巧时也就比对其它同学更用心。而赵燕的悟性又好,唐丽丽一点就通,一通之后又能有自己的理解。这让唐丽丽在感到吃惊时,觉得自己到阳湾就是为赵燕而来的。 唐丽丽把她对赵燕的发现给莫船说时,莫船说,真的么?唐丽丽说,我还骗你不成?莫船说,那倒是个奇才样的人物,你可要好好培养,说不定因了你咱阳湾还出个杨丽萍。 唐丽丽说,可大家只觉得好,并不觉得有什么。对跳舞唱歌好多人就是这态度,并不把这当回事。 莫船说,大家是外行,只看个热闹。你既然知道就要多多的帮助她。丽丽说,可她已到了初三,我怎么帮她好?她的悟性极好,我会的那点东西没多久就教完了。可对她来说还是要学更多的东西。 莫船说,你倒是费心了。要搞艺术还是要多读些书,你就鼓励她上高中,将来考个艺术大学,别上你们的艺师了。唐丽丽说,上我们学校自然不好,可要上音院还有好几年,她却有点不自信。她对自己的天赋认识不足,对自己今后要走的路更是认识不清。 莫船说,她倒底是年龄小,你还是要多用些心的。唐丽丽点点头说,我会的。有时看她比我小不了几岁,就是我的妹妹似的。莫船就笑说,那就更应关心了。丽丽,我看你也为学生入迷的很么? 唐丽丽说,你不是说咱们都是新和尚么。两人说着就都笑了。 这个赵燕知唐丽丽对她好,对唐丽丽也十分的亲近。元旦联欢时,她跟着唐丽丽,唐丽丽让她表演什么,她就表演什么。那些不断响起的掌声,使赵燕似乎在相信唐丽丽对她说的话,她是个有音乐天赋的学生。 那天有点阴,要下雪的样子。赵燕放了学到唐丽丽的房中还借的一盘带子,见她桌上放着一首歌,曲子上有改动的痕迹,就拿起来看。看着时唐丽丽进来了,她问,老师你也谱曲么? 唐丽丽笑笑说,我哪能谱曲?这歌词是你莫船老师当年写的,这曲是当年一个叫兰琪的歌手写的,那时我们还都在上学,这首歌在关府的大中专学校红了很久,我也爱唱。闲着没事,拿来又看,觉得有些地方的曲子同词意有些不符,就依了自己的理解改改。 赵燕问,莫老师还能写歌词?我听我弟说,莫老师是个有意思的人。唐丽丽说,他当然有意思了,当年可是关府师院的名人,只不过现在没机会让他表现了。 赵燕又问,老师,你当年也有名,你歌唱的好,舞跳的更好? 唐丽丽说,我可不行,比我好的人多的是。说着唐丽丽看了眼赵燕说,燕燕,其实你现在在一些方面就已比老师强了。赵燕一低头说,老师又夸我了。 唐丽丽看着她说,夸你什么?你要看得清自己,你对音乐的领悟力要比别人强的多。老师当年上初中时,可没你这么好的天赋,碰到的老师也没有我今天专业。赵燕说,老师我知道你好,有时我觉得你比电视上的那些人都强。 唐丽丽一笑说,燕燕,咱这特长队将来能出个人才的话就是你了。你莫老师还让我好好帮你,将你培养成杨丽萍,就是那个跳孔雀舞的。好好努力,你行的。 赵燕说,我知道老师又鼓励我,可我真的行么? 唐丽丽说,你都叫我姐了,姐能哄你么?要相信自己,在音乐天赋这方面你至少是这个学校里最好的。这点我想你怕已感到了。两人就这么说了好些话,赵燕听得一直很认真。 正说时,方春华进来了,看见有学生在,就说,丽丽,天都黑了,也下雪了,你还不让学生回?唐丽丽一听,说,真的下雪了吗? 说着跑到门口去看。雪花果然已是鹅毛般的在飘舞了。就不由得说,下雪真好呀。转了身对赵燕说,燕燕,你也回。走,我送送你。 赵燕的家离学校不远,就在关张原最北的尖角下,村名叫角口,是从阳湾到槐庄必经之地。 两人出了校门,过了阳水桥,穿过大街,走到大路上时,雪下的更大了。赵燕让唐丽丽别送了,可唐丽丽说,多好的雪,就让老师陪你在雪中走走。 走着时,唐丽丽不时会仰起脸,似个孩子般的让雪花飞满她的脸面。她抓起赵燕的手有点兴奋的在路上跳起来,不时会伸出手去抓那满天飞舞的雪花。这世界似乎因雪而有了一种声音,在她俩的周围响了起来。 唐丽丽突然说,燕燕,叫声‘姐姐’我听听。 赵燕愣了下,透过雪花看了唐丽丽一眼,声音很脆的叫了一声“姐姐”。 唐丽丽雪花般的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赵燕的家到了。唐丽丽朝她挥挥手,让她快回去。 看着赵燕走回家后,她就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 走着时,觉得自己象个小孩子一样,刚才有赵燕在还有点拘束,这会儿却忘情的在雪中跳起来。 想想自己不也还是个孩子么?是父母的孩子,是亲爱的浅水湾的孩子。浅水湾这时怕早已是个银妆素裹的世界了。这时如果是在家乡该多好,如果还有个他在身边又该多好? 这么想时,唐丽丽笑了,看看这雪,其实一切已够好了。 新年了,下雪了,自己又大了一岁。 元月份,唐丽丽拿到了过去半年的工资,也就一千来元。 唐丽丽不缺钱,平时倒很少想起这钱的事,这一发工资就又想起了。拿着手中这点钱,便想起毕业时的那些劝告,若真为了钱,这个乡下教书的活的确不值得干。幸亏自己还不太缺钱,若真有了负担,这点钱够什么用? 想想这半年来,春华姐她们该有多紧。所以大家大半年了第一回从刘胜利那里领到工资还是挺高兴的。 放假前几个人出去庆贺了一回。 吃饭时,愚同说,还是魏校长开了恩,没扣咱们借的校款,若真扣了,能领几个钱?我可是借了学校七百元呀。莫船说,要说这,魏校长真的不错,虽说是学校的钱可他不开口,倒叫人难堪。我每回借钱时,他还总问够不够。 愚同说,这是校长的聪明。 春华说,可也是校长的好呀! 唐丽丽也把自己领到钱时的想法说了一遍,方春华说,你是富人。再说了,干了半年咱也绝不只是为这钱的。生活留给人更多的不是钱的那些事。 莫船说,春华,你也发感慨了,有你这想法,才会让教师以苦为乐,甘守清贫。愚同说,教师这工作终是不同于工人,咱劳动的对象可是活生生的人呀,劳动会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迹的。想想也是,一学期的喜怒哀乐大多由学生而生,最终的感受还是同这些屁大的学生在一起挺快乐的。 大家就笑。莫船说,来,就让我们为这些屁大的学生干杯! 正举杯时,一个姑娘站在他们面前。 第30章 春天来了 这个姑娘是王玲,她从重庆回来了。 她如愿的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这是放假来看莫船了。 大家见有姑娘找莫船,也就没有再留,喝了那杯酒后就散了。莫船就没有来得及给大家介绍王玲。 见别人走后,王玲才笑着问莫船,莫老师,半年来可好? 莫船也笑笑说,王玲同学,很好。 王玲问,好哪儿?莫船说,好哪儿还不好说,但心里还舒坦。便给王玲讲学校里的点点滴滴,讲到有笑些时,两人就笑。笑过了,莫船问她学校里的事,王玲声音一低说,就那样。便不多说,直引着莫船说他学校里的事。 莫船说,学校里的事,拴住人心的还是学生。同他们在一起,就有种重新走过那个年龄的感觉。只老师这活确也难做,做不好,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可老师真做好了,在学生心里太重了,对学生也不是多好的事。只每天早晨一眼望下去,你发现五十四颗心有五十四种跳法时,就由不了你,是要去做个好老师的。 王玲说,看来当了半年老师,想的还不少。莫船说,在其位,谋其事么。王玲又说,除了教书没有别的想法?莫船说,这教书,看起来闲,其实很劳心的,做个称职的老师就更是不易了,也难有别的想法。王玲说,当年的豪情哪里去了,难道当一辈子的孩子王? 莫船笑笑说,怎么当孩子王不行么?王玲说,当孩子也行的,何况是当王呢? 好半天,王玲没说话,莫船知道王玲想啥。就说,一辈子当教师我还没想过,但目前我还是要当下去的,再当当看。王玲没有接腔。停了好一会,说,哪天闲了,陪我到关张原上转转,听你信中把这个地方写的好的。 莫船说,普柳川上的好地方多,如果是夏天就更好了。王玲说,可惜我没有机会了,今后来阳湾来的机会就不多了。莫船说,将来回关府,和平年代还是留在家乡的好。王玲说,到时看。 那天送王玲走时莫船心里有点说不来的堵。当年两人无话不谈的,他时常牵了王玲的手会走好远的路。可现在两人间却不知隔了什么,就是不能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王玲都上车了,他还在想那隔着的能是什么。王玲让过年时去她家转转,莫船不知去了后自己该说什么。 王玲走后,莫船的心倒散淡了些。随后就是期末的各种事情,然后就放假了。放假后,莫船也没有到别处去,闲了就看书。那个年过的也很平静。 初一那天,没想到柳虹居然跑来了。那天他一个人在家里看书,有人推了门进来,问是莫船的家么?莫船听不来是谁的声音。等爹将这个有点洋气的姑娘让进他的房间,叫了他一声“莫船”时,他才反应过来是柳虹。 他放下手中的书说,快上来暧暧脚,真想不到是你呀。柳虹一笑说,没多冷的。但还是坐在了炕沿边,随后打量起这个房子。 莫船的家前面是三间土大房,中间是个厅,两面各有一个房子。父母住了西边的房子,东面的这间隔成了两半,他和小妹一人半间。莫船的房子里没有窗,有个炕,只烧时,还要在外面烧。房子有些暗,所以只要莫船在总会拉亮灯。 莫船见柳虹打量他的房子,就说,简陋了?平时我不回来,放杂物的。比不了你的家呀。柳虹说,你呆在无窗的房子里,可就看不见世界了。莫船说,古时有‘秀才不出门,遍知天下事’,何况今天。柳虹笑笑说,可也有‘纸上得来终觉浅’呀。莫船就笑了说,还这么伶牙俐齿。今天怎么跑我这儿了,这地方可不好找呀? 柳虹一笑说,我是专门来向老领导汇报工作的。莫船倒笑出了声。说,这我可不敢当,我到师院去过两回,可惜你都不在,同他们几个聊了些。听说报纸办的不顺? 柳虹说,在这个现实主义,实用主义横行的世界,理想主义者的生存空间只能是越来越小了。报纸也办着,可心中少了当初那份激情,只当个事来做。冯一笑被分配回县上以后,转了个圈,借‘火鸟’最终还是进了市电视台,这是个很好的榜样,有不少人想以此为跳板有所为。想想当初关府师院的风云人物怕就你一个在教。 莫船问,教书有什么不好吗? 柳虹说,没什么不好,但你真的不可惜你么?你真的打算教一辈子书吗?莫船问,我咋就不能教一辈子书?不说别的,至少咱都希望这个国家好起来,都盼教育有希望,可都不来当教师,到底谁来当? 柳虹说,我不知道,人或许就这么矛盾,道理是一回事,遇着自己了就又是一回事。你和大家不同或许就在这里,你不只是个口头的理想主义者,还会是个现实的理想主义者。 莫船一笑说,别把我说的那么好,谁能让我现在有别的工作,比如记者,我肯定就去了,可我能么?柳虹说,只要你想就可能。我可能也当不成教师了,我爸已调到市上。你没停下手中的笔。莫船说,到底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柳虹一笑说,我来一趟可不易,不带我看看你过年时的家乡?看你的信,普柳川倒成了中国最好的地方。 莫船说,不是说看景不如听景么,其实看时你也会觉得没什么的。我写的更多是我心中的家乡。 但莫船还是带柳虹沿着大路向西走到了古渡,又从古渡口走到府河滩,再从府河滩一直走了回来。一路上莫船给她讲了普柳川的来历,介绍了古渡柳,三原三水以及三个宗教场所和阳湾的风土人情。还说了他儿时在这些地方的种种淘气,听得柳虹笑了好几回。 她说,一个人能对一块土地这般的熟悉,有这么多成长中的乐事,实在是不易,这也算生命中的一种财富呀。只想不到你小时还那般的调皮。莫船说,看你现在满身英气的,我想你小时候不会比我好到那里去。两人就边走边逗嘴,边说笑着回来。 中午时,本按习俗要吃菜的,柳虹要吃臊子面,莫船就依了她。吃着时,柳虹说,中国农民的生活若天天是这样时,也就真的很好了。莫船听了笑笑说,是啊! 柳虹走后,莫船的心绪倒有些不宁,一个人坐在房中抽着烟想过去的事。母亲过来问,那闺女是谁?莫船说,一个同学。母亲说,又一个同学。莫船的小妹莫燕说,娘,你别问了,我看我哥的同学对我哥都好,只他还拿不定主意。莫船说,去,别胡说。” 母亲和小妹出去后,他倒陷入了沉思。 好好地去做教师是有意思的,可在外人看来却总很是淡。当教师有好处,可他们比自己更多的看到了当教师不好的一面。经济的清贫只是其一,当教师还有更多的无奈是他们这些新和尚还没有体会到。相比这些无奈,当教师的那些所谓的好,其实是不值一提的。自己难道还真的执迷不悟么,可细想想自己悟了又能怎样? 大年初五去了孙村姑家。吃了面,想起自己的老师,现在的阳湾专干王建文家也在这村,就买了东西去了下。去时,王老师人在,也来了不少亲戚。 他将莫船让到一个房子。这屋子里倒坐了好些人,只莫船不认识,王老师说,这都是咱阳湾的老师。又把莫船做了介绍,还说莫船是他当年最喜欢的学生。大家就一起闲聊起来。 聊着时,只见唐长明和秋拴良来了。这两人倒与大多数教师很熟样的和大家打了招呼。见莫船在,也与莫船打了招呼,但也没有说更多的话。 莫船坐了会,就对王老师说,他要走的。离开姑家时也只说到外面转转,现在怕都在等了。王老师说既然这样你就先过。也就没有强留莫船。送出门后对莫船说,教育上也能干事的,让莫船好好干,今后遇事了记着去找他。莫船点点头。 正要走时,又有几个人来,听相互叫着老师,想也是阳湾的教师了。说了句,让王老师先忙的话后,莫船就走了。 年就这么的过去了。这天下午没事,他就到古渡口去转转。 正闲转着时,听到有人叫他,循声望去,见是刘连舟骑了摩托朝他叫。刘连舟停在他身边后,就从车上下来,车上还带着一个女的,也下了车。刘连舟指着那女的对莫船说,这是他西坡时的同事,叫秋红玉,阳湾柳南人。又向秋红玉介绍了莫船。 秋红玉说,你就是莫船老师的呀,我老听我堂妹说你。莫船一笑说,你堂妹是秋小红。秋红玉说是。又问莫船怎么知道。莫船说,长得象,而且都好看。秋红玉倒笑了。 刘连舟问莫船在这里是等谁呢?莫船说,不等谁,就胡转些。 刘连舟问,年过的好么?我可是第二回见你了,初一时见你陪一个女的在转,就没好意思打扰你。莫船说,你好鬼灵精,我怎么没见你。 刘连舟问,你去咱魏校长哪里了么?莫船说,没有。魏校长家在东口?刘连舟说,是在东口。莫船问,你准备去?刘连舟说,是想去下的,可不能让人家再对我有看法了。好了我还要送她回家。那天没事了我去你家聊聊。莫船说,那好么。说完,刘连舟就带秋红玉走了。 刘连舟没有来,几个同学倒来转了转,他也去了几个同学家。这一晃就收假了,收假那天他还去的晚了。 一进校门就碰见唐丽丽要出去。唐丽丽说,你呀,离得最近来的还晚。莫船一笑说,你啥时来的?唐丽丽说,我昨晚就到的。莫船又问她出去干什么?唐丽丽说,我们几个打牌,我还输了,去给他们买好吃的。莫船说,那可别忘了我。这就进了学校。 大家见了面自然免不了一番亲热。中午几个人还在外面聚了聚。下午开会主要说了明天开学的事,只有两个老师的工作有了调整,别的也没有变化。夜里,大家又在一起闹了一回。各自说起过年时听到,见到的事情,不时会笑声不断,只方春华的情绪有些低。 莫船当时不好问,第二日,又忙了一天,傍晚有空到了春华的房间,问,有啥事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方春华看了莫船一眼说,没啥事。只过个年倒把人累的,有些困。莫船见方春华不说啥,也就没多问,就闲聊了几句,说,没啥事就好。既困了,就早些息着。方春华‘嗯’了声。莫船就走了。 过了个年,同学们见了面自然新奇。那种喜气洋洋的景象过了一周多才恢复了正常。 莫船一直觉得春天的脚步走的快。先是小麦返青,再是柳树发芽,到油菜花开时,整个普柳川已是一片暧融融了。站在阳湾向四周看去,这春光早已美丽的喜人。几个原上,这儿一块那儿一块的油菜花,让人一看就有了一份好心情,更别说满天的柳絮,河里的小鱼,天空的飞鸟,五颜六色的花了。其实单单是被那软绵绵的春风一吹人就有些醉。 学生们也有些在教室呆不住。每天下午一放学,便撒了腿的四散开,散布在河边,树下,草丛,花间,田地头。老师们也是,吃了晚饭,不由得成群的到田间地头,河边柳下散步。有几个同学让莫船带他们去转转。莫船问到哪儿去呢?学生们说哪儿也行,最好去爬山。 可爬那一座山呢,怎么去呢?学生们说,爬石槐山,骑自行车去。莫船不置可否,直到当年一个初中同学走进他的房中。 这同学叫田军锋,初中时,两人是同桌。田军锋不比莫船笨,只是不爱学习,将聪明全用在别的事上了。初中毕业后,莫船听说他先学了修摩托,后又学了修汽车。一晃就好多年没见面了。见了面两人自然是分外的高兴,莫船问他,咋现在有空来找我?田军锋说,他已不修车了,三年前做了司机,给别人开车。前几天家里买了辆汽车,他正在磨合,闲着没事,知莫船在这里教书就把车开来了。莫船问,汽车呢?田军锋说,在外面放着呢。莫船打了田军锋一拳头说,真有你的,走,瞧瞧去。 田军锋就带莫船去校门外看了他的汽车。车是一辆好气派的齐头东风,莫船爬上去还看了看,看完后,跳下来对田军锋说,真不简单。田军锋嘿嘿一笑。 两人在外面就吃了一顿饭。吃饭时,莫船问,你真的没事,开了车四处磨合?田军锋边吃边‘嗯’了声。莫船又问他的技术咋样?田军锋说,开了两三年了,也算老司机的。莫船说,你要真闲着,这周礼拜天你拉我的学生到沙窝大坝去一回,行么?田军锋说,这有什么不行的。反正我也没事。两人就又边吃边说了好多话。当晚田军锋开车回去了。 莫船还怕他不来,周六放学时,都没说坐卡车去。只说礼拜天要去爬山的同学在学校集合。他准备田军锋万一不来了,他就带学生们走去。没想到田军锋不但来了,而且来的还早。给来的学生们一说,大家可乐坏了。虽没全来也有二三十个,他还拉了方春华和唐丽丽,也叫了愚同,可他要到城里去一趟。 田军锋让莫船坐驾驶楼,莫船没有,而是去拉了方春华和唐丽丽,让她俩坐在驾驶室。他和学生呆在车厢,一来视野开阔,二来也对学生是个照顾。 车一启动,大家的欢呼声就响了起来。 车从阳湾到角口时,还有些慢,拐过角口,就快多了。同学们不知谁起了个头,一支歌接一支歌的唱了起来,这歌声被风一吹便飘去很远。 莫船也想不了什么,只觉得好。想就这么站着,在学生的包围中,在歌声里,在这满眼的春光中,让风吹着,不停地吹着。 第31章 火红的五月 车终于停在了沙窝大坝下面。 下了车,唐丽丽对方春华说,这段路好惊险,看普柳川时多平坦,真想不到还有这么个谷。莫船说,别发感慨了,要你发的地方还多着呢。等你上了大坝你再发。唐丽丽问,真的有那么好? 莫船笑着对田军锋说,她还不信,咱们走,让她上去看看,她们的府北原上哪有这样的山水?唐丽丽朝他俩一撇嘴,拉了方春华就跟学生去登坝。 坝是六十年代的建的,但现在看来还十分坚固。听说为修这个大坝,普柳川和三个原上的每个村子都参加了,整整修了三年才完成。 当年的沙窝河水量要比今天大的多,修水库的目的就是为利用这河中的水。从现在的眼光看这坝修的十分科学和实用。不光坝下有个小型的水电站,更重要的是大坝里的水可以浇灌东西两川及西陵原上大片的良田。 八十年代初,一方面因为大坝里的水量有所不足,另一方面也觉得让阳水河的水白白的流走极可惜,就决定修一条地下运河,将阳水河的水引进大坝。这项工程在八四年结束。运河的修建把阳水河和沙窝河连在了一起,以致沙窝大坝里的水量比过去充沛了许多,可以从大坝口向里延伸十几里远,都快到了清风观。 有了这一水库的水,周围的环境也就变了。 慢慢地有人来这里游山玩水了,现在来这里的人比过去是更多了。从大坝口到清风观,过去只能走那条从石壁间凿出来的小路,现在也可以乘船去了。 不论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这十里多的峡谷地带的每个拐弯处都有让人惊叹的景致。 学生们一登上坝面,看见这么绿的一库水,以及四周山崖上的绿树红花便忘了登坝时的气喘吁吁,而欢呼雀跃起来。 方春华也禁不住叫起来说,这水真绿呀。唐丽丽说,真想不到阳湾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你看那小游船,坐在上面在水里游一回,该有多好。 莫船说,这算不了什么,坐船过了这近十多里的水面到了清风观,那儿的风景才迷人,等你再爬上石槐山那就更了不得。唐丽丽问,你去过?莫船说,清风观去过,但石槐山没有登过。他去过的。说着他指了下田军锋。 田军锋说,我也许看惯了,也没觉得有莫船说的那么玄乎,不过看了绝不后悔。唐丽丽问,咱们今天能去么?田军锋说,要去也能去的,只今天带了这么多的学生,去的话还是有些危险。再说了,爬山还是有点早,到了你们放暑假时最好了。 唐丽丽说,我今年暑假可一定要爬的。莫船说,要爬赶紧爬,听说这儿要建个森林公园,到那时爬山还要收费呢。 水库里有四条船,每条船上都有人,坝上的人也不少。718厂的工人没事了就爱到这里来,再加上其他来的人,整个大坝上全是人。学生们散布于水库的四周,有几个学生已沿了小路向里走了。莫船同春华,丽丽她们坐在坝上看着这一切,田军锋去联系船。 坐一回每人三元钱,他们四个都可以去的,只学生不能。莫船也没有让学生去的想法,也怕学生出事,就让田军锋带了她俩去坐了一回。唐丽丽一上船就大呼小叫起来,不一会儿就走的莫船看不见了。 他们坐完船回来后,田军锋又把他带的吃的拿出来。莫船说,你想的比我周到的多了。田军锋笑笑说,我知这一玩,中午饭肯定是在坝上吃了。只好多同学没有带吃的,不过看大家也不饿的,只忙着四处跑,忙着照相。莫船也用学生拿的相机为他们几个照了几张相。 等玩的差不多,莫船叫大家回时,唐丽丽还说,急什么?可一看表自己也吓了一跳,已快四点了,这时间过的可太快了。莫船召集了学生,又点了人数。 人都到齐时后,大家就恋恋不舍的上车回了。 回去后,田军锋就要走。莫船还没说话,唐丽丽说,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就拉了他们几个去吃。饭桌上她的话太多,说起那绿绿的水,曲径通幽的峡谷,悬崖峭壁的险峻就抑制不住的兴奋。吃完了莫船要开钱,田军锋不让,他要开,结果唐丽丽说,你俩谁也别争了,我开。又说,没你俩我到不了那么好的地方去。大家就都笑了。 回到学校,唐丽丽见人就说大坝的好,去过的老师就笑她,没去的老师倒围了她问个不停。一个晚上唐丽丽似有莫名气兴奋。 方春华说,丽丽你有毛病呀,去趟大坝高兴成这样子,去趟张家界还了得?唐丽丽一笑说,我也不知怎么的,就兴奋。春华姐,我看你兴致不是很高的,有啥心事么?莫船还问我呢。方春华说,我能有个啥心事。 唐丽丽又问,是不是薜心海欺负你了?方春华说,他能欺负个啥。唐丽丽说,真同他没关系?过完年后,我就没见你好好笑过。 方春华说,我就是有点累。又看了眼唐丽丽,见她神秘的样子说,也不能说同他一点关系没有,可主要是我自己的原因。你说我们离这么远的,将来咋办呢?过年时我的家人又一次明确反对,薜心海叫我去一趟,我也就去了。他的学校还在关南县城,可那县城就和阳湾的情形差不多。 唐丽丽说,怎么动摇了?方春华说,动摇谈不上,可想想以后若调不到一块,是让人愁的。唐丽丽说,你想的多了,以后还没到呢,你们连婚都没结。你若真觉得不好了,现在还来的及。依你的情况找个人还不易? 方春华说,去,不跟你说了。丽丽你学校时真的没处过男朋友?唐丽丽笑了笑说,男朋友真没有,男人倒有过。方春华说,听你说男人两个字,不害臊么?唐丽丽说,做都做过了,说说还能怎的。 方春华也不出声,过了半晌说,看你快乐的,我都有点羡慕。唐丽丽说,快乐是给别人看的,谁还没有伤心的事,可只愁有什么用呢?说时,语气灰暗了许多。两人就不再说话,各自睡去。 夜里躺下,春华姐满脸的忧郁又到了唐丽丽的眼前。想想自己整日的嬉戏似真的有些不该。在春华姐的眼中阳湾都挺不错,可阳湾有什么呢?过年时自己到白娟那儿去了趟。想市里的条件肯定要好,等见了一看比自己想的要好多了。 可白娟的牢骚比自己还多。一说到学生,白娟说,说学生干什么,有什么意思。唐丽丽便不好说学校里的事。又问她同那个姓林的人怎么了。白娟说,早吹了。又见她同另一个男人照的相,这男人长得挺帅气的。唐丽丽说,这人长的不错。白娟说,长得不错有什么用,还不一个穷教书的。 唐丽丽说,在城里教书都是个穷教书的,那在乡下的老师咋办?白娟说,可这儿不是乡下。看白娟对什么也没兴趣的样子,唐丽丽不知说什么好。人这东西心真没个底,怎么才是个够呢? 回到浅水湾,看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倒觉得还是乡下好。可看春华姐的样子,这愁苦的事还多着。想自己也慢慢地到了要找对象的年龄,不知会找个什么样的人。这么胡想时,就迷糊过去了。 经过一个多学期,大家也熟了。不只同莫船他们,同别的老师也是。唐丽丽在体音美政史地联合的综合教研组。全组有八个人,组长是个姓宋的中年人,对人极亲,对工作也认真。所以这个组在唐丽丽看来就是个不错的小家庭,自己似个小妹妹的被大家宠着。 有时在学校有个什么事,不给春华和莫船他们说,倒会给组长宋青云说。学校对唐丽丽的特长队也很重视,每周例会上总要说说,虽只几句,但听在唐丽丽心里,还是暧暧的。 看大家时都没事样的,其实每个人心里还是把工作看的重。这种气氛对唐丽丽是种影响,日子也便过得轻松又实在。五四节前,学校说了要庆祝,要接受一批新团员。庆祝的大体安排是每个班一个大合唱,一个自由节目。学校的节目由音乐特长班的同学来承担。学校分管这事的是政教处,具体由团总支的周宝明来抓。排节目抓节目的事就落在了唐丽丽的身上。 这周宝明,唐丽丽打过几回交道。他年龄不大,八九年陈师毕业的,但如愚同说的,有了衙内的样子。他的父亲原也是阳湾镇的一个领导,现在调到县人大去了。 唐丽丽心里很重视这事的,班主任们也都重视,周连生主任还专门为此召开了一个会。她和周宝明都参加了。 开会主要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思想上要重视,行动上要积极,各班要把自己的节目排好,不能一个也选不上。让周宝明讲时,他说,每个班除了大合唱外,至少要准备两个节目,咱到时再验收一下,你不认真搞,一个节目都验收不上,可别怪我。特别是只准备一个节目的,万一验收不上,我看你咋办?唐丽丽没有说话。会完后,周宝明让她在这周将各班的节目和特长队的节目单给他。下周二,周三专门验收,让她做好验收准备,弄个打分表出来。 唐丽丽嘴上‘嗯’了声,心里想你懂什么,还验收。 各班即是出于任务,也是出于热情的都排起了节目。每天中午,下午,放学后校园中满是唱歌,跳舞,说相声,排小品,摆弄乐器的。唐丽丽看着,听着时,觉得这样的校园才是令人欣喜的。 这样忙了一周后,各班的节目大体都准备好了。就在下周二开始验收。验收也就是各班同学表演给周宝明,唐丽丽,李红军和各班主任看,当然主要是给周宝明看了。 验收时他还问唐丽丽搞没有搞打分表。唐丽丽说没有,周宝明也没有再说什么,就正儿八经的坐在那里。他看的倒还认真,给好多节目提了意见,居然还把唐丽丽编的一个现代舞取消了。说那节目影响不好。 唐丽丽说,这怎么影响不好,不就是男女一起跳舞么?周宝明说,你另编一个。唐丽丽说,我看没问题。说时脸色有些不好看。周宝明也有气了,说,这事你负责,还是我负责?撤了就撤了。说完转身就走。这倒让唐丽丽窝了一肚子火。 愚同班的一个节目也让周宝明说不行。李愚同见唐丽丽这个样子,就说,没什么的,不就换个节目么?他不这样还让你这样不成。记得有回我们看录像,是那种带点色的,他过去居然把录像机给关了,搞的大家一脸尴尬。这样子才可显示他的纯洁,可他纯洁么?只有天知道。他不过是想以那点权力把自己和别人区别开来。 唐丽丽说,换个节目也不是不能的,可你好好说么,你没见他的口气,以为自己当了多大的官。愚同说,他官当大的话倒还不这样了,正因为他是个不大的官,所以就怕人轻看他,所以才那样,这就是衙内了。你有气,他比你更有气。 唐丽丽说,气死他。愚同说,他是气不死的,只会让他觉得他的官还不大,权威还不强,想想是校长或是比校长更大的官对你说让你换个节目,你还会和人家争嘴么?你会的可能性就小了,而现在你还可以不听他的。你说他能不生气么?唐丽丽说,这是什么事。 可让唐丽丽没想到的是周连生会让她做主持人,而搭档居然是周宝明。唐丽丽心里有些不愿,可又不好讲。周宝明倒没什么的找到她,要跟她商量如何主持。唐丽丽的情绪有些低,说,听你的就是了。但周宝明倒不像前日的,反一个劲的问她怎么办。唐丽丽又不能不理事,也就只有同他合作。 五四节快到了,各班都认真的准备着,节日的气氛也渐浓了。那日周宝明又问她,她那个节目换成啥了?唐丽丽没好气的说,孔雀舞。周宝明问,谁跳的?唐丽丽说,你放心只有我一个人跳,不会影响不好的。周宝明倒笑了笑。 五四那天,天气也好,人人脸上有了喜气。学生们一身新衣,虽这新衣下还是那粗糙的皮肤,但在这阳春三月,绿树红花下,一切看了还是让人心花怒放。 唐丽丽自然忙了,要照看她的特长队,要忙舞台上的事,又要想着自己的节目。有些班还叫她做最后的指导。 不过这一忙人倒精神了许多,满脸是那种喜气和干练。她又做了些收拾,将头发挽了起来,穿了身裙子。那裙子是旗袍样的,黄白相间,斜条纹形的。脚上穿了双红色的皮靴子,这身打扮自然十分的吸引人。 春华不善开玩笑的,都说,丽丽你这一身打扮,那么多的师生可全看你了,谁还看节目?唐丽丽说,就让他们眼谗去。一笑转身走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上午八点半五四联欢开始。 各班的大合唱是抽了签的,其它节目由他俩排,特长队的节目插于其间。节目演到一半时,举行团纳新仪式。唐丽丽的孔雀舞在团纳新后。 学校为了搞的更正式些,还让六个老师做评委,说要评出好的节目,加以奖励。一切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唐丽丽虽上过多次舞台,可这做主持人还是第一次,刚往台上一站,看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心里还有点发慌,好在一开口讲话,也就自然了。 先表演的是二(1)班的《小草》歌。班主任叫杨秀峰,平时一个也爱音乐的年轻人,所以排练的倒不错,这算是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是三(2)班的《四渡赤水》组歌。这班是三年级的重点班,唐丽丽同它的班主任李国林没打过几回交道,从平时看,这李国林在学校算个人物,这个班唱的也的确不错。 接下来的是两个班的自由节目,一个唱歌,一个相声,都很获了掌声。再下来的是由赵燕带的六个特长队的女生跳的一段现代舞。这舞唐丽丽没费多少心,主要是赵燕教的。她看了很有味,就改了几个动作后,同意上。跳完后自然是获得了满堂彩。 就这么一个节目接一个节目的表演着。到了莫船班时,他居然自己登台做了指挥。莫船的样子有些腼腆,也白衬衫,红领带,蓝裤子的象个学生样。唐丽丽想笑,但看莫船严肃样,便没有。 后来举行了团纳新。先是新团员宣誓,再是唱共青团之歌,然后由老团员给佩戴团徽,整个气氛是庄严肃穆的。唐丽丽看着时,知道那种气氛对人是种凝固,便想起自己入团时的情形了。教育真的要有一种氛围,在这样氛围下入团,是不易忘记的。 等到周宝明说,下面有请我校多才多艺的女教师唐丽丽为大家表演《孔雀舞》时,全场便有了雷动。唐丽丽扭动着腰身从幕后走向舞台时,全场却安静了。 唐丽丽的个子本来就高挑,这会她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大块红绸子,紧紧地裹在腰上,更衬出身材的挺拔。这火红的造型在这五月的阳光下更是炫目。舞曲的节奏很舒缓,唐丽丽把握的极好,几个高难动作出现时,便是一阵接一阵的掌声。特别是她将身子弓起来,头一点点地向双腿移动,然后从裙下伸出来,再用双手支地,双腿却向后飞去,使孔雀开屏的造型完成时好多师生看呆了。 最后她将两条秀长的胳膊从后背向上伸,伸到超过双肩让人可以看见时,所有的人都为她身体的柔软性而惊叹不已。 联欢到中午十二点半才结束,学校给表演优秀的班级颁了奖。还给唐丽丽发了个组织奖和特别奖。应该说这是一台十分成功的联欢会。 中午吃饭时,唐丽丽就被好多老师围住,一个老师问,丽丽,人说女人是水做的,你算是做到家了,这身体咋会那么软?唐丽丽就笑说,跳舞的自然要练,你们练练也会这么软的。大家就说真不简单。方春华对唐丽丽说,你这回可是大大的露了脸,没人再敢小瞧教音乐的了。那可是真功夫,我平时咋就没有看出来?来让姐好好看看。 唐丽丽说,你也来打趣我。方春华说,我是真为你高兴。看得出你是下了大功夫的。唐丽丽就笑。 第32章 不打重,能吸取教训吗 丽丽,你今天可把大家给震了。那天傍晚,刘连舟和李红军来到唐丽丽的房中,刘连舟说,走,红军要请客,咱们去吃一顿。 唐丽丽笑笑说,你们可别再夸我了,再夸我,我可会骄傲的。吃饭就不必了,我刚吃过。 李红军说,走,就吃些烤肉,喝些饮料,聊聊不行么?唐丽丽用眼神看了刘连舟下。刘连舟说,走,我们现在请你还来得及,等你成了大明星,我们再想请都没门了。 唐丽丽见刘连舟这么说,就说,行,那可就占了你们便宜。 夜市已是很旺了。李红军叫了烤肉、小菜、啤酒。三个人就边吃边聊起来。唐丽丽对李红军本不是很熟,刘连舟一说李红军有那意思,倒让唐丽丽更没法自然起来。 今晚这样子,看来又是那点意思的表示了。 唐丽丽想着有时还是和李红军谈谈的好,可别人又没对自己明说,这话倒没法谈起。看来只能这样了,所以也就说些闲话。李红军话不多,只附和着刘连舟说。 刘连舟说,宝明不行的,普通话说的不好,台风也不行,还不如让红军来做主持。唐丽丽说,听说周宝明很有背景的。 李红军说,不就有个当过副书记的爸么,现在在人大也没什么的。刘连舟说,可也比我们这些老百姓强呀。李红军说,有什么吗? 刘连舟就说,来喝。三个人闲聊了快一个小时,唐丽丽说她确有事要走的,两人拦了,有点拦不住,就让唐丽丽先回了。 唐丽丽走后,刘连舟问,红军,你真的对唐丽丽有意思? 李红军说,谁说的,不过是觉得她的确好。她的家境如何? 刘连舟说,不太清楚,不过看样子差不了。李红军又问,这么好的,人家怕早就有了,只不见她提起。 刘连舟说,她没人追是不可能的,只不知她心中咋想的。不过你要追的话,还是要早下手。我看咱学校对唐丽丽有意思的就不少。 李红军问,我怎么下手?刘连舟说,刚才还说不是的,现在急了?怎么下手,我不知道,但总要多接触。这回真要让你主持就好了。李红军说,周宝明不会的,他都结过婚的人了,我看对唐丽丽还有想法的不行。刘连舟说,他没戏的,这你放心。两人磨蹭到快收摊时,才回了学校。 刘连舟从李红军第一回到自己跟前打听唐丽丽,就看出他有那点意思。那回去通口寺,李红军本是要回的,听刘连舟要去玩,而且唐丽丽也去时就没有回。可李红军这人太没个性,家里有些背景外也没啥的。以自己对唐丽丽的了解,李红军是没戏的。唐丽丽不只心高,还有点和李红军不同之处,她是另一类人。 想到这点不同,总会让刘连舟气短。他知道,这点不同是心里的不同时,不只李红军没戏,自己其实也没戏的。而莫船他们同唐丽丽倒是一类人,所以看他们在一起无拘束样是自己所不能的。 想着时,不由得叹了口气。 过年时,他本想同尚萍梅好好谈谈的,可没有机会。自己去了回她的家,她却不在。没想到秋红玉反来了。她是到西坡校长家去后,顺路来的。见她来了也就热情的招呼,再说自己心里也喜秋红玉的,两人便聊了好一会。后来自己想去青牛一个同学处,秋红玉也要跟自己去。刘连舟想想也好,有个还算漂亮的姑娘跟着自己总不是坏事。 秋红玉过去也坐过自己的摩托车,只这回上来,秋红玉一抱自己的腰刘连舟就有了一种异感。一刹车,她再向前一挤这异感就变成了一种渴望。 刘连舟觉得自己是该有个女朋友了。 从青牛回来,在古渡口见到了莫船。他想叫莫船到魏校长家去,可听莫船的口气不是很想去的,刘连舟就没有着急去。反倒去阳湾买了好些东西算正式的到秋红玉家去了趟。 秋红玉家是个中等人家,不过家里一切还让人觉得干净舒服。秋红玉的父母也热情,对刘连舟问长问短的。 送他走时,秋红玉的脸却红了,说,我可不是非叫你来,你一来父母就问开了。刘连舟说,问开了,你就说么。秋红玉说,我说什么呀?刘连舟说,说什么都行的。 听刘连舟有点开玩笑的口气 ,秋红玉就嗔怪的看了眼刘连舟说,你就坏。刘连舟笑笑没说什么的就离了柳南。他知道自己其实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的。 到了阳湾为去不去东口的魏校长家犯了犹豫。想想自己还是要去去的。秋红玉都知道去一下校长家,自己怎么能不去,况且自己心里还想同校长说说话的。于是就又买了东西到了东口。 魏林科不在家,他的妻子在。 他妻子在阳湾的新华书店工作,刘连舟不是很熟。看魏校长的妻子时人长的倒周正耐看。听刘连舟说自己是阳中的教师时,也热情的陪他聊了一会天。后来还说要给自己做吃的。刘连舟就觉得魏校长既不在自己是该走了,就没有再多呆,赶天黑回了家。 刘连舟的家也没别人,姐出嫁了,小妹上市卫校,爸在村上当支书。这样的家在农村是不差的。 回去时母亲急的说,你咋才回来,你的一个同学等了你好半天,等不住,人走了。他问是谁?他妈说,姓林的,说在县上工作。 刘连舟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在陈师时的同桌林志军,他毕业后就进了县团委,现在听说已调到县委。不知他找自己有啥事,不过人既走了也就没法了。他母亲又问,上午来的姑娘呢?刘连舟说,送回去了。他妈说,这姑娘人长的好看,性情也好,又是个教书的。我看比你爸说的下塬村的尚知录的女儿好,她爸再有钱,同咱们家有啥关系。听说还不是个正式教师。我就看上这个叫什么玉来着。 刘连舟说,叫秋红玉。他妈说,对,秋红玉,你听这名字多好听 。刘连舟就笑他妈,说,啥还都没有呢,你光想好事。 他妈说,还要有啥,她都到咱家来了,看不上你小子,她能来么?刘连舟说,那可说不定。 这时他爸回来了,听他们在说这事,就说,连舟,这事我想了想,你妈说的也有道理。你也是公家人了,你的事家里不干涉,大主意你拿,可我们老人说的你也要考虑些。总之你也大了,凡事要有个主见的好。刘连舟‘嗯’了声。 开学后,秋红玉又来了阳中几回,刘连舟也觉得好。可他还是到西坡见了尚萍梅。 这一见,就又有些心动。在他眼中尚萍梅有些唐丽丽们的味道,而秋红玉和自己倒相似。可尚萍梅并不觉得他是来找她的,反而在他面上说了好多秋红玉的事。这让刘连舟的心有点堵。而两人在一个学校,自己不见秋红玉,反见尚萍梅,搞的秋红玉心里也不痛快。 结果刘连舟心里就有了矛盾,不知怎么的好。这婚姻越是一辈子的事,越让人难以下了决心。他看得来尚萍梅对自己的淡,他不知这淡是因为自己与秋红玉走的近,还是本就对自己没有感觉。想想这关系,便心里有些乱,就很少去西坡小学。秋红玉气得也不来阳中,事情就这么搁了下来。 五一过后,学校加了午休。午休时,学校怕学生出事,让学生全到学校来,在教室里午休。刚开始有些乱,所以要求班主任们要蹲班。 那天,上了午休,刘连舟到教室转了转。看学生们睡得倒还好,他就回了自己房中。快下午休时,他还正睡着,班上两个男生跑来说,班长打他俩了。刘连舟听了倒笑了。 班长陈梅是有些泼辣,可毕竟是个女的,怎么能打男生呢?可看这两个学生的样子又不象说谎的。就问了经过。 两个男生说他们正睡着,不知谁假扯了一下鼾声,他俩忍不住就随大家笑了。班长让他俩站起来,他俩不,班长就用扫帚棍在他们身上抽了好多下。说时,一个男生还把自己的衣服袖子拉起来让刘连舟看。 刘连舟一看,倒真有几道血印,便知是打的重了。又问班长平时怎么?两个男生就说开了。一听之下,居然班上男生挨过班长打的不在少数,现在大家都怕陈梅。 陈梅这班长是这学期刘连舟让当上的。这女生学习好,纪律性强,人又干练,敢做敢当的。没想她厉害成这样,让男生们都怕了。刘连舟想了想对两个男生说,老师知道了,你俩先去。两个男生走后,刘连舟心里想这事怎么处理的好。 刘连舟下来又叫了几个男生了解情况,大家说的都差不多。陈梅能管住学生,可也把不少同学打怕了。刘连舟又叫了几个女生问了下情况,女生倒支持陈梅。她们说,班长是打人,可那些男生也该打,不是欺负女生,就是捣乱纪律。 刘连舟观察了两天,看着时倒有笑,自习课上,陈梅手里拿根扫帚棍,在教室似个老师的走来走去,看谁不认真学习,乱说话,就打谁一下。午休也是这样。 一(2)班纪律能好同陈梅分不开。可这管法,刘连舟觉得还是不妥的。特别昨天午休时,刘连舟在窗外看见陈梅打了一个男生两下,那男生的眼神倒飘过一丝惊恐之色。 刘连舟知道陈梅能这样有她泼辣的一面,也同自己处处维护她的权威有关,就想怎么同陈梅谈谈。可仔细想倒不知怎么说的好。 在大的方面陈梅是对的,只方法有点不妥。那天叫来陈梅,自己刚说了几句,陈梅就说,她知道了,他们迟早会告她状的。 然后反过来问刘连舟,对那些不听话的男生应当怎么办? 刘连舟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说,可也不能打的那么重。陈梅说,不打重,他们能吸取教训么?刘连舟说,你可以先警告他们。陈梅说,这有什么要警告的,他们又不是不知这样做不对,他们是明知故犯。 刘连舟说,那你觉得打人是好方法了。陈梅说,我也没觉得是好方法,可最有效。刘连舟说,可打人终是不对的。还是要多引导,多劝告。陈梅有些生硬的说她做不到。 看陈梅那有点不服的样子,刘连舟也有了气,说,做不到就只有打了么?最后让陈梅先去了。 后来,他在一节自习课上专门讲了这个问题。 话说得很委婉,讲了陈梅身上的不少优点,讲了她为这个班做的很多事情,讲了她那样做的目的。后来刘连舟特别讲道,班长那样做对谁有好处呢?大家也都看到了,对咱们班有好处,对她本人不但没有,相反还让有些同学对她有了意见。那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只能说明,她爱咱们这个班,在这点上,她是个当之无愧的好班长。宁让同学们对她有怨气,她也要管好这个班。 然后话锋一转说,但打同学是不对的,教师打学生不对,学生打学生也不对。即使打的目的是为了同学们好也不对。同学们违犯纪律是错的,打同学也是错的,咱们不能用一个错误的方法去纠正另一个错误。那么对那些明知故犯,不遵守纪律,多次警告无效的同学应该怎么办?比如说可以让他劳动,让他为大家做一件好事,让他为大家讲故事,让他写检讨当众宣读。当然教育从来不是万能的,不是一次惩罚就可以改变一个同学不遵守纪律的毛病。对那些经多次处罚仍不思改正的同学可以告诉我,我再教育不了,可以报告学校,学校再管不住你,只有把你开除,因为你已经不适合当学生了。 但我相信咱们班还没有一个同学愿意自己被开除,我也相信咱们班的同学是会听话的,是知道有错就改的,不会完全是非不分,糊涂下去。因此我希望大家能理解班长的用心,对她不要形成成见,她不是和那个同学有怨仇,而是同你身上的错误有怨仇。咱们都知道要搞好学习没有纪律保障是不行的,所以班长维持好纪律是对每一个同学有益的事。所以我希望所有同学能遵守纪律,班长打人不对,但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所以首先是你要管好自己。 当然我也希望咱们的班长能改进管同学的方法,更大胆的管好咱们班。” 连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很到位,可没想到过了两天,陈梅给他写了封辞职信,说她不当班长了。 最后还给刘连舟提出几点要求,一是班主任说话不算数,答应的事做不到,希望今后能改正。二是班主任做事半途而废,不能坚持到底。三是不能对同学一视同仁。四是不能严格管理,只做好人。陈梅不只说了刘连舟的不足,还在每点下举了具体的事例。看着这信,刘连舟知道陈梅为这封信是费了事的。 看着她举的这些事例刘连舟的心沉了起来。 心想学生们是大了,对他们说话和做事要十分注意,否则太随意了,就让学生有了看法。依了这些事例的话,学生的看法倒是完全可以成立的。一些任务自己布置了,过后自己反忘了,一些活动有了个开头,可不知不觉的就不搞了。出现这些问题的原因有自己的问题,也有客观因素,初中课程多,活动也多,事更多,你有时间时,学生没有,学生有时,你没有,但总是没有做到。 至于一视同仁则更难以做到了,虽然刘连舟想做到,而且还时时的提醒自己要做到,可到现实中就有些难。拿陈梅来说,自己除了班上的事同她商量着说说外,别的事情到不同她多讲,反而与一个叫赵娟娟的女生和一个叫李刚的男生爱说,有什么私事也让他们去办,这对陈梅来说,她就觉得不是一视同仁了。 可刘连舟知道,老师也是有自己的喜好的。 手里拿着陈梅的辞职信,刘连舟倒不知自己怎么处理的好。 第33章 一视同仁与顺其自然 周六中午,刘连舟把陈梅叫来,没有说信里的事,也没提她辞职的事,他当时正在写教案,床上洗的衣服还没有叠,他就让陈梅帮自己叠了。 陈梅起初还有些情绪,刘连舟也没管,边写教案边同她聊天。问她家里的情况,亲人们的情况,她小时候的事情。说着说着,她的情绪也好了样的高兴起来。 陈梅见他衣服上的一个纽扣儿要掉了,就给他说了。他就让她到春华的房中借了针线来。刘连舟问她会缝么?她说会的,可她缝时,拿针的手就有些笨拙。刘连舟就笑说,来你看老师缝。 刘连舟缝起来倒比陈梅熟练的多。陈梅说,真看不出。 刘连舟就笑,缝着时,见地有点脏,陈梅主动去打扫了。正扫时愚同进来了,见了说,怎么扫个地也要学生来扫么?刘连舟说,不服气也给你也扫扫去。 看陈梅扫完了,刘连舟说,你先去,有空到我这儿来一下。陈梅嗯了声,就跑了出去。 李愚同说,都午休了,你咋不睡?刘连舟说,你咋不睡?愚同说,昨晚一早睡,这中午反没瞌睡了。 刘连舟突然问,你说,怎么做才算对学生一视同仁呢? 愚同说,这根本就做不到。刘连舟说,你咋这么说,这也太武断了。愚同说,这武断,难道不是事实?人以类聚,学生间的差异又那么大,你怎么能对每一个同学的态度一样呢?想想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子女的态度都不相同,你就理解了。 刘连舟不出声,愚同就问,咋想这事,我说的不对? 刘连舟说,你说的对,可想做到应咋办呢? 愚同说,你有毛病,既然明知做不到,还非要做,你真想让每一个同学把你当恩师呀。别说你做不到,就是做到了,学生们也不这样看。一视同仁说白了是要让学生在内心能感觉到老师对他的重视,可这咋能呢?对一个人是否重视是在比较中形成的,有人群就难做到。 刘连舟说,先别管学生咋看,我只想自己先能做到,以免给学生造成某种伤害。愚同说,说的好听的。这个一视同仁的‘仁’,说白了就是老师的重视,你所谓的重视,就是给这个学生不同于别人的对待。你重视这个了,也重视那个了,可这重视不同怎么办?重视怎么能对每一个同学一样呢?当然把这‘仁’理解成爱,在心理上你爱每一个同学还是可以的,可没有言行的爱又怎么行?而任何言行都是在一定的场景下发生的,可一旦有了相应的场景,你就难以做到了。 刘连舟说,那应该怎么办?愚同说,顺其自然,你该怎么就怎么,只要做的对学生有利就行,别的不能想的太多,更不能想个体的学生。咱们搞得是班级教学,面对的可不是一个学生。要知道人是个爱比较的动物。你对一个好,虽没对一个不好,可也是不好了。 刘连舟觉得愚同说也是自己可以想得来的,事情本身就是这样。就给他说了陈梅的事。又将中午同陈梅谈话的目的说了。 不料愚同说,你错了。是我就不会这样,你想你让她当了班长,这重视还不够么?她若还嫉妒于你同一个普通学生的私人交往,那就是她的不对了。你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老师,她不可能占有你所有的方面。她这封辞职信也是给你耍性子,换掉她。否则她还以为你今天中午的行为是在讨好她呢。让她冷落一边去,否则你这叫啥一视同仁,你是把全班同学扔在一边只为一个同学。 愚同看了眼连舟继续说,你要让她明白,一(2)班可以没有她,而她的光荣是离不开这个班集体的。让我说,这才是对她好,打击也是一种爱呀。刘连舟说,听你这么说,当老师可真不易呀,左不是,右不是。要将五十几颗心摆平真的不易。 愚同笑笑说,连舟,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太难的原因是你太爱自己了,太在乎自己了。太在乎自己了,就想让所有学生都说你好,这是不可能的。老师对学生的影响不是刻意为之,而要率性而为。 说完后,愚同又看了眼连舟又说,别胡想了,快睡。说着就走了。见愚同走了,连舟心里倒有些不自在。 愚同这些话倒把刘连舟刺痛了,自己这么做怎么就是太在乎自己了?这李愚同一天不知是咋想的。 李愚同今天中午睡不着,有昨晚睡早的原因,但主要是心有些烦。来同刘连舟想聊些,没想到他提那些问题。 在李愚同看来,学生虽然纯洁,但并不是一张白纸。十二三年的生活让他们已形成了自己对世界的看法。而且有许多势利的想法,他们已会对老师察言观色,会摸老师的脾气,会了不少的生存技巧。 在这个小小的集体中他们其实每天在争斗。为成绩争斗,为谁受老师喜欢争斗,为谁的朋友多,影响力大争斗,为自尊面子争斗,当然也为权力争斗。没有人自甘落后,没有人想不受人重视,都暗暗用了劲要吸引老师和同学们的注意力,要成为优秀的,特别的,有力量的,因而也是有尊严的那个学生。 当然学生这样的争斗也没什么不好,人的多样性就是在这种争斗中显现出来的。所以要想将学生当一个模式要求和培养的想法就不现实。学生并不简单而是很复杂,一个老师象一个太阳一样在一个班上。虽然每个同学希望被太阳照射,太阳也想照到每个同学,但由于由所有同学组成的这个班级又如地球一样的在转动,所以照射的结果就不相同,因而大家对太阳的态度也就不相同。 但太阳只能以它固有的方式运转,而不会因了一个学生的差异来改变这种运转。在李愚同看来,一个教师可以和一个学生成为朋友,但和一个班的同学就只能是一种斗争关系。 愚同心里不想想这些事,可一日里既要与学生打交道,又不能不想这些事。 昨晚上躺下,他又看了杨艳的来信,她的情绪也不好,想让他去一回。而自己上周回家,父母与嫂子又吵了一回。嫂子的不好,使父母有了让他回去的想法,虽然当初父亲是盼望自己在外发展的。可现在变了,父母想让自己回去,早早的结婚生子。 想到结婚他就有些模糊,和谁结婚呢? 在这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想杨艳,那个让他可以飞翔的女人。想着时,就会有种渴望,一种双蝶齐飞,鸳鸯戏水般的渴望。面对女人他脑海中会有种意淫的图画。唐丽丽跳孔雀舞时他就有。以致唐丽丽在自己房中大呼小叫时,他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气得丽丽跑开了。 方春华还说了自己。可看方春华时,心中也有了那种冲动。又想杨艳,想嫂子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嫂子的模样其实很俊俏,记得很多年前,哥娶亲时,看别人闹新房动粗,他是很生气的。夏天时,嫂子一对丰满的乳房不时会跳出来。 李愚同觉得自己是有点过了,可怎么才算不过呢。 想正经事么?正经事也有,学校这一向正在制订普九计划。说这是一项大政。普九就是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法律上说,这是国家的义务,但现在看来是要老百姓掏钱的。不过说得好听,人民教育人民办,办好教育为人民。可李愚同觉得这是一句费话,在中国还有什么事不是人民的呢?可没听说人民政府人民办。这就象说散文的形散神不散一样,什么文章能神散呢? 想想也是,这教育就象散文一样。现在要摸小学生的底,要造零到十七岁的学生花名册。中学教师这周全被派到各小学,他和莫船,方春华,唐丽丽被派到关张原上的关口小学,听说那是一个大校。 明天去又是一日,这礼拜天过的。他想睡,可就是睡不着。 礼拜天教师们都没有回,按学校的分工去小学搞普九。 与李愚同一起到关张原去的共有七人,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宋青云,罗天祥,刘拴堂。负责的是综合组的组长宋青云。 关张原上共有三个村子,关口,张口和烽火村。宋青云就是关口人,三个村子张口最远。 宋青云的意思是让他们四个到关口去,完了后到烽火去。烽火村小人数不多。他和另两个老师到最远的张口去。他们四个说行。然后大家离了学校,穿过街后的阳柳村就向关张原爬去。 关口村在上了关张原不远的地方。刚上关张原见到的是古烽火台。向北是关口,向西再走就是烽火,张口则一直在关张原的最南面。关张原基本上把普柳川一分为二,这原的最北边离府河已十分近了。所以这关张原在阳湾地区很重要,是一条界原,不只分出了东西二川,也分出了阳湾与槐庄。 站在原上向左右看,会看得清东西两川的好多地方。在关张原向东勾起的那一大弯里有很茂密的松柏林。这些树年头长,长势又好,不论从外向里看,还是从里向外看都是很让人惊喜的。 方春华初次见到,平时很稳正的她还是叫了起来。莫船和愚同来过这里,不过这地方再看一回仍是令人兴奋的。 愚同说,这阳湾大家都说好,的确有别的地方没有的神奇之处。 等大家上了关张原,烽火台四周的松柏也成了气候。虽烽火台残破了,但有这么多的树在,还是让人感到这是个值得再来一回的好地方,那残破了仍有一两米厚的墙是会给人以十足的想象。 宋老师说,他小时候还有两三米厚,三四米高的。他们几个爬上墙,在墙上走了走,是想得来当初的坚固。他们就要在这儿分手,宋老师怕他们不熟,还专门把他们四个引到了关口小学,介绍给小学的刘校长后才去了张口。 关口村已到了北原边,看样子不是很穷,至少比落陵原上的村子要富些。刘校长人热情,说他们学校的老师也没休息,也在搞这普九。中学教师的任务就是把在阳中上学的关口村的学生同关口小学过去花名册上的人要对上号。目的就是为了说明这些学生没有流失的在连续上学。至于小学有而中学没有的人则要找出来,并落实去处,是转学了,还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普九就是为了保证每一个学生能上够九年学。 关口小学有两百多学生,学校建的档案很规范,所以愚同他们工作起来就很顺利。刘校长又不时的递烟递茶,气氛也还好。 方春华说,普九就是这么搞的么?莫船说,当然这是最基础的事了。咱们老说平等,教育是最要平等的事,它是一切平等的。愚同说,其实早该如此了,光有公平竞争有啥意思。一个大学生同一个小学毕业的怎么竞争?没有教育平等其它的都是不可能的。 方春华说,可教育能公平么,能平等么?每个学生的家庭不一样,所处的环境不一样,城乡间的差别又大?莫船说,可上学总比不上学强。现在要解决的是有些同学不上学的问题,所以要搞普九。普九以前也不是没人上初中,但总有不上的,普九说到底就是为了那些不上的同学。 唐丽丽说,说白了能不上学的学生,原因可能很多,但我看穷是主要,现在的普九能为他们么?我听说现在又要集资建校了。方春华说,丽丽说的倒是实情,阳湾算咱关东的好地方,可我到一些学生家去,确是穷的很。 这时刘校长进来了,听他们正说集资的事就说,你们还不知道,你们阳中也要大搞建设了。我听说,全镇为了建阳中的教学楼,每人四十元,咱教师和别的单位的每人八十元,且连交三年,还要动员社会力量来捐款。咱关口村也要建了,每人摊了二百元。 愚同说,按刘校长说的,你们关口村一个四口之家,光建校款,给镇上一百六十元,再给村上八百元,也要一千元的。刘校长说,大体就是这个数。莫船说,咱阳湾的人均收入也就一千来元,农民这回可就投资大了。 大家就不说话,只埋头做事。刘校长又说,我听王专干说,放假前要在你们阳中召开全镇的捐资助学大会,然后是收每个村的钱,力争国庆节阳中的教学楼要破土动工。现在是大造舆论的宣传阶段,你们不见满街的标语么? 莫船说,是呀,我看能写字的地方都写了字。什么‘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全民齐动员,齐心搞普九’,‘人民教育人民办’。 愚同说,还有‘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致富先致愚,致愚搞普九’,‘普九是一场全民攻坚战’。”方春华说,看样子又是一场运动了。刘校长就笑说,这当然是一场运动了。王专干讲,镇上领导向县里立了军令状,要把今年变成普九年,一年要拿下阳湾的普九攻坚战,两年内建成一所示范初中,三所示范小学,全镇双基基本达标。教委也向镇上立了军令状的。 愚同说,这真是一场战争,还立军令状。明年可有干的了。莫船说,普九总是好事,你倒有情绪似的。愚同说,我又没说是坏事。只啥事成了一场运动就有热闹看了,极左的思想就抬头。 快中午时,他们就搞完了。刘校长给他们管了一顿臊子面。他们也不客气的吃了起来。方春华和唐丽丽又叫好吃。 莫船说,你俩干脆就别回北原了,嫁到阳湾算了。方春华说,去你的,就知拿我俩打趣。吃完后,也没别的事,就同学校老师聊了会。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就别了刘校长到烽火村去。 走到烽火台,愚同说,咱们急什么,来了就多转转,咱先到张口去叫了宋老师他们再到烽火村去。几个人想想这工作也不是想的那么复杂,就说行。几个人就向张口走去。 这关张原东西较窄,南北峡长,由于沙窝水库里的水可以调剂到原上,这原上也就成了水浇地。小麦的长势极好,被风一吹,麦浪翻滚很有气势。走着时,方春华说,我好久没这么在麦田走了。愚同说,我上学时,可没少走路。有时没事了会走整整一天。 莫船说,怕不是一个人走。有个女生陪着,我还能走几天呢。愚同说,去你的,把别人想的就和你一样,没有女的陪就不走了?我看你是该找个对象了。 方春华说,你闲操心,人家莫船能没女朋友?我听连舟说,过年时,有个洋气的姑娘和莫船在一起的。莫船说,别听连舟胡说。有,我还瞒大家干吗?我只是单相思。 愚同说,思谁呢?丽丽我听连舟说,李红军可对你有意思。丽丽说,这连舟嘴长,李红军对我有意思不好吗? 愚同说,当然不好了,他有意思了,你再有意思了,别人就没法有意思了。咱校好些小伙可对你都有意思。 方春华说,你俩呀,要是真的没有,就快对丽丽有意思,别等别人的意思真的成了意思,你俩想有意思也就来不及了。丽丽多好的人。愚同说,我看你也多好的人,干吗一来就让人知了你有个薜什么的,让人没了希望。 丽丽一笑说,可以竞争么,只怕不自信?方春华说,你可别拿我打趣,我可比不了你的什么艳艳呀。你别吃在碗里,还看着锅里。愚同说,我可真是碗里没有,锅里更没有。 莫船说,急了么?愚同说,谁急了?正说时,方春华用手一指说,那是石槐山?大家便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莫船说,是石槐山。咱们啥时去爬一回。丽丽说,夏收假来了就去。愚同说,这么急,急了叫声哥哥,我今天背你去。丽丽打了愚同一把,说,看把你美的,不过哥可以叫就怕你没这本事。 方春华说,当老师不好,学生老逼着你长大,做个小孩子多好。愚同说,你可以给我撒娇么。方春华说,行么。说着就朝愚同打去,愚同笑着向前跑去了。 愚同一个人跑到前头去后,就走慢了。看原上的风景十分好,四处环顾更是让人心动,远处的群山,两边的田野,身后的府河,满川的柳树,这差异明显的地势,形形色色的生命让愚同感到这才是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世界如此,教育怎么可能是个标准化的事呢?这时他们三个也跟上来了。愚同问,你们说,对学生能做到一视同仁吗?做到好,还是做不到好? 莫船说,你问这干啥,你自然是知道做不到的。真要去做到,就可能走向反面了。愚同说,你什么意思? 莫船说,爱肯定是有差异的,不可能一视同仁。老师要做的就是不把你的情感完全的表达出来,只在心里爱他或讨厌他,面上对大家都一样。愚同说,你的意思就是让受重视和不受重视的学生都不要感到太强烈。方春华说,可这也不行,学生要的重视就是要你在人面前表扬他,肯定他。你隐藏了,学生们就感不到了。 莫船说,我其实觉得私人间的交往更让学生看重。也就是说,老师可以尽可能多的与学生建立私人间的交往。而与这个同学的交往最好不让另一个同学知道时,学生便会以为都与老师有特殊联系,而体会到一种比受重视更深的情感。 愚同说,你说得倒鬼,不过倒也是一种方法。可学生不甘心的,他总要将这种你与他的私人关系表现出来,以此证明他比别人更受老师的信任和重视。 丽丽说,不是说人不是为求同而是为求异生的么,这样的话大家都要追求唯一,追求与众不同。学生对老师也是这样的话,就不是老师怎么做的事了,而是学生对老师的要求不同罢了。莫船说,这样说来一视同仁真的是不好办。可想想你干吗要做到一视同仁呢?你就爱学生行了,为学生创设一个公平竞争而又充满友善的环境即可,剩下的就让学生以他们各自的智慧和才干去争取自己的地位。想想我们对自然的情感都有差异,何况是对人呢? 方春华说,可老师总要以他的施教行为去影响一个班的发展,进而影响到每一个同学的。愚同说,说来说去,还只有顺其自然了。 这时丽丽用手一指说,你们看,宋老师他们来了。 第34章 问题的根在家里 他们顺着丽丽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宋青云他们来了。两队人见了面,宋青云问他们,吃过了没有,怎么转到这里来了?愚同说,我们在关口吃了饭,便想来张口转转,不想你们也完了。宋青云说,那咱们现在一起到烽火去,完了早早回。一伙就向烽火村走去。 走着时,莫船问,我听关口的刘校长讲,现在要集资建校了,你们关口村每人要向镇上交四十,向村上要交二百,是吗?宋青云说,我也听说了。方春华问,这农民能承受的了么? 宋青云说,现在这是大气候,能收上来就行,政策也让收。农民能不能承受就没人想了。再说了,国家若没钱的话,也不一定非要建个楼的,阳中的房虽说是土木结构,还好着,完全可以用的。学校真的没有必要建楼,学生活动也不方便,城里建那是没地方。 愚同说,可不建楼,怎么体现得出教育的现代化。宋青云说,这是咱们管不了的事,不过能重视教育总是好事情。 这么说着就到了烽火小学。这小学校人数少,他们没多久就做完了。完了后,又说了会话,就回校。回来时才半下午。 方春华进了房子洗了洗,准备休息下。愚同过来叫打牌去,春华有些不想去,可丽丽也跑进房子拉她,也只好去了。 到了愚同的房中,莫船也在,唐丽丽说,打什么?莫船说,随你们。愚同说,打双扣么。这牌的打法这一向很流行,挺有意思的。是两副牌放在一起打,两个数字一样,花色一样的牌在一起威力大。出这样的一副牌叫‘拖’,出两副相同的牌叫‘连拖’。 于是四个人就玩起来,玩着时,愚同见大家兴致不高的,就说,我给大家说个笑话。别人也没在意,愚同就说开了。 他说,当年我们实习时,我们班有个叫卓婷的女生,爱打牌,也爱同男生打牌。有回她同男生 就打这双扣,她的运气不错手里拿的对子不少。她就问她的对家,我拖不拖?她的对家是个男生,说,你要拖就拖,放干脆些。她说,行,那我就开始拖了。 她拖了一回,又说,我还拖。一连拖了好几副。果是厉害。对家一个男的问,你还没拖完?她说,别急,马上就拖完了。她又拖了几手,到了最后一副时,她问她的对家说,还让我拖么,我再拖可就真的拖光了。 说到这时,方春华和唐丽丽已笑得喊肚子疼。可李愚同没有笑,继续说,她的对家说,你怕啥,拖光了就拖光了。你拖光了,我拖。我再拖光就让他们看着傻眼去。说完时,大家已笑得直叫了。 方春华说,愚同,你没讲的笑话的就闭嘴,就讲这。愚同说,我可没说别的啥,就只说打牌的过程。其实当时我们都没笑的,是你们想多了。我说的那一句不是打牌的行话。 唐丽丽说,你倒怪大家想多了?那你讲这不就是盼大家想多么,否则你讲这干啥?莫船一笑说,这段子好。他们几个就打了半下午的牌,方春华同莫船是一家,两人倒赢了。只方春华拿了对子时,倒不好说“拖”了。可愚同见她犹豫时,总说,你要拖就快拖,你不拖了我来拖。气得方春华直骂愚同。几个人一边打牌一边说笑,直到礼拜天晚上开例会的铃响。 这晚的例会也没太重要的事,主要还是普九的事。 会后,丽丽要叫大家出去聚聚,于是四人就来到了饭馆。吃饭时愚同说,丽丽,我发现自孔雀舞之后,你已成了名人。怕不适应这学校生活了。唐丽丽说,那你给小妹找个更有意思的工作。方春华说,现在就看这些哥哥的本事了。愚同叹了口气说,哥无能呀。就喝了一大口酒,情绪低落了许多。别人也没了心思的,就早早散了席。方春华回来觉得累了,也就早早的睡了。 第二日上课时,班上有个叫王小梅的女生没有来。方春华看着那个空座位心里不好受。不好受的原因,是这个学生一直很内向,比那个郭秀丽还更拘谨。但她一直学习好,在那清秀的字迹里,方春华能看见过去的自己。在那忧郁的眼神,总让方春华想知道她生活在怎么一个家里。 但王小梅的家在落陵原上的中陵村,离校远又住校的,也就不好捎话回去问。 下午还没有来时她的心就有些急,想着下午也没有课,不如到中陵去一趟。给莫船说时,莫船说,你知道中陵有多远吗?去的路又是上坡不好走的。方春华说,我也没事的。这学生一直内向,我原本说到个个学生家去的,可还有近二十个学生家我没去过,就有这王小梅的家。 莫船说,你非要去的话,要么我陪你去,要么你找下连舟,让他用摩托带你去一趟。骑车子是太吃力了。方春华说,不必了,学生天天走,我走不了一回么?这么好的天,我骑车也算散心。 她骑车先到柳南,然后到了东杈。到东杈后这车子就没法骑了,只有推着上。去中陵的路有两条,向东到星棋可以走,但路是慢上,向北到落陵,路能骑车,但有些远。她想还是向东行。 骑着时实在费力,就只有推着走。好不容易到了星棋已是满身的汗水。其实星棋也有个男生的家没去过,可她怕耽误时间就没有停继续走。这中陵的地势还要比星棋高,走着是有些费劲,她还推着个车子,就更有些吃力。 到中陵时,方春华一看表,用了快两小时,就想王小梅回趟家有多不易。问了三个人才打听到王小梅的家。 向她家走去的路上,方春华看着这个村子,这里要比关张原上的关口村穷多了,好多还是土房,新盖的房子很少。村子里也很静,找到王小梅的家时,方春华又有些不敢叫门。头门前没有房,只一堵土墙,这墙看起来有些年头,墙上长满杂草。门前的右手有两棵槐树倒还枝繁叶茂的有些生气。方春华放好车子,搂了搂发,还是去叫了门。 没人应,手刚搭在门上,门吱的一声开了。她站了会没有狗叫,也没有人出来。 进得门来,迎面是座倒厦,倒厦的山墙上有个洞,看样子是土地的牌位。牌位前有棵梧桐,将这块地方全罩了。方春华拐了进去,站在院子中间。院中没有别的杂物,只有两棵树,一棵高大的柿树,一棵低矮椿树在厨房门前。方春华向前跨了步,提高了嗓门问,这是王小梅的家吗?有个声音从房中传出,问,谁呀?方春华说,我是王小梅的老师。说着朝房子走去。 进了房子,有个妇人躺在炕上,头发有些花白。她见方春华进来了也没看的说,小梅到她伯家去了。就不再说话,方春华站在地上不知怎么的好,站了半天说,小梅今天没上学去,我有些不放心就来看看。那妇人也没有答腔,表情有点木然地看着楼顶。隔了好半天说,都是我这病,我死了就好了。 方春华问家里再没别人了吗?那妇人看着楼顶说,她哥到城里上高中去了,她爹这个死人,嗯。就又不说话了,方春华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就又傻站着。 那妇人叹了口气,张张嘴想说什么的,但没有说出来。这时王小梅不知何时进来了。她见了方春华,有些吃惊的叫了声“老师”,声音很轻的。这时,她的母亲倒要挣扎着坐起来。起了几回身没有成功,她骂道,你和死人一样,就站着。王小梅过去扶了把,她坐了起来。方春华说,你有病就躺着。那妇人不看她俩的说,我死不了,死了就给你儿把眼亮了。王小梅叫了声“娘”。方春华看时,王小梅的眼里有了泪花,只没让它流出来。方春华有些心不忍。就说,姨你躺下。我和小梅说些话。妇人也没反应,方春华看了看,就叫王小梅出来。 方春华在院中问王小梅,你爸呢?王小梅说,到我伯家帮忙去了。方春华说,你也去了?王小梅说,我刚才给我爹去说,我想到学校去。方春华说,你走了,你母亲咋办?王小梅低了头不吱声。方春华看了眼王小梅说,老师也要走了,送送老师。 王小梅看了母亲房子一眼,点了下头,跟方春华出来了。 方春华推着车子,好半天不知对王小梅说什么。隔了好一会,问,你母亲啥病?王小梅说,没病,是我爹打的,这次打的重,腰疼起不来,我娘也打我。 方春华问,为什么要打你娘?王小梅说,他俩不合,一个见不得一个,方春华听了心里就有些堵,说,你明天先别到学校去了,不论啥原因,先给你妈做做饭。王小梅没有出声,方春华又问,你哥学习好?王小梅点了点头。方春华说,你们上学的钱哪里来?王小梅说,有时卖些粮食,父亲打些工,亲戚资助些,过一天算一天。 方春华叹了口气,抓了小梅的手问,你能坚持上学么?王小梅突然有些呜咽,方春华的眼也湿了。 她将身上的三十多元钱掏出来说,小梅,你拿着,老师今天就带了这么多。王小梅死活不拿,方春华把钱塞进她手中说,先好好照顾好你的母亲,她比谁都苦。来不了也不要紧,别心急,今后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说,听见没有,给老师说,别闷在心里。 王小梅没有哭出声来,满脸却满是泪水。方春华说,小梅不要哭,你和你哥已长大了,一切会好起来的。你回,老师也要走了。王小梅没有动,用袖子拭了一下泪水说,老师,那你慢点走。方春华看样子她不先走,王小梅不会回去的,就先走了。 走了好一阵,回头看时,王小梅还在原地站着。 方春华骑了车子,慢慢地走着,心里有些沉。 快一年来,她去过好多学生的家,完全幸福,让人看了放心的家有,不多。不少学生的家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不是家十分的穷,就是父母不合,父母生病,再要么就是父母没有责任心,不管他们,或者就是家也有钱,也好,但就是不会爱他们,学生觉得家里不好。看着时,方春华心里就有了压力。想学生一天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其实心中有份难言的苦,有份人生危机,只他们看不透。 方春华每由一个学生想到他的家,他家里的那些问题时,就不知怎么管他们。学生问题的根在家里,而这是老师没办法的,老师只能成为苦难的安抚者,帮助他们更好的认清自己所处的境地,明白自己可能有的道路。 但还是有不少学生在心里对上学淡了,上学不能尽快的解决他们的人生问题,他们只想快快的长大,不是为早早离开这个家就是为如何去建设这个家。在这个过程中,方春华觉得教师起的作用并不大。而对这些学生她时常感到很无奈。 在这种无奈中对她能有的慰藉就是她的细心和爱心还是有点效果。虽她是个女教师,不打学生,但好多学生从心里对她是尊敬的。一旦做了错事最怕她问,连那些捣蛋的学生也是如此。他们好似在心中对自己有种感激,就是这份感激对他们是种约束。 可深想时,方春华觉得这样对学生并不好,只她不知自己才能做的好。想着这些时,车已到了东杈。一下坡就到了东川,这里土地平坦,水利条件也好,整体要比落陵原上好许多。 其实将阳湾同自己的家乡比起来,好的家庭终是大多数,可自己却看到了这么多的问题,而自己在府北山里的方家庄的那个家,虽也贫困却给自己以温暖感。想想一个家的好坏,其实更多的不是钱的问题,它有好多方面,只过去自己不想这些罢了。 走在被柳树遮蔽的路上时,方春华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她看着这生命力极盛的田野,一个人却木然的蹬着车子。 蹬着时想自己是不是把老师做的太辛苦了。可面对王小梅这样的学生,自己怎么能无动于衷?看到她的家后,方春华都为自己现在才去感到自责。这个学生不知在夜里一个人流过多少泪。她流泪时她的亲人、朋友、老师谁在她的身旁?她就那么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去,度过一个又一个日子,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唉,这生活。 第35章 教育学生很多都是小事 方春华一回来,莫船就跑过来问,你咋才回来?中陵再远也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方春华见莫船这样子,心也一动说,她耽搁了下。莫船问没事。方春华点点头。莫船又说,累坏了,也感触很多? 方春华看了莫船一眼,说,你咋知道?是有很多感触。 莫船说,这还用猜么,到任何一个学生家都会让人有不少感触的。你去的这个王小梅家又不是个一般的家,自然更是了。 方春华说,她的家咋就是个不一般的家? 莫船说,我平日上课时,这学生就不爱说话,性情有些孤僻。一个女生,性情孤僻定与家里有关。而她的学习还是不差的,这足见她又是个要强的人。这一要强就很少向外人说自己的苦处,只默默地一个人受着。你说,这让老师去一看,内心能平静么?只我不知这个王小梅的家到底是啥样的情形? 方春华见莫船说的真切,就说了去王小梅家的情况和感受。说时有些语无伦次的,几次有点说不下去。最后说,我都怕到学生家去了,你越了解他们,你越不知怎么办。有时想把自己放在那样的家里,自己做的能比学生好么? 莫船说,我先前就想给你说这个意思,看你热情高也就没有。按理说,要教育学生就要了解学生,可了解以后,被动的往往是老师。我也到过不少学生的家,其实家访时都不必同他父母说什么,你只要看看他生活的环境,就会对他了解许多。去的次数多了,就知教育其实是个很宏观的事,一旦到了细节中,反不知如何做了。 方春华说,我也在心里对自己说,象王小梅这样的学生是个别的,大多数学生不是挺好的么,至少不是太穷,可也许就是因为不是太穷,他们身上的好多问题,倒不引起家人和老师的重视。他们不知不觉就成这个样子了,他们也说不来原因何在,一切看似都挺好的,但问题就这么的发生了。 莫船说,春华,你到底是想得太多了,还是愚同说的好,我们只能是个马车夫,当不了救世主的。方春华说,怎么个马车夫与救世主呢?莫船就说了那天他同愚同聊的事,完后说,学样的太多问题在家里,而面对家恰恰是咱们很难有办法的。 春华听了,半天也没有出声,想了想说,咱既然是教书的,虽如你们说的只能做个马车夫,可又咋能不想这些呢?有时我看着这些差异巨大的学生就想,往前推十二三年,他们都刚生下来时,他们间能有多大的差异?为什么长了十几年后,相互间就有这么大的差别呢?面对这些巨大的差异,教师的后天教育能起多大作用?或许如你和愚同说的对,面对那种由家庭而来的巨大差异,我们真的很无力,我们只是陪着他们。 莫船说,你能想到这些,就明白为啥说教育不是万能的了。我们只能担我们那担水,不可想的太多。就这学校教育也不只有正面影响,而是正负面影响都存在。我们尚不能消除学校教育中的负面影响,又怎么能想学校以外的事呀。 方春华叹了口气说,可拉着那些学生走时,看着他们的问题,我们又怎么能不难受。说是穷,可也不全是,我的家其实也穷的,好在父母和睦团结,也就会给人以温暖的力量了,可这些家给孩子的往往是另一种感受。你说咱们是不是面对那些问题真的无用? 莫船说,当教师的人,只要有这个称呼,都会想这些事的,只是多少有差异,而且每个人想的角度也可能不相同。不过话说回来,马车夫并不只是机械的把学生拉来拉去,而是在这种拉的过程中,就会把一种东西融化在学生心中。这种陪伴的,拉着学生前行的过程也是把自己融化进学生的过程。有了这过程,就如同把一些种子撒在学生心中一样,它们会慢慢生长起来的。只不同的老师给学生们撒下的种子不同罢了。而我们常说的细节决定命运,这放在教育上是极正确的。对一个人有深刻影响的事,不是什么大事,而往往是很小的事。在这些小事中许多老师可能觉得自己没有给学生什么,没有为学生的成长做什么,但其实最深刻的东西已经在发生。在这个意义上,连舟问的一视同仁也罢,还是愚同说的顺其自然也罢,只要是以爱学生的想法去做的事都会产生影响,甚至是巨大影响的。如同你去趟王小梅家可能觉得没什么的,可你不知这趟中陵之行对王小梅会有多大的影响,至少她今生是忘不了的。你这次家访或许就已改变了她这一生,但你却觉得你什么都没有做。 说到这里莫船停下看了看方春华后,又说,做老师的好或许就在这里,我们的任何举动都会对学生产生影响,虽然我们自己觉得面对学生的问题我们无能为力,我们改变不了学生的命运,可是只要把学生拉着向前走,爱护着关心着拉着他们向前走,就已是给他们最大的支持与力量了。当老师时间虽不长,我已感到老师真不易,真苦,这种苦不是体力的苦,而是心苦。但有一点却是好的,站在讲台上,与学生待在一起时间过的会真快。那种快会让人忘掉许多苦的。 方春华说,看来你也想的不少,有时见你也不说啥,只还调笑大家的。也是的,苦是苦点可我还是觉得值。只对大多数学生来说,主要的问题不在分数上。 莫船说,你不可这样想的,有了这样的想法就不能把教师做下去了。教育不是立竿见影的事,但又要立竿见影,那只有看分数了。而且在这些分数中,包含着一个人的命运,这在中国是最大的现实了。人们关心教育总要有个落脚点的,这落脚点就是分数。在中国没有了分数教育也怕就没法搞了,这老师也就难当了。 方春华听莫船这么说,想想说,也是啊,对那些学生来说,或许改变最快的途径就是通过分数了。莫船说,还没吃饭。你先洗洗,等会我陪你去吃饭。方春华一笑说,干吗对我这么好? 莫船看了她一眼,也一笑说,你说呢?难道你喜欢人对你恶狠狠的?我先过去了,你也快点。说完就走了。 莫船走后,方春华边洗边想,这个莫船看起来啥也不关心的,其实心里啥也明白。自己想的问题,看来他也都想过了,他对教育费的心不比自己少,而且想的深。自己今个回来就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看来这个人只能是莫船了。 这么想时,不由得笑出了声。笑时,唐丽丽跑了进来说,一个偷着笑什么?你下午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两回都不见人?连舟的女朋友来了,叫你去看的。 方春华说,我去了中陵一趟,可累坏了,饭还没吃呢。连舟的女朋友来了,这倒新鲜,可惜错过了。唐丽丽说,这么说还饿着,那得把我们一心扑在教育上的园丁慰劳一下了。 方春华说,那当然了,走吃饭去。唐丽丽说,真叫我请客?方春华说,怎么不愿意?唐丽丽说,这有啥不愿意,还有谁?方春华说,还有你莫船大哥。唐丽丽问,他陪你去的?方春华说,没有,我一个去的。唐丽丽说,那什么意思?方春华说,鬼丫头,那有什么意思。他见我回来没有吃饭,就叫去外面吃。于是叫了莫船,三人就到了外面。 吃饭时,春华又说起了王小梅家的情况。 唐丽丽听了说,这学生咋上学?方春华说,这样的家,不能上也要上,她不上学更惨了。唐丽丽说,这样的学生怎么帮她好呢?莫船说,不知道。家如同一个人的根一样,根有了问题,一般很难有办法。 吃完饭,丽丽要开钱,莫船说,你今天就免了,我请客。唐丽丽说,春华姐,是不是他要请你,我倒蹭了一顿。又转身对莫船说,你为啥单请她?你还没请过我呀。莫船用手拍了下唐丽丽说,说话越来越象妹妹了,就凭这,我也得请,下回。 回校时,在大门口,碰见刘连舟正送一个女的往外走。唐丽丽眼亮说,看,连舟的女朋友还没有走。三人看去,只见一个女的同连舟边说话边往外走。莫船看时,倒不是上次在古渡口见到的秋红玉,就叫了声连舟。 刘连舟看见他们,就同那女的走了过来。站静后,说,怎么又吃上了,咋不叫我?丽丽说,可不敢打扰。就笑起来。 那女的也笑了笑。刘连舟用手指了下身边的姑娘说,我西坡时的同事,尚萍梅,槐庄下塬人。然后又对那女的说,这二们是方春华,唐丽丽,这位咱的乡党莫船。 莫船说,咋不再坐会了?那叫尚萍梅的说,已坐了半下午了,我也该走了。方春华看这姑娘人长的挺有味,从打扮知是个干练的人,就笑说,急什么,我们还没聊呢。那女的说,下次,有机会你们来西坡玩。三人就说好,分了手,看连舟送她走。 莫船边往进走,边说,过年时连舟带了个也说是西坡的同事叫秋红玉的,现在又变了,真不知哪个是他女朋友?她俩就笑,唐丽丽说,这叫广泛交际,重点培养。 回来后,莫船见方春华有些累就说,你早点歇着。就到愚同房中去了。 莫船走后,唐丽丽说,春华姐,我咋觉得莫船对你比对我好,莫不是他对你真有意?方春华说,去,胡说啥哩。咱们几个一块来的,相互关心一下就成这事了?你是贪心不足,还说别人不够关心你。不过话说回来,莫船确是不错,只我不行了。丽丽说,别因你那个薜心海委屈了自己。方春华一笑说,问题就在这里,他没委屈我,所以我不行了,你还可以的。丽丽说,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他好是好,可他能没有女朋友?不跟你说了。也回了房子。 莫船同愚同聊了一阵,见愚同情绪不高的,一个人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话,便也觉得无聊,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莫船回到自己房中,心绪也有些低落,说不来的原因。就一个人这么坐着,点了根烟抽。闷坐时,刘连舟跑了进来,见莫船这样子,说,正思考呢?你不是说,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么,怎么不怕上帝笑?莫船说。这就是人的无奈,有时明知事情的错对,可就是不知怎么办的好,结果反按错的来了。 连舟问,想啥哩?莫船说,也没个具体的事,就乱想呢。那个女同事走了?刘连舟说,走了。莫船笑说,怎么又换了一个?刘连舟说,还笑,我正为这事犯愁,你凭印象觉得那个好? 莫船说,这倒有笑了,你处对象倒问我那个好,我觉得好有什么用?刘连舟说,不是这两个你都见过么,各人有各人的特点,倒让我为难。莫船说,你这桃花运交的,可犯难了。 刘连舟说,你说这人是不是有些贪心,有时想两个都要多好。莫船说,你做白日梦去,情感的事只有你清楚。刘连舟说,先有情感的话,自然是好说了,可现在的问题就是去和谁处情感? 莫船说,那就世俗的选择。刘连舟说,站在世俗的角度,秋红玉是个公办教师,自然更好些。可尚萍梅是尚知录的女儿,也足以弥补了她不是公办的不足。 莫船听后倒吃了一惊问,她是尚知录的女儿,还做代理教师?刘连舟说,可不,这也是这姑娘不同与别人之处。莫船又问,她今天来是干啥?连舟说,上回,她让我给她印些题,她正自学英语大专。莫船说,她还学英语?这姑娘不简单,你可要好好考虑下。 刘连舟说,我不是正为这烦吗?莫船说,两个人对你的态度咋样?刘连舟说,两人性格不同,表达的方式不同,还不好说。莫船说,那你就一边偷着乐去。刘连舟说,教书这活,无头无尾,不知何时是个头。对了莫船,我听说魏校长要上调?莫船问,调哪儿去?连舟说,听说是县局。这可真想不到,能由一个乡中校长到县局,这不多见。莫船问,由谁接任? 连舟说,听说是从外面调,镇上还不同意。你家种的地多么?夏收就要到了。莫船说,不多,不过夏收时还是要干几天。这夏收假快放了?刘连舟说,快了,下周。 刘连舟换了个话题说,我都觉得我这么大了,有个学生写信来,说我象她哥哥。莫船说,咱这年龄面对这么大的学生,可不就象哥哥。刘连舟说,来阳中后,我觉得做个好教师真的不易。莫船说,其实啥要做好,都也不易,只这老师的确不好当。 两人就这么聊了好一阵,连舟走了后,莫船也困了。只他这夜睡得不好,老做梦。 周三中午,莫船下班后正一个人坐在房中写信。有人喊报告。他说,进来。也没抬头的继续写,等那学生说话。半天没声,他这才抬起头,见是崔宁宁。他就问,有事么?崔宁宁没有说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头玩弄她的手指甲。 看崔宁宁满脸心事的样,莫船就放下手中的笔说,有啥事,来了还不给老师说说。崔宁宁仍没有开腔,莫船就笑问,谁欺负你了,是赵国兵,还是秋林强?崔宁宁一摇头说,没有人欺负她。 看崔宁宁既摇头又说话的样子,实在是个小姑娘。莫船心想,莫不是她又要撒娇。正想问时,却见崔宁宁流了泪。这倒让莫船有些慌,说,好好说话,别哭。崔宁宁抬起头,看了莫船一眼,却又低下了头,看崔宁宁这样子,莫船低了声的说,宁宁,倒底咋了么?有啥不好给老师讲的? 崔宁宁低着头说,我爸妈吵架了。莫船一听就笑说,这不常事么。可崔宁宁没有变脸,继续说,吵架时,我听我妈骂我爸,说我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两人吵着要离婚,我妈一气走了。莫船问,到哪去了?崔宁宁说,我也不知道。 莫船听了倒不知怎么安慰她的好,点了支烟说,宁宁,没事的,他们都是大人,会处理好的,再说还有你们两个孩子。他们现在情绪不好,但会过去的。崔宁宁说,他们吵架时,弟弟吓得哭个不停,我觉得自己大了,却不知做啥? 莫船说,他们走到今天不易,不是说离就离的,有机会劝劝你爸爸,他会听你的。说着用手拍了下崔宁宁的肩。崔宁宁用眼看着莫船,莫船觉得她的眼光很亮。看着时,莫船倒移了目光,用手拉了下崔宁宁说,别想这事了,回教室去,一切会过去的。崔宁宁站了起来,人已齐了莫船的肩,看着莫船叫了声“老师”,又怔了怔,就跑出了他的房子。 崔宁宁走后,莫船的心绪倒有点乱。正想时,杨建设在楼下叫他。他出了房子,见杨建设正在楼上站着就问,咋了?杨建设说,你下来会。莫船就下了楼,走到杨建设门口时,见他班两个学生,赵国兵,尚军涛,还有别的班的学生站在杨建设门旁。莫船就知没什么好事,进了门问,他们又干了啥坏事?杨建设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在厕所抽烟,被周主任发现了,叫来让我处理下。问别班的倒也承认了,只问你班的那两个时死活不认,我也没心思问了,你带去问一下,看着处理下就行了。咱只一个原则,校内绝不允许抽烟。 莫船一听是这事就说,又给你添麻烦了。杨建设说,我管的就这些麻烦事,只这些事太多,我也有些烦了。莫船一笑说,可啥事也得有人管呀。就离了杨建设的房子,把学生带走。 莫船问他俩时,两人倒回答的干脆,说抽了。莫船说,那咋不给杨干事说?尚军涛说,他那里是问人,是侮辱人。莫船一听倒笑了,问,咋侮辱的?赵国兵就说了。 莫船一听又笑了,说,把你们说成猪是不太好。莫船知道大家把学生当猪,当牲口骂是很平常的事。只杨建设绝想不到学生会这么想,而且会因有情绪。想想还是自己平时把学生惯的。就问,这么小就抽烟,是爱抽么?说着掏出烟来说,抽,爱抽就抽。莫船见两学生不敢接,说,怎么不敢?两学生倒不知怎么好了。 尚军涛说,老师,我们是抽着玩的,真不想抽。莫船看了眼赵国兵,赵国兵说他也是。莫船说,真的不抽?不是怕我?两人说,真的不抽。 莫船说,那好,我也不给你讲抽烟的危害,什么中学生守则了,我知道你们是抽着玩,看抽烟有派头,也能表明你们长大了。某种程度上抽烟倒可以说明你们的自我意识觉醒了,这是好事。可表现长大的方式有很多种,干吗非要抽烟?当然你们男生的心理我知道,抽烟在你们还有反叛的意思,大人,学校越禁止什么,你们倒越想尝试什么,对提倡的倒没了兴趣。这种反叛在你们心中不很清楚,但总有点。特别是你们的心不放在学习上时,这就更强了。 莫船说完时,两个学生倒笑了,说,老师你当年也是这样的么?莫船说,就你们只有年轻的时候。 看两个学生的情绪变了,莫船脸一沉说,咱们今天就把话说到这儿,老师把你们当大人了,你们也要有大人的样子。是学生没有不想学好的,听老师话,尽最大努力的去学习,往正路上走是主要的,抽烟这类事今后再不要发生了。爱我这个班主任的话,就替我分些忧。你看你俩抽一根烟让人说的,也给我添了麻烦。记住了么?两个学生一低头说记住了。临出门时,莫船又说,你俩啥时,非要抽烟的不行,就到我的房间来。两个学生一听就跑了。 学生们刚走,刘连舟进来说,你说这学生有多大的错?莫船问,怎么了么?刘连舟说,午休时我班有两个学生去游泳。回来时,和别班游泳的学生一起被挡在大门口了。周主任让班主任去领人,我去领时,他黑个脸,说这班主任平时咋当的。让班主任领回去后处理下,把处理的结果报政教处。莫船说,那你就处理一下就完了么,有气的啥? 连舟说,我一听是去游泳了,我也有气,可看周连生黑着那脸,又看别的班主任在校门口当着周连生的面打学生,我就觉得太那个了。就没说啥的把学生带回了房子。一问,他们居然连饭都没吃就去游泳了,我那里刚好有两袋方便面,让他们吃,好家伙居然吃了起来。边吃还边说好吃。这一吃一说的,我也没气,倒不知怎么批评他们的好。 莫船说,那就装好人?刘连舟一笑说,当然不能只装好人了,可你说向他们说啥呢?讲游泳的危害不是太虚了么?别人一黑脸,我打他们一顿不是又太那个了么?莫船说,你还会保护学生的不行?刘连舟说,也不是,只自己的学生,自己都舍不得打骂,别人打骂了既便是对的,我心里也不舒服。学生都叫我哥的,你说,咱真有个这么大点的弟,就为这么点事,把他能咋样? 莫船倒一笑说,你说的这,我倒有同感,自己的学生,是见不得别人打骂的。刘连舟说,父母爱孩子,大致怕就是这心理了。莫船一笑说,可能。 第36章 换校长是件大事 崔宁宁再次引起莫船的注意,是她有两个下午不在。 第一天他没在意,第二天又是这样时,他倒有了气。觉得崔宁宁是滥用了他对她的喜爱。这天下午放了学,吃完饭,他正坐在房子时崔宁宁倒来了。莫船有些不想理她,崔宁宁站了会见莫船也没有问她, 就说,她母亲住院了。说了这句话,就不再出声。莫船知道她是等自己问她。莫船却也不问,就那么坐着抽烟。崔宁宁看着他时,眼里倒有了泪花。莫船语气有些生硬的问,咋回事? 崔宁宁说,她妈妈是三天前回来的。回来后,父亲态度倒好,只母亲不行。又闹,闹着时,父亲把母亲一推,母亲头就撞在了墙角,就住了院。第一天,父亲陪着,可母亲不理父亲,就叫她去。 说到这里时,崔宁宁停了下,目光有些散淡的说,她觉得父亲不好,母亲也不好。既恨他们,也同情他们。莫船听完崔宁宁的话,又看了看她,她人倒有点憔悴样,就问,晚上你也陪?崔宁宁说,她妈的病不止头破了,情绪也不好,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莫船又问了句,还没吃饭?崔宁宁点点头。莫船说,走吃饭去。吃了老师去看看。 莫船陪崔宁宁吃了饭,又买了些水果就到铁路医院去看了崔宁宁的母亲。她母亲倒把莫船当亲人似的给他说了好多话,特别是关于她和崔宁宁的父亲的事。莫船听了,知道这女人是不可能离婚的,就是心中有口闷气无处发。走时,对崔宁宁说,还是叫你父亲来的好,大人间的事,也只他们自己才可以解决。 回去时莫船一个人心情有点沉闷的走着。 过火车站时听见前面有人大声说话,声音有些熟,就紧走了几步,赶上时一看,原来是刘连舟他们。人倒不少,有刘连舟,秋建平,李红军,周宝明,还有方春华和唐丽丽。莫船就在身后问,你们这是去干啥了?秋建平说,是莫船呀,不干啥,大家没事到普柳人家吃了顿。方春华问,这么晚了,你干啥去了?莫船说,他去医院看了个人。见他们每个人都笑嘻嘻的就说,你们倒逍遥自在,有啥喜事?唐丽丽笑着说,我们打牌,我和连舟输了,秋建平和李红军赢了,说要请客,这一请就请到普柳人家去了。莫船就笑说,你们可宰了人家建平和红军。秋建平说,宰什么,能在一起聚聚比啥都好。去时,还找你可没找见。莫船说,我没福气,刚好有点事。不过你们下回再赢了,我一定去。 秋建平说,我可不是咱周主任。莫船问,周主任咋了?秋建平说,玩牌么要能输得起。可与周主任一起玩,他是输多少,押多少,终于翻过来了,可也没人再和他玩了。大家就笑。 刘连舟说,这回魏校长调走,周主任有戏么?周宝明说,那有他的戏。莫船问,魏校长真调呀?秋建平说,都定了,县局办主任。方春华说,这魏校长年纪不大,上的倒快。周宝明说,有人就上的快,局长也看上这小伙。莫船听他们几个说起学校的领导全没有了往日的尊敬,全都笑嘻嘻的。一伙人就这么说笑着进了学校。 第二日,方春华来问,谁病了。莫船就说了。方春华的语气有些生硬的说,你心倒长的不行。莫船没应声,过了半会问,你平日不爱凑热闹的昨晚咋去了?方春华说,丽丽硬叫,说她一个女的去不好,我也就去了。去了,吃饭时,听他们说学校的事,才知不大的学校挺复杂的。面子上都和气,暗处却有不少派别。魏校长一上调,一种平衡打破了就又叫上劲了,可我真看不出。 莫船说,历来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阳湾的好几乎同于县城,想来的人不少,咱看不见的争斗不知有多少。方春华说,听连舟、建平、宝明他们说话挺有意思的,个个让人觉得怀才不遇,让我觉得反有滑稽感。莫船说,上进心是什么?这就是。你是个女的,心也淡泊自然没什么的。但凡心里有想法的,面对校长变动这么大的事,谁心不有波动。就我还没上进心呢,内心有些不平静。 他们正说着,愚同和连舟进来了。一进门,连舟说,找了个正着。莫船你说这咋弄?过几日要为魏校长开个欢送会,工会的唐老师让我到时发个言,也没说怎么发,你们说咋个说?我问愚同,他说让我问你。 莫船看了眼愚同说,你想说啥,就说啥行了。刘连舟说,我知道说啥的话,就不问你们了。愚同点了支烟说,连舟,你也别卖乖了。让你发言,说明看得起你,不知说啥是激动糊涂了。唐主席让你说,你就大胆说。 刘连舟说,问题就在于是唐主席让说的。我听说当年为魏校长上不上,唐主席同魏林科闹得不好,谁知现在怎么样?莫船说,你就事论事就行了。平心而论,魏林科人不错,会弄事,人也和善。刘连舟说,可这只是一面,你们没听有老师说,他当然好了,他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人是太滑了。 方春华说,那你就这么说也行。刘连舟说,这咋能说?愚同说,这不就得了,坏话不能说,那就讲好听的。魏林科不是撤职查办了,而是高升了。别说你我了,即便是同魏林科再有怨的人也会只说好听的。再说了,谁又会把你说的看得重呢?愚同这话一说,事也就明了。几人倒不出声。 停了会,莫船说,也是的,这欢送会也无非是个歌颂会,应景的事,是要认真,可你也别看得太当回事。听愚同的,多说好话就行了,有什么想法的话就放在心里。刘连舟说,照你们的说法,我只有捡好听的说了。方春华说,连舟,你快去想想那些话好听。几个人看着连舟倒笑了。 校长上调的事看来已成定局,这几日人人见面说的就是这事。 只现在大家关心的已不是魏校长了,而是谁来接任校长?有说从县局来人的,有说从一所高中调人的,有说从另一所初中调的。总之是从外面来。两个主任都有些忙,很少同大家说话,只是教师们的心情倒宽松了。说白了,谁干,教师还是教师。 这日下午,一辆小车停在了校园。从车上下来四个人,一个是镇上的王专干,一个是魏校长,一个是县局人事股的杨股长,只另一个大家不认识。但有人说,那就是新校长。 欢送会上,证实了大家的猜想。会议由王专干主持,先由人事股的杨股长宣布了县局的任命,给大家介绍了新校长。新校长叫李广胜,是马原高中的副校长,四十多岁的年纪。然后是欢送魏校长,发言的有七八个人,杨股长,王专干和几名教师代表,自然也有刘连舟。会议的气氛是热烈而祥和的。学校给魏校长送了一条毛毯,算全体教师的一点心意。在这两项主要议程完后,是自由发言阶段,两位主任和几个教师都说了话。 最后,王专干做了总结发言。他肯定了魏校长在主政阳中近三年间为阳中打开的良好局面。希望所有同志今后能团结在以李广胜同志为核心的校领导班子周围,继续做好阳中的各项工作。当然一个新校长来后,肯定有一段适应期,不过他希望这一适应期越短越好,因为普九工作已全面展开了。总之一点,一切只要以工作为重,以大局为重,就没有解不开的结。最后讲了全镇即将迎来的普九高潮,希望阳中能在李校长的带领下打好普九攻坚战。 会后,杨股长和新校长坐车走了,魏林科没有走。 莫船上厕所时,魏林科也在。他叫了声‘莫船’。说,共事一年多了,很想同你们聊聊的,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这么快要走了。这会倒想听你们说点啥。年轻人中你倒是灵醒。莫船说,魏校长,你也忙,只在阳中,你再忙总有机会,这一走,可就少了。我也没啥说的,要说的只一句,一棵树倒了,才知道多高,一个领导调走了,才知道多好。你在时,好处易被人忘记,大家看到的往往是不足之处。不过你走后,我想大家会想起你的诸多好处来的。 魏林科说,你倒说的形象,虽说调了,离得也不远。我的家还在阳湾,也在教育这个行当,今后来城里了别忘了来坐坐。莫船说,那自然,也盼你经常能回来看看。魏林科说他会的。说完就走了。 莫船看着那背影倒有些高大,魏林科在这方小天地算得上春风得意。他同谁也和气,也爱读书,看起来有点儒雅相,同莫船说过几回话,虽没有特别的怜惜,相处的还不算错。 当晚莫船再没有见到魏林科,也没见到别的领导。连舟过来说都吃饭去了,就坐下闲聊,这一聊就又聊到新校长身上去了。刘连舟把他听来的有关李广胜的信息讲给莫船他们听。 莫船笑道,怎么一下子把啥都弄清楚了,不是下车时还没人认识他么?连舟说,在一个学校换校长就是改朝换代的大事,弄不清楚自己的头,你还咋干?莫船说,这个李广胜放着一个高中副校长不当,跑到阳湾凑什么热闹?刘连舟说,这你就不懂了。什么叫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再说了,这是阳湾,从阳中出去的校长哪一个没有好的落脚,魏林科就是个例子。当然,他能下来自然有他下来的原因,要么是在马原升迁无望了,要么他就是有别的想法,但绝不是你说的糊涂了。再说,现在的高中又没太多的人上。 莫船说,可咱教师也没有必要这么热心,教好你的书就行了。刘连舟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什么叫教好书?莫船说,我看你是急了。刘连舟说,我急也没有用的,只在这个圈中你能不急么?我听说愚同一个叔在咱县委。莫船说,他是有个叔在县委。刘连舟说,那他一天闷闷不乐的干啥?我刚去他的房中想聊几句,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也没法聊。莫船说,我也不知道他咋了。刘连舟说,我看你也有点精神不振。好了,不聊了。说完就走了。 莫船倒不觉得自己没有精神,只见人就说校长的有关消息,有些烦。就出门去找愚同。 愚同坐在床上正看《曹操传》。 莫船看了书名倒笑了,说,连舟说你无精打采 ,倒有精神看曹操。愚同说,曹操咋了?曹操有才有胆知变通,就是有点心急。莫船看愚同说曹操的神态有点想笑的说,你同谁鼓劲呢?我又没说你看曹操有什么不好。现在换个校长,人人议论纷纷,你说烦不烦。 愚同说,烦?那是你没有处在中心,你处在中心了你就不烦了。你当年的英气哪里去了?莫船说,我有啥英气,只一介书生。愚同说,那你烦啥?还是不安心只做个书生了?也是的,男人么,没舞台是个太痛苦的事。你看咱晚上这么在床上一躺,啥也不让你想,现实中和你最有关的事情,没有你发言的份,这滋味不好。有个舞台,担点啥就不一样了。 莫船说,那你怎么不去争个舞台,你读那么多书有啥用?愚同说,我自个解闷还不行么。历史本就是个矛盾,没有了英雄不好看,有了英雄却是百姓的不幸,但大家还是要做个英雄的。莫船说,听你说,倒象是看破了红尘。愚同说,球,我看破了,还能是这个样子?古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初不觉得这是个啥话,现在想想,倒是对了。人不为己,天和地都不容,咱还是多想想自己,一天老为学生瞎操心。要么不教书了,要么就想想在这三尺讲台上看能做些什么。莫船说,可你说你能做些什么呢?愚同说,我也不知道,能说的就是好好教书,热爱学生了。 新校长是第二日下午来的。 来了就开了一个教师会,大有宣誓就职的意思。李广胜人精瘦,也白净。在会上做了自我介绍,说希望大家能协助他做好阳中的工作。完了,还站起来向大家鞠了一躬。大家也就报一掌声,几个主任也都讲了话,大意就是要转换角色,迅速适应新校长的管理方法,配合校长做好学校工作。几个教师也发了言,大意也相似。发完言后,会就散了。 李广胜当校长没几天就到了放忙假的日子。放假前,校长倒给每一个人发了不少东西,大家也就高高兴兴的回家割麦子去了。走前莫船有点犹豫,该不该再去看看崔宁宁的妈妈。那回走时,自己倒是说还要再来一次的。这几天崔宁宁虽然按时来校,但她的精神还是不集中。莫船就觉得走前还是应去一趟的好,可又不知该怎么去。方春华过来问他啥时走。他就说了这事,方春华说,你倒真有心的不行。你非要去,我就陪你去趟。莫船就说好。 两人就去看了崔宁宁的妈妈。看时,崔宁宁的妈妈倒似好了般,人也精神了许多。见他俩来,过意不去的说了好些感谢的话。几个人正说时,崔宁宁的爸爸也来了,对他俩也说了些感激的话。两个人看时,崔宁宁的爸妈说话已很融洽了,很有副恩爱的样子。就又说了些话,两人就告辞。崔宁宁的爸爸把他俩一直送出大门。 回来的路上,方春华笑他说,你瞎操的啥心,人家夫妻两不是好好的么。莫船自嘲的说,唉,也是,我操的那门子的心,咱还是回家收麦子! 第37章 普九大战拉开帷幕 六月的阳湾是幅色彩太过强烈的画。 但普柳川上的人却很少有人会注意它,大家都到劳动中去了。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进入到劳动中去后,就又参与到更为壮丽画卷的创造。在这太阳高照的六月,尘土起了,麦杆碎起了,从地上到天空,再加上火辣辣的太阳,人的心绪就有些浮,只满川的柳树,还能给人以绿荫和条理。 每年阳湾的夏收是先从三个原上开始的,最后再到全川。 那几日历来被人重视,农民们基本上是没日没夜的干。白天割麦、碾麦,晚上拉麦、扬场。如遇天气变化还得垛麦、晒麦捆。这些日子累是累,苦是苦,但人的精神倒十足,似有用不完的劲。直到将小麦割完、碾完、种上玉米、晒干麦粒,这夏收才算完。 莫船爱这热闹的夏收场景,却见不得夏收后那种凄凉。 夏收后的田地如同生过孩子的女人,总让人感到有些难过。家里的地不是很多,可要割了,碾了,再加上还要种地,这么多活排下来,十天的假期,莫船和父母倒没有闲的时候。只这一忙起来也觉得时间过的快了,本想到关府去一趟的,也没了时间。 但李愚同这年的夏收假没回家,他们那儿的小麦还要过些日子才能收。没有回家的他到了杨艳那儿。 去时,心里装满了想法和想象。可坐了很长的车,翻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到了时,愚同发现自己的心已很是平静。 看看杨艳的家和杨艳的学校,愚同不能不说好,就当地的情况看是不错的。但让愚同天天就看一条沟宽的天空,愚同知道自己是受不了的。 杨艳很是热情,但这份热情里有份不易察觉的客气。当然杨艳也发现了他的苦闷,不论把他带到哪里都克服不了的苦闷。一切就这么淡了下去,同来时的想象一点都不一样,包括同杨艳的做爱,都有种被款待的味道。 来回一趟,他最有记忆的倒是坐在那开动的车上,透过玻璃窗,看向后退去的风景。看着时,人便无思无欲了。一个人抽着烟,行走在陌生的土地上,这种行走对他是种安慰,只要动,他就觉得心里安静。 回来时,他没有原路返回,一直从西到东的穿越了整个的山岭。本想还看几个同学的,也没了心情。后来只在母校的操场上一个人默默地走了几圈,就从省城回了老家。回来时,他居然在车上睡着了。被摇醒后,他知道他和杨艳已没有了下文。 再次回到阳湾,已是假期的最后一日。刚收过夏的阳湾倒很合了他的心境,粗糙而又痛快。他洗了洗头和衣,去吃了一大碗面,就沉沉地睡去。 等他被院子的吵闹声叫醒时,知道老师和学生已来了。但他没有起,就偎在床上,他觉得这种醒而不起的感觉是美妙的。他就在这种美妙中一直偎到晚上要开会时才起。 收假后最初的几日喧嚣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李广胜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动,一切照旧,愚同的生活也就照旧。那日他去给三(4)班上历史课,讲得是二战胜利后的世界变化。讲时他说到了日本的复兴和中国的政治运动。 讲日本复兴时,说到了一个日本中学生遗书的野史。大意是有个日本中学生知道日本的国情,什么资源都缺,只有人口众多,如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必成为国家的负担。可这个中学生怎么努力也读不好书,就跳楼自杀了。死时,他留下了一份遗书说,与其将来成为国家的拖累,不如现在死去,以死表明自己对国家的爱。 可他刚说到跳楼时,后面有个学生说,那可就摔得疼扎了。这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刚才那种严肃的气氛一下子被这学生破坏掉。 李愚同脸色铁青,问,谁说的?没有人应。他又问,谁说的?仍没有人应。等到他第三回问时,后排有个学生才不情愿的站了起来。愚同让他到前面来,他不动。愚同就压低了声音说,到前-面-来。 最终那个学生还是走到了讲台前。 他人长得已有愚同般高。愚同让他面向大家站好,这学生有点无所谓的样子,没有听愚同的。李愚同就用书抽他的脸,直抽到他的鼻血流下来,才开始讲课。有同学说他的血流下来了,愚同说,我知道,死不了。他死了我去坐牢。 再讲课时,黑板前他讲课,学生在旁边擦鼻血。这景象让教室里一片安静。直到这节课下,他再没有看那学生一眼。下课后,他喊了声“下课”,学生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说了声“谢谢老师”。 李愚同没有马上走,而是拿眼睛又把每个同学扫了一眼,他觉得今天学生站得要比往日端正,喊得声音也比往日大,而且每一个人的神情专注。 他停了停,没有一个人乱动,他才走出了教室。身后没有平日他一走出教室时就有的那片喧哗声。 回到房中,他闭了门,拿起毛笔一遍又一遍的写着“飞舞”两个草体字,最后抄录《庄子·秋水》一直到放学。 吃饭时,他才走出了房子。刚到饭堂,三(4)班的班主任罗红涛说,愚同,郭林洋咋么了,让你给收拾了下?愚同语气有些生硬的说,没咋,就想收拾。罗红涛见愚同这态度就说,收拾可以,可见血就不好了。他父母来闹就不是小事。愚同一转身对着罗红涛说,见血咋了?他父母亲来闹不要你操心,有我。 罗红涛见愚同这样说,就有些气得说,你厉害。 愚同说,我就厉害。说时还“哼”了声。然后打上饭走了。 在外面吃饭的周连生听到后,进来问罗红涛啥事。罗红涛气鼓鼓地说,我班的郭林洋上历史课说了一句话,被愚同打得流了一节课的鼻血。来我房子洗时满脸都是。我去教室看了,地上了也有一大堆。我好心给他说,他倒牛皮的很。可别出个啥事。 罗红涛说时,饭堂吃饭的老师便都听见了。周连生也脸色有点铁青的说,红涛,你吃完饭,去郭林洋家看看。谁知罗红涛也有气的说,我不去,谁爱去,谁去。周连生脸也一黑走了出去。 刘连舟忙拉了莫船到了愚同房子,愚同正在吃饭。连舟问,到底咋回事?你刚走,周连生还问。罗红涛说了,结果也给周连生一个下不来台。到底咋了么?愚同说,没啥 ,就打了一个学生。莫船问,真如罗红涛说的流了一节课的血?愚同说,是又怎么样?刘连舟说,你也要小心,这打学生的事一见血就不好说了。愚同说,有啥不好说的。莫船说,要么你去他家看看。愚同说,我不去,打了又拉的事我不做,打就是要让他记住有些话不能说。 刘连舟问,他到底说了什么?愚同就说了上课时的事。莫船听了说,你还是太认真了。你把学生看得太高了。愚同说,我管不了那么多,可我至少要按我的意志讲课。刘连舟说,按了你的意志又能怎样? 愚同说,教育需要一定的气氛,我不能让一个学生想破坏就破坏,至于他能否听得进我讲的那是另一回事。刘连舟说,这不还一样,你既然不在乎听得结果了,笑笑又何妨。愚同说,啥事还没个方圆。莫船说,方圆自然有,那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咱只能做好一个老师的事。愚同说,我就是在做好一个老师的事。莫船说,可这么打怕就不对。愚同说,我就打了,他要怎么都行。 当然没人要他怎么办。郭林洋的父母没有来,他第二日照常来校上课,也没其他人找李愚同谈话,只周例会上周连生讲了这事。 他说,虽说打学生不对,可有些学生该打还是要打的。只不过打时要注意,不要打的出了问题,见了血。打完后要做好善后工作。否则出了事,就不是你一个能承担的了的。家长没找来算你运气好,一旦找来了你给人家家长怎么讲?话说得不轻不重,大家也都知说谁,只愚同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会散后,连舟又要拉莫船到愚同房子去,莫船说,别去了,让他一个人静静。这事也就这样了,咱去了能说个啥?听莫船这么讲,连舟也就没去。好在李广胜也没说什么,他来好几周了,可看不出他有什么动静。有的老师说,能有什么动静,一切不都好着么。 普九动员及捐款大会是在快放假前召开的,会场在阳中操场。布置的倒壮观,彩旗招展,锣鼓喧天。来的人不少,除了县,镇干部,各驻镇单位代表,还有各村群众代表以及阳中全体师生,黑压压的一大片。 镇上书记讲了普九的重要意义,镇长讲了镇上对普九工作的安排以及成立的普九工作领导小组名单。最后是请来的一名县人大副主任讲了话,肯定了阳湾镇的做法,是走到了全县普九前头。然后号召全镇人民能为普九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人人有所贡献。 然后是捐款,先是领导捐,书记镇长一人二百其余干部五十、一百的不等。接着是驻镇各单位捐,全镇十九个村子捐,最后是阳中师生捐。吵吵闹闹的持续了几个小时。当日共得捐款二十三万七千余元。 最后镇长讲要按一类标准建设阳中,除了今天二十多万元捐款外,还需一百多万元资金,今后的筹资任务还很大,但阳中教学楼工程不但不能拖后,还要提前上马。宣布原定于国庆节开工的阳中教学楼工程,将提前到暑假破土动工。 轰轰烈烈的普九会战就这么拉开了帷幕。 那天普九捐款大会后,他们几个没事就打起了牌。这一打就把晚饭没吃上。打到九点多,唐丽丽说,饿了,咱吃饭。刘连舟说,我也饿了,走我请客。大家就说好,几个就到了外面去喝酒吃饭。 喝酒时,愚同说,还是毛主席说得好,人多好办事。可这教育当是国家的事,公民纳了税就完了。若国家没钱了,可以增加税种,提高税率,这搞法又是全民动员,可细想想又是各省顾各省,各县管各县,各乡镇建各乡镇的楼。其结果仍是地区间的差异越来越明显,教育的公平仍难以保证。看起来轰轰烈烈的,只后遗症不会少。 方春华说,你也别感慨,不论啥形式,能改善办学条件总是好事情。愚同嘿嘿一笑说,可我们要教育学生爱国家呀,我听说这次配套资金的多少,全看地方了。也就是说,地方能筹三十万,上面给三十万,地方能筹五十万上面就给五十万。这虽是种激励的方法,可不明摆着是嫌贫爱富吗?而且也会使好地方越来越好,逼着地方官想方设法弄老百姓的钱。刘连舟说,你也别操心了,这不是咱能管的事,来喝酒。 喝着时,莫船见愚同越喝越多,越来越猛。 唐丽丽问,你没事?愚同说,别把我看得想不开,还是古人说得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刘连舟说,那就喝,多喝点。愚同说,喝醉了好,喝醉了人就是自己了,也就是所谓的‘本我’了。 方春华说,又讲开深奥的东西了,还‘本我’呢?愚同一笑说,那就说浅显易懂点。是人就有两面,一面是内心的真实,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潜意识,潜意识里的真实,是怕人知道的真实。一面是可以示人的真实,就是不怕人知道的真实,即我们说的显意识。这显意识是经过每人的理智筛选过的,是符合这个社会规范的。而那潜意识就像人的肉体一样,是不敢不穿衣示人的。平时,这潜意识被两个理智的警察看着,是不能随便跑出来的,但这喝酒,就是给这两个看管潜意识的警察喝。这两个警察就醉倒了,没有管了,潜意识就跑出来了,这就是咱们常说的酒后吐真言。可真实的东西太可怕了,所以对没有醉的人来说,这酒后的真言,就是疯子的言语了。 唐丽丽说,你说的倒形象的不成。愚同说,我醉过两回,一回醉了,拉着我班一个女生的手不放,一回醉了光往床下钻。是不是很可笑? 刘连舟说,真看不出,你醉了是那样,若今天醉了,你拉谁的手?刘连舟说时,用手指了下方春华和唐丽丽。唐丽丽骂了刘连舟一句,你臭嘴。愚同笑嘻嘻地说,我拉丽丽的手,也拉春华的手。 说着时就要去拉。大家见愚同真是有些醉了,可他还要喝。 第38章 穿裙子不是件小事 一直没说话的莫船挡了一下说,愚同你别喝了。 愚同推了下莫船说,就你能,你以为你是谁?又不是杨艳。说时趴在桌上不动了。 杨艳,莫船知是愚同大学时的女友,听说他夏收时还去了趟,回来后和谁也没说起。看愚同这样子,心里烦,怕与杨艳有关。 唐丽丽说,我看愚同还是平静了好,他不是个能欢快的人。谁知趴下的愚同抬起头说,谁说我不欢快,就你高兴。来喝酒。说时,就又端了杯酒喝了,喝后就又爬下了。 方春华说,咱们别喝了,我看愚同的心情不好受。再喝他会出事的。于是莫船和连舟来拉愚同,谁知愚同手一摔说,别拉我,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话虽这么说,可人终是支持不住了。被他俩扶回了学校。一躺在床上人倒安静的睡了。 看愚同这样子,唐丽丽说,他何苦折磨自己?莫船说,他那是折磨自己,他是想轻松的。他前几日和我还说,这阳湾地方怪,你说不开化,城里有的新鲜事这儿就有,你说开化,这么热的天却没人穿裙子。我当时不知他咋想这事?他还说在班上动员女生穿,可就是不成。丽丽你说怪么,连你俩也不穿。 唐丽丽说,这有什么,我明儿就穿。莫船说,你能让全校女生都穿上裙子才好。丽丽说,这没多大问题。刘连舟说,你别夸口,这穿裙子不是件小事。唐丽丽说,难道这还是什么大事不成?刘连舟说,你动员一次就知道了。 结果倒真的让唐丽丽吃惊,她逢音乐课就讲,而且自己带头把几条裙子换来换去的穿。可女生们虽承认穿裙子好,可就是没人穿。她先让特长班的女生穿,有几个人穿了。大多数女生也羡慕就是自己穿不出来。问原因不外两点,不好意思和怕人说。 可到底怕谁说呢? 见了刘连舟问时,刘连舟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一种心理作用。唐丽丽说,这可真怪了。刘连舟说,这也没什么怪的,你也怕不是初中就穿上的。等她们大了到了城里你让她们不穿,怕还不行,你管这事干啥?环境变了,人也就变了。 唐丽丽说,照你这么说,这穿不穿裙子真不是一件小事,它和阳湾的风气,周围的环境都还有关。刘连舟说,那当然,啥事都有个环境气氛的,不是你想怎么就可以怎么的。唐丽丽说,那我可是鼓闲劲了。 这时莫船走来说,也不是鼓闲劲。咱们这些在城里受过教育的人,到这儿来教书,可不单纯是传授知识,还包括一种观念的开化和引导。虽然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但也不是完全就改变不了的。物质决定意识没错,可意识也反作用于物质。你穿着各色的裙子在校园一走,引起的震动不小。虽大家口上不说,可心里都说好,你已成了一道风景。对这风景,起初只让人羡慕,慢慢地就会有人向往,尝试。说白了,这种榜样的影响比简单的说教更有力量。咱校如你般的女教师再多些这种力量就更大了。接受新事物总有个过程吗? 唐丽丽笑笑说,裙子也算新事物?莫船说,对你不是,对她们是。”丽丽说,得了,你们别分析了,做学问似的。 刘连舟严肃的说,这可不就是做学问。由这穿裙子,是可以联系到很多方面。细想想也可怕,咱这地方对学生穿衣服都是种限制,肯定在别的方面对学生也是种限制了。比如在学习上的某种约束和障碍,这才是可怕的。如果我们没发现这种障碍的话,说明我们也被环境改变了。 莫船笑笑说,连舟说得好,凡事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唐丽丽说,你们说得都好,行了?一个穿裙子,被你们越说越玄似的。莫船说,其实丽丽的行为是积极的,按理咱们都应该把咱们在城里得到的好东西,好习惯,好方式带进学校来。可咱们不但带不来,还有被这世俗同化的危险。 刘连舟说,还是能带来的,社会整体是进步的。虽我过去没在阳中呆过,可听几个老教师讲,你们几个还是给学生带来了新气象。莫船说,话虽这么说,我都觉得咱们还不如阳湾街上那些赶时髦的姑娘小伙对阳湾的影响大。丽丽,你也不用气的,合理的一定会存在,只要穿裙子是种美,就会有改变的可能性,你这穿裙子就是一种传播文明的行为。 唐丽丽笑出了声的说,你再别说了,小小的事,让你们上纲上线的,我穿裙子都还负有种使命了。三人倒都笑了。 这炎热的七月,又临近考试,紧张是紧张,可大家的心情倒如烈日样的有些亢奋。别说学生偷着去游泳,莫船他们也去了几回。晚上不是坐在大街上喝酒聊天,就是上原乘凉。冬天时觉得阳湾不冷的好,可这夏天在关张原这个臂弯里不吹一点风,就觉得大自然是太公平了,让你这面好了,那面就不舒服。 天热的人呆那儿都流汗,一到晚上男教师全是大短裤,背心,有的干脆就赤了上身在花坛边神聊。 那晚聊着聊着就说到一个女的穿了裙子,坐在男的摩托车上兜风。到了一个围了很多人的路口,突然起了一阵风,女的裙子一下子被风卷了起来,死活还拉不下去,就露着两个屁股一路过去。大家听了就笑。 有的说,这裙子虽好,可稍不注意,就出丑。一次他坐班车到了一个加油站,正加油时他见大家都从车上向下望,他也看了。一看倒笑了,原来那女的蹲着加油,穿的又是超短裙,便不由自主的双腿叉开,春光尽泄。大家又一笑。有的说,穿裙子也有好处。考试时把答案写在腿上,你发现了也不好问,看时倒方便。有的说,还是中国的旗袍好,有个开叉却又若隐若现,让你看不清楚,却又引你想看。有人问,你想看啥。大家就笑。 正笑时,唐丽丽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说,你们男的呀,在一起了,不是说国家大事,就是说女人长短。有老师笑说,这就是爱美人也爱江山。唐丽丽说,白日做梦去。女人穿裙子有什么不好?女生们不穿,说怕人说闲话,我还不知是谁在说闲话,原来就是咱们这些老师在说。 大家见她这么说,就有人说,没人说女生穿裙子不好。可有些女生,纯粹是丑美,连裤子都穿不好,还穿什么裙子。有的说,我就看不惯那几个穿裙子的女生,你看把她俊的不知姓啥了。有那份心思放在学习上去。唐丽丽越听越气,说,你们怎么能这样说,谁规定只有美女才可以穿裙子?谁又规定穿裙子就要学习好?你们太那个了,怪不得我动员了那么多次也没有结果,原来是你们这些老封建在做怪。 大家就笑说,你开放,你行,还不行么?唐丽丽一转身说,不跟你们说了。那火红的连衣裙就从大家眼前飘走了。 唐丽丽气鼓鼓的跑到愚同的房间,愚同也只穿了个大背心在看书。她就说,平时看起来都正人君子的,全是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愚同问她,咋了么?唐丽丽说了男教师刚才闲聊时说的话。 愚同笑笑说,男老师么就是那样,越是一本正经的越道貌岸然。正说时,刘连舟跑了进来,说,你们正说啥呢?愚同说,又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来了。刘连舟说,谁道貌岸然了?唐丽丽说,就你们这些男的。刘连舟说,我们这些男的把唐小姐那里得罪了? 愚同就说了刚才丽丽说的话。刘连舟一笑说,我还以为说啥呢,就这?这不正常的很么。唐丽丽说,这样子倒还正常了?刘连舟说,男教师咋了,他首先是个男人,男人不就是好色么?好色是人的天性,男女相同,不出格就行,你能说你不好色?那你一天一身裙子的为啥。?唐丽丽见刘连舟嬉皮笑脸的就骂道,你也太损了。 刘连舟说,这有什么太损的,不是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么,损点怕啥?唐丽丽气得说,你倒越说越有理了。不跟你们说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唐丽丽去敲方春华的门,敲了半天不见开。好不容易开了,气得丽丽说,你干吗呢?说时还朝房子里看了看。 方春华说,你看啥呢?唐丽丽说,我还以为你藏了个男人呢?方春华气得说,你胡说啥呢?我在擦身子,满楼是光膀子的,我不关门行么?这鬼天气。 唐丽丽一屁股坐在床上说,这夏天倒好,男人可以光了膀子,咱女人穿个裙子都让人指指点点的。方春华说,谁叫这是个男性社会呢。你不见开会时,那抽烟的根本不在乎有女老师在。你看你满脸是汗的,也来洗洗。 唐丽丽气呼呼的一把裙子提了起来说,我脱光了在校园走走,看他们会说啥?方春华说,他们啥也不会说的,只会偷偷乐着看你。你犯得着和他们生气么,男的就这样。两人正说时,听见敲门声。唐丽丽没好气的问,谁?门外喊了声“莫船”。 方春华示意唐丽丽放下裙子,才开了门。 莫船进来后,春华说,你还知道敲门?莫船说,敢不敲么,谁知道你们这会干啥呢?春华说,你咋不光了身子?丽丽还说,脱了裙子在校园走一圈让你们男的看看呢。莫船说,咋了?裙子也穿不住了么?丽丽说,谁穿不住了,你们男的不是老盼风把女人的裙子刮起么?莫船说,大家不是闲聊么,你也用不着生气,不过这点灰色心理的确是有。鲁迅不是说中国人爱由裙子往大腿上联想么,所以把裙子同不正经联系起来是很正常的。咱是中国人,也就怪不了谁。 春华说,别谝了,有事么,没事了,丽丽还要洗。莫船说,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只说一件事,这个礼拜天去爬石槐山,有车。要去就报名。说完就走了。 莫船走后,丽丽问方春华去么?方春华说,下周就要考试了,你说呢?丽丽说,我说什么呀,他又不是专门来叫我的,我不过刚好碰上了。春华说,你又瞎说,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丽丽说,就你那关南小伙,你真的想嫁过去?春华说,嫁不嫁我不知道,至少目前没有断的理由,就不要乱说。丽丽说,好,我不乱说,那去不去?方春华一笑说,去么,有便宜不沾,还不傻瓜? 车是莫船一个同学的,这同学给财政局开一个七座车。新近谈了个女朋友,这周想带女朋友逛,就给莫船说,莫船就叫到了阳湾。 刘连舟有事不能去,于是方春华,唐丽丽,李愚同三人就相跟着莫船去了。好在这车不小,坐着也舒服。只看方春华和唐丽丽都穿了裙子。莫船说,我可不是说穿裙子不好。这石槐山六月飞雪,山顶可冷。到时,你们别冻坏了。愚同说,那有那么严重,没事。两人也没在意,只看莫船朋友的女朋友一身牛仔打扮,就觉得和她俩穿得有差异。不过也没多想,一伙人就欢天喜地的去了。 他们到了沙窝大坝下了车,几人就爬上了坝,又坐了小艇,穿过峡谷,登上岸就到了清风观。大家商量了下,还是先登山的好,回时再游清风观。这就往石槐山上爬去。 离了清风观树就多了起来,又有清清的河水从脚下流过,几个人的情绪就高。边登边聊,好不高兴。 三个女的便显了女孩子的天性,不住的惊叫。不是摘片叶子,就是用手举起清水。登着时,莫船的朋友和他的女友就跑到了前面。他们四个相视一笑,会意似的放慢了脚步。春华和丽丽蹲在河边摘野花,裙子就伸进了水里湿了,跑起来下面一摆一摆的很是好看。她们倒兴致高的跑到了莫船和愚同的前面。 看她俩的欢快,愚同说,欢乐其实是很简单的。莫船说,可想要也不易。你同你那位杨艳怎么了?愚同说,不怎么,就是不可能了。当初在一起是环境和她的热烈。这一分开各归各的巢,一切也就过去了。再说呢,她调不来,我又怎么能调过去。真去了也未必好呀。 莫船说,你想多了,你就问你的心行了,现实的问题先别说。愚同说,两个好过的人在一起是很敏感的,她已有了自己的生活。莫船说,真就算了?愚同说,还能怎么样?不过我真的是感激她。没有她的热烈,以我的性格是不会和哪个女生好的,她让我知道了许多事情。 莫船说,那倒底怎么办?你不去她哪,难道真的调回关北去?愚同说,其实我也不想回去,还是在外面自由。可要是混不动了也只有想法回去。莫船说,你也别太消极。愚同说,可能你们都觉得我消极,其实我就这性格。日子太轻松了反不自在,我就在一种说不明的苦中还会精神,也才更是自己。莫船说,还说我是书生,我看你才是。两个人正说着,听见唐丽丽在喊他俩,让他俩快上,去看杜鹃花。 两人就加快了步子,赶上了她们。到时她俩已在满山的杜鹃花中了。看花时,让人很心动,怪不得虽不是名胜,可一天到晚来游的人倒不少。不说别的只这满山的野杜鹃,就让人兴奋。 到了一个叫秀石岩的地方,两个姑娘倒底是走不动了,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了歇。起时,唐丽丽把她的手给愚同一塞说,不是醉了时要拉我么,今天就让你拉一回。愚同一笑说,那可就拉了。说着拉了唐丽丽的手就向上爬去。 莫船要拉方春华的手时,春华还有些拘谨。丽丽说,春华姐,你就别那个了,快上。这一说,春华倒不好意思了,把手给莫船一伸说,拉,不拉,还让人觉得我心中有鬼。莫船就笑说,你心中能有个啥鬼。方春华也不说,只是笑。四个人就又向上爬。 愚同爬着时,说,你俩别找人了,就嫁我俩行了,咱们也不到哪里去了,就呆在阳湾好了。丽丽说,怎么,还想占一辈子的便宜。愚同说,怎么不愿意?丽丽说,我无所谓,反正我还没有,你问问她,她愿意了我就愿意。 说时,指了下春华。几人就看着方春华。 第39章 谁说了算比对和错重要 几人看着春华时,愚同还问,春华,丽丽这就算同意了,现在就看你了?方春华脸一红说,胡说啥哩。好好登山,你们看,莫船的朋友已登到哪儿去了。 大家就顺了春华手指的方向望去,见莫船的朋友正同他的女友相偎在一块岩石上向下看她们。愚同说,你看人家这一对,咱们这两对可不行。方春华说,你再胡说,我可打了。愚同一笑说,我胡说么?说着拉着丽丽向前跑去。 赶上莫船的朋友,大家都累了,就又坐下休息。 歇着时就说咱不到顶了,留着下回爬。别人倒没意见,丽丽说还是爬,今后怕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莫船说,机会总是有的,爬也行就看你们行不行了,春华是没力气了。莫船朋友和他女友也说下回。丽丽只好不说了。 一伙人就在半山腰吃喝着休息了好久,然后下山。 下山时,他们没有走原路,而走了一条小路。这小路要穿过一片林子。这些树不知长了多少年,看时,参天大树和朽木断枝相映,让人不由生出不少感慨。出了树林就到了下山的大路,三个女的也熟了,就相跟着在前面跑了起来,莫船的朋友也跑着跟上了她们。 到了一个高台处,莫船的同学一跳就下去了,丽丽和那个女的也跳了下去。方春华也跳,可裙角被杂草挂了下,人往下落,裙往上移,方春华惊叫着,唉哟一声就摔了下去。 走在后面的莫船和愚同吃了一惊,莫船紧跑几步也跳了下去,把倒地的春华扶了起来。 人倒没事,就肘腕破了。可是裙子却被撕了道大口子,刚好在屁股附近。方春华又急又羞,不觉间眼泪就下来了。莫船说,别哭没事的。他们几个也赶过来了。愚同说,这破的不是地方。说时,大家就都笑了。方春华气得说,你们还笑,这可怎么办?唐丽丽一笑说,春华姐没事的,你就用手按着。方春华说,这咋行? 莫船看春华急得像个小姑娘的样子也笑了说,没事的。就脱下自己的衬衫,走过去系在春华的腰上。系好后,唐丽丽让春华转了个圈,说,这下倒精神了,也看不见了。可方春华再不敢跑了,就和他们走着下山。丽丽还是又跑又唱,还特意站在高处唱。 唱着时,裙子和秀发也就在风中飘舞起来。愚同说,裙子还是她穿着好呀。 几个人就看着那红裙子在山风中飘动。 暑假里,新教学楼在原来的操场动工修建。 教师们返校后楼房的基础已打好,第一层的墙也砌了一半。校园也全是因建筑带来的凌乱。操场被占了,厕所拆了,只在工地上盖了个简易厕所,这样的现状看来才刚刚开始。 只教师们一个假期没见面还顾不上关心这些事,只忙着相互问候,说话。 这年调出的教师不多,但调进的教师倒不少,还分来了两个刚毕业的学生。一个叫鲁艳梅,一个叫王秋军。从他们来后的拘谨上莫船他们看得见自己的过去,除此倒也没有别的变化。只听初三补课的教师说,李广胜一个假期没有回家,就在学校呆着,而且变了个人似的。 大家知道今年的中考成绩不理想,可也想不来李广胜能变成啥样子。 李广胜变成的样子,开学后第一个会上大家就看到了。 开会时,大家到的不是很齐,不时有老师进来,李广胜一直没有说话,大家也没在意。白发省主持会议,讲了一阵后,还有老师进来,李广胜就去关了会议室的门。大家见李广胜关门时,有的老师就在下面笑,但李广胜的表情没有变。 他关上门,打断了白发省的话说,在开会前他引大家先学习一篇文章,是《反对自由主义》。于是就念开了文章,刚开始还有人小声说话,慢慢地就没有人说话了。随着校长的语气变化,会议室的气氛也有了变化。 读完文章,李广胜说了三点,一是从今日起要从严治校,从严治校就从严要求教师,反对一切形式的自由主义。今天咱说九点到校,十点开会。我等了二十分钟,到十点半开会,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还有九个人没有到。对这九个人,来后要说明情况,说明情况以前先不要安排工作。你如果确实忙的话,咱再给你放假。二是要质量立校,要严抓教学过程的每一个环节,对学生将按不同的成绩分班,对教师也将如此,要把教学紧紧拿在手上。三是普九已全面展开了,学校要做的事多。所以人人要投入进来,一手抓教学,一手抓普九,两手都要抓,而且要抓好。 最后李广胜又强调了一点,咱吃王俸禄受王管,学校不是自由市场,你想咋样就咋样。别披人皮干鬼事,只知谋人不知谋事。然后才由三个主任讲了明天开学的有关事宜,就散会了。 大家走出会议室时都有些默然。 由于中考成绩不理想,初三换的教师就多,多数初二老师就抽到了初三。莫船他们四个就都跟班上了初二。但开学没多久,学校决定分班,初一初二各组建一个重点班。三年级组建两个重点班。分班的原则是各班基本不变,将各年级的前五十名抽出组建一个新班。初二重点班放在二(5)班,由原来三(4)班的罗红涛当班主任。 莫船班有九名学生在年级前五十名,按理他们都要过去。可莫船动员他们过去时,这些学生有些不愿意。崔宁宁也在九人中,她更是死活不过去。还有莫船较喜欢的两个男生也比较坚决,其中一个叫陈亚涛的是年级第二名,他的数学更是突出。他说他不到重点班去。 莫船倒不好给他们再说什么,他知道学生是爱他这个班主任。不过在莫船的心里也是对这样的分班不满,想想这些学生自己费了多少心,可现在一句话就调走了。私下里刘连舟他们也有气,那天见了对他说,是咱教不了这些学生咋的?再说,才初二么,急什么?一个班没点好学生咋教?莫船说,学校的想法也没错,这样也叫分类教学,因材施教。只对学生倒底没有必要,他们还处在转化期。一个班上是要有各类学生的,单是学习好了对学生不见得就好。 两人正说时,白发省过来问他们给学生讲了么。连舟说讲了,莫船也说讲了,只学生有些不愿意。白发省说,你再说说,把他往重点班放,他还有不愿意的啥?告诉学生这是为他们好。莫船应了声。 可莫船还是没有做通工作。没做通的原因莫船知道是自己没有用心的讲,而只是当学校一个决定宣布了一下。就这讲时,陈亚涛还问他为啥不愿带他们了。莫船摇摇头,没说什么。 白发省再问他时,莫船也急了似的说,我讲不通。白主任叫他一起到了班上,将那几个同学叫了出来,挨个问。可大家都不出声,只陈亚涛一个人直言说,他不去重点班。问为什么时,陈亚涛说,他待在三班好着哩。白发省就骂了几句,说,你们不对自己负责,也要对自己的父母负责。陈亚涛你爸打工多辛苦,别以为你学习有多好,叫你到重点班到去,你以为是害你么,猪头脑袋一个。我最后说一句,这是学校的决定,必须去,不去了你也别呆在三班。 白发省讲着时,陈亚涛倒流泪了。白发省说,你有哭得啥,你能成的很么,你呆三班考个好大学让我看看?说完就走了。 莫船听了也气了,说,都过去,都是为了你们好。结果过去了六个,可陈亚涛,秋小峰,崔宁宁怎么说也不过去。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好在愿意到重点班去的学生不少,特别是成绩不到,还想去的人更多。为了进这重点班倒还要拖人找关系。所以重点班的人数也满了。 莫船知道因了这件事,白发省对他有了意见。但没想到,下周的政治学习会上,白发省通报了组班情况后,李广胜发了言。他说,咋了,你带的班不受学校管了?你会带了带,不会带了别带了。这么点事,办不好,你还能干啥?你当个班主任说个话学生不听,你就由学生了,还是你就不想让过去?你为学生想过没有,这事能由了学生么?我看你是成心和我做对,组个班是多小的事,都有阻力。我看有些人是要好好想想了。 虽没点莫船的名,但大家是知道二(3)谁是班主任的,也就等于点了莫船的名。会后,莫船一肚子气。 方春华说,你还是让过去,我知道你是为学生好,可这由不了咱。莫船说,我这会让学生咋过去?再说了,他们是真心不想过去。这会我非让过去,不是就如校长说的那样我和他做对吗?我又不是不让学生过去,大不了,我不带这个班。方春华说,你也别太意气了。你没见校长这两天的样子么。昨天叫教师搬桌子,见没人动,他一个人去抗了个。打扫卫生时,新来的一个老师没扫好,他叫来,看着他扫了,然后象训一个学生样的训了一顿。你干吗和他顶呢? 莫船说,我没和他顶,可他也太过了。真这样了我还就顶,我看他能怎样?你也别劝了,我就这样。 校长也没有再咋样,倒是白发省把他叫去谈了一回话。 白发省说,你是青年人中我看得上的,你给我说说是真做不通还是有别的想法。从学生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他们是真想留下的,这说明学生是爱你的,可你也得给我一个说法呀。莫船说,白老师,你把话说到这了,我就说说。从心里,我爱这些学生,不想让他们离开这个班级,你知道一个班级不是几十个人的简单组合,而是有一个组织,有一个核心。这九个学生对这个班来说是不可缺的,他们走了,这个班也就散了。同样他们之所以成为优秀的学生,也同这个班别的同学是分不开的,他们的优势心理是离不开别的学生的。工作我也做了,可做着时,我觉得这样的分班对学生不好,初二是个关健时期,可让他们再重建一个优势心理,你觉得容易吗? 我觉得他们留下来,并不是对他们不负责。一个好的集体不是一律齐的集体,而是相互有差异的。这么说,今后若这些学生在考试中成绩有一回退步,我就让他们全过去。 白发省听了莫船说的,就说,你讲的我也明白,这事我也不想弄成这样,可你知道有些事由不了我。好在五班的人数也够了,那就试一学期。初二分重点班好不好,这是第一回,咱看看再说。不过今后不要让人为这些事再说了。莫船点点头。 但李广胜的火气只是刚开了个头,接下来更多的人的体会了被校长训的滋味。 那天他们几个又到外面吃饭。 喝酒时刘连舟说,我觉得李广胜骨子有种狠劲,你们没见今天打那个学生的狠,我都吓了一跳。谁是鬼不是人,谁一天谋人不谋事,他倒底要干什么?愚同说,他就想让你们都认识他,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软的一个人,让你更知道这李校长和魏校长是不同的。我听王秋军给我说,我都有笑,可又觉得这才是真实的。 一个家长带着孩子同李广胜说个事,不经意提到魏校长时这事是怎么办的。李广胜大吼一声说,现在是李校长,不是魏校长,让他认清人。我这才想明白,他来的第一个会上,主任们说得转换角色的意思。这个学校只能有一个中心那就是他李广胜。 方春华说,谁又没说他不是中心。愚同说,嘴上没说,可心里有。比如莫船调学生的事,他不想学生倒底为啥不过去,但只要没按他的意思做,就是没把他放在眼中,放在心上,就是不把他当回事,就是和他做对。调不调学生事小,核心在这。你想古代的皇帝下个圣旨,你还要和圣旨讲道理么? 唐丽丽说,他说的话就是圣旨么?愚同说,那你说是什么?圣旨不只是皇帝下的,只要是一把手下的命令大凡都可以叫圣旨的,否则你就无法理解中国是怎么回事。 莫船说,可他是校长呀,他得全盘考虑,这么早的分班,对学生有啥好?你不看重点班的一些学生优越感已出来了,也不和普班学生玩了。愚同说,你是明白人,怎么还这么说?分班的目的就是要制造差异。对李广胜来说,有差异就会有压力,有压力就会有竞争,就会向上。 莫船问,他想的就一定对吗?刘连舟说,他想的自然不一定对了。但他的对不对不由你来说,你也无权说他的错对。唐丽丽说,那由谁来说?你看他能的啥都想管,给我说穿衣服要注意,教歌要教健康的歌。好象我过去教的都是不健康的歌。我不会穿衣,我不会教歌,我白痴。 愚同说,你怎还没有明白?你当然不是白痴了,你当然知道穿衣教歌这些事了。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谁的错与对的问题,是按谁说的办的问题。你的想法只是个人的想法,可由于他是校长,他的想法就不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而是学校的想法。你说是听集体的还是听你个人的?可谁是集体?他就是。所以这里不是讨论谁的错对问题,而是谁说了算的问题。显然不是你我说了算,而是他说了算。 刘连舟说,这愚同就是看问题透,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咱们现在服从的不是真理而是权威。莫船你还是让那几个学生过去,干吗留下他们给自己出难题。他们退步了,有你受的,他们进步了,你还想以此证明校长的错吗?你别天真了。 莫船说,我就不服气,他真的就是钦差大臣的不成。愚同说,他哪是要钦差大臣的,他就是皇帝,至少在这个校园中,就要他说了算。否则那么多人争校长干啥?再说了,你知道他是咋上来的,你们听连舟讲讲。 大家就看连舟,连舟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李广胜的妻舅是咱主管教育的副县长。要么咋就他上了?而且我听说,他还是个不要命的主,咱教师都面情软,遇个不要命的主还有咱教师说的啥。莫船说,也是啊,我那么认真干吗?可看学生的眼神,怎能不认真?学生面对权威无可奈何,这时就看咱老师了,咱老师也无奈的话,让学生怎么看咱?学生爱咱,不是咱有啥了不起,是咱有个教师的称谓。总不能对不起教师这个名号? 愚同笑说,还劝我不要叫真,你可又叫上了。你这样想,可李广胜也要想,他要对得起校长这个称谓呀。咱尊敬的虽是校长,他也有一天不会再当校长了,可眼下他就是校长,你能把李广胜和校长区分开么? 方春华见莫船只低了头的喝闷酒,就说,咱别说这些了行么?一见面总是这些事。刘连舟说,也是的,说点别的。唐丽丽说,我听说你要订亲了。刘连舟说,胡说,还没说好呢。方春华问,倒底是那个吗?刘连舟说,我还没想好呢。听说马上要人事变动了,李广胜看来要组建自己的班子? 唐丽丽说,别打岔,让你说你对象的事呢。刘连舟说,真没啥说的,我还矛盾的不行呢。愚同一笑说,总不至于还在想两者兼得的美事。刘连舟说,好了,别拿我取笑了,来喝酒。于是大家就笑。 第40章 老师怎样才算尊重学生 日子理顺后,莫船还是把那三个学生叫来,说了他给白发省说的话和许的诺言。问他们能做到么? 陈亚涛倒说,老师这怕不一定,一两回考试的名次能说明了啥?再说呢,不到五班就是不想让老师一天到晚用分数吆喝着。学习要有压力,可要学的活,学的好,人还要轻松些。想想陈亚涛的话也对。莫船就说,我倒没逼大家的意思,但对分数也不能看轻,高考时看的还是分数。我只希望你们别落后,让人觉得我把你们给耽误了。要知道留下你们,我是有压力的。陈亚涛说,老师,这你放心,对学习你就别说了,我们都暗暗用劲,不能输给五班学生,不只今天,特别是最后。莫船笑笑说,那就好,那就好。 学生走后,莫船的心倒有些静,这样懂事的学生不能不让人爱,然而现实却只能让人去看眼前的利益。对一个教师来说,看不到学生的明天,就不能在今天教育学生。可明天是太远了点,大家总心急。 刘连舟终还是有些犹豫,特别当他将自己的婚姻同自己的前途联系起来时,就有点理不出头绪。 秋红玉和尚萍梅两人各有各的特点。从自己与她们的关系讲,与秋红玉更熟,却更放不下尚萍梅。在与秋红玉闹矛盾的那段时间,他倒与尚萍梅有了亲近。按照世俗的角度讲,秋红玉的条件要好些,不只是公办教师而且有当官的舅舅。 可给父亲讲时,父亲说,你要这么讲得话,那女子当官的舅舅是不能和尚知录比的。一个局长今天是了,明天未必就是,尚知录可是一辈子的。就这个尚知录,那些镇长,局长的见了也要礼让三分。听父亲的口气倒有让自己和尚萍梅在一起的意思。 可父亲还是说,这个大主意还是要你自个拿,爸盼你干点事,可过日子更重要。而一个男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关键就看能不能有个好媳妇。可这主意怎么个拿法? 更重要的是尚萍梅的态度一样在飘忽不定间,对自己没有秋红玉那么热烈,这让刘连舟心里一直没有底。心里便想是娶个爱自己的,还是娶个自己爱的? 再说学校这事也没个盼头样,假期见了几个初中同学,虽谈不上大发,倒比自己有钱的多,人也活得洒脱,带了各自己的女友或媳妇那个潇洒着实让人羡慕。便有了转行的想法,给父亲说时,父亲说,这怕有些难,这没人是不行的,要等等看。有回同秋红玉聊,她倒说,转行也行,在这教师里混有啥出息。 听那口气,转个行不是很费事的事,这让自己的心便有些不稳。细想这人生么无非图个舒服。虽想着以后要好好发展的,可这以后的事终不是自己就能左右了的,还是要抓了眼前。而讲眼前还是和秋红玉在一起较好。这样想时尚萍梅那有两个酒窝的脸却总爱在自己面前晃。父亲让他拿个主意,国庆最好订亲,年龄终是不小了。刘连舟在心里对自己说,怕是同尚萍梅订不成了。 那天刘连舟正一个人在房中想心事,莫船进来说,周三要召开的班主任研讨会上你准备讲点啥?刘连舟说,我还没想好呢,只列了一上提纲,就说说集体对一个人的影响。教育从深处讲,主要也就是环境的影响。所以班主任主要的工作也就是为学生营造一个好的班集体。莫船说,你这想法倒好,要说也是这个理。两人正聊时,周主任在下面叫连舟。刘连舟就下去了,莫船没有马上走,顺手拿起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正看时,莫船听见有人敲门,他说,进。进了一看,来的人是尚萍梅。莫船说,是你呀,连舟刚出去。你坐会儿,他过会就来。尚萍梅坐了。莫船说,咱都还是乡党,可还没聊过呢?尚萍梅一笑说,你们都是大忙人,哪有空?莫船说,看你说的,找连舟有事么,要么我去叫叫他?尚萍梅说,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是来麻烦他给自己借几本英语参考书。又说,我这英语大专麻烦的很。 莫船就笑说,学习总是好事情。连舟有这些书?尚萍梅说,他哪有?还是要向别人借的。莫船说,既这样,要不我带你先去借。尚萍梅说,这怎好意思。莫船说,这有啥,你是连舟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了,况且咱还是槐中的同学,今后你们俩在一起了,会更熟的。尚萍梅说,谁说我们俩会在一起的,我们也只是一般的朋友。莫船说,不论啥朋友,总是朋友,走借书去。尚萍梅说:,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就到了方春华的房间,说了来意。方春华说,没事的,要啥书你说。尚萍梅就说了名字,方春华说,这些书我刚好有。说着就给她取了,然后三个人就坐下聊了阵。聊时,莫船又去看了连舟一回,可人还没有回来,就回到房中,对尚萍梅说,这连舟不知干啥去了,还没回来。 尚萍梅说,没事,书已借到,见不见他都无所谓的。好了,我也该走了。真是麻烦你们了。方春华说,看你说的,你是连舟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我就不送了,让莫船把你送送。尚萍梅说,送什么送,也不远的。说时,拿眼看了莫船下,就走了。 莫船还是跟着尚萍梅出了学校,到了门口问,骑车子了吗?尚萍梅说,骑了。怎么不再送送?莫船说,送倒想送,只怕你要骑车。尚萍梅说,我先不骑,走走。听连舟说,你可是个才子。莫船说,还才子呢,也没见人看上我,还是连舟会活人。 听莫船这么说,尚萍梅的脸倒有些红。两人就没有再说话的向前走。走着时,莫船问,你爸的事那么好,你咋不帮忙去?尚萍梅说,我不太想靠我爸,当年上学时,他已把我惯坏了。让我觉得总比别人优越,直到别人考学走了,我还留在乡下时才明白,父母是靠不住的。钱当然好,可钱不是万能的,况且这钱还不是我的。莫船说,你这想法倒真是难得。尚萍梅说,你以为我是娇小姐呀。我爸是有钱,可这同我没关系,只人一提我,就说我爸,其实这还不是说我啥也不是么。 莫船心想这倒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于是话就说开了,两人各讲各的事,不觉间到了角口。莫船还要往前走的样子,尚萍梅说,你还走呀,你再送,怕又该我送你了。莫船一笑说,没事的,不介意的话,再走走。尚萍梅说,你别再送了,连舟送我也就出了阳湾镇,你已送的够远了。 莫船说,亲者不拘礼,我可不同,照顾不好你,连舟会说我不够义气的。尚萍梅说,他不会的,我俩只不过当过同事,认识而已,我们不会有什么事的。行了,别送了,这已很远了。要聊的话,阳中我去不方便,你到我们西坡来。莫船笑笑说,那好,你走,我就不送了。尚萍梅让他先走,说她骑车子快。莫船就转身走了。 回来时,刘连舟在愚同房中,两人一个见一个面后,问对方哪去了?连舟说,有个学生出事了,周主任叫我到学生家里去了回。我听说尚萍梅来了?莫船说,她是找你借书的。等你不来,我就帮她借了,替你送走了人。刘连舟说,这回可算是单独交往了,你说她好不好?莫船说,这话我可说不成,你自己感觉。 几个人就闲聊,聊着时,就聊到了班主任研讨会。愚同说,有什么可研讨的,班级工作也不就是一个人说了算。连舟说,就算是一个人的想法,每一个人的想法总不同?愚同说,自然不同了,可这不同又不是来自学生的,光教师自个的,有啥意思 ?两人争了半天。 刘连舟问莫船,你准备说啥?莫船说,我准备说说尊重学生。见老师一天骂学生,猪过来,猪过去的,你说老师有多坏么,也不见得多坏,只这已成了一个口头禅。可由这个口头禅你还是能发现问题,老师们不只嘴上这么骂学生,其实心里也这么想,他们骨子里是轻视学生的,我觉着这才是问题的关健。要问为啥会这样,我觉得有两点原因,一是我们一旦成了老师,就一下子忘记了自己也是孩子的时候,就忘记了自己还有小的时候。细想想我们和他一般大的时候,各方面做的能比学生好多少?现在学生有的毛病我们那时都有,但我们都忘了。忘了就以为没有过了,结果就是咱们老用现在的自己和学生比,这一比就觉得自己的高明。 第二个原因在我看来,是我们把早学生几年知道的事情,看成了自己的智慧。一问学生这不知道,我们骂学生,一问学生那不知道 ,我们骂学生。其实我们现在知道的东西,学生到了我们这个年龄也就知道了。想想过去我们对自己的老师有多佩服,那时我们是相信老师无所不知的。可现在我们知道的已可以说是和老师们一样的多了,那种佩服也就不见了。所以,现在一个老师知道的东西不足以成为轻视学生的原因。但就是这两点原因,一个是忘了自己无知的岁月,一个是只看到自己比学生有知的现在,让我们因知识上的多知,而以为自己在人格上也强于学生,这样就难以尊重学生了。因为让一个自认为处于高位的人去尊重一个处于低位人是困难的。这样不尊重学生的种种言行就极自然的表现出来,体罚,变相体罚,侮辱,谩骂就变得极正常。而这只还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我们还以为这种不尊重是爱学生的体现。 教师常反问学生的一句话是,我为什么不打别人,我为什么不骂别人,我为什么不处罚别人?因为关心你,爱你,对你负责。我不打你行不行,我不骂你行不行,我不批评你行不行?行,当然行。我又不少拿一分钱,那我为什么要这样呢? 这让学生怎么想呢,如果不承认老师有问题,那就是自己有问题了。而老师怎么会有问题呢?学生被逼进逻辑的死胡同,要么承认老师的对,接受老师的这种所谓恨铁不成钢的爱,要么消极的反抗,不说话。你问什么也不说,你怎么打也不说,你打你的,我做我的。当然也有直接对抗的,那么这些学生得到的那种‘爱’就会更多。 我不知你们注意到一个现象没有,同样是批评学生,有的老师怎么批评都没事,有的老师一批评学生,学生就顶牛,为啥?有学生的问题,但更多的是教师的问题,你尊重学生了,怎么批评也没事,你不尊重学生,而且这种不尊重还被学生感到时,正确的批评也引他反感,何况他还认为你的批评不对。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听莫船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一大串,愚同笑笑说,你倒想得多,这也是实情,可改变谈何容易。我刚来时,看别的老师指派学生做这做那,心里就不舒服。学生又不是老师的服务生,自己就不让学生做自己能做的事,可慢慢地我也让学生做事了。 我也发现学生怪,他们并不认为为老师做事有啥不好,相反倒认为是种光荣。我还发现,表扬一个学生时,让他为老师做件私事,比什么都让他高兴。有个女生,我怎么说她效果都不大,有回犯了错,我刚好在洗衣,就让她洗。结果她洗得很是干净,我就夸了她。这一让她洗衣,再一夸,让她觉得与老师的心近了,我再说时,倒十分的听话。你说啥叫尊重学生? 连舟说,也是的,尊重学生又没个模式,不能说打骂的就不尊重,不打骂的就尊重。再说了,学生也不是一张白纸,他们有很势利的想法,你尊重他,有时会让他觉得你是软弱的,是怕他,或者让他觉得你就应该这样。你尊重学生也要学生能理解了呀。 莫船说,连舟说的也对,这尊重学生对不同的学生当有不同的方法,但不论啥方法,要让学生感到你心里真的有他,你真心为他好,你能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你爱他。事实上没有学生会讨厌爱他的老师。老师的态度对学生而言就代表社会更高阶层对他的态度,这是每一个学生在向更高层追求时所希望的。相反一旦我们在心里不尊重学生时,教育往往会出现与我们的愿望相反的结果,你真对他好的行为,却可能产生坏的结果;相反坏的行为倒从另一个角度产生好的结果。 愚同说,莫船说得这倒是实情,这也算教育复杂性的一种体现。有回一个学生来了,我正躺着,也就没起来同他谈话。谈着时,我心里就觉得不好,碰巧又被一个学生看见了,我就更觉得不好。没几天,那个看见了的同学因事与我说话,我就坐好同他说话。结果他在周记上说,因了这事让他看到老师与他并不是很亲,与他说话时,老师是正儿八经的。你们说老师的感受与学生的想法差异会这么大,看来教育这事看来刻板不成,还是要顺乎自然的好。 莫船说,上学时,教育学,心理学虽也学了,可没多大用的。好多事要到日常的教育细节中去寻找。细想想这怕就是教师的真功夫。愚同说,教育是要有一种积累和反省的。可看有些教龄不短的老师,教育失误也不断,不知积累和反省到哪去了?这教育还是要由有心人来干啊。 连舟说,你们也别把教育说得多玄了,好多老师压根就没想这些问题。你们是想得太多了,要照你们那样细看下去,有几个老师是称职的。莫船说,这也是好老师少的原因呀。我算了一下,从我上学前班到大学,给我教过书的老师有一百一十八人,可留有印象的并不多,让我深刻记忆的就更少了。好多老师现在细想想虽不是坏人,但至少不适合当这个教师。愚同说,教师难当,好教师更难当。教师这行当成千上万的人,能成了家的实在没几人。刘连舟说,我看你们别发感慨了,还是到研讨会上去发。莫船说,可别在研讨会上这些发言,又让李广胜觉得不合适。 愚同笑笑说,有可能,咱这还是想多了。 然而研讨会他们都没有想到,应该说开的非常成功。 第41章 喜欢她和喜欢我不一样 研讨会上,一大批年轻的班主任对教育有着不少思考和想法,说起来很是激动,不时发生争论,而且一个还说不服一个。 比如打不打学生?说服教育无效时怎么办?怎样才算爱学生?如何处理男女同学间的关系?如何处理师生间的关系?教师为什么会成为学生手中的一个皮球?集体对学生的作用有哪些?差生是怎么出现的?如何关爱他们?凡此等等,一个人提出来后,会引起不少人的争论。李广胜和其它领导也不时的参加进来讨论,只他们提出自己的看法时,也马上会引起别的老师的不同意见。 研讨从晚饭后一直开到快十一点,几个小时的时间大家倒不觉得长。李广胜最后做了总结,说,这开不开就是不一样,平时不是觉得当班主任没啥么?现在看看当班主任是很有意思和有意义的。莫船说得好,不全面了解学生,就教育不了学生。要全面的了解学生就要研究好多问题。既要学习又要实践,还要反思再实践。应该说,当个老师难,当个班主任更难,可这也是当班主任的乐趣和光荣。你们这些班主任是咱学校的核心,你们的素质提高了,管理能力增强了,学校就好了。今晚,看大家讨论热烈的样子,我首先是高兴和兴奋,大家至少有一股钻劲。这就是咱阳中的力量和希望。我这个校长当的怎样,就看我带出的班主任怎么样。你们今晚给我上了一课呀。好了,时间也大了,咱到外面吃点东西。 本说简单点,还是围了三桌,也喝了不少的酒。李广胜看样子精神特别的好,不停地向大家敬酒。莫船看着这融融的景象就不知怎么看这个李广胜了。昨天说起时大家还充满怨恨,可现在酒香消融了一切。或许人本就有很多方面,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看得明白,只要大家相互间没有一种世俗的积怨,人与人为了工作是可以相处的很好,就象现在这样。 由于研讨会开得好,李广胜在例会上还说了这事,讲道,只要一心谋事,人与人的关系就好了,就团结了,就纯洁了,咱阳中的事就好办了。怕就怕有些人,不谋事只谋人,会上不说,会后乱说,只要组织照顾,不要组织纪律,自以为是,我行我素。学校搞个啥,他都不往好处想,总在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你有本事,你跳出来当我面上说,你以为你是啥?咱们要发扬班主任研讨会的作风,有事说在当面,有话吐在人前,别在耍弄小聪明了。 莫船听着时心就有些凉,到底又骂得啥?这一骂,会上气氛也就有些沉闷。会后,莫船一个人回了房间,就睡了。 睡时,又看了一遍柳虹的昨日来信,她毕业以后,如愿以偿的到了市报社。柳虹来信让他这周去一回。本说假期要去的,可因了些事没有去成。别的同学自己还不太了解情况,想想自己才毕业一年,心境却变了许多。 现在柳虹一日的生活自然与自己不同,不知去了又能说什么。不过想想还是去去的好。只一日时间也太短了,还是国庆节时去。想着时,便知与这些同学相比,自己算是生活在最底层了。虽然,在北京、上海的生活不见得就是上层,可终是差距越拉越大了。现在因了年轻和当年的情分还可以说点啥。随着日子的推移,怕再就无话可说了。想着时心情便有些灰暗,沉沉地睡去了。 日子又这么一日日的向前掀着。 那天下午,莫船正在房中看书,有老师说校门口有人找他。他去一看,居然是尚萍梅。尚萍梅说,学校让她来买东西,就顺便转了转。莫船说,连舟今儿在,我去叫他。尚萍梅一低头说,我不找他的,又没事。你忙的话,我就走了。莫船这才觉得尚萍梅的神情有些异样,就说,我也没事,我以为你来找连舟的。尚萍梅说,咱们那天还有些话没聊完,今儿我有空。你没事的话,咱再聊聊。叫你来西坡也不见你来。说着推了车子就往前走。莫船就只好跟了上来,却不知说什么。 尚萍梅见他不出声,就说,咋哑了?莫船说,这聊天本要无拘无束的,这一正儿八经的一说聊,人反倒不知说什么了。尚萍梅说,那你就无拘无束。莫船心想,这能无拘无束?但还是说,你和连舟咋了? 尚萍梅淡淡地说,没咋样。过去在一起教书,相互还说得来,也就看起来交往多一点,仅此而已。莫船说,连舟可对你有心啊。尚萍梅说,他有心人多了,再说了我没这心,他是另一种人。可能国庆节要和秋红玉订亲了。莫船‘噢’了声,说,不是说同……莫船有些不知怎么说得好。 尚萍梅倒一笑说,同我吗?没有的事。我和秋红玉可比不成,一个代课教师比不了一个公办教师。再说了我又没有一个当官的舅舅。莫船见她把话说开了,就问,是不是有点失望。尚萍梅说,笑话,我本就没希望,有啥失望的。如果说我当初有那想法,也有点赌气在里面,我除了没有公办的身份,哪点比人差?现在想开了,为啥还要同自己赌气呢?他们能好也不错,我倒没啥。再说,交往了一下,也知不是一类的人。对了,别说我了,你是大才子,上学时追的女生不少。 莫船苦笑一下说,还大才子?不过一个穷小子,别人谁看得上?尚萍梅说,我不信,你把女的也都看得太势利了。莫船说,说实话,有是有过,可已成过眼烟云。再说了,人与人交往全是缘分,可遇不可求的。尚萍梅说,可你也要有遇的心理呀。否则即使那人出现了,你也没心思。你的眼光高只怕一般人看不上?莫船一笑说,别说我了,说说你。 尚萍梅说,我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寂寞开无主。莫船见尚萍梅这么说,倒笑了,问,急了?尚萍梅说,谁急了?只我现在这情况,心再强,也不敢有别的奢望。莫船说,那倒不尽然,你现在还学习,我可很少看书了。尚萍梅说,我也是给自己找个事做。 两人又这么聊了一阵,眼看又到角口了。尚萍梅说,行了,把你强拉出来,听我胡说一气,不怪我?莫船笑笑说,能有个漂亮的姑娘陪我说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那能怪你。 尚萍梅说,谢谢你的夸奖,我可不漂亮。今天就到这,真的有机会到西坡来趟。莫船点点头。 快到国庆节的前一天,方春华刚下课,看见自己的门口站着个穿风衣的男子,细看了下居然是薜心海。方春华的脸倒红了,薜心海也看见了她,就在楼上朝她笑。 四周有不少老师在看他俩,方春华有些羞涩的低了头向楼上走去。到了门口,薜心海问,下课了?方春华点点头,就开了门。进了房子,方春华的心有些动,可没看薜心海,先洗了洗手。薜心海进了门后,把门关了,站在门后,看着方春华和她的房间,半天没动。方春华洗完后,见他还那样说,还要我请么,洗把脸坐下。说着就坐在了床边。薜心海没有去洗脸,默默地走到床边,没有说话的抱住了方春华的头,方春华有些不习惯,但也没有阻他。任他就这么静静地把她的头揽进怀里。 薜心海说,看起来不远,可见会面难啊!听着薜心海那声‘啊’方春华的泪不由得流了下来。薜心海拍着她的背说,哭,好好地哭声,我也想大声地哭。两人就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抱了好一会儿,方春华抬起头,拭了下泪说,你咋现在来了,还没放假呢?薜心海说,我心早就来了,身体还来的晚了。方春华说,你不是说学校也紧么?薜心海说,再紧能有这事紧么?春华,假期都怪我不好。 方春华说,我也没怪你的意思,可你说咱俩这样远,咋办呢?薜心海说,别的话我不多说了,咱早点结婚,我调过来。方春华说,你不在乎你的前程了,你在那边干的好好的?薜心海说,不可兼得时,我感到自己还是不能没有你。再说呢,调过来也可以重新开始么。方春华说,你家里人不反对?薜心海说,尽孝也不一定守在身边,再说呢,也不是很远。不这样,你说咋办?让你调过来,你又不愿。我也看得出,这儿是比我们哪里强,也不可太屈了你。 方春华说,怎么一年想不通的事,一个月就想通了?薜心海说,这就是顿悟。假期你走时,那种忧郁的神情让我不安了一个月。我是有点自私了。方春华说,你同家里人说了吗?薜心海说,没有,不过这不成问题。方春华说,你可要想好,到时别后悔。 薜心海握住方春华的手说,抬起头,看着我。春华抬起头看着薜心海,薜心海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种幸福,有了这种幸福别的一切都不是重要的。方春华没有再说话,把头靠在薜心海的胸前说,心海我就这么把自己交给你了。薜心海点点头,更紧的搂着方春华不说一句话。 中午吃了饭,莫船和唐丽丽就过来了。莫船说,你是薜心海,常听春华说起你。今日见了,果然是帅气。唐丽丽说,看你说的,能不帅气么,不帅气,我春华姐能找么?薜心海倒大方,让他们坐了,给莫船发了支烟。唐丽丽说,那我吃什么呢?薜心海一笑说,我听春华说,她在学校有个妹妹,就是你? 唐丽丽说,那还有假。你不带点吃的,那像是来看人的。中午居然还在灶上吃饭?薜心海一笑说,我今晚请客。中午叫她外面吃,她不去。唐丽丽说,晚上能请客还差不多。莫船说,你呀,总忘不了吃的,要吃我给你买。丽丽说,你就会说我,心总向着春华。方春华说,丽丽,别闹了。我给你买还不行么?唐丽丽说,你买的我不吃。”薜心海说,我买,现在就去买。 说着就向外走。莫船拦着说,别听她的,你大老远的来,还没歇会,咱晚上聊。你今个不走么?薜心海说,不走的,过了国庆节再走。莫船说,那就好,多陪陪春华。丽丽,咱们走。唐丽丽说,我不走,我还没吃好东西呢。莫船用手一拉说,听话,我给你买。硬把丽丽拉走了。 走了后,薜心海问,这个莫船人挺不错的。方春华说,当然了,人不光有才,也热情,随和,在教师中人缘很好。薜心海说,他对你也挺好的。方春华没在意的说,当然挺好的,我们同年来,相互间的关系不错。他算是青年人中的小领袖。薜心海问,也是你的领袖么?方春华这才听出薜心海话中的那种意思,说,你胡想啥哩。你要再这么说,我不理你了。薜心海一笑说,说着玩的,干吗当真?方春华说,有这么开玩笑的么?再说呢,以莫船那样优秀的人我还不配人家呢?薜心海听了这话心里又不是滋味,说,那就配我这不优秀的人么?听薜心海的语气,方春华知道自己的话又招惹他了。就说,咱别这样说了,行么? 两人就不出声,过了一会儿,薜心海说,我这么想还不是怕丢了你么。你身边优秀的小伙越多,我越不放心。不是放心不下你,而是他们。你自己不知自己有多好,等他们和我一样发现了你的全部好处来,那就麻烦了。方春华一笑说,就你会说,我有什么好的。薜心海在方春华的脸上亲了口说,那就只有我知道了。 晚上,薜心海果然叫了大家。只莫船觉得让薜心海请不好的,方春华说,他有这个心,就算聚聚”一伙人就到了普柳人家。愚同和连舟还算第一回见薜心海,不过聊了一会儿就熟了。 莫船问连舟,你俩下午干啥去了?刘连舟说,去镇医院了。唐丽丽问,谁病了?刘连舟说,没谁病,我去看一个护士。 刘连舟说时表情有些诡秘,还不时拿眼睛看愚同。方春华说,别卖关子了。咋回事?刘连舟说,咱可不能做语言的巨人,还是让行动走在前面,慢慢地你们会知道的。说着时,菜上来了。看时,莫船知薜心海花了钱,就说,别再上了。咱们也不是真要吃个什么,就图个乐。你能给丽丽买那么多零食,堵住她的嘴,咱们几个喝点小酒,吃点小菜,再来碗臊子面就行了。薜心海说,也没什么,咱们难得一聚,就图个乐。不过愚同和连舟也劝,后面两个菜就没有上。 几个人一喝起来,就有了气氛。就围绕着薜心海和方春华两个说事。刘连舟问,心海你是咋追春华的。她可是一朵花呀?唐丽丽也起劲说,对,说说,怎么追的?薜心海有些不自然,方春华的脸也有些红。愚同说,你俩也太急了,这些话现在说还有些早。等她俩大喜之日,再问不迟。于是大家就举杯,祝他俩早日喜结良缘。 说到结婚,刘连舟说,你俩一个关南,一个关东的,结了婚谁调?薜心海说,他调。刘连舟说,这调动可费事。莫船说,事在人为吗,总会成的。大家就又祝他俩调动成功。方春华红了脸说,她实在是不能喝了。刘连舟说,多的不行,几杯都不行还咋结婚?大家就笑,这顿饭倒越吃越热烈。 饭后,几个男的倒有些微醉,相扶着回了学校。到了学校,方春华走过来对莫船说,今晚让他睡你哪儿。莫船说,没问题。不过春华你是不是太谨慎了。春华脸一红说,你胡说啥哩。 莫船到房子,简单收拾了下。去给春华说,门开着。就走了。 薜心海问,什么门开着?方春华说,我让你今晚睡他哪儿。薜心海说,有这必要么?方春华说,有。我觉得还是不要随便的好。再说了,这学校比不了咱上学时的学校,我有压力。 薜心海说,什么压力?方春华说,我也说不明,但至少不想让人把我看成一个太随便的人。薜心海说,什么太随便,咱们迟早要结婚的。方春华说,那就等结婚了再说。好了,别争了,你要觉得睡别人房中不习惯,睡我房子好了,我同丽丽睡。薜心海说,你呀你。我大老远的跑来,为啥?方春华一笑说,你要这样说,我更应这样了。爱我的话,就听我的。两人就相偎的说了好些话。 莫船见连舟也躺在愚同的房中,说,咋了,你也不行了。刘连舟说,谁不行了?你问愚同看那天我和他喝了多少?愚同说,行,你行还不成么?莫船问,你们到镇医院看人家护士干什么?刘连舟嘻嘻一笑说,给愚同看对象去了。 愚同说,别瞎说。刘连舟说,我瞎说啥了。我说我有个女同学在医院,是谁叫我去的?莫船就笑问,人咋样?刘连舟说,你问他。我介绍的还有错?莫船就看愚同。愚同说,看我干啥。见个面,能说明个啥?莫船说,至少认识了么。对了连舟我听说你要国庆节订亲?刘连舟说,你听谁说的?莫船说,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是不是真的?刘连舟说,订是想订,可还没有下定决心。愚同说,别贪心不足,都要和秋红玉订亲了,还想让人家尚萍梅对你好,人家有毛病?刘连舟说,我不是这意思。莫船问,咋回事? 刘连舟说,反正要订亲了,这心里不痛快。莫船说,是不是选择时太理智了而不是太感情了。刘连舟说,这话说的好,有这么点意思,又不全是。我也喜欢秋红玉,在一起我还坦然快乐,可就是放不下尚萍梅,虽然和她在一起我还紧张。愚同说,我说你贪心不足你还不承认。莫船说,这么说,国庆节订亲是一定了。刘连舟说,大体是定了,家里人逼得不行。 愚同说,我看是你急得不行。刘连舟气得说,你今晚是咋了么?我好心为你介绍人,你倒老和我做对。愚同说,看急了不是。刘连舟说,去,去。不跟你说了。说着转身睡去。 这时唐丽丽进来说,你们吵啥呢?对了,莫船,春华说不用你的房子了,她和我一起睡。你们说这春华谨慎成这样子。这薜心海一晚上咋睡得着?刘连舟转过身来说,你为薜心海急,我们三个可是天天睡不着,也没见你急?唐丽丽气的骂道,闭上你的狗嘴。唐丽丽一骂,刘连舟就又转过去了。莫船一笑说,你呀,就要丽丽来骂。说着就同丽丽走出了房子。 唐丽丽没回她的房子,跟到莫船房子说,连舟喝多了咋的?莫船说,他人没醉,心醉了。国庆节要订亲了。唐丽丽说,怨不得呢。别人都订亲了,我的大哥哥咋不行动?莫船说,向谁行动?唐丽丽说,把自己说的可怜的不成。是不是薜心海来了,受了刺激?莫船说,我受什么刺激?唐丽丽说,还不承认,你不是喜欢方春华么?莫船说,胡说。我还喜欢你呢。这喜欢能同那事扯在一起么? 唐丽丽说,你喜欢我才和喜欢春华不一样呢。莫船说,咋不一样?”唐丽丽说,你知道。莫船说,你也对自己太没信心了。学校多少人对你有意?只看了一年,大家都感到配不上你。唐丽丽说,别捧我了。你别说别人,你说你自己。莫船说,咱俩是兄妹。我咋能呢?唐丽丽说,我才不当你妹妹呢。我也要人疼。莫船说,我还不疼你? 唐丽丽说,当然不。你疼我什么了?就是偏心眼,还把我老当小孩子哄。不跟你说了。说着转身走了。莫船一个人发了会呆,不由自主说,这个死丫头。 第42章 人生都有些不舒服 刘连舟有种说不来的不舒服。 心想自己的选择没错的,为啥就心堵的慌。选择秋红玉有世俗的考虑,也不是没有感情。秋红玉对自己好,自己也喜欢秋红玉。可一旦自己决定选择秋红玉后,突然发现尚萍梅对自己冷淡了。更坏的是,她越冷淡自己的心反倒越热。有种强烈同尚萍梅接近的愿望。这愿望很是折磨人,以致自己发现尚萍梅从没拿自己当回事。 这发现,让刘连舟有些受不了。她凭什么不把他刘连舟当回事?不就是她父亲有钱么?可这气话并不能安慰自己,反倒越看尚萍梅越好似的。她的那种冷艳的神情几乎让刘连舟有点迷醉。 这迷醉让他有点看不透尚萍梅,在她那冷若冰霜的脸上有种难以察觉的高傲。这高傲让刘连舟感到不是自己放弃了尚萍梅,而是尚萍梅放弃了自己,自己无法了才去选择秋红玉。这心里对刘连舟是种打击。 他不知尚萍梅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想着时,刘连舟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想想自己订亲的事。其实这订亲没啥的,双方的父母都没意见,剩下的就是搞一个皆大欢喜的仪式而已。看秋红玉高兴的样子,自己实在没理由不高兴。往好处想也是一件喜事,自己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只听秋建平说,学校的人事这一向要变。看秋建平自得的样子,很有不少信心似的,只不知会怎么变?刘连舟知道不论怎么变同自己是没有关系的。这个李广胜好像对自己不感兴趣,怎么让他感兴趣呢?看来自己还是要早早订亲的好。 国庆那天,唐丽丽到关府去了。白娟叫,她也想去,就没有回家,准备在关府玩一天再回家的。 白娟又新交了一个男朋友,说是在政府工作,国庆节有事到省城去了,她一个人没事干,不过看白娟现在的感觉倒好。丽丽来了后,两个人似当年一样,逛完了商场,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就猫在白娟的宿舍神聊,晚上才钻了出来,到了她俩常去的那家歌厅。 一年多没有来,这歌厅的生意看起来更好了,也有了新的装修。唐丽丽刚进来,倒有些不适应。两个人寻了个位子坐下来就喝酒。喝着时,唐丽丽听见邻桌有女的叫‘莫船’的名字。心里就有些奇怪的转了身去看。看时,没想真的是莫船和一个姑娘坐在那喝酒。两人有说有笑的,好有感觉。唐丽丽的心就有些往下沉,不知该不该和莫船打招呼?他可能没发现自己。 正想时音乐响起了,那女的牵了莫船的手跳起了舞。唐丽丽就端了酒,看两人跳舞。白娟问,看什么?唐丽丽说,你看那一对,那男的怎么样?白娟顺了丽丽的手望去,看了看说:,是认识,还是有感觉?要么这曲完了,我给你约约?丽丽说,没看人家有舞伴?白娟说,别说是舞伴,就是女友又怎样?什么叫爱拼才会赢?唐丽丽说,你的性格还是这么强,现在的那位也是你抢来的?白娟说,费是费了点心,只他比我还积极。 说着时,一曲完了。白娟问,怎么样,我去了?见丽丽没吱声,白娟就走了过去。只听白娟笑笑的说,先生能否赏个光,我有个朋友想请你跳个舞? 白娟娇美的身材和甜甜的语气让莫船倒吃了一惊,问,什么朋友?白娟转过身,用手指了下丽丽说,就她。莫船一看倒愣了,随后笑笑说,行。就跟白娟过来说,就这位小姐,那么请。莫船说时,很绅士的弯了下腰。唐丽丽倒羞红了脸,但还是站了起来。两人随了音乐就下了舞池。 莫船看着丽丽直笑,丽丽的脸倒更红了似的。莫船问,干嘛这样?知我在还不过来见哥哥。唐丽丽说,谁是你妹妹?我也刚看见你。那女的是谁?我嫂子。莫船,还说不当妹妹,怎叫嫂子?丽丽说,真有了嫂子了,我不当妹妹还怎样?说时,眼光有些淡。 莫船一笑说,是我师院的同学,叫柳虹,同嫂子无关,在市报工作,去认识下。丽丽说,我不去,认识她干吗?你来关府咋不叫我?莫船说,你咋不叫我?丽丽说,我咋知你来?她不是你一般的同学?莫船说,同学还有二般?当时我们一起办报,比较熟。 丽丽说,还是你眼光高。莫船说,又胡说,去认识一下柳虹,人挺好的,女中豪杰,绝对做得了朋友。唐丽丽说,去就去。不去她还多心了。说着时,音乐停了。两人就回到了柳虹那儿。 三个人见面后,莫船给相互做了介绍。柳虹说,怪不得,我看你俩蛮熟的。于是三个人就坐下来说话。丽丽说,把白娟也叫来,我的姐妹。莫船说,当然,我倒忘了,我去叫。莫船就去叫了白娟。 白娟倒随和的跟了过来。一说开,白娟说,我倒让这丫头耍了,原来都认识。听说莫船就是当年《燃烧,火鸟》的作者,白娟倒有点兴奋样的说,怪不得我的妹子这么有兴趣,早是名人了。莫船说,全瞎扯。柳虹说,你们艺师出来的学生就是不同,个个有特点,让人好生羡慕。白娟说,柳记者太会说话了,可现在还是记者好呀。看我这打扮,不像教师。柳虹说,这我倒不认为。相反,能这样打扮才是好老师。爱自己才会爱别人,懂美才会懂生活。 唐丽丽说,你说的真好。柳虹说,我也胡说。三个女的倒很投缘似的,越聊越起劲。莫船点了支烟,看着这三个女人。看着时,莫船觉着这灯光、这音乐、这美酒和美女,倒让生活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 国庆假期过后,方春华的心却不定。 按理说同薜心海的关系也定了,自己不应再担心什么的。对两人间的事,父母和奶奶有些不愿,但也没太阻自己,终是点了头。方春华知家人这个头点的不容易,可也没不点的理由,谁叫自己点了头呢。想想薜心海也极优秀的人,对自己算得上真心。只这两地分居不知要分到何时,只能希望一切慢慢地好转了。 放假那晚别人都走了,他们本说也要走的,但没有走成,晚上两人就住在了一起。 两人也在一起过,对男女间的事不应担心的,但方春华还是有些紧张,没法在灯光下当着薜心海的面脱光衣服。熄灯后,薜心海的手就摸到了方春华光洁的身体上,这一摸,她就有了一种渴望。虽有些不自然,终是激动了。在那种交融中,方春华感到自己的心越飞越高。 方春华把自己的不安说给愚同时,愚同说,婚姻和爱终不是一回事,爱只要一对男女好就行,婚姻却要整个世界觉得好。可要让整个世界觉着好的婚姻是太少了。 方春华说,你说的倒不错,想想这不安,或许就是自己是在大家都觉着不太好的情况下走向婚姻的。往前走,这婚姻好时不只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大家一个交代,可谁能预料呢?大家之所以不太同意,是已经看到了这婚姻会走着的艰难,而自己却没有不向下走的理由,似乎一切就这么定了。 愚同说,这也是人的一个矛盾,没有选择时全是方向,自己却迷茫;有了选择时也就有了方向,可别的方向又构成了诱惑,心仍是不安的。方春华问,那人就只能这么难了吗?愚同说,还能怎么样呢?生命对于每一个人只有一次,太多的人会觉得自己过的不好,而它又无法重来,所以心不安的人不只你一个。 方春华说,也是这理了。你假期都做了啥?愚同说,啥也没做,就在学校和家里随意待着。方春华说,还是你的心能静的下来。 方春华走后,愚同倒有些自嘲的想,我能静得下心来?杨艳在自己见了后,突然一下子远了,她原来在愚同心中占的那个位置也就空了。这心空了以后,愚同的内心就有些不稳。 看着春华,愚同打心眼里觉着好,只没有办法。方春华是别人的,为了这个别人她虽是要吃苦头的,可她愿意,这又是方春华的好,只这些好同自己没有关系。愚同国庆没回的原因就是想同那个叫肖明侠的护士再谈谈。 认识她是由愚同到镇医院挂了两回针起的,两回都是这个叫肖明侠的护士挂的。看她一举手,一投足间有种干练和温柔在里面。只愚同的性格没法和她多谈,只她倒热情,知愚同是阳中的教师后,倒同他同聊了许多。 从她的问话中,知她是连舟的一个同学。跟连舟了解了下,她初中毕业后上了市卫校,父亲是七一八厂的一个工人,母亲在家,一个哥哥参军后成了志愿军。连舟问他想认识的话,他可以介绍。只不知她有对象没有? 愚同说,我只问问,也没说找对象。刘连舟说,不找对象问这干吗?我先给你打听下,若没有对象,我就给你介绍。愚同也没说行不行的。只过了好几天,不见连舟有动静,愚同还不好问连舟。 想到这愚同有时觉得自己活的挺累的,也有些酸,总不能把心里想的畅快的表达出来。但连舟倒还记得这事,那天就叫他去。他也就去了。这一去,两人也算认识,就闲聊了些,到外面吃了回饭。只闲聊时,愚同却不知怎么的好,当年同杨艳在一起时,主动的是杨艳。肖明侠却是个内秀之人,愚同就觉得还是自己要做些什么。国庆节时他就没有回,就是想做些什么。 放假前愚同到医院问肖明侠放假么?肖明侠说放,可她只能休一天。肖明侠问他回么?他说,不回。肖明侠说,干吗不回?愚同说,回去也没事的。又问肖明侠休假回家么?肖明侠说,不回了,就想好好的睡一觉。愚同就走了。 肖明侠是国庆假的第二日休假的,那天愚同倒早起了,要去找,又怕她还没起,心里一直有种犹豫,直到半上午时才去了。 去时人不在。问人时说出去了。愚同等到中午过后,仍不见回来,就有些失望的回了学校。下午又去了回,人仍没回来。晚上,本还是要去的,可最终没有去成。第三日,肖明侠上了班他又去了。这回见了人,他说昨天找她,她不在。肖明侠说,她有点事到县城去了趟。问找她有事么?愚同说,他也没什么事。肖明侠上班挺忙的,愚同看了看就又走了。 放假前愚同脑子里倒还想得好,要与肖明侠好好谈谈的,可结果却如此,也就让这个假期全在一种烦躁中过去了。 下午正想时莫船进来,叫他到阳柳小学去打球。愚同有些烦躁的说,打什么球,他不去。莫船说,你呀,就走了。 莫船他们在阳柳小学打完球,又在那儿吃了饭才回来。这时学校的晚饭也吃完了,他们几个也没在意。只过办公室时,他们发现有个通告,点名批评他们打球这事,说他们上班时间,擅自离校。 他们中有个叫杨继成的中年教师,这人向来胆大自负,一见这通告,就骂开了。说,这不是丢人么,没事了打打球,也犯法?真是丢先人。有个叫白丙让的老师也说,这啥事么?打打球都来个通报的话,这要给通报的事不知有多少,他娘日的,也没见给谁通报。 正说时,李广胜进来了,见他们几个正在议论,就说,咋了,你们上班时间,出外打球还说不成了?杨继成见是校长,就说,我是打球了,可我把啥事误了,把啥工作没干?李广胜说,你说放学了没有?是不是上班时间? 莫船听校长这样讲,接过话说,李校长,咱这儿也没个操场,有的话也就在学校打。况且,咱几点上班,几点下班吗?咱上班的时间早超过了八小时?李广胜说,你啥意思,你是说你干够了,上课时间多了,该去打球了,该擅自离校了?你能的很么,一个地方,一个规矩,阳中就是这样。你受不了,你走,没谁留你。说完转身走了。 莫船他们几个气的不知说什么好。一个老师说,走,与这二球说得啥。大家就四散开了。 第43章 校长不怕得罪你 回到房中,莫船一肚子火。 唐丽丽来了,就和唐丽丽说了事情起因。唐丽丽听了说,你干嘛和他顶,你不见大家都聪明了吗?莫船说,我顶什么了?我只问了句话。 这话,你就不该问。你看不出来,校长这几日的情绪不对头,见谁训谁吗?丽丽有些诡秘的说。莫船‘哼’了声说,他情绪不好,就拿别人出气,也不能让人人情绪不好?唐丽丽见莫船还有些激动,就说,你别气了,犯不着,还是先冷静会。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中午,在饭堂吃饭时,不知谁又提起了昨天的事。问李愚同,你咋没去,你没去可弄成了。唐丽丽看了眼,见是三(3)班主任岳少明。就说,咋了,去了就犯法了不成?不就是打个球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通报一下就把人弄完了么,看你说的是个啥。 岳少明见唐丽丽脸色铁青,也有了气般的说,你能,你让校长训训就知道了。唐丽丽‘哼’了一声说,我没那么贱,他表扬一下就升天了,他批评一下就完蛋了。 正说时,李广胜进来了,岳少明给唐丽丽使了眼色,唐丽丽知校长来了,却继续说,你又使得啥眼色,校长来了,又不是啥坏东西来了,人还不说话了。 这时李广胜突然转过身来,朝唐丽丽吼了一句,看把你牛球的。唐丽丽说话时,大家本已不再说话,饭堂就有些静。校长这声吼,自然显得十分响亮,人人听得明白。 听到校长这声吼,好多人愣了,唐丽丽更是没想到李广胜会对她一个女教师来这么一句,猛的脸色一红,咽在那儿,不知说什么。校长吼完边向外走,边说,看把你能的,没处放的?唐丽丽突然把手中的饭碗往地下一摔,发疯般的跑了。 愚同捡起唐丽丽扔下的碗,给洗了,默默地拿回了自己的房间。又去把这事给方春华和莫船说了。几个人就过去敲唐丽丽的门。 可只听见哭声,却不见来开门。后来哭声没有了,方春华有些急,说,可别出个啥事?丽丽是个烈性格。这时唐丽丽的门口已围了好些老师。岳少明也来了,说,我说她还不信,这回挨了一顿训,又想不开了。 莫船吼了声,说,那叫训么?那是土匪。这声吼又把大家吓了跳,岳少明说,你吼什么,我不过说说?刘连舟说,你就少说两句。岳少明说,我多说啥哩?方春华看了他眼说,长眼睛么? 这时有好些老师拿眼瞪他,他就不开口。可唐丽丽还是不开门。大家又等了会儿。这时下午上课的铃也响了,莫船在外面喊道,丽丽,你没事。你应一声,没事了,我们就不敲了。唐丽丽在里面也吼了声,我死不了。听唐丽丽带哭的吼声,莫船脸色有些黑的说,咱先上课,让她一个人静静。 唐丽丽下午的课没有上,也没有开门。有人把这事给李广胜说了。李广胜说,她能,她一直别开门。白发省说,别出个啥事?周连生也说,万一出个事,总不好。李广胜想了想说,你俩去把门叫开。 白周二人就去了,结果也没把门叫开,而且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莫船他们又围上来。白发省听了半天也有些心急,让莫船爬到窗台上看看。莫船看了,见唐丽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让人有些担心。给白发省说了,白发省也没有主意。就去给李广胜说。 李广胜听后二话没说,来到唐丽丽门前,叫了几声,也没人应,就一脚踹开了门。大家跟了进去,见唐丽丽静静地躺在床上。看不出是睡了,还是怎么的。李广胜也不知怎么办,就叫几个女老师看看,不行了送医院。 说完李广胜转身就出去了。方春华叫了几声,丽丽,丽丽你怎么了?可别吓大家,你睁开眼睛说句话呀。好半天,仍没动静,莫船在旁边又大叫了几声,顾不了那么多的用手摇了摇说,睁睁眼,说说话。唐丽丽这才睁开眼睛,说,我没事。说明表情有些木然。 方春华看着就心酸,说,你把姐可吓坏了。唐丽丽苦笑了下,有些凄婉的说,我就那么容易死么?我哭也哭了,人也累了,就睡了会。说完又闭了眼。大家见唐丽丽没事,也就各自散了。周连生下楼来想给李广胜说说,却找不见人。 别的人走后,方春华说,饿了,我给你买点吃的去。唐丽丽闭着眼说,我不想吃。方春华说,不吃咋行?和谁闹也不能和自己的肚子闹,我去买。愚同说,你别去了,我去。就出去了。 莫船他们坐在丽丽身边就陪着丽丽,莫船说,你倒是何苦呢?说时心里不由得也一片凄凉,几个人就有点木然的坐着。愚同买来吃的后说,吃点,别再想那事了,他就那么个人,咱可不能因他生气。他要的就是在这井底做一只独鸣之蛙,容不得别人声音。咱今后不出声就行了。 听愚同这么一说,唐丽丽的泪又涌了出来说,我是气自己干嘛要生气,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当时听他那样吼,自己想再不发泄出来,别说教师了,这人就做不下去了。可我就气自己这样,把别人没气,反把自己气到了。莫船说,别说了,先吃点东西,都怨我们,一场球打出了这么多事。 愚同说,怨你什么?事情本就这样,越到基层越是这样,要不惹人生气,就乖乖听话好了。丽丽你先吃东西。唐丽丽还没有吃的意思,方春华就给她喂。莫船说,丽丽昨天还劝我冷静,可她呢,我知她是听不惯岳少明的话。刘连舟说,可你看这结果,咱在人家屋檐下就要低头,愚同说的好要不生气,就要听话。 莫船说,可就像丽丽说的,这头有时就没法低,低了就没法做人了。争一争,虽没个啥,可也做回人。我倒想看看他李广胜除了训人,还有啥本事?方春华说,你说咱一个教书的,还要把自己搞成这样干啥?刘连舟说,教书的咋了,还不是在体制内的一份工作,是工作还不想受人管么?几个人又说了会话,看丽丽吃完了,方春华让她休息,几个人才走。 第二天学生打扫卫生时,愚同去看了看,觉得没事就回了房子。刚坐下,值周员来叫。愚同去后,见李广胜站在清洁区。 他见愚同来了,就问,这儿打扫了没有?愚同说,打扫了。李广胜用脚踢了下一堆碎砖头说,这就这么打扫么,咱手又没断么?这么打扫的话,就别扫了。愚同刚想解释,这儿的碎砖头工地还要用,没必要清理的。但李广胜已转身已走了。 愚同觉得李广胜有找事的味,也一气走了。可过了一会儿,值周员又来叫。愚同说,谁爱去谁去?值周员也气,转身走了。愚同想了想还是去了。 去一看,两个主任和值周员正在堆砖头。他想了想正要去堆,李广胜吼了句,你别干了,你爱干啥干啥去。愚同有些尴尬的走了。几个主任堆完后,李广胜拿把扫帚扫了遍那地方,这才转身走了。 愚同回到房中,气得不知干什么。突然双手一推,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推到地下,点了一根烟闷闷地抽了起来。 过了几日,为了盖楼又拆了几排房,学校组织了一次劳动,初一初二学生参加。那天下午,周连生给大家安排了,就各自干开。 学生们倒还爱劳动,干起来热火朝天的。莫船正带学生干活,猛听见一声吼,转身一看,才见李广胜不知何时站在一旁,朝在一边正同一位女教师说话的方春华她们吼。其时站着说话的教师还不少。只听李广胜说,你干了干,不干了爱到哪到哪去,别象木头似的站着,咱还是教师,学生都干,咱站一旁,还当班主任 ,佩当班主任么?方春华的脸涮地红了,一转身就想躲开,可又没处躲。 这时师生们的目光都被校长的吼声吸引过来了。见方春华只转了身,还不去干活,李广胜又吼了句,咋么,咱小姐命么?干不成了拉倒。丢下这句话就又走了。方春华猛的一转身也跑了。莫船看时心中不由憋满气,就朝扭头看的学生吼了一声。快干活。 干了会活,莫船见方春华下来了,默默地随了学生在搬砖头。莫船看着时心里不是滋味,心想这是什么事。好在没有到放学时就已干完了,这日也提前放了学。 吃过饭,在校园见着方春华,他想问一句,可方春华头一低就过去了。看方春华低头走过的身影,莫船心中堆满苦涩。刘连舟走过来说,大家说李广胜不要脸,我看他比愣头青还厉害。他想说谁就说谁,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莫船‘哼’了声,说,这学校是他一个人的不成?刘连舟说,不是的,可又是的。在这个学校中他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的。我看他也够操心的,不是看这儿不顺眼,就是看那儿不顺眼。莫船说,我看他是想让人人都怕他。刘连舟说,是呀,他要的就是这,只有人人怕他,他才会感到有威信。他说话才有人听。大家听话了,这在他来说就是严了。 周四的政治学习会,看来学校很是做了准备。李广胜黑脸坐在中间。 开始后,先由他通报了开学以来的教师出勤情况,又让白发省通报了教学常规检查情况,让周连生通报了各班的情况。通报完后,李广胜说,咱的成绩不说跑不了,缺点不说不得了。刚才的通报大家都听了,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有的人缺勤多,工作没干好,有的人天天在,工作也没有干好,你一天都干啥了?我看咱有的老师,两节课一应付,就没事了,到张三房中谝谝闲传,到李四房子说东道西,就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有的还擅自离校出外打球,全然不顾自己是一名教师的身份,把你一说,还老虎屁股摸不得。你神气啥?还问我几点上班,几点下班?咱教师的八小时,能和工人的八小时比吗?你把心术放正,我不是疯狗,也不是啥东西,你能,你理由多,你咋不多想想自己,不向好同志看齐?只会要求学生,咱算啥教师?把你说说,你还闹性子,耍小姐脾气。你看你不扫地,我把地扫得了么?你给谁耍你脾气?我不吃这一套。 说到这李广胜停了下,点了根烟看了大眼一眼,继续说,我咋不说人家李天良老师,郭清山老师。这两位老师没你年龄大,没你资格老,没你做事多?不要把自己看得高,要做行动的巨人,光说得好有什么用。我素质不高,我看你素质高不到哪儿去。一天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就会发牢骚。我也不想说谁,一说你就给我吊脸。但我既然当这个校长,我就不怕说你,不怕得罪你。你把学校的事不在乎,要砸学校的锅,我就砸你的碗,不信你试一试。 李广胜说完这一大堆话后,会议室里很静,只一片烟雾弥漫。男教师面无表情的在抽烟,女教师都低了头,没人说一句话。 最后,白发省又布置几个有关普九的任务后就散了会。 会后各人就回了房子。莫船正坐着,愚同进来,看了莫船一眼说,没事么?出去喝一杯。莫船站起来正要走,连舟进来问,干啥去?愚同说了,刘连舟说,你们不怕被砸了碗?莫船说,真砸碎了碗,咱就到他的锅里去吃。你去么?连舟说,去。 三个人就向外走。在校门口见着方春华和唐丽丽也向外走,愚同问,也出去?唐丽丽说吃点东西。莫船说,咱要吃就吃点好的。走,到普柳人家去吃火锅。丽丽就说,好。春华有些不想去,丽丽说,他说他的,咱吃咱的,走。一伙人就到了普柳人家。 坐下后,莫船坐东样的点了菜,又叫了酒和饮料。几个人这才边喝边聊。丽丽说,我看他疯了,逮谁咬谁的。愚同说,真不敢想,校长若有生杀大权,咱还活得成么?刘连舟说,他最气的也就是没有这种大权力,即不能辞退你,也不能停你工资。他已这样骂了有些人还不听话,他倒显得无奈。方春华说,我还没有被人这样说过,细想想,咱也有不对之处,可再不对也不能这样对老师呀? 莫船说,别说了,快吃。想想这有李广胜霸道的一面,可也不能全怪他,主要还是这体制给他以力量。刘连舟说,校长凶了,我看咱教师这一向也凶巴巴的,怎么对待学生的都有。愚同说,大家心情不好么。刘连舟说,我看他的所谓三年目标,不过是个短期行为,没啥意思的。愚同说,你还以为他能有啥长远打算?他要的就是刀下见菜,干满三年后走人。 唐丽丽说,不是不说这事了么,说点别的行不行,咱拿钱不拿钱又不是拿他李广胜的钱。再说了,就那么点钱,不干了又能咋的?我就想当场一摔手走人,他凭什么骂人?刘连舟说,咱凭啥走人,阳中又不是他的,他有啥权力?愚同说,他就有让你不舒心的权力。莫船说,看不说这事了,又扯上了。 大家就笑说,这由不了人,来喝酒。方春华说,这学期以来,校长把人心情弄的就没好过,我现在只觉得呆在教室心里才好点,看着学生时才觉得自己象个老师。刘连舟说,我也是,没处去了,就在教室。呆在教室与学生在一起总没错?唐丽丽说,咱也就那点天地了,呆在学生中还好受些。你们不是说教室就是天堂么,看来只有躲到天堂去。现在莫船被训了,春华、愚同也被训了,我更是被骂了一顿,看来还是连舟的面子大。 刘连舟说,我有啥面子,谁知那天刀架我脖子上呢。愚同说,刚开始,人还受不了,架几回也就没事了。人就这样,还是要经受些锻练的好。不是说当得了孙子才能当爷么?我看这李广胜就是孙子当的时间长了,当了爷才会这样。方春华说,李校长咋会是这样个人呢?在高中都当过副校长了,就没有点修养?愚同说,现在吃的开的就是这些二球样的人,动不动脸一黑,满嘴粗话,有什么意思。 几个人就这么吃吃、说说、骂骂的闹了半宿。 第44章 面对现实才心里烦 回完后,大家就各回了各的房子。 刘连舟躺下想自己会遇上啥事让李广胜训一下。想来想去,想不出啥事,就觉得这种人人自危的日子不好,不过今后自己是要多长心眼,这校长训起人来可不分青红皂白。 在刘连舟心里还是想上进的,亲也订了,秋红玉的舅舅也见了。只看眼前的形势,是有些太难进了,不知下面的路怎么走的好。 连舟同自己的老师白发省也坐了回。白发省话不多,只让他沉住气,校长咋说就咋干。看白老师的样子也没事了很少和人说话,就呆在自己房子中,就觉得这中层也不好当。听说要人事变动了,也不见动静,就问白发省。白发省让他最好别多问,干好自己的事就行,别的事少操心。刘连舟就觉得这中似有不少学问似的,就也很少说话。 但期中考试完后的第二周,人事调整的方案就公布了。 白发省任副校长,周连生接任教务主任,刘胜利的总务主任不变,尚军其被提为政教主任,周宝明的团支书不变,李红军为副书记,杨建设为教务处副主任,秋建平提为政教处的副主任。来宣布的是镇上一个主管教育的副书记。宣布完后,副书记讲了话。他要新的班子团结在李校长的周围,使阳中工作再上新台阶,一举打好普九攻坚战。说完后,副书记有事就走了。 专干王建文在送走副书记后发了言。讲了组织新班子的设想,是大稳定,小调整,完善机构。并讲道,这次新班子补充了一些新鲜的血液,大胆启用了一些新人,是在公平、公开的基础上组建的。他希望这个班子能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干好各方面的工作,特别是为全镇的普九工作带一个好头。最后他又讲道,镇党委,能批准这一组建方案,说明对大家是信任的,是寄予厚望的。望大家能放开手脚,大胆工作,发挥集体智慧,进行民主,科学的决策。不要辜负上级对大家的信任。 会上李广胜也代表新班子发了言,大意是要带领新班子,树立新作风,努力开创阳中工作的新局面。别人也没再说啥的就散了会。 一散会,大家就议论开了。什么选拨?狗屁。还不是朝里有人好做官。你别骂了,谁叫你爸不是当官的。就那么回事,没人还想上,那不谁都上去了?咱做教师的,谁爱上上。教育上就那么潭水,能把人咋么了?不就是少带几节课,多拿钱么? 这些人议论时,莫船站在二楼上看见李广胜送走专干刚好经过大家那里,可有几个人没在意的还再说。李广胜黑着脸从大家身旁走过。 但不论大家怎么议论,人事变动就这么定了。当晚新班子就开了会。这会开的有点长,刘连舟在愚同的房子聊了很久,出来一看,还在开,不知他们再说什么。 第二天晚上,学校就开了教师会。领导们按职位大小坐好位子,李广胜就讲开了。说,咱有些教师太过分了,我看你是成心不想在这待了。人家领导还没有离开学校,你牢骚就发开了。怎么把你提上来就是公平,就是好的?就凭你昨晚发的那些牢骚你就永远当不了领导。你啥素质?领导一天都是吃屎的,你就以为你聪明?你谁是啥样子,领导心里明的象镜一样。你以为你是啥?咱说有的人像鬼不像人,还不承认。你有本事,也认为不公平、不合理,你咋不当镇上领导面提,你咋不到教育局去反映?你心虚,你不敢。你一见谁被提拔,就没从好处想,不是有亲人当官,就是拍马行贿,总之是用不正当手段得到的。咱不说这几个被提拔的就是最优秀的老师,但我看至少比你优秀。咱选拔人就是要德才兼备,你可能有点才,但人能的不行么,不服人管,你有才有啥用?什么是德?我觉得能服从组织就是德,就是大德。教育是一个系统工程,不是一个人能干的,做教师没有服从精神,协作精神,吃不得一点亏,对啥事都看不惯,对啥人都不服气,你这样还能当个好教师?所以我想咱要少发点牢骚,多干点实事,会好的。你要人敬,先要敬人。你老看不到别人的长处么,还能有啥出息? 说到这里,李广胜停了下,喝了口水,点了支烟。会场的气氛又沉闷的人让人感到压抑。 李广胜看了大家一眼,继续讲道,新班子已成立了,这个班子上级是信任的,能不能取得广大师生的信任,咱不说大话,用行动来回答。我做为这个班子的头,在这里表个态,只一句,要求咱教师做到的,班子成员先做到。哪位教师发现别的领导没做到,给我说,发现我没做到,向镇上、县局反映,我不干这个校长能行。同样,我给咱教师也提一点,要求学生做到的事,咱教师先要做到。学生看老师,老师看领导,只要咱上下一条心,正气当头,我就不信有啥事干不成。同样,我还会严格要求大家,也希望你自觉。只要为工作,我不怕同你吵,也不怕得罪你。你想你调了,我调了,咱相互有说得啥?我不会为我的私事说谁的,对于在工作上我和你发生的不愉快我希望大家谅解。 说到这里,李广胜站起来向大家鞠了一躬。最后他说,一个成熟的人,要面对现实。啥事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要允许俱不到的情况。所以对我的工作中的失误,我不怕和你争论,事实证明你正确,我向你道歉,我听你的。但我坚决反对,说一些做一些不利团结,不利工作的话和事。否则,我绝不客气。行了,我今晚就讲这些,希望大家回去后,都好好想想。 散会后,莫船一个人坐在房中想事。愚同进来说,咋,真的就想上了?莫船一笑说,敢不想么,再不想就被扫地出门了。愚同说,这李广胜算有领导的魄力,不论骨子咋样,至少会表现自己,而且这种表现很能影响人。莫船说,是啊,领导不正确谁正确,领导不大义凌然,满身正气,让谁这样?领导代表组织,代表人民,人民能有错么? 愚同说,可事总要人来管,来做。莫船说,这我也能想得来,可人做事的方式有很多种,至少我不适合李广胜这种山大王般的方式。愚同说,古人有刀俎鱼肉之说,不论刀俎是什么形式,我们做鱼肉的总要学会适应。其实这个世上头上有刀俎的人终是大多数。莫船说,这么讲,咱们只有听李广胜吆喝了?愚同说,你说还有别的方法吗?可适应也不是要改变自己,只不过是生存的技巧而已。莫船说,可形式总会影响到内容的。愚同叹了口气说,这或许就是生存的代价。 莫船说,夹了尾巴虽说还是为了做人,可一个人夹了尾巴就有些不象人了。愚同说,还夹尾巴?现在要没有尾巴的。咱是想多了,不论咋的,咱若不顺着他,心里总窝火的能干个啥事情?就是上课也带了情绪,这对学生首先不好。莫船说,这也是,一天气鼓鼓的还能怎么对学生好。愚同问,你开完会见连舟没有?莫船说,我没见,你找他有事? 愚同说,你不觉得他的情绪这一向有些不对头吗?在人事变动前,连舟虽没给我细说,但我知他还是用了功夫的。但一公布,我就找不到他人。莫船说,连舟这事还捂的严。愚同说,这事能不捂严么?唉,连舟也算有心计的人了,看来还是不行,不知他会到哪儿去?莫船说,说不定到西坡去了。他其实不用想不开的。愚同说,你能想开,是你没有这想法,但愿他没事。 莫船说,他不会有事的,真有这想法的人还是爱惜自己的,他怎么能为这做傻事。愚同就笑笑,说,也是的,命总比啥都重要。 刘连舟其实没有什么想不开的。 尚军其和李广胜都是青牛人,而且这尚军其后面听说也有人。再说,这小伙课代的好,人也活道,与大家的关系不错,能力也强,他上刘连舟在心里还是服的。至于李红军和秋建平都有些靠山,也都做着干事,这是自己比不了的。虽然论别的啥自己也不输他们,可要这样讲的话,不输他们的又何至自己刘连舟一个人? 别的人的职务变动当在情理之中。白发省,周连生,杨建设,刘胜利都是魏林科时的老人,也该提提了。这样看来除了尚军其算个黑马外别的人都也正常变动 ,自己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可想着时,刘连舟心里还是堵的慌。李广胜话说的绝,不服还能怎么样。自己又不能逼谁,谁也没给自己许诺。自己所能做的就是面对这现实,可这现实使自己在阳中看不到希望。这回上的都是年轻人,每一个位子人都满了,心里就有些烦。 本不想到西坡去的,可呆在学校里,见人就说那些事,白天了还可以到教室去,同学生呆在一起,这晚上就不知呆哪儿了。 见了秋红玉,说了学校的事。秋红玉说,不当就不当,一个芝麻大的官有啥意思。刘连舟不知哪来的气,说,西瓜是大,可谁给?还不是由芝麻来的,咱芝麻都得不到,还想西瓜?别总吃不到葡萄就说酸。秋红玉见他这样说,就说,没想到你还是个官迷。要当,当初干吗辞了西坡的主任?刘连舟说,笑话,这西坡能同阳中比么?秋红玉见他这么说,也有了气,说,你上不了,怪我干吗?我还不是给你宽心。你走,来给送气的话,你别来了。 刘连舟倒一笑说,我不是有气吗,行了,咱不想它了,咱想你还不行。说着就要过来抱秋红玉。秋红玉说,又不正经了,快放开,门还没关呢。刘连舟说,这有什么。 就反手关了门,抱了秋红玉亲了起来。两人一下子就有了感觉。刘连舟觉得自己有种发泄的欲望。就一下又一下的要秋红玉。秋红玉倒也激动,不停的叫哥哥。看秋红玉在自己身下蠕动的样子,刘连舟反更有了劲,使劲的弄。直弄的两人满身是汗,泄了倒在秋红玉身上。 秋红玉说,你今个倒有劲的不行?刘连舟说,我被外不行,被里再不行,这男人咋做?秋红玉一听倒笑了,说,你嘴又耍滑了。就又抱了刘连舟说,我觉得两人这么就很好了。刘连舟说,这还不易,你不是已得到了么?秋红玉说,可不结婚我心里就不踏实。结了婚,我也调到阳中,咱天天如此。刘连舟说,你太缠人了。秋红玉说,咋,还没结婚就嫌我烦了?刘连舟说,谁嫌烦了?行,跑这么远的路也不方便。那咱早点结婚,今年年底不行的话,明年五一行么?秋红玉闭着眼说,我听你的。 虽说能想通,可刘连舟的心里对学校里的事就有些散淡,只还爱到教室去,同学生们在一起心还能静些。一日里学校又搞基建,乱乱的,也没个活动的地方,不知呆那里好。没事了,就会到西坡去,要么就在学校同人胡乱聊些天。 一日转到秋建平的房子,见他一人也无聊的在胡乱翻书,就说,你这算是上道了,咋看起来还闷闷不乐的?秋建平说,我这算上什么道?我都在教务处帮了两年忙了,才到副主任,别人一步就到主任了。这副主任其实什么也不是的。刘连舟问,你还不满意?秋建平说,谁满意,谁也不满意。李广胜在马原高中没希望了,才到阳中来。白发省,周连生年纪比魏林科还大,可还在副校长,主任上爬,别人已是局领导了。刘胜利这么多年了没有变,杨建设这么大年纪了,这次提成主任的话还好,这次没提怕没希望了。周宝明一个团书记转到主任上来也没戏的,李红军上了副书记有什么意思。这回的变动,怕只有尚军其一个人偷着乐了。 听完秋建平这么一说,刘连舟知这人心倒底是看不透的,不过想想也是。尚军其一提,杨建设,周宝明,秋建平,李红军怕都不舒服,真看不出烦的不只自己一个,只各人烦的事情不同罢了。但也看得出阳中这潭水不好趟的,也就不多想了。 这一向学校也没啥事的,他晚上没事了就到西坡去。那天早上他刚从西坡回来,尚军其就问他,你昨晚到哪儿去了?刘连舟还不好说自己到西坡去了,就说,放学后回家了。尚军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的说,你班的赵惠敏不见了,家里来人寻了,找你半天不见人。我听说她昨天就不在? 刘连舟一点印象也没有,只好点了下头,说,赵惠敏,你也知道的,就是那种不爱学习,爱胡逛的学生,不来校是常事。尚军其说,爱不爱学习的先不说,学生一天没在你还是要注意的。我听家里人说,前天晚上就没有回家,可能是跟人跑了。好在不是从学校直接跑的,可也和学校有关。校长昨晚问你时,我还说你找人去了。他等会可能要问你,你了解些情况,先给校长说说。刘连舟有些感激的说,多亏你了。我知怎么说的。 刘连舟问了一下赵惠敏的同桌,说她前天最后一节辅导课就没上。连舟又问了一个同赵惠敏平时要好的女生,她倒说了实话。说赵惠敏这学期和职中一个叫李云生的男生打的火热,如果李云生不在的话,那就是跟他跑了。 他刚问完,李广胜就叫尚军其来叫他。李广胜脸黑着问,他昨晚干啥去了?刘连舟也黑了脸的说,他找学生去了。他见学生上午没来,下午也没来就去找。校长问他找到了没有。刘连舟说,没有,她可能跟职中一个男生跑了。李广胜又问,给学生家长说来没有?刘连舟说,没有。 李广胜突然吼道,你都知道学生跟人跑了,不给学校打招呼,也不给学生家长说,你当的啥班主任,你有没有责任心?家长都找上门来了,咱找不见班主任,咱不知给学生家长说啥?一个晚上会发生些啥事,你知道么?再说了,这女生已有了不正常的表现,怎么不早发现问题,早处理。你现在别上课了,先到学生家去,给人家把情况说明。一天到晚操的啥心?别站着了,还不快去。 刘连舟听李广胜这么说,气得一转身走了。 第45章 一个学生出走后 这个赵惠敏年龄有些偏大,从初一时就不爱读书,光爱打扮和胡逛,还有爱和男生交往的毛病。刘连舟说过多次,只这女生,你说她时头一低,似知错了样。你不说了,她又笑脸相迎,没事样的。她除了不爱学习外,对班上的事倒还热心,在同学中也很有人缘,同不少任课老师关系还不错,同刘连舟也没有什么别扭。大家也就只能由着看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到了初二,让刘连舟吃惊的是,这女生似一下子长大了。人看起来越来越成熟丰满,像个大姑娘。而且听说同她的物理老师关系极好。只刘连舟很少去了解这些,想着她就这样的混下去算了,没想到她居然不见了。 刘连舟在房子生了半天闷气,想想还得去找。就骑了车到了职中,一打听,那叫李云生的男生也不在。只这男生走时是请了假的。职中老师问是怎么回事,刘连舟不好讲,就吱唔过去。然后骑了车到了赵惠敏的家。 她家在柳东村,她的父亲不在,见了她的母亲 。刘连舟就说了赵惠敏的情况。她母亲脸色有点憔悴的说,这卖皮的,她爸回来找了下,家里的二百元钱不见了,我就知道是这皮货客拿去了,我咋就生下这么个东西。 见赵惠敏的母亲是这样,刘连舟倒不好说什么了。就说,惠敏是有些不爱学习,但是还是懂事的,这次只是没想到,现在要紧的不是骂孩子,是要赶紧把她找回来。她母亲说,我也不管她了,她死了倒好。刘连舟说,可不能这么说,不论怎么她是你的孩子,学校找找,家里也找找,只今后还是多管管好。她母亲就不再说话,抹了一下眼泪,叹了口气。 连舟又问,她爸呢?她母亲说,到沙场干活去了。刘连舟知不能再说什么,就离了赵惠敏的家。回时,心里想着这么艰难的家怎么孩子就不懂事呢?想自己平时关心这女生还是少,心里不由得有些自责,只不知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李云生的家在青牛,到他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两个学生到底会到哪里去呢?这么想着就只有先回校了。 返校后,给尚军其说了情况。尚军其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家里人不发急,咱急啥?不过连舟,你还是要多留心,赵惠敏一日找不见,咱一日心不安,不论咋的总是咱们的一个学生。刘连舟点点头,说,这你放心,我会的。又同尚军其说了这个女生的一贯表现。尚军其说,照你说的,这回出走,十有八九没有好事,咱还是要小心。 刘连舟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召开了班主任会。会议是由白发省主持的,主要的内容就围绕赵惠敏出走一事,要加强学生教育,班级管理,要防微杜渐严防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先由刘连舟介绍了情况,然后由尚军其讲了学生教育和班级管理上的一些事。 最后白发省讲了话,他说,咱对这事情要有足够的认识。赵惠敏出走,别说有事,就没个啥事,本身就是事。影响已产生了,阳中一个学生不见了,阳中一个女生跟人跑了,你说这对学校是个啥影响?万一赵惠敏找不见了,或出个别的啥事,一传十,十传百的阳中可就出名了,好在这学生不是从学校出走的。总之这不是小事,而是个大事,这虽不是咱老师的全部责任,但脱不了干系,各班要引以为戒,加强管理。 其次是我想说说这事能不能防止。我看能防止,只要咱用心还是可以的。既然这女生一贯表现不好,平时的教育就要跟上,要多了解,多询问,多关心。发现有异常情况早下手,不要等事出了才急。而且以赵惠敏的表现主要在男女生关系上没教育好。初二的女生大了,有些心也乱了,咱把丑话说在前面,别等把孩子生在校园了,你才知道,才发急。各班下去以后,在全面教育的基础上,重点将一些有问题的男女生加以排查。对这些学生要天天敲警钟,麻痹大意不得。政教处要对这项工作加大力度,学校绝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最后学校鉴于赵惠敏的一贯表现和这次的无故出走,决定劝其退学。谁有啥意见,就谈谈。 赵惠敏是连舟班的,人还没有找见就开除,刘连舟有些接受不了。就说,白校长,能不能等赵惠敏找见以后再处分,我怕早处分了使事情激化。白发省把手一摆说,连舟,这样的学生早一天处理,学校早一天安宁。今天教委还向李校长过问这事,别人还有意见么?说着白发省环视了一下大家,见没人说话,就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下面让政教处再具体安排一下。 尚军其说,白校长已将这件事的恶劣影响说了,咱下面要做的,就是这么几件事,一是明天上午就召开公开处理大会,连舟你写个材料报上来。二是各班下去,借处理大会的东风,加强班级管理,重点排查有问题的学生,排查的名单明天下午交到政教处。三是各班下去教育学生不要再议论这事了,不要因为这事,影响教学秩序。四是大家都要留心,咱已和职中打了招呼,尽快找到两人。今天开会安排的事,望大家会后抓紧办。 刘连舟满肚子气的回到房中,好像自己把这女生丢了一样。莫船进来问,没事?刘连舟点了根烟说,没事,我的学生不见了,我发急。可你听学校的口气,哪一点关心学生的安危,想得只是尽快地把学生如同破抹布一样的扔掉。莫船说,我也没想到白发省这么说话,听他讲我的心也有些凉。赵惠敏在他们是只老鼠,是不能坏了这一锅饭的。刘连舟说,学生走了,我有责任,我难受。可只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么? 莫船说,你也别说什么了,想想眼下应该怎么办?到哪儿能找见赵惠敏?刘连舟说,我也不知道,从拿了那么多的钱看,是跑远了。莫船说,你也别难受了,多留些心,谁知道后面还有啥事。刘连舟气鼓鼓的说,管他哩。莫船说,可不能这么说。 谁料第三天,赵惠敏的两个舅舅跑到学校来闹了一回。刘连舟还在楼上,就听见下面大吵起来。出来一看,原来校长和那两个人已吵到了校园。李广胜吼道,你跟我要人,我又不天天看着她。再说了,她被开除了,不是我校的学生了。 一个男的骂道,你说这话,不嫌丢人?我把孩子送到学校去不见人了,我不找你找谁?你们把学生没管好,不见了,还开除学生,你就这本事?李广胜说,我就这本事。尚军其说,你好好说话么,别吵了。那个男的说,我就这么说话,一问你,你还跳起来了,就你能。李广胜说,我就能,你还咋的?学校不是让人撒野的地方。那男的说,谁撒野了,我问不得你,你手指啥呢?有本事把我碰一下。不就是个管学生的么,把你就不能问了?要脸不要脸?李广胜气得骂道,我不要脸,还是你不要脸?这么多学生不出走,就你孩子出走,咱孩子好的很么?那男的说,咋么?学生不见了,倒问我家长的不是了?你还有理的不行,啥东西。 这时,白发省也出来了,过来吼道,赵惠敏的父母没有死光么,你俩算啥,又不是赵惠敏的监护人,有你俩说得啥?另一个男的转过身啐了白发省一口说,你说这话还是人么,我娃她舅,还管不着了?就你能,你儿把我外甥女弄哪去了?今个你不把人给我找见,我就没个完。白发省说,找不见你把我吃了。那男的说,吃你我还嫌腥气的很。 这时围得人也越来越多,几个领导也吵得不可开交。这时唐长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那两个男的说,东绪,东魁,你看这么吵能解决问题的话,你就吵。别吵了,人不见了,大家都着急。来,到我房中去。说着就硬把两人拉到房子去了。 周连生对围着的师生说,去,各人干各人的事去。刘连舟对站在旁边的方春华说,这事是越闹越大了。方春华说,校长和人家有吵得啥,有啥不能好好说?刘连舟说,这下校长可就恨死我了。方春华说,这又不是你引起的。刘连舟说,可我是班主任,这个女生真是害人不浅,都三天了,也不知她到哪儿去了? 赵惠敏的舅舅们来闹后的当天晚上,又召开了一个班主任会。会上白发省说,大家看看,这一闹可好了。农民就是农民,你就不敢出点事,你一出事他就来闹。所以咱不要掉以轻心。上次会上说的事,大家要重视,现在这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学生议论,街上人议论,我看全镇人也都知道了。咱不能因一个学生影响了全校的教学秩序,影响了咱的普九大计。现在让老百姓掏钱建学校,咱连学生都管不好,老百姓能掏腰包吗?下午刚上班,镇上就把李校长叫去了。这个事越来越严重了,咱开这人会有两个目的,一是各班要管好班级,维护好正常的教学秩序,千万别再出啥事。另一个就是教育学生不要再议论了,咱教师先不要议论,不要乱起哄,围观。 赵惠敏是第六天夜里回来的。 她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到了学校。那天刘连舟刚好在她物理老师房中。物理老师姓杨,叫杨军亮,也是一个青年人,只比刘连舟的年纪大些。赵惠敏平时爱同他说话,相对较亲些。 这几日两人在一起没事就说这事,这个物理老师也心急。刘连舟更是,气的说,刚开始我还有些生惠敏的气,觉得给我带了不少的麻烦。可现在怎么处分我都是小事,她要真的出个事,我这教师当的一辈子不会安心。杨军亮说,你也别胡想,不会出个啥事的,这女生除了不爱学习,心里亮着呢。只怕出门后遇上她难以解决的事就难说了。 正说时,有人在下面叫连舟,他就去了。过了一会儿,忙完后再到杨军亮的房子时,刘连舟惊呆了,赵惠敏爬在杨军亮的床边哭。杨军亮站在一边说,你刚走,她就来了,来了一句话不说,只是个哭。赵惠敏见是班主任来了,也就抬了头,止了哭声,抹了把脸。 刘连舟不假思索的问,你去哪儿了?赵惠敏不吭声。刘连舟又问,没啥事?赵惠敏还不出声。杨军亮说,给你刘老师说说,你走了这些天,你刘老师急坏了,说说我俩就放心了。赵惠敏看了看,说,去关府了。杨军亮问,和谁去的?赵惠敏头一低说,和李云生。又问,他人呢?赵惠敏说,回家了。杨军亮又问,出了啥事?赵惠敏就又不出声。刘连舟说,多的话,老师也不问了,你能平安回来就好,现在送你回家,让家人安心了再说。 赵惠敏说,我不回家。刘连舟也来气了,说,你一辈子能不回家?我知道你走时拿了家里的二百元钱,你别担心,我送你回去,不会有事的。赵惠敏还不说话,刘连舟说,你眼里有我这个老师的话,就听我的,现在你必须回家,为你闹得事够多了。你先在这儿呆着,我去推车。说着,看了眼杨军亮就出去了。 他先跑去给尚军其说了下。尚军其说,人能平安回来就好,你就先送她回家,别的事回来再说。我给两个校长去说说。刘连舟就去推了车叫了赵惠敏。 赵惠敏还是坐上了刘连舟的车。刘连舟有好多话要问,可问了几声不见回答,就只好不问。只向她说了,她走了以后所发生的事,劝她要安心。到了家门口,刘连舟又问,能给老师说说么?赵惠敏低了头说,老师以后我会给你说的。刘连舟本想把学校的处分决定告诉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一到家,她的母亲就骂开了。刘连舟说,你别骂了,孩子能安全回来比什么都重要。这几天她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你就别再说了,让她先在家呆两天,也不急于到学校来。你真要为那二百元的话,这钱我给你。她母亲说,她能丢得起这个人,我还丢不起呢。能得很就别回来么,我这上辈子遭得啥孽? 刘连舟又劝了下,有些劝不住。赵惠敏的父亲吼了声,别吵了。这才安静了下来。刘连舟掏了二百元钱要留下,她爸死活不让。 刘连舟又安慰了下赵慧敏,骑了车才往回走。 一路他倒骑的很慢,心里有种说不来的酸楚。 第46章 学生怎么会打老师 刘连舟没想到会让自己写个检讨。 秋建平给刘连舟说时,刘连舟就有气,问秋建平,你说这事我错在哪儿了?秋建平说,这是校长的意思,你知道他的脾气。 刘连舟说,我不知道,这个检讨我不写。 秋建平说,连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何必呢?校长的意思也不是对你有啥,是要让老师都有个教训。 刘连舟问,写个检讨还没啥,怎么才叫有啥? 秋建平说,你平日一个灵醒人么,咱又犯糊涂? 刘连舟说,我不灵醒,我不能让他想把我咋么就咋么? 秋建平也有了气的问,你是坚决不写?刘连舟说,不写。 秋建平说,你别让校长亲自对你讲。刘连舟说,怎么拿校长还压我?秋建平气得一甩手走了。 赵惠敏回来后,刘连舟的心一直没有静过。 没找见人时,总觉得只要找见人,别的事都是小事,可人找到后,学校是坚决不让上学了。只赵惠敏倒还是想上,来学校找过连舟一回,看学生给自己下话的样子,刘连舟是有些心酸。 给白发省说时,白发省说,你还不嫌麻烦少,别再惹事了。 刘连舟说,可让她不上学,她咋办? 白发省有些冷淡的说,你操好你自己的心就行了,先想想你咋办?学校不是为她一个人建的。刘连舟想亲自给李广胜说,可李广胜见了刘连舟总黑的脸,让他难以开口。 给愚同、莫船他们说时,愚同说,咱只能担好咱们那担水,管不了那么多。刘连舟说,就算她是有问题的学生,可推到社会上去,这些问题就没了么?学校不就是教育人的地方么? 莫船说,学校是教育人的地方,可如白发省说的,不是教育她一个人的地方。再说,咱这学校我看越来越象个工厂了。在这样的学校,除了学点所谓的知识,能把一个人教育成啥? 愚同说,赵惠敏,听你讲也没大问题,无非早熟些,不爱读书。可出走让学校为难了,让校长挨训了,这是核心。对学校来说,对咱们这样的学校来说,放弃一个教育不了的学生是很正常的事。至于放弃以后会怎么办,就不是学校想的问题了。连舟你也不要太自责,咱不可能把每个学生的命运都背在身上的。 刘连舟说,你们说学生都求咱老师了,咱却什么也做不了?还让我写检讨。愚同说,连舟,面对现实,咱做不了的事多了。这事既出了,总要有个人来承担责任,不找你找谁?让校长承认自己有错么?别固执了,写个检讨把这事过去。世事就这样,你还为赵惠敏想得多,可有谁为你想? 刘连舟说,还说我没有挨训,这回才是刀架脖子上了。愚同说,你就当一回锻练。刘连舟叹了口气说,我总觉得对不住赵惠敏,学生出个事咱老师一点忙也帮不上,连让学生读书的愿望都不能满足。莫船说,想开些,还有更多的学生让你关心。教育,特别是学校教育就是个只讲宏观的事,咱也只能宏观里看这些问题。 刘连舟有些无奈的说,我这还当啥球班主任呢? 几个人就不知说什么。 刘连舟的检讨还是写了,为了这份检讨白发省也给做了工作。 后来这检讨在教师会上读了,虽然大家不觉得啥,刘连舟的心里却有些受不了,心里不由灰暗了许多。就给尚军其说想把班主任让代物理的杨老师接。 刘连舟说时本想尚军其不会同意的。可自己一说他就同意了,也就知别人就是想让自己不当的,或觉得自己连个班主任都当不了。刘连舟的情绪不由就更低,除了上课没事就往西坡跑。 那天刚到西坡,见莫船从尚萍梅的房中出来,刘连舟有些愣。还是过去问了下声,莫船你咋到西坡来了? 莫船似有些尴尬,没说话,只‘嗯’了声。从门里出来的尚萍梅说,你这人,话问的怪,西坡你来的,别人就来不得? 刘连舟有些不自然的说,来得,自然来得。就转身走了。 莫船在后面叫,也没叫住。 尚萍梅说,由他去。莫船说,他这一向在学校情绪不好。尚萍梅说,他情绪不好,就给别人脸色看。他情绪好时想过别人的情绪么?莫船说,咋还有怨气的不行?尚萍梅说,我有啥怨气,不是看你被别人问的怪么? 莫船说,他和秋红玉快结婚了,心中还放不下你,你也别太刺他。好了,我走了。尚萍梅说,你倒为别人想得多。就往校外送他。到了校门口,莫船说,你回。尚萍梅说,有空了再来。莫船点点头走了。 答应尚萍梅来趟西坡,却一直没有机会。这会来了,却遇着连舟,虽没啥的,莫船心里倒还是有点对不住刘连舟的味,想着怎么给连舟说说。 其实同尚萍梅也没说啥,只是闲聊些。但看尚萍梅的意思倒真对自己有意意。可自己该怎么决定? 柳虹那回见了自己和唐丽丽亲,就问自己,这姑娘怕不是同事小妹那么简单?莫船说,她还问你怕不是一般的同学,朋友那么简单呢?柳虹问,你怎么回答?莫船说,你想让我怎么回答?柳虹一笑说,我问你呢? 莫船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柳虹,今日的莫船已不是在校时的莫船。如同市报记者和乡下教师的差距是很大的。 柳虹说,这我知道,我只想知道你内心的想法,难道真的要在学校呆一辈子?莫船说,没有人会想,可我目前只能这样。再说呢,也只一年多,还没太想离开。柳虹说,你呀,有机会也不? 莫船说,那可看什么机会。柳虹说,你的心还是太强了。不多说了,我的朋友,我等你。莫船说,谢谢你,能有你做朋友已够幸福,真的不敢再去想了。 柳虹是这个样子,这个唐丽丽,莫船一直当小妹妹看的,可发觉她倒不拿自己当哥哥了,这倒有些让莫船皱眉。不过想到唐丽丽时,莫船心中总有种怜爱之情。这么想着时就到了角口。 还没拐到通向阳湾去的路,就看见前面有两个人。细一看,莫船倒愣了,是愚同和一个姑娘。 莫船叫了声,两人就转过身来。愚同说,是你呀,吓我一跳。你去哪了?莫船说,胡转转。你这是?愚同一笑,说,这就是我给你说的肖明侠。又给肖明侠说,这就是我给你提过的莫船。 两人倒还都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了对方的好,莫船就说,好,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莫船一走,肖明侠问,他就是莫船,他倒不认识我了,当年在槐庄初中他是有名的学生。愚同说,他是有才,人也热情,同我一年分来的。我们几个都挨了校长的训,连舟是最后一个的,没想这么重的。虽说没啥,连舟这一向可就消极多了。 肖明侠说,这连舟上学时就机灵的,也会来事。不过听你说,这也怨不了他的。愚同说,是怨不得他,可他也自责。只我们这位校长只要想说你就能找到说你的理由,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校长在什么事上说你,就全看个人的运气了。就像今天校长说那个青年教师一样。他头发有点长,下了课同学生在打乒乓球,就被校长说了。由下课活动说到他的长发,校长还要给他钱让去理发。所以连舟只有自认倒霉,同校长是没法讲道理的,可他还是想讲。同他过去西坡的同事订亲以后,他就总往那儿跑。有时想这对连舟也算情场得意,官场失意,只人比过去消极了许多。 肖明侠说,人总有不顺心的时候。不过人还是不能消极,这一消极就易得病。两人就这么聊着,一直到了镇医院。愚同说,走,吃了再回。肖明侠说,不了,你已请我好几次了,我还没请你一回呢。要吃,咱哪天到县城去,有家砂锅特别的好吃,我请你。愚同就笑笑说,那好,你就回。我也就走了。 第二天,天气不错,冬日的太阳虽不是很烈,但还是在有太阳时让人感到温暖和灿烂。课三上了后,没课的老师围在花坛旁说闲话。 正说时,初三(5)班的教室传来了吵闹声。一个教师说,这沙卫军不知又训谁了?大家就说学生这一向的表现,说着时,从三(5)班的教室跑出来一个人,沙卫军在后面追着。 花坛边的老师就知沙卫军同这学生起了纠纷。见那个学生跑到花坛旁了,有几个老师就挡住了那个学生。有人也认出了是谁,喊道,罗少锋,站住。但罗少锋还没有停的意思,头一扭就又想走。这时,秋建平刚好过来,一把抓住罗少锋说,你还鼓的不行,叫你站住,聋了么? 这时,沙卫军也赶到了,见秋建平在就说,这学生牛的很,别人都好好唱歌,他不好好唱光胡拉腔,我让他站起来,他不。我用手去拉,他还一挡,我气得就踏了他一脚,他居然把我脚一提,差点把我踢倒。我再打时还跑了。你能么,咋不跑了? 罗少锋头一扭又要走。秋建平冲上去就是一脚说,啥都由你了,老师把你还说错了不成?你再用你的牛眼睛把我瞪一下。这罗少锋倒真的拿眼又看了一下秋建平,气的秋建平抡圆了拳头就去打。 当时谁也没注意,突然秋建平身后冒出一个人,一脚就把秋建平踏倒了。只见那人五大三粗的样子,指着地上的秋建平就骂开了,说,把你娘日的,少锋常说老师打他,我还不信,今儿我可见了。你就这么教书的?我把孩子送来让你儿打的话,我自己打哩么。 这时秋建平站了起来,就向那男人冲。别的老师就拉住了秋建平。秋建平也气坏了的说,我就打了,咋的,为啥不打别的学生,你娃没见好的很?那男人说,我娃不好咋的,是给你先人丢人来,还是把你娘日了?我不挡住的话,你儿一拳头把娃命送了,看你儿心狠的么,你还人民教师?秋建平说,你日谁他娘,你嘴巴放干净些,这儿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那男人说,不是我撒野的地方,倒是你儿打人的地方。你把人打了,倒比我还有理的不行。走,少锋,爸先把你引到医院去看看,看有没啥问题没有,有问题了再和他儿讲。 正说时,白发省来了,说,打你娃不对,你打教师就对么?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像话么?那男人说,啥叫不像话?我眼睁着看把我儿被往死里打,没一个劝,我一管,倒我不像话了。你们还是老师么?白发省说,行了,来,有啥咱坐下说。 那男人说,我不,打了人还有理的不行?吃人呀。白发省还要说啥,突然李广胜站在后面吼道,你和该蛮不讲理的人又说的啥,他要看病就看去。你去给派出所老张打个电话,让他来处理。那男人一听这话又骂开了,我蛮不讲理,我看你的眼长勾子上了。咋还拿派出所吓人?我跟你儿说,有本事把我法办了,把你娘日的。 李广胜也一气说,我没本事,你厉害,你日你娘去。一个学校让你胡闹,没法了,你能你别走?那男的说,我怕球,我不走,我看你儿能把我咋了? 这时下课铃响了,师生们全围了过来。气得白发省吼道,来来来,来看热闹来?没事了,老师也别围了,你让他一个人吼。大家看白发省的样子,就四散开。李广胜气得也走了。 罗少锋的父亲一见人走了,也拉了罗少锋要走。秋建平说,你别走,你不是不怕么?那男的说,我怕球,派出所人来了,告诉他让他上街来找罗老儿,我在医院。转身拉着儿子走了。 李愚同看了全过程,给下了课的莫船和刘连舟讲了。刘连舟说,秋建平他能么,让人踏一脚,我看他儿能咋的。莫船说,连舟你也别这么说,这一脚也踏在所有教师身上。愚同说,家长平时说,让你放手管,该打就打,可真让家长见了教师打学生的样子,十有八九难以心平气和。不过这家长也过了,我当时就想冲上去。刘连舟说,这回李广胜又得忙了。 中午时分,派出所才来了。白发省说,老张咋才来?老张说,你打电话时我还在原南办案子,回来没吃就来了。咋回事?说着进了李广胜的房子。 李广胜听说还没吃饭,就叫到外面吃了饭。不知李广胜咋说的,派出所吃完后,就去把罗老儿拘留了,并罚款三百元。 这罗老儿是阳湾镇的一个屠夫,古渡人,在阳湾镇他算得上一个人物。他的家人交了钱后,他就出来了。他出来后,就找镇政府,县教育局,县政府要求为他儿子申张正义,严惩打人教师,赔偿儿子医疗费。被罗老儿这么一闹,学校受了巨大的压力。 尚军其后来对莫船说,校长气得大骂。可骂归骂,问题还得解决。尚军其问你知道最后咋解决?莫船摇摇头。尚军其说,学校给了罗老儿五百元,算他儿子的医疗费,这才算完。还在行政会上批评了政教处,批评了秋建平,秋建平做了检讨。中国这事,哪里有个谱。莫船说,也不是没谱,不论谁,打人总不对。 尚军其说,可罗老儿有啥损失,学校却被动的不行。再说了,老师打学生不对是不对,可有些学生不打你说咋办?莫船说,教育只剩下打时,也是教育的悲哀了。尚军其说,教育一直是悲哀的。这回,建平不但被白打了,学校还掏了钱。莫船说,不掏不行么,要么他告去?尚军其说,还告,不告名声也大了。 莫船说,这就没法了?都打到老师身上了,还要怎样?尚军其说,你也不能这么看,凡事要看主流,大多数学生家长还是好的。莫船笑笑说,是呀,要看主流。 不过周例会,李广胜还是发了火。骂完之后,点了根烟,说,不过咱教育学生还是要有耐心。学生不好好唱歌,不全是想捣乱,也可能是情绪不对头,教师工作还是要做细,要真正的有的放矢。听孩子哭,不是哄,就是吓,其实孩子哭的原因是屁股上扎了根针。所以,咱教育学生时,就是要找到这枚针。工作不细,方法简单,问题就来了,矛盾就激化了。不只自己在学生面上失了威信,给学校也添了麻烦。罗少锋的事完全是没处理好引起的。 说到这,李广胜狠吸一口烟,说,外面人,胡搅的很,所以我不是让大家不管学生,而是要更大胆的管,但要注意方法,方式。只要咱教师为了学生好,咱就问心无愧,想干点事怕人说还成。万一出了事有学校。同时,对那些好好先生的教师,咱也不客气。你讨好学生是在害学生,他们啥都还不知道。所以各项工作还是要严格要求。 散会后,大家也不出声,各自回了房子。 圣诞节那天晚上,唐丽丽叫他们几个出去玩。大家也闷就都去了,一直跑到车站附近的一家饭馆吃饭。 大家坐下后,唐丽丽见大家没精神,就说,怎么一个个看起来没精打采的,今晚我请客。饭后,去猫王迪厅跳舞。莫船一笑说,没精神是好久没吃了,你看这一吃就有精神了。 愚同说,你把大家说得象饿鬼一样。莫船说,咱们可不就是饿死鬼,从物质到精神,今晚,就放开了。方春华说,我看你这一向书读的倒好,还同学生打成一片,好不逍遥。莫船说,你说在学校,除了读书和爱学生还有别的啥乐趣?我倒发现,在教室一站,人就变了。好象进了天堂一般,学生很多时候倒成了我的老师,不知不觉一堂课就过去了。愚同说,你听起来还浪漫的不行。 刘连舟说,你遇上罗少锋那样的学生就不浪漫了。莫船说,我遇上罗少锋,事情肯定不是那样的。说句粗俗的话,咱教师挨打,有学生坏的一面,也有些教师该挨打。好些老师,让我看着都反感。唐丽丽问,有天打了我,也该挨打么? 莫船说,那要看你做什么了。你们想想,咱们小时候,老师在咱们心中有多重?现在虽不如以前了,可老师还是学生的一个制约,为什么搞的学生不听老师的,反感老师,厌恶老师,想打老师呢?愚同说,可这也不能全怪老师,环境如此么?莫船说,即使环境如此,咱教师没责任了么?刘连舟说,看又激动了不是?莫船说,我是激动了,看学生的学习,我觉得有些受罪,咱老师还是要争气。 方春华说,怎么争气,看看那氛围,你又不是没体会?莫船说,可不能因了环境,因了别人,自己就放弃老师的操守。愚同说,老师自己都没尊严了,还怎么有尊严的活,怎么有尊严的教学生?现在这种情况是,领导们觉得都正确着,教师也觉得他的行为是多种可能性中唯一的最可行而有效的,也是对的,可结错了,大家一起把教育搞成这样了。莫船说,说我爱读书,爱学生,我其实在逃避。 丽丽叫道,叫你们来是为了轻松,咋又说这些?快吃。愚同,我听说,你同那个肖护士这一阵来往的挺密切,今晚叫来不行么?方春华也说,对,叫来,我们把把关。愚同一笑说,怎么拿我说事,人家订了亲的都不叫,我叫什么?丽丽说,订了亲的有什么好,见了面只有说好话了。愚同说,这么说,你们见了她还准备说些坏话不成?唐丽丽说,说真的,又不是很远,叫来大家乐乐么。愚同说,叫没啥,可她今晚值班。这医院的工作,时间限制比咱们更麻烦。 莫船问,等会跳什么舞?丽丽说,当然是蹦迪了,还能跳咱们那回跳的?软软的,没劲。方春华问,你俩啥时还跳过舞?丽丽就说了那次国庆时在关府酒,见到莫船和柳虹的事。大家就笑,说,莫船你倒好。莫船说,这有什么,今晚大伙都可以和丽丽跳的。于是大家就笑。 吃完后,他们就到了猫王迪厅。跳了一阵后,莫船有些不适,就坐在了一边看,方春华也坐了。方春华说,看这里灯红酒绿的,和咱们的生活似隔了很远。 莫船说,教师的生活还是清淡的。我本是清淡的人,应和这教师生活相合的,但现在也有点倦意了。方春华一笑说,我也是。莫船说,现在才教了两年,已觉得很长了。方春华说,我也是。莫船说,现在倒特别爱想上学时的生活。方春华笑了笑说,我也是。 莫船听了就笑,说,你就只会‘我也是’。 两人不由得相视大笑起来。 第47章 学生宁愿被绑在树上也不愿上学 唐丽丽那夜有些疯狂,跳的热了,把身上的大衣一脱,随手向莫船一丢喊了声“接住”,就又一转身跳了起来。 跳够了又想唱,她跳到台,给迪厅的人说了下,她就抱了把迪厅的吉它唱了起来。几首歌下来,很多人被她的歌吸引住了,停了跳舞听她唱歌。 唱着时就唱起了那首《燃烧,火鸟》。 火红的紧身毛衣,高挑的身材,满头的秀发,充满活力的歌声。莫船看着听着时,眼睛突然有些热。对方春华说,看丽丽唱歌多好,我的心都要飞起来了。方春华说,丽丽是属于舞台的,到了台上,她就变了。你看那些铁路上的小伙都瞪直了眼。 唱完后,人潮涌动,大家喊再来一首。她又横挎吉他唱了起来,而且边舞边唱。迪厅的气氛被她燃烧的更加热烈,她也有些沉迷。一首接一首地唱下去,整整唱了五首,她才鞠了一躬跑了下来。 一屁股坐下说,可累坏我了。莫船递过一杯茶说,我可见了你的风采。这时刚才听丽丽唱歌的铁路上的一小伙子跑过来,大了胆的说,赏个脸,来跳个舞。丽丽说,实在抱歉,我累坏了。 那青年说,那么小姐,能说说名字么?唐丽丽眉毛一扬说,阳中唐丽丽。那伙人说,原来是老师呀。也没有再用强就走了。 后来她们又玩了一会,回到学校时已经过了零点。 回到学校,唐丽丽非要和方春华一起睡。 方春华一笑说,行,姐姐今晚搂你。唐丽丽一进房子,也不洗的就钻进春华的被子里,春华死活叫不下来。 等春华洗了就睡下,就说,你今晚可疯了。别人不说,你唱歌时莫船看你都眼发亮,特别你唱那首《燃烧,火鸟》时,他眼都湿了。过去姐开玩笑,现在可是正式对你说这事,行的话,考虑下,莫船是个好小伙,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若不是早遇见心海我就找他了。 唐丽丽说,姐,你不知道,他喜欢我没错,可要成那种关系不可能,他心里觉得我是小了。我的疯他也喜,但他不会爱这种生活方式的。再说了,他心中哪会没有人,他对你的关心都比我强。 方春华说,那对个人的事就没有考虑。唐丽丽说,不急的,总要遇个自己喜的人。莫船是好,可我又怕真与他有那事。 方春华说,你有想法了?唐丽丽说,不说我了,姐,你和薜心海怕已过了那关,这么好的身子便宜他了。方春华说,你说呢?唐丽丽说,我问你呢?方春华说,当然,那会在学校时就是了。不过想想挺不该的。 唐丽丽半天没说话,后来说,你说有了那事后,就变成坏女人了么?方春华说,那会,你看你姐象坏女人么?唐丽丽就不出声睡了。 元旦一过就是新的一年,转眼就是期末考试。副课都停了,唐丽丽倒一日没事的,大家却都忙。一晃考了试,放了假,大家也就四散的各自走了。 春节在莫船有些淡,不平淡的是尚萍梅和唐丽丽各来了一回。妹妹莫燕还笑他,说,今年咋又换了?莫船只笑笑。 唐丽丽来了,倒开口叫他哥。问时,说她到阳湾有点事,顺便来看看。莫船说,有啥事非得过年时跑一趟?唐丽丽说,以后他会知道的。莫船诡秘的一笑说,我其实已知道了。复习那阵,你比有课的老师一天还忙,天天去跳舞。 唐丽丽笑笑说,还只刚交往,没定呢。莫船说,这事倒还是慎重的好。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过去的事,虽没给我说过,我也能想得来,你也该知怎么选择了。唐丽丽听着眼有些热,说她知道。 尚萍梅倒是专程来的。见了尚萍梅,莫船倒有些窘样的说,他的家可是个寒窑了。尚萍梅说,寒门出将相,重要的是人。莫船说,可我这个人成不了将相。尚萍梅说,那可不一定。尚萍梅那天待的倒还高兴。 她走后,莫船倒认真的想了这事。看得出,尚萍梅是对自己有好感,也是真心的。可自己感到同她在一起时,却有点不知说什么。两人的世界还是有些不同,不如他与丽丽在一起的自然。可尚萍梅身上有种美,倒吸引人接近。想着时,他就笑,啥都还没说呢,自己就这么想,还不知别人是啥想法。 没事时,他就看看书,转眼年就过去了。 开学以后,相互见了面,自然又是一番热闹。教学楼的主体工程已完成,看样子下学期就可以搬到新楼去了。学校的领导经半学期的角色转换,已很能适应李广胜的管理之道。只唐长明说有点事,这学期没有来。再有的变化就是教务处和政教处各增加了一名干事。莫船他们没想到的是刘连舟居然到教务处当了干事,另一个是常宝平,学校的出纳变成了秋拴良。这些变化不足以让人议论很多天。 只刘连舟当了干事后,代的课少了,人却更忙了。只还和愚同他们保持较好的关系。教学上有些事,也还算照顾大家。 一次闲聊时,愚同说,看来人还是要上进,去年那会连舟有多消沉。今年你看,担点什么后,就全变了,人也精神了许多。我们也跟着沾光了。刘连舟说,别刺我,我知道自己半斤八两。人家让干还能不干。我也看开了,一个校长就决定一个学校,你不跟他转,跟谁转?方春华他们就笑刘连舟。 春天到了,大家看得见时已是满眼绿色。 普柳川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又来了。 这春天让人心里也不由得明快了许多。学生们也大了,特别是女生,一个比一个会打扮自己。走进教室让人不由得发感慨,人真的要好好的活呀。 莫船问方春华,学生档案还做么?方春华说,还做。我觉得在学校,只有和学生在一起时,心才是充实的。莫船说,也是。当老师不爱学生,这教师做着也就无味了。方春华说,就是现在觉得老和学生没时间接触了。 莫船说,学校把人搞得好像就不希望班主任和学生多在一起。不过我看学生倒还是争气,懂事多了。特别那三个没过去的学生成绩进步不少。我带着班也觉得顺多了,我已好长时间没说过一个学生。方春华说,谁有你的嘴会说。莫船笑笑说,我也就会做这些小事。方春华说,教书么那有什么大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 三月底的一天下午,莫船在房中正写教案,听见校园吵声很大,就出来看。见人们围着一棵大树不知在吵什么。问一个走过来的老师,说是一(6)班的杜红亮不上学了,让他爸给绑在了那棵桐树上,说杜红亮不答应上学就不解开他。 莫船听了就奇,还真有把儿子绑来上学的,就下去看。一看,果然树上绑着一个学生,这学生低了头,周围围了好些人。树旁有个中年人正向几个老师说什么,尚军其也在。 那中年人说,你说他儿不上学干啥?谁说也不听,咱一年到外跑挣钱还不是为他。我都说了,你不爱上,看把初中混出来么,他不。以为我没有办法了,我就全当没有这个儿子,不治治他还全由他了不成。尚军其说,可你这么行吗?那男人说,有用没用,先绑上一天再说,我就不信他儿硬气的很。不过学生还是听你们教师的,你们也再给好好说说。 尚军其说,绑一天恐怕不行。别人看了学校绑一个学生,也不好。那男人说,没事的,谁要问你就说我绑的。正说时,白发省和李广胜来了。白发省握了下那男人的手说,老杜,你走南闯北的,咱这么对儿子?这是咱李校长。李广胜也握了下那男人的手说,老杜,我听老白说,你也是咱阳湾的名人,绑孩子怕有点过了。 那男人说,李校长,我也是没办法呀。我不给人下话的,都给该儿下话了,就是不听。李广胜一笑说,走,到我房子去坐坐。不论咋的,你能让孩子坚决上学总是好事。又转身对尚军其说,去,让师生别围了。就拉着那男人走了。 这杜红亮,莫船不熟悉。听初一的教师讲,也算一年级里的有名学生。他爸杜百文是柳北的富人,听说这回建校,还捐了两万元。可一个校园绑一个学生总让人看了不舒服。 杜红亮的头一直低着,莫船想不来这个学生的心里此刻会想些啥,是更恨父亲,还是更恨学校,还是更加无所谓?莫船也想不来一个学生会因为啥事,宁愿被绑也不愿上学?一个学生能这么的有主见,不是太聪明了,就是太无知了。 智慧和无知都会让一个人无畏。 杜红亮被松绑时,已快放学了。听他们讲,李广胜给杜百文夸了口,家长能这样的支持学生上学,剩下的事学校来解决,不信说服不了他。尚军其说到吃饭时,杜红亮也没说一句话。你怎么问,他总不开口,又不能骂,不能打。 打骂之法,对那些心存畏惧的学生还有用,看杜红亮的样子,是学都不上了,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怕了,还怕什么?所以,你还只能劝说。看到尚军其端了饭来吃,杜红亮才开口说,他饿了。尚军其给买了饭,看着他吃,可他吃了,又不开口了。 尚军其的耐心也被磨光,就给白发省说,我没办法了。白发省说,你找杜红亮的班主任和同学谈谈,让他们再做做工作。尚军其就找来了,了解了一些情况,他们也劝说了杜红亮可是仍没有效果。李广胜听说后,让先给杜百文捎个话,说杜红亮今晚不回去了。然后校长把班主任叫来问了问情况,就把杜红亮叫他房子去。 尚军其去叫时,白发省正在训杜红亮,你要不开口,谁问你,你也别开口,成了哑巴算了。骂完后就让尚军其把杜红亮领到了校长房中。校长没有让人在旁边,就他和杜红亮两人。大概说了有一个小时的话,尚军其他们就在办公室和秋建平,常宝平等着。 快九点时,校长叫他们过去,说,他明日上学了,今晚就安排在门房李老师处,让李老师多留些心。你再把班子成员叫来咱开个会。尚军其把杜红亮引到门房去安顿好,就叫了班子成员到了校长房间。 李广胜半天没有说话,吸了几口烟后才说,这么晚了叫大家来,咱说说杜红亮的事。我本想明天说,可我同他谈了下就有些睡不着了。让杜红亮开口不易,他最后还是开了口。但我没想到下面的情况是这样的,咱还是太不了解情况了。 说着狠吸了口烟,说,学生不爱念书,有学生的原因,也有咱老师和学校的原因,而我看更多的在咱教师身上。一个英语单词写几张纸有必要吗?语文课上生字,词组不停的抄,数学上天天有题,学生做不起来了就讽刺,挖苦,不是骂就是打,学生老担惊受怕,做作业不是为了学习,倒成了惩罚学生的一种手段。让学生经常的处在一种精神的高压下,你想他能爱上学吗?杜红亮这次不上学的直接原因是受不了他的英语老师。别的话我多的不说了,你和老师一说,老师一个个都责怪学生是渣子、是垃圾、是猪,咱老师是啥?一天两三节课,你看上的都是啥?对学生没有爱心,没有耐心只知用简单粗暴的方法来打骂。我看咱的教育教学方法再不改,就把学生都弄回去了。今天我先说到这儿,你几个由白校长牵头,两个主任负责,对教师,班级的情况做一个全面的调查。了解一下学生的实际情况,咱再不能让家长把学生绑到学校里来了。有些教师说的比唱得好听,我看再这样下去是不行了。 几个领导也没说啥,也知道这是实情,可倒底要怎么改革,还是先调查了再说。 第二天,杜红亮坐在了教室。 班主任见他进来了说,我以为你真不上了,还不是想让人把你哄哄。我哄不行,校长哄哄就行了,毛病多的不行。 杜红亮把头一低,闭上了眼睛。 第48章 教师争的就是分数 通报对教师和班级的调查结果,是在期中考试前一周进行的。 会开得有些长,从下午最后一节课一直到了晚上十点,不过这次会开得倒还实在。先由李广胜组织大家学习了教师职业道德要求,再由白发省亲自通报。 一个一个教师挨着通报。某个教师迟到几回,早退几回,上课抽烟几回,打了多少人次的学生。批评学生时是不是讽刺挖苦学生,是不是用脏话骂学生,侮辱学生,而且还把一些教师的原话附在后面。是不是让学生给自己跑腿,是不是私自罚学生钱,是不是明显偏袒一些学生,歧视另一些学生,是不是滥布置作业,讲课死板,学生不爱听,是不是改作业不认真。有没有关心学生的行为,做没做与教师职业不相符的事等等。会议的气氛由通报的内容越来越细,问题越来越尖锐,也越来越闷。 李广胜坐在中间,黑了脸不停地吸烟,不时地环视大家,偶尔还就通报的内容做些评论。不少教师被点到名时,低了头,有些教师有点坐不住了。会场的气氛不只沉闷而且压抑,烟雾弥漫而又十分安静。 通报完教师后,李广胜给领导一人一张表,让他们对照着上面的内容说说自己。李广胜先说他,他脾气暴躁,动粗骂人,不善听大家意见,不了解下情,不给人留面子,做事情情绪化严重,且虎头蛇尾,一些事处理不公,伤了一些同志的感情和利益。说时还举了些事例,看来李广胜反省的还有深度。他说完了,由白发省说,再是周连生,刘胜利,尚军其说,最后是周宝明和两个副主任。 大家都讲完了,就看着李广胜。李广胜半天没有说话。把没有抽完的半截烟抽完后,才说,看大家的样子心情都有点沉,我的心情也有点沉。咱们今天搞这么个通报会,没有责备谁的意思,只想发现我们工作中的问题。看到咱们的学生被绑来上学,我心里不好受,我想大家的心里也不好受。我手里还有一份对每个教师各方面情况的汇总材料,我本要读的,我也不读了。我想刚才的通报已很能说明问题。 他停顿了下,说,要说有责任,这责任首先在我。看到不少教师低下了头,能有羞愧感,这就很好,但也有人听了可能不以为然,不就是抽抽烟么,骂了几句学生么,打了他几下,说了他几回么,不这样我怎么管学生?说的没错,教师是人,也有自己的事,自己的情绪,自己的喜好,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脾气,遇事就是这么处理的,解决的。我也相信大多数教师的目的是好的,也不能说这些方法都是错的,但它绝不是最好的,绝不是对学生完全负责的表现。一个教师怎么影响学生不是通过什么大事而是通过一些小事,通过教师的日常言行。 这些小事,一次没关系,两次可以谅解,可三次,四次后,我们的威信就失了,学生也觉得我们教师也不过如此,他也就不再尊敬你了,开始讨厌你了。于是我们又加倍的收拾学生,这样师生关系就破裂了。而一旦师生关系恶化,任何教育都会没有了效果。前两天不是有学生打老师的窗玻璃么,这个学生的行为当然是错的,可他在我们教师的教育下有了情绪怎么办?谁为他着想过?我们老师打学生时觉得有点无可奈何,不打怎么办呢?我想学生去打教师玻璃时,也会有点无可奈何。他没有别的方法释放情绪,就只有用极端的方法了。这么一想是谁把学生逼成这样的?是教师,是我们自己。 咱今天开这个会就是要引起大家的警觉。不要想着自己对学生有点权力,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要知道一次微小的教育失误都可以对学生产生重大的影响。这就要求大家要认真的研究学生,研究教学,研究教育。陈旧的教育思想,教育观念,教育手段已不能适应新的教育形势。从我做起,咱们学校要大兴研究之风,学习之风。以教育研究,推动我校的教育改革。 最后我要说的是,不要背包袱,学校不会因这次调查对那位教师形成偏见,但在期中考试后,将根据成绩,结合这次调查对个别教师的工作做出调整。希望教师能正确对待这次会议,消极情绪害人害己,要不得。今天我就讲到这里,散会。 虽然校长后来的话说的有些委婉,但不少老师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唐丽丽一散会,就跑到莫船房中,说,也不知是那个学生讲的,说我只喜欢男生,不喜欢女生,说我讽刺挖苦学生,你看我象这样的人吗? 莫船说,把你这样一说,就受不了?那些被点名说得重的教师咋办?你也别太在意。唐丽丽说,说我时,我都有被批判的味道。莫船听了笑笑说,看,想得多了,没事的,你也听了,谁都有问题,我也不少,人么没有缺点那行。 唐丽丽说,你说校长搞这调查干啥?莫船说,绑学生的事发生后,对校长的触动看来不小,就搞了这个调查。从我个人看,这倒是李广胜干的漂亮的事,咱教师中确有不少问题,李广胜这回倒说得入情入理,就看能否解决些实质问题。唐丽丽说,我看校长说话时,脸总阴沉沉的,有些可怕。莫船笑笑说,你呀,没事。 期中考试时,学校抓得紧,给违纪的学生以及时性的处理,对不遵守监考纪律的老师也点名通报。 考完后又连夜阅卷。对每个班,每一科成绩详细核算,均分要保持到小数点后两位。然后纵向横向的比较,最后学校根据评奖细则,基本是过了同一科的平均线就可以受奖。只设奖次时,就看出零点几分的重要性,因为差零点几分就可能差一个或两个奖次。这一比老师们就有了争议,这时考卷也发了下来,教师们又说题改的不对,分加的有错,相互间就争来争去。 这期间,大家吵闹了一周多才安静下来。 刘连舟倒忙了,他要督促各班成绩排名,又要组织年级排名,同一科任老师有排名。这一排名,每一个师生都用分数被放在一个名次的序列里。这些排名还要用毛笔写了向全校公布。莫船见连舟已加了好几晚的班,对愚同说,连舟也辛苦。愚同说,他辛苦他愿意。你不见,现在不少老师见了连舟,说话都客气了么。好多事,要过连舟的手呀。 莫船说,大家也都为分数争呀。愚同说,不争不行呀。我听连舟说,这回考完后,就根据成绩和上次调查的情况,要将一些老师的任课调整。虽说带初三和初一没啥,可终是不同啊。我这次惨,代的成绩全在后面。莫船说,我也不好,昨天连舟见我还直说遗憾。说‘以零点二分之差被挡在受奖线以外,说我冤不冤。我说,冤有什么办法,只能如此了。愚同说,你也该争争的好。莫船笑笑。 那天吃完饭,方春华叫住莫船说,我考试时,一个学生没考,算均分时算上了,也不能受奖。我本不想去说,可看那些老师少加了一、二分也要争来,就觉得自己有点亏。莫船说,那就去说么。方春华说,这可怎么开口,让人觉得真想得奖似的。莫船说,这你就想好,要么争,要么就别有啥吃亏的想法。 方春华说,大家咋就这么看重分数的不行?这时,同莫船平时好的一个中年教师过来说,那你说教师争啥?争的就是这。你一听谁第一名,谁第二名,想两人有多大差距似的,不过零点一分。你说争不争这零点一分。再说了,谁也不是图那个奖品,可不受奖,心里就不舒服,好似自己的工作没人看得见,没人重视,名声上也不好,学生也拿斜眼看你,更别说领导了。大家一块儿工作,谁比谁差?而且考试时争的人,平时用心的并不一定多。你见别人到自己前面了,你还不服气。可不服气,你只能心里气。 莫船说,王老师说的对。你去说说,少算一个人,均分要上一分呢。方春华说,可这咋说?莫船说,看你为难的,我给你向连舟说。方春华说,这就求上连舟了?莫船说,这咋叫求谁呢?是他们工作失误造成的。方春华说,话虽这么说,可总是让人要点头的。莫船说,你别多想了,我给他讲。 莫船给连舟讲了。连舟查了下说,这可就怪阅卷老师了,没考和零分是不一样的。这儿登成了零分,算人时自然就算上了。我下来问问,如果没考,我改过来。后来连舟对莫船说,的确没考,这春华的均分过了受奖线,评了三等奖。 期中表彰会前,开了一个成绩通报会。虽没说谁,但成绩和名次放在那儿,各人看了自有想法。李广胜讲了话。他说,我看了一下成绩,好的有,差的也有,要成绩一个样,这不可能,也不现实。有差距是正常的,可差距太大了就不正常了。象初一的英语均分差二十七分,初一的政治均分差十六分,初二的物理均分差十九分,初三普班的化学,均分差二十分,这些差距就太大了。你自己看看这成绩,应该有点反省。而且咱还把成绩和上回的调查做了对比,不能说所有成绩差的老师,毛病多,问题多,但大体是成比例的。教书这事来不得半点虚假和应付。别的话我不多说了,各人有什么问题下来去想想。 表彰会开的那天,用红纸写了光荣榜,还给获奖的老师照相。发的奖品看样子也好。莫船坐在下面有些不自在,平时把这些看得淡,可这会儿不知做什么好。看书不行,同别的老师说话不行,专心听会议内容也不行,整个人倒有些无所适从。 会后心里就有些默然,一个人在房中发呆。方春华进来,见他的情绪有些低落,说,咋了,这么不高兴?正说时,愚同也进来了。说,还能咋的,没得奖么。方春华说,莫船才不是这样的人。愚同就笑说,莫船是圣人不成?你问他,是不是? 莫船说,要说不是有些哄人,今天我要得了特等奖,也上台发了言,肯定现在不是这样子。但要说全是为这,又不尽然。愚同说,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平时嘴上不说,啥都明白,又觉得自己有才,不屑于争些蝇头小利。可放到这学校,你自负越高,失落越多。就这潭水,你骨子里根本看不上。可就这潭水你还搅不动,心里想得再多,也没用,只有默然了。而且你不在乎这些集体的荣誉时,集体也似不在乎你了,是? 莫船一笑说,你把知识分子的虚伪性一下子揭了出来。是有这感觉,可另一个感受,似乎是分数就是利益,咱这么的争,也是人为财死,见了几粒米,一下子全扑上去了。你不想上去,他搞的那氛围,让你还自卑的不行。几粒米倒是小事,就这氛围,你有些受不了。我总觉得教育越在分数里时,离教育的本质就远了。可你还说不成,不知它错在哪儿。 愚同说,你要这么说,也是,可还是想得多了。别人争的是官大官小,钱多钱少。你想的却是这个教育有没有问题,有你受的。正说时,刘连舟来了,问,你们说啥哩? 愚同说,说你呢,五一结婚看没问题?刘连舟说,这回定了,迟早那么回事。愚同说,也是,这回可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刘连舟说,又拿我开涮,我不过是个跑腿的。愚同说,说的轻巧,那咋不叫别人跑?跑腿也不易。我正说莫船哩,干教师么,就争那么一点点分数,你清高,你给谁清高?莫船说,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一样? 愚同说,鲁迅说的好,咱中国就两种人,一种是暂时做稳了奴才的人,一种是想做奴才而不得的人。刘邦,洪秀全他们为啥起义,不就是想做大官无门吗?我嘛,就是第二种人,我也想当校长,县长,省长的,可当不了?刘连舟说,啥事到你嘴里,都成道理了。不过话说回来,一个行当一个规矩,教师这行,看的就是这,咱不争这分数争啥?你可能不在乎,可你在乎的,只怕在这校园是难以实现了,生活就这么实际。 莫船说,行了,我糊涂的倒要你们指点。可中国除了正统的儒家名利外,还是有别的,不行了,我去做道士,和尚行么?大家就笑。 笑完后,方春华说,咱怕太有些理想化了,先搞不清争什么?正说时,唐丽丽冲进来来说,你们又说啥哩,出去玩玩。考一回试,都神经兮兮的,有这个必要么?愚同说,你是艺术家,我们是凡夫俗子,这些分数可关系到今后的柴米油盐。唐丽丽说,别说的可怜兮兮的。走,我嘴谗了,咱搓一顿去。刘连舟说,咋又发财了不是?唐丽丽说,不发财,还不吃了。就你这个官迷。你们不看外面已是春光无限了么? 莫船说,也好,咱们去乐乐。丽丽,再到我们去年去的猫王迪厅疯一回?连舟有些不想去,愚同说,咋了,现在就和我们分道扬镳不成?刘连舟说,看你说的,走,我请客。唐丽丽“哇”了一声说,太好了。 一伙人就先去舞厅疯了一回。 第49章 人生的三条道路 在舞厅,唐丽丽带着莫船,刘连舟同方春华,而后丽丽又与愚同跳。莫船与方春华跳时,头上已昌汗了。 方春华说,你今晚咋了,不停地跳?莫船说,人生得欢须尽欢,我是不该想那么多事的。春华,你跳起舞来也挺在行的么?方春华说,别夸我了,有个丽丽在,我哪敢说会跳,你看她把连舟都转昏了。莫船说,过去,我一直在心中排斥这些场所,细想想人要的就是一种动的醉的状态,而不是静静的思考,那会让人生病的。现在要好好跳舞的。 大家跳的都有些累,可莫船还要跳,丽丽说,我的哥哥呀,你平时不是这样么,今晚没事么?莫船说,我不是你的哥哥。唐丽丽说,你不要我当你妹妹了,要我当什么?莫船说,你知道的。丽丽说,你今晚咋了么?莫船说,没啥,我就想这么跳下去。 跳完舞,他们才去吃饭。吃饭时,莫船有点想醉的感觉,不停地喝酒。方春华说,那事也不至于让你这样?莫船说,当年看古龙,这家伙一生说只好酒和美女,我还觉得这只是一种文人的戏言,现在看来,这才是清醒之语。说完又喝了一杯。 愚同见莫船这样子,说,别喝了,等会又发酒疯。莫船说,我发什么酒疯,我怎么会发酒疯呢?后来莫船还是被扶回了学校。 五一这天刘连舟的婚礼很隆重的举行了。 去的人很多,槐庄镇上的头面人物来了不少,再加上阳中教师,西坡学校教师以及秋红玉的娘家人,很是有气势。新娘秋红玉一身白色的婚纱自然是抢眼。 看着来给大家敬酒的一对新人,莫船说,你二位可谓是郎才女貌,我们和连舟一块儿进的阳中,他给我们带了个好头。红玉你给我介绍个么?秋红玉只是笑。莫船说,你不介绍我不喝这酒。秋红玉说,你看上谁,我给你介绍。莫船一笑说,我看上你了,可惜让连舟抢去了。说完一饮而尽。 婚礼完后,走时尚萍梅叫住了莫船。方春华和唐丽丽直笑,说,看,介绍的来了。莫船说,咦,只许妹子找对象,不让当哥的找对象?就让她们先走了。 刘连舟的家离尚萍梅的下原村不远,尚萍梅说,到我家坐坐,你平时也没个机会。莫船说,这不太合适?尚萍梅说,这有啥,算同事去认个门,不行么?见尚萍梅这么说,莫船就点了头。两人步行着向下塬村走去。 尚萍梅的家的确气魄,二层的小楼建的很是精致。进了大理石砌成的门楼,院子里满是花。莫船说,你父母倒好有兴致。尚萍梅说,全是我婆弄的。莫船说,你婆还在?尚萍梅说,还在,八十多了,今个就她一个人,我爹妈全到县城我哥哪去了。说着进了房门。 尚萍梅进了一间房,问了下她婆。知饭已吃了,就对莫船说,咱到我房中去坐坐。就带莫船上了二楼,进了一间房。 莫船看时,房子收拾的很整洁,窗口正向阳,屋子给人以温馨感。莫船说,这就是你的闺房了?尚萍梅说,什么闺房,就住人罢。让莫船坐在一把铁椅上,然后取了两桶饮料,说,喝口。也过来坐下。 过了会又说,你抽烟么,我给你去拿。没听莫船劝阻就下去了。上来时,拿了包红塔山,端了个烟灰缸。莫船说,你别忙活了,你再忙活,我就坐不住了,来坐下说会话。尚萍梅一笑说,我不忙活了。莫船说,你家确实好,咱乡下都成你家这样子了,也就好了。 尚萍梅说,这都是我爸的命好,我也沾了光,先前也穷的。莫船说,连舟来过么?他不娶你可要后悔了。谁知这话一说,尚萍梅的脸色倒不好了,说,我俩没啥,他娶秋红玉挺好的,他们是一类人,我和连舟也只可做个朋友。 莫船见尚萍梅这么说,就说,其实婚姻往往是互补的。尚萍梅说,人还是要做新娘的,秋红玉平时也好看,可穿了婚纱就更美了。莫船说,你也有那一天的,一定会很美。尚萍梅说,谁要我呀?莫船说,别说笑了,以你的条件,整个普柳川上想娶你的人比娶谁的人都多。尚萍梅说,可有些人倒不一定。我除了我爸有钱,又有什么?莫船说,你除了你爸的钱,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尚萍梅说,那你咋不娶这个百里挑一的姑娘? 莫船没想尚萍梅一下子把话说明了,就嘿嘿一笑说,我怕没这福分。尚萍梅看着莫船说,我想听你说句真心话。 莫船倒不知怎么说的好,就取了根烟,点了吸了口说,我就是抽普通烟的命。尚萍梅说,我也不是大中华。莫船说,萍梅,你的心我明白,我没有别的意思,可我们终是来自不同的环境,不在一起,因了不同还可以做朋友,在一起了,若不相融反倒淡了。尚萍梅说,可不在一起,咋知不相融? 莫船说,可这事又试不成,成了都好,不成就伤了你。尚萍梅的眼突然有些湿的说,我不怕的,你有这心,我就觉得值了。莫船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初夏的窗外,背对着尚萍梅说,萍梅,为啥对我这么好?尚萍梅也站了起来,走到莫船身后,把头慢慢地靠在他的背上说,我也不知道。 李愚同可以大方的把肖明侠引到学校来时,已是五月底了。那回,肖明侠来给愚同洗衣服。大家就笑着问愚同,谁么,介绍下?愚同说,肖明侠,我的那个。大家问,你的哪个?愚同笑笑说,还没过门的那个。大家就又笑问,啥时过门?愚同说,快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 愚同一日里上完课没事了,就到镇医院找肖明侠,日子过的倒也舒坦。只莫船让丽丽把她铁路上的那个小伙引来让大家见见。唐丽丽说,我怕他来了丢我人。大家就笑说,丢人还找人家。唐丽丽头一扬说,谁找他来?还不是他死皮赖脸的追我。大家听后就有笑。有回方春华问莫船,你对你个人的事咋想的?我当初还鼓励丽丽找你,可她说你心里有人。你那回跳舞说得话可当真?丽丽跟我说,她对你也矛盾的很,你追紧点,她也就是你的了。她不带那男的来,其实是心里碍着你。 莫船说,你别胡说,怎么还是我碍事了?方春华说,我胡说什么,你不心也矛盾?你同那个尚萍梅的,我也没见有多亲?你也心细的人,咋就看不来。过去的丽丽在你面前真是个妹妹,现在才不是,你到底觉得谁合适么? 莫船说,春华,让我咋说呢?要问我觉得谁合适,我倒觉得是你。可你,我能么?方春华脸一红说。你好好说话。莫船说,我咋没好好说,不论是尚萍梅、丽丽,还是我关府的那个女同学我都没有拿定主意,我追谁去?我的心也烦。行了,下来我和丽丽说说。你和薜心海还好?方春华头一低说,就那样。莫船见方春华不说话了,也就走了。 又到了夏收时节,莫船回到家,今年小妹也在,天气也好,没几天就干完了。没事时,他就一个人爱在家乡的小路上走走,在河滩转转,稍不注意,就会从村子一直走到府河滩。 走着时就会想童年的许多的事,这些事很多是同这块土地相联的,特别是这河滩。只现在的滩也不是当年的滩了,责任田让人不好在别人的土地上走了。河水也不似小时候多了,现在夏天虽说不断流,可也小了许多。莫船想不来一旦这河没水了,这个川道会怎么样。唉,时间过的真是快呀。 忙假收后大家见了面自然又是一番热和,晚上的例会也开的短,校长的情绪也不错,开会时有说有笑的。开完会愚同问莫船吃了没有?莫船说没有,两人就到了外面的一个面馆。 正吃时,李广胜来了,两人问了,李校长也是来吃面的?李广胜说,咱就是爱吃面,平时说坐啥席的,我看只这面实在。愚同说,咱都是面客,这一天不吃一顿面人就觉得不舒服。吃完了,莫船说,李老师一起开了?李广胜手一挥说,别急走,坐下,今晚我开。你俩没事了,也别急着回去,吃完了到我那儿去坐坐。年轻人中听说你俩读书不少。愚同说,那咋好意思?李广胜说,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不在一起共事了,我想开还找不见人呢。说着时,李广胜吃完了,就开了钱。然后两人就跟李广胜到了他的房子。 李广胜人倒表现的随和,把一包烟往桌上一扔说,抽烟就抽。说着,他点了根坐下来说,愚同你在学校学的是啥?愚同说,是政史专业的,主要还侧重于历史。李广胜说,那你说说,这中国历史到底讲了个啥?愚同说,我能学个啥,就知道了些故事。李广胜说,我不是学历史的是学中文的,爱读些历史书,读来读去就觉得一点,那就是一个人要根据自己的情况选自己可以走的路,然后按这条路的要求去做就行了。 愚同说,这路可不好找,而且有时由不了自己。李广胜说,何止是有时呢,很多时候你想走的和你能走的,可以走的路是不同的。人总处在一定的社会环境中,可以走的路是由好多因素决定的。莫船说,是这个理,人很多时候是不能选择的。李广胜说,咱说的选择并不是随心所欲的选择,而是对一条道路出现后态度的选择。愚同说,李老师说的意思是一个人如何面对现实的问题? 李广胜说,也不全是,但大体是这个意思。不是常说人生有三条道路么,什么草木一生、占山为王、投靠朝廷,细想想也就是这三条道路。只草木一生人所不愿,那毕竟是太辛苦了。占山为王就不只要有胆量了,还要有真本事,最后一个就是投靠朝廷了。一个人到底走哪条道路看起来是由你选择的,其实不然。比如,咱通过学习考学成了国家人,也就是投靠朝廷了。这看起来是完全由了自己的,其实也不完全是。 说,李广胜吸了口烟,看了他俩下,接着说,想想咱为啥非要考学进入国家系统呢?还不是觉得国家系统好吗,这个好就是现实存在的。这个好不是谁一个觉得好,而是太多人觉得的,也是父母社会认可的,也最终在我们脑海生了根,所以才让我们为此奋斗的。若没有社会这种引导,咱怕未必非要考学。 愚同说,李老师倒是想的多,是这个理。李广胜说,不是想的多,而是我看咱有些人就是看不透这一点,不会走路。莫船倒笑了问,咋个不会走? 李广胜也笑笑说,咱不是说,行行出状元吗,既然有行,那每一个行就有自己行的规则。不能走这条道了还按别的道的规则办事,这就是不会走了。不会走路,本质上还是没有做出选择,或许说不是主动选择。 愚同说,李校长的意思就是入啥行就要按啥规则办事?李广胜说,就是这个理。你看咱也算投靠朝廷的人了,还有人按占山为王的方式办事,那就不成。愚同说,这三条道路的说法,我上学时老师也说过。那按李老师的理解,这个朝廷的规则是个啥?李广胜说,说白了,就是要以权力为中心,要向中心权力靠近而不是相反,然后借助权力实现自己的抱负。要靠近就首先要服从于这个中心权力的指挥,按这个中心的意志办事。愚同说,这也是实情。说着时,李广胜又点了根烟,猛吸了口。 看莫船他们听的认真样,李广胜笑了下说,唉,我也是从你们这般大的年纪过来的。我刚毕业时,也和你们一样一派天真,还正义的不行,总觉得只有自己一个爱国,对看不惯事爱指手划脚,一晃四五年过去了,我啥也不是。大家也知道我是个啥东西了,再改变就有些难,就换了一个学校。 刚到新学校时我连主课都代不上,让我带地理,我这回也没气,知道世事是咋回事,就好好代地理。一口气把四个班的地理代的均分到了九十分,这下大家认识了我,让我就代语文。我就又下功夫,把成绩代的先让你没啥说的。那时,我们学校的校长同大家关系不好,其实也就是不行。大家都反感校长,可你再反感,校长还是他,是他在影响着学校而不是你,他的校长也不会因你的反感就被免了。我当班主任就不能反感校长,你一反感就离权力中心远了。在中国,权力就是舞台,一个男人没了舞台你能干什么?如你要爱学生,你首先要成了教师,你连教师都当不上,你还怎么爱学生?所以我就按校长的意思带班,把班带到让他满意。校长看他的意志在我身上能得以贯彻,就让我做了政教处的副主任。这时我就把校长的意志贯彻到所有班级去。为了这,我同班主任吵,同别的教师吵,同主任吵。 说到这,李广胜又猛吸口烟,似在想什么,停了好一会,又说,那时,大家就反感我,说我是校长的一条狗,校长让咬谁就咬谁。刚开始听大家这样说我,我也难受,后来也想明白了,是校长的一条狗就是一条狗,只要校长满意就行。后来我就做了政教主任,校长在退前让我做了副校长,这就是我在马原高中的经历。你们不知那时有多少人骂我,好多同我关系不错的同事、同学、朋友与我不来往了,认为我是小人,只爱权力,不顾一切的拍马屁,没有人格。有时我也怀疑自己的选择,不时会问自己这样值吗? 可我越看历史觉得我得忍下去,忍下去的结果就是我来阳中当了校长,而那些当年骂我是条狗的人,现在他们还是教师。当他们有事求我时,我想他们不会明白,命运为什么会是这样。我倒不是说当教师没有出息,但一个教师的舞台和一个校长的舞台是不一样的。我正因为是校长了,我当年对教育的一些想法,今天我就可以在阳中付之实践,而如果我还是名教师,那我就只有在心中想想了。所以一个人要找好自己的位置,这很重要。 李广胜停了下,又说,你认为你才很高,可总和领导做对,领导的想法到你这儿得不到实现,他怎么用你?再说,教育这事又不是什么危机四伏的事,不是非谁不行的,既然你行他也行,你说领导用谁?所以既然投靠朝庭了,就要按朝庭的规则办事。比如我,有些教师会说,别看他李广胜在教师面前凶的狠,见了局长他也装孙子。没错,我见了局长肯定和见了一个教师不一样,我这舞台是局长给的,我不听他的难道听你的不成?听你的,我这舞台怕早就不见了。我不是校长了,我再有想法不也是空想么?没有了权力,你说能干成啥事?你们都是读书人,看我说的对不对? 愚同和莫船相互看了眼,都没说话。 第50章 教学楼高了质量也要高 愚蠢和莫船相互看了下,半天没说话。两人没想到李广胜能对他们说这些话,就不知他的意思是啥?但他说的很是自然。细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这就是他从现实中得到的在他是真理的东西。 莫船看了眼李广胜说,李校长,你说的确是实情,也是你的亲身体会,一个人是不能和现行的规则对抗的而只能去适应它,并以适应它而获取舞台再想法改造它。 李广胜一笑说,莫船聪明,一听就明白。你们明白就好,明白了就要去做,光想是不行的。为啥说秀才造反不成呢?秀才太固执了,把书本上说的当实际,这是行不通的。面对现实的问题很多时候不是要去找正确的方法,而是去找能行得通的方法。这行得通的方法可未必就是对的方法,但这就是实事求是呀。事实上能行得通的方法往往也会被看成是正确的方法。所以斯大林不是说胜利者不受责备吗? 愚同也一笑说,李校长,你今晚可不像平时。李广胜也一笑说,我也爱谝的很,可当领导的没了威严咋行?有的教师也是试你的软硬,你硬了他就软,你软了他就硬了,他就跳起来了。校长的权力是有限的,不能把一个教师咋样,但发挥的好了,就可以把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愚同说,李校长对历史倒有研究。李广胜说,今晚和你两谝,全让我一个人说了。 莫船说,李校长,你也过来人啥也经过,不管咋说,你的一身热情我们是看得见的,从你来,我没见你闲过,一个事接一个事的。李广胜说,我一闲就都闲了。啥叫一把手?这么多师生都看你,你看谁?三个人又聊了些,时间也晚了。莫船说,时间也大了,本还想听你谝的 。对了李校长,你今后多和年轻人说说这些。 李广胜一笑说,事情顺了,慢慢和大家再谝,你俩算是年轻人中有头脑的人,也读过不少书,头脑应更清醒些,知道咋做才对。 两人出了校长房子,上了趟厕所。路上愚同问,对校长怎么看?莫船一笑说,算一个枭雄。他看得清现实,更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会去要,想想事情也就是这么干成的。愚同说,今天看起来随意,不过我觉得校长也是给咱俩在说话呢。阳中这方小天地不也是个小朝廷么?咱可不能投靠了朝廷还扎一个占山为王的架式。 莫船说,我看校长给咱俩说这些是有这意思。不过事情还有另一面,权力推到源头不是还有出处么,那是什么呢?校长不想,他的地位也不会让他去想这出处,可它是存在的,它并不是校长所想的那样。不过在这样的小朝廷,你说咱们也那样去做吗?真的在这样的教育中折腾一生么? 愚同说,你在这个问题上还晃荡咋行?用校长的话说,咱已是投靠的人了,如果还这样还是你,那就是还没有找到路。莫船笑一笑说,是啊,还没有找到路,难道教书不是路了?睡,时间也大了,明天再聊。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莫船躺下后倒难以入睡,平时听李广胜骂人,有时想他咋就那么不尊重人?今晚听完李广胜谈了那些话后,莫船便知道他骨子就是这样看人的。有了那样一个愿做一条狗的人生体验,在他的眼中其实也就没有了人。 莫船想着心中不免有种自嘲,别人都愿做条狗了,又怎么希望别人把你当人看?心里不由得就沉了下去,也迷糊着睡了过去。 那天傍晚,莫船吃过饭,一个人坐在花坛上乘凉。唐丽丽过来问,咋了。又想谁了?莫船一笑说,想你么。还能想谁?唐丽丽过来打了一把莫船说,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没事出去转转。莫船想想,也有话对丽丽说,就说,行么。两个人就走了出去。 出了校门,莫船问,去哪?唐丽丽说,上原。两人就过了阳柳村,向关张原上爬去。 爬着时,莫船问,今个咋有这兴致?唐丽丽说,就以为只有你有这兴致。但看唐丽丽的神情有些忧色,莫船就问,没事?唐丽丽说,没事,就想想走,吼两声。来拉我一把。 莫船就伸了手给丽丽,然后就拉着丽丽上了原。上了原后,但丽丽没有松开莫船的手。莫船说,你不松手,不怕别人看见?唐丽丽说,你的手别人能拉,就不许我拉,我有怕的什么?莫船就由她拉了。问,你那位铁路对象咋样?唐丽丽叹了口气说,别提他了,行么”两人就这么拉着手,都不说话的在有风的原上走着。 走着时,唐丽丽说,当你妹妹也挺好的。莫船就笑说,春华和我说了回,你知咱两是不同的,至少婚姻是不适合我们的。唐丽丽一笑说,做个情人还可以。莫船站定看着唐丽丽说,说真的,我有时也这么想。可这怎么行?我知道自己喜欢你,可也知道对你没好处。我现在都不知道做什么,虽投靠了朝庭,可又想仗剑云游,自己也对自己说,要面对现实,可真面对了,那样的事又做不来。 唐丽丽说,我有时真感觉累了,这个教师当的有些乏味,倒不如做个走四方的歌手。莫船说,我们可以这样想,可我们还是受制于这个环境的约束,至少现在还离不开,有时也怕结婚。似乎一结婚就全拴在这了。唐丽丽说,这人也怪,雷大伟你要说有啥不好,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也对我好。看起来是个大汉可心小,人也实际。别看在单位,在他那帮兄弟们面上是个人物,出了门还是太简单了。有时也无话可说,他也只有在行动中有激情。 莫船说,人么,投靠了朝庭慢慢都会实际的,再说了人简单点烦恼也少。唐丽丽猛的一抓莫船的手说,可我不甘心,不甘心,你知道吗?莫船说,我知道,我也不甘心,可我们能怎么样?除非我们逃离,这又不可能。说着把两手放在唐丽丽的肩上说,丽丽你也长大了,要面对现实,人生不如意的事太多了。 唐丽丽猛的把头埋在莫船的怀里说,我明白,抱抱我,我就想做你的亲妹妹,哪怕一回。我们不投靠朝廷了,我们占山为王去,再苦再累也愿意。莫船抱紧唐丽丽说,丽丽,别说胡话了。你说那些天上的星星,他们是草民,山大王,还是官吏?唐丽丽没有回应,把自己埋进莫船的怀里,喃喃地说,我累了。 那个暑假除了在关府呆了一周外,唐丽丽一直呆在浅水湾。 自当年考学走后,她还没这么长时间的在家呆过。父亲在忙他的厂子,她就陪着母亲。这个家对唐丽丽一直是好的,她也感到亲。她爱这个家,也爱这个小小的村子。只那个曾经熟悉的小村子对他有些生疏了。是啊,自从当年离开,她就没有好好的看过它了。 假期里没事了,她经常会一个人来浅水河边,有时会脱了鞋在浅水河里走来走去。浅水河从北山里流出来,河水不大,但很清澈。坐在石头上看河水漫过脚面的感觉很好。有时,她还会到河对岸的山坡上,看着牛羊出神。一切似乎都很远了,自己再不会象小时候一样的在山坡上唱歌,现在只会偶尔低呤。 雷大伟来过一回,父母亲见了,也觉得不错。唐丽丽也不讨厌他,可却感到少了一种让自己飞翔的激情。 给白娟说时,白娟笑她,说,咋还这么幼稚,什么飞翔的激情?告诉丽丽最好的路,是早早调回关府,找个好人家。唐丽丽就笑笑。白娟说,当初分配时你已错了,现在当不敢再错了。又给唐丽丽说起她们的一个叫李玲玲的同学。回了关北后,分到了山里,两年都调不回川原,那个地方苦啊。李玲玲买回东西就要走十几里的路才有车,坐上快一个小时,才有个集市。李玲玲自己要做饭,柴火都得自己去找。 白娟有些冷的说,当年她多纯,多清高。这回来关府给我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才两年人就变得土气多了。丽丽,姐不是吓你。你家好些,阳湾听你说也不错的,可那比得了关府,你要早下决心。唐丽丽说,这我知道。下面老师的确苦,别的不说,为从山里到川里,为从小学到中学费的事有多大,你想都想不到。可都不在乡下咋办?白娟说,你倒还想得多,你为国家想谁为你想,为李玲玲想?山里肯定是要有人去的,你走了也不会缺人的。可现在去的方式是什么?就是谁越没有关系,越不会巴结领导谁去。这样你还能在山里呆住么?只要看看周围那个有权有势人的子女在山里呆,你就明白了。你怎么越呆越傻似的?唐丽丽就笑笑。 但丽丽还是给雷大伟讲了,把她调回市上这事就成。雷大伟倒说的轻松,说,咱把事定了,让父母去办。先把你调到关府铁中。唐丽丽说,这啥时才成?雷大伟说,很快的,他有个叔是铁路局的一个领导。唐丽丽就笑。 但新学年开始后,唐丽丽又回到阳湾了。那天,唐丽丽坐车从浅水湾的家走时有种说不出的依恋。 快到阳湾时,阳中的新教学楼顶就看得见。虽说阳湾的交通比县城好,可看这建设终是比县城差了些,五层的教学楼在阳湾算是高楼了。进了学校,发现教学楼已完全建成,也装饰一新。见了同事们,大家议论的就是这座新楼,说本学期要到新楼上课了,原来的教室已拆了一大半。 看时,也真是。想想也整整建了一年多了。什么东西新的就是好看,这教学楼在校园中就十分抢眼。 这年的教师队伍,又有了新变化。两个老师调到城里,四名老师到了别的乡镇,一名去了高中。也来了一些新老师,有从学校刚毕业的,有从外乡镇调来的,也有从小学调来的,共有十三个人。秋红玉调到了阳湾,但没进中学,到了阳柳小学。 新来老师的拘谨,让莫船他们又不由的想起当年的自己。 学校上学年的升学考试,用校长的话说是成绩喜人。十五名学生考上了中专,四名学生上了各类艺体学校,还有八十多名学生考取了高中。经过预选,留了近二百多名学生,升学率超过60。李广胜在第一次教师会上,介绍了新来的教师后,就通报了这些喜人的成绩。然后又说了另一项喜人的事,那就是全镇人民注目的阳中新教学楼已建成竣工,本学期投入使用。 李广胜用一句通俗的话讲了他新学年的打算,那就是“楼高教学质量更高”。又讲了搬入新教学楼的几点要求。说,楼虽盖成了,但还没有验收,剪彩,还没有接受省市普九检查。所以,使用可以,但必须保护好大楼。 李广胜讲完后,白发省说,建新教学楼,共花了一百余万,现在好多村还没有将钱交齐。镇上的意见,先要求有学生在阳中上学的人家必须交清。让学生报名时,必须带上交款收据,否则不予报名。白发省讲时还发挥了一阵说什么权利与义务的关系,不能不交钱就用新教学楼。 最后由周连生公布了本学期的人事安排及课程分配。莫船,愚同,春华继续在初二任课,都还是班主任,刘连舟调到初三任课。而且不少老师的课有了变化。愚同改教了语文,给唐丽丽还排了三个班的地理课,教音乐的变成了两个教师。老师们对此是不能有意见的。唐丽丽下来说,我不会教地理。愚同说,看会照本宣科么,谁又没让你带得多好。唐丽丽说,这不是胡折腾么?莫船淡淡地说,你带带地理,对你也没什么坏处。 新的一学年就这样开始了,可唐丽丽感觉自己少了心劲。 第51章 教师的工作就只有一个字‘熬\’了 新教学楼上的教室已安排好了,二年级在二、三楼,学生也是从初一升来的新学生,一切又将重新开始。 莫船他们原来带的班升到初三后也完全被打乱重新分班,原来的班级就这样消失了,这样的分班似乎一下子把学生们原来在一个集体的生活抹去。当初没到重点班的四名学生,他们的成绩都有进步,没有因为在普班而成绩下降,白发省没提这事,莫船也没再问。 只崔宁宁还有些留恋样的问他怎么不去带初三? 以莫船的心思,是想到初三把这届学生带出来的。可这由不了他,再说初三的班也打乱了,没有所谓原来的班了。他就,谁带都一样的,五花八门的课要形形色色的老师来带呀。再说了带什么课和带什么班也由不了我。他让崔宁宁到了初三还是要好好学习,眼看就要毕业了。 报名的学生来一看,要带缴费收据。好多学生上午来了却没拿缴费条就又回家去取,这报名拖的时间就长。到下午时才报了一半多一点。班主任们就在私下议论,这种做法的好坏。有的老师说,这算啥事,用交费来卡学生,不交费还真不让上学了?到第二天下午时报的人也就三分之二,所剩的三分之一学生家里大多没交钱,或没交清。 来校后,有的班主任让坐教室了,有的班主任让回了。莫船,愚同他们让学生没回。 学校下午上课时进行了检查,周连生让班主任把没交费的学生劝回家,让动员父母去交费。校园中就有了不少学生提着书包离开了学校。莫船有些为难,可又不能不让学生回,就说,你们先回家,给父母讲讲,行的话就交了,不行的话来给我说说,暂时别来校了。不论咋样,老师相信绝不会让同学们不上学的。十几个学生也只好背了书包回去。 让学生这样反复的一折腾,问题就有些复杂。 不少学生的家长跑到学校来闹,说,不普九时娃还能上学,这一普九倒还不能上学了,要普九干啥?李广胜先前还有理,可来的家长多了,而且有些家长来也有气,张口就没有好话,说,把他娘日的,光知道收钱,镇上,村上欠我的钱咋不给?我又没欠学校的钱,凭啥不让娃上学?我今把话放这儿,谁把娃再使回去,他就小心。有的家长更有理,我种地交了农业税,办厂交了税,建个学校要交个啥钱?不盖楼学校还办不成了?有本事跟我来要钱,谁再把娃折腾谁就小心。 这样闹了几回,李广胜气得也胡骂。给镇上领导说时,镇长讲,建个教学楼,欠下四十多万,我给人家拍了胸脯,说九月份给,拿我给么?李广胜就不好说啥。再有家长来闹就说是镇上决定的,就有家长到镇上闹,到县上闹。 这一闹阳中的事就传的广了,教育局来人了解了情况。李广胜就说了情况,局里就和镇上协商,看能不能让学生先上学,再解决问题。总之不交建校款不对,不让学生上学更不对,这会对全县普九大局造成不良影响。 镇上起初还不同意,最后县上发了话,才同意让学生先到校再说,学生这才来校了。可虽说来了,这么一折腾全校倒有十几名学生不上学了。教师们慌慌一周多,学生们慌慌一周多,李广胜的脸也黑了一周多。 第二周,召开了开学典礼和庆祝教师节大会,会上又表彰了一批师生。这回倒有莫船,他被评了个二等奖。唐丽丽得的是一等奖,五个特长生有四个是学音乐的。完后,在教师节庆祝会上,由于阳中的教学楼算在全县建的早,县局还重视,一个姓刘的副局长和镇上的书记,镇长都参加了。 刘副局长讲了话,大意是阳湾人民为全县带了个好头,阳中的办学条件得到了显着的改变。学生要珍惜,咱教师更要当好园丁,才能对得起阳湾人民的付出,才能对得起人民教师这一光荣称号。所以学校要以更高的要求抓好教育教学,以更高的质量回馈全镇人民的付出。 镇上的书记讲了全镇人民为建这个大楼所付出的种种艰辛。如何筹款不易,如何克服建设中的各种困难,至今还有四十余万元的欠款。所以要求全体教师认识到这一点,这座教学楼上凝结着不少人的心血,不是凭空而起的。所以要更好的教书育人,才对得起阳湾四万多父老乡亲。 镇长讲时表情更严肃,说,咱建校不易,为的是阳湾的子孙后代,可有些老师却不像教师,体会不到政府的一片苦心。咱今年成绩不错,刚才听李校长的汇报有二十二名学生考上了学,有八十多名学生上了高中。镇上虽也没钱,但镇上还是挤出了两千元慰问大家。现在教学楼建成了,比过去有了质的变化,咱的教学成绩能不能比去年翻一番,明年考四十几个?你们考得多了,我跟农民要钱也就好张口了,这就要在座的各位教师继续努力。镇上领导发完言后就走了,但县局的刘副局长没有。 他留下又为全体教师做了如何为人师表的讲话。刘副局长从他自己谈起,谈到当前教师队伍的现状,教师队伍中存在的种种不良现象,以及教师队伍的不稳定。强调指出在今天要当好教师没有一点奉献精神,不甘于清贫,没有爱心,而一味的心浮气躁是不行的,一味的只讲钱是不行的。又讲了当前的教育形势,最后要求大家要爱岗敬业,默默奉献云云。话讲的有些长,教师听的也有些困。 他讲完后,专干和校长也讲了话。校长着重讲了今年的打算,如何狠抓质量,如何加强教师队伍建设,如何实现镇上提出的质量翻番的目标。最后让教师发言时,却没人讲。校长就点了几个人,大家也就胡乱的说了些。不过‘楼高质量更高’的话,倒成了今年的流行语,不时从各级领导和教师嘴中跳出来。 会后一人发了一身衣服,算是教师节的礼物。 不过对大家来说,今年最大的礼物当是一周变成了五天。这在上学期就知道了,没想真的变成了现实。李广胜还给大家算了笔账,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两学期四十周,每周五天也就二百天,再放些假,咱一年就上个一百八九十天班,整整要一半时间休息。这言下之意就是要大家好好地工作,要知足。 这以后就天天开始登教学楼。 登着时莫船想这也是普九之功呀,只学生不到操场了,特别是四楼的学生,课间十分钟,上趟厕所还要小跑,否则就连不上。他们下课了就在楼道挤来挤去,在教室跑来跑去,比不了当年的大房,一下课,一步就跨到了校园。 而学生终日在楼上活动对新楼的损坏就大,不是白净的墙被弄脏,就是墙上的护墙漆被弄掉,要么就是门窗,玻璃被弄坏了。学校对这事也检查的紧,不时有班级被通报一下。为不被通报扣分,有些班就买了砂布和漆,脏一处用砂布擦一处,漆掉一块就刷一块。远处看,没啥大区别的,近处看却很明显。但能修补总是好事,这些做法就得到了推广。 个个班就买了漆和砂布,于是打扫卫生的任务就多了刷漆和擦墙两项。对损坏教学楼的学生抓住了就处罚,主要是罚钱。莫船班损坏的也有,没法也买了漆和砂布,既刷又擦的。莫船看着时就觉得可笑。普九不知带来什么别的变化没有,但看得见的,就这变化了。虽说建有生物、化学、物理实验室,也没见用过几回,图书室也不开放。 一切还照旧,只是比过去更麻烦了似的。 班主任在一起,讲起这教学楼也都头痛的不行。就由教学楼说到了普九,说不知这普九的硬件中,是不是非得有个教学楼,凡事还是要以实际来。但看关府搞的样子,却有硬上的味道,所谓普九就是要拆了大房建成教学楼。 莫船记得当年在清华大学转着时也不见有多少高楼,乡下的地方还是有的,许多学校的校园很宽敞,而且原来的教室也并非都不好,建个高楼的必要性倒底有多大呢?但据说有了教学楼才能挂块农村示范学校的牌子,却是上面的做法。这让人看来看去所谓的示范也无非就是拿钱建楼的示范。 就这还让市教育局的某些领导很是得意,以为他那块牌子有多神奇,一下子会让老百姓掏出几十万元来。有的老师就说,咱中国还不是这样,一说普九都就盖楼,也没有个规划的。有的就说,规划会有的,是以后领导的事,现在就以楼多少,楼多高看领导的政绩,还能想将来的事情?将来哪怕在里面喂猪养鸡也没人管。有的说,就这楼将来要不用了,养猪都不实用。只这一普九教育上的官员兴坏了,你看报纸不是这竣工就是那剪彩的,好象教育有了多大成绩,我看就热闹这几年,几年后教育该是啥还会是啥。你听上面人讲的头头是道的不行,以为自己对教育有多深研究的,全是哄人的事。 有的教师说,国家的想法还是好的,要让全体学生得到全面发展,建教学楼是要把学校硬件提上去,只到下面就走样了。其实下面也只能走样,这硬件咋提?不就是要建个楼么,不走样他还能咋办?大家就笑说,也是的,对政府,教育就是楼的问题;对学校,教育就是分数了,还能有什么变化的?只这样折腾一场对那些上学有困难的学生没啥实质的帮助的。 莫船就听着大家这样议论,觉得好多老师还是有看法的。不过细想也觉得没什么变化的,普九喊得那么响,可落到实处就建了个楼,还因建这楼让一些学生早早流失了。 有老师就说,这就象咱天天讲得目标教学,听说成果一大堆,可实际上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又讲特色教育,说特色教育是向素质教育过渡的一个有效途径。可看看落到实处的,也不就是教几个学生跳跳舞,考几个学吗?说到底还是要考上学,考上了就是人才,就是教学有质量,考不上了,考的少了就是教学质量还不行。 但大家共同的感受就是有了教学楼以后,学生的活动少了,卫生打扫的任务重了。莫船就想李广胜说他有了舞台就会把自己对教育的一些想法变成现实,可面对这样的教育现状,也看不出他能让教育有什么不同的变化,不知他到底对教育有那些想法?不过,变化还是有的,今年最明显的不同就是每天要签到三回,早签到,午签到,晚签到。 大家就这么说着,一周周的就过去了。快国庆节时,突然从关府传来消息,说给阳中做过师德讲话的刘副局长,在市里一家娱乐场所搞色情交易时被公安机关抓了。大家听了就不知发什么感慨的好。平时说台上是人台下是鬼还有人不信的,这回也就都信了。 这样的世事让人不知往那个方向走的好,或许只有眼下这点利益是实在的。 国庆节时秋建平结婚了。 对象是北方机械厂的,新房就在北机厂的一个单身楼里。虽然不大,但也还好,婚礼是在阳水春酒店办的。又一次看见了新娘的婚纱,莫船对方春华说,你啥时穿上会也好看的。方春华说,我怕没机会了。莫船说,你怎么悲观的不行?方春华说,能不么?莫船说,一切不是好着吗,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方春华说,我也不是消极,实在是不知怎么好。莫船说,看你的样子是比过去少了一种灵气。方春华笑了说,还灵气呢,不木气就行了。薜心海说今年底要办事的。这么远,又在山区,天又冷,我婚纱穿不了,你们也去不了,就我一个人嫁过去,想想都有些凄凉。 莫船说,要办就办,办了也就心稳了。别人去不了,我几个是要去的。方春华说,你们也别去了,让你们看了只会心酸。我父母看了也会心里难受的,我哥到现在还是反对的。有时想想真不如算了,可又没有算的理由,一切只能是这样了。 莫船听着说,你也别这样想,两人能在一起,定有不浅的缘分。结婚么也只是个形式。再说,往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方春华听了也默默地不说话。 愚同这一向情绪看起来也不好,只莫船也忙顾不得多问。秋忙假来后的一天晚上,几个人在愚同房子玩牌,玩了一会也没啥意思 ,就扔过。别的人走后,只剩下他俩时,莫船就问。愚同说,也没啥,就提不起精神。莫船说,总有点事?我倒好长时间没见到肖明侠了。愚同说,我们闹了别扭。假期时肖明侠和她父亲到关北的家里去了一趟。虽没明说不同意,但我看不只她的父母亲,连她也有些变。我几次找她,她都不说话。一说话,就说她医院里同事对象的情况,不是人有本事,就是家境好。咱教师要地位没地位,要钱没钱的,还没个希望,可我能说什么呢?有时,也就说气话,嫌我穷,没本事,你找有钱有本事的去。她听了就恼,我也恼。可咱教师咋能改变了这处境?一周就这些课,你想使劲也没处使。我也就不知做什么的好,好像教师的工作就只有一个字‘熬’了。两人熟也熟了,可越熟矛盾越多。她也越来越现实,说结婚时至少不到关北老家也不能在咱学校。她说她父母死活不同意,气的我还怨她太现实。可细想,一个姑娘家这点要求有啥过的?可咱就做不到。我都不知再跟她说什么了。 莫船说,肖明侠情感这关过了,父母不同意她也愿意,只现实这关还过不了。不过想想,也真不能太委屈了肖明侠。不在咱校,就在她医院,万一不行,就在外面租个房子。你俩的工资过个小日子还可以。 愚同说,你说的也不是不行,可让肖明侠同意就难了。莫船说,凡事要从长计议,你也别担心,慢慢她会同意的。愚同说,但愿。莫船说,别想啥了,你也早早睡。就回了自己的房子。 回到房中,莫船就想他们几个。看似都有着落了,又有点不对劲。包括自己,心中不也有种淡淡的苦涩么。丽丽的心思他明白,可又能怎样?真在一起了,也不见得有多好。尚萍梅对自己好,可她身上某种自负和自卑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她自己就有了种矛盾,她又把这种感觉带到了情感里,人也就特别的敏感。这敏感让两人都小心翼翼,以致交往中总有种无形的压力。这压力让人变得更礼貌了,而不是更亲了。心里想着是极亲的人了,又不能坦然的自然的交往,这也让人烦。可这又不是计划的结果,也不是想想就可以做到的,谁也没错样的,就是有种不自在。看自己在人面前也有精神,可夜里躺下后浑身有种不舒服,一日里不知做什么好。 第52章 学生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 崔宁宁已到了初三,可有事没事的还爱到莫船这儿跑。 莫船当然不反对,对自己过去的学生有什么事找自己,自己还是很认真的,有时自己有点私事还让他们去办。不过一眨眼,他们到底是大了。看崔宁宁已不是初一时那个小姑娘,她对莫船的依恋是莫船能感到的。有回尚萍梅来,崔宁宁也不回避的在莫船面上撒娇。过后莫船说起时,谁知崔宁宁说,我就是要气她。 莫船问,你咋有这想法?崔宁宁说,我就有。有时崔宁宁翻看自己当年的相册,见自己和女同学照的相,会一个个的问。看她那样子,莫船知道她们是大了,自己同她们交往倒要注意些,再不敢无拘无束了。 可崔宁宁倒越来越大方的不行,记得有回吃晚饭时间到了,莫船不想吃,就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崔宁宁来了,一屁股坐在床边说,又犯懒了。说着还把手中的一块馍塞进了他口中。莫船要起来,她用手把莫船一按说,别起了,想吃什么我给你买。莫船说,我倒要你照顾了?谁知崔宁宁说,这有什么,男人就是要女人照顾的,我爸的饭就是我妈给端来的。莫船听了,倒不知说什么,只觉得她怎么一下子就大了呢? 把这说给方春华时,方春华说,你以为她们还小?十五六了,啥事不懂。我那天在班上,有个男生看什么新婚手册,看得入迷。我收上来,我一看我的脸都红了。这名字叫新婚手册,可书上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不少做爱的图画,你说他们一天都想啥?班上男女生关系好的不在少数。别说崔宁宁到初三了,就初二,初一的都有,他们一天花在这上的心思要比用在学习上的多。或许青春期到底是提前了,咱们又不知怎么去教育他们。 莫船说,真的是变了。我听崔宁宁说她是女人时,那口气倒真成熟了。方春华说,也不就成熟了。前几天有对初三的男女生,被秋建平在阳柳村后面的林子里抓住了。你听秋建平说的那场面,真是不敢想,咱还是要面对学生这种变化的。莫不是崔宁宁对你有那方面的想法?女孩子这个年龄最易对成熟男子产生幻想,我不怕你笑,我高二时对教我们英语的那个老师就有种说不明的依恋。莫船说,反正是要注意。不能说一定有,但有这苗头。 方春华说,那你就要小心,别把握不好。这么大的学生要么不产生,要么产生了就强烈的很,很易受刺激的。莫船说,对她们还是要正面引导呀。方春华一笑说,情感上的事,本就不是理智控制的住,只正面教育还是应该的。莫船也一笑说,瞧你说的正儿八经的,还情感上的事。方春华说,难道不是吗?你还以为是小孩子闹着玩呢?莫船就不说话。 阳湾的秋天,在莫船就是自己所喜的那种女人的样子。他爱在傍晚时,一个人走在小麦苗所夹的田间小道上。走着时爱看在风中抖动的柳枝。 那天,他一个人出了校门,没有过阳水桥,而是向南拐了一下,沿落水河畔的小道向前走去。走在田地中看见麦田时心情也好了许多。莫船想唱个歌,却又不敢唱样,只低吟时,莫船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一个豪放的人。有时看李敖的文章,便想有他的那种洒脱,可走在这样的小道上,自己都做不了他们。李大钊,陈独秀式的豪迈与坚贞是他羡慕的,但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胡适,林语堂式的知性人生。他不知为什么自己学的是数学可总这般的珍情于文,珍情于做个书生,这样边想边走时,一抬头看见前面有两个身影正迎面向自己走来。 走到看得清时,见是崔宁宁正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的。莫船没有多想。只这时,崔宁宁也看见了他倒有些慌张样。只低了头不说话。到了莫船跟前,崔宁宁才抬起了头,说,你也转。崔宁宁没有叫老师。平时没在意,这会听着却有些刺耳,就点了点头。那个男生莫船不认识,那男生也就有些无所谓的站在一旁。 莫船想着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崔宁宁对那男生说,让他先回,她同莫老师说些话。一转身就跟了莫船过来。莫船没有回头,但凭直觉知那男生没有马上走,而是站在那儿看了他们半天。 莫船见崔宁宁这样子,就说,你把人家一个人扔在半路上怕不好。崔宁宁说,又不是我叫他出来的,我才不想理他呢。莫船说,不想理,可也出来了。我见你们刚才说话不是很投机么?崔宁宁说,他硬叫,刚才他说他小时候的调皮样,惹人发笑了。他是这学期从二五四厂转来的,学习可以,人也不错。莫船说,这不就行了么。 崔宁宁听莫船这么说,就一跺脚说,你说啥哩,什么行了?你可别把我想得坏。莫船说,谁把你想得坏了,这事也没什么坏的,虽说你们不该么,可非要交往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你们也长大了,懂事了。崔宁宁说,你倒开通的不行。说实话,这男生,我也不反感,可远没有到那地步。莫船问,啥地步?崔宁宁说,就那地步,你尽装糊涂。 莫船说,这么说,你什么都知道么。崔宁宁说,不知道,要说知道,也是从你身上知道的。莫船倒一惊,说,从我身上?我身上有什么?崔宁宁说,我也说不上来,但我是从你身上知道的。你过去是我的老师,后来成了我哥哥,再后来我就觉得哥哥也不是了。不过我知道,你觉得我小,但我总有一天会长大的。我觉得我现在就长大了,大家都大了。初二时就有好几个男生给我写过纸条。 崔宁宁说时眼睛望着莫船。莫船听着崔宁宁说这些,便想自己对学生的关心还是少了,那个过程是怎么发生的呢?一切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就发生了。就半天没说话。 崔宁宁又说,有时看你和我丽丽老师亲密的样子,我就想我什么时候长得和她一样大。我发现在这个秋天,我真的长大了,成熟了。看崔宁宁说的很认真,很动情的样子,知道这些话在她身体里已有了好多日。再细看时,崔宁宁穿着牛仔裤和紧身的毛衣,把高挑身材包裹得很丰满,是个大姑娘了。 莫船微微一笑说,宁宁,你大了,成熟了又咋样?你还是个学生,不要如这些小树一样,秋天一落叶,就觉得自己大了,可大树更大了,大树和小树间的差距不会因小树大了而消失。再说了,你们这些秋天里的学生,只想自己长大了,总会忘了春天里的青涩。 崔宁宁见莫船这么说,就说,我知道年龄的差距不会消失,可小树长大后就同大树有了一样的心思。莫船知道崔宁宁这个孩子不只早熟,而且早慧,实实在在有了自己的想法,就说,宁宁,咱们回,你们快上晚自习了。崔宁宁看了他眼,没有说话,跟他往回走。 快到校门口时,莫船说,好好读书,转眼就冬天了,你们一过年就要毕业了。 莫船回来后,到了方春华的房子,丽丽也在。他看了下丽丽说,丽丽,都有人对你我间的亲密不满了。丽丽,谁么?莫船就说了刚才的事。方春华说,这女生心中是有你了,而且比我那时大方的多。丽丽说,好家伙,都吃老师的醋。莫船说,我觉得自己还是关心学生少了,这个过程何时发生的我都不知道。 丽丽说,你还关心少,再关心的多那还了得。方春华说,反正这事不太好办。其实以我那时的体验,引导好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反会更安心的学习。到她上了高中,大学,天地更广时也就只留在记忆中了。相反一刺激,这事就不好了。莫船说,听你这么说,还不能少交往,一切还要照旧,没事样的?方春华说,这当然。人这时最易激动,也最易做傻事。一切正常了,反就没事了。 莫船问,你还记得你那老师么?方春华说,我大一时,他结婚了。那时我自己的心境也变了,自然就没事了。不过对老师的那份感激到现在还存在着。唐丽丽说,学生到这个年龄可真是危险。方春华说,什么叫一失成为千足恨。有时想,别说中学了,就到大学也一样,我有时觉得我和薜心海在大学的交往都有些过了,没把以后的路想好,不过一个人走过的路是不能后悔的。再说了,什么是青春,这就是了。若太理智了,那还叫什么青春? 莫船说,你这说得好,不太理智就是青春的感觉。方春华也一笑说,谁都会长大的,如同谁都会有那种秋天里成熟的感觉。 正说时,刘连舟一推门进来了,边进边说,啥秋天里的感觉?莫船一笑说,婚姻就是秋天时的感觉,要不怎么都爱在秋天结婚呢? 刘连舟来是问方春华班上一个事,问完后就走了,回去后还要填个报表。他觉得自己一天要填的报表实在是太多了,好像总有填不完的表。他问完回来把那份从下午就弄的报表填完时间也晚了,想想莫船他们还有说笑的时间,自己真是没黑没明的忙。这么想着就叹口气,朝阳柳小学走去。 回来后,刘连舟今晚实在有些累,就没有洗脚钻进被窝中。 秋红玉问他洗了没有,他说没有。秋红玉让他去洗,他说,洗什么?我一天又没走几步路,就在办公室坐着,脚能有多脏,用的了天天洗?秋红玉不知为什么有气的说,你洗不洗?刘连舟没好气的说,不洗。 秋红玉把身子一转,被子一拉不理他了。刘连舟觉得就没劲,就也一拉被子睡了。可又睡不着,用手去搬秋红玉,秋红玉不理。搬急了,秋红玉就用手抓刘连舟的手。刘连舟气的说,我去洗还不行么。就下去,倒了些水胡乱洗了下。 上了床说,这下行了?秋红玉还不理他。刘连舟说,你到底咋了么?秋红玉说,你咋洗的?脚一放进去,就拿出来,那叫洗脚么?有五分钟么?刘连舟说,谁规定了要洗五分钟?秋红玉说,我规定的。刘连舟在她说时,用劲一扳,秋红玉还是转了过来。 刘连舟说,好了,好了。我下不为例,今晚就别再逼我了行么?来我抱抱,一天了我挺想你的。秋红玉说,你就一天光想这事。刘连舟说,我想这事咋了?想和自己老婆睡觉有什么错?我不想了才有问题。 秋红玉倒笑了,说,你敢有问题。刘连舟说,你啥都好,就是这些小事要求的太严了。再说,即使要我做,温柔些多好。秋红玉又一推刘连舟说,嫌我不温柔,去找温柔的。你不是说方春华温柔么?刘连舟说,看又是这样了。秋红玉说,我就这样,你不喜欢了,找好的去,尚萍梅不是还没结婚么?刘连舟说,你这人,有完没完?我就不能说句话了,就知道生这些气。秋红玉又一转身,用被子蒙住了头说,我就爱生气的不成么?我就不想高高兴兴的么?让你洗脚是为了谁来?这事还用我说,还嫌我不温柔?说着时,还抽泣起来。刘连舟也不说话,拿根烟点了,默默地抽起来。 刘连舟也不知怎么的,一结婚就成这样了。就叹了口气,抽完烟,熄了床头灯也就睡了。 两人背靠着背,可刘连舟又怎么也睡不着。就又转过身,从身后抱了秋红玉。秋红玉也没拒。刘连舟就抚摸起来。摸着时,秋红玉就有了感觉,听到秋红玉的呻吟声,连舟知道她没事了。两人就在被窝里抱在了一起,衣服也越脱越少,直到两人赤身相抱时,秋红玉说,你还再欺负我么?刘连舟说,我爱你还来及呢。也不再说话,抓住秋红玉就揉了起来。秋红玉就有些不支的说要他。刘连舟就用了力的要秋红玉,要着时就有些累,不由慢了下来。秋红玉倒让快,可刘连舟却心里一急,一快时倒让自己迸发了,人一下子就倒在秋红玉身上。 秋红玉调来阳湾后,本也要进阳中的,可连舟死活不同意,秋红玉也没有太争,就到了阳柳小学。 两人在阳柳小学置办了一套灶具,有时间了也做做饭。礼拜天不是回刘家村,就是到秋红玉家,日子就这么过着。刘连舟说不上什么不好,每天在学校忙一天,晚上能抱着秋红玉,应说是很好的生活了。可过着时,心里总会有种堵得慌的感觉。 第53章 小干事的人生苦恼 当了干事后少代了几节课,可刘连舟每天要在教务处值班。 两个主任周连生和杨建设倒自由,有事了呆呆,没事了就不知去哪儿了。可刘连舟除了上课,每节课要在,看老师拿取点名夹,处理别的事务。有时老师上课去了,没带点名册夹,自己满院子找不见人。把夹子拿到教室时人却在,也不好说啥。次数多了自己也有气,可不拿又不行。 有回一个夹子挂在那儿,上课了没人拿,自己找了人,也不在,害气也就没管。李广胜看见后问怎么回事?自己说了,人没在。谁知李广胜说,人没在才要你看,人人都在,要你干啥?说完走了。 刘连舟倒气得不知怨谁,把夹子拿到三楼时,见那老师才从厕所出来,刘连舟把夹子一撂就下楼。在一楼见了那正上楼的老师,就说,你一个厕所上的时间倒长,不如今后把夹子带着上厕所。那老师见刘连舟黑了脸,也一气说,咋了,我上厕所还不行了,还管得宽的不行。说完一转身上楼了。刘连舟也只有生闷气。 可别的老师说自己课少,也不是每时每刻有事。可一日总有操不完的心,自己哪儿也不能去,而且不时会得罪人。有时看上课的老师,课一上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想自己何必受这份洋罪。 可在老师们看来,自己也算管理层的人了。虽不时有人在言语上挖苦自己,可也看得出那种言语中的尊敬。想想自己终是担了点什么的人,许多事要从自己手里过,至少每周的常规汇总由自己来搞,虽不能把谁怎么了,可不少老师还是爱和自己套近乎。 只慢慢地,刘连舟发现自己和大家远了,即使和莫船他们,也似不如以前了。白天没机会说话,晚上又要回杨柳小学,他们有事也不找自己了。虽一日和谁都接触着,心里却有种不踏实,要想聊聊,反要去找别人。有时,看几个老师聊得起劲,自己去了,别人却不说了,要么就换个话题。刘连舟知道自己与老师间一种隔阂已产生了。 同领导层的相处,更让连舟觉得不自在。面对领导不能有什么说什么,周连生和杨建设也没过多的话同自己说,要聊也就是各种新闻和传闻,刘连舟也只有听的份。周连生倒在行似的,爱发议论,自己还得附和他。两个主任虽没严厉地说过他,可也说过几回。要自己做这做那,做这怎么做,做那怎么做。刘连舟有时按自己意思做个事,也会被训。 看领导时对别的老师比对自己倒还好似的。特别是校长,很少当自己面笑过,要笑也是有别的老师在场。刘连舟还发现校长对莫船、愚同有些亲近,没事了爱找莫船聊天。 更让连舟有点难受的是,大家一起闲聊,校长过来了,别人可以无所谓继续聊,自己却要在乎。校长提倡一个事,别的老师可以做也可以不做,自己却要先做。刘连舟想不明白,当一个干事怎么内心就变成这样? 对学校的事自己更是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没人说自己必须这样,可又似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自己只能这样做。回到阳柳小学,又不时的同秋红玉争吵,怄气,刘连舟觉得自己过的很不顺畅。给秋红玉说时,她说,谁要你积极的当那干事?气得刘连舟说,那你让我当个校长看看。秋红玉说,干嘛非要当个校长?你看别的老师,没课了陪自己妻子在街上转转就挺好的,就你一天忙,也没见忙出个啥名堂。 刘连舟知道要忙出个名堂自己还得忍。可看秋红玉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刘连舟知道她还是太简单了。她就不想想,她凭什么想调到阳湾就可以调到阳湾,又凭什么中学能进,小学也能进。自己的同学到现在还离不开北山的也大有人在。可这些话给她怎么说?你一说,她倒说你别调我了。 有时想何必同她计较呢。男人有本事到被子外面去打拼,在被子里面折腾有个啥意思。看看周围的人和事,被子里面的许多问题要解决,还是要通过被子外面的事。谁在做老子以前不是从孙子过来的,既是孙子干嘛受受气就受不了呢? 周连生和杨建设在自己面上同在校长面上就不一样。其实校长说的对,既投靠朝廷了就要按朝廷的规则办事,朝廷的规则就是按权力的大小按等级办事。不是刘连舟和周连生间有啥,而是干事和主任间的矛盾。这个矛盾的核心就是权力的不同,而不是别的。自己不是已看清哪条路了么? 所以,不论大家背地里怎么说李广胜,可在台上讲话的是他,是他决定什么时候开会,开多长,是他决定一件事情干不干,怎么干,而不是别人。自己所希望的不就是想要那样的舞台么?但现在自己只是个干事,远没有到权力中心。自己以权力的边缘而要同权力中心人物赌气不是很愚蠢么? 不是谁行不行,对不对的问题,而是权力大小的问题。自己刚踏上路,要的是谨慎从事,多做少说,受得了气。刘连舟这般想时,不由自问,自己真的如唐丽丽说的是个官迷么?可李广胜说了,要做大事就要有大舞台,可自己要做什么大事呢?这样问时,他也不知道能有什么大事要做,能想来的不过就是想有个更大的舞台。 那天刚上班,李广胜叫他去,要他到关府教院去一趟,为他取个东西。刘连舟听后没有不去的理由,就走了。 走时,心里还想着给周连生和杨建设说说,可找了下没找见人,就没说走了。到关府办了事,回来时已是下午,李广胜人不在。 到了教务办,周连生也不在,杨建设一个人在,他坐刘连舟的桌子旁看报纸。他问了声,杨建设没有吭气,他也就坐了。隔了会,杨建设问,你去哪儿了?刘连舟说了校长让他去关府的事。杨建设就没有吱声。这时课下了,刘连舟也没觉得什么。可上课后,三(2)班的夹子没有拿,他去看了,是化学课。他拿了夹子准备去叫化学老师。 杨建设走过来,从他手中接过夹子,说,他去。杨建设就走了。刘连舟这才觉得杨建设的情绪有些不对。这时周连生和白发省进来了,见他在,也没人问。他叫了声白校长和周主任,也没人吭声。继续说他们的话。 白发省说,你让建设先写个通知,让每个任课教师报五名学生,咱先看重复的情况再安排。周连生问,竞赛的时间就定在这周日吗?白发省说,行,准备好了就这周周日进行。说完了,白发省才回过头来看了眼刘连舟。周连生问,你去哪了?刘连舟说了。周连生便不开腔。 白发省看了眼刘连舟说,校长叫你有事,走时看知道打个招呼么?刘连舟说走时他没找见找周老师和杨老师。周连生说,别人看没死么?这话一说,气氛就有些僵,刘连舟的脸也有点红的说,他以为校长会说的。白发省听了这话,看了刘连舟一眼说,校长忙得也不在,即使在谁又能去问。好了,你去找下建设。刘连舟就走出了教务办。找到杨建设后,两人回来时,白发省已不在。周连生给杨建设安排了任务,就也走了。杨建设就去做事。刘连舟一个人又被晾在一边。刘连舟觉得有些尴尬,想想转身也走了。 回到房子,心里就不是滋味。想了会,就去找李红军。问他自己走了后今天有啥事。李红军说,也没啥,教委今天来检查普九。要看个什么东西,听说在你分管的文件柜里,却死活找不见你人。校长也不在,白校长发了脾气。你没看么,把柜子的锁子都砸了? 李红军说的倒轻,不是个啥事似的。可听在刘连舟心里,他知道自己是惹人不高兴了。就跑到教务办看那个柜子,果然已换了把新锁,刘连舟知道自己象把旧锁一样被人扔了。教务办只杨建设在,他本想同他说些话,可看他的样子,就知不好说啥,转过身回了自己的房子。 刘连舟一个人坐在床边生闷气,心想今晚自己回不回阳柳小学。想了想,自己这个心情,搞不好又和秋红玉吵嘴,干脆不回了,一切等李广胜回来了再说。 第二日也没有人找他谈,但一上午该他做的事杨建设都做了。刘连舟刚开始还说,杨主任我来做。杨建设不冷不热的说,你忙你的去。闲坐了两节课,上了一节课,第四节课时,终是走了。 李广胜是下午才回来的。他去时,白发省和周连生都在。他就没进,在外面转了转。无人时才进去,说了去关府办的事。李广胜点了点头,就问他走时没打招呼么?刘连舟知道白发省和周连生已给校长讲了,就点了头。李广胜抽了口烟,说,今后做事要注意些。听李广胜的口气倒也没啥,刘连舟心里便就为之一宽,那种委屈便涌了出来。说,李校长,我知我走时没有专门找人打招呼不对,可我终不是无故走的。谁知回来后,他们对我的态度让我受不了,我不怕批评,也不怕检讨,可没有人理我,让我不干我该干的事,这我想不通。 看刘连舟越说越激动的样子。李广胜倒笑了,说,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不是没人撤你的干事么,该你干的你照样去做。正说时,白发省又来了。李广胜见白发省来了,也没回避的说,老白,你来了也好。连舟,老白说你是对的,有点委屈我也理解。 白发省听到这儿说,你还有委屈,你莫见把人整的。人家镇上领导等了半天,我给人家拿不出东西来。刘连舟说,白老师,你怎么说我,我都没气,可让我突然不干啥,我有点受不了。我也知错了,可你和周老师,杨老师不理我,让我不知咋办。白发省说,谁咋理你?一问你,你说是给校长办事去了,谁再咋说呢?说不成,就不说了,你倒觉得大家不理你。李广胜突然觉得这话不顺耳,就说:,连舟你先去。刘连舟看了李广胜一眼,觉得他的表情有些阴。就走了。回了房子没多久,就又让校长叫去。 李广胜把他前前后后的事又都问了一遍说,连舟,你也工作好几年了,咋还这么不成熟?什么样的话该说,什么样的话不该说,难道心中没数。我看别人既不要了,你也在教务办别干了,你同常宝平换下,到政教办去。他老白说你就说你,不是还有我在吗。不成熟的很,你去。 就这样刘连舟到了政教办。他也说不来为啥,自此后,白发省,周连生,杨建设见了他总有种说不来的感觉。 到政教办后,刘连舟谨慎多了。虽秋建平是自己的同学也熟,可也是副主任,所以就很少主动说话,和尚军其也很少说啥。特别是秋建平同他的话少多了,这让刘连舟觉得不是个味。 有时,看他俩说的好好,自己一来就也不说了。呆了段时间,有回尚军其叫他俩到外面喝酒。酒喝多了,话自然也就多了。刘连舟说,相比之下,呆在政教办还是要比呆在教务办好些,虽你俩同我也不大说话,但总没有脸色看。秋建平说,还怪我们不同你多说话,谁敢同你说呀。刘连舟说,咋不敢同我说话?建平说,担心啊,担心你不知那天又在校长面上说几句话,让人下不了台。 刘连舟听得出秋建平的话中有话,就说,你说清楚,怎么回事?秋建平说,你倒问我,你都给校长说啥来,你能不知道?刘连舟些纳闷说,我真的没说啥。秋建平说,没说?校长哪来的那么大的火?就在你出那事的下周行政会上,校长莫名发了火。说大家要站好自己的位置。不要把一个个处室搞成一个个小团体。不管什么处室是不是学校的,校长有没有权安排工作?分工的目的不是为了各自为政,而是为了协作团结。在工作衔接上可能有些差错,但要从大局出发,不要搞小圈子。他是学校法人,出了啥事,由他来顶,不要随便来个人就把自己急了。虽没点明说啥事,可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校长为啥发火。那晚校长一句话让你和常宝平换了,就更明显了。我听杨建设说,周主任气得就差当面骂你。 刘连舟听了倒有些吃惊,说,我真的没说啥。尚军其说,好了,别说了,来喝酒,过去的事有啥说的。那晚刘连舟不由得喝多了。回到学校一头栽倒在愚同的床上。愚同说,你走错了,刘干事,这可不是你的房子。刘连舟也不理愚同的讥讽,就躺下了。 好一会儿,愚同也不理他。刘连舟躺了会有了些精神,也不管愚同听不听就把这事的前前后后给愚同说了。愚同没抬头边写字边说,怪不得咋从教务办到政教办了,原来是这原因。不过听你讲的,倒该祝贺你了。刘连舟说,你别光说风凉话,我有啥可贺的?愚同说,你不是常说,在一个单位混,别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把手的看法么。你想想他们对你有看法,差点停了你的工作,可你是为校长办事去了。如果是公事的话,倒还好说,可办的是私事,问题就出来了。他们为难你就是不给校长面子,这就把你和校长拉在一起了。所以校长要训话,让他们要认清是谁在阳中说了算。这一训话,就让他们怨你、恨你、防你,这是他们把你向校长怀里推。他们恨你不要紧,只要校长不恨你,真把你当心腹看就好了。从他们防你看,至少他们已这么看你了,余下的事就在你了。要借这个势真成了校长的心腹,那就大有希望了。这还不该祝贺么? 刘连舟说,你胡说啥哩。愚同一笑说,对,我胡说。好了,你也睡去。 刘连舟见愚同也再不理自己的样子,就回了房子。躺下想愚同的话,倒服了愚同的分析。 可细想想愚同并没有把要害说透,校长由这事,只是看到他的权威还不够强,白发省有些要挑战的味道。他也听说了,白发省为上校长也是费了事的,他也有些人,不能说他没希望。校长可能感到啥了,以此为由说事。自己不过是夹在中间了,搞不好自己两头都不是。现在白周两人对自己都有了看法,只有向李广胜靠拢,可能否成了他的心腹,很难说,这要有共同利益相联系。可自己同校长能有个啥共同利益?不过今后做事,实在要小心。还要想法同白周二人消除隔阂,可别李广胜调走了,他二人谁成了校长。想着这些时,便想那天到白发省家去去,他毕竟是自己的老师。 两天没见秋红玉,也没见她来找,倒让刘连舟有些不放心。 那晚回到阳柳小学时,秋红玉还不在。问学校老师,说是到县上参加培训去了。刘连舟也就没在意,一个人就睡了,可又睡不着,就又想学校的事。 自己这个小干事是当上了,可不能把这干事当一辈子,还是要上,可怎么上呢?想着时心中就有些苦涩。就又觉得还是有个人陪着睡觉好, 就又想到秋红玉。想自己要么这周到县城去看看她,顺便再到她舅舅那里去一趟,自己要上还是要有人给自己说话呀。 这么想时,刘连舟就气自己,怎么又想这些事,可不想这些事,该想啥呢? 第54章 领导就要有领导样 白发省的家在北机厂一个单身楼的二楼。 他的妻子原是718厂的临时工,他从槐庄调来阳湾后,他就把妻子弄到了北机厂的幼儿园。厂里给妻子分了一间房,后来他又通过熟人要了一间,现在家就安在这两间房里。一间是夫妻俩的卧室兼客厅,一间是灶房和儿子的卧室。白发省想有个家,他不能像有些老师一样把家就安在学校的房子里。 对北机厂这个家好长时间,白发省觉得挺好的。可自当了副校长以后,他就觉得这个家太小了,简直不是个家。不只房子不是自己的,连周围的环境都不属于自己。 在这个环境中没人在意他的地位变化,而他却要在意别人的变化。但现在他只能呆在这里,如同他必须听李广胜那些有所指的话一样,因为他不是校长,听不听不由他说了算。就像会议室那把李广胜坐的椅子,不论他人在不在,但那把椅子,那个位置要留着。 有回开例会时,李广胜说他来不了,让他主持。他无意间就坐在了李广胜的位置,占了那把椅子。会开到快完时,李广胜却来了。他往自己身边一站,自己倒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怎么办。 最后不由自主的给李广胜腾出了那把椅子,而紧挨着的椅子别人都坐着,白发省当时站在一旁很是尴尬。那会,他觉得大家都在笑他,他好像偷了别人的东西被人发现似的。身边的尚军其给他让了,秋建平给尚军其让了,刘连舟给秋建平让了,看着就这么要一路让下去的样子,不知谁从后面拿了把椅子才没有再让下去。 白发省坐下后,看着一路让下去的情形想笑,但没有笑出来,只一脸铁青。李广胜让他继续讲,可他却不知说什么,就胡扯了几句,把话题给了李广胜,自己车黯然地坐下不出声。按理说,自己也当了多年的领导,应有些常识了,是不应有这样的失误。 白发省觉得自己已很少说话了,同李广胜没有多少话,就是同周连生也没有多少话了。按理他同周连生应亲近些,当年他俩同魏林科还是无话不谈的,可现在他知道自己不能说了。 某个事,自己给周连生说了,周连生做了,不满意的李广胜不说自己只训周连生,搞得自己给周连生不敢说个啥。周连生也不太听自己的了,知道听了自己的挨训的机会就多,他有了事也就不太再问自己,而会直接去问李广胜。 可不问自己时,一个事没做,李广胜不说周连生却又说自己,该管的事不能管好。自己心里也就气周连生,大家的关系也就工作化,没事了相互间也不说个啥,也知说不了啥。各人就待在自己的房中不出来。可李广胜三天两头又不在,自己又是个副校长,好多事他不在了,还是要自己拿个主意。 就象上回教委来检查,等的时间有些长,可刘连舟不在,也没人知到哪去了,自己做主就把锁子砸了。他回来后,本想说说,可刘连舟一开口就说给校长办事去了。骂也就不能骂,就有意晾他几天,没想他给校长说了几句话,让李广胜居然说了那一通话。白发省知道这些话是说给他和周连生的。他想让自己明白,自己只是个副的,不是法人,不是最终的决策者,更不具有人事权。自己所能干的事全在李广胜怎么用自己,而且是个受气的主。 校长是没有具体事管的,具体的事都划在自己的名下,可自己远不是想怎么管就能管的了的。所以他想说自己总会找到说的理由。细想想,自己和别人在面对李广胜时是一样的,在李广胜的眼中自己这个副校长和别人也没啥不同。 把这心里的难受说给魏林科时,他劝自己不要急,有了机会后再说。白发省就这么等着那个机会的出现,何时一所学校是自己说了算呢? 白发省这么坐在厨房抽着烟,想着心事时,听见了敲门声。开了原来是妻子带了杨建设过来。他招呼了声,把杨建设让进了房子。 杨建设说,也没事,顺路就过来坐坐。白发省的妻子说,坐坐就坐坐么,干嘛提那么多东西。杨建设倒一笑说,到老领导这儿来总不能空手。杨建设是白发省当政教主任时提的干事,在白发省手下干了好几年,这次按理是应提他的,可提了尚军其,只把杨建设提成副主任,杨建设嘴上不说,心里是有怨气的。白发省看的明这点,可这事由不了自己。 杨建设爱到自己这儿来,今儿也不知他来了要说什么事。就问他有啥事么?杨建设倒说的随便,说,没啥事,就看看老领导。白发省说,可不能这么说了。杨建设一句老领导让白发省似有警觉,他知道李广胜是反感老领导老属下这种关系的,自己今后还是要注意。杨建设说,咋不是了么,白老师。白发省说,都是工作关系。 杨建设说,白老师这一向好像有心事,我就来坐坐。白发省看了杨建设一眼说,我能有啥心事,就是有点没劲儿,我还想看看医生。杨建设说,我也有点没劲,累点也没啥,就是不舒服。现在周主任天天让我蹲班,我哪也去不了。白发省说,蹲就蹲么,不是还有个常宝平么。杨建设说,宝平也好,就是周主任当我面说个事,我又不好意思转身就给宝平说。而有些事,周主任只给宝平一说,我反不知道教务处的事,有时觉得有没有自己这个副主任都行。白发省知道这是给自己说话,就说,可不能这么说,你这副主任不是谁给的,是一级组织安排的,也是个领导。领导就要有个领导样,别想的那么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是要沉住气,没事了可以转转,不可把情绪挂在脸上,更不能因情绪影响了工作。 杨建设说,这他知道。又说他想给周主任说一下把教务处的工作梳理梳理,那些事他管,那些事周主任管,大家心里有个谱。不要搞的什么好像都可以管什么又管不了。白发省听了杨建设这么说,倒有了同病的味道,自己这个副校长何尝不是这样。就说,副职就是这样,协助一把手工作的。周主任是教务处的负责人,即使有分工,最终要问责还是他的,也就怪不得他啥事都要过问,都又似不管。你还是要积极协助,不过简单的分工还是要有的,现在学校不比当年了,学生多了,班级多了,教师多了,事也就多了,不是什么事周主任都能操上心的。我下来给周主任说说,做个简单的分工还是应该的。 白发省这么给杨建设说时,心里倒笑自己,可在杨建设面上不能让他感到自己这个副校长也是个摆设一样。杨建设听了倒似感激的说,这感情好,我看周主任一天到晚也不高兴似的,我又不好问。白发省说,他没事,当个领导就那样,总心事沉沉的。不过事也确实多,让人烦。两人正说时,听见有人敲门,杨建设过去开了。见是刘连舟站在门外,两人倒有些愣。 白发省说,是连舟呀,快进来。刘连舟也就进来了,说,杨主任也在。我老说来看看我老师的,总是个穷忙,今儿个倒有空就来了。白发省说,看什么看,不是天天见着么。 刘连舟倒不好说啥,就坐了。杨建设说,白校长还是你的老师?刘连舟说,是,而且还是我的恩师,我是在白老师给我当班主任时成绩大有起色,要么那能考上陈师?白发省说,连舟,你把我的作用说的太大了,什么恩师,一切还是靠你自己的。这时间也真是快,一晃十多年了。刘连舟说,时间也就是快,当时的白老师就似我们这般的年纪,身上总有股生气。只那时,白老师刚有了小孩子挺忙的。杨建设说,能不快么,当年的学生都和老师一起工作了。白发省说,时间这东西就是怪,往前看时间还长,向后看几十年转眼就过去了。三个人就这么说笑了一阵。 白发省问,连舟有啥事么?刘连舟说,没啥事,就是来坐坐。我都不好意思,这么多年了,还没看过老师。杨建设看刘连舟的样子似有话给白发省说,就说,白老师,我还有点事,就不坐了,让连舟陪你再说些话,我先走了。刘连舟说,你急什么?杨建设说,我真的有点事,你不用急,来了就好好坐坐。白发省也留了下,见杨建设一定要走,也知他为啥就没有强留,就说,要走也行,今后有空了再来坐。 两人要送,杨建设没让。看杨建设走了,两人才又重新坐下。白发省说,到政教处还习惯么?刘连舟说,还可以。白发省说,年轻别急,少说话,多干事。刘连舟‘嗯’声说,我记下了。我这次来是向你道歉的,上回那事,我后来才知道在行政会上校长还说了些话。 白发省见刘连舟一下子就说这事,就说,连舟,过去的事,不要提了。你今儿个能来,就说明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师,别的话说多了还见外,我知道那事怨不得你。刘连舟说,白老师,话虽这么说,可事是因我而起的,是我不对。白发省说,人么那能想得那么周全。别说是你了,校长要我干个啥,我也会急急去做的。你千万别有啥想法,过去了就过去了。刘连舟说,白老师,我刚干事,有做错的,不对的地方,你千万要说。那事后,我见你和周老师不跟我说话的,我就急,有时心里也怨校长,批评我一下就行了,干吗胡乱发火。 白发省说,怎么能说校长胡乱发火呢,他有他看问题的角度。我和你周主任没啥,你别多心。你还是我的学生,我和你那能不说话?不过学校的事是一盘棋,校长虽说是核心,可工作终是要大家干的,做事时除了要考虑校长的意思外,也要照顾到大家。刘连舟点点头说,老师,你说的对,我有时做事就是欠考虑。白发省笑笑说,年轻人么,都一样,多锻炼锻炼就好了,来吃苹果。 刘连舟心情也有些好似的说,老师,你说咱校长这人,要说好也好,可发起脾气来让人受不了。白发省说,连舟,校长有他的工作作风,这不是咱们谈的。你媳妇在阳柳小学还好?刘连舟见白发省避免同自己说校长就说,还好,就是爱同我吵嘴。白发省说,小夫妻吵嘴也正常,我听说她舅在县上是个有影响的人物。刘连舟说,也谈不上什么影响的,前几天红玉在城里培训,我去了。过去见她舅挺凶的,这回人倒和蔼。 白发省说,他对你当然和蔼了,你也算是外甥了。两人就这么说笑了好一阵,刘连舟还想聊,只看白发省有些困的样子,就知该走了。站起来说了。白发省说,急什么,再坐会。刘连舟说,不了,这回知道地方了,没事了可就常来。白发省说,我也闲,没事了多来坐坐,可别再提东西了。刘连舟说,白老师你太客气了,在我心中,你是我的老师要比你是我的领导更重。白发省没说什么,笑笑说,走好,我就不送了。 刘连舟回到阳柳,秋红玉不在,回娘家了。他呆着也没意思,心想同莫船他们好久没聊了,就想过去坐坐。 来到学校,发现他们都在唐丽丽房中打牌,刘连舟过去,见了就说,你们好热闹呀。唐丽丽说,刘干事来了,坐。别人也没有问。听唐丽丽这么说,心知是有些生分了。可自己还是要随这个俗,就说,来哥给你看牌。唐丽丽白了刘连舟一眼说,想得美,给别人看去。刘连舟还是坐在了唐丽丽的这边,这边也有地方。 方春华和愚同是一家,看样子他俩倒赢了丽丽和莫船。刘连舟想和他们说说话,可见他们玩得欢倒不好打搅他们。自己看着又无趣,想走又不好走,就坐下看。这回唐丽丽的牌倒出奇的好,一揭完牌,丽丽就说,你们这回可死定了。愚同说,你别吹牛了,有本事就拖光让我看看。唐丽丽说,拖就拖,谁还不敢拖怎么? 唐丽丽就一连拖了几把,果然厉害。可手里的牌再拖就有些乱,就问莫船,我还拖么?莫船说,拖,怕什么。唐丽丽说,可我再拖就拖光了。莫船说,你拖光了,我拖。唐丽丽就说,好,我拖。 果然唐丽丽拖完了,莫船又接着拖,直将方李二人拖垮。最后一拖时,唐丽丽笑着说,真想不到,你真的能拖的一点不剩。刚说到这里时,李愚同突然大笑了起来。方春华说,你又咋了,笑什么?愚同说,我不敢说,一说,你们就会笑,丽丽还会骂我。唐丽丽说,我又骂你什么的,说说看,别一个人偷着乐。愚同笑着说,那我可说了,可不能骂我。方春华说,别买关子了。愚同说,那我可真说了?唐丽丽说,说么。愚同一笑说,我拖,我再拖就拖光了。你拖光了我拖,你真的拖的一点不剩。 刚说到这,大伙就笑了起来,唐丽丽的拳头也就打过来了。愚同说,你说了不骂的,怎么还打?唐丽丽说,就你聪明,脑子有毛病。方春华也笑着说,你也真是,就会想。几个人又不由得笑了。 正笑时,尚军其进来了,问,笑什么,好热闹。刘连舟也觉得好笑,就说了,尚军其也笑了。刘连舟说时,唐丽丽瞪了他眼。尚军其笑完后说,走打麻将去,唐老师叫人打,还差两人。我知莫船愚同是好手,就来叫了。 愚同有些不想去,可看尚军其非让去的样子,莫船也说去打几圈,两人就跟尚军其走了。刘连舟看着时心里有些不舒服,自己也算政教处的干事,可尚军其就当自己不在似的,别说叫了连话都不和自己说一句。可有气还得忍,就没话找话的问唐方两人,莫船打麻将还凶?方春华说,也不知咋的,他这一向玩疯了,夜夜打的不停,带的愚同也跟上打。刘连舟听了没吱声。 唐丽丽说,不玩干什么,这学校有啥意思。打打球李广胜说,几个人说说话李广胜也说,动不动就骂人,就他能。我看他骂的越厉害,大家越就这样子。你不见白天黑夜各人呆各人房子那乏味,可又不能干啥,也不能走动,这破学校只会整人。我说刘干事,就你有精神,你不陪秋红玉跑这儿干啥?刘连舟说,跟你们聊聊。方春华说,跟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刘连舟望了眼方春华,见方春华也低了头不说话,就觉得无味。说,那好,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了。方春华说,没事再坐会么。连舟说,不了。就起身走了。 刘连舟走后,方春华说,丽丽你嘴利,连舟被你说的。唐丽丽说,我说他啥了?不过也活该,你没见他当个干事,尾巴翘的。给咱们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动不动还李广胜怎么说,李广胜算什么?方春华说,你小点声,现在就这样了。唐丽丽说,我咋觉得这学校越来越不象学校了,他李广胜什么都要管,谁都不行,就他行。咱又不是为他工作的。 方春华说,你哪来的那么多气?莫船说了,他说他的,咱做咱的不就行了。唐丽丽说,行啥?他就是不让你做你的。方春华说,我看莫船那样子,也是无聊,也不知他和愚同咋了?唐丽丽说,我看他俩是集体失恋。方春华听了倒笑了说,能失恋倒好了,我看他们是集体丧失了爱的能力,除了和咱俩说话,同别人只知道玩。唐丽丽说,那天我在愚同的房中见他不停地写毛笔字。我问咋了,他说烦。能不烦么,这生活。对了,你真的腊月结婚? 方春华说,我也没不结的理由呀。唐丽丽说,可听口气很不情愿的。方春华说,不结还等什么?结,这也是一件事。结了,好多人就放心了,我也就心静了。我看你也早结。唐丽丽说,我同谁结,和他么?方春华说,不和鲁大雄和谁?我看人家对你挺好的。唐丽丽说,结了能改变什么呢?呆在这鬼地方。他要娶我,先把我调到关府去再说。方春华说,你呀! 第55章 读书有屁用,还是结婚吧 同唐长明打牌的那晚,莫船的手气出奇的好,连糊带炸,又坐高庄。虽一二四的打,到夜里不打时也赢了一百来块。 唐长明对输赢倒没什么,边打牌边同他们聊这聊那的,很有兴致。他半年没来,来后人似变了,对谁都热情,又是工会的负责人,对老师的事很是上心,大家也就敬他。 四个人中,唐长明不只年长,而且在阳湾待的时间也长,又是本地人,在阳湾很有人缘。莫船知道当年他同魏林科他们争了回,没有成,此后一直对这些事就淡漠了。莫船谈不上了解他,而且对他还有点摸不来的感觉,只平时看他有威望也有城府,套句俗话是个水深的人。就像今晚刚来时,也只当打麻将,可边打边聊时,莫船隐隐觉得今晚这牌不是白打的,只看不透是为了啥。 想不明也就不去想,只用心打牌。到夜深时大家也困了,唐长明说,今儿个就到这,莫船手气好呀,明儿个可要请客呀。尚军其也这么说。莫船就说,没问题。大家就散了。 回来时愚同问,今晚赢了唐老师,觉得咋样?莫船说,人么,就那样,谁还不放松些。愚同就笑笑说,那明儿就等你请客了。莫船笑笑没说话。 第二日,莫船去给尚军其说,尚军其说,晚上,中午时间紧。莫船说也行。中午时唐丽丽跑来问昨晚打牌的事,莫船说了。唐丽丽说,那可不能落下我。莫船一笑说,哪一回少了你,今晚把春华也叫上,都去。唐丽丽问,还有谁?莫船说了。丽丽说,那我们去怕不好。莫船说,没什么的,再说了,这还由不了我么?唐丽丽说,你这么说,我们可就去了。好久没聚了,吃过咱们再到迪厅乐乐。莫船说,行么,到时看。 到了晚上,他又去给尚军其说。尚军其说,等会,唐老师正同一个人说话。莫船就又等了会。丽丽倒有些没耐性的说,吃个你的饭真是麻烦。莫船就又去问了,尚军其说,也知咋的,唐老师和人吵起来了,要么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来。莫船想想说,也行,那就在天苍饭店,你们快点。莫船他们四个就去了天苍饭店。 菜刚上时,尚军其和唐长明来了。唐长明见他们四个就笑,说,我本不来了,吵了一架也没心情了。可军其说你们四个再等,我就有气也来了,你们四个不一样呀。唐丽丽说,我们咋不一样了,唐老师?唐长明说,这学校年年有新人分来,同年来的关系好本正常,可像你们四个,几年来一直这么好,就少了。 大家一听这么说,也笑了。愚同说,我们几个臭气相投。唐长明说,这我倒看不出,你们是各有特点。丽丽活泼开朗,春华秀气文静,莫船豁达大度,愚同机敏沉稳。莫船也笑了说,性格是有些表面的差异,但骨子里是相同的,那就是实在简单。唐长明一笑说,这简单我倒不懂,但实在确是这样的,几个人要长期相处,没有实在这一点是做不到的。愚同说,你把我们说的好的不行,来咱开始,喝酒。莫船也说喝,就举杯邀请了大家,这就喝开了。 唐长明也放的开,谁敬的酒也喝,这一喝两喝,话就多起来。唐长明很关心的问了他们各自的家庭和个人问题。听了后,一个劲的说好,大家也就很随意的聊着。 今晚,唐长明的兴致极高,不觉间喝得有些多了。尚军其说,我看唐老师有些不行了,大家少喝点。唐长明说,我行,谁说我不行了。说时又喝了一大杯,终有些不支。莫船也看唐长明喝得多了,就说,军其,咱们下回再喝,今晚就到此为止。尚军其就说行。说着就去扶唐长明,可有些扶不动。莫船愚同就去帮忙。唐长明还不想走,但终是被他们几个扶回了学校。 走时丽丽问,你们这就走呀?莫船说,那你们在这儿等会。我们先扶唐老师回去。他们扶唐长明回了房子,安顿好后,莫船说,军其,唐老师没事。尚军其说,我也不知,他平时绝不是这样的。莫船又看了眼唐长明,对尚军其说,那你再陪陪,我和愚同先走了。尚军其说,你们去,没事的。 走在回饭店的路上,莫船问愚同,他咋了?愚同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一直为人谨慎,像这样子在我们面前喝醉失态倒反常了。我也有点想不通。莫船说,唐老师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不会无故这样的,只我也看不透为啥。愚同说,想不通就别想了,她俩还在等呢。这一路就紧走过来。 到了饭店,大家也无心吃了。莫船一个人喝了两口闷酒,开了钱,几个人就到了迪厅。莫船却有些提不起兴趣,只同方春华跳了曲就坐在一边抽烟。唐丽丽问,咋了?花点钱就心疼了。莫船说,自然么。丽丽你给大家唱个歌。丽丽说,我不唱,看你们都没精神的。说时也坐下了。莫船看大家没了兴致就说,既不玩了,咱就走。唐丽丽一赌气,转身先走了。 回到学校,莫船没有回自己房子,到了愚同那儿,往床上一躺,叹了口气说,唉,这生活。愚同看了眼莫船说,你结婚算了,人家尚萍梅那点不好。平时看你还不错的,其实也只一个书呆子。有能力就离开这儿,没有就结婚算了。结了婚好好待着,别再叹气。别人上了,嘴上不说,心里也不痛快。要我看,你事业,婚姻一个样,全眼高手低,只会麻醉自己,有什么意思? 莫船气得说,说我哩,你咋不结婚?愚同说,我就结,年前不结,年后结。莫船问,同谁?肖明侠吗?愚同说,我是想和肖明侠结婚,可人家提的条件我做不到,我再同她谈谈,若再不成了,就拉倒,找个农村的结了算了。想想就干的这事娶谁还不一样,我也快二十七的人了,也就那回事了。读书有屁用,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的,又没个啥盼头,还等啥?只剩下教书那点乐趣了,也被搞的只有分数了,有什么意思?不结婚还干啥? 莫船说,你给我发什么火?有本事去改变了。愚同一笑说,我有本事就不在这儿听你叹气了。莫船又叹了口气说,咱们是有些天真了,凭咱们啥也改变不了,反被人改变的不成。社会还是要李广胜那样的人,咱们是不该看不惯人家的。结婚就结婚,咱真的不如人了么?愚同也不搭腔,只练他的毛笔字。看愚同这样子,莫船也无聊,就走了。 回到房子,半天睡不着。一会想到尚萍梅,一会儿想到唐丽丽,一会儿又想起柳虹,还有崔宁宁和现在班上一个叫杜文婷的女生。最后竟还有方春华。想着她们时,不由得意淫起来。她们一下子全望着自己笑。莫船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最后,让莫船动心的居然是那个叫杜文婷的女生。她文静,腼腆,而又身段丰盈,倒让人感到迷醉。崔宁宁这个死丫头也不知跑哪去了,倒好几天不见她人了。这么胡思乱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日起来到教室,走过杜文婷的身边时,倒不由驻了脚,看了好一会。她穷着一件紧身的羽绒服,头发高高的梳成一个马尾巴。两片厚厚的嘴唇,不住的抖动,脸红朴朴的。看着时莫船倒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一日里,神情有些恍惚。下午没课时,一个人在房中坐着。坐着坐着,突然觉得自己应到西坡小学去一趟。这心思一动,就难以再坐住,找了辆车子,就走了。 到了西坡小学时,尚萍梅她还上课,就等了会。直到看她们放学,送走孩子。尚萍梅也看见他了,但没有来打招呼。 她回房时莫船跟了过来。尚萍梅转身问,你来干什么?不是咱们没什么谈得了么?莫船也不搭腔,一直跟着她进了房子。自己倒了水,洗了把手,脸,又梳理了下头才坐下。坐下后,就看着一直在看他的尚萍梅。两人这么一个盯一个的好半天,尚萍梅说,有什么事就说,等会还要开会。 莫船说,想请她吃一顿饭,想告诉她一件事。尚萍梅说,吃饭就免了,有话就请讲。莫船说,我要结婚。尚萍梅有种被羞辱的感觉,眼也有些湿的说,我知道了,到时我会送上一份厚礼的。莫船表情没有变的问,你不想知道新娘是谁么?尚萍梅吼道,不必了,你可以走了。莫船说,不,我就是来告诉你那个新娘是谁的。尚萍梅说,是吗,我非知道么?莫船点了点头说,是的,因为她和你有关。尚萍梅倒冷静了似的说,那说说看,怎么与我有关?莫船站起来,走到尚萍梅跟前说,看着我。 尚萍梅抬头看了眼莫船,见莫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心里倒有些怕的说,你要说就快说。莫船说,那个新娘就是尚萍梅。尚萍梅倒笑了,说,这样的玩笑不好玩。莫船说,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尚萍梅说,难道不是吗?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不结婚。莫船表情依旧的说,这是我料到的,可我要结,那个新娘只能是尚萍梅。尚萍梅低了头,眼似更湿了些说,你可以拒绝我,但我希望你还能尊重我。这时铃响了,尚萍梅擦了把脸,转身走出了房子,没有看莫船一眼。 会开了有半个小时,尚萍梅回来时,房门时是紧闭的。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加快,推门时,手有些迟疑。但还是把门推开了。 房子里没有人,她的心突然有些凉。就四处找,希望能找到些什么。但没有,什么也没有,那怕一张纸条。 尚萍梅一屁股坐在床边,双手捂着脸,不让眼泪流出来。就那么坐了好久,双手还是被泪水沾满。心情有些平静时,她抬起了头,突然看见门后有一行有力的粉笔字,我的爱人,基督饭店等。 尚萍梅不知怎么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她就那么站着任凭泪流满面。那晚,尚萍梅本想让莫船留下来,莫船没有,说,那样对她不好。尚萍梅说她不在乎。莫船说,他在乎。莫船亲了又亲她,骑车在夜色里一点点的消失了。 尚萍梅回到房中,没有洗就上了床。想着他们两个多月前,不欢而散的几次谈话。这些谈话让尚萍梅觉得自己受了伤害。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向谁敞开过心菲。现在敞开了,别人说不行,不要。最后一次她骂莫船也是势利小人,让他再不要到西坡来了。 莫船说他不来了,还为她被伤害向她道歉。听着他的道歉,她的心更痛。两个月里,尚萍梅想让自己忘掉他,可越想忘,却越忘不了。只有尽力的做事,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可那个该死的人好象扎根在她心中,就是踢不出自己的心头。盼他来,可一天天的过去了,他没有。想去看他,又没有勇气。后来,时间越来越长,还以为他出事,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他很好。 尚萍梅已经彻底绝望时他来了,来了说他要结婚。自己的心就冷,又说娶的人就是自己,尚萍梅以为他又在戏弄自己。可看他的样子又不象。自己开会时就想,如果他能留下来,就是真的了。可回到房中,他不在,而且什么也没有留下,自己的心就死了。 谁知在自己已接受这个现实时,从门后看见他写的字。坐在床上的她又看了眼门后的那一行字。她想自己这半天时间里的情绪变化。想是把那行字擦掉,还是留下它?想了想还是留下它,这是一个见证,自己每晚要看着那行字入睡。 她到饭店时,他在等她。她问,你知道我会来?他说,是的,他有这个信心。吃饭时,尚萍梅很少说话,全是他一个人在讲。莫船讲他的顾虑,讲他的矛盾,讲他在学校的苦闷,在苦闷中对她的思念,以及几次想来却又不敢的软弱。也讲两人间的不同,因了这不同而有的摩擦。他边讲边喝,喝了不少的酒。尚萍梅让别喝了,她把手按在他手上。他抓住她的手说,他不是个出色的男人,让她想好。 尚萍梅说,不是说女人是男人的学校么,以你的聪明,会成为一个好学生的。莫船看着她,眼也湿了。 第56章 老师结婚是学校一件大事 方春华最终还是同意今年结婚。 仔细想想她同薜心海的关系也没什么不好,除了两人不在一起外,薜心海至少是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既然决定结婚了,而且照关东人看来是嫁到山里去了,也就不用讲什么排场了。不过薜心海的想法,倒还是要用了心去办这婚事。两人商量的结果还是在薜心海的学校结的好。 这学校在县城,好多事也好办些。定下了结婚的地方,两人就想结婚的日子。想来想去,还是在元旦结的好。 这样定了才给方春华的家人说。家人的态度,方春华知道,心里即使不愿意也只能依了女儿了。哥虽反对可也知道只能如此了,倒说他无论如何元旦会回来的。薜心海照关东人的说法下财时,拿来了三千元,还给方春华买了三金。而且话说的好,不要陪啥东西,陪了还要拉到关南去,很麻烦的。同父母商量时,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去?到关南,从关府走要有九十公里的路,阳湾到关府四十公里,而春华家到阳湾也有四十多公里,这就一百七十多公里的路了,单趟车程就要近三个多小时。 路远,车自然是不能叫多的,大体的计划是一辆小车,一辆大巴。方春华的家人也只能主要的亲戚去一下,去了也不能象阳湾这儿吃两顿,只能一顿中午的酒席。方春华的父母不能说什么,只有这样。而且说大巴车他们找也免得多跑路,薜心海提前一天下午坐小车到就行。 方春华听时不知是喜是忧,结婚看来也是件麻烦的事,让所有的亲人都受了累,还不如两人出去简单的转转,可这一切由不了她,她知道这倒底不只是他俩的事。 这些事定下后,方春华拿不定主意,给学校说不说。同莫船商量时莫船说,肯定要说的,你元旦只三天假期,你婚假还不请一周。你要不说,怎么请假?你先给唐老师说说,看学校的意思。学校要去的话,去个领导,唐老师也行。教师么,别人也就不去了,我们几个代表一下就行了。要么你让在大会上讲讲,有心的人上了礼,你回阳湾后,请一下大家也行。方春华听了,想想也只有这样才妥,就说行。 她跟唐长明一说,唐长明十分热情的说,这怎么能给学校不说呢?大家能不能去是一回事,你不说就是你的不对了。好了,你给校长也说说,下来我和他沟通一下,看怎么去的好。你结婚也是咱们学校一个大事呀。 那周例会,方春华也象别的有事的老师一样买了香烟和瓜子交给了唐长明。开会前就发了下去,大家边吃边就一片喜气样的。唐长明说了事情后,李广胜讲了话。李广胜话倒说的大气,他说,咱能不能去是另一回事,但方老师是咱学校的一员,又嫁了这么远,咱不能失了礼节,咱也是方春华老师的娘家人呀。啥是娘家人我就不说了。 最后又说,咱每个老师的事,就是学校的事,办不好也有损咱学校的形象。学校决定由唐主席代表学校前往祝贺,别的老师看情况而定。又补充说,手续就在莫船和唐丽丽老师处办理。并当场上了二十元的礼。 在校长的带动下,大多数老师都上了礼。他们几个本商量着给买个东西的,也不知买什么好,一个人就上了五十元的礼,唐丽丽还给买了一束花和一对花瓶。愚同说,他元旦实在有事,去不了。就定下莫船、连舟、丽丽他们三个人去。 一切似准备好了,方春华的心倒有些不安。虽说自己没想结婚有多气派,可这终是一件人生大事,总怕有什么还没想到的。唐丽丽和莫船也一个劲的问她,只同薜心海到底是远,电话联系又不方便,有时方春华也不知怎么才算好。 婚期快到时,薜心海叫她上去了一回,看看新房和别的东西。她去后,心海问她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方春华也想不来,看薜心海心也细,该想到的似乎都也想到了。可方春华看着总有些陌生,这儿怎么能成为自己的家,这儿能成为自己的家么?她有些说不来。 结婚的前天下午,薜心海坐车和他一个嫂子来到了方家庄。他们间又没个媒人,所以好多风俗也就省了。方春华的父母亲虽说答应薜心海不陪啥的,可又怎么能不陪。虽没什么大东西,小东西做的买的还是不少。她的哥哥也已回来,给她送了一条纯羊毛毯,还给了五百元钱。方春华不要钱,说给父母。哥说,父母你就别操心了,这钱你要拿上。方春华心里就热。 只家里的气氛倒有些闷似的,父母亲只一个女儿,还嫁这么远。气得奶奶说,关南再远,还在咱中国,有什么伤心的。娃娃结婚多喜气的事。夜里来的亲戚女眷倒不少,按农村的习俗,由她大姨给方春华开了脸。一切准备好,就等明早起程。 大家劝方春华睡一会,可她怎么能睡的着。就要这样离开她长了二十年的地方,她的心实在有些不甘。可女人终是要离开的呀。 坐在车上,薜心海抓住她的手。她看着越来越远的方家庄说,能下点雪多好。薜心海说,关东不下,关南就下了。 由于要在阳湾接人,车就从河南走。在古渡口接到唐长明,莫船,丽丽和连舟,春华让丽丽同她坐在小车里,陪着她。 车离了阳湾就一路没有停,紧赶慢赶到关南时已十一点。车先开到了关南中学,学校的老师都在大门口等。一见车来,就放炮招待,搬东西。知几的亲戚还看了下新房。 新房倒好,是一个小套间,外面是个大厅,摆有家具沙发,里间是个小卧室,布置的还可以。别的人在校园转了转,这倒底是县中,从规模和建设上看都还不错。然后就到了酒店,参加婚礼。 婚礼上,男方的校长,书记都讲了话,唐长明代表女方单位讲了话,方春华的哥哥方春明代表娘家亲人讲了话。所有话语都很热烈,也很感人。婚礼就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中进行。 关南人豪爽,薜心海单位的领导和他的几个哥哥提了酒瓶满场子敬酒。唐长明也去回敬,方春华的哥哥也是。这一敬一喝就更有了气氛,莫船也喝了不少。 方春华和薜心海来敬酒时,莫船说,心海你好有福气。丽丽倒叫了声‘姐夫’,让薜心海一定要对她姐好,不好了,他们几个可不答应。虽看起来都是笑话,可听在耳里让人心热。薜心海笑了,说,一定的。方春华也笑了。这顿酒席一直吃到下午两点多。 该走了,方春华有些孤寂的样子。丽丽说,春华姐这可就把你一个人留下了。方春华说,要么你留下陪陪姐姐。唐丽丽一笑说,这可陪不成。莫船说,关南挺好的,山青水秀。做女人真好,一生可以熟悉两块地方,拥有两个故乡。刘连舟说,别伤心的样子,结婚是喜事。我们这就走了,你也别急着来学校。方春华点点头,又和别的亲人去话别,好个一步三回头,看了让人难受。终于上车了,唐丽丽看见春华姐抹了一下要流出来的眼泪。 走在回去的路上,唐丽丽说,远啊。莫船说,是远,可远有远的好处。什么叫出嫁,这就是。想想当年王昭君和文成公主走时的心情,该有多复杂。 唐丽丽没有说话,看着这冬天的山,一座连着一座,心想不知春华姐把这山要翻多少年。莫船也没有说话,只看着这些山出神渐渐渐大家有了困意了,也就睡了。 到了关府,唐丽丽下了车,她不知去先找鲁大雄好,还是先找白娟好。想了想还是去找鲁大雄。 毕业好几年了,各人有了各人的生活,不打招呼的去,是会让人烦的。鲁大雄元旦前就对自己说了,元旦时要带自己好好转转。丽丽说自己忙,一个姐结婚她要去。气得鲁大雄直揪自己的头发。可他越这样越让唐丽丽有气,一个男人平时挺豪气的,可在自己面上总这样。这么想时就上了辆出租车,到了铁路家属区。 鲁大雄调到关府有半年了,唐丽丽来过两回。只鲁大雄住的是单身楼,一个房子里有两个人,不很方便。唐丽丽到了单身楼找到鲁大雄的房间,门开着,但没有人。问了下隔壁的,说是鲁大雄刚下去,让她等会,他就来了。唐丽丽就等着。果然一会儿见鲁大雄提了东西,噙了根烟,大不咧咧的上楼来。 他一看见唐丽丽,便有些慌张的吐掉烟,紧跑几步到了跟前说,我想你会来的,我哪儿都没去,就等你。唐丽丽没说话,进了房子朝他的床上一坐说,你不回家。鲁大雄说,回阳湾干什么,你又不在,刚刚回来。唐丽丽点了下头,说,关南可真远,我姐可真有勇气。鲁大雄说,你姐都嫁那么远,关府可没多远。唐丽丽说,可我不是我姐。再说了,我姐夫可是个值得女人托付一生的男人。鲁大雄说,我就不是?唐丽丽说,我不知道,大雄,我的事怎么样了? 鲁大雄说,你别急,我给我叔说了,他说他办,不过要等个机会。还说让咱们先结婚,结了婚调起来就更好了。唐丽丽说,结婚往哪儿结,就你这单身楼?鲁大雄说,房子的事我也问了,单位的房只分给结婚的,咱若领了结婚证,我就好申请了。单位也盖新房,可没结婚还排不上队。唐丽丽说,你说来说去,就要哄我结婚么?鲁大雄说,我可是真心想和你结婚,结了好多事就好办了。 唐丽丽看了眼鲁大雄说,大雄,你能对我一辈子好么?鲁大雄说,看你说的,咋不能?你常说我一个大男人,咋在你面上老拘束的不成,还不是怕你么,我怕过谁。这怕你,你说为啥来,能对你不好一辈子么?听鲁大雄这么说,唐丽丽倒笑了。 鲁大雄说,我有时也气自己,不论在阳湾还是在关府,在兄弟们中我说话没有不管用的时候,可就在你面上不行了。唐丽丽说,又吹了,你那些兄弟我又不是没见过。我也不是不愿意结婚,就怕你不能对我好,你若说的是真心话,结婚证可以先领,等有了房子咱再办事。鲁大雄眼一亮说,真的?唐丽丽一笑说,看把你美的。 鲁大雄说,那咱啥时定亲?唐丽丽说,你看着办。反正你到我家也去过,我父母也没意见的。鲁大雄说,这就好,我马上通知父母,要么咱这几天就定。丽丽说,再急也不急这几天的,等我放了假,咱定。鲁大雄说,好,这次你来了咱就买些定亲用的东西。唐丽丽说,你倒有钱,口气不小么。鲁大雄说,只要你高兴,钱不成问题的。唐丽丽说,我可不要黄金的,不是钻石的,也要白金的。鲁大雄说,这好说。现在怎么办?走咱吃饭去,吃了,我带你好好玩玩。 唐丽丽说,我倒不饿,就想洗个澡,可又没带换洗的衣服。鲁大雄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去给你买。唐丽丽就笑,两人收拾了下就离开了单身楼。走时,鲁大雄把一卷钱往兜中一装。 两人到了街上,鲁大雄陪唐丽丽买了换洗的衣服,就去洗了回澡。丽丽洗澡时鲁大雄就一直在外面等着。洗完后,鲁大雄接了唐丽丽,又将她换下的衣服放回去。这才带了丽丽到了繁华的市区。他们吃了火锅,滑了旱冰,又到舞厅跳了回舞直到半夜,两人才尽兴的回到了住处。 两人交往这么久了,鲁大雄亲过,抱过唐丽丽,就是没有在一起过。不过今夜唐丽丽是想同鲁大雄在一起的。虽然同住的那个人不在,唐丽丽还是问,咋睡?听唐丽丽的口气鲁大雄就说,听你的。唐丽丽一笑说,真的?那我睡你的床,你睡那个人的床。鲁大雄有些紧张的走过来,抱住唐丽丽说,都要结婚了还这样,我想你都想疯了。你不在身边还好,你在身边了,还这样,我可睡不着。 唐丽丽捏了一下鲁大雄的鼻子,面带认真的说,不是说听我的吗?鲁大雄看着唐丽丽不知说什么的好,象犯了错的把头扭一边去。唐丽丽看着时倒笑了,抱起鲁大雄亲了起来。 夜里两人就住了一起,唐丽丽把自己交给了这个准备托付一生的男人。 莫船元旦那天回到阳湾时,天色已暗了下来。他没有回家,径直来了学校。走前同尚萍梅说的,两人第二天一同到县城去。 刚到学校时,他看见一个人在花坛哪站着。莫船也没有在意,就径直朝二楼走去。可走到门口时,感到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一回头,才发现是尚萍梅。 莫船倒吃了一惊,说,你怎么在这儿?天都黑了。尚萍梅说,她来阳湾有点事,办完了,知他要回来,就来坐坐。莫船问她办什么事?说着就开了门,两人进了,坐下。 尚萍梅说,这事同你没有关系,你就别问了。莫船笑笑说,好,我不问了。可天黑了,你咋回?骑了车子,还是坐车来的。尚萍梅说,坐车来的。莫船说,那等会我找个车子送你回,还没吃饭?我虽说坐了席,可现在倒饿了,要不咱们吃点去。尚萍梅说,我吃不吃无所谓。莫船说,这是啥话,饭总是要吃的。边说边起身洗了把脸说,走,天也冷了,一人吃碗羊肉泡。尚萍梅也没说不行,就跟了莫船出来。 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饭馆,一人要了一碗羊肉泡,尚萍梅吃不完,剩下的全让莫船吃了。回到房中,坐了会,莫船说,你在,我去找车子。尚萍梅说,我不回。莫船说,咋了么?尚萍梅说,今晚回去,明早还要来,多麻烦。莫船腾的笑了说,你说老实话,来办什么事?见莫船笑了,尚萍梅的脸一红说,你别问了,我啥事也不办,就来等你,我四点就来了。 莫船见尚萍梅红了脸,走过去摸了摸说,嘴能撒谎,眼可骗不了我。不回去没事,父母不操心么?尚萍梅头一低说,我给爸妈讲了,说今下午就到我哥那里。莫船抱着尚萍梅说,又骗人。尚萍梅说,我就骗。莫船说,我也舍不得你走呀,可又怕伤着你。尚萍梅把头往莫船的怀里更深的埋了下说,我不怕的。 夜里躺下,莫船感得到尚萍梅的紧张和羞涩。莫船抱着说,我也想你,可总觉着这样对你不好,要不咱再忍忍,等咱结婚那天我再要你。尚萍梅爬在莫船的怀里说,我们早已结婚了,就在那天我看见你写在门后的字时,我已将自己嫁给了你。那晚我就想将自己给你,可你走了。今天我是做了准备,鼓了勇气来的。我下午洗了澡,换了衣服,就为你。 莫船听着时,心里就动的厉害,抱着尚萍梅吻了好久。然后慢慢地脱了尚萍梅的衣服,也脱了自己的衣服。当尚萍梅一对饱满的乳房贴上莫船胸膛时,那种融化让两人都不由紧张起来。 第57章 世事就藏在钱里面 元旦那天,愚同的确有事,这事就是肖明侠跟他回关北老家。 为了说动肖明侠,两人吵过闹过也冷战过,可愚同还是要回过头来找肖明侠。虽说不行了拉倒,找个农村姑娘也行的,可这农村姑娘也不好找。再说呢,心里也已放不下肖明侠,也知肖明侠的心里放不下他。 在冷战的日子里,肖明侠心里也难受。第一次去愚同家时,肖明侠是越走心里越凉。可想自己终不在此生活也就没太在意。只父母回来后坚决不同意。自己同父母亲生了一肚子气,父母见自己铁了心似的,心就软了。肖明侠知父母疼她,同意是同意了,心里终有些不愿。而这不愿也是为了自己的好。 说到结婚就给愚同提了那些条件。肖明侠知道这些条件不是太过分的,再说也不能让父母没有面子。可给愚同说时,他就气,就同自己吵,问让他到哪里去弄两万元钱?还说了自己爱钱爱虚荣的话,让自己不如去寻个有钱人。看愚同这样子肖明侠也就气,本来为了让父母亲同意自己已有满腹的委屈,要向他说的。可倒好,到头来却是她的不是。父母怨自己,愚同也气她,说她不理解他。 肖明侠就真的有了气,说那就算了。她自己去找个有钱的人,他也可以去找个不要钱的媳妇,这就谈崩了。 后来愚同来过好几回,可每回都似怨自己的不行,肖明侠也消不了气,就说,没谁逼你,你可以不娶我。听自己这样话,愚同的态度就更生硬,那生硬的态度就好像自己做了多少对不起他的事。肖明侠从内心里真感到有些伤心 她气愚同从不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若他尽了力的去做,肖明侠的心至少是种安慰,万一做不到了,自己不会怪他的,反会说服父母亲,可他这样了就让自己为难了。结果只能是愚同越这样,肖明侠越搬得硬。愚同见肖明侠不松口,一赌气,居然说算了。肖明侠也只能说算了就算了。 这一下子两个人就一月多不说话,肖明侠难受,李愚同更难受。 难受的日子里,愚同一会儿想肖明侠的不好处,一会儿又会想到她的好处。想她的好处时,又想到哪些自己难以做到的条件。这两万元自己是拿不出的,家里能出点,可绝不会太多。凭自己这点工资是不可能的,只有借了,可借了用什么还呢?又向谁借呢?肖明侠非要这样不是为难自己吗?愚同不知肖明侠是不是不想嫁自己了。有时想还不如当初跟了杨艳去。可想来想去,仍是放不下肖明侠。 愚同他们组有个叫尚明英的老师,年纪有四十几,平时爱同愚同说些话,愚同就把这些烦心事给尚老师说了。 尚老师说,你呀,别怪人家,我看你不对。别说人家肖明侠上过学有工作,就没有工作的农村人,这些条件也没个啥。你以为养个姑娘容易么?咱中国的现实就是姑娘一出嫁就跟男方走了。说白点至少结了婚肖明侠挣的钱就是你的了,你说人家父母养一场女儿图个啥?几千元的彩礼放在咱这里的农村是贵了点,可放在城里有个啥,少得很。再说,你这娶得可是带薪媳妇。愚同,如果两人没有别的啥,只为这的话,还是要好好谈谈。 愚同说,我也不是可惜钱,有钱不愿给,可我没有钱,依咱的工资又没个啥盼头,你说咋办?尚老师说,你说真心是个啥?你若真有钱了,倒不觉得娶个媳妇难了,就是没有钱,还要娶,才去想法找钱,借钱。这个过程不只为钱,也表明你的心迹呀。反过来,这样娶的媳妇你才更珍惜,媳妇也心疼你呀。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愚同听尚老师这么说,倒笑了说,照你这么说,也有道理,看来这不只是钱的事。尚老师说,当然不只是钱的问题,结婚是个大事,也是个难事。因了这钱的事,你会了解不少东西的。尚老师的话对愚同触动不小,他听完后半天没有出声。 尚老师说,咋还想不通?愚同说,不是的,你说的都在理,只是我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只想两人心在一起就行。尚老师笑笑说,结婚那里只是两个人的事呀。 愚同元旦前两周回了趟家,给父母说了这事。父母也觉得要的钱有些多,这几千元的彩礼,加上三金和买的东西也就一万多了,再办个酒席,买些家具安个家也要一万的。不过父母倒想的开似的,母亲说,谁家娶媳妇不花钱,只家里你也知道没有钱的,可再没钱也要给你添点,我和你爹商量了下,咋么个也给你添个五千。你说你还有有两千元,这还差一万多,就要你自己想法借了。不过你俩都有工作,有点账也不是多大的事。我和你爹现在还行,不要你操心的,就看你娃能借到么?求人是个难事呀。 父母把话都说到这儿了,愚同觉得自己应担上这担子了。至于向谁借,还没想好,但订亲是应该的。余下的事慢慢来,再说也不是一下子让自己拿那么多的钱。就同父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元旦时带尚萍梅来说说订亲的事。行的话,年前订。父母说,你自己拿主意。 就这么给肖明侠说时,肖明侠还不愿意来。愚同说,明侠,是我错了不成么?你父母养你不易,又供你上学,嫁了后虽说还可以照顾老人,但倒底不同了。我是没有站在你的位子上想问题,我总觉得结婚是咱两的事,但事实上不是,不只咱俩要满意还要让双方的亲人觉得可以,就不全由咱俩了。该我担的还是要担起来。 肖明侠说,不是说我爱钱,爱虚荣么?别说几千元了,就给我父母一万元,能把我父母富了么?可不给我这心里就过不去。这当然不是钱的事,这还用给我说么? 愚同说,我也是钻了牛角,总想咱现在的收入这么点,若欠那么多账,今后的生活可咋办?想想也不是这样的,没钱也只是暂时的,将来总会有的。同你为这事生气,我难受的不行,有时想真的不如放弃了,可倒底是放不下。不说那么多了,现在咱就想眼前的事,就按你说的办,钱我总会找到的,只这房子不好解决,只有先租个了。你若觉得租个民房不好,我听说铁路家属区有房租的,就是贵点,贵点就贵点,人一生能结几回婚呀。 听愚同这样话,肖明侠知道一个多月来愚同是从心里通了,自己心里也喜。他说放不下自己,自己又何尝能放下他?只这一月多,自己只气愚同,看看别人结婚的样子?还不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若放在心上了,自己的父母能不管么?就自己也攒了几千多元。可他的态度可恶。 今见他这么说,肖明侠心里已同意了,可嘴上还是说,我不去,又不是没见过。愚同说,明侠,见是见过了,可上回你同父母亲能说几句话,这回去,你住两日,陪父母说说话。父母给我出钱娶媳妇总要让父母高兴。肖明侠说,你也知让父母高兴,我父母把一个女儿让人引跑了,可你想过让他们高兴么?还说我自私? 愚同知肖明侠说的也是实话也是气话,就说,都怪我,一切听你的,怎么能让双方的父母亲高兴就怎么做。肖明侠说,那你就到我父母哪,把你对我说的话给我父母说说,他们同意了,我就去。愚同半天没吱声。肖明侠问,咋不愿意了?愚同说,不是不愿意,我还真的怕见你的父母。肖明侠倒笑了说,你能一辈子不见么?再说,我父母又不把你吃了。 结果,愚同买了好些东西在肖明侠的陪同下去了肖明侠的家,给两个老人好好说了自己的想法,以及今后的打算。老人们倒也不是不开通的人,知女儿已铁了心,也就希望两人能好。就说,既然如此,就让明侠元旦到关北见见你父母也好。肖明侠倒没有说多余的话。 回来时走在路上,肖明侠说,你为你父母想,也要为我父母想,我哥看样子是不能回来了。今后倒要靠你这半个儿,我父母若觉得你靠得住了,啥事也就好说了。你去见我父母,没你想的那么害怕?愚同也笑了说,我也不是不想孝敬老人,咱早早结婚我也好孝敬呀。肖明侠说,不结婚还不孝敬了?愚同说,当然也孝敬,可还是结婚了更好些。那元旦去,你父母都说话了。 肖明侠还不松口的样子让愚同有点急说,你不说话,就是默许了,我就让我父母准备了。肖明侠叹了口气说,你说咱俩今后能幸福么,怕要被钱压一辈子? 肖明侠跟愚同到了关北的家。肖明侠人勤快,嘴也甜,对父母和哥嫂都很好,呆了一晚倒同父母拉了半宿的话。愚同就坐在一边听着。听着时,愚同觉得怪,肖明侠平时讲话好不讲理,可跟父母说话时却入情入理的,让两个老人不时的笑出声。而再想想他们基本上算刚认识,却因一个男人有那么多的话,让人不由得惊讶。 他们是第二日下午回到阳湾的。学校还没有收假,肖明侠也有一天的假期,他们就呆在肖明侠的医院宿舍,哪也不去,好象要把近两个月来的不相见弥补回来。两人做那事时,肖明侠倒很有激情。愚同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肖明侠,摸着她光洁的身体,愚同知道自己既然是个男人就要担更多的东西。 收假以后,离放寒假就不远了,学校的事也就多了起来。愚同想着和谁说说钱的事,想来想去,还是先和莫船说说的好。 莫船听说他同肖明侠合好了,也替他高兴。且年前要订亲,年后要结婚的,只借的钱有些多。 莫船说,能合好总是好事,听你说肖明侠也是个极明理的姑娘,这钱至少是花的值。只这么多的钱,向一个人借肯定是不行的。咱们周围谁又有钱呢?莫船似也想不来的。就给愚同说了他和尚萍梅的事。说,听你结婚要花这么多钱,可咱们哪里有呢?愚同听莫船也同尚萍梅谈妥了,倒说,莫船,咱气话归气话,你可要想好。尚萍梅好是好,可终没有工作,而且钱是一方面,这娶个农村姑娘会带来很多问题的,什么户口、土地、子女的,你心里要有准备。 莫船说,你不是骂我么,咋又劝我。我也想过了,说实话,先前拿不定主意,有经历的不同,性格的差异,也有实际的考虑。可象你说的,她是个好姑娘,这就行了。往前看,那些实际问题是麻烦,可再往前看也就不是什么了。只要人好,什么问题都就不成问题了。你要借钱,我怕也要借钱的。 愚同本想同莫船商量些,让莫船给自己出出主意的,可听莫船的口气也似很为钱烦的。就说,也是的,连个婚咱都结不起,还谈什么?可还得硬气起来,谁叫咱是个男人。只没钱没依靠时才知人要硬气起来有多不易,人是要得有点啥,可咱能有点啥呢? 莫船听愚同有些灰暗的的话,突然笑笑说,你也不要这样说,不是俗话说的好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爬不过去的山。大家没有个多,还没个少,你也不要想着到谁跟前一下子借个四五千的,就五百,一千的凑,总会有办法的。你先给连舟说说,虽他刚结了婚,可他家境好,两人又都挣钱,没个多,还没个少。你再给丽丽说说,我听说她倒有一笔钱,只不知她有别的用途没有?再下来你给你组的老师,特别是中老年老师说说,一个人可以借的虽不多,大家慢慢凑总行。你还有不少的同学,也给关系好的说说,我这儿也还有一千多元。其实想想这些钱现在说多,放在一个姑娘身上又算个啥?你也别太发愁,万一不行,我也给你再想办法,咱把日子错开,先办你的事,总会有办法的。愚同说,你这么一说,我的心倒静了些。只这钱磨人,咱们平时清高,才知钱这关难过。 愚同就给连舟和丽丽说了,也给尚老师和另外几个关系差不多的老师讲了。给唐长明说时,他还让愚同给李校长讲讲,也借学校一些钱。愚同下来也给校长讲了,他还给自己四个关系好的同学写了信。 大家倒都没有拒他,刘连舟答应的爽快,说没有多的,只可以借他一千。愚同就说,一千已很好了。尚老师和另一个叫杨均的老师各借了他五百,唐长明和另三个老师各借了他二百。给李广胜说时,也没有推委,只问他用什么还,他说用工资。便给他批了一千五百元,这就好几千元了。四个同学中三个回了信,一个有困难,另两个一个可以借一千,一个可以借五百。只唐丽丽一直没有回话,这让愚同见了唐丽丽倒有些不自在。想让莫船问一下,又不好给莫船说。 唐丽丽是有些为难。自己平时挣的钱还有些不够花,偶尔也用些钱。去年白娟结婚借了五千,自己剩下的也就一万五了。自己想着,若假期同鲁大雄定了婚,买房时自己添一万,这五千就为结婚准备。给愚同借一千元自己拿不出手,多借了,后面的事怕不好办。这心思又不好给谁讲。 有回同方春华说起,方春华说,你倒不简单,有这么多的钱?结婚也真是的,我们好象没有太买啥的,薜心海说,他还借了别人八千元。愚同也是遇到难处,莫船也要结婚,他也不会有钱的,也要跟别人借的。唐丽丽说,他也结,同谁?方春华说,尚萍梅。 唐丽丽说,尚萍梅家是有钱,可终是个农村人。莫船莫不是啥也不顾了?方春华说,不知道。我问时,莫船只说她是个好姑娘。唐丽丽说,别人不是好姑娘了?方春华说,情感这事,不是当事人是很难说得清的。莫船即定了,就有他定的理由,咱只能盼他好了。唐丽丽说,那这钱咋办?方春华说,你想得多了。愚同和我谈了,他要借一万多元的,也有五千多了,你借不了多,就少借点。别的钱他再想办法。至于你要用钱时,他会想法还你的。别说愚同给咱说了,就不说,咱也要操心,谁叫咱是一块来的呢?我都为愚同想法准备了五百元。 唐丽丽说,姐,你不知我这钱是咋来的?方春华说,丽丽,姐想得来。你若真有难处,给他说说,愚同不会怪你的。唐丽丽说,这话咋能讲的出。方春华说,丽丽,这事你总要拿个主意。借也难,不借也难,其实想想愚同能开口更难。我的意思不论借与不借,早给愚同说的好。 结果莫船知道后问唐丽丽时,她说,借么,谁让我有钱呢?我也要结婚的。莫船说,你也要结婚?唐丽丽气的说,只许你们结婚就不许我结,所以只能给他借两千。莫船说,借两千也是好事情,你还是给他借钱最多的人。唐丽丽说,别人结婚缺钱,你倒有钱似的。莫船说,我有啥钱,萍梅虽说不要啥么,可结婚那有不花钱的。我手头也就一千来元,家你也去过,是没钱的,不过慢慢来。咱们三个也没有必要挤在一年,你们先结。 唐丽丽说,你倒想得开,这结婚对女人可是最重要的,尚萍梅家再有钱,可她家买的就和你买的不一样。你们先结,我不急的。愚同把学校老师中能借钱的可都借了,我手上这五千元,借愚同两千,你拿三千,先办事。莫船说,怎么一下子这么大方?唐丽丽说,谁叫我是你们妹子,总不能看你们打光棍,这可是我的买身钱。莫船的眼倒有些湿,用手拍了拍丽丽说,我们这些穷哥哥会记着你这个好妹子的。 李愚同借到八千元时,心静了许多。把房子事放一边,别的事是可以应付了。不过一方面是这事心踏实了,另一方面借人钱终不是好事。一见李广胜,会想起借学校钱的事,心里对什么事有不满,也不好讲了,遇事了,反会站在李广胜的角度想。对唐长明过去见了可问可不问的,这回是不能不问了。就是见了刘连舟心里也不能象过去那样想了。见了唐丽丽,自己心里想怎么会向一个比自己小的妹子借钱呢,可不但借了,还一下子借了两千。 借了大家钱,同他们说话时,无形中就有种讨好在里面。钱这东西真不只是物质。因了这钱,愚同有了种压力,也有份谨慎。学校的事更要积极的去做。人因钱有了这些心思和行动,愚同就觉得自己就矮了些。 可在肖明侠面上,还要装的大度,总说有办法,总说借人钱时别人是多么的爽快。这些心里的变化也不是有意的,只无意识中就出现了。这让愚同对金钱,对男人有了不少新的认识。 李愚同的订婚仪式是在腊月二十四举行的。两家人坐在关北愚同的家里谈的倒还融洽,一切也似还热闹体面。看着那份欢快,愚同也忘了因钱而有的不快。订完亲,又说了下结婚的大体日子。 既然已错过腊月,又没有再拖的理由,就大体定在五一前的阳春三月。 第58章 你还在那呆吗,还想进步吗? 放假前学校就安排了开学后要为关东县的普九检收做准备的事。阳湾镇做为关东县的大镇,普九又走在全县的前面,省市检查组肯定要来的。 当时说时间大约在四月中旬,准备的时间也就两个多月。 只放假时谁也没太在意,但开学后这项工作如同一项政治任务一样的被紧急安排了下来,全校就这样被动员了起来。 李广胜在大会上讲道,阳湾这次普九验收事关全县,全市验收的大局,所以不只是咱校的事,咱镇的事而是全县的一件大事,所以不能出任何一点问题。一个学校,一个部门出了问题都会影响到全县的普九大局。在县里的动员会上,各个部门都向县委县政府立了军令状的,教育局和镇政府向县上立了军令状,我代表咱校向教育局和镇上立了军令状。我不可能要每个老师向我立军令状,但说这话的意思我想大家都明白,那就是希望每一个老师都能看清形势,不要因自己的马虎大意,影响了学校,进而影响了全镇全县的普九验收。 一旦影响了就不是你我能负得起这责任了。所以这一学期一开始,就讲这事就是为了要引起每个老师的高度重视。在今后的验收准备工作中,给你安排的工作要不折不扣的完成好。就咱学校的情况看要做的工作还很多,环境要整治,节目要排练,图书要整理,实验室要归类整理,还有微机室要建设,各种制度要修订,普九档要重新装订等诸如此类的事,都要教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而且还不能影响教学工作。所以希望大家都有吃苦耐劳的奉献精神,一举使我校验收能顺利通过。 李广胜讲完后,白发省对普九验收做了总体部署。 教务处负责普九建档,制度修订,图书整理,实验室工作;政教处负责环境整治,节目排练,宣传动员工作;总务处负责后勤保障,微机室的建设工作。而后三个主任又对各自承担的工作做了具体的补充说明,以及如何对班级和教师的分工。听起来人人都有事,都要忙。 最后,李广胜希望大家以主人翁的精神投入到这个事关全局的普九验收迎检工作中去。 后来为这个普九验收开过好多次会,而且是每有会都会说这事。开学典礼时,镇上的书记,镇长专门来讲了,专干更是多次到校督促各项工作的进展。这样搞的结果就是一种气氛就有了,学校除了上课就搞这事。 唐丽丽负责排演节目,此外还有鼓号队,旗林队,标语牌队。教师又要进行什么素质展示,要书法绘画作品,要优秀教案,要发表的论文,要自制的教具,同样学生也要有能体现出素质教育的各类作品。这样一来学校就有些乱,班主任则更是忙乱,学校不时安排要劳动,要组织学生做这做那。各人还有各自的任务,大家一天就这么在忙乱中度日。 莫船心里想着尚萍梅,只一日忙得似没有点空闲,也就难以去见尚萍梅。那天她倒来了,见了面就怨他这久了也不去西坡。可来看看他也的确是忙,就说,一个普九验收咋成这样子了?莫船就说,这就是咱中国,不成这样子就显不出重要重视了,你们学校也忙?尚萍梅说,忙也忙,终没有你们忙。对了,你心里咋想的?我爸问我,婚也订了,啥时准备结婚? 莫船说,咱正月定亲就有些急了,也没给你买个啥的,只给了两千元,你爸还退了一千,我心里好过意不去。所以这个婚,我想怎么也要做好了准备才行的。这几天我还想这事,你看一个普九验收都这么大张旗鼓的准备,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怎么能草率?前半年我看不行了,后半年再说。 尚萍梅说,我就想不来你要准备个啥?莫船说,那可多了,要收拾房子,要打造家具,要买各种东西。尚萍梅说,听你说的复杂,我听你的。钱的话,我也不好问你,有难处了给我说,我想着越简单越好的,不要为结个婚太费事。莫船说,你不像别的女的提很多要求已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目前我还没难处。尚萍梅说,你一定别铺张,我其实不需要项链和耳环的,有个戒指就行了。莫船点了点头说,可也不能太亏了你呀。 晚上吃了饭,莫船想将尚萍梅留下来,可尚萍梅说,我还是回,你们学校人多,明早走又不方便,有机会你还是来西坡。莫船就送尚萍梅到了角口。尚萍梅说,你回。莫船拉着尚萍梅的手说,真希望你留下,我一躺下就想你。尚萍梅一笑说,那还不赶快娶我,等什么?说着亲了口莫船。莫船也就抱了尚萍梅亲了起来,直到听到了摩托车声两人才分开。 莫船回到学校碰见了方春华,方春华说,你去哪了,校长找了你两回?莫船说,我送了下尚萍梅。方春华一笑说,送了这么久?你快到校长那儿去一下。 莫船也想不来李广胜找他有什么事,就去了校长房子。 李广胜正给周连生安排什么工作,见他进了,给他扔了根烟,示意他先坐下。等给周连生说完,周连生走了,才问莫船去哪了?莫船胡乱的说了。李广胜也没再问他这个,就话题一转说,你有个同学在报社? 莫船说,对,是有个同学在报社,叫柳虹。李广胜说,她怎么样?莫船不知李广胜问这是啥意思,就说,这怎么说呢。李广胜说,比如她有没有影响力,能不能发一篇报道?莫船说,这我说不准,不过我想她愿意的话,若没有太大的负面影响,应没有问题。她的父亲是市委组织部的领导,人又是个极聪明极能干的人。 李广胜说,那好,我想让报社把咱学校的各项工作报道一下,特别是为普九所做的这些事。稿子咱们写行或她本人写都行,只要能发咱优稿优酬,不会亏待你同学的。对了你俩的关系咋样?不为难? 莫船没想到是这事。这事难倒不难,可自己也不知柳虹现在啥情况,若自己答应了,柳虹为难了倒不好办。就说,李老师,以我俩的关系应是没问题的。不过也有大半年没有见了,我问问她,再跟你说。李广胜想了想说,也行,这事你抓紧。要么给你明天一天假,你专门去一趟,能把你的同学请来最好。莫船说,也行,那我明天去问问。 关府日报社对莫船并不陌生,可熟悉都是当年的事。几年不来,变化倒不小。报社新修了大门,周围环境也有了变化。 莫船对报社有好印象,一个原因就是它周围的环境好,与报社隔一条街就是人民公园,向南是体育场和体育馆,向北就是府河。这条街上少有人走,莫船当年第一次来时就喜欢上了这里。那时想着自己也能是一个记者多好,沿着体育场的跑道和公园的红墙跟走走总会有好文章的。今天莫船走在公园的红墙下时,发觉自己搁下笔的日子是有些长了。 同柳虹相比自己的天地无疑是太狭小了,这有环境和工作的影响,可也同自己的心思有关。自己总是以为在哪里生活都可以写出好文章的,其实不是,生活会极大的影响人的视野与想法。这般想时倒不知见了柳虹说好,心中不由得就有了怯意。 但想了想,终鼓了勇气走进了报社的大理石门。 柳虹今天刚好在,她听说有人找,跑出去一看,笑了说,你呀,我以为你不来了呢?说着就毫不避讳的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三位同事,柳虹向大家做了介绍。三个人中一个也是师院毕业的,倒听说过莫船,几个人就聊起了师院的生活和那个火鸟。 聊了阵,柳虹说,你咋不打招呼就来了?你就知我在?莫船笑了笑没说话。柳虹说,我昨天刚回来,明天又要走的,只今天在。莫船没表情的又笑笑。柳虹觉得莫船有心事样的这才问,有事么?莫船喝了口水,看了一下柳虹和周围的人,不知怎么跟柳虹说的好。 柳虹可能也意识到了,就对那几位说,我出去一下,主编若问就说我有点事。然后对莫船说,走,咱们到下面聊聊去。 两人就出了报社的大门,柳虹问,去公园,还是去茶馆?莫船说,去公园。柳虹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会选择公园的。莫船问,为什么?柳虹说,公园宽广的环境,利于释放紧张和压抑的情绪。莫船说,那么去茶馆呢?柳虹说,那你要说的可能就是咱俩之间的事了,现在看来不是为咱俩间的事。莫船听柳虹这么说,就笑笑没有说话。两人进了公园的大门,沿湖边的小路向前走去。 柳虹听完莫船讲的事后,半天没有说话。莫船看了看柳虹问,怎么有困难?柳虹说,这事对你很重要么?莫船说,没什么重要的。柳虹说,可你希望它成,校长捞些资本,你在校长心中也有些份量。 莫船听了这话,蓦地受了刺激般的说,这种份量是因为我报社有人,这个人就是你,然后让校长在平时能得看起我些。 柳虹说,你反应不慢。 莫船说,不敢当。柳虹,我把你看成朋友,而不是个一般的熟人,校长来时也说了,事办成后可以优稿优酬,你完全可以不考虑我,而只把它当成一笔交易的,当然我知道你不会的,因为中间人是我。所以如果事情成了,我有虚荣的话就在这里,在校长以权力和金钱办不成的事,我不以此也可以办成,让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校长也想想他的权力是有限的,有他权力达不到的地方。当然事成了,校长可能看重我,或者至少因我报社有个朋友而不敢给我小鞋穿。在那样的小环境能被校长看重自然是好的,但这说明不了什么。这件事对我的利益也就这点。 柳虹看着有点激动的莫船笑了笑说,怎么,生气了?我以为你不会这样说话了,看来激动时还有昔日莫船的风采。在你面上我没有优越感,我只是借了外力进了报社,虽然干的不错,可我相信你进了会干的更好。正因此,每想到你,我就特别珍惜我手中的这支笔。我听你说了这事,我只感到可悲,我在报社呆着,这样的事情天天有,这就是市委机关报的优势和权力。莫船,你的生活本来应是另一种样子的。记得上回谈了话,我希望你能来,可你没有,我又不能勉强你。我知道有人的地方总也有吸引人的生活,可舞台不同,一个人所能做的事到底是不同的。我只是为你惋惜。 莫船说,柳虹,你或许说的对,我的生活已没有了光彩,今儿个来时面对报社的大门我已有了胆怯。虽然另一种自信告诉我,自己是没有必要如此菲薄自己的,可事实上我已是门外的人了,我们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我知你为我好,咱别说这些了。就这事做不做全在你,千万别因为我而改变。 柳虹说,你真的不太懂这个现实吗?我问你,还在阳湾待么,想进步么?莫船说,呆是要呆的,教育中有些事我还没有看清楚,进步么,我说不想是假的,可又不想为进步改变什么。柳虹一笑说,你呀,书读多了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不足。你只要还在那里待,我怎么能不盼你好呢?好了,你给你们校长说,一切没问题,这是我的名片,让他直接同我联系好了。我会亲自去的,我会叫你们校长满意的。 莫船说,为难你了?柳虹说,不为难,这就是我的工作,况且中间还有个你。几年了,对自己个人问题咋考虑的?莫船说,入乡随俗。柳虹说,这么说有媳妇了?莫船点点头,问,你呢?柳虹一笑说,单身女人的日子我还没过够。 莫船回来的路上心情很是沉闷,说不出原因的,只觉得自己的生活一团糟。当晚给李广胜讲了他去报社的情况,说没问题,又把柳虹的名片给了他,说他随时可以自己联系。李广胜很是高兴的夸奖了,说他事办的漂亮。 莫船出来后,一个人到了酒馆喝了回闷酒。可一个人越喝越闷,不知怎么的好,想去找尚萍梅,可有些远。一个人将一瓶没有喝完的酒抱着回了房子,一头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第59章 一所普九明星校的诞生 就在学校为迎接普九验收进入倒计时时,愚同却给莫船讲,他下周要结婚,现在还差一千多元。 莫船知道愚同想在前半年结婚,但这一向每个人都挺忙的,倒没人想到他结婚的事。听了愚同说下周,莫船本想说放在验收后,可没有。如果能变,愚同就不会说下周了,可见是已经决定了的事。看愚同的神情,这一向该是忙坏了,校事婚事都要他操心。莫船想想就问,新房安在哪?愚同说,铁路家属区有套房出租就租了,简单的两室一厅。 莫船听了就说,也好的,我这儿还有一千四百元,你全拿去。不够了,别不吱声,我给你找。愚同接了钱说,你也要结婚的,我不会误你事的。莫船倒有些火的说,现在还同我说这个干啥,学校的事放淡点,结婚是大事,早给学校说。愚同点点头,默默地走出了莫船的房子。 看着愚同有些落寂的背影,莫船心里有些发酸。 而那种面对生活的酸楚,愚同是一点点地体会到的。去年腊月定亲后,本以为心可以稳下来了,可麻烦的事才刚刚开始。亲定了,而且想着五一前结婚,那要准备的事就多。婚房要租,租了要收拾,收拾好后要买家具,买来家具后,又要装饰布置。每一项都会涉及到钱,既然租的房子环境不太差,还想能省些钱,就看了一家又一家,谈了一回又一回。终于租好了,收拾时,原想着只简单的粉刷一下就行,可粉刷着时,又觉得窗子有些要修整,厨房的布局要改改,卫生间的马桶能换换,连窗帘也最好能做新的。原想想着简单的事却越变越复杂。自己有些不愿意,肖明侠就同自己呕气,觉得自己总怕麻烦,总怕花钱。而为了省些钱,觉得自己能做的事就自己去做,可自己刷的墙到底没有专业人士刷的好,就又回头请人。一个窗帘装起来,本不觉得有什么难处,可自己的装的肖明侠总觉得不好,最后还是请人来装。这些事一反复,不只是多花了钱,更是费了力,也让愚同的心情越来越不好。 而后又是买家具,照结婚照,买衣物,想着不复杂的事,可有了省钱少花钱的想法,就总有种别扭在里面,就总与肖明侠生气,就总让自己为难。而所有东西,总有好中差几个档次,让你每一次选择都很难。想着自己钱紧张,能凑合就凑合行了,可如肖明侠说的,这人生就结婚一次,总不能亏待了自己。可买身西服就是自己一月多的工资,愚同实在是下不了决心。这样同肖明侠生气的次数多了,两人不由得就心累,几次气头上,肖明侠说你不想结了就明说,何必这样让人受气。愚同也气的说,谁不想结?你不想结了明说。日子就这样的总在一种莫名的苦水里泡着,愚同的心情就不由得难受。 而结婚的仪式,请的客人,酒席的数量更是让两人有了无尽的争吵。从明侠老家把明侠接到租的婚房,再到酒店,不长的距离,可没有婚车不行,而且来人多了,就要更多婚车,就要为一时的所谓排场花更多的钱。愚同知道明侠没有错,谁能一生结几次婚呢?可要排场,要体面,就要花更多的钱。原以为手头的钱能够了,可随着事情的推进,总不够,总要借。那种借钱的滋味实在不好。 而学校也一日紧似一日,愚同内心苦闷了,想找个说说话的人都不好找,大家全被普九的事搞的心乱。而自己又不能总请假,既要把手头的事做完,又要抽时间忙这些事。不说借钱,光叫人给自己帮忙,替自己上课愚同觉得自己就欠了好多人情。而这人情欠多了,人不由的会矮了下去,只有一日不说话的埋头做事。可这天肖明侠说,结婚当天,老家的风俗还要给送亲的知己亲戚发红包回礼,算下来还得一千多元,这钱还要提前准备好,用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的包好。愚同手里也没有钱了,可他只有说行,他想办法。可在心里盘算了下,能借钱的人全借遍了,真不知向谁开口了。 可日子越逼越近,他只好向莫船讲了。他能看出莫船的为难,但莫船还是给了他一千四百元。拿着那钱,他实在不知怎么跟莫船说什么。莫船让他给学校早说,他只能点点头。就这向学校如何说,他就很为难。自己在镇上结婚,没有不让大家去的理由,可大家若真都去了,就会占七八席,而还有她们娘家人,还有明侠医院的人,到时席不够了就又难堪。想着能把老师提前招待些,就同唐长明说了这意思。唐长明听明白愚同是怕到时酒席不够,就说那不急的,也不全去了,他下来给老师做做工作,等婚礼完了再补席会好些的。愚同听着时,也只能如此。可这让谁去谁不去,就是极难受的事。 而给校长请假就更让愚同为难,大家全都忙的不可开交,自己却要为这婚事请假。好在李广胜没有为难他,说,既然日子定了,就结。 愚同就是带着这种种难以言说的心情走向婚礼的。 婚礼是在阳水春酒店举行的,共摆了二十五桌。因为在酒店气氛就热烈,除了愚同的家人外,男女方的单位和女方的娘家都在普柳川,所以来的人就多,相互认识的也多就更显热闹。就这,好些老师那天还没有去,娘家来的人也不是很多。 肖明侠穿了白色的婚纱,愚同一身银白色的西服,让人看了很是有感觉。主持婚礼的是大堂经理,很有说辞。双方领导的讲话也热烈,双方的年轻人更爱起哄,整个的婚礼就显得很是祥和而有喜气。听着音乐,吃着饭,喝着酒时莫船的心倒有些乱,世俗的力量太大了。 结婚办酒席远不只是吃一顿那么简单,它是一种宣告的仪式,这仪式把好多东西揉合凝固在其中。对于一对新人来说,这种仪式是两人共同生活的,也是对大家的一种宣示,一种承诺。当两人向父母三鞠躬时,夫妻对拜时,喝交杯酒时,一切随着众人的欢笑就到了两人的血液中。而且这血液从一个人身上流向了另一个人的身上,莫船明白自己是太轻视世俗了。 愚同的婚礼完后,学校就进入了迎接验收的冲刺阶段。 上午上课,下午除了初三外,其余同学打扫卫生,排练节目,做最后的准备。在最后日子来的前三天,阳中做了一次验收的预演。 预演时,柳虹带着她的报道组来了。报道组由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共同组成,与此同时关东方面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关东县的教育局长,主管教育的副县长和阳湾镇的领导都来了。 柳虹要将这次采访变成一次集中报道,以阳湾为中心,以关东为样板讲述全市的普九工作。这一报道方案被批准后,县上重视,教育局重视,阳湾镇更重视。局长和镇上书记分别和李广胜谈了话,要他确保阳湾初中的普九验收绝对没有问题。局长对他说,阳湾初中的普九工作已经成为全市的典型,要通过对阳湾中小学校普九工作验收,推动全县全市普九工作向更高更深层次发展。这次确定阳中为典型,是市上的意思,市日报和电视台要着重报道。 李广胜听了后,心里便知柳虹这个女人不简单。 莫船给了他柳虹的名片后,他专门到市上见了回柳虹的面。柳记者不但同意去阳中采访报道普九工作,更有大胆的设想。这设想就是以阳中为典型,讲述全市的普九工作。听了柳记者的设想后,李广胜有摭饰不住的喜悦,他预感到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就要来了。 不过,当时还对此有些疑虑,不相信这样大的事一个小小的记者就能运转的动,特别是把阳中树立为普九典型的事,这不会只是一个记者说说就能算的事情。走时,他就把自己带的装有两千元的一个信封放在了柳虹的面上,说,一点辛苦费,不成谢意。 柳虹笑了笑,拿起那个信封说,李校长,你说全市有多少象阳湾初中这样的学校,你说要使一个学校得到这样的报道又得要多少钱?李广胜不知柳虹的意思,愣了半天不知说什么。但他知道为了能得到这样的报道,愿掏更多钱的学校会不少。只柳虹说,她不要钱的,要钱的话,多少钱她也不会做的,她只为她的朋友莫船和他热爱的教育事业。看柳虹说的肯定,李广胜也就明白了柳虹的意思,说,一切让她放心。 为了能在验收当天就进行宣传,所以报道组提前在阳中预演时来了。这一天来时,李广胜却发现他当不了主角。县、局、镇上的领导都要讲点什么,最后轮到李广胜说时他倒不知说啥好。 中午以镇上为主宴请了报道组一行成员。李广胜看平时高高在上的几个领导对几名记者倒殷勤的不行,自己反没有表现的机会,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李广胜知道,采访了这么多的领导、师生,摄了那么多的像,不可能全放的,放什么还由这些人说了算,而且报道的角度不同产生的效果也会不同的。 但李广胜没有想到,饭后柳虹他们并没有马上走,而是说还有一个对校长的专访。在校长办公室,面对镜头,面对记者的提问,李广胜明显感到自己紧张了。不过在柳虹的引导下,专访进行的很顺利。李广胜讲了为普九,学校全体师生在县局和镇上的领导下付出的种种艰辛与心血,讲了通过普九学校的软硬件取得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讲了学校在“楼高质量更高”的要求下,采取的一系列提升教学质量的举措及取得的成绩。 采访完后,柳虹让他放心,又说他们在正式验收时还会来的,而后会在当晚的新闻和次日的报纸上有专题报道。面对柳虹这种特意的专访,李广胜还想表达某种感激时,他们已走了。 就在李广胜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时,正式验收到了,阳中也陷入了一片热闹中。 卫生打扫到了角口,标语贴满街道,横幅挂满校园,宣传牌分两行排在进校门的路两旁,汇报演出的舞台上更是彩旗招展,一切按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莫船没事样的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这个盛大的典礼。 在这个典礼上既要为教学楼剪彩,又要为捐款大户授牌,还要听取县镇领导的普九工作汇报,检查普九指标达标的情况,当然还要看体现素质教育成果的文艺演出,最后对验收情况做出通报。所有这些同一名普通教师似没有多大的关系,师生共同的责任就是做个好听众和好观众。 莫船看着那些迎风招展的彩旗,很明白了仪式的重要性。也知道柳虹远不是自己想的一名记者那么简单,她不但来了,而且让阳中成为一面旗帜,一个典型,让李广胜走上了人生的巅峰舞台。 当晚的市电视台报道了阳湾接受普九验收的新闻,并以阳中为代表综述了全市普九工作取得的成绩。而后在新闻访谈中着重介绍了阳中为普九所做的努力和取得的成绩。在报道中主角是李广胜,其它领导,师生成为必要的陪衬。 为了让大家观看这次电视新闻,学校没有上晚自习,让走读生回家观看,让住宿生和老师集体观看,莫船也随大家一起看了。 看到熟悉的校园、师生上了电视,大家还是有些激动。那怕好些师生只是景头一闪而过,那怕文艺演出只是一个很短的片断,能见到自己在电视上出现,总让人兴奋。而主角当然是校长李广胜,看着他打了领带,端坐拘谨的样子,听着他讲述阳中普九前后的学校变化,以及随着讲述阳中普九前后不同教学活动,不同部室画面的对比,所有人还是感受到了普九真的让学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次日的关府日报上,也以阳中为典型报道了全市的普九工作。李广胜的大副照片格外新目,一时间,阳中成为在普九中升起的一颗教育明星。 第60章 变了的都是与人过不去的 唐丽丽是在五月份领到结婚证的。 年间订亲时鲁大雄给丽丽家五千元,给自己买了个钻戒,别的丽丽都不让买。本说订亲后就领结婚证的,可一收假就忙,就一直拖下来了,直到这周唐丽丽请了个假才领到了那本证。 领完后,丽丽对鲁大雄说,我请你吃一顿西餐。鲁大雄在吃时,倒惊异于丽丽的老练。唐丽丽笑笑说,别忘了我在关府待的时间比你可长了。吃完后,丽丽又叫鲁大雄到迪厅疯了一回。回来后,丽丽累的趴在鲁大雄的怀里似睡了般。鲁大雄问,咱什么时候结婚?丽丽抬起头来看着鲁大雄说,我随时等你拿去。 第二日她没有回校去看了白娟。 没想到白娟又调到市上最好的人民路小学。唐丽丽去时,白娟正上课。一个老师给她指了下,她就到了艺术楼,白娟正在教一群学生跳舞。大厅里铺着红色的地毯,白娟穿着紧身的练功服正在随着音乐跳。看着时,唐丽丽眼有些热,毕业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踩过地毯了,相伴自己的只是一架破旧的风琴。 她没有叫白娟,就在一边看着。白娟也跳的专注,一直没有发现她。下课了才看见一边站着的丽丽。白娟一笑说,死丫头,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要不然让你这才女给我的学生跳一段,让她们也开开眼。唐丽丽说,我是什么才女,你才让人羡慕。白娟说,有什么可羡慕的,一天到晚陪着这些学生可烦了。她们倒个个认真的不行,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舞蹈家,到办公室去。 白娟就带了丽丽到了办公室。这办公室也让人羡慕,有空调,有微机,还有架钢琴,一个人还有一个衣柜。白娟打开一个柜子,简单换了衣服,将一件米黄色的风衣穿在身上,提了自己的手提包说,走。唐丽丽说,你这走?穿这就行了?白娟说,这有什么不行的。丽丽就跟着白娟向外走。 到了门口说了下些,两人就打的到了开发区的一个住宅区。 由这小区的环境看,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随白娟进了一个三楼的东户时,一个漂亮的三居室就在丽丽面前了。唐丽丽说,这是你结婚时的新房?白娟点点头,说,提起结婚,我可气你,居然不来参加我的婚礼。唐丽丽说,你知道的那几天我有事走不开,人没来礼到了。白娟说,谁要你的礼,我就是想让你来,看看我做新娘的样子。 唐丽丽看着新房啧啧称赞,不接白娟的话说,这房子真的不错。你那位是干啥的?白娟说,市经委的一个干部。唐丽丽说,你这回可嫁了个好丈夫。白娟说,有什么好的,就那样,咱们怎么吃?自己做,还是下去吃?唐丽丽说,我又不是很饿,下去吃,又要上来多麻烦。白娟说,行了,我叫份。说着就拨了电话,不多时就送来了,两人就边吃边聊。 唐丽丽说,这城乡差别可就是大呀。白娟说,你不是要献身家乡教育么,现在才知道差别有多大?唐丽丽也就不说话,吃完后,两人又闲聊了会。问到各自的收入,唐丽丽听了更没法比。同样是教育,让人有些听不下去。白娟说,这就是现实,要么那么多人费那么大事非要留在市上干吗? 本来唐丽丽是打算明天回的,可有些待不下去。白娟见留不住丽丽就说,也好,走时你先带上三千元,另两千过些日子我给你送去,也看看你。唐丽丽说,我不用钱的。白娟说,我也不用,我用的话就不给你了。调到市上来,别犹豫了。 唐丽丽知道自己已不犹豫了,只调到市上谈何容易。 回去的路上,唐丽丽一直理不出个头绪,那个大红地毯老在她眼前晃。想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在阳湾下了车,回学校时见愚同正朝外走。她笑笑问,哪去?愚同说,下午没课,在学校呆着也无趣,还不如早回家。唐丽丽就笑笑说,还是有家的好,躲也有个地方躲。愚同也笑笑走了。 通过普九验收的阳中,用李广胜的话说大变样了,阳中教育的大好形势出现了。可李愚同感不到,学生还是原来的学生,教师也还是那样的教师,教与学所用的方法方式,以及所犯的错误也还和去年一样,不知变化的会是什么。虽都是老样子,可还不能说是老样子,现在用的是目标教学,实施的是素质教育,教育的目的是要全面提高学生的素质。学校的体育器材室、图书室、实验室、微机室、音乐美术教室就是变化了的体现,这体现是实在的,所以你不能说全是虚的。 李愚同知道即使有可以说的,自己也不能说什么。 一场世俗的婚姻不只让自己向金钱低了头,更向世俗低了头。所以每日在校做完自己的事,没事就回家。哪怕洗洗衣服,做顿饭,他都觉得好。事实上这阵他也迷上了做家务,看肖明侠吃自己做的饭,愚同就很满足。唯一让他发愁的就是那一万多元钱。怎么个还他没有一点主意,租的房子包括水电费一个月要一百三十多元,再加上两人的基本生活费也就快三百元了,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没有了。肖明侠的工资自己又不好问,就问又能有多少钱。可看肖明侠的样子,似没有这债务样,倒一身的轻松,每日里过的有说有笑。但愚同自己不能忘,可一想就心烦,又不能不想。 愚同越来越知道这不只是钱的问题。一旦欠着别人的,就会无形中矮了许多,也难以静心做事。钱会让一个人改变许多想法,也让一个人体会到不能自由表达的痛苦。这么想时就回了家,翻了一会儿书,该做饭了,可菜有些少,就提了篮子去买。 刚到菜市场,就见莫船和尚萍梅走过来,自己去打了招呼。尚萍梅说,明侠人呢,刚结婚就成模范丈夫了?愚同笑笑说,她还没下班。你俩这是干啥去?莫船说,也没事胡转转。愚同说,要么到我那去坐坐?莫船说,不了,还要送她回的。愚同说,那好,我到那边去看看。莫船和尚萍梅说,你去。愚同就走了。 看着愚同走开,尚萍梅说,结婚真能改变人呀。莫船说,是呀,愚同读的书不少,多聪明的人,可这世俗把谁也会淹没的。如同这教育,天天喊改革,喊研究到头来还是恩威并用的老法子,没什么变化的。尚萍梅说,你也别老这么说,你说教育再怎么改能改成啥样子,也只能如此了。莫船叹了口气说,你说的也对,也就这样了。有时站在讲台上,看着学生求知而又无助的眼神,我觉得自己做个男人一天到晚的光评论世界,真没意思。尚萍梅说,那一个男人应该怎么?莫船说,是男人就要去改变世界。 尚萍梅说,这话听上去豪迈的很呀,我听说你到团总支了?莫船说,你到消息灵,是到团总支了。周宝明有些待不下去了,这回自己要求到下面去当个校长,就到原北小学了。我到团总支也算李广胜的一个回报,我的朋友帮了他,可他的权力看来也给不了什么。但他的回报及时,让我实在觉得这是一笔交易,倒觉得自己都不干净了。其实想想,我们都是小人物,是小人物不怕,就怕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了,校长这会就有大人物的感觉。 说着时,莫船又叹了口气说,什么也没变的阳中用他的话讲是大变样了。他自己这么看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想让所有人也这么看,这么说。但中国也就是怪,明明大家都知道这好多所谓的变化是不真实的,表面的,虚假的,却谁也不说。真话没人说了,假话就成真话了。尚萍梅说,你哪来这么的想法,咱们只是个教师,教好咱们的书就行。莫船说,你说的也对,只要能教好咱们的书也是种乐趣,可要教好书谈何容易,就三尺讲台也已由不了你了。 这么说着话就到了角口。尚萍梅说,你回,别送了。下学期我也调调,西坡离阳湾还是有些远。莫船说,可离家近。尚萍梅说,那里是我的家呀?咱们什么时候能有个像愚同他们的家,我是不会让你做饭的。莫船笑笑说,到时怕就不这么说了,要讲男女平等了。尚萍梅也一笑说,你回,我也就走了。 送走尚萍梅,莫船的心也不静,就一个人默默地向回走。刚走到车站时,碰见方春华。莫船说,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啥? 方春华说,也不干啥,就胡转转。在学校也闷,就出来看看人,这么好的天。莫船说,没事的话,咱爬关张原去,站在原上看阳湾会很好的。方春华说,行么。两人就朝关张原的方向走去。 站在关张原上看着东西二川,半天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大一会儿,方春华说,站在这儿才知道什么叫只缘身在此山中。人说普柳川好,果真是好,这小麦又快收割了。莫船说,对普柳川是这样,对好多事也是这样。方春华没接他的话,只自语似的说,站在这儿,我好似回到了童年,有种说不出的轻盈。莫船说,怎么心里不痛快,想心海了么?方春华说,不是要想心海,实在是除了想他不知再想什么了。 莫船说,你当年那种热情不见了么?方春华说,别笑我了,热心还在,只不知怎么做的好。我改变不了什么,反被大家改变了。我一个英语专业毕业的,倒教不过陈师来的学生。你说你的方法好,可没人问方法,看的只是结果,我说多了,反让人嫌,只有不出声,跟大家一样,用高压对学生,让他们抄单词,背课文,做无数的题,英语学习的乐趣全不见了。学生也似变了,那科的老师厉害就做那科的作业,你对他的好,反会让他觉得你好说话,不把你说的当一回事。 莫船说,当老师后悔么?方春华说,说不后悔有点假,当年的同学没当老师的还意气风发,就我们这些当了老师的仿佛到了暮年般,觉得没劲。小时候觉得当老师多好,有那么多快乐。可等自己当了,慢慢地却变成这样子了。可你说丢开,可又舍不得,都不当老师了又咋行? 莫船说,你想的倒也不少。当老师没错的,错的是我们,我们来时抱的希望太大了。我们认为学习的目的不是为了分数,而是为了快乐和发展,但现实却只是为了一种生存,而且是一种基本的生存,物质的生存,这生存是同挣大钱,当大官相联系的。我们用这诱惑学生,用这逼迫学生,而这也在成为我们教师的一种生存目标,所以处处是激进的行为,可这还被叫成改革和进步,只让人感到苦涩呀。方春华说,或许这就是现实。咱们心目中的教育只是咱们的一种愿望。 莫船说,河水干了,我看人心也干了,没有水的河再怎么建设也没用的,水的好已成了一种回忆。方春华说,也是,今年春天就很少有雨水,人心也如满天的柳絮一样飘来飘去,沉不下来。莫船说,有时,我觉得咱们真是想的多了,担好自己那担水行了。 方春华说,可我发现我连自己那担水也担不好,象别人那样担我别扭,不象别人那样担着,别人会说我担的不好,可又不能不担,你说怎么办?莫船说,是呵,学校本是纯洁的地方,连这纯洁咱们都受不了,还能怎么的。方春华说,我们女的倒好说些,你们男的又怎么能甘心?你也有才的人,总不能光叹息呀。莫船说,可我没有方向,进解决不了什么,退也解决不了什么。不说了,快吃饭了,回。方春华说,我可真不想回,回去干什么?莫船说,不回,还能在这儿呆一辈子?走。说着就拉了方春华,两人相跟着向原下走去。 下了关张原,那种辽阔的感觉不见了。走在阳湾的街上时人很多,莫船说,凡事近了,看清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可远了时就看不清,总想跑到跟前去看看。方春华说,你的心还是太散了。 两人过了阳水桥要进校门时,见唐丽丽一个人低了头的向外走。方春华问,丽丽,你干啥去?怎闷闷不乐的?唐丽丽说,胡逛,也吃点饭。你俩倒好,去到哪消停去了?春华说,同莫船走走,也心里闷。唐丽丽说,走,你俩也别进去了,陪我去吃点。春华看了眼莫船说,也行,走莫船。 三人又往街上走,到了一家馆子,找了个地方坐下,唐丽丽说,咱喝点酒?莫船问,你咋了么?结婚证都领了,还有啥不顺心的事?还是谁欺负你了?唐丽丽说,没谁欺负我,我就不能心烦么,你不看大家都心烦么?我不烦还和大家不一样了。 莫船和方春华倒被丽丽的话逗笑了说,也是,这烦成了种流行病,不得还不行。方春华说,说说看,怎么个心烦,这回的烦可不是装出来的。 唐丽丽说,我就心里难受,有时觉得呆在阳湾也挺好的,地方不差,也有你们,可就这挺好的感觉害了我。再好又怎么,还不是个乡下,自己还把它当宝似的,其实在别人眼中啥都不是。莫船说,你咋了么,遇啥事了?唐丽丽摇摇头说,没啥,我只觉得这阳湾是没法呆了,越呆人越傻,傻自己还不知道。同城里的同学比,咱算啥,可她们又凭什么? 方春华说,我以为咋了,阳湾在乡下是好地方,和关府自然是不能比了。你没见北山的老师有多苦,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你说比他们我们还不是在天上。他们也会问我们,凭啥呆在阳湾?唐丽丽说,可这怎么能比?方春华说,这咋不能比?都是给国家在干教育,都也是老师。你也听了那几个调来的老师说过,他们为了调出山费的啥事。莫船说,现实就这样,我们是无法的,别的不说,咱几个当年来阳中,谁是自然分来的?我和春华、愚同看起来没有费事,可也是别人说了话的,要么能到阳湾来? 唐丽丽说,即如此,我当初又何不留在关府。现在我一看李广胜那志得意满的样子就有气,阳中有个啥,还不破学校一个,什么也没有变,变了的都是和人过不去的,还不如以前了。方春华说,你别发牢骚了,快吃菜。唐丽丽也不再说话,只顾自己吃。两人见唐丽丽这样也不知说什么好,气氛就有些闷。 吃完后,莫船说,回。唐丽丽说,我不回,回去挺尸么?方春华拉着丽丽的手说,那咱跳舞去,你也别气了,不是你一个人烦,是我们大家都烦,走。于是三个人就到了舞厅,唐丽丽似要发泄什么,越跳越疯,直到累的爬在桌上起不来。 第61章 你看不清的逻辑并不是没有逻辑 今年的中考成绩用李广胜的话说是创了历史新高。在这历史新高面前大家知道李广胜已呆不久了。假期他带了初三全体老师还有初一初二的部分教师登了回泰山。也给莫船说了,莫船无心去登山,就没去。 他想得来站在泰山之巅的李广胜定会有许多豪情在心头。李广胜真理在握的样子很使莫船反感,那种把个人目的用一种献身的姿态表达出来的豪情,最易迷惑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果然不出所料,快收假时一纸调令,将李广胜调往槐庄镇当专干去了。 对于这一调动听刘连舟说,李广胜是大大的不满意。他瞄准的三个位子,关东崇文中学校长、城关镇的专干、局人事股股长的位子一个也没有得到,而到了他想也没想过的槐庄。虽专干比校长高那么一点,但阳中是个大校,现在又是个明星校,当个阳中校长不比当个槐庄专干差。据说,调令发了后,李广胜死活不肯,也做了工作。但关东教育上的事,终不是他李广胜说了算的。莫船听人说,李广胜走时倒挺洒脱的。莫船心想,他当然会洒脱的,世事虽难料,但李广胜终是聪明人。 阳中的新校长是莫船他们开学以后才见的面,人叫刘斌,原崇文中学的副校长,而且还是普柳川人,家就在刘连舟的村子里。 于是有关新校长刘斌的许多事便被人提起并议论。当年陈师毕业,先在县城北的官房中学教书,现在的局长李天明那时是官房的专干。十年后,刘斌调到了城里,在崇文中学一呆又是近十年,现在四十二岁。而当年的官房专干李天明,后来从了政,当副书记、乡长、书记,现在已是教育局的局长了。大家说刘斌算得上李局长的亲信之一,也就怨不得是他而不是别人到了阳中。只听说他的妻子还是民办教师,当年在官房教,后来在城关镇教,有人说,现在该在咱阳湾教了。 其实刘斌和李广胜一样对这次调动心里不舒服。 他近二十年已不在家乡了,更多人脉在县城,要来阳湾的话,他早来了。虽然阳湾镇不错,但关东的中心不在阳湾而在县城。李天明当局长也一年多了,自己做副校长也三年了,自己想动动,但不是来阳湾。 人事股长调到进校去了,以刘斌的想法,人事股长这位子应是他的。在县上呆了这么多年,与李天明也有了十多年的交往,以自己同李天明的关系上人事股长还是可以的。但他还是为了保险,在过年时给了李天明一万元,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都是自己人,李局长说他会考虑的。考虑的结果就是他被派到了阳湾。人事股长被局办主任魏林科接了,那个代了半年股长的副股长,也就是方春华的老师,被发到下面一个乡当专干去了。局办主任让普教股长接了,普教股长让关东中学的一个工会主席接了。刘斌知道这成定局后也就没说什么,知道自己也说不了什么。 走前局长叫他去谈了次话。局长说,我多的话不说了,阳中现在成了关东的明星校,在市上也有名,想去的人多,但别人去我不放心,你去好。去了大胆干,阳中的各方面工作还有待提高。县局准备把阳中申报成省级示范初中,在阳中是能干大事的。 刘斌听局长这么说,也看不出不重用自己的意思,除了表决心干好外,别的话自不能再说了。仔细想想,自己虽是局长的亲信,可还没有干过正职,论资历还有些浅。魏林科虽和自己年纪相仿,已做过阳中校长和局办主任了,自己若真当了人事股长还真说不过去,也太扎眼,于自己不利,于局长也不利。这么一想也就心静了,最后还给局长拍了胸脯说到阳中以后定会好好干。 刘斌走后,李天明点了支烟,心里想,你们哪里知道县局的事并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既要通盘考虑,又要个别照顾,把每个人摆平并不是件易事。如果有一个人太如意了,别人也就不安生了。 对一所学校来说,换校长是件大事。 魏林科的阳中和李广胜的阳中就截然不同,一个校长的修养、才能、学识、性格、爱好、品行都会极大的影响一个学校的走向,也会影响不少人的命运。所以大家急切的想知道刘斌的阳中是什么样子。 刘斌来时,李广胜已将东西搬走了。王专干和一个副书记把刘斌带到阳中,做了简单的介绍后。副书记说,马上就要开学了,希望刘校长迅速将阳中的担子担起来。刘斌对阳中陌生,也急于要了解阳中的各方面情况,就迅速的交接好,走马上任。 新校长的到来,每个教师自然有份新奇,班子成员心里更想知道刘斌是怎样的人。只刘斌倒没有过多的话,原来每个人干啥继续干啥,过去事情怎么办继续怎么办,让大家分头准备开学工作。 白发省的心里有说不出的不痛快。他和刘斌的年龄相当,当副职时间也差不多,这年变动时他也是四处活动。虽不敢谋求在阳中扶正,但想自己变变没问题。给魏林科说时,魏林科也应了。特别自己有个同学是司法局的局长,当年在乡镇时同李天明是搭档,关系也说极好,这次看样子对自己也真心帮忙。花了好些钱后,同学说没问题。谁知自己却没戏,这让白发省好生苦恼,这事又不好多问。 自己听到人事变动后,曾委婉地向魏林科讲了。魏林科说,别急,沉住气,有些事得慢慢来。自己的同学说,李天明应了,不会不办的,也让他不要急。自己听他们这样讲,也不好说什么。可心里能不急么?刘斌一来看那架式就有来头的样子,自己心里就有气,可有气归有气,还不能叫刘斌看出来,目前这个副职还得当好。 想想这人事变动,真不如是什么逻辑。你说没有,又不能说全没有,李广胜你不是觉得你干的好吗,那给你提提,再不满那就是你的事了。该动的人都动了,而且都可以讲出动的原因。只这原因别人看不清,或许只有局长一个明白。 刘斌来后的第一个变化就是签到的形式。原先由值周领导在每个人名后划对号,现在改成各人亲自签名。而且班子成员也要签,刘斌也是。搞得每个领导每天也要写两遍自己的名字。这变化虽细,但把大家平日签到时,只为在办公室一站而有的牢骚不见了。自然也是严了,别人很难替你代签。用大家的话说,这筋箍咒又紧了一圈。除了这倒看不出刘斌有什么大的举动,只不时的叫这个人,叫那个人去谈话。 这年又有四个教师调出了阳中,调进的倒有十一人之多。每个调进调出的老师身后自然都有故事。尚萍梅调到了槐庄中心小学,这下离莫船是近多了。莫船、方春华被调到初三,每人代一个差班,再兼初一初二的副课。用周连生的话说是毕业班教师了,是要给低年级教师起到表率作用的。可对莫船和方春华来说,这表率作用还真不知怎么起的好。 他们当年带的学生也已毕业了,陈亚涛考上了市工业学校。问莫船时,莫船说,你别上中专了,上高中去。你家情况还好,你要想清自己以后的路。这学生倒听话,上了关府中学。崔宁宁考上省邮电学校,按莫船的想法也没有上的必要,可崔宁宁还是去上了。记得还考上了几个中专,大都还是去了。再就是有十几名学生上了高中。别的没有考上的,有上职中的,也有出外打工的,只一毕业就四散开。 好多学生莫船想这一生见面的机会怕也不多。当初他们初三照毕业照时,不知谁提议,莫船带的班的同学从不同班中聚拢来非要同莫船照张像。这倒让莫船心生感慨,也知这是最后的合影了,也就照了。 到了初三后,莫船的课不多,主要也就三(5)班的数学课。这三(5)班用学校的话说是个差班,学生大都学习不好,也不爱学,更对前途没什么希望,一日想的倒是将来怎么挣钱这些事。照莫船看来教书反到有些轻松。今年也不是班主任,闲暇时间会不少。数学组的组长调走了,学校让代初三的罗宝林任了组长。听别人讲罗宝林是刘斌陈师时的同学,只莫船心里已不太在意这些,要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生活了。 看来今年是该结婚了,尚萍梅的年龄大了。唐丽丽说她把日子定在了国庆节,莫船就想看来只有放在年末了。问丽丽咋也想通了时,丽丽说,不结婚干啥,我也二十四五的人了。莫船说,结,生活总要向前的。结了婚再生个小孩子,生活就会有另外的乐趣。唐丽丽说,快别说了,单结婚我就觉得麻烦,还生小孩子,我都觉得自己还没长大呢?莫船说,也快为人妻了,还说小?农村那些二十岁抱小孩子的女人不知有多少? 唐丽丽问莫船真的娶尚萍梅么?莫船说,可不真的。唐丽丽就不出声。莫船问,有什么不妥么?唐丽丽说,后面的路可要看得清。莫船说,已到这地步了,还能有什么别的路,也就娶妻生子。唐丽丽说,怎么认命了?莫船说,认命了,原本就这命,有什么认不认的。唐丽丽叹了口气。两人就不知再说什么。干坐了一会,丽丽就走了。 唐丽丽走后,莫船一个人坐在房中,也不知想什么的好。正坐时刘连舟来了,问,干吗呢?莫船说,没事闲坐着呢。刘连舟说,咱这个乡党可不好说话。莫船想不来咱这个乡党是谁。就问了,刘连舟说,还有谁,就咱头么。莫船一笑说,不好说话,对你还能有什么,终究一个村的么。刘连舟说,我可看不出一个村的,人家是校长,我只是一个教书的。这么说时刘连舟随手把一本书往桌上一扔说,我听说白校长也要走了?莫船说,这我可不知道。刘连舟说,也不知局长咋想的,这样变来变去看不来一点规律。莫船说,也不能说没有规律,秋天的结果要问夏天的努力,这还不是谁努力了就一定有收获。只咱们看不清别人的努力罢了,白发省也是该走了。 刘连舟说,也不知他走了会咋变?莫船看了连舟一眼说,你还是有希望的,依次往上挪的话,还有位子空出来。刘连舟说,我才不想,只想别弄出个生人来,我听说你那叫柳虹的同学能量大的很。莫船笑笑说,这我倒看不出,一个记者么,就是自我感觉好,又有什么。刘连舟说,那可说不定。莫船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正说时方春华进来了。见了连舟说,你在这儿,尚军其正四处找你呢?刘连舟说,又找我干啥。但还是下楼去了。莫船问,春华,你没事?方春华说,有啥事。调动一拖再拖,怕不成了?莫船说,你老师咋说的?方春华说,我老师也气,一个代股长让人给发到下面去当专干了,心里也不痛快,估计在局里也说不上话。莫船问,送东西了么?方春华说,送了,都给我老师拿去办事了。说的好好的,可现在就这样了,几千块钱,我还不好问。莫船说,也别急,慢慢来,薜心海也心急了?方春华说,他心急有什么用,我都不知怎么办了。莫船也不知怎么安慰的好。正说时,听广播上说,开全体教师会,两人就下去开会。 会议的内容就两项,一是重新分配住房。二是借分配住房清理校产。从分配住房的情况看,这房子的好坏同人的地位便有了对应。学校的住宿大体包括三部分,两栋老宿办楼,一栋新建的宿办楼,还有部分砖瓦大房改建的宿舍。老宿办楼上下两层,上层较差,夏热冬冷,下层好些,还有几个套间。领导们都住了套间,教研组长,干事,初三班主任,初三骨干教师都住了新宿办楼,其余的初三老师大都住了老宿办楼的下层。老宿办楼的上层是初一初二老师中来的时间长的老师住,新来的或来的时间短的则住了大房改造的宿舍。 宣布时谁也没说话,但人心里不舒服,莫船也有些不舒服。宣布完后,刘斌又讲了话,说,在搬房子时清理教师房间的财产。每个人一床、一椅、一小登、一办公桌、一课桌外其余多占多用的东西,一律归还。说了这两件事后,刘斌问谁还有啥?刘斌问时环视了大家。见无人说话,刘斌说,那就散会。散会后,立刻搬。 莫船由于是团总支的组织干事,也就住到了新宿办楼,刘连舟也是。方春华搬到了老宿办楼的一层。李愚同和唐丽丽还继续留在老楼的二层,但房间变了也要搬的。 散会后,愚同望着莫船笑笑,莫船也笑笑。搬房子时,一片混乱,莫船先给自己搬了,又给方春华和丽丽去帮忙。正忙时听到一楼有吵闹声。看了下,原来是总务主任刘胜利同一个叫程英的老师吵。 程英老师代初三的化学,算个骨干教师,他不想搬到新宿办楼的二楼去。他不但东西多,还有个摩托车。给刘胜利说时刘胜利不行,非让搬。两人就吵在一起。莫船出去时,程英气的说,我就不搬,我住这儿还不工作了。怎么老是咋么不方便咋么叫人来。刘胜利也气的说,你厉害,你给我鼓那么大的劲干啥?有本事你给校长说去。说完转身走了。 大家本来有气,这一吵,好些人就边搬边骂了起来。 第62章 活着就已在江湖 唐丽丽的婚礼没有在全校讲,也没让老师们去,自然就没有什么领导了。只有莫船和方春华去了。莫船的意思是要给学校说的,可唐丽丽不。 她说,有什么好讲的,谁不去我又不怪谁,我不会象有的老师还为我给谁去了,谁给我没来而生气。再说了,我怕说了,难为了自己也难为了大家。莫船想不来怎么难为大家,但看唐丽丽执意不肯说,也就没再劝。 结婚的酒席摆在关府一家大酒店,整个气氛自然是豪华高雅的。这种气氛让所有来的人既要衣冠楚楚又要出手大方。莫船和方春华每人上了一百元的礼都有些寒酸样,莫船看着这种氛围似才理解丽丽说的为难老师的话。丽丽想的是远,真叫学校老师来了,每人上十元钱会让大家觉得不妥的。看着满脸喜气的唐丽丽,莫船知道不同的选择会带来太多不同。 方春华也是,看着唐丽丽的婚礼,不由得会想到自己结婚时的情景。虽然自己不是个看重形式的人,可看着唐丽丽和鲁大雄拜完鲁大雄的父母后,鲁大雄的爸爸把一个包有九百九十九元的红包给唐丽丽时,心头有些不是滋味。方春华已明白女人的出嫁不只是嫁给一个男人而是嫁给了一个家族,一个阶层。自己与丽丽相差的不只是婚礼的不同,而是今后生活内容和道路的不同。也明白了那句古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方春华谈不上嫁错郎,可心中有了莫名的伤感,都是女人谁不想过轻盈而优雅的生活。 回阳湾的路上,两人都不说话。好大一会儿,莫船说,城里就是城里呀,这现实的差距比咱们想的要大的多。鲁大雄不过是个铁路职工的子弟,尚且如此,别人就可想而知了。方春华说,要么那么多人想了法的要往城里挤,咱们今后进城的希望是没有了。 莫船没有说什么,点了支烟,静静地望着窗外。 唐丽丽国庆结婚,大多数老师不知道,愚同和连舟是知道的,愚同为自己还不上钱而懊恼。给唐丽丽说时,唐丽丽说,没事,让他不要放在心上。刘连舟有事不能去,丽丽也没硬叫。可唐丽丽来后,大家还是知道了。好多与唐丽丽关系好的老师吵着让唐丽丽请大家。唐丽丽也大方,就说行。 记得是她来后的第二天晚上,唐丽丽叫了许多平日里关系好的老师,去一家火锅店吃了一顿。吃完后,好多老师要上礼,被唐丽丽给挡了,说,大家能来,她就很高兴。可这事被刘斌知道了,刘斌居然在会上讲了这事,如同那回搬房子说程英一样,话说的有点刺耳。 你是不是这学校的一员,心中有没有这个集体?有没有我这个校长?你既然是这个学校的一员,就要时刻想着这个学校,因为不论你出外干啥,你过啥事,人都会问你那个单位的。所以不要觉得你的事与学校无关,说不说都可以。又说,咱这工会一天操的啥心?这么点事,也处理不好。这老师有事能给学校不说,肯定是有原因的。不是她不把学校当回事,就是学校在某一方面伤了这个老师的心,这个时候就要有个组织出面做个调解作用。咱这工会,老师不说有啥事了,也就没事了。 刘斌这么一讲,工会主席唐长明心里就不是滋味。这不是滋味的原因有刘武批评的一面,也有丽丽不给他说的一面。在他心里自己还是有点面子和威望的,可现在全丢没了,心里不由就有些窝火。下来,他就给老师说了这事,也就由工会收了礼。 唐长明把礼金给唐丽丽时,唐丽丽死活不要。丽丽不要这收的礼金,唐长明心中那股火就难再压住,就说,你既不收礼,回学校后请得啥客?还让校长大会上说一顿,这不是给我难堪么?唐丽丽也有些气的说,我请人吃一顿饭,有什么错?唐长明也不说啥的,放了礼就走了。 这让唐丽丽也有气,自己掏钱请大家倒请出问题来了。想想也不知怎么的好,这钱退又没法退,反让人有了着法,可自己拿又没法拿,这钱中不只有自己请吃的老师,还有几个没有请吃的,特别是几个领导都上了礼,有刘斌的,也有唐长明的。 丽丽给莫船说时,莫船说,这就是让你请他们,你为这事也别再气了。咱这校长我也看来了,你别说啥事是你的私事,你只要是这个学校的一员,你就没有私事,请他们一回。唐丽丽说,我不请,我自己结婚想请谁还由不了我么?莫船说,就是由不了你。你不请,这钱咋办?唐丽丽气的说,天下哪有逼人请客的道理?莫船说,我知道你心里为这事不痛快,可你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没法子的唐丽丽只好又请大家一次。 唐丽丽去给刘斌一说,刘斌倒说好,于是就又请了校领导和大家一回。有些老师不愿去,又让刘斌给说了一顿。 几件小事后,大家也慢慢认识了这个新校长。 别看他中午还和你有说有笑的,说不定下午就点了名的批评你,让你心里连点准备也没有。大家私下里就觉得这校长不好打交道。只学校还没有大的变化,这日子也就这么慢慢地向前掀着。 一到周末,愚同、连舟回了家,方春华和唐丽丽一个去关南,一个去关府,莫船倒不知干什么。尚萍梅也爱来,可两人呆在学校,莫船有说不来的压抑。所以他有时就会一个人到四处走走,比如坐车到关北、鹿亭或武都去。 在那些陌生处行走时,他常想人和这路边的花草其实是一样的。李清照那种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说辞,是在宣扬一种不真实的人生,寂寞开无主是以人的心理看花的,是花只要开了就已完成了使命,开了以后的事是不能想的。只人是由不了自己的,活着就已是在江湖。 快期中考试时,传了一段时间白发省要走的事终成了现实,他被调往北山一个学校任校长。那校长是因这学期的收费问题被免掉的。 听别的老师讲,能因这事被免职,只说明这校长是局长看不上了。也有老师说,因经济问题出事的官员都是政治上不成熟的。不论咋样,白发省校长是当上了。可听说他的心里不是很痛快,那个乡是个极小的乡,校小人少。心里知自己算不上被重用的人。 但终是被扶正了,答应自己事的人也算没有食言,不但如此,自己还是要回过头来谢他们的。所以大家来祝贺时,他还是有些谦虚的笑意。没过几天他就走马上任。 白发省一走,学校的工作略作调整继续运转。但以阳中这样的大校没有副校长是不完整的,所以白发省一走,好些人的心又动了起来。 白发省走后期中考试就到了,很少管教学上事的刘斌对大家说,要大家认真对待每年的四次考试。说这和许多事有关,不要到时后悔,而且说这回考完后学校会重奖。大家听了这话,也没多想,一个学校能重奖了个啥?期中考试完后,学校做了质量分析,也开了质量研讨会。在研讨会上,全是几个领导在讲,主要是刘斌。 他讲话时很能调动人的情绪,如他读成绩时,他会把最高的和最低的放在一起读。而且读一个评价一个,横比你好时,他竖比着说你,竖比着好时他横比着说你,横比竖比都好时,他把你放到关东,关府这个范围说你,让你不要骄傲。至于横比竖比都不行的老师,他还不说你,他让你自己去想。一个会开下来,被他肯定的老师没有几个,大家的心情便有些沉。但而后的表彰会上却又是另一番气氛,刘斌在全体师生面上说的却是期中考试的成绩喜人,涌现出一大批学习标兵和教学能手。与此同时,鲜红的师生光荣榜分立主席台两侧,会场四周彩旗飘扬。对得奖的师生既戴花又照相,奖品也大气,得奖的人自然也觉风光。这时你才觉得六十点九一和六十点九五有着实质的差异,一个名字上了光荣榜,戴了花,照了相,拿了奖品,一个默默地坐在台下。 这零点四的差距会说明什么问题呢?这个表彰大会基本会告诉你。 会完后,没几天就洗出了相,又在报栏中展出,这一展出就好几周,让你看着心里总难以淡漠。那种心里的微妙在每个人身上起着变化,上了榜的人在校园展览了相片的老师,无形中便有了自信,觉着自己教书还象回事。没上榜的老师,一种无形的压力就产生了。 看着大家心中那点微妙的变化,莫船明白人其实是简单而脆弱的。 通过期中考试,刘斌认为就成绩来看,初一好于初二,初二好于初三。这种现象不正常,所以要加强初三工作。加强的一个变化就是期中考试后,初三的晚自习由一节变成了两节。第一节是没钱的晚自习,第二节则给上课的老师有补助。莫船一周就多了一节有钱的晚自习,可以挣到三元钱。这样变化了后,学校也还平静,只是气氛比过去有些不一样,你说不出不一样在何处,但就是不一样了。 就在这种平静中教师们看见刘胜利带了总务处几个人收拾床架,收拾宿舍。收拾好后学校要求离校远的学生住校,特别是初三,要求除了阳柳,杜照,角口等四五个村子外的学生都要住校。这一下在校住宿的学生人数就大增。住的人多了吃饭就成了问题,大家又看见刘胜利和总务处的几位老师经常在校灶上忙活。 刘斌也在大会上讲了,说要彻底改变师生吃饭难的问题就要对校灶进行改革。后来听说刘斌还带人考察了别的学校的办灶情况,最后确定的方案是校管承包制。将原来的校灶一分为四,实行竞争。一个教师灶,三个学生灶,师生由交面粉改交小麦,由学校磨面,各灶在学校领。学生统一在学校办理粮菜票,办好后,可以在三个灶任意吃,每个灶以自己每月所卖的粮菜票同学校结算收入。灶上买东西时,先拿东西,由学校一名保管复称开票,卖东西的人在学校凭票领钱。他说这就是所谓的校管承包制。 又过了一向,大家看到刘胜利不在校灶帮忙了。在一次会上,刘斌宣布由刘胜利负责学校的安全和卫生工作。其中安全工作的一个核心就是学生的饮食安全,要确保学生的饮食安全,就不能让学生到校外胡乱的吃饭,要在校灶上吃,因为学校食堂的卫生是有保障的。同时刘斌任命了新出纳和新会计。新出纳由刚担任了数学组组长的罗宝林担任,新会计则是一个今年刚从小学调来的老教师张建云。再后来,刘胜利还带了初一一个班的数学,没多久又变成了另一个班的语文。 大多数老师不知道刘胜利出了什么事,只莫船听下面的议论有些多,说刘斌容不下刘胜利了,平时开会时刘斌对刘胜利的态度就强硬。 这天说开会,没到六点刘斌一个人先坐在会议室。按时到的老师少,后来陆续都来了,莫船来的也有些晚,可最晚的还是周连生和唐长明。刘斌看两人进来后,才把头从一份文件上抬起,问唐长明干啥去了。唐长明的年龄要比刘斌大,听刘斌这么问,脸色有些铁青,就说有点事。谁知刘斌又问,说,啥事情,说说看。问这话时刘斌吸了口烟,向前一吐,身子向藤椅里一靠,脸色也铁青的看着大家。唐长明有好一会没说话,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压抑。唐长明看自己不开口,刘斌就这么和自己耗下去了,就说,来了个人,来说了下他孩子学习的事。刘斌听了问,说完了?唐长明说,完了。刘斌说,完了好。又转过头问,老周,你干啥去了?周连生有点急,就说,到医院去了下。刘斌又问,咱六点开会这事,你知道么?周连生说,知道。 刘斌没再问什么,看了看表说,咱六点的会,六点十八分人才到齐。看来大家都很忙,别的人我也就不问了。你忙的话,给我说声,咱就不等你了。好了,大家既都忙咱就开会。开会也没什么大事,一是学习了一份年终考评的文件,一是谈了校灶改革的事。完后,问谁还有啥么?刘斌环视了大家一下,见没人说话,就说散会。 散了会也快放学,大家也各自回了房子。莫船进了房,人有些闷,就一个人闲坐着,不一会儿就放学了。老师们回家的回家,吃饭的吃饭,莫船没有动,只还闷坐着。 第63章 嫁家势大女婿就有压力 莫船正呆坐时,唐丽丽跑进来,见他这样子,就说,干嘛呢?吃了没有?莫船摇摇头。唐丽丽问,咋了么?莫船说,没啥。唐丽丽说,看你这样子,让人想哭。别傻想了,想也没用,跟我吃饭去。莫船不想去,唐丽丽一拉说,干嘛和自己过不去?莫船就跟了出来,没想到在饭馆碰到唐长明和秋拴良。唐长明笑笑说,也没吃?莫船和丽丽应了声,也问了他俩。 几个人就边吃饭边看电视。电视上正放一个副市长因贪污被抓的事。莫船说,这副市长当的好好的干嘛贪污?秋拴良说,没后台,政治上站稳了,拿几个钱算什么。莫船笑笑不知说什么。吃完后,唐长明非要开钱,丽丽和莫船不让。唐长明脸色有些变的说,我连这点面子也没么?话说到这儿了,莫船和丽丽倒不好说啥,只好由了他。 没想吃完回了学校,唐长明跟他俩到了莫船的房子。莫船问,唐老师今晚不回了?唐长明说,不回了,搞不好又迟到了。这么一说,莫船和丽丽倒笑了,唐长明也笑了。唐丽丽说,唐老师你有怕的啥?唐长明说,怕倒不怕,但按制度办事总是应该的。丽丽,那次请客的事,对我有意见?唐丽丽一笑说,看你说的,这事也怨不得你,我只不想麻烦学校老师,结果倒把你夹在中间了,我心里还过意不去,又不知怎么给你说。 唐长明说,我好说,也没啥。学校是一盘棋,每个人都是上面的棋子呀。又问了莫船的婚事,莫船说了。唐长明说,能有尚知录做岳父,可是福气。莫船笑笑,又乱聊了些,这才散去。 谁也没想到快期终考试时,刘胜利居然被调出阳中。听说到了柳南小学当校长去了,另一个叫胡桂花的女教师被调进来。宣布时大家的吃惊自然不小。这一学期来,刘斌和刘胜利不和大家也知道,没想到了不相融的地步。散了会后,大家免不了有些议论。问连舟时他神秘般的说他不知道,也劝莫船他们不要乱问乱说为好,说校长正生气呢。 刘胜利被调出阳中自然是刘斌不要了。可刘斌没想到,王建文他们居然给刘胜利还安排了一个校长的位子,只这刘斌已管不上了。 听说刘胜利到柳南做校长后,刘斌的脸黑了几天。莫船想不来看似平静的学校却也一日日的风云突起。在考试前开的一次会上,刘斌也给大家学习了《反对自由主义》,说有啥咱拿到桌面上来说,不要面上一套,背后一套,会上不说,会后乱说,那样只会把你自己搞坏。组织派我来阳中不是和谁报私仇来了,我不来时和大家还不认识,咱相互间能有个啥?你把你的心术放正。既然我是阳中校长我就要对阳中负责,人事变动是工作的需要,阳中以外的事我管不上,但在阳中我绝对不允许那些搞小动作,耍小聪明,小手腕的人存在,我发现一个,清除一个,你走不了,我走。最后又强调了期末考试时要注意的问题,说,不要因自己不负责,不用心,影响了自己的年终福利。你只要少说话,多工作,工作好,别的事学校会为你考虑的。 会完后,大家就又有些沉闷的各自回了房子。莫船正一个人闲坐时,愚同过来说,今儿个是肖明侠的生日,她做了一顿饭,想请大家过去坐坐。莫船就应了。又叫了她们俩,大家也觉得烦就说好。愚同先回,让他们随后来。 几个人去时,唐丽丽说,咱买个啥?莫船说,也是,可买个啥?方春华说,就买个生日蛋糕。大家也说行,就买了,还买了一些水果。 几个人提着到了愚同家。进了门,肖明侠笑着迎了大家。 见屋子被收拾的干净,方春华就夸肖明侠。肖明侠说,好什么,房子租的,都没心思收拾。方春华说,我能有这么个家,就心满意足了。被人羡慕总是令人高兴的,肖明侠笑笑说,你们也会有的。说着又到了厨房去忙。莫船说,你今儿个就别忙了,你坐着,有什么活,你发话愚同去干,他干不过来,我们帮忙。肖明侠说,你们坐着说说话,也没什么干的,马上好。这气氛就有些温馨。 一切准备好后,吹了蜡烛,唱了生日歌,分吃了蛋糕,这才坐下来吃菜。几个人也不陌生,先是肖明侠敬大家。敬完了,又是愚同敬。他俩敬完了,又是他们几个敬肖明侠。这就喝开了,一喝开,话就多,一说就又扯到学校的事上去了。 唐丽丽说,你们当初骂李广胜,刘斌来了才觉着还不如李广胜。李广胜骂人归骂人,可都在明处,哪像刘斌,句句听在耳里不顺。愚同说,刘胜利当了那么多年的总务主任没事,到刘斌手里就不行了。刘连舟说,有许多事咱们是看不清的。让刘胜利走,不只是咱看到的那些,还有咱们看不到的。听说刘胜利到小学当了校长后,刘斌和专干还吵一架。以刘斌的意思把刘胜利放到原上一个小学当个教师就行了。可如他说的,出了阳中,事情就不由他了。 唐丽丽说,说的这么复杂,有啥是咱看不明白的?刘连舟说,刘胜利当主任已陪了四任校长,在阳湾和县上结下了极广的关系网。动刘胜利那里只是动他一个人的事。谁当校长能没有点猫腻?有猫腻就没有刘胜利不知的。这也是刘胜利不怕的原因。我听说刘斌也是想拿刘胜利做文章,只刘胜利不愿做个过河卒,听说刘斌为此事得罪的人远不止刘胜利一个。 方春华说,这刘斌真的谁也不怕么,你看他说话时的那口气?唐主席平时多有威信人,刘斌想说照样说。刘连舟说,刘斌心中的城府是咱看不透的。他能把刘胜利弄出去的确是厉害。他当然是谁也不怕了,我听说关东教育上的事,他只听李天明的。你不见那天训李红军和秋建平,两个平时多么狂的人,被训的面红耳赤,没一点脾气。 唐丽丽说,他咋不训你?刘连舟说,能不训?只先前还有点怨气,可见把唐长明和周连生想训就训的,咱这点脸还算啥。愚同说,刘斌训那两人也是给大家看的。刘连舟说,好多事咱看不透,刘斌训唐长明也不全象你说的是给大家看。唐长明我听说也想上,李广胜走前就做工作,可没有结果。这回白发省走了,空了一个副校长,周连生想上,唐长明也想,我听说刘斌还想从外面调个自己人。李红军讲这一向镇上的领导被找疯了。 莫船说,一个副校长的诱惑就这么大么?刘连舟说,你清高,自然没啥了。副校长虽不顶事,可校长是从副校长来的呀。愚同说,来喝酒,别光顾说话了,他们怎么为当官争咱没啥,只刘斌别太干涉教师的生活就行了。莫船说,他不干涉咋行使校长的权力?方春华说,你们说咱到底希望有个啥样的校长呢? 愚同说,不好说,其实在这样的现实中是不应有这样想法的,真是好校长了也就当不下去了,这体制不产生好校长。几个人就这么边说边吃,一直到十一点多才完。刘连舟见太晚了,不想到阳柳小学去了。可到学校门口时,门锁了,半天还又叫开,就同他们几个说了下,又回到阳柳小学。 阳柳小学的门也锁了,刘连舟站在门前愣了下就翻了过去。敲门时,秋红玉问是谁?刘连舟说是他。秋红玉骂了句,这么晚了,回来吃屎么?但还是下来开了门。 进了,刘连舟一把抱了秋红玉,在脸上咬了口说,就是来吃屎的。气的秋红玉打了他一拳说,看满嘴酒气,又到哪儿混去了,官没当大,酒倒不断。刘连舟边脱衣服边说,到愚同哪儿去了。说着脱了衣服,就要上。秋红玉说,刷牙去,也洗洗,不嫌脏么?刘连舟笑了下,还是去刷了牙,洗了把脸和脚才上了床。抱住秋红玉说,谁能一口吃个胖子,官也是一步步做的。来,脱了衣服,我抱抱。 秋红玉说,我不脱,你不怕冷我还怕。刘连舟说,怕啥冷。说着就把秋红玉内衣卷了上去,用手握了秋红玉的乳房,说又大了。秋红玉气得说,你不喜欢大的么?刘连舟说,咋能不喜欢?女人么,这个越大越好。说着就趴在秋红玉身上,秋红玉也就有了感觉,两人缠绵了会,刘连舟就要了秋红玉。要着时,刘连舟心想女人就是女人,别看平时多厉害,一到了男人的身下就都一个样了。 这么想时又看秋红玉痴迷的样子,就又想,其实权力就是男人,别的人就和女人差不多,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是有些虚伪了。虚伪即没意思又让自己活受罪,可人这东西还是不能不有虚伪,想想人这张皮真的不好披,所以做男人就要有权力,没有权力就只能是个女人了。 想着这些时,刘连舟看着秋红玉还强忍着,刘连舟想让她叫出来,就吼道,叫呀,喊呀。 莫船的婚礼是在腊月二十二举行的,谈不上太隆重,但绝对热闹。 尚萍梅的父亲尚知录对莫船的印象不错,便舍得把女儿的婚事搞得气派。从女方家来说,给莫船很是挣足了面子。莫船找了一辆小车,一辆中巴,一辆拉家具的车。尚知录却找来了六辆小车,这九辆车组成的车队,很是赢人。陪得东西更是,除了按习俗有的外,还有洗衣机、电冰箱、组合音响、电视、煤气灶以及一辆摩托车。 除了东西,由于尚知录在普柳川的影响,两镇许多有头有脸的人也都来了。教育上两个镇的专干,好些学校的校长来了。再加上两人各自学校的老师,两人的同学朋友,以及亲戚,来客实在不少。好些人莫船不认识,倒是岳父象个主人似的要去接待。岳父是把本应到尚萍梅家去的人全给叫到了莫船的涯村。 看着这一切,莫船没有理由不高兴,也就脸上挂满了笑容。 刘斌也去了,虽然他多年不在家乡,可尚知录的大名还是知道。看今日这场面就知尚知录的影响了,两镇来的领导就不少,自己反不显了。本想自己代表学校讲话的,可看这阵势自己似不好说话,就让唐长明代表学校讲了。这个莫船平时自己不太注意,倒攀了门好亲。看莫船笑的样子,刘斌嘴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只这些细微的变化莫船是难以看到的。 好在这一天总算过去了,来的人也都相继走了。天黑时一切才安静下来。 为了结婚,这半年莫船是够累的。尚萍梅虽理解他没钱,也不让买啥的,可该花的钱又怎么能不花。收拾房子、买家俱、买东西、办酒席还是近两万多出去了。而且岳父提前说了,也不在女方家待客了,就全放在结婚这天,全在莫般家,让莫船准备的充足些。 莫船知道岳父的心思,给自己现钱自己未必会要,就用这方式用自己的人情帮莫船一把。可即使能收些礼金,前面的钱总要自己来花,为这些钱自然也犯了难。钱有借亲戚的,有借同学的,想着这么多钱,用工资还,没个年的怕也还不上,只今儿个也没法想那么多。 一日下来,人累的也够呛。晚上了,村上还有人来,虽有些累可也还得硬撑着。直到十点多,人才走光。只剩下两人时,莫船望着尚萍梅笑。尚萍梅说,笑什么?莫船说,看你为人点烟的样子倒是个很听话的媳妇。尚萍梅说,还不是为了你,怕别人说你娶个不通情理的媳妇。两人就笑。 洗了上了炕,炕是热的,虽是寒冬有这热炕,有个新媳妇,莫船觉得一切暧意是都有了。两人睡下,莫船没有拉灭灯。尚萍梅说,不是累了么,还不睡?莫船说,这新婚之夜咋睡得着?尚萍梅就笑笑说,拉了灯,睡不着我陪你说说话。说着爬在莫船的胸脯上,莫船用手就搂了尚萍梅,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说了一阵话。 莫船说,你爸为咱们想得多啊,也把面子挣足了。过去知你爸算名人,只没想影响力在咱这川道确实大。娘家势大,我这女婿做起来就有压力了。尚萍梅说,没有人给你什么压力的,我爸知你心气高,又娶了我这个没正式工作的媳妇,是真心想帮咱过好日子的。莫船说这我知道,只是心里总觉得欠着什么了。尚萍梅说,父母也没什么要求的,只盼咱们能好就成。莫船搂着尚萍梅没再说什么,也确实累,不觉间却睡去了。 第64章 一场人事变动满意的人不多 清晨时鸡还没有叫,莫船却醒了,他推了推尚萍梅,尚萍梅也醒了。往他怀里钻了些说,抱抱我。莫船没有说话,两眼看着她,慢慢地把手放在尚萍梅的身上滑动着,直到尚萍梅的渴望涨满时,他才慢慢打开了尚萍梅的身体。尚萍梅的脸上就有了一种迷醉,这迷醉让莫船感动,也就有种力量。最后尚萍梅的呻吟声随着鸡叫一齐响起。 新婚的快乐弥漫在尚萍梅身上,早上莫船不想早起,尚萍梅却有些睡不着,虽没人说什么,尚萍梅还是觉得新媳妇要早起的好。她也被一种快乐充满着,每天夜里的缠绵会延持一整天,他们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过了这个新年。 莫船有时看着在家干活的尚萍梅,心中有种说不明的幸福感。尚萍梅能离开她哪个花园洋房的家,来到这个满是泥土的家里愉快的操劳,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实在的幸福。日子也就在日日的轻盈中过的飞快,一晃年就过去了,也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来到学校时初三刚补完课,还有一些学生,校园并不显的空寂。教师们又把过年的快乐带到了学校。莫船假期没有补课,方春华也没有,他们来后的第一顿饭是在愚同家吃的。吃饭时,唐丽丽说,五年了,要说有变化,也就是咱们一下子都结婚了,现在那种单身的快乐就不见了。莫船笑着说,还单身的快乐呢,过不久,我们又该升级当爸妈了。方春华说,听说秋红玉已有了,明侠你也快了?肖明侠一笑说,我们两人还顾不过来呢,哪敢要孩子,丽丽你呢?唐丽丽说,我现在可没这想法,过几年再说。大家就笑,也不由得感叹时间过的快,怎么一下子就几年不见了。 开学的第一周还是有些慌乱。一切理顺后,已到了第二周。开学典礼是在第二周的周四下午进行的。奖励比期中时更显重了,可这奖励那里只是物质上的事,所以莫船在心里想着还是要对这成绩有些想法。愚同和春华又领了奖,戴了花,照了相,自己是不能再落后了。 谁也没想到,在第三周的周二下午,镇上来人宣布了阳中新的领导班子。虽然说刘斌来后人事变动是肯定的,但这次变动事先却没露出一点风声。让好些人觉得有点突然。专干王建文主持了会议,一位主管教育的副镇长宣布了人事任命。他说根据民主推荐、学校提名、组织考察、镇党委会研究决定,对阳中的领导班子做如下调整。普教专干王建文同志兼校党支部书记,周连生同志任副校长,免去其教务处主任;唐长明同志任副校长兼工会主席;尚军其同志任教务处主任,免去其政教处主任;刘连舟同志任政教处主任;杨建设同志任总务处主任,免去教务处副主任;李红军同志任团总支书记兼政教处副主任;秋建平同志任教务处副主任。 宣布完任命后,镇党委副书记讲了几点,说新班子以中青年为主,特别是中层多是三十左右的年轻人。可以说,阳中新一届的班子是一个年轻的班子。年轻就要有为,镇党委希望班子一干人能以刘校长为核心,精诚团结,开拓创新,创造阳中教育史上的新辉煌。最后他又强调说,一个集体是什么样的集体,主要看这个集体的领导班子是什么样的,大家若能团结一致,以工作为重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镇党委把阳中交给大家,是相信大家一定能干好的。为了普九全镇四万多父老乡亲集资上百万,改善了阳中的办学条件,阳中也一举通过了省市普九验收,并成为关府的普九明星校,这是全镇人民的光荣。现在教育局和镇上还要把阳中申报成省级农村示范初中,这说明阳中过去是做出了成绩的。对于今后的工作,镇上希望你们能继续努力,特别是教育质量这一块再下功夫,再创辉煌,力争使阳中成为全省第一批示范初中,不仅是普九的示范,更是质量的示范,给全镇父老乡亲一份满意的答卷。 镇上领导讲完后,王建文和刘斌代表教委和学校做了表态发言。大会完后,送走领导,新班子又召开了第一次会议。这回大家倒没有在校园里议论。但莫船在愚同房子待着时,又来了几位老师,大家说着说着还是说到了这次人事变动。 一个平时同莫船和愚同还熟的老师说,你俩也要向前冲呀,你看连舟这回冲上去了。莫船说,连舟厉害呀,咱不行。另一个叫王拴虎的老师说,啥叫不行,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了。咱这教育工作也不是啥危险行业,没才能就干不成的,况且你俩还有才的。上回变,尚军其不声不响的成了黑马,这回倒有两个,一个老唐,一个连舟,都让人想不到。另一个叫尚别录的老教师说,老唐也是难日的没味了,都奔五的人了,还想上的不行。大家就笑说,人么,还是要向上的,你没见老唐回来后,人都变了,对谁都热情。不过我看他也没个啥戏,也就一个副校长到头了。一个也是连舟陈师同学的老师说,这回连舟倒上的快,一下子过了副主任到了主任。不是说秋建平和李红军后台硬的很么,连舟有啥?王拴虎说,你少操心,能上去,肯定有门道。没门道咱不叫你我上?你看杨建设干多年了,给个总务主任,这也就到头了。连舟这小伙还是有奔头。大家又胡扯了一阵就四散着走了。 只剩下莫船和愚同时,愚同说,莫船你可想好,你不上别人就上了。我看你结婚的架式,你岳父能量大的很么,你还有你的老师,你的同学,能上就上么。莫船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连舟也不知走的啥道,一下子窜上去了。愚同说,这次给李红军扶正了,给你一个副团支书还是可以的,也顺茬,你还是要做些工作的。连舟么我听说秋红玉的舅舅办法大,只这小子这回倒弄的严实,给咱也没露点口风。莫船说,你不是也有人么,连舟在我跟前还问过,是不是看着也心动了。愚同说,动了也没法的,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动这心思还动啥心思?你说咱这教师咋才算好呢?莫船说,没有啥别的路了,只有上了。两人就不出声。 这回的变动,的确有些出刘连舟的预料,原本想能到副主任就不错了,没想到一步上了两个台阶。刘连舟说不清是哪条线起了作用,给秋红玉的舅舅说了,肯定是局里有人为自己说话。父亲同槐庄的书记关系好,托他给阳湾的书记做了工作。再一个就是通过老校长李广胜也给王建文做了工作。过年时,刘连舟到刘斌家去了三回,父亲也请了一回刘斌。为了这些事父亲和他前后也花了好些钱。反正想着要升些,没想到升了主任。 刘连舟开完会没有回阳柳村,一个人呆在房子,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别让人看出自己心中的那种窃喜,否则就成不了大事。以自己今年二十七八的年纪,好好干,到三十多岁,也该能当副校长了。就想自己何时才可以如老师白发省一样的成为一校之长。想着时倒笑自己,刚当主任,就想校长的事,还是心急了。劝自己不想了,先好好睡一觉。 可睡着时,刘连舟怎么也睡不着,其实这晚睡不着的还有好些人。 杨建设心里就窝火,可窝火还没处发。上回也给你升了,由干事到了副主任,这回也升了,由副主任到了主任,你还有啥不满意的?可当总务主任,不是说自己完了么,没戏了么?自己当个教务处主任有啥不行?为这回人事变动,自己也找了人,花了钱,可结果却是这样,你有气还没处使。最有气的是秋建平,他啥也没变,只由政教副主任成了教务副主任,好像专为刘连舟让路似的,他就是想不通刘连舟凭什么跑到自己前面去了?开会时,秋建平一言不发。李红军心里更不痛快,团书记虽说级别和主任一样,但到底是个闲职。周宝明走后,按说自己该扶正了,可没有。这回当个主任也没问题的,不当就不当,可还挂个副主任,这不是说自己还不如人么?唐长明外人看着好,心里也不好受。自己从回来就费事,就经营,李广胜走时没个结果,这回依自己的意思,知道当校长这辈子没戏了,可当个支部书记再兼个副校长有啥问题?可没想书记当不成,连这个副校长也差点没戏,刘斌坚决反对自己上。刘斌虽没同自己正面怎么样,可听办事的人说,为了自己这个副校长是大费了事,看来今后在刘斌手下这个副手不好当。周连生看来是有点如愿,上了一步成了副校长,可看不出他有什么高兴的样子。当年与魏林科白发省一起干事的,现在人家越升越高,自己弄个副校长花了钱不说,最终听说还是权力斗争的结果。刘斌也不是诚心诚意帮自己,他本打算调自己的同学来当副校长的,可没有调来,又不同意唐长明上,结果只有支持自己了。可说白了,若不是刘斌,自己这个副校长也没戏了。唐长明当年没上,这回还不死心,人心真是看不透呀。 其实最头疼的人是刘斌,班子成这个样子远不是他的意志。以他想这个支部书记自己要兼,这个副校长调自己的同学来当。可镇上和王建文并不同意他兼任,也不同意由唐长明当,最后居然是专干兼着了。自己的同学又调不来,到头来居然是那个唐长明要上。而且胃口不小,要书记兼副校长。镇上和局里的意见不合,迟迟定不了。 刘斌知道唐长明在阳湾待的时间长,人脉广,也觉得自己有威信。他若当了书记还不要拿自己的事,所以自己当不了,也不能让他当。魏林科从自己想上人事股长就对自己有戒心,后来为刘胜利的事,又同自己闹的不好。自己也想从刘胜利身上弄些魏林科的事,让他不要觉得自己就应当那个股长。刘斌知魏林科对自己有看法,但他非要唐长明上的态度让自己难以容忍。但后来看挡不住时,他就竭力推周连生上,还为此找了回李天明。周连生这人听话是听话但有些呆板,可即调不进,又不能让唐长明一个人上,也只有支持周连生了。而且自己也听说当年魏林科、白发省和周连生关系不错,可看这回,魏林科铁了心的支持唐长明,就知大家觉得他们三人关系好并不见得,只最后魏林科也没有反对周连生上,结果就一次提了两个副校长。不过对阳中越来越大的规模有两副校长也说得过去。 至于对别的人的任免,刘斌也看来是由不了自己的,也就没太在意,班子就成了这个样子。刘斌有时想,这叫什么校长负责制?你把人都给我安排好了,叫我咋弄?可赌气归赌气,自己还是要让这个班子团结起来。唐长明不是要当副校长么,那就当好了。学校工作只要抓住中层就行,尚军其这小伙人可以,可以用。刘连舟是自己村的,这回上也给自己做了工作,但他能上背后肯定有人,不过闲话会说到自己身上的,但不论咋说他刚上来,没有自己的支持他是站不稳的,这小伙还懂事,是会跟自己的。杨建设自己没有用过,也不摸底,听话了用,不听话了也好说,好在会计出纳都是自己的人。不过,想想这个班的任命就让人气,但还是得好好想想如何用好班子。 在新班子组成后的下周例会上,学校对班子成员进行了分工。刘斌负责学校全盘工作;周连生主管学校的教学工作和毕业班工作;唐长明抓安全和德育工作;尚军其主管教务处工作;刘连舟主管政教处工作;李红军主管团总支工作;杨建设主管总务处及后勤工作。学校的图书馆、物理、化学、生物实验室、体育室、美术室、音乐室归教务处管理。档案室、广播室、油印室、门卫归政教处管。灶房、仓库、学校所有财产归总务处管。最后又公布了会计、出纳、保管、各教研组长、各处室干事、各部室负责人名单和他们各自的职责。 快散会时,刘斌又说今后的工会工作由秋拴良老师负责。莫船听着时,学校各类管理人员倒有三十多人。莫船还是团总支的组织干事,因了这干事他少带了三节课,这是他看得见的一种利益。细想想这管理倒真是门学问。看刘斌宣布时庄严的神情,不由你不对这些产生一种敬畏。不过好多事不是莫船能考虑的,刘斌说了每个人各司其职,多余的事不要做,多余的话不要说,干好自己那份事就行。刘斌还说,用人管事管的再好,也有人说,咱要用制度管事、管人,有规矩才有方圆吗。 第65章 上了一步后的喜与忧 刘连舟觉得自己当好这个政教主任应没问题的。 自己在小学当过主任了,而这几年时间对中学的情况也算了解。可真把担子放在肩膀上时,他倒还有点担心干不好。当然从别人干政教的情况来看,也不是太难的事,只要自己用心多长几个心眼,不会有太大的事。说透了政教上的事就是抓班级管理,抓学生管理。这两个管理的核心就是同班主任的关系了。不过自己在别人眼中还是有些年轻,又和刘斌同村,会使人把自己的升迁同刘斌联系在一起。刘连舟倒不这么看,从他对刘斌的了解,单凭自己到过刘斌家,父亲请过他一回,他还不会为自己出这么大的力。但从事态发展的情形看,刘斌出没出力不说,至少没有阻止自己上倒是没问题的。特别在自己刚当上,没有刘斌在后面支持是难以站稳脚跟的。这样看不论刘斌对自己怎么样,自己要当好这个主任,无疑是要依靠刘斌的。至少自己这个主任不能给刘斌丢脸是再简单不过的。原来的干事常宝平、王秋军还在,刘斌同自己谈了话,让自己提个干事。自己倒还有些为难,年龄偏大,怕自己不好用;年龄太轻,又怕没有威信,人不服。所以干事的年龄和自己能相仿,且人缘又好。想想最好的人还是莫船,就给刘斌说了。没想刘斌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也没多说,只说不行,而且语气有些冷。这倒让刘连舟没想到,刘斌会对莫船有个啥看法?自己见刘斌回绝的这么干脆倒不好问什么,也觉得自己到底是没有点面子,就说让学校安排行了。 安排的结果就是让上学期调来的胡桂花做了干事。这又让刘连舟没想到,给安排一个女干事,又是个新人,这让自己怎么做事?可刘斌这样决定了,只有先干着再说。 这胡桂花来学校不久,大家就看得出她不是一般的女教师。 不一般的表现就是她为人泼辣,又有几分媚态,丈夫在县工商局工作,自己一个人在阳湾待着,听说已待了好几年。先在阳柳小学,后来出了点事,就到了柳西。当然使她与别的女教师不同的不是这些变动,而是她在各个学校同领导的关系都比较紧密。听说在柳西时,就同校长不错。来阳中后没多久,明眼的老师就看出她同刘斌有些近。刘连舟就不知刘斌放胡桂花在政教处的用意,看来,今后只能自己多干些事了。 班子调整后不久,学校的住房又做了调整。学校领导住的套间分两种,一种是大套,有个大外厅,还有两个小房子,一种是小套,一个大外厅,一个小房子。大套有两套,白发省走之前,他和刘斌一人一套,他走后,就一直空着。小套有四套。这回周连生搬到了大套,唐长明住了刘胜利的小套,让刘连舟住了周连生的小套。按理李红军也应住小套的,但另两套,尚军其和杨建设住了。李红军只有继续住在新宿办楼上。 搬房子时,刘连舟有些不习惯,自己由当初的二楼搬到一楼,再搬到新宿办楼,这回搬进这个套间。刘连舟知道这远不只是房子大小,好坏的变化,而有着更为深的内容。每一次房子的变化都是地位变化的结果,由代初一到代初三,到当干事,再到当主任。这主任的房子不只大了半间,可以把办公室和卧室分开,而且学校还配有茶几、沙发、文件柜、带抽斗的办公桌椅。 看着自己的新办公室,刘连舟心想怪不得人要争当官,这升一台阶,许多东西就跟着变了。工作变了,房子变了,称呼变了,待遇也会跟着变了。刘斌已带头叫他刘主任,别人也就跟着叫。刘连舟知道自己只有尽快的适应这一变化,把政教处的工作抓起来。 现在班主任们已以自己为核心,有事就来找自己。刘连舟知道自己要及早的树立威信,在这个学校自己无疑是显眼的,不服气的人不在少数,如果没有一个主任的威信,要想干事是难的。就象尚军其当初成为那个黑马一样,但尚军其很顺的过了那个坎,自己能不能过去,就全看自己了。 那天早上刚上班,刘斌把刘连舟叫去,说了两件事,一是让刘连舟起草一份阳湾初中班主任职责及考评细则,今后要对班主任的工作进行量化考评,以考评结果发放班主任津贴,不能再人人拿的一样多。二是要让班主任下班,特别早上学生来时,午饭后和自习课这三个时间段。又和他说了这两件事的一些细节后,就叫他去抓紧弄。 刘连舟是当过班主任的,自然知道班主任工作的辛苦,特别有些工作是别人看不到的,所以心里想着怎么把这个制度制订的更科学更合理。他就叫胡桂花去叫一下李红军,意思是商量一下。 刘连舟知道对自己当这个主任最有气的人就是秋建平和李红军。可自己既然已当上了,就没有必要同他们再计较什么,所以对李红军这个副主任还是尊重的。李红军来后听说是这事,就说,这有商量的啥?过去我记得有个制度的,拿来参考一下,再加点新的内容就行了。李红军的态度和语气让刘连舟有些气。可他还是克制了下说,那你就去找找,找来咱再说。李红军说,让我到哪儿去找?刘连舟说,到你管的档案室去找。李红军也没有再说啥,转身就走了。不一会儿他就拿来了一本阳中制度汇编,往桌子上一扔说,就在里面,你看看,我还有课。就转身走了。 刘连舟看着李红军离去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火,可又不知向谁发。心里对自己说,还得忍。虽然自己本可以不在乎他的,说白了他又有什么,不就是有个当官的爹么,可自己不能这么想。政教处现在讲,总共有五人,他与李红军算正副主任,下面有三个干事,应当说人数不少了,自己最先要做的事,就是把大家团结好,所以李红军可以给他气受,但他不能,而且事还是要做的,而且要想法做好,在做事过程中加强团结。于是,他就让心静了下,去翻看那制度。可翻了半天,就是找不见,只有一个对班主任要求的规定。气的往一边一扔,心想我啥也不参考了,自己制订还不行么? 费了几天事,刘连舟写出了草稿。他对班主任的管理分三部分,先是职责,再是考评,后是奖惩。写出后,又修改了下,抄清楚后,拿去让刘斌看。刘斌一摆手说,我不看了,老唐管政教,让他看看,没问题就行。 听刘斌这样说,刘连舟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唐长明这个副校长忘了,就觉得自己还是不成熟的很。刘连舟就拿去让唐长明看,唐长明没有看制度,倒是先问他,你让校长看了么?刘连舟说,拿去看了,校长说让你看看行不行? 唐长明听了心里有一丝不快。对刘连舟这小伙子当政教主任,虽说不上什么太大的反感,但唐长明觉得不行。只想着他当上了,能慢慢地成熟起来,自己也能少操心,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刘斌的一个摆设。可气的就在这里,就这摆设也没把自己放在眼中。校长不让我看,就不拿来让我看了么? 从学校的分工唐长明知道刘斌不想让自己管事,也不拿自己这个副校长当回事。唐长明对刘斌怎么想倒并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在意也没有办法,所以他在意的是别的老师对自己的态度。自己好在还是分管政教工作的领导,按理说你制订以前就要和自己通气。现在倒好,制订好了,校长不让自己看的话,自己还不知这事,等出个啥事又把自己装进去了,无形中就对刘连舟有了意见。不过现在既然已拿来了,还得看看。就对刘连舟说,让他先放下,看后再同他说。刘连舟只有先放下离开。 依刘连舟的想法,唐长明当场看看,有问题了也当场修改,补充一下,很快把这弄完行了。没想唐长明倒给自己拿架子,可也没法只有先放下。到了第二天,唐长明把刘连舟叫去,说,咱这制度是管理班主任的,你写的也好,但有些内容还要和大家沟通下,只有班主任认可了这个制度,才能用这个办法管。你说哩?刘连舟听了,觉得唐长明说的也有道理。就说,行,那自习课开个班主任会讨论一下。唐长明点点头说,行,你开个会讨论下也好。 下午自习课,刘连舟就叫了班主任来开会。开会前,他去叫了唐长明。唐长明说,他这儿还有点事,就不参加了,让刘连舟听大家的没错。刘连舟也没多想就组织大家讨论。 结果一讨论问题出来了,班主任说他制订的制度,无形中有两个前提,一个是各个班的情况是一样的,可事实上不一样,重点班和普班不同,年级与年级间也不同。二则是基于学生不犯错误的前提,可学生那有不犯错误的?依刘连舟制订的制度,差班的班主任别说拿班主任津贴了,怕还要倒贴钱。班主任中资格老的教师不少,大家这么一说,刘连舟心里就有些慌。就说,正因为班级的情况复杂,才叫大家来讨论,有啥就说啥。这只是个草稿。大家又针对一些具体的问题谈了各自的看法,有些还谈了各自班上的特殊情况。一个班主任说,班主任也不能啥都管,如集合时学生来迟了,怪学生么,上课老师不下课,学生有啥办法?有些老师要求严,做不起作业就要打,学生怕就不来校了,也让班主任负责么?这样谈了一节课也没有谈出个结果,倒提了不少问题。刘连舟也记了不少。最后说,下面,就根据大家提的这些问题,再修改。就散了会。 晚上,刘斌把刘连舟叫去问他开会干啥了?刘连舟就说了。刘斌问有结果么?刘连舟说,提了好些问题,每个班似都有特殊情况,问题也就不少。刘斌说,谁叫你开会的?刘连舟说,唐校长说的,说讨论些好。刘斌‘哼’了一声,说,好,咋没结果?有些事是不能讨论的。特别是不能让被管理者讨论管理他们的制度。要么,制订法律还让犯罪分子同意不成?管理者哪能由了被管理者,每一个人,每一个班都有特殊情况,我看你咋办?刘连舟就不吱声。刘斌说,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啥事能照顾到每个人。你快把这弄出来行了,你今后要好好锻练。校长的话说的不是太硬,可刘连舟听了,知道是对自己不满,心里也就有气,便在心中有些怨唐长明。 回到办公室,就在原来的制度上做了几处修改,拿去让唐长明看。唐长明问,大家都同意么?刘连舟情绪有些低的说,七嘴八舌的谈了些情况,要人人同意怕就制订不出来了。唐长明说,那也是,只要大方向对就行。说着看了下,说行。就交给刘连舟。又说,周行政会上如果要说这个事,到时你谈谈就行了。刘连舟应了声,心想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回头看来这实在是一件简单的事,没人太关心制度的具体内容的。 周行政会上,谈的主要内容就是各处室的制度。先是校长谈了三个制度,主要是明确周连生、唐长明和杨建设三个人的具体职责。然后是周连生就他所管的工作谈了另三个制度,一是阳中教师的考勤制度;一是毕业班管理细则;最后是明确了教务处职责范围,以及教务处主任,副主任的职责。再由唐长明谈了他所分管的几项工作。什么阳中安全工作管理制度,阳中德育工作实施细则,政教处职责及政教处主任,副主任的职责。后由杨建设谈了阳中财产管理制度,门卫制度,师生灶管理制度,以及会计、出纳、保管员的职责。他们三人谈完后,是尚军其谈教务处的各种制度,什么教学常规管理制度,教学质量考评细则,教研组长职责,教务处干事职责,各部室管理员职责。 听了尚军其的发言,刘连舟知道自己这件事没有做好。自己只制订了班主任工作管理制度,档案室和广播室的管理工作办法。按自己的职责范围还是要有好几种制度的。不过刘连舟谈完后,刘斌也没说啥。又让李红军谈了团工作的制度。大家谈完后,刘斌说,咱这制度听起来不少,可是不是把咱学校方方面面的工作全包括进去了,把每个人职责范围内的事全有了,大家还可以再谈谈。各人又根据自己管的事谈了些要补充的意见。这一下子,听起来就更多了。 最后刘斌又强调说,用人管人,管得再好也是不好,用制度管人管事,让被管者先明白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做到什么程度要奖励,做到什么程度要批评。所以虽然制度也有不完善的一面,但用制度管即使不好也是好的。要知道管理者和被管理者对立的一面要比统一的一面多,咱为了统一就要不怕对立。以上的制度,下去各人再修订一下,没有制订出的快制订出来,力争下周打印下发,使学校的管理工作走上正轨。我还要说的一点是每个人的职责明确了,什么事该你管,你要拿主意,不要事事问别人,要有勇气承担责任。不该你管的,不要干涉,但也不是说不要协作。分工和协作都是重要的,且不可顾了这头,失了那头。最后,我要说的是,每个人都要弄清自己的位置,把自己的责任尽到就行。 刘连舟看不出刘斌说这些有什么不妥,是自己当校长的话也会这样的。行政会开的时间有些长,例会就推迟了些,也开的短。可刘斌的话有些硬,也不知在说谁。他说什么离家近的来的迟;上课铃响了,才从自己房子走出来。讲课不动脑筋,布置作业随心所欲,不会批评学生就会一站、二骂、三打。小事做不好,大事做不来,一天到晚就牢骚多。不利团结的话要说,不利团结的事要做。我劝你还是省省心,我看核心就是让你没当这个校长。你先干好自己的事,再说别人,别把自己看得高。 大家都低了头,会场的气氛有些压抑,抽烟的老师越来越多,刘连舟也点了支烟,好在刘斌倒没有讲多久就散了。 走出会议室刘连舟长长出了口气。看看大家四散开,各回各的房子,刘连舟想找人聊聊,却不知找谁好。按理说,他们政教处的人应多在一起,象尚军其和秋建平,常宝平多在一起一样。可他不能 ,一个李红军和自己不多来往,胡桂花虽对政教处工作热心,可终是个女的,也不好交往。别的人倒不知和谁说的好,虽班主任见了自己也热情,可要往深处了也没法说的。只有同莫船和愚同他们说了,可自己不找他们,他们是不找自己的。找的勤了,刘连舟连自己都气,自己真的不如人么?这一气就把自己一个人气在房子里,不知干什么的好。本来今晚说好不回的,想想还是回了秋红玉处。 秋红玉见他回了,问,不是说今晚不回了么?刘连舟说,咋?我回来影响你啥好事了?秋红玉说,你咋这么说话,问问还不行了?才当个主任就给人脸色看,当个校长还不飞上天去。刘连舟也没好气的说,行了,行了,别说了行不。秋红玉见他这样子,气的还不在房子呆,找别的老师聊天去了。刘连舟躺在床上随手拿了本杂志翻了起来,翻了翻也是无聊就把书一扔,不知干什么。在学校没人和自己说话,回来也没有,还不如不回来。想了想就起身想回学校。 走在街上时人还不少,夜市也还热闹。正走时,见莫船和尚萍梅正在中心市场一家摊子上吃东西。刘连舟想了想就过去叫了声,莫船,萍梅。两人一回头,见是连舟。莫船就说,来,坐下来喝碗糊辣汤。刘连舟客气了句,还是坐下来。坐下来问,萍梅啥时来的?尚萍梅说,今下午来的。刘连舟又问,今晚不走了?尚萍梅说,不走了,明早走。这时汤也来了,推让了下,刘连舟也就接了。莫船问,你这时咋一个人在街上转,不怕秋红玉等?刘连舟苦笑一声说,不怕你们见笑,我是刚从她哪儿出来的。莫船问,吵架了?刘连舟说,也没吵,反正不舒服。莫船就笑笑说,没事的,谁都有不愉快,过会就好了。刘连舟望了望尚萍梅说,我真羡慕你俩。莫船说,别胡扯了,我可比不了你,你都是领导了。刘连舟说,快别这么说,在你面上我还领导个啥。尚萍梅说,你也别太谦虚,我还倒羡慕秋红玉有眼光。刘连舟知他们这是在刺自己,可又没法讲,就说,人呀,有时就是不知自己要啥。在别人看着好好的,可只有自己知道是咋回事。莫船说,你也别感叹了,快吃。 吃完后,莫船问,你回哪儿?刘连舟说,回学校。莫船说,你还是回阳柳,别叫秋红玉担心。刘连舟说,她有担心的啥。尚萍梅说,你又赌气了,气归气,你还是回红玉哪儿去。要么你干脆别回,你回了又一拍屁股走了,你替红玉想了么?见尚萍梅这么说,刘连舟点了点头说,那你们走,我回去了。刘连舟说完就转身走了。 看着刘连舟走了,两人才向学校走去。莫船说,连舟也苦恼呀。老想上,这回上了,听他给我说,也难受的很,当官这事也是累人。尚萍梅说,你又没当,咋知道累人?人家高兴时才不让你见呢,人家这是高明,只让你看当官不好的一面,你也就不争了。莫船说,你把连舟说的太聪明了。尚萍梅说,他当然不笨,可这个世上往往是瓜人有瓜福,比如你呀。说时,尚萍梅笑了,莫船也笑了。 第66章 管理是门艺术,开会更是 夜里躺下,尚萍梅趴在莫船怀里问,你打算咋办?要教书就好好干。有回我听李广胜直夸你不错,你哪点不如他连舟?莫船说,可有些事并不凭能力。再说了,我有些地方倒真不如连舟,至少不如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他也比我有勇气。有时,我觉得我挺无用的。尚萍梅说,别这么说,我知道你说的无用指啥,可事情并不完全是这样的。连舟干的咋样?莫船说,我看干的有些吃力,不过刚开始也难免。尚萍梅说,你也有不少关系,我听说阳湾的专干是你的老师,对你不错,你也走动些,再不济还有我爸和我哥。 莫船说,不能为这些事麻烦你爸了,要说不想上也不真心。可那样上,我倒还真有些做不来。尚萍梅说,书呆子了不成,不那样上还有啥别的法子?不过你也别急,慢慢来,不行了咱离开阳湾也行。莫船说,再说。有时想,能有你,我也知足了,啥也不想了。尚萍梅亲了莫船一口说,我真的就那么好?好也就这几年,我就那么点工资,你还要还账,咱的生活咋弄?莫船说,这也是我苦恼的,当初看愚同结个婚,借了钱后人似矮了截,这回我也算知了,可当官就能让人致富么?尚萍梅说,也不说致富了,那么多人能争当官,肯定是有不少好处的。你不争这,你说你争啥?你五年了,还没一个优秀,你说你当教师还争啥?下面的老师都为这争疯了。莫船说,要么咱不教书了,要解决经济问题我看只有不教书。尚萍梅说,你不教书你干啥?打工去吗?再说出去了也不见得好。莫船便不出声,只紧搂了尚萍梅。 这夜里有尚萍梅在怀里还实在,可白天,莫船便觉得时间有些难打发,书也有些读不进去的味道。 每次开会莫船就心烦,可这会那会还多的不行,周日晚的例会是雷打不动的。莫船也说不来为啥,过个周日心情本还好好的,可一个例会就全变了。看刘斌在前面的坐相,看了人心里就不舒服。如一个姓黄的老师说的,咱校长活像黑社会的老大,别人都坐硬椅子,他不知从哪弄来一把藤椅。每回坐时身子往进一陷,手里夹根烟猛吸一口,吐时头向上并向后靠去,将烟雾吐向空中,那种姿势老道极了。 莫船虽没有这么看,但刘斌的坐相是将他与大家很明显的区别开了。等到刘斌说话时,更有种目中无人的感觉。他坐在哪儿,怎么自然怎么来,想说啥就说啥。说的话,看似谁也没说,谁也没骂,却又似在说你骂你,软刀子般的就戳你的心。而且那语言里总有种说不来的轻视和不信任。他却还说,你觉着严,管你不对,你可以走,可以不干,你走没有人拦你。可你不行,你还要呆在这里,还想挣国家这钱,还不敢不干,还想混共产党这碗饭。共产党一天给你把钱发上,让你骂,还不能说你,你是不是觉得国家还离不开你不行?纪律这东西你一旦遵守了你也就自由了,可你就是受不了约束。农民没谁约束,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为啥没人想当农民?所以我让大家好好想想,有些老师我看你再这样干,你得为你的出路想想,阳中是不适合你待了,别到今天不用心工作,明天用心找工作时再后悔。大家还是要珍惜自己的岗位。 刘斌的话老提醒你,拿的是共产党的钱,国家的钱,让人无形中要对国家对党感恩戴德才好。听那话似乎大家原来都是无业游民,被国家赏赐了一份工作,一碗饭。可拿了国家的钱,你还不听话,还不好好干,你又没有本事离开,你是既想拿轻?钱,又想能自由主义,这是不可能的。听刘斌这么说时,莫船心中就有种难受。 例会是这样,政治学习会也是这样。学习的内容有两大块,一是报纸上的文章或诸如《反对自由主义》此类的文章。再一个就是学校的各种规章制度。刘斌会时不时的扬扬手中的几十种制度说,这就是咱阳中的家法,你把这做到了就行了。每学一个制度,刘斌就要问一问大家,你做了么?你按时到校了么?你有没有迟到早退的现象?认真备课了么?改作业了么?说没说过不利于团结的话,做没做过不利于学校的事?你的所作所为能为人师表么?刘斌这样问时,大家就哑了。按那些制度,细则全做到的老师似乎没有,也似有些不能。而且有些事,判断的标准在别人手中,如议论一下学校的事,你可以看成是说了不利于学校的话,也可以看成是关心学校的行为。 只目前的情形老师必须有所选择,要么你呆在这儿,要么你走。你既不想走,还想在这儿待,你就要遵守这儿的规章制度。想呆还不想遵守纪律是不可能的。刘斌说了,想呆这儿,还不想遵守纪律的的老师,你趁早打别的主意。所谓别的主意无非就是换个地方教书去,可到哪儿去呢? 虽然你不走,刘斌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他让你呆的不舒服,让你呆的不顺心,他还是可以做到的。用他的话讲,不是我让你不舒服,而是你让学校不舒服了,所以本质上是你自己让你自己不舒服了。刘斌还说,咱不是不让你说话,不让你发表意见,是让你说时你不说。咱是用制度管人,我不是随心所欲的,制度上怎么写的就怎么办,咱要形成制度管理的特色。是的,刘斌已扬着手中的制度说要创管理特色项目学校了。 特色学校的提法是关府市教育局的一个创举。 市教育局说特色教育是由应试教育向素质教育过渡的一个桥梁。只这个桥梁并没有如他们想的那样把应试教育带向素质教育,反而给应试教育增加了新的内容。对此唐丽丽看的最清,办音乐特长班的目的有两个,一个就是为了说明阳中有了特色教育,另一个就是为了每年能多考几个艺术类的学生。这些学生是记入学校中考成绩的。所以音乐班的主要目的还是考学生,还是要考上,考上了就有成绩,考不上就没有。刚开始大家对特长班还有些新奇,现在连新奇也没有了,特色也只是应试教育中的一环而已。可中国的事就是这样,凡事不和实际利益挂钩,不考评,就没人重视。可和利益挂钩了,考评了,就会把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又成应试教育了。 现在又提管理特色学校,结果就大大激发了校长们的创造热情。听说有的学校各类制度已达到了几百种之多,各项革新措施也层出不穷。有的学校签到的方式是发牌,上班领牌,下班交牌。有的学校把铃声变成不同的乐曲,以表示不同的意思,如上课下课不同,起床吃饭不同。还有的学校将教师言行格式化,见学生应说什么,见同事领导应说什么,以及学生提问时怎么回答都有一定的规范语言。管理方面的各项创新让人有种不改变就要落伍的感觉。而且在刘斌管理特色的提倡下,周连生又提出教学特色,它包括讲课要有特色,板式要有特色,作业批改要有特色,抓差扶优要有特色等。听说学校还要推进安全、德育、政教管理特色的创建。 在所有这些会中,莫船觉得教研会还好些。一般也没有领导参加,大多数老师还可以有一个自由说话的场所,开时大家的心情也还舒畅。可大家舒畅了学校觉得不行了。刘斌在会上说了教研会上的不良风气,嘻嘻哈哈,胡说乱谝等。结果周连生要求教务处改革教研会。 这改革倒也见了结果,搞了中心发言人制度,一题一议制度,全员评课制度,只说缺点制度。可聊天的性质在莫船看来并没有变,只这聊天如同散文一样是形散神不散的,恰是最好的教研。大家在开玩笑,逗趣中把要说的,要交流的都做到了。但这在刘斌看来还不行,似乎只有正儿八经的说和谈才是教研。可正儿八经了,教师的发言就有些可笑。屁大的事,也要上纲上线一番。不过刘斌还是讲了,不要一天到晚扎堆闲聊,不要把教研会变成自由市场,不要无事生非。平时,刘斌还有个习惯,开教研会时,突然门一推就进了一个教研组,大家便集体沉默,他也转一圈,不说话的就走。这习惯后来发展到随意推教师的门。他会突然地把你的房门推开,看看,一句话也不说,看到你干啥后就走人。有回莫船在一个老师房中说话,被刘斌这么一弄,大家就不知怎么好。一种莫名的压抑就有了,不过大家也学乖了,平时没事了,就在自己房中待着,把门打开,要么干脆把门锁了。至于开会,大家也就只有听的份。 而自刘斌来后会就很多。老师们不得不随时注意那块小黑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通知开会。有时开会也不为个啥事,只是检验大家集合的速度。大家到齐了,刘斌看看表说,七点的会,七点十分人到齐了。然后学一篇文章就散了,让你还不知开会为啥。 这样搞了几次后,刘斌就总结说,经常来迟的人是哪些人,来早的是那些人,搞得你不能不提高注意力。但刘斌是校长,他说几点开会就开会,这一通知,时间就是制度,就是纪律,你不能有意见的。每日赶着开会时,莫船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屈辱,觉得这老师做的实在憋屈。 而且莫船发现,刘斌很会开会,知道如何造成一种压力,一种气氛,知道如何调动你的情绪。比如对一个问题,一个议题如何表决才能达到他的目的。好事时,举了手不得罪人,反于人有恩,刘斌也希望通过,他用正表决,问同意的请举手,而且他还先举手。相反,坏事时他用反表决,问不同意的请举手。在大多数人不举手,而且举手可能要得罪于别人或刘斌时,是没有人敢举手的。有时也会有,但有了也无用,因为少数要服从多数。所以这在刘斌来说,他是民主的,他是按大多数人的意志办事的,他不是不让你表达意见。如同他每次开会完了都会问一声,“谁还有说的”。问了就是民主,不说那是你的事。你如果不在会上说,而在会后说,在下面说那就不对了,那就是破坏民主,破坏团结。 民主是没有错的,但民主首先有个程序问题,程序错了,民主的实质就不可能实现,但没有人这么想,想也白想。决定程序的不是你也不是一个组织而就是校长。所以刘斌很容易用民主的手段管理学校。用他的话讲,咱们的管理就是民主管理。 在这样的会风之下,会上说话的人少了,会下说话的人也少了。没有谁说学校的事,见了只谈风月,不说校事,这日渐成了一个规则,聪明人都遵守着,至少在学校如此。不但如此,而且大家也慢慢地知道如何迎合这种会风了。比如刘斌讲什么,大家都一味的沉默不语,这种沉默也可怕,所以刘斌也要让大家讲话的,也要让大家笑的,也要让大家争论的。所以刘斌讲了什么,要笑时聪明人会笑的;刘斌讲了什么要有一种热烈讨论的场面时,聪明人就热烈地争论;刘斌讲了什么要大家在沉默不语后响应时,聪明人就会响应。 可如何成为一个聪明人,没有人教给你,完全要你去慢慢地学习。只莫船感到聪明人是越来越多了,而且愚同也加入到这聪明人中去。他见了连舟,人多处已直呼刘主任。说话时,语气中有种请教和谦卑。只要是领导派的活,他都会积极去干的,对刘斌更是如此,他已和刘斌谈了几回话,当然是向刘斌汇报和请教的。他谈他的教学,他的班,他自己的某些想法,对学校某些事的看法,他努力在使自己成为一个聪明人。 第67章 教书这活怎么做才叫有本事 李愚同在莫船的心中不是没有主见的人。 他问愚同时,愚同说,这样做不也是一种主见么?原先还想调回去,可现在肖明侠在这里,我只有在这儿待了。相比你们,我更是个外乡人,我没有可依靠的,只有自己了。那就要适应这个环境,不说进步,也至少不能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 莫船听愚同说进步时,心中有种说不来的滋味,只是说,是呀,是该进步了。 愚同说,过去人说书生无用,我还不信,象稽康这些人咋就无用了?可现实中,一般人做不了稽康,我也不行。知识分子要讲清高和操守是要有条件的,不是谁都可以的。一月挣的那点钱,要还账,要生活,已十分的不易,明侠说还想要个孩子,我有时都不知该怎么做。借学校的钱一直没钱还,李广胜走时问过一回,我没有。刘斌来后总务上的老师问过两回,我没法就给刘斌说了,他听后倒没说啥,劝我不要为此有压力,好好工作,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 说到这里愚同叹口气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咱们来阳湾一晃五年了,啥也没有,只结了个婚。教书这事让人心苦呀,一面是清闲的不行,一面是穷的不行,你有劲没处使,也不让你使。你离又离不开,又不能只这么闲着受穷,你说怎么办好呢?想想也只有向前了。原先向前还想有个大舞台,能做点事,现在向前也只是为生活了。 莫船说,你说的我也有感触,能有这样的体会也算五年的一种收获,也算成熟了。愚同说,这同成熟没关系,在我只是一种生存的手段,面对这社会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原先一个人还好说些,现在一结婚,再有个小孩子,就不能只考虑自己了。莫船说,这么说,只能如此了? 愚同说,咱们从农村出来的,爱农村,也知农民的苦,但对农民的实际了解不多,读了几年书,见了些世面,便觉着离真理近了,英气高的不行。现在才算落到地上,现实就是这样,说应试教育不好,可农民从教育中倒底想得到什么?说白了,不就是希望子女考上学能吃一口轻松饭么。你这么想时,也就知这应试教育是好的,而且中国社会从古到今就是这么走来的,教育就是考学。有时读书,不明白咋就是曹操成了呢?想想就是他不死读书,还了解实际。在中国干事,了解实情比读书更重要,按理说读书也是为了了解情况,但咱总爱读英气高扬的书,宣扬真理的书。可对现实来说,什么才是对的呢?不是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么,这个实践说白了就是能行得通,能行得通就是对的,就是真理。咱们老看到教育中不好的一面,心里总有一个好的教育,可心中的那个好能在现实中行的通么?行不通它就是不好的,至少对目前的教育是不好的。咱们也说热爱真理,可什么才是真理呢?不是咱想的对的东西,而是在现实在能行得通的东西。有时我也苦恼,问自己怎么才叫面对现实呢?庄子的智慧,是中国的智慧,但却是失意者的智慧,人越失意时越读庄子,得意的人读的是三国和论语呀。再说,就咱们以为不好的教育,却也推动着中国向前,这就说明在这不好的教育中总有做对的地方,这做对的地方或许就在咱们看不惯的地方。 莫船听完后,半天也不语,隔了会说,愚同你看得透,也想得多。 愚同说,咱不笨,你看刘斌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里面拐了几个弯,咱也明白。问题是他敢说敢做,他太了解你的心理了,知道你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他不怕你想的怎么,只要你做的符合他的意思就行了。所以你心里可能反对,可你还是举手赞同了。想想啥是能力,这就是,要让每一个人心悦诚服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你按他的意志做事,目的就达到了。刘斌是太了解中国了,至少是太了解这些教师了。以中国的情况换个领导不会比他好到哪去。李广胜也聪明,但不太理智,魏林科聪明到家,只没有刘斌的魄力。 莫船说,听你这口气,倒对刘斌心服了。愚同说,要说服了也没错,咱心里不服,也要按刘斌的意思做,还搞的自己心里不舒服,倒不如认了别人,服了别人,于己于人都好些。 莫船听愚同这么说,笑了笑说,你想的好,也是的,口上不服有什么用,结果还是让人左右了,倒不如积极主动的去做的好。愚同问,咋也想通了? 莫船说,道理不用想也能通的,可人不全是讲道理的,人心还是要自由的,这是一个人最后的依存了。这种心灵的自由对一个现实者来说可能没任何意义,但生活不只有现实主义一种,应是多样的。庄子讲的道并不全是虚妄的,人的可贵就是心灵的自由,现实环境不允许咱们所希望的教育成为现实,并不能成为把现实的教育看成完全对的理由。刘斌的做法是按利益的原则行事的,而不是按教育的原则行事的,我还是做不来呀。 愚同说,你说的也是,生活应有多种方式,可对我或者大多数人来说,却只能有一种选择。特别是问题的关键,不是有无多少方向的问题,而是我们有无选择权的问题。现实讲,我没有选择权力,随着生活越深入,我越被固定到这个点上,我只能在这个点上谈论生活。社会这张网有多大对我已没有了意义,对我来说,真实的存在就是这个点上的存在。 莫船没有再说什么,两人默默地坐了会,莫船就回了,愚同也睡了。 李愚同晚上本来是应回家的,但今晚他没有,没有的原因是他同肖明侠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很简单,愚同的意思是不租房了,搬到学校或她们医院都行,这样一个月可省下一百多元钱。肖明侠不同意,说,搬回去,住宿舍哪像个家呀?愚同说,咱现在不是谈家的时候,学校不也有人住么,你们医院也有,干嘛每月多花那些钱?再说,我们也没有钱,还有账要还。人家丽丽结婚时,我给不了钱,莫船结婚时我给不了钱,借学校的钱我还不了,我臊。 肖明侠说,我拿你钱了么?你没钱就不结婚了么,干嘛结?说着还哭起来。愚同一看同肖明侠讲不通,就说,那好,你不搬,你一个住。肖明侠也有气的说,一个人住就住,你别回来了。愚同就搬到学校来住。 愚同知道在学校也无趣,可也知道回去了还要吵架。心里就气肖明侠不懂事,可转眼一想也怪自己,肖明侠不过是想有个家,又不是把钱拿去胡花。 谁叫自己太没本事了,可教书这活怎么做才叫有本事呢? 现在看来,这一行的本事就是上了。刘连舟不是上了么?上了后最实质的变化条件比自己好了,当然干活多了,可挣的钱也多了。现在自己缺少的不就是钱吗?既然进步是本事的体现,自己就不应再回避。 相对连舟自己是晚了,但还来的及。对于怎么上,愚同也看得来,一是自己要改变,不能总游离于权力中心之外,自己要向权力中心靠近,自己不靠近没有谁会把自己叫到中心去的。二是要有人。人,自己是没有的,那个县委的叔虽说算一个,可自己又不太愿意找,也怕找了没结果。可不找怎么知道有无结果,还是要去找的,没人自己再不去找,那只有死路一条了。不过,就目前来说,自己先要有个积极的态度。这个态度就是向权力中心靠近,具体讲就是向刘斌靠近。自己同刘斌谈了几回,刘斌对自己的印象还不错,有一回没事居然主动叫自己来聊,还在外喝了回酒。自己看刘斌时也顺了许多。想想与领导近了,站他角度想问题了,自然就顺了,过去不顺不是领导的问题,只是自己的问题。 期中考试后,愚同没有想到刘斌会让自己同杨建设去买奖品。 刘斌叫去说了后,愚同就明白这是自己向权力中心靠近后得到的第一个回报。校长的吩咐很简单,三个等级花的钱大体按一百五、一百、七十的金额买。奖品的选择也把握三点,教师平时想买而又舍不得买的,体积大的,新颖新奇的。吩咐完后,就让他俩带了钱去关府,有事了打电话。 愚同有点恨自己沉不住气,刘斌一说,自己就有点窃喜。这说明自己的水还是太浅了。两人收拾了下,愚同给尚军其说了声,就同杨建设去了关府。 这奖品倒真的不好买,校长说的这三点要满足很不易。 一上午两人全转了,到下午时才决定买什么。决定了后,就给刘斌打传呼,说了看的情况,要买的东西及价格。 刘斌也问了情况,就同意了他们的决定。结果一等奖买了风扇,二等奖买了带日历,计算器的大石英钟,三等奖买了高级相册,还有些别的奖品。大台历和相册占的地方不多,但风扇的体积有些大,是雇车还是坐车两人商量了会。 愚同说,坐班车, 雇车也要几十元钱。杨建设也同意,就在市上雇车拉到车站,要起二十元的票,他们也同意。 一路就拉了回来。可没法拉进学校,就回去叫了老师来搬,搬完了天也黑了。刘斌看搬完了,叫他俩去饭馆吃了饭。吃饭时刘斌说,咋不雇个车回来?愚同说了,刘斌一笑说,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这样在街上搬来搬去,影响不好。再说了又不花你俩的钱。 愚同倒没想刘斌会这么看问题,就没说话。刘斌又问,东西好买么?愚同说,这东西真不好买。刘斌就笑说,世事就是这样,没去的人,还以为你去享福去了,没有人会想买东西人的辛苦。凡事只有亲自做了,干了才有说人的资格。愚同说,就是这个理。刘斌说,快吃。 这顿饭刘斌也大气,三个菜,一人一瓶啤酒,一盘炒面,愚同觉得吃的很好了。吃过饭,刘斌就回了学校,愚同却有了回家看看的想法,就回了铁路小区,他已有几天没有回去了。 到了家,肖明侠早回来了。见了他,肖明侠问,不是说不回吗? 愚同也不接话,只是嘿嘿地笑,说,给你买了条裙子。说着拿了出来。裙子是米黄色的,很漂亮。肖明侠接了,脸上露着笑问,你到哪买的?愚同说,关府买的。肖明侠问,你到关府干啥去了?愚同说,学校让我到关府出了趟差。肖明侠倒一愣说,还派你去出差,你校长咋想起你来了?愚同一笑说,我也不知道咋想起来了,反正是想起来了。 肖明侠拿起裙子在身上比划着,说,亏你还想着我。情绪也一下子好了。愚同也不说别的话,就说一日买东西的事。肖明侠问,你们发奖,你能有啥?愚同说,一等奖么,自然是风扇了。其中有个黄色的特别好看,不知能不能发给我?两人又围绕这台黄色的风扇说了好些话,两人情绪也就好了起来。愚同突然觉得,老说生活如何的,想想这就是生活了。 夜里睡下,愚同抱了肖明侠说,一个男人是要给妻子一个家的,说着要抱。肖明侠问,洗了么?愚同有些不想洗,肖明侠跳下床说,我也洗洗。赤了身,就跑到卫生间去洗。愚同也来了,看愚同那东西高高翘起,肖明侠说,才几日不见,就成这样了。愚同就笑着说,啥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是知道了。肖明侠就笑骂说,就光嘴会说。李愚同说,那等会就看实际行动。肖明侠说,行,那就等会看你能有多厉害。两人就一夜云雨,那夜愚同觉得好久没有这么好了。 愚同一日不在校,好几个老师就注意到了,后来就知道他干啥去了,第二日来问的人就多。问他时虽说也淡,但愚同看得见那种隐在背后的羡慕,大家不明白平日默默无闻的他咋会被校长派去买东西。 愚同知道大家是不会明白的,聪明的是校长。 校长让愚同从这事体会到,校长要告诉每个人却又不便明说的那种心理,那就是只要跟着我走,就有美好的前途。他明白校长要告诉他什么,也明白自己今后要怎么去做。 第68章 人总不能为一种姿态活着吧 期中表彰会后的那天下午,愚同的心情有些好,好久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他就到莫船的房中想聊聊天。去时,方春华和唐丽丽还有一位叫林亚周的老师在。一进来,唐丽丽见他笑就说,领个奖也不止于这么乐呀。愚同说,咱人穷,自然是有点实惠就乐了,比不得你们什么也不缺。唐丽丽说,你们看,得了便宜还卖乖。愚同说,什么卖乖,实情就是这样,我要是你也用不着为一个风扇折腾了。 方春华说,校长还是厉害,愚同都变了。不错,要让人弯腰就要把钱撒在地上。愚同说,对穷人来说,只要能捡到钱,弯腰还是值得的。对老百姓来说,生比义重要,不吃喈来之食,那不是对老百姓说的。 莫船说,你们别说愚同了,不就是买了回东西,奖了个风扇么。校长自然是聪明,手执宰牛刀的人,还怕想吃肉的人不听话。唐丽丽说,不过刘斌是太聪明了,期中考试县上抽考初一的生物,考试前我正在上音乐课,常宝平来说,要抄个东西还有点急。我就让抄,看时,是a,b,c,d什么的。我就问是什么?常宝平说是校长给的生物答案。我倒愣了,题没弄来,答案倒有了。我还有些不相信,可考试时我刚好监考,考生物时一看,抄的真是答案。你说咱校长胆有多大,人有多聪明。平时不是狠抓考风考纪么,可咋这样? 愚同叹了口气说,这不矛盾,抓考纪和弄答案对刘斌来说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在他都是为了阳中好,只他心中的阳中和我们心中的阳中不一样罢了。可他是校长,我们对阳中的认识必须和他看齐。所以他所做的,在他来说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阳中。方春华说,你这么说,作弊还有理了?愚同说,凡做事总有个政策和策略问题,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政策是方向,是最终的目的,策略是手段是途径。校长严肃考纪是政策,是为了学生的最终利益,因为总有一天他们将无法作弊。抽考时作弊则是策略,是手段,是途径。否则因为这个原因,使学校利益受损是划不来的,所以不能相提并论。 莫船听时看着愚同笑笑,等他讲完了,莫船说,怎么现在就当上校长代言人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作弊因为性质对象的不同是不能一概说成是坏事的。愚同点点头说,就是这个道理。莫船说,可作弊就是作弊,看似对集体有利的事,却因其本质必是有害的。生物作弊摭盖的是学校对副课的不正视,学校会因作弊成功而更把副课不当一回事,那么最终伤害的只能是学生的更大利益,更别说这种作弊对学生心理造成的伤害了。 愚同说,你说的不错,不过言重了,而且在现实中这种危害也不会出现。让学生不学副课并不是让学生去玩,而是学习更有用的东西,更有实际利益的东西。再说了细看我们周围的社会,那个地方那个人身上没有作弊的痕迹?作弊在咱们中国已不具有道德的意义,它无非是诸多手段中的一种而已。你可以嘲笑高考作弊者,但当他比你只多几分就录取到更好的学校,而后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命运时,我们的嘲笑不是很可笑么?回到这次考试上,生物抽考不作弊考坏了又能怎么样,作弊考好了又能怎么样?真能因为没考好去抓副课教学吗?不会的。想想既然重视干嘛只是抽考呢,干脆考就行了?大方向尚且不重视何必在枝节上认真,这就是现实,没有人会嘲笑的,人们看重的只是结果。 方春华说,你们别争了,也就那么回事,现实利益比道理重要。愚同一笑说,你倒总结的好。其实谁不想光明正大,可能么?咱教师不是也时常作弊么? 莫船摇摇头说,愚同呀,我看你会成为刘斌的理论家的,为他的各种做法找到其合理存在的理由。愚同说,在理论创新上你要比我更擅长。其实人生三论把什么都说透了,中国的学校如同中国社会一样自有它运行的潜规则。学校那么多制度其实都是明规则,但好多事不是那么弄的,而是以潜规则走的,这些潜规则影响着这个社会的运转,也影响着学校的运转。在中国谁能了解潜规则,谁才能了解中国,谁能将明暗规则结合起来使用,谁就会成功。 看愚同今晚有些慷慨激昂的样子,莫船知道愚同的转变并不是一时所困,而是从心底里变了,便笑说,听你这么说,这才是愚同,有才华、有见识、有抱负,不论咋的,你说的也是实情,在咱中国事情就是这么弄的。愚同你既然看的这么清,你就去弄,弄成了也让人看看。 愚同叹了口气说,我还是不行,坐以论道是咱们的强项,可只会坐以论道了也就成了短项。我还没到知行合一的那一步,道理也能通,情感上也可以接受,可就是行动上还难以到位。现在得承认当官的确是门学问,不是懂的多的人就能当的,而是一门理论与实践结合在一起的学问,或者说更偏向于实践。想当官,不能把自己的认识融入到自己的血液中,自然的表达出来化成一种行动是不行的。我还要好好的修炼,能不能成要看我自己造化了。听愚同说的认真,大家就笑笑。 这时上晚自习的铃响了,愚同说他到教室去,就走了。 愚同走后,丽丽说,听你们男的说这,可真是即玄又奥,不过连舟上了,这回愚同也要上了,莫船就剩下你一个了。莫船说,不是还有你们么?唐丽丽说,我们女的想不了那么多的。 方春华说,你听愚同讲,也没觉得他变坏,说的反倒是实情样,但人就这么变了,通了。莫船说,谁又是刚开始就坏的呢?再说了,起步时上一步和没上一步的差别并不大,如同咱们和连舟是有了差别,可这差别终不是很大。差别不大,得到的人也不觉得自己太高高在上,没得到的人也不觉得自己失去很多,可咱们与校长,校长和局长,局长和县长的差别就大了。利益大时人的赌注下的也就大,心也就更狠了,这脸面呀,亲情呀的都就不成为羁绊。历史上天下之争为什么血流成河,那争的可是天下呀。细想想这刘斌的确是太精明的人,而且付出和回报机制非常快,这回让愚同去买东西就是对愚同靠近他的一个支持和鼓励,近百名教师独选愚同,不会没有原因的。这种回报就是个礼物,愚同接受了这个礼物,今后会更卖力的。只阳中刚布好的局,再变就有些难了。 唐丽丽说,你不也啥都明白么,你也上,你当了校长,我们在这儿也好待。莫船说,你不怕我变坏么?唐丽丽说,你能坏到哪去呢?莫船说,这可说不准,你一旦进了那个圈,许多事就由不了你。等我真当了校长,也会如刘斌们一样的。不说了,咱们是来教书的,整天想这些事,也是让人悲观难耐的呀。 三个人又聊了会,就散了。莫船这回领了个相册,相册很好,拿给萍梅看时,她也喜。看萍梅的喜,莫船有些心酸。想想自己五年了,还是第一回戴花,照相,在台上看学生。而给自己戴花的是刘连舟,发奖的是唐长明。细思量自己对这个现实是太轻视了,既然不能完全的拒绝奖品,又不能完全的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自己把自己的这么悬着,终不是个事。阳中这潭如此小的水自己尚且跳不出,有那么多想法有什么用?自己写的那么多有关教育的文章又有什么用?愚同看到的问题也是自己所看到的,可他看到后有了行动,自己呢? 做个男人,在这社会上不拼打真的是没有出息。今天连舟能戴花,明天他就给自己能发奖了。想到这,考试作弊又算得了什么?这些台上的人,那个不是作弊上去的?这个社会没有人说作弊者,只会说那些把事没有弄成的人。连舟上肯定是找人花钱了,你不服气么?可现在是他在给你戴花,不是代表他个人,而是代表一个集体。 历史从来不会指责成功者,现实又怎能嘲笑作弊者呢?在人生的道路上,过程从来没有人看,人们看的只是结果。莫船觉得自己是应有个态度,更应有行动了。 每天早读前的小早读最初只要求班主任去就行,现在教务处要求教师也去。刚开始时谁去了就表扬谁,也不说没去的老师,后来变到每周例会时,让值周员通报一下一周来班主任和老师早下班的情况。再后来,除了值周员通报外,政教处要专门通报班主任的下班情况,教务处要专门通报教师的下班次数。这一通报,教师的下班次数就放在哪儿了。八九次和一两次,你说有什么吗,也没什么,你说没什么吗,可又有什么。但结果是下班的教师越来越多。下班的老师越来越多后,学校又统计七点以前下班的老师。 这能否早下班,用刘斌的话说,成了教师师德的一块试金石。教师早下班,不在上班时间,学校也没理由硬性要求你。可教师间的差异就在这是否早下班中出现了。而且你自己也看到了,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不得了。刘斌这么一说,那些下班少的教师就有些不自在。可刘斌又说了,你能不自在说明你还有良知,还有做一名好教师的可能。你要想自在也好办,那就和大家一样就行了,于是一样早下班的教师也就越来越多。 莫船对愚同说,刘斌是太聪明了,这已不是下不下班的问题,而是跟不跟校长走的问题。学校要求你做的事情,你不做有制度约束你,有纪律裁决你。对于不能用制度纪律约束的事,刘斌就提倡。这提倡的意思是什么,你自己去想。刘斌不把那层意思说出来,就看你自己了。刘斌还说了,有些教师觉得这是学校逼着你做,学校没有逼你,你不下班我没有说你,但我表扬早下班的教师你总不能反对,也总应该。可有些老师自己不早下班,还讽刺早下班的老师,还对学校表扬早下班老师有意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莫船说,这刘斌很会烤人呀。愚同说,你能看来就好。他没有强行要你这么做,他让你自己选择,可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他就是这样要把你逼得非按他的做不可,还不能落下话柄。莫船叹了口气,不知还能说什么。但就在这没有硬性的提倡下,教师们是在争着早下班了。 早下班,其实也没有啥事可做的,不过就是在教室里转转,呆呆。文科教师还可以看学生读读书,理科教师就只有站站了。学校也看到了这种早下班的形式,就又开始抓下班的质量,说,不要去了在门口一站,就等记名,记了名就走。咱去了就要有点用,你站门外等记名的话,你就别去了。于是教师们就进了教室抓质量。可早读前的时间本就不多,学生来的也不齐,非要抓质量,无非就是逼学生读书了。学生们也就忙了,语文老师来了,读语文,英语老师来了又换成英语,政治老师去了就读政治。有些理科老师也让学生读定理,读例题,有的甚至讲起了题。 这么一弄,早晨的校园就有些热闹。教师在不同的教室出进,主任、干事和三个值周员满校园的转,特别是教师们不时还要让记名的人看见,所以到的就越来越早。而教师到的早了,就要求学生早到,七点半上课便被无形中提前到了七点。而要在七点上小早读,就要在七点以前打扫完卫生,那就要打扫卫生的学生最晚六点四十到,而且越早越好。抓了一个小早读,学校也就不由得紧了许多。 但不论学校如何通报,还是有不下班的教师。刘斌的聪明就在这里,他从未正面批评过未下班的老师。但在这种氛围中,你不下班就是对自己的一种孤立。刘斌又讲了,没有人让你孤立,是你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了。莫船那天去时,教室里已有英语和政治老师,他就站在门口。一会儿,教化学的严老师来了。他朝莫船笑笑说,你还早。莫船说,早,你也不迟么。两人就笑。严老师站定后说,这真是整人。说着点了根烟看着校园,有些无聊的样子。 莫船心里说,没人逼你的,你可以不来的。但你还是来了,来了就不要无聊,可你又做不到不无聊,这怪谁呢?这么想时,又看了下严老师,也四十几的年纪了却也无奈。只般想时,就不由得讨厌起自己来,还说别人,自己不是也很无聊么?在这儿站着,看着校园脑子里一片空白。莫船想想就向楼下走去。一个声音说,不能这样的。可莫船还是走了下去,心想人总不能为一种姿态活着。 可回到房中,心却有些不宁。整个宿办楼很安静,大家都到班上去了。莫船觉着刘斌这人太会玩弄教师了,不免心中有种羞辱感。 第69章 自己怎么就把自己孤立起来了 莫船如果班上没事,就再没有去早下班,用刘斌的话说是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了。既然被孤立,就要承受那种看不见而又实实在在存在的压力。莫船不由得有些沉默,每天公布的黑板上没他的名字,例会通报时也没有他的名字。慢慢的他觉得自己和大家不一样了。而下班不只早上如此,中午也是,一点半的上课时间就被提前到一点。晚上三个年级全加了晚自习,晚饭后也要下班。这一日三次的下班成了大家的一块心病。大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有些不痛快。可再怎么不痛快,班还是照样下。 刘斌的表扬也由语言向物质发展。他说,你不下班咱不说你,你也不要对下班的老师说风凉话。我不说你不下班,我表扬下班的老师总行,我给他们发一袋洗衣粉总行,我给他们发洗澡的澡票总没错。只要发的时候你没意见就行。莫船是不能有意见的。 只这样的早下班,学生吃饭的时间就被挤压掉了,校灶的压力就大,以致把教师灶也变成学生灶了。教师和学生在一起吃饭,吃饭时也要和学生一起排队,这样在校吃饭的时间就长了。基本从放学要吃到早下班时间,于是就有不少学生到外面去吃,教师到外面吃的就更多。外面的小摊贩们也看到了商机,就纷纷经营专为学生卖的饭菜,校外的饮食摊点也就越来越多。 当年的校灶改革是学校和承包人共同得利,学校占大头。这吃饭人一少,学校就出台了几项措施。一是依法整治校园周边环境,取缔校门口五十米范围内的饮食摊点。二是规定师生不能到校外就餐,学生由政教处抓,班主任负责,教师由教务处管。对于学生一旦在外就餐被抓,扣发班主任当月津贴十元。三是继续深化校灶改革,大挖校灶潜力。这样做的目的,刘斌讲有两个,一是为学校创设一个良好的教育教学环境;二则是为了师生的人身安全。 刘斌讲的道理没有不通的,结果就这样执行。 执行的结果在外吃饭的学生少了些,但还是有人吃,不在校门口吃,可以到更远的地方去吃。值周员和政教处便每天在校门口抓人,不时就有学生被抓住。 抓了后,先在校门口罚站,再由班主任领人,领人时记下名字,在当月的班主任费中加以扣除。这样就有班主任对学生讲,咱让你不到外吃饭你不听,你被抓住了,学校扣我十元,我就罚你二十元。就这有两个班主任说,把他娘日的,我班已抓了三个,这月我不是白干了么?被抓的多的班级班主任一看班主任津贴罚光了,也就干脆不管了。刘连舟也觉得这不是个办法,可又不抓不行,只心想这样总会出事的。 有天,一个学生家长果然来闹。一进校门就骂教师不要脸,没钱了要另想法子。娃在外面吃个烧饼,你就罚娃二十元钱,你要脸不。吵声就有些大,那班主任也被这家长等住了。班主任说,我咋不要脸了,我莫见罚别人的钱去?你说不用点法子,学生在外吃饭,我咋管?学校扣我十元钱我犯啥法了? 家长却不听班主任的,只是吵闹。刘斌就听见了,知道事情后,对家长说,跟学生一分钱不要的。不让学生在外就餐是学校的规定,但没有人让罚钱,罚钱是班主任不对。家长却还有气说,娃到外面吃个饭咋么了,你不让到外面吃,在学校娃又吃不上,这不是难为娃么?但还是被几个教师劝走了。学校当天下午就开了会。 在会上,刘斌黑了脸说,咱政策制订的好好的,你一执行就坏了。怪不得王安石变法失败,能不失败么?执行人把经念歪了,政策好有啥用?谁让你罚学生钱来,你给我说说?咱罚教师钱只是个手段,就是要你重视这个工作。再说了,又不是在你工资里扣,十元钱能把你咋了,你没钱了给我说,我替你交。可你一罚学生,还二十,这性质就变了,把咱不让学生到外吃饭,确保学生人身安全的好心就不见了。我觉得家长闹的对,闹的好。不闹我还不知道呢,不是人家家长不对,是咱教师不对,班主任不对,你要好好反省。要么,我看你这个班主任别当了。” 散会后,班主任们的意见就大,就对刘连舟说,照校长说的,咱当这班主任不是头大么?别说学生吃饭难,就咱教师吃饭也不易。我可没能力不让学生不到外面吃饭,我不当了,还不行么?刘连舟说,你不当,我拿不了主,你给校长说去。班主任说,你是管这事的,不给你说给你说?啥道理都让学校占了,就不想学生为啥到外面吃饭? 说这话的班主任多了,刘连舟也不知怎么好,他内心也对这一点有意见,可知给刘斌要说的话,除了挨训不会有啥结果,只能有意见归有意见,还得去做。 只他发现,班主任们的情绪实在不好做工作了。有时学生被抓了,让班主任去领,有些干脆不管,说他不当班主任了,谁有能力谁去管。有的班主任也不领,掏十元给刘连舟一摔说,你让人回教室,我认倒霉行了。刘连舟说,这不是钱的事,况这钱我不能拿。班主任说,不是钱的事还能是啥,不就是想在校灶上多搞些钱吗?刘连舟气的也没法,把学生在校门口一站就是半天也没人管。 刘连舟觉得自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班主任有气了给自己撒,校长觉得这工作没做好也训自己,连街上摆摊的人见了自己也指指点点的。他就把这说给刘斌。刘斌说,谁不当班主任了,让他给我说,谁要交钱让他给我来交,还全由他了?在下次会上,刘斌的口气就硬了,说,阳中的教师还没有死光,你不当了,就来给我说,我满足你,你不说,你用那消极的方式,以为把钱一交就没事了,不行,学校不缺你那钱。你要当,你就尽到责任,别占了茅坑不拉屎。刘斌骂时,教师全哑了。 刘斌发完火又说,当然把所有责任全推在班主任身上也不对,学校也有。现在学校人数多,学习风气浓,时间紧,上灶的学生多,校灶还有些跟不上。对此学校是要想办法的,学校决定再加开一个灶,教师可以提前吃饭。三个年级的放学时间也可以错开,一年级先放学,依次是二三年级,各相差十分钟。但这并不是说不治理周边环境,不查在外就餐的学生。在学校做了这些变动后更要查,为此学校决定专门成立一个环境整治小组,组长就由主抓安全的唐校长担任,副组长由刘主任和杨主任担任,成员包括三名值周员,门卫,以及总务处的保管李军老师,再就是所有的班主任。小组如何开展工作,如何把这项工作彻底的完成好,下来要迅速研究后拿出成熟的方案。 会完后,唐长明就把刘连舟和杨建设叫来商量。商量的结果是把小组分成两部分,一个是检查组,每天由三名值周员,各年级一个班主任和门卫组成,在校门口周围检查。二是教育组,主要还是要班主任多做工作。让学生不要急,饭总会吃上的。检查组杨建设负责,教育组刘连舟负责,每天的校门口巡查,一人一天的带班进行。商量好后就开始执行,刘连舟和杨建设一人一天的带班检查。学校也进行错时放学,这样放学时间前后要拖半个小时,倒比先前更乱了。 吃完的学生已来了,放学的才去,使检查的人也疲于应付。初三上课的老师也有意见,说,每天初一一放学,初三的最后一节课就没法上了,满校园的吵,学生在教室也不安心。外面的家长也有意见,一家几个孩子,这个回来了,那个还没回来,让家长咋弄?于是有人就到学校反映意见。同时这错时放学也使早下班受到了影响,就这么慌乱的实行了几周,大家觉得不行,就又恢复到原样。 大家就说,既然不让上灶学生在外吃饭,关键的问题就是不能让在校吃饭的学生出去。大家就商量着能不能给走读学生,发个什么牌,只许他们出进,别的人则不许。说给唐长明和刘连舟时,他们也觉得这是个好方法。他们就给刘斌讲了,刘斌想想也同意了。于是就给那些回家吃饭的同学一个进出的通行牌。 刚开始还有效,只是一放学一下子全涌来,检查起来麻烦。好在没有牌的学生也不敢乱来。可时间一长,问题又出来了。学生们有各式各样的理由要出去,买东西、取东西、看病、打针、捎话等。刚开始检查时,教师一概不让出去。可这又让几个家长来闹了几回,说,学生一周不回家,我来镇上了,叫孩子去看个病都不行,这学生又不是犯人,咋这样的看管?学生们也办法多,私自做牌的,相互借用的,搞的检查的教师也慢慢不知怎么好,一个小小吃饭问题倒是越弄越得复杂。 刘连舟一日就被这些事烦着,为此同不少班主任弄的不好。虽没有人在面上说什么,但相互间却生分了许多。同莫船说起时,莫船说,真是的,有必要这样折腾么?为啥办事时不为人方便着想呢?刘连舟也气说,可这话你能给校长说么?不只我烦,唐老师也烦。为这事,校长已私下说过我们几回了。不过我看他本人也烦,就不知他为啥非要这么坚持? 刘斌自有坚持的原因,这是全校一盘棋的一部分,大家看到的只是一个吃饭问题,但下这盘棋的原因却没法给所有老师讲。只这事确实让人生烦,不知能有个啥好法子去解决,每天吃饭时,总要发生这样或那样的事。 学校的气氛也似凝固了,虽也热闹,可没人说话了。刘斌能感到一种莫名的敌对情绪在教师中漫延,这不是好事情,需要化解的。刘斌的化解之法就是决定举行学校第四届艺术节和第九届运动会。 艺术节每个班出一个节目,教师集体出两个节目,特长队的同学出三个节目。同时还要举行师生书画展,政史地生知识竞赛,小手工小制作小发明展。宣布以后,就给每人发了一双回力鞋,一件衬衫。 这下子,学校的气氛就有些变化。每天下午,练节目的、练项目的、出外借买东西的好不热闹。校灶也有了变化,而且学校决定艺术节和运动会期间给教师就餐,每人就发了餐券。但教学并没有松,下班的规定没有变,让师生不在外就餐的禁令有效。只艺术节和运动会把这事一冲,议论的人就少了些。 学生们忙了起来,教师忙了起来,唐丽丽更是忙。连愚同都成了书画展的负责人。再加上每天下午的鼓号队和旗林队的训练,以及每个体育老师都要搞一个方阵,用的学生也就不少,虽说学习没有放松,但师生们的心情却全变了似的,一下子全为这些事忙活起来。 学校让教务处负责运动会,政教处负责艺术节,团总支负责各类展览,工会负责教师大合唱,人人也就有了事,人人就都很忙似的,一会儿这事,一会儿那事。 在这种忙乱中,莫船却发现自己有点冷眼旁观的味道。 每日除了上课,参加下午的教师节目训练,没什么事让自己再操心。人闲了心却静不来,看着这热闹的校园,莫船只有佩服刘斌会弄事,他很轻易的转移了大家的视线,让另一件大家都觉得好的事情成为全校师生议论的热点。对这件事,刘斌又说,这艺术节和运动会就是咱阳中素质教育成果的大展示大检阅,希望人人能参加进来。 现在象莫船这样甘愿孤立的老师已不多了。 方春华被叫到节目组,说要做文艺演出的主持人,自然也就忙了起来。丽丽光排节目就忙的不可开交;愚同也算一个项目的负责人,自然也忙。莫船不知和谁说说话的好,大家都挺忙,就他一个闲似的。也就一日里,没事的骑车到槐庄找尚萍梅。 可尚萍梅也忙似的,要上课,要自学,要辅导学生。莫船去了也不知和她说什么,莫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子成了一个清闲之人。当年五个人,看来已有了不同的方向,可他不知自己的方向在哪。 学校越热闹时,莫船倒觉得越寂寞。 第70章 我到底错在哪了要我道歉? 那天回到尚萍梅那里,尚萍梅见他无聊,就问他,咋了么,干啥事也没心思的?见莫船也不说话,就让他去洗衣服。 莫船有些不情愿,又不知怎么说,就端了衣服到水池去洗。 洗着时,就想自己是不是有点无用,还说要修正自己的人生态度,可还是这样。就边想边洗,衣服洗完,晾了,尚萍梅她们还在开会,他就一个人在房子里躺着,睁着眼看着白色的房顶发呆。 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也同这房顶一样一片空白。 艺术节和运动会的规模在刘斌口中自然是空前的。操场上搭有舞台,开幕式上,彩旗围了整个会场。放炮、奏乐、入场式完后,先是三个体育方队的表演,再是领导讲话,代表发言,然后是文艺演出。 在演出时书画展、小手工、小发明展以及政史地竞赛也开始了。整个校园成了热闹的海洋。看着大家都喜气洋洋的,莫船不知在大合唱《春天的故事》表演时,有人能否发现他那双忧郁的眼睛。 大合唱时指挥的是一个男音乐教师,丽丽在一旁边弹琴边领唱。看着时莫船想自己是没有理由不觉得这生活是美好的,虽然自己不能出上力,但看同学们高兴,他还是高兴的。上午演出时他看的很是认真,他知道面对现实刘斌很多时候比自己正确,他太能掌握老师的内心了。学生的文艺演出完后,就是运动会比赛。 这天比赛刚完,莫船正一个人坐在房中时,唐丽丽同一男一女进了他的房子。丽丽叫了声‘莫船’就说,这是白娟,你认识的。这是她的老公马武军。莫船一看果是上次在关府见过的白娟,就伸了手同两人握了下,算是打了招呼。 白娟说,常说要来的,一直没有机会,刚好今天学校没事,他也闲,就让我拉着一起来了。说时用手指了下她的丈夫。 莫船说,你们来的好,这几日刚好搞活动。唐丽丽说,莫船,今晚别吃饭了,我请客,既为他俩接风,咱们也聚会一下,这几天把人忙的。说着就拉着白娟夫妇走了。 过了一会儿,唐丽丽又跑来问,春华跑哪儿去,我找了半天不见她人?莫船说,她可能在音乐室。丽丽说,音乐室我也去了,没人。莫船说,要么,你先去,我给找找。唐丽丽说,也行,在阳水春,我先和他俩去了,你找见后快点来。说着丽丽就走了。 莫船到校园四处转了转就是没见春华,问了几个老师也不知。莫船就到愚同房子去找,愚同已经回了,就又到连舟房子去找。推开门,见方春华正同连舟说什么。 两人见他进来,都抬起头看他。莫船才觉得自己门推的有些冒失,就说,春华你在这里呀,让我好找。方春华问,有事么?莫船嗯了声。 刘连舟就站起来给莫船一支烟,又扭头对春华说,就那样行了,你下去再准备些,莫船既找你,你就去。方春华就跟了莫船出来。问,有什么事?莫船心中不知哪来的气说,你别问了,也不是我找你,丽丽找,你去了就知道了。说着就在前面走。 方春华见莫船有些气,也没说话,就跟莫船走,这就到了阳水春酒店。方春华问,到底是啥事么?莫船说,丽丽来了个同学,让你陪。方春华这才一笑说,我以为啥事,看你也生气的样子,我还真以为出啥事了。 说着两人就进了,刚推开包间的门,唐丽丽她们正聊天,莫船却见方春华愣在门口,挪不动步了。 最先站起来的不是唐丽丽,也不是白娟,倒是马武军。他一下子叫出了方春华的名字。那“春华”两字把几个人都叫愣了。 唐丽丽问,你们认识?马武军说,我们是高中时的同学。方春华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定了定神说,真想不到是你,你咋会和丽丽认识?没等马武军开口,唐丽丽说,这可巧了,马武军过去是你的同学,现在是白娟的老公,咱们看来真是有缘呀。说着又将白娟和方春华各作了介绍。 大家坐下后,马武军说,我真没想到你在这里,刚才听丽丽说春华,我还想会不会是你,果然是了。白娟叫我来,我还不太愿意,心想你看你同学叫我干嘛,没想到遇上你。时间过得真的很快。方春华说,也是,一进门我都不敢认了,心想你咋会跑这儿来,听说你在经委工作?马武军说,对,刚毕业后在经委,现在调到市委了。唐丽丽说,这下可好了,既都认识,就不必客气。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几个就边吃边聊了起来。 一顿饭吃的还算好。吃完后,丽丽说,咱是回学校还是去跳舞?白娟说,我客随主便。唐丽丽说,那咱就去跳舞去。 几个人就来到舞厅。唐丽丽说,这儿比不了关府,可有比没有强。今儿个男士少,我先坐着,白娟,让你老公先和他的老同学跳,你和莫船跳。一圈下来,白娟说他歇会,唐丽丽就和马武军跳,莫船便和方春华跳。 跳时,莫船问,不是一般的同学?方春华有些淡的说,高中时我们的关系就好,大学时,他追过我,当初不选心海的话,就嫁给他了。莫船笑笑说,原来这样。这圈下来,莫船又同丽丽跳,这样跳了好几圈,又坐下说了好些话,才回了学校。丽丽让莫船给马武军留个房子。莫船应了声,就收拾了房子出去寻人打牌去了。 白娟他们是第二日走的。唐丽丽劝他们的再呆呆看看节目,白娟说他们也有事的,唐丽丽就没有再留。走时,方春华没有去送。这天中午,吃了饭,莫船休息时,才发现抽屉里有马武军留的便条,让他转交方春华。上面有他的地址和电话,莫船就交给方春华。 给时,本想问问的,可看方春华的神情也就没有问。下午还有场教师的一场合唱,他就走了。 下午闭幕式上教师的合唱队形有了变化,一个叫孙文举的老师被排在第一排,可他不愿到第一排站,刘连舟拉了两回都没有把他拉过去。心里就有些气的说,你不唱就算了。 孙文举听了也有气的说,谁还想唱似的。说着就要走。在一旁看着的唐长明拉住孙文举说,去站里面去,少锋,你站前面去。孙文举听唐长明这么说,也就准备站到里面去。谁知,不知何时站到后面的刘斌吼了句,你别唱了,你看你想干啥就干啥去。 大家觉得刘斌的话有些重,孙文举的脸也一下子红了,转过身就走了。大家心里也就有些不舒服,这歌唱的就有些沉。 唱完后,几个老师说,文举不愿站前面,换个人就行了么,用得着这样?校长这一吼,让老唐也没有面子。有的说,这孙文举发的啥争,站第一排咋了么? 刘连舟觉得自己当时的话也有些重,这事多少也怨自己。结束后,他就去找孙文举,想说几句话,可找来找去找不见,也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连舟怕出事,就给刘斌说了,刘斌说,这么大的人,又找得啥。听刘斌这样讲,刘连舟也就没再管。 后来又颁了奖才算把这场活动结束,明天是周末,大家也就四散了。 孙文举来后的例会上,刘斌没点名的说了几句。话说的有点重,刘斌说,你有本事你走,你给谁使你的性子?咱又不为个人间的啥事,你鼓啥?你还动不动一走人,你走人就是旷职。孙文举的脸色有些铁青,但一直没有说话。 孙文举这人,莫船还算熟,他是同尚军其一起分来的,比莫船他们早了几年。专业是学历史的,代的是英语,课上的不错,人却有些固执,平时没事了,爱和莫船下两盘围棋。 莫船没想到次日上课时,孙文举又出事了。 孙文举可能有点气,打了一个学生,把鼻血给打了下来。孙文举当时也没在意,中午时分,孩子的家长找到学校,说孩子的头有些昏,问连舟咋办? 刘连舟一气说,那你去看么,看了再说。家长说,我娃送来好好的,现在成这样子了,你让我去看?刘连舟问,你说咋办?家长说他要见见孙文举,谁打人谁引看去。 连舟给孙文举说了,孙文举说行,他带去看。说着就要去,刘连舟想了想给拦了下来,让孙文举等等。又去给唐长明说了,唐长明说,不能叫孙文举去。他一去,两人为这事又会吵起来。你让他先去看,拿来医院的证明和收费票据再说”刘连舟给这家长说时,家长就不愿,有点撒泼的吵了起来。这就让刘斌知道了。 刘斌出来问了情况后,对刘连舟说,让班主任先陪去看。这才把家长打发走,还说了连舟这么点事处理不好。刘连舟也就一肚子火,不知要气谁。开行政会时说起这事,大家也似觉得这孙文举多事。 后来那学生看的结果也没什么大问题,只五十多元钱的医药费,让孙文举掏时孙文举也掏了。但校长在会上说的话,有些让孙文举受不了。 什么丑人多做怪,我看你就是,不是出这问题,就是出那问题。出了问题也和人不一样,你不是能的很么,自己处理了就行了,为啥叫家长跑到学校里来闹,来给学校添麻烦?我看你就是人不行,还爱胡咋乎,你就是鞭挨了地犁了那东西。 刘斌这样的骂人大家本也司空见惯,没想孙文举突然站了起来,说,刘校长,你说这些是啥意思?有问题就说问题,你别张口骂人,我咋胡咋乎了,我咋人就不行了?刘斌没想到孙文举会站起来,心里一惊。听孙文举说完了,刘斌倒大度似的说,好,站起来好。你讲,还有啥都讲出来。 孙文举也‘嘿’了声说,我觉得你做为一个校长,这样说话既不负责任,也降低一个校长的水平。事是出了,我没有不管,让我掏钱我也掏了。我就这点事,咱叫丑人多做怪,你说话做事简直不像一个校长。 刘斌见孙文举不说了,问,还有么?孙文举说,没有了。刘斌‘哼’了一声,说,说出来好,谁还有啥?没有人出声,刘斌又环顾了一下会场,突然吼道,我就这水平,散会。就散了会。 回到房子,莫船能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在好多人的心头。他看不出平时不太多说话的孙文举居然敢站起来说这些话,虽然所说的也很平常,正常,但有老师站出来,就让刘斌没想到。看刘斌最后的样子无疑是有些无赖的样子了。 可孙文举没想到第二天,好几个人来给他做工作,意思是让他给校长道个歉,认个错。孙文举说他没有错,要认错,也是校长向他认。大家又说,你也给校长一个台阶下么,校长有些极端,你又不是不知他的脾气。孙文举只一句话,我也就这脾气。来人便都碰了钉子。 特别唐长明,他觉得他是可以给孙文举做通工作的。以自己的威望和对孙文举的态度,孙文举是会给个面子的。可孙文举还是那话,他没错,要认错、道歉,也是校长向他而不是他向校长。唐长明气的说,你打学生总不对?孙文举说,打学生不对,可别人打了,给学校带来的麻烦更多,谁说啥来?再说,看病的钱我掏了,说明我承担了责任,还要我咋样?唐长明就说,给他一个面子行么?这样僵下去,对你有啥好处。孙文举说,这同面子无关,他道歉了又能有啥好处?唐长明就也不知怎么说。 几个人都说不通,刘斌就召集开会,问怎么办时,见没有人说话,就说,我看这样的教师代课已有些不合适,军其,你先把课调一下,给他停了课再说。大家见刘斌这么说,也觉得孙文举太固执,停了也让他好好想想。 尚军其给他说时,孙文举问为啥?尚军其倒不好回答,说,认个错,把你能咋了?低不了。孙文举也气的说,你说,我认啥错?不该站起来?还是不该说话?为这事,停了就停了。 孙文举也就不再去上课,他当日就跑到教委去给专干王建有说了情况。过后,王建有就打电话问刘斌,刘斌一听就来气,说没事。王建有让刘斌把学校的事处理好。 刘斌见孙文举还到教委去告状,给班子成员说时,口气就更硬了,这课还就是要停下去。孙文举过了两天见还不让他上课,就到局里去说,局里也就打电话问了,这让刘斌就窝火。 看孙文举一天两回倒也签,签了没事人的在校园里转来转去,要么就呆在房中不出来。刘斌就又让人去做工作,孙文举一见来人还是让他向刘斌道歉,就对尚军其说,我要求工作不过分?何必这么为难我?我真有错,你就光明正大的处理我就行了,何必这么费事?尚军其也有气,给刘斌说时,刘斌说,那好,咱就光明正大的处理他。 就召开了班子成员会,在会上,刘斌说,孙文举已不适合在阳中工作了。咱让人给他做工作是给他面子,是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他倒以为学校求他,是把他没办法了。就让大家谈谈怎么处理。 大家也不好说啥,周连生说,让他不代课,他都到上面去反映,让他不在中学待,他怕闹的更凶?刘斌说,不怕他闹,大家还有啥?刘连舟知道,刘斌来后,还没有碰到这样的事,孙文举平时给大家的印象也不是一个刺头的形象,只没想他骨子里这么死不低头,看刘斌的样子也是下了决心。两个人总要一个人低头,都这样子,也只有让孙文举走了,就也没出声。 刘斌见大家都不说话,又问了句,谁还有不同意见? 见大家仍没有人说话,刘斌就开了介绍信,对尚军其说,你把这交给他,让他到教委报到。这时,周连生说,是不是能缓缓,这学期马上就完了? 刘斌说,没必要,正因为这一学期马上完了,他才必须走。 第71章 留不下来不了只有离开了 校长不要孙文举的事,就在教师中传开了。 有的说,刘斌真狠,孙文举也没咋样么?有的说,你要孙文举还咋样,刘斌来后,还没有人臊过他的脸,更没有人在开会时站起来。有的说,听说,为停课的事孙文举到县局都去反映了,不知这回会咋样?有的说,胳膊扭不过大腿,文举能咋样,这下有文举好看的。有的说,有啥好看的,他把孙文举吃了么,不就是到小学去吗?小学不活人了?现在的阳中有个啥意思。 莫船实在看不出为孙文举那点事,有必要这样折腾,刘斌是太顾自己的面子了,他稍微替教师想点,稍微大度一点这事就过去了。愚同说,这事放在别人身上也不是个什么事,但在孙文举身上就是个事。用你莫船的话说,就是孙文举不在聪明人行列,他不是跟着刘斌走,而是跟着道理走。刘斌对他有点意见怕不是一天两天了,比如他的没下班,或不积极下班。 莫船说,我也不下班。愚同说,你不是孙文举。孙文举不只领导头痛,与别的教师交往也不行,他的面子怎么能同刘斌的面子比呢?再说,校长今天丢了面子不治治,明日又有人站起来咋办?在校长与教师的关系上,别说教师把校长怎么说了,只要开会时敢站起来校长就没有面子。你不见,那天晚的气氛,是有不少人想看校长的笑话的。不过孙文举的固执也是逼着刘斌发狠。从前面老派人去做工作看,刘斌也知道事情闹成这样了,负作用有些大,但没法了,也只有如此了。 莫船问,那你说,孙文举会咋样?愚同说,只有走了,到小学去。如果孙文举找人将事说通了,那刘斌的面子就失大了。所以找的人,一旦不危及刘斌的切身利益,刘斌不会让步的,孙文举基本上是走定了。刘斌也想以此告诉大家,他平时说,要你珍惜你的工作岗位,不全是吓人的,有时就成真了。 莫船听愚同这么说,就说,你倒了解刘斌的很。可把教师都弄得没面子了,校长又有啥面子? 愚同说,也不是这样的,你只要站在校长那边想问题,做事,他还是会给你面子的。莫船就不说话,心想要像孙文举那样站起来说几句话的,怕只有勇气是不够的,孙文举现在所承受的是别人不可想的。就自己还没有被刘斌直接说过,那份说不来的孤立都让自己难受,何况是这样呢?不过听大家的议论,好多人还是越来越聪明了。 尚军其把介绍信给孙文举时神情有些黯淡。 孙文举和他同年分到阳中,为人忠厚老实,两人平时相处的还不错,只他有时很刻板很固执。他对孙文举说,现在咋办?孙文举说,我不要,我也不走。凭什么让我走,就凭这一张纸么?我有什么错,放到明处说么? 尚军其见孙文举还钻牛角尖,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说,你好自为之。你知道的,很多事并不需要理由。放下介绍信就走了。 孙文举仍然天天签到,签完到不是呆在房中,就是四处转转。有日莫船遇见了,叫到房中说,走下盘棋去。孙文举也知自大家知道校长不要他的事传出后,和他主动说话的老师已不多了,一般人也不会让自己到他房中去。见莫船叫,知也是真心,就去了。 看孙文举的表情也没事样的,只有些木然。莫船也就没说什么,两人下了一盘棋后,莫船说,你有法子么?孙文举说,我不走,就这法子。莫船说,这样顶也不是个办法,。你再活动些。孙文举说,没用的,没处讲理,也没人真心帮我的。再说,我到底有何错?莫船说,那你扛到什么时候?孙文举眼光有些黯淡的说,我不知道,我也知道在这里没法待了,这学期完了,我调还不行么?莫船问,那眼下咋办?孙文举说,就这样。 孙文举就这样的又在学校呆了一周。 下周的行政会上,大家有点绕不过去这个问题。刘斌脸也黑着,说,孙文举不走,每天这个样子,这是向学校示威,是向我刘斌示威。刘斌说时,有些激动。他问大家咱真的没有了办法不成? 杨建设说,要是教委和县局能出面就好了。杨建设说完,大家就看着刘斌。可刘斌知道这不可能,王建有不但不会出面,还在一旁看你怎么办。给县局更不好说,虽自己硬说了,也会站在自己这边把他调走。可为这么点事惊动局里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刘斌就说,咱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大家也就想不出一个什么好方法。周连生说,可别为这事闹出什么事,逼急了他胡来倒麻烦了。前几年不是有人为调动还把人事股长捅了一刀么。刘斌斜眼看了下周连生说,那你说就让他这么个样子下去吗?他有本事来捅我一刀。建设,明天你去叫他搬房子。连舟,你到孙文举家去一趟,把他的父亲叫来。 听刘斌这么说,尚军其本想说点啥,也就没有吭声。大家也知刘斌是铁了心的,也就都不说什么。 第二日,刘连舟就骑车到孙文举家去了回。 文举的父亲办了个商店,他的媳妇也农村人。连舟找到后,倒不知怎么说的好,拐来拐去,最后还是直说了。孙文举的父亲一听就明白了,说,走,咱们去你们的学校。走时,用黑皮包装了一包东西,就让连舟带了他来到学校。 来了后,他先去了孙文举的房子。谈了有半小时后,老人提了包到了校长的办公室。刘斌刚好一个人在。老人进后,说了他是谁。刘斌准备把孙文举的情况给讲一下。老人说,刘校长你别说啥了,能让他走就有让他走的原因,年轻人不懂事,你抬抬手,让他过去,放了假我调他走。说着把那装有好烟的包推到刘斌面上。 刘斌脸一沉说,这不是抬不抬手的事,让他换个环境对他也有好处。他再留下,对学校对他本人都不利。孙文举的父亲说,你说的,我都明白。老汉突然单膝一跪,说,我只求你让他在学校再呆一个月,到放假就成。这倒让刘斌没有想到,刘斌知道这回一抬手,今后就不好办了,所有教师的眼睛都盯着自己。语气就硬了说,你别这样,我受不起,这事已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刚开始时还可以,现在已决定一周多了,除非我不当这个校长。老汉跪着问,真的没有余地了?刘斌说没有。老汉站起来说,山不转水转,那好,我们只有走了。说完就走了出去。 刘斌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神情一片颓丧,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老汉回到孙文举的屋子,一耳光打在孙文举脸上说,我的脸让你给丢光了,还有脸在这儿待。走,让你上哪儿就去哪儿去。说着就收拾孙文举的东西。这时刘斌让人把那包东西也拿来了,老汉也没再说话,就带了孙文举 ,拿了东西到教委去了。 第二日,老师们知道,孙文举被派到阳柳小学去了。 对孙文举被派到阳柳小学去,刘斌觉得简直是给自己脸上打了一个耳光。如同当年让刘胜利到柳南当校长一样,让自己难堪却又没办法。 以刘斌的想法,让孙文举就到原上的小学去才好,也让他好好反省下。为此,刘斌还给教委做了工作,可最后孙文举到了与阳中只有一街之隔的阳柳小学。 后来还有人给他说,其实阳柳小学不缺教师的。刘斌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左右的。孙文举到了阳柳小学后,也就带了几节副课。孙文举高兴,阳柳小学的老师高兴,连阳中的老师听了也高兴。说这拿钱一样,人还轻松倒让人羡慕。 莫船去看了回,也觉得好,孙文举的精神也不错。刘连舟自然也知道,细想想这场争斗真不知校长胜了,还是败了。 刘连舟只觉得这个社会太复杂,每个人只在自己那个圈子里。刘斌的脸色铁青了好几天,大家也私下里议论了好几天。但这个学校到底是少了一个人,别的老师多上了几节课。不论咋样,校长算是把孙文举弄出去了,可这负担就加在了别的老师身上。要说胜败的话,刘斌是赢了,老师们却输了。 这种以全体老师失败为代价的斗争意义何在呢?无非是让所有老师看看校长的能耐,知道校长有脸罢了。面对刘斌一天到晚黑着的脸,大家见了就想躲,学校也就静了许多。 虽然天气越来越热,但小早读下班的老师还是不少。孙文举的事要说结果的话,就是又让不少人变得更聪明,更鬼大了。不是与己有关的事,很少有人过问。几个人在一起说话,见校长来了,也就四散开。学校安排的事,大家也都会不说话的去做,但所有人应付的意味的就多了。刘连舟看着这些细微的变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好在这一学期也快完了。 去年没有调成,方春华只有把希望放在今年。 另一个老师的熟人在县上做领导,见了会面倒热心,从口气上看,同管事的人也挺熟的。这个做着财政局一个股长的老师的意思是花五千元把事情办成。这老师对方春华一直挺好的,方春华对他有种信任就同意了,只是觉得花得钱有些多。 给薜心海说时,薜心海说,五千元能办成倒也好了,怕就怕办不成又扔钱,去年已扔了些钱。方春华说,这事别人可不打包票,谁让咱们求到人家头上去的。薜心海说,那就只有再试一回了。两人就先凑了两千元,给了方春华的老师。 方春华觉得自己已难关心学校的事了,自己嫁到关南,那儿就是自己的家。一年来不知跑了多少回?从阳湾到关府一个半小时,从关府到关南两个多小时。每周放了学自己走得慢了,连发往关南的最后一班车也赶不上。即使赶上了,每回去就天黑了。有两回没连上车,关府也没有太熟的人,自己也不想在关府呆,只有坐火车了。可火车也要近两小时,到了关南车站,离县城还有四里路,再坐三轮车才能到,见到薜心海也就半夜了。 每回这样折腾时自己就想哭,刚结婚那阵还有新鲜感,可现在一提起关南自己就发愁,看见一座接一座的山就头发昏。可不去关南自己到哪里去? 每回到了,自己就饿,可又吃不下东西。只有洗了躺在心海怀里时,自己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两人说说话,亲热一回,第二日睡个懒觉,方春华觉得才是在生活。 周六应是最好的一天了。到后来自己珍惜的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反让时间白白的流走。周六夜里躺下,好是好,可一想明日又要走,自己便又紧张起来。方春华本不是个放得开的人,却拼了命的要心海。只有在那种迷醉中自己才能静下来,第二日一起来,似乎已为下午的走做准备了。 方春华代初三后,隔周还要补课,就让薜心海来。于是她一周,他一周的跑,两人都有些累的感觉。 来时兴奋,走时凄凉的滋味让两人都觉得再不能这样生活了。可不这样,又该怎么样?有时有事不能去,这一不见就是半月,甚至一个月。方春华想这样子和没结婚真没区别,可女人又怎能没有个家呀?一旦去不了,或心海来不了,方春华只有一个人待着。 别说周日了,就平时,大家都结婚了,愚同走了,连舟走了,莫船也走了。就说丽丽也远,可她当晚回,次日坐早班车还可以赶来,雷大雄没事了也跑,人家想见个面还是容易的。 刚开始,她同丽丽一同坐车去关府,可一下车就见雷大雄接的情景,总免不了让她伤感。一个人再坐车往关南赶,只会越走越伤心。真不知自己嫁的这是什么?结婚时,想着调动费些事总可以成的。但调了一年便知太不易了。可再苦也不能向父母说,偶尔去家里看看父母还要不停地笑。谁让自己选的这路?哥问时,也只说一切都好。可内心的这份凄苦向谁说? 面对心海时也知他辛苦,他有了调动的想法后,也没法安心的待了。几个好的在关南发展的机会也被他放弃了。可调动他又出不上力,自己一个女的又不知咋弄好。给别人说,还怕别人笑自己。那回见到马武军和白娟,自己的心就乱的厉害,不敢想同马武军在一起了会是什么样子,但至少现状要好多。看着马武军给自己留的电话,自己好几回都想打,可说什么呢? 孙文举被校长弄出去以后,老师之间更少说话了,校长也不停地在校园转,方春华心情同这环境一样不由得抑郁了许多。 那天晚莫船没有回,到了方春华的房中,说,你咋看起来越来越没精神?方春华只笑笑说,没啥高兴的事,也只有这样了。莫船问,今年调么?方春华说,调么,就不知能成不?莫船说,好事多磨,会成的,有啥难处你就讲。结婚后,你变多了,但凡事都往好处想想。 方春华点点头没说话,可心里却想哭,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坐了一会,春华说,孙老师人挺好的,就是性子直,可当老师那有性子不直的,但还是离开了阳中。不过先前总觉得离开了阳中有多不好,有多丢人,可看孙老师真离开了,也不见得不好,还是古人说的对人挪活,真调不成了,我也要想着离开阳中,甚至阳湾的。 莫船说,怎么这么悲观,都想着要离开阳湾了?春华说,也不是悲观,一来是这调动的事,心海真来不了,也不能一辈子这么悬着,再则阳湾虽好,可呆阳中未必好。就如你们说的,咱不过就是个马车夫,把学生由一级拉着向另一级走,在哪里还不是这活,也没有必要非死守着阳湾的。莫船说,话是这样,可阳湾的条件你也知道,好多人还是想来的,能走的人也多是有好了的去处,没有以前,还是能呆在阳湾的好。 春华说,道理我也明白,可现在咋待呢? 莫船说,还是要向前看,总会有办法的。我也不好多问你,办事真有难处,一定给我说。春华嗯了声,说,世道可能不是咱想的那样,你要来它难为你,有天你真要走,它怕也为难你,想想还是咱们太天真。真有难处,会说的,你也不易,我没事,你也早点去歇息。 春华知道莫船同自己很亲,可这亲总有个界线。特别是结婚以后,她已经很注意了,他们几个关系虽好,现在都成家了,也就不能象过去一样没事的往半夜里聊了。 看莫船走了后,春华在心里问自己,虽说好事多磨,可这调动的事到底要磨到什么时候?真没希望了,自己是要想着离开阳湾了。 第72章 咋把路走到这地步了 夏忙假时,心海来了,春华与他又找了办事的老师。 老师把她引到那当部长的县领导那里,那部长说他已说了,让方春华写封申请交到人事股,局里通过后,再送县上研究,程序就是如此。那人说他已给李局长打了招呼,先让局里同意再说,听起来没啥问题的。两人只有好话多说,并又送了份礼。 回来后,就写了封申请交到人事股。去时办事的人问啥事,方春华说了,那人就让放在桌子上行了。放下后方春华边走边回头,心想他会交给股长么,股长会给局长么?一想办事人的眼神,心里就没有底,可又不知怎么好。这县教育局按理是老师的娘家,可事实上却是真正的上级,那些办事员看你的眼神总有飘忽,方春华知道一个普通老师是不易给他们留有印象的。相对老师来说,他们干的是大事。 回到学校后,有些担心的她还是和莫船说起这事。莫船说,现在的股长是魏林科,你要不放心,就去他那儿坐坐也好,他人还可以。方春华有些犹豫。莫船说,要么,我陪你去。方春华说,还是我一个人去。这去见人就是去送些礼,而送礼就不好去办公室,就打听了魏林科在县城的家,选了个日子,买了些东西到魏林科家去了回。 终于鼓了勇气把门敲开了,可他人不在,他妻子在。方春华说了事,魏林科的妻子知是阳湾来的,人倒还热情,只方春华走时非要把东西退给方春华。方春华有些窘,脸一红不知怎么办的好。好在推来推去后,魏林科的妻子收了,说会给她丈夫讲的。一路有些脸红的回到阳湾心里却并没有变得踏实。后来想来想去,方春华还专门去局里找魏林科。 这回魏林科人在,见了自然也认识。见是她,魏林科就说,那事他知道,只送上去没问题,成不成就不知了,最终的决定权在县上。方春华说,能送上去就好。 这事就这么放下了,可方春华的心并放不下,她知道自己的事在别人都不是大事,也就总有种忧愁样。莫船说,这事也急不成得。方春华知道急不成,可自己心里没一点底,怎么能不急?那几天,唐丽丽也神出鬼没的,方春华问时,唐丽丽说,她也调,呆这儿和监狱一样。方春华问办的咋样了?唐丽丽说,不咋样,鲁大雄总吹牛皮,我看他这回把我调不成了,再说啥。方春华问,调哪里?唐丽丽说,进关府么,进不了,也到阳湾的铁小去。 听唐丽丽的口气,是有把握的。人的命真说不成,人说女怕嫁错郎,唐丽丽嫁个铁路子弟都比自己强,可自己到底嫁错在哪? 方春华一天也无心做别的事,早上六点起来到晚上十点多睡下,上上课,改改作业,备些课,下下班,辅导些学生一天也累,只头脑总昏沉沉的。天也越来越热了,有时躺下想想才几年,这日子就同刚来时不一样,同大学时更是截然不同了。 当初自己沉浸于英国小说时是不会想到今天的,那时方春华觉得自己同英国很近了,与世界也近,想自己到英国去的日子是不远了。可这会自己不敢再那样想了,自己不错的口语也退化了般,说的没过去好了。想想自己不只与英国远了,与生活也远了。 是的,在离生活越来越近,甚至完全落在尘埃时,你却发现你与生活远了,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有了种苦涩。 放假前,方春华又去找了老师。 老师突然又说,今年的情况有了变化,从今年起调入人员一律要本科的,这政策是刚出台的,还不好破例。你丈夫有本科文凭么?方春华说,他自考还有几门没有过。老师说,这就难了。看方春华的眼神有些黯淡,老师说,他再想法给领导说说,让给王县长做做工作看行不行?方春华只有给老师说好话。老师说,这可能又要花钱。方春华说钱她下次拿来。 放假后,方春华又给老师拿去两千元。老师带她去见了领导,领导说,县长的工作不好做,我叫局长坐了下,局长说非今年办的话,去弄个文凭。方春华说,这行么?老师说,局长说的,你只管去弄,资格也在局里审查。方春华就说也行。老师还让她抓紧些。 方春华到关南给薜心海说了。薜心海说,关东还这么高的门槛儿,弄假的行么?方春华说,我也不知,可不弄又咋办呢?薜心海说,弄个也行,办了事再说。方春华说,你咋弄?薜心海说,哪儿能快就到哪儿弄。方春华说,也不知要花多少钱?薜心海说,我听说,四五百元。方春华说,要弄就快些。 两人第二日到了关府。薜心海抄了几个办证的传呼打过去,人全在省城,看来只能到省城去一趟。就让方春华先回阳湾,薜心海随后去了省城。 到了省城后,再一打,那人回了电话,让他到西郊去。他去了后,又打,那人说让他手拿了当日的参考消息报在西郊钢厂大门左侧五十米等他。薜心海就按着那人说的做了,只等了半天不见人,又打电话。回话说,让他继续向西,到一个五金店门口等。他就到了五金店门口,又等了半天,还不见人,又打了传呼。 刚打完,一个人站在了他身后,把他叫到一边问他办什么证。薜心海说了,又问,要哪个学校的。薜心海说,省师大的函授本科就行了。然后那人让交照片和一百元钱。问价钱时说五百元,薜心海觉得有点贵。那人问,办不办?薜心海牙一咬说,行,不过要好。那人说,没问题。又说,余下的钱,等会一手交钱,一手交证。薜心海问,啥时能好?那人说,两小时以后。说完就走了。 薜心海于是无聊的在西郊乱转。越转悠,心里越有种莫名的难受,他不知咋一下子把路走到这地步了?吃了一回饭,找个小书店看了会书,又买了份报纸,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还有三十分钟。又胡转了几圈,觉得时间到了,才打了电话。通了说,让再等半个小时,薜心海就又等了半个小时。 再打去时,那人让他沿钢厂向东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过了有个报亭,在那儿等。薜心海在报亭那等了有二十分钟,不见人又打电话。回话说,让他再向前走两百多米。薜心海正向前走时,有个小伙从后面走上来,撞了他一下说,走上车去。薜心海才反应过来。说,这儿又没有人,你怕啥?我真心弄的。那人又拉,薜心海不愿。那人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报纸包的东西给他。这时车上下来两个人,围到薜心海四周。 薜心海打开看了下,基本上象那么回事,只下面的校长名字他不知对不对,又不好说,而且那个校印,有道不太明显但也能看来的痕迹。就说,这不行的,校印这样咋用?那人说,肯定能用的。薜心海用报纸包了说,这不行,校印这样子,用不成咋办?说时,将三百元钱递过去说,我也没时间等了,就这钱。说完转身就走。 那几个人想过来拉,却见对面来了人,几个只能走开。一个边走还边说,你小伙记着,就一齐上车走了。 薜心海回到关府时已是深夜,就在火车站睡了一晚。第二早,就赶到阳湾交给方春华。方春华同薜心海填好后,就送到了县上。老师见了说,有了这,申请另写,写好后和文凭的复印件一起交到人事股就行。两人在街上寻个地方写了申请,复印了文凭,这时已中午了。两人就等到下午,方春华将申请交到了人事股,交时她生怕别人看出来。 就在方春华为调动的事忧心忡忡时,阳湾中学却是一片火热。 关府中学是关府的教育名校,最早的省重点高中。历年来以高升学率和名牌大学的命中率在关府享有盛誉。孩子考入关府中学就等于一条腿已跨入名牌大学。 近几年由于各类中专不再包分配,上中专的学生也就越来越少。所以过去只是城里人想上的关府中学,现在农村学生也加入进来。形势也就发生了变化,每年中考成绩出来后,大家看的已不是考上几个中专,而是有几个学生能上关府中学的分数线。每个县区,每个学校更以能有学生考上关府中学为光荣。 但最终以分数录取的只有三百多人。也就是说大多数学生是同关府中学无缘的,录取的当然是尖子中的尖子了。而一所学校的教学质量好不好,从上关府中学人数就可以最简单最直观的得出结论。绝大多数学校多年不会考取一名学生,全市各县区最好的七八所初中占了名额的绝大多数。由于用分数录取的学生是尖子里的尖子生,也就被看成是公费生,是不用交什么学费的。 但关府中学每年实际招收的有六七百人之多,其余的学生就留给所谓的市场。这市场的核心就是权力、金钱和智力的混合体。权力的介入是隐性的,外人不得而知,但在分数上的金钱却被明码标价,比如与录取线差一分要交多少钱,差五分多少钱,差十分多少钱,十分以外想交钱也不要了。听说有为上关府中学交数万元的。 当然围绕着关府中学钱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关府中学对整个关府教育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这种与金钱有关的招生方式告诉所有人,只有分数是真实的,只有分数是有用的,它更好的强化了分数至上论,将以分数决定命运的高考提前到了初中。同时这种将分数同金钱结合的录取,让书中自有黄金屋有了最现实的版本,教育的目的只能直指分数,因为分数就是金钱,分数就是美好的前途。 而对关府中学的看重,也让各县区把考取关府中学人数看成对各初中考评一个重要指标。同时,高中招生时对参加全国数理化竞赛并获奖的同学十分青睐,致使学科竞赛也成为各项考评中重要的一项。于是对初中学校而言,在众多的体现一个学校质量好的指标中学科竞赛成绩与考取关府中学人数成为最为亮眼,也最为群众所关注的两个方面。这反过来也刺激着学校在这两个方面不断地下各种功夫,要出惊人成绩。 阳湾中学今年的中考成绩和去年基本持平,应该说这是不好的成绩。但由于关府中学下沿了分数,并且交钱可以上,在这种情况下加上考上的两名公费生,共有六名同学可以跨进人人羡慕的关府中学大门。 虽然其中一个交钱要交一万多元,可即使是交钱上也是光荣的,因为并不是谁交钱就可以上的。所以这六名学生很为阳中,为刘斌挣足了面子。 为了把这种优生效应扩大,刘斌做足了宣传,并且在暑期里全面补课。 虽然上级发文说不能补课,不得借补课收取费用。可刘斌说,不补课行么?不行。初三不补课到中考时课都上不完。所以初三要补,而初三学生不是凭空来的,初一初二不打好基础,初三能学习好么?再说了,关府中学一分五百元的现实值得咱们好好想想,一分的钱比咱们一月工资还高,都说知识就是金钱,这就是最直观的教育。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才算对得住学生?怎么才算对学生负责?我们得好好想想。而且现实情况更不公,城里比农村条件好,学生更聪明,人家还请了家教搞,还补课。你们说咱的学生靠什么和城里学生竞争?所以不要想啥是公平,社会就是这么不公平的,这就是现实。面对这现实,你说咱让学生补课倒底是害学生,还是为学生?交上一学期的补课费,也就一百来元,只要关键时候能多得一分,就够了。所以这课要补,而且要好好的补,用心的补。不过咱初一初二的补课形式可以有所变化,就以特长辅导的形式进行。 刘斌又把这番话在学生大会上讲了,又让班主任在班上讲了。 于是初三全体补课,初一初二自愿补课。初一初二补课时以体音美特长班的形式进行,当然特长班也要上文化课,或者说主要上文化课。 结果到七月二十四补课时,初一报了三个班,初二报了四个班,上课没几天,初一初二又各增加了一个班。结果加上初三的八个班,整个暑期共有十七个班在校补课。方春华听说时,能想来那份热闹,也能想来校长那份自豪,可她已觉得那些同教育没有多大关系,所以在心里也就淡了。 方春华有这种淡漠时,心里也不由难受,不知何时自己在心里把自己已排除在那份热闹之外了。 第73章 能走在路上就很幸福了 这样大规模的补课在阳中很少有过,补课时间二十天,学生每天三元钱,报名费每人五元,全校共收了六万多元,给每个补课的教师每人每天发二十元。这补助比起城里学校自然不算啥,可这是阳中多年没有过的事情。初三老师基本全上,初一初二的老师还不是人人可以补,只从期末成绩好的老师中挑选了一部分。这无形中对教师又是一种分化教育。 补课不只是多挣几百来元钱,还是你教书行不行的问题,领导重视不重视你的问题。 莫船做为初三教师留下了,而且带了两个班的数学。愚同被提到初三代语文,连舟做为管理层自然暑假要留下,可对补课莫船从心里反对,即使有关府中学一分五百元的现实,即便这是一种残酷的现实选择。 莫船听刘斌讲那些话时,他不能说刘斌没有为学生的一面,但更多的在莫船看来是刘斌这人会弄事,想弄事的想法在作怪。而这个事里却不全是学生。现在一个学校考取关府中学的学生多,不只有看得见的好处,更有巨大的社会效益,在中专走到末路后,人们看重的是上高中,而高中最被看重的是关府中学,所以只要考的关府中学的人数多,人们就说这学校质量好,校长有本事,这一好就会使校长的权力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但这种好落不到大多数学生身上。 莫船给愚同说时,愚同说,那你说,一个校长面对这样的现实,该咋办?人人看重关府中学你不看重么?现实就是考上关府中学大概率会考上名牌大学,而上了名牌大学出路就好,人生就可以算成一种成功。如果咱们当年也上了名牌大学,最差不会被分配到阳湾来教书?莫船知道面对这现实自己是说不过人的,只觉得眼前的教育与自己想的教育越来越不一样了。 莫船不相信《黄冈兵法》这些书,不相信用这种法子去考学会有出息。有时翻看关府地区的教育志,几千年来关府地区的举人进士不多,成气候的就更少。建国后,包括关府中学在内的高中也考了不少清华北大学生,这些学生可能有着比普通人更好的人生经历与待遇,但也不见得有多大成就与影响。而且在莫船看来,问题还远不只在这些,他给愚同说,我不反对学习好的学生上关府中学,上清华北大,也不反对他们为了分数看《黄冈兵法》,请家教,补课。但同样现实的一面是最终能考上的只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对大多数同学来说他们需要的并不是这些补课,以对少数优生的教育形式来要求所有学生的做法,是对大多数学生的一种不负责任。到头来,他们什么高中也考不上,反而为了那点分数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咱们呆在农村,虽然父母都盼孩子考上学,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学生考不上。这样的做法不是在造就他们,而是在毁掉他们。 愚同看了眼莫船说,你别激动,我看你想的又多了,还是太理想化了。你要知道刘斌不是教育家,不可能想那么远,想那么远就当不了今天的校长。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也只能去抓眼前的利益,因为家长只看眼前利益,大家都只看眼前利益。再说了,他想到了又能咋样?而且以刘斌的做法,你能说他没有想到么?是的,不是每个学生都能考上大学,可咱现在知道谁考不上吗?不知道,所以就要全员教育。学生是有差异的,所以才分有各种各样的班,这就是因材施教。特长班是干啥的,就是提高大家素质的,就是为今后的农村着想的,你说这有什么问题? 莫船笑了笑说,刘斌聪明,你为他做的辩解也不错,可大家心里都知道实际是咋样。愚同说,你知道刘斌聪明就行了,别的不是咱能左右的。说到刘斌聪明,咱们不能不服。初三是学校要求补的咱不说,初一初二是自愿的,可为什么也会有那么多人,你想过么?刘斌太了解学生和家长心里的想法了。你说的没错,咱明白大多数学生考不上关府中学,甚至就不是学习的材料,是你所说的在学习上没有希望的学生,对这些学生应当搞些其他教育,这是你的想法。可学生不这么看自己,家长也不这么看自己的孩子。即使学生学习差些,成绩还不行些,他们还是觉得有希望的,他们总觉得在学校总会学点啥的,他们总以为多花费点时间是会有效果的,他们相信多学习总没有坏处。所以,你看学生和家长看学生,甚至学生自己看自己是不同的,而刘斌了解,并能利用这种心理。他先将班分成各种各样的班,什么竞赛班,辅导班,重点班,然后,先让竞赛班的学生补课,人是怕被给个好名声的,这些学生一补,学生心里就有种比别人强的优越感,家长心里也好受。他们一补,重点班的学生想补,辅导班的学生也想补了。家长们也是,别人学习好的都补,咱差的还能不补?这样补课也就顺了。 想想看,能这样大规模的补课,没有相应的社会环境,没有家长支持是不行的,某种程度上是刘斌顺应了民心。要知道望子成龙不只是好学生家长的心理,更是每个学生家长心理。 莫船说,校长聪明啊。愚同说,他何至聪明,是太聪明了。他是将学校看成一盘棋来下的,你孤立的看,还看不明白,但你把所有事情联系起来看就看明白了,只是有些事我也看不透。莫船笑笑说,不论看透看不透,也深不到哪儿去,说到底不外名利两字。愚同说,笑话,这还用说吗。中国俗话早不是说了‘千里做官,为了吃穿’么,谁又不为名利呢? 不论莫船咋看,暑期的补课就这么热火朝天的开始了。 有这么多师生在校,学校的领导也就都在,管理也如同以往,只不上晚自习。不过,这补课因没有太大的成绩压力,教师的心态也就轻松,好多补课教师还挺喜欢的。看到大家挺喜欢的样子,莫船知道自己的确是想多了。不说家长支持了,教师心里支持的也不少。 只莫船有些不好安排生活,一放假尚萍梅跟他回家了。他补课后,每天就骑车来回跑。可天天这样也烦,尚萍梅在家待的也没意思,就又随他到了学校。呆了几天,萍梅觉得也无聊,莫船补课也心烦,萍梅就说她回娘家住几天,莫船就送她回去。 可她没待几天,又来了,夜里睡下,说,咱要个小孩子,迟早要要的。莫船对要孩子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婚是结了,可人生就这样么?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这种生活不是他想要的。教书的乐趣,被无形中剥掉了,剩下的就是再做一件事而已。可目前不教书咋办?但莫船隐约感到若是生了孩子,自己怕就真要这么过下去了。现在父母已年迈,经济压力越来越大,妻子的工作又是这样,再有个孩子,想干点啥的可能性就小了。这些话又没法同尚萍梅说,特别她没工作的现实,不得不让自己想想以后的生活。虽说自己不想补课,可这二十天挣的钱比自己一月都多,就是为钱自己也要补。要不没补课的教师那么有意见。 想到这,便知道经济不独立想啥也没用,以自己目前的处境是不应有别的想法的。可如果没有别的想法,这经济要想独立就无从谈起,这实在是一个死循环。 那天他试探性的问萍梅,你今后有啥打算,这书就这么教下去么?尚萍梅有些无语,这也是她不愿想的一块心病。虽平日工作自己不比人差,可就是同工不同酬。不只不同酬也没有地位,自己不能去培训,不能参加考评,不能升职称,更不可能有什么进步。虽然有父亲,自己的生活不见得比别人差,可这心里就没有轻松过。 公办教师能有的待遇她没有,公办教师能发的牢骚她不敢发,不能发。和莫船结婚自己就心里有压力,自己最终选择莫船而不是刘连舟,就是刘连舟把这看得重了,而莫船只看重她的人。结婚时自己让父母多买些东西,父母也理解女儿的心思,陪嫁的东西就多。结了婚也看不出莫船对这有什么不满,当然这心病并不是莫船不问就没有了。 这回莫船问自己对以后的打算,尚萍梅知道他在问啥,却有些无法回答。就笑笑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说呢?莫船也笑笑说,你可会说,不过就我所知,你父亲并没有让你非去教书。 莫船知道这教书是萍梅的一块心病,所以很少提及,怕伤了她。为了不伤着她,莫船有时感到一种不自然。以他的想法两人若在阳湾待了,这书就不能再教了,哪怕在街上搞个什么生意。但这话,他有些说不出口。这回问了,萍梅那样的回答自是没有那些想法,莫船就更没法说出口。不过萍梅能听出莫船话里的意思,就说是呀,没让我非去教书,是我非去的。可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莫船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的心思,还是把这教书看得重,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尚萍梅也就一天洗洗衣服,做做饭,看看书。天天这么待着,夜里躺下,莫船发现自己会少了一种激情。也说不来为啥,只抱着妻子时,脑海中会闪现出王玲,柳虹,赵芝,偶尔还会有方春华,唐丽丽她们的身影。唐丽丽应是补课的,可她死活不补。尚军其给她说了好几回,都没说通,放了假她就走了。莫船知道她是一心要调走的。方春华也没有补课,人不知在关南还是在老家,也不知她办的调动咋样了? 不论咋的,别人还有个心事,莫船发现自己却不知想什么,有些无着。连舟一天事多,那个叫胡桂花的女教师函授学习去了,愚同就在政教处给连舟当干事,两人倒都忙。 当年五个人一起来,现在,就只把自己搁这儿了。 自己真要下个决心的,呆要有个呆法,不可再这样下去。萍梅的事也要好好想想,以后的路咋走得有个计划,不要孩子生下来了才发急。 是呀,用刘斌的话说,是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一分五百元。对学生、教师、家长来说只有分数才是实在的。分数哪怕只是敲门砖,可没这敲门砖你就进不了门。你进不了,还说别人进的方式不好,这就有点说葡萄酸的情形了。其实李广胜已说的很清楚了,谁让自己投靠了朝廷还不按朝廷的规则办事呢,这不是自寻烦恼么? 可自己真的也那样的去做吗? 那天萍梅又回了家,自己一个人吃了饭,也无事,就不知不觉间上了关张原。自己也说不来想什么的好,只是默默地走。 走着时想起在关府师院时,自己虽然低调但心中总有股英气。每登高处,心头总会有豪情涌出。可这会上了原,站在这么高处,可以俯瞰整个普柳川,心中却一片空白,不免就有些惆怅。 自己也快三十的人了,可还找不到路,这才想起当年读书时也不知是谁说的话,能走在路上就是幸福的。想想真的是,能不能走到已不很重要,只要能走在自己想走的路上就已很幸福了。而自己却总在路口徘徊,找不到自己要走的路。当年在全国转了一大圈才决心回来教书的,可如今这书教着教着就变味了,自己又站在了路口。 转到天色已暗时,也想不了什么,就有些黯然的向回走。 到了校园很安静,大家不知又到哪儿乘凉,喝酒去了。一抬头,见自己房间的灯亮着。上了楼,推开门,一个女的,坐在莫船的床边。 第74章 她觉得自己累,也看见大家的累 听见推门声,那姑娘就转过了身。 莫船还没看清是谁,她已笑着站了起来说,老师你不认识我了?莫船才叫道,是宁宁呀,你变得我差点认不出了,现在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崔宁宁说,放了假我就回来了,说要来看你,又怕你不在,后来听说你补课我就来了。莫船问她在省城读书的情况,崔宁宁说了。莫船又问别的同学,崔宁宁把自己知道的也讲了,听起来干啥的都有。 莫船说,好,不论干啥,能有事做,就是好事。问完这些,莫船却不知说什么的好,只看崔宁宁笑。崔宁宁也笑,过了会说,老师你笑什么?莫船说,人是越长越漂亮了。崔宁宁说,漂亮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莫船说,能的,至少我看了就好么。崔宁宁说,那就多看看。 莫船看着倒有些不好意思。过了好一会,崔宁宁问,你结婚了?莫船点点头,崔宁宁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看着莫船不说话。莫船问,吃了没有?崔宁宁说没有。莫船就说,那咱就去吃些。崔宁宁也没说什么,就跟着莫船到了街上。莫船问,吃什么?崔宁宁说,吃些小菜,喝些生啤。 莫船觉得她说起来自然极了,人到底是见了世面,长大了。两人就要了东西坐下来吃。吃着时情绪又高涨起来似的,不时听见崔宁宁的笑声。吃完后,莫船问,还干啥?崔宁宁说,我带你去跳舞。这话让莫船觉得她到底是大了,也就点点头。 两人到了舞厅,先坐了会,又一个曲子响起时,崔宁宁说,请,我学会没多久。莫船笑着站起来,手放在宁宁肩上时有些不自在,宁宁也用眼盯着他看。莫船就把目光四处游走,只两人跳着时心倒静了。跳着时,崔宁宁问,我还小么?莫船说,大了,可在我面上还是小的。崔宁宁说,大了就一样了。我嫂子还好?莫船说,好着。崔宁宁又问,有我好么?莫船笑了笑说,还说大了,这是没法比的。崔宁宁就不说话,飞快地转起来。 跳舞出来时,时间已很晚了,崔宁宁要回家。莫船说,好,路上小心点。可崔宁宁停下来不走,看着他。晚上没有月亮,天很黑,莫船看得见宁宁亮晶晶的眸子,就走过去拉了她的手说,是叫我送你回的,还不直说。 崔宁宁就笑笑,两人在黑夜中就向前走。走着时,崔宁宁把他的手抓得很紧。他知道她的确是大了,只走时她还不想走样,要莫船半拉了她走。快到时崔宁宁半偎着莫船也不说话。莫船抽出手放在她肩上,黑夜中崔宁宁的眼睛更大更亮了。莫船伸出手搂了一下崔宁宁的头发,崔宁宁突然扑进莫船的怀里。莫船拍着她背,紧搂了一下她。 他能感到她的心在跳,隔着衣服崔宁宁的胸脯有些鼓胀,少女身上那种灼人的气息弥漫四周。莫船搬起她的头,在她脸上摸了下说,回去,我走了。说着就要抽身走。但崔宁宁没让他走,闭了眼说,亲我一下好吗? 莫船有些为难,愣了下,眼似有些湿,又用手搬起崔宁宁的脸摸了下,轻轻的用唇在她的额上亲了下,说,现在回。说完,莫船转身就走了。 这个假期,方春华没有把薜心海调到关东来。 假文凭拿去后,就没有了下文。每回去问总有说辞,局长考察去了人不在,人回来了但还没有研究,局里研究了县上还没有。两人心急,老师也心急的样子。自己问的多了,老师也有气的说让她自己去找那个领导。 可领导并不容易找见,也与自己不熟。看着这样子,方春华知道成不了。这时也开学了,可她的脚步却有些凝重,她不知怎么回到阳中开始下一年的生活?可她没有不来的理由,再说,她不来又能怎么样呢?看她的样子,薜心海也难受,却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地送她走。 看着方春华的样子,莫船就知道事没有办成。他也不知怎么安慰的好,只说,别想那么多了,事终会成的。方春华苦笑一声说,到退休了不成也成了。说时,眼泪也下来了。 丽丽没有按时返校,大家也知她要调,想她是不是调成了。可三天后,唐丽丽也回到了阳中。莫船见了,丽丽人憔悴了许多,莫船都不知咋问,看她虚弱的样子,心里也难受。 刘斌还在会上挖苦了一下,说,你觉得阳中不好,你可以找好地方,但你走不了,还闹情绪就不行,不要连阳中都觉得你不适宜待了。只唐丽丽倒还洒脱,说,没事的,山不转水转,我就不信调不成。只那些人真的和狼一样,咱这些没权没势的,只有任人宰割了。可莫船看得出她心里的苦,只强忍着,要么就大骂鲁大雄只吹牛。自己心里也苦,丽丽倒还去开导方春华说,想开些,就那事么,不就是一周多花些路费,中国两地分居的不知有多少?春华没有说话,丽丽说着说着也哑了。 不论什么原因的,今年还要在阳湾待着却是必须面对的事实。 今年又有三个老师调出了阳中,分来的倒有近十个老师,教师总数已超过了一百人。刘斌现在开起会来,在藤椅里陷的更深似的。 刘斌应是自信的,他的权威越来越得到加强,跟他走的老师也越来越多。阳中的事在他也游刃有余了,他猛吸一口烟,头向上向后吐烟的姿势更优雅,更潇洒。开学后,刘斌讲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谈教育形势的变化。 他说,过去讲素质教育,特色教育,有些人以为分数不重要了,不敢狠抓质量,不敢补课,不敢讲分数。但从现在看,不但要抓质量,而且要更好的抓。农民挣个钱不容易,咱要农民的钱花响,就要让学生上高中,上好高中。中专已没戏了,过去谁见中专的老师到学校来招生?现在他们来招生了。就是陈师也不行了,好些县区陈师回去的学生已不分了。那么学生的出路在哪里?只有上高中,上大学。 能让更多的学生上高中,上好高中,咱就对得起老百姓。所以今年咱要在教学质量上,特别是抓差扶优上下功夫。今年咱总体成绩不错,但均分不高,尖子生不尖。没有象槐庄那个叫田小军的学生,因理化竞赛成绩好,三所省重点高中争着要,一家比一家的优惠政策多。所以咱要想办法,把初三工作搞上去。 对莫船来说,开学也没什么新鲜的,但热闹免不了,相互间见了面总有话要说似的。只开学没几天就为开学典礼准备,为教师节准备,大家议论的话题也就转移了。大会前,光荣榜出来了,莫船看了没有他。这也正常,差班的教师是不易受奖的,得奖多的是重点班的老师。可能否代重点班由不了你,莫船知道有些事是没法争的,也就不去想它。 后来就开了各种会,莫船觉得自己心理对这些到底是淡了。 正常的教学工作开始后,刘斌就说要进行三风整顿。这一整顿,对师生的管理也就严了许多。而且政策一项接一项的出台,住宿生住下了,晚自习加上了,跟班的制度照旧,禁止在外吃饭的禁令有效。而且学校在这事上现在有了新的做法,由每个班统计要上灶的人数,按人数规定每个班一周所吃的数量,按这数量领票,一周完成就行。学生应吃而不吃,完不成任务就用手中的票来结算。这个法子确实好,一下子把班主任抓住了,当然也就把学生抓住了。 只班主任更难当了些,当然班主任费也提高了。但还是有班主任在下面骂,不知是谁给学校出的这馊主意。可骂归骂,该执行的还得执行。教师也开始实行坐班制,没事了是不能随便呆在自己房中的。 随着所谓教育形势的继续发展,新的措施还在出台中。 一个月后,刘斌说要加强住宿生工作,父母把学生送到学校来不容易,咱要管好。这事落实到教师身上有三点。一是要上早操,跟学生一起跑,不能学生已起了,咱教师还睡着。二是给住宿生加辅导,也就是晚自习后,再给住宿生加一节辅导。三是班主任和跟班教师要不定期的到宿舍看看学生,关心学生。不说天天去,一周要去两三回。 刘斌这样在大会上说了后,教务处和政教处就做了安排。别的事倒也容易,难的是上操。先是要求班主任和值周员必须上,后是提倡老师上。班主任的意见就大,有的说,凭啥让我六点就到校?这时间既不是上班时间,也没有补助,就有补助也要人愿意挣。刘连舟给刘斌讲了,刘斌说知道了。 从下周开始,刘斌倒天天坚持上。他一坚持上操,所有领导就只有跟着上,聪明的教师也跟着去上操。而且和当初下班一样也开始统计和通报。 坚持了半个月后,还有三分之一的老师没有去。刘斌就宣布对上早操的老师每人发早餐补助一元。而且是当时统计当时就发,这又增加了一部分老师,到后来不能来上操的老师也就剩下不到十个人了。绝大多数教师虽不是天天坚持上,但每周总要上那么三四回。 上早操对住校老师没有太大的影响,回家的老师就有些辛苦。早上六点要到校上操,至少五点多就要起床,大家嘴上不说啥,私下里的议论就不少。但议论归议论,还得来。刘斌也没说那几个不上操的老师。可用刘斌的话说,是又把自己与集体和大家孤立起来了。 总之,上早操如同早下班一样又成了气候。成了气候后,补助也取消了。但统计和通报依旧。并且说,将和下班次数一样一并计入德育考评中。 方春华实在不想起那么早,可还是得早起。每天五点四十的铃声一响,方春华就睡不着,神经也就紧张起来。铃声一响就再不想起也要起来,急急的穿了衣服,胡乱收拾一下,就到操场去。跑一两圈,不想跑的就走走,下了操才回房子洗漱。完了赶紧去吃饭,吃了饭,就又急急的去下班。 下班也无事,只在教室转转,在阳台站站,这完了才是签到。签到完,周二,周四早是英语早读,就去班上。下了早读就准备上上午的两节课。过去没课了还可到自己房中休息会,现在不行,要一伙人呆在一个房子办公。这一上午就过的快。中午放了学,吃了饭,休息不了多少时间就又是下班时间。下完班,签完到,虽下午一般没课,也只能呆在办公室,备备课什么的,就到了自习,就又要下班。 下完班后,周一周三春华要上节辅导课,周二有教研会,周四有政治学习会,每天不得闲。这辅导完后就是吃晚饭。吃过后,有段休息时间,可没多久又到了晚饭后的下班时间,然后就是两节晚自习。她是周二周四有。这晚自习下了,初一初二不住宿的学生可以回家。初三学生还有节大自习,住宿生还有节辅导。 方春华一周内有一晚上的大自习,这晚自习下后就十点多了。由于初三学生全体住宿,给每个老师还分有看宿的任务。方春华还要到她管的宿舍去看看。等学生睡下后,这一日才算完,自己才能回来休息。 从早上五点四十起床,到晚上十一点多睡下,一日十七八个小时过去了。虽不是每个时间段里有事,但一日,上两回操,上两节课,上两节辅导,签两回到,早下班三四次,再加一两个会,还有管住宿生的事,一日这十七八个小时,便被分散的七零八落,找不出一块属于自己的时间。这神经也就松不了,每晚睡下总觉着累,要自己快快入睡,反而睡不着,方春华也就觉得自己老没精神。 是呀,一日十六七个小时,精神老松驰不了,每天早上一听见起床铃,方春华就有种畏惧心理,她不只自己觉得累,也看得见大家的累。 但校长刘斌一日显得十分精神。只要他在校,每天铃一响就见他提了刮胡刀边刮胡子,边去开广播。刘斌不知从哪儿也弄来了音乐钟,起床成了冲锋号,上下课,放学吃饭的铃声都不一样。每日你便在音乐的海洋中,时而冲锋号,时而流行金曲,时而还西洋古典乐。与此同时,学校能刷标语的地方都刷了标语。不同的标语用了不同的着色,什么“相信你一定行”,“办法总比困难多”,“质量决定一切”等。除此每天还有三次广播,内容有时事新闻,制度学习和音乐节目。 到后来,上早操时,刘斌还给教师们排了个队,刘斌倒象个班主任似的在队伍的一侧跑着。要和过去一样跑跑不想跑了,倒还不行。方春华每天这么坚持着跑步时都觉得自己似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方春华这天起来后,头就有点晕,本想起了床就洗脸,可坐在床边发了半天的呆,终没洗脸就去了操场。跑着时心里就难受,可今儿个喊操的老师似忘了般的,一圈又一圈的跑,没有停的意思 。方春华想不跑,可看着刘斌在身边,就不好停下来,硬撑着跑。谁知新的一圈开始不久,她眼前一黑,倒在了操场上。 第75章 坏事变好事,方春华成为师德标兵 方春华人到在操场后,整个队伍才停下来。 老师们七手八脚的把方春华抬到她的房子后,可人还有些昏迷。大家不知咋办就给学校说了。刘斌说,送医院。于是刘连舟去叫了辆车,大家把方春华抬到了车上,唐丽丽,刘连舟和愚同跟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就送到了急诊室,医生做了检查,采取了些措施。完后说问题不大,可能是人太虚了,血压又低,又剧烈运动,就发生昏厥。 虽说问题不大,但人还昏迷,还是要留在医院观察治疗才好。愚同和连舟就去办了住院手续,这时周连生和尚军其来了。周连生问了情况,等一切都安顿好后,对唐丽丽说,丽丽,你今上午就别回了,在这儿照顾春华,我回去和刘校长说说,下午派人来换你。等春华醒了看需要不需要给她的家人说。唐丽丽点点头。他们几个就走了。 走前,愚同还把肖明侠找来,叮嘱了些。肖明侠让愚同别操心了,说这有她。 他们走后,又过了会时间,春华才苏醒过来。唐丽丽弄了些水,又用肖明侠的毛巾给方春华洗了把脸,说,你可把人吓死了,身体不行就别硬撑了,干嘛非去上操?方春华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了下。 唐丽丽又说,有什么放不下的,非要这么糟蹋自己。方春华轻声说,我也不是有什么放不下,只是按要求做罢了。唐丽丽‘哼’了声说,都和你一样,刘斌把啥要求都就提出来了。方春华也就不吭声。唐丽丽说,吃点啥?方春华摇摇头。唐丽丽说,不吃咋行。正说时莫船来了。 莫船见方春华醒了,就说,好点么?方春华点点头。唐丽丽说,你没课么?莫船说,课一上了,下节课四,放心不下就来看看。丽丽说,那你看着她,我去买点吃的。方春华说,别去了,我不吃。丽丽说,你不吃,我还没吃呢。说着就走了。 莫船看着方春华说,你就好好躺着,饭还是要吃的。方春华见身边再没人,眼一酸,两滴泪流了下来,说,我这是咋了么?莫船看着也难受说,你就别多想了。说着用毛巾给拭了下眼睛问,给心海说么?学校正说这事,看给你家人说不?方春华有些急的说,你快去说,千万别说,我没事的,死不了。 莫船说,你又何苦呢,硬撑啥?不行的话,请个假回心海那儿去待几天。方春华看着莫船说,能有你们在身边比啥都好。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这时,唐丽丽也来了。她见方春华流泪了就说,咋了?莫船说,她说不让给家人说,有咱们在就行了。说时莫船心里也难受。唐丽丽说,春华姐,别想那么多了,来吃点。方春华不想吃。丽丽说,吃点,来吃个包子,喝点粥,难道你真想在医院这么的躺下去?莫船也劝。方春华就勉强吃了个包子。喝粥时,她还想自己起来,丽丽按了她一下说,别起了,我来喂你。方春华倒笑说,我真成病人了。莫船说,你以为你还不是病人,倒下去,不说别的,光摔也够你受的。方春华就躺着,让丽丽喂。 吃饭时,方春华说,丽丽,谢谢你,有你这个妹妹真好。说时,又流了泪。唐丽丽说,你倒还对我说这话,当年叫你们姐呀哥呀的,或是闹着玩,这么多年下来了,我心里已当你是我的亲姐姐了,我也没个姐的。说时,丽丽眼里也有了泪。莫船听着时眼里也有些酸,就说,你们别哭了,快吃。说着自己站起来背过身去抹了把眼,转过来说,你亏倒操场了,要倒你房中没人知道可咋办?你倒下后,大家议论纷纷,我知你和大家一样,对这上操有意见,可都没法说,这上操,对老师对学生都不实际,咱们这儿算两大上,又不是全住校。可你不看在学校的提倡下有些班已要求不住校的学生也来上操了。 方春华说,我这一倒可显眼了,又让校长觉得我多事。唐丽丽说,有什么显眼的,你也太好性子了。别提咱们学校的那些要求了,全整人的。莫船说,好好待着,别急着出去,别管学校咋样,自个儿的身体重要,我还有课就先走了,中午我再来。方春华说,你忙你的,别来了,我没事的。记住,别让学校给家里人说。我过几天就没事的。莫船点点头,走了。 一个上午唐丽丽就陪着方春华这么过去了。 中午时,肖明侠端来了饭,说,一上午,我那边还忙的不行,说过来看也没来的,我买了饭吃点。饭是米饭,菜看起来不错。方春华和唐丽丽说真是麻烦了。肖明侠说,麻烦什么,都不是外人。 两人也就没再说什么,吃了起来。吃着时,肖明侠说,你也真是,身子这样也不操心,都说你们教师清闲,我看现在比我们还忙,愚同两头见不到太阳,我就想不通,一天就两三节课么,用得了忙成这样?唐丽丽说,可不就忙成这样了,谁叫我们遇上了一个见人闲了就不舒服的校长,我们一天尽干些无用的事。肖明侠说,我看你们是够累的,这教师也不好当。 唐丽丽说,是太难当了。每天正经事没几个,全是折腾人的,可又没办法。春华她就是折腾成这样子的,连我都受不了了。方春华说,谁叫咱干了这行呢,只是和过去想的当老师一点不一样。三个人就这么边吃边聊。吃完后,肖明侠拿去洗了碗。 上午挂了两瓶针,下午一上班又接着挂。刚挂上时,刘斌和周连生,唐长明还有胡桂花来了,刘斌他们是代表学校来的。来后见方春华的精神好些,就问了好些话。而后说,方老师,你安心养病,这次住院的一切费用学校承担。方春华说,这怎么行?刘斌说,这怎么不行,这是学校行政会上研究决定的。学校对那些顾大局,识大体,能以学校整体利益出发,具有牺牲精神的老师一定要关心。你说给家人不说,这很好,说明你相信学校,相信这个组织,我们对你当然要负责。你安心治疗,别多想,你丈夫调动的事,我还不太清楚,今年过去了就过去了。明年,我能帮上忙,尽最大努力帮你解决。方春华说,谢谢刘校长,我给学校添了麻烦,学校还这样关心我,真是对不住学校。 刘斌说,这是什么话。学校还决定,在你住院期间,以全勤对待,每天派两名女教师轮流看护你。方春华说,这不行,我不能太影响了别人。唐丽丽说,春华这儿也没有多少事,我抽空过来看看就行了,再说也有护士。唐长明说,这是学校决定的,你们就不要说了。丽丽已辛苦了半天,下午就让桂花替你。方春华见胡桂花坐在自己身边就有些过意不去。三个校长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就走了。唐丽丽不想走,可胡桂花说学校已安排了。唐丽丽只好回了,留下胡桂花陪方春华。 胡桂花说,我也见过校长对人好,可没有象这次对你这么好的。方春华就笑笑说,是吗?两人就闲聊起来。 同胡桂花平时不熟,对她的了解只限于别的老师说她的一些传言,可听她说话,内心也似有一肚子苦水。想想,谁也不容易的。 刘斌回到学校又召集了一个班子会。在会上,刘斌说,咱天天说要老师咋样,我看方春华老师就是这样的好老师。咱要树立榜样,她身体这么虚,我让查了下她却能天天坚持上操,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这也说明咱要求老师早起锻炼身体是很必要的。教师没有好身体,好精力,怎么会有好的教学质量?老周你写个稿子,在咱的广播上好好宣传一下方老师。什么算好教师,她就是。各部门也要尽自己的所能向方春华老师献爱心。同时,咱要借这事好好把教师的师德教育抓抓。老唐,你在教师会上好好讲讲,咱要宏扬正气,不能让正不胜邪。方春华都倒下了,有的老师还说风凉话,说她好表现,活该。咱常说,教师工作是个良心活,师德搞不好,说啥也没用,也是磨洋工,这个师德不抓不行。你俩想想,咱这个抓师德树新风的活动怎么搞,先有个初步构想,这周的行政会上再研究。 两人说行。刘斌又让各部门将有关老师师德方面的内容,给两个校长汇报,会后,大家就分头去准备。 第二天早上的广播里,就开始广播周连生写的向方春华老师学习的广播稿。稿子里说了方春华老师一贯爱岗敬业,乐于奉献,深受师生好评和爱戴。这次带病仍坚持上操,以致昏倒在操场。并由这件事讲到所体现出的一位人民教师的崇高精神境界。然后讲了学校为此而有的几项决定。最后,号召全体师生掀起向方春华老师学习的活动。 早上播完后,中午又播,等莫船再到医院时,方春华对他说,我有些受不住了,来看的老师不少,现在学生也来了。好象我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大家越这样我心理反觉自己欠着别人的。莫船说,你已成了咱校的明星,全体师生学习的榜样,广播上天天学习你,还要以你为榜样的开展师德教育。方春华说,怪不得来的人这么多,还买东西,送花的。你给学校说说,我要安静,也当不了什么榜样。 莫船说,这我做不了主。再说,校长关心你总是好事。方春华说,我受不了这样关心,如果我真的有什么英雄壮举倒也罢了,可我没有做啥呀,反给学校添了麻烦。莫船说,有你这境界不是英雄是什么?人都病到了,不找学校麻烦,还觉得给学校添了麻烦?你这个麻烦添的好,刘斌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坏事变成了好事,而且你也成了时势所造的英雄,你就当回英雄,有人来看你总不是坏事呀。 方春华见莫船这样说,有些生气的说,莫船,连你也这么说,我心里难受。莫船看了眼方春华说,我明白,你和大家一样,有怨言,有怨气,只是不想因这些小事被人说。所以你不想去,你也去了,你不想做的事,你也做了。以致有病,身体不适你也坚持去上操了。问题就在这里,你去了,你做了,这就是核心。因为你用你的言行表达出一种姿态,这个姿态把你和别人区别开了。现在你要沿着这个思路去构思你的内心的想法。我听说,师德教育的方案正在讨论中,说不定还要你发言做个报告呢。 方春华不说话,只愣坐着。莫船还想说什么,又有学生来,那个看护的女教师也来了。莫船就说,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方春华说,你给刘校长讲,我不想那样,我明日就出院,我回家去养。莫船看了眼春华说,你呀,也不是谁想当英雄就能当英雄的。好了我给刘校长讲讲。 刘斌听了莫船说后,说,这就对了,这就是方春华老师值得人学习的地方,总觉得自己没有做啥,不值得学校关心,而不象有些老师一样,只想要组织照顾,而不想要组织纪律。总觉得自己付出的多,得到的少。方春华这事说通俗点就是工伤,放有些老师身上,不知要学校咋赔偿才好,可方春华反说自己没做什么,反觉得给学校添了麻烦,这一比你就看出方春华老师和一些教师的差距。 莫船听刘斌这样看问题,知道没法给刘斌讲清方春华的内心想法,就不再说什么。只听着刘斌讲话,他越来越觉得一个校长看问题与一个老师看问题完全是两个角度,而从本质上讲,校长没有把老师当一个独立的有情感有思维的人来看待,在校长心中,老师只是被动的接受教书任务的工具而已。 当然对好的工具是要加以表扬与宣传的。 第76章 老师缺什么也不能缺德呀 学校迅速在行政会上讨论了师德教育的方案,又召开了一个教师大会。在大会上周连生宣读了学校师德教育的实施方案。唐长明着重围绕方春华事件,讲了加强师德的重要意义。 最后刘斌讲了话,他说,一说师德大家都觉得虚,但师德是不是完全虚的,我看不是。哪一件能体现师德的事不是实实在在的?你把你和方春华老师比一比,能不能少说多做的天天坚持上操,能不能有了病还上操,能不能昏倒了受到了学校的关心,反觉得是给学校添了麻烦?只有比较才会形成正确的判断,才会显出一个教师的师德高下。一周下十几次班的老师,天天坚持上操的老师,同某些不下班,不上操的老师比一比,有没有差距,你心里是清楚的。咱不说你不合格,咱只叫你比一比,大家拿一样的钱,为什么别的老师可以这样做,而你不能?所以不要啥好事来了,总觉得论不到你头上,比一比你就知道为啥了。所以咱这次师德教育不务虚,只做实在的事。教师要为人民服务就是为学生服务,就是如何去落实“三个一切”,真正做到一切为了学生,咱就合格了。咱都不上操了,学生跑步时昏倒了,怕连个管的老师都没有。 这次活动,也分三个阶段,第一是宣传阶段,宣传先进人物,优秀教师,宣传我们要为学生做的事,应该为学生做的事。第二阶段为落实阶段。第三阶段为检查评比阶段,看看我们通过教育活动有没有成效。具体要大家做的事,方案中已说的很明确,我就不多说了。最后我讲一点,就是教育无小事,师德无小事。对一个人形成看法的往往不是大事,而是小事,对一个学生产生影响的也往往不是什么大事,而是教师无意间的一言一行。所以师德的提高要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入手。 你听了刘校长讲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而且是校长就会这么讲,所以它只能是对的。可莫船看着这师德教育方案时,就有些不好讲了。比如,就教学来说,批改作业的次数,备课辅导的次数,单元测验的次数,批改练习册的次数都有规定,你做到了仅只是合格,你超出了才是师德表现好的。此外还有下班次数,上早操次数,吃早饭次数,家访次数,抓差扶优的人数,参加集体活动的次数等。 这回还新添了两项内容,一是淘麦,一是写广播稿。 淘麦是为了让学生吃到更好的面粉,写广播稿是为了让正气占领舆论。当然 这些再加上出勤,开会,签到,上课,辅导,看住宿生等才构成一个教师的师德体系。也就是说,在阳中你要成为一个有师德的老师,你要做到如下的事情。如出满勤,不缺签到,有工作笔记,有会议记录,有政治学习笔记,坚持上早操,吃早饭,不缺会,每天三次以上的下班。同时,教案要超课时的备,作业要过量的批改。家访的人数,抓差扶优的人数要越多越好,此外还要多参加劳动,如淘麦,搬东西,搭舞台等。还有就是一些活动中要积极表现,如献血,捐款,义务劳动诸如此类的事。总之,不胡乱的说话,少说多做,多到不只量够,而且要超额完成所要求的。只有如此了,你的师德才会过关,成为一个有师德的教师。 这些要教师做的事情用校长的话讲,都是实在的事情。不只可以定性,还可以定量。做和没做不一样,做多和做少不一样,做的好和不好不一样。而且这些事并不困难,只要稍一用心就可以做到,再一用心就可以做好。这就说明师德的提高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也说明对大家的要求不是过分的要求,可以说是对一个合格称职的教师的正当要求。 所以刘斌相信,只要所有教师加以努力,都会成为一个有师德的好教师。 细想想这些就可以看出刘斌的管理特点来。批评坏事,可以禁止坏事,但人心不舒服,不如以提倡好的事情而消除坏的事情。好事的提倡,表扬你怎么说都不过分,且为人乐意接受。刘斌很清楚有些事情你硬性规定了,人也就做到了。可一硬性,万一有人不做,就将了管理者一军,你就必须对他有所惩处,这样矛盾就激化了。而一个校长的权力说到底终是有限的,有些事情的规定也是放不到桌面上来说的,结果一旦吵起来,闹起来,吃亏的只能是校长。况且有些事硬性要求了就会授人以柄。而提倡则会让校长有很大的空间说事。像下班,上操这些事,只有提倡。提倡了必会有人去做,有人不做,在做与不做间校长也看清了教师,而且不做的我不说你,但我可以表扬做了的教师,给这些做了的人以名利上的倾斜,并且通过各种途径去孤立那些不做的人。 所以刘斌觉得师德这东西好,有很大的伸缩性,用的好,比纪律更能管理人。因此在刘斌内心深处,师德教育的最大好处,就在于对教师的管控上。纪律是有形且有限的,而师德是无形且无限的。在师德这面你怎么说怎么讲都是不过分的。所以在师德上是一个校长权力可以最大发挥的领域,怎么发挥也不为过似的。这么想时,莫船似乎更明白了务虚之事为何总有实在的内容,因为看似很务虚事包含着很丰富的内容。 大会开完后,又开了个行政会。在会上刘斌说,在这次师德教育活动中,领导要带头,在学校提倡的事情上,领导要走在前面。 第二日下午又召开了一个有党员,教研组长,各处室干事,及其它管理人员参加的会,在会上刘斌讲的还是这个意思。就是在这次师德学习中,党员要带头,教研组长要带头,管理人员要带头。 在这样的鼓动下阳中的师德教育活动就搞了起来。每个部门忙了,每一个人也似更忙了。教务处组织和提倡老师相互观摩听课,政教处组织了几次大型劳动,而且要求在这次师德教育活动中班主任要走在前面。整个校园便经常有人,各处室的检查通报,公布就更加频繁详细。 上操的人数多了,都有谁;哪个教研组老师听课了;哪个教研组老师淘麦了;谁在七点以前下班了;谁在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家访了;谁到宿舍看望了学生;写广播稿的有谁;还有谁为学校、为班级、为学生做了啥。一切就这样开始了,每周的例会上,要对各项加以统计公布。 听完这些通报后,你就可以对一些按学校要求做的老师一周的行踪有基本了解,师德以定量的方式成为每个老师标签。莫船感到在这样的氛围中不做已由不了你,这种时势推着大多数人身不由己的向前走着。你虽然不至于每样都做,但总要做一些,让你的名字不能一天一回也没有出现过。因为你没法不做这些而心安,不但要做,还要让人看到,让人知道,让人记载,让人通报出来。看来在阳中待着不光要会教书,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否则你就会是一个师德不合格的老师。 方春华于一周前出院后,悄悄回了老家,走前只让唐丽丽给刘斌说了声。 听唐丽丽说春华看来还有点虚,莫船可以想来,她不只虚,脸上一定还有种忧郁。 但学校的宣传没有停下来,紧接着写第二个宣传稿的是李愚同。他的题目是《由方春华老师所想到的》。在这篇文章中,讲到了方春华工作中许多鲜为人知的事。如她做的学生档案,她的几回家访,她为个别学生的付出。莫船听着心中不是滋味,这些事本是他们几个知道的私事,现在全成愚同的写作材料。 这学期,明眼老师更看得见愚同向组织靠拢的热情没有减。就在方春华出事以后,愚同写了自己的入党申请书。在师德学习活动中,他更是走在前面,学校提倡的事不但做而且做的很好,好多事在次数上远远超过别人。特别是周末他给几名差生无偿的辅导。所有这些让他已被学校表扬了好几回。看样子,他已成了这次师德教育活动中涌现出的又一个标兵。莫船有些不好理解他的热情,他不明白在愚同这种精力和热情下会是什么?想想两人已好久没有好好说过话。 那天该唐丽丽她们淘麦。唐丽丽头上包块黄色的帕子,穿了身红色的套装坐在哪里。很象回事的手拿着笊篱,在水盆中搅来搅去,让人看了倒有笑。莫船走过去问,会淘么?唐丽丽说,会么,在家中也淘过,这不淘不知道,一淘才知有多脏。可这么淘也淘不净的,就只给麦子洗了个澡。莫船一笑说,那你就用心淘,给麦洗好澡。唐丽丽说,这咋用心,这么多还要一上午淘完?来给我帮个忙,把盆子按住。 莫船就去按住盆子让唐丽丽搅动。搅了一会儿,将洗了澡的小麦捞出来,又放了清水,莫船又帮着把麦子倒进盆子里。这一忙就一节课,该上课时他走了。 没想到,下午的公布栏里有表扬他帮综合组老师淘麦的事。莫船看着说不来是滑稽还是怎么的,只觉好笑。心想这些事也值表扬的话,他们当年为学生做的那么多事情不知该怎么说的好。可再细想想,他们自愿做的那些事其实算不了什么的,只能算个人爱好。只有别人需要的,提倡的才值表扬。 所以大家也就明白什么是表现了,而且既然一个教师的师德是让别人来评判的,别人如同观众一样。那么大家的表现就慢慢地变成了一种表演,既然是表演就要讲究技巧了。 那天跑步时,莫船就想这些事。愚同跟上来问他最近忙什么。莫船笑笑说,没忙啥,就忙师德哩。没有师德就成了缺德的老师,这可不好。愚同笑笑说,也是的,缺什么也不能缺德呀。莫船就笑笑。 天气冷了许多,阳湾眼看又要进入冬天了。 冬天的阳湾会和北方好多地方一样,被一种灰蒙蒙所笼罩。不过这个冬天还是有些好消息的。省城到关府的高速路修成通车了,而且在阳湾这儿有个出口,今后从这儿到关府也就三十多分钟的路程。阳湾喊了多年的旅游开发一直没有大动作,这年冬天倒开始了大规模的建设,着重修的是天苍和石槐森林公园。 通过森林公园的建设,要把两座山连起来。听说在两座山间还要架一个空中揽车,揽车下将是盛开的杜鹃花。那种景象自然诱人,而且沙窝河水库将建成一个水上乐园。 关东县为了整体开发,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天石森林公园管委会,专门负责这一项目的实施。听说森林公园将有两个大门,一个在槐庄,一个在阳湾。想想再过若干年后普柳川会变得更加吸引人,可莫船的心里却难有些喜色,心情很沉闷的走在阳水河边。 昨晚同尚萍梅为一件事闹的不好,县上私下传着一个消息,说要卖一批教师名额。本科三万,大专三万五,中专四万。谁有文凭再交这钱就会成为公办教师。莫船也听到了,但没有当真,心想卖什么也不会卖教师的。 可尚萍梅听后动了心,她的大专文凭也拿到了,而她转公办的机会一点也没有。这若是真的倒不失是一次机会,所以尙萍梅很是激动。可莫船心里对当教师已没有了热情,所以尚萍梅一提时,莫船就问,你想卖么?尚萍梅听那语气有些别扭,说,那我一辈子就这么样么?莫船说,这样子也比当个用钱买来的公办教师好。 尚萍梅气的说他不为她考虑,她一个代课教师心里有多苦。莫船说,你如果买了,心里会更苦。再说,咱那有那么多钱。尚萍梅说,钱不要你操心,我还以为你真心爱我?莫船也有气说,不同意这,就不是真心爱你了?尚萍梅说,就是。莫船气的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僵住了,一个也不理一个,这天他一个人就在阳水河边走起来。第二天起来,看着大家为了师德表现的热情和灰色的心理,莫船心里问,这样的教师有什么好的,难道非得挤着当一个教师? 第77章 人越聪明时就不好当教师了 刘连舟按理说应觉着好的,最初那段的不自在已不见了。 现在开起会来他已能很自然的侃侃而谈了,他知道自己已跨过了那道坎,虽然跨的有些艰难,可他的心中还是有种苦闷。当了主任后,在得到了一些东西时他感到自己失去的也不少。至少现在越来越孤单了,人也有了某种说不明的萎缩,特别那种孤寂的感觉不时让他发毛,而这种孤寂让他只能越来越爱工作,工作会让他处在人群中,会让他忙,会让他在与人交流中有种成就感。 他想将这个主任当好,既让校长满意也让老师们满意。可时间一长,他发现这不可能。事实上,他时常的成为出气筒。 校长时不时的会黑了脸训他,而且训时不留一点情面。刘连舟明白学校的权力中心是校长,你只有不断的观察他,琢磨他。可你还是会出错,因为错不错往往在校长怎么看一个事情,而他怎么看你不知道。一件事情,你不汇报,他说你私自做主,你汇报了他说你这么点事又说的啥。而什么样的事情该说,什么样的事情不该说,你找不到规律。而且在他与校长间还夹一个唐长明。校长同唐长明之间你说有什么,也看不出有什么,你说没啥,却又能感到两人间那种微妙的不和谐。 刘连舟发现自己同刘斌的关系难处理,同唐长明也不好处理关系,便时常的感到为难。让他最感为难的是刘斌有时会直接插手政教处的工作。什么也不说的不同他说话,然后召开班主任会,布置任务,安排工作,又亲自检查。 这时刘连舟就被晾在一边,被晾在一边还不能走开,只有默默地跟着刘斌转,这让刘连舟觉得自己和一个小丑一样。 其实让刘连舟更为不能理解和伤心的是,当他和一些老师发生矛盾时,刘斌的态度似乎总是站在老师一边。这让刘连舟不知刘斌是什么心理,是不信任自己,还是有意见?不论怎么,刘连舟是比过去谨慎多了。开会时不轻易开口,也很少有反对的意见,最多是补充一些,使刘斌对某一事情的认识判断更加有说服力。很多时候他只能做个执行者,而且还要多请示。 这请示也让他为难,他越过唐长明直接向刘斌请示,唐长明不高兴。给唐长明说了,不给刘斌说,校长训他。给两人都说了,两人意见不同时,按一个人的意思做了,另一个不高兴。但不论如何挨个请示是必要的。有时也怨唐长明干嘛插这一手,又不拿事。可怨归怨,该怎么还要怎么,于是这人活的就难得大气。 与老师们的关系也让刘连舟心烦,大家有事了自己能帮上忙时就找自己,可心里却不时的想看自己的笑话。很少感到有谁真心和自己站在一起。而且自己什么事做的稍不如他们的意,他们的意见就大。愚同倒随自己紧,可这紧让刘连舟感到也不舒服。 愚同在刘连舟的眼中一直是个很深刻的人,这会儿却变了,对自己倒尊敬的不行,这尊敬反让两人远了。自己不能像过去一样,有了什么事,再听他的分析。假期学校让愚同给自己做干事,他倒比自己热心的多。处理一些事情上,他的想法也好,从工作的角度讲与愚同合的来。但刘连舟知道愚同的这份热心并不是因自己的缘故,如同他不只尊敬自己一样。 但愚同的一些做法还是让他反感。如他爱请示,不只向自己,也爱向刘斌和唐长明请示。他的请示有时会把刘连舟装在里面。慢慢地刘连舟也看来,愚同有个什么想法,也不跟自己讲,反而去给校长讲。结果就是愚同的想法会从校长的嘴里出来,自己还要去执行,执行时还不知怎么做的好,倒又要愚同去做。 这让刘连舟感到刘斌有些赏识愚同,至少两人是近了许多。校长也爱叫愚同去做一些事,有时是公事,有时是私事。刘连舟听说给每个学生定量吃饭的做法就是愚同的主意,这让刘连舟每回到发班主任费时要同班主任吵些。 学校的广播室归政教处管,平时也没个什么事,只放广播、通知以及做操什么的,有时也播一些文章。但师德教育活动开展以来,广播也成为一项重要内容,学校就让李红军专门去负责这事。 李红军就找了位女教师和他一起来播音。师德教育时,不只让教师写稿,领导也写,特别刘斌也时不时的写一些带有指导性的文章 。他写完后,一般爱先让愚同看看,并做些修改润色。愚同知识面广,文采也好,每回总会使刘斌的文章更好些。刘斌有个啥想法有时也不直接写了,叫来愚同给他说说,然后要愚同按他的意思写出来就行。 李红军他们播音时,有些老师写的文章还欠推敲,播出来让人听了不好,刘斌有回就训李红军,不会先把文章好好看看。还说如果他们不会了,让他们把稿子拿给愚同去看。这慢慢地愚同倒成了广播室的编辑样。虽然学校也没有明确的说,可校长的态度让愚同的身份有些特殊。校长有什么想法时,也爱和愚同先谈谈。而愚同总能从很多方面给校长的做法,想法找到合理的更为充分的依据。这让刘斌也感到愚同对自己的作用,相互间的交流就更为多些。 刘连舟也不好说愚同啥,只觉得两人远了。这愚同有些让自己看不透,一个人到了让人看不透的地步,就不知怎么和他交往了。刘连舟心里便有了种恐慌感,也生怕自己管的这一块有什么事,校长一叫他,心里总会有种不安的感觉。 秋红玉在学校倒越来越滋润样。一天除了上课,就知道讲吃讲穿,人自然也妩媚了不少。婚前那种羞涩早不见了,有的是一个成熟女人的轻盈和干练。她对刘连舟也管得严,每月的工资除留几十元零钱外,都要交给她,由她来安排生活。 刘连舟有时回来没精神的样子,让秋红玉见了总会说,有啥不高兴的?我给你吃好的,穿好的,还有啥不满足。要说刘连舟也好,自当了主任后,也不由得注意形象,秋红玉也会收拾人,他看起来越来越有派样。夜里躺下,秋红玉也温柔,对男女之事秋红玉比他更热心似的,每夜要脱光了躺在他怀里。 刘连舟有时一手搂着秋红玉,一手抽烟,心想,一个男人,能吃好,穿好,夜夜有个女人躺在怀里不是很好的么,人生还能怎样呢?这么想时,紧张的心情会松弛下来。秋红玉也看到自己踏上的仕途,对他当主任这事比过去关心多了。他现在回到阳柳小学,校长也更为热情。 虽然这些变化是那么微小,但刘连舟还是能感到,想想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好的。刘连舟也发现自己更爱男女之事,特别是心烦时,会一次次的要秋红玉,在那种撞击中,他的心会静下来。 方春华回来好多天了,心绪一直不太好。愚同那天给莫船说,他备了桌酒菜,请大家过去坐坐,主要是咱几个同春华说说话,她那样子让人看了难受。 莫船知愚同也是想和大家聊聊,见又提到方春华,就说,行么。真难为你这么有心,你也给他们几个说说。愚同说,我这叫有心么,你别说我了。别的人好说,只春华我叫了下却不想去,你也劝劝,这样子对身子不利。莫船点点头。 莫船给春华说时,方春华说,她不去了,就想一个人呆呆。莫船就给唐丽丽说,两人又劝,可她还是不想去。唐丽丽说,春华姐,你这样咋行,再怎么也不能作贱自己身体。去,咱们几个说说话,我觉得咱们有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待过了,相互倒生分了。想想阳湾能让我留恋的也就这份情谊了。方春华说,你们也是,我没啥的。唐丽丽说,那就去,去了才是没啥。方春华倒笑了笑说,你呀,好我去,我只是不太爱热闹罢了。 李愚同给刘连舟说时,连舟问,还有谁?愚同说,就咱五个。刘连舟就说,行。刘连舟心里也想找个机会同大家聊聊,特别想和莫船聊聊。虽然他啥也不是,但这么多年来,刘连舟看得来,他积累的人脉极广,不只好多青年人同他关系好,就不少中老年教师也同莫船好。好多人有个事也爱同莫船说,他一天倒忙似的,帮这个帮那个的。 那天去时走在路上,方春华说,买点啥,咱两手空空的去吃总不好。唐丽丽说,这不简单。就去买了好些礼品和水果。 去时以为愚同在,愚同却还没回来,肖明侠正在厨房忙。见了面,方春华说,实在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了。肖明侠说,看你说的,你回校后,我想去看看,可又不方便,就给愚同说,还不如把你们叫到家里来,咱也聊聊。莫船问愚同人呢。肖明侠说,他人已回来了,说又去买些东西,就又下去了,不过快回来了。 他们就先坐下喝水说话,方春华见肖明侠又回到了厨房,就过去帮忙,唐丽丽也跟了过去,莫船一个人就坐在客厅抽烟。不一会,愚同和连舟来了。连舟说,你倒还早。莫船说也刚来。愚同说,我还到学校去叫你们,知你们走了,才和连舟赶来。 莫船说,有叫的啥,不是说好了么。愚同去厨房问了方春华和唐丽丽后也坐下,取了烟给他们两人一人散了支,见愚同不抽。莫船问,戒了?愚同用手指指肖明侠。莫船说,明侠厉害,不过今儿个就破个例,我发现抽烟抽惯的人,不抽烟了,思维就不活跃。我不光是来吃你饭的,还想听你谝谝。 愚同说,听我什么,要说能侃还是你,我都是歪侃。莫船说,歪侃才有真知灼见,正说了反没意思了。愚同说,你别刺我了,我哪有啥真知灼见。 正说时,她们几个就将菜端了上来。唐丽丽说,这男人就是好,一辈子让人伺候。愚同一笑说,我今是沾你几个光了,平时你来,你怕见到的就是另一番样子了。大家就笑。 唐丽丽见刘连舟不说话,就说,连舟,人家愚同可是第二回了,你一回也没有。连舟说,我那地方,哪能请个人?唐丽丽说,我可不怕挤。刘连舟说,那好,我下周就请。你说,你俩也嫁在阳湾的话,咱五个一周一家有多好,也是的不闹闹倒还生分了。 莫船笑笑说,还是要多来往,只你们都太忙了。愚同说,春华,丽丽你俩也别忙了。她俩也就坐下了,又叫了肖明侠,大家坐定后,愚同说,来,都是家常菜,也没什么,凑个热闹。我倒的不多,你们随意。春华你喝不成,就不要喝,喝饮料。叫大家来没有别的意思,一是愿春华身体能早些好了,二就是聚聚。说着,愚同倒一口喝干了。 方春华一笑说,愚同你客气了。愚同说,也不是客气,咱刚来时,无拘无束的,现在倒难得。你住院时我也没好好去看你,不过说句实在话,春华,不论有啥事,身体总是重要的,调动那事急不得。刘连舟也说,愚同说的对,这事急不成,凡事总要想开些。今天看起来要命的事,过后一看也不是个啥事。 莫船说,春华倒不全是为这事。只是心情不好,人一烦,心就静不了,就易生病,这生活就像校长讲得话。 唐丽丽倒笑了问,校长讲的话咋就象生活了。 莫船也一笑说,你别急,听我说,听校长讲话时,你说他讲的有什么问题吗,也没有,也都对,可你听着不舒服。这虽不舒服,你还要做,又不能说哪儿错,这心里就淤着点什么。你想想生活是不是这味。 唐丽丽就笑说,要说也是这个味。愚同说,要说生活的窍门也就这点。说白了,还是咱自己的心做怪,咱心中总有是非,可外界的运转并不以咱的是非为是非,这时心中也就别扭,不舒服。其实只要咱心中没有了是非,一切不就顺了么? 唐丽丽说,人心中没有了是非还是人么?莫非你心中没有是非?愚同说,我有,所以我不快乐。咱们几个,我不知你们咋样,我反正觉得咱们都是不快乐的人。明侠常说我,好好的,咋就一个人发起闷。好好的样子是生活需要的,可闷才是自己的。或许咱们每个人面临的问题不同,但心境的不快乐我看是相同的,你说哩连舟。刘连舟说,也是,我不知道你们,我总觉得心中敝得慌,常想一个人吼几腔,可也没个地方去吼。 唐丽丽说,这倒看不出,我看你主任当的好好的。刘连舟一笑说,你们可能觉得我当了主任后变了,我也发现自己是变了,而且我还发现,只要你当了点啥,你不变是没法的。我一天到晚神经就没有松过。要说活的好点的,我看就是莫船和丽丽。愚同说他不快乐我也信,但我看至少比我好。 愚同说,连舟,我知道你有话要对我说。按理说,咱们五个,咱俩家也在这镇上,相互又在一起共事,该好好聊些。可事实上,你觉得与我远了,我也觉得与你远了,还说不来为什么远了,反正是远了,相互间隔了点啥。我还没有象你当点啥,我已发现在这潭水中要浮出来,就要丢弃不少东西。往深里想时,真不知值不值? 莫船说,要说咱五个人,现在确实变了。你俩按说就是识时务者的俊杰。愚同说,我就知道你这样看的。咋说昵,我是积极了,可积极了后,我发现与大家却远了。其实在我的心里也和大家一样,不同的只是我把随大流的无奈隐了起来。 肖明侠说,你们呀,一见面就说不完。快吃,别光顾了说。愚同也说,吃,来吃。他很想让气氛好些,却不能。方春华的表情一直有些忧郁,她听他们说这些,觉得已没有了意义。可她知道他们还有谈论的话题,而自己是什么也不想了,只想静静地呆呆,听听音乐,哪怕读一本英文小说,对他们谈论的已没了兴趣。就说,你们男的除了家庭,还要有个舞台,还想表演,我们女的只要生活。随大流这话不错,想想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随大流了。我看学校搞了那么多事,大家也都做了,只每一个人心中怎么想就不知了,看得见的就是生活变得越来越不真实了,可也越来越真实了。虚假的生活和真实的生活让人难以分的清。愚同说他隐了无奈,可隐了就是积极了,要得到舞台还是要积极些好。事总要人干的,连舟已上了,愚同我看也快了。可就像莫船说的,生活有不同的样式,只有熊猫对竹子有兴趣。说到这里方春华笑了笑说,象猪就只对屎有兴趣。听方春华这么说,唐丽丽笑了,他们三个却没有。 唐丽丽的笑是对平素不讲脏话的春华姐能说出那样的话,就说,春华姐就要这样,有什么说出来就好了。 莫船喝了口酒说,也是,竹子虽好,对别的动物就没有意义了。愚同看了眼莫船说,可熊猫和猪是不同的,而我们是相同的人。唐丽丽说,它们也都是动物,如我们都是人一样。虽都是人,却也如熊猫和猪一样各不相同。刘连舟说,也是,熊猫和猪各有所爱,不好用竹否定屎,不论动物和人只要抓住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行。 莫船一笑说,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有个细节我一直忘不了。三毛参军后,给师长当勤务员,后来师长也倒霉了,三毛说自己是小把戏,师长也说自己是小把戏。想想面对不可一世的蒋委员长的确都是小把戏。既然是小把戏就要遵从小把戏的人生轨迹了,若还要在同是小把戏的一群人中分出个高低贵贱,也就没多大意思了。 愚同说,可你说小把戏应争个啥呢?或许正因为是小把戏才要分出个高下。莫船笑笑,不能想得多了,人常说难得糊涂,还是糊涂些好,你们不看阳中的聪明的糊涂人越来越多了么?这种聪明还有特点,不是比谁更聪明,倒是比谁更傻似的。傻乎乎的什么也不说,要说,也只说些十万八千里以外事。校长说啥也行,咋折腾也行,没什么受不了的,校长说的要做的事,脑子不用来想该不该做,只用在怎么做才能省力,省时,而又效果好。 那天我见一个老师阅练习册,他让学生把书打开,按顺序堆在一起,每本书只露了一个角,刚好够扎一个阅号,基本上一秒一本,十分的快。练习册上的题都是讲过的,对号学生打,阅号老师打。一下子将一件很麻烦的事简化了。 愚同说,你是不是觉得校长不该这样,那你觉得学校该管那些事?若不这样要求怕这个简单的阅号也就扎不上了。 莫船说,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大家把智慧用在这些事上怕是校长没想到的。古话说的好,上不宁,下不安,不能再这么折腾了。教师工作的性质是超时间,超空间的。教师看似干一件与教学无关的事,可到头来,只要这事能丰富教师那么它最终对学生就是有益的。所以不要见不得教师一闲就受不了,不是天天拿着书本,天天呆在教室就是好老师,要受得了老师那种看似自由散漫的生活。在那种宽松自由的环境里才有真正的教育,真正的教学,才有创造力。现在这种搞法只能得利于一时,不会得利于长远。而且这样会出问题的,紧到师生间没有一个可以交流的时间的教学能有啥希望? 莫船说完这一段话,又猛喝了一口酒。 方春华看见莫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说,莫船你又何苦呢?你不是让大家少想么,你想那么多干啥?现在这样子,哪里是谈这些的时候。唐丽丽说,那你说大家该怎么办? 莫船说,不知道。不知道的原因是大家都太聪明了。说白了,上不安时,下只有两条路,反对和跟随。反对可对让这样的管理无效,而且会在教师群体中形成一种如古代所说的道统。这道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法制轨道,任谁当了校长,他只能如火车头一样,无非快慢而已,但出不了轨。可我们教师群体形成不了这样的道统,那么校长不但是火车头更是轨道,教师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一个校长一个轨道,教师就聪明了,可越来越聪明时,就越来越不是教师了。一个心中充满屈辱的老师他怎么向他的学生宣传正义和良知?至于跟随也最终也会达到让这种管理无效的目的,只不过它是以绷紧的弦断裂的方式发生的,只这几届学生就毁了。可我们只有跟随了,不但要做,还要象愚同一样隐了无奈的去做,只有这样才会让这辆车更忘乎所以的开,直到最后车毁人亡。 说完时,莫船表情有些难受的又喝了一大杯酒。大家也就不出声。肖明侠说,你们这是咋了么,看别人当教师都好好的,也轻松,怎么到你们这儿就是这样了?愚同说,我想不了这么多,那样的结果能出现么?莫船说,想不想没关系,只要做就行,那样的结果一定会出现的,如果再不变的话。愚同就有些无语,大家也不知再说什么好。 这顿饭,最后就在这种落寂中结束了。 第78章 别人的方向就是自己的方向 但学校的形势已无法逆转。 什么都在做着,宣传的舆论力量越来越强,写广播稿已由老师向学生发展。你听起来,阳中的好人好事层出不穷,爱岗敬业的老师一个接一个,对校长的颂扬已用上了英明和伟大这些词,随大流成了每个人必然的选择,大家所想的也便是如何随了大流。 一切便就技术化,相互间交流的是快速批改作业法,快速阅卷法,淘麦新技术,广播稿撰写秘诀。 想想这也是一种生活,而且是一种更深的生活。 只随了大流时,自我往往在内心中会得以更强烈的突显,让人惊恐于自己的变化。只那种灰色的心理似融入了空气般,让你无处可躲,只很少有人去想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对很多人来说,别人的方向在成为自己的方向。 人们相互间互为别人,也就互为方向了。所以大家的表现就有一些共同点,既都有点不满,又都有点积极。就是那种态度上的不满和技术上的积极。没有这点不满,就把自己同刘斌划在一起了,这样就很难与大家交往,没有那点积极,既会让领导不满,也会让自己和大家不一样,而给自己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共同点,让一个老师在一个有归属感的圈子里说话时,会说,我积极个啥,我是咋弄的,应付了就行。在另一个没有归属感的圈子里又会说,我这样还不积极,咱把校长说的事可放在心上。当然这种积极的表现要十分的自然,要让人看不出骑墙的样子。 还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在积极表现越来越自然时,也越来越冷漠。但这种冷漠也要表现的自然,要让人看不出紧张和压力,看不出内心的冷漠,看不出自己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 所以平时也能谈笑自如,让人看不出有何异常,但你往深里看时,那种冷漠还是处处可见。 那天二(4)班的女班主任打了学生一耳光后,学生的家长来闹,说学生的耳朵有问题了。这女班主任过去和愚同带过班,很谈得来。就把这事给愚同说了。 愚同觉得这事不大,能自己解决就行了。那女老师也不愿学校知道。愚同就陪她和家长一起带着学生到镇医院检查了回。检查的结果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开了些药,说吃了就没事了。药钱有三十多元,这女老师也都掏了,家长也没什么意见的。 愚同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觉得过去了就过去了。 谁知刘斌不知怎么知道了,他把愚同叫去说,你能的很么?那你把咱学校这些事今后包了行了,你操那些心干啥? 愚同心里便有了种委屈,就给刘斌谈了自己当时的想法。 刘斌听了说,你的目的是好的,可不该你管的事,你没必要操心,你这一操心让有些事学校就不能及时的知道,也让该管这事的人无事干。干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今后多长个心眼。 话虽说的委婉了些,但最后让愚同去的眼神,让愚同有种难受。愚同本觉得校长对自己挺好的,可现在看来只是自己的想法,心里也就窝了火。 愚同细想想问题还在自己身上,别人的方向自己还是有点不以为然。莫船说的对,反对不可能了只有跟着前进了,可现在看前进都没法前进了。 那晚莫船流了泪,愚同知道莫船是为啥,可现在还能谈这些么?现在是个生存的时代,而且是当下的生存时代,还怎么能想那么多,想将来,想明天呢? 他知道自己和莫船是一类人,只是想的已不一样了。 可莫船说这种前进也是一种反对时自己倒没有这样想,可往深处想时莫船是对的,前进,而且是不断地前进即使是正确的方向也会走到反面。 因为现在已不是分辩对与错的时候了,只有跟随。 跟随应是没有条件的,不是说对的自己就跟随,错的就不。是的,错的也要跟随,更何况这错还只是你自己的看法。难道自己就看着这辆车越来越快,快到毁灭吗? 愚同不知自己怎么走好?看看周围的大环境,刘斌能有什么错呢?有错也不是刘斌一个人的错呀。莫船那种想法还是太理想化了,每个人的生命太短了,你只能生活在这个时代,生活在当下,以后的事不是你可以想的。 愚同心里也就烦,自己本是要跟随的,可现在发现不是你想跟随就可以跟随的,还要别人要你。是的,还要别人要你才行,你才好跟随的。 愚同知道现在每个位子上都有人,可也知道刘斌要用你,总有他的办法。自己对刘斌做的事也不是看不清,而是不能那样的看,那样看了自己就没法跟随了。 自己更愿自己做的事如同刘斌说的一样。那样了自己就有了一种道德上的勇气。也才能在刘斌赏识自己时,自己才会把自己看成刘斌的战友。 所以对刘斌做的事,他只能站在刘斌的角度去想,为他也是为自己寻找更为充分的依据。这不只是为了刘斌,也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心里能通。 莫船说的没错,这样做不是真正的教育,可真正的教育能行的通么?当整个教育对人的划分就是以分数进行时,你嘲笑这种分数么?你不能的,因为只有这种讲分数的教育才行得通。 一件事情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行得通还是行不通。行得通的就是正确的做法,就是对的做法。事实上,教育在中国从古到今就是为利益而有的行为,否则不会说书中有黄金屋,有颜如玉。既然如此,刘斌的功利做法虽然极端可并非不对,因为它行得通。如同补课一样,如果行不通,就不会有那么多家长支持学生参与了。 愚同知道自己为刘斌辩解时,也是为自己辩解。他也知道刘斌对自己最为赏识的地方,就是自己能为他做理论的证明,虽然自己知道这种赏识也是一种利用。 事实上在现实社会中,怕的不是被人利用,而是你没有被利用的价值。如同有回刘斌让他去代他的妻子考了一回试,愚同心里居然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考一回试虽没有啥,可至少同刘斌近了一步。 考试时愚同突然想到了恩格斯的一句话。话的大意是不学无术的人对人总是无益的。看来,要投靠也要有人看的上的地方,否则就是想投靠,别人也是不要的。 与刘斌近了后愚同就有了想法,可从刘斌现在看自己的眼神,愚同知道自己是不应有什么想法的,自己在别人眼中还什么都不是。怪不得连舟有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想想也是,自己是冲的太急了。想到这些时,愚同心里便有些灰暗。 可灰暗了没几天,刘斌叫愚同去问他对办广播有什么想法。这一问,愚同倒真有不少想法。这些想法他在搞编辑时就有了。 广播室李红军管着,在愚同看来,李红军啥也不懂。不懂不要紧,可他还要装的很懂的样子,让人看了讨厌。刘斌一问,愚同就把自己平时想的全盘托出。说了后,又说自己还没想好。刘斌听了,却说,想的不错么。就让他下来把这些想法整理成文字材料,交给他。 聊完这些事,又问大家对校事有啥看法。愚同也就说了,说时愚同还力求保持公允,可听在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就有了无形的倾向,那就有点揭露和反映的味道。 如校长问他,昨天课间时他们在花坛边聊啥,那么起劲?愚同说,也没啥,韩老师说一个校长站在台上讲话,‘大前门’开了。大家在下面笑,校长却一脸严肃,政教主任去制止学生笑,可就是没有人去提醒校长,也不好提醒校长。校长再讲话时,大家忍着不笑,可校长讲时动作的幅度还大,‘大前门’越来越开的大,到最后大家实在忍不住了,突然大笑起来。校长还不知为啥。 刘斌听了也没说啥。就让他去了。谁知一次会上,就说到了这事,虽没点名,但大家知道是说韩老师。什么低俗的笑话,也是一个人境界的反映。气得韩老师下来大骂把这话说给校长的小人。愚同听了心里就不是滋味,而不是滋味的原因,是自己没把自己当小人看。 但不论怎样,似乎又看不出刘斌对自己的不信任。也就写了那份自认很满意的关于广播室的方案。交给刘斌时,愚同还想和刘斌再谈谈,谁知刘斌有些不耐烦的让他放了先去。 愚同听那口气,又似被晾在一边了,只有默默地退出。好在年终考评又开始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已是今年谁能拿上优秀。 来学校这么多年了,就连舟一个人有优秀,他已申报了中二,他们几个还没有优秀。愚同心里想不论咋样今年该有自己了,但心里还是没有底。 学校先成立了一个考评小组。考评小组由七个教研组长和工会负责人秋拴良组成。周连生是组长,尚军其是副组长。先是学习文件,文件学完后,由考评小组制订一个考评方案,按德能勤绩算积分,最后按积分的多少评优秀。 这个方案公布后,让大家提意见。你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就没人提意见。既然大家没意见,又根据这方案制订了细则,如德总赋分是二十分,然后再细分到五大块,每一块下又有各小项,如,上操下班的情况,参加劳动的情况,家访,写广播稿等。并将二十分分到每一项中。 下来是能,这能分三大块,一是管理分,一是教学分,还有就是其它得分。管理又分学校管理,部门管理,部室管理,班主任管理,跟班教师管理,不同的管理有不同的赋分。教学分也分成初三,初二,初一,竞赛辅导等不同的层次。自然不同层次所赋分不同。其它分里面包括有如为学校书写,打印,广播,借东西等额外的工作。勤,就很明确了,除了每日的签到外,还有参加会议的次数等。 最后就是绩,这绩有一年四次考试的奖次,有竞赛成绩,有发表文章,论文获奖,还有就是被评为校,镇,县,市,省,国家级的先进工作者,教学能手,优秀党员,以及其它一切荣誉。并对各项有不同的赋分。这个细则公布后,又让大家提意见。 虽有人对具体的细则有意见,可也只是私下说。因为细则这东西,对你有利了,对别人就有些不利。你对一条细则有意见,似乎针对的不是学校,而是得利的同志,所以你就很难拿到桌面上来说。再有不同的项目赋分多少到底合理,把有些项目做为赋分的标准是否科学,这些不同人有不同看法的规定,你很难说对与错,合理与不合理,也只能议论一下罢了。 所以最终没人提意见,没人提那就说明大家通过了。然后就是收集佐证材料,依次给每人算分,合计总分,最后公布总分及名次。 你找不出刘斌这样做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你心里就堵的慌。比如代课分,代初三按十八分计,你代初一课就十四分,四分就没有了,你找不出说的理由。还有管理分,校级管理二十分,你也有管理,只是跟班老师,只三分。而领导多代的是初三的课,哪怕只代一个班,也是初三老师。如此一比较,一名校级管理又代初三课的人这两项相加就三十八分,而你只是一名普通的初一老师,代课分和管理分加在一起也只有十七分,光这两项就差了二十一分。这二十一分的差距,你要追平的话,那一学年四次考试你都要是一等奖,你四次一等奖才可以得二十分,而事实上你很难四次一等奖的。如此,你也就知领导和教师的差距了。 可面对这情况你没法说,你不能说它是错的,不合理的。 分数公布下来,中一组,中二组,中三组共十二个优秀名额,是普通教师的只有三个人,别的都是参与校级或中层管理工作的。就那三名教师除了获奖多外也有别的加分,如竞赛辅导之类。愚同的分数在中三组内排在第七名,都没有排在第五的莫船高。愚同知道没戏了,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方春华‘德’这一项多加了五分也没有进入优秀之列。只刘斌会做事,秋建平过去有个优秀,刘斌做主让秋建平让给了方春华。方春华的优秀就得到了。莫船也想该有优秀了,可分数放在那里,气也没有办法。后来看秋建平给方春华让了优秀,莫船的心有些动,他知道李红军也有优秀,便去给李红军说,李红军有些不太情愿,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可两人给刘斌说时,刘斌不同意。听说刘斌为此事还批评了李红军,莫船就有些无奈。想了想就去给老师王建有说了下。王建有问了情况,说他问问。 王专干就给刘斌说,可没有讲通,听说两人为此事还闹的不好。给莫船说时,问莫船什么地方得罪刘斌了么?莫船想不来自己什么地方会得罪刘斌,就说没有。王建有让他先去,说,这表我还要盖章,我再想些办法。 莫船一看自己的老师给刘斌说话都无用,就知刘斌不是对自己有了成见,就是对王老师有了看法 。他也听说校长同教委闹的不好。 回到尚萍梅处,自然说了这事。尚萍梅说,刘斌这不是为难你么,你做了啥事,让他反感?莫船说不知道。尚萍梅说,你说专干说话都不顶用,这要得就有些麻烦。 莫船说,我也不是非要得,只看既能让,对方又愿意,顺理的事,没想到刘斌这么为难人,不要算了。尚萍梅说,当教师的不争这争啥?莫船说,你叫我咋办?分数放在那,不想这事了。 尚萍梅听了后,看了眼莫船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79章 为了优秀也要做个有心人 莫船来校后,知道中二也有这情况。杨建设的优秀没有用,可刘斌不点头就不能让给谁,有个想要的教师为此还同刘斌吵了一回。结果刘斌在会上说,优秀怎么能让?让给方春华老师是她应该得到,就是让不成,我也想法给她弄一个。但不要以为可以给方春华让,就给谁也可以让。这优秀不是别的啥,这是对一个人一年工作的评价。道理虽如此,可大家知道现在这优秀搞的远不是对什么工作的评价,而是教师职称晋升的一道门槛,也就成了领导手中又一张管理教师的牌。 所以大家还是有了议论,说,能方面的赋分有问题,领导拿了管理分,代的课就少了,就不能再拿教学分。再说,当了领导也有职务工资,不能一当领导什么好处都占有,钱多拿了,分多占了。这类议论渐成了某种气候时,刘斌又开了会。 在会上,刘斌说,我看咱有必要再学一下《反对自由主义》。不是不让你讲话,公示的目的就是让你讲,可你不说。结果出来了,你有意见了,你早干啥去了?我不说咱的考评制度完美无缺,但啥都有个程序。不能你想说啥,你啥时想说都由了你,咱学校不是自由市场。我看最有意见的人,不就是没有把优秀给你吗?给你了,你就没意见了。学校工作是盘棋,不要太把自己干的那点事看得重,不要老打自己的小算盘。 刘斌说这些话时,又是一副真理在手的样子。不过你听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最后刘斌又问,谁有意见,谁认为哪里还不合理,请举手。 刘斌看了一圈,见没人举手,刘斌说,不要说,我没给你说话的机会。咱让你说话,你不说,那么我希望你不要在不该说的时候再说了。刘斌这么一说,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好几个教师明显有了情绪。说,这种弄法,不是逼人要当官么?阳中一百多个教师,就他们几个能。 只已没人在人多处议论了,莫船也知道自己没戏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过了几天,刘斌把他叫去,脸色倒有些和缓的问他认识岳局长么?莫船说他不认识。 刘斌说的岳局长,是指局党组书记,副局长岳善明。他算教育局的二号人物。刘斌听说他不认识,就问你把要优秀的事给谁说了。莫船说只给王专干说了。 刘斌没有再说啥。停了会说,李红军把优秀让给你了,你去。 莫船走后,刘斌心里就有气。前两天岳局长专门把电话打到学校,为莫船的优秀说情。刘斌还想解释一下,岳局长打断后,只问,行不行?刘斌愣了下,说,行。 刘斌自然知道,岳善明在教育界的影响,也知道没有过深的关系,岳善明不会为这么小的事把电话打给他的。自己虽是李天明的亲信,可在官场这盘棋上,自己比岳善明轻多了。他完全可以料到,自己一旦说不行,岳善明就会把电话挂断。最终,他会用别的方式让莫船得到优秀。虽然眼下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可说不定哪天,他一句话就让自己过不去了。 刘斌当然知道这中的利害关系。可他就是想不通,莫船怎么会让岳局长为他打电话?一个王建有根本搬不动岳善明,岳善明是个绝对聪明的人。 想到这,刘斌就觉得莫船能把话说到岳善明那儿去,那么对自己的事,他自然也会添言,放这么个人在这儿,又不同心,倒有些不妥。对莫船,刘斌也说不来哪儿讨厌,反正有种看不惯。 他那骨子里的清高让人看了不舒服,虽然他说话做事都挺注意的。刘斌有时看着就想你不是清高么,让你清高着瞧瞧。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刘斌想了两天也不见莫船来,知道莫船还未必知道这事,自己叫来问时居然说不认识岳善明。 那就有个第三者,这个人很有能量,至少说话岳善明会听。对莫船的底子自己还摸不清,要用也不敢用,可让这人得了优秀,自己不是显得太那个了么?可眼下的形势,还只能给他。 莫船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印象,就想到了王建有。想想除了他还有谁呢?肯定是他给岳局长讲了才扳回了这事。心里这么想着,就又买了些东西去看王建有。 一见面,王建有说,莫船我正要找你,报上来的优秀里咋有你?莫船说,还不是老师你出了力,你不让岳局长发话,刘斌能给么?王建有问,岳局长给刘斌说了?莫船说,刘斌说的,他今天叫我去,一开口就问我认识岳局长么。我说不认识,他就再没说什么。 王建有知道不是自己,自己还搬不动岳善明。再说,即使能搬得动,自己也不会为这事去欠一个人情,肯定是有别人。就也问,这事你还和谁说过?莫船说,没有谁,只和你说过。 王建有一笑说,我也只给岳局长提了一下,没想就成了。有了优秀就好,别跟谁再说这事了。莫船点点头就回去了。 莫船要来优秀的事还是传开了。只好多人不能明白,莫船当初要时刘斌是不应的,谁知还是给了,只不知莫船使的啥法。与莫船很知己的老韩问时说,给刘斌送了啥东西?莫船说,没送啥。老韩说,这不可能?莫船就说,有人帮忙了,让岳局长给说了话。老韩问,是谁?莫船说,我还有点纳闷,这事过了咱再说。老韩笑笑说,还是你小伙有办法。 听到莫船拿到了优秀,愚同还是有了想法,只在心里笑莫船,不是清高的很么,怎么也向权力低了头?心里也就对莫船有了看法。刘斌的脸又黑了几天,也就没人再说这事了。 年关也快到了,要关心的事对每个人来说都很多。 见莫船回来笑嘻嘻的样子,尚萍梅问,咋优秀拿到了?莫船说,你咋知道的?尚萍梅一笑说,不都写在脸上么?莫船说,真的这么明显吗?尚萍梅说,可不。 莫船说,我真的是不行,这么点事都藏不住,哪天若升了校长还不满身都是。尚萍梅问,刘斌咋又同意了?莫船说,王老师给岳局长说了,岳局长过问了下就成了。尚萍梅说,王建有怕没这么大的面子?莫船说,不是他还能有谁,我也给谁没有说呀。 尚萍梅说,那可能就是你老师,不过你今后要同校长搞好关系,别为这么点事,再让他为难你。我看今年去去他家,不管谁说的,他不点头终不行的。莫船说,你说的也对,过年时我去回。 尚萍梅本想告诉莫船,可又怕伤了他。莫船是好的,可在尚萍梅看来有点太较真,他绝不愿意靠自己家里人得到什么,哪怕只是个优秀。 其实给岳局长说的是哥哥,岳局长的女儿在哥的公司里,所以哥说话还是顶用的。不过自己要和莫船好好谈谈,还是要上的,刘连舟能做主任,自己的莫船那点不如人。再说,若真上了,这些那优秀的事还成啥问题?让哥给岳局长求回情,为这么小的事真有些划不来。 到了年关日子就过的快,而且一晃新年过了,现在已是二千年。小时候说到了两千年就能实现四个现代化,便把两千年想的神奇,可真到了两千年,一点感觉都没有。虽然世界各地搞庆典,可日子还是往常的日子,学校里结婚的人又有好几个,一晃又期未考试,改卷放假,一学期就结束了。 本来莫船补课安排在年后,可方春华年前不想补,就同他换了。放假后莫船就没有急着回,准备补完了课回家。尚萍梅没事就跟了来。两人就呆在学校,白天不上课了,就到街上买些年货,也感受些年节的气氛。 说到年货莫船就又有气有笑,自己居然因为领年货的事被刘斌又说了顿。刘斌在大家阅卷子时,就给大家说学校为大家办了十一种年货。有一袋子十斤装的米,一桶油,一条烟,两瓶酒,一瓶香油,一袋白瓜子,一袋黑瓜子,一袋水果糖,一袋调料,五斤花生,五斤大枣,大家听说着很丰富的。 正阅时,不知谁说校长叫领东西,便一下子涌了来。结果让刘斌给训了顿,说没见过东西么?叫谁时谁再来领。大家就又回去,等着刘斌叫。 叫到莫船时他去了,拿东西时,校长站在门口,杨建设还有总务上的几位老师,一样样的给刘斌往手里递,刘斌颁奖似的再一样样的发给老师。给莫船发时,刚好有个空箱子,莫船用箱子装了除米外的其他东西,然后把米放到上面,要一起拿走。 刘斌看了眼说,你以为这是往年的年货,一回能拿上?别人都跑三四趟,你还想一回拿上?可莫船觉得一回能拿上,就说,行的,没问题的。说着一抱就走了。 听见校长在后面说,就你能。莫船抱着东西走时也看到刘斌望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听他说自己能时就觉得校长真是,处处不忘给人递话。想想自己一次拿走的行为,是有些对不起校长这十一样年货。 好在课只有五天,转眼就过去了。买的发的好多东西他已捎了回去,现在只需带了尚萍梅和不多的东西回家。 回到家,日子便有些懒散,睡在热炕头上的感觉倒底和睡在床上不一样。两人夜里一折腾,第二早就不想早起。 莫船笑说,刚结婚时还早起的,要做好媳妇的,现在就不了?尚萍梅说,谁叫你天天晚上不好好睡,人困的象啥。莫船说,那好,我明晚好好睡,你可别生气?尚萍梅打了下莫船说,谁象你。莫船笑笑,没说话。 年前队上开了会,说准备夏收后变地,添了人的赶紧报户口。父亲给莫船说时,莫船才想到在尚萍梅身后还有一亩地。自己可从未意识到这一点,可事实是不论尚萍梅今后干啥,她的身分终是农民,是农民就有土地。这不由得使莫船想起买教师的事,不知尚萍梅现在咋想。 年说过就过了,一晃就到了初三。 这天下午,走完亲戚也没有事,尚萍梅说,你没事就到刘斌家去一趟。莫船想想也是,就拿了东西,骑车到了刘村。 到刘斌家时刘斌不在,只她的妻子人还热情,非要他等一下。她从城关镇回来后,就在刘村小学教书。等了会,不见来,要走时刘斌却回来了。刘斌见是他,一笑说,你这可是头一回到我家,来了咋能这样的走?就把莫船留下了。 两人坐下后,他让妻子收拾两个菜,说要同莫船喝几口。莫船挡不住,只有坐下来喝了。一喝酒话就说开了,刘斌说,莫船,咱可还是乡党呀,你可要好好的支持我的工作。莫船说,那是。刘斌说,我看的出你是个聪明人,也有头脑,人缘也不错,好好努力会有大作为。莫船就笑说,我不行的,要说聪明校长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刘斌说,来喝酒,别的不说了,能让岳局长开口的人没有几个。我也不是为难你,当校长有当校长的难处。 莫船说,我想得来,刘老师我也不想让学校为难,对优秀也不是很急的,只看能行就说了,没想到头还惊动了岳局长。 两人正说时李愚同来了。愚同见莫船在就打了招呼。刘斌问,没回老家?愚同说,才到明侠家呆完,明天准备回的。刘斌说,你既来了,要么打个电话叫下连舟,咱几个再喝些,我看你三个平时关系还不错。莫船说,也好。愚同也说是,刘斌就打了电话。 不一会儿,连舟就过来了。连舟见了他俩,说,没想到你俩来。连舟看起来在刘斌家还熟,嫂子也叫得亲切,几个人就又喝开了。 一喝话就多,说时便又说到学校的工作上,刘斌看样子喝的多了,说,你们三个我都看得上,好好干,在阳中还是有奔头的。莫船笑笑说,我只会坐以论道,要说行还是连舟和愚同行。刘连舟说,你别谦虚了,谁不知你聪明,有才。莫船说,胡说啥,来把我倒的这杯酒喝了。大家也就喝了,只愚同的话少,没太主动说几句话。大家不知不觉间就喝的多了。 莫船说,不喝了,再喝我怕就回不去了。刘连舟说,没事的,回不了住下就行了么。大家就又说了会话,莫船要走,几个人留了下,也没留住,莫船就走了。走时,让连舟和愚同再陪校长多喝酒,说说话。 回到家,萍梅说,咋去了这么久?莫船就说喝酒了。尚萍梅问了与谁喝了,莫船就说了愚同和连舟也去的事。萍梅说,看来大家都有心的,就你,我不劝还不去呢? 莫船说,是都有心了,刘斌也说了,我是第一回到他家。 第80章 阳中的大好形势已经形成 有时想过年挺没意思的,每日没个正事样的,却又忙忙乱乱。 初六这天,莫船本想同尚萍梅到关府去,可早上起的晚了,收拾好正要走时,陈亚涛,崔宁宁他们二三十个学生涌进家里,这倒让莫船没想到。 院子里一下子涌进这么多的学生,让他俩也不知怎么招待。父母也出来了,大家就一片忙乱,不过有学生来总使人高兴。 这日就这么慌乱的过去了,学生们也是有心,给他送的东西倒不少,虽不怎么值钱,但看了还是让人眼热。大家也一口一个嫂子的叫尚萍梅,有的女生就干脆叫姐,尚萍梅也一日又笑又忙。到下午送走学生,莫船感慨的说,要说当老师有啥好处,或许就是这些学生了。 后面这几天莫船也不知是怎么过的,一晃就收假了。 年后的收假简单,一切很快就正常了。开学典礼上刘斌把初三工作单列出来讲了一遍,大意是初三从现在开始就要有冲刺的准备。要算好时间账,要继续加强初三工作。 开学典礼后就对初三的工作做了重新安排,特别对初三的辅导做了变化。每晚的晚自习有三大节,第一节,每周五晚,除政治外,语,数,外,理,化各一晚,第二节为理科辅导,着重加强数理化的成绩,第三节为关府中学应试辅导,主要讲授这几年来关府招生试题,以及其它重点中学的招生题。为此,学校要求所有初三学生住宿,没有宿舍总务处要想办法。 总务处想的办法是将理化生三个实验室改做宿舍。刘斌给初三学生讲话时很有煽动性,他说,人们常说人生紧要处就几步,初三对你们来说就是人生最紧要的一步,考上高中和没考上高中不一样,考上重点高中和考上普通高中不一样,抓住今天就抓住了一辈子。 除了这些安排外,学校还从饮食上对初三学生有所倾斜,专门用一个灶为初三学生做饭,当然饭菜的质量更好些,而且晚上还有一顿晚餐,由于第三节晚自习下了已近十一点。为了督促学生早睡早起,学校决定把初三老师分成五组,一组一天,轮到这天晚上老师要住到学生宿舍。 莫船第一次住到学生宿舍时还有些不太习惯,学生还拘束不敢乱说话。莫船觉得这样不好,一个人一天总有各种各样的情绪,还是要有放松的时候。就主动与学生说话,可学生似有点木讷样的倒没人有兴趣说什么。来了以后简单一洗就悄悄睡去,莫船倒有些孤单样。 心想这样的一日不说一两句话的学习做题,一个人会觉得快乐么?真的学海要苦来作舟么?但看来是要的,学习只能是这个样子。 一开学,学校就这样营造了一种紧张的学习风气。初三是这样,初一初二向初三学习,也紧了起来。校长不时的铁青了脸,在楼上转,而且出其不意,刚下早操,他就上楼了,午饭后不久,他又上楼了。平时,你正在上课,校长会突然的站在教室外,或干脆坐在你的教室听课,要你的教案看,要学生的作业看,或找几个老师去谈话,或叫几个学生去了解情况。 有回上辅导,他就在二(2)班的教室待了一节课,那教师起先没有发现,胡说乱谝了一阵,发现同学们和过去不一样,这一看校长才在后面坐着,剩下的时间里居然不知干啥。一会儿做题,一会儿讲课,比很多人听课还紧张。 有时,刘斌晚上会悄悄上了宿舍查教师、查学生。更有甚者,起床铃一响,他已站在校园中,他要找到哪个教师房中的灯先亮,第一个起床的学生是谁,哪个班的教室门先开。 与此同时,去年该做的仍然没有停。只老师上早操时,可以不跑而改打太极拳了。他先让老师报名,然后他给报了名的老师排了个队,每天列队在学生上操时学习打。谁没报名要打还不行,而报名就是向他说一声,他给你指定个位置。刚开始人还不太习惯,可慢慢地打的人就多了。一方面大家觉着打着好玩,也没有跑步累人。一方面,这无形中又是刘斌提倡的事情。所以聪明的老师便一个个都去打拳了,这下打太极拳又成为阳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莫船也只有随了大流。记得是春华说的,在这种环境下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随大流了。他有时觉得累,早上五点多起床,一日没有一点空闲似的,到晚上十一点多上了床,看会书就十二点多了,这一日十七八个小时就这样的过去了。莫船有时都有些不支,可用心想想真用于教学上的时间倒底有多少?而老师再忙也还有个休息的时间,可学生呢?特别是初三学生眼一睁,就运转开了,到了晚上睡觉都有老师看着,想吼一声都没有个机会,一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而所有时间都泡在题海中,真不知学生能得到多少东西?忙是忙了,可莫船反觉得自己一日空空的,而且似乎越忙越空,越空越要忙。 不知不觉间生活就陷入了这种忙而空,空而忙的循环中。 在初三辅导的影响下,初一初二的辅导也得到了加强。除了统一的晚自习外,住宿生加了晚自习,而且各班还鼓励离校近的学生也留在学校上自习。这样学校一天到晚都是人,住宿生也越来越多,虽然好多学生是可以不住宿的,但来回跑又太紧张,要么早上就吃不了早饭,上不了早操,参加不了一些活动。虽然不参加也没什么,但参加了老师是会表扬的。 这样一来住的人就多,即使不住的,家稍微远的学生午饭还是要在学校吃,否则就连不上了,晚饭也要在学校吃,要不就要等九点以后下了晚自习回家再吃。这让家长觉得也麻烦,就让学生即使不住也在学校吃饭。 这下吃饭的人就更多了。校灶经过几次改革,虽有不少变化,但因吃饭的学生越来越多,就显得更为紧张。那些做饭的师傅人也辛苦,要让师生在六点吃饭,就要四点起床开始忙活,这一忙就到晚上九十点,初三灶的师傅要结束就到了十一多。收粮的人也天天收,不收粮了就去磨面。几个后勤上的老师就不由得也围绕着校灶忙的分不开身。 教务处尚军其他们忙,每天要检查的项目多。要查教案,查上课,查下班,课上到什么时候教务处的老师要坚持到什么时候。政教处刘连舟他们则更忙,从检查在外吃饭,检查卫生,检查班主任下班,到检查学生到校上操人数,宿舍管理,处理一天到晚有关学生的一切事情,一日自然忙的不可开交。 值周员们也忙,提起学校的值周人人头痛。从早上六点站在校门口看学生来校,检查上操的师生数,然后看上灶吃饭的学生队伍,检查早读自习的教师下班情况,检查各班卫生打扫情况,写值周快报。几十个班,每天三次下班转一回,早读一回,自习一回,辅导转一回,三节晚自习各转一回,最后再检查一回宿舍。这一日至少要在全校转十几回,而几十个班级分布在五个地方,什么也不干,一圈转一下来就要二三十分钟左右,这十几圈转的好些值周员叫苦不迭。 班主任们可以说是最辛苦了,每天除了自己所代的课外,还要跟操,三次下班,课间操跟操,自习课下班,晚上去学生宿舍查宿。这一日至少到教室去十几回,还不说别的事情,什么家访,家长来,学生打架等等,可即便这样忙,老师与学生接触谈心的时间却没有,总是急匆匆的说事,这个事完了有下一个事。 老师们辛苦,但最辛苦的是学生,一日十六七个小时没有一丝闲暇。莫船也觉得怪,过去周日里还有不少老师没事了在校,现在一到周末,全走了,一周内没时间出校门的老师越来越多。 而所有的广播稿都在讲一件事,那就是阳中的大好形势。 那天早上,莫船刚到操场开始跑步,听见广播上正播一篇名子叫《春天的希望》的稿子,作者是愚同。 愚同爱写稿子,大家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听着时,莫船发现这稿子和以往的有所不同。以往的稿子都是一事一议式的,但这稿子有点总括式,从天苍山和府河开笔,从普柳川和阳水河讲起,说到这地灵人杰之处的一所学校,阳湾初中。说到这所学校的老师,说到这些老师们的领头人,校长刘斌。 然后讲这个大汉的理想和梦想,他的耕耘与希望。而后回顾了自刘斌当上校长后,一步步走过的道路,以及为走这些路,为把阳中引向一条发展的快车道,所流洒的心血和汗水。 再是一个个关于刘斌的故事,他平凡而又忙碌的一天,他为了学生,为了老师,为了阳中而有的焦虑与喜悦。以及阳中在他的带领下所取得的成绩。特别是他为阳中今后的发展夯实了基础,指明了方向。这个中年大汉以自己对党和人民的教育事业的一片赤诚之心,披星戴月,不辞辛苦地把阳中由一个胜利引向了另一个胜利。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了富有阳中特色的教育教学理念和管理模式。 这个阳中特色是他以自己的魄力和能力成功地将现代教育理论同阳中实际相结合的产物,是他面对日益发展的教育形势,面对教育市场化的冲击高瞻远瞩,雄才大略做出的正确而成功的选择。他以自己的教育理念和管理模式使自己由一个一般的学校管理者成为一名教育理论的探索者和开创者。他这种个人的飞跃也带动了阳中的飞跃。阳中不只是学生成长的乐园,也成为教师成长的乐园。 而在阳中这个春天里,希望的种子已纷纷发芽开花。我们有理由相信,阳中能有这样的春天,必会有一个收获的夏天,金色的秋天。文章中还举了不少事例说明阳中在刘斌手中所发生的变化,以及学校师生和社会各界对阳中和对刘斌极高的评价。 这天的操上到一半时,校长让停下来,列队在操场上听广播,听完后才吃饭。课间操时继续听,让全体师生站在操场,刘斌自己站在队伍前面。 莫船看着队伍前面,阳光下十分平静的刘斌,知道很多主义、思想、理论的诞生也都会有这一幕。这么长的稿子,愚同肯定是花了心血的,是他构思了好长时间的结果。 毫无疑问这稿子受到了刘斌的高度重视。这天除了早操和课间操听外,又在午饭和晚饭时再广播。听尚军其说,学校为此召开了一次行政会,会上讨论的议题有两个,一是阳中这几年来的变化以及由此形成的办学经验有哪些。二是探讨刘斌的办学思想,教育理念,管理模式的特点。最后行政会的结果也有两个,一是设立校长办公室;一是成立阳湾中学学校管理专题研究组。 校办室直接由校长领导,其具体职责是对学校的各种事情、决定、方案上传下达,再一个就是专门研究行政会上所议的那两个议题。同时,把广播室和档案室划归校办室管理。对广播的内容形式进行改革,改革的方案以李愚同曾给校长递交的方案为准。 校办室主任由周副校长兼任,李愚同调到校办室,具体负责办公室事务,并兼任广播室和档案室的负责人。至于成立的研究组,刘斌亲自任组长,副组长为周连生和唐长明,组员有尚军其,杨建设,刘连舟,李红军,秋拴良,李愚同,秋建平,胡桂花。具体事务由李愚同和胡桂花办理。 当校长在教师大会上宣布时,莫船知道愚同前进了一大步。 第81章 权力就是一个可以把人放大的舞台 学校决定成立校办室后,迅速腾出了房子,粉刷一新,买了新的办公用品,沙发和饮水机等。愚同的课也迅速变了,房子也搬到了刘斌旁边的一间房子里,愚同正式到校办室办公。校办室、档案室、广播室的财产也交到愚同手中。 一下子愚同在学校生活中变得有些重要。刘斌有事就找愚同,给各个处室安排个事情,也由愚同去传话,叫谁,或派谁去干个啥,也让愚同去安排。校长有事要外出,给别的人都不说,但会给愚同讲一下。外面来个人,一般也也先引到校办室,由校办室先接待,收到的由学校处理的各种信件也要送到校办室,由愚同根据分工再分发各处室。愚同一日和外人打交道的机会就多,人来了也把愚同当个管事的,敬烟客气的不行。 而且校办室成立后,刘斌还讲了,对各处室工作的检查由校办室进行,并由校办室传达学校的决定,通知学校性的会议,是学校行政会和例会的会议记录者,这就表明愚同可以列席校行政会。 同时刘斌还讲了,各处室不得再以学校名义出通知,发布命令,有事需要学校决定,需要学校领导出面时先报校办室,由校办室安排。这样校办室在学校生活中的中枢地位是人人可以看得来的了。 愚同对这一点自然也看得清,似乎没有人赋予他什么权力,但无形中他又有了一种权力,一种比实际权力更大的权力,一种可以影响到学校各方面生活的权力。好多老师开玩笑已叫他李主任,他刚开始还推辞,后来在心里上也接受了。虽然办公室主任是周连生,但周连生即没有时间管这些事,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他不过是个挂名,校长有什么事,往往并不先给周连生讲,给愚同一讲,通知一出,周连生才知道要干什么,所以愚同干的也就是办公室主任干的事。 几个主任同愚同说话也与过去不同了,各处室的好多事要通过愚同才可以上升到学校行为。刘斌对愚同的有力支持,让几个把愚同说的话不当回事的人,认识到这个校办室绝非形同虚设。 同时广播室的工作也按愚同的设想进行,每个班,每个处室,每个教师包括领导都有了写稿的任务。对写稿情况每周也统计公布。而且每周一,愚同都会根据上周学校工作运转的情况,以及刘斌对什么事的看法及想法,写一篇带有总结性的,号召性的全局性的广播稿,如报社的社论一样加以编发。 对于愚同写的这篇文章,由于刘斌的重视,或者说就是按刘斌的意思写的,很多老师也不由得重视起来。没人知道,愚同会看到什么,会批评什么,表扬什么,会把一件别人都没有注意的事,发现的事,让愚同看到,而成为一个热点。对于一个重在表现的时代,要做更要让人知道,也就是表现要有效果。而愚同现在可以让某一种表现的效果扩大开来。 就在这种影响中,愚同浮出了水面,学校开会时,愚同已坐在了主席台上。 李愚同的感觉无疑有些微妙,当他看到自己对于阳中的影响力时,就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去追逐权力。权力这个东西,不只带来实际的利益,更重要的是为人提供了一个舞台,一个可以将自我放大的舞台。由于愚同站的角度变了,他看问题时,已站在了学校的全局,视野也为之开阔,论述也更加深刻。应该说愚同受过逻辑训练的大脑以及丰富的知识找到了用武之地。 他写的文章不只是道理,而是有很多事例,因而具有极强的说服力。刘斌只是一个想法,一个简单的决策时,愚同会为这种想法找到极现实的理论依据。这样做可能是不完全合理的,不十分科学的,但面对现实却是正确的,务实的,有利于师生,有利于阳中的选择。有了愚同的论述,刘斌对自己的做法不只有了理论的勇气,更有的是道德的勇气。 当然愚同更忙了,虽然带的课不多,但每日的头脑却在不停的运转。由于每天和领导们打交道,对领导们的看法也深了一层,多了几个角度。在刘斌对他有了某种依赖时,他对刘斌也更靠近了。通过对刘斌的影响,他就可以影响到阳中,所以他在理性上认同了自己的选择,在心理上也接受了刘斌,同刘斌熟悉的程度也越来越深,以至有时可以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同刘斌熟了以后,愚同也就没有了别人一见校长而有的紧张感。看到什么,也敢对刘斌讲了。刘斌每走到校园,公共场所场所时,总爱铁青了脸。他就对刘斌说,其实对大家亲近些会产生更好的效果。刘斌却说,你只看到一面,笑也要在有了畏惧感以后。 刘斌开会时,会突然说两个副手,有事也不同他俩商量。愚同就说,有事可以同周、唐两位副校长说说的,在大会上猛一讲会让他们难堪。刘斌说,你倒还看到这点,我要的就是这效果。不在会上说他们,我在啥场合说,难道面对面批评不成?如果不敲打他们了,我的事就让他们拿了。 愚同说,看你接电话,同人闲聊时,也轻声细语的,可好多老师说怕你。刘斌一笑说,别说他们怕我了,就街上的人也见了怕。愚同就知道自己其实还是不很了解刘斌,也知道就是了解了自己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刘斌已经高高在上了,虽然自己与他很近了,其实自己同他说话时还是有种讨好在里面。只这种讨好变得高明了些,往往是于细微处见精神的那种讨好。 不过或许正因为这种近,对刘斌更多的了解,让愚同有时也有所迷失。 有两个老师因房子的事有些矛盾,来找校长,校长不在,见愚同在,就给愚同说了。愚同听了后,就谈了自己的看法,结果这两个老师倒按愚同说的去做了。谁知刘斌知道后,把他叫去训了顿,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什么事该你管,不该你管你要弄清楚。 从话里听得出,校长还是爱护他的。可愚同也明白刘斌也给自己敲了警钟,自己还是要站好自己的位置,不可有别的想法和做法。但这件小事也让愚同看到了在很多老师心中是怎么看自己的,似乎他是可以代表校长的。 那回,莫船来校办室交数学竞赛的报名名单。这学期说要加强理科竞赛工作,也因原先代数学竞赛的周老师代的成绩不理想,刘斌听从了教务处的意见让莫船代数学竞赛,这回代表学校参加竞赛的名单还要交学校审查。 莫船把名单给愚同后,愚同想和莫船聊聊,就叫莫船坐下,给莫船倒了些水,然后自己坐在办公椅上。莫船见愚同这个样子,就说,你现在可找到感觉了?愚同知道莫船说啥,也没在意,笑笑说,啥感觉? 莫船也一笑说,这你比我清楚。愚同,看你这样子还是要上的好。不过我今儿个也碰上你了,只说一句话,别出那么多坏点子,教学还是要有个宽松环境的好。 说完一转身走了,愚同倒被晾在这儿。 愚同知道,莫船对自己有了看法,可他不是也向权力低头了么?莫船你都拿到优秀了,我还没有呢,再说了你不是说跟随也是一种反对么?现在我跟随了,你倒有意见了,可有意见能于事何益?这只说明,莫船心中还是太理想化了。 对莫船,愚同虽因优秀的事,对他有了些看法,可在心里还是尊敬的。原来还给校长建议让莫船也参加学校管理研讨组,校长没同意。就是校长同意,现在看他也不一定愿意来。愚同想了想,不由得自嘲般的笑了笑,心里说,莫船还是太幼稚了。 那天快吃饭时,愚同还在办公室写什么,教化学的宋老师来了。宋老师有四十几岁,算得上一个教学认真的人,他同莫船的关系好。来说有点事要麻烦他。愚同就让讲,可宋老师说到外面去说。愚同有些不想去,说,啥事你说,干嘛非到外面去?宋老师说莫船也在外面等。这让愚同还不好说啥,只好跟了宋老师到了外面一家馆子。 进去时见莫船果然在里面坐着。愚同想不来能有个啥事,要莫船也来请自己。虽然因自己这种特殊的身份请自己给刘斌说话的老师已有好几位。再看时,除了莫船还有个叫赵天林的老师。 这赵天林曾是阳中的老师,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寒假后被调出了阳中,听说被分到了星口小学。赵天林与愚同不熟,愚同记得他与莫船也没有多熟,难道是他有什么事? 愚同就同他俩打了招呼。坐下后,相互说了几句话,菜就上了,就吃喝开了。愚同知道肯定有事,就问宋老师。宋老师说,也没个啥事,就吃吃饭。愚同说,宋老师,我也不是个啥,如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也能尽上力,我一定帮忙,有事你就尽管说。 宋老师见愚同这么说,就说,也好,天林是我在青牛教书时的学生,也在咱阳中呆过,人咋样不用我说了。今年年后,把天林调出,天林到现在还想不来为了啥。现在星口小学待着有些难,他想再回来,你能跟刘校长说上话,我试了几回都不行。 愚同说,我能说上啥话,这你高看我了。莫船说,你就别谦虚了,天林你倒底也想想可能为了啥事?听宋老师给我讲他和刘斌谈的情况,好像是说你同初三一个女生怎么样了?愚同说,也是,要说突然把你调出我也觉得奇怪,我还以为是你自己要求调的。 赵天林说,实在没有个啥事,校长真要为我与那个叫翟小丽的女生交往的事,可就有点冤枉我了。有回考试学生们放书包,她没处放,就放在我那里,结果拿书时却找不见什么书了。我想可能是乱了后,别的同学不注意给拿去了。后来果然是,我要来后就给她了,也就这么算认识了。此后,她用个水呀,吃个药呀的爱到我这里来,也就这些事。有回清晨五点多,她敲我门,我开了,原来是她肚子疼,我就给她倒了水,让她吃了药。我不知是不是被校长看见了什么? 莫船说,咱校长有爱看谁第一个起床的习惯,是不是这被校长看到了,校长也就多心了。赵天林说,我也说不准,可除了这些事,我真的想不起还有什么事。莫船说,调你走时,你咋想的?赵天林说,咋说呢,说实话,阳中虽好我却也反感,所以当初说调了我,我一气也就走了。我在小学也待过,也不觉得小学能把人咋了。 可去了后,才知道有多不方便。虽小学两头时间宽松,可带的课也不少,我一共代了二十四节课,这也没什么,就是交通倒底不方便,车到阳湾我就要走上去,去了吃不好,想买个啥也要下来。平时家里有个事也回不了家,经常走路,一遇下雨天就被困在学校。请个假则更麻烦,要调的课多,人又少,没有人替。我简直不知怎么待的好,谈了个对象,来了两回,就不行了。 莫船说,这小学到底是不行,听你这么说,刘斌经常说的那话也不全是吓人的。赵天林说,现在我也想通了,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像我们校长说的,不舔专干的沟子,还舔你的不行。他问我为啥被调出阳中,我说不知道。他说,我不会巴结校长,只要稍有这本事,不说在阳中混的好么,也不至于待不下去。 听赵天林这话愚同有些不舒服,说,这怎么把舔沟子也叫本事了。莫船说,愚同你咋不认为这是本事呢?这不但是本事,还是投靠朝廷的大本事。只巴结这词不雅,让人听起来不舒服,当然巴结是太低俗了,奉承特别是高明的奉承,会在不经意间让领导舒服而不反感的。不说这了,愚同,宋老师把话都说到这儿了,今日叫你来也就为这事。现在你像大家说的那样,是刘斌的红人了,说得上话,不似我们,你看咋办? 莫船这话让愚同有些反感,他知道自己在学校有些显眼,有看法的人不少,可当面能把这话说出来的人没有。能把这样的话不冷不热的说在自己面上的也只有莫船了,也知在心里瞧不上自己。细细想想莫船凭啥对自己这样,不就是心里其实不把自己当回事么,不就是还觉得自己高明,还孤傲的不行么? 愚同的脸色也就有些难看的说,莫船,你既然啥也知道,你给刘斌说就行了,也可以教教天林,我这红人也没有你的面子,当初的优秀我也想要,可我没有你的面大。再说我这红人也是靠巴结当上的,说话的份量没有你们想得那么重。 莫船看自己的话倒使愚同有气了,愚同的话也把自己刺了下。自己那样得到优秀还这样说愚同,让愚同这么一揭自己的气就有些短了,说,行了,我不该那样说话,天林不懂事,真心求到你头上了,你问问刘斌,至少搞清到底是为了啥事。能行了,天林也就不胡跑了,刘斌如果把口封死了,天林也就不想再回阳中的事了。 愚同看了眼莫船说,事我可以问,但成不成我做不了主,奴才是拿不了主子的事的。这酒我看怕是让我白喝了,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宋老师要拦,莫船挡了下,说,让他走。宋老师说,你俩是咋了么?莫船没说话,喝了一大口酒,说,天林,你也别把这事太当回事,星口不就是不方便么,万一回不了阳中,调到阳湾附近不就行了。宋老师说,莫船,虽说在小学不见得教书就不行,可人们就这样看,觉得高中老师比初中的强,初中的比小学的强。就连同在初中也觉得代初三的要比代初一的强。还是能让天林回阳中的好。 莫船说,既然这样也别太心急,时间有的是,等愚同问问刘斌再说。赵天林说,他会问么?莫船说,这你放心,他有气归有气,事还是会办的。 宋老师说,话虽这么说,可愚同怎么说就是另一回事了。莫船无言了半响,说,这就看愚同了。 第82章 踏上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莫船回来后心里就难受,一个人呆坐了一下午。 晚上给方春华说时,方春华说,你也过了,愚同也不容易,咱还算与愚同好,你这么说,他会难受的。有时,我听人在下面议论愚同我就躲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明摆的事就是上比不不上好。再说了,愚同看起来是显眼了,可实际上啥东西也没得到,愚同算什么呢?有时我还想这事对愚同还末必是好事。人忙了,也得罪人了,到头来两手空空。今天愚同的显眼全因了校长,刘斌又不会在这儿呆一辈子,你也替愚同想想。当然他这地位可能也有点拿不住自己,说话做事惹人反感了,你其实好好劝劝他,别也刺他了。 莫船没想春华这么想问题,就说,你看起来不关心这些事的,想的倒远。不过想想你说的也是实情,愚同虽踏上路了,真还没有上,别到头了全是瞎忙活。我只是觉得人咋就这么难,在这环境里怎么做全由不了你。我的优秀用那样的方式得到,虽心里没觉得啥,今儿个被愚同一提,我才觉得我真的没有说愚同的资格。大家都无奈,还能怎么样。想想也是的,事情那是愚同能左右的了。事总要人管,就总要人上,谁上都行,愚同又不是坏人。 春华听莫船这么说,倒笑了,说,何至愚同不是坏人呢,谁又是坏人呢?其实大家都无奈,你为优秀也是没办法,咱这优秀你也知道是咋回事,就是一个让你听话的设置,你还能咋样?那天连舟到我这儿来,说起来也一肚子的苦水。秋红玉生了,是个女孩子,连舟的父母不高兴,秋红玉也使起了性子,婆媳关系就闹的不好,连舟也不知怨谁好,只觉得心里苦。 莫船说,这我也听说了,女孩子咋的,不也好么?春华说,话虽这么说,可咱农村的人还是看重这个。说难听点骂你时候说你断后了,人真是难活。 莫船问,快过满月了?春华说,快是快了,可一家人都不高兴的,气的连舟了不知这个满月咋做的好。莫船说,怪不得他这一向也不说个话的,不过还是要想开些。 方春华说,这话好说,可难做到,你等尚萍梅生了你就知道了。她有了么?莫船说,她倒是想要,可我没同意,急什么。再说了,生了小孩子咋办?方春华说,女人么,结婚后,新鲜感一过就想孩子了。早生有早生的好处,再说也到年龄了。生了小孩子有咋办的啥,这就是生活么。莫船就笑笑说,也是的,你呢?春华说,我还没有呢?说时脸色就暗了许多。 刘连舟孩子的满月是在一周后办的,学校老师都去了。 或许真的是生了女孩子的原因,满月虽也热闹,但热闹里有丝不易察觉的忧愁。办了满月的第二日,连舟就来校了,也没精神样的。过了几天,唐丽丽说她过生日,就叫了她们几个,只愚同有事不能来,还有一个同丽丽好的女老师,几个人就在外面的吃了顿。刘连舟的情绪有些低。唐丽丽说,你也别这样,女孩儿有什么不好,现在城里人还不愿意要男孩,养大了全跟媳妇跑了。 刘连舟说,可咱不在城里。唐丽丽说,你俩虽在乡下,可也不是农民,又不是为养儿防老,为这事烦心,大可不必。再说了,这事能怪秋红玉么? 刘连舟说,我也没啥的,可父母的想法你又没法改变。现在又还要呆在家里,红玉和我妈的关系闹的不好。方春华说,你好好和你父母讲讲,这事也怨不得红玉,也不好控制,又不是她不想给你生个儿子。 大家听方春华这么说倒都笑了,就说,谁说不能控制的,就要春华控制好。方春华说,薜心海他们家兄弟四个,才不想要男孩子。咱们中就看莫船了,他可是单传。莫船说,从内心讲,我可是想要个女孩子。你说现在一对夫妻就只生一个,生了男的两个男的就围着一个女的转了。生了女的,这个男的可就值钱了。男孩儿长到十五六自主意识一强,就光和父母吵嘴,有个女儿,她大了时,我也老了,她挽着我的胳膊在咱的柳树下散步多好。大家就笑说,把你想的美,女孩子的麻烦事不比男孩儿少。 说着话就说到了肖明侠什么时候生,唐丽丽说,人家肖明侠是医生,肯定知道怎么生的好,咱们就别操心了。只愚同也不知一天忙啥,我叫都不能来。莫船说,他能不忙吗,既要想校长的事,又要想一个干事的事,还有一个老师的事,比连舟我看都忙了。 刘连舟‘哼’了声,说,我算啥,愚同现在都是我的领导了。他来给我说个啥,我还不敢不办。方春华说,你们把愚同说的像个钦差一样。刘连舟说,可不就是个钦差,有时比钦差都厉害。他说个啥,没人知道是校长的意思,还是愚同的意思。那天,我让几个犯了错误的学生站在中院,过了一会儿不见,我又叫出来,问时说是愚同让回去的,我也就没有管,又让站下了。过了会,愚同来说,让那几个学生先回教室去,说检查的人就到了。你说我还能咋样,只有让回去。就这行政会上刘斌还说了,批评人也要注意个场合,检查的人都来了,把学生往院子一站,给谁看?你们说,我还敢不听愚同的话么? 唐丽丽说,你们也别说愚同了,我看还是自己人上的好,连舟上了好,愚同上了也好。好几周我都没写广播稿,让他给我记上几篇,他也就记了。你们男人老说我们女人争风吃醋的,我看你们男人个个是官迷,不过你们上了还是好,莫船你也上么。你们三个谁成了校长了,我也不调了,现在到关府也就一节课的时间。 方春华就笑说,他们真上了,当了校长不整你才怪。他们个个比刘斌更鬼灵精。莫船说,我不行的,我乐得和你俩看齐。唐丽丽说,你咋不和胡桂花看齐?我听老师私下说,校长和胡桂花还关系不一般,这刘斌也不知啥眼光?莫船说,这和刘斌眼光无关,他看上你,你行么?这事要看男的,更要看女的。 刘连舟说,这些话咱以后别说的好,胡桂花还算政教处的干事,可我使不动她,有些事还是不说的好。唐丽丽说,你这主任可怜的很么,可学生还叫你冷面杀手,我也看你打人是太凶了。刘连舟又‘哼’了一声说,等你当了主任,你也就心狠了,不狠由不了你。方春华说,怎么当了点啥就都变了? 莫船说,你让连舟说,不变行不行?不变你就当不了。春华说我刺愚同,我也是想让愚同清醒下,我想你们班子人对愚同怕有意见的很? 连舟说,别人我不知道,我就有。班子就那么几个人,关系复杂的很,现在又挤进了愚同,平时没事了相互连话也不说。分工协作这话好说,可事难做到。现在是各人管各人的事,别人的事能躲就躲,不知道最好,管多了只招人嫌。 春华说,我就想不来,一个学校么,哪有那么多的斗争,有斗争的啥?莫船喝口酒说,所以老百姓玩不了政治,你看当官的一天好像没个啥事就吃吃喝喝,可这吃喝中的学问大了,不是谁都可以搞的。刘连舟说,有时我还是想自己不进这潭水的好,进了就由不了自己。过年时,你们可以不去校长家,可我不去不行,谁也没这么说但你就是得去。好多事,你们有了看法可以说,可以议论,可以做或不做,可我不行,干这点事费神的很。 唐丽丽说,我看你们就是奔那点费神去的,不费神了,你们还不这样想呢。来快吃,吃完了,咱乐乐去。 吃完后,刘连舟说,你们要玩就去玩,我是去不成了,政教处虽说四个人,可我是光杆司令一个,说不定校长这会儿就让人找我呢。春华说,你忙的话就去,我们也没事只是玩玩。 见连舟走了,春华叹了口气说,唉,人看来只能得一头,这头得了,那头就不行了。莫船说,可这两头还是有轻重的。不顾一切舍了命都要当官的人大有人在,可为了所谓的生活舍了官的人就少了。 他们几个玩了会,虽说唐丽丽不停的鼓动,可大家的心情毕竟比不了前些年,玩了阵也就回了。 回到学校,校办室的灯还亮着,春华说,这愚同真是的,不知黑天白夜的忙,也不知在忙啥?正说时,愚同从办公室出来了,在院子里见是他们就说,回来了,我倒是想去的,可,唉!春华说,没关系的,也没啥事只是玩玩。说着就分了手。愚同到厕所去了趟,回来又写那篇稿子。 快傍晚时,校长叫愚同去,说过几天就要体育考试了。这一考试就说明今年的中考已开始了,要鼓鼓劲,也要把工作中没做好的事点出来。咱让初三班主任召开课任老师会,让学科带头人召开科任老师会,让竞赛辅导的老师召开辅导会,关府中学应试辅导的老师也要开会研究,诸如此类的工作看布置以后都落到实处没有?在平时的工作上,看还有没有出工不出力的现象,有没有应付的人,有没有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教师?让愚同写一篇文章 ,以学校的名义编发,除鼓劲外要把不好的地方点出来,要点的准,点的具体,点的狠,以此给大家提个醒。 校长谈完后,让他快写,最好明早就能播出来。愚同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干别的,吃了晚饭他就开始写,到现在愚同才把草稿打好。 愚同写学校的材料也有一段时间了,深感这东西不好写。 材料这东西既要有基本的格式,也要有新意,既要把并非很连贯的事说得很连贯,又要把一件意义很模糊的事,按需要阐发出相应的意义。总之用的词句尽可以平淡,但所要表达的意思却要十分的丰富,特别是模糊语言与精确语言的运用要恰到好处。这些东西写起来,远不是外人想的那么容易。 愚同为这篇文章已花费了三个小时。这文章要写的既鼓舞士气,又要让大家认识到工作中的不足,但又不能伤及过多,产生不良的负面影响,要做到这些自非易事。写完后,愚同读了一遍,觉得还可以,就又抄了份,拿去让刘斌看。 去时,刘斌正在看报纸。看样子,刘斌正在等他。刘斌见他写好了,也没说什么就拿着看。愚同等了会,刘斌看完了。刘斌说,写的不错,明早找人好好广播,课间操也广播。还没有吃饭?愚同说吃了。刘斌说,吃了也走了。说着就起身。愚同只好跟着,就到了校外一家馆子。 刘斌要了三个菜,一瓶酒。刚开始,刘斌不多说话,只一个人喝酒,愚同倒多少刘斌喝多少。 愚同这才看出刘斌今儿个的情绪有些不对,就问,刘校长有啥事,咋看起来不高兴?刘斌说,是不高兴,县局转来了咱学校的告状信,说我搞专制,说我贪污。还给学校的收入算了笔账,十几万的钱不知去向,我就觉得在中国干事咋就这么难呢。你有胆量,也有证据就去告我行了,搞这算啥? 愚同听说是这事,就说,刘老师,你也不必太担心的。你是啥样子,也不是由一两个人说了算的,大多数老师是支持你的。我过去对你做的有些事也有看法,可呆在你身边久了,了解后就感到自己看问题时的狭隘和自私。你做的事,又不是玩虚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的,是谁也说不跑了的。刘斌叹了口气说,喝酒。 两人边喝酒就又边说起许多别的事情。愚同看刘斌有了些情绪,本想问问赵天林的事,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刘斌说,人常说,知人难,是难呵。别看在你面上怎么样的好,背地里却专搞小动作。国家也真是的,干事的人自古就没有好下场样。不过他们写了告状信也没用,局里还是相信我的,不是又把这些信转到我手里了么,我看他有些人还能高兴个啥? 愚同知道刘斌不会对这事就此罢手的。他本想想劝劝刘斌,这样的事,不必多理。这样的事不论最终有没有,闹一闹对校长总不好,可也没有开口。只说,也是的,大家看起来都好好的,却搞这事。刘老师,今年的艺术节还搞么?刘斌说,搞么,不但要搞还要比去年的更热闹。咱们没理由不高兴,我不高兴了,就有人高兴了。说着就又喝了一大口酒,最终两人把一瓶酒喝完了。 愚同本说不回的,可今晚肖明侠值班,回不了,家里没有人。这几天小区还不安全,也就有些迷醉的回了家。 回到家,一头就栽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不由得想到刘斌和莫船。对赵天林的事,自己还是想给刘斌说说的,可宋老师已说了,自己再去谈会让刘斌多心的。可不说自己倒心中老有个事样。那天自己走了,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还是太轻率了。 莫船话说的直率了些,可想想也就是那么回事。自己不就是因为某些事而被刘斌看上得么。至于如何看这些事,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眼光,自己之所以不想让别人用巴结的想法去看,无非是想保持道德上的心里底线。想想莫船说那些话其实心里也难受,不论他咋看自己,今儿个是他们来求自己了,这对莫船就是个心里压力。 要说自己干的那些事,莫船也能干,或者说能干的人很多。那为什么刘斌让自己干?其间的原因愚同是明白的,自己现在同刘斌说话时都有种试探的,讨好的成分在内。这是啥心理,说透了也就是巴结的心理。莫船看不上巴结的人,可他到头来还要给自己说,心里不堵的慌才怪呢? 可愚同知道自己在刘斌的心中份量还没重到那程度,说了也未必成,反让刘斌对自己有了看法。与刘斌熟后,愚同看得来刘斌最反感别人干涉他的决定。要改变刘斌的想法,一是要有个关系利害的人出面,二是要让刘斌看到这一改变对他有好处。 可让赵天林再回阳中看不出对刘斌有啥好处,那就只有不说了。愚同这样胡思乱想时,猛一惊看了下表,倒吓了跳,时间已到了上操的时间,就什么也不顾的跑到学校来。 打开广播室的门,把播音的老师找来,开始播那篇稿子。 没播多久就到了下操时间。愚同心里就有了压力,可刘斌让大家没有走,站在操场一直听完了才下操。结果吃饭时间压缩了,早下班时间也推后了,就这好几个老师早饭没吃就下班了。愚同想着刘斌会说他的。可刘斌也没说啥,只问了句,咋来迟了?愚同也不好说啥,就没说什么的走开了。 课间操又播时愚同到了操场,他发现不少老师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他知道这文章出去,无疑又碰了好些人。许多事就是这样,表扬时多么肉麻,大家也会笑一笑的就接受了,可批评时就有些意见了,况且这次还涉及到了具体的人和事。 愚同只能低了头,他明白,他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跟着刘斌走下去。 当然对他来说,既要跟着刘斌走,就要更多的站在刘斌的立场看问题,想问题。刘斌要他说的这些事,也是他认为要改变的,所以文章写的就很细,很具体,问的问题也就到位,把大家可以偷懒之处,取巧之处都说了出来。特别是把好多老师对好多事的表演说了出来,这让大家有些无处藏身的味道。 愚同写这些事时,在内心深处是自愿的,认为改正了这些事会使集体更好的。因而文章的语气在道德上就有了一种优势,让你听着这文章会不由得有种刺激感。当然愚同也知道这文章会让他承受一定的压力。那晚边写边想这压力时,还有种自我牺牲的悲壮感。可此刻被大家用那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时心里还是有种痛。 艺术节按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且在项目的设计上增加了好些内容。这回愚同又忙坏了,他不仅是整个艺术节和运动会宣传组的负责人,也是大会秘书组的负责人。在第一天的节目演出中,教师的太极拳赢得了掌声。刘斌的情绪也好,这天完后就没有上晚自习。 愚同放学后,回家吃了饭又来到学校。明天的运动会开始前校长有个讲话,今晚要写好。学校里的人不少,训练的学生,闲聊的教师,又是一个五月流火的季节。这气氛看了倒让人有些迷醉。 愚同很快写好讲话稿,做了修改,又抄写清楚,便想拿去交给校长。敲门时听里面有录音机的声响,但没有人应,就又敲了下,仍没有人应。愚同想是不是录音机响着校长没有听见,就推了门进去。脚步有些轻,校长没在,他就放在桌子上。 要走时,看套间的门帘有些飘动,他知道刘斌今天傍晚喝的酒不少,不知有没有事?可掀开门帘时,愚同愣住了,胡桂花正躺在刘斌的怀里,两人好似睡着了一样。 第83章 结构决定你要参加这无用的培训 学校例会时,等学校的各项工作安排完后,刘斌说他讲两句。 他先把那封告状信读了一遍。读前,他也没说他读什么,可读着时,会议室就静的出奇。大家听完后都看着刘斌,刘斌也看着大家,刘斌这么一看不少人又把头低下。 刘斌点了支烟吸了口,慢慢地说,写这封信的人就在咱们学校,就在咱这一百来个人中。是谁写的,或者说是谁参与写的,我想你心里清楚,我能不能把你找出来呢?我能。你想叫人看看我的笑话,咱先让人看看你。可我不想找,我不但不想找,我还帮你再出出主意,你要胆大,你要相信邪不压正,你既要告人就要有勇气,你不敢署名县局才转给我,所以你要更大胆些。其次你如果有充分证据,你可以到法院告我,到检察院揭发我,把我这个专制分子,贪污分子挖出来。 刘斌看了看大家,接着说,可我看你没有充分证据,只道听途说,又十分胆小,所以你不敢把事做在明处。你所说我的那些事,你只要把学校的事弄清楚了,你就不说了。我还是劝你别再有这样的小动作了。县局能把你的信转来,一是你没有署名,没法和你联系取证,二是还相信我这个校长。这样的信教育局不说天天接到么,也不会少,县局也知道一个学校总有不安分的人。既然县局还相信我,还让我主持阳中的工作,那么我要管的事还要管,而且还是你所说的那专制的做法。 前几天,广播上播了一篇文章,指出了咱们工作中有好些问题,好多学校的决定,落不到实处,不能引起有关人员的重视,或把你的小聪明当大本事。过去的咱不说了,但我发现听了文章后,有的人还无动于衷。我在此奉劝这些人一句,你不要觉得你重要,教书还行,课讲得好,抓分数,抓班级,抓竞赛有一套,但阳中离了谁也行,离了我也行。咱这学期开学初把赵天林调出学校了,这事在大会上没有说。今天我讲一下,调出的原因很简单,他不适合在中学工作了。我看咱中间有些人,也想把自己变成不适合在中学工作的老师。我今天还是那话,咱们中出现一个不适合在中学工作的老师,我请出一个,我请不出你,我走人。所以希望咱们说过的事,布置的任务你能及时的完成,而且不是用你的小聪明去应付的做。 最后刘斌摇了摇了手中那封信说,这封信给我敲响了警钟,咱们这里面不是风平浪静,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站在别人的角度想想问题,不要老算学校收了多少钱,你还要算学校花了多少钱。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再不要搞这些小动作,还是努力工作的好,力争做个适合在中学呆的老师。 散会后,好多老师心中又有些堵。可没有人再聚众议论了,要说也是几个人关了门小声的说。聪明的人也似比以前更勤了,至少比过去会表现了。 日子就到了五月中旬,说有几个职称培训名额,要升职称没有培训也是不行的,要升职称的老师便心里急,不由得议论这事。 莫船和方春华有了优秀,还要通过职称培训才可以升职称,私下里说时不知刘斌会让谁去。即便没有优秀的能早日培训了也是好事,现在去又不是假期,可以说白得了两周假。 但刘斌一直没说谁去。快到开课的前日,学校才做了决定。中三让三个人去,一个是秋建平,一个是方春华,一个倒是李愚同。 没有莫船,莫船很想去的,可看刘斌的意思,能让没有优秀的愚同去,也不让他去,便知自己说了也是没用的。就打电话到关府问自己的同学。同学说没名额限制的,能来就行。莫船就去给刘斌说,刘斌说,没名额了。莫船说,名他能报上,不影响学校名额的。 刘斌看了莫船眼说,那你去找个替课的人,你去。说完就不理莫船。莫船心里就有气,初三两个班的数学,找谁去替?再说了,刘斌不说话,就有老师愿意替也不敢替的。就窝了火,可也没有办法。 回来给尚萍梅说时,尚萍梅说,怎么事情到你这儿就这么难?愚同没优秀都去了,你倒去不成?当初优秀没拦住你,这回培训可要难你了。过年时,你也到他家去了,刘斌咋对你有这么深的成见?你也别多想了,还是要自己上的好。莫船气得也不出声说话。 春华他们去时,莫船给了钱说,让他们给他把名报上,听课的事他另想办法。方春华他们去了后,名顺利的报上了。打来电话说,只听课时要点名。这点名,不叫名字,也不叫号,而是把每个人的号贴在你的座位上,每天只看座位上有人没有,这倒还不好替莫船打掩护。春华的意思是叫莫船最好上来。 莫船两天后请了假来了。这职称培训他们是第一次参加,想不来是怎么回事。可来后听了一天的课,莫船就觉得可笑。 几百个人在一个大礼堂里,乱哄哄的听别人侃大山。这讲和听的人都没压力,也就自由,听的人在下面说闲话,叙同学情谊,交流各自学校的情况。讲的人则是嬉笑怒骂,既跳又唱的。说这就是新教育观,要在玩耍中学,游戏中学,不要一本正经,不要高高在上,要顺其自然,要能联想。然后老师们就联想到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儿孙,什么电影,对联,机器人的。 再就是嘲讽当前的中学教育,认为现在的教育就是压制人,束缚人,就是把打人当爱人,那把学生杀了不就使学生升华了吗?然后就是美国的,日本的,欧洲的教育如何,总之咱们不行,咱们的教育就会弄分数。 也有的老师倒还会自嘲,说我讲课是反对点名的,有这必要吗?我讲的好对你用,不让你听你还不行。又说今天大家能来培训也不是说我们能讲个啥,是没有办法,如果升职称不要培训的话,我给你钱你也不来。我其实也讲不了啥的,讲的也都是书上的,而且也都没用,别听我说的天花乱坠的,我也想让儿子上关府中学,上清华北大,那就要分数。没分数说啥也没用。再说了,我能给你讲也不是我水平高,不要把站在台上的人当回事,那是结构决定功能。 这个结构就是培训是由教院搞的,只要你是教院老师,你就有培训别人的资格,而只要你是中学的老师你就要被别人培训,这和水平高低无关。再说到底啥是个水平,也是说不清的事。所以你不要紧张,我讲我的,你做你的,咱们力争做到互不干扰。就是说你做的事,如说话呀,聊天呀,走动呀,不要影响我讲就行。 这老师这么一说倒有不少听的人,大家也不时的笑出来,这老师一听有笑声就说谢谢了。最后这老师说,我说的你没听了好,你听了也不要太当真,回去要听你校长的,该咋弄还咋弄。 莫船听了两天,就不知该不该再听下去。他想不通升个职称为什么要来听这些人说这些。可像那老师说的,为职称你还是来了,这便是那职称惹得祸。细想想中国这职称搞的怪,即是职称,也就是水平的反映,可也看不出有个啥水平的差异,只是利益的分配,即是利益那么谈利益以外的事就有笑了。想想教育局也有笑,一方面喊素质教育,一方面放一个关府中学,现在看来还放一个教育学院。教育学院也不说讲啥教育,只在这嘲笑现行的教育,从应试教育到所谓的素质教育都嘲笑。 大家来培训说白了为了利益寻个取乐的地方。但为这个取乐,市场的作用却已发挥了,培训费一百元,教材费三十元,大多数人还要住宿每日六元,十二天也就七十二元,再加上每日的十元的生活费以及车费和别的花费,一个人在这儿花几百多元当属正常的事。全市的老师有数万人,光这个职称培训,几百万元就这么花掉了。这些钱有的学校说报,报的话这钱就转到了国家和学生身上,又由学生转到了成千上万的家长身上。不报的话,就由老师本人负担。老师的钱也算纳税人的钱。这钱其实也就由纳税人经过教师培训不知转移到哪了。 这看似很虚的事里,却有十分丰富的经济内容。莫船不知咋想到这些,可看大家这么轻松的生活,几百万的钱就不见了。 莫船知道,这几百万背后是有不少人的辛苦在里面。只几百万出去后,得到什么没人去想,但完成了大家的各取所需。可就在这各取所需中,是谁付出了辛苦,却没有收获呢?莫船听着这些东拉西扯的讲话时,心里就有些恶心的感觉,那个听说是院长的人正在讲他的孙子把他当马骑,而他这头老马却跑不快。莫船决定走,走时,给春华说了声,有事给他打招呼。春华让他也给愚同他们说说,他们男的更好出面。莫船也就给愚同说了下,愚同说,你走。 愚同其实也反感这培训和这些教院的老师。他们其实建设不了什么,又不敢破坏,就只有骂了。愚同不相信这种骂式的讲座能提高老师的素质。 不过想到提高老师素质,愚同觉得自己又幼稚了。这样的培训同素质本就没有关系。因为有教院这样的机构,所以就要有这样的培训,好在给大家都有点事做,并在做事中完成利益转化。其实不只听的人觉得虚,讲的人也觉得虚,但它又不是真正的虚,否则这几百人就不会来这儿了。这虚妄的另一头是利益,利益成为虚妄事情的支点,所以你还必须去做。 刘斌让愚同来学习的原因,愚同可以想得来。那回掀开了刘斌套间房门的门帘,愚同实在是太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临走时去掀那门帘,让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愚同想刘斌会同自己谈点什么的,可刘斌一直没有。便想去给刘斌解释,可这事怎么去解释?说自己不是有意的么,说自己什么也没有到么?愚同知道自己会越解释越说不清,可不解释又咋行? 愚同知道这事对自己是个坎,过了就同刘斌沾在一起了,过不了的话,自己就没机会了。不过看刘斌的样子,倒什么也没发生,依旧那样真理在手,有事了也找愚同来谈。只胡桂花刚开始见了自己一低头就过去了,后来慢慢地也自然了。 这一低头最初搞的愚同有些不自在,校长和胡桂花好,大家传言的多,但没有人见过,也知这是非话,不乱说的好。可自己现在亲眼见了,就躲不过去了。不过慢慢地胡桂花自然了,大家都也自然了,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而刘斌讲起话来更强硬。那天他把告状信抖了出来,宣读并发表讲话,倒让愚同心里服了刘斌,知道这个人太会玩了。既然躲不过,那不如直面,直面还能掌握主动权。关于刘斌经济上的事愚同偶尔也听说过,可没往深处想。不过刘斌这样一直面,不论有没有反在心理上占了优势。 刘斌让愚同来培训前,叫他谈了回话。不过刘斌说的少,只说,这回要去培训的人多,你去,优秀的事你别操心,你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的。刘斌把话说到这儿,愚同自然明白刘斌是想说啥,便觉得自己以后实在是要更小心,也知权力这东西确是双刃剑,搞不好会伤了自己。 这么想时,愚同有点觉得自己窝囊,可不窝囊咋办?自己既想上就不能有情绪,稍有情绪刘斌就感到了。自己本也想回去一两日,可没有,让自己在外躲些日子或许也是刘斌的意思。虽然他嘴上不说什么,可相互见了他不会没想法的,两人还是不见面的好。 只听这些人讲课实在难受。不过人生或许就包含着这些难受的事,也只有忍了。实在不想听了,查完人他会一个人到街上转转。这两日春华也回了关南,就他和秋建平两人在。秋建平同学倒多,整日还见不了面。那天听课时在厕所见了,愚同问,还听么?秋建平说有什么听的。愚同就叫秋建平出去转转,秋建平也无聊,就跟了出来。出了校门,愚同说,听说往西走,有个山倒好,咱去看看。两人就边聊边往西边的山上走去。 愚同与秋建平平时交往不多,这人也聪明,在班子里很少说话的,也知道自己说话的份量不够。连舟上了政教主任挡了秋建平的路,他心里一直有气,自己在外人看是同连舟好的人,所以秋建平对自己其实也不说个啥的。在自己成了所谓的红人之后,秋建平也是有气之人,相互间也就更淡了。 上着山时,秋建平说,这是丧德么,这是啥球培训,你要钱就直说,东拉西扯的还查人,真是麻烦。愚同说,只要钱那咋行,也太直露了。人还是骨子里要当婊子,脸上要有牌坊,这教院也如此,咱觉得教院可恶,你听教院的老师也有天大的委屈似的。 秋建平说,你让他儿下去干干看,就知道他儿行不行。说得好有啥用,到头还不是看分数,看金钱,看权力,这个世道就这样了,就咱教师好说话,别人咋捏都行。愚同说,也只能这样了,下面的人就是让上面的人来捏的,所以没有人愿意在下面,都想做人上人呀。如咱关东县,就是由书记、县长来捏的。东西关十字本来就不大,还要修个城徽,书记、县长把名字往上一栽也算青史留名,只如老百姓骂的那样,东关是三个柱子顶个球,西关是四个柱子球不顶。可你骂归骂,这世事还是由他来折腾,有时想这世事有个啥理可讲。秋建平说,也是,人干着干着就不由得失了信心,不知怎么干下去好。 转到山上,地势倒还险要,立于顶,可看得见半个关府。山上还有个庙,修得大气,两人也没事,就把庙转了转。下得山来回校时,下午的课也讲完了,吃了饭,也无事,就拐三胡谝,日子就这么的向前掀。 好在也就两日了,今天发证让本人先填,填完后再交上去盖章,走时再领。愚同就给莫船打了电话,让到教院来趟。但到下午快领完时,也不见莫船来。愚同试着去领了两回也没有领出来。 给春华说时,春华说,这个莫船就放心的很。第二日中午莫船才来。愚同他们已填好交了,听说也盖好了章,就等明日走时领。愚同问莫船咋才来?莫船说,不让走,我咋来。愚同问,现在咋办?得找熟人。可莫船在教院没有熟人,秋建平听说了,说他陈师的老师调到教院教务处了,也管些事,咱去说说看。 几个人就去了,可怎么说也不行。莫船就问,那咋办?那人说,下期再来么。秋建平见自己也没面子的就说,你不怕花钱的话,中午买些东西去,我想能行的,要么就到下期了。莫船说,这就是花钱的事,下期还能不花钱,都是花钱这回能行了最好。 中午时,莫船就买了东西,在秋建平指点下到了那老师的家。自然东西是不要的,不过说话的口气倒不似在办公室了。问了莫船的情况,说,再忙发证那天也要来的。最后说了些别的话。走时说,你下午快下班时来。 莫船下午去时,证书章子都盖好了,拿来一填就行。莫船拿到后说,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把钱给他,看来还是钱好。愚同说,当然钱好了。秋建平说,真想不到,他当年给我教书时多激愤,多清高的一个人。莫船说,也怪不了他,这社会在变么。愚同说,也是,再高级的知识分子,没钱了也就高级不起来了。”春华说,你们别说了,还不是你逼的。那人若真正认真了,给你不发证,就送东西也不行,你怕骂的更凶,你心里还是盼他腐败些的好。 莫船说,你说的倒也在理,他若真让我下期来,我是得更恨他的,这么说,能用钱通融的人还算好人。愚同说,也可以这么说,大家都知道这培训是咋回事,是不必太认真的事,你若认真就让人嫌了。你说谁就天天认真听了能有个啥收获,没有的。 莫船说,可花几百元弄这证书能有啥用?秋建平说,没用你要那干啥,谁叫你是个教师呢?这就叫管理,干个啥给你设置个条件,要达到这条件自然要听他的。莫船笑笑说,建平说的好,谁叫咱是个教师呢,是教师你就得拿钱买这个无用的东西。 第84章 家里没钱就不要考那么高的分数 收了麦子倒真给尚萍梅分了地。给萍梅分地按说正常的很,尚萍梅是个农民,不分地咋行? 这下家里就有了四个人的地,若生个小孩就有五个人的地了。莫船种玉米时心想自己将来真的要种这地么?可现实是自己已种上了。不由得就想尚萍梅的出路在哪里?想着时问尚萍梅买教师的事咋又听不见说了。 尚萍梅说,你怎想起这事,你不是不同意么? 莫船说,你教不教书我无所谓,可我知道不能让你只做个家庭妇女,你心里也一直放不下教书这事。尚萍梅说,我也不是非教书不可的,可我总不能呆在家里拖你后腿。再说了,不教书我回来干啥?只是觉得真能买的话也是条出路。我当然知道这买教师是不好的事,可有啥办法? 莫船说,你父兄也是农民,不是有本事的很吗? 尚萍梅说,可我就怕成了一个没有本事的农民。你现在若当了官,我也不在乎了,你说凭你一个人的工资,一大家子,你能负担的起?莫船知尚萍梅也是为自己,就说,怎么也想让我当官? 尚萍梅说,能当有什么不好?莫船说,当官有当官的好处,可也有难处。有时想给你买了也好,我其实都不想干了,能用我的工作换成你该多好。 尚萍梅说,哪有这么好的事。再说了,你不教书干啥去? 莫船说,不行了,我打小工,或当个司机开汽车去,也用不着低三下四,提心吊胆。尚萍梅说,你把打工想得太浪漫了。别胡想了,还是好好往上干,就当个小学校长也把那些人神气的不得了。莫船说,要那神气干啥? 尚萍梅说,那你说人活着要啥?好了,不说了,卖教师的事肯定有,只是还没最后定下来,到时再说。 收完夏,离中考也没几天了,夏收时补了几天的课,夏收来后说是到了最后的关口,可莫船也有些麻木样,一天过的有些无言。那天傍晚,天也热,莫船没回,唐丽丽叫他出去骑车遛遛,他就骑了车出来。 唐丽丽说,咱到沙窝水库去转转。莫船说,咋想游泳,就咱两个?唐丽丽脸上有些忧郁的说,怕了么?我不会同萍梅抢你的。莫船一笑说,我倒是盼你把我抢了去。唐丽丽说,又耍滑头。莫船就骑了车带丽丽到水库去。 丽丽和莫船算是很熟了,一上车就抓了莫船的腰。后来见莫船骑得快,就干脆抱住他。莫船当时也没觉得啥,一路上丽丽也不说个话,就头枕在他身上。到了丽丽还抱着不松手,也不下车。 莫船说,丽丽,到了。唐丽丽才下来。沙窝水库现在建设的好多了,水库坝上修建了凉亭,周围也有游泳的更衣室,水库里也有游船,来玩的人也多,两人就坐下来看别人游。唐丽丽说,游么?莫船看别人游时还要换了游泳衣,在划定的区域,就说,咱别游了,也没拿游泳衣。唐丽丽也没说啥,就靠在莫船的身边看。 两人看了一会儿,丽丽说,我去买游泳衣,来了不游多遗憾。也不听莫船劝阻的就去了。莫船只好跟了过去,丽丽要了件女式的,买男式的时,问他穿多大的。莫船也答不上来,就随便挑了件。丽丽交了钱,两人拿了就去更衣室换衣服。出来时,莫船倒不好意思看丽丽,就一个人先下了水,向前游去。 莫船游泳技术好,一下子就游了好远。游着时听见丽丽喊自己,就又游了回来。丽丽说,你不管我么?莫船说,别怕的,大胆游,有我在。唐丽丽便向前游。 唐丽丽看样子还会游,只游的还不太熟练。莫船就跟在后面,离岸有四五丈远时,丽丽突然向下沉。莫船去抓,可她还向下沉。莫船用了力拉时,丽丽就死死地抱住莫船不放。莫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拖到岸边,说,刚才不是游的好好的么”丽丽有些凄婉的说,可游着游着就不想游了,沉下去,什么都就解脱了。莫船说,尽说瞎话,抱我的劲不小,让我也想死不成?丽丽说,不愿意陪我死么? 莫船说,生要比死难的多,咱们没有不珍惜自己的理由。你有心事?丽丽一笑说,好了,逗你玩,你像他们那样拖着我游。 莫船顺着丽丽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男的双手放在女的肚子下面在水中拖着女的游。莫船笑笑说,她不会游,才这样,你可会的,不过你若想这样也行。丽丽说,当然。莫船便拖着丽丽游。 拖着时,莫船的心有些动,便想刚才被丽丽抱住时的情景,不由脸红了,手也有些颤,就猛一转身抓了丽丽的手向一个僻静处游去。到了僻静处,两人呆在水中,丽丽就贴了上来,说,抱紧我。 莫船愣了下,还是抱了丽丽。唐丽丽在这六月的天里身子却有些发冷,浑身打着颤。她的肌肤光洁而有弹性,一对饱满的乳房紧紧地贴在莫船胸上。 莫船问,丽丽你咋了么,到底有啥事?丽丽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莫船。两人在水中就这么的待了好一会。唐丽丽抬起头来亲了莫船一下,说,你游,我上去了。莫船也要上,丽丽说,你别上,让我看看你游泳。莫船心中一潮,就向远处游去。 回来的路上,唐丽丽一句话不说,紧紧地搂着莫船的腰,有点叽喃的睡去。到了学校,唐丽丽说,她肚子饿。莫船就又陪她去吃了些东西。唐丽丽没说话的吃完了,说能喝点酒就好了。 回了学校,莫船放好车有些不放心的就到唐丽丽的房子去看。敲了下门,进了。她躺在床上,莫船坐在椅子上问,没事?唐丽丽闭着眼说,没事。莫船说,要是有事你就跟我说。唐丽丽猛的一下子坐起来扑进莫船的怀里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阵,莫船问,给哥说说,到底咋了么?唐丽丽说,鲁大雄不是东西,居然跟他们单位的一个女的鬼混,还说我是只跛鞋,一个忙假我们天天吵,我都不如离婚死了算了。莫船心也一惊,想不到丽丽的婚姻是这样。也不知说什么好,双手拍着她的背说,尽说傻话,为这样的事死值得么?别多想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关心你,爱你,你死了,他们怎么办?可丽丽还趴在他的怀里不起来,莫船又让她爬了一会,才把有些虚弱的唐丽丽放好,为她脱了鞋,在身上盖了条毯子。 莫船坐在床边又看了会,丽丽闭着眼,用手抓着他。她的脸有些发红,莫船俯下身子说,这个世上至少还有我这个哥哥疼你,好好睡。就锁了门,出去了。 竞赛成绩今年可以说很好。数理化英四科共有二十七人次得奖。其中有两名学生分获国家级数学和化学奖。这两人已收到包括关府中学在内的四所省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这很为阳中,也为刘斌争足了面子。刘斌的宣传已开始,为了鼓舞士气,还专门召开了一个表彰竞赛成绩大会。在这个大会上,莫船做为数学竞赛辅导老师戴了花,照了相,还领了五百元的奖金,算也风光了一回。 校园里有喜报,广播上有宣传,校门口有横幅。横幅下是获奖学生名单和照片,以及两名被提前录取学生的介绍和四所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这一喜讯已预示着今年的中考又将取得历史性的突破。 学校的广播在愚同的主持下,各类表扬稿,学习书,决心书满天飞。整个校园一日三次的播音让人无处可逃的要置身于这强大舆论之下。那两个学生的名字以及他们的辅导老师莫船和秋世清的名字也被人耳熟能详的传颂着。同时,对刘斌的颂扬也不断升级,刘斌已成为英明的校长,阳中的舵手。 就在这种宣传中中考到了。阳中和阳湾职中每年是阳湾,槐庄,青牛,麦枣四个乡镇的考点。刘斌作为阳中考点的主考,今年显得更加自信。明天就要考试了,宣传仍没有停,喜报和介绍还立在校园中。 中考成绩是半个月后出来的。虽然均分不是十分的理想,但尖子生很争气。除了那两名已被特招的学生外,又有四名同学过了关府中学的录取分数线,还有三名同学的分数在下延线的扩招之内。如果他们交钱上的话,那么阳中今年将有九名同学进入省重点高中,这无疑是历史性的突破。 刘斌为此专门召开了几次行政会,研究中考宣传工作。首先让政教处和班主任去动员那三名同学交钱上关府中学。为此学校一次性资助这三名学生一人五百元。其次要印发喜报,发往学生所在的村,组,以及原来就读的小学。还要组织宣传车,在整个阳湾地区广泛宣传。再一个就是要印制宣传品,介绍阳中这几年的发展现状和取得的成绩,同时介绍近几年考入重点中学的学生,竞赛获奖的学生。介绍学生时要有照片,要有村组,父母的姓名。然后在阳湾及周边乡镇广为散发和张贴。 用刘斌的话讲,只有把取得的成绩宣传到位了,才对得起我们为取得的这些成绩流洒的汗水;才有助于增加我们的自豪感,增强我们再创佳绩的自信心;才有利于凝聚人心;才能为我们下一步工作打下良好的社会舆论基础。就这样初三全体老师,在校办室,政教处,教务处的领导下着力进行这一项工作。 于是装扮宣传车的,印制喜报和宣传品的,动员那三名学生上关府中学的,结算成绩的,一时间大家都忙了起来。莫船被分在动员组,被动员的学生比录取分数线低六分,按去年的标准,他至少要交六千五百元才可以上。莫船和他的班主任,还有他的化学老师去看了后,家是穷的。母亲有病,父亲外出打工挣钱,还有一个年迈的爷爷和一个还读小学的妹妹。 看着这个残破的家要为上高中拿出六七千元,无疑是不可能的。即使正式考上三年高中的花费也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班主任讲了一旦上了关府中学的辉煌前程和巨大利益,可那个叫秋少军的学生不出声,他的父亲也不出声。他们也问不了什么只有回去,给他们组的组长李红军说了情况。 李红军说,他父亲总要表个态么,到底上不上?于是又来催促秋少军的父亲表态。那父亲说,关中是好的,可你们看我的情况,上个阳中都出力。李红军说,你可要好好想,这可是孩子一辈子的事。你先表个态,咱们一起想办法。那父亲说,能有个啥办法?李红军说,你同亲戚们先说一声,这投资可是一定有回报的,你自己再找些钱,学校再想些办法,你看行么?那父亲说,上,当然想上,可三年不止这六千多元,还要花不少,考上大学还要花,我借一回行,回回借人就难了。李红军说,那你到底是啥意思?那父亲说,行了,我再想想办法,再给你们说行么?李红军看也只能这样,又叮咛了下,几个人才离开。 走在路上,一直没有开口的莫船说,以秋少军的情况,倒底是上不了关府中学的,他的成绩到别的高中还是高分,可能还能免些费用,若能上个高中也不失为上策,他一定会考上大学的。若硬要上,就把这学生苦了,把家苦了,结果还未必好。李红军说,咋能这么想,上关府中学也是为学校着想,他不能只想他自己。 莫船说,可也要看实际。班主任说,唐校长负责这事,问我时,我还话说的硬,这可咋办?李红军也骂道,日他娘,没钱你就别考这么高的分数,我也运气差,怎么就把他给我分来了。莫船说,咱回去实话实说,说这学生情况特殊上不成就行了。李红军说,你能,你给校长说去。莫船也有气说,咱别把为自己的事说的好听,不就是一个学生上学的事么?李红军也有气,对莫船说,那你就不来了么,你来干啥?莫船一气骑车先走了。 三个学生里面,两个有问题。但最有问题的还是李红军包的这个学生。给唐长明说了,唐长明给刘斌也说了。刘斌说,咱喜报都印好了,要给家长讲清楚,不要只顾眼前利益,要往长远看。老唐你负责这事,把大家召集起来,研究下,看怎么好。咱不能因这事,影响到学校的全盘。 唐长明就把人召集起来,让具体谈谈情况。另一个有点问题的学生,父母也积极,只钱上有问题,也在想办法,只要把钱的问题解决了就没问题了。最难的是秋少军,家里穷,父母也不积极。别说关府中学了,上一般高中也有困难。唐长明听了说,事情就这样子了,咱现在至少要把工作是做到,父母孩子都要想上,筹钱的事大家再想办法。莫船说,今年这六千想些办法也就解决了,可还得为以后想想,他明年怎么办? 唐长明打断莫船的话说,不要想得那么远,重要的是他今年要上。莫船就不说话了。 结果唐长明带人又去了回,回来说同意是同意了,就是钱难找,家里只能找到一两千元。结果又开了个行政会,讨论的结果,一是发动全校师生捐款。二是到秋少军的所在的村里去,同村上沟通一下,看能否帮助些。三是给镇上和教委说一下,看能不能也资助些。这三个决定出来后,就又分头行动。 期终考试后天就进行,现在得把捐款的事按排了。刘连舟就召集班主任会,校办室写了捐款倡议书。决定不搞大会了,各班自行捐款,明天下午把捐款交政教处,老师也一样。 莫船看时,老师的捐款有五元的也有十元的,五元的多。莫船心里有些难受,对刘连舟说,这不是害学生么,大家都这么把学生向前推,谁想他以后的路怎么走?刘连舟说,你挡的住么?你挡不住,我也挡不住。而且不但不是害学生,还是关心学生的壮举,义举,你别聪明人尽说糊涂话了。莫船说,我是糊涂人说了聪明话。唉,我捐十元。 学校师生共捐款一千八百多无。秋少军所在的村也觉得是好事,但村上实在是没有钱,可以在秋少军上学以后,免他家的提留款,现钱是拿不出来的。镇上和教委的态度也在两可之间,而且钱也都紧张。再说,以什么名义呢?象这样的家全镇有不少,有些大学考上的都没法上,何况一个高中,看来也不会拿钱出来。三个决定,还只是学校多出了一千多元。刘斌也有气,说,还是得让他家想办法,这回唐长明,周连生,刘连舟,李红军和班主任都去了。 但他们去时,秋少军的父亲说,不上了,不上了。你们也别来了,我家的少军不上了,他已到关府打工去了。我们上不起,孩子哭了好几天,你们也别再来了。 秋少军人不在这是唐长明没想到的。周连生说,学校做了大量的工作,发动捐款,已为秋少军筹了两千多元,村上也支持,说秋少军上学后,免你家的提留款,你说大家这样是为啥?秋少军的父亲双手头一抱说,谁叫我没有本事。唐长明说,学校的两千多加上你说可以找到一两千,也就差一两千元了,你再想些办法,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呀。周连生说,你再想些办法,学校派人到关府中学说说,看能不能减免些。 秋少军的父亲说,你们的好心我知道,可,唉。好,我再想些办法,再劝劝娃娃。 第85章 天堂再好也是人间的 放假后所有的宣传已开始,九个省重点高中的宣传也搞出去了,但秋少军的问题没有解决,关府中学根本不理这事,正式考上的都有上不起的,何况是扩招生。周连生回来给刘斌一说,刘斌气得也骂道,这世道穷孩子咋念书。最后刘斌提议,学校填资,其中他个人出一千,学校出一千。他说,咱不能眼看着一个学生因钱就上不了好高中,说不定秋少军真的是个人才。 这提议提出后,大家都不说话。周连生过会说,这不妥,这个先例不能开,咋能让你个人出钱。唐长明说,困难咱资助,捐款都可以,可这样算什么?咱这回宣传,正面的效果大,可也有人说风凉话。刘斌说,怕人说风凉话,还怎么干事?谁想说就说去,这事就这么定了,如果大家觉得学校出的多,我可以再多出些。明日老周,你去把秋少军和他父亲叫来,带他们去关府报名。大家见校长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就不再说什么。 可秋少军真是去关府打工了。给刘斌讲时,刘斌让周连生和秋少军的父亲去关府一趟,找见秋少军,顺便也把钱带上,找见后就直接去报名。周连生有些怨气,但还是去了。 秋少军在一工地打工,找见后,人晒的黑了许多。周连生说了情况,他想这个学生要说些什么感激的话。可秋少军半天没话。周连生说,要么咱现在就去报名?秋少军说,我不上,学校的好意我领了,你们回,我还要干活。说完,转身就走了。 刘斌听说秋少军拒绝上学有些不信。他问周连生,你没给他好好讲么?周连生说,我该讲的都讲了,他就是死活不上,你再讲,他就不理你了。刘斌说,你再去一趟。周连生说,我看算了,咱为这个学生费的事太多了。 刘斌说,那好,你去。周连生走后刘斌找来愚同和连舟,让他两人到周连生处问了地址,再去一趟关府。两人问周连生时,周连生没好气的说,有这必要么?但还是说了地址。他们走了,周连生说,白跑一趟。 最终秋少军没有上关府中学,他上了关东高中,三年后,考进了一所军校。 宣传取得的效果还是明显的。假期补课的人数明显增多,外校也有不少学生转入阳中,这表明阳中的教学质量向前迈了一大步,阳中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品牌效应。 放假前,学校让补课,莫船不想补课,他想好好休息一下。可刘连舟劝他,愚同也劝,说,你这个明白人,咋就看不清。而且校长说要到华东五市去,你不补课咋去?莫船说,去不去无所谓的。这事让尚萍梅知道后又劝了他,说他不想去上海,她还想去呢。他才留下来补课,现在莫船也算初三骨干教师了。 去上海的事是在补课的一周后宣布的。 刘斌把没有补课的老师也都叫来。开会时刘斌的情绪很好,回顾了一年来的工作,讲了阳中的变化和成绩。然后说,咱说谁逮兔子谁吃肉,这个兔子就是成绩,现在所有的成绩都出来了,每一个人的分数也算了出来,谁逮到什么兔子也清楚了。今天叫大家来就是吃一回肉,虽说县上不让集体外出,但我还是决定带大家到华东走一回,算考察学习,咱一年辛苦实在不易。 那么谁去呢?本想人人去,可经费有限,也只能有所选择,用什么选择?就用成绩。学校的意见是初三教师全去,初三是咱质量的窗口,初一初二教师按各人的得分多少,从高到低取。咱把事做在明处,要么你去不了,又在背后乱议论。而且同等条件下,管理人员去,竞赛老师去,班主任去。咱打算去一半老师。在这个范围内的,该去而不能去的除外,差多少补多少。加上有些老师要带家属,人数可能要上几十人。咱去的老师的补助标准是车费,住宿费,门票学校全包,你个人只掏一个生活费,时间大约十天左右。 按学校的标准,可以不讲成绩去的老师有三十五人,其中明确表态不去的有七人,还有四人拿不定主意。那么至少要补三十名老师,这时就搬开成绩册,由高到低取了三十名教师。这三十人中,又有五人不去,三个人拿不定主意。便又依次下延,取了五个教师。让拿不定主意的,至少在明天中午以前见话。 莫船就有些拿不定主意,去肯定要和尚萍梅一起去。这一去,两人至少要花快好些钱。,莫船不得不想这个问题。可跟尚萍梅一说,她倒很积极,说一定要去的。说到钱,她说钱不是问题,不让他操心。可莫船说,既然要去就不能让尚萍梅去她家里拿钱。莫船也就找了一千多元,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方春华又去跑调动了,自然去不了。丽丽做为特长辅导老师可以无条件去,可她开会时就没有来,莫船知道她根本无心于此。 几个人在一起呆了这么多年,莫船也知道丽丽喜欢自己,其实自己也爱和她在一起,可也都知道不可能,剩下的就只是在平时生活中多了份关心。若丽丽的婚姻好,她的心就静了,若像丽丽说的那样,鲁大雄就把丽丽的心伤重了,她的心也就乱了。不知她这假期怎么过。本来还想放假前同丽丽说说话的,可一搞那宣传,自己也忙,丽丽又是一考完试就走了人,总结会都没有参加。唉,想想这些,莫船不由得叹了口气。 最后去华东的人数定在五十四位,加上带的家属共有七十多人,算是一个很大的团了。 于是在第一阶段补课结束后,就开始出行。为了出行有组织,走的那天上午就让大家到了,而且连着开了两个会。讲出去以后的组织纪律和各种注意事项。并且成立了这次外出的领导小组,刘斌是组长,副组长是两个副校长。下面一共分了七个小组,路线组由尚军其负责,路队治安组由刘连舟负责,车票组由李红军负责,门票组由常宝平负责,住宿组由秋建平负责,联络组由李愚同负责,后勤组由杨建设负责。这七个负责人为小组成员。又把中青年老师划归到这些小组中。 组织建全后,强调的一个意思就是出门听指挥,你不要因你一个人影响了整个团队的安排,计划。同时带家属的管好自己的家属。经过刘斌这一番安排后,下午就出发。 虽然阳湾有车站,但要有坐票还是要到关府去坐车。车票组的老师已买好了车票,说上车前发。车是下午六点半的,第一站他们到杭州。 大家是五点到的关府。到了关府,大家将东西背到火车站的候车室。唐长明发话说,自由活动四十多分钟,五点五十在候车室发票。莫船的兴致不是很高,上海,杭州他都去过,那份新奇就少了许多。只尚萍梅还算出远门,觉得要准备的东西不少,也便拉了莫船去买东西。 到门口碰见连舟和愚同,红玉有小孩子,肖明侠去过上海,假也不好请就都没来。他们几个到了一个商品批发城买了些东西,完后又吃了一回饭。愚同说,这回可要吃饱,以后几天吃饱的机会就不多了。四个人就很好的吃了一顿,边吃边聊。 莫船说,愚同我都服你,你一天跟着刘斌是咋下来的?别的不说,你看光为了一个秋少军费的事。愚同说,这也是校长让人服的地方,他为有些事费的精力你想都想不到。他的斗争精神强,认准的事,不到彻底无望,不会放手的,有时想刘斌也不易。 刘连舟说,可他又何苦呢,也四十几的人了,能好到哪里去?莫船说,你咋能这样说?连舟说,在你们面上我再不说,我不憋死了。这么个小主任当的我都有些受不了。下村宣传时,我臊的不行,啥叫王婆卖瓜,我可领教了。莫船说,但实际点讲,阳中自刘斌来后是有了不少的变化。他的魄力就在于把许多并不多么有创意,但别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不好意思做的事,他做了出来,就象教务处的教案改革一样,只是厚本子拆成单页而已,可你听起来,这改革力度大的不行,实质的变化倒也没有。 愚同说,你想要啥实质的变化,学校不论咋变,也就是教书,分数,考学么。校长的确有过人之处,但也和大家一样,只能世俗的看,其实看透了也没啥的。莫船说,不是老说是历史性的突破么。愚同说,是历史性的突破,世俗中的事也可以这么看。 连舟说,现在都没有人说话了,就他这只老虎在说,别的人都成绵羊了。莫船说,就这,校长不是说,一个集体有没有战斗力,主要看的是这个领头的是老虎还是绵羊。愚同说,有时我也问自己,这样没黑没明的干,何时是个头,可想想能有什么头,没有的。说刘斌怎么样,谁来当也只有这样了,不这样了就当不好。社会就是这么看的,你看今年一搞宣传,光来阳中补课的学生就多了近百人,谁还能说什么,刘斌是太知道大家要什么了。 莫船说,也是的,抓住这点了,别的都就不重要了,即使出点问题也是改革与发展中出现的,是正常的。刘连舟说,你这回倒说了个明白话。好了,咱们吃,别迟了又让人说。几个人就快快地吃了饭。 到候车室时快六点了,也开始发票,马上就要检票了。可已开始检票时还有三个老师没有来。其中一个还带了他的女朋友。等他们急急忙忙的跑来刚站定,刘斌问他们几点了。一个老师还没有反应过来,看了下表说,六点十分。刘斌说,我以为你们几个眼瞎了,不会看表了。亏得这是火车,要是汽车的话早来会,到哪儿去找你们。那几个老师不由得低了头,当时周围有不少人在看。刘斌骂完后,气哄哄的检票进站了。 上了车有半个小时后,老师们才安顿好,这时车已过了阳湾。深夜时车到了省城,有的老师已睡了。刘连舟领导的治安组一个任务就是在车上,特别在夜间行车时,几个人轮流的转转,看有没有问题。 省城的灯火辉煌还是让萍梅兴奋了半天,过了省城后,她也困了,就枕在莫船身上睡去。莫船倒没有睡意,想自己毕业后的生活,的确是太快了。大二时自己离开关府到全国转时,还满身英气,可不过七八年的时间,一切全变了。明天如同这没有灯光的夜空,让人什么也看不见,即使到了上海和杭州又怎么样呢? 莫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早晨萍梅摇醒他时,天已大亮了。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就去洗了脸。这时洗脸刷牙的人就多,上厕所的人也多。莫船一直觉得火车是中国社会的一个缩影。许多问题会在火车上凸显出来,比如水,比如厕所,比如说秩序。人多到超过了环境承载时,许多问题就不是人的修养和道德问题,人也就慢慢地变了。等莫船上了厕所,洗了脸似过了很长的时间。 萍梅已洗了,两人这才吃早饭。来时也没有买别的东西,只买了几袋火腿和一箱方便面。吃了早饭后,萍梅的情绪就有了,哼着歌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村庄和田野。八月初的中原大地,玉米已很高了,整个田野也一片望不到头的绿。莫船把手搭在萍梅的肩上,不时的给萍梅说着一个个闪过的城镇的来历和故事。 萍梅来时带了两条裙子,还有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红色的t恤衫。这时她就穿着这件红色的恤衫靠着莫船听他讲那些事。听着时,萍梅有了种幸福感,觉得嫁一个无所不知的男人就是好。她不由得转了身在莫船的脸上亲了口。 莫船倒脸红了,也看了眼正听他讲的尚萍梅。她的身材很好,皮肤也光洁,看着时莫船也有了种冲动,就把萍梅搂的更紧些。心想生活还是轻盈些好呀。像刘斌说的,只要你好好的工作,安心的工作,别的事学校为你会考虑的,自己一日想那么多事干啥。 也是的,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他们到杭州时是个清晨,到的这时间有些不好。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大家也都累了,可现在没法休息。路线组的意见是找个旅馆先住下来,放了东西,歇会再转。这样也好,可怕没有几个小时不行,搞不好,今日倒游不了西湖。 于是刘斌决定,原地休息会,吃些早餐,车票组联系到西湖去的车,游了西湖后再找住处。大家也就这么在车站广场呆着。 可去西湖的车难找,找了半天也没有结果。最后决定坐公共汽车到西湖。这公共车自然不能一回都坐上,就说到了西湖等,等齐了再统一行动。莫船和萍梅是第三趟到西湖的,这时还有不少人没有来就只有等。对西湖莫船游过,知道怎么游的好,但人不齐,也不好离了队伍。可等来等去不见最后几个人来,过了有二十分钟,这最后一拨来了,可还差三个。又等了半天,仍不见来。 大家便就心急,刘斌也是,就让愚同留下来等,别的人跟了刘斌开始游西湖。游前刘斌说,现在快十点了,西湖大的很,你别胡跑,不要想什么都看,跟我走就行了,万一走散了,咱下午三点就在这儿集合,最好是跟我走。 于是大家就提了东西走。虽说东西不是很多,可火车上吃的饭那实在,在西湖转了一个多小时便就累了。而且也没法看似的,到了一个景点,二话不说就照相,照相完了就走。就这么走马观花的到了一点多,尚萍梅已有些受不了,说,这叫逛么?还不如坐那儿看看也好。莫船也累,就带了萍梅离了队伍,到堤边的树下歇着。可不歇还好,这一歇肚子也饿了。就吃方便面,喝些水。 莫船抽着烟看湖面上别人划船。莫船说,夜游西湖挺好的,灯光,水波相映,不过所谓的人间天堂也就这样了,坐在阳湾的沙窝河水库边会有比这好的感觉。尚萍梅也没了兴致的说,你看别人打了伞,不急不躁的那才叫逛,咱们这就象要完成任务似的。真的是乡巴佬进城不成。 莫船一笑说,你算是看来了,这就是一件任务呀。这也是阳中的风格,就是到了天上人间,这样的风格也不能丢。两人就坐着听莫船讲有关西湖,有关杭州和浙江的一些事,听着时尚萍梅烦躁的心倒静了,说,这浙江听你讲小小的省,可真的是人才济济呀。莫船说,这块地方不简单。两人也没有再去逛,就这么说着话就到了两点多,两人就离了西湖,在背街处寻了一家馆子,别的不敢吃,就吃面,可吃的尚萍梅直叫难吃。 吃了饭,两人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到了集合处,找个树荫坐下歇息。尚萍梅说,这城市有啥好转转的,不到黄山,三峡,草原去,尽跑这儿。莫船说,黄山再好,它也只是山而已。山天天见,杭州,上海可不是天天能见到的。 到了三点来的人已不少,到了三点半时,大家就都到齐了,只说校长们还在吃饭,就又等了下,快四点时才齐。人齐后就说去住宿。西湖边肯定贵,只有到远点的地方去。可又不知到哪里去的好,校长便批评了住宿组,说早就应着手考虑这事,到现在人齐了才弄。 秋建平说,我又不知到哪儿去找,我们组的人也找不见,让我咋办?刘斌听秋建平这么说也有了气的说,我知道的话,要你干啥?秋建平见刘斌铁青了脸,也就有气归有气的带了他们组五个人去找。校长等了会也无聊,就又派愚同这组也去找了。然后他就叫了几个人坐在地上打牌,大家一看这样子也就只有等了。 半个小时后,秋建平回来说,找到了,刘斌就带人去。去看了看,条件不是很好,一个人要二十五元。刘斌觉得贵了,问,这么多人不优惠?秋建平说,这已优惠了,人少的话,不低于三十元。刘斌说,那就算了,再找找看。就带了人离开了那家旅馆,到了一个商场的门口坐下。刘斌又派了好几个组去寻找,大家坐在这儿等消息。 这回等的时间有些长,大家就有了议论。尚萍梅拉着莫船已逛了两回商场,也不见有消息。在外等的老师有打牌的,说闲话的,无聊的四处游走的。一个多小时后来人说找到了,一个人二十元。但路有些远,大家走了好久才走到。看了下,条件还不是很差,也就住了下来,这时已快八点了。 住时,大家便自由的组合住了。两人间的多,莫船和萍梅也进了一间。萍梅放下东西就去洗时,听见外面叫。出来一看,刘斌又发火了。让唐长明给安排住宿,唐长明就点房号,叫名字。男的一住,女的一住。莫船和萍梅就被分开了,萍梅有些不快,莫船也是,同来的夫妻们自然也是。两人的东西还在一个包里,也就有些麻烦。但也只能如此,等两人都洗了,换了衣服。校长传下话来,说现在自由活动,十点钟老师在207室开会。 大家洗了下都才有了精神样的,就相约着到外面去走走。莫船不知去哪里好,但吃饭是主要的,就又到了一家馆子吃了顿。只这回倒还吃的好,要了三个菜,喝了啤酒吃了米饭。吃完后,尚萍梅就挽着莫船的胳膊在街上走。萍梅倒生了许多柔情般的依偎着莫船痴痴的笑,问,这就是人间天堂杭州么?莫船说,不象么。天堂再好,也是人间的,也就这样了。萍梅说,这时若能走在苏堤上该有多好。莫船说,你还挺浪漫的。萍梅说,咱俩当年谈的时候可没有花前月下过。莫船就笑。两人这么转转就快到十点了,就又走了回来。 刘斌没有出去,十点准时开会。开会时,还有五个教师没有回来。刘斌让记下这五个教师的名字。开会的议题有两个,一是明天去哪里。是按原计划,过南湖到上海,还是象有些老师说的,到绍兴转转由宁波到上海。 如果这话是来时问的话,去绍兴的老师会不少,莫船心里也想去看看。可一日杭州让不少人已不舒服,就都说直达上海,南湖都没有必要停了。二就是重审纪律,出门一定要听指挥。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说,拖大家后腿的事不做。 正说时,那几个老师来了。刘斌问,要离队的话,现在还可以,费用自理。咱说的话老当耳旁风,要留的话就表个态。当时的气氛就有些沉,那几个老师还是表了态,愿留下,听指挥。 第86章 车上没有学生了也还得拉呀 第二日就买了火车票直达上海。 到上海时有半下午,只有住下来。大家就在火车站等住宿组的老师去找住处,大约一个多小时,说找到了。不过上海的到底是贵,价钱虽也是二十元,条件却比杭州的差多了,而且这地方难找,带路的人都把路带错了两回。 找到后,刘斌没说什么,大家也不好说什么。这儿多是四人间,三人间的,唐长明又如排桌位一样,给大家排了一回。排的好多人又不舒服。出门本图个愉快,可也只能如此。 这回住好后,时间还有的是,刘斌就说带大家到外滩去转转。看地图也不远,于是几十个人就跟着校长走。 这会的刘斌倒很有派头,戴了墨镜,挎了手机,精神的走在队伍前面。大家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反正是边走边看边说,谁也没太在意。毕竟也好奇,一行人倒不知累的拐到了外滩。 到外滩时,天已黑了,人也累了,好多老师也没吃东西,只这外滩的夜景倒好。好多人站在黄浦江畔,心绪有些动。这江水,这灯红酒绿的世界是很能淹没人的。 萍梅不知咋搞的,跺了下脚,一个鞋跟掉了。来时想着不登山,也没多带鞋,谁知鞋跟掉这儿了。莫船就带尚萍梅到南京路买鞋。南京路上的鞋自然贵,两人走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家背街的小店,见有四十元一双的休闲鞋,虽不很好,价又讲不下来,只能买了。 脱下脚上的鞋,扔了可惜,提着可笑,可还得提着。到了外滩,大家还在看,在议论着上海的百年沉浮。大家还说明日到浦东看看不知变成啥样了。照夜景相的老师不少,莫船他俩也照了张。大家又嬉闹了一阵,年纪大的老师就说回。一说回,大家的困乏又来了,便都说回,于是就往回走。 刚开始时,没人太在意,可走着时,有人说不对了。说来时见什么来着,大家才发现的确走的不对,可没有人知道怎么走的好。 于是说向这边拐的向那边的拐的都有,最后说向这边拐,拐过来走了阵,又说不对。又拐回去,再走,还是不对。 时间就越来越晚,问出租车司机,问行人,可那旅馆太小,没人说的清在什么路,就只是胡乱的边走边问,可转了一个小时多,还没有结果。想议论也没有气力了,大家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上海的小弄里,神情便都有些黯淡。 看样子,今夜要在上海的街头流浪了。 这逛的到底是什么,有的人就气恼的说。 刘斌也气,就训路线组的老师。训完了,又摸索着向前走,也问人,也走,可终究是不对。这时天又下起了雨,几十个人就这么疲惫不堪的在上海的雨夜里乱转着。 不过还是老天有眼,快十二点时,碰见一个人,问时,这人居然就是这家旅馆的。他说,你们怎么还在这儿转,旅馆就在路的后面。于是大家才回到了住处。 所有的人都累的趴下了,好多人晚饭也没有吃,尚萍梅回到屋子里没有洗就睡了。但刘斌这时坐在这家简陋的旅馆里,又恢复了镇静,他说开个会。莫船被通知时,觉得这刘斌真是精神,可还是去开了。 刘斌说了这两天的情况,批评了路线组和住宿组,说了要注意的几点事项。最后说,明早八点出发去浦东,晚上坐船去苏州。问大家还有什么么?也没人说话,就四散歇了。 第二日,所有人起的都有些晚。起来后,就抓紧洗漱,吃早点。吃完后,出发时,一个问题是现在退房,还是将包留下。现在退了房就得把包背上,现在不退,转完浦东后就又要返回来背一次。若转的晚了,过了十二点,又还算半日房费。想了想还是让大家背了包,退了房。 坐车去浦东时,尚萍梅的兴致有些低。莫船说,别这样,就当一回锻练不行么,这总比长征好些?尚萍梅说,长征时虽苦些,但大家还知道去干啥,你们搞的这说是行军不是行军,说是旅游不是旅游,也不知是在干啥。莫船说,就这样了,你急你愁都没用。尚萍梅说,咱走,哪怕少转些也有个心情。莫船说,这不好,也不行,除非咱不跟他们出来。现在来了,他还说要为咱的安全负责。你也别有逛的想法了,走哪算哪。 尚萍梅说,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来,这不是花钱找罪受么?莫船说,都一样,可既来了,就想开些。尚萍梅就不出声的跟着大家走。 到了浦东,发展的气势和一座座高楼的确壮观,大家也就一路看,一路感叹。这一转,一看的就到了中午。浦东的饭馆又不好找,好不容易找了家,几十个人吃完又过了好长时间。 没事的老师就放了包,坐在草坪上打牌。莫船看着时心想,这些上海人见了这群人不知会想啥,想想也是,坐那么远的火车就好像为了在人家的草坪上坐坐。 吃完后,又转了转,还去看了那个号称东方明珠的电视塔,完后就说去苏州无锡南京的事。有人说坐船到不了苏州的,刘斌说,那扬州看能去么。要坐船就要到十六铺码头去,这又倒了几回车。几十个人到码头,很费了时间。 在车上看阿拉上海人也就那样子,除了拥挤不知有什么好。所有人到码头时已五点多。就去买船票,最近的一班船散席的票已不卖了。买仓的话又贵,刘斌也不同意。就又等,买了八点钟去南京的票。还有近两个小时,大家就四散开,吃饭的吃饭,闲转的闲转。萍梅说她没有胃口,莫船还是买了两份盒饭,俩人吃了。看萍梅有些疲惫的样子,莫船说,真是难为你了。萍梅笑笑说,没啥的,只要有你在身边,就没啥。 坐上船时,天已黑了。既然是散席也就是没有个正经坐位,大家也就散乱的四处寻了地方坐。好多人在甲板上看上海的夜景。想想也不易的,不论怎么现在也算到过上海滩的人了,这是好多人一生来不了的地方。可看着时,不知见过这样的上海后会让人有什么变化。 船渐离了上海,夜风也大了,好多人也去歇了。萍梅有些困,却不回去,就在甲板上靠着莫船让风吹。坐着时,愚同来了。莫船问,忙坏了?愚同说,你都看见了,就这样,腿跑断了也是这样。还是跟旅行社好,一个人不可能对每个地方了解的,所以才有专业之分。莫船说,去苏州坐车很快的,没必要坐船的,这去南京后又要折回来。愚同说,这由不了别人。莫船说,校长也不易,昨夜在那小弄里,我看校长也烦躁的不停地吸烟。愚同说,当然了,他的确不易,这不是阳湾,并不能全由他呀。咱人在上海了,可只要有他在,还是走不出阳湾啊。莫船说,你这说的好,不论咱走到哪总走不出阳湾,我们是到不了上海的。愚同说,我只觉得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苦,子女还好心叫出来散散心的,可都折腾的够呛。莫船说,愚同,想过以后的路么?愚同说,想又怎样?刚干上时,还有心境,这会已淡了。别人与自己终是不同的,世俗有它的规律。 莫船说,刘斌是聪明呀。愚同也笑笑说,他何止是聪明,是太聪明了。在他的脑海中,学校是一盘棋,每个事情出去,都会一石二鸟,甚至三鸟,所以他有很多道理,咱们说不过他。就拿这次出游来说,也不过是他大棋盘中的一个环节,甚至出游中的许多事情都是大环中的一个小环。用出游对没来的老师是个刺激,对来的老师是个肯定。现在你觉得没意思,等你回去以后,把那些照片给人一看,就找到感觉了,这么远的地方能来一回真的是不容易。刘斌比你我了解这一点。再一个就是钱的问题了,没有说给一个老师补助多少钱,但钱是花出去了,你说刘斌不知道吃好些,住好些,少让大家受些罪?他当然知道,一次出游在刘斌的脑海中不知想过多少回了。你再把学校的事通盘考虑下,你就知道刘斌有多聪明,刘斌带大家来是在工作,而我们是在玩。 说到这里,愚同给莫船一支烟,说,可看看周围的俗世,咱们又能说什么呢,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只有钱才能解决好多问题。我也明白我的处境,我是让不少人生厌的,大家也想看看我会有个啥结果。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什么也没有抓住,就抓住了刘斌,可也是一根随时会断的稻草。 这时船不知行到什么地方了,两边倒有不少的灯火。天也更凉了,莫船把萍梅搂的更紧些,说,你倒明白,我想要和你说的也是这。你终是上了,大家也就没话说了,若没什么结果看热闹的人会不少,班子里的好多人,我看对你有意见。有时想想,也无趣,斗来斗去的都为了啥。 愚同说,还能为了啥?司马迁早就说过了,为了名利么。教书也不过七八年的时间,人心却散了。有时看你那样子,也盼你上,你清高又有什么用,可上了的日子也就这样,除非咱能找到另一个价值点,像袁春林一样,只把教书当副业,可咱又做不到。不上的日子你也看到了,心是太轻了。莫船说,我也是,常常有找不见北的感觉。按理说,心该收了,本以为教书还好,那怕就是在天堂做个马车夫,可现在看这马车夫也难做了,也就无法安心,萍梅的工作又是那样,想想你和连舟也算踏上路了,可一天也不快乐的。还有春华,她的调动也不知咋样,丽丽的婚事也不好,工作也不顺,生活是越来越没味了。真没想到教书会成这个样子,只要分数,不要学生,我现在想和学生说句话,都没个时间,没个心情,你说还怎么去坐马车夫,车上已没有学生了。 愚同说,是咱们最初把教书想的太好了,它就是件事,是一件为分数的事,这里面其实没有学生的,可咱们把学生看得重了。可车上没有学生了,这车还得拉呀。肖明侠也好,可娶了她倒把我拴在阳湾了,只有上了,不说了,睡,明日不知又咋折腾。 到了南京后看了看,就又拐回去看了无锡和苏州。按说南京、无锡、苏州多好的地方,可萍梅没了心思,莫船也没了,照的相上笑的都有些不自然。 后从苏州回家的,一路上,萍梅很少说什么,只默默跟着大家走。回到家,她就回了娘家,莫船他们第二日就开始补课了,假期也就这样的过去了。 收假后,春华的眼神告诉他,调动的事又没有成。他都不好问了,春华一天到晚也不说话。唐丽丽也是,一个多么活泼的人,一下子没了声音。上完课,就钻在自己房子,连班也不坐了。看着她们时让人心里就难受。几次想问,一提话题,唐丽丽就岔开,叫到外面去散散心,丽丽也没有心情。 同莫船好的宋老师也调出了,赵天林没有进得了阳中。愚同给他说,他同刘斌说了回。刘斌说,赵天林不调出,会出事的,他两回见女生半夜从他房中出来,刘斌让愚同别管这事,话就封死了。过后,还问谁让他问这事的。愚同还不好说是赵天林,就说,听说了,就问问。 宋老师在莫船看来是个极聪明的人,书也教的好,刘斌做的事,他一眼就能看出刘斌的目的,有时也就爱说两句。就这爱说两句,让刘斌受不了。宋老师给他讲,刘斌算给他留了面子,给他打了招呼,让他调走,他只有回老家了。 莫船说,照你这么说,我也危险,我不也爱说两句。宋老师说,莫船呀,你不一样,为一个优秀局领导都能打招,刘斌明白这点。你那么好的条件咋不上呢?我比不了你,没有人,又有这张臭嘴,年纪也大了,平时图个痛快现在倒好,阳湾也待不住了。我这回为调回老家可费了事,花了两千元,基本上是一里一百元。 莫船说,你们一个个都走了,这学校我还和谁说个话。刘斌看来这回手下的重了,你走了,老韩走了,温志强走了,连秋江海也走了,我看下回就挨上我了,他够狠的。 宋老师说,别这么看刘斌,他干的不错,学校井然有序,质量连年上升,福利搞的好,还带教师到上海杭州去。做为一个校长,他没有错,只他要的不是我们这些人,咱总站在一个教师的学生的立场看问题,这不行的,你要站在校长的立场看问题。你好好干,你啥时当了校长我再来。对阳湾我还是有感情的,我待了十二年呀,阳湾是个好地方。莫船听着,心里有些苦涩。 新学期又添了不少新人,看这些新来的老师那份拘谨,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他们每个人能来阳中,费的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他们是到了一个好学校,一个名校来了,他们自然是带了无限的憧憬,可这憧憬慢慢会淡下去。 同方春华说时,方春华狠狠地说,你说国家咋了么?来这儿又不是为了当官,还不是教书,这样为难人干啥?平时说起来好好的,可你就是办不成。莫船说,还说你从外县调,宋老师从阳湾调到他老家北流,也就二十几里的路,花了两千元,用宋老师的话说是一里一百元,你说宋老师图什么大的利益呢?这还是从好地方向不好的地方调,可就卡你,不卡你卡谁?啥事按你的意思来了,要领导干啥?你还跟他理论正当和不正当?在领导看来,权力是什么,就是要他点头,来时不要你,走时不让你走,看你咋样? 春华有些默然的说,今年又变了,说第一学历要本科,这不是说心海没希望了么?听说县上还卖教师,你说一个师院英语系毕业的比不了一个买来的教师么?莫船知道春华说的有理,可有理是站在你的角度说的,他们要了你,谁给县上那几万元钱?教书谁教还不行,你以为就你师院毕业的能教,别人就教不了?可莫船不知说什么好,只说,春华,现实就是这样,也别想这么多了。春华有些暗然的说,光叫咱们爱国,爱国,可国家在哪儿呢?谁关心过我?莫船看着春华越说越激动的神情,只有默默地不说话。 日子就又这么向前滑去,校长依旧精神抖擞,学校还是按过去的模式运转着,一日几次签到,几次播音,校园里学生们的欢声笑语掩盖了老师的寂寞。 有些人远离了刘斌,又有一些人围了上去。你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一切很正常,开学典礼,庆祝教师节,三风整顿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月考也如期举行。 刘斌还讲好的经验要保留,要发扬,所以除了这些正常的事外,原有的上操,下班,辅导,看住宿生,写广播稿,淘麦等等都还坚持着。不过唐丽丽有些自暴自弃的,操不上,班不下。莫船问了回春华。春华说,丽丽跟我也很少说话了,我谈了几回,也没有什么结果,你还是和她说说,她平时劝起我来对得很,可自己就是解不开。看她那样我心里难受,咱们这都咋了么? 月考阅完卷子,刘斌让灶上做了顿臊子面让大家吃。大家也一笑,过去考试还有二十元钱,知道这顿臊子面一吃钱就没有了,可不吃啥也就没有了,于是大家就笑着端了碗去吃。 吃饭时,看丽丽端了饭回了房子,莫船也就跟了过去,问,好吃么?丽丽说,好吃么,阳中的饭哪有不好吃的?莫船说好吃就多吃些。丽丽说,我又不是水牛。莫船说,你够苗条了,怕胖了不成?唐丽丽说,不是怕胖了,是怕死了。两人吃完后,莫船说,走走,好久没同你说过话了。丽丽说,同我有啥好说的?虽这么说,还是站了起来。 两人出了校门,也不知往哪儿走好,就向南拐了一个弯,沿阳水河向前走。莫船问,假期干啥了?丽丽说,没干啥。莫船说,有事就说说么,别闷在心里。丽丽说,有什么可说的,还不就是那样。莫船见唐丽丽总走不出自己的情绪,就说,原先的你哪去了?丽丽‘哼‘了声,说,原先的我有什么好,傻傻的,再说了,我活着又不是给谁看的。莫船说,别尽说消极的话,社会就这样,可咱得爱惜自己。丽丽说,爱惜又咋样,活那么长为教育献身么? 莫船站定说,你别这样好吗?你这样让我看了难受。你和雷大雄到底怎么了?你要知道我是你哥呀。丽丽眼也一酸说,也没咋样,放了假,就吵了两周,一个怨一个,我就回家了。他也来了,我跟他说,把我调回关府我就不说啥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他也答应了,可结果你也看到了,我还在这儿,在这里我闷的慌。 莫船问,他没说为啥调不成么?丽丽说,我没问,或许是钱花的不够,或许是人找的不对,或许他就没成心调我。不过听他说可费了事就是没成。想想也不怪他,他也就一个普通工人能有什么办法,这社会全让有权有势的人活了,咱们活着还不如一条狗。在学校不把你当人,在社会上不把你当人。 莫船说,你也别老这样想。丽丽突然提高了声音说,你让我咋想咋比?看看春华姐多可怜,马武军当年追她,可她不肯。可白娟倒好又调到市歌舞团了,她凭什么? 莫船也不知说什么好,就陪着丽丽默默地向前走。走着时,莫船说,可也不能折磨自己,生活么到哪里还不是一样?既然没调成,还得好好活。丽丽说,我算是看透了,我过去还为我在学校时的生活后悔,觉得你们对,你们好。现在看来白娟她们比我聪明,她们早就知道社会是啥样子,可我还不相信,总想还有另外的生活。另外的生活有没有?有,可都可怜。老百姓的好,就是没啥事,也没啥想法的好。一遇事老百姓就知道自己和一根草差不多,别人想怎么踩就怎么踩。阳中是这样,关府更是这样。 莫船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的,就不再开口,陪着丽丽,在这九月的阳水河边走着。 第87章 要搞好工作还要搞好团结就会两难 没想到的是刘斌在国庆节后,对学校工作做了重大的调整,那就是分年级组管理。李红军和秋建平被派到初一组,李红军是组长,秋建平是副组长。刘连舟是初二年级组长,尚军其是初三年级组长。两个副校长的工作也做了变动,唐长明抓初一初二,周连生抓初三,校办室和总务处由校长抓。 刘斌宣布了领导的分工后,然后由年级组长宣布本组教师名单,用刘斌的话讲这叫校内聘任。各个年级组长对本年级负责,所有人由年级组长来定。先由初三聘,依次是初二,初一。这一聘,教师便有了分层。确定了老师,就马上重新调整了一些老师的课,重新设置了年级办公室。 刘斌在讲话中说,各年级组长除了自己任职内的事外,主要的工作就是抓各自年级的事。一个年级里的教务、政教、教师、学生、教学、质量、考勤、卫生、安全、住宿等都要管。总之年级组长和一个校长一样,全面行使自己的职权。各个年级组的老师要听从组长的工作安排,考勤,请假由组长管理,奖罚学校将以年级组的意见为意见。 这样的变动应说是很大的,好多人一下子有些不适应。方春华到了初二,莫船有些不想代初三,可他算是初三的数学骨干教师,又带着数学辅导。他给尚军其一说,尚军其说,你想可能么?你也别找事了,你这样别人就说你是在卖乖了。丽丽算是初一教师但又带着特长辅导,愚同没有代一节课,做了全职管理人员。 这样的变动就很有层次,三个年级的班级数相当,但老师的配备却不同,初三比初二教师多,初二比初一多。人多了代的课就少,初三一般在十节到十二节,初二在十二到十六节之间,初一大多数教师的课就超过了十六节。这一比就明显了,代的少的十节和代的多的十九节之间,一周就多上了九节,一学期就多上一百八十多节课。这种不同在一个年级组内也是明显的,搞管理的组长,干事与普通老师不同,代重点班,竞赛班的老师和代普班的老师也不同。这一下子,教师的那种等级就很明显了。 最上的当然是校长了,次之就是两个副校长,再次之就是杨建设和李愚同,下来则是几个年级组长,年级组长下来是干事。而教师大的方面是初三的比初二的受重视,初二的比初一的受重视。同是一个年级,搞竞赛的,带重点班的比普通教师受重视。 面对这种差异,刘斌也讲了话,他说,你别看别人代的课少,这么少的课你代不了,代不好。谁能像秋世清和莫船老师代出一个国家级奖,给重点高中送一名学生,也让你和他们一样只带一个班的课,你不行的。别人代的课少但劳动强度大,我一节课不带是不是说我最轻松呢?谁觉得自己的工作量大了,咱俩来换。 当然没有人去与校长换,但大家就这样的被定了位。有啥事,你先给年级组讲,组长做不了主,可以给主管的副校长讲。最后需要给刘斌说的,再由主管的副校长给刘斌讲,一个普通教师没有太大的事是轻易和刘斌说不上话的。这一下子,好多人就离校长远了,看校长时校长也似又高大了些。 刘斌也很少到谁房子去,到年级组办公室去的次数也少。他对学校的管理除了通过两个副校长外,主要是通过校办室,所以这样一变动后,就给愚同没有排一节课,校办室的地位又得以加强。为此还专门从三个年级组中各抽一人在校办室当干事,由愚同统一领导,这个校办室成为刘斌教育管理框架中的真正核心。 刘斌通过校办室传达学校的命令、决定、政策。每周的例会后,各年级组要向校办室递交本周的工作安排。到周末时,要交的东西就更多,本周工作完成报表,教师考勤表,学生考勤表,教师教案检查表,学生作业练习册检查表,班主任,教师上操,下班,看宿,写稿,劳动等情况统计表。还有各年级组对本年级各班的考评表以及本年级一周内的好人好事,不良现象和存在问题反馈表。 最后由校办室对各年级组上交的材料,进行归类,汇总,形成一周各年级各班级情况汇总表交校长。刘斌据此对各年级各班级情况进行掌握、判断、评比。并将评比的结果在行政会,在例会上通报。这一通报,各个年级组间的差异就出现了。 而且现在开会的形式也变了。先开大会,除了安排全校性的事情外,主要就是讲校办室这个汇总表。大会完了后,各年级组再开小会,在小会上各年级组根据学校整体安排,以及上周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再安排本年级组的工作,填写本年级组的工作计划,开会时主管副校长代表学校参加,进行指导。 那天见了愚同,莫船说,这么大点的学校有这样搞的必要吗?愚同说,有没有必要这不由我说了算,校长能这么搞就有这么搞的理由,你看不来么?莫船说,当然看得来。愚同说,这是一种削权的行为,那就是剥夺了教师和领导对学校工作从全局去考虑的一种权力,这对普通教师的影响并不大,但对领导却十分重要,把一个副校长就降低到一个部门领导的地步。 莫船说,这你还看得透,但用刘斌的话讲叫降低工作重心。愚同说,对,重心降低了,大家的权力也少了。副校长不能就全校性的工作发表意见,几个年级组长更不能就全局性工作讲了。能讲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校长。好多事,已不过你的手,好多人你对他已没有了直接的约束力。比如请假只要年级组长同意了就行了,别的主任,校长已无权过问,不像过去请个假要过几个领导的手,相对来说年级主任的权力加大了。莫船说,你到底是专职的管理人员了,看得就是清,这是放权还是集权呢?愚同一笑说,这就看你怎么看了。 愚同说的没有错,这样搞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让大家只限于一个很小的圈子了。 既然请假及好多事只一个人说了算,那就跟紧这个人行了。既然自己的好多事只在年级组内,那么也只要关心这个年级组的事就行了。这样学校就被分成三大块,相互没有制约,也没有联系的必要,而且每个组的利益取向不太相同,大家要形成一个共同的意见就不易。这时刘斌的权力就变得彻底,以至周连生兼有的校办室主任一职也形同虚设,对校办室的工作他更无权过问了。 学校的几大块之间,总务处是为大家提供后勤保障的,基本上同大家没有直接冲突。三个年级组之间没有直接的来往,但评比让三者之间又要注意对方的存在。大家也慢慢地看来了,在学校里事情干的想不让刘斌说,那么三个年级组中,工作至少要在中间,不能落在后面。这一不能落在后面就已是个压力,三个组就形成了竞争攀比的态势。在校办室在对三个年级组有考评权力时,它们也对校办室构成了一种监督。比如认为校办室什么安排的不合理,什么统计不科学,什么评比不公平。校办室也因此被这些年级组所讨厌,可讨厌归讨厌,还得讨好校办室。 校办室不只根据每个年级组上交的材料进行汇总,也下来抽查或来专项检查,如某早专查上操人数,某日检查教师下班情况,某日检查教师签到的情况,某日检查教师上课带教案情况。所有这些检查,随机性很强,若能得到校办室的提前照顾,自然可以少不少麻烦,李愚同的地位就在这种上传下达中变得越来越重要。 但这种管理就在这种相互没有共同利益,又相互影响,相互监督中达到了各自为政的效果,上面管理层难以形成一个整体,下面的教师更难以形成一个整体。大家都被分散开了,分散的结果就增强了校长对每一块的控制力,因为只有校长对每一块有约束力。 而且校办室在刘斌的授意下不断地比,比三个年级教师下班的情况,比上操的情况,比签到的情况,比住宿生纪律,比教研会召开的情况,比安全,比卫生,比学生作业,比学生遵守纪律的情况,比写稿的多少等等。这一比,差异就出来了,意见也就出来了,矛盾更就出来了,而刘斌大会小会强调的就是这些评比的结果。 于是教师间有了意见,不同班级间有了意见,年级组间有了意见,连主管的两个副校长间也有了意见。教师给组长说,咱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不同初三组这么比,不能同初二这么比,不能同初一组比这。年级组长也一个指责一个,给主管的副校长讲,甚至给刘斌去讲。 刘斌听了倒好兴致,说,意见归意见,可特殊性哪个组没有,工作不能误,凡事要往好处想。鼓励组长们多动脑,多想点子。也给组长们打气,鼓劲他们要这样要那样才行,又说,对校办室有意见可以直接给他讲,不能一看比人差就只知激动。 是不能只知激动的,可有时觉得这工作真没法干。可说到千头万绪的工作时,刘斌一笑说,那你说,我这个校长咋当?啥叫锻炼?这就是锻炼。真做了一把手,要应付各方面的事。现在只有一个年级组,上面许多事学校还顶着,你就受不了。 刘连舟也不是受不了,某种程度上,这样分年级管理至少比让他只抓政教好。政教工作,成绩看不见,可要说问题天天有,管一个年级倒还实在。 可刘连舟发现一下子有些太实在了,而且天天如此,有操不尽的心。自己一天不到就出问题,自己加两个干事忙的团团转。上操要查人数,下班要查本组教师,要查教师签到,要查教案,要检查学生作业,练习册。要操心升旗,演讲,要抓教学,教研,抓辅导,抓看宿,要组织例会,教研会,政治学习会,难得有一丝空闲样。而且教师不好管,你说轻了,他不听,你说重了,他还给你使性子。两人吵在一起,闹到校长那儿,校长倒还向着教师。 学校一项政策出台了,他面对的首先是你,先给你发牢骚,说气话。他怎么尽上课四,他的课多了,他的辅导多了,他的教案咋不合格,他的作业五次够着哩,他和谁咋不一样,他只来迟五分钟就这样了,别人咋不是这样等等。而一个年级组长是不能把教师怎么样的,事闹开了,校长更多的话是,组长要注意搞好团结,大家才能服从管理。 可要大家服从管理又要搞好团结,也就是说要让老师满意,也要让校长满意真的难。 刘连舟一天就在这些事情中搅着。 最怕的是学生出事,这一出事家长就来了。这些事不给学校说不好,可说了也不好,就只有自己尽可能的多解决。扯来扯去放不下时,刘连舟的态度也就不好。配的两个干事也勤快,可有些事光勤快还不行。有些事,刘连舟又不好往明里挑,不挑那就只有自己来处理。 刘斌平时没啥的,可批评起人来一点情面不留。而且只要是事关年级组的教师和学生的事,总会扯到组长,连舟已被说了几回,刘连舟的脾气也就坏。心里想和大家好好相处,把工作搞好,可要搞好所谓的工作,就难与大家相处好,与大家相处好了,这工作就不能如刘斌的意,结果搞的校长和教师两头不落好。 而且工作的好坏也没个标准,要比较着来看,要由人来评说,但总不能落后,那就至少要居中,可就这居中也难以做到。 刘连舟发现自己就被这么缠在这些琐事里。 其实大家的感受比刘连舟更甚,过去是校长一人盯一百多人,他总有盯不住的时候,现在把你交给年级组长来盯就易多了。虽然组长没有校长那么可怕,可你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他知道了,说你,你不高兴,可不说你了,你心中便又似欠了别人一份情。组长今后让干个啥事,要求个啥,你虽有了意见也不好说。而且现在设了年级办公室,干事组长就坐在你身边,过去虽说坐班,可没事了几个老师还说些闲话,现在闲话也不好说了。 你会发现现在你有种躲无处躲的感觉,啥都在别人的监控中。 第88章 都想为学校好可为什么总会对立 唐丽丽没有精神,也很少在学校吃饭。那天一个人在外吃饭时,莫船和愚同来了。 莫船问,咋也没吃饭?丽丽点点头。愚同说,生活不错么,还饺子,给我俩来份行么?唐丽丽说,要就要么,有什么行不行的?我可不敢得罪你,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是红人,过去他们说,我还没体会。 愚同说,还没吃你饺子呢,就说开了。唐丽丽说,哪敢说你,请你吃饭都来不及呢。莫船说,咋了么?丽丽说,谁兴的这年级管理,我现在一天到晚写检查,做检讨,接受批判。 愚同问,给谁写?丽丽说,还能给谁?李红军,李大人。我算看透了,平时谁理他,可这回他威风了。我带的课那么多,我都没说啥,他还问我代不代班主任。我说不代,他说我咋不要求上进。又问我为什么不上操,不下班?我说,啥法律规定我在上班以外的时间必须这样。我是教音乐的,我下班让学生干什么?他就让我写检查,我不写,他就开会批评我,我就写了,他又说我写的不深刻,还为自己辩解。让我重写,我不写,他就说他管不了我,拉掉我签到的那一栏,我就到也不签了。他私下里对我说,让给他些面子,说他真的不是为难我,否则一年级他就没法管了。看他那样子,我也答应了,就写了检讨,上了操,下了班。他倒把我当小孩子似的表扬,说,落后了犯了错误不要紧,只能改就是好教师。我觉得羞耻,我好不好那轮上他来说,我就又不上操不下班了。他又来说,我说听你的还不行么?但你别提我,既别表扬也别批评,我受不起。他倒答应了。今天下午开会,不知道为什么他被学校表扬了下,就认为一年级搞的好,要开个什么探讨会,其实是让大家夸他。虽然有不少老师恨他,但还是说了一大堆好话。我和几个教师说没啥说的,他倒不行似的,说没优点那就说说缺点。我们几个教师总不开口,他就说我们这态度是不关心一年级组。我气的就说,那我说几句,我说,这一年级组没啥好的,校长表扬下也没啥的,相反问题倒不少,大家天天趴在阳台上有啥意思?把那么小的学生那么狠心的打是个啥教育?这个会就没必要开,有开的啥,咱弄得好,为啥叫咱不带初三去?一个一年级组总和人家初三组有比的啥?我这一说他就火了,说我寻着和他对立和一年级组对立。又让我写检查,你们说可笑不,我只觉得无聊。屁大点学校,有折腾的啥?我都不是爱发牢骚的人,唉,你俩快吃。 听丽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两人倒不知说啥的好。莫船看着丽丽说,你呀,有时想学校还是把你亏了,要说这么多年了,光从你手出去的艺术特长生怕也有十几个了,可你连个优秀都没有。现在考上艺术的不考评了,也就没人说你了,还把你放到初一组。都是你这啥都无所谓的性格。唐丽丽说,有亏的啥,用刘斌的话说,你有才有啥用?你师德不过关,你有才我不用你你还能出啥成绩,不要把成绩老往自己身上放。我是看开了,别人怎么说都有道理。 愚同说,丽丽,我也不知怎么对你说,你若真要调走,我也就不说啥了,若还想呆,或者说还必须呆,你也别说这些了,还是要变变,不为别的,就为少生些闷气。 丽丽低着头喃喃地说,变变,好,变变。 愚同见丽丽这样子心里也难受。李红军怎么管一年级,愚同自然知道,李红军身上的问题,各个年级都有,只表现的方式不同罢了。三个组长的资历都不很老,要想依了威望,不怒而威的把事情干好是不易的。三个组长都其实不轻松,只李红军太不会弄事。高压在一年级最普遍,可刘斌觉得好。一年级团结心齐,纪律严明,比下来,一年级倒最好,下来是初三,最不行的倒是初二,连舟气的给自己诉过好几回苦。 可有谁知自己的苦?在外人看来自己比组长都牛,可愚同明白刘斌又一次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而且细想刘斌的方法时,自己有点不寒而栗。按理,班子成员是给他配的助手,可他不相信似的,弄出个校办室来烤三个组长和两个校长,对自己则又用三个干事来烤。地位低的人一旦获得权力者的信任,比地位高的人会表现的更忠诚,更积极。自己就是个例子,自己只有依靠校长才可以这样,而一个副校长你用不用他,他副校长的地位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他的作用。现在校办室的三个干事就更是这样了,自己如实反映了情况,三个组长不高兴,两个副校长不高兴,可不如实反映刘斌不高兴。 刘斌了解下面的情况,听自己汇报是一个方面,他还会直接问三个干事或到年级组去问。而一件事情从自己口中到刘斌面前是正常的信息传递方式,一旦这种正常的方式获得的信息被刘斌认为是不真实时,首先对自己不利,所以自己不可能隐瞒什么。结果刘斌倒没事人似的,好多矛头大家不是对准三个组长,就是对准自己。 所以大家看起来对自己挺好的,可接触时都多了份小心,不说别人就连舟都有点防自己。丽丽说了这么多,自己又能咋样呢?给李红军说说不要这样么?劝丽丽随了大流么?其实都没用的。虽说自己劝丽丽变变,可变成啥样子呢?除非不把自己当老师看,这对有些老师行,对有些老师是不行的,愚同只有默默地吃饭。 莫船问,这个李红军,我看有些心术不正。平时说话,也学了当初周宝明似的有了一副官腔。他不是背后有个他爸,他是什么东西。现在成了三十几个人的头能不张扬,用你愚同也比用他强。 愚同一笑说,你别看我是什么红人,我还没这资格。刘斌用李红军算是用对了,你看丽丽现在不气刘斌只气李红军。李红军干的也是刘斌想让干的,但你若把丽丽的事放在刘斌面上,他倒还会批评李红军,可批评归批评,事还会这么干的。这个李红军你说也怪,你若说他干的不好,他会更想些歪主意,你若说他干的好,他的创造欲也会更强,这种人天生就有当领导的爱好,你还真不好说他。 莫船说,那初一组的老师就任他这样了?你没见他收拾学生,让一个打一个,谁不打别人,他就打谁。这两天丽丽没签到,不知丽丽知道么?我听说李红军不知学那个学校的,把签到变成发牌子了,这就把一日两回的签到变成四回了。 丽丽说,我知道,我也没领过,只听老师们骂的不行。愚同说,光初一老师骂不行,若刘斌知道了,把这到全校一推广就好了。莫船说,这有好的啥?大家全让李红军耍了。愚同说,就是要让李红军耍弄,耍了才有戏。莫船说,这有什么戏,只怕老师头上的圈子会越套越多。愚同说,你想不来这吗,只有初一老师有怨气无济于事,要让所有老师都有怨气,什么时候到了李红军越卖力刘斌越反感时,李红军就干不下去了。 唐丽丽说,那你快弄么,弄好了你来当。愚同说,我不行的。我的角色就象古代的太监,下面的人不敬我没法,我手里有圣旨,可给不给圣旨全在皇帝,我手中一旦没了圣旨我算什么。莫船说,这搞得真像明代那会,把级别低的提到显要的位置,可级别不变,却管着级别高的人。愚同说,这是刘斌聪明的地方。你倒说对了,三个组长没法不对我好,对我不好对他们不利,可心里又看不上我。这上位的瞧不起下位的,可又没法不对下位的好,还得听下位的,大家心里就都不自在,不自在了相互就会防着点,就不易形成小团体。我有时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狐假虎威的狐狸,可想想周围的人谁又不是狐狸?只不过每个人所假的东西不同罢了。 莫船说,这刘斌听你越说越聪明,工作重心的确降低了,校长的权力更集中了,把教师绑的更牢了,你和三个组长不得闲,教师们不得闲,逍遥的只有校长了。 愚同说,校长也不得闲的,不过他爱看大家相互斗来斗去,大家相斗了,他这校长就好当了。 唐丽丽说,听你们说这些,真复杂,不累么?其实我看李红军也好玩,象个小丑一样的在表演,可自己还一本正经的,一脸严肃的,让人看了就发笑。莫船说,这就是生活了,谁又不在表演?而且还要认真的演,从行动到心理,否则你只有烦恼了。你也不必发什么感慨了,就看表演行了,想笑了就偷偷地笑笑,不想笑了就不出声,还能怎样。管理么就是要把力量从你身上找出来,你就给他力量行了。唐丽丽说,唉,你说这一切都是为啥?愚同说,为了教育事业,为了阳中取得更大的辉煌成绩。 李红军发牌子的做法在初一组老师还在抵制时,李愚同向刘斌做了汇报,果然得到了刘斌的肯定,这一肯定就向全校推广。 刘连舟气的给愚同说,有这必要么,这不是给人添麻烦么?愚同说,管理就是添麻烦,你也别有怨气,大家又不怨你,你照做就行。初二初三老师的抵制是明显的。 李红军成为全校老师谈论的对象。 听着大家对李红军充满怨气的话,李愚同觉得人心其实太简单,而刘斌又是太聪明了。按理说这事同李红军没多大的关系,他在初一组搞,校长觉得不好的话,一制止就完了。 可没制止的是校长,向全校决定推广的还是校长,但没有人说校长矛头只对准李红军,大家是没想到,还是有所顾忌? 想想应有人想到,只一件事出来后总有负面影响,人也免不了有情绪,而发泄时这情绪要表达的痛快些而又负作用小些,也只有找最没有利害关系的人或事发了。就象那些在安全地带对别人的不良行为大发感慨的人一样,大家心里其实都是软弱的。 还有另一点让愚同不可理解,校长在学校已推广了好多事情,如上早操,如下班,如写广播稿,如给学生送水,所有这些推广的事发生前并不是校长首先想到的,总有个创新者或建议者。校长能肯定这些创新建议,当是认为这些行为是好的,可为什么大家总很反感?为什么大家总和校长不能想到一块去?校长和教师利益的共同点在哪里?为什么大家总觉得管理是与人做对的?怎么样的管理是大家所希望的?什么样的创新,什么样的建议提出后推广后,大家是赞同的?在教师们的心目中有没有一种为了学生又为自己所接受的管理?对它的执行会成为一种自觉的行为,而不是在利益的诱导下完成的。真的是重赏之下才有勇夫吗,真的是酷刑之下才有秩序吗?从本质上讲,校长都是想把学校搞好的,而全体教师也想学校能变好的。 大家都想让学校好,可为什么管理就会必然地成为一种学校与教师间的矛盾呢? 再细想想,李红军有什么错,他不是也想搞好工作吗?刘斌又有什么错,他更是想把学校搞好,那问题出在哪里?这个问题的症结到底在哪? 愚同有些想不来,为什么在校长觉得好的事,在教师总觉得不好呢?难道校长真的是和大家对立的,是不能统一在一起的? 但看样子教师们对李红军的怨气也只能是发发而已,对李红军并没有什么影响,相反因了这种推广,让李红军更觉得他这工作走在了前面。 这只能说校长一个人的肯定胜过了百名教师的不满。 第89章 教育的内卷就是在斗争中展开的 这时期中考试到了,考试时是初三给初一监考,初一给初二监考,初二则给初三监。 上午考完后,初一有两名学生上了违纪栏,愚同知道这是初三老师对李红军有气。下午时,初二居然有四名学生上了违纪栏,这让刘连舟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又没法向谁使,只有要求本组老师也监严些。第二日就逮了三个初三的学生,而且情节特别严重。 尚军其也说不来的气,那两个组长让抓严的话也传了过来,尚军其也就那话。结果大家都严了,严的结果就是到考试结束时全校共抓了二十一个学生,一个小黑板不够用,又用了两个黑板才写下。 大家看了也奇怪,以往考试也有违纪的,最多也就两三个,而且多是领导抓的。很多次考试时还没有,没有了大家都好看,领导也觉得老师监的严,学生的纪律性也好。现在一下子二十一个,刘斌看了也扎眼,大家看了更扎眼。 开阅卷会前,刘斌没批评老师没监严,只问三个组长考前教育咋抓的?平时说起好好的,关键时刻问题都出来了,不点名的把三个组长都说了,组长们心里也就不舒服。 阅卷时又调了次序,初一阅初三的,初三阅初二的,初二阅初一的。阅卷时,初一的老师议论开了,说,平时把他初三老师看起来牛的,这回咋可扣严些。李红军也这想法,而且明确讲阅卷时要严格把关。这阅下来,可给可不给分的题大都没有给分,作文和论述题更是要求严,初三的分数就有些低。 等阅完后,汇总起成绩,虽然都低,但在低时,初二反跑到前面去了。平时初二的工作老排第三,这回考试初二成绩到了前面,李红军有些想不通,更想不通的是初一的总评还比初三低,成了最后一名。李红军有些不信,把汇总表看了又看,又问了愚同,可不就是最后一名。 气的李红军也不知怎么办的好,见了连舟问都不问。 第二日拿来卷子,发下去时李红军给老师说,好好看看,讲讲,看改得咋样?有没有错改,漏加,错加分的情况?初一组的老师知道自己是最后一名也有气,查时也就认真,这一查就炸了锅似的,结果查出了不少问题。可给分没给分的,错改的,加错分的,漏加分的,同一答案给分不一样的,什么问题都有。 李红军就让大家将这些问题收集起来,这一收集就有好多,算下来也有不少分。李红军让干事将这整理好,拿到校办室给愚同往桌上一摆说,这咋说?这样改卷子有啥公平可讲? 愚同一看就知道是咋回事,这样的问题每回改完卷子都有,可没人去太较真,也就没有问题了。可这回,李红军看样子要较真,也不怕得罪人了。 这些问题不收集是小问题,收集起来后就成了大问题,这给刘斌一说,还不把连舟臭骂一顿。愚同看了眼李红军眼说,放在这里,有问题咱改正,分数是写上去,又不是刻上去的。说时,愚同也没好脸色。他知道三个组里有一个组闹,别的组就安宁不了,可李红军已闹了,别人也只有闹了。 李红军走后,愚同把连舟找来,让他看了李红军收集的东西。连舟一看就明白这是啥意思,说,这个李红军真损。说完就要走,愚同拦住说,你准备咋办?连舟说,我能咋办?愚同说,你不查,那只有挨批了,而且成绩也可能要变。你查了,尚军其不高兴,可如果要查,那就把尚军其找来,丑话都说在明处,问题是李红军挑起的,只有找到他的问题话才好说。 连舟想了想,觉得愚同说的在理,就点了点头说,要查就都查,像抓违纪一样,谁也别躲。愚同就让人找来了尚军其。让尚军其一看李红军整理的,他就明白是啥意思,说,真丢人,这不是没蚤寻蚤咬么?愚同说,没办法,只要有一个人咬,大家就都得咬,除非自认倒霉,你俩看咋办?李红军把这拿我这里,咱不能给个结果的话,他就会拿到校长那儿去。可你们说,我给他个啥结果?他要的结果就是不想当最后一名。 两人也就知愚同的意思,下去后也就让老师们查卷子了。 查完后,都也拿来了汇总材料。愚同让他们先放下,他将三个组的汇总了下,算出每个组被因各种失误而少加错加漏加的分数。 然后把三个组长叫来说,我把大家拿来的汇总了下,初二给初一少算了875分,初一给初三少算了917分,初三给初二少加了819分。把这些分数加到原来的总分中去,均分,名次不受影响,你们三个说咋办?三个人都不说话,愚同问尚军其说,你是教务主任,你说。 尚军其说,咱三个一个别咬一个了,找那么多事干啥。既然加上也没啥变化,就不改了,存在的问题各人在年级组内处理。问刘连舟时,他说,我也是军其的意思,有啥必要折腾?问李红军时,李红军脸一红说,我没意见。说完拿了初三组收集的错误转身就走了。 见李红军走了,愚同说,把这让校长知道对谁好,不过校长肯定会知道的。咱几个就这么说定了,开行政会时问起来,就说都改了。我看你三个也该坐一坐了,再这样下去,咱都别想安宁。尚军其说,谁愿意这样?可怎么啥事一搞就成这样了,我看红军也太好胜了,初一组老想把谁压过才好似的?刘连舟说,要么咋是李红军?让他管初三组就好了。唉,总是个气。 然而有气的还在后面。李红军把初三收集的拿回初一组后,越想越有气,自己这么一搞什么没得到反惹人嫌。本组的老师还想这么一来,可以为最后一名开脱,可谁叫你们也出错。咱要是不出错,不是有理了么?这下可好,不但出错而且按分数算下来,初一的弄错分数还是最多,早知如此咱何必查?这不把自己又装进去了。 李红军就气本组的老师,就召开了会议。 开会时,把阅卷时的分工表拿来,看都是谁给人家弄错了。这么一查时,好像人人都有错,连李红军和秋建平加的分都有出入。李红军倒勇于自我批评,说了几句自己不负责任的话。最后说,学校把年级排名搞出来了,现在要进行学生和教师的考评,咱在老师考评时,要从你的总分里面把因你而出错的分数减去,再计算名次。有几个老师说,这算啥事,这咋行?李红军说,我看行,你出的错,你不承担谁承担?咱找了那么多别人的错误,想找人家去说理,可人家找的更多,咱要没问题有他说的啥? 有老师说,那么多卷子,咋能没有几个错?李红军把手中的纸一扬说,就几个错么?你们自己看看,怪不得让咱教初一,我看就是得好好反省一下,还说人家咋改的,把咱自己改的先看看? 初一组这么一搞,老师们就意见大了,说,这是啥搞法,这不是谁改的多,加的分多,谁越倒霉吗?咋能这么弄事?初一组这么一议论,全校老师也就知道了。 愚同知道后,他预感到这个李红军又多事。心里就想丽丽说李红军的那些话,便去向刘斌做了汇报。说分数汇总后,李红军拿来了什么,后来刘连舟和尚军其也拿来了什么。他如何汇总的,如何计算的。在加上了失误分,总成绩不受影响的情况下咋办时,尚军其说总汇总表就不变了,问题让各年级组解决。 刘斌听了,沉思了下说,这事我也听说了,你要早给我说,现在初一组议论的事,你知道么?愚同就说知道,就讲了李红军的做法。刘斌听了说,这法子好么。我看这倒是让卷子阅的细一些,加分时准确点的好方法,你去通知班子成员咱开个会。 愚同就通知了大家。开会时,刘斌先让愚同说了这事的前后,然后让李红军说了自己的做法,最后让两个副校长讲讲。唐长明自分管年级组后很少管事,也很少说话。除了上自己一个班的课外,没事了不太出房门。他知道刘斌对自己有看法,不用自己,可先前自己还管些事,这一分年级组自己实在没事了。说是分管两个年级的事,可两个年级组有啥事也不一定给他说,有时就说了他也知道管不了什么,有什么管的呢?所以他知道大家敬他是敬他,也没人拿他当回事,也就不太说话。 对李红军搞的那些事,他也知道,只李红军搞啥事也不给他讲的。这回刘斌让他谈,他知道责备的意味重,就说自己没负责好,致使监考和阅卷中出了不少问题,是这几年来少有的,是要好好抓一下。周连生也是这语气。 刘斌听了唐长明和周连生的发言后说,两个校长都讲了问题的严重性,这就可以看出咱平时的工作咋抓的,咱说降低工作重心,啥是重心,这就是。既然用分数来考评学生和教师,那么这个分数就一定要真实,要准确,要没有错误。可你看看咱一个试考的问题真是漏洞百出。 说着拍了下桌子,看了下大家继续说,这表明咱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多,问题大。问题多,问题大不要紧,只要改了就行。可怎么改?我听了李红军说他初一组的做法就很好,犯了错误总要有人承担责任,那么谁承担?就是谁犯错误谁承担。下去各年级组按一年级的做法搞一下教师的考评,我就不信把这阅卷工作做不实。 大家见刘斌这么说,也就不出声。散会后,尚军其走的晚些,没人后对愚同说,一次考试有必要这样折腾么?愚同两手一摊,摇摇头没有说话。 学校的决定在初二和初三组一讲,大家就骂开了。校长不好骂,就骂李红军,骂初一组。初三组的教师本就自恃甚高,对李红军本就不感兴趣,说起他来也就毫无顾忌,也有朝尚军其吼,尚军其也有气,一拍桌子说,朝我有吼有啥用,有本事找李红军,找校长去。 尚军其平时同大家关系不错,可发起火来,也吓人。大家见组长这个样子,也就不在会上说啥,可下来议论就多了。莫船看着听着心里就无趣,也知刘斌这人会弄事。其实李红军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校长的取舍,引导,不过李红军这人是太不聪明了。 可李红军不这么想,会一完,他的心情倒好的不行。自己的做法再一次被校长肯定,看来心血没有白费。他回到初一组,就让干事着手制表算分。可问题又来了,有些老师把初三组收集的错误拿到初三学生跟前对了卷子后,发现没加错,那学生把写的5当成8了,还以为少加了三分。李红军问,真的么?那老师说,这还有假。李红军说,那就不减了,改过来行了。 一个老师这样,好几个老师便也跑去对了卷子。回来说,谁说给他少加分了,明明是1,他却看成7了。那道题谁说改错了,他将d改成b了,改的笔迹都能看来。漏加啥了,我写了小题分,又把小分题分合计了。他算分时,合计分加,小题分也加,还说我漏加了。 这改的教师一多,就有老师说,咱有啥错,我看他们是看咱把问题提出来了,才有针对性的给咱找问题。李红军有些拿不准怎么办的好,给这个老师减分了,凭什么不给那个老师不减。有的老师把卷子都拿来了,这不由得使李红军想莫不是如老师们说的,见自己给他们提了问题,他们就故意给自己找问题。否则,我一拿出他们的错,他们马上拿出我的错,难道初一组真的有那么多的错么?通过老师的反映,看来错的就少多了。如果真是这样,这年级总分和排名不也有问题吗? 李红军虽不能肯定是他们给自己找问题,可这些老师反映的情况却是实情,就带了几份卷子去给愚同说。愚同听后,心想你咋这么聪明,也知这事到这地步自己已没法管了,就对李红军说,这事校长既然已知道了,你直接找他去,我也给你拿不了主。李红军就跑去给刘斌说了。 刘斌听明白李红军后意思后,想了想就把愚同找来,让他通知其它组长和校长开会。大家来后,刘斌先让李红军把发现的问题说了下。然后说,我看咱这里面的问题大,有些问题已超出了工作的范围,现在三个年级组把有问题的试卷全部挑出来,拿到校办室,相互对证一下。看收集来的问题是不是确实的,搞清这个再说别的。 大家一听又是弄这事,愚同看得出每个人的心里有点烦。 但刘斌既然这么说了,就得这么去做。尚军其知初一老师来初三查卷子的事,可没想会弄成这样子,心里对李红军有说不出的反感。听校长的意思,好像他和刘连舟还有别的什么想法一样。刘连舟自然也听出了校长话中的意思,心里也窝火。两人回到年级组后,就召集大家说了这事。老师们气的只有胡骂,但还是各自进了教室收了有问题的试卷。可有些同学把卷子已弄的面目全非,甚至撕破不见了,也就收的不齐。 收上后,统一放在办公室安排人查对。这一查时,大多数问题似乎不成问题了。学生看错的,学生不知老师怎么改的,学生偷改题的,学生不知老师怎么给分的,大题小题分看不清的。大多数有错误的卷子这么查时似又没问题了,这个结果让人尴尬。当然明显有问题的有,但数量到底是少了。 这情况让李红军又没料到,怎么会是这样呢?而且初三老师更有意见,好多应给分的题初一组的老师看不出来没有给分,甚至连另一种解法也判错。那口气就似说初一组的老师改不了初三组的卷子,最后问题就又反映到刘斌那儿。 刘斌叫来愚同问,那么多问题怎么又说没有了?愚同说,情况就是这样,其实我就不信会有那么多问题,咱学校的老师在你的严抓下,谈不上万无一失么,也极认真的,不会出那么多的错。而且对分数师生看得都重,也都敏感,很难说没有改动的情况。卷子这东西一阅出来就定型了,这样发下去收上来,改来改去的,就保不住不出问题。 刘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如果说现在又没问题了,不是太草率了么?想了想说,即便现在说没问题了,仍按原先收集的问题减分。字迹不清,小题大题分标志不清,错号对号位置不对,总是你工作不认真引起的,减分的决定不变。你赶快搞出教师成绩排名,别在这事上纠缠了。 愚同应了声,他已听得出刘斌的不耐烦。愚同回到办公室笑了笑,就把校长的决定传达给了三个年级组长。 第90章 不打麻将干什么 期中总结会上表彰的老师,是按每个年级组送来的分数排定的。这分数便是减了因阅卷失误造成分数后确定的。 所以一公布便有不少的嘲笑声。结果是不得奖的不以为耻,得奖的也难以为荣。有几个老师本是一等奖因了这事反成了三四等奖,结果还不上台领奖了。 愚同也看的出,因为这事伤了不少老师的心。初一组的教师对李红军有气,不过也不再说啥了,你说啥干啥就行。初二组的老师心也有些散,最有意见闹情绪的是初三组的老师。一个是为这种折腾气恼,一是为这评奖。好多老师的话是,这有啥意思? 虽大家每日该做的事也照做着,可尚军其感到消极的东西在每个人身上漫延,打麻将的老师越来越多。看着这些尚军其心里有些急,就同周连生说了。 周连生说,别说大家有气,连我都有意见。咱不是说不处理,不处罚。可这次一会儿说有,一会儿又说没有。既然没有又按有计算,你说这是啥事?再说了,即使处理换个方式也行么,教学质量是个单项奖,就只说教师教书的情况。咱不会因这个教师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就抹杀人家的教学成绩?现在抹杀了他就没劲了。军其,我咋觉得这分年级管理问题倒多了?要分就分的彻底些,三个年级组的教学内容不同,每次考试出的题也不同,没有多大的可比性。非要把初一初二和初三拉在一起比有啥科学性?要说这个李红军也多事,可能全怪他么? 尚军其说,学校不改变大的导向,我看这工作难开展。校长重视初三,可又爱拿初一初二来压初三,好像这样就能给初三以动力。现在开个会已没人说话了,再这样下去,我看初三这工作就没法搞了。周连生说,我先和刘校长说说,谈完后,他肯定要找你,你再向他说说看。反正初三工作要抓紧,咱俩负责这初三工作,咱俩可不能松懈。 看来不止一个人看到了学校的问题,也不止一个对李红军有意见。可往深处想时,李红军有什么错?没有校长的支持,他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而李红军之所以这样争来争去,还不就是为了那些评比。这般想时,就对学校对刘斌有了意见。这种情形愚同看得清,便有意无意的在刘斌面上提,刘斌也是感到了。 刘斌找唐长明和愚同谈了李红军,也找初一组老师了解了情况。虽大家也没全说李红军的不是,但那种对李红军不满的情绪校长还是能感到的。愚同估计刘斌会让李红军下的,只不知会让他怎么下。 谁知下周的例会上,刘斌说,这期中一过,冬天就到了,安全问题尤显重要。咱学校住的学生多,更要加强。为了确保全校师生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学校决定成立护校队。由年轻教师组成,分成若干组,每天,特别是晚上在校园护校。 刘斌这么说时,教师们都想不来刘斌要干啥。接下来由唐长明宣读了护校队成员名单,共有四十位教师组成。读完名单后,刘斌说,为了把安全工作做好,把护校队管好,学校通过研究,决定调一位有能力,有魄力,敢于负责的领导任队长,就是团总支书记兼政教处副主任李红军同志。副队长由各年级组主管政教的干事担任。护校队隶属学校,办公室设在门卫,门卫归护校队管理。初一组组长由秋建平同志担任。 愚同没想到刘斌是这么解决这个问题的。细想,这的确有刘斌的高明之处。开行政会时刘斌一说,别的人倒都没意见。李红军看样子,校长已和其谈了话也没说啥,只表情看来有些不自然。不论咋的,愚同还是在心底笑了。李红军你不是爱出风头么,爱争强好胜么,现在去让你管一个形同虚设的护校队,你再爱折腾又能咋样? 看到这点的人不在少数,大家的心情看样子有种莫名的轻松和兴奋。愚同看着大家情绪的微妙变化,心里觉得刘斌实在是聪明。这样一来,把大家因李红军而引起的对校长的不满化解了,怨气也消散了。想李红军也看到了这点,也不知他做何想。不过,他怎么想实在已不是很重要了。 散会后,丽丽过来说,这是谁建议的?愚同说,没谁建议,是事情自然发展到这儿的。这时莫船也进来了,听见愚同这么说,就说,咋个自然发展的,你们看李红军跳崖,不但没人去拦还在后面叫好。愚同说,没办法,他跳崖的行为都是正确的,别人没法拦,而且他也不让你劝阻,你一劝阻他就以为你阻止他的进步。所以只有喊好了。莫船说,想想李红军也不易,力没少出,事却弄成这样,里外不是人了,他其实是另一类不合时宜的人。 愚同说,看看李红军想想刘斌,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只刘斌比他聪明多。李红军当然可怜,他没做错什么,可结果就是这样了。和你说的一样,他是另一类不合时宜的人。莫船说,当官这种能力有点迷宗拳的味道,看似无形却又非空无,不是谁都干的了的。 愚同说,这当然了,要是谁都能干了,不人人当官了。只咱们过去觉得当官没个啥,其实不然。那种政治智慧从上到下无处不在的存在着,而且我们现在得承认有政治智慧这东西。 莫船说,只李红军让大家这样的指点有些不公平,没有刘斌又哪会有李红军这样的人?用你愚同的话讲,这李红军是第一个被烤下去的人。其实想想也没啥,反落个清闲。再则刘斌是要人斗的,李红军下了,可斗还会继续,只一群聪明人斗起来就更好看了。 愚同说,你还没看透,没有人想清闲,大家怕的就是清闲。只不过想想也是没意思,李红军下了又能怎么? 莫船说,别想那些事了,走打麻将去。这几日初三组的麻将打疯了。愚同说,我听说你也打的凶?莫船说,不打的凶干什么?愚同说,我可得回趟家。莫船说,那你就回家。说着同丽丽出了愚同的房子。 莫船就到了李浩明的房间,这会已打开了,边上还围了几个老师。看了一会儿,一个叫赵杰的老师说,走到我房中再摆一桌。几个人就去了。 莫船现在没事了就做两件事,白天下围棋,晚上打麻将。下围棋时间过的快,打麻将也是。这两个东西对莫船来说,简直可以陶冶性情和精神。下围棋要求于人的就很多了,首先要有舍得精神,别为一地的失利而耿耿于怀,念念不忘,要有大局之观。同时千万别得意忘形,不要老看到自己围住了别人,还要想在后的黄雀,否则就会喜极而泣。所以要有个平和的心态,赢时不要太心狠,多一子是赢,就不必非要多十几子。失了一地时,也不要气馁,要知失之东榆并不可怕,可怕是不能收之西榆。 这围棋莫船下着时,觉得这就是中国的智慧游戏,简单中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变化,会让人从中学习很多围棋以外的东西。小小的棋盘却在解释着大的人生,同时消磨起时间来也快。一晃一两个小时就不见了,一盘棋还没有下完,只学校能下围棋的人不是很多。 和下棋有同样魅力的是打麻将。这麻将时刻处在一种变化之中,猜测之中,直觉之中。你不知打什么好,更不知下一张牌是什么。手里有四五条和七八万,你考虑再三还是打了四条。打四条的原因是你做了考虑的。锅里已有三个三条,两个六条了。可刚打下去,你揭上来一看是最后一个三条。你气,还是一狠心打下去了五条。这回揭上来一看是个四条。你都不知怎么打了。就留下了三四条,打了一个八万,可揭上的却是九万。你有点傻眼了,心里便生出无限的懊悔,但还是将九万打了下去。这时别人都已报停了。你揭上来的居然是最后一个五条。你也报停了,单捉七万,而锅里已有两个七万,你知自己没戏了。谁知刚报停,你揭起的居然又是最后一张七万,牌一推,赢了。 一回牌打的人心里七上八下,你好像不知怎么才算对。当初若真打的所谓对时,倒未必糊的了牌。 当然打牌时牌技有高低,手段有多样,运气有好坏,但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就是难以预知的运气,难以把握的直觉。它们使打牌的胜算难以用常理推论。而就是这种偶然性让人有种难以释手之感。而且打麻将的人都有个感觉,新手易赢,这个易赢也就让新手慢慢地变成了老手,而且也似乎说明这个东西到底是讲不成章法。而且一个圈子里打,你输了若不再打,那就真输了。若接着再打,总有赢的时候,莫船就是这么慢慢地陷进去的。 再说不打麻将干什么去?晚上隔二间三有晚自习,有会,有看宿的任务,早上又要跟操,于是就难以回家。这年纪也不可象个小青年样的去迪厅,喝酒又伤人,似乎只剩下打麻将了。打起来时间也过的快,人也专心,也不发无用的牢骚。否则一坐下,一聊天说不定就把是非说出来了。 莫船有时也给自己说别打了,可就是停不下来。不是自己无聊的寻去,就是别人来叫。大家也都这精神状态,打打麻将,调剂些不是很好么,否则这一夜夜的怎么打发?而且一看书就脑子发胀,就胡想,实在没事了,就看数学题,一晚上想一道数学题也可以消磨时间。 县上的教育工作会前几天召开,刘斌开会回来大家见不到他有多少笑脸。知道内情的老师说,不行,咱二等奖,人家槐庄是一等奖。果然在周例会上刘斌讲了这次会议,说了这次评奖的情况。阳湾初中除了竞赛成绩好,考入重点中学的人数多外,别的方面都不具有优势。其中有三个大的考评指标不行,一是校均分不高,二是学生流失率大,再一个是上职中的学生人数少。这三项得分少导致了阳中总评不理想。 那么今后咋办?刘斌说了几点意见。也不外两个方面,对好的方面要继续加强。虽然咱只是二等奖,为什么阳中会产生一定的品牌效应?就是由于优秀学生的成绩出色,所以竞赛辅导不能放松,指导学生上重点高中的做法更要加强。对不好的方面就是想法设法立求改变。一个是均分要上去,核心在差生身上,所以抓差工作,爱护差生要成为一个中心工作。各年级组,特别是初三组要拿出可行的抓差方案。最后就是上职中和流失生问题,对上职中一要平时讲,二要在毕业前好好抓,这个工作咱下学期再说。但流失生工作要从现在抓起,现在先摸摸底,看倒底有多少流失生,人数的核定就以初一办学籍人数为准。摸清底子后,再安排流失生动员工作。 愚同面对各年级组报上来的数据也有些惊讶。 初一刚办完学籍,问题不大,也有九名学生。初二已到了三十七人之多,问题最大的是初三,流失人数有四十九人之多。全校加起来共有九十五名学生。愚同把这数据给刘斌时,刘斌也有些吃惊。刘斌说,咋平时还抓一抓的就都这么多,不抓的话不知有多少,这都快两个班的学生了。刘斌让校办室拿出一个动员流失生的方案来。 愚同下来想了想,这方案有些不好拿。就简单写了几条,一是从今后,每次考试均分的结算,不能再以实有人数为准,而要以应有人数为准。不把流失生同老师的利益挂钩,就没有人重视。二是动员工作分三步走,先是摸清流失生流失的原因以及流失生目前的现状。然后就是大规模的动员,力争把大多数学生动员回来。最后着力动员那些难以动员的学生。并且拟订出防止学生流失和一旦流失后的动员机制。刘斌看了后说行,就让愚同按此起草一份方案,先召开班子会,也让大家谈谈意见,最后召开教师大会。 在大会上,刘斌讲了动员流失生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说咱教着教着学生不见了,还教谁?然后安排了这项工作。由他全盘负责,两个副校长按所包年级抓,年级组长具体负责,班主任带头,任课教师参与。迅速摸清每个流失生的底子,为咱第二步的全面动员做好准备。这项工作要从现在开始抓,力争年前结束。他希望大家都能重视这个工作,这同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有关。 刘斌这么一安排,各年级组也就动了起来。有从别的学生处了解流失生情况的,也有到下面去了解情况的,每天都有人出去。 莫船这几日没事也下去了几回。下去有下去的好处,可以从另一方面看清学校。给愚同说时,愚同说,这回二等奖刘斌有些受不了,李广胜在时没咋么弄也二等奖,去年费了那么多事,出了那么多的风头,最终这结果。而且听说县上要评十佳校长,以阳中的二等奖,刘斌怕没戏。下去后是不是有很多感受?。 莫船说,听听学生的议论,老百姓的议论,是真该好好想想了。交一百斤小麦,扣十斤杂,成九十斤,再以八零粉折,就只有七十二斤面粉了。每斤再交两角钱的伙食费,才能领到粮票,此外自己还要办菜票。骑一两回车子也是骑自行车,要交保管费。上一两回去灶也是上灶,要交上灶费。学生吃不上,吃不好,还总受教师的打骂,孩子还咋念书? 愚同说,这是刘斌不想的,他看见的只是紧张,整齐的场面,当然就是好的一面了,真希望校长能从下面的情况中吸取些教训。莫船说,这怕难,他的性格不允许他认错。而且输的越多他押的会越多。愚同说,有时我就为难在这里,心想他爱咋弄咋弄去,越弄的坏越好,可又一想这不是用几届学生做实验么?教育的偏差对整体的影响从来不是很明显的,但对一个具体的学生却就很重,很惨了。莫船,你还这么想,我真不知刘斌咋用你? 愚同苦笑一下没说话。 第91章 怎么会有那么多流失生 经过大家的走访摸底,搞清了许多流失生的情况。 愚同让各年级组把每个流失生流失的时间、原因、现在的状况写个书面材料交校办室。交上来后,愚同归纳了下,学生流失的原因大致有四个,一是家庭贫困,而且都有具体的困难。二是忍受不了学校生活造成的各种压力,厌学情绪严重以致辍学。三是自小不爱读书,有不良的社会习气,父母都难以管教,对学校生活生厌。四是家庭和学校一件偶然事情的影响突然不能来校,也没人叫,时间一长自己也不好来校而最终流失了。 在这四种原因中,一二两项是主要的,能占三分之二的学生。所以流失的主要原因在于贫困和厌学。而且特别以厌学为主,学生来校后感受不到应有的温暖,觉得念书没意思。既然只有学习好才有希望,而这些学生多是学习不好的,坚持下去和现在离开学校也就没有什么区别。特别是贫困的学生来校后,承受的不只是物质的贫穷,还有精神上受到的有意和无意的歧视。书面材料是不生动的,听回来的老师讲每个流失生的具体情况,那就丰富多了,而且听了叫人心情沉重。 过长的在校时间,沉重的课业压力,动辄打骂的粗暴教育,只看分数的应试教育造成了学生心理的偏差,进而自卑、孤独、狭隘、偏激、逆反从而讨厌老师,讨厌同学,讨厌学校。一来到学校就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每天上课提心吊胆。本应是最亲的老师和同学却在变成异己的力量,是来嘲笑自己的,是来伤害自己的。他们从心理上慢慢地走上了与同学和老师对立的路。 而个体的他们是不能战胜这个庞大的教育机器的,他们只能走向逃学,辍学的道路。 流失回家的学生,有外出打工的,有在社会上胡混的,有在家闲呆的,让人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愚同在写这份调查报告时,很费了心思。他不知怎么写的好,是说的具体好,还是说的概括些好。结果还是在概括的基础上着重个体化的分析,力争找准流失生流失的原因,而且还附有大量的事例。愚同还没觉得自己写什么东西这么沉重,这么费心思。他好像觉得自己不是写给校长,而是写给教育局长,教育部长看。他希望这份翔实的材料能有作用,能对刘斌产生影响,能使阳中的工作有所改变。 当然他知道阳中今天这样子,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当前的教育环境所致。但即便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愚同还是相信一个校长,一个真正能为一切学生着想,能为教育的长远利益着想的校长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还是可以在抓应试教育的同时,兼顾到基础教育的其它功能的。至少让学生可以把学校看成一个有温暖的地方。 否则越是严厉,越容易伤害人,虽然这样的严厉还是以为学生的目的出现的。 愚同把这份材料交给刘斌时,刘斌不知在忙什么让他先放在桌上。愚同只好先放下,他等刘斌看了叫他谈。可等了两天校长没有叫他。而且两天里校长不知去了哪里,第四天回来后叫他去,让他组织人,一周内拿出三份材料。一是阳中这些年的发展情况以及取得的成绩。二是关于把刘斌同志推荐为县十佳校长的申报材料。三是刘斌本人的学校管理特色和管理实践,以及由此形成管理理论。 刘斌说,这几份材料要写的扎实,有力度,有深度。他让愚同把手头的其它工作放一放全力做这事。需要什么人可以直接调用,力争一周内拿下。 刘斌说完问他行么?愚同听刘斌安排的任务,也就明白他现在关心的重点是什么了,他不会有心思看那篇自己费了心的汇总材料的,就有点机械的点点头说,尽力拿下。 阳湾的冬天在愚同的眼中一直很合自己的性格,冷而不刺骨。万物凋谢了,只有根在土中活着。他一个人在阳水河边走了两个下午。他想整理下思路,看如何写那些材料的,但一直难以集中精力。 这下午走着时,就想起当年在阳水河边追学生的事。愚同一追,他们就跑,愚同停了,他们也就停了。愚同现在想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气呢?这两个学生,一个现在关府开出租车,一个居然到一个四处演出的歌舞团做了歌手。有回在关府开出租的学生碰上他和肖明侠热心的不得了,拉着他和肖明侠转了半天,死活不收一分钱。要说打,这个学生自己没少打,可他为什么一点不恨自己呢? 自己问他时,这学生嘿嘿一笑说,那时不懂事,该打。愚同心里却有些潮湿。这么想时,愚同感到自己的脑子很乱,不由得又想到当年上大学时那些冬天里的游走。那时没事了一个人会走整整一天,不论外面的天有多冷。那时心中总有团火焰在燃烧,现在这团火焰呢? 愚同问自己时,自己也有些茫然。他是来理思路的,却越理越乱。他不可能不给刘斌写,刘斌看样子已跑通了上面,至少有了参评的资格。自己不但要写,还要写好。对刘斌重要的事对他愚同就重要,至于重要在哪里他说不清,可就是重要,除非他离开刘斌。 而目前要离开刘斌就要离开阳湾,这是他没有想过的。他不由得又想起他写的那个有关流失生报告,想起那些学生。很显然他们不在刘斌关注的范围内,这么想时,愚同会蓦然地为自己感到悲哀。 在校办室呆了这么久,有关学校的材料他写了不少,也知这些东西怎么写,可每回写时还会有番苦恼。这些没有文采的材料,既不能太虚,太虚了让人会觉得假,也不能太实,太实了就没有了大义。要善于把一件小事,通过联系,联想而提到极重要的地步,或把某件严重的事,通过逐层分析,大小环境分析而说成是一件自然的事,平常的事,难以避免的事。既要运用理论又要联系实际,既不能说的绝对又不可说的太模糊,既要重视数据又要重视数据以外的东西。同时,既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又要把一个具体问题放在一定的大环境,大背景下分析。很多时候你会为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一个题目而苦恼。 现在为刘斌写这东西,愚同知道自己又要经历这样一番苦恼。自己对刘斌,对学校的事了解的不少,可以写的深入细致。但写的深入细致时有些东西总干扰着自己。要把黑自然的说成白不是一件很易的事,许多事是按潜规则运作的但写时却要把其纳入显规则的范畴,而且还要人看不出破绽,这是很伤脑筋的事。但愚同还是觉得自己应尽快把这写出来,不能再为此费神了。 他没有找谁,把好些档案拿来翻看了一上午,在脑海中有所构思后就下笔。一气呵成了三个材料,从中午饭吃完一直写到晚上下了晚自习。写完后,愚同读了一遍,读时他自己都有些感动。看这些材料,这是多么好的一所学校,多么好的一位校长。有能力,有魄力,有意志,有爱心,更有热情和奉献精神。愚同笑笑,自语道或许真的是这样。 愚同把这三个材料按时交给了刘斌。刘斌看完后,礼拜天早就把他叫去。刘斌对他说,写的好。让他再润色一下,每个材料打印十份交给他。愚同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他不知自己是希望刘斌得到十佳校长好,还是不得好?若得到了,那么他的这些做法就得到了一种更权威的承认,他自己也就更会深信不疑而继续坚持。如果得不到,他不会反思这些做法的错与对,而会认为做的还不够,不透,不深,而与过去相比会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进行学校管理。 就像李红军一样,你是没法说他的,说他好他会更在这条路上继续创新前行,说他不好他会更深入更彻底坚持过去的做法。不过如果刘斌得到了,刘斌就有了一个走的可能,一想到刘斌要走,愚同就不由得想自己的处境,自己的将来。 是啊,刘斌可以走,可自己走向哪里? 到底是冬天了,天冷了许多,租的房子里没有暖气,烧的是炉子。由于两人整天不在家这炉子也一天到晚灭的时候就多,晚上睡时,插了电褥子,里面热外面冷。他和肖明侠过夫妻生活时都很投入,可冬天又不敢太光了身子,老在被子里就觉得有劲使不上,很不能尽兴的。肖明侠有气,愚同也是,说,这怨我么,我受得了冷,你受得了么?肖明侠便在被窝中打他。 愚同也就觉得这冬天也有不好的地方。可除了这点外愚同还是喜欢冬天的,冬天会让人清醒许多,而不至于昏沉不醒。可愚同觉着这人太清醒了,活着也就不舒服,如同自己一天不停地忙,到头也不见忙出个什么结果。 在又一个例会上,刘斌讲了话,重点说的是流失生问题。 他说,咱天天讲学校无小事,可这话就听不进有些人的耳朵里,更别说到心里去了。学生流失一年了,你叫过几回?你给谁反映过?现在叫不回来了,你问我咋办,你早干啥去了?还有,就是学生咋会流失,你想过没有?你关心过贫困的学生没有?你到宿舍看过他们没有,过问过他们一天,一周的生活么?学生有了情绪变化,你问过么?说学生厌学情绪严重,可为什么严重你想过吗?你一个单词写一百遍,一篇课文让抄十几遍,学生没完成作业,没记住课文,写不出生字,单词,做不出习题,你就骂就打,还罚站,罚钱,还嘲讽,他能不厌学?你能么,你胜利了,学生现在被你打败了,不来了,你就高兴了,就不拖你的成绩了?见不得差生,恨不得让差生跑光,我看没学生了,要你干啥?学生啥都比你强了,要你又干啥?学生就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不足和缺点才要你。要你不光是教书,还要育人。啥叫育人?学生不会回答问题,你骂一声猪是育人?你啥话不说,你见学生有错就抽一耳光是育人?我看流失那么多学生你咋办? 咱现在情况摸清了,就要对症下药,对贫困生咱有救助基金,对厌学的学生要做耐心细致的说服工作,那种粗暴的教育手段要不得了。而且对流失生要实行追查制,也就是说三年级的学生,三年级老师要负责,而且要追查到他最初流失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他们也要负责。古人有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想只要咱心用到会有效果的。这一向,我有点事没顾上说这事,有些人就松懈了。咱不能一拔一转,不拔不转。别的话我不多说了,从明天开始,下功夫动员,谁动员不回来,给我说,我去。 刘斌没有和愚同谈流失生的事,从刘斌的讲话上可以看得出,他是看了那份调查报告的。以刘斌的聪明,他会明白愚同想告诉些什么。可他没有讲自己的责任,从讲话的内容看,听不出他有什么过失,责任在大家,在教师身上。所以分年级开会时,大家就议论,可有议论归有议论,还得去动员。年级组长就做了布置,将要动员的学生,分解到每个教师身上,要大家想法,设法去动员。 这下老师就又忙了起来。每天见老师们出去,有骑摩托车的,有骑自行车的,有步行的。老师们也乐得出去似的,而且也可借了这事少下班,少跟班,不坐班。好些老师到下面的村子还没有去过,这回倒可以跑一跑,从周围几个村子到近点的柳南、柳东、东杈,到远点的原南、阳关、东口、坡头、中陵、星口、原东等村子每天都有人去。 几日后,就有学生被动员回来的。刘斌让校办室制了一个表,分年级组列了流失生的名单,名单后是动员老师的名字,名字后是动员的次数和效果。这表制成后,在校园一放就很有了作用。 能否动员回来不说,但次数不能少,这是肯定的,所以大家只有多去。 这样下去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第92章 校长怎么就成了十佳校长 在冬天的阳湾里动员流失生就又成了一道风景。 有时一个学生家里一天要去两三回。这样一抓,动员回来的学生人数就越来越多,可增加到三十九名时,就有些难,一连几天没有再动员回学生。 有老师说我们都到陈建涛家去了九回了,他就是不来。他父母也一般庄稼人,还管不下孩子,对孩子上学也不积极,你说咋办?难道让我把他背回来不成?这话不知怎么传到刘斌的耳朵里,他在会上讲,咋么,背回学生就把你低了不成?只要学生能回来,背背他有啥不行,有啥羞耻的?咱不要光在口头上说爱学生。 刘斌这样一讲,果然就有了去背学生的老师。初二(4)班的数学老师王秋军和语文老师李拴平去动员一个崔小平的学生。这学生家在东杈,他就是那种死活不上学的学生。家里人的态度是只要他去,他们没有不支持的理由。可崔小平就是不去,两老师去好几次,每回去都苦口婆心的讲了不少,这学生也不恼,也听你讲,还给你倒水递烟的,但就是不来。 那天去又说到傍晚,两人看没戏了就说走。崔小平也不留,就送老师出门。送到村子口,下一个坡就到路上。学生准备到此为止时,两老师突然架了崔小平要下坡。那学生死活不肯,但还是被拖下了坡。到了路上李拴平说,来,我背上。王秋军就抱了学生上了李拴平的背。可学生的腿还乱蹬,李拴平走路就有些不稳。没走几步,崔小平在上面一摇,两人就摔倒了。 倒下的崔小平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跑了。而李拴平摔的倒有些重,一只胳膊似还受了伤,站起来后,就用另一只手扶着这受了伤的胳膊。李拴平说,算了,咱把心尽到这就行了,总不能把学生绑来?王秋军知也无法就回了学校。 两人回来后,大家听了他们背学生还摔伤的事,不知是笑还是该怎么的好,说,咱这一动员学生倒把学生弄牛了,这回给他说好话,背他,下回还不给他下跪。有些学生还问你当初为啥打他、骂他。我看有些就不是念书的料,叫他干啥,又不是学生死光了。这样大家动员的心劲也松了。 各种原因引起的不能动员来的情况就反映到刘斌那儿。 那天刚上课,刘斌让愚同去把二(3),一(7),三(9)班的班主任找来,说骑上车到原南去叫学生。这几个班各在原南有学生叫不回来。愚同去叫了人后,一行几人就出发了。天气自然有些冷,上原后风则更大。 到了一个叫秋娟娟的学生家。班主任给家长说,这是校长。家长倒还不能不理。可说开话后这书是没法念了,她哥上高中,她母亲病着,我外出打工,家里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也没钱供她上了。反正上不了大学,多上一年少上一年还不都一样。这娃本身也不想去了,学习也不好,又几个月没去了。 刘斌听了说,我听了,你心里还不是不想让娃上学。你家里情况具体,学校不能不考虑。这样,这学生上学的杂费全免,书费和生活费你掏不起我掏。她上学时也别住宿,早上来晚些晚上回早些,正式课上了就行,也不误给她妈做饭。你看行么? 这学生的父亲说,咋能让你掏钱?刘斌说,只要你想让娃上学,别的事都好解决。你打工去,能在近处就在近处,万一出了远门,这学生两头也能给她妈做上饭。就这么定了,秋娟娟你背书包去,今天就跟你班主任回学校。 这就算动员了一个学生。 到了另一个叫王明亮的家里,父母倒还是支持,就是这学生不愿去了。问来问去这学生不开口。刘斌说,你不去,你想想,你才初二,过几年怕按咱农村的风俗该说亲了,你说你订个啥媳妇?我看人家初中毕业的女生怕不愿意,更别说高中生了。你想想,谁愿意嫁给一个初中都没有毕业的小学生?那就只能是连初中也没上的小学生了,可现在有几个学生不上初中,你可想好?你大不了学习不好么,可到学校不光是学习也是一种开拓视野与人交往的场所。多认识些同学,多交往些同学将来做事就好多了。 你想,你若不上初中你只认识原南的孩子,现在上了两年初中整个阳湾怕都有你的同学了。啥是收获,这就是。你说呢?看这学生学还不开口,刘斌又问,你说你到底为啥,你说说,有啥问题我给你解决啥问题?王明亮倒开了口说他不想在三班呆了,同学们嘲笑他,老师也说他,他说话一急就结巴,大家越笑他,他越结巴。这么说时,王明亮看了他班主任一眼。 刘斌说,那换个环境,你不想在三班呆了,你看想在哪个班呆?王明亮有些不敢开口,刘斌说,你大胆说,你班主任不会说你的。王明亮说他想到七班去。刘斌说,好,收拾东西,回到学校你就到七班去。今后有谁嘲笑你打骂你,不管他是学生还是老师,你给我说。这就又动员了一名学生。 刘斌就这样白天叫晚上叫,一下子动员回七个学生。好几次动员时愚同都跟着去了。看着刘斌与人说话,办事的魄力。愚同在心里想人真的好复杂,这时的刘斌不就是一位好校长么?一个能亲自去动员学生上学的校长,一个能设身处地为学生着想的校长,成为十佳校长又有什么不可呢? 动员回这些学生后,刘斌在会上说,给我汇报时,不是说个个叫不回来么?不是已去了七八回了么?不下功夫,不解决学生问题,能叫回来吗?学生心里其实都想念书的,是咱把学生弄怕了,弄的都不敢在你班待了。我看不是叫不回来,是咱有问题,还不诚心。平时觉得自己还能行的很,现在你觉得你像个教师么? 校长这么一说,叫的老师们就有气,也气学生。我叫你你死活不来,校长一叫你倒来了,这不是给老师难堪么?有老师讲,说的好听,帮学生解决问题,别的老师有啥权力免这免那的,有啥权力可以叫学生不住宿,早走晚来的?说的倒好听这叫解决问题吗,一个教师有啥权力? 可有怨气归怨气,还得去动员,这黑天白夜的就有老师去。 就有不少老师的身影在这年阳湾冬天的夜里穿行,那样的情景会让很多老师忘不了。半夜里骑了车子在阳湾的川里原上,在村民的土炕头上拉话,聊天。好多回都是无功而返,但每到一个学生家里老师们又总会得到些东西。特别是那些贫穷的家庭让不少老师惊讶,生活中比我们苦的人不是少而是太多了。看着这些家庭,想想我们对学生所做所为,会让不少老师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有个中陵的女孩子,母亲是个痴呆人,父亲还出了车祸,下面有个弟弟,上面还有个瞎眼的奶奶。三间低矮的厦房十分的破败,但这就是她的家。这样的学生怎么上学?可这个女生升到阳中去后还坚持了三个月,每天早上她要为家里人做好饭,看大家吃了,送弟弟上了学,她才往学校赶。每晚很晚回来,又才做一日里的第二顿饭。 可我们让她非住宿,非上操,让她非要七点到校,她就坚持不住了。可那时我们老师在哪里?学校在哪里?班主任动员时知道这些后,听说当着那学生和她父母的面流下了泪,说对不住他们,可又不知怎么把这学生叫回来?不知这样的学生该不该上学?他们基本生活都难以保障,上学对她是太不易了。好多老师听时心里都有种自责。 刘斌没有到这个学生家去,动员流失生工作最终以动员回来五十一名学生收场。这时又到了期末考试的日子。刘斌在会上说,各人把自己的教学要抓紧。不要每年考评出来了,你意见多,你要平时多蓄水,多磨面。咱这几周来,一动员流失生有些人就把教学放松了。看看那些学生为了上学有多辛苦,咱怎么做才能对得起他们?农村孩子的出路在哪里?就是考学,别的说的再好也是空的。咱大多数老师是农村出来的,应试教育好不好?没有应试教育,不在分数面前人人平等,你能有今天?现在你倒攻击起应试教育来一套一套的。国家又涨了工作资,而且还要涨。工资涨了,咱的工作热情,我看也得涨涨,别只发无用的牢骚。 教师们就有些无言,刘斌说的话你是没法反驳的。只感觉道理全让他讲了,可听在心里就有些堵。 年终考评和去年一样,得到的人是少数。愚同倒是得到了,他按学校管理人员计分,这二十分在中三组就要比别人高出许多。至于德和勤的差距都不大,按理说占六十分的绩是最能说明问题的。可愚同研究来研究去,发现这绩如同虚晃的一枪把好多人套住了。六十分的绩,每年四次大型考试,特等奖以八分计,四次全是也不过三十二分。别的成绩要靠竞赛成绩,发表文章,论文获奖,以及被评为各种校镇县市省国家级的奖来算,这对大多数老师来说都不可能。所以六十分的绩,大多数人也就二十分左右,没有人可以把这六十分全拿来。所以最能区分大家的绩并不能把大家区分开。而最能区分的恰恰在由人来设定的能这一项上。 今年愚同在考评小组,而且还是小组的秘书,也就更能清楚的看到这一过程。原则没错,项目没错,但问题就出在分值上。每项的赋分没有可以依据的标准。学校管理二十分,班主任六分的依据是什么,你找不出?找不出你就不能说错,可为什么校级管理给20分,班主任的管理只有6分?没人跟你讲。一个特等奖赋八分,还是十八分也没有标准,既然没有标准你就无法说它的错与对。大家最初也都看不清这个问题,可即使看清了,你又怎么说?领导就是比班主任重要,至于重要到什么程度说不清,分值上显示的是二十和六分的差距,你能说它错吗?不能。所以一切都在合理的程序下进行,让你无话可说,但你就是感到不公,不平。问题就在这,你有想法可以,只要你讲不出来就行,可你就是说不出。 愚同觉得自己应说一下,可试了几回没有站起来。考评小组的成员大都是利益既得者,自然个个聪明,一切也只能如此了。得了优秀的愚同心里不是个味。这个优秀成果是自己投靠朝廷得到的第一个真实回报。如果自己不投靠刘斌,不被刘斌看重,不被放在办公室,不拿那二十分的管理分,自己不会比别人成绩高的。这个二十分可以顶五个一等奖。所以这个优秀本质上是刘斌给自己的。 年终考评让大家从动员流失生受到的震动中又惊醒过来,教育要的不是感动,教育本质是世俗的。所以教育不可能面对一个具体的个体,它只能面对全体面对这铁样的现实。 刘斌在考试前说了,今年的福利分四个档次,350元,300元,250元,200元。怎么分,按什么分?刘斌说,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所以希望大家组织好期末考试,不要再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这话让很多老师又顾不了很多,顾不了学生那闪烁不定的眼神,顾不了思考更好的更恰当的教育方法。说作业今天交就今天交,说课文今天背过就今天背过。交不了背不过,就要得到应有的惩罚。否则由学生了,而由学生了还咋考下分数,考不下分数最终吃亏的还不是自己?那时没人说你怎么关心学生,怎么帮助学生,为学生解决了什么问题,纠正了什么心理偏差。而事实上刘斌还讲了,提高学生成绩是真正的关心学生。 期末考试就是在这种紧张中进行的。学生一考完,好似被解放了一般飞速的跑出了校门。老师们则有些提心吊胆的阅完了卷子,阅出后,成绩的差异是必然的,教师的各项得分也被算了出来。 成绩不理想的老师情绪有些低落,虽只有几分的差距,可奖次上就有了很大的悬殊。只开总结会时,刘斌倒一脸喜气,说今年成绩不错,而且老师今年都辛苦了,人人按三百元的标准发福利。 大家知道四校联考的成绩阳中不是很好,校长非但没有训人,看起来还高兴的不行。 有教师私下说刘斌评上十佳校长了。 刘斌评上十佳校长的事,县上虽没公布但看样子是定了。所以刘斌的心情就很易理解。对刘斌来说,评上十佳这样的事自然比一次期末考试重要的多。而一个学校,校长一旦高兴和宽容了,一切也就顺了。 阳中就在刘斌获评十佳校长带来的喜庆中放了假。 愚同今年早早回了老家,他是初三返回阳湾的。看了岳父母后当晚就到了刘斌的家。别人可以不去,他已到了刘连舟说的那种不能不去的程度。 去时,还有四个人在,三个是县城学校的老师,一个听说在行政上。刘斌很热情,他的妻子更是。刘斌说,今年这年过的,从放假喝起酒来就没停,天天来人,天天喝。刘斌说时,似有种抱怨,可语气里透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一个老师说,这十佳校长,县局可是第一回评。刘斌说,笑话,这回的十佳校长,十佳教师,不是县局搞的,是县委政府搞的。那老师说,那这荣誉就大了,奖的含金量就高了。刘斌说,那当然,要么竞争能那么激烈?这回凭的可是综合实力。大家说,阳中这几年变化这么大,你当选实属应该。刘斌说,可不服气的人有,说咱今年才二等奖,可县上不只看一年的,而是看三年以来的整体发展。再说你当五百人学校的校长能当好,当千人大校的校长就不行了,当两千人大校的校长时就更不行了。学校大了,问题就多矛盾就多,人就杂,当好就不易呀。大家就说,的确是这样,管五百人和管两千人自然是不同的。 愚同听着时,知道刘斌是陷入这份荣誉中了 第93章 社会比的是谁先过到对岸去 可愚同没想到,过个年连着四晚刘斌打电话叫他去陪人喝酒。 来的人有老师,有领导,有他的熟人。第三晚时胡桂花也来了,不过看胡桂花和刘斌的妻子相处的倒好,一直在厨房帮忙。第四晚愚同去时,连舟和莫船也在,建平也来了。刘斌在他们几个人面上更能放得开,说的话自然也就多。 莫船对愚同说,他初一时就来过一回了,今晚校长叫连舟,连舟又拉了他来。 愚同知道刘斌有些怕寂寞了,可天天见又说不了什么,过来过去就是那些话。只是说的形式因人而有所不同。莫船边喝边说,刘校长,你这十佳一评上,怕在阳中呆不久了?刘斌说,我也四十几的人了,哪也不去了,准备就在阳中退休。不过吃共产党的饭就得听共产党的话,万一哪天调我到别处,我也没办法。莫船又说,我们几个来阳中这么些年了,在你手下呆的时间最长,刚开始时有些不习惯了,现在习惯了,才觉得好多事我们想的简单了,不实际。 刘斌说,人吗,叫人理解总要些时间。莫船说,可时间一长,理解了时也就有了感情,你却要走了。刘斌说,那是想走就走得了的,况且我还没有走的想法。莫船你也是聪明人,好好干还不晚。连舟说,莫船虽看起来有些散漫,但是还是很关心学校里的事。刘斌说,这我看得出来,聪明人与聪明人好相处,不是常说人生有几大不幸么,其中之一就是碰不上一个好领导,那会把你气死。莫船说,那我们几个算是赶上了。刘斌说,我脾气也不好,急性子。刘连舟说,当领导么,老是好脾气也就难当了。秋建平说,你发了脾气也只黑了脸,不骂人的。刘斌一笑说,我也骂人,只不用脏话。 愚同看了大家一眼说,领导难当,一把手更难当,这我是有体会的,这倒不是说我当了一把手。大家都说阳中紧,紧的让人受不了,天天起床早,到校早,坚持上操对一般教师来说不易,对校长就更不易了。可刘校长只要在学校他就做到了,我跟了一年算是学了不少东西。 刘斌哈哈一笑说,领导么,要别人做到的,自己做不到,还怎么说别人。秋建平说,刘校长还有一点让人服,公私分明。为公事即便关系再熟的人也破得开脸面,为私事则是能给大家以方便的事从不为难人。一年级组的王志老师同刘校长吵过一回架,可家里出了事,刘校长比谁都热心。别说王老师感动,就别的老师看了也感动。刘斌喝了口酒说,校长难当呀,我不为教师想,我这个校长又当的啥?莫船说,有时看校长脸冷,可老师一遇事,你才觉得校长把一百多个教师都在心里装着,做事公正才可以服人,这的确不易。 刘斌今晚这酒喝的有些舒心,四个人不觉间喝了三瓶白酒,还有些意犹未尽。只刘斌看样子喝得有点多了,时间也大了,四个人就告辞。大家喝得都有些多,刘斌让他妻子送大家出了门。问他们行么,刘连舟说,行,有他。 一出门,风一吹,几个人就有些昏。刘连舟说,都别回了,一个时间大了,一个也都喝得不少,莫船和建平都还骑着车,走到我家去?秋建平说,行么?莫船却说,行,常说到连舟家坐坐,可一直都没有。愚同还想回的,被连舟硬一拉,四个人就到了连舟家。 刘连舟家是两层小楼,有的是地方。到了家里,连舟把他们引到二楼,说,咱再聊聊。就又去端了几个菜,拿了瓶酒。 莫船说,还喝,再喝就真醉了?连舟说,就要醉,醉了才有真话。莫船说,我哪说假话了?去弄些茶水。连舟就去泡了茶。 愚同点了支烟说,莫船,你今晚能说的很么?莫船说,还不是跟你们学的。再说了,咱到校长那去,总不能骂校长。连舟边倒水边说,咋想通了?莫船说,通是早通了,还做不来。 秋建平自从当了初一组的组长后,心中的怨气就少多了,说,你老感叹的不行,啥叫做不来,你不是说的挺好么?愚同说,校长怕寂寞,也是叫咱去夸他的,不过莫船夸的有水平。莫船说,不如你,你说的看起来是实情,也由衷的很,让人听了就是舒服。 连舟说,咋了,你俩还一个捧一个不成?莫船说,你这词用的不当,这不是奉承,是真心的赞美。连舟说,对是真心的赞美,不是高明的奉承,这赞美让人听了不肉麻,还舒服的不行。愚同说,他咋就成了十佳呢?让我整理材料时我还犹豫,可不就成了? 莫船说,所以咱们能怎么样呢?刘斌好不好,咱们说了没用,上面人说他好,咱们都说不好也没用。他要的也不是咱们说什么,而是那些能给他权力的人说他好,当然咱再能说好自然就更好了。咱们对于刘斌,就象英雄史观中工具对于英雄一样。连舟说,你说的太过了,人民大众没有一点作用么? 莫船说,人民大众能有啥力量?要人民有力量除非让人民没饭吃,只咱们这些人不光想有饭吃,还想吃的顺心,舒心。愚同说,莫船你怎么一下子唯心的不行?莫船说,不唯心怎么行?合理的一定会存在是有个过程的,而存在的合理是当下的,眼前的。这个过程会超过大多数人的生命,很多人不可能等到合理的事情出现了,他也就只能认同于眼前的存在。愚同说,正因如此,所以才讲信仰,人就在这里区分了。 莫船说,你说的区分我理解,可现在不但不可以有信仰,而且连有的这种想法也让人嘲笑。红灯亮了但没有过多的车,很多人便横穿了马路,而你还在这里等绿灯亮,绿灯成为你的信仰。你和别人虽然因有没有对绿灯的信仰而有所区分,但你们的目的是相同的,那就是过马路。所以当你因等到了绿灯而到的晚时,却发现没人为你说话,大家除了笑你傻外不会再有别的什么,而我已做了很久这样的傻瓜。最初,当你们提前过时,我还以我遵守规则而笑你们。可当你们过了,到了对岸,我发现自己才成了被人笑的对象。在你给我讲信仰时你的信仰在哪里? 莫船有些激动的话让愚同和连舟都有些无言,两人也只默默地喝酒。过了一会,愚同说,你说的对,我没有资格对你讲信仰。我其实也没过得了马路,红灯亮着,我现在是走到马路中间,退没法退了,只有进了。信仰这东西原只属于个人,本不可与人比较的。但我们都做不到做一个不受别人影响的人,这时别人就成为我们的方向和信仰。别人过时,自己有过犹豫后也过了,而且也看清了似的,现在比的不是谁遵守规则,而是谁先过去,过的早,过的快。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只红灯没车时过,就有车时也有人过了。既然这个世界比的不是谁遵守规则的好坏,而是只比谁到的早,所以更希望守规则的恰恰是那些到的早的人,过去的那些人回过头来反会要求没有过马路的人能遵守规则。也就是说,没有信仰的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后,是会要求还在路上的人要有信仰的,就如同咱们说领导台上是人台下是鬼一样,这很正常。越是自己男盗女娼,才要求别人洁身自好,才要把自己搞的道貌岸然。只有别人洁身自好了,遵守规则了,才不会早过了马路,才不会危及到他的利益。可到了对面,我发现其实真的没有什么,而人却变成一个不能由自己的人,一个被潜规则束缚的不能动的人。 这时我回过头来,看见站在对面的你,我不是嘲笑,而是为有人还坚持而感到自己的软弱,可就在这时你也说要过来了。我知道我们现在要一样了,可今天的一样和昨天的一样是多么的不同呀?存在的合理性被我们认同后,我们就不在信仰和理想中了。 刘连舟说,愚同,看来你有真痛苦,才有大感悟。我不太明白你们说的,但意思我能想得来。当初我没有上来时,多么想上来,也不服气别人上来的方式,可最终自己还是和别人一样的上来了。可上来后,最初的那份窃喜过后,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自己原来以为上了可以做的事情其实都做不了。在外人眼中可能也有了身份,可只有自己知道什么也没有变,自己还要变成另一种样子,有话不能说,有想法不能表达,与人说话总留点,人不由得变得谨慎、萎缩、自私、冷漠。想想上不上,一日也就这么长,自己干的事放个别人也干得了,也就挺没有意思的。 秋建平说,够了,够了,别说那么多了,你们想那么多干吗?社会就是这么向前的,大家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小人,不过都是为了自己。不论怎样,社会就在这一件事又一件事基础上发展的,发展的方式和结果可能和你们想的不太一样,但只要发展了就行。就和校长一样,他肯定有他的问题,可教育不是也有问题吗?但现实是知识给大多数学生传授了,好点的学生上了高中,上了大学,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一切不是很正常么?教育不就是这样吗,难道教育还能有别的表现形式?至于管学校的校长,不论怎么管,本质上不就是那些事吗,还能有什么创新?在这个过程有问题是正常的,可又有什么呢?谁做能没有问题呢?不论谁做,只要他做了就行。一年级李红军管上和我管上会有差别,可能有多大的差别?本质还是一样的,因为事情就是那些事情。 平常不说话的建平居然一口气也说了这么多,倒让大家吃惊建平对世事看的通透。 愚同听了说,建平说的倒好,想想也就是这样的。一切是很正常,咱们是有点自寻烦恼了。这烦恼其实是把自己看得重了,觉得自己应担点什么的想法是太强了,以至总觉得这事由自己做的话会如何?可就那么点事谁做不一样?刘斌有问题也是在做事过程中的问题,况且阳中在他手中是有了一些变化。这个十佳总要人得的,刘斌不得,谁又该得呢?谁又能比刘斌做的更好呢?再说县上搞一个十佳校长评选,也是给校长们的一根肉骨头,他们能争着啃领导才高兴呢。 莫船说,话说到这儿了,也真的就没说的啥了。刘斌也不易,为了那点事也算费了心劳了神,也是他不得谁又该得呢?那咱说的那些话也就算不上什么奉承了,所以干嘛不说些让人高兴的话? 刘连舟说,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咱打牌。生活么,就是这么一日日的向前的,每日里总要做点啥,这一做点啥问题自然也就出来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是说啥事要看主流么,只要不出大问题就行了。再说了,就是出了大问题也不要咱承担什么。 秋建平说,要打怎么个打法?刘连舟说,咱就二四打,每人放一百元钱,谁输光了,就到此为止。莫船和愚同说,行。几个人就收拾了下开始打牌。 到次日三点多时,秋建平的一百元先输光了。秋建平说,停什么停,这时候了也睡不了多久,我还有钱接着打。这一打就到了天明,莫船反输了。下面刘连舟的母亲已在叫吃饭了。 莫船说,咱就到这儿,大家也困了。见输了的莫船这样说,大家就住了手。下来洗了,本说要走的,连舟非挡着吃饭。吃饭时连舟觉得红玉的脸色不好看,几个人匆匆吃了饭就各自回了家。 莫船回到家,尚萍梅见他两眼通红,知道他又玩了,就说你看你过个年,玩了几个晚上?莫船笑笑说,有啥法子?我说不去的,可你又要让去,去了,就由不了自己了。尚萍梅说,这倒还怪我了,我都为你臊,校长咋不叫你去?你要他连舟叫,你哪点比他连舟差?莫船见尚萍梅话又说到这事上了,就说,你有完没完,人各有志。尚萍梅说,还有志?那你说说,你有个啥志,拿出来让大家看看?莫船也有了气说,我的志,就是不和他刘连舟一样。 尚萍梅说,你别吃不到葡萄说它酸。莫船气的脸有些红说,既然觉得刘连舟好,为啥当初不嫁给她,嫁我这没本事的人干啥?说完转身走了。尚萍梅愣在那儿,好半天不知怎么好,不觉间泪就流下来了。 莫船在外逛了一天,也觉无聊。回来时尚萍梅回了娘家,他也没管,后天就要开学了,她回去就回去了。想想这年过的让人憋闷的很。一日日也不知怎么过的,第二日,本想去叫叫萍梅,可心里又有些懒散也就没去。看了一日的闲书,傍晚时,在河滩去转转了,看着这越来越没有水的府河,真不知它没有水了会成啥样子? 开学后的第二天,又有消息传来,阳中去年申报的省级农村示范初中得以批准。 阳中成为关府市首批三所省级农村示范初中之一。 第94章 阳中迎来史上又一高光时刻 刘斌这年的春天过的有些风光。 开学不久,县上召开教育工作大会,刘斌在关东县的青铜大酒店从一名副县长的手中接过了那块镀金的奖牌和两千元奖金。 回来后,用他的奖金请班子成员吃了一顿饭,就被召到县上参加教育宣讲团,在全县分片报告阳中的管理经验和取得的成绩。这一晃就三四周过去了。回来没多久,县上决定在阳中举行隆重的省级农村示范初中挂牌仪式,并召开阳中办学思想研讨会。 这对刘斌来说,无疑是人生历程中的一个盛典。 当然如他在会上说的,这首先是阳中历史上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这样的时刻李广胜也说过。为了组织好这次挂牌仪式和研讨会,刘斌专门成立了组织,由他任组长,副组长由两个副校长担任。下设四个小组一是挂牌小组,组长由刘连舟担任,主要任务是组织挂牌活动,搞好欢迎仪式,排练好节目,准备好各种用品,打扫好卫生。二是研讨会筹备组,由尚军其任组长,其任务是协调好各方面关系,人员的邀请及报到,做好这次研讨会的筹备工作。三是材料组,组长是李愚同,主要任务是为挂牌仪式和研讨会提供各种需要的材料。这一组除了校办室人外,再抽调五人。最后一组就是后勤组,杨建设负责,主要任务是为这次活动提供后勤保障并安排来人的生活。 刘斌说,希望大家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对待这一盛会,力争把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变成阳中史上最完美的一天。所以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环节都要注意。来人中有市县领导和各兄弟单位的领导,要力争给来宾们留下阳中最良好的印象。咱把丑话说在前面,在这件事上,谁出差错就是砸学校的锅,那就别怪我砸你的碗。 刘斌这么一安排后,全校师生们就动了起来。刘斌既然已把它提高到政治的高度,自然不能不重视,虽然大家也有微辞,可已很少有人说什么了。莫船进了由愚同任组长的材料组,愚同知道莫船能写,思路也好,只不知他愿不愿意,说时莫船倒也同意,就和莫船商量这事应该咋办。 莫船说,你是组长你说,我没有意见。愚同说,咱们要写的材料有四个,一是在挂牌仪式上有个校长的讲话稿,另三个就是研讨会上三个校长的发言稿。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要准备的版面,以及供参加会议来宾阅读的材料,核心的就是校长的发言稿。这些稿子说简单也简单,根本用不了这么多的人,说复杂也复杂,再有一倍的人也不够。莫船说,你就分配个活。愚同说,别的你不用管了,你就把挂牌仪式上校长的讲话稿写了行了,剩下的我们来弄。莫船一笑说,那我可沾便了。愚同说,你写写看,占不了便宜的。莫船笑笑说,是吗?就走了。 莫船的心情不好,尚萍梅回是回来了,可同他的话不多。莫船知道自己那话伤了萍梅。她其实也没有别的想法,不就是盼望自己的丈夫也象别的男人一样,在世俗上拼打一番么,可自己怎么拼打? 宋老师说的好,别把那些拼打想的就是向人低头,就是做个听话的狗,到不了那一步。巴结,奉承这些事看谁做,做的自然了,也没什么的,既不肉麻也不损自己,人也易接受,事情也就自然的顺了。莫船知道这意思,自己即使围上去,也不会和别人一样的。可不论是咋样,总是自己低头了,总是自己和别人一样的想要那世俗的利益。如此想时,莫船心里也就免不了慌和堵,这种慌和堵就会让自己有种不平等的感觉,有种莫名的屈辱。可细想想,不就是因为这种不平等自己才要上的吗? 可权力场上哪有平等。自己不上不平等,自己上了也会不平等的,自己还想和刘斌成为朋友吗?这是不可能的。既然做不了朋友,相互间的不平等也就是很正常的事。就像自己和校长说话时,也没想着要去讨好他,但说出来的话就成了那样,就有种讨好的语气,就有种把自己放低的感觉。 想想,自己是应将心态放好的,校长和教师就是上下级关系,自己在权力序列上就是比校长低,比连舟低,比愚同低,这就是现实,这个现实就决定了自己说话的内容。自己首先要承认这个存在的合理,才可以做些别的事,才不会心堵心慌。刘斌把自己这回放在材料组就是一种起色,在这个对刘斌重要的仪式上,刘斌肯定要用对自己可靠的人,自己是应珍惜这次机会的。 可阳中怎么就成了省级农村示范初中呢?阳中凭什么呢?自己怎么就发现不了它的好呢?可现在这种好成了现实,获得了更高层的认可,更广泛的认可,那么问题只能出在自己身上。 那这是什么样的问题呢?是立场,角度,心态的不同吗?莫船知道要改变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自己要写这个稿子,不是也要说这学校好吗,如果自己内心不能认为它好,那怎么写呢? 莫船想和尚萍梅好好谈谈,可尚萍梅敌对的态度让莫船试了几回去都没有成。莫船也就不想了,可来到学校自己的心就有些乱,本想好好的把这稿子写完,把这事应付过去算了。 可一动笔想写好的愿望还是有,这个想写好的愿望倒是很折磨自己。于是莫船就心里想象着那天的情形,想象着刘斌那天的心情,他要讲的话,他讲话的语气,爱用的词语。只有想清这些才可以以刘斌的口吻写一个好的发言稿。就这么想着时,也就写完了。简短回顾了阳中这几年的发展,取得的成绩。然后是感谢上级给予的这巨大贡荣誉,最后是由荣誉转到责任。讲阳中人去如何保持这一荣誉,并把它发扬光大。莫船在想着刘斌说话的语气时,有种莫名的恶心。他知道这种感觉不好,它会对自己顺畅做事构成一种威胁。 一周后,莫船将写好的稿子交给愚同。愚同看完后说,莫船,你啥都明白何苦和自己过不去呢?莫船说,我也没有和自己过不去,就是彻底不了。愚同说,要说彻底我也有时做不到,可是这是个偏执狂生存的时代。我希望于你的就是能彻底一些,不论什么,走过来还是留下,都能有个绝决的态度,一旦决定了就不要再犹豫。想想,也不是说过来了人生就完了,如果你是阳中的校长,不是有好多事可以按你的想法做么?虽改变不了大事情,可不少小事还是可以做的如我们所愿,现在我们缺少的不就是个舞台么? 莫船说,可我有过了成为校长的经历后,我还会是现在的我么,我又还会这样想么?肯定不会的,那时我又能做什么呢?刘斌今天想要的,不是我做了校长后也想要的么?而他是怎么得到的你看看就知道了,你说我还能做什么?愚同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想走过来呢?不彻底的人是难以成功的。愚同说完后,就自顾自的做事,不理莫船了。 莫船知道愚同是有点看不惯自己,既然过来了,又还说那样的话让人只会觉得矫情。自己其实不是给别人说的,是给自己说的,而且是在没有过来以前说的。 想想老宋的话,不是谁想过来就可以过来的,多少人在想呀。自己真的过去了再说这些话倒还算一种良知,现在说有什么意思。莫船就想当年王建有问自己的话,有没有想法?自己说没有。而所谓的想法不就是走过去的想法么?可就是这个想法在折磨自己,现在到了这般为难的地步。可人怎么能没有想法呢?王老师想帮自己,柳虹不是也想帮自己么?想到柳虹,莫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知刘斌咋样,有没有这想法? 想到这就想和愚同说说,可想想,没有说的必要,既然要走过去,就要自己往前冲了,与其给愚同说不如给刘斌直接说。于是到校办室取了稿子,说有个地方要看看,拿来后就径直到了刘斌的办公室,给刘斌看了他写的发言稿。 刘斌倒看的认真,看完后,说,写的好,把我要说的话都写出来了,而且文笔也好。莫船谦虚了下,便讲了他的想法。刘斌听了,想了一会,说,你能把她叫来,写一个阳中的深度报道在日报上发表?莫船点点头。刘斌说,这我还没想到,你一说倒提醒我了。莫船说,你得了十佳,学校又被评成省级示范学校,又要召开阳中办学思想研讨会,可谓是三喜临门。这‘三喜’从不同的方面说明了阳中是一个需要大书特书的学校。阳中曾是普九时出现的明星校,今天阳中在应对市场化方面,摸索出的办学经验使阳中又成为典型,是应该好好总结一下。 刘斌听的倒有些出神,说,那你把你的课安顿一下,在学校拿五百元钱,立刻到关府去把这事定好,别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事情办妥以后,给我打电话。莫船点了点头,就走了。 为刘斌重视,为全校注目的阳中史上的这次盛典在四月十七日隆重举行,阳中又是一派彩旗飘飘,锣鼓喧天的阵势。 上午九时许市县领导到达,各校负责人也到了。十点挂牌仪式开始,队伍整理好后一位副局长主持了会议。先是这个副局长宣布挂牌仪式开始,然后关东县一个副县长和市局的副局长,两人把一个包有红绸布的牌子交给刘斌,刘斌派人把牌挂好,再是揭牌。 局长李天明和那位副县长共同扯下红绸布的那刻礼炮齐鸣,鼓乐喧天,掌声雷动。然后是领导讲话,市局的副局长讲了,副县长讲了,李天明讲了。李天明讲的倒还长些,他说阳中这几年取得的成绩和摸索出的办学经验,不愧为关东县基础教育里的示范校。今天这一挂牌仪式也说明它的成绩和经验得到了上级的肯定和支持,也为关东县建设教育强县做出了有益的探索,值得各校学习,借鉴。为此县局决定奖励阳中两万元,以此鼓励更多的学校能向阳中学习,能成为下一个省级示范校。 最后刘斌代表学校做了发言,他发言完后,这挂牌仪式才算结束。然后领导和来宾进入演出会场观看文艺节目。由唐丽丽精心排练的六个节目演出赢得了一片掌声。看完汇报演出后,所有领导和来宾在阳水春酒店吃了一顿热烈而又和气的饭。 下午在阳中会议室召开了研讨会。在研讨会上,刘斌主要从办学思想,管理模式和取得经验等方面谈了阳中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如何与时俱进,形成阳中管理特色的。周连生做了全面提高教学质量,深化教学改革的报告。唐长明做了安全,法制,特别是如何抓师德建设方面的报告。 汇报完后的讨论热烈而有序,大家充分肯定了阳中在市场经济下,针对初中教育所面临的问题所做的有益探索,以及取得的成绩。这些探索所形成的阳中管理模式,对全市的初中农村教育有指导和借鉴意义。可以说这次研讨会达到了预期的目的,是圆满成功的。 就在研讨会即将结束时,市报两名记者,柳虹和另一位同事来到了阳中。他们分别采访了与会的领导和代表,局长们谈了,别的学校的校长也谈了,还采访了部分教师和学生,最后对刘斌做了专访。 当柳虹按下录音机的那刻,刘斌倒有了份拘谨。谈开后在柳虹的引导下也自然,讲了很多,如何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狠抓质量,以质量巩固和扩大生源,取得社会和家长的支持,促进学校全面发展,形成一定的品牌效应,为学校进一步的发展创造良好的氛围,以期取得更大的成绩。 刘斌谈完后采访也就结束了,柳虹他们也要走。刘斌无论如何要宴请他们一回,柳虹还是拒绝了。刘斌拿了个红包非要给,柳虹没有接,说,要给的话,给莫船。刘斌笑笑,柳虹也笑笑。又让刘斌把一封信转交莫船,说她没时间和莫船说话了,然后就坐车走了。 关于阳中的深度报道是三天后见报的。上面有一幅刘斌接受采访的大照片。柳虹的文章写的很有深度,分析了当前初中教育内外环境以及存在的问题,然后主要写了阳中所有的对策。从这些对策中显得出阳中领导的能力和魄力,看得出学校领导层的付出与情怀。刘斌看着时很出神,他知道这已是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了。 这篇报道在阳中得以最大范围的学习和广播,刘斌又将它复印了好多份留存下来,一个人时会翻出来看看,如同他不时凝视那块十佳校长的奖牌一样。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天里,愚同发现刘斌的表情有些凝重。 他早上起来,洗漱完后会很认真的做两件事,擦皮鞋和打领带。他已很少上操了,也很少到学校吃早饭了。到了上课时间,他会到教师宿办楼上走一圈,背着手走的很悠闲样,见了大家会主动的打声招呼,如果有时间也会到教学楼上走走,有时还会到班里去看看。 很多老师已难以和校长接近了,他也很少和人说话,不少老师看他时似乎已要仰视了 但他脸上的笑容还是比过去多了些。 第95章 只有等级才会让秩序井然 看着现在被刘斌打理的整整齐齐的阳中,愚同在心里有时会自问这是一所好学校吗?它当然是一所好学校了,每一个人都在自己那个点上,不得乱动,也不得有别的想法,如果要有那也只能是与校长的想法一样的想法。 刘斌热爱这种建立在共同想法下的等级和秩序,只愚同看着整日忙碌的老师,不由会想刘斌管理的特色倒底是什么? 这种秩序是建立在等级之下,所以管理的核心就是那等级。 一个校长的权力并不是很大,一般的中层领导都不由他完全可以决定。如果让教师都一样的话,既不好管理教师,教师对权力的感受也就淡漠,所以要有等级,制造等级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教师与教师之间不一样,这时就需要校长运用自己的权力,制造出各种等级来。 在刘斌看来有等级才会有秩序,等级越多秩序越井然。而等级和秩序还会让人产生需要和需要不得时的心理煎熬。所以初三教师要高于初二教师,初二教师要高于初一教师。代正课的教师要高于代副课的教师,班主任要高于一般教师,代重点班的要高于代普班的。于是一个极长的等级链就形成了,一般的勤杂人员,初一普班教师,重点班教师,班主任,初二普班教师,重点班教师,班主任,初三普班教师,重点班教师,班主任。然后是各部室的管理员,教研组长,部门负责人,核心干事,副主任,主任,副校长最后是校长。刘斌当然知道要让这个等级发挥作用就不能只是虚设,而要有实质的内容。 这实质内容就是同你的住房有关,同你的办公条件有关,同你的福利有关,同你的评奖有关,同你的培训职称有关,同你的奖金发放有关,也就是要给不同等级给予不同的政治和经济待遇。这些充满实际内容的待遇是一种突显,也是种压力,更是尊严与价值。代高年级课少而待遇好,你争不争?带好班易出成绩而待遇又好,你争不争?当了干事,主任,课代的少其他待遇又高,你争不争?你不能不争,你争你就要向上,向上就要表现,表现就是向校长靠拢。若你不向上,还不好好弄,他会不断的降你的级别,减少你的待遇,最后他会宣布你成为不适合在阳中待的教师。 所以这等级的存在,既可以调动老师,更可以打击老师。可以在你表现好时,升你一级或几级,在你表现不好时,降你一级或几级。由于这种等级本身的存在已为大多数人所接受,所以每变动一次,带给你的心灵震动不会是无所谓的,因为它会让你和大家不一样。当然你可以不在乎,可对一个普通的教师不在乎这些又能在乎什么?所以等级对人的打击和调动都是明显的。 同时等级还可以起到分化教师的作用。由于每个人所处的等级不同,考虑的利益也就不同,而不会因处于同一层面形成一致的意见。所以教师在等级下,有的更多的是相互间的争斗而不是团结一致。因为等级多了教师间的争斗就多,为代课争,为代班争,为评奖争,为当班主任争,为当干事争,为教研组长争,为当负责人争。对于教师间的争斗校长是笑在心里。 因为有争斗才不会团结,有争斗说明你承认了我的管理,承认了这种等级,而且你有欲望,有向上的想法。一个人一旦在一个集体中因自己的地位低而有了向上的想法,就会好管的多,就能团结在校长的周围。事实上,这种有实质内容的等级存在,让你一旦处在较低位时,你承受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你会有种疏离感,会觉得这所学校的许多事与你无关,你会感到你进不了学校的主流生活,你生活在别处,你无形中被排斥于这个集体之外。除了这些精神层面的压力外,还有实质利益上的不同,搞一个活动别人能参加你不能,发个东西别人三十你二十。有了这些不同你心里就难受,时间一样的过,但结果却不同。这种压力你会慢慢地受不了,而你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离开,要么围上去。 可现实你无法离开阳中,阳中也不怕你离开。阳湾是个好地方,想到阳中来的人排成队。而且每个进阳中的人都不是随随便便进的,你自然不愿随随便便的被挤出阳中,除非有更好的去处,可哪里能有更好的去处? 而既然只有留下,那就只有听话了。只要听话了,学校的事就好弄了,校长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再提出不同的意见和看法。在此基础上以抓质量为目标,严管你就无话可说,延长时间、上操、下班、看宿、淘麦、写稿、补课、辅导,让师生不在外吃饭等等事情你就应无话可说,还要表现的积极支持。 学校管理一严一紧,事就多了,收钱的地方也就自然多了。收自行车保管费、住宿费、上灶费、印题费、补课费、辅导费、取暖费等就变得自然而正常了。学校的人数又多,这各项收费自然可观。更可观的是多一半师生在学校吃饭买东西,这千余人的消费就是一个稳定的市场。学校一个小商店的承包费已涨到一年两万,争的人还不少。 所以学校有钱,有了钱许多事情就好办的多了,就会让等级更有实质的内容,面对这现状你又怎么能不去争呢?结果学校质量连年上升,听话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得利。慢慢地你的心态也融进了阳中,看不惯的事也习惯了,正常了,应该了。当然异数的老师有但不多,屡教不改后,只有让你走了。 这让你离开阳中,又反过来又教育了更多的人。结果那些与大家不同的老师,不只校长有些讨厌,那些融化于阳中的教师也看不惯了,大家的心态也就稳了。在人屋檐下就应低头,可这还不够,还要觉得自己不是向权力低头而是跟随一个优秀的领导投身到一桩事业中去。 所有这一切造就了今天的阳中,校长是十佳校长,学校是省级示范,你能说它不好么?这种好成为一种现实的存在时,你就被包围在这种好的舆论中,你只有接受了。而这一接受你也就走了过去,围了上去。 愚同想到这些时,知道这才是刘斌心目中的阳中管理模式。 对一所学校来说要抓质量,所以一切做法都要找到质量的落脚点才好说,即便出了问题也是在抓质量中的问题,而不给人以别的口实,最终只要质量上去了,也就一俊摭百丑了。而要抓质量就要严,一严利益就产生了,当然矛盾也多了,矛盾多了就会有人反对,这时候就要有秩序,要有秩序就要有等级,等级越来越成为管理中一个核心手段,可等级从何而来呢? 等级可以从管理中制造出来,或者说管理就是制造等级和维护秩序的,有了这样的想法,并把这些想法融会贯通,运用的得心应手是极不易的,看样子刘斌做到了。 在他的管理中刘斌把自己的目的藏的很深,或者他每做一件事都有好几个目的,你只能识破其中一两个,但不能全知,许多事他拿捏的又很到位,所以他成为最大赢家。 那日愚同在办公室想着这些时,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就想起莫船曾问自己的话,有这些想法,刘斌还怎么用自己?自己说莫船不彻底,能有这些想法不是说自己也陷在一种自我怀疑中吗?可在自己了陷入自我怀疑时,愚同却看见莫船的义无反顾。对这一点,那天见到那个柳记者来校时,愚同就感到了。 在他心里念叨着莫船呀,莫船。 柳虹托刘斌转给莫船的信,写的有些伤感。回想了他们大学时代的交往,也讲了她现在的生活,她也结婚了。前段时间莫船来时,她刚好不在,两人不能好好的谈谈。说到她的生活,一切很顺时,却又心不宁,不时会想起火鸟时代的日子,她希望莫船也能想起。就这么结束了,看不出柳虹要说啥,但莫船明白柳虹在说什么。 当初他去时柳虹不在,只好留了封信。 只这信好难写,最后还是明白讲了,让柳虹能来的话打个电话。他回来后刘斌听是这个样子,就有些担心,但他说只要她能看到信,会来的。 后来他不知柳虹给刘斌打没打电话,但一直没有柳虹的消息,直到那天快结束时他都没有见到柳虹的面。后来知道柳虹来了,可一直没有同他说话,直到听刘斌说她走了,莫船都没有见,他明白这不只是柳虹时间太紧,是不想见自己。 刘斌给他信时说你的同学不错,还要把那个红包给莫船,让莫船交给柳虹。莫船问了情况,说,那柳虹就是不要了,如果她要钱的话,也许就不来了。刘斌还担心能否登报,莫船说让他放心。 直到三天后那篇专访见报,莫船知道自己又为难了一次柳虹,用这种无法拒绝的友情做了一笔交易。 看柳虹写的报道时心里倒服了柳虹,她倒更能一针见血的看到现实的本来面目,也在这种现实中认同了刘斌的做法,并把这种做法加以升华。 可莫船知道没有亲身体会的柳虹只看到事情的一面,而看不到另一面。但现在这样一报道就又更深的强化了刘斌所宣扬的那一面,自己无疑是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这会使刘斌更加相信自己,更加看不到事情的另一面。 当然他也不愿看到了,在刘斌更加凝重和春风得意的脸色下,莫船感到自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同尚萍梅虽和好了,但少了种默契,两人都礼貌,都客气。过夫妻生活时,萍梅也少了一种激情,她只是强忍着,她不拒莫船但也少有主动。莫船就有些拘谨,心里倒似更苦了些,又不知给谁说的好。 他想改善这种关系,可萍梅似乎还在坚持着。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向前掀着,无聊时,就写点文章。莫船很多时觉得自己只有陷进文字中,不论是阅读还是写作时自己的心情才会好些。 那天正在房子中写什么,愚同进来说校长让他叫个人弄两袋苹果送到县城去,问莫船能去么?莫船本不想去,可想想也无事,愚同能来叫自己还是去的好。就说行。 两人弄好苹果,找了车就到县城去。到了城里给刘斌打了电话,刘斌说他在丽莎美容院,让他俩过去。去后,校长正坐在美容院的厅里跟一个女的聊天。见他俩来了,就说,洗个面,再去段主任家。莫船想不来哪个段主任。问愚同时愚同说,可能是教研室的段高亮主任。 校长见他俩要出去等,就说,别也闲坐着,给司机说一下,让他在外面转转,一个半小时后来接咱们,你俩也来洗个面。愚同说,不必了。刘斌说,怕什么,要有勇气接受新事物,洗洗你们就知道效果还不错的。王雪,你给她俩安排下。刘斌转身同一个老板样的女人说。那女人冲他俩一笑说,请,刘老板都发话了,还有什么不行的。说着就把他俩向里面推,又对两个年轻的姑娘说让给他俩洗面按摩,这时刘斌走到了一个更里间。 莫船和愚同两人被带进去后,就分开了。一个进了一间小房子。这房子只一床一椅一灯,门一闭就很隐蔽,也隔音,也没有窗户。那灯光是很暗的粉红色,闭了门打开灯来,这环境就让人有点迷醉。这时音乐响起,是很轻柔和的西洋乐。 给莫船做的是个也就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的衣服很时尚,一抬胳膊看得见肚脐,胸脯的领叉开的很低,看得见那对乳房。莫船有些不舒,姑娘倒大方,用手放好他的身子,就开始洗面。 莫船想不来,她给自己脸上涂了什么。涂上后,就用手指揉。洗着时就问这问那的 。莫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很土,也就多点点头,尽量装的轻松自然些。姑娘说刘老板是这里的常客,咱没见过他来?莫船知道她说刘斌,就说他们手下的自然比不了老板,姑娘就笑笑。洗时,不时会俯下身子看他的脸,看时那对乳就会到了他的胸前,莫船会有种异样。姑娘说我嫂子看来管的严,莫船倒笑了说,是吗?姑娘说,不是吗?来这儿的人,老实的不多。莫船问,那你是喜欢老实的还是不老实的?那女的一笑说,大哥你说呢?莫船也笑笑说,你很聪明。 说时就洗完面了,说要按摩。那女的说,大哥咋按摩?莫船问,有啥讲究?女的说,一般的也就不加钱了,全身么就加些钱。莫船问,咋加钱?女的说,这就看大哥了。莫船说,那就一般的。那女的说,你可不像刘老板。莫船说,我们是不能和老板比呀。女的就用手抓,揉,捏他的身体。按摩时那女的说热就又脱了她的外衣,两个胸脯就更鼓样,那女的还把他的一条胳膊随意的拉了起来,搭在她胸前,他的手可以碰到那饱满的乳。按摩下身时,女的双手捏到他的大腿根时,莫船有些异样,裤子也有些起,那女的很随意的用手拍了下,笑笑说,大哥挺能忍的。莫船也笑了说,不忍咋办?那女的说,不忍就按摩下。 莫船没有出声,他感到自己有些紧张,女的让他翻了身,又做了按摩,完了还把他的屁股拍的响。莫船坐了起来,女的站在他前面,身子靠过来,用胸脯挤着他的身体,在他脸上亲了口说,大哥挺有意思的。然后趴在他身上,低声说,今后别忘了照顾小妹。说着用手捏了一下他的下身,笑笑说,好了。 莫船坐在大厅里,抽了两根烟心才静下来。 第96章 你不出声有时也是一种声音 莫船在外等了好一会儿,愚同出来了,两人目光一碰,又飞速地躲开。 愚同问,他还没出来?莫船点点头。两人坐下就抽烟说别的闲话。又等了会刘斌才出来,他在镜前又让把他的头发收拾了下。对女老板打了声招呼,让把账记上三人才走。 坐了车到段主任家,段主任不在,刘斌同段的妻子很熟样,说,有事来城里,也没啥事,过来看看,阳湾的苹果好就捎了两袋。他和愚同把苹果给搬了进去。段的妻子让他们进来坐坐。刘斌说,不啦,也没事。就门也没进的告辞了。 回来的路上,刘斌问他俩感觉如何。莫船不知怎么说的好,愚同说,有点紧张。刘斌一笑说,这正常,习惯了就好了。愚同说,脸这么一洗是光洁了。刘斌说,这家的技术好,你以为城里人的脸天生就好么,那都是保养出来的,只咱这些在底层的人苦呀。 回来的当天晚上,莫船急切的想见到尚萍梅。一到学校,还没放学,他就去说了下,请了个假骑车到了萍梅的学校。 她们还在办公,萍梅见是他,也没管。莫船关了门,靠着门看了半天萍梅,然后冲过去,把尚萍梅抱了起来。萍梅挣扎了几下,莫船的力气大,也就由了他。他吻着尚萍梅,手就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抓她的乳。尚萍梅也似有感觉样的呻吟了下,突然一把把莫船推开,跑去站在门边望着莫船。 莫船也望着她,慢慢地走过去,把萍梅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时铃响了。尚萍梅又推开他,理了理发,说,吃饭么?莫船点了点头。尚萍梅就拿了碗去打饭。 夜里躺下,莫船要时萍梅不肯。莫船就用强,直弄的萍梅有些受不了,又变换了不同姿势的要,还让萍梅不堵自己的嘴,要叫,叫出来。萍梅终叫了出来也要他,要他用力,再用力。莫船完时,萍梅还有些不满,用手直打他。莫船抱着萍梅,一动不动的任萍梅打,打着时莫船的眼泪流了下来。 萍梅倒吓了跳,说,船,你咋了么?莫船也不说话的,把自己的脸埋进萍梅的两乳间,任泪长流。萍梅像哄一个孩子一样的拍着他说,要哭就哭,我也常常想大哭一场。两人就这么抱着,沉沉地睡去。清晨,天还没有亮,莫船醒了。看着还在睡着的萍梅,他用手摸着她的脸,亲了口。她也醒了,两人在清晨又云雨了一回。完了,莫船看见萍梅的脸上满是红晕和梅花般的笑。 刘斌的权威得以完全树立,在愚同看来就在这年的春天。 过去总还有人不时的站起来说话,虽不是明着反对,但总要表达一种不同的声音,再后来明面的声音没有了,但消极的声音还是有的。现在大家知道什么声音也没有作用,就都不出声了。 不出声总可以?不可以。因为在刘斌看来,要你出声时你不出声,就是另一种声音,所以现在连这种消极的沉默也没有了。 不知是大家都学聪明了,还是都心服了刘斌,当阳中这种整齐划一的局面真实地出现在每个人面前时,就连唐长明都积极了,处处维护刘斌的威信,尽心尽力的做自己那份事。 刘斌身陷藤椅的样子更像个老板,大家也开始在背地里叫他老板了,老大了。愚同给刘斌说时刘斌一笑,愚同知道,这算是刘斌默认了。 完全树立了权威的刘斌,在愚同看来这个校长当的更为潇洒和滋润。 期中考试后,刘斌决定举行第六届艺术节和第十一届田径运动会,而且要办成又一次盛会。 学校迅速作了布置和分工,各种表演队以及各班都也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中,可李红军的鼓号队总有些拖拉和迟缓。 刘连舟负责艺术节,对李红军他不好说可又不能不说。按理李红军还是政教处的副主任,这活动他也是组织者,可刘斌让他去负责鼓号队,刘连舟就知道刘斌是不用李红军了。 李红军心里的气一直都有。 他从被换了年级组组长后,李红军就有气。那个冬天他还想把护校队当回事的管好,就开了几次会,可每次人到的不齐,把人分成几个组去查夜。每回他都跟,可没一回人来齐过,来了也不用心。他就让三个年级的政教干事就去叫人。可年级组干事也不好使,他就给刘斌谈了,刘斌倒很支持他的说他在会上讲讲。后来刘斌也讲了,可刘斌对没去的老师也没怎么样。慢慢地李红军也看来了,没人在乎的事他还象个傻瓜似的把那当一回事,心里也就消极了。 在初一组任课,秋建平和干事碍于情面对他也不说什么,到没签,作业交的不齐,教案没备,没有检测,下班不积极,这些事能过去也就过去了。可他还爱说,爱提意见和建议。秋建平起初也没在意,可他说的次数多了,大家都有些反感。秋建平又不好说,就给刘斌说了。 刘斌倒训了秋建平,说,你给我又说的啥?你是组长,由你负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秋建平听了,也明白校长的意思,就不再理会李红军了。 对秋建平来说,当初刘连舟上了自己心里就不是滋味,现在倒还让他去给李红军当副手,心里更不是滋味。所以刚分年级组时,他在一年级组里很少说话,除了上课外全由了李红军一个弄,李红军也似把他不当一回事的。 所以当初看到大家对李红军有意见他心里有种暗喜,直到李红军下了让他管了一年级,现在他对李红军也就无所谓了。可他发现对李红军不理还不行。 有个教师请了假期,没人代课,给他分了四节副课,他就有了意见,说他不代。秋建平也不理,只要是他的课人不来就按旷课记上,开例会时还通报。李红军气的去给刘斌讲,那个中层代的课和他一样多?刘斌不冷不热的说,如果他忙的话,把课本给他拿来,他去上。李红军自然不会把课本拿给刘斌,可心就有些冷,课还是上了。这么一折腾,初一组的人也就更没人在乎他了。 李红军虽代了课,但心是消极多了,这一消极就有许多工作做不好,就又被反映到学校。刘斌差点在大会上点了名,说,咱有的老师还是领导,不能带个好头,还闹情绪。你跟谁闹,我倒要看你好好闹,能闹出个啥结果?李红军的心就更凉了,越来越觉得这个学校和自己疏远了。 现在行政会不通知他也就召开了,在这个热闹的春天他倒很闲。艺术节让他训练鼓号队,他知别人是把他当一个没事的人用,也就没有多少心劲,想训练了带出去,不想了也就不管了。那天连舟倒还专门来说了他,他也没理,只说,你看我不行了,就另换一个人。 这天他把鼓号队带到操场训练,看学生练了一阵他就回房子了。喝了些水准备去时,来了个同学也就聊起来了,这一聊也就忘了操场的事。 学生见没有了老师,慢慢地也就乱了,号也就胡乱的吹,鼓胡乱的打,干啥的都有。刘斌刚好上厕所,路过时看了心里就有气,一个厕所上的时间又长,这杂乱之声也就更显刺耳。出来后见操场满是人,别的队训练的都挺好就鼓号队乱。叫了个学生问了下,说老师已不见了半天。 刘斌就把学生组织起来在操场训练,校长亲自组织学生一练,这事就传到几个领导耳朵,刘连舟,唐长明,周连生就过来了,也派人去叫了李红军。李红军来后见这架势就知自己又出事了,脸色也不好看的对刘斌说,他有点事去了一会儿。 刘斌也不理仍指挥训练,李红军就被晾在一边,几个领导也不知怎么好。过了一会儿,刘连舟让李红军去再给校长说说。李红军就又去说。刘斌说,你看你哪儿能呆,去哪儿呆算了,这阳中你是不行了,你一天忙的象总理一样么。还一会儿,十个一会儿也过去了。刘斌这么一说,李红军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说,我就不能有点事,我咋就不能在阳中呆了? 刘斌说,你应该有事,那你忙去了,还来干什么?李红军说,我来训练鼓号队。刘斌说,现在你可以不训练了,你想干啥就干啥去。说完刘斌就走了,李红军还想上前理论,被唐长明拉住了说,别发争了,先回房子去。 第二日,学校让常宝平去训练鼓号队,整个活动间也就没有让李红军干任何事,李红军倒彻底闲了。只艺术节和运动会后给李红军又加了六节课,现在代了十六节课,四个课头。这回李红军倒没有闹情绪,接了课。 愚同知道李红军当年能被提拔是因了他有个当副书记的父亲,只现在他父亲已调到北山一个乡当人大主席去了,刘斌也就无所谓,这事也就这么搁下了。 在大会上刘斌也没有说这事,只看李红军的样子,让人心中倒有些不忍。当年他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现在一下子萎缩的不行,不和别人来往,也没有人和他来往。李红军平时让人反感,所以也就没几个人觉得刘斌做的有啥过分。 可细想想要李红军能有多大的错,不过是自己不会弄事,而后面的老爹面子也薄了。再往深里说,大家只还是一名教师,教好书爱学生是最本质的事,权力不过权力的,在一个学校里能有个啥权力,可现在却因这权力把一个人要废掉一般,想想真的可怕。李红军本质上并没有得罪刘斌,反而是不断地想方设法要向刘斌靠拢,可结果仍是如此。 看着这一切变化时愚同还是能感到一股寒意,他想不来哪天刘斌也这样对自己,不知自己会咋样? 但让愚同想不来的是李红军这么被挂起来后,刘斌让莫船全面负责团总支的事,参加学校的行政会。 虽没书记的名,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愚同知道莫船已悄悄地到了自己的前面,不由得心里有些堵。 莫船倒没有任何变化的,校长这样宣布时莫船知道这会让自己难堪,既不是一级组织任命却又管着这事,别人也这么看,自己倒还应有个姿态。只这姿态难扎,太不屑了让人觉得虚伪,太积极了又让人觉得太那个。也就尽量不出房子,少与人见面,可见了李红军心里就不舒服,自己想的不就是走上这条路么,可却高兴不起来? 不过刘斌对莫船的亲近却越来越明显。那天下午,他没有吃饭,晚上还有节辅导就到外面去吃。不料在饭馆碰上胡青林,就是那个既搞生意又教书的老师。平时他与莫船也爱聊个天,见是莫船,也知刘斌近来同莫船好就非拉莫船进包厢。 莫船说不去了,他还有节课。胡青林说,没别人,就刘校长。这时刘斌也听见是他,就也叫,莫船只有进去。胡青林说,来喝一口。说着倒了杯酒。莫船也就喝了,三个人就边吃边聊起来。 聊到胡青林的生意,刘斌说,你这家伙,钱挣了这么多,也不出些水,听说葫芦峪现在开发的不错。胡青林说,就你太辛苦了,不是我不出水,是你不给我机会,要么今晚就走,我包你去一回,想两回。刘斌喝了口酒说,你光会吹牛皮,说的玄乎,去了啥也不是。 胡青林说,我爱吹牛皮不假,可能在你面上吹过么?好了多话不说了,我叫车今晚就走。说着就掏手机,刘斌也没说话只是喝酒。胡青林就打了电话,打完后说,车就在外面,去了眼见为实。莫船也是兄弟,你信得过的人,一起去。莫船说,我不去了,我还有课。这时胡青林起身出去结了账,进来说,车来了,刘校长走么,给兄弟一个面子。刘斌一笑说,莫船走,咱去把老胡的钱花花。 莫船有些为难的说,晚上还有节辅导。刘斌说,打个电话给军其让调调。也就起身向外走。胡青林拉了莫船说,校长都发话了,就走。 一行三人,坐了车就到葫芦峪去。 第97章 马车上没有学生了拉起却更沉 去后,胡青林说的娱乐项目居然是洗澡。 莫船被让进一个很大的房间,靠南是张大床,靠东边的窗子下是一套音响,北边则是个椭圆形的澡池,澡池旁还有张欧式的躺椅,大床的旁边是两把小椅。整个环境和气氛很易让人迷醉的,莫船想不来这贵妃浴是什么样子。 葫芦峪在东口过去的一条沟里,那地方历史上一直有温泉水,这几年就围绕着温泉洗浴进行了旅游开发,各种旅游设施倒应有尽有,名声也越来越大。 来后天也黑了,用胡青林的话说,这风景也没法看,坐揽车,打牌也没人,就洗个澡。刘斌听了还不愿意,说大老远的跑来洗什么澡。胡青林说,这澡你洗了就知道好好不,一个贵妃浴三百元呢。刘斌也就同意了。 莫船正想时,进来一个男服务生,问,先生你喝点什么,酒,咖啡,还是果汁?莫船说,来杯茶水就行。”说完后,服务生就出去了,他就坐在椅子上等。 把茶水端进来的不是男的,而是一个高挑的女人。她把茶水放在莫船面前的小圆桌上说,先生慢用。就去关了门放洗澡水。 女人穿了身很薄的旗袍,开叉很高。放好洗澡水后坐到莫船的对面说,先生想看点什么?莫船说,随便。那女的就去放了碟片。音响效果很好,是中国民乐。 女的问,先生在哪发财?莫船说,瞎胡混。那女的一笑说,先生有福之人。莫船说,你不是本地人?那女的点点头。 这时水放好了,女人去关了水,站在水池旁说,先生可以洗了。说着就解自己的衣服,旗袍向下脱落时,莫船有些炫目。 那女的见莫船还不动,就说,先生不象生手么?就只穿了内衣来要给莫船脱衣。莫船本能的用手一挡,那女的一笑,轻轻地把莫船的手拿开说,先生放松点。莫船就这么木木地被脱了衣服。只剩下内裤时,莫船说,不用了。看着女人说,你是?女人一笑说,看来先生洗这澡还是第一次,我是帮先生洗澡的。 女人就拉了莫船到了水池边,说,脱了。伸手一把就扯掉了莫船的内裤。莫船就跳进了水池。 水池中居然还有个床,莫船躺在上面,水刚好漫过他的身体。女人的手在他身上游弋,每过一处都有电击的感觉,人也有些昏迷样。莫船感到一种压力,睁开眼时是对大的乳房,莫船就这么紧张的闭了眼躺了好一会。 女人见莫船再次睁了眼,就站起身问,先生泡好了么?莫船说,好了。那女人就升了那水中的床,莫船整个的身体就到了水面,女人就开始给他擦洗。人一动两个奶子就抖动的厉害,抖的莫船的心被吊了起来。擦洗完后,女人又给他干洗了头。然后又把浴液涂在他身上,那女人也就爬了上来。在蠕动中把浴液涂满他全身。莫船觉得自己有些坚持不住了。两手不知放在哪儿好。女人见状把他的手拉来放在她的胸脯上。那胸很大,莫船抓着时有些难受,猛地坐起来喘着气。 最后还是洗完了,两人披了浴巾,坐在椅子上。莫船取了烟,点上吸了口,问女人,这就是贵妃浴?女人摇摇头说,这不是,这是仕女浴,贵妃浴你们老板在洗。莫船倒愣了,问,那贵妃浴是什么样子?女人说,环境比这更好,包括一切服务,一切费用,当然客人可以再给小费。莫船问,那这仕女浴呢?那女的说,你都看到了。莫船说,这不是一切服务都有了么?女人一笑说,不,你真的要和我上床,还得另付钱的,仕女浴只洗澡的。 莫船吸了口烟说,可你这样子,客人咋洗?那女的一笑说,先生不是已做到了么。莫船突然脸一红。那女的说,来这儿的人,先生这样的倒少见?莫船说,来的人多么?女的说,时好时坏。莫船说,好咋样? 女的说,这仕女浴,一百六,酒店一百,我六十。若做了那事,客人加的钱五五分,一日有五六个客人,会有一千元收入。不好就像先生这样只洗洗,而且少。其实最可恨的是那些只洗洗,还想占便宜的,先生可规矩多了。先生不像是第一回去么,咋会如此? 莫船没有说话,只是吸烟。那女的走过来,贴在莫船身上。莫船突然有了种冲动,一下子把那女人抱在怀里,女人的眼有些迷离,莫船亲着那女人,亲着时突然把女人一把推开,穿了衣服走了出去。 回来后莫船有好几天静不下心来,他有点恶心自己。他不知自己已经那样了,还做那种坚持有什么意义?要坚持当初就别去,而要不去,就别跟刘斌,要么就像刘斌那样彻底,自己这样算什么? 回来时刘斌看来是很满意,一路上谈笑风生。自己能跟刘斌说自己没有做那事么?说了除了让人嘲笑外,谁又信自己?看着刘斌,莫船不得不服这个人,回到阳中他又成为十佳校长,在例会上讲话时依旧大义凛然,一身正气,富有爱心,真理在手。 而自己做不到,无法坦然的面对尚萍梅,面对学生,甚至难以面对方春华和丽丽她们。回来的第二晚,尚萍梅想要他,他却无法顺利地进入。看到尚萍梅的身体时,眼前总有白哗哗的一片。莫船知道,自己对于这个社会一直是个有问题的人,有病的人,直到现在。 不知什么原因,刘斌爱叫莫船做事了,商讨问题了。 要写个什么,也不再叫愚同了,而直接会交给莫船。莫船刚开始时还有点不自在,不敢独自面对刘斌,可刘斌的镇定、自然、公事公办的表情会让莫船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刘斌想歪了。刘斌有时也对莫船说些体己的话,对唐长明,周连生的看法都对莫船讲。 这两人上半年都参加了县上校长选拔,也都没成。刘斌说,他们也不想想,是谁都可以当校长的么?刘斌对莫船态度的变化,最敏感的人是愚同。 莫船的同学,报社记者柳虹再次出现,愚同就知道莫船还是要进步的。自己心里有些反感,可想想怎么能呢,自己不是也这样的么?直到李红军被搁置,刘斌让莫船做了团总支的负责人,愚同才觉得莫船的进步是自己的一种威胁。如果李红军走了,从前半年的情况看,自己上的可能性极大,可现在有了莫船就难说了。而事实上莫船已到了自己的前面。 愚同心里便就有种戒备,可还没等他做什么,愚同发现问题比他想的更严重。莫船不只成了团总支的负责人,而且越来越有取代自己的可能。 有时刘斌有个想法,不再找他而直接去找莫船。自己反而是在广播时,才知道刘斌又有了什么想法。校办室是个中心枢纽,可发动机是刘斌。刘斌有时一周已不同愚同说个啥,至少不是经常的同他谈学校的事了。听说刘斌想办个刊物的,已叫莫船和胡桂花谈了几回。广播室现在具体由胡桂花管,可它归校办室,这样的事至少自己应参与,可刘斌没有叫自己。愚同想不出自己在哪出了问题,该不会是莫船在刘斌面上说了什么? 愚同有些想不来,其实想不来的人不少,莫船人缘好,大家过去也知道刘斌对莫船有看法,有意见。只莫船课代的好,特别是数学辅导很为学校争了光,刘斌就是对莫船有意见也不能把莫船怎么样。他没有像愚同一样,有件标志性的事情,一切似乎都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 莫船有时想,自己这种现状的出现看似由不了自己,那回在校长家喝酒,跟愚同去送苹果,跟胡青林去葫芦峪,都似由不了自己,但柳虹的到来是因了自己的,而且是自己主动给刘斌提的。再说了,那些看似不由自己的事,其实骨子里都由得了自己,至少自己希望同刘斌搞好关系,至少自己想靠拢刘斌,自己是想走过去。没这想法,那些看似不由自己的事就不会发生。刘斌也正是看到了这点,才在别的事情上用自己,才看见自己身上别的东西。 没有自己想过去的想法,刘斌不会对自己是这样的。 莫船这样想时就有点寂寞样,不是别人让你沉默不语,而是你不由得就要少说话,特别是对刘斌不利的话,就更不能说了。就是对什么事有了想法也只能放在自己肚子。 那日一个人正在房中闲坐,方春华进来了说,你发什么呆?莫船说,没发呆,就闲坐会。你穿这裙子倒好看。方春华说,好什么,我只盼着放假。莫船说,想心海了?方春华说,想啥,又不是当年了,我就是怕在学校呆,一天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莫船说,也是,我也有点不愿待。 方春华笑笑说,你又成大家议论的对象,你三个倒有意思。先是连舟成了黑马,再是愚同,最后是你。人常说后来者居上,你倒被大家看好。莫船说,你也这么看?方春华说,这不是事实么?总要有人上的,你们上,对我总没坏处。今年在初二,连舟还是很照顾我的。只看连舟不时的发脾气,心头也就觉得这当官真是能改变人。莫船说,这也叫当官么? 方春华说,咋不叫,不也是当了么?或许,再过几年你们谁还真成了校长,只你们三个很少说话了,我有时看你三个相互见了也不问的。莫船说,各人忙各人的事,照你说的也算当点啥,就都不由得注意了。你的调动咋样? 方春华说,这每年的五六月份我的心就乱,有人今年给我介绍了人事局的局长,介绍的人同局长很熟,说事还是可以办的,我见了回面,这局长人倒热情叫我去,你说心海又不在,我一个女的咋去?今年若调不成了,心海就让我回关南,说我再不回,关南也就不好进了。可关南我到底是不想去,万一调不成了,我就向西调到铜镜去。莫船说,你去那干嘛?方春华说,总比我待这儿强,哪儿也离关南近些。 莫船也不知说什么好,隔了会说,既然有希望,你就再努力些,说不定就成了。方春华叹了口气说,你又安慰我。莫船说,我也盼你成的,看你这样子我也难受,又给你帮不上忙。局长叫你去,你就去去,如果一个人去不好,你让丽丽陪你去。说句实话,现在有些事女的去比男的去好,你先摸摸局长的意思再说。 莫船这话说出来,方春华的脸倒有些红,说,看你说的,不过现在这世界变得,女的都成玩物了,关南别的啥也没有,就每年夏天避暑的人多,搞的也似个红灯区一样,漫山遍野的是别墅宾馆,总少不了那些事,就咱阳湾街上也似不少了。 莫船说,这已成了一种不是公开的秘密,人人都亢奋向钱看,人也就这样了。方春华说,你倒想得开。莫船说,想不开,还能咋样? 方春华说,只有时想,不知下面的路怎么走的好?才七八年时间,感觉教书已很久了,说不来一种麻木。你把教师书的说成是天堂里的马车夫,可过去拉着学生还有些快乐,现在感觉车上都没有学生了,拉起来越却来越沉。 莫船说,是啊不拉学生了,可这车还得拉,可教师不拉学生还是教师吗?我都觉得自己没脸给学生上课了,一天脑海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许人真是物质的动物,咱总以为多读几本书人是会变的,可变不了。想想多少不可思议的事都变成了现实,都被大家接受了,接受了就成了现实,就是正常的事。 方春华说,你说咱们到底是为了啥,这样要煎熬?过去想教师多单纯的事,就教教书,陪些学生,拿国家一份工资,可教着时越来越不这样了,越来越不知自己为了啥。唉,这生活。 莫船说,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就象咱阳中这样子,也不都接受了么?其实看历史,现在社会不知好哪去了,可咱还这样,或许是咱们有问题。其实你看学生,还是笑嘻嘻的,一届又一届学生完成了九年教育毕业了,一切不很正常吗?是不该多想了。 方春华摇摇头没有说啥。 第98章 不论说什么都似被掏空一样 方春华还是想将心海调到关东来,自己的年纪也该有小孩了,可一直没有生,都流产一回了,想想心里就难受。可这调动,薜心海虽是男的又没法出力总要自己出面,可一切又不能怪谁,路是自己选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去走了。 同丽丽说了,丽丽说,那我陪你去。春华说,丽丽,姐连个依靠都没有,就你了。丽丽说,你别这么说,我又有个啥依靠?春华问,你同大雄现在咋样?丽丽淡淡地说,就那样,我也不能对他再抱什么希望了,凡事其实都要靠自己。方春华说,两人还吵么?丽丽说,不吵了,有吵的啥,就是相互没多的话了。 方春华说,你说咱的命咋这么苦? 丽丽说,你信啥命,全是咱自己把社会想的太好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怪不了别人。 方春华说,要说也是,我听莫船说,他同妻子也闹的不好样,相互客气的不行,要说有个啥事也没有,就是心里不舒服。 丽丽说,莫船也是,还是想自己少了些。我也看来了,社会就这样谁还能咋的,李红军让人气,秋建平管了也让人气,可气归气,你还不能怨他。秋建平那天和我说,也一肚子苦水,同妻子也不好工作又是这样,刚接上时倒还好些,说被校长训了几回,也变得人有些消极了。这环境会把人熬死,我真的不想干了。 春华说,你不干又能去干什么?也这么些年了,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就要过去了。丽丽说,可我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样,难道姐就甘心一辈子这样吗?方春华说,咱一个教师,不甘心还能咋的? 丽丽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真的心不甘,不能再这样过了呀。你看着这不对,那不对可还不能说,还要说它好,你不想这样,可不由你,一双无形的手在推你走,我闷啊,你说在这学校咱图啥?就这点工资吗?可除了这点工资又还有啥?教育的情怀吗? 方春华说,丽丽你咋也想这么多,想多了只会有烦恼? 丽丽说,可不想这想啥?家,家就是这么个样子;工作,工作就是这么个样子,你说想啥? 方春华也不知说什么好,但她能感觉来丽丽心中的苦,可谁心里没有苦呢? 艺师出来的学生不分配后也没人再学了,先前提的特色教育也没有人再讲了,这音乐课也就变成唱歌课了。丽丽一天的生活也就是胡乱的上完那些杂七杂八的课后,一个人没事了就睡觉,可睡觉又睡不着,就不知做什么,更不知想什么,而且不知还有什么可值得好好想的事情。 有时想自己要做个好老师的,可自己怎么去做? 音乐课别说学校怎么看,就学生也没感觉,不但只学歌,还只爱学流行歌,教材上的没人爱唱。自己带的那些副科,学校不在乎,学生同样不在乎,动辄课让不上了,让上别的,让干别的事。 唐丽丽有时会觉得空落落的,自己真的应像自己那些同龄的女人一样生个娃过日子吗? 可对孩子,鲁大雄不想要,自己也不想。 那天丽丽找莫船说话,两人说着说着就没话了。过去爱让她读书的话,也不说了。似乎 不论说什么心都似被掏空了样,有些说不下去。 她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更不知路怎么走着走着就到这地步了。 那天下午,方春华来给她说给局长打了电话,说让她下午下班后去他的办公室。丽丽听了就说,既然这样,咱就收拾些走。又问春华身上带钱没有。春华说她有五百元。丽丽说那够了,又让春华打扮些。春华说,又不去干啥,咋还要打扮? 唐丽丽说,谁说不去干啥?不干啥咱俩去干什么。两人就收拾了,春华还是打扮了下,穿了身裙子,人看起来雅质大方。唐丽丽穿的更是时尚,还有点外露。方春华说,你穿这?唐丽丽说,不好么?方春华说,好,就是太那个了。 唐丽丽一笑说,你呀,男人就是希望你穿的那个点。你联系的局长也是个男人呀,调动很费事的,咱下些功夫把它弄成算了,要么每年为这事煎熬。 方春华听丽丽的话,倒有份悲壮在里面,也不知两人去会遇见什么。 两人到县城时时间还早,天也热,就找了个冷饮店,坐下边吃边等。看着过了六点就去。方春华说,买点什么?唐丽丽说,钱你也送了,现在买什么,你什么东西能打动他?咱两个美女就是最好的礼物。 说着两人就去找局长,门闭着。丽丽敲了下,过了好一会没有反应。丽丽又敲了下,这回声音大。敲完后,一个声音说,进。两人就进了。 办公桌前有个人在看什么没有抬头。过了会,抬头看了她俩一眼。方春华说,韩局长我来了。那人说,稍等下,我还有两份文件要看,你们先坐,这位是?说时他指了下唐丽丽。 唐丽丽抢着说,韩局长,我是她表妹。局长噢了声又看文件。方春华觉得时间有些长,两人又不能说话,气氛就有些压抑。 唐丽丽倒没什么的看这个房子。方春华掏出手绢擦了下脸,房子有空调不本热的,可她仍有些闷热。好在局长的文件看完了,他边收拾东西边说,让你俩等了,喝水。方春华说,没事。唐丽丽说,韩局长也忙啊。局长说,哪有好吃的饭,对了,你俩也还没吃饭?走我请客,咱们边吃边聊。方春华说,那咋行?唐丽丽说,我们是真心实意来陪局长吃饭的,咱找个环境好点的地方。局长说,好啊。说着就打电话叫了司机。 司机把车开了过来,几个人上了车。唐丽丽说,我在关府呆着,对关东不太了解,到哪儿吃饭,就由韩局长定。韩局长一笑,就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城外,到了城北一个王陵的地方。 这地方,方春华和唐丽丽也知道,算是一个旅游区,周围环境好,建了不少的宾馆。她俩就跟了韩局长到了王陵,进了一家仿唐建筑的酒店。 迎宾小姐很高挑,春华进时有些不自然,还看了眼那个漂亮的门迎小姐。韩局长也不说话,径直把她俩带到了一个叫桃花岛的包间说,二位请。唐丽丽说,局长请。这就进了。包间很大,布置的古典雅致,靠阳台处是饮茶的地方,隔了道屏风才是饭桌。饭桌旁是个真皮沙发,沙发对面是套家庭影院,看样子能唱歌。 韩局长坐好后,说,二位喝什么?方春华说,随便。唐丽丽说,柠檬汁加冰,来两杯。您喝什么,局长?局长说,我来壶茶就行。 茶饮端上来后,唐丽丽又放了音乐,茶几旁还有个大鱼缸,环境和气氛挺好的。局长问唐丽丽在关府干啥?唐丽丽说在市歌舞团。听丽丽这么说,方春华看了她眼。局长说,那唐小姐的歌舞水平一定不俗。唐丽丽说,等吃了饭,局长如有雅兴我唱几首。局长一拍手说,好。这时让点菜,局长让她俩点。方春华不知点什么好,唐丽丽看了眼,就随口点了六个菜,说,现在人们都兴吃个素,野味什么的,我点的这六个菜在关府可流行。韩局长,你看还要什么? 局长说,唐小姐点的好呀,看来是讲究的人。唐丽丽说,在局长面前哪敢说讲究。韩局长,我姐喝酒不行,我陪局长喝几杯。那局长说,唐小姐能喝?那我可奉陪了。于是唐丽丽让上了两瓶好点的白酒。菜上来后,三人就开始。 第一杯局长倒先敬了她俩,两人喝了后就敬局长。这一来二往的就喝开了。她俩喝的不少,局长喝的更多。 不过,比她俩局长倒底在行,再要喝时方春华已说头有点昏了,丽丽就让春华少喝,她倒满杯继续陪局长喝。这一喝气氛就有了,丽丽敬酒时往局长身边挪了挪,局长已抓了她的手,两人喝起来倒有些交杯的味道。 方春华有些不自在,可也不知怎么办的好。转眼一瓶就完了,然后就开了第二瓶继续喝。局长在两位美女的相陪下倒不停地喝,人也有些昏样,离了桌位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局长招了下手叫她俩过去。过去后这局长借势一拉,两人就坐在了局长的两边。只局长抓丽丽的手没有放,方春华的脸有些红。唐丽丽让方春华去倒杯酒,说,我和韩局长再喝杯。局长说,我不喝,我凭什么喝?说着用手在唐丽丽的脸上摸了把。 唐丽丽说,你不是要听我唱歌么,你喝一杯我就唱一首。局长说,这还差不多。说着就喝了杯,唐丽丽就站起来去唱。她接连唱了几首,局长也喝了好几杯。局长喝时用手搂了方春华,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方春华有些受不了,眼泪要出来的样子。唐丽丽看着说,韩局长,我姐唱的还好,还会用英文唱。局长转过身,用手在方春华脸上摸了把说,是吗,那我倒要听听。用手拍了下方春华的脸说,唱,唱好了我再喝。 唐丽丽倒了杯酒,说,局长你喝,喝了我姐肯定唱。说时用手拉了下方春华,自己坐在局长身边。方春华就起身唱了首英文歌。唱完了局长又喝了杯。 唐丽丽说,韩局长来首?局长说他不行的。唐丽丽说,没关系,肯定好,我和你一起唱。这局长就搂了唐丽丽,一起唱了首《爱拼才会赢》。唱完了丽丽就鼓掌说唱的好就又让局长喝酒。局长喝完后搂着唐丽丽说,你跳,我喝,你跳的好,我就喝的多,剩下的我都喝。唐丽丽说,真的?局长说不骗人,骗人是这个,说着伸了小拇指。唐丽丽倒了杯说,那你先喝一杯。局长就喝了,唐丽丽一笑就离开局长去跳舞。 丽丽穿的本就性感,跳的又有点艳,局长看的就有点发呆。抓着方春华一只手,不停的摸来摸去。唐丽丽跳着舞说,倒酒呀,姐。方春华就倒酒。于是唐丽丽跳舞,局长喝酒,一直跳到局长将剩下的酒喝完。最后喝时局长已自己端不住了,要春华端着才能喝。喝时酒会顺着他的嘴角向外流,春华看着有些恶心。局长却要抱了她亲。春华躲不过给亲了口。 唐丽丽过来把春华从局长身边拉走,坐在局长身边,用纸给他擦了嘴和脸,说,韩局长, 我姐夫的调动到底行不行?局长说,行,怎么不行。唐丽丽说,不是说关东进人第一学历要本科吗?局长说,规定是这么的,可没有学历的也进,就看谁弄了。说着就要搂唐丽丽,唐丽丽没有躲,被局长搂着了说,那韩局长你看我表姐还要找别人么?局长说,不用了,我包了,只要你们这样,我就包了。说时还抱了唐丽丽亲了口。 唐丽丽把韩局长扶正些说,韩局长,咱们这是第一回,今后还有机会,说时把手放在局长的秃顶上。局长笑笑说,今晚挺好的,唐小姐很好,很懂事。唐丽丽说,时间晚了,今后局长哪天有兴趣了,找个更好的地方或者到关府来,我们陪局长好好喝。局长说好好时已有些不能动。两人就扶了局长向外走,到了大厅口,司机接了扶回车里。局长有些醉,司机让坐在前面,他不,非坐在后面,叫她俩也坐后面。 丽丽去结了账,两人就上了车。局长一手搂一个就到了县城。下车时局长想说什么,但醉的难以说的出,只说,随时找我,随时打电话,都行。 局长走后两人站在深夜的街上,方春华突然吐了。 唐丽丽说,咱找个地方住下。方春华却说,回,今晚回。 唐丽丽就叫了辆车两人坐进去,在深夜里向阳湾驶去。 方春华觉得热,就打开车窗,让凉风吹进来。唐丽丽也有些晕不说话,让司机放了音乐,就这么向回走。 扭头看春华时她满脸是泪,头发被夜风吹的在车厢里四散飘舞。 第99章 龙门沟小学也是一潭水 龙门沟离关东县城不远,在行政上属于县城所在的城关镇管辖。但在龙门沟和县城之间有一座山,叫龙山。 龙山让两地虽然相距不远但也是乡下与城里的差别,而且来一趟不易。但这里的乡下和阳湾是没法比的,可即使它再不好,它也是由城关镇管着,也算进城了。 就为这所谓的进城愚同很是费了事,可到了城关镇还是被分到这个比阳湾更是乡下的乡下,但愚同已没有这些世俗不满了。 城关镇在龙山向西北方向有三个村子,刚过龙山是龙口村,过了龙口才是龙门沟,龙门沟再往西就是城关镇最西的前锋村。过了前锋已是另一个乡要武乡了。这要武乡人少面积大,且南北狭长,乡政府靠南,有条不过龙门沟的路从北到南直达县城,所以龙门沟这里没有一条过境的路,只县里的气象站在前锋村所处的山上,所以即使很少有人走,路还是硬化了。过去没有班车通达,现在有私人跑的两辆破旧的中巴,一天一个来回的在这条路上跑,也算是有了班车。 龙门沟小学不大,只有九个教师,一百四十多名学生。 九个教师的组成倒复杂,四个公办,四个民办,一个临聘。这四个公办教师中,两个是民办招转的,现在一个身体有病,他的儿媳代他来上课,一个是上过中师民教班的,现在做校长,还有一个是买来的教师,再就是愚同了。另四个代课教师情况也各不相同,一个是老民办,应该招转的不知是何原因没有招转,一直就这么教着,两个是前几年毕业的初中生,他们三个由镇上给发工资,另一个是村上请的幼儿教师,由村上出钱。他们四个公办教师每月可从城关信用社领到工资,四个镇上请的代课教师每学期可以从镇上领一回钱。那个村上请的幼儿教师,村上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给,一个月一百多元。 学校去一回有些不便,不远的路要两元的路费,车还少。若误了车就得走,雇个车要三十元。愚同已走了几回,从县城走到龙门沟大约要快两个小时,主要是龙山翻起来麻烦。 小学按理说事不多,可去了半年也一天忙忙的。上午课是八点上的,起床铃六点二十就打了,然后是早饭时间,吃过饭七点多。七点半也和中学一样还要签一回到,教师就要进教室。七点四十上操,七点五十晨会,八点开始上早读,上课。 这一上就到了十一点五十,中午放学学生要站队,排队回家。龙门沟有七个小组,他们一人一个队的要跟着。愚同管的是第六小组,教师们一直要把学生护送到很远才可以回来吃饭。吃了饭后,倒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到了下午一点半就又签回到,下班,到一点五十上自习,两点半才正式上课。这一上就到了四点多,学生就可以放学了。 放了学教师也不得闲,说是办公时间,也开各种会。周日晚有例会,周二下午是教研会,周四下午是政治学习会,到了六点才是下班时间,这一前一后也就一天时间。 刚来时愚同还有些不适应,没事了还要呆在学校,心里就不舒服。在校代的课不少,每周二十多节,但上课倒底不是一个压力。可慢慢地也学会在学校待了,不呆又能怎么样? 学校倒还管得严,做什么也一套套的,校长提到专干很是敬畏,不时用了专干来压人。要么就是学习先进人物,用他们来叩问教师的良心。虽然这校长说话也注意些,但说出的话总带些软刀子样,让人听了总难出声。教导主任是那个没有招转的老民办教师,说老也就四十多的年纪,说起话来倒不留情面,刚开始对愚同还有几回下马威。 可愚同对一切似乎已无所谓样,课认真上,对别的事能不做的就不做了。那些务虚的事,愚同知道更多的是叫你听话的手段。校长一说,他一笑,也不顶牛,没事了,就看书,下棋。 学校没有人下棋就到外面去找村上人下,愚同发现一下子自己其实自由的不行。这龙门沟算是城关最差的地方了,也就不怕再到什么更差的地方去了,而且在这学校人也不可能有什么想法,想想也是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所以上课不是压力,在学校也就没有压力,一切按上下班时间,也不必把校长放在心上,心境倒宽松了许多,唯一想的就是能再近些就好了。 学校也慢慢地知道了愚同的情况,也知他来这里是权宜之计,什么也不为的。一个人一旦不在乎那些校长手中的东西了,因那些东西而有的禁锢也就不很起作用。愚同的自由就来自于这种无欲之感,就想好好上上课,别的什么都不想。 这种人校长用校长的话说,最不好管,相反还要和这样的教师搞好关系。一个学校校长总有搞特殊化的时候,别人不说是自己有想法,不敢得罪校长。可没什么想法的人说说还是无妨的。愚同就是这样,说时校长虽有气也不知如何对愚同。龙门沟已是没人来的地方了,而校长不可能让他离开城关镇,所以只能是这样了。 只愚同看着别的教师还是不好受。大家除了教书外,也还要承受一定的心理压力,校长也不时的要给大家一些压力。什么要珍惜自己的岗位,要积极表现,要对得起国家发的这钱,要知道自己吃谁的饭。一月也对一个人的工作进行考评,说这考评同福利,同评选先进和优秀有关,大家也就暗里明里去争。 你不争时,校长就说现在实行聘任制,你能不能在龙门沟待还不一定,又说什么前锋没有人去如何。愚同听着这些话就不由得反感。为什么就不能与人好好的交流,好好地沟通,而总要人感到一种恐惧,一种权力的张扬?想想这也就是社会了,走到哪里都少不了世俗的争斗。 即便是再小学校的校长,也是校长,就要有优越感,就要体现出一种等级观念。他们是把校长当官谋来的,也自然会当官来当的。这就要教师间也有等级,所以平时说话时什么你低年级老师别看人家高年级老师如何,什么年轻教师别看人家老教师如何,什么代课教师别看人家公办教师如何。等级带来的秩序虽也祥和,但愚同品得出那份苦涩。好在他到底是不爱说话了,能过去的事都不会太说什么,自己都来这儿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有回他值周,有天正在上课,有些内容还没有处理完,就让一个学生去打了下课铃。教导主任不好说他,倒把这学生叫去站在校园。两节课了都没有让这学生回教室的意思。愚同就有些难忍,让那学生回了教室。教导主任又来叫,愚同知道这是给自己难堪,就让那学生没去,自己站在学校院内,课也不上了。 校长知道后就让他去上课,愚同不,非要主任开口,这就顶了牛。第二日,愚同还这么在校园一站,就有点让主任难堪。主任说,你还不服管?愚同说,服,打铃的错与学生无关,全是我的错,我站就行了,这样还不是服管么?教导主任气得说,你把你别耍大,你不想呆了,你看你想到哪儿呆去。愚同说,让我在不在龙门沟待,你怕还无权。这事后,校长让愚同反省一下,愚同说他没什么错,应反省的是主任。 话虽这么说,愚同也气自己,有必要与人赌气,见个高低么?人家气的不是学生而是自己不尊重他。 自己还有啥事不清楚呢,干事是第二位的,尊重人是第一位的。想想自己是怎么离开阳中的,那么多事都经过了,咋就这点事还受不了?真是太冲动了。他们让学生站又没有让自己站,自己急什么。再则给主任低个头,能把自己咋了么?实在是不该赌这些气。 可有时想或许正是经过了那么多的事,自己都到这步了,还有必要再低头么?生气么?至少离开阳中时愚同想,自己是不会再为教育上的事生气了,激动了,可自己居然还会生气。想想自己真的没有自己师范时的老师的修养,做不到不再为学生,为教育动气。 那年的暑假难以在阳中待的李红军调走了,莫船在开学后成了得到正式任命的团总支书记,也就正式成为中层。莫船上来后,愚同知道如果没有大的变动,不会有自己什么事,即使有变动,也未必有自己的事,心里也就知道自己在刘斌心里轻了。 这时肖明侠也生了孩子,愚同借此就很少过问校事了。校长不吩咐的事不再积极主动,只一心为她母子二人忙。自己家远,只有让岳母来,岳母人好就是太爱唠叨。 在学校虽然待遇没变,可愚同感到自己闲了。那份叫《雄鹰》的校刊也出版了,只一切同自己没关系了似的。可进过那个圈子,人也就特别的敏感,不由得在乎周围人对自己的态度,看法。要完全的放下,不当一回事,说说可以,做到很难。虽然刘斌没明不用自己,校办室的事仍由他主持,对年级组的管理也做着,校行政会也列席,但莫船的正式任命,让他知道大家看自己已淡了。 莫船不只负责团总支的事,还是校刊的负责人。刘斌对这个刊物又很是重视,每期都有他的文章。愚同看着时,他发现刘斌对学校管理又上了一个新台阶。他已经不屑于直接去管理了,而像中央领导一样要用自己的讲话、文章和理论所体现出的思想来管理了。这个刊物大家也慢慢地看来了,就是学校管理的刊物。有几个栏目已很有特色。一是每期刘斌的文章。刘斌在文章中总会提一些什么,表扬些什么,引导些什么,甚至点些人和事,这对大家就很有指导意义了。二是每期有对上周工作的点评和总结。这同样为大家所看重。你干的工作能不能为上面的人看到,是得到肯定还是被否定,这无疑很重要。三是专访。人物专访和事情的专访。你能不能上一期刊物,你做的事情能不能被报道,这对大家都很重要。四是对下周工作的安排,这个安排就很有指导意义。 这校刊教师每人一本,学生每班一本。刘斌重视它,大家也就重视它,而在这个棋局中莫船的发言权得以加强。虽然刘斌是让这每期刊物的编辑要和校办室共同研究决定的,但愚同更多的时候会以莫船的意见为意见。 国庆节后,县上召开团代会,莫船自然做为代表也去参加了三天会议。看着这些变化,愚同的心就空落了许多,但又无法向谁说,只好一天天忍着,这时两个学生出走了。 学生出走后家长就来闹。其中一个学生的父亲在阳湾也算个人物,学校就有些被动。但刘斌也自负,找人,学校可以帮助找,但要寻学校的事则不行,就这么边找边闹了几天后,县局打来电话,说他们两个学生被省城一个派出所收留着,要学校去领人。 刘斌听后就有些气,派唐长明去带人。谁料,人回来的那天,省报以《不堪学校重负,两名学生出走》为题做了报道。这使得家长们有了理似的又来闹,也使学校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可还没有避开这舆论的,教育报的记者又来了。来了也没有直接找学校,而是私下里找了学生和教师了解了情况后才同刘斌见的面。问的问题也有些尖锐。刘斌支吾不过去,态度变得也就有些不好。 结果,教育报以《示范学校,示范何在》为题做了深度报道。指出阳中在基础教育阶段存在的几个主要问题。一是应试教育走上极端化,学校教育被异化。二是过度延长在校时间,过度加重学生课业负担,学生身心难以健康成长。三教育手段粗暴,重复劳动普遍,补课之风盛行。四是等级化教育损害广大师生利益。 面对这些舆论的压力,刘斌四处出击,对内严禁师生看到这些报道,传播这些报道,调查给记者提供线索的师生,调离两名出走学生班的班主任,劝退两名学生,暂停初一初二晚自习和周日补课。对外,让莫船去找柳虹从正面写篇报道,消除这些不良影响。让杨建设去找教育报社解释这些事情,让愚同给县局写份汇报材料,主要讲这两名学生的出走是特例,出走的主要原因同班主任有关。 但愚同没想到莫船当时就回绝了这事,说柳虹人在上海难以赶回。刘斌又让莫船想办法,结果莫船没有想出办法,杨建设也没有摆平教育报社的人,花钱都没用,可愚同的材料还得写,可写成后,刘斌看了不满意,让他改了几回仍难满意。 愚同知道刘斌想让他怎么写,他的暗示已很明显。可愚同觉得自己不能那样,否则对那两名学生和那两个班主任不公平。结果校长又让莫船改,可莫船也没有改多少,只这事后来不了了之。听说刘斌摆平了县局的人,县局在会议上对阳中,对刘斌做了批评,但也没有让刘斌承担什么责任,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刘斌没有让这事过去,学校给两个班主任给予处分,对给记者提供线索的师生进行了处理,对大家的言论控制的也就更加严厉,刘斌的脸也铁青了好几周。 刘斌在会上讲,有些人还想借这事兴风作浪,当初告我,我都不怕,我还怕这?你别冲动,要做出成绩,难免出些问题,但咱要正确的看待这些问题,你不要跳出来,你也不敢跳出来。说我专制,说我无赖,说我自私,说我贪财,说我心狠。说的好,可我是问心无愧的,你有本事就当面来同我理论。别以为我好说话了几天,你就不知天高地厚,好好把眼擦亮看看,我还是不是校长?我把你能提上来,就能把你压下去。啥叫政治素质,就在这些事上看,我看你得好好想想。 愚同觉得刘斌的话有很强的针对性,不由想到了自己。自己从莫船上了以后,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反感刘斌。只过去自己有想法就让自己不去那样想,可现在不由得会去想,在自己抓牢刘斌时心里却是盼他下台的。 只这事情,看样子还不足以叫刘斌下,也知刘斌的凶残和狡猾是自己还没看透的。看着他在这件事前后的表演,愚同知道自己还是把他想的好了。他没有一点反思,他也不会反思,问题不暴露出来,就是没有问题,而暴露出来以后不是去解决问题,而是想法摭盖,不是问题有多严重,而是有人要搞坏学校,所以不是暴露出的问题有多可怕,而是使问题暴露的人十分可恶。 所以在摭盖的同时还要惩罚,刘斌对那几个学生和老师的处理,让愚同觉得刘斌其实一直就是一个政客,可自己过去至少还把他当一个教师看。事实上在他的心中除了自己的利益,别的都无所谓,都可以践踏。 利益是考虑所有问题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第100章 铜镜的一头是儿子 一头是学生 利益成为落脚点时,那即使关系再好的人,一旦触及到他的利益,他必将毫不留情的加以处理,那两个初三班主任平时与刘斌关系不错,可一旦在这个事情中还想为自己辩护时,刘斌就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处理了。 愚同完全可以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危及刘斌的利益,他也会对毫不留情的,或许本就没有什么情。而且因了这事,愚同感到他与刘斌之间已起了隔阂,虽没有人明说什么,但如同刘斌的讲话一样,愚同已感到刘斌对自己有了不信任的防范之心。至少自己不能按刘斌的想法去写报告的做法,让刘斌觉得自己已不可信。 特别这事不久后,物价局又来查账,杨建设没有处理好,让刘斌又有了被动后,刘斌对杨建设的态度让愚同更清的看到了这点。那晚他见杨建设一个人被训后,坐在校办室那种萎缩和无奈的表情心里就感到寒冷。这杨建设在班子里也没有个知己,就平时同愚同还说个体己放。于是自己就叫杨建设喝去喝酒,只喝着时,他似有满腹的委屈却难以言表。 看着杨建设的样子,愚同心里莫名的难受,就说,有什么就说说,哪怕吼两声,别闷在心里。杨建设说,我咋说?我他妈的越活越不像个人,我堂堂一个教师,现在给弄的似别人一条狗,其他人见了可能还怕,可只有我知道我是什么东西。就像今天,物价局来人查账,叫我去陪人喝酒。可酒喝了账还要查时,他就骂我和猪一样光会吃,你说我说啥? 愚同问,你拿钱了么?杨建设说,学校的钱我没拿,可便宜占的不少。学校一年要买那么多东西,那个老板不给些?这个刘斌也知道,可正因如此,我只有听他的。多少钱从他手里花出去,我都不敢问。而且像补课费这类钱,我根本就管不上。愚同说,这么说,他拿了不少的钱?杨建设说,这我不知道,从账上看是平的,可钱怎么花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愚同说,你也够为难的。 杨建设说,能不为难么,难办的事全让我干。像上回那事,让我拿五千元去报社放事。钱没少花,可是事就是放不下。愚同说,刘斌也算信任你。杨建设说,先前也不放心,后来看我口风紧,也试了几回,对他也听话,才算放心的。可我是真怕了,像每年给教育局的人送钱,不下两三万,局长一人五千,副局和股长们一人一两千,一般的人员也二三百。再加上教研室,招办的,有现金也有购物券。刚开始时, 我都有些怕,可见收的人也就那样,心里便觉得这世道就是这样子了,也知刘斌不论咋搞,只要阳中不出大难子,是不会有事的。 愚同说,你知道的可不少,可也得防一手。杨建设说,我怎么防,我哪件事敢说?说了我在关东县教育上再混不混?不是刘斌一个人大胆,而是所有人都大胆。你说刘斌他凭啥一抽考就有了答案?体育考试作弊了一回又一回,谁管?他这样大规模的补课真就没有人知道吗?今年咋就成了一等奖?有干的,也有不实的。只刘斌的胆是越来越大了,这回学生出走的事,他倒还谨慎了,可也对周围的人疑心更大了,你说我咋干下去?愚同说,熬,总有过去的时候。杨建设说,啥时是个头?我觉得自己都变了,知道的越多越害怕。社会都成这样子了,咱熬啥眉眼,可不熬又咋办? 愚同也不知再说什么,听杨建设说那些事,有些事能想来,有些事是想不到的,看来大胆的不只刘斌一个,而是大家都在大胆着,越是上面越大胆。刚参加工作那会副局长被逮,自己只觉得是个个例,现在看来不是个例,只能说那个副局长倒霉了。想想上面那些人,看看刘斌,也看看杨建设和自己,愚同觉得生活充满着不真实。 自己也算拼打了一回,可回头看时什么也没有留下,心便就更散了。就在这时肖明侠逮着一个机会,县妇幼医院想要她过去。肖明侠还怕愚同不同意,谁知愚同一听就笑说,这好事,你调到县上,我就好安排了。这时,愚同就有了全身而退的想法。 团支书没当上,再要等机会就要有大的变数,而这几年内不可能出现。下面的年轻人中没有一个似李红军样的不会弄事,不上没话说,上了就下不来。两个副校长又是本地人,也不可调到哪里,除非升了正职,只看也没希望了。再说了,刘斌对自己已有了戒心,就是有机会也未必轮到自己。不过自己虽没当什么,这几年干的事情也就是升了中层后的事情,而且与刘斌的亲近,也知道一个校长是怎么当的,其间的各种滋味自己也都尝遍了。 说白了,把校长当一个官来做时也就那回事,不同的校长会让一个学校有所不同,但这种不同放在今天这样大环境中看也就很小了。大家所想的事无非就是让这校长的位子更稳些,人缘更广些,工作要像样些,利益要更大些,自己再能有个好去处。除了这些,要再有别的想法就不现实了,自己若真当了校长,所想的又怎么能超出这些事情呢?想着这些,愚同就觉得自己把课本放下好几年真的不该,心自然就淡了许多,那时就有了离开的想法。 而且愚同还意识到,人一旦进入那个圈子,也就被禁锢了。你会不由自主的想那些事,想怎么按自己的想法做事,想其间的人与人的关系,想事与事的牵连,琢磨领导的眼神和语义不明的话。一日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心中却总是风云翻腾。 别的事进不了你的心中,你也没心思想。你的眼,只盯着上面的人,人也越活越谨慎,越活越精明。看不惯的事看惯了,想不通的事想通了。生活在看似越来越丰富时越来越贫乏,人也寂寞、多疑,很少感动,不知流泪了。好多事不能说只能藏在心中,慢慢地你就想寻求一种刺激,在刺激中让心越来越硬,越狠。一面是过度的压抑,一面是过度的放纵。用物质,用酒色来麻醉自己,一年里不读一本书,不呼吸一次清新的空气,不想身外的事。 你发现你就这样的变了,日子就这样被掏空了,你还不知原因何在。更可怕的进了那圈子就如上了一趟快速列车,你不能下来了,你只有不断地上升变化才是正常的,别说你下来了,就半途停下来不动了,都会心里难受。生活变得只有一条线,一个方向了。而愚同知道自己虽说进了圈子,可还没有上那列车,就已被禁锢,真上了车,那份禁锢就更强烈了。 在龙门沟小学,愚同有了那种无欲则刚的心境。他觉得又似刚毕业那会,爱自己的学生,爱上课,按时上下班,闲了读些自己喜欢的书,练练自己的毛笔字,在四周的山上走走。只这里农民的贫困还是让他心不忍,对孩子们也就多了一份情感。 看着学生们他就想,这就是国家给的自己那担水,担好它就行了。是呀,把这些学生拉在车上,做一个好的马车夫,送他们一程就够了。只是苦了肖明侠,一个人在城里,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所以礼拜天回到家,他会更多的承担起家务,做饭,洗衣,看孩子,陪肖明侠上街。 当然龙门沟不是世外桃源,龙门沟也是一潭水,只不过是潭很浅的水而已。但该有的也都有,同教师混熟后,每个人的心中也有无限的无奈与苦闷,在这无奈下也充满着世俗的争斗,为优秀,为代课,为积分,为成绩,为谁上谁下,自然也有不少的积怨和希冀。 不过这一切对愚同来说已没有什么,得之不心惊,失之不愦憾。心态宽容了许多,自己也有种被放逐的感觉,心境就十分宽松,只想做个老师,一个于学生有益的马车夫。 有这种心境的还有方春华,以至于喜欢铜镜这两个字的她,把儿子名字也叫铜镜了。儿子已过了一岁多,自己也三十多的人了。 铜镜初中没有阳中大,她带的是初二的英语,全年级只有三个班,学校建在沟里的一个半山腰上,四周满是花草树木,环境在方春华来说很好,。 学校只有三百多名学生,快四十个教师。教师的住宿条件还好,春华住在向阳的一间平房里,门外是一大块空地,老师们有种菜的,也有种花的,在花与菜之间是个圆形的石饭桌。吃饭时几个老师会围在一起,不时会有花香飘来。 闲了她会搬张小木凳,坐在阳光下,为心海和小铜镜织毛衣。织着时,会想起在大学时的情景,也会想起方家庄,但很少想起阳湾。有老师在饭桌旁种了葡萄树,已长的有一人那么高了,几年后,她可以坐在葡萄树下,享受花香和阳光。学校吃的水是从山上用水管接下来的泉水,喝时总有种香甜,现在她居然也可以喝生水了。 周日傍晚她从关南坐车,一个多小时就会到铜镜,在这待五天。周五的下午,她会锁好门,带些随身用品走出校门,下了一个小山坡就是通往关南的省道。 现在路修得好多了,在这坐车会很快到心海和儿子的身边。离学校不远是乡政府所在地,现在也形成了一个小集市,平日要买个什么东西,她可以到这里来。这儿离关府市很近的,就三十多里地,有时下午没课会与同事们到关府逛逛,逛完能在傍晚时赶回来。他们还没有买房,在关南城租了一套两室的房子。在春华看来,这也算有家了。心海的母亲带着小儿,小儿十分的可爱,现在见了她早已会叫妈妈。 周未的两天对方春华来说是极幸福的两天,她会让婆婆歇歇,自己和心海专心看护小儿。说到儿子,其实心海及家人是想要个女儿的,她也是,只不能再生了。若可以的话,她都愿意再生一个,满足婆婆及家人的愿望,虽然只一个小铜镜已够他俩忙了。 有了孩子,晚上睡觉她总会感到踏实和幸福,一面是小儿紧紧地偎在怀里,一面是心海温暖的身子。每想到两个男的都争自己时方春华就想笑,觉得做女人挺好。早晨如果心海不到学校去,两人会睡个懒觉,直到小儿醒来。然后把孩子放在两人中间,孩子转过来叫声爸爸,转过去叫声妈妈。 看着孩子面对桃花的脸,方春华知道幸福其实很简单。 早上起来后就忙开了,她打扫卫生、做饭。一家人吃了,她抱了小儿玩,心海洗衣服,一切收拾好后,会到街上边买菜边带儿子玩,一家人中午好好吃一顿。吃完了,小儿会睡一觉,他俩才会干点别的什么。要么一同出去,要么心海出去,她坐在客厅织毛衣、看电视。快傍晚时,他们会引了小铜镜到街上走走,孩子的好奇心总会让人发笑。心海抱着儿子,她跟着,那种心的安宁会让自己回味很久。 晚上的时光也快乐,一家人看着电视,小儿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时会做出一些让大人惊奇的事来。一岁多的他,看样子是个发育良好的孩子,走路早,语言好,表情丰富,而且很少哭闹,让人不由得会感念这个孩子,小小的人已懂事。 该睡了,他会到妈妈这儿来,给他洗了,拍着他唱着儿歌,他会很快睡去。这晚她才会在心海的怀里变成一个女人,让心海抱着自己,哄自己,两人亲热个够。 只有小铜镜后,她还是没法在心海的怀里安然的睡去,亲热后,总要抱了小铜镜让心海贴了自己睡。 第二日,也没有过去那么难熬了,七点的例会,她快六点坐车还是可以赶上的。如果有个什么事,比如小孩生病,打个电话或第二日去说说还是可以的,所以这还算一个完整的假期,因此呆在铜镜,她的心安静了许多。 去时她会带点自己做饭用的东西,刚好够一周用就行了。到了学校,刚有孩子时觉得长,现在心也不急了。只心里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和妻子做得少,心海倒也任劳任怨,心里反觉得把她一个孤零零地扔在铜镜那样的地方有种愧疚,夫妻俩也就更为相亲相爱。 过去对嫁给心海那种心痛的感觉慢慢不见了。想心海时,便知他心里到底是爱自己的。对关南小城,自己也有了种亲近,而不像过去总是排斥。不但如此,别人问自己哪儿人时,已会很大方的说是关南人了。关南县人少面积大,基本上全在山里,县城也只是较大的一个沟里的平地,但满山的树木,清清的河水,让方春华总有种亲切感。而且现在随着交通的改善,物流的发达,小城也日益繁华,方春华有时在心里会说,关南也是可以安家的。 偶尔心海也会来铜镜,来后两人会去关府转转,买些东西,一切很顺的。当然也有不如意处,呆在铜镜方春华有种隐居的感觉,与外界的联系少了许多。 教师大体分三类人,一类是本地人,他们大都上了年纪,也不打算调走。一类是因各种原因家安在或要安在关府市,而自己暂时还进不了关府的。第三类就是由于各种原因被分到这里,最终是要调走的人。方春华想不来自己算哪一类?有时看着学校周围的山,心想自己真的一辈子就要呆在这里么? 一辈子呀,这问题一想自己头就大。一月来回八趟,八十元的车费,六百四十公里的路,一年就是六千多公里,一个万里长征。想想都有些怕,可现在这种怕在减弱着,一切在不经意间就过去了。 心海让自己参加成人高考,春华很轻松的就考上了。她也没报别的学校,就报了关府师院的外语系,从这个假期就开课了。 人生真的很快,有时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倒还红润了不少,自己知道那个不平静的时期过去了。 第101章 要去做一个坏人比想象的要难 让方春华最难受的是父母的叹息,每次回家,母亲面色的忧郁就让自己心碎。不过父母慢慢地接受了这一切,孩子都有了,又是那么可爱,也不好再说什么怨什么了。 哥哥最终留在了包头,现在已成了副团长,事业上也顺,不时会把父母接到蒙古去。可一家人到了蒙古,父母打电话时总像是把自己丢了,不时会给自己寄各种用品。自己每次收到东西,心里也酸楚的不行,哥哥叫了几回去他那儿,可总有事,总不能成行。现在有了小外甥,哥哥还没有见过。 想想小铜镜有个在远方当军官的舅舅,方春华就觉得生活并不是没有给自己什么,只是自己有时会忘记。 假期在关府学习时居然碰上了愚同。 愚同也函授本科,函授点在关府师院有一个学习点,两人见了面没打招呼,居然都笑了。 这一笑让他俩想起当年大学毕业时在回家的火车上,两人就这么站着的情景。只那时一个还不认识一个,却都记下了对方。现在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也不再是血气方刚的青年。 春华看愚同时见愚同面容平静,人也胖了些,知道愚同生活的不错。春华比愚同早一年离开阳湾,春华走时他们几个送了一程又一程。莫船有个同学还在铜镜当副乡长,莫船就写了信,让她有难事就去找。她到铜镜教委报到后,就被分到了铜镜中学,春华不知找他的同学还说什么。后来春华回阳湾办了一回户口,一晃快三年没有见愚同了。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饭馆坐下边吃边聊。问到愚同的情况时愚同说,你走后不久肖明侠有个机会调到了县上,第二年我也就走了。先在城关镇一个叫龙门沟的小学待了一年,现在到了南关小学,也算在城里。一天上了课,就回家带孩子、做饭、洗衣。肖明侠的工作忙,这个孩子全靠我,不过现在已上了幼儿园。闲了看看书,下下围棋,有个家又哪能闲着,日子也就过得快。今年买了个房,要住上怕还要到明年。说到这里,愚同笑笑说,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掀过来了,也稀松平常。 方春华说,才三十几,咋就没想法似的?愚同说,还能有啥想法呢?过日子是最实在的,别的事自己没法操心了。上了有上的好处,也有上的不好处,最大的不好处在我看来就是把生活不见了,慢慢地向前走着时,你会发觉这生活挺重要的样。生活本身就是一种信仰。我也想通了,光有工作的生活是不正常的,我也三十多岁了,没有想法了,也有不了呀。不过别的想法倒多,我的书法大有长进,还准备过了本科参加律考,现在我弄会了一门乐器,还爱上了钓鱼。方春华说,听你说倒过的充实而快乐呀。愚同说,生活中本就有许多乐趣,过去太一门心思了。其实生活的面真的很广的,过去是把自己看的太重了,总有种使命感。其实教育是和整个社会的发展相联系的,在这个阶段不让教育功利化还能怎样?其实啥也不易。方春华就笑说,你的生活真的听起来不错。 愚同笑笑说,别光说我了,讲讲你。春华也就说了她在铜镜和关南的生活。愚同听了说,你的也不赖么,好似个世外桃源。而且是夫妻恩爱,我与明侠,爱似乎不见了就只有生活了。 又说到别人的生活,方春华才知道都离开了阳湾。 刘连舟到了东城高中,莫船吗离开阳湾后也辞职了。唐丽丽调到了关府,这方春华知道。可听愚同又说丽丽不但离婚了,也辞职了。就有些惊讶,说,这个丽丽,还不安生,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走了呢,当年那事影响就那么大? 愚同说,那事同普通教师倒没有多大的关系,只各人有各人走的原因,如同你当初一样。方春华就不出声。 愚同的话勾起了她不愿回首的往事,似乎是很多年了,又似还在昨天。 她已忘了那天是怎么回来,怎么睡去的?只记得那个周末,她到了关南,见了心海,趴在他的怀里就哭。心海问她怎么了,她不说只是哭。不知哭了多久,她抬起头问心海,咱们到底怎么办的好?心海不出声,只抱了她说对不起。方春华后来也冷静了,说了那晚的事。心海把方春华抱在怀里说,咱不调了,都怪我没本事。我是以为你嫁我会幸福的,可却这样?要么今后我周周去? 方春华说,也不是你周周来的事,咱家往哪儿安?我也想有个孩子,可要了小孩咋办?薜心海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只紧紧地抱着方春华。薜心海试着说,你调过来。方春华没说不行,喃喃地自语般的说,咱们真的要把家安在关南么?你真的就调不过来么?薜心海吻着方春华说,对不起,都怨我,要不我不教书了,就自由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春华再次回到阳湾时却又十分的清醒,那段从关南到阳湾的路是太长了。这路让她明白,只要自己不想到关南去,还得调。可怎么调,她心里没有一点主意。当年那么亲的老师都把自己当哄小孩子一样的哄了,别人能靠的住么?还得靠自己,可自己又有什么,怎么靠呢? 快放假时,丽丽问她怎么办?她想放弃又不甘心。丽丽说,如今这事就是这么办成的,不是有人就是花钱,要么就是别的什么。那晚,怕把你吓着了?对这些人我比你了解,我一听让你傍晚去,就知免不了这些事。咱是女的,你说咋办?你要放弃,那咱花的钱,做的那些事就全打水漂了。不过局长越是这样子,我倒看事情还可以成,不论贪财还是好色,只要他有弱点就好对付。这些人要说可恨,也可恨,但比那些假道学的人还好些。现在就这世道,在许多年前就是了,你可能觉得我有些玩世不恭,可我也想做个干干净净的教师,干干净净的女人,可怎么做?要做就只有委曲求全了。这回你也看清了,是哪些人在城里待着?不是他们比我们更有才,而是他们会弄事。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像白娟一样,我嘲笑她么?看看人家的生活,我有什么资格嘲笑人家?十年前她就给我说过,这个世上最有力量的东西只有两个,权力和金钱。而权力和金钱全在男人手里,你叫女人怎么办?我纯洁,我洁身自好,我是正经人,行不行?行,那就去受苦受累。看看教师的分配和流动,看看社会上的许多事,你就明白,这不是一个按品行行事的社会,甚至不是按才能。上学时老师教我们做一个有德有才的人,可有什么用?姐你说我不难受么?别的不说,你说胡桂花凭什么?不就是凭她和刘斌的关系么,可就是她一周只代六节课,而纯洁的我一周要代十八节课。 说到这里丽丽也不出声了,只低了头,春华看见眼泪在她的眼中打圈。 过了好一会,丽丽说,其实你还可以找找马武军的,我听白娟说,他现在是个有门道的人。方春华知道丽丽说的是实情,社会变得已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了,可自己该怎么办呢?对马武军自己也难有想法,就说,都这么多年了,而且我当年的态度,怎么找?丽丽说,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一辈子才不会忘,他可能心里还念着当年。白娟给我说了,两人好是好,可也一个不管一个的。不找马武军,我们拿什么同这些当官的斗?你不看他们个个是狼么?平时看起来要么威严庄重,要么慈眉善目的,可背过人就都成那样了。只要想想他凭什么给你办事,就行了。他当然知道调一个人的行情,他不拿够你的钱,不占点别的便宜,他们凭什么给你办?他们个个精的像猴子,春华姐你太善良了,你总以为这是正当的事,可这个社会上正当的事不是太多了么? 方春华听了丽丽说的心就晾了许多。是呀,他们凭什么给自己办?自己的老师尚且如此,何况他们?难道就凭吃的那一顿饭,拿的那点钱么?自然不会,可倒底给多少钱呀?她不明白,这些当官的会办什么事不收钱,而视作份内的事,正当的事呢? 好象这些当官的存在的一个目的就是为难你,就是让你办起事来不顺。可不调怎么办,真的到关南去么?她一直拖到放假前都拿不定主意,而丽丽说她也要想办法把自己调到关府去。 方春华思前想后,走前还是给马武军打了个电话。马武军没有马上听出她的声音。问了声是谁,语气有些生硬。方春华有些为难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想把电话挂了算了,可还是小声说想见他一面。马武军听出后倒有些幸喜的说可以,又问什么时候,她说明天。马武军让她明天中午来,来后再给他打手机。 第二日她到了关府,打了电话后,马武军开了车来接她。把她一直拉到关府一酒店。她说不必了,她只说几句话就走。 马武军说,急什么,来了还能不吃顿饭。方春华只好进了。坐下后,马武军很熟练的点了菜和喝的,就问她遇到什么事了,过的怎么样?方春华有些语塞,他是应知道自己嫁了薜心海的。两人当年争自己,现在让一个当年的失意者为当年的胜利者帮忙。说了不只使自己难堪,薜心海知道了也会难受的。可不说,又该怎么办呢?方春华头一低还是说了来的目的。 马武军沉思了会,说,关东的熟人倒还有些,但行不行,我还不能确定,不过你放心,这事我会尽力的。这么说时,方春华倒有些感激样,不知说什么好。马武军说,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样么。随后两人倒说了不少过去的人和事,气氛也还好,马武军也热情。饭后马武军说,咱出去走走。说着,就用手去拉方春华。方春华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跟马武军到了府河堤。 两人走在树荫下说起各自的生活,马武军似也有不幸的一面。说时马武军又拉了她的手,虽然当年两人也在一起亲热过,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且各成了家,方春华就有些异样。让马武军拉着手心里就难以平静,不由得想起她同丽丽在关东的那夜。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马武军也似有了不自然。最后,他让方春华晚上别走了,说带她看看关府的夜景,可方春华还是走了。 后来,她背过薜心海给马武军打了两回电话,每回他都让她去。她去了后,谈事的话不多,诉旧情的话倒不少。陪马武军喝酒时,他借了酒气倒还对自己要用强,方春华有些难堪,还是推开马武军走了。 找马武军不行,就还得给那局长说。于是,她又给那局长打了电话,那局长说还以为她不调了,若调的话,让她一个人去一回。 她犹豫再三还是去了。去前她为叫不叫丽丽有些犯难,可想想还是不叫了好。那局长挑明了让她一个人去。想到局长挑明让她一个人去,她似乎能想来去了后会怎么样。那样的场景还是让她心里堵,可觉得堵的话就别去了,也就别调了。丽丽说的好,他们凭什么给自己办事?可他们倒底要占什么便宜呢? 自己是个没钱的女教师,那便宜似乎是能想得来的事。所以她去时,心里不由有种悲壮。 在学校里做了两天准备,给自己在心里打气,要自己能勇敢面对 。为自己穿什么衣,化什么妆都还考虑来考虑去,而且走时又找了些钱。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可给那局长打电话问自己何时去他有空时,方春华还是在心里紧张。那份紧张让她感到一个人想要豁出去也是件不容易的事,也第一次让她明白做一个所谓坏人要比去做一个好人难得多。 结果她打了局长一个耳光,离开了关东。 那一年,她没有再办薜心海调动的事,她离开阳湾到了铜镜。 第102章 你闹过了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连舟是五个人中最后一个离开阳湾的。 按理说,他没有走的理由,他的调走让别人看来就是把几年后的一个校长扔了,可他还是调走了,没有按秋红玉想的调到县属崇文中学,而是到了东城高中。 秋红玉早他一年调到了县实验小学,这也是他可以给人明说的要调的原因。实验小学的条件不错,他们暂时住在这里。女儿刘柳已上了幼儿园的大班,眼看就要上小学了。他现在一天想的就是房子,买个什么样的房子,在哪个地段,几楼,多大。秋红玉想有一个家,他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在东城高中,刘连舟代高一两个班的语文。虽然刘连舟有了本科文凭,但终没有上过高中,对高中生活没有很深的体验,所以来后人一直很低调,不愿人知道自己还干过阳中的政教主任。刘连舟也就除了上课和本组的老师聊聊外,很少与人主动接触。对学校里的事也是积极而不出头,自然很少议论其它的人和事,一日过的也便寂寞。 好在高中对管理不是很死,没课了随便去干个啥还是可以的。每周的工作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老师只要按规定的时间到就行,那种临时性的会议、工作不是很多。校长也很少有机会和普通教师接触,有时会一周看不到校长的身影。每周开的例会上,校长也很少说啥,别人说完了,他只说一两句,没有那种声色俱厉的感觉。 但这绝不说在高中没有压力。由于中专的全面衰落,高中成了一个瓶颈,成了热门,学生上高中难,教师进高中也难。能进的人都是大费了周折的,所以进来后很是珍惜这岗位,这一珍惜就珍惜出了压力。加之高中的待遇确实不错,这就使得那种内心的竞争显得更是激烈。不只想代好课,而且要代出成绩,代高年级,代毕业班,代重点班。每年有因各种原因被调出高中的情况,原因之一就是代的成绩不行,如此那份内在的压力就都在每个人心中有。 东城高中在县城以东十五里的地方,除了重点高中关东高中外,在普通高中里东城高中这几年的发展很快,由于它离城近些,每天有各种小面的来回穿梭,回城很方便,这也成了好多进不了城里老师首选之地。 进了东城高中,从下一步的走势看,进关东高中就易了。所以对一般教师来说,进高中难,进东城高中就更难了。刘连舟为进东城高中,可以说也是费尽了事,也花了几千元,所以他没有不珍惜的理由。 一周他有两个晚自习,别的晚上可以早早下班回去的。可即便是下了晚自习,要回去骑了车也很快的。所以在高中待着时,刘连舟还是觉得好。 慢慢呆熟后,他也看得清高中与初中的差别,不仅是义务教育与非义务教育的差别,更多的是一种现实的普遍化。 如果说初中过分的抓分数,抓成绩,搞应试教育还会让人说些什么,那么到了高中,说白了抓的就是这。分数在这里就是一切,这是每一名师生都必须接受也能接受的现实。 学生的理想要靠分数实现,教师的利益要靠分数体现。所以看似不严的管理,用分数来衡量时,每个人其实都很紧张。在东城高中有个说法,就是教师一旦教的不行,致使学生考的不理想,那就是在谋财害命。现在上一年高中也要近万元的花费,细想想也是这个理,几分之差就可以让一个学生的近万元不见了,让一个学生的命运成为另一个样子。 所以校长常讲的一句话就是学校不允许谋财害命的教师存在。 为了让教师们不谋财害命,学校对教师的管理在看着很粗时其实很细,教师所有行为都量化打分,而后用分值同经济利益挂钩。迟到一回五元,误课一节三十元,例会,集会,教研会不参加扣二十元。请假一天除每节课交二十元,还扣除当月的全勤奖五十元。此外作业批改,备课,辅导,以及其它工作有失误也换算成分数扣钱,当然教师做到了学校所要求的也自然有钱。 这在刘连舟看来就是所谓的数字化管理,没有人同你说什么道理。管理的过程就用钱和你说话,管理的终端就用分数和你理论,而钱和分数都是极其实在的。所以刘连舟觉得看似轻松的管理,其实有铁一样的硬度。 刘连舟算了一下,如果自己一个月没有出现任何失误,那么可以拿到课时费一百元,会议费六十元,全勤奖五十元,补课费二百四十元,还有其它的补助加在一起自己可以多拿五六百元。对于现实的人来说,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的,如此一切也就很顺了。 呆着时刘连舟还发现,高中的教师要比初中的教师会生活。用他们自嘲的话说,有个原则是小事清楚大事糊涂,有个目标就是做一头精明的猪。既然是一头猪,就要能吃能睡,少想问题少干活,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这又不是一头懒猪笨猪,他知道怎么才能做到舒服而又让主人不讨厌,这就要靠精明。这个精明没有人给你点透,但就包含在那个小事清楚大事糊涂的原则里。具体如何操作就全看你的悟性了。看别的人的作法,大抵是要把领导当回事,对领导要尊敬,要时刻给领导以面子,积极做领导要求和提倡的事。同时不议论领导,不把人人不说的事说出来,不要人人皆醉你独醒的样子。还要团结同志,小事要做好,欠账要及时的还,要多给人以面子,要会成人之美,要懂人情世故。这样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升官,而只是为做一头可以舒服的猪。 如此了领导和同事才不会讨厌你,才会在你给别人方便时,别人也给你方便,才可以享受到更多的生活,有更多的快乐。所以虽然他们没有权,也不是很有钱的人,但他们却可以做这个小城的小资。没事了他们都爱回城里,打打牌,喝喝酒,玩弄各种小生意,也洗头,按摩,浴足。他们做事一为钱,二为舒服。他们爱讲家里的装饰而不是装修,讲生活的质量而不仅仅是内容。他们热爱成人玩具和小饰物,也喝咖啡,上网。他们热爱名牌和品牌,不太看新闻联播,爱看足球赛看有美女的谈话节目。是男的都有点怕老婆,是女的都叫自己的丈夫为老公。 刘连舟熟悉这一切后,觉得自己过去的生活是有些苍白了,似乎只为一种莫名的东西在冲动。当然他们也爱权力,但权力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有这一部分好,没有了也不是什么大的愦憾。刘连舟感到自己被他们同化着,而且自己是乐意的,还想更快些。 秋红玉比他早一年离开阳湾,她非要离开阳湾的原因很简单,她要有一个自己的家,连舟家再好但不是她的。那个家不由她布置,也不由她收拾,所以对她来说不是个家,只是一个旅馆。 生了女孩后无形中还要受公婆的脸色,这是她不能接受的。她希望能有另外的生活。而家在阳湾是没法安的,一是太熟太近了,二是阳湾再好也只是个镇。还有她在阳湾有点呆腻了,自小在阳湾长大,在阳湾读书,现在又在阳湾工作,她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而且听说肖明侠调到城里,唐丽丽回了关府,秋红玉有些待不住了。就这么秋红玉走了。 秋红玉走,不太需要刘连舟费事,当局长的舅舅很容易的把她弄到了县实验小学。秋红玉走后,刘连舟没有想马上走的念头,秋红玉嘲笑他爱当个主任的不行。秋红玉说的有点对,自己当着这么个主任要真说不要了,还真下不了决心。 不说当着好不好,光为当上自己费了多少事,又为当好自己操了多少心。要让自己不顾一切的放下,是不容易的。刘连舟想要是没有那事,要是愚同、莫船他们不一个个走,自己是不会轻易调走的。调时,秋红玉给他想的是崇文中学,但结果没有成,几经周折到了东城高中。 秋红玉融入城里的速度快,现在除了上班一天讲的就是穿衣、美容还有做爱的情调。秋红玉对家渴望的一个原因,就是实验小学的房子里两人做爱没法放开。刚开始刘连舟嘲笑她,后来自己到了城里也就理解她了。想想,不是别人有问题而是自己有问题,生活本来就是秋红玉想的那样。 到城里这么久了,见愚同的机会倒不多,两人现在都有各自的圈子,没个什么事也不太来往。再说又都成了家有孩子,学校也不在城里,即使周日都在城里时也各有各的事,也就很少聚了。 有事了,也就打个电话,找个地方聊聊。连舟听说愚同买房了,就想问问他。这周秋红玉带孩子回了娘家,连舟闲着没事就给愚同打了个电话。愚同应了,两人就约好地方,说等会见。 两人一见面也就笑了起来。进了餐厅,要了水,边喝边聊。一说到房子,愚同说,以你的收入有个啥问题,现在手头也有好几万了?连舟说,没有多少,能有快三万”连舟又问按揭的事。愚同说,你的情况,首付三万,贷个万的也就买下了。刘连舟说,没这么便宜,他们都说十多万? 愚同说,我们是温饱型,你们高中教师可都是小康型了。不过以我看房子和女人一样是不能光看外表的,有个八九十平米也就行了,搞那么大收拾起来麻烦。刘连舟说,你说的也实话,可总要个三室的。两人就又聊,聊买房,又聊到装修,聊到家具。 聊着时刘连舟问,你见过刘斌么?愚同说,没见过,不是调到职教中心了么?刘连舟说,又调了,到了盲哑学校做副书记去了。愚同说,咋调哪儿去了?刘连舟说,这就不知道了。现在看来那事也没对刘斌咋样,李天明也没啥,人还到县政协做副主席了。 愚同说,他们真的是不倒翁,这儿待不成了,又到别的地方去呆,都还有职有位的。刘连舟说,啥叫网,看看他们就知道了。前几天我还在街上碰上刘斌,人看起来还精神只也硬撑着,到底是日落西山了。愚同说,也该落了,当初没有翻船,让人就想不通,那些学生家长闹的那么凶,也只不过调走刘斌而已。意外事故,谁又能怎么样呢?刘斌是怎么摆平那些事的,当时我看不清,但同李天明有关是肯定的。 刘连舟说,想想这刘斌倒底是会弄事,死了几个人,赔了那么多钱,愣没事。愚同说,刘斌算得上关东教育上的聪明人了,他太知道这世事是怎么弄了。而且从事后看,事情不是简单处理刘斌的问题,刘斌把自己融入了一个大网。要处理刘斌,就要处理一大批人,刘斌愿意,别人也不愿意。所以权力层中没有人想把刘斌怎么样,这怕是核心了。刘连舟说,没有网是难以自保的,更难以弄事。要说这刘斌的聪明就在这里,把自己放在一张网中就保险了。愚同说,这刘斌也不易。连舟说,谁又易昵?事发后,多少人想着刘斌完了,唐长明很想冲一把的。你猜结果怎么了,不但没成,自己还被弄出去,现在在杜照小学当校长。 愚同说,老唐也精明人呀,怎么又去当小学校长了?别的人没变?连舟说,没大变,莫船走后,一个叫关林虎的人接了团支书,我走后秋建平接了政教主任。我没想到尚军其也走了,调到北山一个中学当副校长去了,不知谁接了教务主任?愚同问,杨建设没变?刘连舟说,他没变,只校长也不太让他管事了,听说也要到小学去当校长了。 愚同半天没有说话,喝了口茶说,你说咱们都干了个啥,到头来一个个都走了?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呀。刘连舟说,这就是世事,你闹过了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虽不象你是被逼走的也和逼差不多。再说,咱在阳湾虽说不封闭,可其实是太封闭了。想想当初刘斌搞的就是让你越对外界不了解,你对学校的依赖越强,越不敢离开 ,也就越听话。 愚同说,刘斌算是把中国官场的事摸透了,也知道怎么玩人,他是太爱自己又太爱权力了。连舟说,可他只为权力的生活现在看来并不见得有多好。你也调调,到中学去到底好些。 愚同说,不必了,我少花点就行了。从龙门沟折腾到南关小学就费事。人是越来越势利了,不论啥事都要求人,小到一根烟,大了就没法说了。刘连舟说,你在南关小学,待着要比你在龙门沟有利,即省钱又少跑路,还可以照顾家,学校条件也好,福利自然也不会差,你为利益,倒说别人? 愚同就笑说,你要这么说,我倒没啥说的了,事情也就是这个样子。都为利呀,所以还是不能说别人的。刘连舟说,你多聪明的人,利益如同一个大蛋糕,倒底怎么切,切的人总不会给自己少切?所以人人都想成了那切的人,成不了时,就要被人来分了。那切的人怎么切,这个标准就模糊了,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大家都懂,所以大家又争。如同调动这些事,到底谁应在南关小学,谁应在龙门沟那有什么标准呢,没有,所以要跑要争,跑争的过程,分的人得利,你也得利。要说还要感谢那些为你办事的人。愚同说,你倒想得开。 连舟说,不想开还能咋样?现在又不是按需分配,总量不增加还是要争的。想想也是,你说谁应在城里,谁应在乡下,谁应在台上,谁应在台下?说透了,还不是你争的结果。愚同说,你说的也对,想想权力就产生于两种东西,一种是差异,一种是稀缺。有差异人才争,有稀缺人也才争。所以要消除三大差别,真消除了呆那儿也一样了,权力存在的范围就小了,所以当官的人还不愿消除。若当官和当教师一样,在城里和在乡下相同,在高中和在小学没啥区别,这教育上的官怕就没啥当头了? 刘连舟说,可哪有这大同的世界,我们可接受的也就是这眼前的世界了,你不也想得开吗,人也胖了。愚同一笑笑说,胖是胖了,可没你精细。 刘连舟又同愚同聊到了莫船、春华和丽丽他们。愚同说他见了回春华,人比过去精神多了。只丽丽听说离婚了不知在干什么。莫船也好久没音信。 刘连舟说,莫船也真是,还是太认真了。大事要糊涂,想那么多干啥。看看现在的结果也没改变了啥,自己倒闹的连书也教不成了。你看他后来几回的发言,不是明着让刘斌难堪么? 愚同说,人与人不同呀,上了一回学,莫船成了知识分子,咱们不是。刘连舟说,这有什么不同么?没有,就算在初中不搞应试教育,到了高中一切也就变了。现实就是现实,考了高分就能上好大学,上了好大学就有好出息。没有分数说什么也没用,世界哪里是莫船想得那样。我们学校老师不想这些,不是个个活的挺滋润么?愚同说,可有些人就不习惯滋润的生活。刘连舟说,以莫船的性格,在这社会上不好混。愚同说,莫船也是铤而走险,不过也别担心,这个社会总会有莫船一碗饭吃的地方。 两人就这么一直聊到快傍晚,才各自回了住处。刘连舟回来时,秋红玉已回来,他问,不是说待两天么?秋红玉说,咋了,我早回来还不成么?刘连舟说,你不回来也行,你是领导呀,我只是问问。秋红玉说,回家也没事,就来了。唉,我见一个女的穿的那套裙很别致,等会陪我去看看。刘连舟说,又逛,我在家看柳儿。秋红玉说,我就知道你就是这样子,你不去算了。刘连舟见秋红玉生气了,说,去,我去还不成么。 夜晚的街上挺热闹的,秋红玉收拾好,两人拖了刘柳就一个商场进,一个商场出。走到一个叫新世纪商场时,刘连舟没想到同唐丽丽撞了个正着。 第103章 办了一所浅水湾幼儿园 唐丽丽倒先叫出了连舟的名字。 刘连舟有些惊讶的说,咋是你?我今儿个还和愚同说起你,没想就碰上了。唐丽丽说,咋不能是我,我这一向没事,回家来转转,没想碰上你。两人正在门口说时,秋红玉转过来,见是唐丽丽就说,丽丽是你呀,还这么漂亮。唐丽丽说,嫂子,看你说的,漂亮个啥,都老了。说时唐丽丽知秋红玉叫刘连舟走,就说,不多聊了,今后有机会到关府来聊,你手机号是多少”刘连舟说了。唐丽丽掏出机子,打了一回说,我的号你有了,今后多联系,你们忙。 刘连舟还想同唐丽丽多聊会,可看红玉站在旁边的样子,只好说,行。唐丽丽走后,秋红玉说,过去看唐丽丽的眼神不对,现在还这样,她穿的倒好看。刘连舟白了秋红玉一眼说,不是好衣服谁穿上都好看的。秋红玉一气,不理他,朝前走了。 唐丽丽今晚本是要回关府的,可到了县城就想去看看表姐,就转了转买了些东西,没想到碰到连舟。这倒让她想在阳湾的生活,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表姐是法院的书记员,一个很朴素的人。看着表姐她会有种亲近感,这感觉来自表姐是个既实在而又单纯的人。她就守着她那份小日子,可就这点小日子的那份充实,让她爱表姐,表姐也一直疼爱她。 现在她就坐在表姐的对面,一边看表姐织毛衣,一边说话。表姐的声音很轻,说的都是有关过日子的话。表姐说,鲁大雄看起来不是个坏人么,咋说离就离了呢?没丈夫,也没个家,别说父母急,就我也急。丽丽呀,人是不能同时间过不去的,结果只能是越来越老。现在这样子。咋办呢? 唐丽丽一直没有说话,她就这么听着表姐说。表姐好像没跟她说似的,也只顾自的说,可只要表姐说着她就觉得好。 唐丽丽知道她把很多实情没跟表姐讲,她不但离了婚,还辞了职,不但辞了职,还自己办了个幼儿园,现在她当了老板。那夜她住在表姐家,第二天她回到了关府。 回来后,她到了位于西关的浅水湾幼儿园。 幼儿园是租一个农民的房和院子建成的。房子是两层小楼,这楼房建的不是居家的那种,所以用起来很好,也被她收拾的很有童趣。除了房子可用外,就是院子挺大的,很适合办幼儿园。幼儿园的规模虽很小,但也有一百五十多名孩子。她雇了十二个人,八个专职老师,小班有二个共四个人,中,大班各两人。另外几个是做饭兼后勤和保育员,一个男的是丽丽的远房亲戚,一个很老实又很聪明的小伙,专门开车采购和送孩子,也兼着幼儿园的保管。 市上私人办的幼儿园工资都不是很高,一般就二三百。她给的多些,就三百,多干一年,加五十元。最初跟她干的留下了两个,工资已拿到了四百元。 办这么个幼儿园,唐丽丽每天有操不完的心。不过她对员工的善待,让她成为大家的大姐,所以除了必要的制度外,情感是主要的管理手段。幼儿园有辆面的,既接送孩子也采购东西。她为员工租了宿舍,所以虽然钱不是很多,但这些女孩的心情舒畅,人还是积极向上的。这一向,她把跟她时间长的一个女孩子提成了副园长。她不在了,有事了就由她来管理。 有时管着这个幼儿园时她就想笑,自己离开了学校怎么又做这些事,像个小学校长一样。这么想时她就会笑出来。 孩子多半是附近的,每天七点半孩子们就被陆续送来,在幼儿园待一天,下午一般六点以前孩子们会被接走。 大家其实两头时间还是清闲的。现在她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她要把这些女孩子组织起来,形成一个可以演出的艺术团体。这些女孩子都有这方面的爱好,也有些基础。建成这个团后,幼儿园未来的发展,在她的心目中将是一个集幼儿教育,艺术教育,演出为一体的艺术学校。她有这样的设想和规划。 唐丽丽的一日是这样开始的,早晨起来后离开自己住的梅园小区,到西关后的西山公园锻炼一回。做操,跳舞,练功,完了后,跑回来洗漱,收拾妥当,下楼吃早点。 在八点前赶到幼儿园,这时其它老师们已在迎接孩子了。等所有孩子到齐后,每个职工又在岗,幼儿园一切正常时,她会到自己的办公室干点啥。一般上午如果有时间会跟着跑采购的那小伙到市上去趟。中午她一般会和大家在幼儿园吃饭,下午则忙些事。到了五点半等家长们来接孩子,一般要到六点钟才算完。 有时有些家长有事不能及时来,她会派人把孩子送回家的,或在幼儿园让孩子得到很好的照料。她知道,人们把孩子送到私人办的幼儿园的原因,有图近的,图便宜的,也图服务。所以对服务她倒抓的很紧,幼儿园的条件可以比公家的或大点的幼儿园差些,但别的方面却要更好。 大家吃完饭后,她会组织大家练一小时功,或排练个什么节目。这时她会成了一名老师。她还买了些乐器,让大家来学习。有时她会请她的同学来教大家。大家都知道这等于不花钱的学习,而且唐姐的设想诱人,所以大家相互间向上的精神还是强的。 如果再没有别的什么事,她八点多一般会回到自己的家,洗洗,换了衣服,喝点酒,看会电视或书,到十点钟准时入睡。她发现自己现在睡的很踏实,生活在有了那么多波折后,她又找回了当初刚到阳湾时的那份充实和喜悦。 这天中午,她吃完饭也不想休息,就一个人去了琴房。正弹时,有个老师来说,有人找。她没太在意,办了个幼儿园,每天来找的人倒不少,从区教育局,到街道办事处,学生家长,自己的同学。熟人倒越来越多,不过这时找她的多半是家长。 可想时,那人已站在门口,她转过身,看见她的春华姐正望着她笑。 方春华是从连舟处知道丽丽的电话和大致情况的。 她知道后,就一直想来。她想不来,这个毛丫头怎么会弄出个幼儿园。再说丽丽离婚这么久了,自己应去看看她,谁让自己是她的姐姐呢?当她站在浅水湾幼儿园门口时,心里倒一种温暖,幼儿园虽小些,但要比她想象的好得多。而且一眼就可以看出丽丽的特色。有个姑娘问她找谁,她说了。那姑娘把她带到了丽丽正弹琴的房子。 站在门口看时,丽丽倒变了不少,妩媚中透着一种干练和高雅。方春华知道,丽丽成熟了,其实她一直比自己成熟的多。 可成熟了唐丽丽看见春华,一下子扑过来像一个小姑娘样的抱住方春华,满心的欢喜和雀跃。这举动把门口引路的那个姑娘逗笑了,那笑声才把两人分开。 唐丽丽叫来那个副园长,说她有些事下午不在,若有事就打电话。就收拾了要带方春华走,方春华说,你呀,见了我至于这么高兴么?我不打电话来,就是想偷看一下你一天在干什么。来了,还不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幼儿园?唐丽丽一笑说,听姐姐的。就带了方春华,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的看。看休息室,看练功房,看灶房。看着时,方春华说,你呀,干的不错么。唐丽丽就笑,说,现在参观完了,是到我住处,还是找个地方去聊聊。 方春华笑笑说,还是到你的住处去。 走在路上,方春华随意的问,一个人吗?唐丽丽知道春华姐的意思,就说,货真价实的女单身。 到了住处,方春华看了,倒真的不错。虽是不大的两室,可什么都有,收拾的也好,就说,学艺术的到底和我们凡夫俗子不一样。唐丽丽取了两桶饮料,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却不知说什么,只是望着方春华笑。 方春华也笑笑说,你看起来比过去更好看了,姐真为你高兴。唐丽丽说,我今天中午心绪就有些动,心里想谁会来呢?没料到会是你。你是怎么找来的?方春华说,你以为你能藏到哪儿去?我一直想来看看你,就是摸不着你在哪?从连舟处知道你的情况,我就来了。你也不来看看姐?唐丽丽说,不是不想去,我是有点没法去。 两人就说开了各自的生活。唐丽丽听了春华讲起她在铜镜的生活,说,这样的日子多好,下回把你的小铜镜带来让我看看。要么干脆放在我们的幼儿园,你也周周来行了。 方春华说,看又胡说,我还怕你的生活混乱不堪,看来我是白操心了。不过看今天这样子,当初没少吃苦头。唐丽丽一笑说,还是姐姐会疼人呀,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也就不提了。要说多难有多难,我当初都跑到深圳去了,可终是回来了,象我这样的年龄已不好给人打工了,还是自己干点什么。想过好多事,最终还是干了这个。现在想起来我就觉得有笑,自己费了那么大的事调到城里,呆在那么好的学校,可又不顾一切的辞了,最终却又办了个学校,还是在这个圈子打转。 方春华说,可你现在和过去终是不一样了。就问丽丽幼儿园的情况和今后的打算。丽丽就说了自己的想法,方春华听了一笑说,我听着时倒是和一个女强人在说话。不过姐可真是服了你,一步步的设想倒还可行,说不定过几年你真的就梦想成真了。看你这样子,姐倒羡慕你了。不像姐,上了一回学,只围着自己的小日子打转,还不知转到什么时候为止。 唐丽丽说,姐若真不在乎那点小日子,倒不如过来,我现在觉得啥都好,就是没个说话的体己人。方春华说,莫船不是在市上么,他走了还没回来?唐丽丽说,当初是在,可现在人已走了快一年了,还没有任何音讯,要是能找见他就好了。有回我还真是找去了,可见到尚萍梅,她说她也不知莫船跑哪去了。走时留了个手机号,可没多久就打不通了。尚萍梅也气,说,当初他辞了职跑到关府,自己也就调过来到了郊区,可她来了他却又走了。我走时还留下我的手机号,说有了消息给我打电话,可一直没有。 听丽丽这么一说,方春华倒担心起来了,说,这个死莫船咋尽胡弄,当初听他辞职,我就觉得冒险,这回连人也不见了。唐丽丽说,他的心一直不定,我看得出来,他心中的想法是太多了,而且还担了不少的东西。不论咋的,他不该和大家不联系。 方春华说,和大家不联系也罢了,听你说和尚萍梅也不联系,可就让人担心了,不会出什么事?想想莫船不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不出意外不会这样的。唐丽丽说,他会出个什么意外?方春华说,这就不好说了。唐丽丽问,你看还有谁知道他的消息?方春华说,他不是有个报社的同学么,叫什么柳虹的,两人挺好的。说不定她知道,有时间去问问。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下午。唐丽丽说,今晚不回么?方春华说,我明早还有课,还是回。唐丽丽说,那咱们去吃了饭,我送你回,顺便去看看你哪个梦幻般的铜镜。方春华说,什么梦幻般,没你这儿好。 两人就去吃饭,打车一直到市上,丽丽叫春华到一家好馆子去,春华不去非要吃小吃的。两人就去吃了小吃。吃完后,丽丽打了电话让那小伙把车开来。 方春华说,你都是有车的人了。唐丽丽说,这车你也买得起。方春华说,别笑姐了。 两人就坐了车向铜镜走去。 路上,春华问起丽丽今后对个人问题的打算。丽丽说,婚肯定是要结的,不过这回可急不成,已经这样了,也就不急这几年,慢慢地等。有时看着别人的孩子,自己心里就难受。当初若有个小孩的话,我也就不离了,鲁大雄其实也没多少错,对我挺好的,可我既已说出了那话,就只有离了。再则我们俩如讲玩的话,倒是很好的一对,他做为男人、丈夫还是太小了。 方春华问,怎么个小法?唐丽丽说,我说不来,但让人觉得不是个让人可以安心依靠的男人。方春华说,丽丽,姐过多的话不说了,反正你也不小了,有合适的话,就别拖了。以你的条件,找个谁也不过,只是这几年苦了你。唐丽丽说,其实我也没觉得苦,就是面对父母亲时心里不好受。方春华没再说话,握着丽丽的手说,这,姐理解,你看就进山了,再有几里就到了。 两人说着话,车就到了铜镜。 第104章 不能占山为王那就草木一生吧 唐丽丽到了铜镜中学,看了方春华的房间和周围的环境,虽是黑夜还是觉得不错的,说,怪不得,你把这儿说的好,的确不错。我今后哪天烦了,就来这儿。 方春华说,没问题,有你这么个老板妹妹,你来了姐会自豪的。两人又说了阵话,唐丽丽说,姐,不早了,我也就走了。方春华说,那就走,反正地方你知道了,想来就来。你也打听下莫船的消息,我不信他就消失了。唐丽丽点点头,朝春华笑了说,你还是关心他呀?春华说,你不?唐丽丽一笑说,我走了。方春华就送丽丽出来。 唐丽丽坐上车,心里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一晃快三年过去了,还没和谁这么亲的说过话。 先是自己忙着往市上调,鲁大雄帮不上自己什么忙,只有自己想办法了。为了调到市上钱虽没有花多少,可人又堕落了一回似的。当年那个庭长已成了副院长兼反贪局的局长。当丽丽说了自己的处境和想法时,他倒没有那种幸灾乐祸的意味,也算个性情中人。对她的事费了不少心,想了不少法子,最终她调到了白娟离开的人民路小学,也是市上的好小学之一。 自己心里就对那院长欠了不少,不是别人非要怎么,倒是自己想着怎么去回报人家,在院长面上那种心里的讨好与矮就明显,没事了院长叫时也就去陪着吃饭喝酒,说说话。 可到了市上学校教着时,却没有那份调到市上的喜悦,还是教书,而且是更为理智的,现实的,功利的教书。大家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分得很清,唐丽丽的心也就灰暗了许多。 想想自己一心想调到市上,其实不是觉得市上教书有多好,只是心里憋了一口气。现在到了市上,那口气吐了出来了,心里也就淡了许多,知道这样的教书生活其实不是自己想要的。 这时鲁大雄也发现了她和那院长的关系。她没有多说,只说以后不会有什么了。可鲁大雄发了几回威,她就说如果他过不去,两人可以离婚,他又跪下求自己。自己也只能继续在这世俗中过,可在以后的生活中,他好似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总有副让自己求他的神情。这神情她受不了,自己的心就铁了,要离。他不肯,这一拖就是半年,最终还是离了。房子和东西都留给了鲁大雄,鲁大雄一次性的给自己四万元。 拿到离婚证的那刻,丽丽就不想到学校去了。她想自己的生活是要从头开始的。和莫船说时,莫船说,不想干了就辞了,现在这样的书不是谁都能教吗,一切既然是为钱,咋就自己想办法挣钱去,教书不是挣钱的活。 想了想,觉得莫船说的对,既然是为了钱,而教书不是挣钱的工作,自己就没有继续干的理由。但自己还是坚持完了那学期,放假后人就到了深圳,算是彻底的辞职了。 这让很多人想不通,可她自己知道为什么。在深圳也不是找不到自己合适的事,可总觉得自己是不应给人再打工了,总想自己做点什么,总想自己的生活自己说了算。也有些放不下关府,就又回来了,回来后就想寻个事干。想来想去,挣钱和梦想可以合一的事,还就是办个艺术学校了,当然现在不可能,那就先办个幼儿园。 想找莫船说说时,听说他已离开了关府,到了省城,再后来又听说他回来了,再后来就是人不见了,自己也就一直没有见过他。 只这个幼儿园办的辛苦。好多看似简单的事,做起来却费事的厉害,里面有太多的人情世故和利益纠葛,但不论如何,她办了起来,而且渐渐地走上了正轨。走上正轨时,自己心中那些原有的模糊的想法才变得清楚起来,自己的心也亮堂了许多。 唐丽丽现在就坐在自己的房中,喝着咖啡想着心事,想着自己这十多年来的生活,想着自己的婚姻,想着不见了的莫船,想着他说的那个教育,想着自己的那所谓的事业。 一晃十多年了,生活真的不易,也真的能磨练人。 自己是要去找找莫船的,她当初见尚萍梅时觉得两人的关系已不是很好,现在又跑的完全不见了人。想想也是,一个为了当教师花了那么多钱去买,一个就那么把十年寒窗得到的这份工作轻轻的放下了。莫船没有消息,尚萍梅好像不急似的,不知她心里咋想的,或许她心里的苦是自己想不来的。可自己又到哪找莫船呢?对,去找找柳虹,她还在报社,说不定她知道莫船在哪。 对唐丽丽,柳虹还是有些印象。丽丽现在就坐在她的办公室里,跟她谈莫船。莫船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也成了一段往事。她也好久没有莫船的消息,不过她对唐丽丽对莫船的关心还是有兴趣,两人就聊了起来。 聊着时,柳虹倒对丽丽的生活有了兴趣,说,什么时候去看看你的浅水湾幼儿园。唐丽丽听了一笑说,那自然好了,你若再能给我报道一下,就更好了。柳虹笑笑,丽丽有些爽朗的情绪对她是种感染。走时,柳虹说,莫船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他在市上时我们还聊过几回,他其实一直心态不稳,他仍在寻找什么,找到了,他就回来了。 唐丽丽说,虹姐,他真的不会有事?柳虹笑笑说,你倒挺关心你这个哥哥的呀?丽丽也一笑反问了句说,难道你不?柳虹说,他骨子里自恃甚高,又有那种所谓的使命在肩上,所做的事情为了自己又不全为自己。我估计尚萍梅买教师那事,还有你们阳中那件事对他的影响有些大,使他对自己坚持的一些东西有些困惑。他的辞职和消失是他性格的使然,这是他让人敬的地方,也是他不见容于这个社会的地方。但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自身的生存能力也强,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我想他也该有消息了。 又过了段时间,仍没有莫船的消息,这就到了暑假。方春华回关南前还是去了趟尚萍梅的学校。 她能想得来尚萍梅的苦,想好好和她说说话。尚萍梅所在的学校在关东县的西北边上,这个乡同关府相接,当初调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离莫船近些。方春华见到尚萍梅时,她们也要放假了,可尚萍梅看着不愿多谈。 上次唐丽丽来,尚萍梅就有些反感。她知道莫船当年同她们好,可再好也不至于此。有时自己恨莫船就在这里,虽然他是自己的丈夫,可自己似没有占有他全部的情感,没有完全的拥有他。他依旧同众多的女人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好几回,她见莫船不是同他们公司的女职员在一起,就是同那个叫柳虹的女人在一起。那种在一起未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这种在一起对尚萍梅来说就难受,那是在莫船心里觉得自己和他还不是一路人。 心本高傲的尚萍梅便有种自卑,这是让她最受不了的。她说不明这自卑来自何处,但这自卑让她感到自己和他们就是不一样。而当初自己非买这个教师就是想和他们一样,虽然莫船说买了会更不一样。她想不来会有什么不一样,自己哪点比那些考上学的人差? 莫船说,具体到你个人,你不但不比她们差,还比她们优秀,但这种买的行为破坏了一种东西。什么都可以卖,什么都可以买,但教师不能卖和买。买了后你会有种压力,这种压力对你会越来越大。想想你的教师都是买来的,你站在讲台上,对学生说什么,你又能对学生说什么?它破坏的是人对教师的一种尊重,破坏的是教师这种资格取得的规则,它对你将具有原罪的意义。 尚萍梅当时没有这么想,她知道莫船不同意买,虽然也对她的出路发急,但她非要买,两人就闹的不好。结果莫船给她找了三万元钱,说,既然要买,也不能用她父兄的钱,这钱用了,他这女婿就没法当了,这话让她即感动也难受。 但不论如何,教师就这么买了,她成为一名公办教师。 买了后,莫船说的那种压力就来了。这压力一半来自别人的目光,一半来自这些买了教师者自己。为了买教师,造假文凭的有,改年龄的有,培训时,好些人更是洋相百出,而且他们非但没有压力,还理直气壮的不行,说,我用钱换了份工作,有什么丢人的。五六年间,我是给国家干活,自己给自己发钱,我还冤的不行。再说了,这不就是份工作么,这工作和别的工作有什么不同?没有。 分配时,三四百人更是各显神通,各种丑态百出的现象让尚萍梅看着这些人,在心中问他们也是教师么?是的,他们也是教师。他们这些人的去向按大的原则都是要进北山的,结果不言而喻,那些老实人,没有钱权可供交易,心中对教师还有点崇敬之情的人全进了北山,而那些让尚萍梅觉得不配做教师的人和尚萍梅一起留在了县城和阳湾周围的好地方。 尚萍梅知道她并不比那些进北山的教师强多少,那些进山的老师,看样子是教了多年的老代课教师,他们对自己成为一名正式教师后还有丝感激与喜悦,虽然是用金钱解决的。而和自己一道分配到好地方的这些人,却更多的是怨言与不满。 尚萍梅看着时突然有种悲哀。 分到阳湾不是莫船的主意。寻到钱后,具体办事的是哥哥,她不能拒绝哥哥的好意。可对她分到阳湾莫船很淡漠,她知道莫船的不高兴,她也慢慢地知道莫船和周围很多人的不同。 当初是这份不同吸引着她要跟了这个男人,可也就是这份不同,让她在世俗中有了压力。不过现实的讲,买了后今后的生活会很顺的,虽然教师工资不高,可两人都是教师,生活慢慢会好起来的。 安顿好后本说要生孩子的,但尚萍梅不想,她觉得自己要干出个样子,只有干出点样子才能让这种压力能减轻些,她真的不比别人差,不比那些考上学的老师差。莫船对她要干出点样子的想法同样很淡,说,干出个样子,不就是多弄点分数么?莫船的语气,让尚萍梅有些不舒服。 就在那半年,尚萍梅发现她与莫船越来越合不来。她积极工作的样子,让莫船嘲笑;她对学生的严厉让莫船讥讽;她考试取得好成绩让莫船不屑。而与此同时莫船在阳中呆的不好,他当上团支书尚萍梅是高兴的,有莫船的努力,有父兄的帮助,尚萍梅对莫船若干年后成为校长很有信心。 可就这时,她听说莫船同刘斌弄的不好,她劝莫船时,莫船嘲笑她对当官还这么着迷。尚萍梅说,还不是为了你?莫船说,为了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当了校长能怎么样?尚萍梅说,别当不上,就这么说。莫船说,对了,他就当不上,他不是当官的料,他不是刘斌,让她后悔了还来得及。 尚萍梅觉得莫船的态度伤了她的心,她也就很少同莫船说话,心里也就一直不痛快。 两个女生失踪事件过后,没多久那起恶性事件就发生了,整个阳中一片混乱。当这片混乱慢慢地平息下去时,莫船居然辞职了。 辞职后给她说时,尚萍梅觉得自己受了嘲弄,自己花了那么多钱费了那么大的事才获得这个工作,可莫船轻轻就把它放下了,而且辞职前也不同自己说一声。她摸不准在莫船的心中自己算什么?听着莫船说辞职的话,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莫船说,他准备到关府先找个事干起来再说。夜晚两人躺下,她听莫船这么说,就问,为什么非这样?莫船说,有两个原因,钱的问题和心的问题,主要是后一个。尚萍梅说,钱的事,我可以想办法,你走了,我怎么办? 莫船没有吱声,过了好久,他说他希望她将来也到关府去,一个人其实有很多种生活可以选择。 对于莫船的心思,尚萍梅能摸得来一点,当初就是这与众不同的心打动了自己。她觉得,他读了一回书,心变得多了,也与别人不同了。这不同从他的想法和做法上可以看得出。他一直矛盾,不能原谅自己向现实妥协,却又屡屡妥协。慢慢地连他自己都失了信心。辞职前好一段时间,莫船不是打麻将就是喝酒。要么晚上不回来,要么回来就醉醺醺的,还要强行要她。搞得尚萍梅都有些厌恶他。尚萍梅说时,莫船说他自己更厌恶自己,可让他怎么办? 尚萍梅说,别人都好好的,就你不行? 莫船说他不是别人,他不想这么活下去。即使不能占山为王,那就草木一生,也不再投靠朝廷了。 第105章 金钱是普通人实践自由的工具 莫船的态度让两人之间少了共同的话题,不知说什么好。尚萍梅感到自己连世俗的这点安宁都没有。莫船呆了一周,在她的房中看书,睡觉,她不知生活下一步怎么的好。一周后,他去了关府。 一走就是两周,回来时告诉她,他在一个叫大宇的公司找到了事,就收拾东西走了。走时很干脆,对阳湾没有一丝留恋样。这让尚萍梅心里更难受。尚萍梅没有把这事给他的父母亲说,只每两周还会去崖村,看一下莫船的父母。听父母的口气还不知道莫船的事。只问莫船在外的学习还没有满么?她有点伤心的点点头。 莫船再次回来已是两个月后,她问回家了么?他说没有。她说还是去看看老人,他们挺不易。莫船没有出声,最后两人还是买了东西回了家一趟。走时他说,他在公司做得好的话,一个月可以有一千多元的收入。走前给父母留了钱,也给她留了。她不要,说她有。莫船说,你有,但不是我的。 放了假,她到关府看了一回。大宇公司挺不错,莫船有间办公室,环境也好。他在外租了间房,她住了几天,莫船对她倒好。对莫船这样子,她也慢慢地接受了。 下学期,她没有给莫船说的调到了关府附近的一个乡,在尚萍梅的心中,她还是放不下莫船,虽然他有些冷淡了,沉默了。但不少细处让尚萍梅知道,他心中有自己。调到那个乡后,她才跟他说,她没想他会高兴,但也没想他会生气。 但莫船有些生气了,说,你调到哪干吗?家里要有人照顾的。尚萍梅听时心里有些难受,说,我不需要人照顾?说时眼泪就下来了。莫船半天没说话,用手给她擦了泪,在她的肩上拍了拍说,别哭了,都怨我。 然而尚萍梅没想到的是他干了一学期后又辞职了。他到了省城,给她来过信,说是跟同学做些事。后来回来了几天,说他要出趟远门,暂时不回关府了。这让尚萍梅的心有些冷,自己调过来了,他又走了。把自己孤零零的扔在这里,自己给谁也没法说。这一走,只来过一个电话,从成都来的,再就没有了消息。自己就这么一天天的等着,等着时心就凉了。 尚萍梅说到这看了方春华一眼,有些心冷的说,你们都来问我,他哪去了?我去问谁? 方春华听着时心里就难受,她不知怎么安慰萍梅的好。 她能想得来她心中的苦,自己也是从那种孤苦的心境中过来的。心里也就不由得怨莫船,不知他倒底咋想的,只说,萍梅,莫船心里是有你的,他不是个没责任心的人,只他个人的想法有些多了。他能这样子,是他对教育想的太多了。有时我也有教不下去的想法,只没有他那样的勇气,虽然这在外人看来是有些不会弄事,不会做人,但他是怎样的人你心中明白,他是想把人做的更好些。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有那么多的好同学,好朋友。他能这么久的不同你联系,我想他可能是遇到了难处。但他不会有事的,他的同学多,活路也多,这你要放心。他不是那种什么都不顾的人,我想他是该回来了。尚萍梅的语气有些淡的说,他回来好,他不回来也好,只两个老人有些凄苦。 方春华说,萍梅,我知道你心中不会放下他的,别说那样的话,他会回来的,快了。 莫船是那年暑假回到家乡的。回到崖村的家,尚萍梅不在,他也没想她能在。 两个老人有些孤苦,小妹也不在,家有些萧条。 在这个炎热的夏天,莫船站在院子里鼻子有些发酸。他在家整整待了三天没有出门。父母说,萍梅经常还回来的,只苦了人家媳妇。放了假,萍梅也待了好多天,你不回来,才走了娘家。父母让他去叫,他答应了但没有动。躺在家里的炕上,他感到心静多了。 在一年多的漂泊中,他知道有许多种生活方式和生存方式是自己不熟悉的。从那些不同的生活方式和生存方式上,他感到社会的进步和美好。一个人可以不再像过去一样,被钉在一个点上,一个网的点上,永生不能动。 面对社会的种种不适,一个人是可以选择的,而一种选择就是一种改变。一路走下来,他的心静了许多。虽然他还不知自己做什么,但他知道往哪里去了。一个人可以改变的东西虽然很少,但社会进步就是从一点点改变开始的。 是的,社会的进步是缓慢的,而一个人的生命更是短暂,所以改变是应该的。 第四天,他出门去找尚萍梅。走到路口时他看见尚萍梅骑了车子向他走来。尚萍梅看见他没有愣的感觉,过来,下了车说,你回来了。好像他只离开家几天。尚萍梅这句话,让莫船知道这个妻子是值得珍惜的。尚萍梅走到他跟前看了他半天说,人黑了,也瘦了。 莫船没有说话,过来接了车子,骑了,示意让尚萍梅坐上。尚萍梅很听话的坐了,莫船把车子就一直骑到了河滩。放下车子,他拉了尚萍梅的手坐在干涸的河床上,半天没有说话。只抽着烟,望着干涸的河。 两人坐了好久,尚萍梅有些坐不下去。她感到自己有点累,她想靠着这个男人的肩,但却有些不能,她说,你没啥说的了,就走,我有些累。莫船没有望她说,萍梅,我这样子,你还跟我么? 尚萍梅的泪不由得就流了下来,说,你啥都不管了,想离婚的话,就说,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和我们不同,你应该有另一种生活。 莫船说,不离,我怕连累你,离了怕伤了你。我想我能给你幸福的,但是我没能做到。原先想着就呆在普柳川,就那么平静的把书教下去,可我教不下去了,我不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挣不了钱,当不了官,我不能给你什么,除了我这个人,可我这个人看来也是这般的没用。 尚萍梅眼有些湿的说,你早干啥去了,你回来就为给我说这个?我要为了钱,为了权的话,我当初何必嫁你?说完一个走了。 莫船站起来,看着尚萍梅的背影,心里有种发酸,知道为了这个女人,自己也要好好做事的。 新学期开始时,莫船跟尚萍梅到了学校,在她学校待了一周后,就到关府去做自己的事了。 在一路的行走中,他明白这个社会最大的变化就是给每个人的生存空间比过去大多了,一个人是可以做出属于自己选择的。 同许多从事不同职业的同学也探讨了有关教育的问题。任何一个时代,教育不可能孤立于整个的社会之外,所以脱离开中国的现实环境讲教育改革是不现实的。 而中国的现实是什么呢?就是一个人口多,底子薄,人民刚刚走出了温饱的国家。大多数人的劳动不是为了得到别的东西,不是为了个人的所谓发展而是为了活着,更好的活着,所以向钱看没有什么错。恰恰是金钱让普通人可以有更多生活的选择权,在金钱面前人人平等变成现实,金钱是一个人实践自由最好的工具。 在如此现实的社会,它的教育必然是具有强烈的功利性的。甚至换句话说,没有功利的刺激,没有了分数的考评,中国目前的教育真不知怎么走的好。 所以就中国目前的教育来说,只能是一个现实的问题,而不是个理想的问题,是现实问题那就不能用理想的眼光去看待,而要用现实的眼光去看,用现实的手段去解决。 在中国这个官本位盛行的国家,现在又加上市场经济的进入,除了分数,这个如同市场里的价格一样的标准外,我们很难找到另一个更为公平的标准来保护所有平民子弟的利益。 想想我们就生在这样的时代,而人是不能超出于他的时代的。 莫船想着这些时心态倒平和了许多,一个人真的是不能改变很多的,那么就能从一点点改变做起。 在上海,同学介绍他到一个熟人的公司呆了半年,那个公司是个代理公司,做几个品牌的代销,生意十分好。大家工作的目的当然是以挣钱为目的,工作虽然也辛苦,可辛苦后每月能有不错的收入时,大家都高兴。自己半年不也净落了一万多元么。而且自己每月领到那些比一个教师多几倍的工资时不也十分高兴吗?而除了工作还有生活,那生活就是读读书,四处转转,看看电影。这样的工作与生活显得才平凡而真实,在那样的工作与生活中,所谓的朝廷,所谓的草民你体会的并不强烈。再说呢,国家发展,社会进步的目的,不就是要让大家过上这样平凡而真实的生活吗? 细想自己这么多年对金钱的态度并不正确,就象朋友说的,金钱是人类发明的一个普通人最可能实践自由的好工具,自己是要正确面对金钱这个工具的。这个时代对人的解放最大的工具其实就是金钱,自己过去实在是太轻视这点了。一个学校封闭着看时,似乎是教育问题,可打开来看,其实就是经济问题,社会问题。想想自己实在还是想的简单,也理想化了。 而上海的日新月异,国际气象,让莫船内心里也有了变化,觉得自己呆在四堵围墙中想的那些事,伤的那些神实在是有些可笑。有时在上海走着时,会想起那次跟随刘斌到上海的情景,特别是在弄堂转不出淋雨的情景,莫船走着时总会想当初怎么就走不出呢,这些路和方向不是很好辨认吗? 在上海的日子里,他似乎能明白,让他们找不到方向,转不出的不是上海的弄堂,而是家乡那四堵围墙的校园。 只呆了半年后,他的心还是有些不静,他没法象这些刚毕业的年轻人一样有颗只向前的心,他还会回头想来路,想家乡,想经历过的那一切。他不知自己真的要在上海,或在外漂泊着不回去,还是要回去重新开始。钱的问题要解决,但其他的问题也要解决,只是他没有一个好的想法。所以在最初适应后,慢慢地心里的不宁也出来了。 在那种不宁中,他没法跟萍梅说,说他回去,还是不回去,说清他的打算和想法。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在这样的公司挣钱,甚至完全离开家乡去闯生活并不是他想要的,家乡不只有年老的父母,不只有妻子,还有那种根样的东西,他不可能没有那种东西而坦然地活下去。既然只是一种生活时,彻底离开家乡的想法就不必了。 可回去干什么,如何干?他想不清楚,只是经济问题要解决是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在解决这个经济问题前,莫船能感到现在最需要解决的其实是婚姻问题。自己的离职,出走伤的最多的人是妻子尚萍梅,从她买了教师后,自己就一直没有同她好好说过话,那种内心莫名的压抑,让自己总无法平静地对待她。 自己在外孤零零,其实她一个人呆在那所市郊的小学也孤零零的。莫船能感到在后来尚萍梅对自己面对校事时过激行为的不理解,这种不理解也在日渐变成一种对自己的不满和失望。 两人间的那种冰冷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还有来自于她的。 自己的做法好似在逼着她离开自己,也好似自己要离开她一样。那到底要怎么办?那种忧虑在后来变得越来越重。 朋友看出他内心的那份不宁静后,有次谈话时就说让他回关府也可做这个品牌的代理商。如果打开市场做好了,一年挣的钱够他用了。 通过在那公司半年的实践,他觉得在关府市场的拓展可能要花些功夫,但打开后效果会很好的,也就答应了。这次回来主要的就是做这个。做好后,先解决了经济问题,再说别的。 走前,尚萍梅说,你做什么我也不想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路。想好了就好好去干,我也快三十了,就想要个小孩,这也是你父母的愿望,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就好。 莫船笑笑说,好,那咱今年的任务就是创造一个新的生命。 第106章 书中没有黄金屋谁还读书 李愚同在小学待着,却拿着中学的教师资格证,让他为难的是不知参加小学的新课程培训还是参加中学的好。 问了别人,大家还是认为他参加中学的好。小学的在县上,中学的还在关府教院。放了寒假后,他打听好日子就按时赶来报了名。 这新课程培训分为两个,一个是通识,是人人要参加的,学的也是一个内容,一个是学科培训,要参加学科培训首先要参加通识,每期一周时间,四十课时。李愚同只有先报名参加通识培训。 通识培训报名收费在大礼堂。他上午去时,礼堂里已满是人。收费的人员把桌子摆在礼堂的台子上收钱,要培训的教师站在下面,说话、递钱什么的都要仰了脖子。 人少时还有秩序,可人一多,就有些乱,教院的教师也烦。愚同看着这人头乱动的场面就心里急躁。把通识学员证放在上面就在下面等着叫名字,这一等就好长时间。前面已有几个等的不耐烦的老师同教院的教师有了争吵,愚同听着时心就更烦了。一直等到快到中午下班时也没有轮到。 教院的教师让把各自的学员证拿下去,下午来了再排队交。交了的教师说,这学员证是按次序排的,这一发不等于下午要重新排么,上午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就作废了么?就说让教院的教师再收一会钱,至少把上午的报完。 教院的老师不愿报,只说他们下班了。又说你们不拿,丢了他们不负责。教师们就有气,就说让教院的教师拿着也行,下午就按这次序收行。教院的老师又说他们没有替人保管培训证的义务。就有老师有气的说,教院咋是这样子?那收钱的老师说,教院就是这样子,你觉得不好,可以不来,教院老师没逼你来。有老师就起哄的说,送钱来了么。那老师说,教院不稀罕。大家就嘘声一片。但不论如何上午这钱是交不成了。 到了下午,愚同哪儿也不敢去,就在礼堂等。直等到两点上班,收费的老师才来。又将学员证递上去,排了队,这一等又是好长时间。有教师看样子是夫妻俩都是教师,就说他有妻子培训完的书,不买书了。那老师说,你不培训也行。就将他的放在一边。这教师只有交了书费。 愚同最终交了钱,培训费六十元,书费二十九点八元,又说没零钱了,就按三十收。愚同知道自己不能说什么的,交了费就到领书的地方去领书。 可书没有,没领上书的老师还不少,就问咋办?那发书的教师说,他只管发书,别的事他不知。有老师就说,既然没有书那就退书费。那发书的说,他没有收钱。大家就到了交费处。收钱的教师却说,没有书不是他的事,他只负责收书钱。大家就有气。有教师就骂,这真有些要钱不要脸。愚同也有气,可知道这气没处发。 第二日来上课,他想得来这些课是怎么上的。可上着时,心里还是发慌。下面大家吵吵嚷嚷,讲的人胡吹乱谝,东拉西扯。即使是认真讲的也是无用的,一个教师倒大胆,一上来就说他讲的没用。新课程改革没用,培训更没用,大家无非就是为拿这个证,没这证听说让你不上岗,不升职称,所以你就来了。 你来了,我就要讲点啥,可讲那么多都没用,不讲又不行,所以我只有讲了,讲那儿算那儿。然后就说我们建国五十多年的教育是失败的,不如民国时搞的好,那时的中国可以说各行各业人才辈出,今天有谁?没谁,都弄分数,弄钱去了。又说搞的什么素质教育,特色教育,创新教育,问大家觉得有啥不同么?没有,全都一样。只是理论翻新,实践照旧。又说中国要听领导的话,这领导让人害怕。又说这培训就是这样,你看做的这些所谓的课件,初一的课,下面全坐初三的学生。一堂课全如电脑程序一样设计好了,这就是大家要学的示范课,优质课,新课程的教法。大家听了也就笑。又说,咱们的教育不抓分数就乱,一抓分数就死。搞什么一旦和切身利益挂钩,再好的事也就问题出来了,不和切身利益挂钩,再好的事也没人当回事。你说怪领导,还是怪教师?大家就又笑。 这教师讲完后,大家说这还讲得好。可听完所有的课你就是不明白,这是在培训什么,又是为什么培训?后来搞了一堂发言课,下面的教师倒说的多,讲起各自学校的事,倒都能引起大家会心一笑。教师的灰色心理看来不是一人独有。 愚同不大说话,说什么呢?讲课的老师都说了,他一日两百元的补助,不讲还真对不起这钱。可讲也没用,这书上的也不是啥真理,不过没用还是要讲。又说有些老师还要退书费,这又退的啥?培训的人数本定好了,可你来了,非要交钱培训,不收你钱还不行。你想要那证呀,可教院按领的证给教育局交钱。所以不让你培训,让你再跑一回,这车费怕就能抵书费了。不过收了你的钱,给你不发书也不对,但你领了其实也不看。有没有书其实一个样,没书还好,不麻烦。 所以你不要为交了钱没领到书生气。就像这培训一样,没用,可你敢不培训么?你不敢。这培训费怕就比书费多多了,但为啥你不出声呢?又说教院办了高中和培训技术的学校,让招生。说招一个学生三百元的回扣,你对这用心一下,你培训的钱不是出来了。所以人家聪明的教师是会想问题的,不像有些教师光盯着那书费。 愚同有些听不明白这些话要表达的意思,搞不明这样的教院存在的意义,更搞不明让他们听这些内容的意义。只觉得教育上的好多事都在两可之间,听的讲的都不能太把这当回事,可又不能不把这当回事。所以自己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也就在心中对自己说是不能把培训当回事的。 看着培训他们的老师,愚同知道大家真的都一样,无非是要到馍的叫花子和没要到馍的叫花子的不同罢了。 那天快完时,他突然接到连舟打来的电话,说他也在关府。而且问他知道自己和谁在一起么?他说不知道。再通话时,接电话的居然是莫船。愚同就有些惊喜的说,你回来了。 莫船说他不但回来了,而且现在就在教院门口等他。愚同又是一惊,说他马上出来。挂了电话,就跑到门口,果见连舟和莫船站在马路对面朝他笑。 三个人见了,倒不知说什么,只一个忙着给一个发烟。正说时,连舟眼亮,说,那不是白老师么?大家转身望去,见白发省正在一边站着等车。莫船他们就走过去打了招呼。 愚同问,白老师,你这是干什么?白发省见是他们三个也有些惊喜样的说,来培训的。你们这是?刘连舟问,哪有校长培训这的? 白发省说,校长也要求培训的,不培训不行啊。愚同说,这培训有啥意思,你倒还来?白发省一笑,说,本来就不为啥意思来的。不搞培训教院养一帮人干啥?对了,我听说你们几个都离开了阳中,莫船还不干了? 莫船一笑说,干不下去了。白发省说,不干了也好,干啥都比干教师强呀,干教师,人总要咬你,教师没得人咬了,就咬学生。刘连舟说,白老师,我听说你到了雷公中学,那可是个大校。白发省说,还不就是那回事,钻在学校里,觉得自己还干了点啥,出来一看,自己啥也不是。你们几个这是干什么?莫船说,也没事,知愚同在这儿培训,来找他聊聊,白老师没事的话也和我们一块走,坐坐,有好多年没见白老师了。白发省说,我也没事,准备到市上转转吃个饭。要么咱寻个地方坐下聊聊?大家见白发省这么说就相互看了看,说好。几个人就坐了车到了市上,莫船找了家中档的饭馆,几个就进去坐了。 几个人坐下一扯,就扯到教育上的那些事,扯到阳中那件事,扯到刘斌。白发省心情倒好似的,连喝了几口酒,说,你们也不是外人,这些年来,我好歹也算个校长,可当着时心里难受。很多时候你都不知道怎么弄下去。照愚同说的,教师还有些灰暗心理的话,那校长连这心理都不能有。你看到的,碰到的,见到的,遇到的,让你就没法把教育这个事当成个事,可它又是个事。我想当校长,想当上后弄点事。可当上后,你才知道你弄不了什么事的。别人看到的就是我从小校到了大校,我从没房到有房了,就弄了这点事。走在人面前有时也觉得自己像回事了,可只有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是什么,自己什么也不是。人们都说校长怎么霸道,怎么缺德,怎么贪。可当上后,许多事由不了你。一个校长说你权大,你什么事也能弄,说你权小,你连个教师都不敢动。没有分数,没有成绩不行,有了也不行。它似乎就在两可之间,却又不能说它无所谓。 说到这里,白发省停了下,又喝了杯愚同倒的酒。连舟说,是难呀,一个校长要把各方面关系摆平的确不易。白发省说,我听说你们三个后来都也多少参与过管理,也自然知道一碗水端平说起来易,做起来难。这一歪就歪出问题了,大家对你就有了意见。可你端平了也不见得好,也是问题。有时候就是端不平才能放下事,太平了反不能。 愚同说,白老师你也干了多年的教育,也是领导,你说这教育问题到底出在哪,到底怎么搞的好?我只觉得这学校里的事太多了。 白发省说,中国的教育要说问题,我就觉得它太世俗化了,既然世俗化了哪能没有争斗。再说了,对世俗化的学校管理就是要制造争斗,这争斗息了,那争斗起了才好。没有争斗了,教师就没法管了,领导说透了就是放事的,可没事了领导放什么? 连舟说,要这么说,刘斌倒是这方面的行家。白发省说,刘斌是行家。校长一起,骂他也好,夸他也好,没人不说他精明,会弄事。可太会弄事了,就也是一个人的短处了。啥事到了极端的程度后,下面的路就不好走了。所以阳中那事要说是偶然也是一种必然,不出那事,也就出别的事,但他算得上一个应试教育的英雄。 愚同说,他还是个英雄?白发省说,当然了,如果承认应试教育是个现实,那么他就是个英雄。要搞应试教育,就要是他那种搞法。应试教育说白了就是为了利益,为个人利益,为集体利益。它既然是一种利益教育,那么就要利益的看待它,你这么看时不就觉得他是个英雄么?莫船说,可那种搞法对大多数学生是种伤害?白发省说,自古以来不是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么,利益教育不是平均教育,就是为一些人利益的。照顾到所有学生,那还能是应试教育么? 连舟有些感叹的说,白老师当了校长倒有不少体会。白发省说,体会谈不上,只是有感而发。莫船说,那这局面就没法变了么? 白发省说,你想让教育变成啥样子?它在中国又能变成啥样子?不是只教育成了一种利益,而是所有的行业都成了一种利益,在这种局面下你让教育变成什么样子?说实话教育中若没有了利益,怕就没几个人教书读书了。 莫船就不出声,想想那句书中自有黄金屋的话,白发省说的也不错。书中没有了黄金屋后,人们读书干什么?这是很多人不想的问题。其实这道理自己又何尝不明白,为利益读书再不好,总比读书无用论好。想想也是的。可如此了,教育也就真的很可怕了。 几个人又说到了阳湾其它的人和事。白发省说了个事,倒把大家吓了跳。他说,王建有去年调到北丰镇当专干了。可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在县检察院。我听知道的人讲,王建有在阳湾时干尽了坏事,好多事你们想都想不到。莫船问,真的吗? 白发省说,快判了。这人当年在阳湾时多神气,那些小学校长把他当爷一样供着,可谁能想到这个结果。又说起魏林科,周连生,刘胜利等人。白发省听了大笑了一声说,他们都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就象你们想不到王建有那些事一样,你们也想不到他们背地里做过啥事。好多人没出事,不是他没问题,而是他运气好。其实人心是相通的,我也不是好人。在教育里混着,我都不知怎么去做一个好人,更别说去做一个好校长了。人呀,复杂着来。 几个人听了便不知说什么好,就喝酒。这酒喝的一直到了半下午。白发省说他还有点事,才散了。开钱时,白发省死活要开,说他好歹一个校长,每年十几万从他手中过,这点权还是有的。几个人这才没有争。 送走白发省,刘连舟说,咱们去哪里?愚同说,找个地方再聊些。莫船说,咱到丽丽哪儿去。她叫了我几回,我都没有空。今个要不是碰见连舟说你在教院培训,咱还不好聚。我回来这些日子还没和谁联系呢。愚同说,她在么?莫船说,打个电话问问。 这电话一打,丽丽就说,好呀,你们三个什么时候已钻在一起了,我这儿春华刚过来。大家一听就说这可巧了。于是就打车到了丽丽哪儿。 春华还没有和莫船、连舟见过面。这一见,都好亲热。 第107章 不多想了教书的快乐也就回来了 春华是准备回关东老家的,路过关府,听丽丽说莫船回来了,正要找他,他们倒找来了。几个人见了,却不知从何说起来,只相互笑。 愚同说,对了,莫船,见了你还顾上问你的事,一遇见白发省,全又扯那些事了,你这几年都干啥了?莫船说,也没干啥,就四处走走。连舟说,说的怕有些轻松了,你一辞职,人就跑了,搞得学校很是被动,人心也不稳,你也真够大胆的。 愚同说,这次回来不走了?莫船说,不走了,别处再好,也是别处,还是在关府做点事。丽丽干的就不错,我听说你们几个过的也都不错。丽丽说,怎么又像个领导似的表扬我。连舟说,好什么呀,看你们都辞了,心境倒好似的,我也不如辞了。 春华说,你可别学他们,我听说你在高中待的挺好的,房子也买了,别学他们胡折腾。连舟说,春华你别听愚同胡说,即使好也就一头精明的猪了,况且我还不精明。愚同说,这不精明说明你还会想远点的事,只想眼前的事了人也就精明的。这过日子,在我就是过眼前的事,一日日的把眼前的事过好了,这一生也就好了。教育在我现在看来也是这样,把别的东西放下,专想眼前这教书时,教育的快乐还是有的。 春华说,愚同说的我倒有些同感,现在啥也不想了,分数,职称,调动全不想了,也知生活就是这么一日日过时,教起书来人反有种轻松和快乐,成绩也不见得能差到哪里去。 愚同说,咱们当年更多的烦恼全是想得太多,把自己看的太重了。把教师比喻成蜡烛在我看来不是要教师突显自己,而是要将教师融化掉的,既是要融化掉就不能把自己看得太重。再说了,不是说咱们教书的是教书匠么。既是匠就说明咱们要想的不应是形而上的东西,而应是极实在的技术方面的事。可咱们老爱想些形而上的事。细想想匠人是有自己的舞台的,我们不应该出超于这个舞台的。咱们就代一门课,就担一桶水,担好就行了,老想为什么要担这水,担这水有什么用,桶里的水是不是好水,是不是每一个同学都能喝到,喝的水一样多么,这种让学生喝水的方式对不对,学生喝了这样的水有什么用?老这么想时担水就成了一件不快乐的事了。咱们就是担水的,把水担过去就行了。至于别的事实在不是我们所应想的。咱们过去不是说教师就是个马车夫吗,就是拉车的,把学生一级级地拉过去就行了,真不能想的太多。 听愚同说了这些后,几个人都没有出声。莫船想说些什么,想想也没有说。连舟说,也是这个理,说天堂那是咱们自己觉得在从事一件有意义的事。其实白发省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教育是越来越世俗化了,教育既然是世俗的事,也只有按世俗的法则行事了。当下的教育说白了就是利益教育,在利益教育里咱们老想把利益去掉,这可能么?现在细想想所谓的精明无非就是把教育当成一个利益的事来看来做而已。 春华说,教育么,很多东西还在细处。做为老师,我们只能尽了力的让学生从我们身上看见社会的光明面和希望就行了。愚同说,话虽如此,可老师的处境往往给人相反的感觉。其实这还是因为我们想的太多了。将书本知识及我们的社会经验给大多数学生传授了,使优秀的学生能按照现行的规则进入更高学校的大门,让差生得到我们的爱护已是足够了。 丽丽说,看来大家真是一群好老师,一见面就说这些,骨子还是珍情教育。人其实不是非要很多钱的,只要在做一件事就行,而且能感到做的这件事再不断的成长就更好了。我后来教书时,就是感到它已不再生长了,就那么样了,这就让我教不下去。 愚同说,你还是心急了,说社会的变革是缓慢的,就是说大多数时候,大多数人在做着一种积累的工作。这工作你是看不见生长的,有的只是重复,不断的重复,这就是很多人的生活现状,自然也是教育的现状了。你不愿这么没有生长的待着,说白了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你还想生长呀。想想那些山区里的教师,他们有什么生长可言,有的只是重复,不停的重复。 听愚同这么说,丽丽倒不出声了。连舟说,也是的。现在教育的标准化,已到了连大家的牢骚都一样的程度。关东县对教育提出的口号就是“三保”,保安全,千万不能出事;保运转,教育能一年一年的这么向前进,别因什么事给停下来就行;保工资,让教师能按时领到钱。做到这就已很不易,还能想什么事。 莫船说,或许你们说的对,我们真的是太心急了。社会的发展是缓慢的,可一个人的青少年时期是那么的短暂。面对现实,这样的教育现状是可以想通的,也是可以接受的,但面对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这样的教育又是我无法接受的。一个人不论怎样总要有尊严的,有希望的活着,教师的职业本应也是一个有尊严的职业,可我们把教师做的累,它不只让我们无法给学生以尊严,就我们自己的尊严也在被剥夺着,这样活着让人真的难受。 愚同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的逃离了以后,就能生活的比做教师更有尊严和希望。你可以因为你的社会关系而成了一个代理商,因你的才能而成了一个自由的写作者,相反大多数人不能。离开教育,很多人会活的更没有尊严和希望。我就想不来,我离开了教育能干什么,挣的钱能比现在这几百元更多么?不能。所以,即使没有尊严和希望,单纯为了活下去,也只有做教师了。活着的压力是不能让太多的教师去想尊严和希望这些事的。我已很少骂学生了,一个无能的老师是没有权利指责学生的。自古以来,做私塾老师的大都是科举的失意者,有能力的人大都去做官了。而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就这没有尊严的教师也是人人想做呀,还要花钱买来做。 春华一笑说,愚同,你的心其实还是没有沉下去,能想这些看得出你是用所谓的日子来填充自己。愚同嘿嘿一笑说,也许是。莫船知愚同说的都是实情,就有些沉闷的说,一切只能是这样吗?不能做什么了?连舟说,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咱们三个闹腾了一场,到头来落下什么呢?无非是把那些事看得更清了,知道我们做不了什么。所以现在有越来越多精明的老师了,我也渴望成了他们,小事清楚,大事糊涂的过下去。可有时静下来想想,生活总有些不对劲。 春华叹了口气说,能做什么呀,到那些大山里的孩子家去去,我的心就疼的不行。当初我为调动不成问莫船,让我们爱国,可国家什么时候关心我,国家在哪里?面对那些孩子,我知道自己不能这样问的,他们也是这个国家的一个公民,他们的生活又有谁来关心?在那大山深处,就似那些自生自灭的花草,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活的好,全在你个人了。国家观念在他们心中怎么去建立?想想他们与这个国家最接近的人倒是我们这些教师,面对他们,我们就是国家。 大家都不出声,三个男的就闷着头抽烟不说话。丽丽说,怎么是这样了?看你们这样子,没人叫你们负担的,有心的话就好好干,有钱了就用钱帮他们,没钱了就用心帮他们,先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再说,光叹息有什么用?还不如我一个女的。 三个人倒笑了,连舟说,丽丽倒是干脆,想想也只能是这样了。愚同说,也是的,咱们光这样也不是个事,至少咱当教师的,把这个教师当的没钱没权不要紧,要让学生喜欢呀,至少在陪伴他们那个过程中,让他们能有温暖,能觉得这个世间好。莫船你真铁了心占山为王了么? 莫船长出了口气,说,自古以来占山为王这碗饭不好吃,不到万不得一,很少有人去这么做。如你们说的,就这没有尊严的教师尚且有人花了钱挤破头的要去做,就说明体制这碗饭好吃。不过现在社会到底是进步了,人可选择的路也多了,我既然选择离开就没有退路了,至于能不能成了山大王就看我的造化了。大家就笑说一定会成了山大王。 连舟说,丽丽已成了老板,你也会的。我只是觉得你是那么的爱教育,就真的放的下?莫船说,往深处想,其实我挺自私的。像愚同说的,我还是太看重自己了,不愿将自己完全的融化掉。不过我真的不愿再那样的教书了,离开了教育的那种美好还会在心中多留些日子。 这一聊就到了傍晚,连舟说他要走,愚同说也要回教院。丽丽说,走什么,好歹咱几个不吃一顿?连舟说,你请客?丽丽说,过去不是老板也请,况且现在还被你们叫老板呢,当然我请了,再说你们也是在我这里呀。你们都别回了,春华姐睡我这儿,你俩跟莫船去,他会安顿你们的。连舟说,饭要吃就吃,回我是一定要回的,我妹叫我,我得去一趟。莫船说,不论咋的,先吃饭再说。丽丽就开出面的车,几个人坐了,到了一家火锅城,几个人又边吃边聊了起来。 聊着时就说到各自的家,连舟也有了小孩子,而且已上了幼儿园,说取名叫刘柳。大家就说这名字取得好,一听就是咱普柳川上的孩子。愚同的孩子也上幼儿园了,名字叫李肖然。问方春华时,她说她家的小铜镜也快上幼儿园了。莫船问,真把孩子的名字叫铜镜?方春华说,不好吗?莫船说,确实好,这一调动把孩子的名字也调动出来了。今后不论铜镜这个地方在不在,有这个孩子那地方是永远也不会消失了。 然后就让莫船也快生孩子,莫船说,他与尚萍梅今年的一个目标就是生个孩子。大家就说,有了孩子日子就有盼头了。又说到丽丽,让她也快找人,快生孩子,自己又有幼儿园,多好的事呀。 丽丽说,她办幼儿园可不是为了生孩子的。大家就笑。 又问丽丽幼儿园的情况,丽丽就把办园的前后经过,以及现在经营的情况给大家聊了些。大家听后就直感叹,说真想不到,咱们中最小的,在学校最不想干管理的丽丽,居然最先当了校园长。春华又给大家说,人家这个园长当的可好了,把她参观时的所见又给大家讲了。大家直呼想不到,说下次来一定要好好参观一下丽丽的幼儿园。 几个人就这么边吃边聊,时间倒也过的快,那种好久没有过的相聚快乐似乎又回来了,每个人有说不出的感慨。 吃到很晚时大家才散。连舟要去他妹妹那,愚同也说回教院。丽丽他们三人留了下,没留住。连舟说,你现在回来了,今后聚的机会多的是,过年时回了关东再聊。愚同本可以留的,可却也要回。丽丽要送他俩,他俩没让送,各自打车走了。 他俩走后,丽丽问,咱们三个怎么办?不介意的话,回我的住处,再聊聊。莫船回来也忙,还没好好聊呢?春华说,莫船,我明早就要走了,可还有话要说的,你去么?莫船知道春华和自己还想说说话,就问丽丽,能聊一夜么?丽丽说,困了,你睡客厅,我俩睡床,没问题的。 莫船就笑说,那好,走。三个人就坐车回了丽丽的住处。在车上,莫船看着车窗外说,关府的变化不小呀。想想,这也是个好地方。春华说,哪里又不好呢。莫船说,也是,哪儿不好呢?哪里都好呀。 第108章 在学校里我是多余的人 方春华想知道的是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莫船非要辞职? 莫船无法一口说的清,要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不清,因为在外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事,所谓发生的那些事同莫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在莫船的心中,又的的确确的发生了许多事。 两个出走的女生一个叫林秋燕,在莫船的眼中,她是个与大家不太相同的学生。莫船给她代数学,她算和莫船亲近些,很少说话的她,万一有个什么非得说的事会告诉莫船的。她的沉默和她的忧郁,如同她的聪慧一样给莫船留有很深的印象。 然而她不是个学习好的学生,除了数学成绩还可以,别的都不好,人长的瘦小而普通,不爱说话的她倒显得有些木讷,所以在很多师生的眼中,她是个容易被忘记的人。 莫船不知道她的聪慧为什么不能很好的表现在她的学业上,也不知道她的忧郁里包含有什么?他问过几次,但都没有结果。但让莫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出走了,跟着一个也是学习不好,但个性有点张扬的女生出走了。 这一走就是七天,七天里闹出了许多事。更没想到的是她回来后,便被学校除名了,除名后再没有人想起她,莫船只能沉默。看刘斌的大义凛然,莫船知道一个学生的命运很微不足道,莫船也慢慢地淡忘了。 莫船没想到会在关东的一个酒里见到林秋燕。 他和一个大学同学在酒喝酒时也没太在意,直到听到一声酒杯摔碎的声音传来,他才看见林秋燕。她端着空盘子,双腿有些发抖的愣在那里。 她前面的桌子上是三个青年人,林秋燕走得有些急,不小心撞了一位正端酒喝的人,他的酒杯掉了下来,林秋燕端的酒洒了那人一身和一脚。青年的斥责声招来了经理,经理不断的赔礼道歉,不断地训斥林秋燕引起大家的注意。 但赔礼道歉没有让客人满意,那些人还不依不饶,于是经理就让林秋燕去擦拭客人的衣服和皮鞋。那几个痞子样的人,嬉笑一声说,擦不行,要舔。经理迟疑了下,还是让林秋燕跪下去捡拾打碎的酒杯,再去舔皮鞋上的酒迹。 林秋燕有些木然的愣了会,跪了下来。莫船看着时,心有些揪,站起来要过去。他的同学拦住他,说,这样的事酒天天有,你不做生意,不知其中的难处。这一管,后果只会更糟,能这样闹的肯定是这里的混混,你和他们怎么较量?莫船被拉着坐了下来,那同学看莫船的样子问,你认识她? 莫船没有说话,喝了杯酒说,她是我的学生。 莫船就这么看着林秋燕跪下舔净了那男人的皮鞋,又很是木然的退去。莫船那晚喝的有点多,他让同学先回,自己一直坐到酒打烊,林秋燕走出了酒,他跟了出来。 走在半路上,他叫了一下她的名字。那一声叫吓了她。等她回过头来,见是莫船,眼中没有多少情绪的变化,仍是那么的呆滞的说了句,老师是你。莫船说,秋燕,陪老师走走好。林秋燕没有说话,点点头,只跟了莫船走。 来到车站广场,站在天桥上,让夜风一吹,莫船有些清醒。他说,今晚的事老师都看到了,你真的没有别的事干了么?这不是你待的地方呀。说着想用手去理一下林秋燕被风吹乱的发,手刚触到她的头发时,林秋燕身子有些发抖,泪流了下来。 她问,这不是她待的地方,哪里又是她待的地方? 莫船看她有些激动的样子不知说什么。只见她看着四处闪烁不定的灯光说,在家里我一直是个多余的人,从生下来就是。父母只知道疼爱弟弟,我只是他们的累赘。我从小管弟弟,稍不小心,弟弟一哭闹,我就遭打骂,他们说我是木头,是猪,说我能吃屎,卖皮也没有人要。后来父母也不和了,经常吵闹,一吵闹就打骂我。他们早就不想让我读书了,他们想让我像大姐那样去打工挣钱。可爷爷在,爷爷让我上学。 我是应该呆在学校里,在小学时我就孤僻,同学们不和我玩,老师们嘲笑我。到了中学,我发现自己又时刻处在一种恐惧中,老师们说我木讷,呆头呆脑,他们就让我抄单词,抄生字,抄课文。他们也骂我是猪,说是猪还哼哼两声,我连猪都不如。我头上扎个花,他们说我丑人多做怪,他们让我别人丑心俊了。大家都笑我,笑我的衣服,笑我的长相,笑我的口吃,笑我走路的姿势,我知道在学校我也是多余的人。 我没有朋友,我不知和谁去说说话,我害怕回家也害怕在学校。我不知呆在哪里好,初一初二就是这么硬挺过来的,到了初三,还是这样。老师说我们是人渣,是工具,是别人的陪衬,是瞎子点灯白费油,是猪,垃圾,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我只能不说话。这时爷爷死了,我泪流不止,可父母骂我没见过死人么? 林秋燕越说越激动,眼里的泪不停地顺着脸流下来,她没有看莫船,对着黑洞洞的夜空说,老师,在家里我是多余的,我是无用的猪;在学校我是多余的,我就是猪,就是垃圾,就是工具。我不知怎么再呆下去,五班的秋红侠和我一样,虽然她的家境好,可她不爱回家,在学校里一天也遭人骂,在学校里也是多余的人,是可以没有的人,老师说我们这些人的存在让别人难受。可她们还有家,至少在家里她们还不是多余的,可我什么也没有。这时,秋红侠叫我不上学了,去打工去。我老早就想离开家,离开学校,离开周围这些人,所以她一叫我就走了。 走时,她偷了家里的钱,我也是。我说要走就走远,永远不回来。我们就到了省城,可在省城,我俩谁也不认识,转来转去,好像这个城同我们也没有关系。我们不敢住旅馆,就呆在车站和街上。找了回工作,还让人给骗了。在街头呆时还遇上流氓欺负。秋红侠想回家了,可我不想,我知道对我来说死在哪里都一样。后来就被警察带到了派出所。再后来,还来了几个人,还有记者。他们知道我们的情况后,没有打骂我们,还给我们吃的和住的,还劝我们要好好念书。再后来就被送了回来。回来后,学校如同扔破抹布一样的把我俩扫地出门了。 说到这里,林秋燕抹了一把泪,看着前面的霓虹灯,愣了半天说,我知道你是个好老师,你问过我好多回,可说了又能咋样?我是块垃圾,由于我的出走,还成了一块麻烦的垃圾。学校只恨没有将我早早扫出门。回到家,父母打骂后还不忘嘲讽我,让我有本事这辈子就别回这个家。学校不要我了,家也一样,我就寻了些钱,搭车到了关府。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我在关府怎么活下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能死在家里。 莫船一直这么静静地听着,他知道林秋燕压抑的太久了,这是说给他的话,可不只是让他听,是说给这个社会,说给自己的。她不是在说,她是在问,她到底应当如何,应待在哪里? 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平静地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我可以跪下给人舔皮鞋。有时我也感谢学校和父母,它们让我一点点的没有了自信,失去了尊严。让我知道自己就是猪,就是木头,就是垃圾,就是破抹布。既然是破抹布擦别人的鞋又有什么?我也看开了,既然是垃圾就要有垃圾的活法,像老师们说的,我是工具,是供别人用的工具,我不可能要求别人按我的想法用我。是工具,别人怎么用都行的,我不恨这家酒,是它收留了我,没有它我可能早就死了。 莫船能感到林秋燕语气的冰冷,那种冷已渗到她骨子里。 她说,老师,道理是给人讲的,不是给猪,给垃圾讲的,如同学校里,光荣只属于一部分同学,我在学校一天十几个小时,吃不好,睡不好,想当一头猪都不行,在这里,我至少可以吃好睡好,明天早上十点多我起来就行。 林秋燕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冷,莫船听着心也越来越凉。 他不知自己能对她再说什么,是的,她什么都明白,她只是不说,也没有人听,她活在另一个世界。莫船知道许多学生心里苦,可没有想到她会苦成这样。 他面对不再说话的林秋燕好半天不知说什么,最后说,老师真的说不了啥,过去只看到你沉默,没想到你心里这么苦。现在这样可以,将来呢,将来你怎么办? 林秋燕说,垃圾还能有什么将来的。说她再攒点钱,会走的更远,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分手时,她有些哽咽的说,我或许还有将来,只在我一个人时会有。我总觉得我一个人时还是个人,在人群中时我就成了工具,我怕人怕见到人。听林秋燕说完,莫船就有些无语,林秋燕要走,莫船说送送她,她说没事的,她早就习惯了。 走时莫船留下他的电话,说不论遇上什么事,一定给他打电话,一定要相信他。林秋燕淡淡的说,能有什么事呢,大不了死了。但还是接了莫船的电话号码。 莫船是第二早坐头班车回到学校的,他不知自己站在讲台上,给学生说什么好,只觉得脑海一片混乱,脑子里总抹不去林秋燕跪下舔鞋的身影。 做为校委会一员,他还要面对刘斌,面对刘斌一个个关心爱护学生的举动,面对刘斌的大义凌然和黑夜行动。 他无法理解一个人可以将这些做的那么自然,在葫芦峪潇洒一夜后,次日在国旗下,他依然真理在手,感情充沛的讲一番师道尊严,为人师表,尊师爱生的话。但刘斌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很自然。莫船听着时,想下面听讲的几千名师生,有谁能猜得出校长昨夜是怎么度过的么?没有人,不会有一个学生想到的。 胡青林已请了一月的假,又续了一月的假期,但总会隔三岔五的让刘斌出去潇洒一回。 不过刘斌是清楚的,他不但要潇洒的生活,更要为阳湾的几万多父老乡亲负责,为几千名学生负责,更要再创阳中教育史上的新辉煌。时间也就越来越紧,住的学生也就越来越多,补课的人数和时间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长。所有这些做法,刘斌讲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学生。 到期末时,已日落西山的中专又提前录取。并且说上了中专,不算流失,还算在升学率里。刘斌讲了,这是解决差生出路的一个好方法。让这些差生上了中专,明年的中考均分,升学率将无疑大大提高。所以对这些学生要做工作,对他们的父母要做工作,必须去。只要报名去了,就有初中毕业证。学习好的不能报,差的必须去,但又不能说是硬性的规定,大前提是自愿的,所以班主任课任老师要会做工作,要能做通工作。 这工作安排了下来,班主任和课任老师要家访,要动员,要批评,要教育,要停课,要想尽一切办法。总之为了这些学生的将来,为了学校的整体利益,要把这些学生送到各类职中去,送到各种职校去,而且要把这项工作当成一项政治任务去完成。 莫船知道现在的中专和职中已将工作做到了学校,送一名学生,还给学校有回扣,至于到那样的学校能学什么,将来会如何,会花多少钱,不是大家考虑的。所以这种提前招生,又算升学率的做法很受学校欢迎。 这不但能将一批垃圾又扔掉,还能为学校创收。结果学校的态度不是让愿上的学生上就行,而是让划定在差生范围内的学生必须上。为此学校成立了领导小组,把要动员的学生人数,下放到各班,落实到每一个教师身上。而且学校还决定,动员一名学生,奖励一百元,谁动员归谁。 莫船在这事上持有明确的反对意见。上中专上职中要完全依据学生的意愿,而不能不顾学生实际的一刀切。可反对的结果是,他被停了别的工作只代课。刘斌在停了他的工作几天后,又让他去动员学生。莫船知道这是让他用行动表态,他没有再去动员。 他突然对刘斌充满了反感和蔑视。还没等对莫船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就放寒假了,但补课没有给莫船安排。 新学期开始后,莫船代的课增加了六节,莫船知道对他的处罚开始了,莫船不知下步会是让他搬房子,还是换年级?校行政会,莫船来了没有人说,不来也没有人叫,莫船明白这是要把自己挂起来。还没等莫船好好想想这事时,关东县卖教师的事成了现实。 他反对尚萍梅买,他说,他不是为一份工作娶她的。可尚萍梅一定要买,莫船知道她是想和自己一样,和别的教师一样。 可莫船知道这一买,将会是一生的压力。莫船无法理解这样的政策目的何在?如果是缺教师的话,每年有那么多毕业的学生找不到工作,为什么不招?如果为解决不能转正的民办老师问题,那转正就行了?如果是为弄钱的话,三百个教师也就一千多万,一个县从哪里挤不出这些钱? 但看来县上是想一石多鸟,既要补充教师,又解决不能转正的民办教师问题,又想为县上筹措一笔钱,当然顺便可以解决许多领导们的问题。可卖教师就从本质上将教师置于金钱之下了,又怎么让他们做有尊严的教师? 但这一切由不了莫船,尚萍梅既然一定要买,做丈夫的他只有尽力。他东拼西凑的,把能借钱的人钱全借了,最后弄到了三万元,交给尚萍梅。他本想去给办手续的,可他怕见那些人,萍梅也说办手续有她哥哥。 就这样,尚萍梅成了一名公办教师。 第109章 阳中的的确确发生了一件大事 听莫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着时已抽了好几根烟,方春华问就为这些事你不想教书了? 莫船说,给尚萍梅买完教师后,我还没有下定决心离开,如果不是后面事情的话。唐丽丽问,后面有啥事,是那起学生踩踏事件吗?这事同你有什么关系? 莫船没有回答,只默默地抽着烟,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过去。 尚萍梅不但成为了公办教师,而且由于父兄的影响差点分到阳中。莫船对他进中学是坚决反对的,结果就到了柳西小学。莫船说不上来为什么,只在心里同尚萍梅远了,自己也变得有些堕落般,除了上课就是打麻将喝酒。 有天傍晚,不知谁提议去葫芦峪喝酒去。于是六七个人骑了摩托车到了葫芦峪 ,到了吃了饭喝了酒,要回时,一个老师说,回什么,来都来了,还不玩玩。大家的心思也散漫,天天晚上打麻将也有调剂的想法,也就都同意。这一玩就是涌到了一个发廊。 进去后,一个老师当众就抱了一个女的往床上压,大家就笑。笑着时有人提议,让另一个赢钱的老师请大家做按摩。那老师被大家一起哄,也同意了。 莫船有些麻木的被引到了一个小间,那按摩女就开始在他身上乱动,边动边说些调笑的话。衣服自然是很暴露的那种,也化了浓妆。莫船听着时四周全是调戏之声,女的不时尖叫,男的不时大笑。莫船突然有种堕落的感觉,也想起那次随刘斌来葫芦峪的情形,想着时突然坐起来,在哪个妖艳的发廊妹手里塞了五十元钱,骑车回了阳湾。 一路上莫船骑的飞快,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学校也日渐成为多余的人,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垃圾,而且是不懂事的垃圾。莫船知道与自己一天一晚打麻将的老师不是坏老师。 相反他们绝对是精明之人,是学校的骨干,是刘斌说的有眼色能看得来事的人。在发廊按摩潇洒后,他们会和刘斌一样仍是为人师表的好老师,是质量奖的获得者,是优秀班主任,是师德标兵。可莫船觉得自己做不了那样的人,如同做不了刘斌那样的人一样,但有病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晚上没有月亮,骑的飞快的莫船越来越慢,他不知自己还能想什么,还能做什么,他的双眼不时被泪水模糊要停下来用手擦拭。 出了葫芦峪,过了东口就走到了阳湾的地界。过去他还可以去找尚萍梅,现在萍梅对他有意见,他也能不与萍梅说话最好不说话,而回家只会让父母更担心,除了学校那间房子,莫船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他只能回学校,回到那个房子去。 走到快到学校时,莫船才发现阳中校园处在一片漆黑中,而且听得见一片嘈杂,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不由一惊,这个时间阳中的教学楼本应是灯火通明的。 他就紧赶到学校,把车在校门口停了,已看见慌乱着向外跑的学生。他拦住一个学生问了,才知道原来晚自习下后,学生下楼梯时,突然全校停电,前面的同学走不快,后面的同学却不断的向前涌,向前挤。这一挤一推,二楼的楼梯栏杆断了。学生被挤踏在下面,下面的同学哭着喊着叫着,可后面的同学还向前涌,向下挤。现在还不知啥情况。 莫船听后顾不了说什么,紧跑了几步,到了楼梯口,看见周连生和尚军其在指挥。可一片漆黑嘈闹的校园,他们的声音被学生的尖叫声哭喊声求救声所淹没,场面是越来越混乱。好多教师涌了出来,在黑暗中疏导学生,然而混乱成了秩序,没有一个人的声音能被大家听到。 就这样在混乱中,黑暗中,拥挤中,喊叫中持续了有二十几分钟,电路才修好了,灯亮了,唐长明的声音在广播中传来。 他让学生迅速离开事发现场,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在校的班主任管好本班学生,严禁学生在校园走动,逗留,喊叫。可校园还是站满了人,大家似乎在等什么,已有消息传来说有不少学生已挤压的不能动了。 学生被慢慢地疏导开,教师们开始清理现场,人堆上面的学生被一个又一个的扶起,越到下面学生的状况越不好。 这时阳湾医院的救护车来了,教师继续把人堆中的学生清点着,随着清理已有三名学生呼吸极度困难,四名同学呼吸微弱,七名同学昏迷不醒,十几名同学伤势严重,还有几十名同学也受伤。 随着清理,所有人知道阳中的的确确发生了一件大事。 刘斌是第二批学生被救护车拉走后回到阳湾的。 当时周连生和唐长明已向镇政府、县教育局、县急救中心打了电话做了汇报。镇上的领导来了,县局的领导来了,县急救中心的人来了。后来主管教育的副县长来了,再后来一名县委副书记也来了。救护车不够,租了十几辆小车和领导们的车一起送所有受伤同学去医院,几名重伤学生被直接送往关府。 所有受伤同学被送往医院安顿好,副县长亲自指挥,人分两队,一队前往医院,看望受伤学生,一队留在学校,进行善后和通知家长工作。副县长带人去了医院,副书记留了下来。 去医院的人走后,副书记召集县局,镇上和阳中全体在校教师开了个紧急会议。在会上副书记说,这下可把天大的篓子捅下了,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总之是事故发生了。现在先不说责任问题,首先搞清事故起因,修护栏杆。其次,安抚家长,稳定教学秩序,绝对不能把这次事故演化成一个社会问题,一场社会灾难。我已给书记汇报了情况,可能还要向市上汇报。 然而还没等书记把会开完,听到消息的家长已从四面八方向阳中涌来。家长来校后,满院子找孩子,叫名字。一个被确认已死亡的学生家长已在校院号啕大哭起来。 莫船站在校园,看着这个又一次混乱的场面,不知做些什么好。 他看见刘斌有些六神无主的在校园走来走去,县局要老师们来安抚家属,要家长们放心,一定要相信政府会把这次事故处理好的,政府会尽最大的努力救治受伤孩子。然而找不到孩子的家长们,要求学校找车送他们去医院,找见孩子的家长们要将孩子连夜晚带回。阻拦是没有用的,很多人在失去理智。 学校只好又找车送这些家长赶往县城,赶往关府。要带孩子走的,先让其带走,留下的学生也难以安心。 这一乱便到了次日凌晨,校园才又安静了下来。 然而电话铃声却不断的响,已有坏消息传来,又有两名学生在抢救过程中死亡,还有多名学生没有脱离危险。莫船不知自己这夜是怎么睡去的,但他知道刘斌是彻底的睡不着了。 事发前,刘斌正同几个人在外地喝酒,周连生给他打了电话后,他也没有想到有多严重。但回来后他傻眼了,他不知这个坎自己能否过去? 在学校的领导,一个比一个地位高,没有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知怎么办,做什么的好。直到所有受伤学生被送走,副书记开会时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超出他的想象,他也知道这已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事情了。如此重大的事故,很快市上就会知道,省里会知道,甚至教育部也会知道。接下来的事,先是看病,而后是安抚家属,进行赔偿,再则是调查原因,最后就是处理通报了。 刘斌感到自己所可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了。 一夜没睡的刘斌,第二早被通知开会。县局局长李天明主持会议。常务副县长传达市委领导的重要指示,主要有三个意思:一是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学生。二是做好善后工作,妥善安抚家长,特别是死亡学生的家长,绝对不能激化矛盾。三是迅速恢复教学秩序。根据这三点指示,李天明做了工作安排,首先阳中校长刘斌停职反省,由副局长张波兼任阳中校长,主持阳中工作。其次是迅速修理好挤毁的栏杆,清理好现场,尽快恢复正常的教学秩序。最后就是安抚家长,学校要专门成立学生家属接待室,派出专人做安抚工作。会后还要求县局计财股和阳中先拿出十万元治疗费。 讲完这些后,李天明看了大家一眼说,要所有人擦亮眼睛,以高度的政治责任心,在非常时期,以非常精神,搞好教学和善后工作。不能因为这事影响到阳湾,影响关东的社会稳定,影响到全县甚至全市的整体工作。所以要少议论,多工作,力争把负面影响降低到最小。 会完后刘斌的脑子突然十分的清楚,他让杨建设把管财务的几名亲信找来。自己首先查问了校账,校账做的倒没有问题,账面上还有六万多元,刘斌让把这全部拿出做治疗费。此外还有三笔钱,只有几个人知道,一笔是刘斌自己掌握的补课费,大约有五万多元,另一笔是灶账,大约有七万多元,刘斌让给自己拿出两万。最后一笔是总务积金,大约有四万多,刘斌让杨建设全拿出来。然后让他们几个做好账,管好自己,注意自己的言行。这些人平时就是刘斌的亲信,是利益成员的之一,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钱是刘斌叫他们管的,刘斌要当然要给他。刘斌这会手里就有近十万多元,他知道面对这样的事故,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而要积极配合、协助、沟通,否则所有人都看自己完了,而只要自己一完,跳出来的人不会少。 做完这件事后,刘斌主动协助后勤人员清理了挤塌现场,又叫民工修理了毁坏的栏杆。政教处组织学生打扫了卫生,清点了学生人数。全校共有一百五十多名学生没有到校。除了送往医院的六十六名同学外,还有八十多人没有返校。刘斌给副局长建议,要将这些学生动员回来,以安静人心。副局长就让唐长明负责,让班主任,任课教师去动员。并要求在校老师,不论班上学生多少,上课绝不能误,而且要上好。对没有来的学生来后还要补课。初三教学更不能松。 然而昨夜的事情还是迅速在在阳湾和关东传开,整个阳湾议论纷纷,县局已紧急通知所有学校加强安全教育,特别是楼梯间的安全。阳湾事件便以关东为中心向全市县区传播,所有人见面都在议论这事,询问死亡学生人数。但上课算是正常进行,教学秩序也基本恢复。然而小道消息满天飞,一会说有五名学生死亡,已传说已死了九名学生,学生们也在下面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老师们也是,所有人的心并没有静下来。 不断有上级指示传来,不断有各级领导来检查,不断有学生家长来。特别是昨夜没来的家长,今天才得到消息的家长,身在外地的家长纷纷往学校赶。学校依旧混乱,更混乱的是思想,虽然所有人在做着事,但心思都有些散乱。 市上领导昨夜已到医院看望了受伤学生。今日市领导在市教育局局长的陪同赶到阳中,听取关东县和市教育局的汇报。市委决定成立事故处理小组,组长由主管教育的副市长担任。 处理小组的会议是下午三点在阳湾镇政府的会议室召开的。各有关人员到齐后,副市长讲了话。说市政府已向省上做了汇报,省里可能已上报国务院。省里的工作组也很快就到,所以希望各有关人员能充分认识这起事故的严重性。它已极大的影响到了社会稳定,社会影响巨大。市上要求对事故的前期处理要做到以下两点,一是要调查清事故发生的内外因,收集好证据证言,对事故做出初步的定性判断。二是做好善后工作,消除不利影响,维护好社会稳定。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决定成立四个小组工作。一是事故调查小组,二是善后小组,三是治疗小组,四是接待来访小组。 最后副市长特别强调,事发后一些媒体可能就来了,怎么讲,由谁讲,要统一口径。在事故原因没有调查清楚以前,在调查组没有做出定性以前,在治疗小组对死亡,伤残学生人数做出核准以前,在善后小组对如何赔偿死亡和受伤学生以前,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发表言论。否则出现不良影响,造成事态恶化,谁讲谁负责。 副市长强调完后,由副组长,市教育局局长做具体安排。局长宣读了各小组负责人和组成人员名单,强调了工作时要注意的方式方法,以及工作时的纪律。并要求从即日起,所有人员不论原先属于哪一个部门,一切行动服从处理小组领导。然后又讲了各小组的具体工作。并要求大家要分工协作,做好各方面的工作,尽快拿出初步的处理意见。 完后由另一副组长,关东县常务副县长对如何落实市上处理小组意见提出明确要求,并就关东县、阳湾镇及教育系统如何配合这次事故处理做了安排。结束时,副市长又做了讲话,其核心内容就是要大家思想上高度重视,工作上细致扎实。特别是做学生家长工作,要细心,耐心,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丧失理智,要让群众相信政府,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最后关东教育局和阳湾镇政府还就事件处理做了表态发言,一定按照市上处理小组要求,做好各方面工作。 会议开完后,所有小组进入工作状态。 第110章 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有很多刘斌 处理小组会议后,县局又召开了阳中全体教师大会,传达了事故处理小组会议精神。要所有老师保持高度责任心,不信谣,不传谣,不乱说,上好课,管好学生。同时积极协助工作组,做好各方面工作,不要因自己工作失误造成矛盾激化,秩序失控。 刘斌还没有资格参加事故处理小组会议,但有人告诉他会议内容后,他明白自己该去做什么。 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子,想这事的前因后果,想自己从哪里入手?在四个处理小组中,刘斌知道有个因果关系,那就是对事故的调查是核心,说的更直白点,问题的核心就是对这件事故如何定性?是天灾还是人祸,是由于管理不当,制度不健全,安全责任不落实,措施不到位,教育不得力造成的,还是一次因突然停电引起的突发意外事故? 定性为意外事故,那突发的原因就是电路出了故障,这样解释也不是说不通。如果定性为责任事故,是人祸,那自己就很难跨过这个坎了。但只要定性成天灾,不论是赔偿还是责任追究都易解决,别的也就好处理。细细想想,这事到最后最难处理的就是赔偿,而只要是天灾,是偶发事故才能好安抚家长,好解决赔偿问题。而说成是天灾并不是不可能,最明显的不就是因为停电造成了这一恶性事件吗? 这么想时刘斌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事故调查组共有五名成员,组长是市教育局的一位副局长,其它四名成员来自不同的部门。对市教育局自己还是有些熟人,可对高层就陌生了。要直接面对他们做工作则是难了,也不好做通。而且这事稍微做不到位还会起反作用。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李天明。 权力是个链子,责任也是,这事处理不好,也会影响到李天明,影响到关东县,而定性成天灾对他李天明没有什么坏处,对关东县也不会有坏处。这般想时就更明白,在事故的处理上不是只有自己希望它是天灾,而是更多人希望它是天灾。虽不知李天明会怎么想办法,但他只要想法子,总会比自己更有办法的。 李天明被阳中这事也搞昏了头。他的任期将到,年龄也到了,正争取到县人大去做个副主任,没想出这事。也不知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但现在看来这个影响是已产生了。对刘斌他知道不少人对他有意见,自己也不时的敲打他,可结果还是给自己捅了篓子。这事处理不好,自己也要跟着倒霉的。可这事到底怎么处理好呢?自己是得好好想想这事。 见刘斌来了,他看着就有气,不过自己也正想找他说说这事。 李天明冷了脸,让他说到底是咋回事?刘斌似乎胸有成竹的讲了起来,他说他知道这事大了,是他难以控制得了的。但从目前的事态看,核心点在对事故的定性上,说白了就是定成天灾,还是定成人祸。如果定成人祸,那性质就严重了。他一个小小的校长被查办,被处理是小事,他怕给县局,给县上及市上带来不必要的影响。同时,对家长的安抚也会造成大问题,赔偿更会成倍上升,矛盾无疑也会不断激化。而相反若定性成天灾,则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事实上也是这样的,安全制度都有,安全教育也常抓,路灯也好着,但刚下晚自习时电路突然出了问题,学校一片漆黑,事故就这么发生了,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 刘斌的这番话,显然是对李天明产生了影响。 他半天没有说话,从他内心讲,也不希望这是一场人祸。是人祸的话,自己这个教育局长脱不了干系,也会对很多人造成麻烦。由自己推及县上、市上的想法,当和自己差不多,他们也不会希望这是一场人祸。如果是人祸,大家都会受影响,而且也难以向上级交代和尽快的将事态平息。事情发生了不能掩盖,但定性还是可以做到的,而定性为天灾当是官方的潜在心理,领导们还是希望这样的事早早过去的好。但不排除另一些人有别的想法,这样的事故在官场上容易成为一场政治斗争。 在学校,刘斌肯定有反对派,自己在局里不是也有么?会有人在平时没法跳出来,而在这时跳出来,借助舆论力量,以公平处理事故的名义达到个人目的,这将是最坏的结果。若一旦定性为天灾,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别人而是刘斌,这样自己就和刘斌站在一起了。若因了人祸的定性,刘斌轻者撤职查办,重者还要受刑罚。而刘斌入狱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么多年来,刘斌在自己身上是花了不少钱。他一旦被逼无路,成了一条疯狗,会逮谁咬谁的。刘斌或许看清了这点,才会在自己面上还表现的胸有成竹的样子。可自己的心思是不能让他看出的,而且要打击一下刘斌这种近似威胁的气焰。 李天明沉思了半天说,你所说的事实真相在另一些人眼中是站不住脚的,电路出了问题你说是天灾还是人祸?谁让学生在校时间这么长?谁让这么多学生上晚自习?这么多学生上晚自习,用电量这么大,电路检修过么?出了事故你在哪,谁在疏导学生?你说这些是天灾还是人祸?能出这样的事,就说明你所谓的安全制度不健全,安全措施不到位,安全责任没落实。你以为事情就像你想的那样么?还事情的真相就是那样。 李天明这些话,显然是击中了刘斌的要害,刘斌低下了头不说话。看到刘斌这样子,李天明知道自己的话捅到了刘斌的痛处,因为事情这样追查的话,也是完全站得住脚的。 看刘斌低了头,李天明语气有些和缓的说,当然了,是天灾还是人祸,要等调查结果出来后才能清楚。再说了,这人多嘴杂的,要让大家统一口径并不易。对同一事件不同立场,不同角度的人肯定有不同的看法。现在事情大了,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的。刘斌听到这里,将一个纸包放在桌子上说,话虽这么说,若定了人祸,终是对谁也没有好处。我一个小校长怎么被处理也无所谓,可别人就不同了。 李天明听得出刘斌话中要挟味道似更大了些,他望了眼桌上的纸包说,每个人管的事不同,所负的责任自然也不同,局里可已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各方面也都做的到位,要说有责任也是失察的责任。刘斌也明白李天明这话的意思,就语气一软说,李局长,这事你总不能不管,阳中也是在你的领导下的,这事还要你多多费心,我这命就交给你了。 李天明看了眼刘斌,慢慢抬起头说,当然这事大家主观上没错,没人希望这样的踩踏事件发生。如果安全制度健全,措施到位,还是可以说的,只是很费事。刘斌说,你一定会有办法处理好这件事的。李天明说,别尽给我戴高帽。下来要做的事还多着,想想你搞的制度,想想电路问题,也要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别只盯着我一个。事情总要有个公正的结论的,但怎么结论,我心里可没有底。刘斌知道李天明心里已应了,他把事情说的难弄,无非是给自己说的。他已给自己做了指点,这就行了。 在省里工作组来前,处理组形成了初步意见,对事故定性为意外事故。学校管理规范,安全措施到位,只是因为电路突然出了问题,全校停电,一片漆黑,致使学生在下楼梯时发生慌乱引起了挤踏事件。当然学校也有相应的责任,如不能及时疏导学生,没有紧急预案等。但显然主要的不是人祸而是天灾。 这一定性结论一经宣布,大家就议论纷纷。有些家长更是不服,追问,为什么有两千多人上课的教学楼只有两个出口?为什么要上晚自习?初二学生有必要也上么?为什么这么多的学生要集中放学?对电路为什么不定期检修?为什么事故发生时,没有教师疏导?总之,把这起事故定性为意外事故难以服人。 但大家的议论并不能改变这一定性结果。他们向省上汇报时,向新闻媒体公布时,也是以这个结论为基础的。 刘斌感到大的方向已定了。虽然已确定死亡了四名学生,可他还是松了口气。现在余下的事只是如何安抚那些激动的家长,进行善后。但就在大家都觉得这事故也就这样了,最难的不过是钱如何出,谁来出时,省里一家报纸以《从挤踏事件,看示范学校的示范管理》为题,发了一个深度报道。 这报道分析了阳湾地区的人口分布,学校位置,学生人数,学生在校时间,学生一日的作息时间。最后说,以全体学生在校近十五个小时以上,两千多人的学校,大多数在学校附近,却有一半多人住宿有没有这必要?这种教育的现状是在什么样的管理思想下形成的?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无疑是盲目追求升学率,过分加重学生课业负担和经济负担,以堵、严、压为特点的学校管理所造成的。 还分析了这种管理下的种种不安全隐患。试问,一个中午,十二点多吃了午饭的学生,如果不住宿,他的晚饭将在晚上九点半以后吃,他能不急,不挤么?这次挤踏事件不过是诸多不安全因素的集中爆发。由这一看似偶发的事件里,可以看出学校管理中存在的诸多问题,以及并非科学的办学思想。所以这样的偶发事件是有其必然性的。它让我们吸取的教训不只是学校安全管理问题,更是学校办学问题,是教育本身的问题。 这篇报道一石激起千层浪。刘斌看着时,毛骨都有些发怵。从文章看得出,一个外人是不会对学校的管理有这么清楚的了解和认识,肯定是内部有人提供了情况,这个人会是谁呢? 这篇报道不只打击了刘斌,更使李天明受到了压力。他把刘斌叫去臭骂了一顿,说,县市领导都动怒了,这不只是说对事件的定性有问题,而且说明市上的处理组工作有问题,这让县市领导难以下台。他让刘斌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又问刘斌,到底学校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让省报发这样的报道?这报道的背后肯定有阴谋。 但不论有没有阴谋,家长们本对定性的不满情绪,对学校的不信任态度得以再次爆发。政府和学校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四个死亡学生家属表示对处理意见不能接受。与此同时,整个社会对阳中的非议也大增,好多家长平时对学校就有意见,但大家有的只能是一种情绪,但这报道让大家找到了情绪的出口,更大的舆论压力涌向阳中,指向阳中许多具体的管理,比如早操,交粮吃饭,不准学生在外就餐,补课、收费及让学生不参加毕业考试等等。 刘斌将自己身边的人挨个想了一遍,想不出会是谁。要说在领导层中,不放心的人有两个,一是唐长明,一是莫船。莫船是个心直的人,虽同自己弄的不好,也有报社的朋友,但他的可能性并不大,这种人城府浅,很好弄的。最不放心的倒是唐长明,他当了这几年的副校长是很想有所为,只被自己压着没有办法。自己倒下了,他能不能上说不来,但他是盼自己下台的,这没有问题。 可他这样搞对他有什么好处,真要查下来,他还是主管安全的副校长,他能没有事?难道他想玉石俱焚。想到这,以刘斌对唐长明的了解,觉得也有些不可能,唐长明不是这样的人,这人太鬼太精,不到万不得一,不会做这种对自己并没有多大实际好处的事。 不过这会,知道是谁弄的也没有用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摆平这事?刘斌知道,中国的事,远没有到舆论可以决定决策者的地步。但毫无疑问这种舆论对决策者有了压力。自己所要做的是要找人从正面报道,以抵消这种不良影响,并搞定决策层,刘斌自己拿了钱又去行动了。 莫船无法原谅自己对这件事的无动于衷,当调查结果公布时,莫船觉得有些冰凉。在莫船看来,这件事应成为阳中教育方向改变的一个契机,成为关东县,关府市教育改变的一个契机。那种以城市为中心,以分数为核心,以差别为特征的等级化应试教育不能再进行了。然而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在各校的楼梯过道上划了一道红线,写上“上下楼梯靠右行”的话。 刘斌无错,学生白死,八九个同学落下终身残疾。听说善后处理的意见基本确定,除保险公司的赔偿外,学校和教育局给每个死亡学生赔偿四万元,给伤残学生视不同情况给予一定的补助。莫船觉得,这对死亡的学生不公,他们的血算是白流了。 他就叫一个在省城搞新闻工作的同学来,和他谈了这起事故的表层和深层原因,又让他做不同老师和学生帮了采访。同学为人正直,顶了压力将这篇报道通过自己的渠道,联系省报发了出来。 文章见报后有了一定的影响,学校也有了一些变化,取消了所有的晚自习和小早读,将学生的吃饭,睡觉时间交给学生。但事故的定性没有改变,对事件的反思没有变。而且莫船慢慢地感到一种内在联系,没有人,至少是大小领导不希望它是一场人祸,刘斌不愿意,李天明不愿意,县上,市上怕也不愿意。 他们不想它是一场责任事故,更愿意它是一次意外事故。只有是意外事故,这件事才易处理,才好交代,才不会影响到他们每个人。莫船感到这种潜流时他在心中深深地绝望了。而且他听说刘斌四处花钱活动,特别在那篇报道出来后,刘斌活动的更为频繁。 最后,居然是县局在阳中召开了一次全体教师大会。 会上,县局纪委书记问大家,你吃的是谁的饭?是吃关东老百姓,阳湾老百姓的饭。既然吃老百姓的饭,为什么还想天下大乱?天下大乱了,对阳湾有什么好处,对阳湾的学生有什么好处?这事闹大了高考就不看分数了么?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有能力,有胆量就摆到桌面上来说。还让这些老师擦亮眼睛,不要以为有机可乘。 纪委书记的态度是强硬的,他说,事出了,学校、县局、政府没有逃避,而是尽责任的面对它,解决它。事是出了,但是在工作中出的,这次事故暴露了我们的安全工作还存在一定的问题。但不能因为这次事故就抹杀阳中这些年取得的成绩,抹杀关东县这几年教育发展的大好形势。咱平时说素质,什么是一个人的政治素质?从这些事上就可以看得出。做事时不是从大局出发,不是积极地站在学校、政府的立场,帮助协助组织处理好问题,而是相反。这事往小里说,是你个人素质有问题,往大里说是你有不良的动机,属于违法行为。纪委查实后,将对相关人员严肃处理。 最后,这位纪委书记还带有威胁的对大家说,你还要在阳湾待的话,还在关东干的话,我奉劝你擦亮眼睛,要有大局意识,要有基本的政治素养,多做事,少说话。 莫船听着时心里有些堵,也在心里明白,事情能成为这样不是有一个刘斌,而是有许多刘斌。 这事慢慢地在平息着,对死亡学生的赔偿每人增加了一万,一个月后,轻伤同学出院返校,还有几名重伤学生继续治疗。学校召开了大会,对这次事故做了总结。兼校长的副局长做了讲话,他对这件事做了回顾,讲了为了处理这件事,多少人付出了艰辛。讲了临危决断的领导,深明大义的家长,无私奉献的老师,也批评了一些不安分的人。但总体上形势是好的,讲通过大家努力,没有让矛盾激化,没有让它演变为一场社会问题,没有让它极大地冲击阳湾和关东县的教育发展。这件事过去了,但留下的教训是深刻的,安全工作不是讲的多了,而是少了,不是抓的严了,而是还远远不够。而且使我们认识到没有安全就难以保证正常的教育教学秩序,这是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代价。 所以,这个副局长讲,咱们人人要维护好这来之不易的教学秩序,用我们的努力和爱心为阳中和关东县的教育事业的继续发展再做贡献。 这次会议后不久,县局重新做了任命,调县局办副主任尚居平同志担任阳中校长,免去刘斌阳中校长一职,调县职教中心。在任命大会上,县局要求阳中能在以尚居平同志为核心的班子领导下,不断加强安全管理,继续深化教育教学改革,使阳中尽快走出这件事故的阴影,再创阳中的新辉煌。 这年夏收时,莫船在家和尚萍梅一起收割小麦。他没有让收割机全收,而是自己用镰刀割还割了不少。小麦割完后,阳湾便出现了那种收获后的苍凉。 中考结束后莫船写了一份辞职信交给学校,他没有再返校。对于学校来说,他知道自己已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那年暑假,天气特别的热,莫船呆在城里不时会想起沙窝水库的清凉。 第111章 莫子典出生 莫船是在初夏时回到故乡崖村的。 初夏的乡下已是一派葱茏,小麦返青了,关张原边的槐树上已是满树槐花,河滩的小路也被野草铺满。 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从南方发端的非典,越来越让人有种恐惧,美国在三月发动的海湾战争倒很快的结束了,但这场与非典的斗争看不出结束的迹象。 在这场灾难中唯一给大家增加谈资的,是张国荣在愚人节那天的纵身一跳,他的忧郁如同扔进湖水中的一块小石子,激起的浪花也沉寂了。 莫船自己的生活也有了鸡毛的味道,难以去想别的事。尚萍梅的预产期到了,眼下这个孩子成为最现实的期盼。 这次回乡下老家就是为了生孩子。 小孩是在关府生还是回阳湾生,他们犹豫了好久。条件当然是关府好,可要照顾人,还是回阳湾方便。最后尚萍梅拿了主意说回阳湾,生了小孩,老人们肯定要来看,可来关府到底不便,再说坐月子终还是要回去,与其来回折腾,不如一次回去好。生育技术也很成熟了,阳湾不会有问题的。于是他同尚萍梅就回来了。 父母知道萍梅有身孕后,就很呵护她,这回要生了,自然十分高兴。两人结婚好几年了,老人一直盼有孙子,特别是母亲在得知莫船辞职后都没怎么说他,只说给国家干你觉得受气,那就自己干,你干什么娘不管,也管不了,娘只要你和萍梅早早生个孩子。萍梅是个好姑娘,女人只有有了孩子心才能静,她心静了,娘心也就静了。娘不求你今后大富大贵,只盼你们好。 莫船知道娘的心思,所以也就明白,生不生孩子远不是自己的事,虽到不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程度,但有孩子不光是有了希望,有了盼头,也是给父母的一个交代。 回家前已给父母说了,等他们回来时父母已将屋里屋外收拾妥当。莫船拉着萍梅的手,一进崖村这座小院,心里就熨帖。靠墙根的花坛里,花开的正好,正对院子的小菜地,各种蔬菜长的很精神,虽然房子还是土木结构,只有三间大房,两间厦房,但小院的温暖不独因为这初夏的阳光,还有两个正望着他们的慈祥老人。 母亲一见萍梅就拉了她的手,说叫你早点回来,可你非等快生了才回,这次回来就啥也别干了,女人呀,生娃坐月子算第二回成人了,要好好注意。快进屋洗洗手,饭我已给你们做好了。 于是他们进屋放了东西,出来洗了手,就同父母一起吃饭。吃着时,话题自然离不开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这次回来莫船没有急着走,他是要陪着萍梅生完小孩的,于是每天的日子就很清闲。他也避免想别的事,整日除了帮父母干点活,就是陪着萍梅,也就很少出门。 每日傍晚饭后会拉了萍梅的手,沿河滩的小路走好久。小麦已泛黄,河滩除了绿色,就是这麦田。有时萍梅不觉着累了,两人会一直走到府河边。走着时两人话很少,只拉着手,在两边是绿树,青草的路上默默地走。偶尔会碰到干农活的乡亲,偶尔两人也会相视一望,脸上都有种恬然。 这样走着多好,萍梅说,要是咱在阳湾就可以每天下午这样走走! 莫船幽幽地说,当然好啊,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见南方几只果子狸,就让中国城乡惊恐到这样的程度,防非典,可防来防去的,全是身边的人。每个单位,每个村庄如临大敌,还怎么静静地走呢?若咱们是从北京,南方回来的,怕连这个村子也进不了。 萍梅知道自己的话又引起了他的感慨,就避开说,要说也怪,怎么突然间就有了这怪病,搞得人心慌慌,我们学校也是一天到晚忙这事儿,光晨午检的登记册也有百十来本,现在学生是连洗手都要学习了。咱这孩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生,不会有事? 没事,现在用新闻上的话说已得到基本控制,再说也没什么好怕的,倒是生在危难中的孩子,反而更坚强。我想好了,不论男孩女孩儿,名字中要有个“典”字的。 叫莫典吗?尚萍梅问。 也不一定,可以叫莫小典,莫无典,莫点典,莫子典都行,到时生了你定。莫船说。 不过听你叫,倒也好听,只不知是男是女?你真无所谓? 有所谓也无所谓,人世间分男女,生了男孩儿会想女孩儿的好,生了女孩儿又会觉男孩儿的好,可只能生一个,总是左右为难。要自私点,倒是生个女儿好,你们两个女的就陪我一个男的了。莫船说时,朝萍梅笑笑。 看把你美的,你不就是想着五六十岁时还能有个小情人似的女儿扶着你吗?可现在孩子大了,也就飞走了,能陪父母的日子,少得可怜,我就好久没回娘家,没看父母了。 咱哪天去看看,你爸拼打一生也老了。算了,现在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还是等生完孩子后去。也不知这小孩长成什么样?快了,也就这几日。肯定漂亮,帅气,聪明。 你就会说好听的,万一又丑又笨呢? 怎么可能,有你这妈妈?能丑笨到哪里去!累了?要么咱回。等孩子大点后,我带你们俩走。 她在肚中又不老实,老踢人,看样子是想出来了。 想想一个孩子真的神奇。莫船说着拉了萍梅往回走。 能不神奇吗?我不知已想了他多少回了,对一个女人来说,有个孩子,世界才是完整的,世界完整了,心就静了。船,或许是我生在一个还算富贵的家,对挣钱干事业没多少想法,只想同喜欢的人一起做喜欢的事,就是幸福了。一想到有一个小孩在你我之间手拉着手跳着,跑着,又说又笑的,就觉得幸福极了。说着时尚萍梅笑出了声。 莫船看了眼萍梅说,会的。就只牵着尚萍梅走不说话。 尚萍梅觉得做个女人真好,可女人的好是在男人的苦里面。男人的这种苦越往世俗里走,越往意义里走时越盛。 辞职后,摆在莫船眼前的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做什么?在四处游历中,莫船感到社会对人的解放大多了,一个人可以做的事很多,可以有的生活方式也多。好多时候,莫船看着这个繁华的,生气勃勃的世界,不会有生存的压力,相信自己总会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来走。单从劳动的角度讲,自己其实喜欢那些劳动对象明确,劳动成效明显的工作。如同父亲在小菜园子撒一把种子,浇些水,过几天就会长出绿油油的菜苗,那样的劳动简单、充实、快乐。 但现实告诉莫船,这样的劳动是种奢侈,是自己目前所不能有的。在上海时经同学介绍,自己到一家公司做销售。做了一段时间后,说可让自己做关府的代理,前景想起来挺好的。可回到关府实际做起时远不是那么回事儿,从跑市场,跑客户,到招员工,每件事做起来都充满不易。 慢慢地莫船深知这不是自己所长,所以做起来就有很多被动在里面。大半年过去了起色并不大,自己也就不由会想此生到底以什么立身?到底什么才是自己所长?自己的路终在哪里?对自己有了疑虑后,心里不免有些后怕,读了那么多年书,倒把自己读成一个废人般。 对这个世界讲起来总是头头是道,做起具体的事来却处处艰难。也就明白何以秀才造反不成的道理,明白教师首先只是种职业,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争着要吃财政饭,而不能独自创业占山为王,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大家不能。做个读了点书的秀才容易,但要做个务实干事的人难。听萍梅说起若在阳湾的话,心里知道对自己当初的辞职不看好的人其实多,现在不是连自己也有所怀疑了吗? 陪着萍梅的这些日子,虽不能同她说这些,可自己不能不想。别的不说,单生小孩就是件很世俗的事,手里积蓄并不多,这一生孩子花钱的地方就多了,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说自己付不起医药费,拿不出为妻儿买东西的钱? 也是在自己做事不顺的苦涩里,萍梅那种好在突显着,她比莫船自己更对莫船有信心,说既然走上这路了,就不要想的太容易,但也不要失了信心。总会有适合你做的事,也总会有出路的,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个普通的打工人吗?说她还有份工作,生活是不用发愁的,让他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只管去做自己的事就成。 那种贫贱不相离的感觉让莫船在最初的不顺中有份温暖,也知道自己对尚萍梅态度有些偏激,她只想与自己能一样,有份安稳的工作,好陪自己一起生活。自己对她买教师的事表现的是有些过激了。所以在知道她有身孕后,那种内心的柔软就被触碰到了,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对这个女人好,要对得起她那份深情。 这日萍梅没有跟他,他一个人到阳湾去要买些东西。 骑车到了古渡口走在柳树下,看着热闹的集市时,莫船发现自己的心境变了不少。过去在阳中做教师时,虽每日与繁华相邻,可上街的心境,看人世的眼光,多是种欣赏。虽然做生意的人钱可能比老师多,可骨子里很少瞧得上。总觉得自己虽处庙堂之远,却也干着高尚的事,时时处处总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但现在这种感觉没了,反倒对每个做生意的人心生敬意与羡慕,为不能融入他们而自卑。是的,自己想融入他们,想如他们一样紧贴这块土地,自由地吆喝,自由地劳动,自己为自己负责,不再依靠一个庞大的组织而生存。 莫船就这么怀着敬意走过那些卖服装的、搞餐饮的、卖农产品的、照相的、看牙的、搞修理的摊位,心里蓦然觉得,他们其实就是大地,就是这个国家的基石,是推动这个社会真正进步的人,自己过去更多的会陷入概念的形而上中,却从未好好了解他们,研究他们。 细想好多牢骚与不满,其实就来自于对他们的无视与无知。自己每月不多的工资,就是由他们而来,是他们养育着自己,而不是相反。想想自己太多的豪情,不过是自己没有脚踩大地的矫情。 莫船不明白自己何以在街上会有这些思绪?但在这种思绪中莫船感到自己才在走向成熟。走过阳中大门时,他没有跨过阳水河,只在人群中望了眼校门。 学校里还有过去的很多同事,他们能留下来其实是比自己更看得清现实和自己。现在自己已不属于那扇大门,就要自己对自己负责,落下来落到尘埃里,才能遇到天雨后发芽、开花,或许还可以结出真正的果实。 但莫船苦恼的是自己要落下时,却不知属于自己的那块尘土在哪里?辞职所拥有的自由可以把自己指向任何一个方向时,却恰恰让自己迷失了方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内心不由有种落寞。三十而立的自己,还为找一条路而迷茫,就明白自己过去对体制对生活的批判十分幼稚,也在对体制的依赖中让自己失去了在土地上自由生长的能力。 体制内的生活不只是安稳有保障,更重要的是体制本身就是一种生活方式。这种方式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个宏大的组织已给了你方向和意义,你只管走就行。 虽然你也会为走的快与慢,顺与不顺而苦恼,但你不会因无路可走而困惑,除非你否定它的方向与意义,剩下的就是跟着走,与这个国家一起进步和变化,所以你是安全的,是不惧怕终极的。这是一条虽有苦恼但却轻松的路,是一条别人为你负责的路。这条路对自己而言或许也是一种好的生活方式,但自己轻轻地把它剥掉了。怪不得萍梅会说如果还在阳湾的话。是啊,如果还在阳湾,那种行为不是太容易了吗?可自己能离开还是看到了另外的问题,那种别人为你负责的人生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可现在自己如何为自己负责呢? 这样胡乱想着时,已到了买东西的超市。莫船挑了东西,结账要走时一声“老师”让他停了下来。 一看,居然是崔宁宁。她大姑娘般正朝自己笑,说,老师,你不认得我了么?莫船有些吃惊,说,宁宁,怎能不认得你,只是没想到会碰到。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回阳湾了?,在学校,还好? 老师,挺好的。家里有点事,我就请了几天假回来了。老师,你真不教书了吗?现在人在哪?在关府吗?找你几回,他们说你不教书了到南方去了。崔宁宁表情有些惊喜变化的说。 是不教书了,在南方转了转,现在也回来了。莫船有些淡然地说道。 老师,当年我考师范,就想像你一样做个老师,没想到你不教了? 老师不是个好老师呀。莫船有些自嘲的说。他听得出崔宁宁的幽怨。不见那班学生也好几年了,他们的人生也当有属于自己的经历和看法,就说,宁宁,好好学习将来做个比老师强的好老师。 老师,我现在已做老师了,在省城一个培训学校周末带英语,挣得钱也够自己用了。崔宁宁有些兴奋地说。 那真好,都自立了,一月不少挣? 好的话,一月能有一千多,只是每个周末难得休息。 莫船听了倒一惊。学生是比老师强了,自己现在若还教书,一月也就五六百元,她每周只利用周末就可挣一千多,看来省城到底不比乡下,就说,那可比老师强了,但还是要好好学习。 “我就只能教知识,哪有你能带给我们的快乐多。老师,你还好?崔宁宁说。 莫船能明白崔宁宁说的快乐,可这快乐在现实面前太轻了。就笑了说,还好,等老师有时间了去看你。 那可要算数,有时间了一定来,省城有咱班六个同学,你来了,大家肯定高兴。崔宁宁有些兴奋地说。 莫船没再多说,点了点头说一定。虽然崔宁宁还想与他说话,可莫船不知再说什么的好,就说家里还有事,就与崔宁宁分开回了家。 回了家的当天夜里萍梅的胎动异常,也直喊肚子疼,就一起到阳湾的铁路医院,快子夜时顺利产下一男孩。 莫船听着那孩子的哭声时眼里有了泪。 现在,自己是有儿子,做父亲的人了。 第112章 生活只剩下做头精明的猪了 李愚同回阳湾是因了莫船儿子满月。 莫船没有给他说,是连舟告诉他的,而连舟是听阳中老师讲的。他还同连舟议了议,去不去? 他觉得莫船不说的话,自有他的考虑,可咱们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去。刘连舟就说咱也好久没回阳湾了,就算聚一回!要去就把春华和丽丽都叫上,到莫船家去后也回趟阳中,一晃好几年了。愚同也觉得好,就给春华和丽丽说了。两人直怨莫船,说他这是不想同咱们来往了呀。 愚同说也不是的,只是看得出辞职后莫船的压力,或正因了这,咱们是要去的。几个人就这么说定,下周四阳湾见。 愚同给妻子肖明侠说时,肖明侠倒一愣,说我以为他们早有孩子了,这两人结婚也好几年了,才生?你们几个当年关系好是该去的,要不是孩子我也想回阳湾看看。尚萍梅人不错,咱们孩子满月时给买的衣服,一看就质量好。 愚同说,谁又不好呢?只是尚萍梅有心罢了。只想她同莫船一路走来真不易,她是费了周折才得到这工作的,莫船倒轻轻地把工作辞了,我估计他们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两人都是心气极高的人。 再不好能不如咱们?尚萍梅家多有钱。肖明侠说 她家有钱是有钱,可尚萍梅不会要,莫船也不可能要。想想也是的,他们还是有资格任性些,咱们只可过小日子。 我就不爱听你这样说,我你就看你爱享受当个小学教师的小日子,能有啥出息? 我当小学教师咋了?不偷不抢的,有啥不好?要什么出息?李愚同也带气的说。 你觉得好,那就好好在那破学校呆着,哪像个男人。 听肖明侠这么说,李愚同气得一甩手回了房间,一个人闷着头抽烟。她明白肖明侠的意思,不就是觉得自己一天只想小日子,没什么发展,没什么奔头吗? 可一个小学教师要有什么发展,什么奔头?不就是向上吗?不就是到更高的位置?更好的学校去,不就是挣更多的钱吗?不就是在世俗上看起来有点本事吗?可这能由了自己吗?也就怨肖明侠越来越势利。 可怨归怨,想想自己在北关小学的情况,也窝火。 北关小学是翻过龙门山的第一个小学,虽然和自己原来的小学只隔一座山,可到底是真正进城了。自己为翻过这座山,费了不少事。找人给城关的专干说了,又连着几个节日去拜访。说是拜访,其实就是去送礼,去拉关系。 送了几次礼后也就熟了,也就翻过了这山。翻过山后倒发现自己变了,先前在学校自己还有被放逐的感觉,心里不求什么倒能用心的教书,顾家。虽然龙门山小学也是个江湖,但自己可以置其外,以欣赏的眼光看。 但现在却有些不可,自己为翻过这山是靠拉关系弄的,但虽然送了些礼,可人家还是给你把事办了,也就在心里欠了专干张文贵的人情。而人与人的关系,一旦有欠的感觉,在心里矮了些。所以对学校传达的专干各种指示也不好驳斥,对与专干关系好的校长林天鹏也要保持应有的尊敬。这种不由自主的靠近和尊敬,一下子把李愚同又拉进了这个世俗的圈子。 校长有事爱叫他,专干有事也爱叫。当然了有个什么小利益也想着他,虽只是喝酒,打牌,凑个什么热闹的,可一来二去,自己也就在那个圈子了。既然在了,就不由会站在专干和校长的角度看问题。 这样的经历对愚同本不陌生,可自己离开阳湾时就想着不会再这样了。但回到城里后,入了这世俗,就不由得会换了角度。这角度一变,原来放逐后看不惯想不通有意见的事,也看得惯,想得通,没意见了。这一通心里也就绷得没那么紧了,靠近融入也就不再别扭,上班也觉得轻松,也爱参与学校和教委的事,一下子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不过没有那时绷的紧。 愚同给连舟讲时到有种滋润在里面,可这种自己以为好的滋润是肖明侠看不惯的。想想也如妻子说,这般年纪了,整日陪着一群小孩子,还被校长专干指挥的团团转,实在是没劲。 可这种没劲的生活自己居然心里接受了,静下心想不接受又能如何,所以也不怪肖明侠,这哄孩子的事的确不是男人干的事儿。 可在阳湾折腾一场,自己不是已看得明白了,想的清楚了,怎么还要折腾吗?这折腾又能有什么结果? 往深处想是自己把那英气已折了,可人生哪里不是江湖?哪能不折腾?在阳湾折腾一场没什么结果,只是因为阳中那潭水太浅了,现在的北关小学虽说比阳中小,可它在城里,与局里近多了。这样想时这潭水要比阳中大多了,只要会折腾能折腾还是会有新的局面,可自己真的又去折腾吗? 可不去折腾又干什么?肖明侠虽一个护士,现在也做了一个科室的副护士长,几年后当个护士长没问题的,孩子也越来越大,自己倒真没什么事要操心的,或许再折腾才是真正的生活,不折腾了这生活也就看不见了。 至于能得到什么是自己不能想的了,但一个小学教师已是人生最低点,还能坏到哪里去? 人面对未知和无限的可能性总是会恐惧的,可折腾的意义或许就在这里,它会让人接近那种可能性。 到了周四,方春华和唐丽丽到的比他和刘连舟还早,等他俩在阳湾下了车时,她们已买好东西在等他们。四人见了,相互问候了下就向崖村去。 应该说在这六月的大忙季节做满月不是个好时候。在向崖村走去时,会见到农民们收割的身影,虽然一些麦田已在用收割机割,但满地的麦秆还是看得见。走到莫船家时,门外没有见搭过事的席棚,隔壁邻家的门口晒满了收割回来的小麦。他们几个看着时也就明白莫船不给他们说的原因,这季节实在不宜过一个隆重的满月喜事。 他们几个进了院子见着莫船时,他倒没有多少惊喜,说都忙忙的,实在添麻烦了。刘连舟说,忙是忙,可这事不知倒罢了,知道了就没不来的理。看你这样子,没待庄内? 莫船说,这满月正值夏收,也就没有大做,只给一些亲戚说了,别人都没通知,再说生个孩子也不是多大的事。 方春华看了眼莫船说,生孩子不是大事,还有什么大事啊?你这样萍梅家人同意吗?莫船一笑说,有什么不同意的,这也是萍梅的意思。小孩儿在屋里,你们也去看看。于是春华他们几个就去屋里看孩子,也同萍梅说说话。 那天来的人不多,阳中来了几个与莫船关系好的教师,萍梅没叫单位人来,其余的就是一些亲戚。在院中搭了一个棚,能摆六七席的样子。只那孩子被放在炕中间,穿着小肚兜很是精神。 小孩被众人围着时,更是不停地把小脑袋转来转去,尚萍梅一脸喜色,同这小孩儿在炕上接受大家的夸赞。不过看这个叫莫小典的孩子确是显得虎虎生气。 他们几个吃了饭倒没有要走的意思,说要帮莫船收拾的。莫船不让,说没多少事儿,让他们要么去阳中转转,他收拾好能过来了就过来。他们也就没坚持,就说也行,那就去阳中看看。 走在去阳中的路上,刘连舟说这生活到底太现实了,莫船、萍梅多骄傲的人,可也绕不过这现实。看萍梅哥的样子,似乎也对他们这样子不满。 李愚同说,谁又能绕过这现实呢?不过,莫船萍梅看着人很精神,那孩子也乖。一直没多少话的唐丽丽说,咱们当年在阳中那会儿没结婚,没家的,还是把生活想得简单了。要说现在这样子才是生活的本来样子。 方春华说,其实没什么的,看萍梅的样子,她的高兴是发自心底的。对一个女人来说,家穷点儿没什么的,能有爱自己的人和一个可爱的孩子就够了。那孩子真是可爱,虎头虎脑的。几个人这么闲聊着就到了阳中。 阳中的新校长他们不熟,也没见人家的理由,几个过去的同事见了倒也亲热,让到房子里,倒了水,同他们聊起他们相继走后学校的一些变化。 听着时当年熟悉的人走了不少,也来了好些陌生的老师,现在的阳中已不是他们当年的阳中了。那些新来的老师怕对当年阳中风云也只是听说而已。在房里聊完,到校园走时见到了唐长明,他显得异常热情,又拉他们到了房中,问了他们几人的情况。知道他们是来参加莫船孩子的满月时,说这莫船,也不给大家说,看来你们几个关系真的好。 最初的客套完后,到底没有多少话了,他们几个也知道周连生虽做了书记,但很少管事,而新来的校长倒与唐长明好,唐长明现在也算是阳中主持工作的副校长,在阳中说话很有分量。 而这些荣辱沉浮对已离开阳中的他们而言,已没有什么意义。当年的一番拼打,所涉及的更多人事纠纷让他们和唐长明都不愿提起过往,所以聊了些,他们就走了。 几个人走出阳中大门后,才有了种莫名的轻松感。方春华说这阳中到底不是咱们那时的阳中了,现在走在里面已有些不自在,话也不知从哪说,与人说话倒有种压抑。 刘连舟说,想想真是的,我们几个走了,尚军其、秋建平、杨建设们也走了,当年的人都走光了,自然已不是当年的阳中了。唐丽丽说,咱们是不该来的,要来也要如古人讲的衣锦还乡,咱们现在这样子回去别人听着索然,咱们说着也无味,唐老师的热情在问过我们的情况后也就淡了。要说这人到底是人精,这么多年了依旧如此。 李愚同说,是啊,咱们还是陷在那种情感中,觉得咱们当年在阳中奋斗过,可回头看,一点痕迹都没有,还是丽丽说得好,咱不该来的,过去了就过去了要向前看的。刘连舟说,可不到阳中咱又到哪去?说好在阳湾好好聚聚的,看来这聚也不易。莫说你们,我还算本地人,也感到陌生了。 唐丽丽说阳湾又不止有阳中,既然来了,就再走走,没处走了,咱上关张原,从原上走到沙窝水库,在那看看。我听说阳湾现在要搞旅游开发,而且市上要在府河南岸设立高新开发区,阳湾今后会变化更大的。 几个人听后也说好,就准备走。方春华说不知莫船收拾完没有,咱们走了,他要来了到哪找咱们呢?刘连舟说,我给门房的老师说声,万一来了就让他到沙窝大坝找咱们。大家说好,等刘连舟返回说了,几个人就向关张原走去。 爬着时方春华会不由想起过去同莫船上原的情景,那时到底是英气十足,虽说也有牢骚,可整个心是向上的,总觉得将来要比现在好,总觉得那些不好之处会改变的。可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自己也到了那时的明天,别处,可那种好并没有来。虽说现在也好着,可那种好里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不由话就少了许多。 愚同给自己说了莫船的事,也想着同大家在阳中聚聚,可聚聚时,那种好里的乏味总会袭击人,你不知做什么好,说什么好?而这种乏味也让方春华明白,单是那个牢骚、委屈满满的过去也回不去了。 来时丽丽要开车,她没让,说还是坐车。丽丽的话也少了,说起幼儿园的事,也多了平淡,只说是挣钱养自己。再往深处说总是每走一步都难。 方春华不由觉得生活好似停在这里。 李愚同见她半天不说话,就问她想什么?她说能想什么呢,什么也想不了,只觉得生活停下来了,对明天也不敢抱奢望了。当初走时还会笑咱们那时的折腾,可现在连折腾都没心劲了。 是啊,我现在呆在小学也看着好,可心里总有莫名的窝火又不知给谁发。肖明侠都看不上,总笑我过的不是一个大男人应过的,可大男人应过什么生活呢?李愚同也有些感叹地说,看莫船的近况,觉得他辞职还是有些冒失,可想想现在这生活,倒还不如那冒失。辞了总还有要想的事,可现在如你说的是什么也不想,也想不了。 怎么,也觉得没劲了?你在我看起来夫妻和睦,工作顺利,孩子乖巧,生活顺心,还有什么不好的?唐丽丽笑了笑说,不像我,跑了这么远的路似乎还在原地,还是一个人。 我和你还真不同,幼儿园再小也是个事儿,可以长久做下去,我除了那工作什么都没有的。再说那工作你能想来的,过去同连舟说起做头精明的猪也好,慢慢做着时又觉得再精明,也就是头猪。别怪肖明侠说,就有时自己也瞧不上自己,怎么人生变成一头猪了呢?愚同很有感触的说。 你也这般想吗?我以为只我这般苦恼。回过头来会觉得咱们在阳湾那会儿的折腾没意思,可静下心时喜欢回忆的还是那段时光。不论怎样,那段时光里除了自己外,总还想别的事,总会向前看,套用句时髦的话,也算仰望星空。现在全是自己的生活,说起来也没错的,可久了时总会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切都好着时,浑身却没了力气,可你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什么也看得惯了,想得通了,人也就慢慢废了。刘连舟很有同感地说,愚同说的好,怎么着也不能叫生活的目的就是做头猪呀! 唐丽丽一笑说,看来咱们是得变变了,这回变也不会完全象过去一样的,就像你们说的那什么否定之否定。去莫船家我也有你们说的落寂感,可我看莫船倒平静。咱们能感到的,他恐怕感受更深。他看似很接受现实的,但我想他或许已有自己的想法了。 要说也是的,以莫船的心气是不会让人生停止的。在他家院子我能感到那份宁静里的压抑,连舟说萍梅的哥哥对他们的现状不满,难道莫船能满意?他不会的。看他辞职后也没找到路的样子,他心里怕更苦。方春华说。 几个人就这么边走边聊的登上了关张原,又沿原上的小路向南边的大坝走去。 他们没想到的是莫船居然比他们到的早,他已在坝顶等大家了。几人见了,问了他家里的情况。他说了,又说还是感谢大家来的,虽不想添麻烦,可也知这份心意。 只是相互间到底话少了些,莫船看着坝下的水库,那水库弯弯曲曲的通向里面的石槐山。几个人站在莫船旁边也不知说什么,就那么看着。 第113章 可小草怎么才能成为大树 刘连舟见大家不说话,就说,阳湾开发的一个亮点,怕就是围绕这大坝做文章,不知几年后会成什么样子? 李愚同说,这里要说有山有水,有古寺庙,有古道观,会是个很好的游玩处,要是如大家说的再修条专线,关府市到这儿也不远,会有前途的。 唐丽丽幽幽地说,前途是个啥?不就是弄成一个景点再多些人吗?真成景点了,咱们想自由地到这坝上怕不易?现在关府北原不就是这样开发的吗? 刘连舟接着说,去坝上不易,可来这儿就易了,人也就多了,人多了也就热闹了,发展就是让该热闹的地方热闹起来,也多给人一个去处。 方春华说,关南现在就这样,小县城四周的山上全亮了灯,大家说是星星,一到晚上出来逛的人比过去多了,别的地方的人也爱来了。别的不说,来回的路上至少不再是车少人稀,让人感到害怕了。 莫船转过身说,过去看历史总有保守派和改革派,而一转眼当年的改革派又成了保守派。我有时觉得咱们也是,昨天我们可能还是改革派,可经历了十多年,咱们也慢慢地成保守派了。往前走,有改变不见得好,可生活总不能停的总要改变的,即使不好也要改变的,其实有改变本身就是好了。一个事物,一个人只要不断地变化着就是好的,这种好可能不是事物本身的好,而是改变这件事的本身,有改变内心才有着落呀。特别这种改变不是被逼的,被动的而是主动的就更好了。我们缺的就是这种改变,十多年了,阳湾不是变得太快,而是太慢了,还同我们当年见到的一样。 你想好怎么变吗?李愚同问。 没想好,但心态是调整过来了。读了那么些年书,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至少明白了一个道理,好坏哪有绝对的标准,又哪里有什么意义和目的?但寻找目的和意义就是目的,而这就是变化了。咱们都得变的,不变也得变,与其让这个社会逼着变,不如主动的变。在变中,那目的和意义或许可以找到。莫船说。 你还回关府吗?想好做什么了吗?有难处就跟我们说,唐丽丽问。 莫船没有看大家,有些自言自语的说,回关府。做什么还没想清楚,有难处不会忘了你们的。有了这个孩子后,似乎更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回头想想咱们工作的这十多年,把那份热情抛洒了,也拼了,结婚了,生子了,也对自己能做什么有了认识,这也是收获呀。至少站在这坝上,不像过去那样会肆意呐喊,以为那呐喊会穿透面前的山峰,穿不透的。春华,小铜镜上幼儿园了? 春华说,上了,正在淘气的年龄。要说有什么乐趣,也就是想着孩子,可又不能天天见到。愚同、连舟可要多陪陪孩子的,其实咱们陪孩子的时间也就这几年。 连舟说,说到孩子,现在是真不易,城里一个小孩上学一家人不得闲,好在红玉她妈还能帮着点儿,我也少操心。 李愚同说,怪不得政府的人爱娶女教师,也就图带孩子了。我现在可是为孩子花的精力是最多的。 几个人就围绕着孩子说了好些话,孩子是越来越重要了,也就都觉得丽丽的幼儿园会有前途。 后来看时间不早了,就下了坝。莫船本还是要叫大家坐坐的,几个人说不必了,今后有的是时间,也叫他早些回去陪萍梅。然后大家也就四散开,连舟、愚同坐车回了县城,春华和丽丽走了关府。 送走他们后,莫船沿着古渡才骑了车回家。 方春华与唐丽丽到关府后,丽丽叫她去坐坐,方春华说不了,她请假时说好晚上回去的,她还有节晚自习。丽丽也没有再留,方春华倒欲言又止地说,丽丽,真就一个人过么?听姐的,有合适的找个,不论咋样日子总要过的。唐丽丽点了点头,说她明白。 回铜镜的路上,方春华有些累了,不觉间在车上睡着了。这车是去关南的车,她要在半途下的,要不是司机叫自己,差点坐过站。 下了车,走不远就是铜镜。这铜镜属于关东,却又紧挨着关南和关府市。与关府间还隔着府南区的两个镇,一个是堡子镇,一个是水门镇。堡子镇与市核心区相融,算是纯市区了,水门镇靠南。听说关府市设立的高新区就在府河南北两岸,包括了三个县区的七个镇,府南区除这两个镇外,还有一个丽水镇,然后就是关东县的铜镜和槐庄了,再加上府北区的永清与龙丰镇。 只是方春华想不来,把铜镜划到所谓的高新区,对自己的生活能有什么影响?家还在关南,距离还是那么远。可大家说起这事,还是十分兴奋。 那天回来,上晚自习时教务处一个干事来叫她。她去后原来是主任找她谈话。谈话的内容是作为乡镇级教学能手的她要参加县级能手赛教有点麻烦。 麻烦是县上给乡上的名额有四个,乡上给中学给了两个,但现在学校还有另两名教师想参加,学校让教务处征询她个人的意见,她参加的愿望强不强,成功的可能性大不大?方春华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参加的愿望强不强? 她能主动报名当然是想了,至于成功与否,她能做的只有努力,所以她不知说什么。主任非要她说,也就是说如果她愿望强烈,成功可能性大,学校就让她去,如果愿望不是很强烈,成功可能性也不大,学校可能换个人比较好,学校的意思不想名额作废。 方春华听着心里就有莫名的委屈,这意思不就是说别人愿望更强烈,成功可能性更大吗?不由来气的说,怎么我去了就可能名额作废呢?是我成绩不好,教学能力不行吗?那主任说不是的,只是这评选,你也知道的有时也不全是能力,还有人情因素,要做些工作的,校长的意思就是你能找人做工作,会更保险些。 方春华听了,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我听出来了,如果我找不到人,拉不到关系就不必去了。那敢情是别人已找了人,拉到关系了,这到底是评的啥呀?那主任说,方老师,你也别气,校长还是看好你的,他同学就是教研室副主任,你可以给校长讲的。方春华听来这意思后突然说,参加赛教这么难的话,我也就不争了,让别人去!说完她就回教室上课了。 话是这样说了,可心里真有些堵。下课回到房子,方春华难以自控的又会想这些事。待在这么小的地方,你不知道怎么努力的好?除了那些想进市里进不了,就是每年分来又过不了几年调走的老师外,像她这样每周跨县跑的不多。 在这学校带的成绩好,也只是学校表扬一下,发个枕巾、被套什么的,除此你不知道怎么努力才能让生活有些变化,有些希望。对当教学能手,她没有多强烈,可看别处招老师,能成为市级能手,倒也算个硬件,而自己能做的就是这样努力了,这也是自己还在乎的原因。可听主任说的意思,这也不只是讲课的事。 不只是讲课的事,也就是说不是只靠自己的能力就能解决的,那么靠什么?校长既然看好自己,又有关系,帮帮自己,不也是为学校争光吗?可听主任的意思,校长并没有主动帮的意思,要帮也要自己给校长说的。 也是,校长凭什么帮自己,自己又凭什么让校长帮?凭自己英语教的不错,成绩还好吗?如果这样,也不会叫主任同自己谈话了。能谈话,那只能说明校长不但不会主动帮自己,也不看好自己。既然如此,直接把自己取消不就成了。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太扎眼了,若是自己提出不参加了,大家心里就舒服,也好看。 校长不想帮自己,也不看好自己,还想让自己提出不参加,这样大家都不伤面子。春华想清这些时心里便有了寒意,可自己真就这么算了吗?可不算了又能如何?非要参加,真拿不到县级能手,怕校长更厌自己。 可细想,自己都跑到铜镜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他厌就厌去,自己又不是为他活着。可自己真要参加的话,这个县级能手一定要拿到,甚至要走的更远,拿市级能手,省级能手才解气。 要想走那么远,先要走好眼前这一步,就是一定要确保参加,要拿到县级能手。可要确保参加就又绕不开校长,还要给他说。自己一气都说不参加了,也许教务主任已给校长讲了,或许参赛的人都定了,甚至报上去了。想到这,方春华心里一急,这可怎么办? 想来想去还得给校长讲,一想又要求人,而且是自己的校长,方春华心里就有些难受。走了一圈,世界还是那样的世界,自己以为逃得了,其实只要自己心不死是逃不掉的。既然逃不掉,迟早要低头,自己还拧巴什么?那就去说! 一想到说就想现在去。可自己要现在去见校长合适吗?可现在不见,什么时候见啊?方春华心里就有些焦虑,鼓了好几回劲,到晚上终没有去。一夜倒为这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日,早上忙上午忙,一直没机会见校长。吃过午饭,鼓起勇气去找校长时,却说校长到市上去了还没回来。方春华就心里急,又拉不下脸去问那主任,一个人就出了校门,想到外面的路上走走。 这时外面正是夏收季,只这儿的农民没有多少平地,种的麦子不多,见不到那种火热场面。校门前是条河,将学校和乡政府隔开了,要到政府也就是街上去,是要向东下一个坡,走一段再过河的。方春华没有上街,沿着向西的河堤路走着。走着时又想自己参赛的事儿,越想那种非拿能手的心思的越重。过去参加各类竞赛,对结果并不很看重,可这次却有了种渴望。给校长说只是想参加,可参加了要能拿到县能手,市能手,还要找人找关系的。可找谁呢? 对关东县教育系统自己不熟,对市上就更陌生了。自己本不多的社会关系,到这小地方后就更少了。老公是靠不上的,看来只有给愚同和连舟说了,再怎么他们也算在城里。可跟他们说了,他们还是要求人的。一想到求人,方春华就觉得难受,平时总觉得平淡就好,可遇到事儿了,倒还是盼自己能有熟人当官管事的。 没有这样的熟人,也就盼着自己遇到某种机会,与那些当官管事的人能熟起来。这样想时也就明白为什么有权管事的人周围总会围着人了,大家都是奔着那关系去的呀。这就像路旁的树,树根周围总会长满野草,自己现在不就想着也能躲在那棵大树下吗?这般想时不由又会笑自己,是啊,为什么总想着成了大树下的一棵小草,而不想着也成为一棵大树呢? 可一颗小草怎么才能成为一棵大树呢? 校长姓田,年纪40多岁。自己晚饭后还是去找了,见到后说了自己的想法。田校长倒也没有为难自己,只是说他也是关心自己。而现在这社会,要参赛还能有结果,保险的做法还是要给人说说的好。方春华倒显得很有信心的说她会找人说的。田校长又问她找谁?方春华说她不知道办事的人会具体找谁,但办法一定会有的。 田校长又问她有多大把握?方春华明白校长的意思,就说只要自己表现的不太差,就没有大问题。校长见她有信心的样子就再没说什么,只说那就好,有困难了可以跟他说。方春华说先谢谢田校长了,不论谁帮忙,总要校长同意自己去的,校长的好她会牢牢记着的。校长说不必的,你成了能手,也是学校的光荣。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方春华倒对自己的表现有些惊讶,何以也如此会说话,只恨自己没给校长送点啥。校长还是爱抽烟的。如此一想,她当晚就买了条百元的烟给校长送去。校长很客气,刚开始死活不收。方春华说她知道让她参加已经让田校长为难了,况且后面还要麻烦田校长的。再说校长来的这两年也算对她照顾,是真心感谢。这烟买了就也退不了,所以请校长一定要收下。 说时方春华表现的一脸窘态又十分真诚,这样子倒让田校长有些不好意思,说他收下,又劝她不要紧张,到时好好讲课就行了。 再次回到宿舍,方春华感到自己心跳的厉害。这些事在过去对自己有多难,何以一下子如此娴熟?田校长来了两年,同方春华没有打过多少交道,但方春华心里是厌恶他的。 这人看女教师的眼神总有些轻浮,每年学校聚餐时校长借了酒劲,总会用手拍打女教师,每回拍打总让方春华不舒服,也就能躲远就躲远了。可这回去求人时,那厌恶感似不见了,自己说的那些话也并非言不由衷。 这校长虽有毛病,但这两年却还没有为难过自己。虽也没有照顾自己什么,可只要没有为难,就是校长的好,为这种不为难自己的好,就应该去感谢校长。这般想时,一切就很顺了,就自然了,包括说的那些话,买的那条烟。 这些事让自己感到,自己不是去做一件丢人的事,而是去真心的感谢别人,不但没有什么难受之感,反而把自己也变成为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不只让自己想去参赛的愿望实现了,也为自己的知恩图报而感动。想想,做这些事真的没有自己过去想的那样怕,那样难受。 被推荐上去后不久就要参加县上的赛教。赛教前,方春华特意请假去了趟县城。找见李愚同说了自己的事,也说了为了能参加是如何求校长的。 李愚同听了说,你这是一心想做能手,做名师了?方春华说这也算个目标,总要争点啥?不争点儿啥,自己就真成野草了。李愚同一笑说,那就是不甘心草木一生了? 方春华说,说实话,谁甘心?你甘心吗?李愚同说不甘心。可你也说了一棵小草要成为一棵大树,不容易啊。方春华说容易不容易,总要搏一搏的,不搏这一生不就太憋屈了吗?以我以前的性格,教务主任一说,我自己就后退了。可退到啥时候是个头,还是要向前争取的,这一争也就向前走了一步。 李愚同点点头说,走一步是不成的,也成不了大树,要走就要走好多步,走远些,这决心下了吗?方春华看了眼李愚同也点了点头。 李愚同说,不想草木一生又不能占山为王,只有好好投靠朝廷了,那种好好投靠的规则你想清楚了?时不时会有你所说的屈辱、卑微与难受的,你要想清楚。 方春华说,说完全清楚也不是的,可事也没你说的那么可怕,真通了好多事也就顺了,自然了。今天我来给你说就是想请你帮忙的,你在城里认识的人总比我多些,钱我也带来了。李愚同见方春华拿出一个信封,就一笑说,看来你倒比我心铁的多,既然这样,你不操心了,我来想办法。 方春华听愚同这么说,就说,那我就当你答应了。你想什么办法我不问,但不能让你破费。我既为了名利,付出些钱财是应该的,这钱你先拿着,不够再给我说。 李愚同说,跟我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你不是外人,先不说这,办了事再说。方春华说,还说我不是外人,这不就是把我当外人吗?别说先办事,我也没有多,先把这1000元拿了再说办事。 李愚同见方春华这样说,就说是我妹子不成吗?这钱拿了还当什么哥?方春华看了眼李愚同,笑笑说,当年你们没少照顾我,拿了才是哥。 愚同虽坚决不拿,但走时方春华还是留下了那一千元,说你不拿,我这心就没底,你拿了哪怕没办成,至少我心里有底气。愚同见她把话说到这地步,也就拿了。 这么多年了,方春华至少明白没有白帮的忙,没有不拿钱先办事的规矩。 第114章 回报要能看得见 后来的事情居然出奇的顺,放假前她参加了评教赛讲,很顺利的拿到了县级能手,而且被推荐上市参赛。田校长在会上表扬了她,私下里居然说要请她吃饭。这倒提醒了方春华,不是校长请她吃饭而是她应感谢校长,请校长吃饭。 给丽丽说了这事,丽丽说既然这样,就叫到市上请。 那日,唐丽丽叫司机开车来到学校,校长客气了一下,还是跟他们去了。吃饭的地方,丽丽安顿好了,又叫了幼儿园两位女教师来陪。一下子,几个女的陪着田校长,田校长起初还有些端着,后来借着酒劲儿也放开了。同唐丽丽倒喝了不少,手也会放在丽丽身上,只是丽丽表现的很得体。 其实自己也是,不只说的话让校长舒服,校长将手搭在自己肩上时也配合的得体。吃喝完本说去唱歌的,可田校长到底喝了不少,只有先送回。送到后,田校长抓了唐丽丽的手还不放,说要找机会再喝。扶田校长回房子时,田校长倒把方春华搂的有些紧,只是方春华没有太尴尬。好在送回后,校长也安稳,这事就算过去了。 假期,丽丽给方春华说,你被推荐上市了,怕也要做些工作。方春华说,怎么都说要做工作呢?唐丽丽说,你不是已看得清吗,还问我什么?做了工作,你看着也没被特殊照顾,但事情总很顺的,这就是做了工作的效果。再说了,我看你也做得自然么,姐也看开了。 方春华说要说看开也看开了,自己为名利,别人得些利有何不?。而且这些事,不能说没差异,可差异到底能有多大?那些特级教师、高级教师、这能手、那能手的,细想也没多大差异的,选你选她都可以。所以是要做工作呀,可这路要你来为姐铺的。 唐丽丽说,人自然由我找了,对这事,看姐这么上心,自然是想成了,那就按成的方式走。春华也答应了。 过了没多久,唐丽丽找人居然把市教育局一科长约了出来。饭一吃,酒一喝,礼一送,科长说话的语气也有了变化,虽没答应什么,但让方春华好好讲课,他操个心。 方春华端了一杯酒说,孙科长,给你添麻烦了,课我一定用心,该你操的心还要操。参加市级比赛,不论成与不成对我都是个锻炼机会,事后还要再次感谢孙科长的,到时孙科长别推辞就好。说完一仰头喝便干了。 唐丽丽见方春华今晚喝的不少,就说,我这姐人实在,平时不喝的,今儿见了孙科长,怕是投缘,话多了,酒也能喝了。希望孙科长能多给我姐这样锻炼的机会,市能手完了,还有省能手呀,还要孙科长多费心的。两人陪着孙科长就喝了不少。 那日送了人走后,方春华没回,跟丽丽去了她家。到家后两人倒在沙发上,方春华说既叫姐,就听姐的,有合适的就找个人!唐丽丽笑笑说,找个人干什么?你有老公,可这抛头露面,陪人喝酒的事还不得自己上? 方春华说,心海不擅长这些,也不认识人。唐丽丽说,难道你擅长?谁还不是这么逼着走过来的。看姐是变了,过去若如此,调动怕早成了。这个世界就是权力的世界,权力男人掌控着,咱们要在这社会上混,就要能同男人打交道。 方春华说,姐看你倒是越来越老练了。上次与田校长喝过后,他在我跟前提了你好几回。唐丽丽说,都是逼的,不老练就混不成,没男人靠只有自己上了。我看姐有个男人也只是管管孩子睡个觉,别的也靠不住,睡觉也没过去那么热烈了? 方春华说,你说的也是,这么两地分着,能靠上什么呢?好多事还不得靠自己。有时也安慰自己这样也好的,可细想时人还是难受。学校一个同事来了没多久,就说去培训了,原来是去上本科,本科两年完了人也就调走了,进了县进修学校当老师。一个女同事,来了不顺心,也没待多久,就借调县里,留下的都是没有依靠的。我嫁个男人,如你说的也就生了个孩子,还能靠什么?心海现在似乎也少了上进心,说起来也有怨言,总觉得自己要上班,要管孩子,有个妻子又像没有一样,两人也不时的有争吵。 唐丽丽听了说,本来就是这样的,一直都是,只是咱们不这样想罢了。姐,想清了想通了也好,生活反而简单了。有所得就要有付出,只是我们有时把付出看不清罢了。你说的那些同事,本人可能没有付出什么,但他的父母付出了,亲朋付出了。或许你还觉得他们没有付出,他们只是有权力有关系有资源罢了。可权力关系资源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对现在子女可能是,但向前推到头,他们的父辈亲人还是要通过付出获得的。只不过这种权力与关系可以传递罢了。也就是过去的付出为后面利益的获得提供了便利。想清了这些也就没有那么多怨气了。 方春华半天不说话,只默默地喝水,后来说,丽丽,早如此,咱们何必当初呢?相信的东西,追求的东西与现实都在背道而驰,我似乎有点理解莫船辞职的真正原因了。那次听他讲完,我心里也难受,如他说的哪里只是一个刘斌呀,处处有刘斌的。既然讲利益,那么就直接讲利益好了,看他现在辞了虽不是很好,可不见他有什么后悔。 唐丽丽说,他呀,是把那规则对立起来了,他接受不了投靠朝廷的游戏规则,所以走了。其实投靠朝廷,占山为王所运用的游戏规则是相通的,都是向利益靠近,不过投靠朝廷向利益靠近的方式更为隐秘罢了,可本质是一样的。占山为王的好处,或许可以把那遮羞布撕下来,为食而亡,为财而死。能后悔什么,既然是为利益,那就大大方方的去谋利好了,用不了那么多遮羞布,把自己搞的说的与做的总不一样。也好久不见他了,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方春华说,那次满月去他家,觉得他消沉了许多,不过能感到他是有了不一样的体会,或许已找到自己的路,真不知他将来会干什么?有时想你与他的确胆大,读一场书,好不容易有份工作,说不要也就不要了,那这读书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说明白道理,可知道的越多,人越痛苦。有时想还不如不读书的好。 丽丽说,不读书了,你到哪儿认识我们?看你还为他担心的不成,不用的。别的意义我不知,至少能有勇气不辞职,就是一种意义,读书多了,知道的事情多了,就明白这世上的路不只一条,而是有很多条,所以一条走不通时,走着不好时,是可以换一条的。虽然这换的过程不易,那是一个又从边缘向中心靠近的过程。 方春华说,姐咋觉得现在连你说起话来也深刻的不行,到底是不一样了,大了。你说的也是个理,可生活哪有那么容易,说换条路就能换条路的,而且哪里有好走的路。 丽丽说,都不好走,那就至少走自己喜欢的路。我干着这么个小幼儿园也有说不来的难处与苦处,可至少不会有阳中时那种委屈,那种被人想说就说,被人看成工具的感觉。大家都是为了利益的,校长有校长的利益,老师有老师的利益,可说起来都大义凛然的,都是为了教育事业,为了学生,那样人不分裂才怪呢,所以最会表演的哪里是演员,而是当官的,总要把一件很利益的事说的很务虚,很高尚。现在这路就来的实在多了,我对学生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家长能放心,我能多招些学生,能多挣些钱,没有觉得自己做那些事时完全是为了学生,不考虑自己的利益。这样人心里反而踏实。不是我深刻了,只是原来把简单事情搞复杂了。 方春华说,走这一圈能有这些想法也算是值了,可就不知咱们当年对学生那些好会有什么意义? 丽丽说,姐怎么犯糊涂了呢,咱们当年做那些事,如果总想着是为了学生好,就在心里有种付出与报答的想法,没有时就会怀疑自己的付出。不要这样想,当年做那些事,不是为了学生付出的,只是为了让咱们自己感到有意义,有乐趣才去做的,是咱们真实认真生活的样子,同给学生付出没有关系。当年与你们在一块做那些事,至少觉得生活是美好的,有劲,现在回想起来也挺难忘的,至少在做老师时,我们认真的做过了。 方春华看了看丽丽,觉得这个妹子真的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一天啥都不想的小姑娘了,而且现在她有了自己真正的想法,这想法甚至比自己的感受来的更真实,更有力量,就说,你到底是有了自己的世界,看法也好,是呀,哪里是给学生们的付出,只是咱们为了自己更象个老师的而已。 两人就这样聊了半宿,第二日起来,方春华没有回关南,她说好久没回去看父母了,虽没带孩子还是想回去看看。唐丽丽就把她送到车站。 她搭车走了关东,在县城也没停,本想见见愚同的,可还是直接到了雷公。 回到家时快中午了,父母倒都没出去干活,见了她,母亲倒吃了一惊,说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没打招呼,孩子也不带的。方春华说了情况,母亲说他们都好着,不让她惦记,倒是她让两老人担心,说孩子这么大了还两地跑。 她就陪着母亲一起做午饭,母亲说包个饺子的,她说不必了,就想吃娘擀的面。母亲说这有啥稀奇的,就给她擀了,她吃得倒香。吃饭时父亲问她没啥事?没同心海闹别扭?方春华说都好着呢,别瞎想,就回来看看你们。我哥没打电话,也都好着?父亲说你哥好着呢,听说提团长了,本想回来的,可也忙。方春华说,那咱们方家也算有人当大官了,这团长就和县长一样的。父亲说,别说当什么官了,能平平安安就好。一家人吃了饭,方春华收拾好,说她出去转转,就走到了村上的小路。 方家庄比不了阳湾,也没有铜镜背后的山大,可也算山区了。只这川道两边的山不高,沟底的小河也没多少水。只七八月的乡下倒也宁静有生气,方春华走在小河边,踩着各种杂草,心想自己读一场书,对父母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现在这社会,不读书也其实就是这么过的,或许是叫父母心安。父母的一生算草木一生了,这样的一生想想也并非不可。虽然父母想不来外面世界太多的事情,更想不来英国乡野的样子,他们就熟悉着这个小山村,但世界因这个小山村对他们是圆满的。常说的一沙一世界,走在这条小路上,想着父母时,方春华觉得自己对这句话是有了新的了解。 而自己和哥哥对父母最大的意义就是想象与思念了。想象一个与方家庄不同,又相同的外面世界,思念在那个世界里的两个儿女。这般想时,就想起自己上学时读的那些英国小说,那小说里的世界,那些英格兰的乡下,它们对自己的意义呢? 自己这是怎么了,日子一直就是这样的,只是那些经历,那些读过的书让自己过去总以为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世界真的是相同的,也是相通的。能有那样的憧憬,有自己没长大的一面,更有自己读书的一面,不是读书不好,是自己还没读透,还没让那些书本同脚下的土地融在一起。 那天方春华在方家庄倒是走了好远的路。 在家住了一晚上,第二日吃了早饭她要走,给父母给500元钱时父母死活不要,说她有孩子正用的,说你哥给的有。方春华说我哥给是我哥的,这是我的,你们拿着我心能安些。父母也就拿了。 坐在车上,方春华想父母虽没有让自己回报的想法,可自己是知道父母对自己的付出,所以回报了才心安。而现在唯一能回报就是金钱了,钱是能表达很多东西的,不只是交换。所以自己要有钱,要有很多世俗里的东西。 只有给父母以实在的东西时,那种回报才看得见,而不仅仅是语言与心情。 第115章 干不成事就是太在乎这张脸了 唐丽丽见到刘剑是在国庆节的假期。刘剑是市二中的语文教师,听介绍人讲还是一个不错的老师。他是因前妻出轨离婚的,前妻比她小很多,人长得不错,但是头脑却长在母亲身上。结婚后岳母强势地介入他们的生活,这让生性有些懦弱的刘剑总有种不舒服,直到在一个私营厂上班的妻子喜欢上有钱的工厂老板。虽然这老板比自己还大许多,但金钱还是让岳母一家人并不反对女儿的选择,所以离婚对妻子一家是盼望的。 离婚的结果是儿子由前妻抚养,刘剑每月出几百元的抚养费。按说这样的条件,丽丽是不会考虑的,之所以会见,是刘剑的实在。他在见面之前给唐丽丽写了一封信,坦诚了自己的懦弱,讲了自己一般的家境,平凡的人生,失败的婚姻以及自己家庭男的性格,恰是这坦诚打动了唐丽丽。 大家一直劝自己遇到合适的就结了,可什么叫合适?唐丽丽想不清楚,唯一能想清楚的就是自己不愿再为婚姻的琐事伤神,自己需要一个人来全心照顾这个家,而刘剑似乎还合适。见面后,他的言谈举止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唐丽丽对自己说,要结婚的话就是他了。 直到在年底与刘剑结婚,唐丽丽都觉得很恍惚,这婚姻如同自己的人生一样,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走着时路就是这样了。好在刘剑没有让她失望,是个很好的家庭打理者,总把家收拾得很好。他没有什么爱好与过多想法,除了上班就守着这个家,一日三餐做的也合唐丽丽的口味。他唯有的爱好就是还会写写画画,唐丽丽有时看着他在家围着自己忙这忙那,不知一个好丈夫是不是就是这样?但对自己来说就是了。 但这种懦弱的性格不止表现在生活的表面,也在深处有着表现,两人的夫妻生活充满着理性与整洁,让丽丽每次与刘剑做爱时总有种落寂,也就明白人真是个很贱的东西,总是既想这又想那。所以在与刘剑的婚姻中,有好的一面,可沿着这好的一面若再向前去想时,就总会想起阳湾的日子。 那时的日子看着不为什么,可总有种东西不只是这庸常。而现在的生活,除了这种庸常外就还是庸常了。即使面对的只能是这种庸常,唐丽丽总会把自己收拾的很精神,她明白,现在自己的生活也就剩下这点精神了。 浅水湾幼儿园的运行比过去好了许多,学生由一百多人上升到了二百多人,而且生源很稳,大家对学前教育越来越重视,进城买房的人也在不断增加,唐丽丽能感到今后幼儿教育的发展势头会更好。但问题也随之增加,租用的这家院子,老板看自己生意好些后,会不时的提醒自己要涨租金,更是三天两头要自己请吃请喝,逢年过节更是索要礼品。手下的员工有20多名了。自己对员工好,可并不能保证每个员工以好的心态对待工作,20多人的团队管理也有操不完的心。再则,各级管理部门的手也伸过来了,检查日渐增多,每次检查来总要有招待,而且来了就点名要自己这个法人园长陪,稍微伺候不到就会生事。 不光教育局,还有别的什么食药局、消防队、公安局、安监局、卫生局、街道办的,应付起来没完没了。大家一听有200多名学生,就总觉得自己挣了不少钱,吃拿卡要就很自然。来的人说话和气,为自己着想了倒还好,可一拿腔拿调就让自己心里憋屈。可心里别扭,还不能表现出来,还得笑脸相陪。唐丽丽知道事情就是这么弄的,你还不能怨谁,每个人总说在尽职履职为自己好,为幼儿园的发展着想。 唐丽丽自然明白办个幼儿园也就是办了个小企业,弱小时总要人扶持,总想依附人,总想能有个靠山的,否则就不能很顺的发展。所以自己从内心中对各级领导来的检查也很重视,也想拉上关系。这种既讨厌又想依附的心思就很复杂,也让自己苦恼。 除了应付这些部门,还有一同办幼儿园的园长们,大家平时来往也多,自然也熟,说起来每个人都有苦水,可还要相互竞争,暗中总有争生源,争价格,争老师的事情。所以办个幼儿园与人相处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稍不注意就会出问题。 那天局里组织开会,自己去了,居然见到莫船。一问,原来他在一个培训学校上班,也兼着管理,老板有事就派他来参会。 丽丽问怎么也干这个了?莫船说能干这个就有干的原因,总不能不做事。看莫船情绪不高的,丽丽就说干了也不同我讲,从你上次孩子满月,看你似不想同大家来往了。 莫船说到哪座山唱哪支歌,既辞职了就要想辞职的事,我现在连基本的工作问题也没解决好,见了大家徒添麻烦。你好歹有自己的事,我还没有。唐丽丽说,听你这口气也是要干这校外教育了,也想办这么个学校?莫船说也想通了,人总要现实的,不投靠朝廷了,就得自己想法做事,能有个自己的摊子是好事,只是自己现在还不行。不过从干的情况看,这里的水也深,利益也大,是可以干的。 唐丽丽一笑说,怎么不再忧国忧民了,全是利益生活了。莫船说总要解决好现实问题的,其实好几次想去找你的,可又不好意思,过去把你当小妹的,可现在小妹也成老板了,我这做哥的还在这瞎混。 唐丽丽说想得多了不是,上次满月看得出你心里不舒服,也不好同你多说什么,想你既辞职,就有自己的想法,是要过另一种生活的,只没想到你也做这? 莫船说,别笑我了,我辞职你知道的,只是在里面觉得难受,可出来了才觉得难受的事多了去了。不瞒你说,我都有些后悔,可既然出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理由。也算混了一场,知道知识分子干不成事,就是太看重这张脸,一旦放下,不把这脸看得重,其实没想不通的事。唐丽丽说,感受不少啊?可出来干哪有那么容易。就把自己办一个幼儿园的酸甜讲了些,说也难的。莫 船说,你说的我明白,所以出来后才心里更敬你,比哥强。可细想这些苦处哪里没有,但所获不一样,咬牙向前,会给自己打开一个天地的。你已做的好了,今后还有什么想法?唐丽丽说,你也看来了,这市场就是弱肉强食,要坚持下去就只有不断地做大,只有做大做强了,或许会是一条路。 莫船说,我呆了一段,也摸着点门道,也对家长们的内心想什么更清楚了。如你说的,学前教育今后发展的空间更大,校外辅导也会更强,只是我还没有力量拉起自己的摊子。 丽丽说,真下决心了?不再乱跑了?要干这个了? 莫船说,想好了就弄这。唐丽丽说既下决心了,总有法子。或许你说的对,这脸能拉下心里就没那么多压力了。孩子还好?莫船说还好,听春华说你结婚了,是个教师? 唐丽丽点头说结了,没给你们说,算二婚女人了,也没啥说的。结了,老人就不操心了,自己也能静心做事了。莫船说,问我呢,那你还好?唐丽丽说,过了这些年,好是啥?不好又是啥?心能顺着就行了。 莫船说,也是的,一晃路就成这了。 那天两人也没多聊,说了些话后莫船就走了。看莫船走后,唐丽丽的心倒有些沉,这生活真能改变人,莫船多英气的一个人,现在也向现实低头了。他都不同自己联系,怕与自己的同学们更不联系了,想想这还是没把那脸放下。自己其实也是,好多问题就在这脸上,总不能把这张脸放下。 不过莫船说的好,只有向前才可以解决问题。虽说现在挣钱了,生活没问题,可这钱这平台,还不足以让自己过得大气。既然认准了学前教育的事有好势头,就要下了力气去做,不可再犹豫了。想想不光是莫船变了,连春华姐都是了,看来这现实不光横在一个人面前,是横在所有人面前了。 那天回去后,唐丽丽先到幼儿园看了看,公办园一般五点接孩子,民办晚些放到五点半。民办的艰难就是自己对自己要负责,家长愿多掏钱把孩子送来自然会有原因,而延长在园时间算一个,所以他们不光开学早,放假迟,平日更是让孩子在学校呆的时间长,总之处处要为家长着想的。 这天接送时间到后,大多数孩子被接走了,留下五个家长没来,她陪着值班的老师在校园等了会儿,又有三个被接走,可这两孩子等到六点半了仍不见家长来。打电话过去,才说爷爷回老家返回时误了车,今天没赶来,小两口还在上班。问时,孩子妈妈说她娘家倒还有人,只是远些。 唐丽丽问了地址说可以送去。那妈妈上班的地方离娘家近,就说她等会儿下班在娘家等。于是唐丽丽就用车拉了这俩孩子送去,送到后那孩子妈妈倒也感激,说多亏唐园长了。唐丽丽说,也没多远的不麻烦。那妈妈说,按说孩子放娘家这里离她上班的地方近,她也可以多陪陪孩子的,可周围没有幼儿园,只能让公公看,自己一周才能回一两次家,如果有车来接,就是多花些钱也行的。唐丽丽听了说,她想想看,能不能让车来接送。 回去的路上,丽丽就想这事儿。若能有校车,幼儿园的孩子会更多些的。其实不论在哪儿办幼儿园,周围的孩子并不是很多,要扩大覆盖范围只有多买校车。这样的话现在的幼儿园规模还不大,可现在租的这地方也不好扩大了,看来自己得另找地方,找一个能把幼儿园办大的地方。这样下来,又将是大笔投资,再买校车,自己手头肯定没这么多钱,找钱又成事儿了。 办这个幼儿园,前前后后也投了不少,把近几年挣的全投进去了,现在好不容易不欠债有盈余,自己又要折腾,怕又要背一身债了。可要做大,不背债又哪里行?只是现在想背债,这钱又向谁借呢? 回到家时刘剑已回来,做了饭等她。现在的房子算是自己买的,刘剑原来与她的父母住一起,结婚后自己不可能住过去只有让刘剑来。结婚后对刘剑的工资,自己从没问过。日常生活的开支,自己也负担,只这买菜做饭的钱刘剑能掏也就掏了。吃饭时,唐丽丽随口问了下刘剑,工作也这么多年了有多少积蓄?刘剑一愣说,也没多少的。结个婚,离个婚,费了不少钱,虽父母有退休工资,可自己也每月给父母一些,手头就几万元。唐丽丽没再吱声。刘剑倒吃不下饭了,问,怎么办园有难处?要用的话,我这有三万多,可先用的。 唐丽丽说没啥难处,也不急用,只想扩大些。刘剑说,钱这东西挣不够的,现在也挺好的,咱有多大力办多大事就行了。唐丽丽嗯了声,说没事她心里有数。 吃完饭她去洗澡,刘剑收拾。洗着时想自己是不该同刘剑说这些的,他是过安稳日子的人。可想到这,心里不由一苦笑。自己嫁个人,怎么还是不能有依靠的想法? 洗完时间也晚了,刘剑在看电视,她收拾些进了卧室。过了一会儿,刘剑也来了,上了床,刘剑拥了过来说你不想要个孩子?我妈说了,趁她和我爸身体还好,可以帮咱们带的。唐丽丽看了眼刘剑问,你想要?刘剑说想要,我也爱孩子。唐丽丽又问想你与前妻的儿子吗?刘剑说也想的,可那孩子一直没放我家,同老人没感情的。你不想要吗? 唐丽丽说也想的,可养一个孩子多不易,养好更难,况且我一天这么多事儿。刘剑说你忙你的,生了孩子,我和我妈多费心,不给你添累。再说有个孩子,咱们的心也就都稳了。唐丽丽说,没孩子心不稳吗?刘剑没有再说话,隔了会儿说,有个孩子家才象家啊! 唐丽丽见刘剑这样子,倒在心里对自己说是该有个孩子了,也这么大年龄了。可孩子不是自己想生就生的,给孩子一个什么样的爸爸,如同给孩子一个什么样的生活,在自己是很重要的。或许刘剑说的对,有个孩子家才是家,现在这个家还不完整啊!可自己真的也要去生一个孩子吗?生了孩子心就稳了吗? 或许这也是现实,莫船都有自己的孩子了。唐丽丽不知自己怎么一想孩子就扯到莫船,看来自己的心思真的还不稳。她转过身看着刘剑,把手放在他身上说我也想,那明年生个孩子。 说着唐丽丽伸手搂紧身边这个男人。 第116章 两个大男人就不如两个女人 县城在中国最具有标本的意义,它是把城市和乡村结合起来的地方,也是中国最真实的存在。走在年关的关东县城,刘连舟不时会被那种热闹的喜庆气氛所感染。随着年关将近人越来越多,市场也越来越红火。 秋红玉每天回家都会买一些东西,那种过年的喜庆也裹挟着她。她和女儿都放了假,每天主要的任务就是准备过年,打扫布置家里,给一家人买衣服,给父母买礼物,给自己做头发,做美容,很是享受县城老师放假的快乐。 但刘连舟还不能回,学校高三的课要补到腊月二十六,往大里说老师们也算一种奉献,可往小处说也是一种福利。这种集体补课,就是求得一种心理安稳,学生和老师的心其实都有些乱。虽然给老师的补课费一提再提,老师们补课的热情并不高。不过对刘连舟来说,补十天课能有几百元的收入,想想这钱是没有理由拒绝的。而这钱不光他们补课老师有,带班的领导们也有,刘连舟现在除了带语文课,也是年级组的一名副组长,也算半个带班领导,除了补课的钱,额外还有100元的,所以对补课这事他是看得重的。 副组长是这学期才当上的,他是从高二跟着这届学生升到高三的。到了高中后,对于用分数和金钱的管理,他已完全接受。对高中来说,学生要的就是分数,老师要的就是金钱,这都是极实在的事情,学生的学习就是用金钱换分数,老师的教学就是用分数换金钱。当然在这种交换中,也有师道传承,有授业解惑,有所谓的人生奋斗。 高中是梦想最为明朗的成长期,也是最为现实的成长期。而生活和工作变得现实后,一切就变得很平静了。刘连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什么而生气,还能有什么生气的地方?每天虽然具体的事情也多,但所有具体事情说到深处就是权力的大小和利益的分配。成了年级副组长后,对年级的事有了发言权,但还不具有决定权,更不是校委会成员,所以对学校的事也就没有发言权,说了没用,也就不说什么。 比如今天是高三年级在放假前的最后一次检测,也算对这一学期的一个教学小结,算是年级的大事,也是学校的大事,刘连舟作为具体的实施者,自然有不少的事要操心。监考、试场他昨天已安排好了,而且也通知到相关教师,但来校后被通知有三位老师突然有事请假了。反映上去后,教务处的意思是让年级组与其他年级协调一下,调三名老师来监考。这协调的事就落在刘连舟的身上,他先同一年级组长说,一年级说他们今天请假的老师也多,人不好抽。于是他又同二年级组长说,二年级人到有但组长说拿不了主意,要他同二年级的分管领导讲。 高二的分管领导是闫副校长,刘连舟觉得由自己给闫副校长说有些不妥,就转回来给组长讲了,意思想让他去给闫副校长说。组长显得不耐烦,让他直接去找就行。结果闫副校长的意思是高二也有个考试的,高一年级怎么能没有三个人,就让他去给一年级分管领导讲。 刘连舟一看皮球又被踢回来了,气的回去给组长讲他协调不了。组长也气,直接给高三年级领导,也就是学校的李书记讲了。李书记也是火气大的人,说这事麻烦别人干啥,再没人叫教务处几个干事去。说着给教务处打了电话,最后还是两干事加上刘连舟顶了请假老师的监考任务。 可让连舟去找别的年级组要人的事是教务主任讲的,结果还落在教务处身上,教务处的干事不高兴,主任不高兴,刘连舟更是。想想这过程心里不由窝火,可这火还没处发。 监考完后,老师们收了卷子往年级组一放,都走人了。刘连舟还得为阅卷的事安排,安排时就觉得自己当这副组长真不值。可不值还得干,自己这副组长是最底层的管理者,学校的每个处室都会给年级组安排事情,而年级组这儿又是条块化管理,自己上面有组长,组长上面有分管领导,一件看似很简单的事,协调起来并不易,不易的原因不是事情有多复杂,而是自己人轻言微,总被别人当皮球踢,真还不如当个普通教师的好。 回家给秋红玉说时,秋红玉说他们校长讲了,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学校也是官场,地位高的还不是从地位低的上来,别说主任了,就一个备课组长大家也争的。劝他还是要忍忍,真再做回普通教师了要想当主任,当校长就不可能了。而且为当这个副组长,也是找了人的,现在真不干了,不是白弄了么? 对刘连舟的气,秋红玉有些嘲讽的说是他同校长的关系还不近。说她是看来了,在一个单位工作,同一把手的关系不好,不论当啥都不会太顺,也没什么好结果。就让他想法要与校长搞好关系。听秋红玉的意思还是要他继续上,不就是受了点委屈吗?以为当教师就没有委屈了? 秋红玉这几年在实验小学同校长走得近,这近让刘连舟心里常有气,甚至有莫名的醋意。但与校长的靠近让秋红玉成了少先队的大队辅导员,用她的话讲也进了班子,说起他们学校倒有一种主人翁感。 刘连舟知道妻子是尝到了甜头,这甜头从妻子三天两头的饭局和不时的各种礼品能看得来,所以才这样劝自己。 要说刘连舟这般去争的目的也是有这因素的,看看妻子就能明白,一个小学校长都让妻子充满向往,而向往会让女人主动靠近的。刘连舟还没有强烈的要女人靠近自己的想法,但在与秋红玉的关系上,刘连舟感到是自己在向秋红玉靠近,而不是相反。 秋红玉不只成了大队辅导员,而是有了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以他们学校,以他们校长为中心展开,辐射到方方面面。秋红玉所在的实验小学是县城最好的小学,首先是学校对外交往的事情多,与兄弟学校,与不同单位的联谊、演出、交流、联系多,让她三天两头有事,其次是学校内部的事多,同事间的,部门间的,相互联系沟通不少,最后就是来自同事,同学间的人情交往多。 实验小学是很多家长想让孩子上的学校,而上了后又存在的调座位,调班,给特殊照顾的想法。所有这些让在学校能说上话的秋红玉显得挺忙,秋红玉似乎每日不是陪人吃饭,就是被人请吃,不是出外交流沟通,就是在联络感情。而所有这些事让秋红玉也变得越来越老练、精干,能喝酒打牌能跳舞唱歌,能打扮会说道,能挣能花。 忙了起来的秋红玉与刘连舟的关系倒融洽了许多,融洽的原因是连舟经常要早回家照顾孩子,要在家等她回来。不知不觉中不再是刘连舟为她买什么东西,而是她经常会给刘连舟物品,从一条烟,一瓶酒,一双皮鞋,一条皮带,一身衣服什么的。不只是给连舟送东西,更是当刘连舟为一件小事苦恼时,反倒是秋红玉出手解决了。 如他这个副组长就是秋红玉带着他在过年时拜访了校长和书记后变成现实的。在刘连舟看来送礼巴结人这些事,在秋红玉做时十分自然,随意又让人舒服。她通过自己的交际圈,家长圈,在这个小县城过得越来越滋润了。所有这些让刘连舟在很长一段时间有愤懑和不解,他不明白秋红玉身上的这些变化是怎么出现的? 秋红玉说,即使再坏的孩子也想让老师注意他,关心他,欣赏他。大人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孩子,而人与人之间其实是相互的,一个老师欣赏学生,学生也就会对他亲近,相互亲近了,你的事情就变成了我的事情,事就顺了。 秋红玉还给他讲,生活就是解决一连串的问题,你解决问题的能力提高了,周围的人也就多了,拥有权力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更多问题。再者,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所以不要把工作看成只是学校的事情,不要完全把你的生活与工作分开。你所说的那种不顺,不只是你权力小也是你没有与人融在一起。 听秋红玉说这些时,刘连舟不时会为这个女人惊讶,觉得这个女人对生活的融入程度比自己想象的深。看到自己的惊讶,秋红玉会笑笑说,你以为我那些早出晚归的陪人吃饭喝酒打牌全是娱乐吗? 刘连舟当然知道,那些事就是娱乐,可又不全是娱乐。 刘连舟说不出秋红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但这种变化却影响了自己,或者说刺激了自己。一种莫名的自卑在心底有了,特别是抽着她拿回来的烟,穿着她给的衣服,陪着她出席一些酒宴时,这种自卑感就更强了。这倒不是觉得秋红玉变成了另一种人,当然她是变了,变得比过去更通情达理,更善解人意,也更理性和更有主见。 相反她对刘连舟选择做一头精明的猪的态度并不反感,反而对刘连舟能更多的顾家觉得好。不过,那种莫名的自卑让刘连舟对自我改变有了一种期许。 有时连舟会为这种莫名的自卑感到可笑,自己并不是没搞过管理,自己为那种进步曾努力过得到过,知道这种进步能得到什么,也知道会失去什么。而且当自己也放下那所得来到高中后,以为把这一切都可以放下了,可现在居然有了种自卑。 这种莫名的自卑其实来自两个方面,不光是秋红玉的变化带来的,也有来自一个普通教师的自卑感。这种普通教师的自卑深植于这种等级化的学校管理中,你被当作一个工具一样的固定在一个点上。在这个点上,那种所谓精细化的管理让你不能左不能右,不能前不能后。以至于原来在讲台上的那份自由与尊严也在慢慢消失着。每日除了上课,批改作业,辅导,似乎再没什么事与你有关。 而教育学生也变得十分单调,不过就是鼓励学生考好大学,到大城市去,博取更好的人生而已,而这些最终还会归结于利益。考大学,考好大学不过是一个取得利益最大化的路径而已,教育与成长已没有太大关系。 当然,教师也真正成为一种职业,一种督促学生学习,走好这条捷径的工作。当然快乐和情感也有,但这些东西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因为不是这个社会需要你,而是你需要这份工作。在这种你需要中,虽然你在工作着,但是你却也在成为一个多余的人。 当刘连舟把这些讲给李愚同时,李愚同说看来你的感受不浅啊,咱们也算有过一段经历了,应当成熟了,可相比你妻子咱们还是不能很好的融入呀,她是比咱们更能看清这个社会了。说到这,李愚同又说起方春华,说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了,现在已成了市级教学能手。 刘连舟说,看来咱们还是太看轻这个世俗了,你看轻它时它也就看轻你了。李愚同感叹一声说,女人们还是厉害,咱们过去是小看了。你家红玉多好啊,越变越通情越能干,还能容你照顾你,多好。我家那口子倒有些看不上我这个小学教师了,她不过只是做了个小小护士长,人就不对了。 刘连舟说,咱两个大男人现在倒还不如女的,一个大队辅导员和护士长,咱们可能瞧不上,可咱们到不了那步又还瞧不上是很可笑的,还是咱们自己有问题呀。 李愚同说,你不是已成年级领导了么,也算有进步。刘连舟说,那算什么领导,就如同班主任指定的小组长,连班干部也算不上的。只是我心里别扭,怎么走着走着又成这样了,非要争个位职么?可这教师不争个位置,你说这日子怎么过? 李愚同自嘲地说,也不是非争个位置,但总要担点什么?不担点什么,这日子就太轻飘飘了。不怪肖明侠说我,就我自己有时也瞧不上自己。难道真是当个小学老师太好了,咱不愿干别的啥吗?不是,是退到最后一步时可以安心躺平了。咱骨子里其实是也想干事,可咱干不了,干不上,或者说不愿为干那些事再去委屈自己。想想也可笑,一个人连自己都不想委屈,还想在社会上有一席之地,不是太奢求了吗?有时都不知把生生活怎么安顿,只有练毛笔字了。想想,咱们人离开阳中了,可那心在阳湾,让老婆嘲笑也活该。 刘连舟说,你也不要叹息,我听说你到教育组了,也算有些改变。李愚同哼了声说,这算什么改变?中国何止是个官位的等级社会,连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学校也存在明显等级。虽说都是小学,我那北关小学同红玉的实验小学是没法比的,出门都不好意思讲在哪工作。就那样好的小学,红玉都不甘做一个普通教师,想想咱们真不如女人。 刘连舟说,你别讲的可怜。只你说的不错,咱们真要变变了。原来咱们以为进城了就安稳,就可以什么也不想了,看来不是的。如同当年咱在阳湾,不是非要那样而是你只能那样。 李愚同说,咱们还是没有活明白呀,那日莫船有事来关东,匆匆见了面,他也说了既离开体制了,挣钱就是硬道理了。连他也不再说那些责任和梦想了。 刘连舟说,愚同,你提到莫船了,倒让我想过去在你俩面前我是自卑的。可现在我一个中师生在高中教书,你一个本科生在小学教书,莫船还不教书了,想想不是社会有问题,而是我们有问题,总觉得自己的道理对。现在的问题是即使明白了,知道怎么做了,可能否做到还是另一回事,这才考验人了。你说的对,咱人离开阳中了,可心还在阳湾,总以为在阳中的事就算闹过世事了,其实算不了的。 李愚同一仰脖子喝了杯酒说,说的没错,咱在阳湾陷的太深了。可知易行难,就是这个理,好好干,连舟你没问题的,我相信咱们在阳中的岁月不会白过的。来,再喝一杯, 那天两人都喝得不少,喝完出来,刘连舟说回家吗?李愚同说,现在回去也是挨骂,不回了,带你去洗个面,按摩一下。李愚同说着吐了一地。刘连舟拍了拍他说,回,你这个样子还能干什么?李愚同说,回什么,回去干什么?咱们他妈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总怕下滑,又越怕越下滑,还不如彻底滑下去的好。 那晚两人洗了面,又做了按摩。起初女人在身上做时还有感觉,不时说些调笑的话,也会用手摸女人的身体。可后来刘连舟有些迷糊,居然在那睡着了。 第117章 一个人连放松都不会还能干什么 刘连舟睡着了但李愚同没有,那一吐倒让他清醒了许多。清醒后的李愚同看着这个按摩包间,是农村大炕的布局,装饰的很典雅,两人穿了按摩衣头朝里躺着。 连舟看样子有些迷糊,按摩女在她身上边推拿边与给愚同推拿的女人说着话。两人看样子年纪都不大,在这有暖气的房中穿的也少。李愚同指了指连舟问他睡着了?给自己按摩的女人说,你醒了?你们俩倒怪,你醒了他就睡着了。起初是他叫嚷着不停,你倒不出声。 李愚同问我们来有多长时间了?按摩女说快一个小时了,没见你们这样来的,来也不说个话只是一躺,我们不好好做,你们怕也不知。不过你们放心,对客人我们是负责的。说着掀起李愚同肚子上的衣物,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揉起来。那手在肚子四处移动,有时不经意地会伸到短裤里,似乎要碰上了却又迅速地移开。 女人笑着望着李愚同,面容姣好,低领的小西服,让女人的胸脯随身子的挪动,总在愚同面上晃。愚同有些不好意思看,又不好意思躲开,脸上就有了些尴尬。这神情没有逃过女人的眼,女人说,怎么不敢看,来都来了。说时在肚子上的手向下移了些,有意的碰了下居然有了反应。这反应让李愚同脸有些发红。女人又笑了,说,这不挺正常的么,大哥不常来?李愚同点点头,说不常来,你们倒自然。 女人说不自然就没法工作了,再说男人来了也就为放松,都绷着,怎么放松?大哥也放松些,不用紧张的。如果大哥想要更进一步的服务,可直说没关系的。李愚同说这进一步服务指啥?女人说大哥看来还真是少来,这就看大哥了,就是让这更舒服些。女人说着用手抓了下。一抓之下,倒让李愚同浑身一紧,说今儿就算了,改天。说着看了眼仍睡着的刘连舟。 女人倒也没再逼,只笑笑说,希望大哥下次能来。李愚同也挤了声笑,问起女人的情况,女人倒不避,问什么就答什么的。女人的不拘慢慢让李愚同的紧张有些消失,就这样女人做完全套的动作,走时还不忘媚眼一笑,说,大哥家里养了只老虎! 两个女人走后,刘连舟还没醒,李愚同点了根烟抽着,觉得自己真不是男人。人生没那么多严肃的事情,自己连放松都不会,还能干什么?再说有必要在连舟面前端着吗?这么想时,脑海里倒有些与女人亲热的画面,不由想起《白鹿原》中白孝文与田小娥的事,白孝文说不要脸就好了,不要脸就起来了,就能弄成事了。 自己这份紧张,说白了还是太要这脸了。可活人这事不只为这张脸的,光为这张脸时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不光对女人做不成事,对权力也一样。愚同想想觉得自己活的累就是太要这张脸了,可到头来这张脸也没法保住。面对女人和权力不是自己不喜欢,而是自己总把这脸与它们对立起来。 到教育组是上学期末的事。事实上还没有去前,自己因与专干关系近与校长林天鹏也好,到教育组帮忙也有好几次了。次数多了,虽没觉得教育组有什么好,可到底是面宽了。这教育组管着一个镇的十几个学校,自己至少与一帮校长熟了,也因与局里联系多了,认识局里的人也有好几位,加之城关镇算一个县的首脑之地,与城里的几个直属校也有不少联系,因此生活还是有不少变化。 这变化往小里说就是更自由些,每天用不着那么早的去上班,上了班也用不着时时出去要请个假安排课什么的,有了私事打声招呼也就走了。人更自由了,可利益倒不少,来教育组办事的校长、老师少则一根烟,多则一顿饭的,逢年过节自然也少不了一份礼物。至少今年自己就收了好几个学校给教育组成员的礼物。 也因了这些好处,不由就会觉得来这不错,不由会对专干张文贵有更多的敬意,干起事来也怕出错,至少不给领导添麻烦。这一下子心思就被利益锁住了。以至于过年时要到专干家去拜年的心思就重了,而且今年去时李愚同不止买了应备的烟酒,还准备了一千元钱。 专干张文贵自然客套了下也数说了他,但还是收下了。这一收下,一切就顺了,谈话也十分投机,对他也有了夸奖,说他来教育组后方方面面反响不错,不光工作干得好,给局里报的材料也写得不错,普教股的吴股长还夸了城关镇,说普教股要编教育地名志,想要他去帮忙。专干让他在教育组再好好干几年,有机会了去当个校长。 愚同知道自己算是在教育组待住了,可他并没想去当小学校长。在城关镇的小学当个校长虽也不错,可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要的。既然把脸不要了,就应把眼光放的更长远些。专干无意间提到的普教股想要人的信息,他倒是听进去了,只专干没有让他去的意思或并不觉得好,这是愚同看得来的。但愚同听后倒是动心了,只自己与这股长不熟,熟的只是一名姓范的干事。 那日就把那干事约出来,请吃了一顿。吃饭间看似无意地问了股里和局里的情况,问了股长个人的一些事。那姓范的干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说那地名志主要是民政局和地方志办公室在搞,需要各部门对自己的下属单位情况加以整理。这事其实不复杂,复杂的是局里可能要启动下一轮的修志工作,这是个复杂而又极费时间的工作,到时肯定要找几个人,只是这纯文字的活也不见得有人愿意干。又说股长原是关东小学的校长,后到教研室当副主任,现在算是兼着股长。他妻子原来在关东小学,现在调到实验小学了,为人很老练荣誉极多,算关东教育界名人了。这股长不干了,怕是要当教研室主任的。那顿饭吃得看似随意,在愚同来说却收获不小,走时还给范干事准备了一份礼物。 开学后一边在教育组上班,李愚同就一边想着如何见见这个吴股长,只是长时间没个机会。那天突然在街上见着连舟和红玉,闲聊时愚同突然问秋红玉,普教股吴股长的妻子是不是在你们学校?秋红玉倒爽快,说,你说王老师呀,她不但在我们学校,还与我一起搭班,她带语文我带数学。论年龄,本来我应当班主任的,可我还管着少队工作,结果王老师就主动当了班主任。人家到底是关东名师,一个班带得那个好,我感觉上课都十分轻松。特别是她与家长的关系搞得极好,三天两头有家长要请我们吃饭,这不今晚又有家长请王老师,还非让我把连舟叫上。 一听这话,李愚同心里不由一喜可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说,好啊,连舟看来跟你沾了光,啥时我也能沾沾光就好。听愚同这么说,连舟倒有些不自在,说红玉,要么我不去了,我同愚同在外吃些,你们去吃。秋红玉说,也没几个人的,王老师才让叫你。你不去,教英语的程老师也有事,就我和王老师两人了。这么,愚同你也去,就说你是连舟的同学本要一起吃的,让我一起拉来了。李愚同听后心里一阵窃喜,但没表露出来,只说这不太好,我又不认识人,去了不合适? 秋红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不就吃一顿饭么,再说王老师人好,不必拘束的。见秋红玉这样说,李愚同就答应了! 请王老师的是一对夫妻,老公在市上搞生意,女的在关东县新华书店上班。在上学期组织的一次全国作文竞赛中,王老师辅导他们的女儿得了二等奖,前几天结果出来了,所以他们要请王老师,当然也是对所有任课老师的一种感谢。 他们到时王老师也来了,秋红玉作了介绍说,王老师,我可一下子拉来两人,老公本要同他同事吃饭的,让我一起拉来了。王老师为人豪爽,说来了好,热闹。老说你家连舟,我还没见过,这一见果然不错,一表人才。 几个人就坐下开吃。那天吃饭倒挺热闹,只是愚同不好多插嘴,多数时间是听他们在聊。一听之下,倒让愚同的看法有了不少变化。这小学和中学真是不同,中学学生对老师的记忆会深些,可老师同家长的关系不紧密,相反小学阶段,家长对孩子上学的重视程度极高,不光学生依赖老师,家长也紧密配合,同老师的关系自然更深,加之小学阶段长达六年,对一个学生的影响也是最大的。也就是说,小学老师做好了,会受到学生和家长的共同重视,所获得的职业价值感比中学老师高得多。这一点对于县城的好小学更是明显。听王老师在说话中流露出这种意思时,李愚同能感到王老师对自己做一名小学教师的自豪。 李愚同虽不便多说话,但在敬酒中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向王老师提到了他同连舟在中学时的生活,也讲了自己在乡下小学阶段的感受。在中学抓成绩教书多些,在小学抓素质育人多些,两相比较,小学其实对老师的素质要求更高,虽然知识看似简单,但一位老师对学生的深刻影响是在小学阶段发生的,这随着学生年龄的增长体会会更深。还举了自己小学五年级的语文老师是怎么影响自己喜欢上语文和后来的写作。 愚同讲时还打了一个比喻说,小学阶段老师是学生的发动机,一旦将学生爱学习,爱思考,有理想的人生发动起来,学生自己就会跑了,中学老师的作用,无非就是让学生跑快还是跑慢的问题了。像王老师这样优秀的老师,不知是启动了多少学生的人生发动机,越随时间的推移这种作用的影响力就越大,在王老师身上是叫我们这些晚辈看得见做一个老师的价值和幸福了。一直听王老师的名字,今天能见到真是太幸运了。说到这里,愚同倒表现得很羡慕红玉一般,能天天得到王老师的教诲。 李愚同对自己的表现还满意,既不卑不亢,又将该说的话说了。果然王老师对他有了好感,说他一下子点出了中学与小学的不同,也对教师职业有很深的体悟。不由打开话匣子,如数家珍的说起她这几十年成功的教育案例,以及让她引以为豪的学生来。这一说开,大家就兴致就极高,这顿饭吃到最后大家意犹未尽。王老师也对李愚同有了更多了解,问他哪里人,哪个学校毕业的,工作经历,妻子孩子的情况。王老师问的随意,愚同也答的随意。但李愚同知道这顿饭对自己的意义或是自己想不到的。 当然,单凭这一顿饭是不能产生实质影响的,要让这种关系起作用,还要自己做好些事。在教育组愚同主要管的是教学工作,这给了他可以去实验小学找王老师的借口。这种找就是一种去学习,去请教的姿态,对于好为人师的教师来说,有人向自己请教,是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几次下来,他同王老师很熟了,熟到不再需要秋红玉从中牵线。但愚同知道这种熟仍不会产生作用,要有作用还需要等待机会。而不久后吴股长的一次住院,让事情有了质的变化。 住院的吴股长首先让王老师的生活有了变化,她想起李愚同的妻子是县医院的护士长,有天忙不过来时就给李愚同打了电话。李愚同知道这是个机会,他先通知其妻子去帮了忙,又陪王老师去了趟医院。 王老师很自然地把愚同介绍给丈夫吴股长。而吴股长知道对她关照的护士长是李愚同的妻子时对李愚同也就有了种亲近。这种亲近让李愚同有了天天去看望他的理由。 这种看望既是去看妻子,又是代王老师照顾丈夫,也是自己去关心领导,而这一切李愚同做得都很自然。自然后,“小李”成了吴股长向教育局及其他学校来看望自己的领导介绍李愚同时的称谓。这种称谓让大家对李愚同也有种亲近,以至吴股长手下的干事,特别是范干事不明白,短短一两月时间,李愚同何以同吴股长一家有极亲的关系? 李愚同在被问时,只淡淡地说,自己的妻子刚好是这里的护士,照顾股长就多一些,所以王老师将他视作一家人了。有了这一家人的感觉后,王老师不时会让愚同向家里捎些来人送的礼品。 看着李愚同这样经心,妻子肖明侠倒笑说,你对吴股长很上心么,怎么想靠他谋点事?李愚同说靠他能不能谋事我不知道,但与他有较好的关系,对自己没有坏处是显而易见的。再说了虽然利益关系是人与人之间本质的关系,但是人又都希望自己与人的情感关系能淡化这种利益,而表现出一种情感的纯洁性。对吴股长经心就是一个表现这种纯洁性的机会。在教育组虽然也好,但既然要上还是能走远些好,到局里去不会有坏处的。 肖明侠说,他能给你什么,去了也还是名小干事?李愚同说,没听说过宰相门前七品官么?再说了虽去了还只是名小干事,可不会终是名小干事的。明侠问怎么想通了,不当小学老师了?李愚同说不是你瞧不上么?我也得干点事呀,要么你老说我是口头主义者。 肖明侠问,那你给吴股长提了没有?李愚同说还没有,我也不打算主动提。肖明侠说,怎么还希望他主动说?李愚同说当然,人与人相处就是一个谁欠谁的关系,而人都不愿意有欠别人的感觉。比如拿钱办事,拿了别人钱就欠别人了,给你办了事就把这种欠还了。我要让他们有欠我的感觉,有这感觉后他会主动提的。 肖明侠说,你怕把当官的人想的太好了?你没见来看他的人那么多么?李愚同说领导也是人,是人心里会一样的。看他的人多是事实,可那是礼节性的,吴股长对大多人不会放在心上。肖明侠说你就自负,不过你能想改变总是好事,总比你过去没事了钓鱼打牌好。 李愚同说,可生活到头了,还不是钓鱼打牌这事,只经历了心会静许多,我还没到钓鱼打牌的年龄呢。 肖明侠说,你倒想得远,不论如何,你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 第118章 说起来好的事干起来并不易 对李愚同来说眼前最重要的事,无疑是与专干张文贵的关系。李愚同知道多读的那些书,会让自己知道不少道理,而知道的道理多了,不同的道理就会在脑海中打架。而打架的道理会让自己有时看不清眼前的事。但道理可以有很多种,而现实却只有一种,那就是利益,而眼前的事情就是最要紧的利益。 对于愚同来说,这个最要紧的利益就是张文贵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同吴股长接触多了,虽专干张文贵没有明说什么,但那天他来看吴股长时见自己也在,虽话说得和善但那眼神让李愚同知道这不是张文贵希望的。而不论自己今后如何,目前张文贵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能有眼下的变化也是来自于他,如果张文贵在心里对自己有了看法,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的,所以同张文贵的关系不出问题就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这周市上在一所小学搞教学观摩会,给城关镇三个名额。一般这样的活动是由愚同带教师去就行,但这次张文贵说他在市上有点事,他带教师去算了。 听这意思很明显是不叫李愚同去了,李愚同没有多问,知道多去一个自己不会有什么关系的,可他能不让自己去自然有他的想法。这想法李愚同大体能想来是什么原因,于是就先按张文贵的意思安排了三名教师跟专干去。李愚同在心里给自己说还是要去的,但不能同他们一起去。 观摩会只一天时间,李愚同是下午去关府的。到了后他先找了唐丽丽,给他说了自己的事。就是自己晚上要请这个专干的。唐丽丽听了问怎么又不安稳了,不过男人还是要折腾的,就说让我做什么? 李愚同笑笑说,不止折腾还要事成,咱不能光说不练要知行合一的。客要请的大气上排场,还要带点荤的。我没多带钱,这一千元你先拿着,不够了你先垫着,你比我熟悉就由你来安排。唐丽丽说,行了,就别跟我客气了,人你约,事我来安排。李愚同说好。 安排好这事后,他才到观摩的那个学校找见张文贵。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自己来市上有点事,刚好碰见自己的老同事要请客的,自己就想看看你有没有时间。张文贵不冷不热地问你办完事了?观摩会后我要回的。 李愚同说事办完了,同事是个女的,后来辞职了现在情况不错,要在市郊的时代酒店请。完了,陪领导再玩两把牌,或洗个澡按摩下也行。即使要回,也会用车送咱们的。李愚同知道张文贵不会满口答应,但提提时代酒店或许他会动心。这地方不但是个高消费的酒店还是个风月场,玩过的人都知道。张文贵想想还是同意了,只说不能太晚,晚上还是回的好。李愚同说行,他陪领导一起回。于是两人给来观摩的老师安排了下,就打的去市郊。 走在路上时,唐丽丽来电话说她觉得还是不去时代酒店好,她另找了个地方,就给她说了地名。李愚同知道丽丽能变就有变的理由,想了想,对司机说不去时代酒店了,去青城路的怡红院。然后回过头俯在张文贵耳边说,同事说去那边有些不安全,另找了一个好地方。张文贵倒说随便。 到了后,唐丽丽已在大厅等着。这地方一派复古建筑,唐丽丽给他们选的是一个六七人的小包,除了他们两个,唐丽丽还叫来了两女一男来陪他们吃饭。李愚同不清楚这几人的身份,唐丽丽做了介绍对李愚同说是她的人,让她放心,一定会照顾好你领导的。 这男的是唐丽丽幼儿园的司机,两个女的是搞艺术的,很能放得开,当然唐丽丽更能放开。不避讳地说了自己与愚同当年在阳中时的疯样,也说了自己辞职后的情况,借夸李愚同时恭维了那个专干。两个女人更是主动,喝酒的气氛也就一直很好。李愚同能看到在三个女人的进攻下,张文贵情绪高涨,酒喝的好,人也慢慢放开了。 喝完后,唐丽丽说酒喝了这么多,打牌不行了,就按摩放松下。她已安排好了,这里的老板她熟,完了愿意留可留,不留了她让司机送回关东,车上还给专干备了一份礼,让他们完后电话。愚同知道丽丽做到这些,给足了自己面子。就说好,让她们先回,他有时间了再来感谢。唐丽丽说谢什么,说谢就俗了,让他好好把握,既要折腾就狠些。李愚同点点头,送丽丽她们走了。 按摩时他和专干被分开了,一人一个小包。愚同对为专干按摩的小姐说,除那事不做别的服务都可有,这样的按摩店愚同来过几回,也大体知道其中的门道。客人除了点不同套餐,店里同按摩女按比例分成外,别的就靠按摩女自己了。只在店里一般不做那事,约好了可到外面开房。但特殊服务还是有的,费用也看情况。当然也看按摩女同客人的熟悉程度,熟了就不是一次生意了,而是要做长久照顾,有时不给小费按摩女也会做的。 那天李愚同没这潇洒的心境,虽然为自己服务的女人看起来不错,打扮的也性感,这女人虽也故意引诱了好几回李愚同,但他还是忍住了。他脑海中一直在想着张专干在被女人按摩服务时的心理表情和动作,甚至想象着张专干的说话,也想象着一个50多岁男人的情色心理。 那天完后,李愚同在外等了一下张专干。两人见了,张专干说喝多了,居然睡着了,你倒出来的早。李愚同说他也刚出来,又说这家按摩店技术不错。又问专干咱们回还是住?张文贵一笑,说店不错,好是好就是人总昏昏沉沉的,还是回。于是李愚同给那司机打了个电话,然后两人一起回了关东。 一路上或许真喝多了,张文贵很少说话,李愚同也闭着眼假寐着。车窗外的风不时会吹乱他的头发,有时睁眼看着夜色,不知这夜色下掩盖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但是这些勾当成为白天里许多事情得以运转的动力。 那天晚上李愚同回去后虽晚了,倒有了兴致,把肖明侠弄醒折腾了半夜。肖明侠又气又喜的钻在他怀里说,怎么在外面没疯够,在家里又疯?李愚同说男人要的就是折腾,不折腾了也就不是男人。有时想你说得对,虽然生活到头来对于男人也就剩下钓鱼打牌了,可现在若钓鱼打牌的,不就是说现在生活已到头了吗? 肖明侠说其实也不是的,你能天天陪着也挺好的,可你真天天陪着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想想折腾后不也就是这生活吗?但这份安静中还是在折腾后来得真切,我也盼你好的。李愚同说,日子总要一天天过的,折腾不就是找点事做嘛。像夫妻一起,做了是一夜,不做也是一夜,可天天做了就如同天天不做一样,全无味了。这人生呀就是停停做做,做做停停的,就是折腾是为了不折腾,不折腾又是为了折腾,怎么能说得清。可没了这黑夜,白天又有啥盼头,有啥意思? 肖明侠说,既想折腾就别再像过去那么多愁善感了。李愚同亲了口肖明侠说,你倒越来越能看透了。 就在李愚同对自己又有了折腾的想法不解时,莫船也为自己又一次成为了莫老师而感叹。只是莫船知道现在的莫老师与过去的莫老师是大大不同了。 莫船在关府带的第一个学生是做代理时一个合作伙伴的妹妹。这个女学生读高三了,但数学成绩不好,那人知道莫船当过数学老师,就给莫船说了。 莫船一听就说不行的,说他大学学的虽是数学,也好多年没接触了,再说高三数学是自己没教过的。那伙伴也是读过大学的,就说,就他妹那水平,根本不需要好的老师,让他先带着试试,不行了再说。就这样莫船接了第一个学生,一周给这学生上三次课。 自然好久不弄数学了,教这个学生的过程也是他重新熟悉高中数学的过程。好在他有扎实的数学功底,一学之下,倒快速熟悉起来,什么函数,立体几何,平面解析,排列组合,三角函数,统计概率,复数极限都还行。而在这世俗的生活中每日能做几道数学题算是极有趣的事。 这女生的基础的确差了不少,他教起来还算可以,由于最初也没有成绩压力,可以很有趣的讲数学,这倒能唤起这位女学生的兴趣,她慢慢对数学有了理解。这种一对一的补课也成了他生活有益的补充,而莫船在女学生欢喜的“莫老师”的叫声中也有种愉悦,也就把这上课的事看得重了些。虽然代理的事自己还做着,但倒不如上课来的上心。 莫船是孩子过了满月后返回市上的。 萍梅有产假,他不可能也如此久地守着,在没有找到另外事情之前,他还不可能马上停止现在的工作。只这代理产品的事,莫船觉得实在不是自己擅长的,更多的是另一个管事的同事与几个员工在跑。他们的工资更多的是提成,所以莫船这个管事的并不见得比员工挣得多,反倒要承受更多的压力。这种压力还不能叫别人看出来,更大的压力是对这产品在本地的畅销,他越来越不抱信心,反倒是给那个女生的补课成了一个事情,也就在闲暇时更多留意起各种补习班来。 市上的补习班不少,多以小学生为主。搞各种技能培训的占一半,搞文化课辅导的占一半,文化课里又以英语为主,小学生基本是大班上课,学生到培训学校去。相对来说初中、高中学生集中上课的辅导班不多,更多的是辅导学校作为中介,介绍老师给学生一对一的辅导。 一般初一初二的学生一节课30元,初三和高一高二的一节课40元,高三的就两50元了。以高中学生论,一天能带四个学生,就可以收入200元,不算周内,单周末两天就可以有400元收入,一月四周就可以有1600元收入,远高于普通教师一个月的工资了。如果加上周内晚上再上几节,一月收入2000多元不是难事。 这般算下来是要比上班强多了,而且人也相对自由。那些辅导班办起来并不难,只是办个手续费些事。不过也有规模大点,租有固定教室进行集中授课的。如一次给十名学生上课,每人收15元一节,其利润也极可观,难的是如何招到学生。但这事可以一试的想法,在莫船倒是越来越强。 那年那个学生在自己的辅导下,当年高考的数学居然考了93分,同事说父母和她妹高兴的不得了。过去,她数学总是三四十分的样子,觉得考学没希望了,现在居然考上了。一家人不但按市场价位给莫船结了补课费,还请他吃了一顿,那女生直夸他数学讲得好。说莫老师一讲她就明白了,而且对数学也不讨厌了,学校老师也夸她后期数学进步太大了。她好几个同学还向她请教,莫老师如果还带的话,她就介绍过来,她们是准备复读的。 那顿饭后,莫船倒在心里下了决心,既然这事可以做,又是自己擅长的,何不全身来做呢?就与同事商量,也给上海的同学打了招呼由同事接手去搞,自己全身退出。 退出后回来给萍梅说了下,萍梅倒笑他说,公办教师不做了倒去做民办教师。不过你觉得可以就去做,也别光想着赚钱。莫船逗弄了一下莫子典说,这不只是钱的事,我总要找一个能立身的事,这事既能立身又能挣钱,人还自由,当然好了。 当然好了的事做起来并不如莫船想的容易。 他将原来租的房子退掉,另找了一个三居室的房子,自己住一间,另两间做教室。收拾好后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学生。刚开始还不好意思,但后来也学别人在墙上贴了小广告,说招初高中学生来补数学,打电话问得多,实实在在来的就少,折腾了一个月才三个学生。 为了扩大生源,他也去了中介性质的培训学校,算是给别人打工,让这些学校给自己介绍学生,还到一些集中授课的学校去应聘老师。就这样他认识了一个名叫青蓝教育培训学校的负责人秦海燕,她是个中年妇女,早年一直做代课教师,后来没有转正,几年前跟随调到市上的丈夫来到市里办了这所辅导学校,算是所正规的学校。 莫船在这里代了一段时间课后,两人也就熟悉起来。她也了解了莫船的情况,想邀请莫船加入她的学校,并由莫船具体负责。除代课工资外,每月有1000元的固定工资,年末还有提成,这对莫船来说算一件好事,莫船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这样后,周末他带学生的计划要改变。现在莫船已有六名学生,三个在周内上课,三个在周末上课,如果两边的事情都能兼顾,他一月能有三四千元的收入。毫无疑问,这已是自己还在教书的话,工资的四倍多。莫船在心里知道这事实在能做,只是如何做得更好,还要他去想。 这时,萍梅的产假到了,要到学校上班,可孩子还在吃母乳,这就让莫船有些为难。想着将孩子也带到市上,可萍梅那儿虽离市上近,来回终不方便,最好的办法还是她继续休假。只这继续休假,算是特殊照顾,一要局里有人打招呼,二要校长或专干同意。为这事莫船倒有些为难,想想还是去见了萍梅的哥,希望她托人给局里打打招呼。 自从自己辞职后,岳父一家对莫船很有意见,特别是妻兄,莫船也不多解释。好在到底是自己妹妹,虽然他对莫船有气,他找去后还是答应去说。而后,莫船还是去先见了专干和校长,给两人都买了东西,还准备了些钱。专干倒随和,只说只要学校人能够用就行。而校长的意思自然是学校人也紧的,要请三个月假,是要局里同意的。莫船说他会找人给局里说的,不会因这事让校长为难。校长对礼物和钱推辞了下还是收了。莫船见收了礼物和钱,知道这事就成了。这样萍梅就可以继续休假到下一学期再上班,那时小典点也就快一岁,可以暂时离开妈妈了。 办好后,给萍梅说时萍梅倒说请太多的假,要扣工资?莫船说不怕的,有我呢,这培训市场大着呢,今后还是要自己单干。 秦老师是个五十岁的女人了,只一个女儿在外地工作安家了,也很少回来。她的老公在市上一个事业单位,一日挺忙的。据秦老师说,她女儿年后可能要生小孩了,说不定要她去帮忙,从她心里讲是不想去的,她说自己有自己的生活,可或许由不了她。 这点莫船倒看得清,秦老师不止有这个培训学校,还是一直舞蹈队的领队,也参加瑜伽训练,是对自己很会爱护的那种女人。在不长的相处中,莫船能感到她对自己的亲近和信任,时不时两人要在外面吃饭,偶尔中午在家做饭了也打电话要莫船去吃,两人间无形多了不少亲密。秦海燕偶尔叫他时会省了姓,只一个“船”。只莫船没有太在意,有时觉得她也孤单,自己没事了也会多陪陪她。 熟悉后,秦老师就将这培训学校里越来越多的事交给莫船来打理,莫船对这学校也就越来越上心。培训学校固定的生源有一百多个,如何扩大仍是个问题。只是莫船感到秦老师对学校的事不太上心,他也不好多问。 有天晚上下课后,秦海燕居然叫他去跳舞,这跳舞的地方是在一个电影院改造的大厅。进去后,男男女女不少,灯光昏暗,音乐一起人心就要有不宁。不太会跳的莫船倒被秦老师带着跳得很好,只不时的两人要搂抱,贴身。在贴身时莫船能感到她向自己的靠近。或许是跳舞的缘故,莫船不能多想。完后秦老师还不回,要拉她去喝酒。那夜秦老师倒喝了不少,边喝边诉说女人的不易,到最后时居然有些醉态。是莫船结了账送她回去的。 送到家时已是自己抱着她了,她老公不在,莫船安顿好她后要走,秦老师却有些迷离的说不让他走,还一把抓住的手不放。只她到底是喝多了,由不了自己的又昏睡过去。莫船看着这个面容依然姣好的女人,知道她也不易。只看秦老师今晚的心情像有什么心事,而她不说自己也不好猜,看她睡稳后,莫船还是回了自己的住处。 遇到唐丽丽,是在府北区教育局召开的民办学校会议上。他当然是代表青蓝教育来的,知道唐丽丽是代表她的幼儿园后,他们就说了些话。从丽丽的讲述看,真要办个学校,小点时倒还没什么,要大了,各种问题就来了。只那天秦老师叫他开完会后早点回去,想同他说个事,他也就没有多同丽丽聊。 分手后,在回来的路上莫船想自己现在这情况本质上还算给别人干,离所谓的大还远着。现在重要的就是能给自己拉起一所学校,好歹也有个地盘。可到底怎么搞?自己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过了好些日子,那天管着学校时同秦老师为一个老师的事还有了争执,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中午又想这些事,想着时,就想也好久没见丽丽了,就打了个电话,想同丽丽聊聊。同秦老师的矛盾,说白了还是自己不是这家学校的主人,可管着时会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当个主人,也就与是老板的秦老师有了矛盾。 丽丽接了倒讽刺他说,你才有时间呀,那天见了本想同你好好聊聊,可看你急的。我不找你,看来是将我忘了。莫船也没多解释,就说了想见见的意思。 丽丽说她下午还有点事,晚上约他。那晚丽丽就在府河大道找好地方给他说了。 第119章 有了孩子父亲就要离开家乡 莫船去时见丽丽已点好菜在等他。 莫船见也没别人就说了自己也想有个学校的想法。丽丽说办个正规的学校,也就是要有个许可证的,这事要从头来,租地方搞装修聘老师的没有十多万搞不定,然后就是拿证,虽说不麻烦,可没个人也不容易的。 莫船说,听你一讲,这办起来就难了。丽丽说你要租个房子,招几个学生代课就简单了么。莫船说,这代课我现在就做,可这不是长久之计,总要走那一步的。可要等有这一笔钱,就不知要到啥时候。丽丽说,你可以换个思路的,看谁家的学校不搞了,转手来也行,这就要碰机会了,不过能转的总有不合心意处。莫船说,你要这么说也算一条路,可还是要等等的,要碰运气。这事自己没干前,倒不觉得什么,干了后觉得你实在是不易。我现在还没当老板呢,光替人管管就觉得难了。特别这种培训,好老师不易找,找了后不易固定,有时学生都来了,一个电话说他有事来不了,只有临时找人了。不瞒你说,我都找春华应付过两次急了。她现在也算名师了,市级教学能手还是能唬人的。 丽丽说,咋叫能唬人,是实打实呀。春华姐也不易,为这能手下的功夫你怕不知,不过她到底变了,其实大家都在变。丽丽就说了春华和愚同找她帮忙请客的事。 莫船说,愚同也不甘心啊!丽丽说谁又甘心了?你是读书多的人,谁不想爬到食物链的上端,你没当家不知艰难。一个年过的我也郁闷,虽没明说,可过个年给那些关系户,管你的人不送点什么怎么行呢?过去心里也别扭,现在也想通了,每年这笔钱是要列支的。想想他们坐那儿就收钱,还是你自己要送去,心里能不别扭?可想想他为了能到那位子也是求婆婆告奶奶,做了孙子才成的。愚同是想来这层了,不过他真要能上去不也好吗?给别人送是送,给自己人不也一样么? 莫船问,那过一个年你要送多少?丽丽说从市局到区局,到什么派出所,防疫站,交警队,街道办的总有几十个人,一人不多,给500也好几万的,不送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可送了你才安心的。再加上几十个员工乱七八糟的事,总是花钱的地方,我一天也尽忙这些事,说想要个孩子,也下不了决心似的。 莫船说,孩子还是要要的,你也不小了,大了再要就不易了,难也就这几年。没听连舟有啥变化吗?丽丽说,没见,只听愚同说年后调到关东中学,当什么办公室的副主任了,他们两个媳妇儿倒厉害,一个成了护士长,一个成了什么主任。我妈年前住院,还多亏肖明侠的帮助。 莫船说,看来大家都在前进啊,前进是好事啊,相比大家我倒让你们担心了,想想自己还是不成熟的。丽丽说,也别这么说,我们几个其实都敬你的,只是你心没在这俗事上,也是机缘不好。现在既然干了,想着以你的能力,为人,会很快有起色的。只是你辞职后没必要同大家拉开距离,他们几个都不太好找你了。想想阳湾一场,对别人我不知道,对我最大的收获,也就是认识了你们几个,要是淡了,阳湾的日子真就白呆了。 莫船说,这都怪我,可也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穷志短。莫船喝了口酒,似有所思的说,对我来说对大家最好的帮助,就是先让自己好起来,今后是应常聚聚的。阳湾的开发倒成真了,我这几次回去,已经有了变化。 丽丽说当然是了,这高新区也成立了,府南和铜镜,还有陈县靠市区一带会发展很快的,今后槐庄也会纳入的。 莫船说,听说愚同和连舟两个买房了,他们这几年混的不错呀!到城里后才知有套房子多不易。丽丽说,买了,虽都不大,也算在城里有家了。你要不辞职,到县城去也同萍梅买房了,萍梅家有那么好的家世你就不知利用,还有你那些大学同学。要说你就在关府上的学,熟人更多,你的好些同学怕都成领导了。你就同大家别来往,看你还清高到什么时候。给我说拉下那张脸就不怕事做不成,我看你就是拉不下,干事是这样,对男女关系也是这样。那天同春华姐聊,说起阳湾时的事,提起你是又爱又恨的,你可别叫我们白喜欢一场。 丽丽说着一笑,来喝一杯!不过男人这东西不受打击,不经磨难就不会坚强,你能辞职虽有遗憾,但我从心里敬你,这几年也知你在难处,愿你越来越好。莫船也笑笑,没说什么,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同丽丽分手后,莫船没急着回,一个人走到府河边,边抽着烟边想着这几年的日子。要说也没多久,也就三四年的光景,可心境居然不觉间颓废了好多,一下子被世俗的生活锁住一般,展不开身。不止少了当年的英气豪情,也有些自我封闭,难怪丽丽说与大家都不联系了。 不说别人,同柳虹都断了联系,自己已很少看报,也不知她的生活怎样,想想只能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大了。或许这拉大的距离,让自己不愿同他们联系,自己就像他们生命中的过客一样,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别说柳虹了,就连母校也没踏进一次啊! 自己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呢? 自以为看透了,看开了。可真的看透了,看开了,想明白了吗?自己在公立学校反对的,在这些培训学校不很正常吗?教育本质上就是一件功利的事,是一件投资与回报的生意,而且是所有家庭都要根据自身条件进行投资的事。虽然品德修养,身心健康是核心要素,但它的表现价值只能体现在分数上,体现在学历与学校的差异上,面对数以万计的学生群体,整体利益和升学率远高于个体的健康成长,这就是学校教育必然追求的东西,也是社会要求学校教育必须承担的责任。 一个具体的人,一名具体的学生,影响他这一生变化、成长的因素太多,太复杂,而学校只能是以工厂效率来看待教育,不可能深入到影响学生的每个因子中去。其实不只是教育如此,整个社会的发展也如此。国家对每个人的爱只能是宏观的,大政策的,从来不会深入到每个细节里去。想想这些自己还能有什么不满呢?这不过就是现实而已,学校不是孤立于社会存在的,社会如此时自己能逃到哪里? 以为辞职就能解决这些问题不光可笑而且愚蠢,社会上的现实只能比学校更惨烈。 在学校可以批评分数,但教育至少还有一个较为公平的刚性分数做参照,社会上却没有这样一个刚性的指标。影响一个人成功的因素也太多,如果要说有指标的话,只能是金钱与权力了。而获取分数至少需要一个人勤奋与努力,但有些人得到金钱和权力却已并非如此。 想想这些,还有什么必要去追问分数是怎么得到的吗? 是的,追问分数获得的方法是否得当没有意义,有意义的只是分数本身。 莫船想着时不由苦笑一声,摇摇头,扔掉烟蒂,在夜色中向住处走去。 这周日萍梅打来电话时,他正在上课,萍梅说孩子不乖了,又住了院。他接了,就想着能回去趟。只是现在这情况闲时间倒不多,周内有三个晚上忙,白天又会有些事,而周末则更是忙了,过去每周自己要抽空回个家的,上周多接了两个学生,搞得自己没有一点时间,也就没回。不想孩子病了。于是周末他上完课后,又在晚上加了一个学生,还把下周要上的一个学生往后推一推,给自己腾出了三天时间。周一早他给秦老师说了下就回了阳湾。 孩子在铁路医院住着,他没有先回家,就直接到了医院。 去后见孩子的情况好多了,萍梅在照顾着,见他来了,就说,平时发烧也没事的,没想到这次居然严重,只治疗了这几天,烧基本退了,孩子也精神多了,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的。莫船看着萍梅没说什么,只问,没休息好,要么你回去歇歇,我在这儿?萍梅说,没事的,第一天他来还闹,这几天好多了,晚上也睡的好,这个病床睡我们两个没问题。给你打电话也不是要你回来,我能行。 莫船没说什么,就看孩子,这小家伙挂着针还会把腿四处蹬。现在他已能喊出爸爸两字,莫船看着他,他也打量着莫船。萍梅让儿子叫爸爸,小家伙挤出两个字“爸-爸”。莫船听着时心里就有种暖意。 萍梅说,明天能出院的话,也就回,要不你去街上买些东西,先回家收拾些,明天回去后就不好再出来。 莫船说,也行,要么我在这儿看孩子,你回去收拾些也歇歇。萍梅说,我有歇的啥,这儿没事的,不担心。你回去来时把车骑来,明天也好一起回。莫船就说行,走时萍梅给他说了要买的东西。 那天他在街上买了东西,就回了家。父母见他回来了,就说孩子住院了。莫船说,他知道,他刚从医 院才回来。孩子明天就可以回来了,我看了下,已好了。母亲说,这娃娃自小就很少生病,没想这次这么重,还住院。好了就好,我去了回,萍梅说她一个人能行,我就回来了。莫船说,没事的,明天回来就好了。我也买了些孩子用的和家里吃的东西,萍梅让我回来先收拾些。老人说,有你收拾的啥,你吃了午饭也去医院看,家里有我和你爹。莫船说,行,他吃了下午去医院。 有了孩子后,他们当年的新房里就慢慢地变成一个孩子的世界,房子是有些乱,莫船就收拾。收拾了床,又收拾桌子,把一个有些精致的玩具往抽屉放时,有个几本子引起莫船的注意,他就拿起来翻开。前面是萍梅摘录的养育孩子的一些内容。后面却是萍梅为孩子记的日记,莫船看着时眼却有些湿,萍梅记的很细,把孩子一日日的变化全写在里面,他怎么吃奶,怎么拉屎,怎么用自己的表情,自己的动作表达意思全写在里面。莫船过去见过萍梅总拿个本子在记什么,有时还会看看育儿的书,他问过,她说记一些怎么养孩子。莫船记得自己还笑萍梅说,没那么多科学的,孩子要自然地长大。可看着萍梅记得东西,养育一个孩子真的是太不易,而能这样静下心来去观察孩子的一举一动就更不易。莫船知道这个孩子出生后,他的心静,萍梅的心也静了,而且萍梅身上表现出来的那种母性让莫船都惊讶。 看着这几本日记莫船知道萍梅把这个孩子看成她的世界,那是一个生命成长的过程,这个过程的丰富超过许多东西。而这样的内容若让这个孩子长大后自己去看,不知会是怎样一种心情。莫船看完后,小心的把这几本子收拾好。 莫船第二日同萍梅办了出院手续,就把孩子接了回来,他就在家陪着一家人。 虽然也抱过孩子,可这么大的孩子他陪着的时间并不多,过去回来总是急匆匆的。陪着时,莫船倒能静下心看观察这个小家伙,他到底是长大了些,现在不住的想一个人走路,而且精力极旺盛,总会做出和说出让大家惊讶的事与话。人们说一个孩子一台戏,莫船是深深体会到了。这个感觉在过年时就特别强烈,而且他能自己走动就更明显了,不说自己与萍梅的内心变化,就父母也精神了许多,一家人似乎就是围着这个小孩子,可那种快乐充溢在这个小院子。 说走的那天想带萍梅回趟娘家,萍梅也说行,莫船就说他下午去买些礼物,明早早去,吃了午饭再接萍梅回来,下午他走。萍梅让他也不要买太多,家里都有的。莫船说他知道,就一个人骑了车又上了趟街。 走到三丰谷口,莫船没多想就拐进去,一个人骑着车沿谷里的路向大坝走去。 到了大坝脚下,现在已有一条新修的大路通向关张原,他就沿了这路向原上走。上到原顶他停了车,一个人站在原边看着水库四周的风景,也看着原上的变化,看来阳湾开发确实有了实质进展,是要把这里打造成一个景区的。然后他骑车走到了通向通口寺的阳关村,没有沿阳水路直接到镇上,又从阳关村向东拐去,从柳南上了落陵原,在原上绕了一个大圈,才骑车下到东口,又从东口拐到古渡。 在这个阳春三月,莫船似乎有种好久没有回阳湾感觉了,他有了想把阳湾看一眼的冲动。他从没有离开阳湾的想法,不论是当年出外求学,还是四处游逛,即使辞职后也没有这种感觉,但那日看了萍梅为儿子记的日记,他有种自己已是上一代人的感觉,有种自己已离开阳湾的感觉。 生命是一代一代接续的,阳湾是大家的,但在不同一代人心中有不同的阳湾,而现在阳湾已属于儿子了。他要看看自己的阳湾,自己的普柳川。只是他觉得自己想不了什么,甚至在阳中的那些岁月也会一闪而过,难道自己是真的离开了这里吗?自己又能离开得了吗? 那日回去有些晚,萍梅还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莫船说,有了种离开阳湾的感觉,想看一眼,就骑车四处转了转。第二日带着妻儿去岳父家时,又在西陵原上转了一圈。在岳父母家吃了午饭后,回时他又走了一条新路线,要四处看看。萍梅笑他,有什么好看的,真觉得好干吗走呢?莫船说,不走,哪里能知道好呢?萍梅问他没事,你这次回来总有些怪。莫船说,当父亲了,已是上一代人了,马上就是儿子们的世界了,我是不能再漂着了,要有自己的天地。萍梅说,怎么感慨这么多?莫船说,世界变化太快了,感慨自己也就多了。 那天走时,他给萍梅留了两千元,给父母给了一千元。萍梅问,你哪来这么多钱?莫船说,挣的,有儿子了就要好好挣钱。萍梅说,现在已想着攒钱给儿子将来娶媳妇吗?莫船一笑说,对,攒钱给儿子娶媳妇。 那天回到关府时,天已黑了,下车后,莫船把自己置身于这个陌生的人海中,置身于这一片璀璨的灯海中,他知道自己是应走出阳湾了。 第120章 过去天堂在教室现在天堂在尘世 成了市级教学能手后,方春华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兴奋。但变化还是有的,而且这种变化是在外围舆论的影响下,慢慢产生的。 自己成为市级能手,不止是学校的光荣和成绩,也是乡上的光荣和成绩,更是县上的,所以大小会议都会提到自己。说她是学校的第一人,是镇上的第一人,更是山区学校的第一人。这样表扬的、肯定的话听得多了,连方春华都觉得自己水平似乎比过去高了。 因此她不光在学校上观摩课,在全镇上,还被教研室请到别的学校上展示课,有次居然被推荐到别的县上课。在各种观摩课中,方春华不断找回着自己的自信,越来越落落大方,越来越能全英文教学,越来越挥洒自如,那些英国乡村美景又闪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又有种生活不真实的感觉。 难道自己就这样成了所谓名师不成? 可静下心来面对自己在铜镜的学生,面对每周有的奔波,面对每个孤独的夜晚,方春华问自己,变了吗?如果说没有变化,为何过去这些能使自己三感到美好的事情,越来越不能忍受?自己的学生,仍然是很朴素而粗野的,面对他们自己感觉很难优雅地上课,他们引起自己有种同情时,也有种莫名的厌弃。 在铜镜的生活环境,也让她感到封闭而压抑,相处的同事也越来越粗鄙,而自己仍然两地分居,仍然要忍受来回的奔波,每个在学校的夜晚都变得漫长而煎熬,那种在自己房门前为儿子织毛衣的恬静心情慢慢不见了,心里越来越急躁也越来越不安,有时居然会觉得一堂课时间很长。 而对回家看孩子也变得没那么急迫,那么欢喜。同心海的话也不多了。 是的,她在想别的事情,儿子也快上学了,可难道就放在关南上吗?对关南过去那种美好的感觉,也慢慢消失着,觉得只是个大点的山区镇子。过去一周不见,周末的亲热是两人都渴盼的,现在自己淡了,心海也淡了,她倒盼着心海周末能多带孩子,让她自由些。 到了周末,自己已有种恐惧,怕早早的回,又怕早早的来,可待家里也有种陌生感了,方春华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虽然还有些说不清,但生活要变变的愿望越来越强烈。 过去对回老家总有种期盼,盼着放假,盼着心海带了孩子来一起回老家。可现在回趟老家也愁,倒车也罢了,挤来挤去也罢了,孩子调皮捣蛋也能忍,最不能忍的是提东西,学校发的,自己买的,不拿点儿给父母自己心不安,可拿上了,一路尽是麻烦,折腾到关东,又折腾到雷庄,再到方家庄时,自己总一身疲惫。看着老家的东西也没有了过去那种慰帖,来时总想多住几日的,可结果总会提前走掉。回趟老家,心里总有说不出的委屈,不知自己这样折腾到底为什么?不知自己嫁这么个男人图什么? 所以莫船想请自己周末帮忙代课时,方春华居然答应了,这样就可以不回关南的家了。上一天课莫船会给方春华200元,这钱在自己是多了,可想想自己被请到外县上一两节课,也会得这个钱,便觉得给学生上课挣钱还是不易。再看看莫船,当年多英气逼人的教师,现在也全为钱了。自己当年还为她动过心,如他再主动些,怕就与心海分开了,可真嫁了他就好吗?生活还不就是这样子么? 莫船几次想留自己吃饭,自己都没有,也是没多少话说了。当年在自己看来很亲密的关系,现在似乎淡了许多,只觉得阳湾那会儿的自己是太傻了。跟着莫船他们还老嘲笑凭借权力与关系上位的人,现在看看身边这些清高的人不都挺惨的么。想想自己离开阳湾好几年了,可心思还陷在阳湾,还没有从阳湾走出来。 五月底市上有个中考复课会,自己来参加了,参加完后,想想没处去,还是到了丽丽处。丽丽结婚后自己也不好常来,也知她忙,这次来后,丽丽居然已有身孕了,也刚好在家,两人也没出去,就在家里做了点饭吃,也聊了各自的心境。 听着时丽丽倒说了自己,姐,听着你是对啥都没兴趣了,是不是成了市级能手,见了点世面,觉得自己变了,觉得那小地方容不了自己,觉得自己应有好的环境,好的生活,觉得一个市级能手走哪都要让人高看一眼,不被别人高看时心里就失衡,就瞧不上这瞧不上那。姐,这才到了哪?这才刚开始,十年过去了咱们几个要我说,才都找到点方向。愚同、连舟他们要的是权力,你求的是名声,我和莫船要的是金钱自由,虽然现在也都还不好,都刚起步,但慢慢会好的。 丽丽看看春华继续说,哪有什么天堂啊!就是你哪天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后,你还是会觉得缺点什么的。过去莫船说教室就是天堂,想想也对,那是咱们就呆在一个小小的学校,呆在一个小小的教室,教室可不就是天堂。只是现在走出教室后,天堂就在这个尘世里。你不能背对它的,可你还会是个马车夫,你还得不停地拉。你可不要觉得成了市能手,见了点世面,就觉得这现实容不了你。 春华说,也不是姐容不下了,只是突然就觉得过去觉得美好的东西并没有自己的想象的那般好,全是别人不在意的东西,自己还把那些当个宝。 丽丽说,姐,世界太大了,社会也太复杂,你可别钻牛角尖了。过年时见孙科长,他不经意间还提到你,成了能手是不是他的帮助咱不好说,当初咱求到人家,你的事也成了,人家就觉得是他的功劳了,也没见你来感谢。还有愚同,你知道愚同当初那一千元是怎么花的吗?愚同求了谁吗?事是成了,可怎么成的,你怕都不想了。你成为能手,有姐水平高的一面,可这事又那是水平高就一定成呢。再说市级能手上面还有省能手,还有特级教师呢?成了市能手,可能你已得到了某些利益,但其实还没有什么实质变化,你还只是一名普通教师,你的生活还是那样,那些不是能手的人仍然占据着比你更好的位置。过去大家一样倒罢了,现在你成了能手,你就觉得不公平了,要打破这种平衡了。因为你有种自己被亏待了的感觉,可亏待你什么了?你不是觉得你优秀吗,能手给你给了,你还想要什么? 春华似被丽丽说中一般,有些木然地低头只听着。 丽丽说,别为那些心事又否定自己,觉得自己变了,不好了,觉得世界就是那样了。要我说,姐其实还没有得到什么实质东西呢?这能手呀的也只是个空名,你还没调到城里,心海也没调下来,夫妻还没有团聚,还没有拥有什么资源,没占有什么平台,本质还是名乡村老师,对你来说要争取的还很多。这个世俗世界得靠打拼,就像你争能手一样。你现在的苦恼不过就是,你发现你即使成了能手,也没人会太在乎的,所以这市能手是有点好处,但还远远不够,你要争的还多着呢,姐呀,你怎么能有那些想法呢? 听丽丽说着时,方春华倒越来越沉默。她不止震惊于自己想问题看事情的简单,更震惊于这个妹妹看问题比自己不知透了多少,自己还以为想通了,明白了,现实了,可与丽丽一比,方春华倒觉得自己更幼稚了。 是呀,能手评上后心里一直想自己,忙自己的事了,早把孙科长们忘了,愚同倒想见见的,可后来还是算了。一想到这,自己实在没什么得意处,要不是校长、愚同、孙科长、丽丽他们,自己能不能评上还说不定,自己还有什么不平衡的?自己以为请人吃饭,送了钱,成了就两清了。别的不说,这回丽丽算是帮了自己大忙,自己也没见把丽丽怎么样,自己还觉得当年那份情感淡了无所谓?想想,他们凭什么帮自己?自己成了能手,能给他们什么回报?再说自己拼打了一场到底又得到了什么?除了这虚名,什么也没有,还把自己的心弄得如此浮躁,自己真的要好好想想。 见方春华半天不说话,丽丽说,姐,生我气了?那全当我没说。方春华说,妹子,姐哪能生你气,再说你也是为了我。只听了你说的,姐内心难受,自己其实是越来越糊涂了,可还觉得自己清醒的不行。别的不说,能手的事没你就成不了,可姐把这看得太自然了,觉得你为姐做这些是正常的事,就像今日我若有其他地方去,怕不会来的。对你尚且如此,更别提愚同、孙科长他们了。你一说,姐才觉得自己做事不成熟的很,莫船让自己代课,还觉得是给莫船在帮忙。想想自己真是可笑。可姐也不知怎么了,心似越来越烦躁,就是静不下来了。 唐丽丽说,你们老劝我,我也想通了,要了孩子,女人还是要有个家的。姐,你别多想了,你是没被人敬过,稍有些名声就有些看不清自己了,就成了能手我们什么也还不是的。我知道你是把我当妹子的,我也在心里把你当姐,才说这些,可与别人就要处处注意。我听说高新区要扩权了,把你们那几个乡镇要托管过来,你就成了市上人,这下学校就好变了。我还听说关府中学要搬迁,新校建好后在原址要组建关府一中,你和心海都可以去的。而且高新区也建了好些学校,今后你要争取的事情还多着呢,改变了自己的环境才可以为小铜镜创造一个好的教育环境。姐呀,即使这些成了,当上了城里老师,可本质上不还是一名普通的老师吗?就如同你当能手一样,那些没有当的老师也如你这般的去争,他们可能也当了,所以走过来后,对原来的地方和人还是要不断联系的好,谁都不易的。 方春华点点头说,姐也是心里乱,我听说铜镜的人事已冻结了,真不知是福还是祸?有时回趟老家那么远,还不如调到关东去,可托管后关东怕也回不去了。 丽丽说,都到这步了,还想回关东,回关东干什么?向市上划总是好的,不好还改革什么?只是这个好,看你怎么看,也看你怎么争,要说阳湾一场,也就落下了咱们几个间的交往,都在起步,总有些不易,但我相信慢慢会好的。不论如何莫船能辞职,就有着与你们不一样的勇气,能帮他了就帮些,可再不能有那些想法了。你是没出来,莫船可是要给自己打天下的了,那同你在体制内干完全不一样。 两人又说了好多话,晚上吃了饭,丽丽要留她,可方春华想想还是回了铜镜。 回去的路上,方春华的心有些沉,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到了要丽丽来指教的地步。可自己到底要什么?丽丽说自己要名,可自己要这名干什么?自己非成了那能手,不过就是想给生活寻个出路,可这出路在哪?只这路没有找到,自己的心思倒变了。 这心思的变化,有生活固化下来的平淡原因,不也有成了能手后给自己带来的冲击吗?只这冲击,如丽丽讲的才到哪儿呀,没有什么实质的改变,不过徒添些虚名和小利,若自己都不能很好的承受把握还怎么再向前?想想这点冲击在自己还算点事,在别人眼中什么也不是的。之所以校长们表扬自己,支持自己,也不过是将自己也当成棋子的,自己算他们工作上的一个成绩。他们只是借了这些成绩,为自己谋取更好的前程。自己要看清楚还没什么变化的,自己还是一名普通的教师,自己的工作对象,还是那帮山里的孩子,自己过的还是那份生活,自己不爱他们了,自己不想过现在的生活了,可新的生活在哪里,又怎么来?自己如果不想着更好的向前,自己也就什么也不是了。 相比丽丽,自己还是简单了,既不明白自己要什么,更不明白如何去要。别的不说,自己要抽个时间到关东去趟,好好与愚同坐坐,也要想法去感谢那个孙科长。按理说,一个普通教师能认识一个市局的科长,是要想法保持好关系的,自己倒好,别人帮了忙,自己就什么也不管了,怪不得丽丽说自己。而且自己对莫船态度也不好,按说找自己代课,也给自己发了钱,干嘛非要请自己,别人不欠自己什么。可自己成了能手后,总感到别人欠自己的,生活欠自己的。不是别人欠自己,而是自己欠着别人呀,自己真的是应走出阳湾了。 方春华是割麦子前回到关东的。 第121章 珍惜就是好好拉着世俗前行 方春华周五下午请了假,按天黑前回到方家庄的。 她想在家里住一晚,也想早晨在乡间的小路上走走。只是她的不打招呼倒让母亲有些惊讶,以为她有什么事儿。她说没事儿,想回来看看你们。母亲问,那你不回去看看铜镜了?她说都好着呢,一周不见可以的。母亲见她情绪也好,就没多问。做了饭,她吃过后帮母亲收拾了厨房,也没出门,就同父母在一起说闲话,问家里的,村上的人和事,也给父母说了自己工作,生活上的事。 山里人地多些,虽然家里在奶奶去世后只剩父母两人了,可地还有好几亩,自己和哥都劝父母少种些,起初父母还舍不得,可慢慢也听了,只种了离家近的两亩地。前几年父亲也会出门打些短工,现在也不了,两个老人就守着这个家和她兄妹俩。 方春华听着父母说起村里的人和事,倒觉得这平静的村庄也丰富。只是父母感叹人都一个个走了,谁家整年不回来,山里的坡地种的人少了,连养牛养狗的人家都少了。这些也让方春华有了感叹,聊到后来,方春华还给哥哥打了电话,想想好久也没同哥哥说话了。 哥在电话里听她回来了,问了父母和她的情况,说他最近可能要到家乡这边出个差,想抽个空回来看看。父母倒说他们都好着,让哥忙他的,别老惦记家。看父母的神情,有他兄妹俩心里是安静的,想想自己是要好好活着的。 第二日起来,母亲做饭时,她就到村庄走了一圈。暮春的山区也是满眼绿色,小麦没有平原上的齐整,但显得极有精神。走在带着露水,铺满野草的小路上,方春华心里有种惊喜,这样安静而祥和的村庄,虽不似英国乡下的风情,却另有别样的景致,呆在这里是可以叫人心静的。蓦地春华倒似能理解丽丽说的现在天堂就是这尘世的意思。是啊,哪里有天堂,这不就是吗?可人们总要逃离乡村的,要到更世俗的城市去,并把城市的繁华与灯红酒绿看成更美好的天堂,这般想来不就是越世俗的地方就越是天堂吗? 自己就是这山里的姑娘,能到山外走这一回,已是上天的眷顾,自己还有什么不珍惜的理由。想想父母,想想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的人,自己不是比他们已拥有更多的世界了吗?自己回到乡下,不就是在两个天堂间穿行吗?可为什么自己也有种焦虑?她边想着一直走到村西边的沟里,走到小河旁,还随手摘了一些野花这才回来。这样的行走,在她时常有种治疗的作用。 同父母吃了饭,收拾了才说到关东去有些事,父母也没多留,只劝她有时间了,多回去看看孩子,她点点头走了。到关东去的路上,才给愚同打了电话,问他有时间的话见个面,她回了趟家,现在正往关东来,请他吃顿饭。愚同今天在家照看孩子,肖明侠要上班,也没其他事,就说他没事的,好久不见了我请你。两人就说了见面的地方。 见着愚同时他已在餐厅等她了,而且还带了孩子。 春华见了说,孩子这么大了,跟你上学吗?愚同说,在实小上着,明侠今日值班我要看她的,也就叫来了,要么中午还得给她做饭。我还想叫连舟的,可电话打过去,他说今天学校有事来不了。 方春华说,我听说他到关东中学了,那自然忙了,也没事的,他忙他的。愚同问想吃什么你就点。说着把菜单给了她,春华说我随便的,回来了,要想吃的话也就想吃家乡菜,你点就行了。李愚同就点了四个家乡菜,要了些小吃,两人就边说边吃起来。 方春华说过年前我回关东,本想见见你的,可一家子,又拿了不少东西也急急的,就没有。每年初二也是没法回娘家的,所以过年时也就没有来,心里一直有歉意,那事还多亏了你,后来还算顺,评上市级能手了。一直没细问,这事怕是为难你?愚同说,我听说了,你可是川原以外第一个市级能手,是很值得骄傲的。 春华说,骄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是咋评上的,没你们我怕不行的。再说教的好的大有人在啊。愚同说你可别这样想,你,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论水平有啥说的,只是为了家,到了山区学校罢了,一点不比城里老师差。咱们做的工作可不是歪门邪道,只是保证劣币不驱逐良币罢了,为这没什么不安的。方春华说,你倒会说,回过头想,评我能行,评别人也可以的。不管怎么说是要谢谢你的,为这事没让你贴钱?李愚同说,为这事你再说谢就没意思了,当初你非要给钱,我只觉得你把这事看得重了,看重了就是想能成的。还记得莫船的同学程铭吗?他在你们铜镜做过副乡长,现在是城关镇的镇长,我找的就是他。他也管着城关镇的教育,过去因了莫船与他认识,一听你还是铜镜的老师,在加之是莫船的同学,倒很热心的,请人家吃饭,人家说不用了,就买了些烟酒送了。他是直接可以同咱局里大头说上话的人,我还怕不保险,又请了教研室中教组的老师吃了顿饭,事就是这么着的,也没干啥,有感谢我的什么?钱还没花完,要给你退呢 方春华听了,居然这事儿还扯到了莫船。这程铭就是当初自己调到铜镜时莫船写信让自己去找的那个副乡长,自己后来也觉得没必要,一直没去。而有次这副乡长来学校还问了自己,让自己有事了去找他。可一直没有啥事也就没找,不想在这用上人家了。想想这人事到底是转着的,就说,你骂我呢,退什么退?虽你说的轻巧,可那过程我能想来,总是求人的事,光这份操心就没法用钱去衡量,还叫没干啥? 愚同说,阳湾一场这不是很应该的吗?咱们可是共同战斗过的人。我来时给明侠说了,她听了也想来的。要说谢谢,想当初我结婚那会儿,有孩子那会儿,你没少帮忙,连明侠也念着你的好。再说我这也不算帮忙的,我听说铜镜的人事都冻结了,真要划到高新区,或许你能时来运转,很快会到市上的,也再找个机会把心海调来。虽然咱们几个不能再像过去呆一个学校了,可总盼着生活都好的。 方春华听着时心里倒有些暖意,说,千万别这么说,要说在阳湾能遇着你们几个,真是我人生的幸事,在那些年你们没少照顾我,特别结婚那会儿,我心里可是把你们当亲人了。虽丽丽说笑要叫你们哥的,我也不好叫,但心里真是把你们当兄长的,要是没你们几个,我都不知道那些年怎么过?现在在铜镜,虽与同事也好着,可要再有像你们几个一样的知心人太难了。说句实话,我挺孤单的,也不知为什么,就是现在同周围的人深交不下去,心里有事了想到的还是你们几个。 李愚同说,你这话倒实在,别说是你,我也一样,虽说咱们几个现在联系少了,可心里那份近在现在工作中是找不到了。去年我在市上有事,给丽丽一说,那面子给我撑足了。所以既然把我当亲人的,当兄长的,就别再跟我客套了。我看你这次来倒有些专门谢我的意思,千万别这样,能评上市能手,首先是你水平到哪儿了,别的都不重要。这评能手如同高考,学习不错的并不一定考上,但能考上的学习一定好,所谓做工作只是确保你的水平不被人为的因素淹没,好好努力明年再弄个省能手。 两人到越说话越多,快完时刘连舟居然跑来了。一见春华,说实在对不住,学校临时有事没走开,这会儿我都以为你们吃完了,没有吃完人没走就好,我可好久没见你了。 李愚同一笑说,刘主任忙啊,怎么还没吃饭?那再加点儿。刘连舟说,你别刺我,饭是吃了。这临时有事,也是应付人吃饭的事儿。我看你们也吃完了,孩子也在这儿坐不住了,要么你送孩子回去,咱们再找个地方坐坐?李愚同说,饭都吃饱了,去哪?刘连舟说,去我家或我单位都行的。红玉这周带孩子回娘家了。李愚同说,那去关东中学,你家还要走一段。那这样,你先带春华去,我把孩子带回去安顿下,就去学校找你们。刘连舟说行,几个人就分开。 结账时,李愚同死活不让春华结。刘连舟就说,春华,你就让他结,他到局里后不差这吃饭的钱。 走在去关东中学的路上,春华问连舟,愚同调到局里了,几时调的?刘连舟说,他没跟你说?年后调的,刚去在普教股,没呆多久,听说让领导看上了,又调办公室了,专弄大材料,这家伙不声不响的走得倒快。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说的,不一会儿到了关东中学。 刘连舟把春华带到了他位于二楼的办公室,这办公室布置得倒好,关东中学作为县上的最高学府,对春华一直很陌生也很神秘的。在她的记忆中,只在高考时进来过一回,可现在连舟也算其中一员了。她站着看了下办公室,说你布置得不错呀,条件也好,大学校就是不一样。 连舟为她倒了水,说这有什么呀,随便坐,咱们可好长时间没见了。方春华坐在沙发上说,可不,好久没见了。你和红玉现在过得挺不错的,一个在实小,一个在关中,都是大校名校,又都还是主任,房也买了,孩子也乖,算咱们几个最好的了。刘连舟说,别这么说,这算什么呀,全瞎胡混。听愚同说你成市级能手了,那好啊。春华说,快别笑我了,能不能手的有什么用呢? 两人正说时愚同也赶过来了,三个人就一起说笑着。方春华问愚同,听连舟刚才说你调局里了,怎没见你说?愚同说,当个干事有什么好说的。连舟说,谦虚了不是,谁不知进局里难度不亚于当个校长,况且你可不是一般的干事,才几个月就让领导赏识,局长几次调研,可都带着你啊!那次来我们学校,连我都没资格到局长身边去。 愚同说,就你心细。到局里工作,眼界宽了,可压力也大了,那是同教书不一样的工作了。春华说,你们俩都不错的,有想法有行动。愚同说,我比不了人家刘主任的,你看看人家办公室,我在城里何时能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呀?连舟说,如果觉得好,咱俩换换,我知道你是看不上这办公室的。对了春华,莫船最近怎么样了? 春华就说了莫船的情况。连舟听后说,这家伙又当老师了,那辞什么职呀?愚同说,虽都是老师,可大不同,莫船是走上另一条路了。春华说,咱们这几年聚的到底少了,按说每年要聚聚的好。连舟说,我们没问题,可你们三个都在市上,你们不主动,我们也不好去啊!春华说,我算什么市上。要说莫船这几年也不顺的,他是不好同你们多联系的。愚同说,怎么,挣了大钱后好同我们联系吗?他呀,还是那点自尊心在作祟。不过,咱们哪天去看看他。春华说好,中考完后,咱们假期聚聚,再不聚丽丽就生孩子了。 两人问丽丽有了?春华说,对,就下半年要生呀。几个人就胡乱地聊了半下午,连舟还想留春华的,春华说她到市上还有些事,下次再见。两人也就没再留。回到市上,方春华想了想,还是坐车回了关南,不论怎样,那里有她的孩子,那里才是自己的家。 在回关南的车上,她不由的想他们几个,想愚同和连舟,想丽丽与莫船,这人世值得留恋不就是因为有方家庄和父母,有心海和孩子,有他们几个吗?自己还觉得那关系淡了,可就是这淡的关系,也在帮着自己向前,特别是愚同说自己能手的事,还是那个程铭的莫船同学帮了忙,想想自己同程铭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中间夹着莫船与愚同吗?虽然通俗的讲,自己为这事也叫走关系,可这哪里只是简单的关系,里面有多少情分呀!天堂是什么不就是那情份吗,可情份也是世俗呀!向世俗的路也就是向天堂的路,自己怎么能那么轻视这些呢? 而且大家都在变,看看愚同和连舟,离开了阳湾已找到自己的生活,而如丽丽说的莫船也在踏上自己的路,就自己离开阳湾后还没有什么变化,一个市能手就把自己弄的有些浮躁了,就觉得这环境这关系是自己可以不珍惜的了,自己真不该呀。没有这环境这关系了,自己又还有什么?自己是得好好想想,要珍惜好眼前的一切,而眼前就是世俗,就是自己拥有的这一切,自己那个在关南的家,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而珍惜就是做好那个天堂里的马车夫,还要好好地拉着世俗前行。 想着时她已有些急切想见到自己的小铜镜了,那是多么乖的一个孩子 呀! 第122章 机关生活是另一种生活 想让李愚同到局里工作的想法是吴股长亲自提出来的。 过年时去给吴股长和王老师拜年,对李愚同来说是件很自然的事。拜完后,吴股长同他做了简单的交谈,没有试探性的问他对自己工作有什么想法,而是直接挑明了要他到局里工作。 李愚同知道自己这半年来的心血没有白费,但也知道这一句话就把欠自己的都还了。李愚同听后说,他需要给张专干说吗?吴股长说不用的,让他只需等局里通知就行。开学后专干会找你的。李愚同听后点了点头,没有像别人一样这时表达自己的感谢。他明白,能让一个股长这么用力的去办一件事,不是为了得到几句口头上的感谢。 而后的事自然很顺,年后开学他在教育组里呆了不到两周,专干张文贵就找到他说,看来上次给你谈的普教股想要你的事,不是吴股长随口说说,局里人事股已经给他见话了,也跟我了解了你的情况。你去局机关是定了,到大机关去也好,锻炼人。你就把手头的工作给文军交代下,下周一到局里报到。 听张文贵这么说,李愚同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的。因为对于一个上司,你的去留他已经无权作主时内心并不会好受。这样的调动,既不是专干张文贵出力办的,而且他也无力阻挡时自己是要表现的有些留恋。愚同就说叫我去干什么呀?如果真是编什么地名志的事,也没多少意思的,还不如留在你身边。张文贵说,话不能这么说,能进局里总是好的,只从干事开始熬起,你也要放机灵点。我看吴股长挺喜欢你的,这次要你可没一点迹象,而且说局务会已定了。其实也都在城里,挺近的,有空多回来走走。再说你到局里后对咱城关镇也是个好事。 李愚同能想来张文贵会怎么想自己。恐怕从上回在医院见到自己就觉得自己走是肯定了,而自己那回请他,让他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他可能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了,而且定前没有人与他商量,甚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可见李愚同虽是他手下的人,但他的命运并不由他决定,只能说明李愚同有自己的上升渠道,这渠道是自己挡不了,而这对上司并是一个好感觉,不过也只能做个顺水人情。 所以说的话里已有些套近乎的意思。显然他如何看自己已经不重要了。看来自己在城关的这一站是到头了,他就迅速地交接了工作,别人问时就说局里修什么地方志,自己过去帮几天忙,他想尽量表现的很平淡。 只他心里清楚,虽然都在城里,但局机关与城关镇教育组无疑是两个天地了。 到局里后,吴股长带自己到人事股算是报到,人事股还给了自己一个借调令,让交到城关教育组。吴股长给自己分的工作很简单,一方面先帮另一个姓杨的干事熟悉些相关工作,另一方面同民政局和地方志办公室对接,看这教育地名志怎么弄。当然,愚同做为新人刚来,必要的拘谨是要有的,范干事同自己也算熟,大家帮自己整理了办公桌,搬了电脑,安顿好后自己算是正式在局里上班了。 普教股四名干事,加上自己共五个人,四名干事中两男两女,两个男的,一个叫范林军负责学校日常管理和招生,一个叫杨虎文,负责德育和安全。两个女的,一个管学籍,一个管内务档案,自己算一个机动人员。两个女的并桌坐着,范林军与吴股长并桌坐着,自己被安排到杨虎文的对面,四个人中两个比自己年龄大,一个就是范林军,另一个就是管学籍的那位女同志。虽没人说是这位女同志是办公室主任,但看样子大家有事都听她的,听说是吴股长从关东小学带来的,当年也是一名主任了。至于其他股室的人,李愚同由于来教育组时间短也没有认识几个,即使自己认识别人,别人也不认识自己的。所以在这个机关,李愚同知道自己虽然不是最年轻的,但却是地道的新人,一切要从头开始的。 局里有一正三副四个局长,一个党委书记,一个纪委书记,一个工会主席,算下来有七个局领导,李愚同没有一个熟悉的。局里有八个行政股室,七个事业单位,下辖的学校有近400所,六个为局直属学校。普教股算是最大的业务股室,从学校的日常管理,安全教育,德育教育,到招生与学籍管理都负责,业务主要与学校有关,与上面联系的部门也多,算是教育局里最忙的一个股室。 吴股长一天的主要任务就三个:批阅文件安排工作,开会,陪领导下校检查。有时不太重要的会议也派他们参加,下校检查时一般是哪块的事带哪个干事,但有时也不一定。李愚同来后,已陪吴股长下去几回了,其中两回还是陪着正局长去调研。 正局长是原来一个平原镇的书记,年纪快五十的样子,听说也是老教育出身,当教师,当专干,当乡党委副书记,镇长,书记一路上来的,算是有丰富的基层经验。不过这些检查还没有李愚同说话的份儿,很多时候就提个包,端个水,开个车门,座谈时搞个记录,但李愚同已能感到被人尊重的感觉。 比如就坐时会把自己往股长身旁让,吃饭时也会和局长、股长一起被先让着吃。有时同吴股长下去了,被下面的专干校长请吃时,也会让到主位,被当成局领导般的敬酒。这李愚同能想来,自己到局里,也就代表局里了,不是自己变了,而是自己所处的位置变了。 那次去关东中学就是这样,自己见了连舟才知他已于学期初调来关东中学做了办公室副主任。同他们校长座谈时,连舟是没资格坐一边的,只在食堂吃饭时,他倒为自己和领导们端了饭。走时他们送,见自己同局长上了同一辆车,愚同瞥了一眼连舟的眼神有些复杂。 愚同知道面对几千人的大系统,一个局长的分量还是重的,而能成为局长身边的人是会让人羡慕的。但李愚同知道,自己还算不了局长身边的人。 之所以从普教股到办公室,实在有些偶然,也是吴股长没想到的。办公室写材料的罗军平家里有事,请了一周假,又有一个人外出培训,办公室的工作有些拉不开,办公室主任请吴股长派个人帮几天忙,吴股长就派了李愚同,没想到这一派就没回来。 没回来的原因是罗军平一周回来后,组织部来要人,点名叫罗军平过去,听说他的材料组织部看得上。局长刘峰不好拦,再说也是干事上进,教育局有人的表现。加之李愚同来后,刚好上面有几个检查,都是主要领导来的,局长要做专题汇报。这写材料的事就落到了李愚同身上。他倒也上心,用心研究了相关工作和领导的语言风格,参考了过去的材料,拿出的几份汇报很得领导认可。 在罗军平走后,局长刘峰就点名让李愚同留在办公室。为此吴股长还同局长讲了两回,局长的意思是编志的工作正式开始了再说。这一留不但李愚同再没回普教股,而且后来的编志工作也由普教股移到了办公室。 当然在股室当干事,说不上在哪重要,在哪不重要,但办公室的好是大家看得见的。这个好就是容易接近领导,或者说接近领导的机会多,而领导就是权力,能靠近领导,也就靠近了权力,只是李愚同还没有尝到权力的滋味。 他接手的就是罗军平的工作,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政务方面的材料写作和局里大的宣传报道,所以熟悉局里的方方面面的工作就很重要。主任李均在教育上算一个人物,是经过多方历练的教育名人,当过三个学校的校长,两个大镇的专干,在工作协调方面很有一手,他接的就是当年老校长魏增科办公室主任一职。只听这些老干事讲,他的管理与当年的魏校长是大不同,李主任的管理就一个原则,不误事就成,别的都可随意。 办公室主任不同于一般股长,有自己的办公室,一般早上来处理了文件,安排好车辆,就不见人了,可能是跟领导走了,也可能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一般有事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就行。办公室管的事很杂,要做好整个系统的协调,又管机关的后勤保障,还管着车队,门卫,打印室,机关灶,机关的家属楼……当然最主要的是为几个领导做好服务,特别是给一把手。 因此办公室与其他股室打交道的机会就多,与其他部门的来往就多,也是对外代表局机关的股室。特别是局长或其他领导,经常通过办公室传达各种命令或指示,开个什么会,叫个什么人,安排个什么事,处理个什么私事的。因此,在很多人眼中办公室是领导的咽喉,所以在机关排序上,办公室总是在前面的,很多人也是从办公室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的。老校长魏林科当年能从阳中校长一步到办公室主任,是被很多人看好的,只是他没有如前一任主任一样成了局领导,后来落在了督导室当了副主任。督导室和进校在另一个院子里,所以李愚同来后一直还没见过魏林科。 当然从局里去督导室有些被赋闲的味道,听大家的意思,也就是因他是原来局长的人,不过也是年龄快到了要歇的意思。不过李愚同到办公室没多久,一切还无从谈起,对他来说,尽快地熟悉这个机关,尽快地了解它的运作是当务之急,所以工作是他当前最主要的事。 虽然李主任对纪律要求的不严,可他还是很遵守,早上总来得早些,下班也走得晚,反正办公室的杂事多,来人多,如果要干点什么,总能找到事做的。在办公室上班的有六个人,两女四男,两女的管内务和档案,一个管日常和收发,四个男的一个叫田洪亮的,主要负责机关后勤这块儿,管机关灶,机关家属楼,局机关公务员的工资等。一个叫韩强的负责党务这块的事。一个叫袁宝林,主要负责宣传,机关股室协调,监管车队和门卫,再就是李愚同了。除了那两个女的,他们几个的年龄倒相仿,平时没事了也会在办公室闲聊些,每个人的心态都很平和的。但相对熟后,李愚同知道没有一个人是随便进到局里,而且每个人心底深处都有自己的想法。 别的权力看不出,但办公室有两样东西,却有魔力,一个是局里的公章,不论哪个股室要发文件,写个什么证明,同别的部门做联系,总离不开这个公章。按程序,这章子只有局领导能使用,也就是每次盖公章,总要某个局领导同意,可很多时候领导并不好找,甚至有些事也不好给领导说,但又盖了没什么大影响,但盖与不盖就全在办公室了。另一个就是这部电话,向外只有这电话能代表教育局,向内这电话就是教育局的代表,甚至是局长的代表,是组织的代表。找系统的人,只要打这个电话没有不接,没有不回的。有时李愚同就想,这权力到底是什么呢?不就是对这些东西的支配权吗? 自己到办公室后不久,一个阳中的老同事要开一个证明,需盖局里的公章,来说了几回都不行。管公章的陈丽,非要叫他让阳湾镇教委先盖了章,她才能盖。按说这也是程序,她的要求没错的。可这事到底不是太重要的事,而且最终要的是局里的章子。 那天刚好愚同有事出去了,等回来时那个老师还在办公室门口站着。李愚同问了这老师,他就说了情况。李愚同看了证明,所要证明的事项也都是自己知道的,是真实之事。就进去给陈丽说了下,说这老师是自己过去的同事,要证明的事没问题,如果非要阳湾教委证明一下,他打个电话核实下行吗?陈丽见他这样说,就说盖了也没啥,就怕有问题,你既认识就行了,也就给那同事盖公章。 送老同事出来时老同事一个劲的感谢,说要不是他,他就得跑回阳湾一趟了。李愚同说没事的,谢什么。可同事居然跑出去买了包烟,回来把他叫出来非要给他。看老同事执着,李愚同就只好收了,老同事才离开。看着老同事的背影,李愚同摇了摇头。 今年全市各县区要创建普及实验教学先进县,关东县也在大力推进,预计下学期一开学就要接受省上验收。局里决定在放假前召开一个推进会,要求各镇校要利用假期,再添举措,再补短板,力争到九月开学前准备到位。 这个推进会主要由主管普教工作的副局长林天成负责,局长刘峰临时给办公室安排了,说他要做个讲话,主要针对在“普实”工作中好的做法和存在的问题进行点评,以及督促此项工作能如期扎实完成,要办公室下去走访些学校写个稿子。李军就把这任务落在了李愚同头上,叫他选几个点有针对性地下去看看拿出个稿子。为了体现对这项工作的重视,李主任专门给他安排了一辆车,让他在放假前做好调研。 这算是愚同接手的第一个独立要完成的工作。他到教研室和普教股了解了工作开展的情况后,就分城区、川原、山区的选了要去的镇和学校,在司机白浩明的陪同下开始了走访调研。 李愚同虽说在关东教育上呆了十多年了,但好多乡镇学校没有去过,走前他把专干和校长的电话记下,以备联系。而这些专干和校长,他绝大多数不熟,有些十分陌生,每次联系时愚同心里不由会有些胆怯,自己怎么好给他们打电话。司机白浩明倒说,球的,打啥电话,直接去就行了。 好几个地方也就没打电话直接过去的。愚同还担心这门卫不让进,但到好些学校后门卫一见这车就开门让进了。司机白浩明说,这车是局里老车了,大多数学校都认识。到一些学校后,一见这车来了就赶紧开门通知校长。校长来后倒都认识白浩明,反倒没有认识李愚同的,还要司机来介绍,说这是咱局办的李愚同老师,来了解一下“普实”情况。 由于不熟,好多校长也不敢怠慢,叫人开实验室的门,拿出准备好的资料围着李愚同做介绍,愚同起先倒还不知从哪看起,也不知问什么,就多听少问,最常见的问题就是你们在普实中觉得哪方面做得好,还有什么困难?是如何想法解决困难的?他们介绍时愚同会在本子上记些东西,他们也搞不清愚同记的是什么。看资料时慢慢也有了经验,好些资料全是做出来的,稍一认真就会看出里面的逻辑错误。一些分组,演示实验的准备,分组记录单还是存在问题的,发现后也会问学校,自然也会有解释。 愚同听了也不多说什么,倒搞得有些学校领导有些紧张。一会儿没来的正校长来了,专干也有来的,他们多与自己不熟,但与司机熟,就会同司机讲。一般碰到中午会叫自己吃顿饭,很多时候会叫到外面的馆子里,愚同发现吃不吃饭倒由不了自己,要么是专干校长非叫着吃,不吃就是不给面子,要么是司机说要吃,不吃就讽刺专干校长。愚同倒似一个配角。 但慢慢的愚同还是能把握工作节奏,只这一吃一喝,就算由不熟到熟了。再说起各自的工作经历,上学经历,总能找到契合点,共同认识的人,一说两说就也不陌生了。就会说些工作中的无奈之举,这实验教学不好搞,它要条件呀,还要工具和材料,更需要的是专业老师。可咱们恰恰没有这些,不是工具材料不足,就是没有专业老师,别说分组实验了,能大班上就不错了,再说考试又不考,怎么让教师用心教,让学生上心学呢?面对这现状,只能是准备资料了。 愚同知道大家说的都是实情,或许正是有这些困难与不足,才要推进才要普及,如果大家足够重视,也就没必要大力推进了。对这些现实的问题了解的多了后,愚同明白“普实”也只能是面上的事,不可能校校做扎实的。但有些校长专干,愚同能感到他们骨子里就不重视实验教学,而且思想上就有抵触,说结果就在那儿摆着还用做什么实验,真不知费那事干啥。所以转一圈下来,愚同能感到下面应付的人不少。一场“普实”没见得让学生能得到什么,用专干校长的话,反倒给下面增加了不少麻烦与负担。 愚同走着时也对关东县的教育差距感到惊心。由北部山区到中南部原区,再到城区,虽然都是学校,但差异还是太大了。好多学校愚同感到与自己上小学时没多大的变化,只是校舍建得比过去好些。他本想还到府河南的阳湾一带走走,想想那里熟人多,去了说不了什么的,也就没去。在城里几个学校时,由于自己与大家到底不熟,校长看样子也不觉得自己值得重视,一般是打发个副职或一个主任来说说情况就行了。 在实验小学,就是管教学的主任秋红玉接待自己的。红玉见是他,倒也随意,把实验小学的实验教学说得极好。愚同觉得自己只能例行公事,了解些情况。 回来给局长的稿子倒写的顺,肯定了全县这一工作推进以来取得的成绩,特别是点了在实验器材添置,专业教师培养,实验教学开展,资料整理等方面做得好的,突出的镇校。更多的笔墨放在了存在的不足和问题上,以及面对这些不足和问题,积极主动地化解解决问题的少,准备蒙混过关的多,就是做资料,也不认真,逻辑错误极多,为此举的例子也典型。最后为此提了几点要求,也算工作方面的指导,稿子交上去后,局长改动不大,用李主任的话说,材料很实很管用。 那次会议愚同也参加了,一校一镇,介绍了自己在“普实”中的经验后,副局长林天成进行了工作安排,最后是局长刘峰讲话。讲话的稿子,基本就是愚同写的内容,愚同在下面听时到有种神奇的感觉。 下面的专干校长们听着局长讲话,谁能说局长不了解情况,不熟悉情况?对大家的成绩肯定的到位,对存在的问题点得更透,连一些专干校长的心思也摸得准,给出的解决方法也实用。 愚同看着大家随局长讲话不停地在本子上记录,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参与到全县的教育管理中来。自己对问题的看法,对教育的思考,会通过领导上升为组织的意见和要求,进而对全县教育工作产生影响。 不由在心里对自己现在的角色重新审视起来,也知道机关生活是另一种生活。 第123章 一些事麻烦是你没到那位子上 机关生活之所以是另一种生活,就是在局机关工作,看问题想问题的角度变了。自己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干事,也是要有全局观念的,没有这观念是干不好的。 自己为局长局领导服务,看着是给个人服务,本质上就是为全县教育服务。愚同能想来会后各镇校也要开会传达会议精神,自己的想法,看法,会以局里的意见局长的意见传达到每个教师。所以,自己今后在工作中是要更谨慎,更认真,对工作也要认真研究,要有自己的想法,要让这想法与现实结合起来,这些想法不象过去一样只有一个小范围而是要在更大的范围起作用了。 自来机关后,到底是忙了,这种忙主要是时间长了,最突出的就是寒暑假没了。学校放假后机关的工作会减少了些,但仍然天天有事,有时会显得比平时更忙。特别是暑假是教师调动,学生升学的旺季,更是对下学年工作谋划安排的时间,是没有一丝闲暇。春华给自己打过电话,问什么时候来关府聚一下,李愚同还不好腾出时间,同连舟商量下决定还是下周抽个时间去,春华刚好在市上培训。 周四那天办公室大家都在,也没多少事儿,愚同就给李主任说了下,约了连舟到了市上。春华的培训可去可不去的,一打电话就联系上了,丽丽就在家里保胎,人也没事,倒是莫船电话打去一直不接。 后来接了,知是他俩来了。莫船倒说真是赶巧,我同学也来了,就在我这儿坐着,也是从关东来的。愚同问谁呢?莫船说是程铭。一听这名字,愚同倒不知说什么好。 莫船虽现在不在体制了,程铭自然还是同学,对于仍在体制内的愚同,听到程铭在还是觉得自己应做些什么的。不说自己在城关镇呆过,人家管自己,单自己借莫船的名义求过人家就不好躲着不见。再说城关镇的镇长绝对是实权派人物,又这么年轻,别说自己就局长刘峰都要给个面子。就问莫船怎么安排? 莫船说他来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坐坐,本说中午一起吃个饭的,既然你们来了,就一起吃。地方我来安排,过会儿给你电话,你把他们几个都叫上。愚同一听这样,想想也好,就说行。 赶到电话里说的地方时,莫船和程铭已在坐了。 一见他们仨,莫船赶着介绍,其实大家也都认识。程铭当年来过阳湾好几回的。没见丽丽,莫船问春华,丽丽来吗?春华说,她有些不方便,说让咱们不等她,她晚些来。几个人坐定就说话。只这坐定就费了好大劲,搁过去谁坐哪没关系的,可现在有程铭就难以乱坐了,把程铭让到中间,愚同还要让程铭的司机。司机倒谦虚,要坐下席的,两人就推来让去。莫船说,你坐,朋友同学的哪分那么清。愚同就挨着程铭坐了,连舟挨着莫船坐,春华说她坐外边等等丽丽。 程铭倒随和,说你们几个真是难得,当年那么好,现在还好,工作的第一站对人真的重要。愚同就问,程镇长刚毕业在哪工作呀?程铭说,我刚毕业就到县宣传部了,只待了两年,又到政府办,县委办的。我们那会儿工作可没法像你们教师一样,虽有几个同年,但人员变动快,很难结成好关系的。愚同听后说,你这是一开始就到重要岗位历练了,怪不得这么年轻就做了城关镇的镇长,那会儿到铜镜是你第一次下基层? 程铭说,对,从县委办下来,给了个小副乡长,就到铜镜了。待了几年,调到青阳又当乡长。连舟说,还是你们公务员好,几年转腾,职务也就升了。程铭一笑说,公务员也有公务员的难处,都不易。 这时菜上来了,但丽丽还没来,莫船给丽丽打了电话,丽丽叫他们先吃。莫船就说既这样咱不等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好朋友都聚一起了,人常说人生是一段一段的,没有谁能陪谁走完全程,可每一段总会留下几个陪你的人。说程铭就是他高中留下不多的几个同学,而愚同连舟他们则是他当教师一场,留下来还能陪他走的人,来为这份友情,干杯!莫船的话说得大家心暖,这气氛也就上来了,一喝酒后场面就更热烈了。 三杯过后,愚同说,我先来!莫船算是我在阳湾一场遇到的好朋友,他有思想,有主见,不吃国家这碗饭了,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会闯出一片天地的。如你说的,我们是你教师生涯留下来的人,你也一样,是我们教书第一站结下的有缘人。来,我敬你一杯。 愚同一严肃,倒让莫船有些不好意思,说,愚同干嘛这么严肃,过去咱们可不是这样。愚同说,好久不见了,见了心里热。敬完莫船,愚同第二杯敬的自然是程铭。说,程镇长,我可得敬你三杯,论私你是莫船的好同学,好朋友,也就是我们的好朋友。过去,也算认识,现在为了加深印象,为同学情朋友情,我敬你第一杯。程铭倒不好拒,说,愚同,一杯就行了。愚同喝了又添上说,这怎么行,私完了,论公。我现在还是城关的教师,在教委也干过一段,你是主管教育的镇长,算我的直接领导,在工作中,一直对我照顾,现在我在局机关了,今后还希望多照顾。愚同又喝了。 看程铭也喝了后,就又添了酒端起来,然后看了眼春华说,你也端起来。看春华也端起来,就朝着莫船说,莫船,这第三杯是感谢你的同学给春华帮忙,那事我没给你说,就直接找程镇长了,你别怪我。程镇长爽快答应了,春华也顺利的获评县级能手,还被推到上市参评,也是春华优秀,成了市级能手。春华给我说,一直想再感谢你的,我这一个小教师,也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借这个机会,我同春华感谢你。听愚同这么一说,莫船才明白,说,还有这一出,我怎么会怪你,都朋友的。程铭也站起来说,莫船说的对,朋友嘛,不必这样。不是我帮什么忙,是方老师人优秀,你这么说就重了,行了,不说感谢的话,咱们一起。莫船也说一起,大家就都举了杯喝了。愚同又敬了司机和连舟、春华,算是打了一圈。 后来连舟、春华也敬,敬完后程铭回敬了一圈,就轮到莫船了。莫船端起酒说,我看大家也喝的不少了,就不挨着一个个敬了,来,愚同、连舟、春华,咱们四个喝一杯,这几年大家也看到了,我同大家联系少了,但心没变,还是阳湾时的莫船。今天大家能来,我心里高兴,不说为友情,为这不断的缘分,我敬大家。 莫船说时倒有了感触,也惹得大家有些眼热,就一起喝完。刚放下杯子,丽丽挺着个大肚子来了,大家一顿忙乱,丽丽才坐定。莫船说,丽丽来晚了,也喝不成酒,就先吃些,然后又给程铭和司机敬了一杯。 丽丽见莫船完了,问莫船,我嫂子呢,小点点好吗?莫船说,都好着呢。孩子的舅舅给岳父岳母报了一个团,让去海南玩几天,岳父岳母嫌孤单,非要带外孙去,萍梅也跟去了,我才落得自由。丽丽说,怪不得!我来迟了,按说要喝酒的,可我这身子,就以茶代酒敬各位。 丽丽的敬茶喝后,丽丽又单独敬了程铭一杯酒,说,莫船辞职后,这几年混得不行,你这一当领导的同学还能来看他,你这就是那种能共患难的兄弟,来,为这能共患难的兄弟敬你一杯!丽丽这话倒把程铭说的不能不喝。 喝完后程铭说,唐老师还和当年一样,泼辣爽快,有你们几个我相信莫船一定会成事的。几个人这酒倒喝得尽兴。完了,丽丽要去结账,不料陈镇长的司机已结了。莫船说,程铭,你这是干啥呢!程铭说,既是兄弟姐妹的,就别说这话了,一顿饭有什么。莫船,哪天来关东,我再好好请大家玩。 送走程铭,丽丽问莫船,你下午能走开吗?能的话到我家附近有个茶秀不错的,咱们聊聊。莫船说,你这话说的,不能走开也要走开的,你挺个大肚子都能来,我还有什么走不开的。行,好久同你们没聊了,咱们说说话。于是几个人就打车赶到了那个茶秀。 地方很优雅,愚同也见过些世面的,还是觉得新奇,几个人进去后沏了茶,就拉起了话。从阳湾说到各自的生活,说到当下的教育,又说到孩子,东拉西扯的,一直快到傍晚。丽丽叫他们留下的,愚同说他明天还上班,晚上要回去的,莫船他们几个就没留。 走前愚同问莫船,程铭来找你没事儿?莫船说,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儿,他说办个事儿,完了就打了电话来了。愚同又问,没同你说什么?莫船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事麻烦他,你不好说我说。来就胡聊些,不过问了孩子他舅的一些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愚同再也没多问,就同连舟就回了关东。 晚上躺下向肖明侠说起今天的事,愚同说我还是纳闷,一个镇长不会闲的去找一个同学瞎聊,还带个司机,莫船孩他舅的那个叫顺丰的公司也没见有多厉害呀!肖明侠说,怎么又琢磨上了,我看你爱琢磨的不行。人家顺丰公司不行,在关东的名气也比你大多了,别瞎想了。对了,你也到局里了,我手下有个护士的孩子,想进关东小学,你能帮上忙吗?愚同说,我一个小干事,同关小的校长又不熟,我怎么帮? 肖明侠一听就来气的说,那就别丢人,还老爱说你到局里上班了。愚同一听也有气,我丢什么人,那护士同你关系好吗?你也别尽揽这事儿。肖明侠说,我揽什么事儿了,才给你说一个,就这样了,关系不好我能给你说。愚同说,好,我明天上班后想想看找谁说好。 第二天上班后,愚同倒在心里盘算起这事儿。显然自己不可能直接去说,关东小学的校长自己还不熟,只能找别人去给说。关东小学是局直属小学,也是关东历史最久,规模最大,最负盛名的小学,要找只能找局里人,局里一般干事肯定不行,再说自己也没有太要好的干事,那只能给领导说了。局领导自己都不太熟,还到不了说私事的地步。能说熟点的只有吴股长和李主任了,以熟悉的程度,当然给吴股长说最好。可自己为吴股长做的一切,自己进局里这事儿全抵消了,再说就是欠人情了,而且还会让吴股长觉得自己多事,又不是自己的孩子。给李主任说嘛,一来自己来办公室时间不长这口难张,再者说了这个事心里就欠李主任的了,今后再有别的事就不好说了。思前想后一上午,也没有想出一个头绪。中午回家给肖明侠说,让你同事先别急,领导不在,还没有合适的时机。肖明侠说,我不急的,你要能办了,我给人家一个信,人家就不急了。愚同倒有些为难,想想说差不多,我也要给人说的,这算是糊弄过去了。 下午上班又乱想,也没头绪,就与大家闲扯。说到这上学的事儿,说到关东小学的校长,田洪亮说,现在这些大校的校长牛的,怕只认局长了。韩强说,谁还没个熟人,校长也是人的,就是咱们不太熟,听起来这事还真的不好办。 下班时愚同去了超市,不想碰上红玉和王老师,他们倒先问自己做什么?自己说买东西。王老师说愚同,你到局里后倒不常见你了,听老吴说你到办公室了?愚同点点头对王老师说,对,到办公室了,一天事儿也多的,要说应该去看看你的。王老师说,先干好工作再说,有时间叫上明侠来坐坐。愚同应了声。他们走后,愚同倒猛地一惊,何不跟王老师说。她不只是吴股长的妻子,更是关东小学的老人,还是位名师,现在的校长应给她个面子,这一想倒心意定了。 过了几日,抽个时间把王老师约出来直说了。王老师一听,说,你呀就这事儿,还搞得神秘兮兮的。愚同说,按理这事我给吴股长说就行了,可不想给他添麻烦,你也别给他说。王老师一笑说,这事用不着跟他说的,你到时把孩子的名字给我发来就行。愚同听后不知道怎么谢,只说,王老师太谢谢你了!王老师说,这就谢上了,今后你干好了,我麻烦你的地方多呢。愚同说,对我还用麻烦二字么?你和吴股长算我大恩人了,有事尽管吩咐。愚同没想这事就这么成了。 后来肖明侠的同事提了一堆礼物来感谢,走时还非留下500元的一张购物卡,两人推让了几下,肖明侠还是收了。同事走后,肖明侠说,上学这事儿,大家看得这么重,你找谁办的?不谢人家吗?愚同就说了是吴股长的妻子王老师,咱们有机会叫人家出来吃顿便饭,再把红玉叫上,咱女儿也在学校,也多亏红玉照顾。肖明侠说,行。于是开学前就找了个机会,叫了红玉,连舟和王老师,请了大家一顿,走时还把那500元的购物卡给了王老师。只是愚同一直没说是肖明侠同事的孩子,只说是一个亲戚的。 安顿了这事儿,没想开学前倒真有个亲戚找自己来了,也是要上关东小学,这倒把愚同难住了。这家亲戚是几年前来关东县城做生意的,亲戚家一直对父母好,为此父亲还打电话来给自己说了。亲戚又是第一次开口给自己说事,不办有些不行,可怎么办愚同一点底都没有,只说他看情况。事情一直拖到快开学的前一天,还没着落。 那天正发愁时,李主任趁办公室没外人,问他们几个,你们谁今年手里还有上学的事儿没解决?有的话给我说说,刘局长也有几个,我要去给学校说了,一并讲,错过今天,我再说也不好开口。愚同一听倒一激灵,可没敢先开口。陈丽先开口说,李主任我都不好意思给你讲了,前一阵才说了一个在关东中学复习的学生,又给你讲,可我同学总觉得我在局里有多大面子似的。 李主任一笑说,谁还没几个熟人的,什么情况,你说。陈丽说,她孩子想上实验小学。李主任说叫什么名字?上几年级?陈丽打开手机看了看,就说了名字和年级。李主任又问谁还有?袁宝林说,李主任,我也有一个想上城关中学。李主任说,说名字、年级。袁宝林就说了。李主任又问田洪亮和韩强,两人倒说没有。李主任回过头问愚同,有人给你说吗?李愚同硬了头皮说,李主任,我刚来,本不该开口的,可有个亲戚说了,我推又推不掉,正犯愁呢。李主任倒说,没关系,咱就干这点事,叫什么名字?上哪个学校?李愚同说了,想上关小一年级,也说了名字。李主任记了,说你们三个记好,让家长明天下午去报名! 李主任走出后,愚同内心不由一阵兴奋,真没想到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静下一想,这李主任实在高明,既借局长的事,安排了自己的人,又落了一大片好,在自己极难的事儿,在别人却如此容易,怨不得人要向上走,还是到了上面好。愚同不由想,自己何时也能到股长主任的位子上,也能轻易地安排学生?下班后,愚同给亲戚打了电话,说事办好了,让他明天下午直接去学校报名。亲戚在电话里一通感激,说他过两天来谢他,愚同说不用了。 愚同感到那天回家时的脚步都轻了许多。 第124章 过年时没人希望家里冷冷清清 刘连舟没想到会到关东中学当个办公室副主任。 他在东城中学一个年级组的副组长带给他最大的感受就是要么不当,要么就当个正的。这副组长太难做事,学校也是个官场,官场就是个序列化,等级化的存在。红玉说的没错,一个单位最大的关系就是和一把手搞好关系,可连舟在东城高中同校长的关系并不好,这个不好就是还不铁,还不足以给校长谈自己的想法,还不足以让校长为自己的事费心,而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就是你根本没有太多接触校长的机会,所以他想动,但动只有把目光放到别处。 而一想到别处,刘连舟就难受。这些年来最大的不足就是自己并没有建立起什么可用的关系,一提关系还是来自家族,这个家族指父亲的关系,也指红玉娘家的关系,这是自己最能借用的关系,但却不是自己可以随便找的关系。 给父亲还好说,给红玉虽可以说但是这说起来就不自在。给父亲说时,父亲说不上为难,只说这事儿就只能看老李,老魏帮不帮忙了?父亲说的老李,老魏是过去在槐庄当过领导,现在在县上也算实权派的人物。给父亲说了后,就看父亲的运作了,只是父亲也年纪大了,连舟不可能逼父亲的,也就说过后很少去问。 红玉家最硬的关系,一个是她的姑父,也是县上一个部门的领导,一个是她的表哥,在市委办当一个科长。这两人因了红玉也都认识,但说不上熟悉,要见最好叫上红玉,要不自己去了总不好,可要叫红玉,就要给红玉把这事儿说透,连舟心里就又不舒服。 正犯难时,表哥家有白事,表哥的爷去世了,连舟就表现得积极,学校没事了三天两头的到表哥老家帮忙,连红玉都觉得她去的次数太多了。红玉说你倒殷勤的很,是不是想托表哥办什么事儿?连舟说你娘家亲戚,我积极点还不对了,我能有什么事办的?红玉笑他言不由衷,说要托表哥办事的人多了,要办也没什么丢人的,别的不说,这东城中学到底离城里远了些,能近点总好的。 连舟说我在一个地方还没呆几年,老变能有啥根基?红玉说,你以为在一个学校成老人手了就根基稳么?行了,我抽时间同表哥说。连舟也没多说什么,事情就这样放下了。或是看自己为老人的白事尽了心,表哥倒也主动问了自己工作的情况,也问了他的想法。连舟就大体说了,希望自己工作上能更进一步,也换个地方。 但年前居然说变就变了,自己不但到了全县最好的高中关东中学,而且当了办公室的副主任,虽然这也还是副的,可同年级组的副组长到底是不同了,至少是县局发文任命的局管干部了。自己那天听着宣读任命文件后,还偷偷拍了个照,没人处看了好几遍,想想从当教师起,能上县局的任命文件这是第一回。只是自己不知这是哪根线起的作用,用一位与自己还熟悉的老教师的话说,自己这才算踏上路了。 对这任命,东城高中的老师自然议论纷纷,无非是说自己背后有人如何。可想自己从十多年前当教师起,在小学当主任,到中学当主任,现在到高中当个办公室副主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并不是如大家说的是从一名普通教师提拔起的。再说即使关东中学大,也不过只是个办公室副主任,实在算不得重用,算不得太让人妒忌。 但这到底是件好事,不说当副主任,单是调到关东中学就让人羡慕了。大家议论归议论,并不能影响自己什么,也就程序化地交接了工作,同校长和其他人员道别后到关东中学报到了。 没想到关东中学到底是大校,这中层也有自己独立办公室,虽是副主任,但也是中层,也给自己腾了一间办公室,虽然不大,可该有的也都有,自己简单布置了一下,就算开始在关东中学上班了。 上班后办公室的日常事务就交给了自己,这一天也就忙了起来。校办室自然算学校的核心处室,每天接触的人事多,自己也慢慢对学校熟悉起来,虽不能决定什么,但好多事自己要经手,来问话的人,咨询的人就多,倒显得自己重要,连舟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的样子,刚来时的那份拘谨就少了许多。 时间不长就放了寒假,连舟安排的值班表倒给自己多排了几次,这并不是什么高姿态,是他从心底里想在这间办公室多呆呆。学校过年前发的钱和年货不少,每往家拿一次心里就想怪不得人要往好地方去,这好地方和不好的地方差别就是大,而且因了自己是中层,还多领了一些,这就是上位后的一种收获。 只红玉嘲笑自己,说看你当个副主任倒有些飘,一天到晚兴奋的不成。连舟说,我有什么飘的,不过这环境一变对人的影响倒大,过去不理解你说你们学校时的样子,现在理解了。红玉就笑说,那你过年时还不去谢谢我表哥?连舟说当然了,要去谢的。 那个年连舟觉得自己过得很忙碌,回老家后精气神儿也足了,出了门,见了人也爱打招呼爱发烟的。到自己亲戚家,红玉亲戚家,话也多了,也觉得自己越会说话了,大家也夸他们一家三口。 刘连舟也就明白人为什么要衣锦了才还乡,虽然自己知道自己离衣锦还早着,但当年离开阳湾时的灰暗心理是彻底不见了。想想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离开呢?为什么要在阳湾待那么多年呢? 白天忙一天,连舟晚上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时,才感到自己是彻底离开阳湾了。 到表哥家是同红玉一起去的,去时买了好多礼物,也给表哥家孩子发了不少的年岁钱,只表哥忙得没同自己多说几句话。但看看表哥在市里的家,连舟才知道什么才叫衣锦。回时表嫂倒又给了他们些东西,连舟不拿,表嫂说拿着,我这多的都没处放了。 回来的路上,红玉说看到了,比起人家表哥表嫂的日子,咱这算什么呢?连舟说,你表哥才一个科长都如此了,真不敢想更大的官过个年什么样?红玉说,你知道就成,咱们不过是小鱼小虾,连给当大官人拜年的资格都没有,别的不说,你怕连咱局长的家在哪都不知道?对了,你不到你们白校长家去吗?连舟说,我一个小主任怎好到校长家去。红玉说,怎么这眼色都没有,还能干个啥,好歹你也中层了,也天天与校长打交道的,这过年去去才正常,你搁平时人家还防你,以为有事求他。 连舟问,你去了?红玉说,这不废话吗,初一那天我们几个中层就去了。过年图什么,不就图个热闹,当官的人更在意这个的,谁希望自家冷冷清清的没人去? 回来后刘连舟为去校长家倒犯了难,不知去了说什么又拿什么礼物好。其实红玉说的对,这过年时去去正常,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去的姿态。这样想时,就觉得不光白校长家要去,原来东城高中的吴校长家也该去去。过去自己是个小教师,不好去校长家,现在自己调走了,也中层了,再去不但自然也是感恩的表现。 话说回来,吴校长说不定哪天就成关中的校长了,人这关系,平时要联系,不能到用时才想起,自己是要建立自己的关系,总不能一直靠别人。于是刘连舟抽了时间到两个校长家都去了次。 去前想着还挺尴尬的,可去后倒也自然,两校长也随和,拉家常似的,同自己聊了不少,相互间也有了亲近。回头想想,人这东西到底是要经常联系的。而且是你到他家去,这去的本身就是一种示好,一种跟随,一种低头了。一般人只要你去他心里就已舒服,至于拿什么说什么都不太重要了。 过年时与愚同聚了次,自己情绪也高,话就有些多。只心里还知道谨慎,也没太放开,明白一切对自己也只是刚刚起步。愚同劝自己好好干,说领导也不是天生的,说不定若干年后你成了关中的校长。 自己说关中校长不敢想,但干个别的校长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后来想,这愚同口风到底是紧,给自己没透露半点他到局里的事。年后一上班听说愚同到局里了,自己还没太在意。直到那天愚同陪了局长来检查,自己连陪在跟前的资格都没有,还要给他们端饭时,连舟才觉得这社会的复杂是自己看不懂的。 特别是看着愚同与刘局长坐同一辆车离开,心里明白这小小的干事不是自己可以轻视的,他要比自己与权力核心更接近。自己只是为一个校长服务,而愚同是为局长服务的。虽然看着自己已被局里发文任命了,而一个干事啥也不是,可他一旦被任用,就绝对不会是一个学校的小主任。 回来跟红玉说时,红玉说,你还说人家愚同,人家可比你灵光。我们学校的王老师,你也知道的,她是吴股长的爱人,愚同还是通过我认识的,可人家认识后很快同王老师熟起来,又同吴股长熟起来。我不知道他调到局里是啥关系,但吴股长肯定说了话,现在愚同下来就是个领导,我和校长都要陪的,在拉关系上,你可要向愚同好好学学。 愚同叫自己到市上同莫船他们聚后,连舟更知道要向愚同学的还很多。愚同不只是在场面上能说会道,而且他有意无意为自己建立关系的能力更值得自己学习。那天聚后回时,他对愚同说,你对莫船和他的同学可是吹捧大了。愚同说,是吗,哪点不对?连舟说,哪点都对,正因为都对才觉得你高明,按说一个镇长也帮不了你大忙的。 愚同说,你呀,等他能帮大忙了,哪天成了咱局长时你不觉得晚吗?他同咱们一般大,已是城关镇长,今后的仕途你觉得能差吗?他怕连咱们局长的位置都瞧不上。再说,也是莫船同学,能近点有什么不好?要说莫船这么好的条件,辞什么职呀? 连舟说,你又感叹什么?不过你说的没错,莫船娶了尚萍梅,就已有很大的优势了,再加上他的同学们,不离开的话可能更快。愚同说,你是不是觉得一个镇长挺闲的,没事如咱们一样去看看同学朋友?我就觉得怪,两人好也就打个电话的事儿,居然无事的去看莫船?走时我问了莫船,原来他来是为了接近莫船的妻兄,也就是咱们县上顺丰的老总尚平科。可我觉得顺丰在关东虽也有名,可也不是十分突出呀。 刘连舟说,是吗?我就没看出来。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听红玉说萍梅她哥厉害着呢,他公司里有好些干部的子女。愚同说,可这样一个大镇的镇长会有什么有求于他呢?连舟说你也别乱想了,今天不是碰巧了吗?他办完事去看看老同学,又遇上咱们,与莫船说话时提到孩子他舅不也正常吗? 愚同笑笑说,也许是,不过凡事都不简单的。 两人就没再说话,不过连舟能感到愚同想的是比自己多多了,而且人到局里后说话也谨慎多了,不再是过去同自己什么都说,有时问个事儿他总不痛快的样子,看来这家伙是越来越有城府了。 这学期放暑假后,高三年级要补课,新生也要早早报名的,而且整个的年级都要提前上课。连舟到关东中学后带的是高一的语文,因为是中层也就带了一个班,上一学期带的成绩不是很好,在期末年级组开会时,还被年级组长不点名的说了。组长说咱年轻同志带一个班,还比不过带两个班的老同志,一天不研究教材,全瞎蹦哒了。在高一年级组带课的领导有一副校长,人家带的是生物课成绩也不差。带高一年级的中层还有政教主任,成绩也可以,唯有他低了。 连舟因成绩落后被人批评倒也服气。只是关东中学搞的是大循环,没特殊原因全部随年级上,可年级组长在暑假补课时,建议连舟不要跟到高二,仍旧带高一去。而新高一是原高三退下来的老师,组长听现在的高二不要刘连舟,他们也不要。连舟的课倒迟迟分不下去,这倒让连舟尴尬了。 关东中学每年都会出现这情况,一两个老师每个年级组都不要,不被要的老师大都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到最后没法时会被学校调整到非代课的岗位,这在关东中学对一个老师来说是很羞耻的事。而关东中学的一个特点就是不断强化年级组的管理,年级组长在学校管理中十分强势,所以三个年级组不由形成了竞争关系,这也是关东中学这几年成绩喜人的原因。 在年级组的用人选人上,学校很尊重年级组的意见。连舟没想到自己刚来一学期多,就成了不被人要的老师,心里不由窝火。眼看这暑假补课快开始了,可仍将自己的课难落实。起初想着自己不升到高二也好,自己从头再来,没想到高一也不要,这才急了。自己还年轻,怎么说也不能不代课。在关东中学不比别的学校,代课不行时搞管理会很没威信,想自己上学期也是把办公室的事看得重了,对上课用心少了,想想这事儿只能去给校长白胜文说。 自年间去拜访白胜文后,连舟到觉得白胜文对自己印象还不错,对自己办公室的工作也支持。没想一说这事儿,白胜文倒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年级组的人事他不管,是否分课,分什么课,由年级组定,让他还是要先去跟年级领导讲。连舟退回后心里就极不舒服,上学期的课没带好,有自己不用心的一面,也与自己对年级组长有看法有关。 连舟是代课教师没错,可终也是中层,办公室的事又多,总有误课的事情发生,可组长很少去通融。加之有自己的办公室,心里有疙瘩后,对年级组的事也就能躲就躲,在连舟心中是把办公室的事看成自己主要工作的。可这会儿让自己因这事去给年级领导讲,连舟心中不免委屈。 一个人想了想,还是去给年级组长谈了自己的委屈。比自己年龄大点儿的组长说,学校终是个教书育人的地方,别的工作再重要,也是为教书育人服务的,关东中学不比其他学校,教学质量是第一位的,没什么比它重要。你也别想不开,刚来还不适应,你去给张校长讲讲你的情况,下学期好好干。这话听起来倒是给一个普通教师说的,连舟听着心里就也不舒服。但最后还是硬了头皮给张校长讲了,张校长倒滑头,说他没多少意见的,谁还没个成绩不好时,这事还得看组长李老师的,他要对整个年级负责。这话又把皮球踢到组长那儿,看来自己还得给组长讲。 连舟心里就有些憋屈,觉得自己也算正式发文的中层,怎么倒要像个普通教师一样要给组长请示工作,心里就很抵触,拖着没说。他倒要看看,对自己他们怎么安排。 可心里却不安,回家又没法给红玉说,就叫了愚同出来喝酒。 第125章 低个头没什么难的 连舟给愚同把自己的委屈一倒,说这算什么事儿,自己因一次成绩差些,倒还书也教不成了。 愚同听后半天没说话,喝了一口酒,又点了根烟,说,连舟,你怕想的还不全,中国的事儿看起来是面上的事儿,但实质上都是里子的事。一个年级每科都会有差点儿的成绩,为什么单不让你上呢?这怕不是成绩的问题。 刘连舟说,不是成绩的问题,能是什么问题?他李斌不就是因为我成绩不好才这样的吗?愚同说,你成绩不好,只是让他找到了个能拿的出手的借口,根子怕不在这里。多从自身想想,你是不是还有种气,觉得人家一个组长没把你这个发文任命的副主任当回事儿? 连舟说,要说也有这种气。愚同说,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平时也没把人家这个没发文的组长当回事儿?连舟说,我也没有,只是平时交流少,我一上完课就回办公室了。愚同说。问题可能就在这儿。你把这个副主任还当回事儿,把自己还看得重时,也就有意无意不把别人当回事儿,不把年级组的事看得重。你越把自己当回事,别人就越可能把你不当回事儿。关东中学是什么?就是关东的最高学府,大多数老师靠的不是权力生存,而是觉得自己靠的是教学水平,你连成绩都带的不如他们,他们心里能怎么看你?能听你的?平时各干各的,没说你的机会,这成绩一不好就找到借口了,而且这借口在关东中学可以放到台面上让你还真没处诉苦,他可能不只认为你成绩不好,可能就认为你代不了课。 连舟听了愚同的分析倒半天没出声,显然愚同的话击中了他。看组长李斌的架式,真如愚同说的,可能觉得自己连课都代不了。想了想说,我就看他能把我咋样。 愚同说,连舟,听我一句话,这样扛着没意思,你能从东城到关中,还从一个基本是普通老师的身份到副主任,你想关中的老师会怎么看你?是你太优秀了,是你能力太强了?怕没人这么想,更多的人会认为大不了你上面有人,会拉关系罢了。你就啥事都做的好,别人也会有意见,有看法的,何况现在成绩不好,就更是让大家觉得自己的看法得到了证实,认为你就是个本事不行有点后台的人。你想,对清高的关中教师来说,他们能怎么看你?你这样顶着抵触着,只会让这种局面更坏更糟,就闹到校长局长那儿,对你有啥好处?学校能把一个组长怎样?就上面硬压下来,非给你课代,可你觉得你呆在那个年级组还有啥意思?听我一句,去跟李组长好好谈谈,敞开心扉,低个头没什么难的,然后不止把课代好,还要与大家相处好。要相处好,把自己看轻些,把别人看重些。 连舟倒有些无语,只心里觉得愚同看得透,说的也是实情,自己为这事儿还能跟谁说?真抵触着,最后的结果,自己也能想来,只会让更多的人嫌弃自己。真那样了,自己也就没法在关中待了。 那晚与愚同谈后,第二日他就找了李斌,讲了自己的问题,不光学历不高,水平有限,还不能静心钻研,不是把办公室的工作看得重了,而是把教学工作看轻了,也是把自己看重了,把别人看轻了。也讲了找两位校长的经历,说,还是你说的对,关中的生命线是教学质量,别的工作再重要,也是为教学服务的,自己没把这些事情想清,自己连课都代不好,还谈什么其他管理。自己刚开始还想不通,经过这几天反省,心里通了,决心重新开始。高二文理分班后给自己一个最差的班,自己还想当个班主任从头再来,希望李组长能给个机会。 连舟把话说到这程度,自然是把身段放的极低了,李斌当然也不好再讲什么,只说,我这样你也别多想,也不是为难你,现在学校实行年级管理,每个年级压力都大,咱现在到高二了,明年就是高三,这届学生都说好,可要是后年高考成绩不好,我咋给人家交代?既然你有这认识,这态度,你就上。带不带班主任,我们下来再商量。 连舟说,李组长,我不只是嘴上说说,心里真是这么想的,想当这班主任。多的话不讲了,你再看一学期,如果成绩还不好,别说不在高二呆了,关中我怕没脸呆了。 最后课分了,连舟带高二九班的语文。高二九班的班主任是个女的,这学期要休产假,休产假期间,由刘连舟兼任班主任。听到这样的安排,连舟觉得自己这是越混越背了,为了代个课,当个班主任,还要给人下话,看来关中的这潭水深着呢,自己稍不注意就会翻了船。 现在看来这工作要干好,自己是要把所有精力都花费在其中了。 为代课这事前后一折腾,刘连舟心里总有种难受。即使后来代课了,也觉得很难受。但连舟知道这种难受不能表现出来,而且还要积极向上。等那个女班主任休产假后,那个班也就真给了他。连舟接班后,就把班上的事抓的紧,没事了就到班上去。而且由于带了班,早上他就来得更早,一来就到班上,下午走时也不能无牵挂地走,总要等学生安顿好才走。那天他早走了些,学生要请假找不着他,只好到年级组去,结果李组长第二日还说了他,他只有更经心些。 把班上的事抓紧了,刘连舟呆在办公室的时间就少了。 本来有些事是自己先处理完了才给主任说的,可干事找不到自己时也就直接拿给主任了,主任起初也没说什么,可几次后就也说了他,让他对办公室的事要操心。可说了没几天就出了一个事儿。 局里电话通知了一个会,干事记下了给他说了,按理他应拿给领导让领导批一下,才可通知相关开会的人。这次会是要一个领导和一个管事的人去,可自己时间紧,就让干事直接去找领导。干事去了,说领导不在。他就让先去通知参会的人,他下来再给领导说。结果自己忘了给领导说,也就没有领导知道开会这事。 那天的会局长参加了,他们参会的人又迟到了,而且还没有领导来。结果局里直接给校长打了电话,校长自然还不知道有这会的事,心里的气自然是有的。下来,没说他而是把办公室主任在大会上批评了。挨了批的办公室主任脸色就不好看,连舟心里也就窝火,自己这是越忙越出事。 主任说,找不到领导你没时间,看能给我打声招呼嘛,你把事处理不好又不打招呼,出了事儿还是办公室的事,还是我的事。今后凡事给我说声,不要到领导批评时我还不知道啥事儿,办公室工作是要讲程序的。听主任的意思,不只怪自己把事没弄好,还有点觉得自己不及时请示汇报的意思,连舟在工作中也就更加小心了。 开学后来学校的检查多,刘连舟的工作就更忙。这日又接了个检查通知,说上午安全股来安全检查。刘连舟给主任说了,主任就叫去给管安全的校长通知,连舟就派人通知了。可不久电话又来,说上午不来了,下午来。自己又给主任说,主任说,这有给我说的啥,你给再通知下就行。连舟就又通知了一下。到下午时电话又来,说是刘局长陪一个副县长检查校园安全,马上就到。 连舟派人给说时,管安全的政教主任说,没人说是刘局长陪县长来,吴校长说是安全股来,给政教处安排了下,他下午有事不在。连舟就让给校长说,可政教主任打电话,白校长没接。连舟就把这事给主任说,主任说那你联系下校长书记。 连舟就硬了头皮给校长书记打电话,校长没接,书记也没接。结果下午的检查,就只有政教主任陪着,没见校长和主管安全的副校长。当时刘局长并未过多询问,但听说事后刘局长严肃地批评了白校长。白校长在行政会上做了自我检讨,但也批评了吴校长。吴校长又将气撒在了办公室,一个会几次通知,时间不定,来人不定,叫人怎么安排?办公室的钱主任倒还做了检讨,说是办公室的责任,但也事出紧急,今后要吸取教训。白校长说,学校大事情也多,我不在,吴校长有事,可别的领导还在,今后遇到此类事,办公室要做好协调,不能总是死板地光讲分工不讲协作,办公室在工作安排协调上要下功夫。 会后钱主任给连舟和办公室所有人员开了会,虽不是专门批评连舟,但连舟感到好多话是朝自己说的。吴校长不在,校长书记电话不通,就应给我说,不说也行,办公室就应迅速协调张校长,严校长,李主席,总不能让一个主任接待局长,咱不能把事一通知就没事了,校长说咱在协调沟通上要下功夫,我看也是。办公室的工作没有小事,稍不注意就出问题,大家一定要上心用心。 连舟觉得自己也很上心,用心了,却还是出问题,而且也看来了,一出问题似乎就是自己的。学校行政会有时也不叫自己,自己又没法对办公室的工作做统一协调,就觉得自己这个副主任当得尴尬,窝囊,不如不当。从当副主任看,难道自己下一步的目的就是当那个主任吗?可看看一个学校,当个主任又能如何?还不如年级组长来得实在,在心里就觉得这个副主任不能久当的。 而现在自己两头要操心,一操心办公室的事,班上的事就有些松懈,也没法专心。那天开年级班主任会,自己因工作实在离不开,打电话给年级组长想说声,但人家不接电话,自己心里就有气,觉得这工作实在没法干了。 可这一切都是自己寻来的,又不能怨了别人,看样子还得熬。而且看来要完全融入关东中学,与大家打成一片,熬出些威信,不但要熬还要熬出水平来。 九月开学时,市局的检查没想到会到铜镜中学来,更没想到的居然是孙科长带队。来后他还专门问候了自己,这让方春华心里倒有不少感慨。 孙科长是自己在上学期放假前去见的,没有给丽丽说。 方春华自那次同丽丽聊后,知道丽丽不止比自己老道,更是比自己看的透这个世界。哪里有不扫就掉的灰尘呀,所有事情都有原因的,只是好多原因你看不见。所以这个世界总有幻想,总相信汗水不是白流的,但汗水不会自动地冲杀出一条路,每个人在这个庞大的社会机器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别人轻轻一声叹息,落在你的头上,就是命运的天翻地覆。所以她见了愚同,知道阳湾几年岁月积淀下来的友情,还可以让自己坦然的面对自己和别人。 但到底是分开了,他们有他们的生活,自己有自己的路,不论是在饭店吃饭,还是在连舟办公室闲聊,自己都不可能再如阳湾时的率性坦然,看似没有意向的话语,其实都是有所倾向。相对他们,自己已成为过去,所以在一起时能说的也只是过去,面对现在自己已没什么可说的。他们不是教学能手,可他们的生活都在朝着理想的方向走,只有自己还在这里。 以过去的性格去见孙科长时,自己会叫上丽丽的,再说孙科长也是丽丽引荐的。但春华知道遇事总叫丽丽,自己怕一直就不能独立面对了,再说这又不是去求人办事,不过只是去感谢人,如果连感谢人自己都不敢去,自己还能干什么事儿? 可真要去见,自己还是有些莫名心虚,电话是不能打的,虽然丽丽给自己了,自己怕打去半天说不清。再说,人家要不想见也好推脱的,还是直接去单位。可去单位只能见面,东西不好给,叫人家吃饭怕也不肯,自己可怎么感谢? 就这要送的东西,到底买什么好呢?烟酒俗气也没法明给,为这方春华倒想了好几天,在剃须刀、皮带、手表之间犹豫不决,最后想想还是买了块手表。剃须刀、皮带可能实用,但送给一个男性,总有暧昧的意味。 市教育局方春华一直没有去过,想想这地方就是主管教育最大的机构,可对普通教师的自己来说,它是那么的遥远而陌生。好在没人拦,自己见人问了人事科在哪,别人指了,她就找去。去后敲门问了,说找孙科长,有人又说了另一办公室,她才找到了。好在孙科长在,也好在没别人。 孙科长有些不认识她,但稍一提示便迅速能想起。她说了上次的事,来是为了表示感谢的,也没什么只买了个小礼物。说着就拿给孙科长,科长自然很拒绝,但看她态度坚决也就收了。收了,这才坐好同她说了话,说她不错的,如果再努力些就会被推到省上参赛,这次没能争取到,下次。 听孙科长这样说,知是为自己想的多了。她便说能评上市级的已很知足了。两人除了这事儿便再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共同认识的只有唐丽丽,只是两人都没有提起。孙科长又问了她学校的情况。她说是与市区近的一所山区中学,就再难有共同的话题了。她就说不打扰了要走,孙科长倒想留她,说中午请她吃了饭再走,可她想着两人吃饭的尴尬就说不了,下回她请科长吃饭,孙科长也没再勉强,她倒有种逃的感觉,匆匆下了楼。 回去的路上,还是觉得与人打交道是件很难的事,想这感谢的事做得虽不好,终了却了一桩事,也想着今后与孙科长再见面的机会怕没了。 所以开学检查时见着孙科长倒让方春华一惊,更让自己惊讶的是,他居然还专门来看了自己。当着局里,镇上领导和校长说方老师是她的朋友,课上得好,能评上市级能手算山区教育的人才。几个领导也就围着方春华,又说了些夸奖的话。最后倒是她和校长们一起送了孙科长一行。 方春华知道,虽看似顺路的,怕也是孙科长有心为之,市局的检查能到他们学校已很少,而专门见自己就更算是有心了。这有心,倒让一个副校长在她跟前来打听了孙科长,方春华知道这情还是要领的。所以在孙科长检查过后她发了个信息表示了感谢。孙科长居然很快回了,说不用客气的,都是朋友,欢迎她到市上了再见。 方春华看着回信,心里笑了笑,自己知道,人家虽说是朋友,可他们之间离朋友还远着,而且两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自己能呆的地方还是铜镜这个山区学校。 第126章 劳动总是有意义的 那天孙科长走后,春华想起丽丽说的话,自己既然还在这呆着,就离不开这些人,即使今后离开了铜镜也离不开这些人的,因为世界就是由他们组成的。自己还是要变变的。 只在这个世界中,自己同孙科长、程铭们是不同的,与他们的交集都充满偶然,所以愚同要来关府聚时自己万万没想到会见着程铭。 因了莫船的关系,他还是这儿的副乡长时,对自己还是很关心的,可自己不知叫别人帮什么,也就没有主动见过人家,现在为一个能手的事倒联系上了。只看着也一个普通的人,可一做领导就与普通人不同了似的。只孙科长呀,程铭呀还是因为丽丽、莫船和愚同他们而与自己有关系,所以世界即使有了变化,也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慢慢展开的。对这展开的世界自己是要学会拥抱的,所以在聚会时对愚同有些过于热情的表现,自己看着还算舒服,也就知愚同不但变了不少,而且把这种变化看成一种成熟与进步。 愚同想成为那样的人,想成为一个可以把自己与一个普通人区别开来的领导式的人,成为那样的人对一个男人来说不是什么错,可对于做女人的自己来说又该是什么呢? 方春华不想再带初三了,来铜镜后带初三已好几年了。带着初三不只是工作上有很多事,更重要的是初三太现实了,不止教学是现实的,连学生也是现实的,总要有成绩与分数。可由于自己初一初二没带,与学生也没什么感情,上课就变得很机械,对学生也有些麻木样,学生只是自己工作的客体。而且为了上课纪律好,自己在心里盼望他们是很听话的客体,他们一旦不是这样的客体,自己心里不止头疼还有些厌恶,但他们如果是了,自己又会有叹息,为这些缺乏灵性的学生,不知学英语对他们有什么意义,所以带着初三越来越无趣。 以她过去的风格不想代了,也就直接说了。自己说了,学校不同意后,又会给自己做工作,最后还是代了。所以说了的结果并没有解决什么问题,可能还会给人一种矫情与要价的感觉,特别在自己成为所谓的教学能手后。所以,面对自己不想带初三这个事,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去解决。 学校每年会在九月一日开学前提前到校几天,说是老师暑期学习会,也是开学准备。自己来时就买了些礼物,在学习期间就去给校长说了,也送了东西。方春华一直想表现得很正常很自然,但校长见她提了东西来后,不经意的关门行为,还是让方春华心里有些不自然。 因为参评能手的事,请校长吃饭后相对也熟了些,校长有意无意也表现出对自己的关心。好几回外出喝酒还叫了自己,对这种叫自己拒过一回,也跟去过两回。 跟去后方春华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道具,一个被校长喜欢的道具,既是漂亮的教学能手,也是可以服务的女下属。只是自己总不能放开,这份不能放开,让校长也就难以完全洒脱,两人间也就有着这份莫名的尴尬。 所以方春华总避免自己单独同校长相处,她怕那份尴尬,更怕那份尴尬被打破。但这种局面自己又不能完全背对,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这份尴尬仍然存在,并期盼着一方的消失,校长或者自己的调离,但眼下看来是不能了。 田校长听了她的想法,问真不想带初三了,不是带的挺好吗?方春华说,自己总从半截接初三,虽费了劲成绩也总不好,自己对教学还有些想法,希望从初一接个班,好好把学生引导些。再者,初三的教学为成绩时多,所以习题教学总多,自己还想在英语教学中做些尝试,从初一开始会更好些。田校长说你倒想的远,这想法就是还要在铜镜呆下去了?方春华说不呆还能去哪?再说这儿也挺好的,田校长也照顾我。 田校长一笑说,何止照顾,对你我可挺关心的。行了,你有这想法,我会考虑的。大家都怕初三多事儿,都想图轻松不愿代。说着田校长站起来,不经意间走到她身边,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说,你明白就行,为你这事我不知又要得罪谁。 方春华也站起来,看了眼田校长说那谢谢你了,也没什么好送的,这剃须刀不错,算我一点心意。田校长一笑说,不是提了烟酒吗怎么还有这东西,看来你有心了。 方春华笑了笑,没说什么走出校长房子。 方春华一直想让自己如阳湾时一样,再次融入学生爱上学生。可这几年不知怎的,方春华总感到自己有意无意地躲着学生,虽然学生有事找她了,还会热心地帮他们,可心里少了份主动,对学生的事,能不问就不问,只管把课上好,而把师生间的界限划的很清。 方春华有时看着学生问自己,他们不可爱吗?他们不值得爱吗?他们不值得同情吗?这样问时,内心总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说他们值得的,教室是天堂的话,他们就是天使,他们是值得爱的。可另一个声音会说,爱了又怎样?同情又如何?不就还是这样吗?学生们虽出身这浅山区,可家庭情况这些年都好多了,他们升入中学时早就不再单纯,甚至在方春华看来还有些世故。学习对他们并不是最主要的事,学校生活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生活方式,在这种方式里学习只是一部分,而老师只是这一部分中的一小部分了。 随着时间推移,虽然方春华觉得自己比丽丽、愚同他们还看不透一些事,还不成熟,但对世俗中的许多事有了新的认识。不止教师是一种职业身份,其实学生也是一种职业身份,校园就是这两种职业身份者共同生活的地方而已。现在的学生其实乖巧了许多,当然也可以说是世故了许多,只要老师不惹他们,他们很少来麻烦教师的。 想想学校里的许多规定就是非要师生间发生关系的,他不听话你要让他听,他不学习你要让他学,他贪玩你要不让他玩,相对来说在师生这种关系中老师干涉学生的时候比学生来麻烦老师的时候多。 在代课这几年了,每一届毕业班能有一百多名学生,能考上高中的不到一半,大多数学生面临着上职业学校和打工的命运,而学生们对打工表现出比上学更浓的兴趣。慢慢地方春华有时觉得自己就是在这里混日子。面对混日子的生活,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如何在这里把这日子混好,让自己不揪心。从初三下来带初一在她觉得就是一个能让自己不太揪心的做法。 今年她带了两个班的英语,一(3)和一(4),还当了一(3)班的班主任。班上人不多,只有45名学生,女生占了一半,住宿的学生也占了一半。一周两个早读,十节正式课,一节班会,三节自习,两个晚自习。对于整天呆在学校的她来说,工作量不大,会很轻松地完成。只是班主任的杂事多些,不时有这事那事的,但她都还能应付。 班上的学生也都听话,初上中学的新奇对他们还有种约束,学习很好的学生没有几个,大部分学生学习一般和较差。这几年到城里读书的学生多了,从铜镜流出的学生也不少。相对来说能留下的学生家庭情况会差些,但发展了的社会让农村孩子们也没有什么农活要干了,所以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去玩。英语小学已有了,对初入初中的学生来说没有什么新奇,只是从由小学时的副科变成了中学的主科,对同学们还是有影响。 好在英语到底是一门语言,不像数学一样要多少智商,只要敢说多读,学生们总是有收获的。况且才刚刚起步,方春华觉得没有必要逼他们做什么题,自己只是更多的结合实际,引导他们多记单词提升兴趣。 比如把学生们的口头禅,方言翻译成英语,或者教一些英语中有趣的句子,甚至骂人的话,让学生感到在这个世上,大家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说着不同音调的话而已。为什么学习英语,也不过就是外面的人多数说英语,主流世界是以英语为主的,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交流方便些。比如出了国门,至少别人骂你时你能听得懂。再大的道理,也就是中国如此全面的学习英语,是中国发展的还不好的表现,还要向别人学习。要学习别人,不懂别人的话怎么行。 所以给初一这些小学生上课,教室里倒不时会有笑声,讲到兴致处,方春华也会给学生们说起英国或美国的乡村,说起他们的学生。不过要说语言,中文是最难的语言了,你们天生就能掌握一门最难的语言,所以学习英语应是件容易的事。 除了与学生们这样快乐的聊天,教学外,方春华有时不知如何打发这时间,与同事们闲聊成为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同事中女教师不是很多,办公室里更多的是男同事,他们每个人也有自己消磨时间的方式,打游戏的,练毛笔字的,抽烟闲聊的,qq聊天的,当然男人们在一起了免不了说些黄段子,起初还避着点女老师,后来也不避了。方春华也能看开,知道这也是一种消遣方式,不必当真的。 就这样嬉闹着一天天过得很快,转眼九月就过去了,然后就是大家期盼的国庆节。国庆节来后各种假期见闻得聊一周,一晃又是两三周,就到期中考试了。期中考完试后,又是冬季运动会,这也就到了冬季,又开始聊与冬季取暖有关的话题,不觉间一学期就快过去了。 自己一直带初三,与初一老师虽认识,但多数不是很熟悉,快一学期后也算混熟了。期中考试完大家嚷着要到外面吃饭,铜镜没什么可吃的,这一到外面就到了市里。 是在一家自助似的大型餐馆,这餐厅这几年在关府很火,来吃的人极多,一人25元,不限量,不限品种,里面小菜,火锅,各式饮料,汤类,可吃的也是应有尽有。大家排队进了,先围了一个火锅,又各人取了自己要吃的东西,显得很有气氛。一吃喝开,大家的话也就多,那份莫名的卑微感倒一扫而光。 一个老师见方春华拿的不多,就说,方老师别怕发胖,来这不多吃点就亏本了。另一刘姓老师说别听他的,他就爱占便宜,光啤酒已喝三瓶了,女人能不怕胖吗,这胖了穿了什么衣服也难看。一李姓老师说女人还是胖点好,瘦了睡觉时有啥感觉。一老教师说,胖了睡觉能有啥感觉,胖到亲不成嘴,干不成事了有啥好。李姓老师说,王老师又偏激,我又没说胖成那样,胖了不说别的,摸着总有质感,别光骨头架子,睡着都硌得慌。一张姓老师说别胡扯了,来咱喝一个,睡觉舒服不舒服又不只是男人的事,还要看女人的。大家就笑。有人就问方春华,方老师,那你说。 方春华倒也没恼,说,不是常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吗,胖瘦都好的。那老师又问,咋个好?另一老师说问你老婆去。我看你把人家的牛肉羊肉不要钱的吃,是准备吃完回去交作业?那老师一扬头说谁像你?一天不听猪哼哼就不行。那老师说,你才猪哼哼。有老师劝说,别打嘴仗了,抓紧吃,吃不完了人家还罚呢。拿时心狠的不行,怪不得人说咱教师圆规分呱呱。 另一老师说老师咋了,国家给老师多发钱也就不这样了,尊重教师光只是嘴上说说。王老师说,行了,吃,教师就是哄学生的事儿,还想让人咋看重你。刘姓老师说哄学生咋了,谁还不是从学生过来的。大家就这样叽叽喳喳的边吃边说,看着挺热闹的,方春华听着却没有感觉。不由会想起在阳湾同莫船他们经常吃饭的情形。那时到底还会说些别的话,但现在只有这哼哼的日子了。 想着日子不知不觉中变成这样子,看着没啥的,但人人心理上对老师的卑微还是有感觉的,只是不说而已。那晚饭后几个年轻点的还叫着要去唱歌,叫方春华时她说不了,她要回的。最后就同回的老师一起先回了,车上大家仍有兴致地聊着。只是方春华没说话,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融不了。 这周三中午政教主任来说,下午让一年级学生劳动,让学生带了脸盆,笤帚和刷子刷树。方春华也没太在意,吃过饭就集合了学生,主任讲了话,强调了纪律,做了分工。 劳动的任务就是刷树,从关府到关南有条省道从铜镜通过,路两旁全是树,下午的任务就是用白灰刷树。春华知道每到冬天这刷树是对树的一种保护,只不过往年都是公路上人刷,不知今年为何叫学生刷,而且看着挺急的。 学生把白灰弄来,路边的渠里有水,然后把白灰水搅拌后,班主任就带着学生去刷,高度要求13米。 十一月底的天气虽说不是很冷,可没太阳的下午又加上山风,还是有些阴冷,只是大家一听劳动还是很高兴的。 一(3)同一(4)是马路右侧,两个班从中间分开一个向前刷一个向后刷,方春华领着学生向前刷。树是常见的杨树,看样子好些年了,长得很粗,树皮凸凹不平特别是根部极其粗糙,刷起来就不易。加之学生们拿的工具也不太合适,和的白灰粉也稀稠不一,刷完后的树也就深浅不一。虽定了高度,可学生总把握不好,有高有低的,远看起来那白线起起伏伏的。只是对学生不能要求的太高。 劳动起来虽有同学也有种戏闹在,但干活还是蛮卖力的。快完时政教主任来检查,对刷树的效果十分不满,把几个班主任叫一起,还数说了大家。又强调说这次刷树关系重大,所以要重新刷,刷完后各班还要将各班的路面打扫一遍。 方春华想不来这刷树能有啥重大意义,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带了学生又重新刷了。自己忙前忙后的同学生一起干活,刷完时天色已暗了,又指挥学生把路面扫了一遍。 看着满天的灰尘,在冬日阴沉的天空中飞舞,春华不由有些心酸,不知这劳动意义何在。想想扬起的灰尘又会落下,再说这柏油路也需要学生来打扫吗?扫完时天已黑了,赶紧把学生带回,要回家的学生已晚了,有些学生还把自己拿的劳动工具找不见了,住宿的学生又急着去吃饭,好一顿忙乱。 春华回到房子,一照镜子,自己也一身脏有灰尘,也有贱的满身的白石灰粉,就洗了换了衣服才去食堂吃饭,却没饭了就买了一包方便面煮着吃了。自己没吃着饭,估计也有不少学生没有吃到,只没人去管这些事。 第二天早上,学校又安排学生把校门口以及通大路的小路打扫了一遍。这才听说今天领导要来,可等了一上午,也没见领导来。中午吃饭时有人问,领导咋还不来?有老师说,领导早过去了,你以为领导来看你。 原来是大路快进山时,前面拐一下的地方本有个旧的木材加工厂,现在改建成市属的一个中心敬老院,今天市委书记要来剪彩。学校刷树扫马路只为领导车队过时,看着舒服。方春华听后知道所谓刷树的重大意义是这时就有些无语,她只希望领导路过时头能向外看看,看看那些被刷白树根的树,看看那被打扫的干净的路面,并能有一个好的心情。 方春华知道自己没法向学生们说出实情,但不论领导们能否看到,心情能否舒服,但树刷白了能防止害虫的侵蚀,路面干净了总还是好的。 所以劳动总是有意义的,不是这个意义,就会是那个意义。 第127章 机关里的生活就是走钢丝 李愚同帮助亲戚家孩子上学后,亲戚还是到家里感谢来了。愚同嘴上自然是埋怨的,说就这么小的事真不必的。亲戚说,对你是小事,对我就是大事了。现在来城里上个学不易,好些人费了大周折也没成呢,多亏你在局里,要是没你我也不知咋办。 听亲戚这么说,愚同心里倒有种莫名的舒坦,说话时语气也爽朗了些。送走亲戚,肖明侠说不是说没办法吗,怎么能给亲戚帮忙了?看来你家亲戚要以你为荣了,我今后都怕要求你了。愚同听肖明侠这么说,倒自谦了下说我有什么办法,一个小干事能干什么?还不是我们主任会做人。 肖明侠说,不管啥原因反正是办了,你主任会做人,也没见给别人做而是给你做,看来到了局里就是不一样。愚同说,还能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干活嘛。肖明侠一笑说,我就讨厌你这虚伪样,要是一样,你干嘛巴结人家股长非到局里去,好就是好,承认了不就没事了。 愚同没再吱声,晚上躺下一想亲戚来时心里那种舒坦,就惊出一身汗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说目前自己还什么都不是,单自己这心理怎么能干成事儿?别的不说,自己与程铭一般的年纪,人家都领导了,自己当了个干事还这样子,不但可笑,也说明自己水太浅。 想想这十几年来自己混的是什么呀,要说有变化,就结了婚,进了个城,调了个工作,别的什么都没有,想想都是荒废时光。可教师不就这工作吗?如此想来,这怕就是教师工作之所以卑微的原因,这工作只是面对年龄越来越小的学生,教师自身不会有太多的变化。自己为一个学生的事都犯难,领导写个条子就是一串的人,而自己居然还有这种舒坦的心理,看来自己还得好好学。 连舟找自己谈他的委屈,自己听了,知连舟犯了同自己一样的病,当了个小主任,就觉得是个人物了,让别人一刺才清醒,其实什么也不是。自己说连舟的话,其实也是说给自己的,自己也要学会与周围的人搞好关系的。 只是没想到国庆假前,连舟又找自己诉了一大堆苦,觉得自己简直在关东中学呆不下去了,教学上,班级上一堆事,办公室一堆事,稍不注意就出问题,两边想讨好,结果两边都不讨好,这关系怎么处?工作怎么干? 看着委屈的连舟,愚同问真干不下去了?连舟说干不下去了。愚同问,那回去愿意吗?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你不愿意的,也不可能愿意。要说你代课倒罢了,还当班主任,那工作是不好干。可好不好都是你自己找的,这会儿诉苦给谁诉?你坐在你独立办公室得意时,就没想这些苦楚,现在有委屈也要忍,你以为坐在台上的人都诸事顺利吗?大家都一样,领导越大越有委屈,但没见谁说不干的,委屈可以有,但还要把事干好。 连舟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我也只是说说,干是想干好的,可这心就是难受。愚同说,既不愿退回去,只有咬牙向前了,把所有情绪吞到肚子里去,要让人看不出来。班主任就这一学期忍忍就过去了,办公室的事就是这样,小事也是大事,今后多长几个心眼。连舟说,我都烦的不行了,天天夹了尾巴做人。 愚同说,这就对了,夹了尾巴就好了。连舟说,那你在局里怎样?不会有这些事?愚同说,你想想,只能比这更难受。局里看着大家都一团和气,可哪天能少了斗争,能少了心计,稍不留心就伤人或被人踩了。连舟说,有这么可怕?愚同说,看着没这可怕的,也就是工作,可你往深里细里想时就是了。你以为我不郁闷吗?也郁闷着,机关就是个熬的地方。那天送走连舟后,愚同倒没着急回家,一个人在路上走了好半天。 说实话自己也的确郁闷。 天天早出晚归的倒也罢了,可在单位总有莫名的气。办公室的杂事多,那天来了个告状的老教师,看年龄都退休好多年了,办公室那天刚好就自己和陈丽。见是教师,陈丽就说,让人到人事股去说,他们管教师。自己也没多想,还热心地把人带到人事股。 到股里后自己刚一说这事儿,股长听了有气的说,愚同,谁让你把这人领这儿来了?老崔反映的问题,监察室已立案了,让到监察室去。自己就有些尴尬,说不知这情况,就又领到监察室去。 刚走门口,见了自己的主任,自己就说了情况。主任一听说他耍大的,谁说监察室立案了?局里安排这事由人事股调查处理,你给他赵股长把人领去。愚同听了,心里也有气,只不好多说。主任走后对那崔姓老师说,你这事还得到人事股去。他们不管了,你去找领导。地方你知道,我也不领了,你自己去。说完愚同回了办公室。 可刚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主任打电话来说让他到局长这来。愚同不知何事,去了,见崔姓老师在门口,那老师一见自己倒说,就是这位同志让我找局长的。 愚同一听就知这事让这老教师搞复杂了,自己一片好心他倒全不懂。刚进局长房子,主任在,几个副局长也在。主任问他,你让找局长的?愚同一急就说了把人领到人事股,监察室的情况,说没人管了,你去找领导。刘局长一听也来气了,说,把林录和红军给我叫来,一天不知干啥,总是遇事推来推去。 主任就打了电话,把人事股长和监察室主任叫过来。 两人刚一来,刘局长就训开了,说刚才是不是把人给你们领去了,你们不管,叫我管吗?要你们干啥?两股长就给局长解释,局长显得也没有耐心听样。愚同站那儿就难受,主任也不叫他走,他也不好走,可站门口这儿又碍人眼。 两股长一见自己和崔老师就会觉得是自己给局长告状的,这一下子就把人得罪了。想想自己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儿,打发那老师直接去找就行了,自己领他干啥! 局长听了两人解释,也没消气样,说,别再说了,这事林录你牵头,监察室配合,别再推三阻四了,把人领走。两股长把老教师带走了,走前还看了他一眼。愚同知道这一眼的意思,就更有些尴尬,站在门口便觉无趣,看看一众人也没人看自己的,头一扭也走了。 回到办公室,自个儿又生闷气。一会儿主任下来了,半天同他没说话。后来几个人都齐了,李主任才说,刚才局长开了个办公会,普实验收下周专家来,办公室的任务是搞好接待和协调,还有材料把关。宝亮你同县招待所联系,订好房间和会议室,做好桌牌,联系好参观车辆。韩强,你做好与普教股,教研室的联系,尽快做出迎检方案,拟发会议通知。宝林,你做好宣传工作,主要是做几个版面的宣传内容,内容教研室准备,你负责制作宣传牌并摆好,以及大会的宣传报道。陈丽你参与大会接待服务,同时你们几个做好大会报到工作。最后李主任望了眼愚同说,李老师,你负责刘局长的汇报材料,稿子先由教研室起草,完了你把关,定稿后由王局长再看看,最后再让刘局长审定。李主任最后说,这事算这学期局里大事,大家多上心,别出错。说完李主任把市上转来的专家名单和行程安排给大家就走了出去。 一句“李老师”,愚同知道主任对自己也有了看法,可想想这事自己就窝火,可又没法说,只有先把当前的工作做好。 下午时教研室就把拟好的刘局长讲话拿来了,他们知道自己只是草拟,所以也就不很用心。稿子长是长了,却毫无提炼,总结。愚同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要费事的。快下班时,陈丽接了个电话,又对自己说,李老师,李主任让你再给管教育的副县长写个讲话稿,让领导看看,明天下班前给政府办。愚同应了声,知道没什么好说的,看来给县长的讲话要先写,明天下班要给,至少今晚要拿出来,经几个领导过目审定就得一天时间,看来今晚又要加班的。 加班倒没啥,只要心情顺畅就好。可现在心情不顺畅也要好好加班的。下班后愚同到外面自己吃了点,给明侠打了个电话说晚点回来。然后就回办公室写这讲话。这一写,就花了好些时间,晚上十点多时把稿子终于写出来了,自己大体读了一遍,觉得还可以,就想着明天上班再改改就成。 谁知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副局长崔天成就打电话要看。李主任问他时,他说草稿好了,他还没改好。李主任就说,你昨晚应弄好的。愚同就没说话,专心改起来, 等他弄好打出来让李主任审时,李主任说局长下乡到点位去了,啥时回来说不准,你看就差这一小时。李主任随后批了,让崔局长先审定。 愚同就把这拿在手里,中午快下班时去看没回来,下午上班去看还没回来。愚同心里就急,这崔局长看了,还可能修改,完了还要叫刘局长看,这一耽搁两耽搁的,下班前是没法送政府办的。愚同就只好给李主任说,李主任说,他不回来有啥办法,在机关不能叫领导等咱,咱要等领导。行,我给崔局长打个电话,看啥时回来。 电话打了,崔局长说他暂时还回不来,也没说别的。李主任想了想说,你去找刘局长,把情况说下,让他先看看,他看能行了,先报。愚同就拿了去找刘局长。去时刘局长正与一个股长说事,看来又遇上什么不高兴的事儿,正在训人。 愚同敲了门,没听见让进来,又等了会儿,见那股长出来后,自己就进去。刚一说事情,刘局长说,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愚同一愣,有些不知进退,但看刘局长铁青的脸,还是出去了。愚同倒有些为难,不知是等等再进去还是走了。停了会儿还在犹豫时,李主任上来了,见他还站在门口,就问了他情况。 他说了,李主任也没说什么把材料接了,说你去。回到办公室,愚同有种惊魂未定之感,一个人坐在那儿不知干什么。过了一会儿,李主任下来了,说,明天再给政府办给,刘局长说他晚上看。 这天下班愚同怕又有什么事,就没有先走,等了快一小时,见没事才回了家,一晚心神不宁。第二天早来了,刚来碰上崔局长,问材料好了没?说好了他看。愚同说,已给刘局长了,崔局长就没再说话。半上午了,也没见刘局长叫,也不见李主任人。快下班时崔局长叫他,他去了,见那份报告在崔局长桌上。崔局长说报告他改好了,说再去改了打一份给他。崔局长说话时脸上没表情的,愚同下来就改,改好打出来给崔局长送去。崔局长又看了一遍,完后签了字,让报政府办。 愚同回到办公室找陈丽盖了局里的章,送到政府办。他们又要电子版,愚同回来发了,心里以为这事完了,不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为了这材料自己两天时间这弦就没有松过。不料下午李主任回来又问那材料,自己说了已送到政府办。李主任问谁让送的,愚同说是崔局长。 李主任听了半天没吱声,说,愚同,今后要多用心,你那晚做好的话,崔局长要时给他就没事了,可一拖就有了一系列麻烦。行了,不说了,送了就送了,你专心写刘局长的讲话! 愚同听了,知道因这份材料,可能还有自己不知的事,只是李主任不说,自己也不好瞎猜,心里只觉得这人事太复杂。可想想李主任的话,昨天早上自己若拿出来就好了,想想还是自己的责任。 只是后来自己把局长讲话改好让崔局长看时,崔局长倒没多看,只改了几个错别字,说拿给局长看。愚同能感到崔局长的平静里有股莫名的气。愚同停了下,说,崔局长,昨天的事怨我,夜里写好了,还没润色,就想着早上来再看看的,也没想你要那么早。 崔局长说不关你的事,今后让我看的东西,先拿给你们李主任看了再送来。说完再没同自己说话的意思,愚同就只好出来。这讲话稿子给刘局长送去时,他看了眼说先放着。也没有过多的话。愚同退下后就一直等局长叫,可等了一天没有,直到下周五时才由李主任叫他,看时局长倒改了不少,自己就依了改动修改好,准备了二十份。 那几天的验收倒顺利。县上四大班子领导参加了最后的总结大会,由教育厅的副厅长为县上领导颁发了“省级中小学实验教学普及县”牌匾。 但这事过后,愚同的心里一直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自己在办公室里也显得更拘谨,李主任同自己也很客气的样子,愚同被办公室里一股沉闷的气氛压得难受。 第128章 在钢丝上一晃动就危险了 这样沉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1月底。 这天上班后,李主任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说,愚同,叫你来时是为修志的,现在这事定下了,局里决定由办公室牵头,别的部门参与,最后研究了下,成立个办公室,从进校,教研室各抽一名同志,由你负责先做这事,人还算办公室的人,只你今后专门搞修志。今天要腾一间房做办公室,你也准备下你手头的事,暂时给宝林交代一下,过会儿我在办公室给大家说说。 愚同知道对于工作上的事,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点了头,说行。 而后主任在办公室给大家讲了工作变动的事,过后还加一句,陈丽是修志办的资料员,协助修志办做好资料收集。这就让宝亮去腾房子,让愚同交接工作。他说,办公室收拾好后,你先拟一个修志的方案,主要把组织机构,人员组成,分工,修志时段,各股室配合的任务理理,愚同应了声。主任就走了。 办公室上午就腾好了,又搬了几台旧电脑,愚同就把工作一交接搬过去了。 选调的同志还未到,一个人坐在这间小办公室,愚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知道自己是被边缘化了,看来自己半年多在办公室的工作没有得到完全认可。但从这个安排看,又不像对自己不用,还把修志这事让自己负责,只是愚同知道这是要锻炼自己,还是把自己晾一晾?不论怎样,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自己能做的就是先把手头的事做好,就想着怎么拟那个修志方案。 两名抽调的同志是第二天到的,他们虽是抽调,但也都原来在事业单位,远不像从基层来的同志,而且看样子对这样的抽调很不满意。 愚同能想来对这样的工作教研室、进校,不会把岗位重要的同志派来,能来的多在单位无足轻重。一个人在单位能无足轻重,并不等于他不重要,可能也不能干,但绝对是有后台的,虽这后台不太硬,但也不会任人摆布。所以愚同知道说是自己负责,太多的事要自己亲力亲为的。 果然一天时间了,他们也没把自己的东西搬来,没有安心在这上班。 当然也刚开始,别说他们,连愚同都不知自己从哪块着手。只把方案拟好后拿给主任看,主任倒看得认真,把组织机构改了好多,而且弄成两个层次,一个是编纂委员会,一个才是编辑领导小组,改好后,愚同就又修改给主任。主任要多打几份,让愚同先送各股室,让各股室对自己所承担的任务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让愚同再修改。于是愚同就去做了,本想叫另两名同志送方案的,想想还是自己去了。 自己送的目的是还想当面听听一些股室的意见,想见见吴股长。 虽然中秋节也到吴股长家去了,可来到办公室后,见面的次数倒底少了,只是内心深处对吴股长的亲近还在。但那天到普教股后,吴股长表情却严肃,只说放那儿,他看看再说。愚同本想说些什么,想想也算了。到人事股和监察室时更是,大家都很平静,没有人想同他说话的样子,愚同就有些讪讪地退了出来。回到修志办,心里也就有莫名的苦涩,却又不知跟谁说,只能埋头自己的事。 在修志办呆一段时间后,愚同越来越体会到那种微妙的差异。别的不说,自己知道的事越来越少,好多事下面老师都传开了,自己才知道。而所谓权力的一个表现就是对信息,特别是核心信息的掌握上。不让你知道,你没必要知道,也就在无形中将你弱化了。 另一个就是同基层的联系少了,你没什么业务需要同基层联系的,而只有联系才能形成关系,形成影响力,没有联系就没有影响力,也就没有什么权力了。你既不找别人,别人也没什么事找你,你就孤孤地每天与一堆文字打交道。愚同能感到一种莫名的枯燥与乏味,在这种枯燥与乏味中,你越来越觉得你的不重要,你的无足轻重。一周如果没什么事要到办公室去,要给李主任汇报,愚同一周就很少见到主任。 刚开始自己还到办公室签到,后来主任说他们不必了,就在修志办签。可修志办也就自己签,另两名同志想起来了签一下,想不起来就也不签,三天两头回自己原单位,修志办更多的时候,也就他一个人。愚同知道自己是真正的被边缘化了。 然而,愚同最苦恼的是在这个局里自己连个想说话的人都找不到。机关里依旧很忙,每个领导忙,每个干事忙,不停地开会,检查,组织活动,但这些同自己都没关系。大家见了他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愚同知道在别人心里自己是很轻的。偶尔也会到别的办公室串门,但看大家都忙着,自己也就知趣地走开。 但自己终究还算机关的人,搞活动有自己,发点小福利有自己,当然值班也有自己。那天周末轮到自己值班,整个机关很静,自己在办公室待了呆有些无聊,就到门房同一个姓文的门卫老师闲聊。 自己先前也算办公室的人,门房归办公室管,也与文老师熟些。自己发了烟,文老师接了,自己问文老师还有几年退休,文老师说还有四年。自己又问在这几年了?怎么当初想着来这儿?文老师说也快四年了,来机关也算进城了。 文老师又问他的情况,愚同就说了,文老师倒说,好,年轻人好好干,要珍惜来机关的机会呀!愚同说,其实我不太适合机关的,与人又不太会相处,来了也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还不如回去教书。 文老师一笑说,年轻人可别这么想,能进这大楼就不简单了,多少人想进进不了。来,我这还有一包好烟,你抽一根。说着取出一根中华烟递给他。愚同一笑,问,怎还有这么好的烟?文老师说人送的。愚同说你混得不错,都有人送中华烟。文老师说,什么不错,就一个看门的。那日,一个人找局长几次来都找不见,就进来问我,我说局长出去开会了,人不在,你可以等等。那人说他不认识局长,就进来了也不知的。我说你就在这儿等,来了我跟你说。那人就说好,局长来后我给他指了下,他就跟去了,办完事下来非给我一包烟。 愚同一听说,你可别说,你在门口,人每日在或不在你都知道,这也算个信息,你掌握这信息也重要的。再说你也人好,要给办事的人行个方便也容易,虽是个门卫倒比我现在好,我有时一周也见不了局长一面。 文老师说,怎么觉得不舒服?我听说让你修志去了,这也好事。那是历史,人干那么多事,还不就是想留下些什么,这都由你呀,还说你不重要?愚同说,文老师,你也在机关几年了,还这么取笑我,这哪能由我。 文老师说,你要这么想也就由不了你了,你修志总比我看门好。我刚来会也觉得一个教师来看门会让人瞧不起的,可干着干着,你觉得重要了也就重要了。机关的事看着是重要的事了,责任也就大了。要说能把别人认为不重要的事干好,变得重要才是本事呀!小李,这机关生活是走钢丝的活,要多留心。我也几年了,看都看会了,你还是时间短,好好干事,没事了与人多走动些,我听小田说你材料写得挺好的。 愚同说好什么呀,也才学着写。文老师说,别心急,慢慢熬,别晃动,在钢丝上一晃动就危险了。我看你也实诚,有些事慢慢琢磨,你不看大家都很谨慎吗?愚同没说话,点了点头。 修志时间是从76年到2000年,共25年时间,要把关东教育的方方面面都融进去,要列出这25年的大事纪要,从教育管理,组织机构到教师队伍,再就是学前教育,小学教育,初中教育,高中教育,职业教育,民办教育到成人教育。还有教育科研,招生考试,教育经费,基础建设,人物等方面去描述这25年的变化。 这需要自己了解多少事呀,光各类档案翻阅起来就是个极大的工程,也会让自己对这20年的教育发展有更多的认识。想想这些,愚同也觉得这是件有意义的事,虽不似文老师说的由自己来写,但多少事已成了过去不说,光这领导不知换了多少,要把这理清就是件极不易的事。在那么多的人事变迁中,自己能把最有意义,最有价值的人事找出来,记下来,也算对后人一个交代,自己是得静下心来做这些的。 想想任何历史不过就是人、事两件事,人是第一位的,自己先要把人弄清楚,再来理事。 愚同就开始这样理着工作头绪,慢慢把自己融进修志工作中来。随着越来越投入,倒是越理心里越亮堂,觉着修志这事越有意义。 有时为一个镇校的领导变迁不太清楚,又查不到文件记载,自己就打电话,可电话上有时又说不清,有些镇校就叫自己下去。愚同下了几个镇校,一旦了解起来,会牵扯到许多人事,会找来不少的老教师,甚至老领导一起回忆。而在说到具体的任职时限就更复杂,特别有不少退了休的领导亲自跑来给自己说他们的情况,当年虽没有发文,却已叫他负责了,是在他负责一年后才发的文。还有虽然某某是校长,可由于犯了错,让局里停职了,又没有发文免,他就负责了整整两年,学生的毕业证上都盖的是他的章。 慢慢进入到这些过往的人事,进入到工作后,愚同的心反而静多了,与下面镇校的联系也多了,而且愚同发现大家似乎比自己更在意这些,也乐意给自己讲过去的陈年旧事,对自己也客气。 有时下校几天是走哪吃哪住哪。在那样的行走中,愚同知道走在钢丝上要不晃,最要紧的是专注,专注一件事了,这件事就重要了。修志的事往小里说,就是一堆记录的文字工作,往大里讲则是为这二十五年修一部教育史,自己也是修史的人了。 元旦前丽丽的孩子满月,她给自己打了电话。愚同情绪也好,给明侠说时她也想去,也能抽出时间。那天自己就与连舟,明侠一起到市上参加丽丽孩子的满月宴。在满月宴上也见了莫船,春华他们,只是大家不好多聊。可愚同看着大家都平静了许多,知道每个人面对生活的锤打都在寻找着自己的方向。 他们问起自己时,愚同倒也实说了自己正在修志,整天同文字,档案打交道。大家就说你真能静下心来,只也没多聊,就各自走了。 完后,自己陪肖明侠逛了几个大商场,买了些东西才回来。回来后连舟倒叫他再聊聊,说他自己也算请了一天假的。愚同就出来,连舟问,你真修志去了? 愚同说,这还有假。连舟问,不是在办公室好好的么?愚同说,我借调来就是让我干这事儿的。连舟又问,得几年时间?愚同说,说不准。连舟又问,修完呢?愚同说不知道。 连舟说,你心可真大。愚同说,不大还能怎样,我一个小人物,命运本就不在自己手里,我想当局长,你给吗?那你咋样?还好?连舟说,也就那样,得慢慢熬。 愚同说,能说“熬”就是说还有目标的。连舟说,也谈不上,只关中怕不是我要呆的地方。我还想着你好好在局里干,哪天也当领导的。愚同说,你把事想得简单了!我也得熬,还不知最终会呆哪儿? 连舟说,可真难熬啊,怪不得那么多人慢慢愿守着自己的小日子,可自己还笑他们。想想,或许是他们看的比咱们明白。愚同说,也许,不过咱们现在的熬,不也就是守着这个小日子吗? 两人倒喝了半晚上闷酒,才各自回了家。 第129章 这个世界是值得好好珍惜的 儿子刘淌的降生,让唐丽丽心里亮堂了不少,也安稳了不少。 这半年多在家里保胎生孩子,对丽丽来说怕是成年后少有的安静日子。 在这段安静的日子里,丽丽觉得她做了好多事,学会很多东西,也看开了好些事。首先是学会做各种饭,熬粥,擀面条,做菜,蒸馍,自己过去好多不会做的饭开始学着做,而且越做越好。也三十的人了,而且结过两回婚了,却很少有那种做好饭等丈夫回家的感觉,但现在她有了。 有几次做好饭,就为等刘剑回来吃,吃了等他评价。在那种做饭等丈夫的过程中,她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过日子,什么叫柴米油盐。其次,她学会了用电脑,过去自己对电器不感兴趣,现在什么编辑啊,打字呀,修图呀她都学会了。会了电脑,也就能在家参与到园里的一些工作,看到园里的很多地方,也能同园里的每个员工沟通。 在自己不在的日子,幼儿园的工作一点也不受影响,而且大家干得还更出色,相处得也更默契了。这种生活状态,唐丽丽有段时间倒真心喜欢上了,只是到底是在家呆着,也有了小宝宝,自己倒胖了白了好多。一日,实在是无事了就看书,从养育孩子的书籍到各种有温情的小说。自己居然读完了《红楼梦》,读完了《悲惨世界》,读完了《安娜 卡列尼娜》。读了好些过去从没有想过要读的书,而读书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中午了,转眼就傍晚了。 不止读了,有时还会让自己陷入其中,为主人公的命运而叹息,也会由这些人的命运想到自己,脑海中一下子多了好多人,好多事,从古到今,从中到外,内心铺满了各种图景,觉得这真是个美好的世界。虽然有苦难,有阴谋,有背叛,有战争,有寂寂无名,也有孤独凄苦,但这个世界是值得珍惜的,值得为了美好的事物而不懈追求的。有时会为世界如此庞大,如此深邃而感叹,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间里会有那样的人,会有那样的事情。 而一想到莫船他们早知道了这一切,早感知了这一切,却还宁愿呆在这个小地方,还宁愿和自己来往,与自己做朋友,教那么小的孩子,就为当年的相处感动,觉得他们要比自己有情怀的多。也更觉得春华姐心中的英国乡村不只是一幅图景,也是她心里对美好世界的期盼。好几次自己激动得想要把自己发现给他们说,原来这些你们都知道,可想想就有些害羞,自己这是怎么了。 唐丽丽就在这种不断对世界有新奇发现中一直等到最后的时刻,由自己的身体产下一个孩子,这本身就让她十分惊奇。虽然知道孩子是由受精卵在自己子宫形成的,可那个过程不是太奇妙了吗?而对于奇妙的事,她发现的越来越多。电流是奇妙的,文字是奇妙的,音乐是奇妙的,汽车是奇妙的,而最奇妙的就是教育。 为什么通过文字,人的内心就能有改变,为什么这些字的不同组合排列就能形成一种击倒人的力量?而更奇妙的就是我为什么会感知这种力量?通过阅读,通过教育吗?所以生下孩子后,唐丽丽做得更多的事就是凝视。 她会很专注地出神地看着这个毛孩子,他也有眼睛,有嘴巴,有鼻子有耳朵,可他听不懂,不会说,不能识字,不能阅读。当然了,他还不会吃饭,不会走路,所以他要依赖父母,依赖大人,他是一点点的成为人,而不是一下子成为人的。自己的孩子是这样,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不也是这样吗?想着自己也是被父母这么一点点地养大,一点点地跟着父母,大人们学会感知,理解这个世界时,唐丽丽突然对生命有了新的感悟。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的夭折同一个成年人的死亡虽是不一样的,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父母已在很长时间为了它的生命而在努力了。所以自己的父母在月子里来看自己时,唐丽丽居然哭了,抓住父母的手,靠着父母哭得很痛快。父母慌了,可哭完后,她却破涕一笑,说,爸妈我没事,看着这个孩子我才知道,为了我,你们受了不少罪。母亲说,傻闺女,受啥罪呀?你觉得我的小外孙给你罪受了吗?累是累点,但妈心里高兴。 丽丽知道为了自己,父母这些年没少操心,后来一见他们就说自己,心里也就烦,能不回去就不回去。她知道父母盼自己能稳下来,盼自己能好好过日子。可什么叫好好过日子,不就是生个孩子,慢慢陪孩子长大吗?现在看到这个孩子,父母的心也就静了。满月自己没想做得大,但好心人还是想见的,也就给自己认识的同学朋友们说了,知道这些年大家都关心自己,这个孩子也是对大家的一个交代呀。 那天来人多,见了却不能好好说话,莫船和春华他们也来了。莫船来时居然把萍梅和孩子也带来了,他们的孩子也可以跑了。和愚同、连舟也没说多少话,这份世俗的热闹,把好多东西淹没了,自己也想不了那么多,只在一种情绪中。 大家问孩子的名字,自己说叫流淌,大家就说好。自己其实没多想的,想了几个不合适,自己就说一个姓刘,一个姓唐就叫刘唐。刘剑说这名字也好,水浒上一个好汉就叫这。只唐做名字有些生硬,自己就说那叫刘淌,一个人就是一条流淌的河。刘剑说好,自己也觉得好,就“淌淌”的叫开了。有了孩子,自己也就成妈妈了,孩子还没叫,自己倒整天说妈妈在这,妈妈给你,妈妈抱。 在自己的“妈妈”声中,儿子一天天地长大着。 只是刚好大冬天的,不好把孩子往外带。刘剑的母亲说要来帮自己,自己没让。一个人带自然是辛苦,可自己一日又不做什么,这点辛苦自己还受得了。再说同刘剑的母亲又没在一起生活过,自己总怕有什么矛盾不好。刘剑倒也用心,忙完学校的事就往家跑,自己的母亲听自己一个人带,不放心来看了几回,见自己把孩子带的好,才放了心。 有时真的累了,身体不舒服了,就会叫园里的老师来帮自己,虽然将来要找个人帮忙的,但现在丽丽觉得不必。春华姐来看了几回,见自己坚持一个人带孩子,就说过去觉得你呀女强人的,不喜这些婆婆妈妈的事,看来是小看你了,一个人都把孩子养得这么干干净净,白白胖胖可真服了你。 丽丽就一笑,说,没多辛苦的,春华姐,我发现养孩子其实是一件让人心安的事。春华就说你能心不急,能心安就好,看来这女人虽说晚要孩子有点风险,可到底大点儿母性就足了。我单位那些年轻的女同事,生个孩子倒像是给别人生似的,宁愿上班也不愿带孩子。 丽丽说,他们如你说的还小,不懂。春华说,可懂了,孩子也就大了。唉,还说别人,对铜镜我陪的时间也少的。要说姐还真羡慕你有这么个家,这么个孩子。丽丽说,那再生一个。春华说,这还生什么,都这年纪了。丽丽说,什么这年纪了,就比我大几岁而已。不瞒你说,一个家,一个孩子能把女人的心填满的。说什么天堂呀,这世俗的生活挺好的,在我这就是天堂了。春华就笑说,你是闯荡了才回家生孩子的,感受自不一样,刚工作的年轻姑娘们,才没你那想法呢。早年你刚工作那会儿,你有吗?丽丽一笑说,或许! 因有这个小孩子,过年时丽丽哪也没去,本还想回趟浅水湾的,可想想这回了又得把父母麻烦,再说也冷的,这小孩子一病就让自己得闹心几天。父母也没强求,说让她天暖和了把孩子抱回来看看。她就说好,也就在心里就一直盼着春天来,盼着春暖花开的时候。 只是丽丽知道世俗生活不只是这个房子里的生活,房子里的安宁是靠房子外的打拼的。老公刘剑的工资本不高,还要出给前妻孩子的抚养费,家里也有老人,能拿回来的钱不多,丽丽在钱上也一直没有靠他,就幼儿园的事,也很少靠他,没想让他掺和进来。 幼儿园主要由一个叫钱颖的姑娘打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才给自己说。有时碰上检查或要与局里沟通,钱颖不好出面时丽丽倒让莫船帮过几次忙。莫船对幼儿园的事也操心,不时去看看。但生源这块上学期没多少变化,自己不在又没能按计划买了校车,有些孩子还转走了,人数倒还下降了。最关键的是自己不在,好多平时走动的关系,也没多走动。房东在年前给自己捎话又说要涨房租,钱颖也给自己提了大家说要涨工资的事。对于涨工资,自己能理解,物价总在涨,别的行业也在涨工资,自己又不在,全凭这些员工,所以自己也同意了,而且过年时给大家的福利更好些。 更要注意的是虽然自己不在,该走动的关系还得走动。丽丽知道,这就是家外的世界,不走动就生疏了。所以虽自己去不了,但还是让司机去送了年礼,这一来二去的,一年到头倒没多少盈利。可能生了个孩子也费钱,过年后丽丽一算账,要如前面想的要买校车,要扩大规模,手里的资金倒有大缺口。 对这家外的世界,自己得好好盘算,总不能坐吃山空。 一盘算倒有些莫名的伤感,这么多年了,还是自己一个人在拼打,嫁了两任丈夫,一个靠不住,一个不能靠。钱的事还要自己想办法,有时想生活能这样子也好的,不用挣很多钱的,可知道自己做的这事不进则退,一直这样并不能确保自己生活无忧,还是得进的。目前自己手里也就十万多点,估计买辆车都不够,再要办一所幼儿园又得几十万,自己还是要找钱。 这钱从私人手里借,自己下些功夫或也可以,可借私人的总不是办法。不借私人的就要找银行,自己能抵押的,也就这房子,这房子最多也就贷十万,还是要想办法的。能想的就只有以幼儿园为担保了,可这要说服银行倒还不易。 心里就盘算着找谁说好,拿房子贷款的事最好也要先找人问的。再有自己的第二个幼儿园,到底办在哪里好?市中心人多,孩子也多,可合适的地方少,要办出规模不容易。郊区地方好找,可办郊区了,家长接起来不方便,没有车根本不行的。这些事是没法交给别人去办的,看来年后自己是不能再在家里待了。可自己要出去,小刘淌自然得找个人来看,找个专职吃住在家,就算家里多了一口人,这房子也就大两室,多个人不方便的。要个白天只看的,这晚上就要自己能按时回去,可自己的事一旦忙起来,就不能全由了自己,就只有让刘剑天天回来了。 看来有个孩子对工作的影响还是有的。 可一说找人刘剑怕又有意见,他是想叫他母亲来带的,可从心里自己是不愿意的。老人带了,自己也不好似雇了个人般给钱,他们爱孙子没问题,可那爱法自己未必接受。再说婆婆来了,把公公一个人放家里,公公也会跟来帮忙的,这又会搅在一起,难免生出矛盾,一生矛盾就会夹心思。刘剑已对自己不让他插手幼儿园的事有看法,虽没明说可也心有芥蒂,觉得自己似乎还有什么异心,在防他。 幼儿园是自己的,他是自己丈夫,在他心里也觉得幼儿园是自己的。是自己的又不能插手,他心里有气。特别是知道了自己还找莫船帮忙,或就更有气了。在自己幼儿园不只是自己的工作,也是自己的事业,这工作是不必他们来操心的。想着这些事时,丽丽心里也就有了烦意,但眼下还是能先找个可靠的人,白天来帮自己一下再说。 丽丽就把找人的事给钱颖说了,让她操心找。钱颖过了几天给她带来个中年妇女,姓黄。黄阿姨看着人很朴实,也麻利的样子,丈夫下岗了,她出来找些事做。谈了下,黄阿姨觉得行,就暂时这么定了。两天后,黄阿姨来,丽丽在家又待了两天,教黄阿姨熟悉了情况,也看她照顾孩子,丽丽倒还满意,这才出门。 在家待了差不多快一年了,走在街上丽丽有种陌生的感觉,看着大街上的好多东西,倒有种新奇感。去园里看了看,一切也都还好,只年后来的学生又少了十几个。大家见园长来了,自然也热情。有员工说,丽姐生了孩子后更漂亮了,丽丽就笑笑,也收拾了自己的办公室,同所有员工打了招呼。同园里做饭的师傅,看门的大爷都说了说话,问了问过年的情况,中午又看孩子们吃饭,自己也在园里吃了。可心还有些不踏实,放心不下刘淌,就又回家看了看。见黄阿姨还尽心,孩子也还好,她才休息了些。 下午叫司机小李把车开出来,拉了她在西郊转了转。再办一个幼儿园是必须的,这校车同新园一起弄,现在这幼儿园买个大点的校车都没处放。所以转的目的就还是想找个好点的地方,但一圈下来,没有让唐丽丽觉得特别好的地方。她知道找个合适的地方并非容易的事,可能还要费些时日。 但转到府南区的南边时,也就是与铜镜相连的那一块儿,有好多新开的工地。司机说原来的关府中学要搬到这,沿着府河向东,向南是未来城市发展的方向,听说关府师院也在那征地了。又说从这儿到阳湾的几十公里,可能都要开发的。唐丽丽没多说,只说这下好了,就真把府河变成关府的市内河了。那天回来后她就在网上找了些关府高新区规划的资料来看,觉得这新区建设倒是很有前景。 而后的几日,丽丽有时间了就去转转,顺便还到几个银行了解了情况,也见了白娟等几个熟人,还把府北区教育局一个管民办教育的老师约出来聊了聊,也同一起办园的几个人坐了坐,听了大家的看法和意见。 大家的看法是一致的,随着城镇化加快,学前教育的普及,幼儿园的发展今后几年会迎来一个高潮,更多的人会投身进来,几个办园的也都有想法。 听着时唐丽丽倒有种危机感,自己是要加快的,不然慢慢会被淘汰掉。也顺便看了几家新开的幼儿园,其规模条件无疑都好了许多,一问之下都是近百万的投资,看来自己想的规模可能小了。这般了解着时心里就有些发急,可又不知怎么办好,只有再等等看,自己先筹钱。原来以为自己能筹几十万就行了,现在看来没有近百万是办不出一个像样的幼儿园。可同几家银行说了下,像自己的情况,也最多能贷20万元。 看来自己还是要找熟人,还得为钱奔波。 第130章 世俗就是个烦恼的天堂 丽丽正忙着钱的事时,一个也办园的同行打电话说有个地方可以,她本想办的,可老公的工作要调到省城,就不同意她折腾。这个园长平时同丽丽关系还好,于是丽丽就去看了这地方。这地方原先是府南区清水镇刘家庄的一个村办企业,现在也废弃不用了。面积倒不小,院子里有个大车间,再就是有座两层的小楼。废旧工厂在府河岸边,东边是刘家庄,西边就是城里居民小区了,算是个城乡结合部。府河南边就是正在搞开发的高新区,现在看多少有点偏,但向前看这里倒不错。只是这么个旧院子要改造成像样的幼儿园,恐怕不易,最好是能建个布局合理的校舍,可建楼的想法,唐丽丽是不能有的,自己没这力量。 而且这地方要干就要长期干,不要刚干几年又有别的变故。朋友问咋样,丽丽说地方不错,可要办问题也多,还是先和村上接触看他们怎么要价。 一接触他们居然张口一年租金20万,而且最多签三年合同。丽丽一听这不是为难人吗。就说我是诚心要,但这条件不行的,光租金20万,你们这个厂好着时的纯利润也没这么多,再说我这是办学校,不是当仓库,这租下来我不知要投多少钱才能用,钱投了,本还没收,你又变了,我还怎么做?那人说我们就这条件,不行了就算了。丽丽最后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们也再商量些,有余地了给我打电话。 可是好几天过去了,也没见人给她打电话。丽丽心里就想,这地方看来还得找。后来又看了几个地方,也都有可取处也有不足,很难下决心。只有一个地方的老板倒还诚心,三天两头叫她商量,只是那地方最大的不足是小,只比现在的幼儿园大一些,而且房屋还不足。就在她犹豫时,刘家庄村倒打来电话说可以再谈谈的。 唐丽丽就去了,租金可以降些,合同也可以延长到五年,可丽丽还是觉得短。村长就问她的条件,她说一年租金十万,合同20年。村长说你别开玩笑了,我们能打电话可是诚心的,你这条件是不想弄么?丽丽说我也诚心的,我是办学校的,不是干别的什么,年能办个什么学校呀?村长说那这条件就没法谈了。 丽丽知道不会一次谈成,但从他们叫,看来也是诚心的,而且几个地方比较下来倒还是觉得他们这地方比较好。随后她又请了个人来看了这地方,还给她简单做了个预算,那人看了说别的不说,把那大车间改造成多个幼儿教室,这至少得15万,院子,大门,平整,软化也得十万,你的教学用具,设施设备,再加上餐厅改造也得十万。不说租金,不说买校车,你没50万建不好,再加上租金,买车,也得30多万,下来要在这园里投80万。 丽丽听时也有了压力,不过细想事情也不是这么算的,不是所有钱非得马上给,一招学生就月月有钱的,是可以慢慢来。自己这十万,再贷20万,借十万,有40万就可以先期运行,所以还是可以做的。 要做就要先把这院子拿下来,可这院子怎么拿下呢? 随后的几日,唐丽丽一直围着这事想办法,打听好了村上领导的住址和电话,单独约见了几回,又通过熟人找了府南区的领导,让领导又介绍到清水镇,又让镇上领导约请了村支书和村长,几番折腾倒没少陪人喝酒,送礼。口气是松了,他们不愿签长期合同的一个心病是想占了主动权,租金不能定死,还有万一哪天要拆迁了怎么办? 唐丽丽说租金可以约定逐年增加,至于拆迁,目前的规划上没有,真要拆迁,总有办法解决。可他们还是觉得租金少,租期长,最后丽丽又让了步,可以提到12万,但不能一次给,租期缩短五年,再给村上孩子上幼儿园费用减半。支书,村长动心了,可还不答应。丽丽又私下约见了两人,说那租金不用一年增加一万了,增加5000元,我给两位每人每年一万,给十年,你们当了我给,你们不当了我也给,只要幼儿园的生意好。如果可以,钱我今儿个带了,这是今年的,先拿上,不行了,这事就到此为止,我另找地方。 说着把两万现金拿了出来,摆在桌上,然后端起装满酒的分酒器给两人倒上,说我也在创业,资金紧张,这院子你们也知道,要弄成一个像样的幼儿园,没个五六十万不行。明说了,这钱我要借,要贷,还没着落,两位大哥信我了,不只是生意,也认了我这小妹,生意好了共同发财。这酒我先喝了,能行你们就喝了,不行我转身走。说完端起,把一分酒器的酒全喝了。 支书看了村长一眼,端起酒说,妹子把话说到这儿了,我俩再不同意就太那个了,这酒我喝。一仰头两人都喝了。村长把钱往边一推,说,支书哥叫了你妹子,我也就认了你这妹子,既然有难处,这钱我们先不拿,你先办幼儿园,有钱了再说有钱的话。丽丽又把钱推过去,说,两位大哥心意我领,这钱你们一定要拿,妹子说出的话算话,今后肯定还有麻烦两位大哥的地方,到时别不认小妹就行。支书说,你妹子能这样,我们没啥说的。 而后的事倒顺,迅速签了合同,每年12万,租期15年,每年增加05万租金,租金年终一次结清。唐丽丽没想到一场折腾自己花两万元就先把地方拿到了手,这就又减轻了自己眼下的资金压力。虽说别的钱还没着落,但心里倒轻松了些。现在就是得找个好的工程队,迅速入场进行改造,力争这半年改造好,下学期九月份能招生运营。 一想到半年内把这些事都完成,唐丽丽就觉得压力大。想想要找人看工地,还要找钱,还要添置各种物品,还要再买辆车,还要招一些教师,还要跟府南区教育局打交道,拿到办学许可证,光靠自己一人,怕有些难,自己还是要多找些人,至少要成立一个专门机构跑这事,算浅水湾第二幼儿园的筹建处,既然做,就要有时代感,别做的东西过几年又落伍。 这日又与一个干工程的经理喝了酒,回家晚了。自己回来时刘剑已回,黄阿姨也走了,自己看了看孩子,倒乖。简单洗了就躺下,才觉得自己整日的跑真是累了。刘剑见自己又喝酒了,说,怎么又喝了?干个幼儿园,有那么多应酬吗?黄阿姨今日问工资的事,我以为你结了,你还没有,我中午给人家取了钱,给了。这钱本可以不花的,叫我妈来看就行了,要给还不如给我妈。再说了,我就不信一个外人能比我妈更精心。 唐丽丽一直没吱声,可刘剑仍在唠叨,唐丽丽抬起头看了他眼说,你要心疼钱了,明个我给你,今后黄嫂的工资我会按月结的。刘剑说,我不是心疼钱,是这钱没必要花。唐丽丽不由吼了一声,你说什么钱值得花,让我静静行吗?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半天丽丽没接,可电话还响。丽丽拿来吼了声,问谁呀?没看半夜了吗?电话里停顿了下,传出莫船的声音,说,丽丽是我,你休息了就算了。 丽丽倒愣了一下说,莫船没事?莫船说没事,你不方便,我明天再打。 说着莫船就挂了电话。 莫船很少给自己打电话的,更不会在晚上打,丽丽想不来他会有什么事,可能听自己吼了声,莫船想说的事不说了。 丽丽心里就有些过不去,想给莫船打回去,可见刘剑站到这儿又不走开,想想算了,就把手机扔一边,自己睡去了。可一阵心烦袭来,又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床上翻来覆去,正翻时,不料孩子却哭开了,丽丽躺着没动,想刘剑过来看看孩子是不是又尿了。可孩子哭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刘剑过来,丽丽只有自己爬起来,看时果然孩子尿了。 她给孩子换好,看着孩子睡着才又躺下。那种心烦还是没有散去,世俗也是个烦恼的天堂呀! 尚萍梅上班后,莫子典只有放在老家,她同尚萍梅就两头跑,他周内跑,尚萍梅周末跑,两人倒难得一见。父母劝他们不用常回来的,可两人心里都还牵挂孩子。 跑着时,莫船心里就有感触,这成家后给父母帮不了什么,却还要父母为自己分担,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家。要说的话,如果自己不在租的房子里上课,倒也可以安个家的,是可以把母亲接来。萍梅到市上来要比回老家近许多,可不在房子上课又在哪上呢? 其实现在可以在秦老师的青蓝学校上课。 学校租了地方,主要是周末两天用,周内用的时候不多。只是莫船没想到自己带的学生倒越来越多了,学生不是自己去有意招的,而是相互介绍来的,自己也没想到高中数学他可以轻松拿下来。只教着时心里总有惶恐感,好多东西真的不复杂,甚至很基础,可学生就是弄不懂,都高三了,可往往回过头讲的还是高一高二的内容。 而到了高三,家长们想着复杂,代课费也高的。但很多时候的教学,不过是帮助学生们解题,由解题去引导学生回顾知识,巩固知识,运用知识。或许是自己还能与学生沟通,几个学生倒也喜欢让自己辅导,也觉得自己一讲他们就清楚了,明白了,对一种类型的题就不陌生了。 当然为周末这些不同年级不同水平的学生上课,自己倒也要做很多准备,既要挑选典型的习题,也要将知识系统归纳整理,可到底是高中了,有时学生冷不丁问自己一道题,自己也要想想的,有时自己也会难以立马解决,所以对数学的学习与研究在自己也要不断地加强。 由于周末两天要在秦老师那儿多待,既上课还要操心些管理上的事,所以只能动员学生,尽可能把时间放在周内,即使晚些也行。但高中的学生放学本身晚,每天又有作业,有些实在无法挪开,只能周末上,这就与自己在青蓝的课有些冲突,让自己不时会顾此失彼。 已有两次自己把心没操好,学生来了,却没有老师。秦老师知道后还同自己说了,虽不至说得重,但自己心里总有不舒服。自己就给秦老师讲,他也有自己的事实在难以兼顾,要么他有空了就给学校代代课,管理的事还是叫别人来做,那1000元自己也不拿了,这样子自己也好安顿生活。 周末两天他安排好的话,可以给近十个学生上课,再加上周内他一周可以有近2000元收入,也同自己现在的收入差不多,那样周内他就有时间照顾孩子了。可秦老师听后,以为他还是嫌工资低,要给他加的。莫船说不是钱的事。秦老师就说她自己也操不上心的,还是想让他帮帮忙,至少再帮一段时间忙。莫船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这样。 有段时间秦老师去了省城不在学校,学校就完全由莫船来打理。秦老师从省城回来后居然问莫船想不想到省城去发展?说他在省城给女儿帮着带孩子,观察了下,省城的培训辅导需求更大,课时费更高。秦老师说的莫船相信,可现在这情况自然不能去的,就说孩子小他没法去的。秦老师就再没多说,可她不在的时候就更多了。 秦老师不在,为学校的运转倒要莫船操更多的心,特别老师这块,总老是觉得给的课时费低了,莫船又没法增加,问题也就出来了,学生也会相应少。莫船知道有些老师人一走,也会带走一些学生的。就同秦老师说这事儿,要给老师提课时费,要有自己的老师,要有一支自己的专业团队,才能办好学校。 但秦老师似乎顾不上这些了,而且这段时间还拖欠了老师的钱,给自己的也没给。自己也算管事,老师给自己说,自己给秦老师讲,她说尽快的,可总不能快。 莫船能猜来,她可能在省城又折腾了。那日她回来,晚上叫自己吃饭,自己去了。她倒没说自己在省城折腾的事,只诉了自己的苦,同老公吵了,说她不在关府时,老公居然把别的女人领到家里了。老公有别的女人是她知道的,可自己在关府时倒也安生,没想现在居然这样。自己躲到省城不愿回来既是为女儿看孩子,也是不想见老公。看老公的意思也无所谓的,所以她就想到省城发展不回关府来了。 这次回来,她想离了婚就走,这么多年了,她也忍着,不靠男人自己也活的挺好。秦老师问莫船,你说我怎么办?离吗?莫船问,你俩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秦老师说,为什么?还不是觉得我骚,总觉得我在外面勾搭男人。莫船看了秦老师一眼,五十多的人了,看这穿衣打扮,倒是有几分骚样,可女人的骚不只是打扮,想想秦老师与自己的交往,确实是个放得开的女人,但这放得开并到不了坏的程度。秦老师又喝了杯酒,说,小莫,你看我是坏女人吗?我倒不如真坏了。看秦老师说时一脸的痛苦。 莫船只好安慰她说,不去想那些事了,都半辈子了,孩子也大了,你也能干。真不想过了,离了就行了,莫把自己气坏。秦老师说,我这一天折腾的啥,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就又喝起了酒。莫船见秦老师还不提钱的事儿,想了想还是说,秦老师,你这次不急着走,不走的话,这周到学校来,几个代课老师的工资得结了。秦海燕摇了摇头,说,她走也不能便宜那些贱人。喝了口酒又说,小莫,我看你也像干这事儿的,有没有想接手一个学校呀? 莫船不知她何意,想想说,当然了,能有所学校挺好的。秦海燕说,那把青蓝转给你怎么样?莫船觉得有些突然,就问秦老师好好的怎么说这?秦海燕说我也没心思弄了?真离了,我也就到省城女儿那儿去了,我要这还干什么。莫船就问秦老师,怎么个转法?秦海燕又喝了口酒,说连办学许可证,学生,还有租期没到的校舍以及所有东西全给你,五万元怎么样? 莫船心里默念了下,一个办学许可证本质上不值钱,就是费些事,学校的东西就几十套小桌凳也值不了几个钱,要说最值钱的就是留下的这近百名学生和那种不大不小的知名度,可这要说值五万,在莫船看来还是高了。学校转给自己,后续房租还要自己交,听说一年也三万元,自己根本没这钱,有也不值。现在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少,秦老师这是要走前再赚一笔呀! 莫船看了看秦老师说,秦老师我是想有所学校,可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呀。秦海燕说,一次拿不出,可分期给。莫船心想,这秦老师怎么还看不出自己的意思。可扯开面子同秦老师谈钱,莫船又觉得伤人。就说秦老师,我无力给你这么多,我的情况你知道,我能接受的只有三万元。 秦海燕看了看莫船说,小莫,我可是真心喜欢你,觉得你这小伙子不错的,要是别人,我还不给呢。莫船说,要是你真想转,而且是那价格,你可以再找找人,我知你对我好,你也可能有难处,可我真是有心无力。秦海燕说,既然这样,我就再退一步,四万,怎样? 莫船说,秦老师别为难我,我是真不行。秦海燕叹口气说,莫船你可真心狠,这也算我这几年的心血呀,行了,三万就三万,但余下的教师工资你给开了,这总行了。莫船一想自己和别的教师的工资加起来也有好几千的,但秦老师话说到这儿了,自己也真心想要,就问秦老师,今晚真心想把这事定了,这么急吗? 秦海燕又喝了杯酒,说,是呀,这也是件事,我也没心思去干了,只有给别人。现在看只有给你我放心。既决心转让了,就想尽快拿到钱,希望我没看错你。 见话说到这份儿了,莫船说,我身上没多少钱的,容我三天时间,我给你。秦老师,我不知你要钱干什么,但凡事看长远些,今后用得上我了,尽管开口,只要我有能力帮,我一定会的。 秦海燕笑了笑,说,我信你。本还想同你再向前走走的,可看来你不想,只能到此了。完后莫船要送她,她却不让,抓了莫船的手说,今后别叫秦老师了,喊我姐,说完转身就走了。 第131章 终于扯起了一杆旗 莫船那晚打电话给丽丽就是想说借钱的事。 那天同秦老师谈妥后,莫船晚上给萍梅打了电话,说了这事儿,萍梅说,可你到哪弄这三万块钱?莫船说我想办法。萍梅试探着说,要么我给我爸说。莫船说不用的,一万元咱凑凑就可以,我再找两万就行了。萍梅就问可你到哪儿找呀?莫船说他想想再说。 只莫船想来想去,为找钱倒还真不知向谁开口,给柳虹说了她肯定会借自己的,可这怎么向柳虹开口?给程铭他们说也并非不可,可这一借钱怕就会有别的事?给田军让说也行的,听说他在老家事越来越大的,可这么长时间不来往了,一来往就借钱,总觉不妥。给愚同,连舟他们说,他们也会给的,可一下子谁又有那么多钱?给丽丽说说,她手里若还有钱,就会借的,可这又会让萍梅多心。看着这些人都行,可又都不合适。 不过眼下,要快快拿到钱,还只有给丽丽说了。 那晚这么想着时就拨了电话,半天没人接,接了,却被丽丽吼了一句,这一吼莫船就不好开口了,就说没事,明天打。放下电话,莫船心里倒难受,这么多年了,总为钱难,总因钱让自己直不了腰,可自己一直还轻视钱,钱就是世界呀!就这么胡想了半夜,也没有个头绪。 第二天也没给丽丽再打电话,莫船心里寻思着,丽丽也心细的人,她有心的话会打来的,可等了一天也没有。倒是萍梅晚上来了,来时给他拿了一万元,说是跟学校借了几月工资,又跟两个同事借了些凑了一万,看能不能救个急。 望着萍梅,莫船心一热。虽萍梅说得轻巧,但他知道借钱不是件易事。就说为难你了,跟了我三年净为钱的事让你为难,我也想好了,真把这学校接了,就把这里当家,把母亲和孩子接来,天天可以见着孩子了。萍梅说,为难什么,跟了你就知这些了,也盼你的事能理顺好好发展。现在大家都买房了,爸还问我咱们买不买?买的话他给咱资助些。 莫船说房要买的,一定的。正说时丽丽打来电话问,到底怎么回事?以为有事你会再打的,可一日了,也不见打,莫船看了眼萍梅,还是直说道,我接了个学校,要凑些钱的,不知你方便不方便?丽丽问要多少?莫船说两万。 丽丽停顿了下说,行的,我明天给你送去。莫船就说好。 放下电话,对萍梅说,我知道你跟爸说肯定能把钱拿来,可我心里你知道的,还是想靠自己的好。丽丽办了几年学手头还是有些钱的,也借不多。萍梅说,我也不是怨你跟丽丽借钱,我也没啥的,只不想你欠别人的,与其欠别人的,倒不如欠自己人的。丽丽这回结婚后倒稳重多了,满月时看她眼里也满是母爱。 莫船说,也都三十的人了。不过为这个借钱我还是想了许多,可以跟我的同学朋友讲,可要快还只有她最方便。可一想跟她借钱我心里也不舒服,想她一个女的凭自己一个人也能干好,我一个男的倒还不行。萍梅说,你也不用自责的,万事开头难,总会慢慢好起来的。两人就边说边洗了,上床后又说了好些。好久也不在一起的,温存起来倒满是激情,事后又说话,萍梅倒知足的在莫船的臂弯里睡的踏实。 翌日起来,送走萍梅,莫船就等丽丽来。快中午时丽丽打了个电话,两人在一个饭馆见了面,丽丽问什么情况。 莫船就说了。丽丽听后说,人家秦老师要的也不算多,别的不说,这个证看着容易,可前前后后你找人费事的也值一万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接了学校后,你就会知道有太多世俗的事,既谈好了就先干着,钱不够了你就说。莫船问,前晚你咋了?工作的事还是家里的事?丽丽说,也没啥的,我也忙了一天,可他还叨叨,就心烦了,吼了,你平时也不打个电话的,却没想是你。 莫船说,最近忙什么?也没好好同你聊,生孩子前听电话里的你倒能静下心读书了。丽丽说,我这算什么读书,打发时间。就也说了自己最近在忙的事。莫船一听说,你要投那么多的钱,你胆儿真大,借贷那么多,没压力吗?你这么紧还给我借,要不算了,我再想办法。 丽丽说,这有什么,压力自然有,可也没多大,再缺钱也不差你这两万。莫船问,看你说得轻巧,怕也不易,你又跟村上不熟。丽丽一笑,说,不易当然不易了,创业哪有易的?什么都易了,还叫创业吗?这还只是刚开始,我这一段时间在招人呢,办一个幼儿园,光我一个人跑不行的,好多事呢,我还得操心孩子。 莫船说,刘剑也在市上,能帮你吗?丽丽说,他能帮什么,就过小日子的,一天不给我唠叨就行了。莫船说,我看人也老实的,帮不了大忙,能给你揽揽后手也好的。丽丽说,我没靠男人的命,一直得靠自己。这培训学校办起来容易,办好难,接手后有什么想法? 莫船说,还没好好想,但总要有些特色的,接手后名字也想改改,既然决定做了,就要有长远的想法。丽丽说,现在大人们都忙,对孩子的教育也抓得紧了,培训是个方向。我把这幼儿园弄好后,也想搞个艺术培训学校的。莫船说,你想法倒多。丽丽说,不投靠朝廷了就得全靠自己,没想法也就没活路了,你看哪个老板不天天在心里想。莫船说,我能体会,看着自由了,可以自己得对自己负责了,可压力也就来了。 丽丽说,不说那么多了,现在你也算有自己的事情了,来,祝你事业成功,我总相信你会干出一番事业的,而且一定会比我走得远,只不知你会把事干到多大?莫船说,怎么对我这么有信心?丽丽说,就凭你读了那么多书,知道世界有多广阔。我读着时常想,这些你们早知道了,体会了,可你们还能同我们这样生活,多不易啊。 莫船说,你倒把书读进去了,可也把我们读了点书的人想的重了。读再多的书,生活总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感受。感受多了,人的问题也就多了。丽丽说,总之不一样,当年也说不来你与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现在似乎能想来了。用世俗的眼光看,你是放着好路不走,你可以不辞职的,可以很好的借用萍梅家世的,可你不愿意,总要靠自己折腾。现在你也算扯起了一面旗,那就要好好走。 莫船说,这扯起一面旗多不易呀。我这还是接手,想你当年,该有多么不易。丽丽,要说我有时也心灰,甚至后悔,可一想起你就觉得羞愧,你虽是女人可心要比我们强多了。丽丽说,我这是被逼的。莫船说,看似被生活逼的,其实是自己不低头,我不一定要辞职的,你其实也可以,但我们都不想这么过,想要自己想要的生活,才发现也不易的。社会是张网,很多时候逃不掉的。 丽丽说,能的,只是我们力量还小,再大些就好了。莫船喝了口酒说,也许,那就让我们先有力量起来。 别过丽丽后,莫船回去把钱都取出来,三万元钱是够了,自己的工资先不要,给别的老师发工资的钱,自己手头的也有。可这一来就把手里的钱都用光了,看来又要紧一段时间。 取出来后,就想今天下午找秦老师给钱,想想还是明天,毕竟也是一件大事。就又想这学校接了改个什么名字好。想了半下午也没想出个头绪,就出去转了转。 一转,居然转到报社所在的街上,看着报社的门,就想自己好久没见柳虹了,想她也结婚当妈妈了,不知何时自己才能和她平等地来往。想到柳虹,就又想起当年办火鸟诗社时的岁月,当时可谓激情燃烧,每个人都是一只青鸟,有着对梦想和希望的追求,只是现在自己的梦想同那时不同了,但往前看时心中仍有股激情,这就是青鸟的力量与快乐。 这么想时,莫船突然觉得何不把学校的名字叫青鸟呢,对,学校的名字就叫青鸟,青鸟教育,也是快乐的教育,是对梦想和希望追求的教育。不只挣钱,也希望把自己在公办学校不能施展的愿望在青鸟身上变成现实。 想着时看了眼报社的门,转过身朝回走去。他相信这扇门会对自己打开的。 钱给秦老师后,她倒再无牵挂地陪自己到学校转了一圈,也交代了一些事情,两人就签了份转让协议。后面法人更名的事,由莫船去办。 秦老师说,她过两天就去省城,想着今后同秦老师见面就少了,莫船就提议吃顿饭。秦海燕说,怎么要请我?莫船说,过去一直是你请我,就让我请你一顿。两人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莫船问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秦海燕说,能怎么样,离了难受,不离也难受,还是不见的好。小莫,这学校就是你的了,可要好好干。我也算当了一辈子教师的,要说现在的孩子也真是的,这么好的条件,就不知道好好学习,都非要到长大了才后悔。咱们虽说是辅导可也要尽心,否则收人家钱心不安的。辅导学校能干,不只是家长们没多少时间陪孩子,也是家长,特别是没有一点办法的家长想对孩子尽心,盼望孩子有所成的唯一途径,一定要把学生放在心上。 莫船说,秦老师我记下了,我会好好干的。你说的我明白,与你时间虽不长,但能看得出来,你没做多少宣传,收费也不是很低,为何总能保持一百多人的规模,其实就同你把学生放在心上的想法有关。我会让这学校越来越好的,你回关府了随时可以来看看。秦老师,你在这也干了好多年了,是一点点看它变成这样的,我知道你心里对这学校有感情。 秦海燕一笑说,是呀,也好多年了,不说了,现在是你的了,好好干,怎么不叫声姐? 莫船笑笑说,在心里是了,只是这老师叫惯了,而且在我心里至少在培训这一行,也真把你当我恩师了。 秦海燕说,可我还是盼你叫出来的,在这市上我没太多知心人,别看我爱跳舞,别看同我来往的人多,可都到不了心里。也不知怎的,见到你后,看你顺眼,只咱俩这缘份只能到这步了,姐没法再陪你走下去了。不说了,好好干,说不定哪天我在省城不想待了,还回来找你。 那天秦海燕倒很豁达的,同莫船喝了不少酒,说了好多话,只莫船没想到,临分手时,她拿出一万元硬塞给莫船说,这钱给你,姐知你也难,接手后肯定还要添置些东西,甚至还会招些人,用钱的地方多。 莫船见秦老师要退回他一万元,忙说,这怎么行?说好的事,而且你也正用钱的,我要用钱我再想办法。 秦海燕说,我用钱干什么?也不想再干事了,到省城就给女儿看看孩子,一晃也就六七年过去了。姐这些年我也攒了些,够我用的,你不操心。莫船说,可这还是不行,我不能凭白拿你的钱。秦海燕说,也不是凭白拿钱,你也给我管了一段时间学校,算你的报酬。莫船说,可管学校时,你已给我发了工资,我不能再拿的,秦姐,你的心意我领了,这钱真不能拿。秦海燕一笑说,都叫姐了,还有什么不能拿的,那就算我借你的,拿上,虽不多,也能帮你救个急的。 莫船见秦海燕这样说,知道再不拿会让她难受的,就说,那说好的,秦姐,这一万就算借你的。 秦海燕看了眼莫船,说,姐走了,好好干,有时间到省城了,别忘了来看我就成。 莫船点点头说,一定的。就看着秦海燕走远。 看着秦海燕的背影,倒让莫船心中生出万般感慨,不知道怎么想她。 但不论怎样,是这个叫秦海燕的女人帮他扯起了这杆旗。 第132章 奋斗是一个离天堂越来越远的过程 莫船给教师们清了课时费,又提高了课时费,讲了学校的变化,说他会和大家一起搞好学校的。 而后倒为变更法人和校名费了事,想着简单可就不能快快办好,前后拖了一个月,还拖了熟人,请人吃了饭,最后才拿到写有“青鸟”和他名字的办学许可证。 拿到那天莫船没有多少高兴,只觉得也很世俗的,想着这就是自己扯起的那杆大旗,现在就看自己能把这杆旗举多久了。可不论如何,虽是接受,但在自己却是新的开始,就要有新的气象。 于是又找人对教室重新装修了一下,做了校牌,算是变了些样。丽丽来看时觉得挺好的,看他添置的饮水机,买的图书,布置的教室,说是有点新气象。然后丽丽问莫船,你就这么开始了,不搞个仪式? 莫船说,这有搞的什么?丽丽说,你这就不对了,搞一个仪式,不只是一个新开始的标志,也是一种很好的宣传呀。搞个仪式,做些宣传,对你招生会有好处的。既然扯起大旗了,就不要再藏着了,要学会推销介绍,让更多的人知道,特别是更多的家长和学生知道。咱们办学校没生源,一切白搭。再不能如过去般,只私下干了。 莫船说,这怎么搞?丽丽说,也简单,择个日子给校牌揭幕,挂两个气球,请些朋友,送些花篮什么的。你再叫你的老师印些宣传资料给路人发发,中午请朋友们吃一顿。这办起学校来同你打交道的人就多了,比如房东呀,街道办呀,消防队呀,教育局呀,请请没坏处,说不定你哪天就用到了。再说谁家没孩子,谁家孩子学习没问题? 莫船说,这就搞大了,又得花一笔钱。丽丽说,这钱该花,你人若不够了,周日的话我叫我那帮姑娘们来帮忙,饭可得你管。莫船想了想说,你说的也对,那就把愚同、连舟、春华,还有过去要好的同事也请一下,他们都是老师,说不定以后还用上他们。择什么日啊,就放下周末,我这周准备些,下周末就搞。 丽丽说,看,一说又心急了,行,那就下周末你把人请到,把请客的地方选好,气球呀,氛围的我来弄。还有酒你也不准备了,我给你拉一些。莫船说,真这么帮我,让我说什么好。丽丽一笑说,谁让我把你叫哥呢! 回来同萍梅一说,萍梅也说好,还夸丽丽到底是有头脑。又问他钱够吗?不行了,她再找些。莫船说,就吃几桌饭的钱,他有的。两人就商量着这宣传单怎么写?印多少?是不是还可以搞一个青鸟图案的校徽?不是要气氛的吗,做些旗子也好的。还有那天还有学生上课,怎么用学生?那节课不收费了,学生也下来。两人倒越商量越兴奋,搞得半夜了还睡不着。 莫船问,也不知这个青鸟能飞多高,飞多远?萍梅说,我相信会飞的很高很远的,你不见连不是教师的人都办学吗,你会办好的。莫船说,从我代课的经验看,这学校要办好,教师兼职并不好,可到哪找那么多专职又好的老师,而且凭什么让家长愿意把孩子送来呢?萍梅说,你又想多了,总会有办法的,到时我周末了也可以来带的。莫船说,我可不想让你那么辛苦,就这么着两人说了半夜。 莫船不止给愚同,连舟说了,还给当年阳湾时的两位好同事也说了,给在市上的几位高中、大学同学也说了,还给自己搞代理的几位要好的同事也说了。依丽丽的建议,也请了房东,经理,社区主任,局里的同志。设计了宣传单和带有“青鸟”的宣传画,说要搞校徽校旗的,只这事倒不可急的。估计了下来人,也有二三十个,加上自己学校和丽丽幼儿园帮忙的老师,得订了四五桌饭。为这些事倒也忙了不少,也给学校的老师进行了安排,一切也就算这样准备好了。 开业那天天气好,丽丽把气氛弄得更好,有气球,有花篮的,一个长方形的“青鸟教育”的牌子被红绸包着。 主要的仪式就两个,一个是揭牌,一个是参观,完了就是吃饭。丽丽问他讲话吗?莫船说不讲了,这场合也不适宜的。又问,那得找个主持说两句的,总不能你自己说揭牌。莫船说,就你行了。丽丽说,我也可以,但最好找你们学校的,除了你,再无人了么?莫船说,那就让既搞接待又搞财务的靳老师。 靳老师对主持这事倒上心,这天客人到后,她把上课的学生和老师组织好后,十点半揭牌仪式准时开始。开始前,她向所有人说了青鸟的来历,这来历自然从秦老师七年前办校时说起,然后怎么由青蓝到青鸟的,又说了青鸟的寓意。靳老师的表现自然大方得体,倒直叫来人夸好。然后请校长揭牌,来宾参观。其余的老师和学生在门口的街上搞宣传。市上来了几个同学,再加上别的来人,也就二十几个人。大家就在靳老师的带领下,参观了简单的学校,大家一路倒说好,后来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只这场合到底和每个人说不了多少话,只能相互介绍,自己在市上的几位当年要好同学,一位在银行,一位在医院,还有一个在图书馆,另两人是做生意的,至于房东经理,社区主任,局里的孙老师也做了介绍。又向自己的同学们介绍了丽丽、愚同他们,还有丽丽带来帮忙的。 只是这场面是不能把每个人照顾到,好在自己的同学,丽丽们算是有眼色,把房东呀,主任呀,教育局的孙老师招呼的好,喝了不少的酒。但整体还只能是乱哄哄的吃了一顿饭,或许世俗就是这样的。 莫船难以同愚同、连舟们好好聊聊,他们也有事的,所以饭后大家就各自散了。由于要看孩子,萍梅也没来。只是春华还没急走,她也近的。大家都走后,莫船面对她俩说,就这样了。丽丽当初说时想着也挺激动的,可到来时也乱哄哄的没一点感觉,不过如丽丽所言,算一种宣传了,青蓝变青鸟了。 丽丽说,你别想那么多,今天意义大小完全取决于你今后的发展,或许今天的情形你多年后会不断想起。春华说,也是这个理,不论咋的,你也算上道了,有了自己的学校终是件可喜的事。三人就说笑了些,春华说去看看丽丽的孩子,她们两人也走了。 这晚莫船倒一个人在学校呆了很久,旗是扯起了,可如毛主席当年问的,红旗能扛多久?自己是要好好想想,好好谋划的。当年读书时看历朝起义,包括近代的革命,总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群人命运的集中改变。自己能否把事干成,重要的,就看自己能凝聚多少人,招的人请的人不是泛泛来带几节课,而是要完全投身进来,好好做。 当然要有专业老师,就要有能支撑专职老师的实力和财力,否则就养不起。而实力来自于规模,来自于人数,而要吸引住人,总要有特色,总要有专长,总要有能把家长学生抓住的地方。 那么青鸟特色是什么?人家凭什么来这里?于教学上,要开发出一套体系,一套习题体系,精讲精练习题才可以快速提升成绩,获得好评。这就要老师静下心来好好研究的,总是要从点滴做起,要有能支撑学校发展的核心东西,否则这旗子也扛不久的。 学校这边的事基本理顺了些后,莫船就把原来的房子又收拾了下,还是把母亲和孩子接来的好,否则这不停地跑不是个事儿。于是莫船就准备回家同父母说说。 这次回时没有一下子到阳湾,而是坐车专门到了关东,他是想同愚同和连舟坐坐的。来时没给他们说,到了就直接找到局里,一问说办公室,就找去。 去时,只见愚同一人在。愚同见是他倒愣了,说,也不打声招呼的。莫船说,来看看,你在了就坐坐,不在了就走。愚同一笑说,没什么好看的,全埋在故纸堆里了。莫船问,心能静吗?愚同说,能也不能。能是进去后这些东西真能让人安心,想想多少峥嵘归于沉寂。可也静不了,外面热闹不断,却与你无关的那种失落有。 莫船说,你倒说的实在。我也一样,山野的热闹和朝廷的热闹是不一样的。两人就东拉西扯了些,愚同叫他吃顿饭,莫船说不了,还要看几个人的。就又去看了连舟,见他倒忙,只人更干练,讲到深处也想飞的。莫船只能说,做好等待这事,机会总有。后又见了程铭,还有在区委办干事的同学,大家也热情。 只是莫船知道,到底是不同的生活了,共同的话题会越来越少。 回阳湾的路上,莫船的思绪有些凌乱,他不知自己还要在家乡的土地上奔跑多久。 莫船那天走后,愚同倒想莫船学校那天开业的情形。 看着学校的牌子上的红绸缎被莫船被取掉后露出来,愚同心里有了很大的震动。 这个仪式上的一切自然也混乱、嘈杂,甚至随意。但愚同知道很多事刚开始时都是这样,并不像后来想到的那样严肃而意义重大,就是现在讲的中共一大也一样,那个日子大家都记不准,但这并不有损于那个日子的重要性。 因为从那个日子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就开始了,那面大旗扯起来了。 很多事情都是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就这么个看起来零乱的小摊子并不容易,莫船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了自己的旗帜、山头,能否成王就看他的了,但能有这勇气,已让自己羡慕了。 他知道莫船至少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可自己的路又在哪里? 在那些旧的档案里沉寂时,愚同能看出好多东西。 一份看似平淡无奇的任免职文件后面不知包含了多少故事,一份看着随意的活动安排,表彰决定里又有多少不为外人知道的事情,还有那些各式各样的处分、检讨、处理文件,有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有犯了生活作风错误的,有贪污公款的,有不服从组织安排聚众闹事的,有泄露试题的,有体罚学生造成伤害的。 看着这些发黄的,油印的文件,愚同不时会陷入沉思。好多事情都过去了,不论当时多么热烈,多么热闹,多么有轰动,留下来的就是一页纸,很平实的一句话,比如某年某月在某个地方举行了全县的某某活动。 光看这些文件时,愚同不会有太多的震动,但走下去同这些人接触,听他们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一切才在脑海中复活。特别是看到有关阳湾地区的教育文件时,那种感觉更强烈。多少在自己刻骨铭心的事,在这更高一级机关的记录里,就一句话,某某学校被评为省级农村示范初中。 愚同知道教育到底是件很世俗的事,不论说的多好多坏,都总要在世俗里前行的。 所以他好长一段的工作状态就是看一周资料,跑一周基层。 这个事情要说什么好处,也就这了。 这是一个被机关生活忘却的地方,只要自己不去找李主任,李主任很少想到他们。自己要下去给李主任说时,李主任只是说,你们自己看,有必要就去。刚开始愚同可能还为自己被遗忘而伤神,慢慢倒有些为这种安排窃喜的味道。 只是看的越多跑的越多时,心里就越来越沉了,话也少了许多,很多日子就是埋首资料,做笔记,闲了就思考。 连两名抽调来的同事都笑他说,你倒是钻进去了。 愚同笑笑说自己是躲起来了。 最好的躲就是到下面的学校去,特别是到北山上的几个乡镇,走在那些学校时心里总有一种忧郁。 在酒池、峰头、麻源、天蚕、天灵等地,愚同不时会遇到一辈子没有离开本地的老教师。要说那些地方的条件,到底是艰苦,就这么一日一年的过来了,问他们没想过到川原,到城里去?他们笑笑说,家都在这儿跑那么远干啥,在哪也还是教书,一辈子也就在这山区里打转了。 他们大多籍籍无名,家庭生活也不见得好,一生也没什么大喜大悲,就这么陪着一茬又一茬的孩子,让自己变老。而这样普通的教师在川原乡镇也极多,听着他们的故事,看着他们的生活,愚同问自己:教育是什么? 想想,教育不就是一种陪伴吗? 教育不在机关大楼里,不在职务的高低上,对一名普通的学生来说,局长、股长呀,专干呀的,他们其实都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他们只记得给自己上课的老师,打骂自己的老师,关心疼爱自己的老师,教育就在这些普通教师与学生相处的点点滴滴中。 而相反,成了领导后就进入了成人世界,就与教育远了。 所以在愚同看来,在教育上所谓一个人干得好,混得好,其实就是离教育越来越远的过程。离学生远了,离讲台远了,离教室远了,离学校远了,这种远让自己更多的进入到非教育的成人世界、利益世界、世俗世界。 看来这种所谓的奋斗其实是一个离天堂越来越远的过程,一个越来越把自己挤压的过程。 这么想时,愚同有种说不来的内心冲动,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133章 可能性就是一种最大的诱惑 不过愚同明白的,这种把自己挤压,离天堂越来越远的过程却是种人生的方向。 因为教育志就是要用他们的名字来标记。那些普通的教师,那些几十年呆在一个学校,那些丢了右手用左手练写字的教师,那些一个人既是校长,又是教师的教师,他们却不能在这本教育志中被提及。 他们只是一个普通的群体,虽然教育就是由他们来搞。 愚同不时会想,是什么原因让一群人中的个别人与大家区分开来?从一名普通的教师成为主任,成为校长,成为专干,成为股长,成为局长,最终就成为了那个与教育越来越远的人。这个轨迹为何又成为很多人的奋斗的方向?而且把这种方向视为一种有理想,有抱负,干成事的标志。 这种方向倒底是他们把教育干的更好,还是他们离教育更远呢?当然,现实的讲,这些人成为教育的组织者、管理者,对教育担负着更大责任,他们应该成为教育志的标记。 可当他们成为教育的标记时,普通教师在教育志中如何安放?教育的本质在他们身上。 想到这些时,愚同会笑自己,因为这本身不应成为问题的,历史虽是人民创造的,可要用英雄来书写。 所以英雄只能成为人民的代表,人民也只能由英雄代表。可纵观这25年的教育变化,改变教育的力量,或者说教育得以改变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是大家的努力吗?当然是,但所有人都清楚,只有努力是改变不了的。首要的是这个社会的整体进步,整体发展。在这个发展中,所谓情怀,其实是很煽情的东西,即便是最艰苦的地方,一个人从农民成为一名民办教师,通过招转或考学成为教师,都是利益选择的结果,是生存选择的结果,而不是其他。 而后的种种变化也都离不开这种利益的权衡,比如为转正、争荣誉、忙调动、争职位、争职称等而有的努力与争斗,有维护自己合法权益的一面,也体现于为各自私利而有的许多可叹可笑的事情上。 其实,即使他们在成为燃烧的蜡烛时是自愿的,但也是利益权衡下的选择,是他们也与周围人比较,与其他行业比较,与自己可能有的其他人生道路比较后的结果,一切没有逃出利益的估算。 他们是一群可敬的老师,但也是一群普通的人,与农民、工人及其他职业者没有差别的人。而那些从这群普通教师中脱颖而出的,与教育越来越远的组织者、管理者,不过就是在这种种利益选择争取中的获胜者。这种获胜来自于他们的能力与抱负,但更来自于他们在这个时代的种种机缘巧合。 见这些老师越多后,慢慢明白他们只是处在不同的节点与岗位,他们相互间团结也互爱,但也相互挤兑、排挤、打压、竞争、斗争,而这一切最终糅合成今天的教育现状。所以对这些老师简单的感动、赞美与评价都是不合适的,因为他们都在一个共同的规则中,这个规则从大的方面是公平的,你为国家服务,国家保护你的生存与发展权益。为此国家设置了不同的利益岗位,并为每个岗位规定了相应的条件,但不能保证每个符合条件的人都一定能得到相应的岗位,也不能保证得到一定岗位的人每个条件都符合,但大体的公平是存在的,这就是我们的前提,只有在这个前提下才能很好的理解与判断很多事情。 随着越深入的了解,愚同对这个庞大的教育体系,越能以客观的心态面对。每一项政策出来后,总有受益的人,也总有吃亏的人,即使是再公平再好的政策都会如此。放在更长的时间里,更大的范围内,你所谓的吃亏,不公往往就不值一提了。而对于不同的岗位与节点,首先是大家共同组成这个系统的,所以这种不同很难说哪个点是重要的,哪个点可有可无。对于太多的节点,也多是自己权衡后选取的于自己有利的点。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太多的选择权,所以太多的点既是自我选择的结果,更是一种现实的多种因素综合的被动结果 每个点所代表的职位上都有相应的工作,相应的责任。对一个人公平的看待之法,不是看他得到这个位置时所采取的手段是否正当,所依赖的因素是否合理合法合情,而是看他能否承担这个职位上的工作,尽到相应的责任,过多地去讨论他选择不同点时采用的手段是不理性和明智的。 从更大的背景看,这些都是时代的产物,如同教育本身一样。如果一味的纠结于这些得到的手段中,就会看不见教育本身。 这让愚同不由想他们几个人的命运,从当年阳湾聚首开始,说他们都非到阳湾去是不现实的,而是每个人结合自身的条件以及形成的社会关系,他们去阳湾是最好的结果。在阳湾,他们每个人呆的时间不同,不是说呆的时间长的就更爱阳湾,不是说走得早的就有更大的私利追求。 春华去了铜镜,其实铜镜比阳湾的条件还差些,可铜镜有一个特点,离关南近,而春华嫁给了一个外县的教师,就是她与大家最不同的地方,这点影响着她的选择。唐丽丽和莫船甚至选择了离开体制,虽然两人离开的原因和目的不同,但离开并不证明他们不爱教育,只是他们内心中有对教育不同的理解。但有对教育不同理解的人多了,并不是谁都可以离开,这又同每个人的具体情况不同。 唐丽丽本身家境好,又有文艺才能,是可以凭本事生存的,而莫船虽家庭一般,但娶了一个家里有钱的媳妇,虽然不一定非用岳父家的钱,但逼到最后无法时生存总是没有问题的,加之莫船又有才也有由同学而建立起的广泛社会联系,让他们有离开体制的勇气和胆量。而自己和连舟最终选择留下来,但也离开了阳湾,一个到了小学,一个到了高中,他们这种选择,是同他们各自的婚姻,各自的家庭,各自的经历有关的,而且到小学到高中对他们来说是可以做到的最好选择。 但进城并不意味着比自己待在阳湾好呢。这种好是世俗的比较结果,但更多的原因,其实是同他们在阳中待的情况有关。如果他们能成为阳中的主政者,或者说能参与到阳中的发展和变化的决策中来,能在阳中找到自我价值实现的路径,或许他们又会有另外的选择。 当然,自我实现与世俗生活又时常构成矛盾,有时面对现实生活,自我实现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或者相反。而产生这种选择的原因,有时看似只是一次简单的调动或离职,其实有外在的和内在的很多因素,是客观现实与自我综合思想的共同作用,因此难以用简单的好坏加以评判。 愚同自己离开中学到小学去,离开学校到机关来,所谓的好坏又该指什么呢?但能有这样的变化总有原因,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工作本身能不能让自己的世俗生活更好,能不能让自己的价值得以体现。所谓好的工作,安心的工作,无非是能将这两者的目的都实现的工作。 所以看似毫无规则的变化,是有内在逻辑的。 愚同自己在学校时,也为一点利益在争,还不一定争到,但到教育组后,下面的教师,校长会对自己很好,会给自己输送利益。是因为自己比当一名普通教师更有用,认识自己,与自己搞好关系,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信息,方便与利益。自己看似没有争取,但对这个岗位的争取,其实就是对利益的争取。 而自己能争取到这个岗位,一方面是自己有能胜任这个岗位的能力,虽然这种能力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又是不可缺少的原因,另一方面或主要的原因就是自己主动的靠近,而促成这种靠近的主要方式就是利益的输送。 自己到局机关来,其原因也大体如此。而局机关是一个更高的利益集团,同样有人愿意认识自己,愿意与自己搞好关系,是会给他们带来各种便利的。虽然在局机关这个更高的利益集团中,自己还是一个小角色,并不具有为他人带来某种特定利益的权力。但即使是小角色,只要在这个集团中,就会与集团的方方面面发生联系,这种联系就会形成影响力,至少是集团内部相互间的影响力,而这种对内的影响力就可以对外产生影响。 吴股长的妻子王老师,能为自己办事,不只是因为自己与她熟悉,而是自己也进入到这个集团中,有着更大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会成为一种潜在的影响力。至于李主任帮自己,最简单的是自己会为他更操心,更尽力,会赢得自己的更大服从,让他这个主任当得更好。 细想想其间的任何变化都不是没有原因的。 现在自己到了这个办公室,虽然很边缘了,但跑到基层,基层的人还对自己友好,管吃管住,还给些烟和特产的,一方面是他们潜在上也想让自己的学校,让自己的老师进入这个教育志,另一方面他们面对的不只是自己,而是更高的一个利益集团——局机关。在自己可能是很随意的走动,甚至不具有太多官方色彩,但自己是局机关一员的身份,就给自己的行为披上了正式的官方的色彩。 事实上自己只要下去就具有官方色彩,并不单单是个人的行为。自己可以填写差旅单,报销路费和伙食费,虽然这些钱自己也没有掏,但这种福利式的报销是制度允许的。 这种利益的取得,在过年时愚同拿到所谓的年终奖时就更为感叹,这奖金不是几百元而是上千元。愚同领着这钱时会想,为什么会有这钱?这是对自己哪一项工作的奖励呢?是对自己坚持上班的奖励吗?是因为在机关工作辛苦吗? 慢慢地也想通了,这钱与工作基本无关,只与自己所处的位置有关,这钱是给这个机关岗位给的,只要你在这个机关里就会有,这是一个更高的利益集团的福利。这种福利相对于其他组织,比如下面的学校是封闭的,也同机关员工的工作表现无关,是机关这个利益集团自我维护的一种手段。这些福利的目的就是为了体现这一利益集团的特殊性,保护这个利益集团的优越性。只有这种特殊性和优越性存在了,才能维护它的权威性,才能在整个教育系统中被称之为更高的利益集团,才对下面具有吸引力,才能形成利益集团的稳定。所以自己的岗位虽有些边缘了,但这种属于集团本身的利益却无法剥夺,因为自己还是机关一员的身份无法剥夺。 这笔钱对愚同的震动很大,愚同知道这是下面老师再怎么好好教书也拿不到的。 当然除了局里这个大集团还有各股室的小集团。 这个利益小集团就是局里各股室。在局机关的名义下,局办公室和其他股室,事业单位都也是一个个的小利益集团,它们都会为自己股室争取更大的利益。愚同负责的工作本质上还属于局办公室管理,而局办公室作为机关的后勤保障部门,在经费上有优势,在方方面面上都有较大影响力,所以得利的地方就多。 过年时李主任把他叫去给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三名同志每人一个领米面油的票和200元钱,单独还给自己一份年货的票,这就算一个小集团的福利了。愚同知道办公室的同事都会有,至于他们是不是还有更小的集团,就是自己不知的了。但完全可以想象这个利益集团小到最后就成了股长,主任,局长本人了。 严格讲自己所处的办公室也是个更小的集团,但愚同自身没有掌握资源,还不足以给另两位同事以什么利益,最大的好处不过就是哪个专干校长叫自己吃饭时能把他们带着。 但愚同的感叹不只是这些利益,而是所得的这些利益并不是愚同主动去争取的,但它们却来了,而且这种来还成为一种应得应有的感觉,大家私下里说起时还会比较不同机关,不同单位的不同福利,比较的结果就是教育局这点福利实在不算什么。 愚同明白这是一种身份与位置所带来的利益。 这种利益似乎具有天然的身份属性,机关每个人拿着都天经地义。这让愚同不由会想那些教师,他们的身份所附带的利益又会是什么呢? 而自己能拥有这种身份的转变,源头还在吴股长和王老师他们,当然再向前推还在专干,是他让自己进了教育组,如果不来教育组,是不可能与局里有太多关系的。所以没有他们自己不可能拥有这种身份,想到这些,也就提示着愚同过年时或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自己都要去看望他们。 过年时,愚同是初三晚上去吴股长家的,刚巧吴股长在,家里还没别人。吴股长见是他,一笑说,我就说愚同会来的。 坐下后愚同说,吴股长,原来在你身边时还天天受你指教,后来这变化也由不了我,见你的机会倒少了,有时想去见见你,却又总有人。吴股长问,来机关也一年了,有些感受?我原本还是想把你留在普教上的,没想到也没留成,到办公室去也好,可没想后来出了那么多事。愚同说,这都怪我,心里想的不多,机关的事还不熟。 吴股长说,有你的原因,但也不全是你的,我想你也能看来了!愚同能感到吴股长有所指,但又不完全确定。就说,机关比我想得复杂,人事处起来更要多个心眼,我看来还是愚钝。吴股长说,表面都和气着,可各自都有看法,因你的几件事,几个股长主任间也有了矛盾,甚至领导间也有了,特别你们李主任与崔局长。你后来能去修志也多半因此。不过我听下面同志说你为修志倒费心,下面同志反响好。 愚同说,对于工作,我还在学习,修志是件有意义的事,刚开始也是有些看法的,但慢慢也好了。吴股长问,修完有什么打算?愚同说,我当初是你要来的,我还是想能回普教好些。吴股长说,到时也不一定的,在机关呆也是要熬时间的,再呆几年选择就多了。那晚同吴股长说了好多话,王老师回来后又同王老师说了些话才走。 从吴股长家出来,愚同感到人到底是人,是人就没在真空中,就都有世俗的面。这般想时,觉得自己也应到李主任家去坐坐,可能在家里好多话还能说开。这般想时,就于第二日傍晚又去了李主任家,没想到李主任家人多,看样子来了好些亲戚。 自己能来,李主任看着挺高兴的,招呼他坐了,给烟递水果的。但人多也不好说话,就坐了一会儿走了。李主任也没多留,送他到楼口时说,别心急,既修志就好好修,平时闲了多到办公室转转。愚同点点头,说他知道了。 回来时明侠说,你现在把领导还跟得紧。愚同说当然了,他们都是决定你的人嘛。肖明侠说,你不是说李主任对你不太好吗?愚同说,有看法,但不见得不好,再说了,真不好了,才更应该去。既然决心在机关待了,就还是要尽可能的与大家处好,我才到机关还没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 肖明侠说,看来还是想进步了。愚同说,当然了,不进步你不是看不上吗?你也看来了,我给吴股长前后也没花多少钱,到机关后不说什么别的好处,光年终发的钱物就是在学校时不敢想的,所以既不能免俗就要向上了。明侠说,那就好好干,我知道你对自己期许也高的。怎么年间没见你同连舟联系?愚同说,联系了,他回老家了,回来我们聚。 可说好聚的,但连舟回来并没有找他。后来再打电话时他说已到单位了,愚同也就没多想。同城关镇的几个过去熟人联系下,他们倒也各有各的事。愚同还有些气,年前他们叫自己,说好过年时好好聚的,现在叫他们却都还忙。 只年假也短的,不几天就又上班了。 学校还没开学,别的股室也没多少事,他们就更是了,大家也就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但愚同却有种莫名的烦躁,认识的人倒也不少,可同大家似乎都没什么关系似的,每天就到单位去转转,打些文字,同别人也似乎没什么好说的。那天碰上范林军,算起来也熟的,自己就说没事了坐坐,可范倒说也行的。愚同说他来安排,小范说不用了,他安排。 结果下班去坐时倒有好几位,有办公室的,有人事股的,还有计财上的,还有教研室的,虽不熟,但名字都叫得上来,六七个人就热热闹闹地坐下,边喝边聊。 喝着时愚也能看来这是小范组的联络感情的场,也是这机关里与范干事相对较熟的人。人事股的小陈问范老师,你来局里六七年了,该到下面锻炼了?范林军说,哪还轮到我,不看还有宝亮兄在我前面吗?田宝亮说,我又不想下去,再说呢,要论年限,你们办公室的虎文不是更长吗,他怕有快十年了?都转几个股室了。 小范说,人家虎文不愿到乡下去,要弄也想在城里弄个学校的。计财股的小杨说,下去又不是按年限,人家刘建明来机关也就四年,也下去当专干了。小陈说,你看人家刘建明,人家与崔局长一个村的。田宝亮说,崔局长能拿了这事儿?还不是要刘局长点头。小陈说,你就不知了,崔局长才是局里的大佬,谁来也得给个面子。 教研室的李一春说,你们要下就快点到乡下去,也没啥的,我看下面的专干校长还自在。田宝亮说,下去也难弄的。小陈说,难弄能把你咋了,再说还不是那样。范林军说,不聊这些了,兄弟们,来,走一个。专干校长,他们再牛到咱跟前也没啥牛的。小杨说,你们管着,下面学校当然得巴结你们。李一春说,来把我倒的这杯喝了。大家就又举杯喝了。 愚同半天没说话,也没人跟他说话,见别人都走了一圈,就也倒了酒,说,各位年龄未必有我大,可来局里比我早,都算前辈了,多谢关照,多谢支持呀!说着自己先喝了,可大家端起来都只意思了下。愚同倒不好说,范林军说,小陈怎么没喝?李老师也算咱人了,在城关时就与我熟,人好着呢。小陈说,志修完了,还要回去的,当年的会议记录上写清着呢,下面想进局里的人还在排队,不是谁都能进的。我有些多了,不敢再喝了。 愚同没吱声,李一春也没喝完,田宝亮也喝了一半。愚同一笑说,随意,没事的。他能感到自己还融不进圈子,还不是圈子的一员,也就不再说话,心里有走的念头,想想还是算了,一直等到完了才各自散去。 愚同知道自己还在路上,还没有方向。 那天看到莫船的学校他心里是喜的,后来没想到莫船居然直接找到自己办公室来了,然而似乎也说不了什么的。自己的心境莫船怕能看来,还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舞台就只能是个配角,是个小角色。 可为什么自己不愿意回去当一名教师呢?仅仅是因为那些利益吗?愚同在心里问自己,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只有前进才可以让生活继续,即使没有方向。 或许因为没有方向,才有更多的可能性,就是那种潜在的可能性在成为一种诱惑。 第134章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过年时刘连舟在老家呆了好多天,他想静一静。 在关东中学他觉得自己还是太烦了,在家里也是,红玉显得比他还忙。他不能说红玉什么,她上着班还管着孩子,比自己算是对这个家做了更大的贡献。放了假,红玉说母亲身体不好,就一个人回了老家,快三十才回来。在县城呆了两天,初二他们回了趟红玉娘家,她又回老家了。 那个生孩子的女老师来后,接了班主任,刘连舟就只上语文课。工作看着比过去轻了些,但仍然很忙乱,对上课他虽已很努力了,但成绩并不理想,没有如自己想的那样,让九班的成绩有大的起色,九班在整个年级仍是整体较差的班,连舟没有因工作让年级组对自己有更好的看法。相反,自己几次暴怒下对学生的惩罚,反而让学生家长找到了学校生事,让领导和年级组显得被动,也让刘连舟更加郁闷。 再说语文是门麻烦的课,每周总有几次早读,还有各种作业,各种辅导用书,要完全做到年级组的要求,会花很多精力与时间,而办公室的副主任更会牵扯自己太多的精力,而且越来越感到自己并不是什么领导,只是一个干活的干事,很多事情还得自己干。 光是每日的信息传达就很费事,再就是各种材料,各种会议。对很多会议,自己只是组织者、安排者、协调者,却没有资格参加。 不能参加,却又不能走开,稍有情绪就会影响工作,影响工作后又会加重自己的情绪反应。连舟觉得自己已很注意也尽力去面对,每日早来晚归,但问题总不断。而出了问题自己似乎总有责任,总是自己没有传达好,通知好,落实好,安排好。而这些事让连舟感到占用自己的时间太多,也就难以用心地做好教学工作,自己也就一直在这种矛盾中无法安稳,甚至内心中还会产生消极的抵触情绪。 别人不说,他对主任就有种莫名的抵触,主任既想当甩手掌柜,又还想让自己事事汇报。汇报后他又不拿主意,总让自己看着办,更不能勇于承担责任,完全放手,让自己做又还防着自己,怕自己同校长们有更密切的接触。 这就让连舟有些很难做,所以办公室的工作总让他别扭。同时也对年级组有了抵触,觉得李斌总是给自己找事,不考虑自己工作的实际,自己不可能如一个普通教师一样随叫随到。而有了这莫名的抵触后,工作就变成人与人的一种较量,即使是简单的事情,也会搅入人事当中,因此事干起来就特别的吃力。 连舟也不断地反思自己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不够努力,还是不够虚心? 时间长了也慢慢看来了,很多问题归结于一点就是自己是多余的。 这个副主任本可以不要的,要了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成为事情变糟的原因。因为不必设置,现在设置了,就会引起人的警觉,就会让别人觉得他来是一种插队行为,就会让别人不舒服,甚至觉得自己是一种威胁。如果自己是以一名普通教师的身份来倒罢了,可是以中层身份来了,来后又不是完全主管一个部门的中层,就会让各个方面都感到不和谐,这同自己是否努力无关,而同自己这个岗位有关。 事情本可以不经自己这一层的,可以由主任直接给干事讲,可现在多了自己这一层,就让主任和干事都不舒服。慢慢地看来这现状后,连舟知道只有两条路,要么既然靠后门上来的,那么就做得更彻底些,挤掉一个人,真正的上,别人可以有意见但也无法。要么只有走了,否则再待下去就只徒添烦恼。 而眼下要再上一步,并不现实,主任也快五十的人了,并没有升副校长的可能。别的处室的负责人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没有更换的理由,除非有升迁,而目前没有变动的迹象。进不能进,只有自己走了。 可走,走到哪里去呢?调到别的高中,再去做个中层吗?这对自己真没有多大的意义。 而内心的烦恼还不好给别人说,本想年间给愚同说说的,可他听别人说愚同在局里也不如意,被从办公室弄出来修什么教育志去了。想愚同心里也可能落寂,就觉得还是不同他说的好。莫船上次来学校时,刚好自己在忙一个活动,只简单同莫船说了几句话,莫船就走了,后来再没见。打过几次电话也都不巧,自己去关府了他却有事不在,居然半年多没见了。年前说他回老家的,可以在老家见见。 见到莫船时是初三的下午,是自己跑到崖村去看他的。两人没事就在崖村的河滩转了好久,自己把压在心中的委屈倒全给他说了。莫船一路也没多说,全听自己讲。 讲完了,他说,那就走。连舟问往哪里走?莫船说,下初中做个校长,你这资历,现在也可以了。教育的面大着呢,不见得就在高中好,而且高中就那么几所,也不好转腾,倒不如下去当校长,当专干,进局里,面就宽多了。 连舟问,可我怎么下去?莫船说,你怎么上来的就怎么下去。连舟问,我现在到初中当校长行吗?莫船说,有什么不行?如果当年不离开阳中,现在怕也是副校长了,你说一个阳中的副校长到别的乡下初中当个校长,有什么不妥?你也算锻炼这么多年了。 连舟说,这又得找人给局长说了,一辈子尽弄这事儿。莫船说,既投靠朝廷了,自然凡事要向朝廷说的,只今后自己要搭建通向朝廷的路。当然每一步说也是不同的,这次能下去,也算一个实职,虽是鸡头可也比这凤尾强啊。古人的话,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总是有道理的。再小的鸡头,也易直通朝廷,再大的凤尾也还是尾啊。 连舟听后说,你说的也是,我在关东中学也一年多了,估计局长怕连我都没认下,每次来了我连到跟前的机会也没有,也没什么事需要我向局长请示汇报的。正如你说的,自己要和核心权力挂上钩,否则遇事总找别人。对了,你的青鸟怎么样? 莫船说,目前还可以,只是要做出特色也不易的。连舟说,我也在高中呆着,说别的啥都没用的,还是要分数,因为最终的高考就看分数。到了中学,我看一个学生要变化也难了,只有学得好的学生才觉得有希望,才越爱补课。老说培优补差的,优还可以培,差基本上是补不了,差生是骨子里不认可学习的。你们培训班,都是哪类学生? 莫船说,你说得也对,家长对辅导班寄希望有些大,越是差生,寄的希望越大。可如你说的,差生最难弄,辅导班见学生的时间又少,不可能管学习以外的事,可差生之所以差的原因很多,并不在学习上。单靠一周的一两节课要提高成绩有些难,这也是我头疼的地方。学生在你辅导班待一学期,成绩没多大的长进,家长不说孩子情况,反正就觉得你辅导班不行的,学生变动也大。 连舟说,现在就这情况,父母越不行的,越盼孩子如何。一个班上的学生差别实在大,可父母只怪学校,很少反问自己的。莫船说,家长能对辅导班有信心本是好事,只是我们为了收学生不好打击父母的,其实应把话说开的。 连舟说,大家都望子成龙呀,现在下去当校长,也就是弄成绩,小学还可能淡些,高中全是分数了。莫船说,小学也在乎分数的,没了分数,我们就不会评判学生和学校了。咱们过去还是有些偏激的,下去真当校长了,一定要面对现实的。连舟说,能不能下去还说不定呢。 莫船说,想开了,只要想弄,我相信你法子多着呢。你陈师同学,现各行各业都有,比我路子广。对了,你们陈师学生在市上学校的多,有机会给我介绍认识些,我这办辅导班用上人的时候多。连舟说,我介绍同学有啥用,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老师房春林。他在陈师任教多年,后来还当了教务长,多数学生是他的弟子。他当年是我班主任,同我还好,这几年我有空也常去看他。有他介绍,估计没有你进不去的学校。 莫船说,好啊,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陪你去见见你老师,他现在人在哪?连舟说,也退休了,就住在市上。行,我抽个时间联系好后叫你。两人又说起别的事,不知不觉谈了半下午,天快黑时连舟才走。 莫船没想到第二日,连舟就来电话说,他同老师联系了下,老师说他这几日就没事,让他来的话可以来。问莫船能走开吗?莫船想想说,行。两人约了时间就坐车往关府去。 到了市上,莫船不让连舟买东西,他还是买了好多礼物,两人提了就到房老师家去。 房老师退休也好几年了,看着精神还好,在路上连舟倒说了他同房老师的交往,一听之下,两人倒有缘分。这些年联系也没有断过,所以房老师一见连舟来很热情,问东问西的。听说连舟现在关东中学了,就说好,关中可算关府的名校,鼓励连舟好好干。还给连舟说你一个中师生,要在高中干出名堂,有压力也有动力。连舟不好说他在关中的处境,只说会好好干的。就介绍了莫船以及莫船现在办的学校。 房老师说办个学校好啊,只你辞职还是太冒失了。莫船说,也爱教育的,只当年学校发生些事,也情非得已。这次来是想请房老师做学校的顾问,房老师在陈师多年,是教育方面的专家。房春林一摆手说,我可给你带不了课的。莫船说,不用房老师代课,只需房老师有时间了,能指导一二就可以了。房老师一笑说,你是想让我给你介绍老师。 莫船说,房老师在关府教育界的影响是多方面的,每个方面都是对我的帮助和指导。房老师就笑说,你这小伙会说。又同连舟聊了他们的同学,一晃中午了。房老师要留他们在家吃,莫船意在外面,连舟也劝了下,两人就把房老师拉到了一个不错的饭馆,三人坐下边聊边吃饭。 席间房春林问连舟,我咋觉得你提起关中不太高兴呀,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连舟说没有的。莫船看了眼说,我和连舟是在阳湾中学认识的,就把连舟的工作变动,以及现在在关中的处境讲了下,说他还是想变变的。他对教育也有情怀和想法的,能去下面当个校长或许会更好些。 房春林听后问连舟,真的是这情况?连舟点了点头,说我辜负了老师的栽培,没干好。房春林说,这不怪你,你,我还是了解的。想下去吗?连舟说想。 房春林想想笑了下说,那你回去见见你们的冯主任,就你们的人大主任,原来你们的常务副县长,他可是你师兄,也算我的得意门生,我过后给他打个电话。连舟说,我去见冯主任不好。房春林说,有什么不好的,去就说是带我去看他的。去下面当个校长也好,只你这人心善良少霸气。下去当校长了,这霸气还是要有的,你这师兄就有霸气。连舟点了点头,说,行,老师,我记下了。那顿饭吃得时间长。 走时房春林给刘连舟一盒茶叶,一幅字,说让他带给冯主任。连舟说,字他留下送到,茶叶他自己买。房老师说,你们冯主任认得这盒子的。于是就拿了东西,离了老师家。 回来的路上,莫船说,看来你师生俩关系不错,你老师挺爱你的,你过去咋不找,给他说说你的情况? 连舟说,这人正直,若非自愿,不会做这些事。再说了,对他我真的尊敬,一尊敬反而不好说这些事了。莫船一笑说,能想来。不过这次你老师,我看是真心帮你的。连舟说,你不说那些,他也不会的,你把我在关中的境况说的让老师都觉得不忍了。现在你们算认识了,怎么能让他给你当顾问就全看你了。莫船说,这事我操心就成,回去后把你自己的事当心些,再到你老师处勤走动些。冯主任办还是不办?什么时候办?他未必跟你说,这就看你老师的力度了。 年后回到城里,单位有事连舟就去单位了,初七班子成员算正式上班了。上班后他去找了回冯主任,却没见着人。初九他们就补课,补课期间又去了回,仍未见到冯主任,连舟就有些灰心的样子。 一直到过了十五,他那天专门请了假,一上班就去。去后人是见到了,可冯主任看样子有事要出门。他说了情况。冯主任说,你就是房老师说的刘连舟。行了,东西放这儿,今天我有事要出去,哪天你再来。连舟只能听从,放下东西就走了。可后来自己又去见了两回,都未见上人,连舟觉得见个人倒是不易。期间老师还打电话问了他一次,说冯主任还说,他咋不去了?你下周再去,我跟他说。 这周刘连舟倒是在办公室见到了冯主任,冯主任也算客气,问了他的情况,工作的情况,在陈师上学的情况,同房老师交往的情况,以及他的想法。冯主任听后没多说,只说不论事怎样,在学校干好工作与大家处好关系是重要的,有时间了我同你们刘局长说说。年轻人想上进是好事,可要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刘连舟点点头,不好再说什么,只说麻烦冯主任了。 冯主任叫冯光成,在别的县当过组织部长后,调到他们县当了常务副县长,两年前成了人大主任。这样的领导同连舟很远了,连舟过去只听过名字,不可能同人家有交往的,也没想过同人家有关系。这次要不是房老师说,人家不可能见自己。不论事咋样,人家能见,看来房老师说的不虚,他是给冯老师面子的,只不知这事能办到啥程度。 心里有这事后倒把连舟搞得一学期有些心神不定,想想中途变动的可能性不大,最快也到暑期了,可也不知是哪个学校?自己现在这心理,哪个学校也愿意的。可万一冯主任没说成或者根本就没说呢? 难道就仅仅凭与房老师的关系为自己办事吗? 自己可是给别人啥也没给的。可要给的话,又给什么呢?怎么给呢? 连舟整天为这些事在烦着,一烦之下,工作又不时的出差错,这搞的连舟胆子也越来越小似的,有时给学生讲课也显得没有精神的样子,想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第135章 眼前的事一直比过去的事重要 有了这些心思,就更容易出事。那日又为年级组开会,自己迟到的事同组长李老师还生了口角。 放过去自己倒还想解释些,也不知咋的,今天也不解释了,自己又不是故意不来,也是在为学校工作,何以要两头受着气。一气之下说,既然迟到了,那就按迟到算行了,我也没闲着。李老师见他这样,说你忙得很,就别开会了,去忙你的就行了。 见李老师这样说,刘连舟本子一夹转身走了。回到办公室也气自己,不过想想也不能再委曲求全了,管他呢。到了下班时,年级的主管领导张校长打发人叫他,连舟说他知道了,没有像过去一叫就去,等了会儿才过去。 去后李斌也在,连舟就知什么事。张校长问连舟,下午的会,你咋不开呢?刘连舟说,不让我开嘛。李斌说,我咋不让你开了,你不是说你忙吗?刘连舟说,忙也不是假的,办公室就是有点事,完后我急急去开年级组的会,也迟了,可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为工作。 张校长说,办公室的事重要,但年级组的事也不能误呀。刘连舟说,我尽量做到两不误,但有时还是有冲突,我这情况你也知道的,不是我偷懒,都是工作,为了工作我倒要不停地受气,我也委屈的。张校长说既然委屈了,要么把课不带了。刘连舟没想到张校长话说到这程度了,就心一横说也行,不让代课了就不带了。张校长说,你可想好?刘连舟说我想好了,还有事吗?张校长见连舟这样,也有气的说没事了,你走!刘连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刘连舟知道这回算是放开胆了,想想大不了不让代课,总不至于把自己开除了,已经这样了也就无所谓了。晚上回了家,心里倒也舒坦。第二日来后说白校长叫他,刘连舟能想来什么事,就去了。 白校长就问了他情况,刘连舟就说了。白校长说你也是,迟了就迟了,他说归他说你又争的啥?这下倒好,僵在这了。办公室的事我知道多,对代课有影响是正常的,但课还是要带的,不过先停两天,别为这事上气,先把办公室的工作做好。刘连舟见白校长这样说,就点了点头,说好的。 事后听年级组的同事说让自己不代课倒把李斌难住了,要人肯定没有,再把这课让别的老师带也不现实。李组长给张校长说时,张校长说这事弄的,我给白校长讲了,白校长同意说不让带了,就让刘主任把办公室的事多操心行了,也没再说让谁来带,咱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现在倒好,这课咋办?人肯定不会再给的。 李组长说这还没办法了?张校长说,你下来找连舟说说,课还是要带的。他的确还有办公室一堆事,能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净弄这事。李斌听了也气得没法。只让他给连舟再说代课的事,他觉得这口张不出来,事情就搁在这儿了。 两天后刘连舟倒是主动来上课了,大家也就没再说什么。年级组的事,连舟能顾上了也积极,顾不上了能打招呼了就打招呼,不能打了也就不说了。李斌知连舟能主动来上课是给了自己面子,也知自己是没法说了,他那个副主任即是发文任命的,也就是自己无法改变的事,就只能不再说他,俩人从此也便井水不犯河水一样。 刘连舟事后想想,觉得人这东西,一味的低头也不是个事。 好长时间没见愚同了,眼看一学期快完了,也不知他的志修得怎样。那天去局里有事,办完后就想找他聊两句。谁知去了后一问,办公室的同志说他不在,又问去哪了?说借调到县委办了。刘连舟一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那人说两周前。出了教育局的门后,连舟就打了电话想问问愚同,半天却没有人接。 电话是调到静音上的,李愚同没有听到,会完后看时是连舟打来的,就回过去问有事吗?连舟问啥时到政府办了,也不给我说声?愚同说也刚来,还没熟悉情况呢。连舟说,那有机会见面聊,两人就挂了。 愚同来政府办对连舟可能突然,对愚同来说更突然。 在基教股和办公室时还经常与城关镇教育组的同事,甚至一些校长联系,但到修志办后就很少联系了。年间自己联系他们说坐坐。大家也忙的都说年后联系,可年后了好长时间也不见人提起。 愚同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易被人想起了,修志毕竟是说过去的事,虽然也重要可如同死人一样,虽然死者为大,但人到底是会先顾活人的,也就是说眼下要比过去重要的。既然自己不管现在的事,也就不重要了。可除了城关那一帮人,自己在这城里也没多少熟悉的人,就想着哪天能去转转,看看他们一天在忙什么。这天在写时刚好碰到关于城关专干的任职还有些疑问,本打个电话就可以的,想想还是去的好,自己就去了。 城关镇教育组没有设在哪个学校,而是在政府的办公楼上,自己去时他们几个刚好都在。见他回来了,也热情地发烟倒水,陪他说了阵闲话后,就又各人忙各人的事,边忙边同他聊着。愚同能看来自己是把自己看得重了,也就说了来的事。几个人一听,有知道情况的就给他说了些,说不清楚的还给前几任专干打了电话问了下,问清后,一看大家也忙的,愚同就说自己还有事就要走。大家客气了下,他也就走了,没有人提聚聚的事。 愚同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在这消磨一上午时间的。可离了教育组,愚同有些不想回局里,他想找个人说说话,却一时又想不起一个合适的人,站在楼底下正纳闷。听见有人问,程书记在吗?被问的人说在。 愚同一听,知他们说的是程铭,他是年前成为书记的。同程铭算不了朋友,可能见见也好的,特别他成为书记后自己还没有见过,见见也算一种祝贺了。至于见了说什么,愚同心里有些不清楚,但一个书记也忙的,可能同自己说不了几句话。 程铭原来的办公室他知道,不知当了书记后搬没搬?边想着就上了二楼,找到办公室敲了下门。居然有声音说进来。 推门进了,是程铭,看来当上书记后他还用着自己的办公室。他正同一个人在说话。见程铭有客人,愚同就说程书记好,我到教育组有些事,完了过来看看你,你成了书记后我还没来看过你,你忙的话我就走了,也没事的。程铭见是他,一笑说,别走愚同,刚好还说到你。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咱政府办的崔主任。 愚同并不认识人家崔主任,好奇他们怎么会说到自己。就上前握了手说崔主任好!崔主任说,你就是李愚同,师院中文系的,现在教育局上班?愚同说,对,在教育局上班。崔主任又问,具体搞什么工作?写过材料没?愚同说,写过材料,现在负责修志。崔主任说,写历史呀,感情是大手笔呀!愚同说,说笑了,不是什么大手笔,只是文字工作而已。 程铭看了下愚同问道,有没有想过换个工作? 愚同愣了下说,能换了当然好了,可我也做不了别的什么。程铭说,崔主任同我关系好,政府办想调一个写材料的,正同我说这事,我就说了你。我还想哪天问问你,没想你就来了。愿意去县政府锻炼吗? 愚同说,能去锻炼当然好了,只怕干不好。 崔主任说,还谦虚,教育上人才多,你可别重要到你们刘局长不愿放。愚同一笑,说,我没那么重要。崔主任说,行了,李老师,你愿意的话,我们下来再商量些,我也同你们刘局长说说,行的话会有人给你通知的。愚同听这话,知道自己是该走了,就说,那程书记,崔主任,你们聊,我先回局里了。两人说好,愚同就回了。 出了门,愚同才意识到事情实在有些突然。程铭的表现给人的感觉好像他同愚同很熟,很了解愚同的。可他知道自己与程铭并不熟,只是因为莫船认识,后来又因自己在城关镇教育组待着,见的次数多些。只这般的好事不应如此容易地落到自己头上的,除非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对目前的自己来说,能离开局里换个工作环境并非不好。虽然现在的工作自己慢慢地也体会到了它的意义,但那份寂寞和别扭的人事关系让自己有莫名的压抑。李愚同清楚,政府办自然又是一个比局机关更高的机关,那是很多人想去锻炼的地方,因为那是离领导最近的地方。可不长的阅历告诉他,这样的好事没这么简单的,凭什么让自己去呢?即使崔主任向刘局长要,刘局长也未必让自己去,局里能写材料的人有的是。 所以在心里对自己说是不可太当真的,一切随缘。 可回到局里说不想这事,并不完全由自己,脑子会不由自主的想自己在政府办上班的情形,也就想着盼着能有电话找自己,能有人来跟自己谈这事儿。 可一连两周没有动静,愚同心里不由暗了些,觉得自己还是认真了,本没戏的事自己却还会当真。 那个崔主任自己也下来了解了,是正主任,比程铭大一些,同程铭当年都是从县委办出来的,只比程铭出来得早,已当过镇书记,看样子同程铭关系不错。他们要人可能是实情,但不会只考虑自己一个的,再说要人这事传出来后,推荐的人也不会少。程铭或许推荐了自己,可用不用还说不来,况且这样核心的单位是多少人想去的地方。只一句话,凭什么让自己去? 两周不见动静,或许已说明问题。愚同又不好打听政府办是不是已去了新人。又想着是不是再去找找程铭,看样子他还能说上话。可自己怎么跟他说?要么给莫船说,他们同学之间好交流。电话掏出来几回想打给莫船,可想来想去觉得不合适,终没打。 自己实在不知如何给莫船说这事,是求莫船帮自己促成这事儿,甚至让莫船来一回,同程铭一起坐坐吗? 这般胡乱想着时,回家后就不由自己生闷气。想自己还是脸皮太薄了,既然什么都想的清可就是做不来,就是还不能拉下脸,求个人把自己就弄的这般为难。想想这心理还怎么在这机关待,心里就直气自己。还是古人说得好,不厚不黑是不好做事的。可道理能通但要做来却是另一回事,虽不知去了政府办有什么好,但目前能去的话,对自己总是好的。 这事没有着落,修志的事还要停停。办公室一年一度的档案整理工作开始了,缺人手就通知自己去帮忙,愚同不好不去。这档案整理是件苦差事,要把每年下行的和上行的以及收文全整理出来,对着文号,要把档案收集再分类,装订,编号。往年搞的时候,都是叫下面学校老师来帮忙,今年也没叫,由陈丽负责,让修志办几个同志帮忙做。于是他们几个每天要听陈丽来安排工作。 这日陈丽给他们文件号单,让他们到相关股室去要文件,愚同让那两名同志要了一回,却还差了不少。问时说没找到,再去时也少有人理。那两同事也气,说他们去与大家不熟的,就让愚同去。 愚同也就拿了文件号单去要。有几份文件显示的是人事股和普教股,去时人事股管档案的是小陈,愚同问了。小陈说,急什么,不是给你们找着吗?再去问时说,几份文件给股长了,股长看完也不知放哪儿了,还有几份在局长那儿,让愚同自己去要。愚同说,他怎么好跟局长要,还是人事股取来好。小陈说不要算了。愚同本也有气,就说不是不要,而是要了你们拿不出。这文件编号上写的是人事股,他只能向人事股要了,别的股室都能拿来,怎么就人事股问题多?再说这整档案的事又不是给个人整。 小陈见愚同如此说,也上气的说,我们有什么问题?你谁呀?我们有没有问题还轮不到你说,你算啥?愚同一气自然也是满肚子气,说我是小人物,一个干活的,你不给大不了不整行了。转身走了。 回来陈丽问,愚同说人家不给。陈丽说,不收集齐档案咋整呀?愚同说,有多少整多少就行了。陈丽说,可这怎么行?愚同一气说,不行,那你去要。陈丽说,李老师,你跟我急什么,又不是我叫你来弄的,你有气给主任说去。一转身就走了。下午时李主任倒把他叫去了,问时,李愚同就说了情况。李主任说,干事不给,你跟干事又吵的啥,不还有他们股长吗?愚同说,我没吵。李主任说,行了,我跟他们股长说,怎么一做事就出事。听主任这么说愚同也有气,没出声的就回去。 第二天时,人事股的小陈把人事股的文件拿来,气呼呼地往桌上一摔,转身走了。愚同看了还少几份,也没再去要,堆好就放一边了,也不再管。陈丽问他齐了没有,他说没齐,人事股有些还没拿来。陈丽一听,转身去了人事股,回来时手里拿了几份,说现在够了?如齐了就快弄。说时那语气里总有种不耐烦。愚同当没听见,只埋头同他们几个装订,完后又开始做目录。只这近千份文件做起来挺麻烦的,边做边就想一点小事让自己就做成这样了,有自己的原因,可一种被排挤的感觉强了。只不知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了。 没过几天,倒是吴股长把他叫去了,问了他最近情况。他说了。吴股长听后说,愚同,不论心里咋想,都不要带到工作中来。也不知咋搞的,你们李主任还同人事股长吵了一架,李主任和人事股长居然都从侧面跟我打听,问我当初是咋想着把你要来的,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但愚同你今后做事还是要多想想,多忍忍,至少没必要同大家起冲突。 愚同不知自己做什么解释好,闷着头没说话,看吴股长似也为难的,就觉得自己这下把吴股长也影响了。在外人眼中自己是没什么后台的,有也就是吴股长了。想到这心里倒难受,自己受点气倒也算了,可牵扯到吴股长自己就觉得不好。说,吴股长,对不起,我今后会注意的。话虽如此,可当时心底里到有个声音想说,我不干了,我回去教书行了!但忍忍没再说什么。 那天愚同正在档案室同另两干事抄写目录,办公室的宝林来说,愚同,刘局长叫你去一下。 第136章 没有什么事情是偶然的 听到刘局长叫他,愚同心中咯噔一声,心想莫不是因这事叫自己回去?回去也没啥的,只是自己觉得窝囊。 就心有忐忑的到了刘局长办公室。没别人,局长见自己进来了,突然问你不想在局里干了?愚同说没有的,自己还想干。局长又问,想干,怎么政府办的崔主任来说你想去政府办? 愚同一听是这事儿,倒静了下,说,不是的,那天在城关镇碰上崔主任,他问了问我的情况,问我愿不愿意到县委办锻炼锻炼?我以为他随口问的,就说愿意锻炼的。我没离开局里的想法。局长一笑说,你别紧张,行了,崔主任既然看上了,领导都同意让你去了,我没有不让去的理由。我听说你现在修志还很用心,你就先把工作交代一下,下周一就到政府办报到。政府办不比咱局里,面更广,凡事多用心,去了好好干。 愚同应了声,说谢谢刘局长,就退出局长房子。 回到办公室,愚同一个人呆了呆,他想让自己静静。难道这事儿就这么成了?自己就要离开这儿了? 只自己这离开就如人家不要一样,不过能换个环境,让自己透透气也好。只是自己把这工作给谁交呢?交也要主任发话的,局长给自己说了,肯定也会给主任讲的,等主任问时再说交! 只想想自己这么离开局里,心里不是个滋味。 自己来了不到两年,虽说在这里不受人待见,可也是有感情的,特别是修志这事,自己慢慢地刚理出了头绪,正沿自己的想法在搞着。特别想把这个教育志修的有更多普通教师的身影,自己已想好专设一章,讲讲普通老师的。只自己这样走后,下面接手的人不知会怎么搞?自己还是先把体例再完善些,希望后来的人能基本接近体例来。 可到下午时,关于自己去政府办的事居然传开了。 自己办公室的两同事问他是真的吗?局长跟你说这事儿?愚同点了点头。那两同事说看不出,不声不响的就办这大事。愚同说,别说了,不瞒你们,我在局里呆的不好,你们也看见的,在那边也说不上好,只换个环境而已。 办公室的宝林和普教股的小范也过来问自己,问自己什么时候走,自己说周一过去。宝林说,还是你能力大。愚同说,别笑我了,我有什么能力?我有能力力的话也不见得在局里待成这样。小范说,你去政府办就是另一个世界了,我们今后还得向你汇报工作呢!愚同说别耍笑我了,要是如你们好好待着,我也不走了。宝林说,你别说的多不好,能去上面肯定比下面好,今后还是要多联系的。 愚同说,那是自然,你们别嘲笑我是局里不要我就行了。小范问,你说啥呢,局里不要你把你推给政府办?那局里也别要我行了。只真不知你走的啥路子,说走就走了?刘局长咋说的?愚同说,我能有啥路子?刘局长问了问我情况,就说政府办要个人,让我去。就这样的。宝林说,看来,还是关键时刻领导心里有你。 愚同说,有我什么呀,说不定局长是看我无用才让我去的。宝林说,你别以为我们傻,局长也人傻呀,咋不叫我去呢?要想不用你让你回去就行了,何必这?愚同能感到他们语气里的羡慕,只没想到这事对他们有这震动。 更让愚同没想到的是吴股长下了班叫了自己。到他办公室时普教股其他人都走了。吴股长问,愚同,你这还快的不行,我还怕刘局长对你有看法,看来不是的,刘局长在下午的行政会上说了你的事,说政府办跟局里要个人,文笔好,人正派,能干事,当然也能走开的人。他想了想,就让你去,说你材料写的可以,修志工作干的下面的同志评价也不错,看来局长对你印象不错。政府办不比局里,跟的都是领导,你要好好干,把握好机会,我觉得我没看错你。 愚同说,去了也不见得是好事,但眼下能换个环境也好,谢谢你的关心。没你我来不了局里,也就没这些事了。吴股长说,不关我事,你的时间虽不长,但写的材料下面同志的反响还是不错的,去了好好干。 但李主任到第二天也没叫愚同谈,眼看就是周五了,自己周一要过去,这工作谁接手还没说。下午愚同又等了等等仍不见李主任叫,自己就去找李主任。 见了李主任,他居然说,我以为你已去政府办了。愚同说,怎么会呢,你没发话我怎么能走?况且工作还没交呢。李主任说,修志这事呀,不急的,你先给他俩说说,让他们先弄,下来我再看添不添人。再说了,政府办也离咱局不远,万一有啥事,他们不明白叫你了,你回来给说说。这人去了政府办容易,可要出教育系统还早着,还是咱们的人,这修志的人没找好前,你还要操心的。 愚同见主任话是这样,倒不好说什么。看来在主任眼中,自己还是局里人,还是办公室的人,有事了还随时能把自己叫回来,并不觉得自己到政府办去就是多大的事。就说,李主任说的也是,我还是咱的人,那我就给他俩先说说,让他俩先弄着后面再说。主任说,行。李愚同说,那我周一就先过去了。说着就要走的。 李主任说,愚同不急的,这政府办如同咱们办公室一样,你知道,算首脑机关了,面广人事更复杂要多留心,好好干。愚同点点头说,记下了。主任见愚同也不再说啥,就说,那好,你去! 关于去政府办的事,愚同一直没跟肖明侠说。起初他怕事成不了,后来觉得没必要这么急,等自己真要去了再说。 周末吃早饭时,愚同给明侠说了自己工作可能有所变动,明侠没在意,问,又到哪个股室?还是下去?愚同说,都不是。肖明侠说难不成到别的部门?愚同说,对,下周开始他要到政府办上班。肖明侠这才拿正脸看着他说,什么时候的事?愚同就把这事的前后讲了。 肖明侠说,照你这么说,这纯是个很偶然的事,意想不到的事?愚同说,不能说完全偶然,但的确我没想到。肖明侠说,你不常说这世上没有偶然的事吗?如果是好事的话,你又没付出啥,能落你头上? 愚同说,我也不解,能想来的原因,就是我因莫船认识了程铭。程铭推荐了我,别的就想不来了。肖明侠问,那你觉得是好事吗?愚同说,世俗的讲是好事。肖明侠说,是好事,可凭啥呢?听你说你与程铭也没个啥呀?愚同说,但事就是这样的。 肖明侠问,莫船知道你的情况不?愚同说,大体知道。肖明侠说,难道是莫船给程铭做工作,程铭给你操心了? 愚同听妻子这么一说,心倒一愣,想想说,你说的很有可能。可一个书记,单凭莫船一说就能为我跑这事儿,我有些不信。肖明侠说,除非两人特别要好或程铭有求于莫船。可一个书记能求莫船什么呢?听肖明侠这么一说,愚同心里倒有些明白了。 莫船的小舅子,萍梅的哥哥,尚平成的顺丰公司,愚同了解后倒非同一般。尚平成在关东乃至市上都有一些影响,他本人在政商两界更是有着广泛人脉,远不是别人看的那样。现在关东最大的一个楼盘以及商业综合体就是顺丰地产在做。程铭因为某种原因,想同尚平成有更好的关系,拉上莫船并非不可。这种情况下莫船如果有什么事想让程铭帮忙,程铭自然会尽心。 虽然莫船让程铭帮的这个忙就是怎么照顾下自己,去政府办未必是莫船提出来的,但这在程铭就是一个帮自己的途径。想想程铭这个书记也就是在年前当上的,如此一联想一切倒顺了。 愚同觉得只有这样了,事情才会解释得清。至于为什么中间隔了半个月时间,那肯定有什么问题或许几个人在争,或许刘局长不太同意,或许还有自己不知的原因,从自己见程铭和刘局长的情况看,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并不坏,那自然是在这场变动中,每个人都得到了点什么。 如此想时倒不由一惊,真是这样的话,自己这不是欠了莫船很大一个人情吗?自己当初心急时能有给莫船打电话的想法,按理那时自己就应想到的。可莫船对自己矢口不提,看来他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这般想时,也就明白,这个世上不会有偶然的事的,只是你没有发现其中的必然。 但真是这样话,自己拿什么还莫船呢?也不知他的学校办的怎样,想想这事理顺了自己一定要去看看他。 到政府办报到时愚同直接找的是崔主任。主任见他过来了,说,来了愚同,为了让你过来可是费事了,你们程书记是大力举荐,多方做工作呀。好了,既来了,就在这好好干,你去找刘主任,他会给你安排具体工作的。 愚同本已能想来,也就对崔主任的话不感到吃惊,说了声谢谢,就出来找了刘主任。 没想到这个刘主任居然是个女的,她是政府办的副主任,叫刘婷。刘婷听他一介绍自己,就说,好好,等你上班几天了,今天来了就算到岗了。听说你在教育局办公室也干过,那政府办工作的特点你大体能想来,没有严格的上下班时间,要跟着领导的节奏开展工作,还要提前做好各种准备,所以工作上很紧的,忙了可以说没白天黑夜之分。目前的副县长张平缺一个秘书, 先前由小胡跟着,他还有别的事,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今后的主要工作就是为张县长搞好服务,做好他分管的这几个口子的工作衔接,材料撰写和把关。你是从教育来的,工作上手快,要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说着她打了个电话,把小胡和一个科长叫来做了安排,让小胡把自己跟张县长的工作情况给愚同讲了,把紧急的事交接下,把相关各个部门的联系人物和方式交接好。让科长给愚同安排好工作地方,办好出入证和饭卡,以及临休处。最后刘主任说,好了,我带你去见见张县长,也介绍一下,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张副县长,40多岁的样子,是从市纪委下派来的,刘主任做了介绍,张县长为人看起来也随和,两人留了联系方式,张副县长就说,那就谢谢你为我服务,希望咱们工作愉快。李愚同说,张县长,我刚来,一定会用心工作,有不到的地方请多多指教。张县长一笑说,一样,我也是刚过来工作不久的,共同学习。 离开了张县长处后,刘主任说今后有事向她直接汇报,刚来可能拘谨些,但工作上要大胆细心,慢慢会好的。愚同点点头就去了收拾工作地方。 进去后刚才那科长给愚同说,小李,你就坐那个办公桌,电脑,打印机什么的都好着,你准备两张照片,下午给你办证。愚同坐下了,秘书小胡过来就给他交代了相关工作,还给了他不少的文件和资料,让他熟悉些。 愚同坐下看着忙碌的办公室,很是新奇但却不陌生。他问自己,难道我真的就在政府办上班了吗?现在就开始为一个县长在服务吗? 但这不是幻想,一切就真实在眼前了,正在想这些事,电话响了,拿出一看是方春华的。 方春华是来关东讲课的。 城关初中邀请市教研室来学校进行教学指导,教研室把各科的教学能手都带了一些,这其中就有方春华。 讲完课,她看时间还早也不想在学校与大家一起吃,就给愚同打了电话。但愚同好像有事,说他暂时还出不来,等会儿能不能出来还说不来,他工作有了点变动,今天第一次来,不好提前走。春华也没强求,说,那就算了。可自己给领导说了,中午有点事就不好回去,既然约不到愚同,也就没事的一个人在街上逛逛,吃个饭。 走着时方春华才发现关东这些年变化也挺大的,只自己到底对这县城不熟,一切看着时便也新鲜。这回市教育研究室抽调人,她听说是来关东,以方春华的心情是不来的。 自己本就是关东的一个乡中老师,跑到县城去给人家老师示教,不是让人嘲笑吗?可教研室英语组的康老师直说没事,还说老师水平的高低,不在老师所呆的学校,你口音的纯正是城里老师也比不了的,再说你们铜镜也不归关东了,现在已是高新区了。 听康组长这样讲,方春华不好再拒,也就来了,也有种回来看看的想法。 第137章 十年后一家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铜镜是年前由关东划出来归高新的,说是叫托管,但这托管很彻底,学校一下子不由关东管了,高新区也成立了自己的文教局,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府南区石门镇。 刚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可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分开开始看得清了,不再统一考试了,上学期放假日期都不一样,人事更不由关不管了,方春华知道这是彻底的分开了。 说回来看看也讲得通,也就来了,其实在自己也有散心的意思,能见见愚同他们聊聊也好的。自己呆学校里也有些烦的,说下学期要搞九年制试点,正在搞改扩建,整日机器声不断,操场也被占了,几节体育课全给班主任了。呆在学校的话也就全在教室了,可呆得久了不由心里会烦些。 自己坐车到市教研室,由教研室统一坐车来的关东,上午讲完课,下午还要研讨,但没自己多少事。出来一天人轻松,还有100元的补助,这自然要比呆在学校好了。上午来介绍自己时,康组长介绍的很有技巧,讲了自己毕业的学校,省外专,说自己是市级教学能手,高新区教师方春华。好些老师还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哪儿。 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没必要拘谨的。在心底里,她不觉得自己比这些在城里教书的同行差什么。所以放得开也吸引学生,下来大家倒一致好评。所以这样的出外讲课对自己不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 方春华在街边的一个饭馆要了米线砂锅,边吃边想上午的事。正想时尚萍梅同一小姑娘进来了,方春华忙打了招呼,问萍梅,你咋来啦? 萍梅也已惊,说,是你呀,春华。县上搞教学培训,在实验小学,学校派我来了。你呢?方春华说了自己的事。尚萍梅说,你已成名师了,都到城里来讲课了。说着,叫那个小姑娘,来,小敏,叫阿姨。这是我哥的女儿,刚好在实小上学,放学我就带出来了,她也不想回家吃,我们在外边吃些饭。春华就问了孩子好着吗?尚萍梅说,乖着呢。又问,你家铜镜怕小学毕业了?春华说,今年毕业,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两人就边吃边聊,春华问,听说连舟的媳妇儿在实小,你见着没有?萍梅说,见了,人家已是教导主任了,刚好管着这次培训,还给我们讲话了。春华说,人家能干嘛!你们下午还搞吗?萍梅说,下午不了,你呢?春华说,下午可能还开一个会。萍梅说,我本说还同你转转的。对了,听说你们已划到高新了,不归关东了? 春华说,对呀,已半年多了,回不来了。萍梅说,你还回来什么呀,你这么优秀,我听说关府一中和你们的高新小学都在招人呢,你调到市里行了。春华说,哪有那么容易。我们学校下一学期就变成九年制了,高新几个小学建成后人全跑了,学校的人越来越少。 尚萍梅说,我们学校也是,我带的班只有20几名学生了。两人正说着,萍梅电话响了,她一接是哥哥的,问她同晓敏在哪儿?她说了个地方,一会儿她哥把车开过来,要接他们回家。尚萍梅也叫春华,春华说她不了,下午开个会统一坐车就回了。两人就告辞。 萍梅走后,春华的心倒有些伤感,萍梅家境好,自己也有哥哥的,何时也能突然回来就好。 看着车远去,春华觉得两人说了半中午的话,居然都没提到莫船。没有这个叫莫船的人,大家都不会认识的,可却都不提,好像她俩多熟似的。这个莫船,现在学校也不知办咋样了,想想他真能折腾,而萍梅却愿意跟着他守着他。自己不是也喜欢他吗,要是和莫船在一起,他要辞职自己行吗?想想萍梅能行,自己有什么不行的?心海要是能有莫船的勇气就好了。 是啊,公办进不了私立的总可以。儿子铜镜大了,初中还是到市上来上的好。 下午也没多少事,开了会大家就坐车回了关府,自己也没在市上逗留,就回了铜镜。 晚上同心海打了电话,说起了关府一中招人的事。这事方春华知道,下学期学校要开始了,但是以私立学校的模式运行,所以老师来后就没了编制,全是合同制,自己觉得心海不会同意的。况且人家也以县区级以上教学能手为主,心海是县级优秀教师,却不是能手,也就没在意。可今日见了萍梅,就觉得不要编制,也没什么的,就给心海说了。 心海问这可靠吗?别到时候后悔。再说去了后又要买房,安家的,一番折腾。春华一听来了气,说,那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吗?人家辞职都敢,你怕没个编制,我看你就不想两人在一起,说着挂了电话。 一夜方春华的心情不好。这么多年了,自己想有个家的愿望为什么就这么难。别人倒罢了,他薛心海还不了解?自己的世界都在关府这边,再说又是叫你到城里来,又没让你到山里去,难道让自己一生这么飘着吗?方春华心里想,既然你不想,我也不靠你了,我自己在关府买个房,我自己同儿子一起过还不行吗? 自己一周的不理倒让薛心海跑来了,跟自己说不是他不想来,不是怕不保险吗?行了,自己也不想那么多了,既不要编制,也就不存在从关南调了,可以先报名,等真的招上了再说也不迟,现在又不影响什么。还说他把要的资料全带来了,今天就去报名。就自己的条件,还不一定招上。 方春华说,你放着无所谓的心态,自然招不上了,你以为那学校没人去吗?薛心海说,我力争招上还不行吗?招上了,咱们选择也大些,我也不是不想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原来还想着把我调下来,后来也没希望了。就想让你过去,关南把房也买了,家也安了,小县城比不了大城市,但也有小县城的好,可你不愿意,只有我下来了。 见心海这么说,方春华也就没再说什么,这么多年,自己心里苦,心海一个人管着孩子,其实也不容易。就说,那你今个先去报名,也与人谈谈,看后面怎么样?薛心海嗯了声,当天就去报了名。 回来说碰上不少报名的,各县区的都有,人家说报完名先进行审查。按比例确定入选人数,然后再进行讲课,最后还有面试关,审核人员名单会在六月底公示,讲课在七月份。 方春华说,那你就好好准备,教化学你也算老教师了,讲课应没问题的,只要审查能过。两人倒还憧憬了一番,当天下午放学后,一起回了关南。 那个暑假,方春华的心一直不定。她为了保险,在六月初还专门找了孙科长,给孙科长说了这事。孙科长倒没有推,说这事儿刚好他们也参与,他会操心的。 说起闲话时,孙科长看似无意地问,听唐丽丽说你有个哥哥在部队,是团长了?春华没在意,说对,有个哥哥早年上了军校,现在蒙古一个野战师里任团长。孙科长又问,团部就在赤峰?方春华说,你咋知道?对,就在赤峰,离北京不远。孙科长说,我一熟人的儿子就在部队上。方春华“哦”了声。孙科长又问,你哥哥常回来?方春华说,不常回来,总忙的。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就问孙科长有事吗?孙科长说没事,就问问。可方春华还是有些疑惑,又去找了丽丽,说到这事儿。丽丽说有次闲聊,她问起你的情况,我就说了,说到你那个当团长的哥哥,也没听孙科长说有什么事,如果真能有事,你哥哥能帮上忙也好啊。 方春华听后倒想,真能给孙科长帮个忙也好,让自己的心也安些。孙科长又不直说,自己也不好问。丽丽说,在那地方,别说咱关府的人,就咱省的人也没几个的,让你哥查查不就知道了。我也从侧面问问他,什么人在那儿当兵,知道了名字就更好了。这人与人啊,就是一个欠一个的,能让孙科长欠着你了,帮你的地方就多了。 听丽丽一说,春华倒觉得好,真能这样了自己也心安。 下午给哥哥打电话说了这事儿,哥哥说那你们带了铜镜来我这玩几天,顺便我也打听打听,你们也刚好暑假。方春华一听也好,就回去同心海商量。心海说,我也操心这事儿,怕走了万一有什么事。这么着,你同铜镜去一回,也可以多待几天的。春华想想也好,就带了铜镜,回了趟方家庄,给父母说了情况。父母也说好,又给哥哥准备了东西。 方春华就从关府坐车到省城再倒去北京赤峰的车。 小铜镜长这么大了,见到舅舅的时候不多,这回一听要去舅舅的军营,十分兴奋。其实自己也是,自哥哥走后这么多年了,与哥哥相处的日子也没多少,同嫂子侄儿就更少了。嫂子在医院上班,侄儿都已上初中了,想想这么多年,其实应该早早来看看的。 在蒙古的十天时间,给铜镜和春华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哥哥也是觉得这么多年了,没有关心自己这个妹妹,没有疼爱自己的外甥,是用了心地陪自己和小铜镜玩了十天,看了军营,玩了枪支,坐了坦克,游览了草原,住了蒙古包。哥哥不忙了亲自陪着,忙了由警卫员带着他们和侄儿一起玩。这期间也同哥哥说了自己的事,围绕着关府和孙科长倒很快知道了在他们部队当兵的是孙科长的外甥。 哥哥也叫来见了这个战士,说了,都是老乡。这战士大体早就知道哥哥是关府关东人,只详细情况不知。这回见团长亲自叫来见,自是兴奋。孙科长居然也知自己来部队了,自己还没回去孙科长的电话就打来了,问她真到部队了? 方春华说,是呀!也说了哥哥见他外甥的事儿,说哥哥会操心照顾的。孙科长也会意说让他费心了。待了十日后,哥哥还想带自己到北京去看看,自己说不用了。见自己要回,哥哥也没再留,给自己、铜镜和父母买了好多东西,将自己送走。走时说让自己在关府买个房子,缺钱的话给他说。在医院上班的嫂子也十分喜爱铜镜和她,尽可能的抽时间陪她和儿子。 与哥嫂相处的时日倒十分快乐,春华觉得自己好久没体会这种兄妹深情了。想着歌嫂,想着这个当团长的哥哥,就觉得在这个世上自己没什么好怕的?自己兄妹俩也算为父母争气,这个家不是挺让人羡慕的吗?如果哥哥能在家乡就更好了。 那个假期对春华有些轻盈,事情也变得出奇的顺利。 薛心海入选顺利,讲课顺利,面试也没问题,七月底已确定了,让他八月份正式到关府一中报到。 起初心海还有顾虑,可看到那么多人争着要进一中,而且不少人的条件那么好,都愿意放弃掉编制重新开始,也就没有什么顾忌的辞了关南的工作来到了关府。 当两人在市上租好房子,把家搬来后,春华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这么多年了,没想这事却这么顺的解决了,是一切机缘凑巧吗?还是命运的使然? 自己当然清楚,孙科长无疑起了很大的作用,从他给自己打电话指导薛心海怎么做自己就明白。可这是一种交换吗?自己说不清,但自己知道孙科长绝不仅仅因为同自己认识才这么做的,当然他做这些对他可能并不是件麻烦的事,基本在他的职权范围内。 如同当团长的哥哥照顾一个士兵也不会是太难的事一样。春华就想这些事情之间的相互联系,人与人的关系,看似都是那么偶然,又有很多内在的东西。只没想哥哥是以这样的方式帮助了自己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妹妹。 八月份心海就到新单位上班了,也说好了,把铜镜带到关府一中去上学。一下子一家人就可以天天见面了,这个本很正常的事,自己居然等了整整十多年。 不过现在好了,下一步就是买个房子,安一个真正的家。一个女人就是这么随着这些世俗的事,慢慢变老。 而开学后回到铜镜的自己才忽然想自己也该调调了。虽说铜镜回关府也近,可到底还是有点距离的。 当然这调动也不会容易的,但春华相信事情会向好点的方向发展的。 第138章 九年制就是把小学生当大学生来管 九年制学校试点对大家都是个新鲜的事情,原来的铜镜除了留下中心小学外,把其余小学学生全都集中到了中学,一下子多了近300名学生,加上原来的300多人,学校有700多学生了,年级也从一年级一直到九年级都有了。 好多学生要在校住宿,吃饭,学校改扩建了宿舍,扩大了饭厅,也一下子涌来了不少原来在小学的老师,每天学校总人来人往的。学生们刚开始住校,好多家长也不放心,不断有人到学校看孩子。看着一年级那些六七岁的孩子,自己要端了碗打饭,吃饭、洗碗,春华就觉得这集体生活真的能锻炼人。 只她的工作没有受多大影响,还是两个班的英语,一个班的班主任。但是寄宿制了,学校的管理也多了起来。为管宿,为学生在校的活动,为吃饭的事,为夜间巡查的事,学校不停地开会,不停地调整着人事安排。 因为还是试点,所以各种检查就多了,学生们打扫卫生的次数也多,每天要填写的各种表格多,上报的东西多,这个班主任当得倒特别费劲。 大家有意见,学校也有意见。小学生的特点就是好动,一到下课,小学生跑得满院子是,农村孩子本来就野,课间他们干什么的都有,追逐打闹的,摇树采花的,从楼梯护栏向下滑的,一个课间不时听到这儿有哭声,那儿有叫声。加之小学老师来后,对原来中学的有些制度不适应,基本上对他们有利的就跟着来,不利的就想法抵触。 光一个纪律,强调了好几个会都没从根本上有什么改变,这天下午又说要开会。 会议的主要内容仍是为了学生安全抓管理,为此有了几个新的规定,把所有老师定员编岗。大意就是把学校里学生能去的地方按岗位设定出来,每个课间,吃饭后的活动时间,老师也别在办公室呆了,全到校园去,让在楼道、走廊、操场、楼梯上看着学生,监督学生玩,确保学生活动时不出问题。学校明天就在每个岗位把老师的名字都贴上,值周老师,每个课间也进行检查。 另一个改变就是饭后学生的活动时间大大压缩,把学生收到教室来,各上一节自习,由老师看着做作业,别让学生再在校园里疯了。这样的目的就是为了学生安全。当然,老师们休息的时间就少了,显得就十分辛苦。校长希望大家能切实按学校的规定来。 会散后,大家就议论说,这一天不都一点休息的时间没有了吗?老师一下课就站自己的位置上,连回办公室喝口水的时间都不给吗? 牢骚归牢骚,可还要这么做,一开始大家也新奇的,也就基本按规定来,管学生,跟自习。慢慢地学生也被教育过来,一吃完饭不敢在外面玩,要到教室。 这样,一天在教室坐的时间就特别长了。即使在校园玩,也是有老师看着的,可对学生来说,有老师时的玩儿和没老师时的玩儿没法一样,好些学生也就不玩了。事实上看着满院老师,也不知道玩什么,就顺墙跟人一站,排成一长行一个挤一个。只不少老师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寄宿制学校问题越来越多了。 那天值周的老师说,这寄宿制真不好弄,学生年龄差异太大了,给九年级学生说的话,一年级学生能听得懂吗?咱那国旗下讲话全是给中学生讲的,不是给小学生讲的,这教育不就是要把小学生提前当大学生来管吗?又说这九年制,到了六年级,不就是再升七年级吗?哪有个毕业的概念,我一说你们是毕业生,学生就笑。想想这九年制不就是把小学生取消了吗? 有的老师说其实像王家庄,刘家河这些村子离校并不远,让他们住宿有什么必要?学生根本不知道怎么打发这么多的时间,本来上学、放学的路上他们走走,说笑些,也算一天的乐趣,现在全圈在学校,晚饭一吃,做完作业后让他们干什么?八点多就让他们睡觉,能睡得着吗?学习哪是这事,那是全天候的信息吸取。 有老师说,人家合校肯定有合的好处,教育还是要有规模的,现在一个班的学生多了,上课老师也多了,老师和学生都有集体感了,也不能说没好处。另一个老师说,合也没错,可小学有小学的特点,这合在一起,你不看全跟着中学的制度和作息时间走了吗?这对小学生有什么好呀? 方春华听着大家的议论,也觉着这九年制是个怪胎,学生从六七岁上学,要在这呆九年,到十四五岁毕业,全是一个环境,一群老师,这对求知欲强的学生来说,真不是件好事。再说六七岁的孩子与九年级学生差了快七年,基本上两代人了,要用一个标准来衡量,真的不好,看来是得试点下,看看利弊,否则这样搞下去如同大家说的没什么好处的。 不过春华带的初二与新来的学生还没多大关系,她还体会不来,只是感到烦心的事是越来越多了。 她每天也忙,尽可能的在校把一天的工作都干完,下午下了班她要提前坐通市区的班车走。老师的便车多是摩托车,有时也坐一段,到市上后公交车就多了。一天来回奔波也忙的,碰上有了晚自习那就没法回了。心海把他的摩托也骑下来了,有时自己要回还要他来接。心海也当了班主任,一天也忙的,更要来回带着铜镜,自比她更辛苦。好在租的房子,离他学校近些,比自己上班要方便些。 今年关府一中第一次招生,学生都是招考进来的,既是新学校,又要创牌子,也就抓得紧。两人自九月开始日子便十分地忙碌,难得有一点空闲,不由会对周末很盼望。 周内方春华被这九年制搞得晕头转向,每日回来也感到十分疲惫,心里就想着自己的工作到底是要变变了,哪怕近些,到一个小学去也好的,不像现在总为这些琐碎的事在忙碌。 这周末洗了整整一上午的衣服,中午饭后心海说学校还有事就走了。自己就睡了一会儿,不料一下子居然睡过头,看表时已快五点了。正看手机时,响了,是莫船。问她干啥呢?她说了一片乱麻,还睡过头了。莫船说,晚上没事了吃个饭,好久没见了。 春华不知心海回来不,也不见儿子铜镜,就说我等会儿给你说。就给心海打了电话,心海说他们还没弄完,可能晚上还要加班,又说铜镜去他同学家了,他会操心带回来的。春华一听就说,那她晚上出去会儿,就不做饭了。这才给莫船回了电话。 想想也真是的,来关府安家也几个月了,也没好好同莫船、丽丽聚聚。 方春华去时,原来是莫船一家人,他和尚萍梅带着孩子来的。见她一个人来了,莫船还问心海和孩子呢?春华就说了她和心海的情况。 莫船说,这寄宿制学校看来就是忙。莫船下午在青鸟忙完,萍梅就带孩子出来了,说要在外面吃饭,莫船就想叫叫春华。听萍梅说她现在是名师了,还到各地去讲课。他现在办这个学校一个很重要的事就是要想法认识更多老师的。看来是可以通过春华介绍些名师的。 莫船一说这话,春华就说我什么名师呀,全是阴差阳错。萍梅老师当的挺好的,只没这样的机会。莫船又问心海工作还好,听丽丽说调到一中了,你们家也算团聚了。又问了他们高新区的事儿,听说今年建了高新小学和高新中学,明年还要建一小和一中的。 方春华也不是太清楚,就把自己知道的说给莫船,也说自己明年也想调调的。三个人就围着这高新区聊了些。春华还问她咋没叫丽丽,莫船说她哪有空,新幼儿园投用后,她整日忙着。自己去看了几回,建的不错,环境挺好的,这家伙还是能折腾。春华说她倒好久没见了,又问他学校的情况。莫船说人数有了增加,但还需努力,要与更多学校进行接触。三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愚同和连舟他们。莫船说,萍梅,你不知道,他两人都变了,一个到了政府办,现在天天跟着县长,连舟跑到天灵中学去当校长了。 连舟前几天有事,还到关府,两人也聊了,还说等他在天灵稳了,叫大家到他学校去。春华一听倒一惊,说都有变化了呀,这变化还挺大的。莫船说要有变化的,他们也听说心海调下来了,你们在关府安家了,也都觉得好,看来大家的生活都有变化了。后来又随便聊了些,吃完后自己也担心孩子就回了。 回去的路上,春华倒不知今晚莫船叫自己吃饭是为啥?听他讲的似乎也没什么事,可春华觉得不会没事的,却又不见他说,也不知他咋了?也没想到愚同、连舟他们变化这么大。就想自己那会回关东讲课时给愚同打电话,他说刚变动才第一天上班,感情就是那天才到政府办的。 可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个电话给自己说,心里就有些酸。不由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可想想还是发了条短信“今晚同莫船吃饭,听说到政府办了,原来是我上次打电话时才上班呀,祝贺你!”编好后,春华又看了一眼,才发出。 李愚同是在办公室收到短信的。下周要用一个材料,他晚上来加个班,也快好了正准备回家。 但春华的短信让他一惊,才想起自己刚上班那天春华的电话,自己过后却一直没有再联系,其实同莫船没有联系也好几个月了。而她和莫船一起吃饭时说起了自己,难道是莫船怪自己没联系而故意同春华说起,让春华提醒自己吗? 愚同想想不可能,可细想却也并非一点可能没有。看来自己不能光埋头工作了,该走动走动的,欠人的终是要还的。 李愚同给春华回了信,说“到政府办上班后也忙乱,安顿好后一定去关府看你们,谈不上什么好仍是个跑腿干活的命,还在加班呢。”发完后他就回家了。 到家睡时同明侠说,虽没法完全肯定,但我来政府办同莫船肯定有关系,他今天通过方春华给我捎话了,这么久了,是该去看看他了,否则就让人家觉得我太不懂事了,这事我是欠人家的了。 明侠说,莫船不至于?真是他帮你了,按说会给你打招呼的。愚同说,按理是的,可不说让你知道后那种欠就更强烈了,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呀。肖明侠说,怎么能是无缘无故呢?在阳中时你们不挺好的吗? 愚同说,当初好是好,可这好并不能成为他可以不计报酬来帮你的理由。肖明侠说,我说你过了,好就是好,怎么就不行呢?我看你到政府办后,越来越猜疑了,觉得什么事都有目的有私利的,难道人与人之间就没真感情了? 愚同说,真感情有,可怎么就是你能碰上呢?再往深里说,所谓的真感情真还没有。人与人有感情不假,可感情中并不是没有利益计算,只看早晚罢了。 肖明侠说,行了,要看你就去看看。就是没这事儿,你也应去看看的,别一天在心里老琢磨人,不就跟一县长么,搞得你是县长似的。我知道你现在重要了,可也用不着把人都往坏处想?我现在也算沾你光了,你跟的张县长管卫生,你现在是县长秘书,我们院长局长都对我高看一眼了。可即使高看一眼了,可我一天不还干的那些事吗?不要一觉得谁对我一好,就是想通过我巴结你,巴结县长。我看你想多了,行了,好好睡。 愚同没再多说,只说但愿我想多了。 就躺下睡去,可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由想这几个月的生活。 不论如何,来政府办这几个月让李愚同的生活一下子发生了太多改变。 第139章 给领导服务就是给大家服务 张副县长原在市委办做科长,同市上的关系就很熟悉,特别与现在的县委书记当年就一起工作过,这次下来提了副县长虽没有进常委,但慢慢地大家能感到他在县委书记面上说话有份量,无形中就又增加了他的威信。 加之他刚来工作热情大,不断地调研了解情况,不断地要深入所分管领域去研究工作,也总想通过自己的关系,为关东谋些什么。 而张县长的忙,就会搞得愚同也挺忙,他要跟上张县长的节奏,就要他全神贯注。但愚同能感到自己忙归忙,但内心里的兴奋是前所未有的。张县长主管着卫生局、文化局、科技局、教育局、交通局,又联系着几个双管单位。小胡给自己的联系表上,每个局就一个办公电话,两个私人联系电话,私人电话一个是局长的,一个是办公室主任的。给的教育局的,就是刘局长和李主任的电话。 当初刚拿到手时愚同就想,难不成有关教育上的事,我就同刘局长和李主任直接联系吗?从实际工作的情况看,当然是直接联系了。刚开始时愚同还不好给刘局长和李主任打电话,就打办公室的。陈丽接上后,自己就把县长调研的事一说,算是把工作安排了。但县长说好的事经常会有变化,比如说好上午的,说好十点来的,可由于有其他急事来不了,就会有变化。面对这变化,倒是李主任直接给自己打电话问,小李,来不来?张县长走哪儿了?有什么变化吗?有时还会是刘局长直接打来问,小李,张县长在不在?什么时候回来?说他有个事要给张县长汇报。或者一个事情刘局长本来是要陪张县长的,可市局有个急会,让他给代为解释一下。 这样联系的次数多了,相互也就熟了似的,愚同也就会直接给刘局长和李主任打电话。陪着张县长检查调研,出席教育口的事越来越多,后来连几个副局长的电话自己也有了。他们有时有什么事也会直接给自己打电话。就这种简单的联系上的变化一下子让愚同变得重要了,所谓与教育上的联系,就是同几个局长的联系了。而这种联系无疑在加深着相互间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这种关系大家也越来越能看得来。 去一个学校检查工作,校长股长们看见是局长把自己往前推,是局长同张县长一样,把自己愚同、小李的随意称呼着,随意地同自己说着话。这种随意让大家与自己在拉开着距离。好几次到下面检查是吴股长陪着,可吴股长也是要把自己往前推了。相反普教股跟着的干事只能远远在后面,同自己倒不好说话了。 校长专干们也迅速同自己熟悉起来,偶尔自己说个什么学生或教师的事都是一口的没问题。熟悉后就有校长专干动不动发个信叫自己晚上坐坐。李主任就把愚同叫回去两次,愚同还以为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去了却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叫自己吃个饭或就是代别人把自己约出来坐坐。这种每日很忙,每日总有人会围上来的感觉在愚同有些不真实,但的确每天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种工作也让愚同的生活面一下子广了许多,不止教育上,还同卫生、体育、文化旅游、交通、科技、金融上的领导们也熟悉起来,大家避开张县长了与自己也称兄道弟的。这熟悉以后,忙就成为工作的一个特点,每天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总有这样那样的人找县长汇报工作的、签文件的、谈事情的总是不得闲。 除了工作上的事要忙,各种私事也一下子涌来了,有自己的私事也有其他人其他部门人的私事,自己做为几个部门联系的一个节点会把所有这些私事串起来。只现在哪怕是一件很小的私事也会直接给领导说了,自然都会很顺利地办妥。遇上教育上的事就更为顺了,太小的事不需要打给局长们的,打给股长或校长基本上都没问题。 九月开学前,张县长有几个学生的事,他写了名字给自己让去办。这都不需要通过局长,自己直接给校长说就行了。不太熟学校,有些麻烦的事,不论给李主任还是吴股长打电话都也顺利,至于自己手里上学的事说起来已十分容易。这让愚同实在是感慨,也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要做好自己秘书的事,不可越位不可越线。除了这种警惕外,另一个让愚同要警惕的事就是要少说话,因为你说的一句话会让别人产生这样或那样的想法,会让别人有这样那样的倾向。 而所有看起来容易的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自己都要通过某种形式回报过去。这种回报可能只是一条短信,一个提醒,一个建议,一个信息的传递,但总要有。 过中秋节时愚同更深的体会到这种变化带来的影响,几个部门还有下面的单位、学校,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人,总会通过各种方式找到自己,要么下班后在路上等自己,要么到家里楼下,总要送一份节日礼品,以至家里的礼品堆了半个屋子。至于同张县长一起下去,下面给张县长有的也会给自己有,有时下面不好意思直接给张县长,还会让自己来转交,那自然更不会少了自己。甚至能帮他们给张县长转交礼品,也是在帮他们做一件事,会让他们十分感激。 这些东西说起来也没什么的,都是人情往来。可这个往来愚同只看得见来的,而看不见自己往的。自己所能提供的就是信息,就是上达下传,就是协调沟通,就是通风报信。从本质上自己只不过是权力的影子,远远不是权力本身。 可想想就有些后怕,一个权力的影子就会被人如此追逐,那对权力本身的追逐会有多疯狂? 面对这种种变化,李愚同不断告诫自己不可多言,不可多事,不可扎眼,不可多来往,要尽可能避开同这些部门人员的相聚,尽可能不给别人同自己有密切接触的机会,所以总以工作忙推脱着各种有可能的联系。 愚同慢慢地感到自己处在一种自我封闭中,不能过多地同人开口谈话。因为这一谈,不用说讲自己的想法,就是把领导间的谈话内容,把领导一个想法透露出去都会引起一些问题。所以城关镇的张专干叫了自己好几次,吴股长也叫了一次,连舟把自己都约了两回,局里的小范更是叫了自己好几次,还有别的校长们,基层部门的领导、中层们,甚至明侠他们医院的两个副院长都想约自己坐坐。可愚同都没法去,自己不知去了以后说什么,怎么说?当然也包括去见见莫船也没法去,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愚同觉得自己面对这一切变化还没有理出个头绪。 这也就是他很少联系大家的原因,对方春华大体也是这样的心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与人更少来往,做事更加小心,遇事更少说话。 在难得清静的日子里,李愚同往更深里想这一切的变化时,就觉得无非是自己处在一个更高的机关,依附于一个更大的权力,自己的变化是随着服务对象变化而变化的。就自己的工作性质而言仍是服务性的、协助性的,不过就是联络沟通,端茶送水,提包开门,收集文件,下传批示,材料撰写和把关。但由于自己服务于更高机关和更大权力,自己成了别人与权力之间的纽带时也就沾上了权力的光环。 但仅仅是沾上了权力的光环,自己就似乎变得比过去重要了,原有的社会关系和人际关系得以重建,新的社会关系在不断拓展,可见权力这东西有多可怕。 想当初看电视剧,一个市里的副书记多次往省城跑,到省委领导驻地去,搞得其他人都以为他攀附上了省里的主要领导而对他敬三分,怕三分。但实际情况却只是他的外甥在省委领导那里做警卫,他跑到哪里去也只是见见自己的外甥。但搞的司机和其他人总以为他见的是省委领导。当初自己看电视时还觉得可笑,不真实,现在以自己的情况视之,不是很真实么?也就知道在这样一个小县城,能有熟人亲人在省委工作,在中办工作是件多么值得夸耀的事,而不论这个熟人或亲人在省委或中办是干什么的。 细想想问题不在于他的夸耀,而在于有人就信这种夸耀,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下面的人其实完全可以与自己公事公办,愚同深知自己并不能把人家怎么样。但大家却并不这样想,更不愿意赌一把自己不能把人家怎样么。更重要的是他们接近自己并不是目的,目的是更高的权力。自己只不过是与权力更近的人,与自己接近了也就与权力接近了。自己只是沾染了一点点权力的光环尚且如此,不敢想那些沾染了更大权力光环的人会如何?不过看看给主席当卫士的秘书们都成了历史名人,也就知这种沾染的权力光环并非完全是虚空。 可沾染者尚且如此,那权力者本身又会如何呢? 其实对这种沾染权力角色的生活自己不应陌生的,在局里时不说局里的干事们如何,单单给领导开车的司机就大不一样。愚同曾听干事们在下面传言说给刘局长开车的小林给校长说句话会比一般股长管用的。 所以局里五个司机也是争着想给一把手开车。或者说虽说是开车,给局长开或不给局长开差别很大。不过来教育局的局长们也怪,来一个新局长后一般也不用前任的司机,所以那几个司机都有给一把手开车的经历,所以每个人讲起来来都有故事,以至说现在给刘局长开车的小林走起路来都有派头。在局里工作时愚同就想这些司机放在古代,不过就是抬轿的人,可由于抬的是局长,是县长就有了自负的神情。 当年给晏子驾车的马夫自负的不是让自己老婆嘲笑了吗? 而严格讲在老爷们的眼中,这些跟班车夫们不过就是奴才。只何以奴才也能骄横呢,也会被沾染上的权力腐蚀呢?这既有自古以来宰相门前七品官的传统与现实,更有着我们对权力的痴迷追逐。不只是追逐与权力接近的人,也包括权力存在的地方和使用过的物品也会让人追逐。 想想一件与权力近的物品尚且能让人追逐,何况人呢?不过一个人能做了奴才,肯定在奴才前有个老爷的。而老爷就是权力,就是中心。所以大家才争着去当这奴才,并以做了这样的奴才而自得,自己不就是有着这种莫名的兴奋吗? 这种兴奋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做了奴才后的兴奋,就是做了奴才后与权力接近了,让过去压着自己的小权力,小人物们向自己低头,示好了么?不就是自己感到因沾染上权力的光环而让小权力者们仰视了么?这不就是那种典型的奴才心态吗? 想到这些时愚同不由打了一个激灵,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如此小心,如此谨慎不就是怕把这种奴才坐不稳,做不久吗?不就是还想享受着这种做奴才的滋味吗?不就是怕人说自己做了奴才还张扬,还自得吗? 自己的工资不是县长给的是国家发的,自己现在却只为县长一个人服务,这种体制怎么能不让人产生一种依附关系?当然你可以说县长不是某个人,是一个政府的代表,服务县长就是服务一个政府,县长是为全县百姓服务的,自己服务县长就也是为全县百姓服务。 这样的理论可以讲得通,但事实上所有人都清楚,县长他就是一个具体的人,一个活生生有自己个性品性爱好优缺点的人。一个服务人员的能量能发挥多久多大,本质上要靠着县长的支持,要看县长对自己信任的程度,看县长让自己参与他工作生活的深度。只有让县长足够信任自己,放手让自己代表他去参与更多的工作和生活上的事,自己就会沾染上更大的权力,事实上也会拥有真正的权力,这让一个服务者怎么能不有依附?怎么能摆脱依附? 可怎么能取得县长的信任?当县长不是抽象的人而是一个具体的、有私心的、有独特的脾气和爱好的人时,要想取得他的信任,要服务好县长就要适应他的脾气和爱好,适应他的独特品性与私心。只有适应这些才可能取得他的信任,才能把这个服务的角色做久做稳。 事实上李愚同明白为做这么个服务人员,自己已走了好长的路。这条路的源头就是自己对权力的逐渐靠近。没有张文贵自己到不了教育组,没有吴股长自己到不了教育局,没有程铭自己到不了政府办。自己能走到这一步,有自己所谓的努力,可没这些人自己的努力也就没有意义。所谓不忘本,也就是不能忘记这些人,忘记这些人就会被看成一个过河拆桥的人,一个狂妄的人,一个没有良心的人,自己可以不见别人,这些人自己还是要去见的,他们是自己的贵人。 往更深里想这些人为什么愿意帮助自己在这条路上向前走,本质上还是自己给这些人提供了一种适应他们品性的服务。而现在能帮助自己向前走的人无疑是张县长了,所以服务好张县长是自己最为重要的事。 这周张县长跟随省科技厅到南方去参加一个考察活动,愚同的工作也就相对轻松些,只有一两份报告要修改,所以他僦想着这周能见见那些约过自己的人。这天快下班时李愚同给张专干打了电话,说晚上没事了他请大家喝酒。张专干一听说,愚同,行,我来安排,叫不叫程书记?愚同说不叫了,程书记他下来专门请,把林校长和教育组的同事叫上就行了。张文贵就说好。 晚上去时李愚同提了瓶酒,拿了条烟。 到了后,大家很自然的把他让到了上席,愚同非把专干拉到上席,说张专干,你是我领导,也比我年长,在心里更是兄长,你不坐这儿,我就没法坐了。张专干见愚同也诚心就坐了,然后愚同和林校长围着专干坐了,大家这才开始。 张专干表示祝贺与欢迎的提了第一杯,第二杯让愚同提。愚同说第二杯林校长来,再怎么说也是老领导。第三杯愚同提了,说按理这酒应早请大家的,但一直忙请大家谅解。多的话不说,一句我李愚同还把各位当兄弟,今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你不说是你不把我当兄弟,你说了我没用心是我不够人。大家就说好。 三杯后,这气氛就上来了,专干先从愚同开始敬了一圈,然后是林校长,最后是其她同事,倒把愚同留在最后。他端起酒对张文贵说,张专干,我愚同从阳湾来到城关三件事我记你一生。一是我从龙门山到北关小学,没有你我下不来。二是没有你,我来不到咱们教育组。三是没有你,我到不了局里。有这三件事,算是我的大恩人,凭这三件事我认你兄长一辈子。今后还要继续关心支持兄弟,有做的不对的继续批评,有用到兄弟的地方说句话就成。兄长在上,我干了,你随意。愚同仰头喝干。 这话把张文贵也烧起来,说恩人谈不上,你能认我为兄长就说明我没看错人,别的不说,就为这兄弟情,我也喝干。然后愚同端了第二杯酒敬林校长。李愚同说,林校长,在北关几年多谢照顾,点点滴滴尽在酒中。而后又挨个敬了大家,而且对每个人有一番说辞。一圈完后,连愚同都对自己感慨,何以有了这样的气势,这样的言辞,这样的酒量? 人这东西,真是身份变了很多东西也就随着变了。这顿酒倒喝的时间长,喝到最后愚同讲起在政府办的工作,与县长们打交道的种种趣事与轶事。他发现大家听得专注认真,愚同能想来自己说的这些事对他们还是太神秘太陌生了。最后给大家一人一包烟,要结账时林校长已结了,自己提的酒也没用,最后还是他们叫了车送自己回了家。 对吴股长愚同没叫出来吃饭,而是买了礼物去了家里一次。对王老师和吴股长说了自己的心里话,讲到了去政府办的种种酸甜。吴股长说,愚同,我想你会来的,现在跟了县长事多了也敏感了,但会有前途的,好好干。愚同说,前途有没有先不说,去后至少对我算一个新的锻炼。吴股长、王老师,我愚同来到了关东可以说没几个熟人,不是你俩厚爱我到不了局里,更不用说去政府办,在局里时大家说我的后台是你们,现在想你们就是我的贵人,今后我就把你们家当自己家了,把你们当亲人了。愚同的话让王老师也充满深情地说,愚同,这就是缘分,你能把这当成家就说明我们是一家人了,今后没事了就多来。三人又说了不少体己的话,走时两人一直把愚同送到了街口。 后来愚同还专门找了时间请了局里几个同事。对办公室的同事,他是请李主任时一起请的。虽说是自己请,可账还是李主任让人结了。李主任说,愚同,你去好着,现在同政府联系方便多了,看来还是有自己人好,好好干。愚同说,李主任,走哪我还是咱办公室的人,我也不是公务员,在政府干一段后还要回来继续跟你干的,你就是我的娘家人,今后看我哪不对,还是要多指教多关心的。我就是给领导跑腿的,在局里是跑,在政府办还是为咱们局里跑。李主任说,回来什么?好好干。退一步讲,就是再回来也不一样了,今后还是多联系。刘局长夸你几回了,说你到政府办写材料的水平大增呀。愚同说,那是局长厚爱,我还要向李主任学习的。 同小范、小陈他们和原来搞修志的两同事也一起吃了饭,愚同能感到自己是不可能再如过去那样不说话了,因为大家就围着你在说。而愚同将自己放得低,说在局里还干点实在的活,到政府办后纯粹跑腿搞了服务,希望锻炼一段时间回来后,能像小范、小陈一样干干具体的业务,自己也不白到局里一趟。 小陈人聪明,听后说,愚同兄,过去说话不注意,没大没小的请见谅。你现在跟了县长,哪还能再回来当小干事。愚同说,明强,千万别这么说,啥叫兄弟?就是有啥说啥,能没大没小的说话说明把我当兄弟了,千万对我别客气,有用得着的地方一定说。跟了县长也是跑腿的,我同大家一样,身份不对还是会回来的。而且有你们在,我也想回来呀!看着大家给自己敬酒,愚同知道人真的是个适应性很强的动物,不只自己在适应大家也都在适应。 对政府办的崔主任,愚同能接触的时候并不多,有事多汇报的是刘主任,但还是找机会向崔主任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崔主任对自己的工作还是肯定的,鼓励自己好好干。而如何见程铭倒有些难,觉得还是要将莫船叫来的好。 说到叫莫船,愚同就想自己是先要叫了连舟去关府看看莫船后再说的。叫连舟时,他倒有气的说,我以为你忙的没时间了,就当个秘书么真把自己当县长了,我叫了几回居然叫不动。行了,我安排时间,我从天灵下来后联系你。 愚同想着可能要过两天的,谁知这家伙是半下午就跑下来了,说晚上去同莫船坐坐。愚同说这一喝酒咋回来?连舟说,不用你操心,我叫人拉你去拉你回来,于是两人就到了关府。 第140章 别人能从你的事中得利时事就顺了 莫船见他俩来了很高兴,问叫不叫丽丽和春华?愚同说不了,我们晚上还回的,咱三个聊聊。莫船就说也好。 三个人找了个小馆子,坐下后莫船说,还说好好祝贺你俩呢,也没个时间。连舟说,我有祝贺的啥,又不像人家愚同到大机关了给县长当秘书了。愚同说,我到大机关咋了,有啥好的?连凤尾也算不上。连舟说,可当红人了,请你吃个饭也难的,几次先约不上。愚同说,就挤兑我! 莫船说,你俩别互相说了,各有好处,一个面广,一个事深,体会不同,见识也不同了,都值得祝贺。愚同端了酒说,莫船,一直想来的,甚至好几回电话拿出来想问没敢问,但我能猜来,我这事没你给程铭说怕没这么顺。我敬你一杯,虽说兄弟不言谢,可还是想说句谢谢。 莫船说,你别多心,我也给程铭没多说什么,只讲了你在局里的处境,让他能帮了,帮你变变,后面的事全是他弄的,再说主要你也有才,能干这事。愚同说,这就够了,这可让我欠人家一大人情,还想叫你回到关东陪我谢谢他的。莫船说,不存在的,他也好兄弟,我有时间回去了一起坐坐。到政府办感觉如何? 愚同说,说实话感受颇多,一下子让权力冲昏了头脑,只能说咱过去太基层了。连舟问,怎么听起来好像你当县长了?莫船说,他没当县长,可跟着县长,就能狐假虎威,一般动物见了还是怕的。连舟说,这又能怎样?愚同不是什么还没捞着吗?不还一个干事吗?莫船说,是干事没错,可在教育组当干事和在政府办当干事,却大大不同了。愚同在政府部门,不提拔没话说,一提拔就副科,咱教育系统是做不到的,这是两个世界。 愚同说,莫船你不在体制内看得却更透了,也是这理。可我怎么就有了种做了奴才还高兴的感觉。几个月时间冲击太大,利益的输入太杂,看着似乎明白了可又糊涂,那感觉让我难受。 莫船说,能理解,官场只能是这样。不过说奴才过了,孙子差不多。这体制就是一个孙子到老子的过程,这个孙子到老子的过程既是大的趋势,也是相对而言。一个人向上是孙子,向下是老子,不是你如此大家都如此,要说奴才那都是的。所以清朝时当官的不都自称奴才吗? 愚同说,既做了奴才,要不依附是太难了,可就这依附让人不舒服。莫船说,你别钻牛角尖,依附的是权力不是某个人。人是不停在换,但权力不变,谁又不依附权力呢?连舟他当了校长就不依附吗?他不依附能当上吗? 连舟说,说这的话当然是了,没当校长还想得好,可当了满肚子委屈。别说依附权力了,我倒觉得我连教师也依附。几个人就聊了半晚。最后愚同说,莫船,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请你回去一趟的,还是要谢谢程铭的,你不来我怕不好弄。莫船说,好的,我抽个时间过去,程铭也叫的。对了,我去后咱也抽个时间去看看刘校长。连舟说,你们别来我那地方,连个像样的饭馆都没有。 愚同说,我们又不是去吃饭的。莫船说,饭还是要吃的,没好的总有差的。刘连舟说,别挤兑我了,那来时提前要给我说。 几个人又说笑了一阵,正要回时莫船电话响了,一看是唐丽丽。莫船说,她这时怎么打电话?一接,问了。丽丽说她还在幼儿园,说正商量元旦庆祝的事。开业时也没搞个仪式,那时手续还没办好,现在好了想借元旦庆贺搞个仪式,到时叫大家来坐坐,你看行吗? 莫船说,我们仨正在喝酒,早知道你还在园里就去了。搞个仪式没问题啊。唐丽丽一听,问,真的吗?那怎么不跟我说?又同愚同、连舟说了话。说,既然行,那我就算邀请到了,大体就12月底,时间定了再给你们说。连舟说没问题,要我们带啥早点说。丽丽说,什么也不用的,人来就行,缺的就是人。 挂了电话,莫船说,丽丽的新幼儿园搞得很大气,投了快百万,你们看了绝对震惊。愚同说,你一说真想今晚过去看看。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上班,我们先走了,你来时提前打个电话。说完莫船也没留,就送两人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连舟问愚同,看你现在还挺有压力的,我听说你现在可红火了,好几个人想约你约不到。愚同说,红火什么,寂寞。连舟说,听你刚才给莫船说的话,感情是他同学程铭帮的忙?愚同说,是呀,要么这事怎么来得这么突然。连舟说,你可要用心,要谋划好下面的路,总不能一直当秘? 愚同没说话,心想这才刚开始,还能谋划什么。下面的路就是想谋划,又能有什么路呢? 首先自己不是公务员,要向前就难了。 一想这些倒有些灰暗,沾染了权力的奴才,再有光环也还是奴才呀,想想自己其实连孙子也算不上的。 莫船是一周后来到关东的,很好地组了个场,让愚同既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也让愚同跟程铭更近了些。只为结账的事有了争执,愚同执意要结的,但程铭不让,说兄弟的情我领了,但这账真不必要,而且来我地盘了,自然我结了。吃完后本想去连舟的学校看看,可愚同说他下午走不开,程铭还想拉着莫船到别处转转,就没有去天灵。 这顿没让愚同结账的饭,还是让愚同明白自己如同连舟说的,其实什么也没有得到。即使自己完全有能力负担得起,可在别人的眼中用自己钱请客,算不了本事的。 至于莫船,分开时把自己叫到一边,说,听程铭讲,张县长是个很有能力也有想法的人,今后前途还大,现在既然跟着了,就跟牢跟好,跟出结果来,别到头来真就只锻炼这么一回。事不用我说你也明白的,把握好。 愚同没多说,点了点头。他明白,一个奴才能不能同主子结成生死与共的关系,在奴才也在主子。自己跟张县长是件偶然的事,可能把这件偶然的事把握好就能成为必然的事。可怎么才能让主人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关心自己,把自己当自家人,当成一起干事的利益共同体,还是要自己好好学习的。 快到年末了,各项检查考评也就多起来,愚同整日就更忙了。张县长不只爱到部门跑,还爱到基层去,所以愚同需要沟通联系的事就很多。 这天正陪县长在乡下调研时,丽丽发了个短信说,庆祝活动定在了12月26日上午十点举行,邀请她和明侠都去。这日子也就是四天后,自己能否安排好时间还说不定。就给丽丽回了信,说他有些身不由己,他尽可能调整时间,安排好事情来。万一有急事不行了,他会让明侠来的。 唐丽丽收到愚同信后心想,这个愚同,真有事来不了也没事的,搞得真好像自己过事一样,怕失了人情。给莫船说时,莫船说,可不就是你过事嘛,而且是过个大事,娶个媳妇也花不了这么多钱的。不过我看你搞的阵仗有些大了,给我说说你哪弄来这么多钱? 唐丽丽说,还不是因为你呀!莫船说,我可没有钱借你的。唐丽丽说,还记得你那银行的同学郭凯吗?因你认识他后,得到他的大力支持,不光银行给我贷了30万,还私自给我投了20万。莫船问怎么他还投了钱? 丽丽说,这也是帮我的条件。后来我也想通了,有钱大家赚。再说这郭凯也仗义的,至少资金的问题解决了,所以这幼儿园从改建到设施添置标准也都高,能一步到位也好。只是到底是改建的,有些硬伤没法子。从九月招生的情况看,效果还不错,也因有了校车,居然到现在已快二百生源了。从建的情况看,能容纳四五百学生的。搞这庆祝,一来是感谢方方面面的帮助,二来也为招生做些宣传。 莫船说现在摊子可就大了,两个园了,属下怕也几十人了,算大老板了。我看你名字还没变,仍叫“浅水湾”。唐丽丽说我也不知怎么的,越来越喜欢这名字了。幼儿不就是浅水湾吗?莫船问那怎么区分呀?唐丽丽说,这个大的,我准备当总部,就叫浅水湾中心幼儿园,原来的就叫浅水湾府北分园。莫船说,听这口气是想不断搞下去,那可就大了。唐丽丽说,不好吗?莫船说,当然好了,你这是踏上路了,会越来越好的。 唐丽丽问,不说我了,你的学校咋样?莫船说,也好着,可就是缺一个特点似的,同大家也没法分开来,形不成特色也就没法有大的增长,不过比刚接手时好多了。唐丽丽说,别急,慢慢来,会好的。对了,我还给你同学柳虹打电话了,想让日报报道下,她说她来不了,但会派人来的。 莫船听了说,还是你有想法。还请了谁啊?唐丽丽说,头头脑脑都请到了,市教育局,府南区教育局都会来人的。莫船问,现在你说起这些听着都容易的,这一年怕也累,吃了不少苦? 唐丽丽看了看远处说,也没什么苦的,干的本就是吃苦的事,就是有不也正常吗,难道你不苦?莫船一笑说,所以才问你。对了,人手够吗?我那还有几个员工,周内事不多,可以来帮忙的。丽丽说,人手够,也简单的,主要就揭个牌,领导讲个话,我祝个辞,下面就是演出一个小时,最后就是在酒店吃个便饭。莫船,为这也花了不少钱。丽丽说,该花的得花,租场地办酒席,弄音响,准备礼品,有好几万。莫船说,还有礼物?丽丽说,也新年了,新年后就春节了。我现在不给,过年时还得给,不如这次给了算了。莫船说,你想的可真周到。 唐丽丽没说话,隔了会儿说,不由你的,做着做着就成这样了。那天莫船走后,丽丽又看了一回大家准备的节目,这才回了家。 莫船问自己受没受苦,受多少苦?丽丽想着时都有些忘了。从租场地开始改建扩建到添置设施,地面软化,招聘老师,组织宣传,上报审批手续,购买校车,跑车的手续,到后来的招生,开班。回想起来每一件事都让人记忆犹新,可对那些苦,委屈倒都忘了。包括最头疼的资金问题,也是没有叫自己受什么苦,就像自己说的,沿着那因果似乎就没什么能挡住的事。 大家到这个社会上不就是为了做事取利么?自己图的是做事,让别人能得些利也没什么不好的。小到一个办事员,大到不同级别的领导,只要自己把利摆在前面,自己提的要求不太违规,不太为难人,倒也没什么办不成的事。自己也想开了,钱不是一个人能赚的,要大家来赚。 人人从你做的事中能得利了,也就为你的事开绿灯操心了,事也就好弄了,否则就难了。别的不说,光为这个幼儿园建设时的电,自己就同供电局的人打了好几回交道。只这人呀,交道一打都一样的,不就是喜欢别人把他尊着吗?不就是想得些利吗?只要你把这利弄得隐蔽些,让他得着舒服些自然些,也就没人拒了,处好了还能成为朋友。不过这些朋友是要把利挺在前面的。 这次要请的市局的刘副局长就是这样。 通过孙科长认识了管幼教的王科长,王科长把自己介绍给刘副局长。刘副局长是个女的,刚开始自己以为会好打交道,没想女人与女人倒有些拧巴,一说这些事倒公事公办的样子。自己不好多说什么,就找了府南区的一个副区长,同刘局长熟,约出来吃了饭。饭后自己送她回到家门口,自己拿出一套高档化妆品,说是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起初也不要的,但自己还是送了。这化妆品一拿,自己再去见时就客气了些。又说自己朋友开着一个好的美容院,给了一个会员卡,说没事了可以去放松些。刚开始还不好拿,说先拿着试几回,好了就留下。结果听朋友说去的次数倒多,再见时也同自己能说些体己的话了。 刘副局长还是市民盟的副主委,问了自己也没党派的,要吸收自己。想想也应了,这一加入倒成了一家人似的。自己一说这次庆祝,她说她带王科长去,但话就不讲了,叫府南区的李局长讲。这下请李局长就容易多了,是她打电话给李局长后自己才去的。因自己加入了民盟,又认识了一帮人,这次也请了几位。 当然,丽丽也明白圈子能越转越大,主要还是自己要有力量,能有用,能给别人带来益处,能在交往中让别人觉得认识自己是件好事。也就很能明白,做生意的人不论平常的日子怎样,出了门总要大气、体面有能量,否则就没法与人交往了,这也是自己这次愿意花一大笔钱办这事的原因。 酒店的老总也是民盟的,所以给自己一个优惠。但在礼品准备上,自己可是费了心思。礼品分了三个档次,价值不一样,但都不菲。包装盒大体相似,但有差异,这些礼品会有专人保管,会发放到每个人手里,所以对来人她是精心挑选的。想想自己费的这心思,怕自己结婚那会儿都没这么用心,要说这不就是自己人生的一件大事吗? 从当初创办浅水湾幼儿园开始,好些年过去了,要说自己发展的并不好,只是维持着,现在是要好好干了。这占山为王的活法退是没有出路的,只有进,只有不断地扩大山头,扩大地盘才能保住原有的,一旦停下来就会有人来蚕食你,在你不知不觉中被削弱,被吃掉。 现在这个中心幼儿园的建立就会如自己的根据地一样,以此为基础可以大踏步地前进了。办幼儿园能赚钱是好些人能看来的,所以自己不要老想着自己独自去办,要欢迎大家投资一起办,通过大家的投资,特别是吸收那些身份不便出面的权力人物,他们在投资时也就把自己同这所幼儿园绑在一起了,这会让这个利益共同体更牢固。这么想时自己其实可以有意识地募集些资金,可以加快办园的步伐,只有自己大了,大到一般的风浪打不倒自己时,自己才会更稳固。 离庆典的日子马上到了,细想想倒还有不少细节要再注意些,节目还是要到租的酒店大厅彩排一下。幼儿园还要上课,老师不好全来这,人手就显得紧。 莫船既说了,就让他那几个员工来帮忙。节目把白娟和音协的几位老师也请来了,不过给自己把把节目关只是个由头,在自己还是想多建立几个联系的渠道好。 唐丽丽想着这些细小之事时倒觉得自己真是焦虑了,怎么越想心里还越紧张?对了,不能光有老师的节目,学生的节目,自己不也可以吗?要是自己也能上去唱一首歌,跳一支舞不是也好吗?不是更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吗?对,请音协的几位老师也露一手,自己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只是个女强人?可来得及吗?要搞的话,要抓紧准备的,要给白娟她们说的。 唐丽丽给白娟一说,白娟到说没问题的。于是就给经理说了,在酒店彩排了一回,叫白娟和老师们来把把关,又为自己选了歌和舞。看完后老师们倒提了不少意见和建议,能改的就当时改。白娟又建议自己这歌和舞的风格要区分开来,不要都抒情了要有现代感。好在自己平时没事了,也在园里练,这基本功还在,还是有专业水平的。这样一准备两准备的就到了日子。 可唐丽丽发现,即使自己准备的已很充分了,但仍有些乱。台下是总在不停地乱动幼儿与家长,来人一个接一个,自己没法专心去陪每个人。虽然报到处有专人引领来宾,可仍然出问题。莫船带了自己的员工倒满场操心,自己既要招呼来人,又要操心节目和流程。莫船见自己这样,说丽丽,你别乱跑了,今天来人同你也说不了什么话的,等会吃饭时还要见还要敬酒的,你只把自己的事操心好,别的你别操心了。看着虽乱,但啥事我看你都安排有人操心呢。 丽丽说,可我看着心里急的。莫船说,你是紧张了,没事的,我和春华在这看着呢。丽丽说,那我就不管了,有事找小崔和小李。莫船说,你忙去! 但在一片混乱中宣布开始后,丽丽的心倒静了。仪式也很简单,她自己同府南区教育局的一把手为幼儿园揭了牌,自己祝了辞,李局长代表府南区教育局讲了话,就到节目演出了。孩子们的节目很受大家喜爱,中间加了几个老师的,最后是音协的几位老师做了助兴表演。完了时主持人说,我们唐园长早年毕业于关府艺师,唱歌跳舞俱佳,在这个欢庆的日子,请大家欣赏她为大家带来的歌舞。 唐丽丽登过很多舞台,表演经历也算丰富,可这次却紧张的不行,站在台上本还想说几句,可一听大家的掌声就又什么也说不出了,只连鞠了几个躬,为大家唱了一首她喜欢的《燃烧,火鸟》,又跳了一支现代舞。 弯下腰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里,她感到自己居然满眼泪水。 第141章 有县领导出席的活动规格就高了 可唐丽丽顾不了自己的情绪,中午吃饭时她又一派豪爽,见了好多人听到了好多赞美和祝福的话 到莫船他们一桌时,倒有些喝多的样子。春华说,丽丽,你可风光了,姐都忘了你是学习唱歌跳舞的,唱的跳的真好。姐祝贺你!连舟说,看你是活出点滋味了,好让人羡慕啊。明侠说,愚同一心要来的,可真的不巧,嘱咐我怎么都得来。我看了,真为你高兴,下午带我去看看你的幼儿园。丽丽一笑说,嫂子没问题,你能来比愚同来都好。来,我就不单独敬了,我真喝多了。大家一起就举了杯。 举完杯后莫船说,你这事过得可真大气。丽丽说,别笑我,我的事就是你们的事,是大家一起过事。春华姐,你招呼好明侠嫂子,下午我带你们去幼儿园,我先去招呼别人了。 可吃过饭分发了礼物送走客人,坐车到了幼儿园时唐丽丽却醉倒了。是别的老师带大家参观了幼儿园,看着时大家不断地叫好。连舟说,这家伙投了不少钱,这规模,这气派,比一般的公立园都强多了。明侠说,真想不到这些是丽丽弄出来的,还是丽丽有魄力,有眼光啊!莫船说,这才只是开始,谁知十年后丽丽发展成啥样子了!肖明侠说,你也好好发展呀,十年后你们都成大老板了多好。 莫船说,可丽丽也不容易呀,我才干个小学校,就知有多难,她搞到这样受的煎熬是我们想不到的。肖明侠说,是呀,一个女人就更不容易了。几个人看完后又说了阵话,肖明侠就同连舟回了关东。 回来后,愚同还没下班,肖明侠打电话说她回来了。 愚同说他晚上回来吃饭,于是肖明侠给孩子和两人准备了晚饭。可等到七点多了,还不见回,她就同孩子先吃了,九点多时愚同才回来,说他快下班时又临时有个事,忙完后张县长又让给她媳妇送回钥匙,本来司机去去就成,可又说市委有人给他捎个东西,让他去取,这一来一回的就花了好些时间。 肖明侠说,你忙嘛,现在才是个秘书,就一天不着家的,饭还没吃?我给你热热。愚同说,没有呢,我自己来。肖明侠说,行了,我来。我也不知你这样一天到晚的忙有啥意义,还要给他媳妇送钥匙,你真成他的仆人了。 愚同说,你要啥意义,给领导服务,你以为光是工作上的事啊。对了,看你气呼呼地去了,还好? 肖明侠说,人家能不好嘛,叫咱去看了节目,吃了饭,又不收礼还送了礼品,这事办的尽是花钱的事。愚同说,怎么,羡慕了?也就办一个幼儿园,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肖明侠说,你别瞧不上,别以为你跟了县长就威风。我本也觉得没啥的,可听了,吃了,看了,才知这唐丽丽可真不简单。你说比什么,比关系?她把市局,县区的领导请了一大群,看样子都还熟的不成,那圈不比你小。比钱么?我看这一折腾就够咱俩一年的工资了,还不一定够。比才艺么,你不见丽丽那歌唱得多好。比实力么,那幼儿园,我看了下真气派,人家那才叫混。我看你们这些当官的也没啥的。 愚同说,听你说,看来丽丽干得不错。可在中国有钱容易有权才难,钱再多也不能大过权的,再说一个小民办幼儿园就值得你这么尖叫了? 肖明侠说,可权再好,再大,谁能有一辈子?再说那权多虚,说没就没了。可人家那些多实在,我看你是越来越爱权了。愚同说,你说得没错,权不能永久占有,可钱就能吗?我爱权怎么了,不爱权怎么能有这些便利与好处,怎么还瞧不上我了? 肖明侠说,也不是瞧不上。过去听丽丽辞职了办幼儿园的,也没觉得啥,这回一看,真还不觉得人家的路走错,也没觉得咱有这一份工作多好。 愚同说,那是两条道,占山为王再好也成不了主流的。肖明侠说,我说你呀,一天想什么,总觉得主流,正统,规矩,权力这些东西才有价值,我就不觉得给别人当个仆人似的工作有啥好。 愚同说怎么就似仆人啦?肖明侠说,怎么不是?接他老人,送他儿子,还给他媳妇送钥匙,端茶倒水的,你说算什么?愚同一气说,就你那见识,还想上进? 肖明侠说,我想上进了什么,不就评个职称吗,谁还稀罕跟你说,一天也不知干了什么。听明侠这么说,愚同倒一气进了自己的小书房。 点了根烟,一个人闷头抽起来,心想看来丽丽这个庆典仪式给肖明侠刺激挺大的,她做得能有多大呀?什么时候自己也去看看,这个明侠真是的,就不让人省心。 既想让自己跟了县长沾光,可又不想让自己扑下身子服务,可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跟张县长也有一段时间了,愚同对一个政府对教育的管理也有了认识。 现行的体制是以县为主的进行教育管理,这个以县为主,并不是说县上有权制订什么有关教育方面的政策,而只是国家教育政策落实的一个主体。也就是说有关教育的许多方面国家已经规定好了,县上所能做的事就是结合实际的去落实这些政策法规要求即可。 一般情况下,能做的比政策和法规要求好的不多,很多时候是有不足,或者结合当地实际而有变通,打折式的执行。 一个县政府落实国家这些政策和法规要求的主体是县教育局,作为主管教育的副县长,本是代表政府对教育进行管理的,这个管理更多的是针对县教育局,还有涉及到教育事项的其他部门。 分管县长更多的是督促县教育局落实这些任务,执行政策法规的要求。当然面也对需要从县级层面协调沟通的问题加以解决,并确保政府为教育提供必要的物质人才保障。 但事实上,一个副县长很难做到这些,或者说没有实质权力去做这些。因为他对教育的管理是很松散的,他既不能决定教育局领导班子的配备,也不能决定财政的投入,更多时候,他只是一个协调者,一个代表者,当然他也是一个重要的影响者。就愚同跟随张县长参加的很多活动来看,比如检查,会议等,有张县长出面只是表明这次活动规格高了,是政府行为,而不是一个部门行为了。 所以张县长的参与,陪同,出席更多具有象征意义。而具体的工作,比如布置的会场,发言的稿子,颁发的奖牌,各种报告、计划、事项都是教育局在具体做。 但这并不是说分管县长可有可无,很多时候显得十分重要。对于教育局来说,有主管教育的县长参加的会议活动,就不是部门的会议,而具有了政府行为,所以教育局离不开这个分管教育的县长。 这种离不开,一方面就体现在这种规格提升的种种利用上,虽然这种利用不需要这个主管教育的副县长做什么,很多时候就是来闪个面,吃顿饭,敬个酒,讲个话,照个像。 但没有却绝对不行,没有就没了面子,没了规格,没了档次,不能代表政府,所以这就是主管教育的副县长对教育局的意义和作用。 另一方面,就是某些事情分管县长是一个法定的程序,一份文件,一个预算,一个报告,按程序必须有主管领导签字才可以走下一个程序,他不签就会卡在这里,就走不了下一个程序,盖不了政府的章,就会影响到事情的运作,所以在程序上必须有这个县长。在这个程序中仍不需县长干太多事情,很多时候就是写一下自己的名字,批个“同意”“上报”“下发”这类字。 但这个批字就成为一种责任,也是分管领导对教育局最具有权力的地方。 至于更实际的事情,比如教育局的班子配备,人员调动,人员调整,资金申请,项目立项,基本上没主管县长什么事。在一个县,一个教育局长同书记,县长的关系可能要远远比书记,县长与副县长的关系密切。这种密切也是局长在骨子里并不太在乎这个主管领导的深层原因。至于教育局内部更具体工作,比如干部调整,校长任命,教师调配,学生入学,资金使用等,更是不必过主管县长这一关的。 李愚同看得清这一点,看得清这种没有实际权力,只有务虚权力的教育管理。一个县实际就把教育管理交给了县教育局,一切以县教育局为主,而不是以主管县长为主。也是在这个意义上,一个县教育搞得好坏,人们说的只是局长,没人会去说主管副县长的。所以从本质上讲,所谓以县为主的对教育的管理,不过就是以教育局为主的管理。当然教育局不是凭空存在的,是县政府的一个职能部门。 分管的副县长也大体能明白自己的角色定位,能想来局长同书记,县长的关系,也就更少地去想教育上的深层次问题,主动去进行以政府为主导的教育改革。但这并不是说主管县长就无所谓,一切就任由局长主导。 事实上这同一个领导的能力有关,发挥的好就可以在面子里子上对教育局有重要影响,这种影响更包含着这个分管县长同主要领导的关系。 也就是说主要领导更信任这个分管领导,倚重这个分管领导,那么局长的许多决定是要这个分管县长同意的。也就是说,在面子上要体现出分管县长对教育局的领导。就是该我出席,参加的会议,活动你一定要请;该我批示的文件,签的字,一定要我来签,来批示;该请示汇报的事项一定要请示汇报到,把这个面子先要给我,先要摆正你是下级的姿态,不能没了规矩,少了程序。面子上的事做好了,给我了,其他的事比如教育局内部的事我可以不干涉,不计较。但我不干涉不计较,不等于我没有这权力。 否则这些看似务虚的权力会影响到你局长的实际权力,当然里子上的事也要处理好,服务好,我可以不干涉你的内部事务,但把我说的有关教育内部的事要解决好。比如调动个人呀,提拔个人呀,安排个人呀,照顾某个项目呀,安排几个学生上学呀,这些事我说了,不能觉得可听可不听。当然,除了这些,能有或明或暗的利益输送就更好了。 做到了这些与我是面子里子都有了,看在别人眼中,这个局还是我管的,说了话还能算的,你能为我服务好了,我自然也会为你服务好。在给我里子时,也为教育谋实利,碰到教育上需要政府出面协调解决的问题,也会动用一切关系,资源为教育局,为局长去解决,从而达到一个良好的合作局面。 当然对于一个久在官场沉浮的局长来说,这些自然明白。再说从任何一个角度,局长没有与主管县长过不去,不给分管县长面子,不听有关领导吩咐。除非这个主管县长手伸得太长,动了局长的奶酪,触动了局长的根本利益时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在这主管县长和局长的关系中,两者虽是上下级,但更多的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是相互给面子保里子的关系。相对来说,局长更在乎里子,主管县长更在乎面子。因为对于一个副县长来说,他的权力更多的体现在一种影响力上,而不是实际的控制力上。如同他的工作是对几个部门面上的管理一样,他获利的方式不是非具体管什么,而是靠宏观的面上的影响力来获取,所以他获取利益的渠道要远比局长广的多。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对自己的政治前途有比局长们更高的期许。所以他对一个局所能给予的利益,骨子里看得并不十分重,他想要的是对更多方面的影响。 而一个局长,由于是具体权力的控制者,他获取利益的方式就是对自己手中的权力更为深入的使用,如同他想要获得影响力,也必然是以自己手中的权力去交换。事实上如果一个部门领导没有手中权力的交换,他是不会拥有更大的影响力的。 跟着张县长在不断地出席各种活动,参加各种会议,陪同各种检查,进行各种调研中,李愚同不断地在体会着这种行政运作和权力交换。这种运作与交换充满着虚实结合,充满着谦让思维。 你看着似一个无意义的活动、会议、检查、调研中,却包含着你想象不到的深意和利益运作。而市委办出身的张县长更谙此道,在跟随张县长这一年中,李愚同很好地体会着这种虚实结合,化意图于无形,取利于无意,结网于自然的权力运作。 作为一个调到关东时间不长的新副县长,他很少坐在办公室,他每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他迅速地对分管部门的领导熟悉了起来,不只是局长,还有各个副职,他不仅对部门领导熟悉,也对各基层单位领导熟悉起来。学校的校长,医院的院长,各站办的主任,甚至一些中层,他看起来总是虚心,总是在倾听,总是给你十足的面子,很少发表看法。但偶尔的建议或打比方举的例子,或说起别的县区的不同做法,总会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你产生一种他有思想,有见识,有能力的想法。 而他对你提出的看法、问题、困难、要求、意见、建议,只要在他的影响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他会很快给你答复,帮你解决。对于不能解决的,暂时做不到的,也会给出解释。而这些,不是在当面时就会是在背后,而且不是你在询问时才答复你,而是会主动的给你讲。讲时不是通过你的上级给你传达,而是尽可能多的会直接找到你。 让你会不自觉地倾向于他,给他讲实话,真话,也会无形地按他说的去做。这会产生什么结果呢? 愚同看到后来很惊讶,一个教育局长不就是管着一帮校长吗?可校长也直接听命于县长时,不就是直接管着教育局吗?一个卫生局不就是管着一群院长吗?可院长们也直接听命于县长时不也就直接管着卫生局吗? 所以张县长不是什么事都给局长说的,他只给局长说一些只有局长才能解决的问题。而对于一个副局长,一个校长,一个院长能解决的问题,他是不会麻烦局长的。所以对于局长们来说,似乎张县长不是那种私事特别多的人,不是那种不断给你提问题,提要求的人,也就是不是那种对里子要求很多的人。如此时你对他提出的不多的,只有你才可以解决的问题时肯定会照办,照办后还会觉得他是个好领导。事实上不是局长一个人在向副县长输送利益,而是整个系统在向他输送,而且这种输送显得那么自然,是一种包含着感谢与敬佩在内的心甘情愿的行为。 而张县长不只面对着几个部门,而是通过这几个部门,把眼光撒向了所有乡镇,街办,同镇街领导也熟悉起来,拥有了一个更大的面,更广的运作空间。 李愚同感到这个人实在太深谙权力运作了,他看起来倒还不是有意的在拉关系扩大影响力,而恰恰是为了工作,为了解决问题。他就在这种工作中,解决问题中,把各个权力点,利益点,通过他连接起来,以他为中心的建立起一个可以互相借力的无形之网。而他就处于在这个网的中心,愚同自己也被他自然地拉入这个网中。 而且愚同还发现,自己的影响力是跟随着张县长影响力的扩大而在扩大的,更会随着张县长表现出对自己的更多信任在扩大。 只是张县长把这一切做的太自然了,这种自然表现在去肖明侠医院检查时,会随意地走到肖明侠的科室,在领导面前自然地点明这层关系。在学校检查时,会把愚同自然地叫到自己身边,把自己的手机给他,让愚同给谁打个电话,会很自然的给愚同一些他用不上的东西,很自然的把愚同带出去,给他放个假。 面对这些自然的事情愚同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面对张县长他除了依附没有别的选择。 这种依附往更深里讲,应是一种忠诚。 第142章 普通人过年同领导过年是不一样的 依附其实就是一种跟随。 跟随的结果就会出现所谓的团团伙伙,各种权力利益群体,但这是一种现实的客观存在,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下的必然结果。面对以县为主的政治权力利益格局,从大的方面上讲,不存在太多认识上的方向上的差异,更多的是执行上落实上的差异,而人们会因这种差异中产生分化。 加之一个县城下熟人社会特征,一个官员从初入仕途当干事开始,就已存在被认识,被选择的可能,同时他也面临着追随谁依附谁的选择,这种选择必然形成事实上的站队,你不可能不表态,你不可能在心中没有倾向。而这种依附和站队成为现实时,就会出现我们所说的政治斗争。 要一个领导认识你,赏识你,为你说话,提拔你,重用你,有利益的驱使,但又不仅仅只是利益。依附所表达的远不是利益的输送,更多的是追随与被追随,靠近与被靠近。 然而,在实际中并不是依附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你找不到依附对象,或找到了依附对象却不能依附的问题。如同在现实生活中,我们都恨关系户,却又千方百计想成为关系户。在目前的政治环境中,事实上只存在两类人,有了依附关系的人和想依附而不得的人。 事实上,所谓有门路和没门路,也就指这两类人。有门路就是有了依附,没门路就是没找到依附。 愚同想这些时觉得自己很好笑,自己连公务员都不是,也就是说还没有混的资格,不可能沿着公务员的路走,如果要走,自己首先就要拿到入场券。如果自己现在想争什么的话,那就是这张入场券。 但在没有前,自己也还是要混的,要混就要有自己的圈子。可自己的圈子能是什么呢?因为跟着张县长而有的这些关系其实都是一种依附,自己不是那些人的目的,这些认识的人能沉淀下来的不会很多。他们会随着自己依附对象的消失而消失的。自己同张县长分开是必然的,他还会高升,还会有自己另外的世界,而自己不可能一直跟着他,事实上自己也没有可以让他一直带着自己的理由。 当然成为依附并不是只有跟在身边,这是更浅的依附,更深的依附是成为自己人,成为一个本身有价值的人。但一个人要成为另一个人的自己人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所以对愚同来说,在看着张县长如何进行权力运作,如何施展自己影响力的时候会想两个问题,一个是如何成为另一个人的自己人,二则是如何形成自己的圈子。 做好前一个事,可以把自己融入一个圈子。跟着张县长,他为自己打开了更广的面,认识了更多的人,如何让这些人中的一部分沉淀下来,则是愚同需要想的,也需要他有意识去经营。 张县长已向自己表达了他的吸纳,他愿意把自己看成他 的人,现在就看自己了。当然,从内心深处,自己不可能让自己对某个人形成人身依附,依附的目的还是为了更长久更大的利益。但张县长吸纳的姿态并不代表就全部认可自己,只是给自己靠近的方便。 而能不能真正靠近,还要看自己。但站队是必须的,在站队后看的就是自己的能力了。只是这个目标太宏观太抽象。在张县长对自己有吸纳的一面时,愚同还是能感到他同自己保持着应有的距离。自己进入他工作层面的内容并不多,也不深,对于他的生活层面更深内容参与的则更少,有时看着是给自己放假,其实也是把自己支开。 虽然他只比自己大七八岁,但在愚同看来,却差了几代人。他的城府是自己看不透的。但不论怎的,既然选择了站队,自己总是要做出表态的。但这个表态最难的不是简单的向前凑示好,不是庸俗的送钱送物,不是扑下身子,埋着头去服务,而应有进一步的表现。 张县长的家庭也简单,妻子在市图书馆工作,父母是邻县一个厂的退休职工,早年做过领导。他大学毕业后就到了区机关,后调市经贸委,调到市委,没有太多基层的经历。但这个人却在愚同看来经历极多,十分沉稳,对人际关系把握极准。事实上,张县长自己就是从依附中过来的人。从区机关到市经委,再到市委办,以至现在的副县长。他一直就不是一个大权在握的人,而是一个在面子,线上工作的人。一直也扮演着跟随者,依附者的角色。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十七八年的跟随与依附,让他在四十出头成为一个副县长,说明他的跟随依附算是成功的。对如何当一个跟随者,依附者,他无疑有着太深的体会。而且现在他还在做着一个追随者。 张县长还要继续上的,不可能在一个副县止步。那么看看他当下的做法,不就是一个跟随者自我营建网络的做法吗?当然在张县长是依附者时,他也在被依附,就象愚同自己一样,在自己想着依附时不是有好些人对自己也在表示着亲近吗? 所以在张县长眼中没有什么是新鲜的,甚至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想法他都一清二楚。而他对周围的人,对下的态度,也是在他依附时,通过他的领导,他的跟随者学来的。既知道下面人想什么,怎么想,要什么,又明白如何给,如何点拨,拉拢,感化,吸引,驾驭,帮助周围的人,下面的人,那营建自己为核心的网络会是件自然的事。 想想张县长这一切做的是那么滴水不漏,化于无形而又浑然天成。那是他就在其中,既在感受着,学习着,也在实践着。这样想时李愚同打了一冷战,自己在他面前不就是一个透明的人吗? 可张县长对自己并不透明,他的生活习惯,思考习惯,工作习惯,兴趣爱好,人性中最柔软的那部分,对自己都还陌生着,还要自己不断地研究,不断地品味,否则自己没法做好这个跟随者,依附者。 这份陌生让自己即使有了站队的想法,可能还在外围转圈,而进入不了他的内心。 那个年对愚同是一个考验,这个考验体现在方方面面。 不是拿不拿好处的问题,而是如何拿,拿什么,拿了以后怎么办的事? 同样在别人向自己输送利益时,也在不断提醒自己要向别人输送。可向谁输送,怎么输送,都是一个考验。 而更大的考验是和张县长的关系,张县长可以自然地给自己以示好,给这给那,但自己却不能自然地对他。特别对于由自己要转交的东西,自己更要表现得自然而正常。还有一个压力问题,面对不同部门,不同镇街,不同人群输送的利益,愚同收到的越多越会恐慌。 他不知道这些利益是具体由谁出的,由哪个渠道出的,送的目的是什么?自己能从哪个方面对这利益以回馈?哪些利益是惯性的,是正常的?哪些利益中包含着结交和情感?哪些利益是以感谢的方式出现,哪些利益是有明确的目的要求?愚同面对这些要迅速地做出判断,记住姓名,想好反馈的出路。大家送礼的方式更是各显神通,但又看得出有所隐蔽,有所包装。 从一条烟,一瓶酒到年货卡,粮油卡,净菜卡,还有购物卡,甚至是辛苦费,车马费的,压岁钱,不一而足。有手下人来的,有派人来的,有在回家的路上等你的,有放到你小区的,有给你亲人的,有在工作聚餐后的当场表示的,有来办公室不经意装你兜中,放你桌上的,有请你参加完年会后的公开派送的。都是在你不经意间,不注意时发生的,都显得自然而随意。 过个年,拜个年不正常吗?不是叫兄弟吗?不是自家人吗?愚同发现精明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片人,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在看似正常的工作秩序和生活秩序下,你看不见围着一个年节的滚滚利益之潮。 是的,愚同有些木然,想想自己在当教师的这十多年,想想在龙门小学校长为发点福利的斤斤计较。而看看现在的自己,就知道教师何以是个穷酸的岗位,因为教师工作本身建立不起利益网,教师只是一个被动的点,只是任人驱使的点。在过年前后,愚同完全被这些世俗的东西所包围,甚至让他不能好好想想。 愚同没想到张专干都给了自己礼品,说自己还是教育组的人,大家都有的。同样北关小学的林校长也没忘自己,还有局里该自己领的还叫自己去领,而办公室的李主任也把自己当办公室的人,也有表示。愚同当然知道自己能成为逐利对象的原因。 这种示好越来越成为一种普遍的现象,连程铭都叫自己到他办公室去趟,自己知道去后会是什么。果然他在同自己聊了些后送自己走时给了一个购物卡。还有刘局长,自己去局里顺便去看他时,还没等自己表达心意,刘局长倒很自然地给了条烟和一盒茶。愚同不能说所有示好之人都有求于自己,但铺路联络,为未来投资成了场内之人的普遍心态,由所有这些不断提醒自己自己也是要回馈的。 年前就去了吴股长家,给了东西。年中去了李主任家,上班后抽空去看了程铭。此外,对张专干,林校长,还有认识的教育组、局里的干事,只要有机会碰上总有所表示。还有别的部门,镇街的同志,只要来自己也总想法加以回馈,不是请吃,就是有所回赠。一个年就在这混乱中过去了。 但唯独不知如何对张县长,对政府办的崔主任和刘主任都好表达,可对张县长自己如何表达呢? 年前放假时去见了张县长,很想有所表达,也准备好了礼金。 可还没等自己说,张县长倒讲,愚同别说了,心意我明白,也不用拿什么了。跟我快一年了,也辛苦的,替我操了好多心,这就足够了。你对我的好就是工作中生活中的那些操心了,别的啥也别想,过年时回家好好陪陪亲人,陪陪老人,不用惦着来看我,咱们平时都很少顾家的,多在家呆呆,没事了就早点回。 面对堆满屋子的礼品和手里的各种卡,起初明侠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说你就当个秘书么,怎么有这么多人送东西?我看家里一年不用买米面油了。 愚同说,何止不用买了,还要多多送人的。肖明侠说,送什么人呀,放下慢慢吃就行了。过年我看咱也不需要买礼品了。但这些东西都不错,送亲戚我还有些舍不得。愚同其实也是,这些烟酒都是自己平时舍不得买的。 但愚同能感到肖明侠的兴奋,回她娘家就提了好多东西,给她哥嫂,父母都有。明侠也是一脸兴奋,给人说起愚同虽也是没什么权的,现在政府工作,给县长当个秘书的,但那份自豪看得见。 愚同觉得自己也应随俗的,好好与大家相处些,表现出一些志得意满感,一点小人得志感,可愚同却表现不出或表现的总不能到位,相反他心中隐隐有些莫名的恐惧。他知道这恐惧来自何处,不单纯是那些利益的输送,而是这种因平台与身份转变带来的巨大变化。面对着满屋的礼品,面对着动辄上百上千的烟酒,面对着手中各种购物卡,他在想为什么人们要追逐权力,难道这还不清楚吗? 而更让愚同恐惧的是自己心态的变化,听着过去同事,熟人或别人讲他们发什么了,他们厂长,经理,镇长,校长多牛时,只是站在一边笑笑。愚同在自己的笑里明白自己心态已变了,那是站在更高处的向下看的感觉。而自己本质上还是一名小小的干事,一个没有公务员身份的小干事,他无法去想更大的官员,更大的权力者。 他知道普通人的过年同领导们的过年是不一样的,那些年集是领导们不跟的,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第143章 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培优学校 收假后愚同的心态一直是没调整好,虽然什么事也干着,那种靠近与站队也表达着,但心里有说不出的压抑。 他知道问题在哪,还是自己不彻底,还是自己心里藏着不切实际的东西,说白了就是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还对自己没有一个清楚的规划。再严重些,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到机关来,来机关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市上开教育大会,本说让他不去的,可走时张县长还是带了他。上午参加完大会,中午吃饭时,张县长是同市局办的赵主任和人事科的孙科长,以及一个姓吴的女局长一起吃的。自己对这些人不熟,张县长介绍自己后,他们也客气。听他们聊后,知道张县长在市委办同他们就认识,平时也经常在一起,当年也都是科长,现在他算外放了,所以饭吃的轻松,天也聊得自然。 互敬酒时,在敬到愚同,张县长还会说让他们把小李多照顾,说愚同是你们教育上的人。两科长还要了愚同的电话。吴姓女局长,张县长是叫姐的,她听后说,看你对小李挺关心的,到底是会当领导,怎么你就不是教育人了吗? 张县长说,不关心自己身边人,还能关心什么,我现在也是教育人了,可与一线的教育人到底不同。只教育上的事真多,总有事。姐,这会开完后,你也来关东转转,上次你来关东我恰好不在,我在关东还没招待你呢。吴局长说,有什么招待的,你们男的就喝酒。张县长说,下回你来了,带你到北山酒池的山上去,风景真的不错。还有阳湾开发了,石榴山也挺好的,从沙窝大坝坐船进去,风景真的不错。 吴局长说行,别去了你又不在,当了县长就忙了,见陈书记了吗,最近?张县长说,见了,他可能要离开关府了。吴局长问什么时候?张县长说最近,他没直说,但流露出这意思。吴局长说,他可够快,来也就三年。张县长说也慢了,这副书记一挂三年,该变变了。 李愚同大体能想来,他们说的是市委副书记陈全成,只不好插嘴,就听他们聊。后来吃完后,张县长让愚同先同司机回,他暂时不回了,明天也不让司机来接了。见张县长不回,愚同也有些不想回,就让司机把自己送到莫船的学校,好久也没见了,他想同莫船聊聊。 到后他让司机先回,说自己坐车回。司机还要等,他没让。司机开车走后,他才来到莫船的校门口。一看之下,倒是一惊,门口变化不小,紧挨门口的原是一家商店,现在成了青鸟学校的招生接待处。校门口的牌子也很醒目“关府青鸟文化培训学校”楼顶更是四个大大的“青鸟教育”。 进得门来,正面建了一个照壁样的建筑,是一个腾飞的青鸟图案,下面是六个大字,“来青鸟上名校”,图案的上端是行小字“做最好的中小学培优专家”。 愚同看着这青鸟图案,知道莫船为这学校也费心不少,自然心里的抱负也会不小呀! 愚同来时莫船正给他的员工讲话,安排下午的一场考试。见了愚同,莫船说,大家分头准备,力争下午考完试,晚上阅出卷子。说完,他就朝愚同走来,说怎么来也不打个招呼?愚同说我也是路过抽空来转转,你要忙了先忙,我没事的。莫船说没事了,下午要考试,已安排好了。 愚同问什么考试呀?这刚开学没多久的。莫船说一个招生考试。愚同问怎么你招生还考试?莫船说当然了,成绩差了是不要的。愚同问交钱也不要?莫船说当然,成绩是唯一的。愚同说,这么说你生源不愁了,放不下了?莫船说也不多。愚同说,不多还考,嫌多呀? 莫船说,怎么说呢,套用商业术语叫“饥饿营销”,目的还是要生源,但是要好生源。愚同问,你把我说糊涂了,培训学校不就是帮不好的学生学习的吗?怎么还不要学习不好的?莫船说,也是的,我先前也糊涂的,但慢慢清醒了。愚同问,怎么个清醒,说来听听? 莫船说学生们补习的目的是奔名校去的,小学是为了上名初中,初中是为了上名高中,高中是为了上名大学,不是奔辅导学校来的。现在关府一中和省城的几大名中学招生都是要考试的,成绩好了才要,成绩不好了,非要上交的钱可就多了。我们的目的就是帮助这部分学生实现这个目标,这是我们的目标生源,并不是单纯为了提高点成绩的学生。所以要实现这个目标,成绩太差肯定不行,再怎么辅导也不行。 愚同听了说,所以你要考试,可本身学得好了,辅导效果不明显,远没有成绩差的明显呀,家长凭什么信你?莫船说,这就是了,但事实是成绩差的智商并不低,她能差就不单成绩差了,而是整体差,这一差就不是辅导能帮助得了的。愚同说,你说的倒是,我也不听了,你觉得对学校发展有益就行。莫船问,来关府干什么了?还顺路来看。 愚同就说了自己陪领导来开会,下午没事就过来转转。莫船问现在跟县长了,感受多,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感受不会少。愚同说,不瞒你说,倒真多。就把他的所见,所感,所思同莫船聊了,说内心似个黑洞一样,越走倒有种怕感。那黑洞似乎什么都能装进去,怎么装都对着,可心里不得劲。走到这一步,有些看不清自己的路了。 莫船一笑说,是呀,官场对一个普通教师冲击是会大的,而且如你说的,事就是这么弄的,本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也明白只沾上一些权力的光环,就被这利益吓着了,那实质的权力还了得?所以权力好呀,没看人为当官什么招都使吗。我明白你的心理,要说呀你还是想做一个里里外外都是人的人呀,可进了那个圈子不由你,你也是没想清自己要什么,要走哪去。想清了,也就习惯了,事就是这么弄的,利益链条就是这么输送。你得的都是小利,别人也不图个什么,就为个见面熟,办事顺,消息灵,还到不了触及核心利益的地步。而你说的依附呀的,其实当年的李广胜已说透了,投靠朝廷就是这游戏规则,都是从当孙子起步的。在这和平年代,特别是当下的官场,没有谁的才能大的非你不可呀,官话叫德才兼备。这“德”是什么?就是听话好使唤。什么叫听话好使唤呀,不就是孙子奴才嘛。不是你一个这样,大家都这样的,也没你说得那么龌龊,慢慢顺了也就自然了。 莫船停了下又说道,只如你说的这身份都没解决,今后能往哪个方向走呢?你看来还没把那狠劲拿出来。愚同说,还有什么狠劲,都没个方向了?莫船说正因为没个方向,才要狠劲,要从没方向的地方弄出个方向来,不狠能行吗?比如解决公务员身份的问题,这虽难可总有办法的,解决了这不就顺多了。 愚同说,你是啥都明白呀,也有那么好的条件,咋不来弄?莫船说,知易行难,再说也走不远的,我也就说说而已,真做起来还没你做得好。只想想英雄不问出处的,对权力也是的,只要得到了手段可以不计较的。其实好和坏在权力得到上没法说,只看得到后干什么。真的用这权力能做些有益的事,也就是了。 莫船看着愚同说,你也别纠结了,好好干。你说的张县长不也这样熬出来的吗?愚同说,可不计较手段了,能有好结果吗?莫船说,你还没做就老这样想,还怎么做?什么叫杀伐果断,就是不想那么多。 愚同说,你倒看得开了。莫船说,占山为王与投靠朝廷其实也一样的,也没谁一开始是王的,也是从孙子开始的。我也在做孙子,只关起门来还能做王。要说这男人的本事其实不只是做王的本事,也要有能做孙子的本事。想想连孙子都做不了,还怎么做王呢? 两人又聊了好些,莫船就留他吃晚饭。愚同想想说,我还是回,我是做孙子的由不了自己。 莫船笑笑说也是,那就再忍忍。 送走愚同后,莫船来看时,最后一门考试也开始了,学生多是五六年级的。这些学生能来就是还想学习再好些,能考上名初中的。可学习这事真不是光有了愿望就行的,要各种条件都具备的,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就是环境,而名校就是最好的教育环境,所以家长们总想通过各种方法为孩子创造出这个条件。 而现在名校招生都考试,所以成绩就显得特别重要。但辅导班是解决不了一个差生所有问题的,因此改变一个差生基本是不可能的。考试的目的只是为了招到成绩还可以,有潜力的学生。事实上,人这东西离希望越近了,人越能舍得投资,舍得花钱,舍得花功夫,离希望远了时也就不会太用心了,也自然不愿再投钱了。而成绩还可以的学生家长自然是觉得自己孩子是离名校近的人了。 学生成绩不行了,别说学生自我放弃,连家长也没心劲的。事实上,将孩子往辅导班送的大多还是学习差不多的,差的也有,那只不过是叫人管孩子来了。越是学习好的其实越在意成绩,只要真的能帮学生到名校,家长是很舍得花钱。 但现在辅导班也多,大家看不出不同辅导班的差别,又没法用一个标准去衡量,也就是相互宣传着进行的,这也是搞了一段时间后莫船发现的问题。 你凭什么说你学校好,凭什么让人家来,特别是从远处来?你学校能为孩子带来什么呢?这是自己很难明确回答的问题,抛开那些什么素质呀,方法呀,道理呀的,可以衡量的除了成绩真难找到。大不了家长自个儿将孩子纵向比了,可这也不能说服家长,毕竟天天学着进步是应该的。 可进步到什么程度才算钱没白花,学有所成的呢? 这学有所成,面对一个小学生,一个初中生你得拿出一个标准,你得让你的辅导学校与别人的不同。 这是莫船接手后想的最多的问题。 原先以为环境好些,老师专业些,学费便宜点,宣传到位些学生会多。事实也能多些,但不会太多,因为这些条件并不足以让太多家长动心,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来。所以莫船知道不解决这个问题,自己也就与大家一样总是为招生发愁,而且在招生时似乎在求家长,什么学生都要,只要你来,只要你交钱就成。这样的结果,看似面广但实际很没针对性,效果并不好。 那次听一个商业讲座,说到目标客户,莫船印象很深。就在心里问自己,自己的的目标学生到底是哪一类?自己又准备为这些学生提供什么?这些若搞不清楚,自己的招生其实就很空泛。 那次去省城看到几个名校的招生宣传,再了解他们的招生方式,还就是分数,只不过是他们自己出题来考。自己想法弄了些题,回来一看的确挺难的。因为不是随便一个学生能考上,所以这些学校才是家长心目中的好学校。现在关府也这样搞名校了,一中就是这么搞的。去年也招考了,但由于刚开始家长可能感受并不深,但学校的宣传力度很大。关府中学新迁后,硬件的确高大上,也是要走名高中的路了。莫船能预感到上这些学校今后会是越来越多的家长心目中的选择。而高考还是以分数录取,上高中就只能以分数录取。 那么要想办出名校,初中招生也只能以分数论,如此下来小学的辅导就远不止是课本知识了,而是要不断地拔高,这是差生不能胜任的。所以自己的学校要办成一所培优学校,只针对学习好的学生,学生辅导的出路就是上名校,名初中,名高中,这样就会形成自己的目标学生,也能以每年考上名校的学生数量来衡量办学成效。这会很好的形成自己学校的特色与品牌。 对于全市的学生数量,莫船大体做过摸底。就市区而言小学生有三万多,初中生有两万多,高中生有一万多,参加辅导的最多占三分之一,也就两万人左右。两万多人中学习中下等的占大多数,好的学生只有两三千人,自己的目标就是这些学生,能把这两三千人的二分之一左右招来就已经不错了。 而且从学生的情况来看,家境越好,父母越有文化的学生,学生学习成绩还可以时家长对其抱有更大希望,有更浓的名校情结,他们才是真正的招生对象。看着关府中学和一中的大力宣传,以及两所学校从硬件到师资的配备选拔,莫船能感到学生争着上这两校的风一定会刮起来。 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迅速地打出牌子,到时才能不落下风。 有了这些想法后,他对学校重新进行了调整,确立了办一所培优专家学校的想法,提出的口号就是“来青鸟上名校”,现在要通过各种手段把这个口号唱响,只有唱响这个口号,青鸟教育也才能成为名校。 要说依附,所有培训机构都是正规学校的依附者,而现在青鸟就要依附在关府中学和关府一中上,只有这种依附关系形成了,让人们把上青鸟与上一中,上关府中学等名校联系起来,才能如愚同受到追逐一样,自己的学校才会被众多家长追逐。而当下的选拔招生就是其方法之一。 宁愿少招些,也要从现在开始形成培优的品牌。学生要进行一般的辅导,可以进其他培训学校,但要培优上名校那就来青鸟。 当然,莫船知道这是让自己承受压力的一步棋,自己凭什么能培优?自己有好的师资吗?自己有好的教材吗?自己有好的管理吗?自己有与普通培训学校不一样的培训体系吗?家长们凭什么相信自己能培优? 所以这不光要看每年考进名校的学生数,更要有属于自己的培训特色,而要形成自己的教材体系和管理体系,兼职教师肯定不行,必须要有自己的专业团队。 可要专业团队,就要大量招聘人。这笔人力开支是目前最大的压力。原来有六个老师,现在又招了七个人,这13名员工每月至少要有近二万多元的支出,一年就是近二十多万。加上房租,水电费及其他费用,每年最小的成本开支就是三十多万。每个学生培训花费一千多元,至少要招300名学生才能保本,而目前只有150多名学生,自己再搞个选拔性招生,怎么能完成这个招生任务?怎么能撑得住?在大家平均工资就1000元左右的情况下,要家长拿出一两月的全部收入,投入到子女的教育中,是很多家长不好接受的。 但莫船觉得自己已没有退路,他将宝押在今年一中的选拔招生上。 从实际情况看,全市培训学校里更多的是小学生,而且以高年级小学生为多。孩子在小时候,上学前都是可爱的,聪明的,这种可爱与聪明,让家长都相信自己的子女学习不会差。事实上,在一年级二年级时的确没有太大差异,孩子动不动就考了满分,加之学习的内容简单,文化再不多的家长也能看懂,也能给子女讲。 但从三年级开始分化慢慢出现,加了英语,加了作文,加了数学应用题。一方面,孩子的学习成绩出现了变动,另一方面学生也更加不好管教,而家长对孩子学习的内容也更加不能自如地辅导,这引起了更多家长的警觉。当自己能力不足时,就盼上个辅导班。他们不相信孩子就是个差生,他们也不接受孩子是个差生。 如果学生学习成绩不好,他们认为更多的是外在原因。所以他们希望通过辅导班帮助孩子提高成绩,进入名校。而且越到小学高年级学生间的竞争也越激烈,不光是学习差的学生在辅导,更多的学优生也加入进来,特别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上名校的家长们更是,所以在生源上小学四至六年级是最大的生源。 同时经过小学分化后,家长对上了初中的学生慢慢有所接受,也不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更多有强烈培优意愿的家长出现在上名初中的小学高年级学生家长中。基于这个判断,莫船认为招生的重点是小学,所以他只能更多的把宝押在一中上,希望借今年招生能刮起上名校的风潮,而青鸟就是要做这个风潮的助推者和引领者。 应该说为这些事莫船年前年后反反复复想过很多,而促使自己下定决心的恰是房春林老师。 第144章 有了舞台人肩上就了担子 当初连舟给自己介绍了房老师后,莫船真把老同志当顾问,没事了就请老同志出来坐坐,聊聊,谈自己的想法,听老人的建议。 老人也不遗余力地把他的学生介绍给莫船。他们大多在市里各类学校任教,好些还是领导、中层。 大家谈教育很多,一个中心就是虽有高分低能者,但大多数学习好的同学各方面都比较优秀。因为学习本身是一个系统工程,一个人要学习,而且长久地学习好,必然是心智、毅力、习惯、志向都好的人,否则不可能。 教育在具有提高全民素质作用的同时,更有其功利性的一面。而在当前社会分化和双向选择之下,只有上好大学,名大学才会有更好的职业选择,那就要上名高中,名初中,一步步来实现目标。对于教培行业来说扶差重要,更重要的是培优。事实上,学生学习越好,家长的关注度就越高,越强烈。从全国,全省,全市看,名校越来越多了,这是顺应家长的需求,这就是方向。 所以在这样的认识下,虽然莫船手里钱也不多,但还是在年后决定再招聘一批新人。 大学不包分配了,好些学生毕业后没工作,甚至是师范毕业的学生也没有工作,他们就是自己招聘的对象。 萍梅问自己,你招这么多人,只周末才上课的,你周内让大家干什么?这不是白养闲人吗? 莫船说,培训学校可能都这么想了,所以过去以兼职为主。兼职的只按课时发钱,学校赚差价,这虽然安稳可形不成核心竞争力,形不成团队力量。你对这些教师没法约束,反而受制于他们,你不能静下心来研究习题、教材、培训模式,形不成特色。兼职老师有长处,是一线老师讲起课来没问题,可也有局限性。他们太受限于自己的习惯,难以创新,难以拔高。加之虽是一个年级,但良莠不齐,根本没法实行培优教学,整体效果不好。 萍梅说,你还想得多,可招不到学生,你能养活这么多人吗?一个月要那么多钱呀!莫船说,压力自然有,可不是没可能,现在有150多名学生,能再有这么多就可以保本,我相信到七月这种局面会大大改观。现在也就三四个月,即使不好,我也赔不了多少,可不赌怎么行? 萍梅说,你就想好,别弄不成,还把自己搭进去。是不是看人家丽丽搞大了,你也心急,还是要稳。莫船说,你也说到丽丽了,她贷款几十万都不怕,我这怕什?萍梅说,上幼儿园是刚需,但参加辅导就不是了。不过你要赌一把就赌,钱紧了给我说。爸对咱买房的事很上心,我哥就在关东正盖房子。莫船说,万一不行了我会跟你说的。 虽嘴上这么说,但莫船的压力还是大的,也觉着难。每天一睁眼就是事,这十几个人干什么?干什么才是最有意义的?他们大多刚从学校才毕业,让他们备课还行,研究习题和知识点、编写一套实用的教材,形成一套很有特色的培训体系就难了。自己要安排,要引导,可这事不能全靠自己,没有个人来专门负责不行的。还得请一个有经验的专业的,并对考试培优有研究的人来把关来领导才行。 而这样的人就是自己最需要的。 除了安排这些老师每天上班做事外,学校还有好些杂事,而每个事都是钱,这钱也每日向外流。自己也没法带学生了,现在能有的就是这百数来学生交的钱,眼看不够用。要让老师安心留住,自己在待遇上就不能太差,这还是钱的事,每日如此奔波也得有辆车了,可这也是钱的事。 看来自己还得再找一笔钱,没钱这事就没法安心干。 自己已拿了丽丽三万元,再向她没法开口,也如她向银行贷吗?可自己没有固定资产,没有房子,没什么可抵押的,又刚开始,凭什么让银行给自己贷? 给同学说了也是为难同学,向亲朋借可向谁开口?借这么多,虽然自己张口了,大家肯定是会借的,可一点一点凑也不是个事儿。现在自己还搞招生考试,每次要淘汰一部分学生的,有些家长就说风凉话,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难。 那天没事儿,还是转到丽丽的学校,想同她聊聊。 去时她还不在,一打电话说她正同人在谈事,也是朋友的,让他没事也过来。自己就去了,见了时是自己不认识的两个男的,一个是做企业的,一个是政府官员,大意是要投资。丽丽还想在石鼓区再创办个学校,也是为钱的事。看来他们对丽丽倒信心大。而丽丽似乎还暂时不想,只说再考虑考虑。 几个人中午也吃了个便饭,然后两人走了。莫船问,你还要办?手头有钱吗?丽丽说没钱,我也一天为钱发愁。莫船问,那他们想投,你咋还不太同意?丽丽说,他们钱倒不少,也看好幼教,可他们投的钱多,我就变成打工的。虽说让我投钱少些,做管理也算各占一半,可到时还是他们说了算,这不好。再说我是想办,可还没准备好。怎么找我有事?学校怎么样? 莫船说,没怎么,就是也为钱难的,每日都是花钱的地方。丽丽说,这就当家了,自然每日都花钱。像一个家一样,一开门都是钱,缺口大吗?莫船说,我也不大动的,可现在要安心运转到七八月下一季开始,我看还得几万块钱的。丽丽说,这么多闲钱我也拿不出的,我也是一磨赶一磨的,员工工资都推迟一月发了。救个急还可以,借是没法了。 莫船说,我知道你的摊子大了,不断地还投,手头也不宽裕的,只我这事走到这步我还是看好的,只这几月要熬的。 丽丽说,那就别一下子把压力背上,一点点地面对。莫船说,不行了,就得一点点的向前扛了。对了,家里怎样?孩子呢?丽丽说,也好着,一忙开到底难有精力了,不过每天回去看见小流淌,还是觉得开心的。莫船说,好着就行,那次庆典也没见你家刘剑,想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不来? 丽丽说,别人是嫁丈夫,我是娶了个媳妇,他能干好他的事就行了。再说这是我的工作,我也没干涉他的工作呀。 莫船说,怎么听着分得很清的。夫妻嘛,你的还不是他的吗?丽丽说,我的怎么能是他的?真是了还不乱套,不像你们夫唱妇随的。莫船说,又取笑我,萍梅也不易的,这稳定了把她还是得调调的,每天总急急忙忙的。对了,小典也该上幼儿园了,到时就去你那儿。丽丽说,不嫌弃就来,要么你劝劝萍梅也别干公家的事了,一起干! 莫船说,这我可做不了主,她那个工作你知道的。再说我这事儿,也没看着多好,现在还在拖累着家呢。丽丽说,这男人有家后,还真是有拖累,不过也好,天天一块儿了也不见得好。莫船说,哪天叫春华夫妻吃个饭,我想同心海聊聊的。丽丽说,那你请就是了,叫我干什么,又不是不认识? 莫船说,怎么还不愿意了?不是觉得只我一个不好吗?丽丽说,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当年了。莫船说,当年又怎么了?丽丽说,没怎么,就是都还没结婚。莫船说,听着怎么还横的不行。丽丽说,能不横吗,到哪都孙子似的,在你面前横横还不行了。行了,到时叫我,有空了我去。 莫船见丽丽情绪不高的,也不愿多说,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心情倒有些莫名的苦,想想自己还做兄长的。过去在阳中时,大家似乎还朝着自己说话,现在出来后倒要围着这个妹妹了。自己就是想关心,也没这个能力的。看来自己的问题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扛。自己得出去走走了,不能总这么郁闷着。 对,连舟老叫去天灵转转,自己去看看刘校长也好,或许山里有好的风景。 莫船那天来时,连舟正在召开一个班子会议,门卫同志说了后,莫船就说他在校园转转,等等。那同志说也行的,要他给刘校长说声么?莫船说不用了,等会儿自己过去。 学校在一个河边。河水不大,祼露着很宽大的河床上长满野草,在这四月里野草很精神。天灵,不是关东最北的乡镇,但却偏西了,整个地形就是一个狭长的山沟,在政府所在地相对能宽广些。一条公路从中间穿过,学校不是很大,一栋教学楼,一栋宿办楼,还有十几间大瓦房。现在正在校门北侧建一个两层小楼,操场在宿舍楼后。 正是上课时间校园显得冷清,看年级时也有一二年级,知道这地方也和铜镜一样,改成了九年制学校,看来连舟管着从小学到初中的所有学生。 莫船没有来过北山,只听连舟过去讲,他陈师刚毕业就是在天灵中心小学呆的,想他这算是二次进山了,只不过现在成了这里的领导,也算衣锦荣归。 莫船在操场转了一圈,学校的绿化还好也干净,阳光洒落时倒也觉得舒服。他来时没到关东,是经陈县来的,就想不来这离关东的距离。转着时下课了,也看见了活蹦乱跳的山区孩子,想想教育是什么?就是一种陪伴了,陪着孩子一起长大,这么想时觉得呆这里也挺好的。 连舟一见说,真有你的,说来就来也不叫我准备。走陈县,还是关东?莫船说,从陈县过来的,有什么准备的,我就来转转散散心,不影响你工作。 连舟说,影响什么?你能来就是对天中的支持了。 莫船听着连舟这已有官腔的说辞,笑着说,我来算什么支持?又不捐钱捐物的。连舟说,山里虽穷,缺的其实不是钱物,而是交流,是同山外同时代的交流。你能来至少对我是个交流,对我交流就是支持天灵了。 莫船一笑说,就你会说。来了怎么样?连舟说,你来一看就知道了,这地方还是偏。想当年,我刚在这工作时从关东还没有通班车的路,要走到邻县陈县的。现在好了些,有从京口过来的路,不再绕道陈县了。 莫船说,偏有偏的好处,干扰少能埋头做教育。连舟说,话虽如此,可不同外界交流了,你埋头干什么?有什么教育可搞的?培养的学生还不是要融入社会。教育就是个影响的过程,偏了,影响少了,也就落后了。 莫船说,认识很到位呀,当了校长怎么样? 连舟说,感受的确多。行了,不谈这个,你来怎么打算?是住一晚呢?还是今天就回?要回的话,下午三点以后就没班车了。莫船说,下午回关东。连舟说,那行,等会儿就中午了,在灶上吃顿饭,饭后我陪你在四周走走,下午你走。要是晚上留的话,就是另外的安排。 莫船问,还一套套的,不回了怎么安排?连舟说,你们下次都来住一晚,到时就知道了。现在和过去还是有了不少变化。莫船说,行,下次我们一起来。两人又说了一阵话,连舟就把他领到了校灶上,说学生基本都到学校吃饭的,年级多餐厅不大,错时吃,吃饭时间就拉得长。教师11点多没事了就可以吃了,你也尝尝山里孩子们的饭。 莫船说,你校长能天天在校吃饭了,这学校的饭菜就不会差到哪。中午是面,莫船倒吃了一碗汤的,一碗干的。他们快吃完时,一二年级的小学生已来了,看着他们那么小的人端着饭碗,莫船倒是很感慨。想他们怎么同那些天天有爸妈接送上学,回家饭已做好的孩子比。 饭后连舟带莫船到了天灵河边。说起这些孩子,连舟说,所以接触交流是可怕的。不接触交流前,孩子们其实也不觉得苦,大家不都这样?电视上虽有,可那是另外的世界,同他们这个世界不一样。可一接触,那种差距就现实地摆在面前,他们为上学真的不易,来趟学校就有二三十里的路。这儿不并校前,上学虽近些,可学校没几个学生也没几个老师。虽说上学,可教育是不完整的。合并了,人多了各种课都能上了,教育的规模效应有了,可到底是太远了,孩子与家里的亲情隔了。他们这么小就要独自面对生活,我看着也时常心里难受。说句见笑的话,这儿虽苦,但肩上却觉得有了担子。这一有担子人倒沉稳了,总怕哪里做的不好,对不住这些学生。 莫船说,看来你是有了自己的舞台,有了舞台后就有压力了,人生也就沉了。 连舟说,也许,快一年了,我也适应了,一天见不到校园,见不到学生,心里还空落的不行。 莫船说,好好干,虽然咱都是小人物,可该担的水还要担好。教育说白了,就靠一个个校长了。 两人边走边聊了许多,下午快三点时莫船坐车走了。这儿有过洪流,京口的车,直通关东。 听连舟说,要坐快两小时,虽是柏油路了,但全是山路,而且湾多沟深。 第145章 在舞台上不表演也是种表演 送走莫船连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抽了根烟。 上午开会是安排明天的一个督导检查,通知上周已收到了,也准备了好些天,明天就要来了,开个会是将还要注意的、改进的地方强调一下,以便下午再准备些。 检查是督导室搞的,带队的就是老校长魏林科,一想自己好些年没有见他了,看着是他带队时倒也有亲切感。这个检查完后,就是学校的运动会了,算是九年制的第一次运动会,所有年级都参加。有老师说初三学习紧不用参加了,连舟说学习再紧也不差这两三天的。 只是学校年级跨度大,运动会要组织好不易。为此已开了好几个会商量如何搞这事,完了就离夏收和中考不远了,一学期真的很快。想想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天灵已一年了,这一年的生活,真是感慨极多,至少去年这个时候自己是怎么也想不到来天灵的。 刘连舟找完老师介绍的冯主任后,在关东中学似乎不顺心的事越来越多,自己想走的心思也就更强烈,以致到最后自己就觉得当初来关中是件错误的事,要来也不当什么副主任,当个教师自己怕也能安心的。 当然,从表面看也一切没什么不好,但内心中诸事由不了自己的感觉随着这些不顺心越来越强。关东中学不是自己的舞台,在这里自己没什么可表演的,一切只是随着大流走,随着一种惯性走。当老师上课本还可以成为一种乐趣的,可对分数名次的强调又让人陷入被动中,不是随着教育随着学生走,而是跟着分数走。也便越来越感到自己不是在教书,只是围着分数在转,只是在做一件事而已。就在这种莫名的忧郁中自己熬着时间。但见过冯主任后一直没有消息,也没有人给自己说什么,心中最初那点升腾起的希望之火也灭了,直到暑假自己还参加了值班和补课。 八月下旬时局里突然通知开会,去了才知是为干部调整的事。连舟心里一惊,难道自己也有变化? 结果自是吃了一大惊,他被直接任命为天灵初中校长。毫无疑问这个任命对他是太突然了。虽说给冯主任说了后,想变变,可这个想变最好的结果也没想到一步到校长的地步。虽然天灵初中小,可按惯例,也只有到了高中中层主任一级才可以的,自己勉强算个副主任,离这还差一档。再说即使天灵初中小,想当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且同样按惯例这样的任命此前肯定会有一个组织考察,可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让连舟有些理不出头绪。 连舟的校长就这样当上了,可天灵不只是山区,还是自己曾待过的地方,心里泛起的滋味就有些杂陈。 当然不论从哪一方面讲,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这次开会算是定下这事,下来两天后,局里会安排一次任前谈话,谈话完后就要求到新岗位报到。 自己能准备的时间只有两天了。 开完会后边连舟没有回家,而是回了学校把自己一个人关到房中,孤坐了半下午,到夜色上来时才回了家。 连舟知道去天灵这样的地方当校长,关东中学的不少同事听到后,羡慕的人不会很多,只会觉得自己爱当领导的不行,那么个百数来人的校长,有什么当头?估计红玉也会笑自己,会觉得自己是个官迷,哪有放着现在这样好的生活再跑到北山去呢? 那自己可以不去吗?可不去留在这里干什么?再说怎么给局里讲?觉得给的学校不好吗?又跟老师怎么说?中间还有冯主任。 没有冯主任,只怕连这么个校长也当不上。自己怎么还能觉得给的学校不好呢?可就这样的学校估计争的人也不会少。若没有冯主任,凭自己折腾不知要费多少周折,还不一定成。再说,天灵初中虽小,可也是中学校长了,一个局管干部,而且是实打实的一把手。 所以从任何角度讲,自己没有不去的理由。既然要去,就得有个去的姿态。要给冯主任和老师说说,先表一个态的好,也要好好同红玉讲讲,自己这一去也不知何时再回城,更不知今后的命运会如何摆布。这一去就又将人生踏入了未知,后面的路会如何,已是自己无法预测的了。 给房老师说时,房老师说他知道了,冯主任已给他讲了。老师说虽是鸡头,但也算舞台了,让他好好干,也让他去感谢一下冯主任。自己就去了,不只是说说,还拿了5000元钱,冯主任自然不收,可看自己态度诚恳后来也收了,说,现在想当的人不少,他的资历听刘局长讲还不深,这次能安排已不错了,虽然天灵中学不大,可不大也是中学了。连舟不能说别的,只言感谢,并表态自己去后会好好干的。 给红玉说时,没想到红玉并没有嘲笑他,而是表现与他一样的惊讶,甚至把他看了好半天,说他怎么悄悄办了这么大的事。对他去天灵表现出极大的支持,说,远怕什么,又不是不回来,再说也就几年时间,可以调动的。自己说这一走,家里孩子全靠她了。她倒说让他放心,她会照顾好一切的。看到红玉为自己能当上校长高兴,连舟觉得自己已没什么好顾虑的。本想回去给父亲说声,可时间紧就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变动。 父亲说,现在孩子也大了,让他在外好好干,不要过多操心家里。大家都让他好好干,他也觉得自己没有不好好干的理由。再次回学校后,同事们也都知道了,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也都表示祝贺,自己也一笑表示感谢。 完后,连舟连夜将东西搬回了家,同白校长告别后就来天灵上任了。 对天灵刘连舟的心情是复杂的。 从教最初的三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要说没感情是假的,自己时常还会想起。能再次到天灵来似乎冥冥中有一种安排,这里不但是自己当教师的,也会是自己当领导的,从这点自己是渴望来这里的。当初的熟人也没几个,学校只有250多名学生,不到30名教师,全镇共有六所学校,镇上两所,还有四所在更远处,今年调出了五名同志,调来了包括自己的六名同志,除几个本地人,多是年轻人。 在教育组开的欢迎会上,连舟也没多说,只言是来学习的,同大家一起把天灵的教育搞好。学校原有两名副校长,一名还调走了,班子只有他、书记和另一副校长,再就是三个主任,书记是一位快退休的老同志,本地人。 这就是自己要接手的学校。 原来的校长调到城关北边的东社去了,算离城近了些。自己的命运,如果不出意外,也会沿着这条路走。在这待几年,调到城周围或原区去。对北山这些学校局里也知道的,虽也讲质量,可是看的并不重,只要稳住,不出事就是好的。自己可以用平和的心来干,稳稳当当的不求突出,只不要落后就行。 原来的校长也稳的,自己可以萧规曹随了。目前班子也可以,不需要自己操太多的心。但管的也严,学生基本在教室,离开了教室就有明确的事,或做操或吃饭或下晚自习休息,属于学生的时间不是很多。老师们也整日是轮流转,跟着学生,连舟也没觉得不好,只是有些沉闷。他知道这些学生中上高中的不多,要上大多也就到雷公高中去上,去城里上的很少,会有一部分到各种职业学校去,其余的就直接打工去了。 学生对通过上学谋一份工作,改变自己命运的想法并不强烈。在他们心里改变自己命运,更多的靠自己在外的打拼。周围人大多如此看,所以家长、学生对上学看得很淡,只觉得上学是没长大前应干的一件事,并没有把它上升到是改变自己命运最好的路径。 天灵政府和中学都靠南,全乡是个南北狭长的存在,往北已接着留谷县了,学生就分布在这狭长山沟的两边村庄里。好多人家养有牛和羊,孩子们小时候多是伴着牛羊长大的,一下子要改变他们的命运,要让他们学习很好,在同一个平台上与城里学生竞争是不现实的。 即使上了高中的,也很少有考上好大学的,能考一个二本学校就已不错了。刚开始的几周,他很少说话,也很少干预工作上的事,一切按原来的在运行着,他不知道自己的着力点在哪,如果自己还想为这些山区学生做些什么的话,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最好。 就在连舟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学校已围着他在运转开了。事实上,连舟不觉得自己能比这里的老师高明,看着不太好的事,只要沉下心去了解,就会发现都有现实的原因。 但那一纸任命在他还是太神奇了,局里来人找的是自己,教育组找的是自己,乡上找的也是自己,外人来了也找自己,学校有事了也会说给自己,看自己怎么办,什么态度,什么主意,什么时候开会,要做什么也看自己。 自己来迟,早走也没人问,心烦了一天不出房子,不同人说话也行的。就在自己是自由时却也被一种东西在牵绊着,自己不能不接电话,不能不对要紧的事表态,也不能躲着不见家长或办事的人。自己身体可以随意地移动,但这个学校给自己背上了,总要看着它安全正常运转,总要这200多学生生活不成问题,学习不成问题,要操心这几十名教师的状况。一切如此时,连舟也就明白领导是什么了。 领导就是给你一个舞台,看你表演什么?虽由着你,但你始终在舞台上,在众人的眼睛里,而只要在舞台上,你就受着一种牵制和约束,你总要表演的,你总要面对台下的观众的,也要面对着台上自己的各个搭档的,你不是孤立的存在,你同太多人有了关系。你的不说话,不出声,不干事也是一种表演。 是的,在这个舞台上,很多时候你不表演也是一种表演。所以看着不受约束时,你又被这个舞台死死地约束着,被台下观众、自己的搭档们约束着。你才发现这个表演并不容易,你的性格、脾气、话语、动作都会暴露在大家眼中,看着是你在影响大家,指挥大家,带领大家,可也是被大家在影响着,指挥着,带领着。 连舟发现这个舞台给自己后,自己的整个人生在起着变化。你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的所作所为,不但影响着与共同表演的搭档们,也影响着下面的观众。 最神奇的是站在这个舞台上时,你不由会想着要与搭档们配合好,演绎出精彩的剧目,赢得掌声和夸赞。因为你躲不开,逃不掉,你不可能再变成一名普通的观众,你只能在舞台上。而只要在舞台上,你的一切举动都会是一种表演,即使你没有任何举动的沉默,也会是一种表演。你的愚蠢,胆怯,懦弱,犹豫,痴呆都会被大家看在眼中。 是的,当你当上领导时,当一个舞台给你时,你的一切就被这个舞台限定了。那声“刘校长”就是限定你的魔咒,你能享受多少这声当校长的荣耀,就要咽下这声限定给你的痛苦。毫无疑问,每个领导都只能在自己的舞台上表演着,领导的大小,不过就是舞台的大小罢了,但表演是一样的。 正因为领导干部的人生是一种无限表演的人生,那些不能本色出演的人,很容易让自己成为两面人。 可怎么才能是一个靠本色出演就赢得满堂彩的领导干部呢?这其实也是连舟思考的问题。 在自己的从教生涯中碰到各种各样的领导,好些领导让自己在做教师,做中层时感到无言,甚至可恨、可恶。连舟回想着那些事情,他觉得至少自己要从那些痛点中吸取教训,再就是自己能否本色出演好这个校长,而不成为一个大家痛恨的两面人。 因为既然是舞台表演,就总希望自己把最好的一面,最聪明,最正义,最睿智,最果断,最勇敢,最正确的一面留给他人,而不是相反。但本色不如此时,就只能是带妆扮演了,这就是人格分裂,两面人的开始。或者每个当政者刚开始都希望自己是能本色出演的,但慢慢地带妆的成分就多了,就会隐藏自己本色中的不足,最后自己被自己扮演的角色所迷惑,以为自己就是那样的人,而慢慢地孤芳自赏、独断专行、唯我独尊,而将本色中丑陋的一面加以美化,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自己扮演的人。 好多领导最后的可恶可憎就在于此,更可怕的是自己还不自知。 所以在最初的日子,刘连舟很怕做这个校长,怕自己做不好,怕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校长。所以他不说大话,不表忠心、决心,不制定三年计划,不推翻前任校长定下的许多规矩,不畅谈自己的教育理想和家国情怀,不发表自己读书感想,不讲自己的育子经验,不炫耀自己做教师时的辉煌过去和超凡能力,不把自己看成正义的化身,不讲自己的清廉与大爱,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比别人聪明的人。 他太知道,一方面自己不是这样的,另一方即使是也会慢慢变化的,而不论自己本身是否发生变化,最后都会沦为一个笑柄。所以他尽可能地沉默,多看多听,多做多问少说。 他只是从一些细小的事做起,卫生打扫的好不好,教案备的怎么样,饭菜质量如何,如何批阅作业的,学生晚上睡得怎样,走读的学生离家多远,几个孩子请假了,生病了?老师有什么苦闷的事,有什么愿望,体育课是不是所有学生参与了活动,洗碗洗脸洗脚时热水够不够,会上还有没有别人发言?谁的家遇到什么困难了,谁在谈对象,火炉好着没,学生穿得暖不暖,谁一周情绪不好很少说话,下雨天下雪天路好走吗?诸如此类的小事,他多问多听。 能自己解决了就去解决,不能了,就请教别人如何解决。最初的一学期,他就是这样度过的。 他也不喜欢开会,开长会,不觉得开会时老师有不耐烦的表情举动有多大问题,他不觉得自己有在道德上叩问别人的资格与权力。很多时候他不讲话,讲话也是就事论事,不做长篇大论,不搞各种会议式的,表演式的活动,他希望自己在舞台上也能做一个少表演的人,更多的让别人表演,自己尽可能地做个旁观者。 然而到底是在舞台上了,自己不喜表演也在成为一种表演。自己给别人的印象是性格内向,不善言辞,缺少魄力,只关注小事,不抓大事,不得罪人,是个性格温和的好人。 自己听到后,往往笑笑不做评论,以致别人不断地教自己如何做校长,如何拿出体现出校长的权威与魄力,如何开始自己的三板斧,如何形成自己的志向、方略、治校特色?自己听后也只是笑笑。他知道大家对如何当校长已形成了固有认识,不这样似乎就不是个校长,不会当校长。 他告诫自己,再没想清楚以前不要急,不用急。 第一学期后,开年来的第二学期就撤了三个学校,把中学变成了九年制,学校只在离镇上最远的两个大村子留了两所小学,镇上的中心小学说要改造成幼儿园。这不是连舟可以做主的事,他只要执行好就行。于是这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添了200多学生和几十名老师,又要重新安排宿舍,调整办公场所,设置饭堂和餐厅,安排看宿人员和后勤人员,同样是一个接一个的具体事情,容不了自己做别的想法。 班子补充了一个副校长,学校还没了一个办公室,好在人还多,要把这些事安排好,磨合好,理顺,就是很花时间的事,刚好为自己不去想别的事提供了借口。 而变成九年制后,学校方方面面的事就更多了,过去没有规矩的事,大家商量着定,过去一些规定要变的也是大家商量着定,这一晃就又半学期过去了。莫船问自己感觉如何,自己还真不好说,能说的就是在这舞台上呆着,表演起来太难了,自己能感到有种压抑,但好在这里山多,没事就爬爬山,自己对莫船说的交流就是支持的话并不假。 快一年了,要说学校学生最需要什么?其实就是接触交流了。尽可能让外面新的东西进来,让学生接触到就是对学生最大的最好的帮助。所以他把局里的其他部门的检查看成是一种交流的机会,如同对明天魏林科带队的督导室的督导评估检查,也看成一种交流机会。 他相信只有交流才可以改变。他会想魏林科见到自己会说什么,看看这学校面对这些实际的问题和困境又会说什么?他希望能听到好的建议和方法,听到站在不同角度的看法和评价,希望能听到魏林科与众不同的见解。希望每一次交流能对这所学校对自己有益。 当年那会儿魏林科也是刚当上校长不久,他也曾在舞台上尽可能地进行着自己的表演。只不知多年后,他回想起来是否对自己的表演满意,是否认为自己进行的是种本色表演了?而这些话怕不太好问魏老师。 当年离开阳湾,他就做了局办主任,属于他做校长的表演时间并不长,那些日子对他来说怕已很遥远了。但不论他谈与不谈,自己都会知道些的,如同不表演也是表演一样,只要在舞台上。 这般想时,连舟倒有些期待明天的检查了。 第146章 离开平台你一下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愚同没想到,在立冬后的一次督导检查中,魏林科与他居然谈了半天刘连舟。 省教育督导团对关东县教育进行例行督导,来了个副总督学,市政府的一个副市长陪着,自然张县长也要陪,市里的教育局长,督导室领导当然也陪着。而他做为张县长的秘书,与负责关东县督导工作的魏林科自然也是陪同人员了。魏林科给他讲起刘连舟,就是在这次陪同中。 魏林科说了他到天灵学校检查的情况,说了连舟对当校长表现出的清醒头脑,讲了连舟对农村教育,山区教育及九年制运行的不少思考。说从这些思考中能看出他的用心,最可贵的是连舟有着很平稳的心态,能积极面对问题,能在可行的范围内进行改进,不是做表面工作。而且对教师学生的情况非常了解,渴望与外界交流。 魏林科很有感触的说他下一步要给连舟牵线,让市教研室到他们那做一次交流活动。魏林科夸奖连舟的这席话看来并不是表面,很有些发自内心。而且由连舟说到了他们当年这一帮年轻人,说你们那帮年轻人当年都不错,这几年看你们也发展得好,连舟当了校长,你到了政府办,现在莫船干什么?还有那两个女老师呢? 愚同听时平静,讲时也平静,他给曾经的魏校长讲了他们几人的情况,说他们也谈不上好,只是都根据自己的情况发展着。连舟在关东中学也挺好的,这次是二次进山,而且是到他最开始教书的天灵,自然会有很多感触的。 魏林科说不错,都不错,干事到底要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舞台。愚同看了眼魏林科说,你当年给我们当校长时,才算青年才俊,三十出头就成了阳中校长,我们从你身上学了不少东西,只是你给我们当的时间短了。魏林科说,还谈什么青年才俊,现在已经老了,靠边了,该是你们好好干事的时候了。 李愚同能感到魏林科同自己谈话的热情。 对魏林科,愚同的印象不深,没有明显的喜好,只对他过人的精明有很深的印象,不过这印象不太好。好在魏林科给他们当校长的时间是太短了。当完校长后,他就到了局办,然后一直在机关和事业单位转着,现在到了督导室,身份也成了公务员,算是教育系统能混的人。 虽然自局办主任后,地位高了,身份慢慢地转了,但在关东教育系统不再是个重要的人物。只是他自己的所有个人的各种问题都得到了很好解决,职称升到了高级,职位成了科级,身份成了公务员,是什么都没落下。相比大多数普通老师,甚至当着专干校长的人来说,魏林科算是混得极好的人了。 只是愚同万万没想到,在同魏林科这次谈话后没有多久,他就被莫名其妙地退回到了教育局。 国庆节前,关东的常务副县长调往苑川县当了县长,还有一个常委副县长调往市财政局当副局长去了。对于关东官场,大家能看到的就缺一个常务副县长,一个常委副县长。不过这样的变动,在最初于愚同来说,看不出同自己有什么关系,工作和生活还照常进行着。 而愚同也在熟悉机关运作后,清楚了自己可能走的路。这路就是有个机缘让自己转成公务员,成了公务员,他的路子才能宽起来,可去的地方才能多起来,但这样的机缘并不多。再次就是转不了身份但可以留在政府系统,多年以后自己去到某个事业单位能任职,最坏的结果愚同也想清了,就是自己最终还要回到教育系统,只是因为自己在政府的经历,可以在教育系统给自己谋个位置,这些位置脱不了校长、专干或股长之类。可愚同并不希望能出现这最坏的结果。 虽然站在教育系统,专干、校长或股长之类的职位已不错了,可有这样的政府经历后,那样的舞台无疑是太小了。 每想这些时,愚同会笑自己,自己算刚来,是不可过多想这些的,把这看成一种经历,尽可能地多积累资历与人脉是重要的。而在这种经历中最关键的是要跟对领导。现在这一切在愚同已很自然了,既跟着张县长,而且张县长也认可自己,与张县长这么久的相处,自己也算熟悉了他的工作和生活方式,跟他做事顺手多了,所以在愚同来说自己是跟对人了,而且在愚同眼中张县长无疑是个有前途的领导。 而张县长的前途似乎与他的前途相关联在一起。所以看着张县长事情能越来越顺,愚同在心里是极高兴的。 所以大家都能看到的情况就是随着张县长职位的不断升迁,会给他李愚同带来更多的机会。虽然张县长从未与自己谈论过是否是自己的人话题,他的关心更多是生活方面的。可即使是生活方面,愚同也知道有些事是张县长没有办法解决的,比如自己就拿不到同是办公室成员的,属于公务员的年终奖,他同其他借调人员有的只是干活的命。不过愚同对这些看得很开了,有时想想呆在这里最坏的结果,其实就已是自己不离开教育系统时最好的结果了。 局里不是有好几位干事已待了十年吗?想想他们,自己是不应有其他想法的,反而应珍惜这样的工作机会,多做事少谋人。所以他的心态稳了许多,工作状态也好了些,每天早来晚走,尽心处理着手头的工作,尊重每个接触或电话沟通的人,以很低的姿态推动事情正常运转。关于领导变动的传闻最初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一切在他很正常。 但传言中开始出现了张县长。 说张县长要当常务副县长了,而且有县长和市上领导在后面支持,又有传言说组织部长也在争常务副县长,是县委书记在后面支持。还有传言说要在全县正科级党政干部中,提拔一名副县长,两办主任最有希望。刚开始愚同对这些传言不在意,在愚同来说张县长上或不上都好着,可传言多了就不得不在意。 以张县长的资历,现在上常务副县长是快了些。他来关东也就两年时间,还有半年基本没太分管工作,主要工作也就这一年多,是现在的四名副县长中资历浅的。可张县长也有优势,年轻、工作能力强,有市委工作经历,方方面面影响好,即使当不了常务副县长,晋升个常委也可以的。在愚同看来,张县长要同组织部长争常务副县长是有些欠了,组织部长本身已是常委又是实权派,上升常务副县长是很顺的,再说还有书记支持。 但官场的事一切皆有可能,一个副县长提拔为一个常务副县长也并不为过。如同一般认为县委办主任更易上一个副县长,但政府办主任上了也并非不可以。这般想时张县长职务或再上升一步,对自己是没什么坏处的。 但一切只是传言,面上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变动。 只在前一向,张县长打发自己给市上省上送过几回东西,东西都是包好的,自己并不知是什么,送到市上时有人专门来取,省上也同样。东西最后送给谁自己也不清楚,张县长一直没同自己说过这些事。只在一次下午检查完后回来时,张县长突然问自己,哪天万一回教育系统愿意干什么?待机关还是到基层去? 愚同说,要工作实在的话,回基层!张县长笑笑也没多说,只说我想也是的,到基层好。 只一切都还平静,工作依旧,愚同陪同张县长时,张县长看起来总是谈笑风生的,愚同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如果说有,就是一次崔主任叫自己去问了一些工作上的情况。 由于愚同来时是通过崔主任的,这一年多有时间也有走动,对崔主任有种亲切感在内。他问自己时也很随意,所以自己也是问什么就说什么。比如除了帮张县长工作外,还干什么?生活上也服务吗?自己就说了,这在愚同看来很正常的,跟领导的秘书也都这样。 崔主任问,比如送过什么东西到市里或到省里的熟人处? 愚同说有过,但崔主任再细问什么东西,送给谁时愚同还是有了警觉。只说一些生活用品和书籍,送的人自己不太熟。崔主任“哦”了声,说是吗?愚同说,是的。愚同还说,张县长妻子在图书馆,张县长也爱看书,让他送过好几回书了。崔主任见自己这么说,就没同自己再聊这些,又问了工作上和办公室的一些事,就让他走了。 但回来后愚同还是感到有些蹊跷,自己无疑是撒谎了。自己说的那些书籍呀生活用品呀的确送过,但也送过自己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物品。自己每回送到张县长说的地方后,会有别人联系自己把东西取走。当初并未多想,难道这中有什么问题?但愚同实在想不来,这能有什么问题?只是崔主任问后也不见什么动静,张县长表现的也很正常,愚同慢慢也就淡了。 国庆节还同明侠陪孩子去外地玩了几天,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在感叹着人多拥挤时,也为这祥和的日子而安心。 但元旦假后,张县长没来上班,第二个工作日,刘主任把自己叫去给自己谈了,说当初办公室人紧,那时把自己从教育局借调来帮一段时间忙,现在办公室分来了两个新人,他可以回去了。当然也肯定了他来后的工作表现,说已给刘局长打了招呼,今天就可以收拾东西回教育局了,走前把手头的事给办公室负责的王主任交接一下。 愚同有些愣,他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刘主任能这样给自己谈,肯定是崔主任说的,崔主任能这么说,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愚同就觉得要么是张县长出了什么问题,要么就是有什么重大变化,或者说这事张县长已经知道了,这显然不是个临时决定。而愚同能问的就只有张县长了,但现在问张县长怕已不妥,加之张县长没来,刘主任话已谈到这份上,愚同知道自己只能先走了,再不走就是不懂事了。如果有原因,如果张县长没出事儿,他会给自己说的,如果张县长出了什么事儿,那么自己被这样处理也就正常了。 想到这,愚同就交代了工作收拾了东西,同大家告别。愚同能感到大家的表情很复杂,与这些同事也待了一年多,平时没事了也相互吃饭、胡聊,互相帮忙,谈不上有太深的交情,但关系还不错,他也不想让大家尴尬,就转身走了! 回到局里给李主任一说,李主任一愣,他显然还不知道,问出什么事了吗?愚同说他也不清楚,只是当初就是借调,人手紧时帮忙,现在他们人够了,就让自己回来。可能跟刘局长说了,他还没给你说,看我回来干什么?继续修志吗?李主任说这事我还不清楚,你先回家休息些,等我请示局长后再通知你。 愚同说行,就回了家。走时他能感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已有些异样,也知道自己被政府办退回的消息,很快会传遍局里,又会引起一片议论,这些已是自己不能控制的了。 肖明侠的反应比自己大,她吓了一跳。问你没犯什么错误?是不是你收的这些东西被人告发了?是不是你把哪个领导得罪了?你不是同张县长关系不错吗?你这可怎么回局里上班呀?你给别人咋说呀? 看着肖明侠的反应,愚同明白人是会慢慢习惯一种生存状态的,可自己不明不白的就把一种生存状态打翻了,与自己亲近的妻子尚且如此,别人就更会了。 在家呆了两日,张县长没有打电话,李主任也没有,愚同突然有种被遗弃的感觉,昨天还觉得自己挺重要的,前途一片光明,周围一帮熟人和朋友,然而仅仅一天,一切就变了,冷冷清清了。 第147章 领导从来不欠你什么 他是一周后接到李主任电话的,说给刘局长汇报了,刘局长说职教上要创建职业教育示范县,叫他先到职教股工作,帮着搞创建,说已同职教股股长说了,最后悄声说刘局长也要走了。 愚同第二天到了局里,李主任带自己到职教股算是报到了。马上就到周末了,自己同股长说了阵话,股长就说让自己下周一来上班就行。走时愚同心想到刘局长处去年看看,可想想算了,自己去能说什么呢?对这样的安排,愚同不知是临时的还是长久的,看情况临时的意思多,就想自己进局里不到三年,已经历了好几个股室了,可后面的路自己还看不清。 上班一周后,那场变动的结果出来了,组织部长成了常务副县长,崔主任成了副县长,雷公镇的书记也成了副县长,财政局局长到了人大任副主任,人社局的局长当了政府办主任,刘局长调到财政局当了局长,县委办副主任成了教育局局长,张县长调回市里,另行安排。 这样的变动,按说同一个普通的干事没什么关系,但由于涉及到了局长的变动,大家也就议论纷纷。愚同听到后倒有些木然,这样的变动牵扯面太大,已是一个普通人不可猜测的。只不知这变动背后发生了多少不可知的故事,也不知张县长经历了什么,调回市上如何安排?愚同一直没有给张县长打电话,回来后给张县长发了短信,说了自己的变动。这次听到张县长调回后,也只是发了条短信问了下,说自己会记住跟着他的那些日子。 然后愚同知道这一切便同自己没有了关系,与自己有关系的,只是眼前这张办公桌,办公桌上的几份文件。愚同能感到自己被一张网牢牢地网着,自己有时看着是跳出来了,其实到头来还在这里。按说这局里也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自己还是可以被继续退回去的,似乎只有北关小学才是自己的地方。事实上这几年的工资,公积金,医保也是按北关小学教师在发着,想想本质上自己就是一个小学老师,有着这些经历都是一种人生的意外,自己还生什么心思? 按理说自己都应再回去,回到小学去做一个普通教师。可真就这么回去吗?愚同坐在办公桌前发着呆。 职教股的股长姓何,是下面一个专干上来的,愚同不熟,他对愚同也陌生,只打过几回交道。见愚同有些发呆,他说发什么呆呀,新来的张局长对今年创建成职教示范县很重视的,今天开的局务会上还讲了这事儿,让咱们抓紧工作,这事前面小白抓着,今后这事你得上心。县上可能下个月要开个协调会,把各个职能部门的责任再夯实些,现在就要为这事准备,对照指标和实际看哪些方面还没到位,还要怎样改进?相关部门还要做什么?并把这形成一个报告。协调会后要抓紧。验收春节前不来了,就明年六月的事。 愚同“噢”了声,说,好的,我先熟悉一下情况。就着手准备。何股长又说,情况你向小白多问问,他清楚,你写好后也让他看看。愚同说,要么让小白写,我即使了解,也没他掌握的情况多,不一定写得好,我帮着干些别的。何股长见愚同这么说,有些不高兴,说,小白还管别的事,你弄,这也是领导安排的。 愚同没再说什么,只说那好!就埋头看一些资料。他知道自己来这股室自然是新人了,只能埋头做事。正看时办公室送文件的陈丽来了,给了几封传阅文件。自己见了,问了声,她也应了声,但没说什么。 愚同有些讪样,又低头看资料。一会儿何股长看完了传阅文件,说愚同,把这两份退回办公室,这份传给普教股。愚同看了股长和另两名干事,也不见得事多,但想想还是站起来拿了文件出来,到办公室和普教股送文件。到办公室时大家都在,除了李主任外。 愚同打了声招呼,大家应了,没人多说话他就出来了。到普教股时也都在,他给了文件问了声大家。吴股长说,愚同回来了。愚同噢了声。吴股长说,你回来了,早说声,我也好向刘局长要你来。愚同说,没事的。吴股长说,职教股也好的,先待着。 愚同点了头就出了办公室,回时在楼道碰上人事股的小陈正同人说话,自己本想打个招呼,可见小陈身都不转的,就默默从身边走过了。上楼时碰上原来一起修志的小崔,问你回来了,咋不回修志办?愚同说,领导没让回。小崔说走,下去聊聊。想想也无事,就到修志办去了。 修志办在自己走后,又从下面调来两人,现在四个人在修。说了一阵话,大家问自己在那边的情况,自己也说了,后来也没话似的,自己就走了。 刚回办公室,小白说,你咋连电话也不带呢?刚才股长找你,不见,说去吴局长房子了,可能是创建的事,要么你去看看。愚同就去吴局长房子,敲了门,听他们在里面说话,愚同就推门进了。两人一抬头,吴局长还没说什么,何股长说,叫你送个文件嘛,人就不见了,一天上班嘛,胡跑啥,还不带电话。这话说得愚同有些不自在,本想做些解释,想想还是算了。就说,小白叫我下来,吴局长,有事吗?何股长见愚同直接给吴局长说话,也不管吴局长的,就说,没事找你熬胶呀,今后别乱跑了。 愚同看了眼何股长,没再说话。吴局长说,还是创建的事,我正同何股长说呢,除了那报告,再列一个责任清单,把每次工作完成,准备情况也列上,好向领导汇报。具体情况,我给你们何股长说了。愚同点点头,说好的。 愚同知道这些业务上的事,说是给领导汇报,也就是给主管教育的县长汇报,这些材料过去拿来先要过他这一关。吴局长为职教上的事没少找过张县长,自己也帮过不少忙,看吴局长的样子对自己还念着情。吴局长说完后,何股长看了眼自己,见自己还不走,就说没你啥事了,就按吴局长说的先弄,你走。愚同就回了办公室。 愚同看得出何股长对自己有看法,这看法怎么来的,他不知道,心里虽有郁闷,但是对何股长的态度也不值得生气。这次回局里能面对什么,愚同在心里能想来的。 新局长来后,看来也有三板斧的,工作纪律要求严了,愚同不能说什么。每天来后,除了办公室也没什么地方去的,只能这么呆着,也整日少说话,别人说什么也很少插嘴。可愚同发现自己整日不说话也是不好,办公室的气氛都有些沉,办公室的人不可能把自己视为无物,自己的样子倒有些影响别人。 何股长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也很少请示汇报的,事实上也没什么要请示汇报的。只这份压抑也影响着自己,自己就有些熬的味道。在单位如此,在家里也如此,连明侠都说自己变了。 愚同被退回局里的消息也很快传到基层,包括连舟在内的几个熟人打电话问了,自己只淡淡地说说。过年前被闲置了一段时间的张县长,听说调回市政府办做了副秘书长,看来他还是回到了中枢机关,但也没给自己打电话,自己也不好去找,现在找张县长诉苦吗? 日子就这么慢慢的向前挨着。 创建的事也抓的紧,又是协调会,又是验收会,现在愚同的工作已全围着这事转了。有时会跟何股长,吴局长下去看看点位,不过到底是年关了,大多数时间就会呆在办公室弄材料,生活的安稳和冷清淹没着他。在这种冷清中愚同知道自己越来越无足轻重了,有时把材料弄好,要等领导看了送政府办,送到那个接了自己手,现在跟着管教育的白县长的秘书手里。如要做些改动,自己又要拿回来重新弄。 不过愚同是想叫自己整日忙忙的,否则一闲下来自己就有些受不了这份冷清。 好多日子会没有一个电话找自己,局里也很少有人找自己,整日就是上班,回家,回家,上班。在家里自己的少言被明侠说了好几回,说,别一天拉着个脸,又不是我让你回来的,就不能早点回来,用心做点饭,天天是这馒头稀饭的。愚同面对肖明侠的怨气,也不争吵,心里实在烦了,就退回房子。可两室的房子,一间女儿的,一间他们的,想找个避静处都没有。 就看电视,看的时间长了,肖明侠也说,心里就有莫名的灰暗。即使睡下了,也总睡不着,脑子一片清醒,却不知想什么好,一个声音在响,愚同,不可这样的要变变的。可怎么变?怎么把眼前这盘棋走活呢? 过年时的冷清是能想来的,只完全置身其间时那种滋味很扎心。职教股管的一些民办学校也送了礼,也有他的,但何股长给时总有种思绪在里面。不过,再没有别人来送了。 过去认识的别的部门、镇街、学校的人不见了,城关的张专干,北关的林校长也不再叫自己。愚同能理解,但这种冷清还是影响了自己。现在回头再看时,是否与权力相关会让自己的生活成为两个样子。 而那种沾有权力光环的日子,就像做了一场梦,自己越来越不敢想。 愚同不能说是世态炎凉,世态本就是这样的。只自己经历的还是少了,所以那些越有这种经历的人,越会看重权力,越会为了保住这份权力而不惜一切。自己从本质上就没有得到过权力,只是沾上了一些光环,还被自己比做奴才,可那种奴才的日子现在也让自己怀念。 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就是想做奴才想依附而不得吗? 愚同问自己,难道自己也被慢慢的同化了吗?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待着吗?自己也算站了队的,也算依附了的,而自己依附的人并没有消失,自己要想走活这盘棋,还是要靠他的。想想也是,自己凭什么就确信张县长,现在的张秘书长就会给自己打电话,或者就要给自己打电话。人家并不欠自己什么。当了秘书长,愚同能想来又会是另一番天地,另一种世俗,只那个世俗里不会再有自己。所以想不起自己是自然的,或者想起了觉得没必要打电话了。 是的,要打电话的不是他而应是自己,是自己要去找他,而不是他来找自己。 过年时,愚同拿了2000元,还是找见了张秘书长。他倒没拒绝见自己,看得出还有那份旧情在。见了,还说自己怎么不去看他。然后就问自己的情况,愚同似有满腔的牢骚,委屈要诉,可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能以奴才的心态想主人。自己以为自己多忠心,多尽力,多为主人考虑,在主人这些不过都是应该的。 愚同只是讲了自己的工作现状,局里的变化,自己的处境。愚同一直很想问问,自己为什么会被退回?他自认这个秘书当的还是可以的,张县长走了,他可以跟着别人的,并非非要退回来的。可这话不能问,问了,好似自己退回就是因为受张县长牵连了,就要张县长负责似的。张县长听他说了自己的现状后,说,那你想换个工作环境吗? 愚同说,能的话换换也好。张县长再没多说。本要留愚同吃饭的,可张县长的电话不断,愚同知道自己应走了。走时要留那2000元,张县长不收。这不收让愚同十分难堪,见愚同这表情,张县长收了,不过给了愚同好些东西,还让市府的车把他送回了关东。 看着司机掉头后汽车冒着的尾气,愚同想,能不能有些变化,就看自己这个曾跟随的人了。 第148章 成了能手后她离开了铜镜 方春华没想到这次在陈县教学交流后,会到天灵来。 连舟看见授课老师中有她,也是吃了一惊。说,上次魏林科老校长来,我说了想法,没想到他真给促成了,更没想到的是把你也见到了,我听说这次可都是省教学能手,难不成你也评上了? 春华一笑说,今年刚评上的,我也从铜镜到高新一小了,现在算是个小学老师了,我可是越教越不行了。连舟说,谦虚了不成,不但成了省能手,还调到市上,是越混越好了,才不像我跑到这山沟了。春华说,可你是校长呀,我还平头教师一个。连舟说,你要是平头教师,我们这些老师咋办?这样的山区学校没见过? 春华说,你笑我别的还成,可别笑我这,我上学的雷公虽比不了这里山高沟深,可它也算山区,我呆的铜镜更是靠山的学校,我还在关南生活了那么些年,什么样的山没见过。看你这地方也是九年制了,原来也是有小学了的,怪不得要我们这些小学老师来。 这次送教下乡的省能手共八个人,五个中学老师,三个小学老师,是市教研室的中教组组长带的队。在天灵,上午各科老师上了一节示范课,后分小学、初中组开了评课会。 中午连舟热情地把大家拉到一个农家山庄吃了饭,下午才把大家送走,走时每人还给了份土特产。只是没同连舟好好聊,但看学校整洁漂亮,就说,当个校长也不易? 连舟说,和当个老师、班主任一样的,用心了就难,应付了就易。春华说,校长都把自己看成领导看成官的,你呢?连舟说,是领导没错,你要比大家多看一步,多想一步,多走一步,才能指挥大家。可是官就不对了,官要的是威风、利益、享受。在这里是得不到这些的。 春华说,看来想的透。对你很矛盾的,既想叫你在这好好干,也盼你早点回城。可山里孩子也要人教,也要好老师教,但好老师也是人,城里孩子也是祖国花朵,而且是更多人的花朵。行了,不聊了,有机会到关府来,半年多不见你上来了。连舟点点头,春华才转身走了。 回到关府又回到家里,就下班时间到了,一转眼两天就这么过去了。这次出去在陈县跑了两个学校,呆了一晚,这是自己成为省能手后,第一次到外县去,没想居然碰到连舟,看他当个校长还挺不错的,大家都在进步呀! 陈县没有给东西,每人给了100元钱,市教研室又每人补助了100,负责住了一晚,吃了三四顿饭,走到哪儿都被人敬着。这种感觉在自己成了市能手后已体会到了。但成了省能手后内心似乎更强大了些,也更加自信了。当初评上市能手后,自己心里还忐忑,总想贴这么个小标签,自己真的水平就高了,成权威了? 但这次竞争省能手,方春华表现的并不是很积极。心海到一中后,家是稳了,现在最麻烦的倒是自己。过去住在学校里,虽然每周要来回奔波,可周内心是静的,感不到累。现在倒好,在市上安家后,自己每天就没有不回的理由,事实上自己也想回,即使晚自习下了,时间晚了,天气不好,自己能回还是要回的。如果确实回不了,自己的心也再静不下来了,会不住地打电话问心海问儿子,给他们安排这安排那的。 只这每日跑到底是辛苦,每天早上要7:40之前到校,自己五点多就要起床洗漱,做饭吃饭,最少要六点四十出门,坐上公交车,快半小时坐到清水堡,然后坐班车或私家车或面的车到学校,否则就迟了。事实上,一学期迟到次数已好几回了。每天早上的生活如同打仗,稍一疏忽就赶不上车,自己已从青水堡往学校走了两回,这样的奔波,总让自己感到累。 春华有时会问自己,过去那么多年在学校住着也习惯了,何以现在住一晚都难熬,宁愿忍受着每日的奔波,非要回家。 是非得见到儿子,非得与心海睡在一起吗?春华觉得这两方面都不强烈。儿子在一中学习还可以,也自觉得多,每日回去吃饭,写作业,洗漱睡觉,有时同自己并没有过多的话。同心海也似,自己忙他也忙的,而且经常回家后还有工作,这紧张让人难喘口气,动不动相互间也发火,吵架。 用心海的话说,这日子哪有在关南好,从家到学校就几步路,即使到校签到后,回家再吃饭也行的。可在一中是天天紧,稍不留神还让人说,他都想住校。春华见心海这样说,就问自己,受那番折腾回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生活,为同在学校不一样的那种生活,为回家来一家人能在一起吃顿饭,为自己吃饭后洗漱完穿了睡衣,能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一些无聊的电视剧,为能睡在自己家,睡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只供生活的地方。 是呀,天天回家不就是为了能呆在一个听不到铃声,听不到学生的吵闹声的地方,为了把工作能同生活彻底的分开,为那份放松吗?后来几个同事聊天也说到这,山里的条件也好了,为什么大家还是要调呢? 有个老师说得好,能天天回家的工作与一天24小时要呆在学校的工作,代表着两种不同的生活,是生活方式的不同。而对于人来说,那种天天能回家的生活才是正常的生活,自己忍那么大的折腾,还愿意回的目的,不就是想过这种正常的生活吗? 只有过上正常的生活,老师才会是一个正常的人,正常的老师。细想自己越来越对这个九年制反感,不就是因为它最大的坏处,就是让学生,特别让还需要在父母跟前撒娇的学生过上了一种对学生来说不正常的生活吗? 生活对每个人不只是学习、工作,不只有学习时间,工作时间,还应有活动时间、无聊发呆时间、睡觉时间、天伦时间。而九年制剥夺了孩子好多东西,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已在一个成年人的世界生活,让他们不能撒娇撒野、不能发呆、不能玩耍、不能无聊、不能有一点可以由个人支配的时间。学校似乎总怕学生闲下来,总怕他们没有事干,总怕他们发呆无聊,所以总要给他安排要做的事情,总让他们在一个规定的时间里生活着。 这种生活是那种不让他们见识到大自然和社会的生活,只有学习和作业,这对孩子是受不了的,对成年人也是。 所以那时她更多想的是自己的调动,让她能回家近些,不要为过一个正常的生活付出太多,而不是想着成为什么省能手。 事实上,好多时候她会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市级能手,是市级能手又能如何,能把离家的距离变近吗? 但孙科长倒比自己热心,说今年又能手评比了,以春华的条件可以有上省参赛的资格,一切顺的话就可以成为省级能手。孙科长的热心,方春华能想来,哥哥已将那个战士调到了连部,营部了,下一步还要他到团部来。这种关心所传递的信息,让这个战士得到了连长和营长的照顾,这照顾也会传到孙科长这个舅舅的耳朵里。 关心方春华在孙科长成为一种反馈行为,而心海的招聘让春华相信孙科长的能量,所以春华的答复是她想调动,不太想参评了。可孙科长的答复是参评了不影响她的调动,反而有利于她的调动。 这是方春华明白的,高新区建的这几所学校也是尽可能的在全市选择好的师资,一个省级能手,正是他们需要的,这才激起她参赛的热情。 没有太多悬念的她轻松拿到了上省参赛的资格,在省上的赛教也顺利,只参加着时,对用这种方式选拔所谓的优秀教师,方春华从内心里已很反感了。 教师的参赛已具有舞台表演的效果,方春华觉得教育部门搞得这种形式有些仿效各种艺人演员的比赛了,为了参赛,有了太多的化妆,太多的美女,帅男,太多的技巧,太多的运作。但事实上,教师面对的学生同演员面对的观众是不相同的。如果学生是观众,有自由选择的权利,那教师这种职业可以消亡了。 在参赛现场听着大家熟悉自己的讲课流程,就如同演员背诵台词一样的,要没有一句随意,多余,不切题的话。但事实上,对于老师来说,所谓知识的传授,备课其实是最简单的,难的是那种在备课中体现不出来的与学生的互动,对个体学生的关照,是那种充满幽默与爱心的点拨,激发和打趣的话,甚至是一些多余的话,一些废话。 这些精心排练的上课的内容,对于学生不会有太深印象。还有教师与演员另一个不同点就是教师面对的是熟悉的学生,而演员面对的是陌生的观众,而熟悉与陌生所要求的教师在讲课中的情感交流是远远不同的。但赛教给你的是陌生的学生,所以表演成为主要的讲课方式。 但对教育而言,最重要的恰恰就是那种在各种知识传授中所蕴含的情感交流,才是教师最具特征,最闪光的地方,才是a教师区别于b教师的本质所在。但这种赛教恰恰把这种最本质的东西抽离了。所以没有一个参赛选手,会面对自己熟悉的学生用赛教式的方式讲课。 既然如此,这种赛教的意义何在?这样选拔出的教学能手的意义又何在? 看着那些得了高分的选手们的兴奋,方春华觉得这种选拔的方式本质上已把这些人不看成有独立思维,有自由思想,有家国情怀的教师来看待,而是一些机械的,被别人评价的,被动的人来看待。 只是在后一个能手身上附着有太多利益后,方春华便明白何以把这种参赛热情叫做上进心,它其实更多是一种利益追逐的表现。 所以方春华置身大家时会有一种羞耻感,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教师会热衷参加这样的教学能手评选呢?是那些真正热爱教育,充满情怀的教师吗?是那些能力出众,有独立思维的教师吗? 在内心深处,方春华知道不是那些人,不是那些教师。 方春华觉得自己还算一个合格而普通的教师,自己也还有情怀与思想,可以己推人,自己参加的动机更多的是为了调动方便,而不是为了教育本身。她也就在内心知道参赛的大多数人也都有各自的参赛打算,而这很幸福的打算指向的是一个省级能手后面的东西。 那些东西是什么,不就是功利、荣誉和可能的私利吗? 一个老师,从自己所在的学校开始,到县上、市上、省里,她的评选之路,每一步都充满着利益关系,机会算计、人情世故。至少自己的参赛之路就是这样。现在这些人成了能手,成了可以四处传经送宝的人。 难道教育要由这些所谓优秀的人来引领吗? 想想,这是一个多么荒诞的事情,然而它又多么真实。 或许上级的本意是想找到一批好老师,但目的却向相反的方向发展着,至少这些参加者在春华的眼中,大多是一些教师中的精明者、利己者、关系者,不说别人自己就是。 也正因为如此,当方春华成了省级英语教学能手时,她没有多少高兴。她知道这个能手称号,对自己的教学本身,对自己一天朝夕相处的学生,没有什么益处。唯一的益处就是对自己而言可以获得名誉与实利。 获得实利的一个表现不只是自己可以以一个人才的身份四处讲课,更是自己很容易地调到了高新一小。 她本来是想到高新中学去的,方春华还很在意中学老师这个身份。但在招聘时,高新一小的校长表示了很大的诚意,最大的诚意就是可以给自己一套低于市场价,离高新一小不远,处于中心地带的三室住房。这个位置,离铜镜将来要上的关府中学也不远,所以最终来了高新一小。 来后知道自己是被当成一个标签人才引进的,学校的英语教学将由全市为数不多的英语省级教学能手领衔。想想成为省级能手,最大的得利者不就是自己吗?如此的现实,不是个精明的人怎么能得到呢? 争取这些能手的人,也只能是些精明人了。 当然,很多能手会把这看成一种本事,一种个人能力的证明,甚至一种自己优秀的证明。在现实中,一个能手身份也的确在证明着你的能力,你的优秀。 可这是怎么一种能力,怎么一种优秀呢? 方春华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点点地变成了一个精明人 当自己报名参加省能手选拔时,学校也很支持,加之自己带的也不是毕业班,倒有充足的时间忙这事。最后评上了省级能手,在学校表示祝贺时,也是感到自己要走的可能。对于自己可能要走这事,大家和学校有一样的看法,于私不应拦自己,自己呆在铜镜到底回家不方便,这么多年两地分居,现在好不容易在市上了,可却为回个家难。于公是铜镜培养了自己,自己是在铜镜成为县级能手,成为第一个市级能手,现在又成了省能手,自己现在却要走了。 往大里说自己不能再服务铜镜了,往小里说学校师资中唯一的省市能手没有了。当校长表达这些意思时,方春华能感到贴上了一个省级能手的标签,自己已成为学校的一个荣耀。 可作为一名普通的教师,方春华实在不觉得自己比别的英语老师强在哪?从工作量上,自己不见得比别的老师干得多,成绩也不见得比别人更好,自己对一所学校的价值与意义到底在哪里?想想还不就是这些虚名。 面对因这些虚名的挽留,方春华并不觉得心中有多少愧意,让她真正内心满是伤感的倒是这些学生,这些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学生,这些与儿子铜镜年纪相仿,生活学习环境却天壤之别的学生。如果要说关心关爱,那么恰恰是他们最需要,但事实上,他们得到的却最少。 当然对一个孩子而言,得到的多或少,最主要的是看家庭而不是国家。于国家而言,对这些山区孩子来说已尽到了国家的义务,建了寄宿制,住宿不要钱,吃饭不要钱,课本费也不收了,基本上可以说上学不花钱了。 相对城里孩子,他们是得到了国家更多的关照。 但细想这些关照更多的只是生活方面的,而且也是最基本的关照。教育没有能力把学校变成温暖的家,没有能力关照到每个个体的生命,只能在群体的教育中去影响个体。面对这些山里孩子的命运,方春华知道这是不易改变的。自己只是看着这些学生小小年纪,一个人生活的苦。 有时到宿舍去,他们晚上睡觉基本不脱衣服的,这一不脱就是一周。如果住的离厕所远,宿舍内还放有尿桶,每天要人去倒的。他们不看课外书、不看电视、没有其他的娱乐,每天就是学习、吃饭、睡觉和有限的活动。你不可能去深入到每个人的内心去体察他们的情绪变化,只能当成一个群体去面对。 那年放暑假时,她的调动已基本确定了。 她知道自己是要离开铜镜了,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好多年的地方,可在离开时,方春华发现自己对这里并不很熟悉,好多村子自己没去过,好多学生的家没去过,虽然能想来那种艰辛和枯燥,也能想来学生的不自知。 想着学生时,方春华只觉得一个教师的力量实在是太单薄了。 这么多年,老师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控,还能怎么去帮助学生? 她不知道教过的学生多年后能否想起自己,想起这个校园里曾有过这样一位老师? 但铜镜是刻在自己心里了,如同曾经的阳湾。 第149章 教育的分化比教育的均衡来的迅猛 当方春华还为这些山里学生的命运感叹时,教育所呈现出的“马太效应”却日益强大,这个强大在莫船请自己和心海吃饭时,自己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关府一中是在原关府中学的基础上改扩建的,它仍是所市属中学,只相对于关府中学的高中教育,它做的是初中教育。方春华一直对关府一中的性质搞不清,说是什么公办民营化的学校。大体学校属于公办的,但管理运行模式是民办。 办这样一所学校的目的,据说是要用新的模式打造一所全市初中教育的名校。 这新的模式,别的还看不来,但对老师和学生的招取却看得来。招收的教师是现有体制下最优秀的,也就是各种能手,而且来了后没编制的,也就是说不是铁饭碗是合同工,干得好了继续待,干得不好你走人。但发的钱多,所以从各县区都有教师去。学生不是那种就近上学的模式招收,而是全市范围内的选拔录取。如何选拔,就是以成绩选拔。学校会组织专门考试,考上了,是规定内的学费,考不上了还想上,那就要交更多的钱。为了招到更多的好学生,也为了更多的钱,所以即使交钱也基本上是在考试成绩的基础上交钱。为了让更多人交钱,所以每年考上的并不多。 可问题的关键是如何让大家愿意交钱上? 那就是要把学校办成好学校,办成名校。好学校有几个标准,硬件要一流,师资要一流,生源要一流,质量要一流。前三个标准一中都具备了,现在要看的就是质量。从常识上讲,一流的师资,一流的生源,有一流的质量是很正常的事。一流的质量有很多体现标准,但对于初中学生来说,最主要的标准就是考取高中,而对一中来说就是考取重点高中,名牌高中。这个考取不是指几个,而是有很多名学生,占全市考上名牌高中学生的很大的比例。 所以好初中必然地与好高中联系在一起,这些好高中有省城的,但主要就是指关府中学。关府中学在搬迁中也引入了民间资本,现在基本上是民营化,是关府地区各方面条件最好的高中,也是每年考上名牌大学人数最多的高中,所以关府一中的目的就是要让更多的学生考取关府中学。 所以学校的教学抓得紧,对学生要求严。心海说这些学生本身学习不错,家境又好,现在又是更高更深的强化训练教学,他们真不是一般学生能比的。可以预见的将来会有许多人考取关府中学。不过对于这所新学校来说,第一次到底会有多少名学生考取关府中学,还是一个迷。 莫船问,今年是你们第一届毕业生,关府一中到底怎么样的谜就要揭开了,对今年中考你们怕准备得很充分了? 心海说,我带的就是今年的毕业班,这届学生共500人,当年招考进来有两百多人,后面交钱的有两百多人,学校的目标是至少200人,要占到关府中学统招生的2\/3,这指标已下到各班了,我们班有15个,完成了就有奖金,每增加一个有更多的奖金。莫船说,这要是成了,就是开门红了,今年招生就更火了。 心海说,学校也是这么计划的,前几年招生相对宽些,学校的着名度还不高,今年算是第一届,一旦目标实现,招生会更火更严。但现在还没有形成这风气,特别是县上的优秀学生来的还是少。 莫船说,我看你们也在不断地宣传,什么名师展,教学开放周,外籍教师的,竞赛辅导的,文艺演出的,体育比赛都宣传。心海说,当然了,学校和企业一样,只有成为名牌,才会有品牌认可度。一中现在要的就是这。 方春华听后说,全为优生家境好的学生服务了,你们学校就不为普通学生着想?心海说,这就不是为普通学生着想的学校,要想上普通学校,不来一中就可以了,莫船的培训学校不也说要成培优专家吗? 方春华问莫船,你培训学校不是为学生成绩不好的学生服务的吗?莫船说,可事实是只有学生学习好了,家长才会寄更大希望,更舍得花钱,更愿意上辅导班,学校才更好办。方春华一笑说,我是听来了,招好学生才好弄钱呀! 莫船说,你也看来了,事实上好学生家里才有钱,反过来家里有钱的学生学习好的机率才大。你在铜镜是不是家境好的大都把学生全转进城里了,留下的多是家境一般的? 方春华说,现实就是你说的,可照你们这么说,学习的好坏倒由家里的贫富决定了。 心海说,现在这情况越来越明显了,能来一中的多数家庭不错,其实一般的真来不了,一年两三千元的学费,加上生活费,住宿费,别的花费一年一万多了,这是一个普通人的一年多收入呀!方春华说,都为钱了,那些普通学生谁管呀?莫船说,你也别激动,国家管嘛,国家提供最低的教育。 方春华说,可这些孩子同一中的孩子怎么同台竞争呢?我看你们都是为钱了。 莫船一笑说,话不能这么说,谁不是趋利呢,心海来一中,你要调到城里,不也都是吗?社会就是在大家都趋利中慢慢发展的,真不趋利了,你觉得这社会怎么运转?让你一直呆在铜镜,你就是没有私心的好老师,而来到城里教更多学生就不是了吗? 莫船停了下说,不说别的,单从人数上看,你现在班上怕没50个学生,到市上随便一个班都超过了50人。从这个角度,你一节课的受众学生也多呀,要明白城里孩子也是中国孩子呀,教育城里孩子也是为国做贡献,而且是更大的贡献,不是说只有待乡下就是做贡献。 方春华说,我说不过你们。我听丽丽说,你一个培训学校招生也要考试,成绩差的还不要,这有必要吗? 莫船说,有必要。我是个学校,可也是个自负盈亏的单位,我总要选取利润点高的方式进行,否则我就活不下去了。 方春华一笑说,别说得到可怜,只是现在这些学生,你说他们上课不好好学,补课倒热心。莫船说,这就是社会呀,你问问心海,是不是一中的学生补课的更多。 心海说,莫船说得没错,就是这样。你的想法不错,我是相信一中会火起来的,一中火了,你的青鸟也就火了,有你赚钱的时候。 那天三个人倒说了好多话。 回来的路上,方春华说,真是的,教育同咱刚教书时不一样了,当年在阳湾,莫船比我们更关心普通学生。薛心海说,社会是发展的,人也会变的,我刚下来时还不适应,可现在,我一月的收入至少是原来的三倍,你说能不变吗? 方春华说,我也明白,如同我当上能手总是好的,可心里总感到有莫名的伤感。心海说,你呀,还是想多了,早早调了是正主意。 方春华知道太多事情是自己想不了的,自己只能同这个变化了的世界一起前行。 假期把工作调动理顺也快八月初了,后来又提前培训,算是整整忙了一个假期。 九月开学后,自己又要适应小学的节奏,两头轻松些,但一到学校就会忙得脚不停。正忙着时,市教研室叫自己参加能手示教活动,自己还不想去。可校长知道后说这也是学校的光荣,要去的。自己就去了陈县,没想到还去了天灵,只自己好似都忘了自己是个能手了。 可不论出去讲课,还是点评时,自己居然也会说得头头是道,真不知道这份自信从哪里来。看来这个能手的称谓对自己的生活的确有影响,对自己的内心世界也有大的影响呀!想到这,就觉得在这新学校自己还是要好好表现的。 是的,是表现。 表现中有努力还不只是努力,还有许多用语言不可表达的东西,是对学校的一种依存,对校长的一种感激,对同事的一种关心帮助,对学生的一种关爱。而且在做这一切时,既要自然还要表达出来,让人看得见,对外有声。用现在的话讲,叫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总之要给校长一个印象,这个人要对了,要得值,的确是教学骨干,还有师德。方春华感到自己慢慢地被一种东西同化着,大家都如此敬业好学,如此彬彬有礼,家长对教师一脸崇拜,学校也不断地营造各种氛围,文化的、书香的、优雅的氛围。方春华说不出同化自己的是什么,但却能感到它真实地存在着。 自己也就每日连轴转,去的早回的晚,对学校要求的,提倡的,都尽可能做到位,做出特色。现在在工作中如果被校长表扬一回,会像孩子一样兴奋好几天,日子就在这种忙碌与兴奋中过得飞快。 今天中午下班后自己在外面一个人吃了饭,想在街上走走,正走时听见有人叫,回头一看居然是连舟。 一问时才是市上在高新中学开什么研讨会,他来参加了,也是刚吃了饭,一个人在街上走。 见了春华后说,高新区这几年发展太快,这一片没想这么繁华,过去就是一片荒河滩。春华说,当然了,别的不说,光关府中学,高新中学,高新几个小学,再加上几个职校,学生就不少。你还爱学习的不成,还来高新中学开研讨会了。我今年本想到中学的,想想还是来了小学。 连舟说,不学习不行呀,我那里闭塞,比不了你这里。看看这城区的日新月异,就觉得教育到底是不好同社会隔开。两个人就边走边聊些,春华叫到她学校去看看,连舟一想没事就说行,带我转一圈。 在高新一学,春华就带着连舟走了一圈。这一圈儿倒转得连舟感慨万端,说这学校与学校的差异是太大呀! 快上课时,才同春华分手走了。 离开高新一小,连舟又到市上转了转,给女儿买了些东西,快傍晚时才坐车回了关东。 坐在车上,他不知自己想什么好,来高新中学开的是一个教育管理的研讨会,局里发了文,要学校领导来参加,好些学校派的都是副职,一般这类活动他也让副职来,可这次他想来,有种散心的想法。 在高新中学,连舟对请来的那个专家讲的倒没多深的印象,大意仍是一个好校长就是所好学校。但对高新中学的建设,他倒有了极深的印象,看着那些现代化的教室、阅览室、部室和报告厅、艺术厅,连舟就想何时天灵中学也能是这个样子。只一想自己的学生还要走泥路,走山路,即使有这干净的大理石砌成的地面,也不知会脏成什么样子。就知道教育实在是一个整体的环境影响,不是一个教师,一座现代化的教学楼的事。 只没想到遇上春华。上次遇上就觉得春华的世界与他的世界不同了,这次到她的学校一看连舟就觉得自己和她所处的世界实在是两个世界。 虽然面对的可能是年龄相仿的孩子,但教育与生活内容有着太大的差别。面对这样的差距,连舟除了无语,不知说什么。一个小学居然建有体育馆、游泳馆、语音室。看着那游泳馆,连舟就觉得乡下孩子看来不只是学习赶不上城里的孩子,连游泳这些事怕也是了。 现在不叫孩子私自下水玩,对城里孩子有禁止可也有去处,可对乡下孩子有了禁止,却没有去处,连舟就觉得乡下孩子的路只能越走越窄了。 看看这城乡学校的差别,是比自己想的要大得多,所谓好校长就是一所好学校,实在是安慰乡下校长的一句话。 教育本质上是一个影响的结果,把高新一小的校长放在天灵,他得有多大本领,把孩子影响得如同高新一小的学生一样啊,事实上他做不到,没有一个校长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整体社会环境带来的巨大影响。 这种来自经济的、文化的、社会的、老师的整体影响,是校长所改变不了的。 一个校长对学校的影响是有限的,这点连舟越来越体会的深了。 第150章 一个校长到底应干什么 到关东时天已黑了,到了家红玉正和女儿正吃饭。 见他回来了,红玉说怎么突然回来了?明天开会吗?连舟说今天已开了,在关府开的,本想回学校的,想想还是回来呆一晚,明早走。红玉说,那你把自己赶得急的。 连舟说,总要去的,还是早些好,能待一晚就很好了。说着坐下来同娘俩一起吃饭。红玉要再添些菜,连舟说不必了,吃完饭就帮红玉收拾了。饭后女儿开始做作业,红玉叫他下去走走。他说行,就陪红玉到了街上。 街上自然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看着时说,还是城里好啊,人真是个俗动物,还是喜欢群聚,喜欢热闹,大山里的晚上太冷清了。红玉问,怎么,后悔了?要是你不走,天天你都可以看见这热闹的,你看你们关东中学门口就很热闹。 连舟看了眼说,没什么后悔的,城里的好要呆在山里才可以体会,如同山里的好,要呆在城里才可想象。我只觉得教育还是要融入世俗,不可能同世俗隔开的。校长再有能力,也把这份热闹搬不到孩子眼前。红玉说,又感叹,我看你当个校长感叹不少,不像别人,当了校长能把那种味儿当出来。 连舟问,什么味?红玉说,就像我们赵校长那种味,那种一校之长,一言一行总能影响到每个师生甚至影响到这个城里每个家长的味。连舟说,你把你们赵校长的影响说得太玄了,你是没看见他的无奈。其实他改变不了太多东西。实小如何发展自有它的规律和逻辑,如同天灵中学一样,看着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可细想那些算的事不过就是规律里的事,你能改变的太少了。 红玉说,那是你没当出人家那味儿,我们见了校长都还紧张。现在我都是主任了,每天都绷得紧,生怕哪里出问题。连舟说,这我能想来,不过你绷得紧,不是他有多大的威权,而是你在乎这个职位。但影响力不是这东西。 红玉说,不是这是啥呀?你也快一年半了,再呆一年多,也该走了,不要一呆五六年的。连舟说,好多事由不了我,走着看。红玉说,我怎么听着当个校长还无奈的不行。连舟说,也不是无奈,只感到无力,两人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晚上同红玉有了温存,可那温存在连舟却有些淡样。想想自己好些天也没碰红玉了,为何自己的心思激动不起来。红玉也是有这感觉,两人也就有些平淡,各自睡去。 第二日走的早,回到学校时也九点多了。进到校园回了趟房子,学校一切正常着,一副校长问了他,连舟点了点头,抽了根烟去上了趟厕所。 厕所在操场角,还是那种土厕,每个坑里都有屎挂在半空中。教师的能比学生的干净些,学生的不但坑里有屎,坑边也满是尿。站在操场,操场还是挺大的,四周有些杂草,外面的围墙也有些破损,墙外就是大山。连舟看着,心想在这样的学校,学生到底需要什么?自己这个校长从哪儿发挥作用的好?来快一年半了,九年制运行也快一年了,学校也慢慢稳下来了,可在这稳着时总有种说不来的压抑,如这山一样,让自己都感到沉重。 连舟看着这冬日的天空,沉寂的校园,知道自己把意义弄丢了。自己改变不了学校的生存环境,能改变和赋予的只有这意义,如果把意义再拿掉了,那这里什么也就没有了,只留下一种生存的惯性。 而要赋予意义就要创造事情,制造事件,让人置身于各种事件中,并让人在这种置身于中找到自己可以表演的舞台。人只有在舞台上才可以紧张起来,才可以感受意义。 没有了舞台,人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 所谓人生在于胡折腾也就在这里,只不过给这个“胡”增加点意义时,那折腾就成了一种奋斗。 刘连舟边走边在操场思索着校长这个角色的意义。上半年的田径运动会开得并不成功,单班给很多比赛出了难题,虽也有欢乐但没有让人兴奋。所以对下半年的球类运动会,大家的意见是小范围搞。 现在看来,自己想的办法还是少了,一个运动会自己都没办法搞好,这运动会是要创造出新的项目与形式的,要找到单班可以比赛的项目,要让师生全部参加进来,要借这给大家以刺激。同时,从现在开始就要筹备元旦越野赛和文艺庆祝,特别是在这次运动会上,要有不同的方队表演,要有旗林与鼓号。要寻求赞助,要让社会力量进来,要让天灵学校成为当地舆论与新闻中心,要加强舆论宣传,让学校的广播成为这个镇上最响的声音。还要加强环境创设,让天灵学校成为这个镇上最干净,最漂亮的地方。 他这样想着时下课铃声响了,但他没有听到学生吼叫,没有看到学生冲出教室抢占乒乓球案、篮球场,没有看到边跑边喊的属于孩子的活泼,一切仍是慢腾腾的,安静的。当然这样或许是安全的,但这样安全的安静的教育不是真正的教育。教育要给更多的师生舞台,要让他们体会到人生的紧张与兴奋。 当刘连舟把自己的想法在行政会上提出来后,大家起先没有太说话。 后来说好是好,可这样搞不安全因素就增多,要花很多钱的,要有专门人才的,要扰乱教学秩序的,可能镇上也有意见的。再说大家一天也辛苦的,学校能这样平稳的运转已经不易了。 这些反对的声音,连舟有些能想到有些不能。刘连舟说安全不是教育的目的,安全只是保障教育的条件,搞活动,释放学生天性不是与安全对立的,安全同样不应成为减少教育活动的理由。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没有人是天生会什么的,这么多年轻人,他们的潜力创造力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说着连舟看了大家一眼后又说,教育需要安静但更需要各种活动,各种影响,镇上不会有意见的,即使有意见也是好事,与其让他们忘记学校的存在,能让他们听到学生的喊叫声也是好事。教育是一个影响的结果,我们既然不能处在一个日新月异的现实环境中,就要想法创造一个丰富多彩的教育环境,没有舞台和情境,教育不能开展。 大家见刘连舟已拿定主意了,就也不再说什么,都说搞活动也挺好的,只事就多了。连舟说,在天灵我们怕的不是事多,而是事太少。 于是学校迅速出台了一个加强和丰富学校活动的方案,下发了举办天灵九年制学校第一届师生球类、棋类运动会通知,宣布成立天灵学校广播室。运动会上要进行三个方队的节目表演,分别是教师方队,中学组方队,小学组方队。同时开始筹备元旦越野和文艺演出,要激情跑操,开口唱歌。 然后是班主任会,教师全体大会,学生大会上进行鼓动宣传。再是确定训练计划,选定负责人,指定训练时间。又召开各个负责人会议,强调一个项目就是一个舞台,就是为师生创设最佳的教育机会,你可能不专业,那么学习、请教,可以通过个人的,学校的关系外请,但责任心、创造心则是必须的。并给大家承诺视承担项目的效果给以奖励和补助。 学校也有负责包抓的领导和处室,也全力在财力、物力、人力上予以支持和保障,让大家放开手脚,大胆创新,迅速投入工作。 学校又添置了乒乓球台、羽毛球网,整修了操场,为每个班发了篮球、乒乓球和羽毛球,还创设性地增加了农村孩子爱玩的抽陀螺、滚铁环,女生的跳绳、踢毽子。又迅速改建了学校的舞蹈室,添置了演唱设施,鼓励师生跑起来、跳起来、唱起来。 同时学校广播室一天三次广播,从国家大事、省、市、县、乡新闻,到学校生活、师生风貌、学习指南、作文天地、大家唱等定时广播,鼓励大家投稿。在学校的鼓动下,整个校园突然热闹起来,激越起来。 刚开始大家还不习惯,不好意思,不好主动,不好参与,但在连舟的带领下、鼓励下、表扬下,这种风气慢慢地在形成。每日的晨跑,参加的学生老师越来越多,口号越喊越响。早饭时广播开始,从新闻到学校生活,到师生风采,到师生的歌声,中午同样。每个课间打球的、跳绳的、抽陀螺的、跑步的,喊声越来越多,晚饭后整个校园更是。 刘连舟看着时心想,这才是学校,这才是校长要做的。 那个冬天,整个学校就是在这种火热的气氛中度过的。 当然活动多了,问题也多了。有学生摔伤的,为活动同学间老师间有矛盾的,为争场地打架的,为名次发生争执的,因活动遗误作业,甚至忘了上课的。因给学生买东西迟到的,因请人帮忙发生问题的。但校长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就是在矛盾中不断寻找平衡点的。 不说别的师生忙了,连舟觉得自己都忙了,不时有电话,有问题,有事情,不时要表态,要决定,要协调,要联系。同时他还要积极争取各方面的支持,赞助,要解决各种资金问题,要请求教育组和乡上的支持,还要借兄弟学校的东西。但这种忙没有让他感到累,而是让他处于一种兴奋中。 就在各种问题中、活动中,不同领导、不同教师、不同学生表现出他们人生中不同的一面。而意义就从这些地方产生。所谓爱教育、爱学生,所谓协助、帮助、团结,所谓顽强、不怕苦,肯吃亏都以实际情况表现了出来,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舞台上尽兴地表演。 当然,消极的、被动的、无所谓的一面也在展现,这同样给人以力量,斗争的力量与豪情。 但整个的运动会是以盛大的规模、快乐的场面、兴奋的情绪呈现的。给老师每人一身运动服,在旗林中、在团体表演中、在鼓号声中、让人感到莫名的激动。看学生们跳绳、抽陀螺、滚铁环、打球、下棋,整个校园一片忙碌,大家忙的是这事,说的是这事,争论的是这事。有可笑的场面,尴尬的场面,也有令人激动的场面,令人感动的场面,让人惊叹的场面,当刘连舟也上场打球、下棋、跳绳时,他能感到,教育不过就是在这有我的活动中达到无我之境的体验。 越野赛是上午举行的,沿着河道的小路,几百名学生站满整个小道,整个乡上的人都被吸引着,围观起来。 还有下午的文艺演出,更是让大家的心煽动起来,在那种欢笑声中,呐喊声中,不知不觉中让时间流逝掉,没有等待与孤寂,只有希望与欢笑的到了新的一年。 当刘连舟站在台上祝辞时,当他给获奖的师生颁奖时,当他同大家站在一起照相时,当他冲过终点线听到一片欢呼声时,他知道校长改造不了外在的环境影响,但可以改造内在的人生体验。 虽然这种体验不足以弥补外在影响对人生成长的意义,但是欢乐会超越外在环境的,这或许是一个校长能留给大家最好的东西。在自己的任期,让大家是快乐的,充实的,值得记忆的,就已很好了。 当然,对同一件事校长的体验同普通教师,普通学生的体验是不同的。在这一切中,连舟知道有反对的,讥讽的,冷笑的声音。 但这些声音过去可能会使他感到害怕,和需要防范,但现在他是欢迎的。它同那些赞扬的,鼓励的声音一样,都是做为一个校长的他所需要的,都可以给他带来兴奋与斗志。而他越来越能感到对于一个领导,没有兴奋与斗志,他就会陷入乏味中。 而他不能陷入这种乏味中,事实上连舟能感到自己的变化。元旦放假后,所有老师和学生走了,他又在校园转了一圈,同留校值班的老师和门卫交代后才回了家。 回到家,他没有让红玉做饭,而是带红玉和孩子到了他喜欢的餐厅吃了一顿。在饭桌上,他给红玉和女儿敬了酒,对红玉一年的辛劳和对自己的支持表示感谢。对女儿,为她的越来越懂事,又成长一岁而祝贺。 连舟能感到,红玉和女儿的情绪也受到了自己的影响。红玉说,怎么这校长当的兴奋了?对我们现在说起来也是一套套的,看来你是把校长那种味当出来了。连舟一笑,说,那种味出没出来不知道,但一点是明确的,就是不能让生活乏味,这既是男人的职责,更是校长的职责。 红玉就笑,说看把你兴奋的。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了床上,并让这种兴奋如同花朵一样开放在她和红玉之间,开放在这新旧交替之际。一番云雨后,红玉说,倒越来越猛了,看来是有那味儿了。连舟说,这味儿在床上也能闻到。 红玉说,当然了,不是说权力就是最好的春药么。连舟说,怪不得,看来女人很爱这权力的春药了。 再返校后,离放寒假就没多少天了,紧张的复习和考试后就是寒假了,对一年的工作也到了要总结的时候。 刘连舟在经过快一年半时间后,似乎才明白自己如何当这个校长。面对这样一个山区学校,自己如何做才能于学生有益,而又给人留有深刻印象,有自己的特色。 一个学校如同一个人一样,对于这个只有偏执狂才可以成功的社会,天灵要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就要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而什么才是适合天灵的路呢?大规模的文体活动,解决的只是学校的士气问题,那么学校的目标呢?没有目标,这样的士气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对一个学校来说和学生一样,要的是成绩,质量。可天灵就是一个先天不足的学生,它的成绩该如何体现?单从文化课上讲,天灵争不过太多的学校,那它的出路是什么?从大的方面,天灵所能进行的教育,只能是分层的适合性教育,也就是适合每个学生的教育才是最好的教育。让人人上普通高中是不现实的,但让人人上高中则是可以的,也就是要让更多的学生上职业高中。 在教育上,刘连舟一直相信接触交流是最好的教育,所以让更多学生有学上,哪怕是职业学校对学生后期的发展,对他们开拓眼界都是有益的。所以天灵的质量点就在两方面,一是对天资聪明,基础好的学生,要强化应试教育,要考取高中,考取重点高中,并扩大这一部分学生的比例。另一方面,则是不断扩大职中上学人数,要给学生一个出路,要宣传考大学,学职教都光荣,都有出息。让学生要能有希望,对明天能有期盼,要让每个同学对未来保持兴奋的期待。 看来明年在质量建设上要有新的举措。同时要针对小学学生加强素质教育,在艺体中,每人选一项,从小培养出自己的一个人生爱好。还要将教育同山区结合起来,要有山区学校的特点,九年制学校的特色,这也是明年工作的重点。 就在这种总结与思考中,刘连舟迎来寒假和春节。 第151章 不论去干什么都是为了让家人生活更好些 这个春节对刘连舟来说过的很痛快。 春节前收拾了小家,又回老家看了一众熟人与亲戚,还拜访了相关关系户,关东中学和东城高中的老校长,还有冯主任以及局机关的领导。过春节时到了红玉娘家,也去了她表哥家以及自己的同学朋友家。 机关收假后,连舟又带着班子成员,集中看望了一批教师,算给大家拜了年。当然,同事们也有来的,基本上用红玉的话说,你天天有应酬来往呀。 只年间未到关府去,在槐庄老家也没见莫船回来。在关东与愚同吃了饭,也给愚同年节礼物,只是愚同的情绪不高。愚同从政府办回来的事自己也知道,也能想来他情绪不高,只能劝愚同想开些,在局里呆几年也下来当个校长。 只那天愚同话少,连舟也不好多说,他知道愚同不是自己能安慰得了的人。 这一晃,就又开学了,一下子自己又陷入一种紧张与兴奋中,他知道自己已乐意在这个舞台尽情表演了,而且越来越把舞台上的自己看成真实的自己了。 开学两个多月后,那天教育组转来一份文件,是县教育局转发的一个市局加强中小学德育教育的通知。 看着时,这回的加强德育倒提出一系列可行路径,县局也提出了一些具体要求。只看到最后时连舟愣了,联系人居然写着李愚同的名字。 连舟把文件又翻了下,没错是市局的文件。心里就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又调到市局了,也没见他过年时给自己透露,只不知这回上调市局又是什么情况。 想想就拿起电话打了过去,愚同接了,听是他,说,怎么刘校长有空给我打电话了。连舟说,又取笑我,怎么又到市局了?我还怕弄错,什么时候去的?愚同说,没取笑,年后刚来,也就一个多月时间。 连舟说,这回啥情况,不是又帮几天忙?愚同说不知道,干着再说。连舟说,好好干,争取留下别回了。愚同说,这天知道。又说了些别的事,就挂了电话。 刘连舟边挂电话边摇摇头,心里说,这愚同能折腾呀! 听着连舟说“好好干”的口气,愚同也笑了笑,知道连舟已是另外一种心境了。 连舟心境的变化,是年间他来见自己,给自己送东西时,愚同就已能感到的。愚同也能理解这种心境,就如现在他能理解好多事情一样。只是这会听着他说“好好干”,愚同也是另外的心境了,只也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来市教育局是在愚同没一点心理准备后发生的。 他想着或许会有变化,也怕要些时间。而且最大的可能就是下到基层去,挂个什么职务算把自己安顿了。但年后上班的第二周,一个副局长把自己叫去,说了这事,并让自己收拾些,明天到市局基教科报到,还叮嘱自己走前去见见张局长。 张局长就是年前调整来的县委办副主任。自己同新局长基本上没接触过,他不会知道自己的。当然能让自己到市局,肯定不是这个副局长决定了的。可以想到的是,原来的张县长,现在的市政府副秘书长,给市教育局领导讲了,教育局领导给张局长讲了。在这事上没有人征求自己意见的意思,在他们看来似乎不需要征求,不论是来自上级的意见还是张局长的意思,肯定同自己有关。 如果自己不提出来的话,不会有这事的。但能去市局不是自己提出来的,能让这事变成现实的只有张县长了。 但愚同下来还是想了想自己去吗? 到市教育局干什么?那不过也是一个更大的权力机关,他能想来去后的情形,这情形还可能包含着他最终的回来。但目前的情况自己不去又将如何?如果都是当干事的话,在市局会见到更大层面的事情,自然比自己在县局有更宽的眼界和认识,而且这也是张秘书长能给自己提供的最好帮助了。他不可能再让自己回政府办。再说了,即使让自己再回政府办,自己也怕不愿。 那就去,能变变总是好的。即使最终要回来,也不可以像上次那样回来了。 想好这些后愚同去见了张局长。说了自己名字后,张局长“噢”了声,说市局领导看上你了,就去好好锻炼些。我听说你来局里好几年了也在政府办锻炼过,去了也还是咱局的人,干好市局工作时也多关心咱关东教育。 愚同明白张局长的意思,就说他明白,不论走哪都还是关东教育界的一员。张局长听后就说好,让他有事多联系。 愚同在职教股没有多少个人的东西,简单收拾些,手头的工作也理理了,一直没有给大家和何股长说,也没人对他收拾桌面东西的事觉得有什么诧异。 快下班时他才给何股长说了。 何股长有些吃惊,问谁说的?愚同就说了两个局长同自己谈话的情况。何股长见他这样说,就知道这事是他控制不了的,也知上午愚同知道了没有给他提前讲,是对他这个股长有意见的,就说,既然领导讲了,那你就去,也不必给我说的,没人给我说。 愚同没有再说什么,知道何股长这话是给自己讲的。下班后愚同就走了,再没有给任何人说。他觉得自己如同一个悄悄退场的人,既没人在意,也没人发现。 基教科的王科长,愚同过去见过但不熟。他去后说了情况,王科长说,哦,你就是李老师,领导说了,来了就好,我们正缺人。你先帮着郭老师,他手里的事多,招生、安全、德育、体育的都在他那一块儿,先跟着他熟悉情况,有什么要做的就帮着做。 愚同就说好。王科长又问了他的家庭情况,知他还住在关东,就说,你来市上别的倒没啥,就离关东远了,天天来回跑肯定不行,只局里的住房也紧张,你自己找个住处,每月给你200元的补助,你看行吗? 听着是商量的语气,可愚同知道这已是很好了,就说好的。王科长又说那给你三天时间,先把自己安顿下来。吃饭,在局里的灶上吃,到外面吃,自己做都行,还需要什么了就给我和郭老师说。愚同只能说谢谢,麻烦了。 然后王科长把愚同领着在基教科的三个办公室都转了转。每个办公室都有两名同志,其中基教一室里还有个赵姓的副科长,郭老师与一个女同志在二室,二室也刚好还有张办公桌,就让自己用这张桌子,电脑打印机什么的也都有。 郭老师是个中年人,说,你是小李呀,欢迎你来!愚同说,我刚来要多指教。王科长把自己给大家介绍完后,愚同也就先离开了市局。 愚同没把住处找得很远,离市局不远处的铁路桥下有出租的简易民房,一个单间每月只要150元,他看了看,虽然小而且简陋,但住自己够了,就交了三个月的房费,拿了钥匙。那人听说他在市局上班,就说本还要交15元水电费的,也给你免了。他说了谢谢,就说他回去搬些东西。 肖明侠对他再次借调,没有表现出太多吃惊和不满,只问他,你就这样借来借去,什么时候才稳下来?愚同说,也没借来借去,还是局里人,只工作地点变了。关府是远了些,可也比到北山学校去近呀。明侠说,人家去北山那是当校长,你又不是去关府当官。 愚同说,变变还是好的,只我走后不能天天回来,你就多辛苦些。肖明侠说,你在政府办虽然不远,也不见你天天回来。肖明侠只见这回愚同去还要自己拿被褥,说这真是要搬家了。听愚同说租的房子又小,又在铁路旁,就说,你也爱惜些自己,补你200元,自己再添些,也租个好的。 愚同说,刚开始,慢慢熟悉了,再变也不迟。 肖明侠说归说,还是给愚同准备了生活用品。 肖明侠看着愚同拖了行李像个民工一样的要去坐车,心里就有种酸楚,说,你不愿意了回来咱教书还不成吗?我知道你从政府办回来后心情不好,咱不争了就当个小学老师。 愚同见妻子情绪有些难受,就说,没那么惨,我是借调到市局,又不是下放,看你伤感的。肖明侠说,可看你这样子,像个民工似的,哪像去大机关上班。 愚同笑笑说,像民工也好的,能把钱挣回来,再苦也不怕。愚同就让她回去,别再送了。这才坐车到了关府,把自己安顿下,又花了些时间把房子也收拾了些。一床、一桌、一椅、一个小衣柜,在他已足够了。 那晚愚同第一次睡在这个小房子里,听着火车响,突然也有种把老婆孩子留下,自己出门打工的味道。 事实上,附近租住的也多是打工的人,可他心里倒有种自由。多年来,愚蠢有种不知往哪去的感觉,现在住在这个小房子,心里倒敞亮了许多。那种出门打工的味道,在他挺好的。那么多农民工出门打工,忍受种种生活的磨练,而依然对生活抱有信心,不就是因为心中还有希望吗?不就是想多挣些钱?想让家人生活更好些吗?想让老婆孩子过得更幸福吗? 所以自己来市局不必想太多,但这个朴素的愿望也应是有的。 市局的工作对愚同不是很陌生,无非是一个更大的机关,面对着更加宏观的问题而已。现在基教科就忙两件事,一个是准备即将到来的开学检查,一个是准备三月份要召开的全市教育大会。 开学检查是赵科长负责安排,教育大会是郭老师负责撰写局长的大会发言,自己目前的任务就是帮郭老师写这个大材料,其他的事就是很日常的了。 只赵科长在做开学检查方案时,居然把愚同也当成检查人员列上了。而且在分组的县区中,还把愚同放到了关东县。 愚同有些不想,刚从局里出来又去见局里人,在自己总不好,就给赵科长说了。赵科长说,还想你熟悉,也愿意的。既然有顾虑,又想了解些别的县也好,那把你调到第三组,跟我。愚同谢了,还帮赵科长把检查文件印了出来,给各县区发了电子版后,又到邮局把正式文件邮寄去,这一忙也就开学了。 而愚同到市局参加第一个工作就是开学检查。 第三组检查的是府北区,苑川县和留谷县。带队的是局党组成员,调研员洪大成,听说是一个军队转业干部,组长就是赵副科长。 车是局里的,除了自己是成员,还有督导室一名同志,第三检查组就由他们四个人组成。文件安排的检查时间是一周,每个县区让至少看五所学校,列有检查提纲。 这样的检查在局里时也参与过,只在关东时对很多学校很熟悉的,可这次对自己就很陌生了,不光是这些县区陌生,下面的学校更陌生,可因了那份陌生,倒也有了兴奋。 先去的是最远的苑川县,这县原来叫关北县,后来改了名字,算是关府最西北的山区县,从关府出发过陈县才到苑川县。从陈县到苑川有近100公里,一个单趟足有150多公里,要去一回,最少要两个半小时。 那天早上八点上班后就从关府出发,在车上,赵科长给苑川的一个副局长打了电话,说他们估计十点多到,又同副局长说了要检查的学校,其中一个叫双旗中学,过了陈县界不久就到。于是说好苑川的同志到双旗中学去等市局的人,完了后再到县城去。 一路上赵科长同洪调研员不时地说话,愚同与大家不是很熟就边走边看路边的风景,听他们聊天。 从关府到陈县基本在平原上,没过陈县界时就算进入山区了,然后一直到苑川的双旗镇基本全在山区跑,稍平的地方也是河谷地带,路自然也是拐来拐去。 初春的山里还没有返绿,萧条还是主色,山坡的阴面还能看见积雪,气温也低了些。 愚同坐在车上想,自己的工作真的是变了呀,现在成了市局的一名干部,已代表着市局在开展着工作。 而市局无疑是更大的机关,面对的是十几个县区,过去在政府办虽然事情多,但再多也是关东的事,现在工作的范围已走出了关东,到了一个更大的平台上。 所以不论结果如何,这对自己来说总是一个不错的经历, 一个可以在更高层面,更大范围了解关府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是张县长给的,可自己来后,还没有去见他一面。 这次回去后是要见见他呀。 但眼下还是先要干好手头的工作,比如这次开学检查。 第152章 检查的形式比检查的内容重要 愚同他们十点多到了双旗中学的门口。 这也是一所九年制学校,到时苑川的副局长,股长,还有双旗的一个镇长及教育组和学校的领导已在校门口等了。 下得车来相互做了介绍,副局长、镇长和校长同他们握了手。白姓的副局长说,洪调,咱是先看看,还是先进屋子喝口水?洪调说,边走边看看,看个教室,宿舍和餐厅再坐。于是一行人陪着洪调和赵科长在前面走,边走边向他们介绍着情况,愚同与督导室的叫白卫军的同志在后面跟着。 这学校听校长讲共有近500名学生,中学生,小学生各有一半,算双旗最大的学校了。后来又看了宿舍和餐厅,然到了会议室,学校在愚同看来建设的不错。 在会议室校长要汇报,洪调打断了说,你说下情况就行了。校长就大致说了学校情况,着重介绍了开学的各项准备工作。校长说后洪调又同赵科长问了学生返校、教师到岗、教材发放、收费、安全排查等方面,校长回答得倒头头是道。 愚同和白老师翻看了学校的资料,也提了几个小问题。围绕提出的小问题,校长,还有他们的专干、镇长们也做了补充发言。最后赵科长在同大家碰头的基础上反馈了检查情况,洪调做了总结发言。 在发言,洪调对双旗学校的开学工作给予肯定,特别肯定了校长对学校情况的熟悉。针对存在的不足,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希望学校今后注意和改进。苑川方面,双旗的校长表了态,他们的白局长讲了话,要求学校按市局检查提出的问题,抓好整改,进一步抓好九年寄宿制学校的管理,这就算一个学校检查完了。 也快11点了,校长想留大家吃饭,白局长说不用了还要到县城去,于是一行人离开双旗向苑川县城赶去。 白局长直接把一行人带到了苑川县属的城关小学。这算是全县最大的小学,有2000多名学生,他们的一把手郝局长在这等着。一下车,看来洪调同郝局长挺熟的,两人边握手边寒暄起来。洪调说,怎么你还亲自来了?郝局长说,你老兄一年能来几回,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再忙也要陪的。只现在到饭点了,是先看看还是吃了再看。洪调说,既到学校了,就看看,看完再吃饭。 于是一行人到了校园。校长边走边介绍了情况,只县城的小学,没有住宿生,也不存在吃饭情况,相对就简单了。转了转,大家就到了会议室。 听校长简单汇报了后,洪调说,不愧是百年名校,的确不错,各方面都做得好。整个检查在愚同看来已很随意了。 洪调说完后,郝局长说,我也不说啥了,咱们有话酒桌上聊。今中午我陪老兄喝两杯。洪调说,你这酒量还陪我,我怕你高了。郝局长一笑说,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洪调说,那可不敢。一行人说笑着就到了一家酒店的包厢,看来早已准备好了。 局办的主任在忙活,于是一行人坐定,除了他们四个,苑川方面有郝局长,白局长,普教股长,办公室主任,还有小学的校长与书记,刚好十人。愚同也被让到上面,紧挨了赵科长坐下。 这顿酒愚同还说不喝的,都喝了不少,洪调看来喝的更多。郝局长、白局长给愚同敬酒时,赵科长做了介绍,说是刚从关东教育局调来的。他们就问刘局长等人的情况,普教股的林股长看来和吴股长也熟的,这一说两说不喝也不行的,后来还互留了电话。 这一顿酒喝的时间就长,下午洪调说他不去了,让赵科长带他俩再看几所学校。于是在苑川县城又看了所中学和幼儿园,又跑到城北看了一所近郊的农村小学。 只后来愚同明显感到所谓检查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愚同没想晚上会住在苑川的,晚上吃饭时郝局长说房子都给你们安顿好了,今晚吃了再放松些,明天再去留谷。洪调说,这次可给你们添麻烦了。郝局长说,只要你老兄来,这还叫啥麻烦,能多与领导接近些也是我们的福份。 晚上吃饭时又换了一批人,他们局里的书记,另一副局长,还有计财股股长以及苑川高中的校长,书记。这自是另一场酒局,在愚同看来又是喝得昏天暗地的。本说完了还干点别的啥的,到最后大家都觉得喝多了,就早休息了。 第二天早饭后,他们才告别苑川向留谷县去。 到留谷县后更是一番折腾,这局长与赵科长是同学,看来与洪调也熟,中午一顿就把大家喝的头晕。下午的检查,愚同觉得自己都有些迷糊,一切也就从简,而且下午还要返回关府,一切也草草结束。 坐到回去的车上,愚同只想静静地躺会儿,这工作在他看来也就是喝酒了,可这喝酒的日子也不易。从昨天早上出发到现在,倒也是紧紧张张的,三顿酒应酬下来,再加上检查,说辛苦也不为过。 回到关府,先把洪调送到家。送到后,司机还从后箱拿出两袋特产,说是两个县给的。又送了赵科长和韩老师,最后问愚同时,他说在局附近住着,就又把他送到。 愚同不好意思让人知道他住的地方,就在很远处指了一个楼,说就在这儿。这才提了两盒礼品回了住处。 想两天的行程,看的十所学校,好多学校基本上是走马观花地大体转一圈,问校长一些问题,翻看一两眼资料也就 完了。赵科长下车前,让他将这两日的检查表填好,内容整理些。 可这检查细想实在是没什么内容,也就知这样的检查本身是没啥的,重要的是去看一眼,而且是市局去看一眼。所以重要的不是内容,而是市局看的这一眼。 这样的开学检查通知传达到县上后,县上还会强调转发。最后传到学校,学校自然看的严肃,是市教育局的检查,所以会对着检查表把每一样事情准备好。甚至一个偏僻的山区小学校也会极重视,而县上也会以是市局的检查,对下面提出更多要求。 所以愚同能看来,这市局的检查,不在于内容而就在于检查这种形式。 愚同不由回想过去自己在基层时,每听到说是上级检查,大家那份紧张重视的情景。所以一次检查,只要下面重视了就达到了检查的目的,即使最终没有来,也已达到目的了,何况还来转一圈。 所以在愚同看来,这样的检查看似随意并不是没有作用。而且只要是人的检查,只能是这样了,这同级别无关。事实上级别越高,看的可能越粗,一切只能是大面的情况,学生到了、教师来了、课正常上着、学校安全着就好着。 愚同本想次日会接着检查的,但没有。洪调没来,赵科长也说有事,郭老师也下去检查了,愚同这日倒没什么事,只把前两日的检查内容整理了一下,一个人就坐在办公桌前想心事。 正想时门被推开了,一看倒把愚同惊了下,居然是唐丽丽。 丽丽也是一惊,问,怎么是你呀?愚同你在市局干什么?愚同不好说,就问,你找人吗?找谁? 丽丽说,我找赵科长,幼儿园有些事想问问他。愚同说,赵科长在隔壁房子,我带你去。说着就起身带了唐丽丽到了隔壁。说,赵科长,有人找你。愚同大体知道学前教育这块,赵科长分管着。 赵科长看了唐丽丽说,你是?唐丽丽说,赵科长贵人多忘事,我是府南区浅水湾幼儿园的唐丽丽,咱们在一块吃过饭的,同李局长。赵科长这才想起样说,哦,对了,你们幼儿园庆典时我去过,你来有什么事吗?你坐,愚同给唐园长倒杯水。愚同就倒了水,也给赵科长把茶杯里的水续上。 丽丽来是为评市级一类园的事,赵科长说,这事这学期就安排,府南区报的名字里也有你们,你们这幼儿园改建的不错,问题不大。你们李局长对你很赞许呀!是不是你在府北区也有一所? 唐丽丽说她最早就在府北区办的幼儿园,还在。赵科长说,不错呀,越办越好了,我们明天要到府北区检查开学工作,你们幼儿园开学还好?唐丽丽说,还好,那赵科长明天到我们园里指导下工作。赵科长说,这还要看府北区怎么安排。不过去看一所民办园也好的。 赵科长转向愚同说,你问问府北区,明天都看哪些学校?愚同说行,就去联系了。过会来给赵科长说,他们的苏股长说了几个学校,有家幼儿园,但没浅水湾。 赵科长说,你沟通下,看能不能去浅水湾幼儿园看看?愚同说,好的。到这时,唐丽丽可能也看出来,但有些不好问愚同,就朝着赵科长说,那真是感谢领导来指导了。这李老师在这儿工作? 赵科长听唐丽丽这么问,就有些诧异地问,你们认识?李老师刚调来的。愚同见赵科长这么问,就一笑说,何止认识,挺熟的,我们一块工作了好些年,丽丽后来辞职了,自己办了幼儿园。刚才碰上丽丽说找你,还没有顾上说我刚调来的事。 赵科长“噢”了声说,那都熟人了,愚同刚从关东教育局调过来就在基教科,我隔壁。丽丽这才朝着愚同说,那感情好呀,今后要多联系,现在也是我领导了。见丽丽这么客套,愚同倒不好说什么,只说,啥领导,领导在你面上呢。丽丽转向赵科长说,那赵科长,明天真心欢迎你光临指导。我中午还有点事,今天我就不打扰领导了,先走了。赵科长说,那好,能协调好的话,我们力争去。然后对愚同说,你帮我送送唐园长。 愚同就说行,同唐丽丽出了赵科长的门。向前走了几步,丽丽才转过身,说,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愚同说,我来没多少日子,才安顿下来。丽丽说,行了,在这也不方便说话,中午我请你吃饭。愚同说,你不是中午有事吗?我没问题。丽丽说你傻呀,行了,我先走了。 送走唐丽丽,愚同心想看来几个人又搅一起了。 一想现在加上自己他们四个人都在关府了,自己也不是不想跟他们说,只觉得一切顺了再说,没想到就先碰上丽丽了。想想几个人今后离得近了,见面的机会也就多了,似乎真有什么缘分又把大家聚在一起了。一想到几个人又能经常在一起,愚同心里倒觉得来市上是来对了。 只刚才唐丽丽看着自己一个大男人还给她端茶倒水的,不知咋想?就摇了摇头,返身上楼回了办公室。 在市局见到愚同,着实叫唐丽丽吃了一惊,她知道愚同借调到政府办了,却不知何时来了市局?不过现在来了还是觉着好,自己办个幼儿园,同教育口打交道的地方不少,虽与人由不熟也熟了,可那种熟总有些生分的味道。 今天来一是为这个市级一类园的事,二是为校车的事。自己中午本想请这个赵科长吃饭的,可听说他们明天来府北检查,又见愚同也到基教科了,就想先同愚同聊聊。自己与赵科长只吃过一回饭,那次庆典他虽来了,可也只打了个照面,礼节性地敬了回酒,并没有多少联系。 当然市局里也有熟人,如孙科长、吴局长的,可这政府里的事,有事找领导,还不如找具体的办事人员,赵科长就是市局里具体管学前教育的,虽然自己一个民办园按理找不到市局的,可同样的事市局让办了,这区局就会办的快些,就会少些障碍,这也是自己找赵科长的原因。 现在没想碰到愚同了,自己找好地方,快下班时给愚同打了电话,就等愚同来。 等着时,丽丽还是为今天能碰到愚同感到吃惊,至少这样的相遇,是他们在阳湾时怎么也想不到的。或许真有种缘分的东西,自己在阳湾遇到的人会与自己有一生的联系。 第153章 有自己人就是好 丽丽就问,幼儿园这一类不一类的,又没多大影响,干嘛这么热心? 丽丽说,还是有影响的,比如影响声誉,这民办学校招生不就是凭的声誉。愚同说,上回我忙没去,让明侠去了,回来后感叹不已,我虽也没见一眼,但能想来这幼儿园办得应是不错,事也算干大了,这还非得升什么类吗? 丽丽说,民办学校再大也是你们管着,而且升类这事也是被政府认可的一种方式。对了,你咋不声不响的就到市局了?来也不说声,这可真是好啊。愚同说,有什么好?离家远了,来也是个干事,看在别人眼里,我没人要似的。到这借调一段,到那借调一段,你不看我就端茶倒水的么? 丽丽说,别说的惨兮兮的,好像真没人要似的,我虽不清楚你走的什么道,但能借调到市教育局绝不简单。别说市教育局了,你过去都说自己一个小学老师能进县教育局,已让人羡慕了。还有你到政府办去,哪是你说的没人要,怕是人争着要。愚同说,反正我是折腾到了,来来回回的也体会了不少。这次来市局往好里说,又借调到机关了,往坏里说我是在关东呆不下去了,还不知这次借调结果会如何? 丽丽说,你还是能量大了,在县教育局待不住了,转身就能到市教育局来,在市教育局这样的干事怕没几个。再说县局呆不住了,你回学校还不成,还不就是你心不甘,也有能力么,别不承认,别把在别人眼中的好事让你说的凄惨,你来市局不说别的对我就好,现在想想咱们四个都在关府了,就更好了。你来前我还在想,这啥叫缘分呀,当年咱们在阳湾时,怕怎么也想不到有这一天,又在关府时能齐聚。 愚同说,你要这么说,当然也是实情,也是好事,别的不说,一想同你们近了,又能经常见面,当然好了。丽丽说,既这样我就直说了,我不知你们明天来府北检查。明天即来,我倒一心想让市局和县局来,当面把我买校车的事说说,不能总推脱的,你给协调些。 愚同说,这没问题,我已给府北的苏股长打电话了,说要看家民办幼儿园的,而且点了你的名字。他说给领导汇报后就给我回话。丽丽说,那你多费些心,明天你来吗?愚同说,明天我来,我同赵科长是一组的,我们组是洪调研员带队,也算领导的,他酒量可大着呢。前几日我们到苑川、留谷检查,我没喝多少,把我都喝坏了,可洪调那样的喝却没事。丽丽说,这没问题,我手下还有几个能喝的女干将,就怕你们不喝。 愚同说,你真要招待大家?那我就要提前给说了,反正我们到下面去了,在哪吃饭县上似乎都已安排好了。而且叫哪个校长似乎也有说法的。 丽丽说,这有啥,当然我来招待了,你就给府北区提前打声招呼,我就替区上来招待大家。愚同笑笑说,那就好,是抢着花钱呀。丽丽说,能不抢吗?你不看请你们吃一顿饭多不易。 愚同问,现在有两园了,是不是还要办?丽丽说,当然了,在高新的幼儿园正谈着呢,还有石鼓区也要弄个,再就是到各县。愚同说,你胃口不小,现在挣的钱不少?丽丽说,手里也没钱的,挣的全投了,而且借贷的钱也有50多万了。愚同说,那是大手笔了。莫船学校怎么样? 丽丽说,青鸟慢慢也火了。上半年莫船还为几万元发愁呢,谁料七月一中考试招生后,上他们学校的人数大增,看来他是赌对了。连我都没想到那么火,他现在也在筹备建分校了。愚同说,看来你俩发展的都不错,至少请我喝酒没问题了。丽丽说,即使发展的不好,也不缺请你喝酒的钱,今天先到这儿,等过两日咱们四个好好聚聚。愚同说没问题。 两人边吃边聊了半天中午,吃完送走愚同后,丽丽想去趟新园。刚走到半路,府北分园电话打来说区教育局通知了,市教育局明天检查开学工作,要看一个民办幼儿园,区上定了咱们,要咱们充分准备。 丽丽心里笑了下,说知道了,她马上回来。挂了电话,她叫司机掉头回西关。看来愚同联系好了,今天这趟是来对了,自己是得好好准备些,力争明天把这事能解决好。 第二日她到幼儿园去的早,又看大家把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把要检查的尽可能准备好。等到九点半还不见来,就给愚同打了电话,问他们来不来?愚同说,已到府北开始检查了,说要最后一家去她那儿的,完了才好安排吃饭。还说他同府北的苏股长已沟通好了。 丽丽一听心就有些热,说,那就好,我还怕你们不来了。挂了电话,丽丽突然有了一种有自己人就是好的感觉。 等到快11点,一行人才来。市教育局四个人,区局来了个副局长,还有苏股长和一个干事,再有就是管他们民办学校的职教股田股长也来了。一行人在她带领下,看了幼儿园的室内外和厨房操作间,后来到了会议室。 田股长让她给各位领导介绍下幼儿园开学的情况。丽丽就汇报说,各位领导,欢迎大家来浅水湾府北分园指导工作,特别是欢迎市教育局领导,因为这是我办园这么多年来,市教育局领导第一次到我们园来,可见对民办幼儿园工作的支持。然后丽丽就大体介绍了幼儿园开学的各种情况,最后讲希望领导能多批评指导。 丽丽汇报完后,洪调说,你这园长一看就是个干事的人,很厉害,幼儿园虽不大,但管理的不错,方方面面都还规范。你办园以前是干什么的?唐丽丽说,我是咱关府艺师的,办园之前也是老师,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辞职了,可又放不下教育,就办了幼儿园。洪调说,好啊,关府艺师的,也算专业人士了,怪不得办得好。这民办园我过去来的次数不多,现在也多起来了,办的不错。还有什么问题没? 唐丽丽说,领导不问,我也想汇报的,别的倒好,只民办园与公办幼儿园比起来,条件、师资不见得好,咱比的就是服务,现在接送孩子就是一个难事。所以我们买了辆校车,可就为挂牌这事不好办,给区教育局也说了,就是不好解决。 洪调看着府北的刘副局长问,刘局长,现在对校车是怎么规定的?刘副局长指了下田股长说,让管民办教育的田股长给领导汇报下。 职教股田股长说,领导,是这样的。《校车管理条例》中校车由教育、公安、交通等部门建立联合机制,共同管理,核心是校车运营的安全问题,咱区上一直没有明确牵头单位,校车安全到底由谁负责,过去也有幼儿园买车接送学生,一般按运营车辆对待,可真要严格按校车管理就牵扯就多了。现在交通、公安都希望教育部门牵头承担校车运营的安全责任,可咱教育局也没定,所以这手续办起来就麻烦。唐园长也给我说过,我也给方局长汇报过。 刘局长说,洪调,你说这个校车安全到底由谁负责好?毕竟是一种交通工具,监督管理的主体责任怎么能是教育局呢?洪调问赵科长,咱市局是怎么规定的?赵科长说,也没有统一规定。教育以县为主,主要以各县结合自己的实际,按照《校车管理条例》来执行的。 洪调面向唐丽丽问,唐园长,是不是车已买了?已拉学生了?唐丽丽说,对,车买了,也开始拉了,还被交警拦过两回。洪调对刘局长说,刘局长,这车也买了,也开始拉学生了,不论啥原因,手续要办的,不办手续出了问题,我想咱教育上责任逃不脱。以我个人看,公安交警是管车管驾驶员的,交通是管路的,这车为咱教育服务,这安全责任怕就落咱头上了,毕竟拉的是咱们的学生。行了,你下来同方局长再沟通些,总之这问题要解决的,不敢出事啊! 刘局长说,领导既说了,我们下来研究些,尽快办。然后又说了些别的事,就要走。 唐丽丽站起来说,各位领导,好不容易来趟,也为我们解决实际问题,中午请大家吃顿便饭。洪调说,让你民办园请客不好,刘局长也说,唐园长不必了,我们招呼领导吃饭。唐丽丽拿眼看愚同,愚同看了赵科长和苏股长一眼。 苏股长说,洪调,刘局长,刚才检查时,唐园长还说要同领导多请教些办园的事情,她看样子还没请教完,就一起边吃边谈。赵科长说,洪调,你不知道这唐园长和你还算半个老乡呢,她在关东阳湾中学教过书,与你青化云里的家紧挨着。洪调说,是吗?我每次回老家云里是要过阳湾的。 苏股长又对他们的刘局长说,唐园长也诚心的,都安排好了。刘局长说,那洪调,可别说我借花献佛呀。阳湾现在变化挺大的,要说我也算阳湾人呀,我就是275厂的子弟。愚同说,真的吗?我也在阳湾教过书,刘局长,我们那时经常到厂里去玩儿。 唐丽丽说,刘局长,那可真都是阳湾人了,给我这个面子。于是大家说笑着就向外走去。 那顿饭吃得尽兴,酒也是喝高了。唐丽丽就能喝,又叫来幼儿园两女老师,算是跟着丽丽从开始一起干的,又是个15人的大包,基本上两圈下来就一瓶酒了,前后喝了快四瓶。 丽丽发现这男人虽总说不能喝,一见女的敬酒就也不好意思,不光那个洪调喝得多,刘局长也没少喝,喝到最后已把自己叫丽丽了,还说哪次叫她一起回阳湾,一起爬石槐山,游沙窝大坝,逛清风观。 同赵科长、苏股长、田股长也似亲近了不少,对她和自己两个手下已是美女长美女短了,敬愚同时丽丽说,愚同哥,多的不说了,自己人,喝。听叫“愚同哥”他们三个还不满,说凭啥叫他哥。于是她又赵哥,苏哥,田哥的敬了一圈,那顿饭一直吃到三点多才结束。 送走人后,丽丽才觉得头有些晕,就让人送自己回去休息了,也让另两个手下去休息些。 新幼儿园运行半年多,基本理顺了,招生情况出奇的好,最开始准备招六个班级180人,结果不到半学期招了250名, 现在学生已超过350名了,而且不时还有人来报名。 当初给有村里户口孩子学费减半的政策一下子把全村上幼儿园的孩子全招来了。为这,村长说,他没想到他们村男娃找媳妇更方便了,说他真没想到这事能有这好处,村民直夸村长为大家办了件好事。 说到最后,协议上说的每年增加的5000元不要了,村里也为幼儿园大行方便之门,一下子又是好多租住户,村民的房租也不断上涨,村上专门划出村委会的院子停放幼儿园的车辆,幼儿园周边环境也得到改善。 看着这一切向好的事情,唐丽丽知道自己这事慢慢走上正轨,走向快车道。这个幼儿园再用一年多时间,过500人没任何问题,对一个民办幼儿园来说,这已是很大规模了,再要扩大就要建校舍,但在这地皮上建房有些不现实,看来只能维持这个现状,再要发展就要另行建园。 她的眼光落在了正迅速发展的高新区。这几天丽丽正同高新区的前进村谈,高新几个现代化小学建成后,他们村小就没学生了,只这里暂时还没拆迁,一个小学改造成幼儿园还是很容易的。焦点的问题就是不知何时拆迁,不要弄得自己刚建好就拆迁,村上倒着急,想在拆迁之前租给自己赚些钱。唐丽丽看了几回,拿不定主意,最后村上做了让步,说租给她后,她的改造费用将来由村上拆迁费补偿,这下唐丽丽才签了协议,浅水湾幼儿园高新分园就开始动工改建。 办一个幼儿园,不光是校舍的问题,还有人的问题,好在现在她也有了良性循环。 府南分园开始时,她就抽调了好些府北分院的骨干过来,这个园开始后又得从府北府南分园抽人。另两个幼儿园也在扩大,人一直很紧,所以自己还得忙着不断地招人。 只现在算三个园了,光凭自己一个人这么盯着是不行了,至少得有个总部机构了,否则自己根本没有精力应付得过来。 第154章 事情是怎么突然变得好起来了 那天唐丽丽在高新这边看完施工现场,想想好久也没见春华姐了,就打了个电话。方春华听说后就说她快下班了,两人就约了个地方。 一见面,丽丽就诉起了苦,说她现在那个忙,一出家门就是一天,只有晚上回去才能陪一会儿孩子,倒羡慕春华姐的按时上下班。方春华笑道,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你挣那么多钱,还让你一天闲着,这还是世道吗?行了,你说让姐羡慕你,还是同情你呢?想当教师多容易的事,可当富姐不容易啊,你现在车一开多潇洒。 唐丽丽说,还“富姐”呢?说“负姐”还差不多,我现在光银行的钱欠了50多万。方春华说,这不就得了,银行的人凭什么给你贷50万,让你欠不让我欠,还不是觉得你比我有钱,比我能挣钱吗?丽丽说,姐,我发现你当了能手,调到市上后,这嘴一下子能说的不得了,我都说不过你了。行了,我有钱,我请客还不行吗?对了,姐,你知道我前几日碰见谁了?在市教育局。 春华说,我咋知道,现在你认识的人多的不得了。丽丽说,我遇到愚同了,他借调到市局了,开学检查到我们幼儿园去了,我是一下子体会到有自己人的感觉了。方春华说,没认错?他怎么会到市局呢?丽丽说,我怎么能认错他呢?又不是只看了一眼,还一起吃了饭呢。 丽丽就说了那天的情况,还说咱们哪天同莫船聚聚,一想咱们四个又算在一块了,只差连舟了。方春华说,你一提莫船,我倒还没问你,他学校怎么样了?我的学生要到青鸟辅导,考试后居然还没录取。他学校真人多的不得了吗? 丽丽说,可不是,今年你老公的学校招生后上青鸟的人就多了,你不听“来青鸟,上一中”的口号吗?春华说,真这么火了么?他上次叫我俩吃饭,就说这事,没想他说赌一把的,真赌成了。 丽丽说,这小子还是有眼光,我看他今后的势头比我还好,别看他起步晚。春华说,你有钱了,人也大了么,还叫人家这小子,不是平时叫哥么?真想不到,咱们几个说好,就怎么都好起来了。连舟当校长了,我调市上了,愚同到市局,你俩的学校也成了,真不敢想? 丽丽说,也不是不敢想,社会也在发展,变化总要有的,只咱们都算找到自己的路了。春华说,想想也是,社会在日新月异,咱们肯定也是要变的。你说高新的幼儿园在建,现在咋样了?丽丽说改造快完了,后期要添设施搞内饰宣传的,九月可以开班了。 春华说,这就大老板了,都有三个幼儿园了。丽丽说,三个算什么?我还要在石鼓建的。完了就到县上去,争取每个县建一个,我要搞一个浅水湾幼教集团,你妹妹也当当董事长。春华说,当个董事长,我这个姐见你怕就难了。不过丽丽,也这么多年了,姐知道你吃了不少苦,可还是要当心,成起来不易可垮起来更容易,一定要稳要当心,我不知怎么搞生意,可人心险恶是知道的。 丽丽说,记下了,我就知道姐疼我。行了,吃也吃完了,娇也撒完了,我送你回。春华说,也当妈妈的人了,还这么任性。 两人坐上丽丽的车,春华说,这莫船的搞法倒揪人心,我的学生没考上倒更想上,她母亲同我也算熟了,那天给我说起来是满脸的遗憾,还问我有认识的人吗?我心里就想,一个辅导班,咋也这么难上,又不是不给交钱,这还要找熟人?丽丽说,那你给你莫船哥说声不得了,他谁的面子不给能不给你的。 春华说,说了肯定没问题,可我就不想说,为这都求他,太给他的青鸟长脸了?丽丽说,说了,成了不也给你长脸吗?不说那就再考。别说是他的青鸟了,就我的幼儿园,现在想上都越来越不容易了,别觉得就你们高新一小难上。春华说,看把你俩得意的,我哪天见了莫船,不骂他才怪呢。 丽丽一笑说,好,我可要看着你骂。两人就这么说笑着把春华送到了家,丽丽才走。 在车上忍不住给莫船打了个电话。通了,丽丽问,你在哪?没开会?莫船说,没有,哪有那么多会,人还在学校,有事吗?丽丽说,到底忙人了,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刚才我见春华了,他可骂你了。莫船说,她骂我什么,我可没做什么对不住她的事。丽丽说,谁叫你的青鸟不要她的学生,她又不好求你,就在我跟前骂了。莫船说,她哪用得了求我,说声就行了。你那幼儿园怎么样了?办个分校找个地方真不好找。丽丽说,知道就行了,当初盘人家的店,可能还不满意,现在自己找了就知道了。对了,不给你说了,愚同也调到市上了,哪天我们聚聚,我挂了。莫船说,愚同调哪了?喂喂,怎么挂了?说话呀! 丽丽把车停好,提了包,下的车来向家走去。边走边想春华说的怎么说好,会突然都好了似的。想想真是的,现在回想起阳湾的日子,已很久以前的事了。 大家都说阳湾变化好大,刘局长还约自己和他一起回去看看,看来自己那天要约一下刘局长,也要抽空叫上莫船他们回去看看的,当年几个人前后都离开了阳湾,每个人走时都有说不来的心酸,一晃好多年又过去了,大家也有了不少的变化,阳湾也变了呀,不是说聚吗? 哪天大家一起回阳湾聚聚不好吗? 莫船再次接到丽丽电话,居然是叫他明天回趟阳湾。 莫船问怎么想起回阳湾看看,你没事?丽丽吼道,我没事,我就想回去看看,听说阳湾变化很大的,你说你能不能去?我问愚同和春华,他们都还有事儿,现在就看你了。莫船问,非得明天去吗?丽丽说,我就想明天去,行不行?莫船苦笑了下说,行,明天我在学校等你。 放下电话,莫船对丽丽近来的霸道,其实早已见怪不怪了。虽然她过去也任性些,可也不见她霸道,上次电话就奇怪,打着打着就挂了,再打过去还不接。说是春华骂自己,后来就给春华打了电话,春华说,别听她胡说,我哪敢骂你,我现在巴结你还来不及呢,上你这青鸟都不易了。 莫船说,你这不是骂我是干什么,是你哪个熟人孩子要上,你直接把名字给我就行。春华说,我就不信了,真的非上你那补习不可吗?莫船说,当然可以到别处。你知道学习这事儿的,不是非得怎么样,主要在自己的,可大家对自己不确信时,也就确信外物了。春华说,你就好好诱导家长。莫船说,我哪能呀,是社会,是你们的公办教育在诱导,我不过是顺了这个势而已。只说到后来,春华还是给莫船说了这个孩子的名字。莫船让这个周末来。 青鸟这种变化是莫船能想到的,可真正出现后,莫船还是感到震惊。 今年一中的第一届学生毕业,被关府中学录取了206名,占关府中学录取的300多名学生中的2\/3,全市其他初中加起来也就考了100多人,平均下来绝大多数学校考不了一个关府中学。除了这些统招名额,注入了私人资本的关府中学,其余学生的招收则完全是市场化,以分数算钱,少则一两万,多则十几万,只要你有钱,分数不太差,就可以上。 而关府一中除了考上的206人,还有200多人,分数差距不是很多,也交钱上了关府中学,也就是关府一中的学生,绝大多数上了关府中学,一部分中考成绩特别好的,还到了省城名校上高中。 而上了关府中学,基本等于孩子考上一本以上的好大学,所以家长们对一中的信赖度空前上涨。一中也通过这几年的努力,终于使社会接受了它,同时也接受了这种以考试成绩来招生的方式。所以小学优秀的毕业生以考取一中为荣,家长也以孩子考取一中为目标,而市教育局为了扶持一中这种招生,通过各县区教育局统一组织选拔考试,把最好的小学毕业生要送到一中。 这一切使得一中的影响力持续上升。 而最早打出“来青鸟,上名校”这一口号,把办学定位为“中小学培优专家”的青鸟培训学校,显然与家长们对一中的追逐高度契合。这一切使青鸟的变化来得有些快,上半年学校就为一中招生考试在准备,既是生源的准备,也是教师的准备,更是培优方式的不断探索,其结果就是在青鸟参加辅导而考取一中的学生数达到了56人。 于是原来的“来青鸟,上名校”的口号,自然地在家长口中变成了“来青鸟,上一中”,并且通过家长口碑不胫而走,直接导致了暑期招生人数的大幅增长。 而青鸟通过考试的招生方式则更加刺激了家长。想上一中吗?别说一中的招生考试了,看看能否先通过青鸟的招生考试?能通过就说明有可能,有这可能才有参加培优的资格,最终才有可能上一中。如果连青鸟的培训入学考试都通不过,就只说明你孩子的基础太差,甚至太笨,就别再想一中了,更别想关府中学了,别想好大学了。 这种不言而喻对学生未来推测的招生方式,是家长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在最初就考不上青鸟培训学校的。所以导致的结果就是,在青鸟培训学校招生中越是考不上越想上。 于是参加第二次考试的、托关系、说情的也就来了。 面对这样的变化,莫船还是感到震惊。 家长们不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望子成龙的心切,超过他们预想。 而青鸟给家长在起跑线上划了一道杠,通过了就有希望,通不过就早做打算。 当然,这种变化其他的辅导学校也看到了,已有好多家也加快这方面的宣传、招生。莫船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确保青鸟的优势,并把青鸟的优势不断扩大,形成自己不可复制的特色,在培优领域成为行业老大,这就是他这一段正在加紧谋划和思考的问题。 对外继续扩张是必须的,虽说孩子家长为了孩子不怕远、不怕麻烦,然而没有扩张,单凭一个校区不足以完成覆盖,所以筹建新校区是必须的。今后的布局就是三个区加高新区各一所,关府市区确保四所学校。 上一中目前这股风在市区才刮起来,还没有完全吹到县上,从一中招生的情况看,县上学生数量少,一中也面临着向县上扩大影响,吸引优质生源的问题。自己学校的布局要紧跟一中的宣传,慢慢向县上扩散,最后的局面就是在每个县能有一个培训学校,形成全市覆盖。 在对外扩张时,对内教师队伍建设,专用教材的开发,培训流程和模式的探索,管理体系的跟上都是急需解决的问题。目前教师数已增加到30多名,继续招人,培训人是当务之急。 同时,作为民办学校,如何宣传?如何发掘青鸟的文化内涵也是重中之重,要让“来青鸟,上一中”成为大家耳熟能详的标语。但要有真正的东西支撑这种口号,真正做到来一个学生测试一个学生,再编班有序跟进,全面对每一个学生负责,让家长要感到青鸟的独特之处,魅力所在,并对自己缴纳的高昂的培训费用觉得值。 所以莫船目前真的很忙,根本没心思去转转。现在通过半年多时间的建设,府北分校已开始招生,教师发展处,学生发展处,教学研究处的工作也在高效运转。教师发展处负责教师的招聘、培训、管理、服务,确保每位教师能独当一面,确保学校发展的人才储备。学生发展处则负责招生、测试、编班、跟踪服务、与家长沟通。教学研究负责专用教材开发、习题的精选和设计,研究一中招生考试特点,设计培训流程和模式,提出教学目标和要求。 这几日已在着手高新校区的建设,只这合适的地方实在不好找。 可没心思归没心思,丽丽霸道的叫自己,自己还是得抽时间回一趟阳湾好,顺便也回老家,看看父母。 第155章 在大风吹起来时要想想自己的落脚处 现在老家里就父亲一人在,过年时莫船也没有回,直接把父亲接来了。过完年后,父亲非要走,其实母亲也想回的,只还要照看孙子,父亲一个就回了。 再说丽丽怕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要回趟阳湾的,又不知心里哪里郁着了。自己越办学校,对丽丽心里越是佩服,这小女子身上的确有股闯劲,硬生生闯出一条路。而且幼儿园办得风生水起,发展的相当好。现在不但买了两辆校车,给自己还买了辆车,与她打交道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事也是越来越杂。一天看起来风风火火,泼辣无敌的,内心怕也有太多酸楚。要调动这么多资金,管理这么多员工,与方方面面,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内心没苦是不正常的,可她轻易不会给人说的。 有时就给自己发些牢骚,叫自己去喝闷酒,骂天骂地骂这操蛋的社会。可骂完了,该干啥还是干啥,能叫自己出去转,怕又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于是晚上就给母亲和萍梅说了下,他明天准备回趟老家,丽丽也去阳湾,他搭她的车就走了。母亲听说他回老家,又叮嘱了一些事。萍梅倒没说什么,只说,碰得倒巧!莫船知萍梅的心思,但也知她的通情,就说,吃哪门子醋,要么你也跟着回。 萍梅说,我吃什么醋,你们一直是哥哥妹妹的,要说我也真想回趟。对了,你的事也顺了,忙了,孩子也难带了,我也想调调,你看怎样?莫船说,你的事,我想过,目前的情况,用些心花些钱调到市上没问题。可我这事越干,我倒越有了想法,要不你也辞了行了。我一天忙的,光后勤花钱这一块就是极麻烦的事,你来管管。 萍梅说,我没想你的事能这么顺,看着你一天忙,我是得来帮帮你的。可一想教了这么多年书了,突然说不干,我还真下不了决心,现在想的只是离家近些。对了,咱总不能一直租房,到底买不买?再说我也不相信这事能一直这样顺下去,我还是先在学校待着。不过,现在到底是要近些了,也该买个房安个家了。 莫船说,按现在收入的情况,学校的发展,买房不存在问题,可我到底顾不上,我倒想去学车,尽快买个车的,没个车还是不方便。稍微等等,不急的,我会给你安个好家的。你既不想离开,那就想法近些。萍梅说,这我相信,那就再等等,你说的事我也再想想,那你明天早去早回。莫船说,我手里一堆事,哪能在阳湾耽搁太多时间。 第二天莫船在学校正安排事情,唐丽丽就来了。他交代了下,就坐车同丽丽回了阳湾。 在车上,莫船问有啥事吗,非要回趟阳湾?丽丽说,没啥,就散散心。莫船问,怎么了?心里又咋不痛快了?是工作上的,还是家里的?丽丽说,也没什么不痛快的,就转转不成吗?非要有个啥事儿?莫船说,行行,没事就好,我陪你转。我得先回个家看看我父亲,他一个人在老家,看缺啥了给买点。丽丽说,没问题。于是两人边聊边向阳湾去。 他们没有走高速,走了一条新修的叫高新大道的路,从府南到高新,再过槐庄就到阳湾了。去崖村看了父亲,老人倒在家好,一个人按时吃饭,按时劳动的,问缺啥不?老人说不缺,莫船就留了些钱,让老人缺什么了自己买,别亏待自己,别让自己操心。老人说他没事,让他们去忙。这才开车向阳湾走去。 阳湾风景名胜的开发,就是围绕沙窝大坝展开的。新修了三条路,一条是从关张塬西边的沟底三丰谷直通坝上,一条是对原来古渡口到通口寺道路的改建,第三条则是从古渡口过阳水河直上关张塬顶的一条路。 整个关张塬被打造成一个风景园,坡上满栽各种树木,塬顶建了古战场、古军营、跑马场、烽火台还有个关府老街、农俗博物馆、民俗游乐园等。沿关张塬顶的路向南就到了沙窝大坝与阳水河相连的人工运河。人工运河上是座古朴的大桥,过了桥向东通向通口寺和天苍山,向西通向沙窝大坝坝顶。不得不说这关张塬在大变样了。 沙窝大坝上也有好多建筑,几家宾馆,码头上游船众多。而水库两侧的路也被整修一新,这下不论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向南都可以到去清风观,上石槐山。水库两边也得到了绿化,而从大坝向西通西陵的路也修好了,现在整个的普柳川和关张塬,西陵原全连成一片,所有的景点也串了起来,每处都有可看的风景,这一下子吸引了很多游人,从关东,关府,青化来的人越来越多。 除了这些风景的修建,阳湾工业园也初具规模,又本是交通要道,再加上关府高新区不断地向阳湾延伸,几年不来,丽丽觉得阳湾繁华了不少,和关府所辖的许多小县城已不相上下。 而且现在高新区在槐庄以西开始大规模建设,好多传言是关府高新区最终要与阳湾联通,关东县也重修了关东县城到阳湾的阳关大道,大道两边绿树成荫,商贸繁荣。 两人没事样的就开着车,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看完后,丽丽对阳湾的发展倒生出感叹,说,咱们待过的阳湾看来实在是个好地方,要啥有啥的,怪不得好多人说阳湾变化大,的确是大,有前途,我看在阳湾将来都要建一个浅水湾幼儿园的。 莫船就说,是啊,咱们当年在时已能感到阳湾的好了。这一开发,整个阳湾,整个普柳川全活了,的确是个好地方。行啊,你下一个幼儿园就可以建在这儿的。丽丽想坐了游船到大坝里面去,莫船想想也行的,就随了别的游人坐了。 两人站在船头迎着湖面的凉风向里驶去。绿水倒影,湖光山色是叫人心旷神怡,这一开出居然向里里行驶了近十里地,可见谷之深水之丰。只是越往里寒气越烈,山峰越陡峭。丽丽不由抓了莫船的胳膊。 看她有些冷的样子,莫船也用手揽了,她两人就这么相拥着,在大家的惊叫声中转了一圈。下得船来,丽丽说,这里真好啊,我居然想再回到阳中教书的,没事了就能到这里转转。莫船说,行啊,只阳中回不去了,你可办个幼儿园,常住这里。后来两人上到塬顶,在老街的民俗村里,吃了好多小吃,也穿了古代的衣装,骑马射箭好不高兴。 看着丽丽如此兴奋,倒有了小女孩的心态,莫船不由感叹,多久了,自己都没这些心思了,每日总是世俗里的事,想想生活真的应有别的色彩。 说早回的,这一路逛下来,也到了快傍晚。要走时丽丽居然还有些不舍,想沿着阳水河边的柳树再走走。莫船说,下次,又不是不来了。在回去的车上,她却一直不说话。莫船问,不是玩儿的高兴吗?怎么不说话了?累了吗? 丽丽说,也不累,就是想歇歇,整日马不停蹄地跑,就想停停。谢谢你陪我一天的,知道你心不在这儿。莫船说,谢什么,不是知我心不在这儿吗,还谢? 丽丽说,心不在,但人还是来了,也就能知哥心中有我这妹子。我能想来你的心里急,你是感到事情到了要紧处,觉得越来越有希望了。要说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把这事儿看准了。莫船说,这事哪有退路,你幼儿园,我学校,能有起色,有努力和眼光的原因,更多的是大势影响。特别我的学校,没有一中的突起,就不可能这么火。而且随着一中的火,家长追逐名校越厉害,参与其中的人就越多,竞争就越激烈,要借着这好势头好好发展几年。凡事都有定数,这追名逐利的事到了极端处,就会有人来管这事,或许几年后就消失了,你说我能不急吗?咱们搞得不是必须之事,你的幼儿园虽是社会刚需,可也是教育序列里的事。发展到最后,政府无疑会进来的,大范围的扩张可能就是这几年的事,等政府有精力有能力进来时,大气候可能就变了。 丽丽转身看了莫船一眼说,怪不得聪明,在如此好的局面面前还能有清醒的头脑。你说的没错,我也是有了困惑,不知自己要走哪儿去?办幼儿园虽好,也赚钱,可也不是我的最爱,我还想搞艺术的。莫船说,那就好好搞,可这要先积累些原始资本,对咱俩现在都是。你虽比我好,可也算刚进入正轨,大干快上几年,完成资本积累后,就该想想别的事了。丽丽说,看来这个哥没白叫,我说不了你的话,可心里有这么个感觉,这么发展着,总要有个落脚点的,这点在哪啊? 两人就这么说着回了关府,丽丽把莫船放到府北分校,两人就分了手。 看着开车离去的唐丽丽,莫船似乎能想来她为什么要回阳湾转转,她也是因为这种发展有了困惑。不过莫船已没有心思想这些了。他回到校区时,员工们已下班了,这校园是一幢写字楼,莫船租了整整一层改建成学校,在这给自己留了间办公室。 他进去后,看了早上走时正看的一份管理报告,目前的管理架构虽也行,但人员交叉太大,很难让这些人专心从事一种工作。从人力节约的角度讲没问题,可从专业的角度,从建立核心团队的角度讲还不好。学校能否健康运行,不止是规模、管理等问题,而是团队的问题,团队问题的核心就是如何能更好地凝聚人,不是只跟自己办了学校,而是此生相随,荣辱与共。 没有这样的核心团队,自己是走不远的,可如何组建呢?用什么形式把自己与大家绑在一起?辅导学校是人的问题,不可能存在别人无法复制的核心竞争力,员工的跳槽单干今后会更多。已经有三个员工年后走了,一个去了省城,一个到了别的机构,另一个自己单干了。 因为这种追名逐利的培训模式,击中了家长的内心软肋,家长在这个模式中是十分被动的,这种被动可以看成是对培训学校的完全信任与完全依赖。每个学生一年的培训费用已达2000多元,可家长仍然很热心,人数还在增加。今后的费用也会再涨,目前的培训分四个阶段进行,春秋学期和寒暑假,今后生均培训费会达到4000多元的。一个校区按250人计,四个校区1000人,年毛收入达到一千万是很快的,今后只能变得越来越多,自己如何驾驭这些人、事、财,自己真得要好好想想。 莫船抽了根烟,坐在椅子上出神。不出意外,到今年假期,自己就会至少拥有100万的现金。想想自己进入这个行业不过三年多时间,这种变化对自己不是太快了吗?当然自己清楚,这是借了一中的势,而一中又是借了这关府大发展之势,而关府的大发展,也是赶上中国经济的大发展,自己刚好抓住了这个关键点。但在内心深处莫船知道这种势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所以这几年是最为关键的几年,抓住了,可就真正改变了自己。 可如丽丽问的,这难道是自己的落脚点吗?如果不是,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正想时电话响了,一看是萍梅,她问自己回来没有?莫船说,早回来了,自己还在学校,马上事完了就回来。 回去后,萍梅她们已吃完饭了。莫船给母亲说了老家的情况,说了父亲的生活,也给他们说了阳湾的变化。说自己的学校将来也要办到阳湾去的,办到阳湾了,就把家搬回去。在家盖个楼多好。母亲说,你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要回去,看你舍得不。莫船就笑,晚上睡下,萍梅问,你真这么想的? 莫船说,不能说一定,可终到头能回阳湾也好的。如果不缺钱了,你说我们怎么生活才好呢?萍梅说,没想过,嫁了你,只要跟着你就好了。莫船说,还是女人好,不用想这头疼的问题。 萍梅说,女人没有这问题,可一辈子总会困在情感中。我想了想,还是不辞职,不是为什么保险而是你总不能把你的学校搞成夫妻校,我还是教教书行了。莫船说,你想好了也行的,那就下学期把你也调到高新,这几年高新的学校要人多。萍梅说,你行吗?用跟我哥说吗?莫船说,这点办法我还有。两人又说了说话,就睡了。 次日莫船到学校后,同教师发展处的老师正研究今年人员招聘的事。语、数、外各招十人,理化各三人,财务招两人,招聘人员定在35名。一下子职工人数要扩大好多,而且还不拘于师范生,要加面试环节,最后由莫船把关。 正说时,一个吴姓的女老师进来说,莫校长,有人找你。莫船说让进来,接着又与大家讨论。 这时走进一个女的,莫船没在意,再次抬起头时倒愣了,柳虹站在他面前。 第156章 要享受优质教育资源就要多掏些钱 柳虹的出现,还是让莫船感到震惊,自己与她怕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虽然生活在同一座城里,但在莫船看来,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作为市报新闻部主任,柳虹有着属于自己的圈子,那个圈子不光是达官显贵,也代表着主流声音。而莫船,从离开体制就知道自己成了边缘人,一个边缘人同主流世界似乎没有多少共同的话题。 事实上,在莫船没有找柳虹的这几年,柳虹也没有找过他,所以那段共同的时光更多只能是种怀念。 他没想柳虹会来看他。 柳虹叫他一声莫校长,莫船回她一句柳主任,说明两人对对方现在的情况并不陌生,柳虹的来意用她的话讲,有三个意思。一是市教育大会上将一中说成是培植全市优质教育资源的典型,一中成为全市教育的又一名片。为此,日报上也发表了一篇署名李愚同的文章《顺应人民呼声,培植优质教育资源》。而一所叫“青鸟教育”的培训学校也打出了“来青鸟,上一中”的宣传标语,她想来了解这所“青鸟教育”学校,也由此想探寻一中这一优质教育资源是怎么培植出来的。二是她同事孩子居然也提出上青鸟培训的要求,她还在四年级。但同事孩子参加培训辅导的要求被拒绝了,因为她参加培训学校的招生的考试成绩不好,可孩子不正是因为成绩不好才培训的吗?三就是知道了这所学校的校长也叫“莫船”后,她很想知道这个莫船同她过去认识的莫船,是不是同一个人? 莫船听完柳虹的来意后笑了笑,说对第一个目的,如果是公事的话,我谢绝采访,也没什么可说的。对第二个,也就是那个因没有通过我们的招生考试而被拒绝的学生,我可以说几句。我们搞的是培优辅导,简单讲是对优生的培养,不是简单的文化课辅导,招生考试不好,就说明不适合我们的培训。至于第三点你想必已有答案了。 柳虹说她来前到过市教育局,见了基教科的负责人和这篇文章的作者李愚同,了解后他居然也在阳中工作过,想必你也熟悉。莫船说熟悉,不只是要好的同事也是朋友。你觉得这一切之间有什么内在联系吗? 柳虹反问,你觉得没有吗?社会上可盛传青鸟教育是一中自己在外面搞的培训机构,还说青鸟的校长与一中有各种渊源。莫船笑了笑说,这种传言我还第一次听到,不过这传言只会让青鸟更出名,但从另一个角度也在损害着青鸟声誉,那是不相信青鸟教育对培优所付出的努力,不相信青鸟也是为教育在做贡献。 柳虹说,真的是在为教育在做贡献,不是为了钱?莫船又一笑说,这两者似乎不矛盾,做贡献是事实,赚钱也是的。就像一中和关府中学做的一样。 柳虹看了眼莫船说,几年不见,变化挺大的,看来不太欢迎我?莫船说,对于朋友我一直是欢迎的。柳虹说,果然厉害了,确切的说我就是想来认认门,认认人,看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莫船,看来是我想多了。我还要到一中去,完后我联系你,不是作为一个记者而是作为一个老同学。对了,这青鸟有出处吗?同火鸟有关系吗? 莫船看了柳虹一眼说,作为老同学我十分欢迎。它们都是有特点的鸟,但出处不同。柳虹笑了笑,说我走了。 柳虹的到来,还是引起了莫船的思考,她要干什么?随后莫船找来了市日报,看了愚同写的那文章。 文章是站在教育局的角度写的,并不止写一中,但一中是个典型。文章的中心很简单,人民不光想让孩子有学上,还想上好学校,而政府顺应了民众的呼声,在优质教育资源建设上取得了长足进展,比如一中。看来一中的成功,被赋予更多的意义。莫船想了想,给愚同打了个电话。 愚同接到电话说,我还说给你打个电话的,你同学柳虹来市局了采访了我们王科长,又见了我,谈起了那篇我在报上发的文章。你当然能想来,这是官样文章,是站在局里准确地说是站在基教科的角度上写的。还问起有关阳中的事,当然也说到了你的青鸟培训。 莫船说,她来我这里了,刚走。你写的文章代表你自己,还是市局呀?愚同说,你想代表我的话,能发这样的文章吗?莫船说,那就好,你文章写的好,看法很正确呀。愚同说,你给我戴什么高帽,还说哪天见见你的,可来后天天有事。莫船说,行了,你先忙,过两天我去找你。 两人挂了电话后,愚同在心里想,听莫船的意思,他这女同学看来有什么目的,可她能有啥目的?自己谈时也没流露什么呀!这文章是结合市上的教育大会发的,也是王科长的意思。自己写完后给了王科长,最后如何用自己没管,再见时居然是以自己名字发表在是日报上。当时自己也没多想,还觉得王科长是提携自己。可刚才莫船问是谁的意思?在自己看,当然是市教育局的意思了,可现在回过头来想,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开学检查完后,自己更多的精力就花在了教育大会上,就在这期间,王科长让自己写了这篇文章。说我们市教育局工作的重点已是从让老百姓如何强有学上到如何上好学校了,为此市局也大力培植优质教育资源,比如关府中学的搬迁与扩招,一中的成立与崛起,关府一小二小的改扩建,让自己围绕这些写一篇文章。 这个道理自己能想来,下来就了解了这些学校的情况,写了这篇文章,交给了王科长,标题都是他定的。现在想来,为什么不让市报记者来写呢?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个新人来署名呢?王科长或市局领导怕有别的考虑,是自己不知道的?比如站在王科长说的这个角度,让市报写市报不愿意,或者说所谓的优质教育资源的建设在另一些人眼中成为教育产业化的表现。所以市局用一个刚来的新人发声,发对了没事好,就是赞扬关府教育的,发错了有问题了,则是个人的。这般想时愚同倒不由一惊,真是这样的话这心思太深了?可细想,这文章的立意大的方向没错,事实也是如此的,即使家长多交钱也想进这些学校,不正说明了这些学校好吗,是优质教育资源吗? 想着这些,愚同告诉自己别乱猜,先干好手头的事再说,而手头的事就是王科长提出的德育项目化的发展问题。 对德育大家一直觉得欠抓手,调子高但不实际,如何把德育做细做实,是市局想解决的问题。为此去年,王科长带了一批人,还到吉林、江浙一带考察,学习了一圈。一个可以借鉴之法,就是把德育项目化,鼓励下面县区学校创新。 如何将德育当一个项目来做,不面面俱到而能重点突破,使所实施的德育项目能收到实效,触及灵魂。为此,在今年的教育大会上,市局专门拿出100万元德育专项基金,大力推动这一项目的实施,现在愚同要做的就是这个方案。 当然,这个方案并不是确定具体的项目,而是对项目的立项、审批、实施、考察、奖励等一系列问题做出规范性规定,以此激发基层的创新,使全市中小学德育工作能有新局面。这对愚同来说是个新事情,而且现在项目一旦立项,还有具体的资金扶持。看来,从最初的文件就要从实,有很强的操作性才好。 愚同开学检查完后就着手思考学习这些东西。 从到市局来的这几个月看,虽然最初是让自己协助郭老师做工作,但从实际运行看,王科长和赵科长包括郭老师都给自己安排事情,而从事情安排的内容看,德育、安全以及学前教育这方面的事自己在承担着,以致现在王科长批阅文件时,已很明确的将德育、安全和学前这块的事交给他了。这一担上具体的工作,愚同也就忙了起来。 对这三块工作,安全局里有专门的科室在负责,基教科的主要任务就是安全教育的内容,另两块则全在基教科,而且这三块事情都很具体,每天都有事情,不是向下统计或收集情况就是安排具体的事情。 除此,他还协助郭老师负责招生、学籍管理等事情。愚同也慢慢的与大家熟悉起来,甚至由于工作的联系,也与别的科室熟悉起来,同下面十几个县区的教育局联系也日益密切。还有几个直属校与他们管理相关工作的负责人也都有了联系,自己也不时的到县区学校去调研检查工作,一下子就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圈子。 而且一忙时间也就过的快,转眼教育大会开过了,德育项目化文件也发了,愚同到市局后只去见过一次张秘书长,但他是太忙了,没有同自己说几句话,就有人来。好在他有次中午倒叫了自己来吃饭。自己去时,一看到是原关东政府办的几个熟人,也就与大家一起坐了。或许不需要自己多说什么的,能去看老领导,就是在心里有着。但原来政府办的几人还是把话挑明了,说张秘书长爱自己,可不张秘书长回市上了,也把愚同弄到市上了。而愚同除了感激张秘书长,感激大家,也说不了什么。教育局到底是比不了政府机关的面广事多,他们谈论的好多事,自己也只能听听而已。 好在局里的工作也忙,特别是三月底,将全市中小学德育项目化实施方案下发后,每个县区和学校很快根据自己的实际创新出不同的德育项目。每个创新项目提出后,要报市局立项,一般在立项前会邀请市局去进行指导,听取市局的意见。这事王科长去的就少,一般是郭老师有时间了就与愚同两人去,没时间了就愚同一个去。愚同自己一个人不好去了,给王科长说,王科长就会安排办公室其他事少的同志与愚同一起去。可即使有别人陪着,但在大家心中慢慢地这事就以愚同为中心地在负责实施了。所以愚同局里有事了忙局里的,事少了就下去检查验收些德育项目,整日也很少有空闲。 这天刚把一个安全教育的文件处理完,正在办公室时突然又接到了连舟的电话,连舟说你在市局怎么不下来检查呀?我看你最近不停地到下面的县区学校,怎么不见来关东,来我这儿?我对你们搞的德育项目化也很有想法的,下来指导下。 愚同说,去是想去,可一日总忙的,哪个县区叫的急了,就跑去一趟。连舟说,这意思是咱关东和我这儿叫的不急呀!好呀,我可是隆重邀请你的,有机会来转转,别总顾着你们城里几个聚,把我一个人丢在山里,没人管呀!愚同说,怎么可能呢,你这校长越当越滋润的,哪还要我们关心。 连舟说,说正经,哪天来趟,到天灵你还没来一次呢,来时叫上他们。愚同说,行,我有时间了,一定来。连舟说,别说有时间,一定要来的,我已将项目给局汇报了,也给吴股长说了。愚同就说好。 放下电话后,愚同倒也觉得奇怪,自己来市局也小半年了,离关东也近的,可就是没去一次。没去的原因,有机会不到的原因,可在心底深处,自己也是不给自己机会。对他而言,关东总有些伤心处,去了不自在。这次连舟虽叫,可愚同知道自己还是不好去的。在上班时间自己没法以私人身份去,要去也要吴股长叫自己的。想到吴股长,愚同就觉得自己还是要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他的。 在市局工作,自然会不断地同各县区教育局打交道,自然免不了与关东教育局打交道。可同关东的交道就不太好打,自己不好提了电话就说什么,一般是发了文件就很少问,除非那几个干事或吴股长主动打电话问事情,自己才说些。想想这些,知道自己心里还有郁结没解开。 前几日给王科长说了,想搞一个座谈会的形式,对大家拿出的德育项目再进行讨论和评说一下,第一批项目要在暑假前确定,不按县区分,只批好的,只给积极性比较高的学校,这次座谈会也只通知项目已得到市局验收评估的学校。王科长觉得也好,想了想又说,开会时通知让各县区的股长和有意向的学校都来听听,抛砖引玉,让行动慢的县区学校也拓宽些思路。另外,别人有的自己就不一定搞了,避免重复性。愚同就按王科长的意思给各县区发了通知,时间定在下周二,地点放在关府一中。 放关府一中的目的是来的学校也多,还可以现场听听一中确定的项目实施情况。愚同安排好这些事,又准备了发言提纲,倒担心只凭这么一个通知,不知大家能来么? 正想时电话又响,接了,是莫船的。他说,一直说来看看,你也忙的,不知下班后有时间吗?我刚好也在市局附近,有了坐坐。愚同一想说,好,我也快下班了,你说个地方,我去找。莫船说,那就在市局附近的泸州川菜,我等你,愚同说行。 愚同去时也只莫船一人,愚同问,怎么今天有空?莫船说,一直说见的,没机会,今下午刚好在这办事,完了就想同你聊聊。最近怎样? 愚同说,机关的情况就这样,整日也忙乱。对了,我也一直想问你的,你那同学后来没再找你?莫船说,你说柳虹呀,她找我了,是不是那文章对你还有影响?愚同说,影响倒没的,只是后来有些想不通。莫船说,柳虹是新闻部主任,她说那算软文,有给市局贴金,给一中做广告的嫌疑,加之我的学校也被人传的与一中有这样那样的关系,而她一问之下,你又与我有关系。再加之她的熟人孩子想上我学校辅导,考试还没有过,她就想来看看我,这些就搅在一起,让她想多了。 愚同说,我也听说了,知道大家对一中有各式各样的看法,至于你的青鸟那句“来青鸟,上一中”的话,我都听到了,是会叫人产生联想的。只一中的体制还是让我有不解,市局也为难的,对一中有多方面的考虑。既要让它成为一所优质学校,又要成为教育改革的探索者,还想在体制上有所创新。所以既不能完全的公办,也不能彻底的私立,现在处公办民营。莫船说,本质讲,政府不想掏钱,还想让它挣钱? 愚同说,不能这样讲的,不掏钱可能是实情,但挣钱的想法政府应当不会有。不过,要享受优质教育资源就要多掏些钱至少是应当的。 莫船说,那怎么讲?所谓体制创新,不过就是公办民营,既获得公办学校的各项政策支持和优待,又拥有民办学校的各种灵活,一中可以说是公民办的好处都得了。 愚同说,要说实情也就是这,你的青鸟不也跟着一中沾光了?莫船说,私下说,的确沾光了,没一中的这种搞法,也就没青鸟的火,可一中这搞法长不了?它公不公民不民的,只能是特殊存在,让别的学校怎么同它竞争? 愚同说,刚开始只能这样,下面如何得慢慢来。莫船说,这就是市局既想扶持又怕人说,既想把它看成自己的政绩,又怕引火烧身,所以让你署名写文章的原因。 愚同说,这才是我后来想通的,听你今天再一说就更确定了,大体如此。那柳虹再没找事儿?莫船说,她能找什么事儿?有关府中学,一中在前面,青鸟能有什么的。再说她也是心里气我,对我这种追名逐利的教育有意见,可现实如此,她又能怎样? 愚同说,你现在可不得了了,那天春华还说她学生上你学校都要求你了。莫船说,听她胡说,我也是跟一中学习的。你们市局对一中这择优录取模式越支持,我这学校会越好弄。愚同说,市局好多人把孩子放一中了,一中的师资,教学的确不错。莫船说,当然了,何止他们不错,我们青鸟也不错的。行了,只要你们市局还支持一中,我的学校就还可以发展。对了,一直没问你来市局后如何想的? 愚同说,我能怎么想,走一步看一步。莫船说,总不能一直当干事么?愚同说,今后不知道,但目前只能如此了。莫船说,我也不知如何帮,用得着了给我说声。两人又聊了些。饭后莫船问,你住哪儿?愚同说,租了个房,就附近铁路桥下的。莫船说,那就走走,去你那坐坐。愚同说,不用了,我那地方不方便。 莫船说,怎么不方便了,大不了环境差些,难道还能藏个女人?听莫船这么说,愚同不好拒,两人就边说边走到了愚同住处。 一看,莫船说,你心真狠。愚同说,暂时的,等顺了我再找个好点的房子。 莫船说,别的我不多说了,既选择了就多用些心,用得着了就说声。如果觉得太憋屈了,就换种思路。 愚同点点头,他知道莫船的意思,就说他明白。 送走莫船,回到房子,愚同的心却有些沉,自己这住处莫船看了,怕又会想多了。可搁谁都会这样想,自己这样忍受着,总要为些什么,否则自己这样做就不好给人解释。 那自己到底为什么呢? 可这个为什么实在想不清,不过自己还是不能只一天闷了头地工作呀,是要好好想想的。 愚同又环顾了这个小房子,心想里,这房子也没什么不好呀! 第157章 边缘者的声音本就不易被人听到 座谈会那天王科长居然有事跟局长走了,不能参加,局里就安排洪调和赵科长带自己去了。 赵科长说,愚同,我和洪调对你们的德育项目化不太了解,会我主持,主要你讲,洪调强调下就行。除了讲话,还有什么安排? 愚同说,主要是听大家发表意见,我安排了几个发言的学校,包括一中,完了我再讲些,洪调强调下后,就是参观一下一中搞的各类仪式教育。他们还拍了个片子,要在大会上放。赵科长说,你安排好了就成。于是两人就接了洪调去开会。大会的报到安排给了一中,他们去时已有人来。 到快九点时,基本都到齐了,愚同看见了吴股长,连舟居然也来了。看着下面坐着的近百号人,愚同想,怎么说来就来了呢?看来这行政命令真不是虚的。 主席台上摆了五个桌位,洪调、赵科长、一中的书记和主管德育的副校长,再就是愚同。赵科长主持了会议,先介绍了几位领导,然后进行第一项,就是包括一中在内的四家学校的经验介绍,观看了一中仪式教育的专题片。 几家学校介绍完经验,看了一中的宣传片后,第二项赵科长就讲,下面由市教育局基教科干部李愚同同志作报告,报告的题目是《如何更有效地进行德育项目的确定和实施》。 李愚同讲了有一个小时,主要讲了四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中小学德育教育存在的问题及德育项目化提出的背景;二是德育项目化如何针对实际情况;三是德育项目化实施中应注意的问题;四是如何衡量德育项目化实施后的德育效果。 在讲这些时,他举了一中的仪式教育实施的例子,也举了青廉中学读书竞读会的例子和铁路中学志愿服务实施的例子,以及在一些项目实施中还存在的深入不下去,触及不到灵魂的问题。并对今年选择的项目进行了点评,认为是有针对性的,是符合项目要求的。特别是以青廉中学的读书竞读会项目的实施,足以激发学生的读书热情,改变书香校园建设的表面化问题。最后,愚同还结合实际,对大家进行了如何打开思路,跟上时代,找到与学生,与社会贴近的德育项目进行了指导。愚同的报告基本上深入浅出,赢得了大家的掌声。 最后就是洪调代表市局对全市推动德育项目化的肯定和并对下一步工作开展提出了要求。大会完后,大家还现场观摩了学校的仪式教育内容,并在这个过程中,也听取了大家对这一项目实施中的意见和建议。 会议基本上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中午一中还为与会人员在校食堂管了饭。吃饭时一中的文书记对愚同很是夸赞,说到底是市局领导,讲的很实用,很精彩。一中副校长也说,听后对我们今后搞德育项目化很有帮助。愚同说,过奖了,共同学习。在饭厅时,愚同居然还碰到心海,只能匆匆打声招呼。 直到吃完后,他才见了吴股长和连舟。连舟说,本想到你跟前去的,看你周围总有人问这问那的。不过,到底是市局领导了,看问题的角度就是不同。吴股长说,愚同呀,看来,得把你请来了。刚才赵科长没点名的批评了几个落后的县区,咱关东要赶上来,力争第一批里要有咱关东的项目,现在还有资金支持,咱再搞不好,可就说不过去了,你可要大力支持。愚同说,吴股长,看你说的,我就咱关东的人,什么时候用得着我就说。吴股长说,我没想你来市局就在基教科,这都算我的领导了,我回去后及时与几个局长沟通,要你尽快来一趟。愚同说,没问题的。 说完吴股长就要走。愚同留了下,意思下午还在坐坐。吴股长说,我知道你忙,就不打扰了,你不看还有别的股长、校长在等你吗,等你来了关东咱好好聊聊。 送走吴股长,又同其他几个股长沟通了。见愚同身边没人了,连舟才过来说,忙得很么,连同你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愚同说,就这样,没想你来,还说去看你。 连舟说,你领导了,哪还顾得上我们呀。愚同还想同连舟说几句话,可赵科长在车旁叫,一中的几位领导也正等着送人。愚同只好应了声,回头对连舟说,好了,我先走了,有时间见了聊。 愚同跑到车跟前,同一中领导打了招呼,就坐进车里,看了看在远处望着自己的连舟,就想起当年在关东中学校园连舟曾望自己的眼神,知道他心里肯定会有莫名的伤感。可事情只能如此,愚同知道太多的事由不了自己。 到放假前这一段时间,愚同不断地被各县区学校请下去,不是给大家讲这德育项目化的问题,就是对具体的项目进行评估。因为假期就要立项补助资金了,大家自然很重视。 自己每到一县,都会被热情招待,吃饭时一般都有副局长来作陪,有些县的局长也来。来回也是车接车送,一些学校的校长,更是积极主动,总要想法找到自己,表达一些心意。或是什么劳务费,或是什么特产礼品。愚同知道这有对学校项目重视的一面,希望选上,也有为补助资金争取的一面,一下子把自己搞得倒是个很重要的人物,纷纷同自己拉关系。 到关东去时,愚同总不好一人去,还是把赵科长拉去了。看了几所学校确定的项目,同项目校的校长进行了座谈,愚同也同大家座谈了些。只好多校长愚同也熟悉,倒有些不好多讲。中午吃饭时崔局长陪着,当着赵科长的面说,愚同到你们市局后,可是我们局的损失啊。 赵科长说,但是对全市教育是支持啊。李老师来后笔头快,思想活,工作能力强,现在主抓全市中小学德育工作,很有思路,这个德育项目化工作很受好评。吃饭时崔局长、吴股长,还有小范,他们也给自己敬酒,搞得愚同有些不自在。说,崔局长、吴股长,我算什么领导呀,即使到了市局,也还是咱局里的,我在赵科长手下好好干,也是不给咱局里丢脸呀!崔局长说,你现在代表市局了就是领导。你同吴股长和普教股同志也熟,要多联系,多支持咱关东教育,把先进县区好的经验做法多介绍。吴股长说,对,愚同要多回来,你家还在关东吗?回来了就到局里来坐坐。 愚同说,一定的,一定的。这顿饭吃的倒让愚同感慨良多。喝了好些酒,时间也晚了,本还想下午不回了,可看这架势不回的话,又得让吴股长叫去,就说还有事,就同赵科长回了关府。 到关府时也四点多了,赵科长说他不回单位了,直接回了家,让愚同也别去了,休息些。想想愚同就回了住处,可昏昏沉沉的又睡不着,想想就自己又坐班车回了关东,他突然想见见肖明侠。 自来市上工作后,没事的话,愚同一般也只周末才回去,明侠也习惯了。这日明侠回来后没多久,愚同也回来了。愚同还不好说,来关东了又回市里,现在又回来,只说在关东检查了待一晚,明早走。明侠见他还昏沉沉的样子,问又喝酒了,我看你这一天酒局又不断。愚同说,这没办法,几个领导陪着喝,不喝也不行的。明侠说,现在倒有脸了,你们领导陪你喝。 愚同说,有什么脸,有脸也是市局的脸,再说一个副局长陪陪有什么长脸的,到别的县一把手也陪的。明侠说,就得意,即使县长陪了,可你还不是一个平头百姓。 愚同说,我平头百姓咋了,又不低他谁一头。说着,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当校长最初的新鲜过后,刘连舟感到自己越来越不爱离开天灵了,呆在天灵还觉得自己像在干点事,还有种为某种事的豪情,内心也还好些,可离开了天灵,一种莫名的卑微就如影相随,总是自己摆脱不掉的,总会品尝一种痛苦。 在天灵待的时间长了,这种感觉就更强。呆在这里,自然每天也有种种世俗的事情,来自学生、家长、老师,还有外单位的,可除了这些,就很少有外界的什么事。没有人找,也没有人问,反而总是自己要打电话问的。自己这个校长为别人办不了任何事情,别说是市上愚同他们,就连局里同志与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联系,除了仅有的公事外,就没有什么事了。 知道愚同又借调到市局后,连舟心里还是有点说不来的感触,不过想想也没什么的。 如同他当初到政府办,也曾陪县长下来过,也到学校来了一次。看愚同跟着县长,自己和镇长陪着他们,连舟心里谈不上有多大的羡慕。这回愚同到市上后,虽有差异可在连舟心中也没觉得怎么样。只是想到他们现在四个都呆关府了,想必会经常聚的,而自己还留在这里,心里倒有种酸楚,不过细想想也没什么的。 好长时间,刘连舟对自己来山区当个校长很知足,而且待习惯后,还觉得天灵挺好的,就想叫他们来,可叫了几回,他们都没什么时间的,只莫船和春华匆匆来过一回。在连舟心中,自己很想在天灵好好把大家招待一回的,可总没有这样的机会。他能想来大家忙,可也在内心深处知道忙不是主要理由。 如同自己这次叫愚同来一样,从各县区的报道中连舟知道,愚同会不断地下去检查,就想他能来一次天灵,可他却没有来。这次开德育项目座谈会,还是自己争取了。刘连舟将自己确定的项目向吴股长汇报了,中午请基教股的同志们吃了饭,也提及了同愚同的关系,所以,开会时吴股长才通知自己参加。 但去后连舟有种受伤的感觉。 这种哀伤来自于那种无形的距离,不光是愚同在台上自己在台下,愚同在前面自己在后面,而是一种无法靠近的感觉。连舟想的本挺好的,上午参加会,下午同愚同他们几个好好聚聚。 但事实上光自己想的好并不行。 刘连舟听着愚同的发言,已感到有了距离。站在一所学校和市局不同的角度,想问题的高度和深度差距自然很大。这种差距不由得连舟也要把愚同讲的记在本子上。然后是参观和吃饭,看着是自由了,可自己走不到愚同跟前。他身旁总有人,一中的领导,各县区的股长、校长,特别是市上一些名校的校长。愚同又似乎同他们都很熟,说话自然并自由,远远看见自己只能打个手势。 好不容易见愚同与吴股长说完,自己走向前了,可没说几句话,没把自己下午想好好聚聚的想法说出来,愚同就被人叫走了。 愚同也向自己招了招手,说有时间再聊。 而刘连舟知道自己不想法安排的话,他不会有时间的。 那天愚同走后,连舟有些无着,想着自己来一趟市上终是不容易,就试着给莫船打了电话,却不料他人在省城,也说回来聊。给春华又打了电话,还被挂了,后回信说她正在上观摩课。给丽丽打了电话,说在陈县正同人谈事。看来大家都挺忙的,都有自己的事和世界。 连舟不好怨大家,自己本还想来市上给大家一个惊喜的,可结果看来大家并不在意这个惊喜。 有些无着的他,只有一个人回了天灵。 在回天灵的路上,连舟知道除了天灵没有需要他的地方,自己也只属于天灵,这就是自己的生活。 而在别人的生活中天灵是不被看见和听见的,不论自己在校园中怎么折腾,不论自己带着几百名学生怎么闹腾,都不会被人听见看见的。 走出那个校门,自己算不了什么,是自己经常要向人介绍天灵而不是别人来问询。连舟也就在心里知道,要让上级知道自己在天灵做了什么,实在是件不易的事。 所以,对这次市局推动的德育项目,连舟还是很在意的,如同对县局各股室布置的任务,他都很在意一样。连舟知道自己只有通过一项项工作让人了解天灵,知道自己。所以知道德育项目化这事市局由愚同负责后,连舟觉得是个机会,所以要争取。 开了好几个会,与班子成员同班主任沟通确定好德育项目后,就向吴股长专门汇报了几次,还请普教股的同志吃了饭,但结果只是让自己去开了个会。 会后不久,愚同来到了关东。但即使愚同来到了关东,刘连舟发现也与他无关,他知道如果不是愚同点名要来,局里不会把市局领导带到这所小小的山区学校的。 连舟知道后,在关东教育界,天灵中学是个边缘化的学校,在全市范围就更是了。他明白这种处境没法怨谁,这只与自己是个山区小校的校长有关,这种位置就决定了自己只能被边缘化,在全县全市的棋盘中自己所在的学校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既然微不足道,那一项工作的推动,根本不需要自己怎么样,自己的学校只是随大流的一员,自己居然还想要出彩不是很可笑吗,不是很自不量力吗? 有好几天,连舟就被这种不良情绪困扰着。 第158章 慢慢地你会变成你当初厌恶的那个人 那天连舟走出房子,一个人在校园转了一圈,看着校园四周的大山,就觉得自己也如同这学校一样,被紧紧地包围着,既被别人看不见,自己也走不出去。 当然,自己干教育为的不应是让别人知道,不是让上级知道,而是为这些学生,是他们健康快乐的成长,是他们的进步。可这样想时,连舟会冷笑,如果是这样自己何必折腾那么多呢?当个普通老师不是也能为学生吗? 那种为了更多学生的想法实在是桌面上讲的话,这些学生其实如同自己一样,也是被边缘的,遗忘的,只要他们不出事,好好的,就不会有人想起。 而连舟万万没想到居然还出事了。 这周周日晚来后开了例会,一切都正常着。连舟还给毕业班的班主任开了个会,强调了后期的工作,周一的升旗也好着。但上早读后,管值周的副校长来给自己说,昨晚全校四个学生没到,两个请假了,另两个听同学说来校了,可不见人。昨晚以为被哪个教师叫去了,没在意,可今天早读时发现人还不在。让班主任同家长联系,家长说学生昨天已到校了。 连舟听了说,那再查查,看昨下午到底来没来,来了谁见了?又去查了,可查了,说昨天半下午学生确实来校了,也有人见了,可来后放了书包就又出去了,这一出去就再没见人,不知哪去了。 连舟听了心想,这学生能去哪儿呢?再问问家长,家里有没有啥事儿?正说时,一家长一听孩子不在校了,也跑来了只跟学校要孩子。一副校长说周日还算放假的,又没到上晚自习时间,你跟学校要人,学校还想问你们家长的,这学生算不算来校呢? 家长听这话就吵,咋了?学生都进校门了,不叫来校叫啥?人不见了,你不找也罢了,还说这话,没见你这老师。这一争一吵,就让人心烦。 连舟说,行了,你也别吵了,我们学校也找,你也找找孩子,看能跑哪去呢?你也问问亲戚朋友,看见没见到,中午再找不见,你到派出所报个案,就说上学途中不见了。 家长一听说,我报啥案,咋叫上学途中不见了?明明都到学校来了,要报你们报,我就跟你们学校要人。 家长这一胡搅,连舟也有气,说,好,你来上个学,是把孩子卖给学校了,到学校来了,那人呢?人在哪儿? 家长说,你问我,我还问你呢?你这啥态度,啥球校长,要是找不见孩子,我跟你没完。连舟说,你来把我杀了算了,气的转身走了。家长一看这样子,气的说,你不管,我找管的地方去。刘连舟转过身,说,你去找,看能把我咋了? 家长走后气归气,还得再找。 连舟把两班主任,一个初三的,一个初二的叫来也训了顿,说昨晚操的啥心,两个都是女生,要算也整整一夜未归了,还是叫人担心。 天灵这地方要走远,只有坐班车了,昨下午最后一趟是去关东的车,让人去车站打听。可昨下午发的车,现在还没上来,又让别的司机用电话联系了,也说不清。快中午时那些车才来,一问之下,去关东的司机倒还有印象,说,他正发车时,来了两女学生,上他的车去关府了,他还边卖票边问了句,你们不上学了?其中一个说,找他姐有些事。 这给连舟说时,连舟知道这是跑远处了。自己正不知道怎么办时,教育专干过来了,说,镇上和局里都在问这事,让咱们抓紧找人。镇长已给派出所长说了,等会儿警察就来。连舟说,听司机说,人已于昨晚到了关府,这去哪找?正说时,派出所也来了,问了情况,又拿了女生的照片,说他们先排查些。到下午时,吴股长打来电话问这事儿,说张局长从公安局知道了,还批评了他不及时汇报。 派出所给县公安局说了,县公安局正协调市公安局在关府找。张局长要求学校迅速派人配合警察找人,一旦找不到问题就大了。对了,你们再派人来把另一个学生家长从局里接走,上午我打发了一个,下午又来一个。 连舟一听头就大,知道这事儿弄大了,就打发人到县局领人,又打发人与派出所配合一起去关府找人。到下午快下班时,县局打来电话说市局知道了,让学校写一个情况说明报来,要给市局报。 连舟越听越气,却又无奈,只得让人去写。到晚上时,愚同打来电话又问这事儿,连舟带气地说,怎么,你也关心吗?愚同说,到底怎么个情况?市公安局给市局通报后,市局领导很重视,让先问问情况。连舟就讲了情况,愚同说,这两学生没有一点征兆?连舟说,能有什么征兆,一切很正常的。愚同说,你把该做的工作做细,听领导的意思,市局还要下来调查,用领导的话讲,学生不可能无缘无故出走,不是家庭原因就是学校原因。 连舟说,那就来调查,看看学校有啥责任?愚同说,你别带气,这电话我不是代表市局打的,是我打的,气归气,还是要往深里想些,说不定我过两天来。愚同说完就挂了,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连舟挂掉电话,坐在椅子上点了根烟,思考起愚同的话,自己还有啥工作没做细呢?到底什么原因?家里有什么事儿?班上又有什么事儿呢?别的不说,排查不认真,如果周日晚能发现,周日晚给家人打个电话就好了。 但原因还得调查些,又连夜找来这两个学生的班主任,任课老师,平时要好的同学,以及他们同村的同学进行了详细了解。一了解之下,倒也并非没原因。初三的学生平时不爱学习,爱上网,听说在qq上交往了什么人,还同班上的几个男生有牵扯。初二的女生也不爱学习,又是父母抱养的,平时就不爱回家,听着倒有很多出走的原因。 连舟也越听越沉,面上看着都是好的,沉下来,每个不爱学习的学生身上都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这事搞不好,把自己一年的努力就全抹杀了。 第二天,学生仍没有找到,又给县局说了事态进展情况。一个管安全的副局长还给自己打了电话,让自己多同家长沟通,先稳住家长,别让家长乱跑。 这事搞得连舟满身焦虑,不知做什么好。第三天快中午时,市局一个管安全的方科长与愚同在吴股长陪同下来到了学校,对学校在学生管理、教育教学、安全管理活动开展等工作进行了全面的检查,了解。 连舟做了汇报,同时还约谈了部分师生。方科长做了总结发言,对学校工作还是肯定的,也指出了在学生管理、安全管理方面存在的问题,要求关东教育局就存在问题抓好整改落实,在全县开展对学生关爱走访活动,充分了解学生的学习、生活、思想状况,确保此类事件不再发生。同时,要继续提供线索,积极与公安部门配合,力争尽快找到走失的学生。 吴股长代表县局发了言,表示对学校存在的问题,会督促学校立行立改,并首先在天灵学校开展关爱学生走访活动,做好学生来校排查考勤工作,坚决杜绝学生走失事件再次发生。并表示要引以为戒,在全县各校开展此类活动,真正的关心学生、了解学生、帮助学生,不再发生此类事件。 最后连舟也做了表态发言。调查完后,他们就走了。走前愚同说,我是应早来些的。你当校长后,还是做了大量工作,很多工作有创新,这次德育项目没有你,争取下次。还有围绕九年制学生德育管理可以再做文章,等这事过去了,我好好同你谈。 送走他们后,刘连舟的心还是放不下。从调查情况看,虽不至于给自己处分,可要是学生没着落,真还有问题。市局通过检查还是指出了一些问题,可现在同自己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学生。 就这么纠结着到了周五,别的老师放假回了。他还要在学校坚守。 好在次日从关南传来消息,说两个学生在关南的一个度假村找到了。 原来这两学生,平时爱在一块儿,初三的听从了初二的话说不上学了,出去打工,两人做了准备,装样子到校后就坐车到了关府。 初二的学生一个表姐在关南这度假村,两人在关府住了一夜,就于第二日跑到关南,有初二学生的表姐介绍,在这才上了两天班,被关南的警察在例行检查中找到。关南负责把人送到关府,通知了关东教育局,县局通知学校,这才派人到关府把学生接回。 那天刘连舟一直等在学校,直到把学生接回交到家长手中,他才给各级领导打了电话,报告了情况,算是把这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 当晚也没回关东的车了,连舟就在学校住了一晚。 刚开始怎么也睡不着,想这一周经受的煎熬,后来到底是困了,就沉沉睡去。这一觉倒睡了好长时间,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是红玉打来的,问学生都找到了,你还不回来干什么?连舟说了情况,说他现在回关东,赶中午回到家中。 中午回来时也晚了,吃了饭,红玉问他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着当个校长不易,看你还得意吗? 连舟说,我也没得意过,只这事倒一下子把我打醒了,我才知什么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一周把我也是煎熬坏了,也知为啥有些校长当的时间长了不愿当了,想想也是的。红玉说,怎么听起来受一点罪就打退堂鼓了?校长难当不假,可还是有那么多人想当,我看,你就是要换地方了,在那地方当个校长,要好处没好处,可受的罪都一样,也快三年了,有机会跟领导提提。 连舟说,我这才刚出这事儿,咋给领导提。红玉说,领导也是人,提了他不答应是他的事,你不提,还想叫领导想起你吗?连舟说,行行,有机会我去提。行了,我再睡会儿。红玉说,先洗个澡去睡,你看一周不回,成野人了。 连舟洗了澡就躺下来点了根烟,想想红玉说的也是实情。只要是学校,这安全上的罪是一样的,可好处却因学校不同而大不同。自己呆的天灵,除了受罪没啥好处,自己也是得想想动动了。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动?这学期快完了,自己还能怎么办?要想动,还是得与愚同聊聊,再说就是动也得想个地方,找个机会,要动就一步挪到位,别又到一个说不来的学校去,这样想着也就迷糊着又睡去了。 夏收后,连舟专门去了趟关府,早早订好地方,快下班时才约了愚同。 愚同倒也没拒,来后两人边吃饭边聊。连舟说,你晚上也别回了,我房子已订好了,我也好同你说说话,愚同想了想也就应了。 两人吃了后,在外走了一圈就回到了连舟定的宾馆。进了房子,洗了把脸,泡了茶坐定后,连舟说,我是来请教你来了。愚同说,怎么,又出什么事儿了? 连舟说,没出什么事儿,可也没什么好事儿。 于是连舟就把他如何到天灵去的,托的什么关系,去了后学校的情况,九年制试点的情况,他是如何针对寄宿制进行学校改造的?如何抓活动,抓特色教育,养成教育,如何进行分层教学,如何提升学校教学质量的。以及如何对学生,教师进行管理的,如何在那样一个偏僻之地为教师,为学生寻找努力的意义。如何改善学校办学条件,如何加强与外界沟通联系,扩大学校影响,如何与局里人员搞好关系的通通给愚同讲了一遍。 讲的特别多的是山区学校的现状,以及针对现状如何突围。 愚同一直静静地抽着烟,听连舟讲。讲完后,愚同问,完了吗?你还是没说请教我什么。连舟说,我一直想做一个不是自己当年反感的校长,我也一直怕自己成为那样的校长,可生活太现实了,我好多想法、做法,不能为别人知道,我只能在那个校园中为教师打气鼓劲。可我发现自己其实挺可笑的,可笑的是现实总与我开玩笑,那些付出了努力,取得了成绩的老师并不能调走,不能到好地方去,恰恰是我认为有问题的教师都回了城,到了好学校,好地方。 说到这,连舟叹了口气,说,如同我自己一样,做了那么多事,没人肯定,没人说好,为了让人知道我还要七七八八的给人汇报,给人讲。可一旦有点问题,如这次的学生出走事件,就搞得全县都知道了,都传我被市局调查了,被处理了,我要被免职了。而太多的话,我没法给领导讲,领导不知道,看不见,这就是我为什么爱叫人来,想让自己的德育项目被选上,想让领导知道的原因。 可就在这种心态中,我发现自己也慢慢变成我当年反感的那类校长。对上面唯命是从,对下面看不惯,考虑问题,做事情已不再是完全的学生立场,学校立场,而是领导立场,领导意图。慢慢地一切管理充满了连我自己都厌恶的表演味,可又不能不这样做。 连舟说到这,又叹了口气,抽了根烟,又说,我知道,这个舞台太小了,给我并没有多少表演的机会,可自己还想表演,不光想表演还想叫人说好,这就让自己为难。舞台本身小,观众少,还想着有轰动,因为这可以让领导发现我,了解我,能给我更大的舞台。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我其实越来越怕离开天灵,在天灵我还觉得自己像回事,可离开了天灵,就觉得自己啥也不是,可越在天灵待着不出来,越感到自己被遗忘了。连舟说完,愚同也没有说话,两人都沉默着坐了好半天。 后来愚同看着连舟说,你的心思我明白,工作也干得好,工作想让人知道,想得到重用,想拥有更大的舞台,这没什么错。莫说一个校长,哪个当官的不是这样?谈不上你成了你当年厌恶的校长,只能说你刚去时把生活理想化了,刚当上时可能不太想后面的事,时间长了你觉得到天灵当个校长也就那么回事儿。现在想变了,却没机会,还感到自己干的好的地方不为人知道,不好的事情让人知了,也没法同领导谈自己想变的想法,对吗? 连舟望着愚同说,对,就这心思,你说我该怎么办? 愚同问,想好了离开天灵去哪儿吗?连舟说,还没。太好的地方不敢想,觉得自己的资历还不够,一般的地方去了也没啥意思。愚同说,明白这就好,既当了校长就谈不上没资历,去哪个初中都可以的。那你觉得我能从哪个地方帮你?连舟说,我也不知道,想你比我见多识广,就想同你聊聊,听听你的意见。 愚同说,你说的没错,虽说当校长人情关系很重要,但对大家都想去的好学校,局长安排人时还是会想的,总要有一个说得出的理由,否则也不好交代。你现在就缺这个东西,缺一个局长重用你的理由。 连舟说,对了,就是这意思,可怎么能有这理由呢? 愚同说,好了,我也听了你学校的情况,的确干了不少工作,也付出不少努力,有些做法和想法还是很有创新的,我上次去就看到感到了,你回去后对所做的工作再梳理些,特别围绕九年制寄宿制的试点是怎么做工作的,是怎么把学校变成一个温暖的家的。特别是如何抓好学生的食宿管理,进行学生心理调适,弥补学生亲情缺失的。特别是如何把学校当成一个九年寄宿制试点的样板学校来打造的,把这些梳理好,放假前我带人去一趟,别的事你不管了,我帮你弄,弄完再说别的事。 连舟说,这行吗?愚同说,你说呢? 连舟说,你想法不错,一下子看清了问题的症结。可我又怕世俗里出啥问题,最终折腾了没啥效果。愚同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连舟说,那好,我回去再梳理,再提炼,先形成一个材料给你。 愚同说,连舟,还记得当年李校长说的人生三条路吗?我们就算投靠朝廷的人,不论在机关还是在学校,游戏规则是一样的,我也没当领导,可也算沉浮几回了,好多事情还是能看得清的,我们也盼你好能有更大的舞台。连舟说,相比你,我还是层次低了。想想过年时我还让你好好干,现在想来真惭愧。你说的我明白,我回去后会好好准备的。 两人又聊了许多,愚同也讲了他在市局,特别是当年在政府办时的种种体会和人生的苦闷。 听着时连舟不时感到惊讶,愚同哪里是自己看到的一个小小的秘书,一个小小的干事呀,他所经历的,获得的,体会到的,哪里是自己能够想到?愚同有痛苦有矛盾,可那是另一个平台的烦恼了。 今天的愚同早已不是那个在北关小学任教的,只讲钓鱼打牌的老师了。 虽然从世俗看,他还没有获得什么职位,但事实上也是个领导了,而且是在更大的平台上锻炼着。 后来又说到了莫船、丽丽、春华他们,听着时,大家的变化都挺大的,都在这个社会中寻找着自己的位置。时间对每个人都不是虚度的,自己得更好地思考些了,不要老躲在天灵孤芳自赏,觉得是自己在干教育,在为教育奉献,还时常觉得怀才不遇。 两人说到后半夜,愚同困得睡着了,可连舟却有些睡不着,自己真是得好好想了,当个校长只有热情远远不够。 第159章 一个人的发展后面站着的永远是这个国家 方春华在高新的房子是暑假装修好的,房子的位置不错,就在高新最繁华的街上,关府中学旁边。 儿子铜镜明年就要上高中了,而上关府中学在春华是很自然的事。薛心海在上半年居然被任命成一中的教务副主任,算是当了中层。 不知不觉间一中的彻底崛起,让心海的生活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收入的增加是不用说的,更多的是他的内心世界。过去在方春华还认为他有些不谙人事,现在心海居然越来越通达。刚到学校时,薜心海带化学和当班主任,因代课的成绩好,班也带得好,就到了教务处当了干事。直到这次他带的毕业班成为考上关府中学人数最多的班,也顺利的成了教务处的副主任。 更神奇的是,一中看似只是一所普通的学校,却可以将触角通过家长深入到每个领域。而这两年一中招生的火爆,让一中老师的身份也倍增。很多人以能认识一中的老师,以能与一中的老师有关系为荣。 而心海把这一切运用的非常好,这一点在好多日常的生活中春华都能感到。不论是去医院,去政府部门办事都有熟人,甚至是买东西都会碰到认识他的人。至于三天两头的请吃,送礼就更平常了。这种变化让心海更加热爱一中,也更加觉得自己像回事儿了。 事实上,为一些熟人孩子上一中,为在一中得到更多的关注,方春华都要给心海去讲,要心海去操心。这种像回事还包括着他更像个男人了,装修房子对春华自然重要,可心海的要求似乎更高,一切都尽可能的好,尽可能的奢侈,那种口气让方春华有时觉得对薜心海自己要重新认识。 以致搬家时的请客变成了一种在方春华看来的摆排场,不光叫了现在的同事,还将当年关南的老同事们也叫来了,还有一些心海帮过忙的医生、官员、经理们、家长们。 看着心海在他们面前说话时的神情,春华知道心海是找到了所谓的自我,有了那种豪情与气度。看着他的样子,让人会不知他干了多大的事。 而春华能感到心海把这种人生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以致心海自己有时会发出感叹,觉得同样是当老师,当年在关南与现在在一中实在是天地之别。 更让春华不解的是,莫船居然会将心海的虚荣尽情地满足,三天两头叫他喝酒,连丽丽也说,你老公看来活出人样了。虽然这个人样是什么,方春华自己并不清楚。 坐在大客厅的沙发上,方春华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短短几年时间,生活的变化似乎太快了,两个原本还在偏僻之地工作的人迅速到了所谓的名校,并且都各自拥有一份让人羡慕的生活。房有了,车这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心海说了,明年的目标就是买辆车,他已开始学车了。 这样的生活变化是自己在阳湾,在铜镜时想都不敢想的,但现在它就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快收假的八月底方春华回了趟方家庄,看望了父母。她知道一旦上班,要闲下来就难了。老家的变化不是很大,仍是那种安宁的生活,只是整个山庄变得更冷清了。村上的人越来越少,细看父母时也老了不少。 她回来是想陪在父母身旁静静心的,那种变化太快的生活对她的冲击太大,大到都有些让她受不了。整个假期加上装修和培训的事,方春华其实没闲几日。 而培训对方春华是件新鲜事,一个省级能手的边际效应大到让她吃惊的地步。在学校,她去后不久就成了英语组的组长,而且被高新区聘为英语教研员,她不光要辅导本校的英语教师,还经常要代表区上进行培训。刚放假,先是区上的培训,再是市上的培训,而她会被当成专家请去讲课,她也成了省上教育学会的会员,市上英语教学的骨干。加上每年五六月份全省举办的英语大赛,她会成为市区校三级评委。 对这些工作,学校倒很支持,支持的结果是现在她只承担一个班的教学任务,她的社会活动已占了每月工作量的很大一部分。而这些还是行政部门组织的,像别的县区学校的邀请,甚至是一些英语培训机构的邀请就更多了。她在省外专打下的良好英语基础,特别是十分流利的、纯正的英语口语,对英语文学的熟悉,对英语教育的见解越来越得到更为广泛的认可。 所有这些共同为她展现出一个丰富多彩的生活。 但是这份多彩的生活在她总有不真实的一面,这一面让她不断地困惑。 更可怕的是,一方面困惑,一方面又乐此不疲地参与着,而且为了这种参与,总会很有意去为维护各方面的关系。从市局的孙科长,到市教研室的主任,中教、小教科科长,英语组组长,到自己区上及学校的领导,她总能用自己的方式恰当地表达自己的感激与私谊。以致同省教科所的几位领导专家,方春华都能迅速搭上关系,并有意识地把这种关系保留下来。 然后利用这种不知不觉结成的大网为自己不断地获得名誉与利益,也不断地进行着各种利益输出。通过这种输出与获得,方春华也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圈子。 方春华当然明白,在这个圈子里大家都是赢家。如同刚刚结束的暑期老师培训,她不只是作为一个英语老师在培训讲课,更是做为一个省级能手,省级骨干在给大家讲如何做一名优秀老师了。 走在方家庄的小路上,方春华想着那些光鲜亮丽的生活,想着自己的教书生涯,一个感受却是与学生远了。 或许正是与学生远了,反倒总觉得学生更为洋气,更为快乐,也更为可爱了。在自己能看到薜心海身上那种因生活变化而有的人生虚荣与豪情时,方春华发现自己也慢慢陷入这种虚荣与奢华的生活。 不但会买越来越贵的衣服,也加入到美容化妆之列,对自己的仪容仪表更加在意,展示在外人面前的是一个更为知性,更为美丽,更有修养的英语权威教师的形象。 这个形象不但在迷惑着别人,让很多老师对自己充满着敬意与喜欢,更在迷惑着自己,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方春华时常看着校园或会场外介绍自己的展板,那一串虚虚实实的头衔,那张充满着知性与美丽的照片,方春华会问,这是真实的自己吗? 当然,这是真实的自己,一个四十岁的成熟女教师。而从另一方面,方春华感到自己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自己读的那么多的英文书籍才在自己心里复活。 虽然回想起来这么多年,有太多的压抑与痛苦,但自己的经历告诉自己这个社会还是有正义的一面。相比这些年纪轻轻就进到城里,就呆在一小工作的教师,自己不是从现在才比他们优秀,而是从一开始就比他们优秀。想想他们所毕业的乱七八糟的学校,自己当年的省外专,现在的省外国语大学,远比他们来的更专业。 但自己有好的求学,却不能有好的开始,不是自己对不住这个社会,而是这个社会对不住自己。再想想那些呆在机关的市教研室的,仍需要自己主动靠近的教研员和科长们,自己又比他们差在哪里? 这般想时,自己得到这一切不是很正常吗?自己不是过早,而是过迟的才得到这些吗? 可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不真实?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惶恐呢?自己为什么总把自己看得很卑微呢?自己为什么还不时地会想起阳湾,想起铜镜那些孩子,那些生活困难,要自己打饭,自己洗碗,自己睡觉的孩子?为什么还会想起他们惊恐而胆怯的眼神?为什么还会想起与自己同样优秀的老师还在乡下忍受许多莫名的煎熬?为什么每次还会为作报告,讲课拿到酬劳而不安? 难道自己做一个报告,讲一堂课,当一次评委,不值那几百元上千元吗?自己是应坦然地走在这块大地上,坦然地面对别人的羡慕与赞美,而不是觉得不好意思。自己要相信自己的付出,自己的知识当得起这些回报,而不是相反。可这一切如果是应得的,可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不真实,一种不安呢? 方春华看着田地里长着的玉米,陷入一种莫名的纠结中。 玉米生长的时间短,但长得很快,两三个月就长高了,长大了,成熟了。而小麦要花一年的时间,一颗麦秆上只有一小撮儿麦穗。但玉米长的虽快,果实也大,但却是粗粮,小麦生长时间长麦粒小但却是细粮。 难道自己就如同那生长缓慢的小麦,而不是速生的玉米吗?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同玉米相比呢?为什么对自己的价值高而感到不安呢?是呀,自己不光应在方家庄的大路上坦然地走着,也应在关府的大街上,省城的大街上坦然地走着,而不要总想着那些得到时的不安。这样想时,方春华倒笑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回到家里,同父母吃过饭,母亲说要让父亲到雷公镇买些菜,割些肉。春华说她去,她骑自行车会快些,不让父亲去了。 母亲说,你好久不骑了,能骑吗?春华说,学会了,就一辈子会的。就把旧自行车打扫了下,又看了家里缺的东西,就骑车到镇上去。 从他们这儿到镇上有六七里的路,但在八月底的骄阳下走一回还是很累人的。好在现在路修的好多了,骑了车子20多分钟能到,当年自己上学时就天天骑了车子来回跑,只这些年到镇上去的少了。 雷公镇是山区里比较大的镇了,出了雷公镇向南就是原区,向北就是纯山区了。这些年镇子繁华了一些,但主要还就一条南北街道,初中在北头,县属的雷公高中在南头。听说这几年高中的学生少了许多,只有几百人了,好多学生都到县城上高中了。 雷公初中的情况要比高中好,它一直是一所大校。从校门前经过时,她还扭头看了眼校门。校门是新修的,当年的旧门早早拆了,里面有好几栋教学楼也是新的。 可想想当年在初中上学时的快乐,真不觉得学校的楼高了,孩子们的快乐就多。 在街上买了东西,一直转到雷公高中那里。 高中基本还是原来的样子,从外面看着有变化,但变化不大,校门也开着,不时有人进出。 春华看了眼心想,这也是自己的母校,可一个学生对自己的母校到底意味着什么?自己怎么做才算回馈母校呢? 而对方春华来说,在雷公高中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一批好老师,是他们激发了自己,鼓励自己走出农村。 想当年高考完,收到通知书后,自己就为自己能凭一纸通知书走出这山里,走到大城市感到神奇。在这种神奇中她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国家两字的份量。而这种份量的加重,则是到学校得到的各种补助后。想想自己为这个国家还什么都没有做,可这个国家就已为自己提供着这些无偿的补助。 想着这些时,春华的心里突然有些沉。想想自己这个所谓的名师,如果还算一个人才的话,那这个人才后面站着的是国家,而不只是自己,或许正因为如此,自己心里才有那种不安。 而当年关心爱护自己的老师们,大多数已退休了。而没有他们,自己成不了今天这个样子。 可自己正在把他们忘记着,而在他们面前,自己那些虚荣的骄傲,那些名师的虚名不是很可笑吗? 这么想着时,春华不由低了头推了车往前走。快到街口时她才骑上车,准备回。 可走到雷公初中门口时,一辆要进学校的车挡了路,自己就下来,准备等那车进去后再走。 但这车却不急着进校门,横在路上。 方春华正诧异时车门开了,刘连舟从车上走了下来。 第160章 名师就是一种可以开发的资源 遇见连舟自然让春华惊讶,说,你咋来这儿了? 连舟说,我是今天第一次来,没想就碰到你了。 春华问,你来雷公有事吗?连舟说,我也刚接到调令,我来雷公初中了。春华说,你成雷公初中的校长了?连舟点点头。春华倒“哇”了一声,真的吗?太好了,这可是我的母校。我自毕业后基本就再没进去过,这些年回来也想进去看看,可又不认识人,就没有。你来当校长了,我可就有机会进去看看了。 连舟说,那今天去看看吗?春华说,不了,你刚来也不熟的,等过些日子,我再来。两人就又说了些闲话,连舟就进了学校。 看连舟进了校门,春华倒有些伤感样,心想连舟都成自己母校校长了,想想这世事变化可真大。 回到家她又呆了晚,陪父母说了话,讲今年冬天要把他们接到关府,有暖气的,不回来过年了。母亲说,去你城里有啥好的,小小的楼房,哪有乡下宽敞。春华说,你们来了,我就天天与你们在一起了。再说我们一上班,铜镜一上学,整天家里没人,暖气也白烧的。 母亲说,到时你要能把你爸动员去,我就去。春华说,我会的。你们也年纪大了,该歇歇了,别老想着干活了。一家人又说了些话,第二日她就回了关府。 在雷公坐车时又想到当了雷公初中校长的连舟,这家伙还变得快,在天灵也就几年,就到大校雷公了,看来留在关东的连舟干得也不错呀。 回到关府没几天就彻底开学,春华的生活就又紧张起来了。新学年,学校为了强化英语教学,把英语打造成学校的一个特色,专门成立了英语教研室,并且让她当主任,而且这个教研室也兼着全高新区英语教学的指导工作。 校长给她谈时,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示有什么意见的,于是在新学期就把英语教研室的工作也扛了起来。 开学没几天,教师节就到了。教师节前全区全市第一批名师评选结果出来了,自己是上学期被推荐参评的,当初也没太在意,可现在一宣读,结果自己既是区上的名师,也成了第一届全市的首批50名名师之一。 校长宣读完后,讲这次名师竞争激烈,方春华老师能获得首批名师称号,既是她个人的光荣,更是我们学校的光荣。根据市上安排,教师节全市将召开隆重的庆祝大会,将由市领导向50名首批关府名师授牌,并给予每人5000元的奖励。学校为了表彰方春华老师为全区、全校争得荣誉,鼓励更多老师向名师学习,争当名师,共创名校,特向方老师奖励2000元。 方春华这个教师节就在这种喜庆的氛围中度过了,先参加完区上的表彰大会,又参加市上的表彰大会,最后再是学校的表彰大会和开学典礼。方春华在这些大会上不止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奖金,更收获了不少的鲜花。 把那块首届关府名师的牌匾放在家里时,春华觉得自己真的有了名师的感觉。 面对别的奖品礼品都好说,麻烦的倒是如何花掉这数千元奖金?自己全留着不妥,给大家买什么也不妥。最后还是给学校买了一批英文少儿读物,再就是与同年级组的老师小范围聚餐一回,自然是大家围着她说了许多好听的话。 聚餐那晚,春华破例喝了不少的红酒,回家的路上走起来也轻飘飘的。 住到高新后,一个麻烦的问题就是心海与铜镜每天上学远了。他们每天早上要起很早,刚开始想着只有一年了,再坚持些,等孩子上了高中就好了。可心海迟到了一两回后倒对自己发了脾气,说他在学校要了间宿舍一周不回了。自己也没觉得啥,不回就不回了,总在一个市上。可老公和孩子晚上不回来,春华倒不知回去干什么,也就把更多的精力和时间用在工作上。 英语说白了,不过就是一门交流的工具,可这门语言成了春华谋生干事的手段。好在从上学时她就喜欢英语,这回有时间了,可以更深入的学习,更好地练习自己的口语。 所以每天下班后,她不必早回的,加之学校给了她一间办公室,倒可以更好地沉浸在自己的英语世界。自己这些年在英语教学中也有许多体会和感悟,是要把它们写出来的,加上过去自己偶尔写的有关英文教学的文章,就有种出一本关于英语教学方面的书的想法,也就显得更忙了些。 而春华越写越似有很多疑问,也就又回过头来,更细心地研习、比较在英语教学中的各种问题。 春华在老公和孩子不回来最初的不适后,倒慢慢习惯上这种简单的生活。三餐都可以不做,随便吃些,一日也就除了教学工作和社会活动外,把更多的时间用于英语教学研究和写书当中。 那天晚上自己仍在办公室写作时,门被敲了,打开时是校长。校长问她怎么还没回?在干什么? 方春华本不想说的,可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这想法倒得到了校长的夸奖,看看她已准备的书稿直叫好。说让她安心准备,学校将想法为她出版。 那晚校长夸她倒罢了,居然在教师会上,校长把这讲了出来。说什么叫好老师?什么叫事业心?什么叫拼搏努力?方老师已是省级教学能手,全市教学名师,但仍孜孜不倦,潜心钻研,牺牲自己的业余时间,加班加点的学习总结,反思自己的教学得失。并说了她已在写一本有关英语教学方面的专着。对于这样勤奋敬业的老师,学校不但大力提倡,更要加大支持,这本书学校将鼎力扶持出版。 校长最后希望大家能向方老师学习,做专家型教师,不能满足于已有的成绩,不能只做个教书匠。听着这些话时,方春华不知该感激校长,还是该怨校长。写这书,不过是自己没事给自己找的一个事,是自己很私人化的东西,可校长这么一讲,倒成了自己为了工作的事。这会让大家怎么看自己呢? 果然会后同自己好的老师,就对自己说,方老师要向你学习了,看来我们只做个教书匠不行的,可也不是谁都能成了专家呀,你这不是在逼我们吗?春华说,我哪逼你们了,我就是做些自己的事,不是校长说的那样。 那老师说,有你在前面带着头,校长在后面不逼能行吗,还不是你在逼我们吗?这倒让方春华有些无言,不知说什么好。自己下班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倒生了烦乱。然而,更烦乱的事,还在后头。 那天校长把方春华叫到了办公室,进去时有个男的,校长介绍说,这是市报的董记者,专门来采访她的。说市教育局与日报合作开了个名师访谈栏目,这期是她。 记者顺便采访了校长,校长已把她的情况做了介绍,特别提到了她成为名师后的表现,以及现在正在写的教学专着。当着校长的面,方春华又不好拒绝,就回答了记者提出来的一些问题。书是关于哪方面的呀?写书的初衷是什么?成了名师后有什么感受呀的。 方春华那天并没有觉得自己说过多的话,可日报登出来后,却有了太多的溢美之词和自己唱高调的话。看着那报道,你都会觉得这个被称为方老师的人实在了不得,特别是讲她的成长与学校的关系那段,实在是给高新一小和校长贴金。可你又不能说写的不对,春华看着时,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发烧。 不说别的,方春华知道这文章只会让自己与大家的距离越来越远。 但校长很兴奋,专门就市报的这篇文章又在教师会上做了宣讲,讲了个人成长与集体的关系。让大家要体会到高新一小不只是培养学生的好学校,更是促进教师成长的好土壤,要把个人成长与学校的发展紧密的结合起来,在这方面,方老师的成长就是最好的例子。 还说这文章管委会的领导看到后很高兴,专门给她打了电话表示祝贺,希望能涌现更多像方春华一样的好老师来,为高新区的发展助力添彩。 看来校长所站的角度已经很高了,自己无疑是被当成一个典型树立起来了。而不多的典型经历告诉方春华,一个人成了典型后,慢慢的就不是她了。 这让方春华不由想起自己在阳中时被学校树立成典型的事情。 当初成为典型不由她,现在也不会由她的。事实上所有的一切,已不由她控制了。 现在没人听她说什么,似乎她说什么已不重要了,而是别人如何来看她,看她做的一切。 在这种氛围中,方春华心里有说不来的一种堵,这时刚好省上有一期英语教学骨干的培训班。虽说主要是为中学英语老师开的,她还是给市教研室的王科长说了下,报名参加了。 她有种想逃的感觉,也想让自己能静静。 培训班刚好在省外国语大学,也就是自己曾经的母校省外专。 而参加骨干培训的居然有好几个当年的同学,这让方春华很是兴奋。也见到了几位过去的老师,方春华有种重新做学生的感觉。而且这次培训的时间有一个多月长,那种学生的感觉倒让方春华忘掉了附着在自己身上的好多东西。 她与同学们一起听课,一起坐下研讨,一起进行口语训练,一起到外省的学校参观学习,也一起看外面的世界,一起表现女人的傻气。但也坐下来说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工作。 两个女同学已做了他们当地重点中学的副校长,听到自己为那些名利的感叹,倒直笑自己。 说你怎么还是上学那会儿的想法呀?咱们这算什么,你不见当官的人怎么生活吗?咱连这么点儿名利受不住,还怎么做事?你一年能得多少钱?加在一起也不到几万元,况且每笔钱还是自己靠劳动得来的,有什么心不安的?你要心不安,那些白占国家巨额财富的人,还不得跳楼?可你不看人家活的好好的吗。咱都算教师中的佼佼者了,可敢买名牌衣服,包包和化妆品吗?咱们不敢的,咱们还生活在社会底层呀。别看被人抬的高,可什么也没得到,你要的不是不安,而是如何利用这种名师身份,更好地开发自己的资源,让人生再上台阶。 方春华后来听她们讲各自是如何做的,是如何开发自身资源将利益最大化时,方春华只会为自己对世事的不谙而感叹。同学们听说她正在写一本书时,就又说了,这书写出来可不能白送人的,要充分利用自己讲课、报告的机会推销出去,做的好的话也可以挣上一笔钱的。 一个同学讲,她一个课件做成了都卖了几万块呢。方春华倒真没想过自己这书写出来后怎么办,听同学一讲,写书居然也是一个名师的生财之道。可这样合适吗? 那同学说,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书就是你的知识产权,你是名师,这就是名师的知识产权,一定要卖个好价钱的。看同学说的的十分肯定的样子,方春华又觉得自己还是太不会做事了。 培训分手时,同学们倒也热情,说书出来了,给我们说声,不说多,我们每人帮你销售几百本不成问题,今后要多联系呀。你是名师,要懂得开发自己的名师资源,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别谁一叫就讲课,就去做报告。 另一位同学讲的更直白,她说一个人的名气就是开发出来的,你会发现这名师资源你越开发你的名气越大,你不会开发了,那名气也就慢慢的没有了,别看你是什么名师。 最后大家一致的意见是,这成为省级能手,省级骨干不容易,但要利用好这种名师资源,开发好这种名师资源,为自己发展添砖加瓦却更不容易。如果不能利用好这种名师资源,咱们也就枉为一场名师了。 回来的路上,方春华一直在想,这名师资源到底要如何开发? 第161章 权力的影响力来自更大的平台 方春华见到愚同是在市区领导来校检查时发生的。 方春华所在学校没有在全市第一批德育项目化评选中有所表现,校长表态咱们作为高新教育的一面旗帜,要补上这一课。 这补的办法之一就是专门邀请市局领导来学校看看高新一小的德育项目。 愚同在高新教育局领导陪同下转着时看到了学校宣传方春华的展览,并在专栏前驻足了好久,也把那宣传内容看了个清楚。 校长见愚同看得认真,就介绍起方春华,说她的种种事迹,特别是获评省能手市名师后的表现,说的确是一位德才兼备的好老师。为了加深这种印象,居然打发人去叫了方春华。还介绍说,方老师的教学专着已写完了,学校正在策划出版,并说一所好的学校就是因许多优秀的教师支撑起来的。 愚同随口说,德育不是抽象的,而是实在的,有众多优秀教师做学生的模范,已是很好的一种德育教育形式,教育上讲“学莫便于近其师”就是这个道理。 校长说,他们学校正是通过培养教师,达到培养学生的。 正说时方春华来了。校长介绍说,李组长,这就是方春华老师,已是我们高新教育的一面旗帜。在她的引领下,不光我校的英语教学水平不断提升,全区的小学段英语教学也有了大的提高,特别是她倡导的英语口语教学,很受同学们欢迎。她的事迹市教研室领导给予充分肯定,市日报也做过报道。 李愚同看着方春华笑了笑,说,方老师,祝贺你。虽然英语教学同德育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没有离开德育的教育,一位好老师就是一个最好的德育教育载体,你的事迹我也看到了,真不错。说着还同春华握了手。 春华看到愚同这样,旁边又有校长和局领导倒不知怎么对愚同,心里说,这家伙真把自己当领导了。可表面上说,谢谢领导肯定,这都是我们高校长关怀,支持的结果。 愚同也笑了下,又不好多说什么,然后又一路看下去,他也没在意春华跑哪去了。 后来学校就德育项目化工作做了汇报,听了汇报后,愚同对高新区和一小对推进这项工作做了点评,说了看法。说第一批项目已在有序推进,第二批项目准备在年后确定,市局将大力支持高新区德育工作,目前高新一小的德育工作很有特色,力争第二批里要有高新一小的德育项目。 后来又闲谈了不少,这一晃就快中午,愚同他们要走。高新区的林副局长,也同愚同熟了,说,急什么,好久不来,来了还不坐坐,再说这次也是一小邀请李老师一行来指导工作的,中午吃顿便饭也应当,高校长已安排好了。 愚同推脱了下,高校长说,吃饭也是交流,还希望李组长在今后多支持一小的工作。 愚同就笑笑说,那就客随主便了。又随口说,其实你们这方老师呀,早年是我在阳湾的同事,那时就极喜爱学生,英语教的好。校长聪明,一听愚同这样说,就说,既是好同事,就中午一块儿去。就打发人又去叫方春华,然后一行人就到了饭店。 市局为了更好地推进德育项目化工作,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从市教研室抽了一名德育教研员,又从关府一小抽了一名大队辅导员,由愚同负责带领大家专门搞这事,愚同也就被当组长叫。 这次愚同是带了他们一起来的,自然王副局长非把愚同让到主位,愚同说他不能的,让王局长和高校长做主位。几人推让下,主位就坐了王局长和愚同,校长挨了王局长坐,还把春华安排到愚同身边,然后才是另两名成员,局里和学校其她的领导。 这一顿饭吃的自然是热闹和谐,大家倒不停地拿愚同和方老师说事,而春华总把功劳往高校长处推。于是大家又说高新一小的好,由高新一小又说到高新区整体的发展和教育的腾飞。不觉间都喝多了,高校长也是豪爽,不停地敬愚同,也让春华照顾好愚同。春华气得盯着愚同笑着说,今天叫我来,就是当丫鬟的,我这丫鬟就好好伺候领导。 愚同笑笑说,吃顿饭而已,别想那么多。饭后学校还派车把他们送回市局。刚到,愚同收了一条春华的短信,还是你们威风,不过也谢谢你!愚同回信说,就算见一面,你到一小后我还没去过,祝你好。 下午上班后,洪调打电话叫他。愚同去了,洪调说,苑川的刘局长想请你们过去一趟,还不好给你们说,电话打我这儿了。愚同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大家能有积极性好啊,我安排下,这周抽个时间去趟。洪调,你没事了也去,刘局长他们怕是想你了。洪调说,行啊,只要没事陪你们去。 愚同一笑说,是领导带我们去。行,安排好了,我跟领导说。离开洪调,刚回办公室,王科长又把他叫去,说,愚同,晚上没事? 愚同说,没有。有事吗,王科长?王科长说,吃顿饭,府南的李局长说了好几次了,想同咱们坐坐,今晚没事了,一起去。愚同说,行。又讲了近期各县区对申报德育第二批项目的热情大,大家的想法也越来越好。王科长说,这是好事,看来咱们改革的方向是好的,第一批项目实施后反响很好,你抓紧准备第二批项目。愚同应了声,就回了办公室。 下午吴股长来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再回关东一趟,让回来了大家见见,愚同也应了。 晚上吃饭时,府南区的李副局长、股长、还有两校长,基教科这面有王科长、郭老师和愚同,还有一个柏姓的女同事。说没事的,可还是为这德育项目的事,两校长也热心地想参与进来。其中一个校长同郭老师还是同学,这饭吃起来就又热闹和谐,边吃边聊,又是到半夜,愚同才回了住处。 只他现在已不在铁路桥下住了,是中山路一个小区的两室小公寓。这公寓是莫船给他找的,莫船说学校为老师租了住处,给他一套。愚同看了,环境,住房都不错,离单位也近的,就说多少钱? 莫船让他不管了。 愚同说,这哪行。莫船说,我听说局里给你200元住宿补贴的,你非要给就200行了。 愚同还要争。莫船说,是兄弟了就这样,每月有人收的。 愚同就在暑假后搬了过来,看着时倒也有个家了。 愚同给自己倒了杯水,点了根烟,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里。想想自己这一日的总在外面吃饭,而且经常是被人请吃,在局里慢慢地与大家熟了,也与各县区的领导熟了,甚至与一些校长们也熟了。这熟了后,相互的联系就多,就会把一件事变成两件事三件事,就会由一件事到另一件事。自己算负责德育、安全与体育,看着是很务虚的事,可这务虚的事里总有想象不到的利益。加之今年德育项目化的推进,更是把这些务虚之事当成务实之事了。 除了这些务虚里的务实之事外,像德育上要选什么先进、典型的、三好生的评选、好少年的采访、德育特色学校的评选等也并不完全虚,而安全上也不光是处理问题,也有安全教育器材发放、先进评选、经验交流、演练开展等很多具体的事。 即使是安全问题上的处理也存在调查了解及如何处理等问题。而体育工作上的事更多,各类比赛的报名、秩序、获奖、赛事的安排、时间以及赛事补助等等,都可能成为一个事,都可能给某个县区,某个学校行个方便,甚至利益倾斜,所有这些事再融合起来,就形成了一环套一环的事情链。 而科里的干事虽各人有分工,但大家天天在一起,你需要在我管的事里行个方便,我需要在你管的事里行个方便,这样一来,就基本上将科里的事都打通了,而与别的科室,也是这关系。基教科管着学校、学生的方方面面,基本上别的科室的人都用得上,总有各种事麻烦大家,你可麻烦我,我也就可麻烦你。一来二去,教育上的事也就慢慢全通了,从学生的择校、择老师、择座位、学籍、休学、留级,到考试招生、荣誉评选、学校项目评审、荣誉获得、教师培训、评优、升职称,甚至县区考核评选等,凡与教育有关的事情就形成了一个教育的大杂烩。 而有事的地方就有权力,而事随人走,每个人的社会关系又十分复杂,府北区熟人的朋友、同学在关东的,留谷的熟人在关府的,就把这网洒的更大了。总之,县上的想解决市里的问题,市里的想解决县上的问题,这个学校的想解决另一个学校的问题,就更让事情日益复杂起来。而呆在市局的好处,或者这个平台的好处,就是所有事情的一个联结点,可以把触角深入到全市教育的各个县区,各个学校,各个角落。 而人又是社会上的人,又与各方面打交道,于是教育上的事与社会上的事又都发生着关联,也就因教育上的事与社会上的方方面面有了关系,于是别人找教育系统的人办教育上的事,教育系统的人找社会上的人办社会上的事。一下子,愚同觉得自己的生活高速运转起来了,每天脑海中有这样那样的事,每天要联系这个人或那个人,同样,别人也在不断地联系着他。而任何事情都不只是说说而已,都有各种利益在里面,请吃送礼是最基础的事了。 一件事从开始说起,到吃饭见面,到托人办理,到最后感谢,没有几顿饭,几次交道是结束不了的。 更复杂的是,一件事会结识一些人,结识人后,就会把一件事变成两件事,刚开始是自己的事,后来变成朋友的、亲戚的、同学的事,所以很忙。 愚同感到要把这些事一天应付下来就十分不易。 至少一个暑假,愚同就完全陷在这些事里面。 刚开始幼儿园、小学生入校,先是小范给自己说了他表姐的孩子想到市属的人民路幼儿园,自己与园长不熟,可赵科长的爱人是副园长,这就解决了。再是关东教育局办公室的韩强他舅家孩子想上高新一小,愚同就给高新的王副局长讲了。府北区普教股的干事姑家的儿子想上关东小学,愚同就给吴股长说了。陈县股长的侄儿要到关府一中去,愚同就给一中的罗副校长联系了。明侠科里的副主任的外甥,想上关府一小,他就同校长联系了。关东城关专干张文贵也找到自己,他的同学孩子想上关府中学,成绩差了些,他就同郭老师一起去找了关府中学管招生的副校长。甚至阳中一个老同事也找来,他的儿子想到府南区的铁路高中去,愚同就同府南区教育局的张股长联系了。特别是自己一个过去的初中老师,不知怎么找到自己,要把儿子从青化中学借读到府北的重点高中龙川中学,自己就给府北区管高中招生的那个麻烦过自己的干事讲了。 所有事情看起来都轻松而顺利的办成了。 事实上,事情不是简单的打一个电话就完了。第一次打个电话说说,你应了,他第二次会来带了现金和礼品,让你先办事。事办成了,又来答谢一次。一来一去,一件事就要折腾几回,再加上请客吃饭,自己再参与的话,就更是忙碌。虽然关系特别好的像莫船、连舟、丽丽给自己说个什么事,办了就办了,可他们也会来给自己东西或钱财。 同样,莫船和丽丽的学校也会让自己变得有权力一样,特别是莫船的学校现在上起来倒十分不易,而自己给莫船说时总会成的。 就在这种不知不觉中,礼品和钱财会增加很多,自己不断地往回拿,以至于妻子肖明侠不解地问,你在市局到底是干什么的?到底有多大的权力?怎么会收这么多的礼品? 愚同知道自己还只是一个干事,本质上没有什么权力。但利益却因为一个平台,因为自己在这个平台所处的位置而向自己不断倾斜。 愚同搅入这些事情中时就会想,这种无形的权力是如何形成的呢? 有时一个电话就成了,看对方感激不断,给自己送的钱物让自己吃惊。让一个学生入学能值这上千元的钱吗?何以自己一个电话就能成呢?而且这些事越是如此容易,越是让愚同心惊。 更典型的是,连舟妻子秋红玉居然直接找到了自己,说他们领导妹子的儿子,想借读到石鼓区的一所好高中,还想把学籍转去。自己同石鼓区的股长联系了,说学校有8000元的借读费。自己给红玉说时,红玉说,领导说了钱没问题,只要事能成。石鼓区的方股长联系好后打电话问愚同关系怎么样?关系好的话,校长讲可少5000元。又说他同这校长关系铁,咱俩是兄弟,就看你与办事人的关系怎么样? 这让愚同有些犯难,自己同连舟自然熟了,是自己人,红玉自然也算熟的,可与她领导就远了,与她领导的妹子就更远了。自己一句话关系好就可以少5000元,这让愚同就心惊。 人家校长的情分是向张股长的,张股长对的又是自己,自己对的是红玉,红玉后面是领导,领导后面是她妹子,这链条真是太长了。就跟张股长说不用了,就按学校的规定,让他们自己去办就成。张股长说,这样也好。 在愚同心里觉得毕竟是红玉来找自己办事的,却还在自己心里要分个亲疏,倒觉得有些对不住红玉。 可事后,红玉居然还拿来钱要感谢自己。自己不收,红玉还说,不是给自己的,要让自己感谢办事的人。自己还是觉得不能要。红玉说,这你得收下。领导准备用一万元办事的,她觉得与愚同关系熟,就只拿了一半,这已是很大的人情了。你若不收,我就不好说了。再说,这事你中间肯定还托人的,还有别人,不光是你,你是校长的话我就不给了。 愚同就知自己不能说什么,只有接了。拿了钱后给张股长办了张卡,可张股长死活不要。还说,咱又没让校长少钱,咱兄弟俩之间不说这,今后还要麻烦你的。 愚同后来就把一个市级荣誉倾斜给了这个高中。可给了后,这个校长非托张股长请吃了自己一回,还送了好些礼品。 这中间的原因,愚同大体能想来,可想着时还是感到后怕,权力及权力的影响力是太可怕了。 第162章 世俗生活就是不断向中心靠拢的过程 暑假期间,审定的第一批德育项目只有八个,每个项目给以五万元资金支持,让学校用这钱搞活动,添置器材,加强培训和实施。这一实打实的资金补助,让还不积极,观望的县区有些坐不住了,从第二批项目审批开始,各县区就特别积极。有些县区为了进一步调动积极性,还在市局的资金补助之外,一旦项目被选上县局还给予同等资金支持,这更加激发了学校的热情。 于是很多学校都结合自身的地域特点、文化特点、学制特点,打造属于自己的德育项目。 现实的讲,这种改革让德育工作不再是一刀切,不再是不顾实际的跟风。比如家长义工、志愿服务等城市学校好搞,但乡下学校不适宜,而识花草知世界这些,乡下孩子易搞的,城市里的学生却不一定见到许多野草野花。面对这种更重实际的德育局面,也是市局想看到的。 所以,第二批项目的面更广,数量更多,为此在原有基础上进一步加强了领导小组,由主管基础教育工作的副局长任组长,王科长任副组长,由愚同牵头抓具体实施。在原有一名德育教研员和一名辅导员的基础上又从下面抽调了两名同志,更好的推进项目实施。 而所谓的推进,就是更多地下基层指导,针对项目实施的现状,对项目进行评估,再改进再实施。 愚同发现,有些项目的确不错,但地域特色十分重,不利于向全县区、全市推广,有的项目在一镇之内实施挺好的,但也不宜全县推广,有的针对所属县的地域特点,在全县推广也好,可不适宜全市推广。 面对这种情况,愚同就给王科长建议,把项目梯度化,分市级,县级,乡镇级,校级四级梯度进行资金补助,既能保证项目更多地保持特色,切合实际,又能保证在更大范围推广时仍能产生好的效果。也就是县区首先要进行审核,市局会对县级项目进行考察。王科长向领导汇报后,大家觉得不错,就又发文如此安排。 愚同他们就更多地针对各县区的县级项目进行评估,而好多县区为了使项目在市级评估中能胜出,会提前邀请愚同他们去指导、把脉,这一下子,愚同他们显得就更忙了。从9月到10月两个月时间里,愚同基本上把十几个县区走遍了,从南北两面的山区县,到中间的平原县,还见缝插针的走完市上几个区。 每到一个县,县局也重视,少则看两三个学校,多了要看五六个学校,每到一个学校去就得至少花半上午时间,也就更多的会在下面吃饭,而且总是挑当地最有名饭店、农庄、农家乐吃。吃饭时县局的人加上他们,再有学校和基层镇上的领导,一大群人。 每顿饭少不了喝酒,交流,一场下来,总得两小时。而且越到基层学校,越把他们看得重,总觉得他们是市局来的,好烟好茶好酒招待。愚同也就不断地与人吃饭、交流,手机上的熟人电话也就不断增加。 每去一回,回来时包里就是不少好烟好茶,还有大包小包的特产礼品。愚同过去到下面时也收礼品,可更多的是逢年过节时才有,可到市局工作后,特别与大家熟悉后,这饭局和礼品就没有断过,基本上每周都有。 有时即使不下县,下校,可他们也会到市上来,来时少则几包烟一盒茶叶,多则又是它们的什么特产、名吃、手工艺品。再加上教育上的事就一直不断,什么转学呀,休学呀,弄个什么证书呀,评个什么奖,想同孩子老师坐坐呀,想请个什么家教呀,想升个职称什么的,总有事,所以这饭局礼品倒成了一件让愚同头痛的事。 好多饭吃的,连愚同都稀里糊涂,不知谁请的客,不知为什么事。就在这种吃吃喝喝,礼来礼往中,愚同不由会想,自己这都是吃的谁的饭呀?拿的是谁的礼品?抽的是谁的烟?除了那些明确为私事的请吃外,一般的请吃你具体会看到某个人去结账,但结账的人不一定是出钱的人,出钱的人也不一定是用自己的钱,更多的只能是学校的、国家的。 但放在基层的县区学校来看,这钱花的并非不正当,是为学校利益,是为学校发展,是一种公务招待行为。但在这种为学校,为工作中结下的却是私人的情谊。这私人情谊即可为公也可为私,而越是到深处为私利的情况就越多,所以花国家的钱结私人的情谊对于校长们是件很值得的事。 当然,如果只针对一所学校,自然会很不妥,可这学校数量是太多了,全市大小学校有近2000所。所以对于一所普通的学校来说,招待一回市局领导实在是太正常的事了。 而更特殊的是,市局对的并不是具体的学校而是县局,吃不吃饭?吃什么饭?是县局与学校安排的,有时愚同领情领的也是某个局长、股长的情,同校长并无多大关系。 时间长了, 愚同也就明白,所谓更高更大平台的真正含义了。 市局相比其他学校、县局无疑是一个更大的平台。站在这个平台上,其影响力就可以到全市所有的学校,到教育的各个角落,再由教育向其他行业伸展,会形成一个看不见,但摸得着的利益链。 记得是洪调给愚同说后的第二天, 愚同安排了下,就叫了洪调一行四人,花了两天时间,跑了三个县。跑三个县的原因,是这些县的领导都通过各种渠道希望他们能去指导一次。 他们先到关府西边的武都县,忙了半天,吃了午饭后赶到苑川住了一晚,同刘局长们喝了一回酒,见了几所学校的校长。第二日,看了两所学校,赶到鹿亭,自然又是一顿请吃,外带指导检查。洪调是协助吴局长管安全的,走哪儿也会问问安全的情况。晚上吃了饭,鹿亭的赵局长死活留着住一晚,洪调倒还无所谓,可愚同说,明日还有个会,涉及到一项赛事的抽签工作,必须回的。 结果花了两个多小时连夜赶回关府。坐在车上,洪调还批评了他说,这工作强度太大了,两天三个县,光跑就把人跑坏了。愚同直向领导赔不是,说,按说今晚可以不回,住在鹿亭,明天在留谷和陈县转转再回来。可手头的事太紧了,由不了人,下次出去绝不安排这么紧。 回来后,局里的司机逐一把人送到家里,放了东西,最后送的是愚同。司机说,李老师来时间不长,下面县局人对李老师挺好的。愚同问,你也经常下去,别人下去也是这样吗?司机说,差不多,有时也看事情,不过工作就是这个样。你说下去能检查指导个啥,更多的是联络感情。感情联络好了,事情也就顺了。不过还是跟着你出去好,人心情好。 愚同说,可也累了你,两天时间跑了几百公里的路。司机说,这有啥,我就开车的,又是来局没几年的人。 看着司机也每出去一回,各种差费领上,酒席吃着,礼品拿着,想想还是在这样的机关开车好啊! 看司机小赵高兴的样子,倒不好多说,只让他也早回去歇歇。 看着司机走掉,愚同在心里想,一个司机尚且如此,何况别人呢? 就在这种种事情的夹杂中,一学期也到头了。 第二批德育项目也基本能定下,这次数量扩大到15个,各种宣传方案已弄好,就等开一个评审会定了。本打算年前开的,可年前的事情太多,就一拖再拖。 愚同把这些准备好后,也没太着急,只是选定这些项目是太费神。 虽然愚同提醒自己要公正,可还是不断地受到干扰,这干扰既是外界的,有几个局长的倾向,有科长们的倾向,还有其他关系人的倾向。但更多的是愚同内心的纠葛,每个项目后面就是具体的县区和学校,在这些县区和学校后面就是具体的人或事,这些人不是股长就是校长,而与他们有关的事情会把这种熟悉程度上升到所谓兄弟的高度,还不说其间的利益关系。虽不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可那些事情到底还是会影响人的判断。 一个预审项目名单是改了又改,一直过了好几天才定了下来。 看着名单,给关东的倾向并不大,愚同心里就有些不好面对吴股长,甚至张局长。 上次吴股长叫自己回去,看着也没事,也就是吃了一顿饭,可从话里还是有所流露,有要自己照顾关东的意思。特别是吴股长,透露出他年后可能要变动,不是到教研室去,就是到督导室去,而且有些希望愚同回来的意思。 吴股长说,愚同,你总不能一直待市上,身份也不合适的,今后怎么想的?总不能一直借调? 愚同说,当然能有个落脚好的,目前自己还没法想后面的事,先干好手头的事。 吴股长说,你现在见的人多了,总要留个心眼,想想自己的事才好。 愚同点头应了。 这个年过的自然也不消停,年前年后仍是世俗之事不断。只相比在政府办时联络感情的人换了一批而已,有各县区的,有基层学校的,有其他单位的,有自己帮过忙的人,总之,杂七杂八的一大群。 愚同自然也是去看了张秘书长,他来市政府办后,没有跟管教育的副市长,跟了一个常委副市长,与愚同见面的机会少了,但对愚同倒还念旧。对愚同说你既来了,先在市局好好干,有机会了到吴局长,任局长处坐坐。愚同应了,就与张秘书长说些别的话。 只在愚同心里一直想问问自己是怎么从政府办被退回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过去总觉得不好问,想现在也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总可以问问的。可自己稍一提,张秘书长就岔开了,愚同也不好再提了。回去时张县长仍给了自己一些东西,说是熟人从外国带回的。这些东西愚同一看,自然是好的。 过年前,愚同一直很矛盾,怎么去看几个局长,还不好让王科长,赵科长知道。再一想还不如也去看看王科长和赵科长。去时虽有些纠结,但还是去了。王科长自然说了他,但来了总也是一种态度,就同他多说了话。 去两个局长处,思忖着不好到家里去,自己也不知道家在哪,就各准备了1000元卡,先去办公室见了吴局长。吴局长倒说了自己,死活不要的,闹得自己尴尬。看自己这样,最后也拿了。只过了几日,在放假前叫自己去,给了两条烟,说他不抽的。愚同不好拒,也就拿了。 任局长倒没有为难自己,还同自己说了好些话,隐隐问起自己与张秘书长的关系。自己也简单说了。任局长没有再多说,只让自己先好好干。过年走前,愚同给洪调拿了两条烟,一张卡。 回到关东后,也想法去看了吴股长,李主任和两个局长,虽送的东西也平常,却也是自己的心意。还去看了程铭,去看程铭的原因,倒是莫船提醒了自己。 莫船提醒的方式很自然。房子的东西多了,往关东拿有些费事,就给莫船说了,莫船给自己找了一个车,不但把东西拉了回去,还给自己办了份充足的年货,从米面油到各种菜品,肉,一应俱全,其中还有程铭一份,让自己捎去。 当自己看到后倒不知怎么说,自然能想来莫船的心思。这心思不只是给自己以礼品,更多的是对自己一个提醒。 连舟居然也给自己送了,是直接送家里了。明侠给自己说时,愚同说他知道了。 过年时,愚同回老家呆的日子多了些。回去时带的东西也多,给父母、兄长,还有姐都送了不少,回去时还特意叫了辆车。父母在老家,有兄嫂照顾着,倒也让自己放心,平时回的少,过去每年又有事,就想今年在家多陪陪老人。 想自己在外漂泊这么多年,现在虽说不上完全可以伸直腰做人了,但到底是有些底气。明侠也好,陪自己在老家前后呆了三天才带了孩子回去,而自己还多在家呆了两天。 对家里的东西愚同其实已不在意。但明侠却看得重,不时还要分分类,回老家给家人拿时,有些贵重的明侠还舍不得。年前关东局里的奖金,也叫愚同领了。城关镇的张专干也叫他说有的,愚同说,谢谢领导,真不用了,县局和市局都有的,再不能给大家添麻烦了。 愚同当然清楚,张专干叫自己的原因,也忘不掉自己去市局前那个冷清的年。只自己越说不麻烦了,张专干倒是一定要麻烦的,东西还是给他送到了家里。过年时张专干叫了自己两回,可听自己总在老家,就说自己回来后一定要与他联系。愚同知道自己是走到了另一条路上了。 第二批德育项目的评审会是年后召开的。在这会上,对第一批实施的情况做了总结,对下一批实施项目提出了更高要求。特别指出,德育项目化的实施为关府学生德育教育探索出了一条好路子,要对这种经验好好总结,大力推广。 为此,市局安排,愚同陪同省报和教育报的记者走了好几所学校,一起做了好多采访,从市局领导到县局局长、校长、教师和学生。最后,这篇以《关府市中小学德育的新探索》为题的文章在全市教育大会前,于省报和教育报上同时刊登,算是对关府教育一次隆重的介绍。 用记者的话讲, 关府教育在中小学德育工作中探索出一条贴近实际,有抓手,有载体,有成效的新路子。 这一经验用更高层领导的话讲,是一个可以在全国推广和复制的做法,关府学校德育教育成为关府教育又一名片。这一结论还被写进教育大会的报告中,市局也受到政府的表彰奖励。 所以在教育大会上,市局决定将继续推进德育项目化工程的再实施,将立德树人的教育目标落到实处,市局每年再增加50万元的经费支持,即每年投入150万元专项经费为德育工作再上台阶鼓劲加油。 同时,在报告中还提到了全市将启动新一轮课程改革,有序推进高效课堂改革和高中招生制度改革,大力推进学前教育,继续抓好教育强市创建工作。 从这些内容看,市局在今年的改革将更加密集,用领导的话讲,通过德育改革,课程改革,招生制度改革,全力推动关府市教育在立德树人教育目标和提升教育质量两个层面率先走在全省前列。 为了落实教育大会的精神,市局在会后着重部署了几项改革工作,德育改革和招生制度改革由基教科牵头实施,高效课堂改革由市教研室负责推进,为了更好的推进学前教育发展,市局增设了学前教育科,由基教科的副科长赵会明兼任学前教育科科长,全面负责学前教育的改革与发展。 愚同知道这教育大会后又得一番忙碌,而更忙的或许还有丽丽他们,学前教育是要迎来大发展了。 第163章 形势从来比人强 唐丽丽将她的浅水湾艺术培训中心创办在了高新区,与她的浅水湾幼儿园高新分园在一块儿。 高新分园开办时,她没有再搞大的仪式,但艺术培训中心开业时还是搞了场晚会,借此也宣传招生。她将这培训中心的定位是培训和演出,这是她能看到的方向。 所聘的教员平时搞教学,有任务时搞演出,而学员们也多参加实际演出,以演代培突出表演能力,今后还要有自己的演艺公司。 现在她将总部也搬到了这个培训中心,加上四个幼儿园和这个培训中心,她算有了五个实体。 总体以浅水湾冠名,又各有名字。 在总部,她只搞了两个机构,一个是办公室,一个是财务中心。办公室负责所有行政事务以及人力资源管理,财务中心做好后勤管理和资金管理。现在所有员工数加在一起,有近200人,五个实体负责人和两个机构的负责人,算她的骨干成员,也是各自负责部门的领导人。 在此基础上,还有一个副手,就是当年跟随自己最初创办浅水湾幼儿园的翟婷,如果自己不在,由她代表自己主持各项工作。 应该说这两年多的发展速度有些快了,相继筹建了三个幼儿园,一个培训中心,有了四辆校车和三辆公务用车。目前,各部门的负责人多数是早年跟随自己拼打的元老,对自己还算忠心。但是摊子到底是大了,每日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她很难保证每日到幼儿园去一次了,最多能做到每周去一次。 由于四个幼儿园分属不同的区,自己要协调的事就十分的多,自己还是各个实体的法人代表,每有事情,电话也会打给自己,丽丽感到自己已经有些疲于应付,这样的管理体制是到了要有所改变的地步,可是如何改变她还在想着。 能发展的这么快,是她没想到幼教的市场会这么大,每开所幼儿园基本不愁生源。而对于民办学校来说,有生源就有发展的空间。从目前看来,这个发展的空间还相当大,幼教市场还有极大的潜力可挖。 自己也知道现在还在扩张期,所以幼儿园办的规模越来越大,投资也越来越大。目前自己欠银行的钱已有100万,但资金已不成问题,每月的现金流已十分可观,所以自己已着手在几个大县,如陈县、关东、青化、大业进行幼儿园的布局,现在这形势已不能建成一个后再建另一个,而是要同时建才能最快地占有市场。 而同时建设耗费的精力和资金自然大,但最缺的还是人手,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各类人才,所以招人、培养人成了她目前最急需的事情。但恰恰这个人最难弄,招一个新人,没有一两年成长不起来,熟悉不起来,所以如何能招进来留得住有才能,愿意跟自己干的人,是她考虑的最多的问题。 愚同前几日与自己见了一面,提到了市上的学前教育发展计划,今年市上安排了5000万资金推进公办幼儿园的建设和提升,加上县区的配套资金,估计有上亿元会投入进来,全市会增加近百所公办幼儿园,可见市上也看到了入园难的问题。而且还不独是自己如此,办幼儿园的人怕也都看到了,大家都在扩张,其他人也在进入。 学前教育的快速发展,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这个机会要能抓得住,要更好地抓住这个机会,就要资金跟得上,要放了大步向前。看来单凭银行贷款还不行,要扩大融资的渠道,在资金上不能出问题,这么好的市场要是不能抓住,太可惜了。要不动员莫船也来搞幼教,听说他的青鸟搞得也热火朝天。可这东西能比办一个学校实在么?但这家伙倒比自己还忙,打了两次电话,一次在省城,一次在北京,居然有一月多没见人了,总说回来了有时间同自己联系,可也没见个人。愚同说他也好久也没见莫船的人了。 想着,唐丽丽拿起电话打给莫船,通了,唐丽丽说,莫校长,又忙啥了,真没时间见个面?莫船说,对不起,一回来又是一堆事,不过现在倒不忙,你在哪又视察着?唐丽丽说,我在高新,有时间了来见个面。莫船说,行,我等下安排个事情就过来。 放下电话,莫船看了下表,已10点15分了,他在等他的同学带他们的领导过来。本来只是一个学生要上学的事,同学说了莫船也应了,可同学说他领导一心想见他,约了几次不合适,今早又打了电话,他就让来。 同学的领导是市电力公司的副总,家在石鼓区,那里也有了青鸟的分校,可他非让孩子上府南校区,居然认为这儿的质量更好。莫船哭笑不得,现在连他的几个学校居然也有了质量差异。 可府南校区在老城区,就是当初接手的秦老师的地方,现在生源实在爆满,要加一个学生太难。这学生考试也来过,但不过,同学说了几回他也应了,就让在石鼓上。起初答应好了在石鼓上,后来又说想到府南来,就让莫船有些为难。同学给自己帮过忙,心里有些欠同学,咬咬牙同意了。他又想见自己,心里想也好,让他们来看看这儿的教室,或许会改变主意的。 正想时,同学带他们领导来了,做了介绍后,莫船说,唐总,文军是我高中时的好同学,只要他说没问题的,只这府南校区实在太拥挤了,不是我不应,后来我给负责人说了,要来就又要挤的,若不嫌了可以在这上。 那叫唐总的人说,莫校长,现在上你的青鸟可是太难了,我那孩子还在外面补习了一段,考你这青鸟还没考上,可这越考不上,人这心里越发急。后来文军说同你熟,我就让帮忙说了,你能收下已很感激。至于来府南,有两原因,一是都说这儿好,另一点是他奶奶家在这儿,补习晚了,回不去了,就由她奶奶管。我们两口子一上班,倒还没个准,就只有再麻烦莫校长了,该交的钱我交,这点礼品小意思,请莫校长收下。莫船说,唐总,真不必客气,文军同我如兄弟一样,你能把孩子送来,就是最大的支持,只是现在这情况,要么我叫老师陪你看看,你决定。说着叫来一个老师,说,文老师,你带唐总到教室看看,给讲讲情况。唐总说也好,就跟那老师出去了。 出去后,莫船说,文军,你这唐总固执呀,这事就是你了。同学说,他是太想到这边了,你就想办法。莫船说,他要觉得行就行。同学说,你想法再扩大些,谁叫家长都盼孩子上一中呢?你这学校办的火呀。唐总给我说前已找了两个人,一个还是府南区教育局的领导,请人吃了好几顿饭,也没办成。 正说时,唐总回来了,说,莫校长,人确实多,也挤,可还是让孩子在这边上。莫船见他这样,就说,既如此,行,那这周就把孩子带来,找刚才带你看的文老师,她会给你安排。唐总说太感谢了,又说还想中午请吃饭,莫船说他中午真还有事,才把两人送走。 送走人后,莫船才急急地往唐丽丽处赶。 到了后,唐丽丽说,怎么就忙成这样了?莫船说,要来补习的人太多了,今年一中的情况又好,大家看来接受了,好多人家希望自己的孩子上一中,而我们就是个跳板。在今年一中招生的300人中,来自青鸟的占了一半。我一天就陷入这些事情中,总有人找,总有人托各种关系来,搞得我头都大了。 唐丽丽说,你那培训干的不顺心了,不如来一起做幼教。这招生也不是你那招法,一个幼儿园建成了,开班了也就没多少事了。莫船说,我都有些怕了,就我这都受不了,还再加入你,能忙得过来吗?你能叫我是不是也忙的不行,已开了四家了,还打算开下去? 唐丽丽说,对,在陈县、关东、青化、大业的点,已开始找地方了。莫船说,你好大胆,一口气开四个,受得了吗?唐丽丽说,可不开咋办?这市场好的你就想不到。莫船说,我能想来,学前教育过去欠账太多,现在正大力发展,可不正是你的机会。那丽丽你资金跟得上吗? 唐丽丽说,跟得上,可也要融资的,拉你就想融资,你手头不缺钱了?莫船说,钱不缺,可我也在疑惑,虽然大势能看得来,可这势来时真是你挡都挡不住,现在是随便搞个辅导班都赚钱呀!如何用好这势,抓住这势我都没法用心来想。而且现在青鸟也慢慢走上正轨了,我前几次去省城,去北京,一是学习那些规模化的辅导机构如何运作,另一是给自己找图书出版商去了。 现在我看光凭我一个人办学校,招老师,招学生,搞辅导太慢,也要如加盟店一样动员更广的力量更多的人参与进来。现在四个校区已不够了,可向县上扩展就要本土化,我没法再具体管了。 唐丽丽说,那你怎么搞?莫船说,我做好教材开发,培训流程监管,教师队伍培训就足够了,我得卖产品、服务,否则扩张起来太慢了,也太费人。 唐丽丽说,你野心还不小吗,是不是还有市外的计划?莫船说,当然了,关府能如此,哪里又不是呢?唐丽丽说,你还有可卖的产品,我的扩张可没法这样搞,只有一个个的建了,再说我也没想到市外去,能在关府扎好根就行了。你手头现在能有多少钱?莫船说,没有算,少则也有几百万。 唐丽丽一听有些吃惊,说,这么多,你也建了几个学校,也养那么多员工,能有这么多剩余?莫船说,可不吗,我投资一个校也就几十万元能搞定,员工的工资是随收随发,培训的人是越来越多,周末两天基本上就从早到晚人不断,一拨完了又是一拨,流水席似的。再说我还有教材、习题要出售,四个校区下来,每天培训的学生有近2000人,这现金流有多大? 唐丽丽说,知道你火,没想到这培训的盈利能力这么强,比幼儿园强多了,可怎么看你还不高兴? 莫船说,太快了,快的我都消化不了,再这样下去,我看教育就不见了,光剩收钱了。俗话说,萝卜快了不洗泥,我现在就到这程度了,好多培训上的事不能做实,可我也自问效果,为什么这么好呢?仔细想想真与我的水平能力无关,实在是那种看不见的势。一中招生要考试,招的就是好学生,我招生也考试,招的也是好学生,也就是说没有我们这培训学校,一中最终招的还是他们,可现在大家都信了“来青鸟,上一中”,一中招的一半多的学生也出自青鸟培训,这也让大家没法不信,而没一个家长会自信到不来青鸟,不参加别的培训就一定能考上。再加之越来越多学习好的学生上了青鸟,大家就更加相信了,似乎上了青鸟就能学习好,就是好学生。所以现在城里的孩子只要学习还差不多,还想上一中的全来了,而且越是连青鸟也考不上的家长,越心急,越想上,越想通过青鸟成为好学生。 莫船说着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现在就被这势推着在走了,不走都由不了自己。还有,越有点情况的家长,觉得自己还当点什么官,有点钱,还算有能力的家长就更这么想了,觉得不把孩子送进一中、关中,自己就没面子,就说明自己能力不行一样,所以青鸟这个就不能错过。大家最开始会想,不过就是一个培训学校吗?有什么难的,可一考还上不了,就想办法想上,可还是不行时就会动用一切关系来上,我现在都头大了。多少有钱人,当官的要托人找我上,现在四个区的教育局,加上市局的人给我打电话的十有八九为这事,拒又没法,不拒又不行,搞得我太被动。 唐丽丽说,我知道你火,但真没想到这么火。可别人都求你有什么不好?莫船说,你试试。 正说时电话响了,一看是柳虹的,莫船接了。柳虹说,莫船,还得麻烦你,给你介绍个学生,我同事的孩子。 莫船说,行啊,我说不行,你又说我冷血了,光为钱了。我的青鸟如你说的没多好,你给你的同事做做工作,不上了。柳虹说,少贫嘴,你知道我气你什么。她是非要上的,你就说什么时候让去,钱不少一分。 莫船说,周末,想在哪上?柳虹说,你的高新校区。莫船,我这一辈子想过你可能做过各种事,实在没想到你会办个学校,还要我求你上。莫船说,我也没想到。挂了电话后莫船两手一摊,说,你看,就这样! 这时,丽丽的电话响了,是湖北分园的园长。丽丽接了,对方说,丽丽姐,有个事想求你,又不好开口。丽丽问什么事?对方说她有个同学的孩子,想上青鸟府北校区,可考试时差了两分,知道她与莫校长熟,就想让她说说的。 丽丽说,她知道了,问了再说。对方连声感谢。丽丽挂了电话,说,看来我也今后也要不断地求你了。莫船说,你说我能拒你吗?正说时,丽丽电话又响了,是春华。问,春华姐,什么事? 春华说,没什么事,问她见莫船没有?丽丽问她找莫船到底什么事?春华说她不好给莫船说了,已说了好几个学生了,可还有人想上青鸟,就高新校区,可又上不了,想让她给莫船说。 丽丽笑道说,这都怎么了?莫船的青鸟有这么火吗?别让我说,他就在我对面,你自己跟他说。说着,把电话给莫船塞,莫船不接,说,你给春华说行就好了,你让我接了说什么。丽丽没好气的说,行了,姐,他同意了,你发给我。 挂了电话,丽丽说,真有这必要吗?你的青鸟真的神奇吗? 莫船说,当然没什么了不得,也不神奇,如同咱们的中心医院,看个普通病同诊所没区别,可大家就要到大医院去。买东西就想到名都去,年轻人就爱到北上广去,这就是大势,就像高新的房价,它就涨得快。丽丽,这就是势呀,它比咱们人强。 唐丽丽说,我还想拉你干我的呀!不如我跟你干行了,怎么都成这样了?行了,咱俩吃饭去,边吃边聊,你现在有钱了,你请客! 莫船说,好好,哥请客小事。 第164章 钱多了也不见得人尊敬 两人就找了个馆子,边吃边聊。 丽丽说,没听你说前,我也想这几年的事,也为这两年多的快速发展感叹,可一听你的,才知这势来了有多可怕。平时看你头脑清楚的,可现在也为这如此快变化惊着了。可惊归惊,咱们能顺势而为,也说明咱们有眼光。只这势如何发展呢?记得你过去说过的势有来时也有走时,怎么才能更好地用这势呢? 莫船说,是呀,我就觉得自己得静下来想想这些。现在事情总被势裹挟着走,这不好。你这学前教育算是刚需,现在有了孩子,没有养到六七岁才进学校的,所以是必须的,应该还会长久。在我看,投资幼儿园至少是十年内较好的投资,这事没问题的,你大胆做就行。而且从城乡看处处都可以,所以只要你财力人力能跟上,就大胆扩张。盈利虽然没我这快,但会更长久,你资金不足了,我拿100万给你算投资也行,算借也行,大胆干就成。我这虽快但不太长久,大家来青鸟的目的为的是上一中,上关府中学,如果一中的招生方式稍有改变,就会影响到我,这种势就会减弱。 说时时,莫船看了丽丽眼,又继续说,现在上名校的风虽也吹到县上了,可风气还不强烈,我向下延伸生源不会有市上好,也就是盈利率不会很高,所以我现在还不太急。如果可以的话,可在市区再开分校,比如在西关开个,在清水开个,在行政中心再开个,尽可能抓住这势,再多挣几年钱。往后就要走更为高端的路线了,但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培优的需要会随着教育也成为刚需的。只教师这块成问题,要有一批好老师不易,我估计你也差不多。 丽丽说,也是,我犯愁的事就是这人,每个摊子没个可靠的人不放心,摊子越大,管理起来越难。行了,就按你说的,你真有多余钱了,先给我拿100万,第一年算借,一年后你决定,要还你,还是投资我都行。对了,愚同现在在市局,我看呆的也不错,那天同我说话时,看问题也好,没事了,同他聊聊或许对你有益。 莫船说,对呀,我也好久没见他了,有机会可以聊聊。什么时候也去看看连舟,他打过好几回电话了,我都不方便。过年时也问我啦,可一直没机会见面。 丽丽说,好的。我听春华姐说连舟到雷公做校长了,也算我的老家,有机会约个时间一起去看看。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事才分手。 莫船走后,丽丽回了办公室,回想与莫船的谈话,看来莫船对形势还是有清醒的认识,只是也有面对这种形势下的忙乱与无奈。但他学校的盈利能力实在远超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凝聚起这么多的钱,实在令人吃惊。 虽如他说的有大势的一面,可这同他的眼光和能力不无关系。而且不光是钱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在有这些钱的同时,他无疑形成了自己的圈子,只不知这家伙有钱了会如何呢? 莫船能拿出100万让自己用,虽说得轻巧,可这份情感与信任只有自己心里明白,自己也只有好好发展,才能对得住这份信任与情谊。只真的不敢想,几年前莫船还为几万块钱为难,现在居然一出手就是上百万,这势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呢? 只目前对自己来说还是发展,快速地发展,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迅速确定那四个县的地方,谈妥后就加速建设。同时加大人员的招聘与培养,有必要专门设立一个人力资源的部门了,不能让人的问题影响自己发展。还有,还得调些可靠的人到总部来,也不能只让自己去想这些问题了。 此外,这培训与演出中心也要大刀阔斧地向前,要打开局面。为这还要和愚同聊聊,下面学校每年的演出总多的,不说别的,光租用器械就不少,所以基层学校是块大的市场。搞好了,自己学校的影响也就大了,也有利于自己的招生呀! 想到招生,就想莫船倒不好接春华姐的电话了,可这事自己应了,还得给莫船发去。就给春华打了电话,让把信息发来。并问,你到底说了多少个呀,就不好说了。 春华说,我一听你说他就在你对面,我就觉得不该打这电话,怕有五个了,光这一学期。你不知连我都有气,这是给他介绍生意呀,可每回还得求着他似的。丽丽说,这就是人家的厉害了。行了,把信息发来。今儿中午本想叫你的,可见他没接你电话就没叫。有时间了,咱也得坐坐,莫船一天也够烦的。 春华没多说,嗯了声。 莫船收到丽丽转来的春华说的学生信息和丽丽自己说的学生信息,莫船没有立即处理,只回了句:收到。 下午回办公室坐了会儿,就给柳虹打了电话,说有时间了出来走走。柳虹说,我有时间,就看莫大校长了。莫船说那他来接。就开了车到了报社,接了柳虹,把车开到了府北原上,这上面绿化好,人也少,但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下了车后,柳虹说,太难得了,这怕是几年来第一次找我,我倒是找你几回了。莫船说,找你就给你添麻烦。 柳虹说,过去在学校时就不怕麻烦?莫船说,过去虽有为自己一面,可也是为了学校为了教育,自己现在离了体制,与体制内的人就远了,再说你也好着,虽见得少,可情况我都知道。柳虹一气说,怎么,我不好了才来救我不成? 莫船看了眼她说,英雄救美,这符合咱们各自的期许。柳虹说,才不合我期许呢。怎么今日想起找我?莫船说,你不是气我吗,让你撒撒气。柳虹说,还能有什么气,你怕觉得我已没资格有气的。 莫船说,一直心静不下来,现在似能了可也不能。如你说的,你想不到我会干这,我也是想不到,怎么离了体制又钻进这行业了? 柳虹说,过去气你不来见我,现在气你怎么也助长这种教育风气,这不是你反对的吗?可现实把我教育的也没法气你了。你说我的同事都算有点思想眼界的人,可怎么也这样呢?莫船说,有思想,有眼界又怎么了,谁能同大势作对? 柳虹说,可教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怎么会一窝蜂地要去上你的学校?当然听上的人说,你这学校还是有特点。教材贴近考试,考什么教什么,而且习题特别实用,我听说你的老师也要备课磨课的。 莫船说,内功当然有,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是那种大势。柳虹说,可为什么只有你抓住了这种大势呢?当年同学一场,我根本没有想到,会让别人以我认识莫校长,以我能给莫校长说进两个学生为荣。你说咱们当年从关府师院毕业后,造成同学们今天这样的千差万别,主要是什么原因? 莫船想了想,半天没有说话。 柳虹问,难道只是一种机缘巧合吗? 莫船说,可这机缘从哪里来?从天上掉下来吗? 柳虹说,那你说是什么? 莫船说,有努力的机缘的因素,但根本的还是家世。 柳虹说,这怎么说? 莫船说,按说师院的同学家境差别不大,可就这不大,也在毕业后还是给了人不同的平台。这种平台的差异不是努力弥补得了的。就像你同我一样,我的家境让我去做个教师很正常,如同你的家世让你去报社做个记者也正常一样。虽然以我的能力,你不会怀疑做不好记者,但即使让我进了报社,我或许也没法如你一样的坚持下去。 所以家世的不同会带来一系列的不同。主要是对世界认知的方式会不同,你会更多的认可这种体制,认可这种利益分层,但我不会,因为在这个体制内,我并不是一个得利者。所以,我能走的路,却是你不能走的。这是你我对世界的认识不同,对生活的把握不同呀。 柳虹看了一眼莫船,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莫船说,我想说的是,你所反对的这种教育现象,恰恰是千百万人实现人生改变,缩小这种家境差异和阶层差异最快的方式。它可能不是最好的教育,却是最有用的教育,是百姓看得见摸得着的教育。上了名校就能上好大学,上了好大学就有可能改变自我原有的阶层。这就是当前教育的本质,你可以说它是功利性的教育,但这就是现实。 所以,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政府在做什么。没有关府中学、一中的招生方式,就不可能有我青鸟的。可为什么会有关府中学,一中这样的招生方式呢?这或许才是问题的根本。 莫船点了根烟,又说到,站在政府的角度,建关府中学,关府一中,是为百姓提供优质教育,是为了大家的,而大家今天来青鸟的目的就是想到更好的名校去,在我不也是为大家吗?事实上,调查一下,一中、关府中学的学生背景就很能说明问题了,纯粹的贫民子弟已经很少了。你们报社是政府的喉舌,你有看法也不好说什么,但这大势是谁都难以与之对抗的。如果要说不舒服,就是这种方式给太多人提供了可能性,而不只是权贵阶层。 柳虹说,你看得倒透,也是的,我虽然反对却也无奈,反而还要帮熟人拉关系,走后门去进入你所说的名校。可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利益的计算外,教育在哪? 莫船说,说到这儿,我也苦恼。看到一些家庭一学年四次培训全参加,周末更是不断,而且从四年级就开始,可他们家里的情况并不好,我都觉得他们的选择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可他们没叫苦,宁愿在别的地方节省也不愿在这方面。你所说的教育,那是更高层的精神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教育就是功利的,就是为了搏取更好的出路。对他们教育的功利是第一位的,只有确保了教育的功利性,才有资格谈教育的精神属性,如同物质与意识的关系一样。 柳虹说,我可没想同你讨论这些问题。这么些年了,我知道社会上有种种不好,种种两难的事,我其实没多想不通的,甚至在大家为孩子上你的青鸟为难时,以我能同你认识还高兴,只是我没想到你做这。莫船说,那你想象的我的人生是什么样?柳虹说,一个作家,一个思想者,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甚至一个叛逆者。莫船说,当然也还是一个贫困者。 柳虹说,我没这么想。莫船说,可你在心里不会把我想成一个富有者,不对吗?特别在离开体制后,没有医保,没有退休金,没有公积金,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当我要对自己负责时,钱就是第一位的。 柳虹说,行了,我没反对你成为富人,只是没想到你是会以这样的方式。在我总是盼你生活更好些。那现在是不是挣了不少钱? 莫船说,离真正的富人还远,但现在至少比你钱多。可这比你还多的钱,也并不能让你认为我的人生是对的,会赢得你的尊敬。我都不知自己算什么?一个企业家,一个教育者,还是一个私企老板? 柳虹说,我怎么觉得你同我总有敌意呢。年间同学聚会咋不来?莫船说,我不知去了干什么?柳虹说,大家都说你,特别知道你是青鸟老板后,都吃了一惊,都把你看成成功人士了。我没有不尊敬你,只是觉得同过去不一样了。 莫船说,我谈不上成功的,只是顺势而为了。生活的确如你说的与过去太不相同了,过去总在形而上的世界中。总在追寻生活的意义,而不是生活本身。 柳虹说,别谦虚了,其实每次给你说学生我都很为难的,不想开口。可一旦开了口,就不能被你拒绝。 莫船说,为什么? 柳虹说,说不清,似乎你一拒绝,我们就分开了,就彻底走出了过去。而我又没法像别人一样,为求你去请你吃饭,给你送东西。所以,每次看起来我说的随意,其实内心极矛盾,又有压力,也就恨你。 莫船说,我知道过去对你很重要,对我其实也一样的。 柳虹说,可我还想与你待在过去,虽然知道不可能。现在,你在我是越走越远,也就在内心中有莫名的恨意,总要给你找点事气气你,但心里深处又盼你好。不过,见大家越是把你说的神乎其神,我又能来气,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好,对你是真正的好? 莫船说,我明白,但我只有向前走了,即使走再远,也是从过去走来的。 柳虹说,还会想过去吗?我倒时常想起,还有你崖村那个家。 莫船说,很少想了,总没有时间。柳虹看了眼,说,你还是变了。 莫船再没说话,两人又走了走。莫船说,回。柳虹点了点。 莫船把柳虹送到市上,分手时说,叫你说的人周末到高新校区找赵景涛老师,我会给交代好的。 第165章 信息只对有心的人有用 丽丽约李愚同是在一个周三的晚上,吃的居然是西餐。 愚同问,你也大忙人的,怎么想起叫我吃个饭,还吃西餐?丽丽说,再忙也没有你们忙,我好歹自由身。听孙科长说你在市局待的不错,大家很认可你的工作。 愚同说,你跟孙科长很熟? 丽丽说,还可以,认识也好多年了。 愚同说,认可又能怎样,不是没我什么事吗,我又不是公务员。丽丽说,不是公务员,但工作干的不比公务员差,至少是种自我肯定呀!你和我都知道,人生总有不少无奈,但能走到这一步,已不错了。 愚同边吃边说,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找我不会没事儿? 丽丽说,你们领导呀,总怕人找你有事儿,我也是好久不见你了,上次听你聊教育大会的事挺有收获的,就想再听听。我们这占山为王的总也要知道点儿朝廷的动向。 愚同说,信息是公开的,也只是对有用的人有用呀!我一天也算在朝廷,都不知哪个信息对你们有用。 丽丽说,所以说聊天呀,想哪说哪。对了,我成立了一个浅水湾艺术培训中心,也带演出的,你们哪个学校用的上可以介绍些。 愚同说,干什么总忘不了你的浅水湾,你们老家人要知道了,是要把你评个爱家乡模范。 丽丽说,可这只是名誉上爱,又没给家乡有啥实际贡献,我只是懒,想不了别的名字。 愚同说,还要有啥实际贡献呢,因为你让全关府的人知道有个叫浅水湾的村子已是了不得的事了。你那中心都能提供什么服务呢? 丽丽说,艺术人才培训,组织举办演艺活动,租赁演艺器材和服装音响什么的,总之有关演艺的都可以。 愚同说,我正在推进德育项目,好多项目多同艺术有关,而且市局要求各校要举办“两节一会”的,这一节就是艺术节。不过大家刚开始小打小闹的,搞大了,可能就用上你了。 丽丽说,是吗?那感情好,也可以为学校提供些服务了。 愚同半天没说话,想了想问,你是什么音协或艺术家协会会员吗?丽丽摇了摇头,问,这有关系吗? 愚同说,我们搞德育项目,有艺术方面的内容,各校也在搞什么大合唱、艺术节的,这些专业的东西,自然要人指导。你要是这协会的成员就更好邀请你参与了,甚至市局可以把你聘成艺术顾问,你与大家也就熟了,这一熟好多事就能挂起钩来。 丽丽听了一笑,说,你这建议好,成为这些协会的会员对我来说不难。来喝一杯,还是你思路开,总有新点子。我听说市局有了专门的学前教育科。 愚同说,对,就你认识的赵科长主事。丽丽说,他呀,那好嘛,这就能更好的领导全市学前教育发展了。 愚同说,大力发展学前教育,不光只是硬件的建设,也包括着软件的提升,比如从今年开始要搞学前教育技能大赛了,你是艺术人才又办幼儿园,对这幼儿教师技能不陌生,可以有机会同赵科长聊聊。 丽丽又笑了笑说,还是同你聊聊好啊,你越说我这心越亮堂。愚同说,那是因为你是明白人呀! 丽丽说,你说咱们五人在阳中相聚,十几年后,还能有联系,细想想真的是缘分。那次你忙,我去了趟阳湾,阳湾可真是个好地方,变化很大,我们几个可真要回去一趟。 愚同说,我离开后很少去了,也怪想的。 丽丽说,那咱暑假去一回,爬一回石槐山。 愚同说,是啊,得放松些,暑假去时早早说,我一定去。 两人又聊了不少往事,丽丽才同愚同分手。 走时,把培训中心的名片给他给了些。 愚同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这名片很精美的,想这丽丽真会来事。不过想想她当初帮自己请客张专干的事,是值得让自己感念的。再说自己上学一场好多同学不在关府,工作十几年了认识的人虽不少,能说话的人却不多,与他们几个怕也是最亲的人了。 现在他们几个的变化倒也大,春华成了名师,连舟也如愿换了所大校当校长,莫船、丽丽的学校越办越好。特别是这莫船,自己起初没觉得这叫青鸟的培训学校能怎样,可那个“来青鸟,上一中”的宣传语,连市局都知晓了。 听王科长说,市局领导还专门把一中校长叫来进行了约谈,问问是否与青鸟有联系,有利益。校长做了保证,没有。市局对青鸟的这种宣传也有看法,让管民办的民管科进行规范。 对一中与市局的关系愚同隐隐的也能摸得来,谈不上如社会传言的一中是市局的小金库,但一中又的确为市局带来不少便利。事实上,现在市政府还每年给一中一部分资金补贴,一中负担包括老师的工资在内的其他开支。 别的利益看不见,对于市局员工子女,一中基本全收而且费用减半,所以市局从工作人员到司机子女,上初中的全上了一中,算是人人得了利。 而一中的性质也的确太难界定,学校本质上是市上建的,可运行按民办来,但在行政隶属上又归市局管,而且一中的干部还有行政级别,学校是按副县级对待的。所以目前的一中就是一个怪胎,通俗的讲就是市局用国家的钱建了所民办学校。 要说这一中的老板,当然是市局,再大了说就是市上了。既然市局是一中的老板,那么在学校发展上,政策倾斜力度就大,教师当初就是从全市选拔的优秀教师,然后招生由市局协助,由一中统一命题,各县区的招生部门负责报名、组织考试后由一中阅卷,择优录取。 更让愚同震惊的是,在每年各县区教学质量考核中,各县区学生上一中的比例也成为一项指标,那是要逼迫着各县区把自己的优秀生源送到一中来。 了解这些后,对于一中的所谓崛起,愚同只是觉得这不是竞争的结果,只是政策的结果,甚至是一种政治需要。在国家倡导教育均衡的情况下,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是人为制造更大的不均衡。 但所谓政治需要,如洪调讲的关府市就是要有一所领头的重点初中,而怎么成为领头的初中,就是要有各方面的倾斜与照顾。只有关府有一所优质初中,才可以与省城的优质初中抗衡,最优秀的生源才能不流失。而有好的学校,也是有利于关府市其他工作的开展,比如人才引进,比如招商引资等。所以看着是一所学校的事,其实同全市方方面面有关。所以一中的崛起,就是件必然的事。 但一中这种以成绩择优录取的方式,让市局和一中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催生出青鸟这样的培训学校。而且大家有多么认可一中,就会有多么认可青鸟,青鸟把自己牢牢地与一中捆绑起来,让市局都难以解释和约束。 虽然市局人员子女上一中没问题,可如能自己考取自然会更光荣,而要考取也会跟了风地上青鸟。这上青鸟也得考试,考不过时也要找了熟人来说。 虽然找熟人后一说也会成,可这已市局的人心里不舒服。还更别说孩子到青鸟后会受到特殊待遇,而要有更特殊的对待,还要找人与青鸟拉关系。这更让在教育中总觉得自己一直处于上位的大家心里有莫名的堵,况且青鸟又收了那么多的补课费。虽然嘴上不说,在心里对青鸟的意见就大,可有意见归有意见,可还不能说它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以市场化的眼光看,青鸟的情况倒是一所办的十分出色的培训学校,市局的各种人不断地还要托人与青鸟拉上关系。 事实上,一些同志已在给青鸟说学生时碰了不少钉子,所以提起青鸟,市局的人倒如鲠在喉。 每看到这种情形,愚同在心里会不由会佩服莫船的头脑。他实在有独到的眼光,抓对了这个点,挣了钱还让人无话可说,还要让市局的人主动与他拉好关系,而不是他要主动来与市局加强联系。 不说别人,李愚同已感到因为莫船,他自己在市局的人缘好了许多。好几次他不但给莫船说了学生,还减少了一些培训费。赵科长经他说过一个学生后说,你与莫船啥关系?我托府南的李局长说的,上学可以费用不免的,你这面子大。我听说这青鸟背景很深的,这莫船什么来头? 愚同说,背景他不太清楚,只是能做这么大,想必背景有! 那次同王科长聊一中,愚同说,这市局为什么非要搞一个一中?王科长说,省城几大名校不光从高中拔优质生源,现在已提前到初中了,市上若无一所学校抗衡,咱们市上的好学生从初中就跑到省城了,将来高中哪有好学生?再说没有一所领头的好初中,你让市上领导的孩子到哪上初中?你又凭什么招人才,招商啊,搞这一中不只是教育的应对之策,也是全市的应对之策,现在不是关府一家搞,而是全国各地市都在搞。 愚同说,一中身上背负着这么多希望呀。 王科长,是啊,教育从来不会与社会脱节,可既要搞一所好学校,还要不脱离市局管控,难啊。你不见省城的几家名校,由于隶属不同,省厅都难以有效干涉,经常让省厅很被动,所以只能由政府出面搞了,而不能完全交给市场成为一所纯民办学校。 愚同一听知道领导想问题的角度是深了,只是领导啥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出现类似莫船青鸟这样难以为市局有效监管的培训学校。 就在自己想找莫船聊聊时,前几日一个晚上,莫船来自己房子坐了坐。 对青鸟的火自己已知道,而且这股风正在向县上刮过去,过去各县区招生,组织报名考试,可参与的学生并不多,现在报名的学生越来越多了,甚至连一些乡下学校的学习好的学生也参加进来。 下面县区的人也在谈论这所叫青鸟的培训学校了。可听莫船在谈到现状时愚同还是震惊,四个校区全部爆满,在市区又开了两家分校也满了,本打算不向县上扩展的,可现在的情况是县上的学生居然周末宁愿坐车来市上也要参加青鸟的培训,所以他已着手在几个大的县城布点了。 更让愚同想不到的是,莫船把他的宣传口号已改回原来的“来青鸟,上名校”,而不仅指一中了,说省上的几大名校已来人同他多次联系,从今年开始,就在的他青鸟设考点,直接把他学校的优质生源向省上输送。 关府人以前要让子女上省城的学校,还要跑到省上去考,现在一旦在关府以青鸟为基地的大规模招生,估计到省城上学的学生会大幅上升。 愚同说,你的青鸟市局已有些头疼,可现在即使头疼,学生还在关府,无非你挣了钱。可如果你要把学生向省上输送,市局从大局出发怕要限制了。 莫船问,市局怎么限制?我能送,不是说我硬送,而是省城学校愿意要,家长愿意送。你们不是要办让老百姓满意的教育吗?家长有这需要,我们提供服务,这样的教育家长才满意,难道这也有什么错吗?再说我也不能守着一中,只守一中的话,就如大家传的,我不知与一中有多深的关系,这样于一中于我都不好。我向省城输送学生后,今后一中只是学生选择的一个方向了。 愚同知道他说服不了莫船,也知道自己说不了什么,莫船所依存的是那大势,而就这个势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莫船所选择的这点是太坚硬的道理,这道理抓住了所有学生和家长的心理,也顺应了这种需求。 但愚同还是问道,莫船,那你想过要发展到哪里,最终怎么办呢? 第166章 靠的越近才会想法越多 面对愚同的提问,莫船想了想说,他不清楚将来怎么办,但有一点是明白的,教育要有民办的补充。这个补充不是简单的提供学位,而是要在公办教育不能做、不敢做、做不好的领域补充起来,给家长更多的选择。对了,你们的高中招生怎么改? 愚同说,你怎么问这个?大体的设想是不像现在这样划片招生了,而是要设定人数比例,设定分数线招生,基本的原则是分数优先,尊重志愿。 莫船说,我看了说明,基本让升高中的人数比例设定在50,对?愚同说,对,怎么又有什么想法? 莫船说,这样的改革如果实施的话,每年全市就有一半左右的初中生上不了高中的,政策的目的是引导他们到职业学校去。可现实是大家对上普通高中愿望更强烈,所以上不了高中的矛盾就会更突出。而且这种以分数为依据的招生不只分流学生,也给高中分了等级。所以其结果就是,被强制分流上不了高中的学生还想上高中,被录取到一般高中的学生会想上优质高中,今后高中这一块的竞争就会越来越激烈的。 愚同看了莫船一眼,说,你一天想啥呢?这政策今年才讨论,你就想改革后的事了,又看到什么机会了? 莫船说,没什么,你不是问我今后想法吗?我要有什么想法也是要能看清这政策走向的,所谓的势就是由此来的。你们制定政策,如果是依据民意,顺应民意,那么你们的政策就会化解民意的需求,我能做的只是填补,如果你们的政策不是依据民意,而是要强行引导民意,就会造成需求短缺,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愚同说,怎么个我们,你们的,能分这么清吗?我看你比我都爱研究政策呀! 莫船说,不能不研究呀,你们制定政策时,只站你们的角度,有你们的道理,可很少站在老百姓的角度,更难以站在我们这些民办教育人的角度,所以要研究。只有研究透了,才能知道这势在哪。 愚同说,真有你的。是不是钱挣多了,想问题也就多了,欲望也大了? 莫船说,通俗点是这个道理,人只有靠近了才会产生欲望,或许是我近了,其实对你也一样。 愚同说,对我一样什么,我有什么欲望? 莫船说,在市局呆呆,想法怕变了不少?在县局时,你想的可能就是做个股长的,这来市局后想的怕就是科长了?愚同说,我没这想法,也顾不上想,想也没用的,我的身份你知道的。 莫船说,身份是一回事,想法是一回事,还是要想想的,我前几日见程铭了,他现在是你们县委办主任了,也说起你,让我告诉你要抓住机会,能换了身份最好,换不了的话,早早找个位置,别贪图一个干事手中的权力。手中权力再大也还是个干事。 愚同说,他人上得这么快,党委书记没几年就成县委办主任了。我一个没权力的干事还能有什么想法。 莫船看了看愚同说,你的情况我了解些,权力还是有的,影响力就更大了,就连舟的变动都是你谋划的。连舟来见我了,心里可真服你。 愚同说,他见你干什么来了,也不找我? 莫船说,是为他女儿也能上青鸟上一中的事,是同红玉一起来的,说下次叫咱们去看他。咱几个兄弟一场,我在心里盼你好,你在这场中,年龄不等人啊,也40的人了,还是要想个出路的。行了,不多说了,我走了,你也早早歇着。一句话,用得着了就吱声。 送走莫船,愚同半宿没睡着。 看来莫船这家伙,不光是只顾挣钱,看问题也独到,不得不说,他说的是对的,靠近会让人产生欲望。 愚同想着从自己离开学校时起,自己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那时只想着能到教育组,到了教育组也有了机会,就想着能到局里,到了局里,当个管业务的干事也挺好的,可到了政府办,见识了另一番天地后,觉得当个干事还是太低了,那时虽没多想,但想着回去自己也能当个股长的。 可后来突然回去又当干事,满身便有种不自在,在自己不自在那会儿,其实也能想来是为什么了,可心里还不明白。这会儿到了市局整日打交道的就是科长局长的,虽然嘴上不说,可实在觉得股长不是个事儿了。一个股长不也有太多问题解决不了吗?想想股长们给自己所说的那些需要自己来协调帮忙的事,愚同明白一个股长的地位是太低了。 那么自己如何想呢?在市局也快两年了,这样待着也无不可,可程铭还是看得透。 年间见他时,或是自己的表现,让他看到了一个还有点权力的干事的张狂,虽然那份张狂自己压着,不让暴露出来,可或是言语中还带了出来。他说的对,不论怎样自己不就还是个干事吗? 可身份的转换在市局是不可能实现的,最大的可能也不过是把自己调到市局下属的某个事业单位,挂一个小职位。只是这种可能要做到易十分难了,至少不是自己刚来这一两年就能办到的。 再说自己家在关东,妻子也在关东,真到关府来,又要买房调动明侠工作,实在太麻烦,对自己也没什么实质变化。既如此也就是说留在市局的想法不应有,既然不想留在市局,那么自己长久借调到市局意义何在? 该认识的人也认识了,自己还想干什么?可不留市局,只有回去,回去自己呆哪儿?干什么?以现在的心态再当干事已不可了。可在别人眼中,自己回去不就还是个干事么?自己或已看不上股长,可回去当个股长也不易的。 一想到这些,内心倒有了莫名的恐慌,自己是太沉迷这种大机关给自己的平台所带来的虚荣了。不要混了几年,职务没有职称也不升,到头了什么也不是。 细想想,现在看自己还被当个领导,可实际上只是个干事,不说比连舟了,就与春华比,自己就没得到任何实利。唯有的收获就是这种借调所增长的阅历,可这些阅历如果不变现为一种实在的获得,它们又有什么意义? 吴股长年前给自己说,他可能要走了,自己当时或不觉得什么,现在看来倒也是种机会,自己若抓不住,回都没法回了。 一夜辗转,越想心越凉。吴股长说走的可也还没有,自己得找个机会见见,同他说说这事儿。还有也得跟张县长说说,当初让自己来或有权宜之便,可已两年了,自己的心态也变了,下一步当如何是得有想法了,但不论如何能早早找个合适的机会回是应当的,自己总不能这样长久的与妻儿分开。女儿也上了初中,当初明侠也同自己说了要不要上一中的事,自己实在不觉得一中有多好。 看来自己内心还是有些消极,不愿与这大势合流。只自己再这样,怕跟不上这变化极快的现实了。 愚同现在的工作,如果不外出,留在局里主要的精力就是给郭老师帮忙,着手高中改革的诸项事情。 德育项目的审定更多由另两位老师来做,一般要下去评估时,愚同才去。只现在县区全动了,他们按市局制定的分级申报的要求,会先把上报的事情搞好,市局一般收到项目申报后才去指导检查,展开评估。 愚同能抽开时间了,也会下去转转,只当初的新鲜感到底是少了,基本上每个县区的主要学校都跑到了,对全市教育现状也有了十足的了解,下去后的吃喝礼品也司空见惯,有时对下县倒有了为难情绪。 下去后极怕说话,也怕喝酒。 可到下面去看看后,总要说点什么,太随便了不能体现市局的水平,让人也嘲讽,太正经了想想自己的身份,又让人觉着端的可笑,所以能少说就不多说,能不说就绝对不说。对酒也是能少喝就少喝,而要少喝酒,最好就在校灶就餐,吃起来简单,吃着也舒服,也不浪费时间。 虽然下面的同志有与自己交往的愿望,可在自己这边,这种想法实在不强烈了。所以随着下县去校次数多了,倒是越来越想简单,不愿过分表达自己的豪情与热情,也不再称兄道弟。相对来说,认识后他们麻烦自己的时候要比自己用他们的时候多得多,所以也尽可能不下去就不下去了。 而高中招生改革今年就要实施,这事得抓紧,郭老师是全力在做,最麻烦的是招录系统的开发。 中考完后,要把学生所有的信息输入,包括他的志愿。然后在市局指导下,由各县依据系统所提供的分数与志愿录取。由于是第一年才开始,要考虑的方面就多,每日总也有要干的事,领导也重视也急,不断地问进度,离中考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只愚同有了走的心意后,工作起来也是另一种心态。人这东西真是怪,一旦没有工作以外的欲望了,单纯对工作倒也让人轻松和愉快。而那种附着在工作上的欲望,会让人在工作时有种难以自控的表演,要表现得更积极、更热情、更和蔼、更谦逊、更通人情。 但恰恰就是这种表现,让人会有种疲倦感反而无法静心地工作,去发现工作中内在的乐趣。 当然,文案工作一般是缺少这份乐趣的,特别是这种公文式的材料,但绝对不能说其中没有技巧。 相反一份看似简单的文件,其实包含了太多的技巧,经验与心血,特别对于它的选词,排句,因果关系处理,关联词的使用,副词的选择是极其费脑筋的。虽然这些词语简单普通,可要把它们使用好并不容易。所谓文字功底,大体指的就是这些。 而现在,愚同倒乐意花心思去研究一份文件,去体会一份文件的精妙与简洁,那种高度的浓缩以及恰当的副词使用,一件事情的性质因不同词语所表现出的微妙的差距,实在不是外人容易觉察的。 而在有了这种工作的乐趣后,人际关系也简单了起来。这种人际关系的简单,首先来自于你对人际关系关注度的降低,你的不敏感,你能由着本性去表达,说话可能显得随意,但却透着真性情,让听者有种舒服感,所以你少了自我压抑,更能率真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和建议,有时反能收到好的效果。即使相反的情况出现,对于古板的领导,或过于教条的诘问,你也会一笑置之的,而不再有过多的心理负担和过激的反应。 这种心境的变化所带来的工作体验倒让愚同吃了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即使自己不在市局呆了,回到县上,市局仍然是上级机关,虽说打交道的机会少了,可他们仍会是自己领导,为何不想着留下更好的印象或形成更好的关系呢?这倒让愚同对市局这种机关的存在产生了思考。 市教育局这种缺乏实体,更多以掌握政策信息为主的机关是个特殊的存在。 从大的方面讲,市局不会有完全的自主权,只是国家教育政策政令的传递者。它所谓的改革,基本上不具有实质含义,太多只是操作层面的变化,它的管理、检查、指导以及所谓的扶持,都不具有决定性的意义。 愚同自己正在参与的德育项目化改革,高中招生改革,在本质上只是一个二传手,不是最初的发球者,也不是最终的扣球者。 从某种意义上讲,没有市教育局这一级机构,不会对教育产生实质的危害,甚至更好。 它存在的意义在愚同的观察来说,只在三个方面,一是简单的二传手,既不改变方向,也不增加速度,怎么来的就让怎么过去,这就是我们经常看到的关于转发什么通知的通知。 其次是市局的存在有着改变方向和增加速度的二传手的作用。面对上级的安排、任务、要求,资金,市局会冠以根据实际的名义,提出自己的安排,要求、任务和资金分配方法。这种根据实际的改变,既对球所去的方向有所改变,也加快或迟缓了球运动的速度,而形成了自己的倾向,自己的要求,自己的标准,自己的速度,当然也是自己的利益。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那是因为这样的变化增加了市局对某一事件,某一任务,某一资金分配的权重值。 简单讲,这种做法扩大了市局的权力,也将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了。愚同慢慢发现高中招生改革的实质并不是什么方式的根本变化,而只是通过全市的招考系统,学籍生成系统,将过去由县区掌握的招生的权力收到了市局,也为关府中学的招生打开了真正的方便之门。 也就是说,市局可以最大限度干涉高中招生了。相比过去,县区在高中办学这一块的自主权减少了,而且会产生一个奇特的现象,就是全市只允许关府中学拔尖招人,而其他高中再不能了。 最后市局是一个议事的召集人和统计单位。 十几个县区,一件工作怎么干?把大家叫来商量一下,共同筹划出一个办法、规则来进行工作、比赛、评比。但这样的工作可以仿效国际上的区域组织一样,由轮值主席系统完成的,再有就起个统计单位的作用,面对更高的机关,总不能一个县一个县的去统计,而是所有这些县区加起来就是整个的关府市。 再还有什么作用的话,在愚同看来就是养了一群人,局机关一堆人,然后是什么市教研室,培训中心,小教中心,电教馆的,给一群人找一个吃饭的地方。 工作的时间越长,对市局这种二传手的性质认识的就越清。 为什么市教育局会是这样一种存在呢? 第167章 他相信自己是一个本色出演的校长 想想一个市教育局,它不管各个县区教育局局长的任命,教师的招聘,工资的发放,校长的任命,它对县区教育凭什么管理呢?又能有什么实质管理呢? 所谓业务指导,也多是宏观上的,教育质量到底如何,或会如何,市局虽有一大帮人,却并不能起到实质作用,虽然说起来会天花乱坠,但大多也只是说说而已。 所以太多的工作也就只能是务虚的,看着高高在上,其实没什么实际作用,这种机关的性质也容易对其中工作的人员造成影响,看着风光其实也窝囊。 当然不能说完全务虚没有实权,因为市局是作为市政府一个职能部门出现的,它背后是市政府市委,所以对一个县区教育的影响是借助更大的权力来完成的。 正因为看得清这些,愚同也就慢慢地意识到市局更多改革、抓工作,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收权,增加自己在整个教育系统中的话语权。 这种影响力扩大与干涉权力增加更多是以对国家政策、教育方针的执行出现的,并不时的会把这上升到政府层面,以对当地县区政府的影响而影响教育系统。 但也正因为如此,在以县为主的教育体制下,教育的核心权力还是在县上。各个县区教育局与市局的关系,更多有些联邦味道,市局是整个地区的教育代表,但各地教育却有着高度自治的特点。 有次愚同把自己对市局的看法说给郭老师时,他倒还不认同,说,你把人家市局说的这么没作用,下面县局怎么也听话? 愚同说,听话因为是上级,可这上级是邦联制下的上级,上级并不具有实体性,因为对政策的把握县局不见得比市局就差。郭老师说,那你觉得在市局和县局工作有啥不同? 愚同一笑说,简单讲,在上面抓的是协调,在下面抓的才是管理。 郭老师说,你这么看是还没把自己看成市局的人。 愚同没多说话,笑笑说或许。愚同知道郭老师虽不是公务员,但他的关系在是培训中心,也算市局这大盘子的人,自己相比他自是外人了。 可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原因怕也在此。 中考前的一天,愚同正在上班,连舟来了电话,说中考马上到了,他搞了一个毕业典礼,也算中考前的誓师大会还加一个晚上的文艺演出,想请大家来坐坐。还特别说这演出是丽丽组织的,有他们的学生,也有她的演员。丽丽肯定要来,你同莫船、春华也来。 愚同说,怎么还整得大,看来到雷公后动静不小啊! 连舟说,当校长就要能折腾,不折腾,还当什么校长。一定来啊,别说没时间,我让丽丽联系你。 愚同说,行。莫船也说了,要去看看你,就这次。 连舟说,那就说定了,你也算市局领导的,来了,我面上也有光。这也算你们说的仪式教育的内容呀!愚同说,你还能联系的不行,行了,到时我想法去。 放下电话,愚同脑海里能想来那个场面,想想这才是教育。教育不就是一个陪伴成长的过程吗?可这过程要由好多事情组成的,怎么折腾这些事情教育也就成了什么样子。 愚同就想下周自己怎么去?以什么身份去?这家伙能叫自己,怕也请了县局,只不知吴股长去不去,自己不是想同他见见面,说说话么? 对雷公初中作为一个大校,是刘连舟来后慢慢体会到的。 学校不光人数众多,历史悠久,人才极多,雷公更是县城以北教育大镇,镇上除了雷公高中、雷公初中,雷公镇中心小学外,还有两家幼儿园,还有一个厂矿子校,镇周围还有一个军营。镇政府院内有座雷公塔,离镇不远的北山上,还有着名的雷公寺,北边的五六个乡镇的初中毕业生,大都要在雷公上高中,所以雷公的繁华是天灵不能比的。 雷公也比天灵离县城近多了,与县城之间只隔了一个东社镇,虽说这儿还叫山区,但是雷公的情况比川塬的青牛,常营等地好多了。雷公初中的好几任校长不是到县城中学当校长,就是直接到县局当了股长,主任,有些还当了科级领导。所以雷公初中是县城和阳湾的中学外,大家最想去的地方。 但是刘连舟再有了动的想法后,却没敢想去雷公。因此,当宣布他到雷公时,心里还是一惊,能成为雷公初中校长算是在关东教育界站稳脚跟了。 回头想时,连舟没料到那篇报道的影响有那么大。 但他知道,由愚同策划的那篇报道打开了他的上升通道。 当自己把九年制寄宿制试点的经验材料给愚同后,愚同又专门用一个周末到学校看了一回,从生活保障、日常管理、宿舍营造、心理辅导、亲情电话、营养餐实施、课外活动和劳动都有可行做法和特点。 于是,愚同联系了报社,同报社认识的负责教育板块的记者谈了全市九年制寄宿学校试点情况以及取得的成绩,希望市报社做一报道,并着重推荐了天灵九年制。 当然也给记者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然后就是记者来市局给王科长讲了。 王科长一想,当然也好,就与领导沟通后也同意对全市九年寄宿制试点情况进行报道。于是王科长就安排愚同协助这项工作。而采访就从市局领导开始,然后包括王科长,资助中心的主任,到县局的领导,最后才在关东县局的陪同下到了天灵进行实际采访。 看了学校各种为寄宿制而改变的设施,又采访了学生、家长、老师,最后才采访了校长。 整篇报道站得很高,从市局的整体安排到关东教育局的具体安排,以及天灵九年制学校的创新性落实措施。 在突出刘连舟及学校时也赞扬了关东教育局,进而也肯定了市局,特别把关东的张局长加以特写,把他与连舟当成两个主角来报道。 报道是刚放暑假,在市报上以一个大版面隆重推出的,一时间引起很大的反响。 听吴股长说,一些县局还为此前往学习取经。在天灵出名时也让关东教育出了彩,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连舟在找人活动后来到雷公的。 自然,这样的安排,大家除了祝贺连舟不会想到别的什么,只能认为他是在天灵干得好才受此重用的。 虽然都还是校长,但所有人都明白雷公的校长分量有多重。 雷公初中以1200人的规模成为全县第四大初中,只是雷公的教育质量并不突出,只能算中上,还排不到全县前五,而且有一半的住宿生。 这也是刘连舟来时张局长对他的要求,创新举措快速提升雷公初中的管理水平和教育质量,让雷公初中在北部山区的教育中起到真正的引领作用。 所以来到雷公初中,连舟没有如在天灵时一样花一学期去观察思考,而是在了解了学校的基本情况后,就大胆开始了他在雷公初中的新政。 所谓新政,就是针对雷公初中存在的几方面问题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改革。 一是校园美化、绿化、净化工程,彻底改善校园的整体环境,改善师生的办公、学习和生活条件,更换设施绿化美化净化环境,甚至对校门重新装饰,为大家创设一个优雅安静的学习生活场所,大力营造环境育人氛围。这些做法能较快的赢得大家的赞誉,也是人人可看得见的。 二是以只争朝夕,质量立校,大力营造积极向上,勇争一流的校园文化。从作息时间、考试排名、表彰奖励、职称晋升、班级文化、宿舍文化、活动文化进行一系列改革。同时,宿舍引进军事化管理、学生早起激情跑操、推行新式广播操、树立学习标兵,重奖质量先进教师,鼓励大家争第一当先进。大力倡导文化育人。 三是强化艺体活动,人人培养一爱好,让学生动起来,让学校活起来。下午最后一节是活动课,加上晚饭时间是全校活动时间。从运动场到各个部室,尽可能地使用起来。大力倡导艺体育人,活动育人,形成学校的德育特色。 除了这些改变外,学校一日被严格地划分为五块来管理。 第一大块是起床铃响到早自习时间,这包括起床、早操、早饭、迎接走读生、早卫生和早自习的管理。第二大块是早读到午休的时间,包括早读、上午课、课间操、午饭和午休的管理。第三块是午自习到晚自习前的上课活动时间,包括午休起床、午卫生、下午课、活动课、晚饭的管理。第四块是晚自习到就寝时间,包括晚自习、送走读生、就寝的管理。第五块是师生就寝时间,包括夜间巡查、查宿管理。 每一块时间都是正式上班时间,只是上班的内容不同,到岗的人员不同,职责不同。 每段时间有负责人,有具体的工作内容和要求。 而连舟参与到了每一个管理环节,并且每一段都有自己的标语与口号。 而标语与口号,他要求说大白话,直奔中心,言简意赅,不止挂在班级,刷在墙上,而是要实时朗诵,入脑入心。 管理这么一个大校,刘连舟知道作为校长,他的表率作用,坚持原则与人文关怀态度至关重要,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扎在了学校,并要求所有人员魂归校园,以校为家。 并且明确提出人生在于斗争,奋斗就是幸福。 而且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在城镇化的进程中,唯一能跟上时代,不被时代抛弃的武器就是学习,而且是在条件不比城里好、家庭不比城里好的情况下的斗争。 所以斗争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与天地斗,要不怕冷不怕热,不讲客观条件不好,不埋怨生在农村,长在山区。自然条件和生存环境越不好,越要斗争。斗争就是改变,斗争就是不因这些客观原因影响自己目标达成。 其次是与人斗,这里的人就是周围人和社会上的人,与他们的不良言行斗,与他们对你的轻视和侮辱斗,与他们对你的不支持不肯定不配合斗。 最后就是与自己斗,与自己的懒惰、自私、胆怯斗。 只有这样的斗争,人才有精神,人才是积极的,主动的。 而在与这一切斗争时,积极主动地克服一切困难,朝自己的目标前进就是奋斗,而奋斗就是幸福。 目标不必多,不在大。因为远大的志向是由一个个小目标组成的,所以成绩上提十分,名次升五位就是学生的目标;教师带的成绩有提升,名次有上升就是目标;多读一本书,坚持早起,坚持跑步,学习一项技能就是目标;班级拿到先进,比赛获胜就是目标;教师转化一个差生也是目标;认真上课,听课也是目标。 只有这一个个小目标实现了,我们的大目标就能实现,而任何目标的实现,没有奋斗是不行的。 奋斗不神秘,很具体。不想早起,但能早起就是奋斗;不想做作业,但能做作业就是奋斗;跑一万步吃力,但能坚持下来就是奋斗;能改掉不良习气,就是奋斗;不敢发言,不敢大声唱歌,而能大胆发言,大声唱歌就是奋斗。 毛主席说,灰尘不扫不倒,扫一个灰尘都要用力用心,何况别的事,所以认真做事,坚持认真做事就是奋斗。 这一个个奋斗组合在一起,人生就会有收获,就没有虚度光阴,人生就是幸福的。 刘连舟发现自己不但爱讲话了,而且发觉自己越讲越有水平。 不论是在一个班级,还是当着全体学生,全体老师的面都能侃侃而谈,都能说出有深度的话。 自己一天也极兴奋,每日脑海中总是工作的事。 每天比学生起得早,比教师睡得晚,而且爱到学生中去,爱到老师中去爱,一起跑操做操,一起排队打饭,一起打球下棋,爱下班听课,爱参与阅卷,也敢于面对挑事、生事、闹事的学生家长和老师,也敢于向检查人员向上级提出意见、建议和看法,更敢于对欺凌师生的人和事说不。 刘连舟能感到学校的变化、师生的变化、也能感到大家对自己的认可和赞扬,更能体会的是自己发自内心的自信和走在大道、正道上的自豪与骄傲。 有时也会一个人静静坐在房中沉思,在沉思中迷恋于这种奋斗的人生。 他相信自己越来越是本色表演了。 第168章 关系越复杂利益越大 对今年的中考,刘连舟是自信的。 这400多名毕业生在这一学年的学习是扎实的,他来后在原有的重点班和平行班的基础上,进一步细化,突出理科训练和优生培养,也加大了职教招生和学生分流。 为了进一步提长学生士气,他想筹划了一个隆重的毕业典礼。要让400名学生上台宣誓,让家长来看看自己孩子的誓言,也看看学校的变化,并在一台晚会上尽情释放青春的活力。有了这想法后,刘连舟就把这想法与吴股长进行了沟通。沟通的结果是吴股长向他推荐了唐丽丽。 看到名片上的唐丽丽时,刘连舟多少有些惊讶,但听说是愚同私下给各县区的股长们讲了有一个艺术培训中心,大家有事了可联系时,内心只感叹这世事的巧合。但他没有流露出与这个唐丽丽熟悉,而是在吴股长推荐后,他说下来一定和这个艺术培训中心联系。 只刘连舟没有想到,他把这事与丽丽说了后,丽丽表现出比他更为浓烈的兴趣。 丽丽带人亲自来了学校,看了场地和节目,同他沟通了整个典礼的各个流程,说是要为他打造一个盛大的毕业典礼。连舟没有想到丽丽比他想的更为周到,更为细致,也更为精彩。丽丽派了一个团队扎在这里筹备这场典礼,而且在邀请人员上给了连舟好多建议。 连舟所能做的就是全力配合。 于是在典礼前一天就拉来了设备,搭建了舞台。 连舟邀请了雷公镇方方面面的人物。给县局说时,一听雷公镇的书记和镇长也参与,县局也让主管普教工作的魏副局长和吴股长来参加,他还邀请了其他驻镇单位领导,各村的领导及北山各镇校的校长。 这样的日子,对连舟自然是重要了,是他来到雷公后的公开亮相,也是对自己一年时间雷公初中治校成效的展示。 这日自然是热闹至极,学校从校门口就彩旗猎猎,气球迎空飘着。从上午八点开始,各方面的客人就陆续前来,门口安排有迎接的师生,于是家长,村上的,镇上的领导相继来了,县局的领导也来了。 快九点时,丽丽开了车,拉了愚同和莫船也来了。问春华时,说刚好学校来了外省的一个学习团队,要留下的。连舟就没说什么,看着人基本到齐了,九点二十分典礼准时开始。先是毕业生代表发言,教师代表发言,一,二年级学生代表发言,最后是校长刘连舟祝辞,再是全体毕业学生分班级上台宣誓,接收毕业证,还安排了一个由领导向优秀毕业生颁奖的环节。 每个班都精神抖擞,慷慨激昂,口号震天,让下面的观众不时掌声不断。然后就是文艺演出,十个班级,每个班一个节目,中间穿插了教师节目,学弟学妹节目,还有丽丽艺术中心的助兴节目,节目都是精选的,很是赢人,最后在一个老师大合唱中圆满结束。 中午,连舟在校灶上做了酒菜招待前来参加典礼的一行嘉宾。席间,大家自是夸赞不断,称他治校有方,前途无量,雷公初中现在声名更响。 愚同他们也表示了祝贺,只是人到底是多,也不好多说话。饭后连舟本想留,但各自都散了。送走领导后,莫船和丽丽他们也回了,倒是愚同跟吴股长回了关东。 但这年的中考没有如刘连舟预想的一飞冲天,只是有个学生的成绩达到了关府中学二线的水平,考入关东中学的学生数有所增加,但均分仍在前五之外。 整个关东县考上关府中学的学生有九个,县属的关东初中四人,城关镇初中三人,阳湾初中两人,这三所初中仍然是关东初中教育的前三甲。 刘连舟没有达到自己给大家预设的中考目标。 关于那个上二线学生是否上的问题,连舟还同班子成员开了会,讨论是否有必要学校再动员些?只开着时,连舟会想起多年以前的刘斌。当年的关府中学远没有现在这么影响大难考,便不由很理解刘斌当年的心境与做法,也知道不论自己多么想与刘斌不同,但还是慢慢地在向刘斌靠近。这种感受让刘连舟心里有种说不来的刺痛感。 这学生选择上了,雷公初中就会宣传说一人考取关府中学,他若不上这宣传起来就不太好,但二线学生要上到底是要交钱的,所以还是交给家长做决定。 最终这个学生没有选择关府中学而是到了关东中学。 中考没有达到目标,连舟能感到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教师中蔓延,对学校严格的管理,对工作的紧张有了怨言。 当年居然有九名教师申请调出,五个老同志倒还可以理解,三个走了小学,两个到了外乡镇,四个年轻人自己还认为不错的却也要调走,最后调到了城里和外乡镇。虽然大家说出的理由各有不同,但刘连舟知道在一团和气中,在自己看来一切向好时,大家内心的不满也已滋生。 当然也有人愿意调来,工作已做到自己这儿。 不过,连舟还是反思了自己一年工作,局面是打开了,氛围是形成了,如果说成绩还不理想,原因在他看来有两个,一个是工作重心还没降低,还没有把学生紧紧抓住,另一原因就是学校还有一批跟不上节奏的老师。 雷公初中的大校地位,地理位置还是许多老师愿意选择这儿的原因,但他们想的是便利而不是奋斗,所以在工作上,表面化的事还多,争的不是第一,争的只是不做倒数第一,甚至一些人的利益在被触动后已流露出不好的苗头。 借教师调动纯洁些队伍,倒是他整个假期想的更多的事。 只是在与专干和人事股长谈后,自己并不能做什么,人事的选择权并不在自己手中。自己想要的老师来不了,自己想让调离的老师调不动,这让连舟心里有些不快。但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把这种不痛快表达出来,还是要在不利中寻找到优势,加强宣传,巩固成绩。 在培优方面,能有学生进入关府中学二线,是近年来的一个进步,关东中学升学人数上升是最大的亮点。中考成绩中语文,化学单科排名挤入前三名算是强项。此外,学校安全,艺术教育,体育比赛等方面成绩还是喜人的,因此,虽然中考目标没有完全实现,但亮点还是可以找到的。 而为了奖励初三老师,于是在制定好宣传计划后,刘连舟还是组织班子成员和初三老师到了江南一游。 谁知在自己刚带人出发的第二天,莫船电话,说几个人想到阳湾转转,看他有时间吗? 自己说了情况,莫船说,那你转,没事的,今后还有机会。但连舟还是有些失望,一直想好好同大家聚聚的,只自己太多陷入校事,而难以有精力去想其他。 丽丽整个的演出基本没要钱,愚同又帮过那么大的忙,莫船已答应帮女儿进一中了。自己虽到了所谓的大校,可于他们并没什么用的,还是他们在帮自己,而不是自己能有地方帮助他们。 连舟对莫船和丽丽学校的发展也有所了解,他们发展的都很好,而且现在看起来很有钱样。自己相比他们并没有多大的优势。而且这体制里的事只有不断向前走,才能不被淹没掉。心里想着时就觉得自己带队去参观学习还是太仓促了。 而出门带大家参观学习,在连舟万万没想到却是一个不断受虐的过程。处处人多,处处是有钱有势的人,不论是吃饭、住宿、参观、坐车都有太多的不方便处,不由想自己一个乡村中学的校长,到了这样的花花世界实在算不了什么。 只这样想时连舟倒笑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会觉得当了一个学校的校长就觉得自己了不得,就可以脱离普通人呢?看来人真的易于膨胀。 不过即便在出游中自己不时会有种卑微感,可在这集体中,还是受到尊敬的。每到一地,有人买票,有人联系住宿,有人安排吃饭,即使在大厅里吃饭,也总有人照顾,有人端水,有人发烟,好多事不用自己太操心,太费神的。 这种感觉在天灵时不太强,但在雷公则是越来越强了。 雷公初中有近130名教师,女教师能占1\/3,年轻人能占一半,教师中有清高的,不太爱同校长拉关系的,也有相互看着不顺眼的,对自己无所谓的。 但总有一部分爱往你跟前凑,爱给你做这做那,为你服务的人总不少。而一般情况下,没有教师愿同校长对立,自己与教师的关系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中,即便是对自己不亲近的人,只要自己有所示好,也会态度转变的。 就在这种越来越自由,越有尊严的体验中,刘连舟还是真切地感受到做校长的好。 这种好有很多方面,首要的就是自由,自己一般完全可以按自己的心意来安排生活和工作。来早来晚,起早起晚由着自己,实在内心有压力有情绪了,可以跑到外面去一两天不回来。 但在体会着这种好时,却也有一种累,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把你牵着,不论你跑到哪里,你觉得自己多自由,但你总被一堵无形的墙围着。而且当你在体会到所谓的好时,特别是珍惜这种所谓的好时,这种无形的墙就会把你牢牢地固定着。所以你的心总被学校牵着,虽是自由身却又不能不敢不愿离开学校,怕有什么事儿,怕有领导突然来,怕有什么突发事件。 所以你总在一种莫名的惊恐中,而要让这种惊恐减少的话,那就一切按规矩来,就一天到晚呆在学校里,处在工作中,让自己完全融入这学校里。 对这种精神层面的好,看到的人或许并不多,但对物质上的得利看到的人就很多了。 事实上当一个校长可以占到的便宜实在是太多了。 你根本不需要有意的去贪污得利,明面上的便宜就已很多,烟有公务烟,茶有公务茶,自己想吃喝了也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进行公务吃喝。比如与班子同志,与中层,与班主任或与一些老师进行吃喝,在自己已不是吃喝了,而是一种工作。至于福利,就没有少了自己的,别的不说光加班费就领的很多,有时自己都不知自己值班了加班了,只是安排时让自己带班,甚至班都不用带只是总领导而已,但钱不会少。 还有差费,这就更多了,要开的会,办的事太多,甚至自己私自去转,到别的学校,别的县区去找同学,找熟人,看着是私事可私事里有为学校谋利的公事,同样看着是去办公事,可办着办着就成了私事,就成了私人感情,所有这些事情都可以说成是为学校的事情。 一年光自己要买的花圈就不少,哪怕是自己的私情,可往深里走时也就成了公事。就在这种公私难分中,或不分中,一个校长就可以把很多私事的花费变成公事花费。 而事实上,来雷公后一个深切的感受就是校长似乎没有不为学校的事情。即使纯粹的私事,也往往就成了公事,而所有公事走到最后就都成了私情。没人会说雷公初中怎么样,能说的只是校长这个人怎么样。 而一个上千人的大校,数百人的住宿规模,要与外界发生联系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从教辅、保险到各种物资的采购,各种校园基建,师生福利无不藏着利益。即使你无意取利,别人的围猎已让你得利不少,更不说你在其中还可能有意取利,那就更可怕了。 给校灶供菜的是县城附近一个菜农,连舟来后,这人就来找自己。他找的目的连舟清楚,是想继续供菜,不想因换了校长有变动。而刚来的连舟也没有这想法,就让他安心供菜行了。 可学期末,这人又来找自己,除了拿来的烟茶外,还非给一个红包。自己是坚决不收的,可他却死活不行,只好收了烟茶。没想到的是过年时,他居然跑家里来了,除了 礼品外,人走后,自己居然又发现一个红包塞在家中。 开学后,自己把这个装有几千元的红包才退给他。可没想到,过三八节时,他居然买了一档高级化妆品送给了妻子。这种被围猎的感觉让连舟都心惊,想想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供货商而已。 但连舟下来了解后,这个普通的菜农并不简单,当年他能与雷公初中挂上关系,是因为一个本家的亲戚在这当镇长,而后这个镇长的发展很快,现在已是一个外县的副县长了。 而类似的被围猎,连舟发展一个比一个来的猛烈而执着,大有不把你拿下不罢休的架式。 从世俗的角度看,只要把事情都处理的平妥,这些利益变得越来越正常。而太多这样的利益,是别人看不见的。 但这还不是一切,最大的好处在连舟看来就是借各种公事所结成的私人关系,局里的、政府的、各部门的,各村上的都有可能来学校与学校发生关系,来学校明着都是为了公事,可就在这种招待联系中形成了私情。 这种私情会辐射到各个行业,各个层面,从县上的各部门,到镇上的村上的,然后就是公安、食药、医院、银行、保险、以及各种做生意的,办企业的,就会让你陷入一个世俗的关系网中。 有了私情,就不免会有各种私情上的红白喜事的联系,就不免会有各种因教育,因其他利益上的联系,这所有的联系加在一起,就让你忙了起来。所以那种不得闲成为一种常态。 但利益就在这种不得闲中成为现实,许多事情比如老师的、学生的、熟人的、朋友的、同事的、相互联系的,从市到县到镇到村上不一而足,这些事情往往就是一个电话就可以办了,就可以给予方便,就可以带来利益,就可以形成联合。而事办后下面又会是感谢,这感谢中就又会有各种利益在里面,更会让认识自己的人觉得自己有能力了,有办法了,有圈子了,有实力了。 一个校长的身份让刘连舟感到自己有了太多可以被利用的价值,在自己被利用时,自己也在利用别人,所以从校内到校外那种人生的洒脱在连舟就越来越多了。 在这种洒脱中,连舟很能理解当年的刘斌了,也很能理解大家对权力的追逐了。 越是体会到当校长的好处,越想当校长,自然对上就多了奉迎与听话,因为权力来自于上。这就如同一些教师对自己的奉迎与听话一样,一个教师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私事,与校长熟了许多事也就顺了。当校长也一样,得到上级认可了,与上级亲近了,自己在下面就更安全,更自由了。所以向上级输送利益就是极自然的事情。 在天灵时连舟还不太习惯自己的事让别人做,可在雷公连舟慢慢地习惯了,习惯有人帮他打扫办公室、端饭、洗碗、递茶点烟等,对于这样的甘愿跑腿,连舟是越来越习惯了。自然对于爱靠近会撒娇的女教师,连舟也总会有偏爱之感,能行方便了就会多行方便。 这种被人包围的感觉会让人越来越不能正确的认识自己,但手握权力的人会很少去想这。 只这样慢慢习惯时,刘连舟无形中就会把这种感觉带到家里,红玉倒有了意见。说自己不是他的下属,他也不是自己的校长,别一天回家了,也端着个校长的架子。连舟把红玉的这种态度认为是无理取闹,连舟也是能不回家就不回家了。虽然工资卡红玉拿着,可这实在不影响连舟的任何生活,想做什么事仍然很自由。 新的学年开始后,刘连舟明显感到自己老练了许多,远不是刚当校长那会儿的样子。 一天他很少主动同人说话,他知道这第二年得稳住,得切实地把自己推行的事落到实处,应更加注重细节和与教师更多的联系,不能让自己再浮在上面了。 女儿在莫船的帮助下,交了一万多元,顺利到了一中。女儿入学后就住校了,这一住校他同红玉两个人的生活就简单了许多。红玉也是能不回家吃饭就不回家,自己则更是,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少了许多。 周末,他们如果没时间到关府接女儿,女儿就自己坐车回来。也因女儿到一中上学了,又通过别人的关系,连舟也认识了一中的领导。 市局正在推进城乡教师的交流,也推进城乡学校间的结对帮扶。这事刚开始推进时还觉得好,但慢慢大家看来了,又成了一个人情交换的事情。 城里好老师下不去,能派下去的老师不是有这问题就是有那问题,要么就是有什么个人目的,给学校提了什么要求。而由乡下来城老师,大多是两地分居或城里有房而调不来的,也就通过各种关系,想来城里,所以这城乡交流说起来好听,实际上没有多大的意义。 但学校之间的联谊帮扶,让校长们相互更加熟悉起来,不时可以带了教师以联谊学习的名义四处走走,也把自己的关系延伸到更广的地方。 大家在这四处行走中,对教育的差异,了解的也就多了。 城乡教育的差异更多是家庭的差异,这种差异不只是经济条件的差异,更多的是文化层次的差异,这种经济和文化的共同差异,让城乡孩子差的不只是学习成绩,更多的是对人生的态度,对人生期许的差异,而这恰恰是单凭教育本身难以改变的。 能上一中的孩子不只是学习好的问题,而是对人生期许的不同。这周周五,连舟去市上开了个会,关于高效课堂的推进的会,会后就去一中接女儿,不想在校门口碰到了春华。 连舟问,怎么你也接孩子吗?不是有心海吗? 春华说,我不接孩子,心海说晚上有事不能回的,要我带个东西回去。怎么你女儿也上一中了?那可辛苦你了。 连舟说,你看这么多家长,这不都一样,还是你们城里家长更重视孩子学习。好久不见你,看你精神倒好,那次你没来,你们去阳湾时我又在外地,真是不巧。 春华说,那次我是一心想去的,谁想临时有事。听他们回来说,雷公初中变化很大,你干得不错呀。 连舟说,不错啥,也就那样了。看看这一中,我们是没法同它比的。春华说,可一中全市就这么一所。不急了一起坐坐?连舟说,改天,我在市上开了个会,刚好有顺车一起就回了。对了,你们也搞高效课堂? 春华说,搞呀,我们学校是第一批的示范校,已搞了好长时间了。连舟说,这听起来不复杂,可听实施的学校讲,要搞也不易的。 春华笑笑说,没有多大变化的,变了的也只是形式。 正说时,连舟的女儿出来了,两人又说了些话,连舟就带女儿走了。 第169章 学校也是一个世俗的修罗场 心海去省城给父母买了些药,他妹妹明天来,回时要捎上。可学校里出了些事,晚上他还要同领导去趟医院,就打电话让春华来取。方春华就来了,没想碰上连舟。 那次,连舟叫到他的学校去,她是很想去的,走前已同丽丽说好了坐她的车。可不料,前一天下午校长说明天邻省的一个兄弟学校要来学校参观学习,一项内容就是听英语组所主导的高效课堂的课,还要让春华做理论上的辅导,春华就不好给学校再讲明天请假的事。 后来知道所谓外省的兄弟学校,不过是校长出外学习时认识的朋友。朋友是外省一所名校的校长,两校也就这样建起所谓的联谊。现在这校长带了一帮老师,就说是参观学习来了。 校长是男的,带着教师多为女的,也不见得都教英语,但却都要听英语组的课。 英语组的高效课堂改革,算是在全校最早实验的科目,在全市也较早的,基本上市上一提出来,春华就带领老师开始研究实践了。 当然校长也支持,随着课堂模式的推进,倒越来越有名气,以至于引的别的科目的老师来请教,别的学校老师来学习。春华已在区上和市上为老师做过几场有关高效课堂的报告了。用校长的话讲,她已成了全市课改的标兵,真正起到了示范引领的作用。 那日方春华也为这兄弟学校做了示范课,开了小型的座谈会,春华也做了高效课堂的讲解。 但整个过程她感到并不好,这校长总有种色迷迷的眼神,这眼神在中午吃饭时表现得很淋漓,他敬酒劝酒的语气和眼神,让人总有种不舒服。 可细看时,他不止对自己,对他带的老师更是。 方春华心里就觉得怎么会有这样的校长?所以她表现的一直很拘谨,即使校长催了几回,让一小的女老师们表现得热情些,可这热情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也是在那日,方春华对校长生了厌恶之感,对校长有这感觉后,对高效课堂她也有了看法。 这高效课堂是从有效课堂发展来的,顾名思义是要比有效课堂更有效率的课堂教学了,也就是说要以尽可能少的时间、精力和物力投入,取得尽可能好的教学效果。 这尽可能好的教学效果表现有二,一是效率的最大化。也就是单位时间及一堂课内学生的受益要大,二是效益的最大化。也就是说,学生的一堂课,所获是多方面的,不只是知识,还包括兴趣培养,习惯养成,学习能力,思维能力,及品质等多方面都有收获。如此改革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轻负担,低消耗,全维度,高质量的课堂教学目标,以及实现以最小的教学和学习投入获得最大收益的课堂教学。 其基本特征是“自主建构,互动激发,高效生成,愉悦共享”。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衡量高效课堂,一个是不是教少学多?是不是师生愉悦交往?是不是多维度的有收获?刚开始接触这些时,方春华倒也觉得这提法好,有可操作性,可搞的时间长了,围绕着学生的评价,导学案,教师讲课时间,这些东西不断争论时,方春华慢慢觉得,这高效课堂改革如同以前的什么快乐教学,目标教学改革一样,最终都会不了了之。 而之所以方春华会认为这样的改革会不了了之,是这些理论都是看上去正确的理论,都是有关教学的“术”方面的变化,在实际实施中有太多行不通的一面。 教师如同学生一样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情绪变化,喜怒哀乐,教师不是教学机器,学生更不是学习机器。教师之所以不能被任何智能设备代替,就是教师的育人功能,就是在这种情绪变化中与学生相互产生情绪影响,进而形成情感影响的。 这种情绪间的相互影响有太多复杂的影响机制,远不是教学设计所能包括的。同样站在育人的角度,一堂课的效率和效益到底怎么衡量?如果能有衡量的尺度,那么这样的尺度只能是片面的,所以提有效课堂或是现在的高效课堂都只是理论的堆积,甚至是一种不顾教育实际的瞎折腾。 但就在方春华意识到这种瞎折腾,对高效课堂失了热情时,全市这种课改之风却越刮越厉害,市教研室还创新地推出了高效课堂星级校的创建。在这种风气之下,课堂所具有的表演意味越来越浓,有时为了准备一堂观摩课,教师要同学生一起排练好多次。 看着这些表演性的课堂教学,看着为了在模式上创新,不同学校的别出心裁式的各种创新之举,什么学生上课围一圈圈,教师上课拿一单单,让方春华对自己当这样的课改标兵,教学名师有了种羞愧。 可现实是有更多的学校想成为高效课堂三星级学校,甚至四星级学校,有名学校已经提出要争创五星级学校。 市局也把高效课堂的推进当成一件大事,不光行政推动,名校引领,还资金扶持。评上不同星级学校后,还有不同的资金补助。 一下子,好多学校纷纷跟进,也涌现出一批又一批的高效课堂课改标兵、先进名师。而校长对自己不太积极的态度已有了意见,几次自己的发言被打断,说学校过去在高效课堂推进中走在前面,现在也不能落后,必须第一批成为五星级校,走在全区全市的前面,这是学校的整体目标,不允许任何人拖学校的后腿,不要跟不上课改形势,不要被时代发展所抛弃。 方春华听着时知道自己怕跟不上这形势了。 在一小呆的时间长了,教小学英语也几年了,慢慢地对这门语言的学习有了更深的体会,对教书也有更深的认识。但体会更深的是如何做人,如何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她知道自己要有所改变的,至少要表达出自己的积极,她可以不满这种越来越形式严重,表演味极浓的课改,但她不能反对校长,不论这个也以名校长自居的校长身上有多少自己看不惯的地方,但校长曾经对她的支持是实实在在的。 别的不说,那本《中小学英语教学心得与实例》的出版,学校给予了很大支持,而且在学校的帮助下,这本书也卖了好多。可以说,自己真正是名利双收,现在已是有专着的名师了。 而这一切没有校长的支持,自己是很难的,所以她不能反对校长,不能成为校长所说的拖学校后腿的人。 其实把这一切抛开,要说体会最深的就是成为能手,成为名师后的种种人生体验。 从本质讲,这些荣誉既没有增加自己的能力,也其实证明不了自己的能力,它只是一种管理教师,引导老师的一种手段。 而成为能手、成为名师是件机缘与标准双重作用的结果。这些机缘更多的是人情,这些标准看似客观,但更有人情的体现。这种成为能手,成为名师的评选过程如同教师的职称评定一样,那么多机构,制订那么多标准,要那么多材料,可评定出的高级教师是否比中级,初级教师要优秀,更具有当教师的能力与资格呢?对这最关键的一点却没有人去想。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职称评定同水平无关,只是管理教师的一种手段。而这个手段之所以有效,就是这手段所产生的等级结果并不虚,而是同实实在在的名利挂起了钩。最后达到用这些名利诱惑教师,刺激教师的目的。 然后用这些标准规范教师,约束教师,管理教师,其最终目标只是达到对老师的一种有效管理。 方春华觉得自己的矛盾在于,自己显然是这种体制的受益者,所以自己不能一方面享受着这种体制之利,又来反对。细想自己这么多年生活和工作能有不少的变化,主要的恰恰是顺应了这种体制要求,按这种体制所规定的规则行事的结果,而不是相反。 所以自己心里可以有不满,但还是要表现得更积极,特别在校长对自己有了意见后。 那天开会时,校长讲了很多提升师德,大练本领,为争创五星级示范校而努力的话。也安排了下周就要来的期中考试以及期中考试后一年一度的体育艺术节。 并对今年的艺术节做了强调,要展现现代化小学的艺术教育成果,要打造一台具有高水平的艺术表演,希望全体老师,各班主任积极准备。还对任务进行了分工,教师按教研组也要承担节目,英语教研组也有。 听完校长所说,方春华脑海中并没有主意,她不是一个文艺爱好者,不知道什么样的节目才能达到校长所言的高水平。 放学后她没有先回家,就给丽丽打了电话。 丽丽人在外面,说让她到艺术培训中心等。她来后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丽丽来了。 一见面,丽丽说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不是比我还忙吗?一叫你玩总有事儿。 春华说,我要能如你自由就好了,你最近又在忙什么呢? 丽丽说,两件事,一是我要成立浅水湾演艺公司了,现在的演出市场比我想的火,单放在培训中心不好。虽然地方不变但牌子要单挂,我准备把这栋楼全租下来。第二件事就是要成立浅水湾幼教集团了,我不再当校长了,要叫我唐董事长了。 春华说,看又得意了,就不能低调些。丽丽说,我还不低调,至少比你低,你可是报上有名,电视上有声呀。你都做了大名师了,不允许我做回董事长。 春华说,我那名师全虚的,咋能比得了你!对了,你现在是怎么做演出的,我们学校要搞个体育艺术节,还要让我们教研组出个节目,我不知怎么搞。 唐丽丽说,那说说情况我听听。 春华就说了学校的情况,以及自己的一点想法。丽丽听后说,这同你没多大关系啊,你们校长懂艺术吗?还高水平的艺术表演,就凭你们这些业余的,领学生排练几天就想要什么高水平,这把艺术看得太随便了? 春华说,怎么就只有你们能指导出高水平的艺术节目? 丽丽说,笑话,姐,我搞的可是商演,没点水平别人掏钱傻呀!我这培训学校现在快100名学员了,已搞了十几场商演,我们还指导不了你们?就市上搞的这届艺术展演,就是我们搞的。 春华说,听着挺厉害的,那你说我们英语组搞啥? 丽丽说,叫你们几位老师过来,我先看看,行的话给你排一出英语歌剧,够高雅。 春华说,行吗?丽丽说,不信我呀?春华说,那我可就拜托你了,你别叫我出丑,校长现在对我有些意见,不想让他为这事再说我。 丽丽问,怎么了?给你小鞋穿了? 春华说,也没有。就把因高效课堂改革而引起的事给丽丽大体说了。然后又说,我也是难呀,知道不好,可还不能说什么。 丽丽说,姐也受委屈了,在单位是要同领导搞好关系的,再说人家也算帮你不少了。 春华说,是呀,所以我为这事倒还担心。 丽丽说,别担心,我包他满意。姐要么觉得委屈了来我这儿,让你什么也不干,就陪着我行了。 春华说,哪有这么好的老板?再说姐又不是个年轻小伙,陪你有什么劲? 丽丽一笑,说,姐也胡说,要年轻小伙干什么?做那事吗?我没兴趣。是不是姐还兴趣大? 春华说,又胡说,谁像你?丽丽说,我怎么了?春华说,行了,不说了,我也该走了。丽丽说,不吃吗?要么咱俩吃了走?春华说,我晚上不吃了,也困的,想回去休息下。 丽丽说,那行,不留你了,哪天把人带来,我看看再说。春华说,好。就回了家。 回去忙了些家务,收拾好后就休息了。 只躺下却也睡不着,就去想那节目,弄个歌剧能行吗?又想丽丽这口气大了,不要倒是效果不好。不过自己知道丽丽爱歌舞,琴也弹得好,对艺术的功底还在,算是很专业的人了。校长想弄出台高水平的演出,虽然学校也有专业老师,但同丽丽这些专业团队比起来怕也有差距。 是呀,何不给校长讲讲,由丽丽他们来给学校筹划呢,再说丽丽也艺协会员了,有影响了。只自己说了,不知校长会咋想,再说自己凭空说这事儿,是不是有些突兀?对了,丽丽不是说要给自己排练歌剧吗?以这事问问校长,看他意思。只这般想时倒又有些兴奋样,方春华心里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自己难道也如人说的还是有太强上进心了? 第二天,春华还是找了个机会到了校长办公室,说了自己英语组的想法,以及自己怎么同自己的朋友说咱们学校的艺术节,朋友又是如何建议的,学校是不是能有专业的团队指导会更好些? 校长看了春华会说,当然要有专业团队指导,他已同音协和艺协谈了,会派人来的,就不麻烦她的朋友了。你们想搞歌剧的想法好,可那是有难度的,自己行吗? 春华一听是这,就说,那就好。只朋友说要带人去她那儿训练更好些,不远的就在高新附近。 校长说不影响上班就行,你们能这么积极准备是好事。春华知道校长有安慰自己的意思,就讪讪地告退了。 回来后心里一阵懊悔,自己这积极个啥呀,人家校长并不领情,看来对自己的看法还没消解。 第170章 向前走着时大家又会碰在一起 只过了一日,方春华正在办公室时丽丽却打电话来了,说,你是不是在你们校长跟前提我了?春华说,我没提,我只说咱们的艺术节要专业团队指导。丽丽说,怪不得艺协的黄主席给我说了,让我去给指导,而且也给你们校长推荐了我的团队。 春华一听说,那好啊!丽丽说,好什么呀,我一天也好多事的,你们校长不打电话,我还不去的。春华说,你就牛皮!挂了后,她倒愣了,不知是校长提前联系了艺协,艺协推荐的,还是自己提醒后校长才联系的?不管如何,看来自己说的也不是一点反应没有。 谁知,当天下午,丽丽就到学校了,她是到校园后给自己打电话的,说你们校长叫我来了,我同你们校长聊完后来找你。结果下了班,春华正等时,校长来了电话,说让她来校长办公室。 春华去时,他们还聊着。校长说,唐校长不简单呀,我和音协艺协联系后,大家都推荐你,今日一见,果然不错。春华,既是你朋友,等会儿陪我们吃个便饭,咱们边吃边聊。春华笑了,算是答应。 那顿饭吃的倒融洽,丽丽不但给他讲了,怎么才能办一台高水平的演出,还提到了如何指导老师和学生的节目。 特别是她的演出中心,从音响,灯光,道具,服装全有,要高水平就是要有专业性,高新一小作为全市的品牌学校,无疑要有专业性。两人倒越说越起劲,后来就又聊到了高新区和市局的领导以及各县区的情况,一说之下有名气的人物倒都熟,而且唐丽丽与他们的关系倒比校长与他们密切。 丽丽居然现场还打了几个电话,让校长都有些惊讶,有些人是校长都不能随便打电话的人。 丽丽又顺带讲了她和春华姐的事。校长一听说,既是你姐,那就都自己人了。他也不是对方老师有意见,而是方老师很值得培养,可方老师似乎不敏感。这当领导的不敏感不行呀。 春华也在吃喝的过程多次表达了自己的感激,说了校长种种关心自己的事。校长说,让她别在意,再努力些,可以到中层,将来做个管业务的副校长,今后还可以做校长的。并说,这人啊,爱之切了,也就恨之切了。 春华只有更多的感激与感谢了。 那顿饭后,丽丽派了两个专业人士就来校指导,也叫人给他们英语组进行排练。到艺术节时,那场面那气势倒把春华都惊了。 每个节目都很精彩而且专业,现场节目的搭配,舞台效果,服装效果,演出效果出奇得好。在凸显校园特色,一小特色时也加入时代、时尚、流行元素。英语组的英文歌剧虽然唱功达不到专业,但整体效果仍然让人眼前一亮。那歌剧很欢快,充满青春与童话情调。 校长也请了方方面面的领导,有些人居然还是托丽丽请来的。结束时还把领导们邀请到台上,与师生演员们在一个欢快的大合唱中为演出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事后,方春华同丽丽聊起自己心思的变化。 丽丽说,社会有它的规则,这是不易改的。校长考虑问题有他的角度,自然不同于你。你也算有影响的老师,校长自是希望得到你的支持,别再回到咱们在阳湾时的那种情绪中总想教育,总想学生如何。再说了,领导也是想把事情做好。一件事情只有真正的好,才会坚持下去。如果不是,阻止它的方法与其消极抵抗,不如积极推波助澜,到了极端之处也就到了要纠正的时候了。我相信你所说的高效课堂也会如此的。社会改变总是很慢,这你也知的。再说了,于教育而言,不论如何改,好老师总能发挥积极作用,你也说了不论什么样的形式,本质上还是在老师,所以做好老师就可以了,你不必为此多想的。 春华说,我这老师当的总还跌宕起伏的不成,只是倒底是时间长了,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不论乡下还是城里,学生们其实是一样的,在教室里面对学生时,人心还是纯净的,总想把最好的东西给学生,总想把学生带到一个更为真善美的环情境中。如果不能时,自己心里就有些难受。 丽丽说,姐,你还是爱教育,还是想的多了。 回来后,方春华还是想了想丽丽说的,在心里知道她说的是实情,自己是不能太在一种情绪中看教育了。既如此也就没有对高效课堂过多评价的必要了。 所以在后半学期中,春华倒是紧跟了学校创建五星级校的步伐,不但做,而且做得很好,只是她的话少了许多。她能感到校长对自己态度的转变。 更没想到的是,校长不知从哪儿听说自己同莫船的青鸟很熟,居然希望通过自己认识莫船。 而之所以想同莫船认识,在校长的委婉表达下,春华能听懂那意思。现在一个小学考取一中的学生数,正在成为判断一个小学好不好的标准,这个标准虽不是官方的,可在民间广为流传。 所以校长虽嘴上未说,暗地里一直鼓励学生到青鸟参加辅导。这次想认识莫船的原因,就是想同莫校长沟通些,到底他们是如何抓培优的?为什么效果那么好?也想让学校毕业班的辅导工作能照此推进。 春华给莫船说时,莫船说,你们这校长咋不想,我若给他的教师全讲了,学生就不来我这儿了,不过见见也可以的。 自己说给校长时,校长很快就安排了见面。 他叫了一个主抓毕业班的校领导和自己同莫船见面。莫船带了他们高新校区的负责人。 吃着饭时看双方的相互恭维,春华倒有些不可思议。一般是辅导学校都竭力想同公办学校搞好关系,想同校长认识,特别对于像一小这样的名校,校长根本不屑同什么辅导学校联系。可现在看这情形,倒是自己的校长以能认识莫船高兴。 校长说,青鸟培训这几年在关府教育界如同奇迹般,人们也把它的校长传得很神。不过今日一见,一听莫校长谈对教育,对辅导学生的看法的确受益不浅,也从另一个角度对培训学校有了更深的认识。 莫船说,朱校长过奖了,你们公办学校讲课,教育学生,考虑的因素多,要关照学生的好多方面,我们是直奔主题的,是在应试这个点上往深往广里开挖。如果说有什么好,也只是在一点上做的好,是不能同公办学校,特别是一小这样的名校比的。 朱校长说,我们就是想学习这一点呀。莫船说,朱校长也清楚的,教育是个综合作用,不只是老师的讲,而是环境氛围,目标激励等等方面的共同结果。朱校长有机会到我们学校可以看看,能进入我们学校的学生,等于是被选成要冲刺的运动员了,整个教学是以那场比赛为目标展开的,这同学校的快乐教育完全不同。 朱校长说,那有机会一定去青鸟参观学习,要么莫校长可以在我校也建一个尖子班,由你们来强化训练。 莫船听校长这么说,倒一愣,不过一笑说,如果朱校长能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可以一试。 春华他们的校长居然说,我们一定做好各种准备,招生组班由我们负责,学生还算你们青鸟的,只是学校给你们提供地方,由你们完全来负责这些学生冲刺一中的教学。 莫船一听说,那朱校长的决心就大了,我也会派出更专业的团队,这样的话高新一小今年会有太多学生考入一中的。 他们为这样的合作居然相谈甚欢,两位校长频频敬酒。 后来的谈话,不可避免的又扯到了人事上。听着莫船很淡地说起与各种人物的交道与交情,特别是校长为了熟人孩子进青鸟也曾托过几个关系,而这几个关系又与莫船发生了联系时,让朱校长越听越惊叹,直说与莫船相见恨晚。 春华倒被他们忽略在一边了,插不上话。最后还是莫船接了电话,说他有事要走了。 朱校长要了莫船电话后说,知道现在找你人多,可今后不要有事时找不见你呀。 莫船一笑说,我能跑的了,可方老师总在你手下,你是她的领导,也就是我的领导,找不见我了,就给她说,她总能找见我的。 莫船这话说得随意,但春华知道这是给了自己极大的面子,传递的意思也是校长能明白的。送走莫船,朱校长说,方老师,看来莫校长同你的情谊不浅啊。一个辅导学校做到这地步,真是干了番事业啊!咱们总觉得一小如何,可与青鸟比咱们还都不行,咱们回去得好好谋划些,这小学明面上虽没有质量压力,实际上大得很呀。方春华笑笑没有说话。 这年底,学校顺利通过了市五星级示范校的创建验收,成为全市第一批五星校,朱校长也成了受表彰的课改明星校长。 看着校长一脸兴奋地讲参加全市课改表彰推进大会的情景,方春华知道教育实在是个很世俗的事情,多高尚的事,一旦变成了世俗之事,就有了它内在的做事方式。 而教育就是由这一串串世俗之事联结起来的。 在这些世俗事上,城乡教育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城市学校有了更多的遮羞布而已。 学校寒假放的比县上早,放假后方春华很想静静,就回了老家。 过去暖气通了叫父母来,可他们不愿意,说他们去后,你们又都不在,一天急啊,又没个去处,家里也没多冷的。 这次回去她还是想把父母接过来。 心海和儿子还都在补课,她就一个人回了方家庄。 在隆冬的老家待了两日,坐在暖和的土炕上,也真的没有想象的那般冷, 一天也没什么干的,就是烧炕,做饭的。父母身体虽好着,可不经意间,到底是上了年纪,春华明显到到父母的身体不似过去了。 想想自己也四十的人了,父母能不老吗? 成长就是自己的孩子长大,父母变老的过程。哥哥远不能常回来,看来今后自己是要多回来陪陪父母的。 这日想到街上给家里买些东西,就骑车到了雷公。 天的确冷,自己也好久没有骑车了,所以路上骑的很慢。 到了街上,看见初中新修的大门就想去看看。 自己当初见了连舟来当校长,还说连舟来了要多看看的,可这一忙一年半了就没来过一次。 在街上买好东西,又转了转后,她就到了校门口。 门卫挡住问她找谁?她就说找刘连舟,说是她的同学。门卫说,那就等会儿,他给校长打个电话,你先登记一下。 于是她登记了,门卫给校长打了电话,可校长只说知道了。 这倒让门卫有些为难,这意思是让进还是不进? 春华问时,门卫说,校长只说知道了,没说让你进的。你还是再等等。 正说时,几个人向校门口走来。 门卫说,校长来了。走近时方春华一看倒愣了,走在前面的是连舟和愚同,后面还跟了几个人。 一见面,连舟说,今天是啥好日子呀,不来则已,一来两个。春华,来,我介绍一下,这是咱关东教育局普教股股长李愚同。李股长,这是我过去要好的同事,关府名师方春华。 愚同笑笑说,连舟,你阴阳怪气干啥。春华,我也是上午刚到的,你啥时回来的? 春华说,回来两天了,今天想来街上转转。一直想看看刘校长的,又怕刘校长忙,今天就想碰碰运气,不想遇见你俩了,可真是巧。 连舟说,不是巧,是缘分,天大的缘分。李股长今天来检查工作,而且是当了股长后第一次来雷公,就遇到了你。行了,春华你给父母说,中午别回了,咱们三个好好聊聊。走,和我一起陪着李股长在校园转转。我也带你参观下你的母校,看还有印象吗? 于是,一行人向校园走去。 第171章 平台间的转换就是人生的变化 方春华在连舟带着参观时,就想问愚同怎么就从市局回来了?何时回的?但周围一直有人,不好问。 中午吃饭时也是,席间,连舟把他班子人叫得多,也给他们讲了,这是他最好的同事与朋友。加之现在愚同也是领导,就一圈接一圈的敬酒。春华说不喝的也喝了几杯。 看愚同时他倒一直很平静,也很少说话,大家问什么,他就说句,不问了就很少说。倒是连舟很会煽情,不断地劝酒调笑,讲各种事情。 吃完走时,愚同送了出来,只说他在市局身份不符,加之家在关东,还是能回来好。春华见愚同这样说,就也说,回来也好的,一家人可以在一起。 愚同点点头,两人也就没多说。春华说,有机会来关府,好好坐坐,愚同点了点头,春华就走了。 连舟看样子还要同愚同聊聊的,可愚同还有个干事跟着,雷公的专干也在,就说下午要到东社看看的,就同司机、干事走了。 下午愚同他们没有在东社呆多久,专干陪着在中心小学看了看,他交代了放假前的各项工作,又了解了些情况就回了关东。 愚同是十二月回来的。 两边的事说好后他就又到关东上班了。11月份吴股长到督导室做了副主任,有歇下来的意思。愚同没想接吴股长的手,在他,回来再做股长并不是多好的事。既然已把路走到这步了,那再回去上个事业单位副科是最好的结果,当然若能做了一把手的副科就最好。 但这想法只能藏在心里,这要说给别人,可能就会觉得自己贪心了。 那次与吴股长在雷公见面后,愚同没有回关府,而是同吴股长回了关东。车上有还有个副局长,自己不好多说什么,只聊了些闲事。到关东后吴股长说他还有事要同自己说,就把愚同直接带到局里。 两人泡了茶,在普教股的档案室坐了半下午。他听吴股长说了局里这两年来的变化,特别是吴股长说了他自己的情况。本说年后要变的,而且当时说好要吴股长到资助中心当主任,虽是副科但还是一把手。但争的人有些多,就搁下了。后来督导室的副主任快退二线,领导让他考虑。 督导室的情况不好,去了就一个闲职,但好处是参公单位。从个人的角度讲他这年纪干也就三四年,在资助中心虽有些实利,但人也忙,操的心也多,现在他正矛盾着。 那副主任马上就退了,吴股长说他就在等着。现在他就想要愚同一句话,回来吗?如果愚同回来能接他的股长手,他到督导室去也没什么不好。这普教股算局里最核心的股室了,他可以同领导讲,虽不能说是条件,至少是个建议,领导会考虑的。再说这两年愚同在市局干得不错,方方面面也都还认可,又同领导近,可能性还是大的。 愚同听后有些吃惊,过去虽说吴股长对此有所流露,但把话能挑如此之明,是愚同没想到的。 虽说与吴股长亲近,来市局里后同吴股长的联系也没有断,逢年过节只要自己回去也去家里。但在愚同心里还到不了有私情的程度,在他更多的是种感激。 所以愚同听后半天没说话,想了好一会儿说,吴股长,年间你说过后,我也反复思考了,虽说目前在市局呆得也好,但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家也在关东,要彻底不回,要变动的就太多太难,所以回来是一定的。回来后能否当什么倒也不重要,你也不必因为我的事有所退让,该争什么就争什么,不必把我的事考虑得过重。 吴股长说,既如此,我就知你的心意了,我也干不了几年了,你能回来在身边也好。愚同有些吃不准这话的意思,就只点了点头。 在家待了晚就回了关府,然后在这小半年,愚同见了几个人,一个就是张县长。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后,张县长说,也是,既如此还是回去的好,下面还是回旋的余地大。你一说我也就知了,我会打声招呼的,你有机会也去见见白局长,说说你的想法,一个系统他更好说些。 愚同说他明白。见白局长,愚同也没有多说,就说了自己的实际情况,大家都聪明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就说会给张局长说声的,还夸奖了他在市局的工作。 见的最后一个人是程铭,他现在身处县委办主任的位置,有很大的话语权。见程铭前,愚同还是与莫船进行了沟通。莫船自然也明白,说没问题,我私下给程铭讲讲。你给他就将事挑明,既然已明白在体制内混,身份与职位更重要,就奔着那去。 所以程铭问他回来的想法时,他就直说了,即使到哪个高中能挂个副科校长,他也乐意的。程铭就让他有时间见见张局长,把自己要回来的想法说说,下来他同张局长沟通。 见张局长时,愚同也没多说,只说了自己在市局的工作,生活中实际的困难,想回来还好好干的想法。张局长倒也没多说,只说在市局得到锻炼后,回来也好。 见完这几个人,愚同就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就这些事,余下的就只有等待。虽然见每个人时都带了礼物,但现金是不好拿的,也怕让人和自己都尴尬,更所把事弄坏。现在所以寄希望的也就是那份人情了。 这期间吴股长到一直同自己保持联系。十二月份,告诉他事情基本定了,他去督导室,让他尽快给市局讲回来。于是愚同给王科长就讲了这事,当然此前也给王科长说过。王科长见他现已下了决心,就说好,让他把最近手头工作交代些,他同张局长联系些,愚同再回。 联系后,愚同回时已到了十二月是中旬。走前王科长说,他给张局长讲了照顾他的意思。张局长讲这个自然,回来他看情况。 回到关东后,愚同给张局长做了汇报,也算报到。 局长让他先到办公室,这周也休整些不急上班。办公室的李主任这次也进行了调整,是到资助中心做了主任,而办公室的事还顾着。愚同的回来让好多人以为他会接手办公室。 但一周后,新的任命出现,招办一个副主任来局办做了主任,而由李愚同负责基教股。 这个负责很特别的,即不说任命为股长,只说由他负责,这给他的去向还留一个尾巴。在愚同,这可能是一个缓兵之计,但至少说明这次他赶不上了,或者说他心中所想的谋求一个副科级岗位落空了。 这个任命倒让吴股长还有了意见,觉得他的意见没有得到很好的重视,但愚同在同张局长接触中却有不好的感受。那就是他这个负责人,张局长也并非想让他做,只是碍于多方情面,就给他一个负责人的身份,这给后面留下太大空间,即可以再任命也可以随时再正式任命一个股长,让自己靠边。 愚同不好多猜,但领导内心肯定有更多的想法。而以常识讲,张局长的想法不会有太多为自己的成分,除非自己牵扯到了更大的利害关系,但目前看自己没有。 但自己的回来以及这个负责人还是有点把愚同架到火上烤的味道,不论从哪个角度,与其他干事相比,李愚同还是有些扎眼,来局满打满算不足七年时间,却转了好多股室。在普教股,办公室,职教股都待过,而且借调过政府办,市局,现在回来又负责一个股室,这样的经历被人议论也是自然。 在别人看,愚同的谋人胜于谋事了。特别是基教股,还留着两名老干事,小范和另一女同志。杨虎文到城关中心小学做了书记,又新添了两名干事,一名是从基层来的,一名是进校来的,好多过去认识的干事还在。 当然,大家见面后表面上的恭维祝贺之类的话还是多的,但背地里的议论就是自己不能知的了,不过想想也可以想来。愚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新的工作,好在这一学期也快完了,他不可能想什么,一切只照着原有的惯性向前推着。 大家继续负责各人的事情,他也很少随意串门,对干事们也极随和,但这份随和并不能让关系变得更融洽,他在的时候大家的话都很少。愚同明白这些需要时间来改变。 放寒假前股里最主要的一项工作,也就是年终考评。 但对愚同来说,对全县各镇的情况还不是很熟悉,离开的这几年,同好些专干校长也疏远了,所以他就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下基层上。 基本上每天上午来后,把股室紧急的事一处理,如果再没什么事了,就同主管的副局长说说,或者有时近了也就不说了,直接带名干事,办公室有车了,叫一辆,没车了,给下面打声招呼来辆车就去基层学校。 愚同清楚局里有对自己的议论,基层其实也有对自己的资历、能力的种种议论。好多人还心有疑虑,甚至更多认为自己是一个背后有人,靠关系,不断腾挪上爬的人。有这心思按说也正常,但这心思也是愚同到基层学校时,从有些专干校长那里能体会到的。 那种公事公办,那种不屑一顾,还有种试探性的靠近,都有。只愚同不多说,给专干打了招呼,能来了也好,不能来了也无所谓。专干、校长热情了,请吃了也好,公事公办了也行。他只是多看多听,多了解些情况,同大家见个面,顺便说一下期末要注意的工作和事项,其他很少说的。 但好多专干校长还是人精,他们跟的也是形势和职位。在他们看来自己能这样折腾,肯定是有后台的人,不说同自己多好么,也不至同自己有什么成见。只遇到相对熟悉的了,也就多说些话。那次去雷公和东社,就是这情况。 见了连舟,他们也没什么惊讶,说能回来也好的,咱们又可在一起。中午自己本也没想在那儿吃饭的,相对来说自己与东社的专干更熟。没想遇到了春华,就一起吃了饭。 连舟可能是想造些气氛,把班子成员全叫来了,自己与连舟的熟,也是他们能看来的,所以也就表现得很热情。但愚同还是感到自己心境的变化。想想在市局时,每次下县能陪自己吃饭的副校长没几个。当然他知道这样的情形,同权力无关,更多的只是平台大小的缘故。也就知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了。 这样有些平淡的心境一直持续到新学期的到来。 整个年前年后,愚同力争让生活变得平静些,自然也有镇,校来送礼,也有因私事来拜访的人。基教股最大的业务,不过就是因为对学籍的管理,而对学校产生各种影响。但这种影响要说大也大,要说不在乎也可以不在乎,只是在愚同来说这一切都在淡去。或许是心境变了,或许是见怪不怪了,所以年间对谁来谁不来,对送什么东西也没有太多的感知。 这些东西从本质上对生活没什么影响,自己只更多的会把它当成一种人情交往,只内心深处对这些事已有了种抵触,能让不来,能挡的也就全挡了。 自己对目前的安排,虽有看法,不过从另一角度讲已属不易,如果没有众多相关熟人打招呼,自己回来不会有这样的安排。所以年前年中的感谢是不可少的。为此,又分别拜访看望了各位领导,甚至包括王科长,赵科长。 自己知道若不离开教育,同他们的交道还会打很久。 基教股有自己的小金库,这个吴股长走时也给自己交代了。他能大力推荐自己来基教股,自然有为自己的一面,也是想继续保持对基教股的影响力。所以年前给干事如何发点福利,如何走动相关的部门,愚同也就请教了老股长,并在人员中也把老股长算在内,而且还在年间叫了股室的干事,集体去给吴股长拜了年。自己也单独去见了张局长和其他几个副职。愚同明白,在机关工作,这些事比工作本身重要,或者说这就是工作的一部分。 只是再回老家四处走动时,愚同明显感到自己的心态平和了许多,也知道事情得慢慢地来。现在虽还是负责人,但大家叫的全是李股长,这李股长在自己听着是个很小的称谓,但到底也算有了身份。 年间也有专干校长叫着聚了几回,在场面上,自己也是被这样称呼着,也非要被让到上坐,主位。别的干事,即使不是自己股里的人,也会很自觉地退到旁边。愚同明白,这种等级化的秩序是很能左右人思维的。 只见了那么多的人,愚同没有再提自己工作上的事,被问时也只一句好着呢带过。凡事都有个时机,这样的安排若没有别的机缘,暂时是不会改变的。如果不能尽快地有所变化,那么把负责人变成股长,还是应当的。 虽说没有实质的影响,可到底是留有个尾巴。再说或是自己心急了,若如自己想的成真了,让老股长们心里怕不舒服,甚至觉得自己太会钻营,所以看来自己还是要把这负责人当一段时间的。 既如此,就要想着把这股长的身份摆正,总不能一直这么负责着。 但愚同万万没想到,开学不久,刚把学校的事理顺,一个小道消息就传开了,张局长要调走,到工会当主席,升副县。大家私下议论这对张局长也是个选择,工会主席职务上升了,但实权小了,可一个县的实职副县没有几个,能到工会当了主席,职务上去了,还能管一个独立的部门,应当是好的。在议论完张局长的走后,大家又开始议论谁来,传言有好几个有实力的人,只一时还没有定论。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要给张局长说这事儿,怕有些不妥,但从另一角度,如果真走,能把自己这事儿理顺,也当是好的。如此想时,愚同倒有些犹豫,不知说好还是不说好。 三月初,丽丽打来电话说她的幼教集团要成立了,请大家来热闹些。 自己想想说,好啊,到时一定来。 第172章 男人哪有自个承认自己不行的 丽丽打完电话后当天,连舟就来了电话,同他说这事儿。看来丽丽也叫连舟了。愚同说他要去的。连舟说,那咱到时一起走。愚同说好。 连舟对他回来能成为普教股长很是高兴。年前年后都叫他坐了坐。只连舟的话多,他的话少,对连舟那种咱们也算像回事的感觉,愚同倒不强烈。 虽然愚同知道能成为一个股长,对一名普通教师而言也算人生的世俗成功,也算干了点事儿,但或是愚同有了人生另外的经历,对这点感受已经很淡了。 连舟也问他,怎么话少了?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愚同说,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这股长不股长的,在官谱上都找不见,只是个工作的负责人而言,能算干成什么事儿。要说还是你们这些校长来得实在,有职有权的。 连舟说,可你到底是局领导了,也算独当一面了,怎么能不算?愚同一笑说,要说也是,我是应知足的,往前看,自己不过一普通教师,要没这些机缘巧合,自己怕还在圈子外,所以是不能有他想了。 连舟说,再过几年,你也到哪个事业单位当个科级领导,这一生也就圆满了,落脚要比我们这些校长好。 愚同说,咱们这还有什么差别,结局都一样的,只一个普通人的归宿。要说呀,你倒还可以静心做些事的,想想我,其实还是下校的好。 连舟说,可你成股长了,还怎么下校?又能下哪去?难不成到高中去,可到高中也做不了正职,还没你这儿好。愚同说,还做什么正职,能有个藏人的地方就好了。 连舟说,你说的,好歹也股长,总不会让你去做教师的。愚同一笑说,做个教师也无妨的。 丽丽幼教集团的成立大会是在高新区一个酒店举行的,现在她手下加起来共有9家幼儿园,两所艺术培训学校,一家演艺公司,十几个股东。算是把事干大了,固定资产已过了千万。 与幼教集团同时挂牌成立的还有她的浅水湾演艺公司,来参加集团成立大会的,除了各实体机构的负责人与部分职工,也有各参股公司或个人,以及市区两级领导,再有就是与丽丽极亲近的亲朋了。 规模不是很大,但场面绝对大气庄重。几个流程下来,宣布了关府市浅水湾幼教集团公司和浅水湾演艺公司的成立,宣读了集团总部的架构及各名负责人,任命了各实体单位的负责人,并由董事长兼总经理给各负责人颁发了聘书,宣读了公司的财务构成,董事,监事名单,最后由董事长兼总裁唐丽丽作了发言。 一身职业装的唐丽丽站在台上,环顾了大家。首先,她感谢了一路走来给予她帮助与支持的亲人,朋友,同事,领导。感谢自己所处的这个给自己以机遇的美好时代。其次,讲了创业的艰辛和守业开拓的不易。最后,她展望了集团公司未来的发展蓝图。 完了时,她突然说起为什么自己把幼儿园的,培训学校的,演艺公司的,最终把集团的名字叫“浅水湾”,这个名字既是一个地方,也象征这个集团,这个地方就是她的故乡,而“浅水湾”这个名字时时告诫她,自己即使今天壮大了,可仍然只是个浅水湾不是大海,要经得起大风大浪,仍然要谦虚谨慎,保持创业初心,方能行稳致远。 愚同听时为这个稿子和唐丽丽的即兴发挥叫好,看来她的确成熟老练了许多。 中午的酒会也不是聚会似的,而是开放的,自助式的。期间,有演艺公司的演员为大家唱歌助兴。参会嘉宾端了酒杯,相互致意,祝贺。 他们几个都来了,而莫船也名列集团董事。看着这酒会上的氛围,倒让愚同心生感慨。 丽丽来敬酒时,愚同说,你有今一日,人生便不虚度,真心祝贺你,也羡慕你。丽丽说,这只是我们所走的道路不同,而占山为王这条路只有不断强大自己,才有安全感,不像你们。 愚同说,当初看你就有那种豪情,现在是可以尽情展现了,好好干!这时端了酒杯走过来的莫船说,再怎么干也进入不了历史的,比不了你们,虽有卑微但也是大事业中的卑微,历史中的卑微。要说豪情,还是你们有。 连舟说,莫船,什么到你嘴里总有另一番道理,看你们现在多好。莫船说,你也不差,一个毕业典礼尚且如此大气,何论其他。连舟说,别笑我了,再怎么气派能同这比吗? 春华见他们在聊,过来说,你们都别发感慨了,都不错,丽丽算事业有成了,这可是我们在阳湾时想不到的呀。来丽丽,让我们为你干杯。 连舟说,对,丽丽,祝贺你,真的为你高兴。丽丽说,谢谢你们,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几个人一起干了一杯。 那天愚同没有跟连舟一起回,他说自己到市局还有些事, 让连舟先走了。 连舟走后,他给莫船打了电话,说想坐坐。这也是他来的一个目的。只宴会上不好同莫船说,怕他有事。莫船听后,倒没有推脱,就说了个地方,让他来。 愚同想同莫船见一面的想法,有好几天了,特别在知道张局长要变后。 愚同知道自己要在股长之后,能有个变化没有一个核心人物是不可能的,而目前看,这个核心人物只能是程铭了。虽对张县长熟,听说他已转到了市委办任副秘书长兼市委办主任了,可自己并不能完全依赖他,有些事也不好说得开,再说不能不断地麻烦。而且这事似到不了他那层,最好操作此事的人恰是程铭。 莫船听了愚同的心事,说,你是想要早占个位子了? 愚同说,体制的事能上的话就要快些,我若再当几年股长,今后怕没有什么熬头了。莫船说,你觉得程铭能办? 愚同说,他的位置用心的话应没问题。莫船说,别的不说了,我下来同他说。莫船知道自己这个同学是个很懂事的人,他这个县委办主任来得快,萍梅的哥可能还出了力。所以一直同自己走得近。 愚同听莫船这般说时,拿出一个纸袋,说,这里面有三万元现金,再多我也拿不出,我给他未必收,你看着给他。莫船盯着愚同说,不必的。我想,我若出面,他怕不好拒也不会要钱的。愚同说,情归情,这类事我算也经历不少,的确不是钱的事,可钱是个态度,这你明白的。 莫船说,愚同,咱们一场,钱你拿回,若需要我给他。愚同说,我来见你犹豫了几次,就怕你不接这钱。还是那话,情归情,钱归钱,你拿了就算有这事,硬是不拿了,就算我没说。这事哪里会有需要的那天呀,而且即使需要也没有人会说的。 莫船见愚同话到这步了,就说那先放这儿。愚同说,莫船,我也在里面呆着,这样的事见得多了,也正常,不是谁坏谁好的问题,我想你明白的。程主任同你是同学,是朋友,这是一种我与他无法达到的关系,给我办事并不在他的情分内,是额外的事,而且这情会越用越薄的。 莫船说,他明白,又看了愚同眼说,那这路总有个头的,你想过落脚点吗?愚同说,天花板能看到,但落脚点没法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也是这条路让人心累的原因。两人又聊了些,愚同才走。 莫船要送,愚同说不用了,他也想一个人静静。 看愚同走掉的背影,莫船心里有种说不来的酸楚,看来他为找自己是下了决心的,而且能把三万元摆自己面前,知道那条路已把他变了。 只是人们把这种变总看得不好,可细想想,这同自己为了挣钱给人送礼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异,都有一种私利在。可这又同自己搞生意给人送礼不同,那是为了一个公职的位子,这公职中加了私利,这公职的味道也就变了。 可所有公职要由人来担任,而人总是有私心的,看来那条路走起来也难啊。愚同是把这看得重了,自己得好好同程铭说说,能帮他一把算一把。 可看到头,也做不了一个局长的,能把路走到哪呢? 愚同回去时间不长,一天下午,莫船出现在他的办公室。 愚同问,怎么是你,啥时来的?莫船说,上午。中午同程主任吃了饭。愚同就把莫船叫到了档案室。 坐定后莫船说,他死活不要的,说这钱拿了这事就没法办了,但我还是留了,说钱先放他那儿。程铭问,只为个级别,不为别的?我说能有别的当然好,不能有了就先上级别。程铭说,局长马上要动了,在动前不折腾了,负责人也算经历了,这段时间稳住就行。 愚同听了,说他明白,又问我需要见么?莫船说,不用了,他心里会帮这个忙,让愚同等等再看。说完莫船也没多待就走了。 莫船走后,愚同那天下班后,没有急着回家,一个人在办公室呆了很久。 这些年,愚同与明侠也攒了些钱,这钱有两人的工资,也有别人送的。主要是花费少了,许多生活开支一年实在没多少钱。女儿上学也没什么过多花费。明侠在医院上班,虽也买衣服,到底穿的机会不多,所以花费也少。愚同的烟酒,就更不需花钱,这也是能攒下的原因。 明侠也看来了愚同的工作,要比她的更有含金量。过去刚在局机关时没在意,慢慢地拿回家的东西越来越多,事也越来越顺,她也就明白这路不是她看的那么普通。虽然愚同没什么明确的职位,可知男人已有了身份,所以有时也吵闹,可在心里对愚同的工作倒看得重。 这次从市局回来,能做了负责人,出门被人叫股长,吃个饭被人让主位,自己也被大家叫嫂子。连医院的主任们也会把愚同当回事儿了,在她心里倒是知足的。 愚同要拿出三万元时她虽有些不舍,但想想还是同意了,知道没有白来的好处。可看愚同显得比过去沉稳许多,话也少了,就有些不喜。问了几回,愚同也不多说,便知他遇了难处。 这晚回来,倒同自己说笑,说咱一直想买辆车的,可我得会开呀,我报个名去学。肖明侠说,怎么想通了,还是事顺了?愚同说,都有。明侠说,是钱起作用了? 愚同说,起不起作用不知道,但收了就会有结果的,你不心疼?明侠说,当然心疼,可哪有白得的好处?在医院家属送我们点儿东西,哪怕给大家一箱水果,好像不由人的要对对方家属好些,总想能有什么给个方便,人心就这样,也不只是东西的事儿,好像那东西里有什么的。所以咱能得那么多好处,自然应有回报的。我也不问你谋什么,但别太走歪就行。 愚同说,你倒看得透。事也就这理,那东西里藏的是尊严,是别人高自己低的味道,这味道是人都爱的,何况还有那些实实在在的金钱和东西。我也不知怎么慢慢就这样了,可人心到底不是铁打的,同一件事给甲办了,也就抽包烟,给乙办了,又是请客又是烟酒,还有几千元时,这心也就不稳了。不是觉得那包烟少,而是被人轻看了。慢慢都是几千元时,心也就淡了,木了。觉得这几千元就如同抽包烟一样,直到另一个拿了上万元时心又有了倾向,想想不就是孩子上个学吗。这么多年走来,心也变了不少。莫船问我何时是个头?落脚点在哪?我也不知道,可走了这条路,似乎只能向前了,向前又不知头在哪,心里就总有慌恐。 明侠说,你也别想那么多,现在已够好了,房也有了,要买车也行的,过去觉得你没个事的,只知打牌钓鱼不好,可现在,终日心中有事的样,我也觉得不好,能简单还是简单点。要我选的话,还是你心闲的好。 愚同笑笑说,我也想啊,可有些不由人了,只能往前走。 那夜愚同倒与明侠有了温存,折腾完后,明侠说,不是说你不行了吗?怎么还这么厉害。 愚同笑笑,抽了根烟说,男人哪有自个儿承认自己不行的 第173章 做事不是杠杆问题就是支点问题 莫船与尚萍梅的婚姻,萍梅的兄长尚平军一直不赞成。 两人最终能结婚,得益于萍梅的坚持和父亲对她的溺爱。这让尚平军有些无奈,虽然他爱妹妹,但他不看好莫船,莫船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读了些书,但有点儿假斯文,假清高的书呆子。 后来看妹妹和父亲坚持,自己也就没说什么,想想自己虽不满意,但靠自己的提携,这个书生不会差的太远。但这提携总要莫船向自己大舅哥开口才行,然而这么多年来莫船没有,不光他没有,妹妹也很少。 在尙平军的印象中,唯一的一次就是妹妹请他帮忙把自己从阳湾调到关府市郊的一所学校。这对他不难,虽说是关府市郊,可还在关东,在关东他还是能说上话的。尙平军问妹妹原因时,妹妹说莫船到关府了。尙平军听后有些嘲讽的说,他能把自己调去,自然也可以把你调去。 妹妹却却说他辞职了。这让尙平军觉得这个妹夫不光假清高,而且有些胡弄。所以在尚平军看来,莫船就属于那些本事没有毛病不少的人。 而后几年一直到小外甥出生,莫船作为妹夫的经历只不过印证着尚天军的判断,而他从父亲手中接管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大,早已从商贸转战到了房地产开发和物业管理。在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的好多时候,其实是会把妹妹和妹夫忘掉的,自己有更大的生意,更广的圈子,有自己的世界,并且觉得在自己这个世界里不会有妹妹与妹夫。 所以原来那个叫程铭的城关镇长在同自己认识后,提到他与莫船是同学时,自己显得很淡。说是有这么个妹夫,但来往很少。而莫船也从不来自己在关东的家,要去也只是回老家看父亲。前几日,父亲还说让自己帮妹妹在关府买个房,可自己给妹妹说时她倒说不急,不让他操心。 尙平军没想过这一生自己还会有什么事求到这个妹夫头上,但他的青鸟,就那所培训学校倒让自己屡栽跟头。 先是自己的熟人找到自己,说孩子在关府上学,考什么青鸟没考上,还想上。打听了一圈,原来是他的妹夫搞的。尙平军这才知道莫船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弄成,现在又给孩子去补课了。 所以起初即使别人把这学校说的很神奇,他也没想有多大,不过就是一所培训学校而已,这同一个搞房地产的人怎么能比。但他自然不好向莫船开口,就以询问妹妹的口气说了这事。 妹妹说莫船是搞了个青鸟,对他说的事也应了。后来妹妹电话让那人带孩子去。尙平军办的事每天都很多,这样的事自不会记在心上,可熟人倒为此专程来感谢自己。 尙平军只在心中笑笑。可这样的事多了时,连他觉得都不好跟妹妹说了。遇到这类事的人有关东的,也有自己认识的关府同行,他们在自己眼中都算手眼通天的人,可居然为此类事没有办法,反因他是青鸟老板的大舅哥而高看他一眼。这让尙平军就在心里会问,妹夫莫船的这学校能有多好?而这时,妹妹生活的变化,让自己更为惊讶。 妹妹的工作很容易的调到了关府一小,房子买到了最繁华的市府街,而且是最阔的四居室。小外甥也上着最好的幼儿园,莫船在老家盖了一座新式别墅房子。当父母给自己说这一切时,自己虽还不太承认只也一哼,可心里还是一惊,倒问自己难道这小子真把事做大了。 直到有天,父母被一辆连自己都不舍得买的豪车从关府送回时,自己问这是谁的车?父母说能是谁的,莫船的,这是他的司机小刘。自己才知道这小子把事是干大了。 可还是问父母,一个学校能挣多少钱,还摆这谱,有专职司机?父母感慨地说,你还真的得服这小子,当年你不看好,我也悬着,怕萍梅吃苦。可这小子能做事,是干大事的人。他何止钱没少挣,也能活人,也会活人。在关府呆的这些日子,也四处转了转,所见所感,他要比你会经营,你可别小瞧他。 但尙平军还有疑惑,就叫小妹来。小妹周末就带了儿子来陪父母在关东住了一晚。来时仍是那辆豪车送来的。同小妹说起莫船和的他学校时,小妹说了这几年的变化。 萍梅说,别说哥你了,连我都没想到他似变了一个人,事情也出奇得顺。一个学校接一个学校的开,开一个火一个,现在又折腾图书出版和网络教育公司。还与人开了家火鸟酒,手下的员工从十几人到现在的几百名。现在我听他讲想办一所全日制的民办高中,正在四处看地方,还想到外地去发展。 尙平军问自己的妹妹,他一年到底能挣多少钱?看你们这行头,房子车子的至少也上千万了。 萍梅说,具体我不清楚,但一年的纯利润他说有七八百万。 尙平军听后不由心中这一惊,不由问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萍梅说,要说这我也不清楚的,但他说过一句话,任何困难如同一块石头一样总能撬动的,如果不能不是杠杆问题,就是支点问题了,而很多时候是支点问题。 尙平军听后仍有些不屑的说他倒说得玄,行了,你们能好我也就不担心你了。只没想到他还真能折腾,这么多年了也不来看看我这个孩子他舅。 萍梅看了眼哥哥说,你这么多年不也没正眼看过他嘛,你还有爸扶持,他什么都没有。尙平军说,这就帮他说话了。母亲说,行了,家就你兄妹俩还吵。莫船不错,今后你做老大的,要多走动。 在哥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陪父母吃完饭要回关府的。萍梅要叫车,哥说,叫什么,我送你。哥倒第一次把萍梅送到家门口。萍梅叫上去,哥有些不愿说,下次。看哥开车走的样子,萍梅知道这两个男人到了要和解的时候了。 从嫁给莫船,萍梅就知道哥有意见,这意见莫船能感到,所以多少次为难都没叫自己回娘家找哥。即使当年买教师那么艰难,钱都是莫船弄的。萍梅心里也一直难受,莫船能有这心气当然好,可哥和父母又不是外人,帮帮有何难。 而莫船对这却从不松口,倒是硬生生走到今天。父母现在说自己有眼光,人是跟对了,可自己却有些看不懂他了。这些年的变化太多太快,自己既不愿辞职,他也就很少说什么具体的事。只是生活条件的改善,却是自己看得见摸得着的。慢慢地自己对钱已没多少概念了似的,很少想起去取工资。大件的东西全是莫船买,每月还给自己二万元,既是生活费也含着保姆的工资。至于别的钱,自己也很少去问。但更让自己惊心的倒是他人脉的增长与扩大。 短短几年时间,他对关府越来越熟悉,越来越游刃有余,各个行业,各个口子都有他认识的熟悉的人。很多人不光是熟,对他倒有种跟随了,而且那种大方与大度让自己都觉得过了。说咱又用不上他们,不必的。莫船说活人嘛,没人还活什么。对他们好也不是用他们,而是在增加杠杆的长度,有这长度,只要给个支点,什么也都撬得动了。 萍梅不是很懂一切,但能想得来。就如同她与自己学校的领导老师好,也不是要用他们,只是为了让自己呆在单位少有些不顺心的事。 小典典也快上小学了,这份富足而又没压力的生活,倒让萍梅有种不真实,怕转眼失去它。有些不知何时是头,什么时候能停下来?自己这么问莫船时,他说,等全日制高中办起了就停下,好好做一个学校就行。她问跑的怎么样了?莫船说正在跑着,还有些问题。 再问时,莫船说这些事不让她操心了。 莫船知道这些事说给萍梅没什么用的,只会增加她的负担。但莫船没想到这个办学的想法,让他为难了。 高中的许可权在省教育厅,也有申办的标准,而完全要按这标准,莫船知道那是要自己投钱建一所标准化的高中,这样的资金投入是他还做不到的。当然他内心里也不认为这些标准就是办一所高中必须的,但目前却就是。 莫船看了好几所前些年申办的高中,条件并没有多好,当然发展的也不尽人意。按这样的条件,自己还是可以的,但现在却卡的有些严。就自己而言自然是想建一所好高中,一所能同关府中学相抗衡的高中,但显然目前的财力和人脉还到不了这地步。 可办学这事儿不是非要等自己攒下那么多钱才去办,那样既不现实,也最终失了机会。所以他没想找一块地皮去建,而是想找一个有条件的地方租来后改扩建。这样的地方在市区并不好找,只能把目光向郊区转。 有两个地方还不错,一个是一家旧的村办企业,当年是鞋厂更靠近城些,一个是更远些,但公交车可以到达的撤并校,环境独立,面积也大,在自己倒是很好的办学场所。 当然,改造起来不易,会有一大笔钱投入的,投钱倒不怕,问题是投了后怎么办。同市局的人说时,他们说这样做,这许可证也未必拿到,这要打通的环节太多,而且对硬件的要求也高,这就是他犹豫所在。 另一个方法就是如同青鸟最初一样,买断别的学校,目前并没有哪家学校有这意愿。倒是有两家企办子校的地方可谈,虽那些地方繁华些,但面积不大,发展难有后劲。莫船便有些难以决断。 同丽丽说起时,丽丽问她,何以非要办所高中?莫船说,总要干件能长久的事么。这些学校虽也能赚钱,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丽丽又问,那你要搞多大的规模?如关府中学,要四五千人的规模吗?莫船说,这倒不必,也没这力量。在我还是想走精英路子,能有千人就行了。 丽丽说,这就要二十个教室了。莫船说,正规学校的附属设施太多,光实验室及其他部室就与教室相同了,还有生活设施,这投资就巨大。另外,这许可证倒让我为难,硬件达不到不好弄的,可要达到硬件投资太大。丽丽说,你别先考虑投资的事,如果办成了,你凭什么招到好学生?如果你觉得你这培训学校都不长久,将来如何保证有好的高中生源。我倒是想,你现在的学生主要往一中送,何不先办所初中,慢慢来。 莫船说,可将来上高中才是最大的短板和机遇,如果起步不好,就如同别的民办高中一样只能在最底层运行。丽丽说,你还是野心大了,这么说所想的事已超出力量,自然为难了。莫船说,凡事都如此,真要力量到了才把那石块搬起也就不是事儿了,杠杆就是用小力量来撬动大石块的,我只是找不到这个合适的支点,这事倒让我烦乱。 丽丽说,你的出版业务怎样?莫船说,挺好的。图书,而且是以学生为主的图书潜力巨大,目前就以青鸟的教材和辅导用书为主已能看出苗头。丽丽说,这不挺好的吗?如你这火鸟酒就不错,搞些自己能把控的事不好吗? 莫船说,可不历险,又哪有机遇。再说了,终还是做教育的,要有长久想法。难道你现在止步了,满足了?丽丽说,满足倒谈不上,但现在不必再扩张了,就管好这些。我还是爱艺术的,自己唱唱歌,跳跳舞也挺好的,很想让这演艺公司更专业些,搞着这些时倒有些寄托的样儿。能看得出,你这办个正规学校也算这!可你到底如何搞?有没有合适的收购目标? 莫船说,也看了几家,可总有不合适处。丽丽说,我看你心还不静,再想想。对了,愚同回关东了。前几日,我关东的幼儿园有个事,我去时见到他了。 莫船说,就你说的食品事件吗?对,他回去了,在基教股做领导,也管着学校安全。没问题?丽丽说,没啥问题,局里让整改的,花了些钱,买了些卫生设备设施,只这事倒让愚同为难样。 莫船说,他有他的苦恼,体制内也是江湖,和我们是一样的,他还是要上的。丽丽说,你帮他了?莫船说,谈不上,互相。我办学的想法就是来自他的。高中招生今年彻底有了变化,学校的等级化会越来越严重,从分数排序看,普通民办学校已被划入最末了,我即使办成了,要招到好学生也是极其困难的。或许你说的对,要先在现有的基础上前行,否则风险太大。可即使办所初中,投入还是巨大的,如果要高的话。 丽丽说,你可以也想想融资的事,不要把什么都背在身上,不是也想搞个青鸟集团吗?也做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形式。莫船说,我也想过,可股权分散后,事情会变复杂。丽丽说,要想走长走远,一个人总不行的。莫船说,你说的也对,这几年青鸟的情况也看到了,想入股的不少,但竞争确实在加剧,几个有名的培训机构在关府已有了分支,而且一中这种招生模式,我预感到几年后会变化,要办学校就这几年的事,错过了就很难再成了。 丽丽说,那就着手从能做到的地方做,我也入股100万,到时真的因为股权的事有变,我也如你支持我一样,好支持你。莫船说,还是同你聊聊好,有时自己总看不清的。那也就把青鸟教育集团的旗扯起来,我不是个能出头的人,可这扯起后就要站人面前了。 丽丽说,不扯这旗,你又能躲哪去?要不咱俩并了,你幕后我幕前。莫船说,这倒好,可现在不行,我的风险比你大,等稳了或可一试。丽丽说,说笑了,你舍得?莫船说,还有什么舍不得呢?我们终究走不远的。丽丽说,怎么这么悲观?莫船说,不是悲观,大了也就有了体制的种种问题,我们做的事终究依附性太强,没有独立的支点啊!丽丽说,这你倒看得透。莫船说,这也是我急的原因啊! 送走丽丽,莫船又一个人在酒坐了好久,现在自己的摊子是大了,有十个分校,一个图书出版公司,一个网络教育公司,还有这间酒,看着是好的,可每走一步,莫船都能感到危机无疑是越来越大了。 第174章 大风起时每个人都会被挟裹 在莫船看来,好多事只要找到那支点,或金钱、或关系、或利益,总能攻克。 但做事最麻烦的问题不是如何把那块石头撬起,而是撬起以后怎么办? 撬起来后的麻烦就是你要一直撬着,一旦不撬了那石头就会落下,就会挡你的道,而你又不能把他撬滚,毁掉。如果这样了与你合作的人就不敢了。再说,走掉一个后,来的也会变成块石头。 所以这摊子越大时危机也就越重。 融资或是一种方法,把石头们也变成真正的自己人或会好些,在没有自己的支点时,同化或是最好的依附了。行了,就以这所学校创办为起因,以青鸟集团成立为平台进行融资,那自己则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要将其间的利害关系都打通的好。 事实上,莫船没料到这风口的风会这么大。 虽然教培是个风口,但如此大的风则是他万没有想到的。 的确这风是大了,大到连猪都会飞起来。 就在自己发展的这几年,培训辅导学校一家接一家的开,而且每家都能招到人,似乎现在只要是学生就会参加辅导,也就在公立学校之外,衍生出一个提供各种需求的校外培训市场来。 这个风口是怎么起来的呢? 莫船知道是发展,是一个可以打破一切禁锢的发展。 发展让整个社会在向前,向前的结果就是各种壁垒被打破。 先是土地承包了,工厂承包了,乡镇企业起来了,国有企业改革了,一部分一富起来了。再是各种计划管控取消了,被允许干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挣钱,人心也就解放了。 而太多的事情,包括知识与才能回到市场里。别的不说,过去只要是本科,大家毕业后的工资全国是一样的,但现在不行了。既然好的大学招生时的分数高,那么他毕业后的待遇就应更好。这就是市场的力量,事实上这些好学校的学生也是知识能力素质更高的人群,市场在给他们定价。 市场对人才定价的结果就是越是优秀的人才越能得到更多的发展空间,越来越有更高的待遇。 而随着这种市场化的不断推进,包括房产、汽车这些过去私人不可以拥有的东西也成为商品,许多过去以权力划分的等级享受也成为可以用金钱来获得的一种商品,金钱越来越在人们生活中扮演着最为重要的角色。 而对这些好大学出来的人才,市场给他们最简单的回馈那就是比普通人更多的金钱。 所以,金钱与地位从何而来?就是从读书中来,从考学中来,从分数中来,这样一个共识越所有人在接受着。 是呀,既然上好的大学有更好的出路,那怎么才能上好大学? 那就要进好高中,进好初中,进好小学。那就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就要从一开始把孩子的教育抓在手中。 所以,不只各地政府在着力打造好的高中、初中、小学,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优质教育资源。既然是优质教育资源,就不具有普遍性,就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要得到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这努力共同的表现在孩子和父母身上,孩子要好好学习,父母要好好挣钱。 有时想一中和关府中学的招生方式,无非就两条,一个要分数最好的学生,一个就是分数欠一些那就要拿出更多的钱。分数和钱成为进入这些好学校的两种途径。 这是很符合市场原则的做法,也是我们大家都能看到的教育市场化的表现。 因为教育的终端产品,人才已经市场化,那么教育的各个环节市场化也就越来越正常。 而教育培训只是个这个教育市场化的最初表现。有钱人家的孩子可以用钱让孩子在学习的时间上更多,学习的内容上更丰富,学习的深度上更加强,以便在最后的考试中能占据优势地位。 于是各种艺术培训,兴趣技能培训,文化课培训便都纷纷出现。 而教育在最后,还要站在分数面前。所以提高分数成为比拼的核心。 这个核心在培优教育上表现的更为突出。 莫船明白,这就是青鸟培优培训所站立的风口。 这个风口出现后,没有人能幸免,无不被挟裹着前行。因为在这股大风中,学习远不是孩子的事,学生能进什么样的学校也远不是学生的事,而是所有家长,全社会参与进来一起追逐的事。 对关府人来说,孩子上一中上关府中学,是一件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事,如果你还当点官,还有点钱,还有所谓的社会关系,还觉得自己活的可以,那么你的孩子上不了一中,上不了关府中学就是件很丢人的事,这就说明你不行,说明你官还小,关系不硬,钱还不多,人活的还不行。 当上学变成与人的自尊心相关的事情后,那么是否上这些学校,参与竞争的早已不是孩子,而是家人,整个社会了。这会击中许多人的自尊心,所以为了能证明自己行,所有觉得自己还可以的人都想着各种各样的办法要上一中,要上关府中学。 而青鸟连续几年的培训效果让大家在认可一中和关府中学同时认可了他们。如果上一中,上关府中学是一种荣耀的话,而这荣耀的就是青鸟培训。 如果连青鸟都不能上,那所有的希望都会停止的,这是那些觉得自己还行的,还有办法的人所无法接受的。 而上一中上关府中学最主要的方式还是考试成绩,所以一方面在考试还是最主要的招生方式,成绩还起决定作用的现在,所有没有资源,没有关系的普通百姓如果还想上,只有通过考试了,所以上青鸟成为早起步,不输在起跑线上必然的选择,这是普通大众们能有的理智选择。 另一方面,即使有资源,有关系的人也希望孩子能凭成绩考上,这是孩子实力的证明。即使考不上也能少交点钱,而这一切仍然需要成绩。所以,参加青鸟培训也成为有关系的人的必然选择。 结果就是各式各样的学生向青鸟涌来,而以培优为特点的青鸟要保持培优的优势只有更加严厉的把好入口关。所以如果先前考试是一种策略的话,那么现在则是一种实打实的招生方式,只有把最好的学生招来,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培训效果。 于是在大家普遍要上,而青鸟考试更为严格的当下,进青鸟成为考验家长们的第一道关。 能考上了当然好,如果考不上了,那么就会动员一切关系,花钱找人总要进的。一旦进不了青鸟,对家长们的打击无疑就会更沉重。 再加之青鸟有了好几个校区,又存在一个选择,这就使进青鸟进青鸟哪一所学校成了一件让太多家长头疼的事了。而基本上进青鸟的孩子多为小学生,孩子的学习分化还不是很明显,家长们对孩子的希望还没有破灭,还总觉得自己的孩子可以,自己的孩子还有希望,还有前途,抓一抓还会有效果,还聪明着。 所以进不了青鸟,已不是孩子的问题,而成了家长们的问题。这股风慢慢地从精英层向普通民众刮,从关府向县区刮,而且越刮越大,再加之省城的几大名校都与青鸟合作,把青鸟看成选择生源的一个平台,所以如果家长想让孩子到省城读名校,青鸟也成了一个必经的关口。 这一切,让青鸟成为一个充满神秘感的学校,而他的老板莫船也被传得越来越玄。 与此同时青鸟这些年也形成了自己的培训特色,有自己专用的培训教材,专职老师,阶梯化的专业培训课程。从招生考试到分班、到历次检测、排名、奖励、宣传都有自己固有的模式。 从一个学生被招录进来,就对他会进行全方位的检测,建立专有的成长档案,分析出他学习的优劣势,确立培训的主攻方向,并有专人与家长定时沟通,对家长提出协助要求。这种专业化的培训体系体现出强烈的个性化培训特点,体现出对每个学生负责的态度,获得了越来越多家长的认可。 而一旦一所学校被家长被社会认可,他们就会按照学校的要求来,不只交钱积极,参加活动,参加家长会更是积极。而这些分布极广,阶层多样的家长群体成为青鸟最好的广告,最大的财富。 他们口口相传,青鸟的声誉也日益盛大,这种盛大的声誉让莫船的影响力也不断增加。不论他走哪去,人们只要一介绍说他是青鸟的老板,都会得到相应的尊重。 而越来越多的人也以认识他,结识他为荣,这使得青鸟后期的分校办起来也相对容易。 一般莫船到一个县上以后,请相关方面的人来吃顿饭,事情大体就定了。有的县区,领导本人就极看重青鸟分校的开办,这也是后期发展较快的原因。 青鸟的高速发展,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才队伍的建设,这也是莫船最重视的事。如何招到合适的人才是件难事。不只是学历问题,专业问题,而是这个人对教育业,对培训业的态度问题。 所以如果有时间,他要尽可能的对招录人员进行面试面谈,招录来后也会集中时间加以培训。每次培训他必然到场,对新入职人员福利是极好的,由学校安排公寓或提供租房补贴,并有伙食和交通补助。 莫船知道没有好的待遇,是不可能留下好的人才的。而学校要快速发展并且保持质量稳定,培养人才是最为重要的,特别是对管理人才。 现在担任分校校长的员工中入职最短的人只有两年,没有一批骨干不可能组建强有力的管理团队。莫船一个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同这些管理者经常交流探讨,指导他们的各种管理工作,并尽可能地保持自己与不同员工的接触,尽可能最快的了解人发现人。 而当员工数上了100,学校超过三个以后,莫船明显感到自己要很熟悉学校的各种运行已很难了。而管理不只是任务、奖惩、制度这些事,在莫船看来是希望、前途与未来,是文化认同与归属感,这些东西往往在管理的细微处,甚至在管理之上。 目前来看,所用的这帮年轻人很不错,都充满信心和朝气,这也是整个学校的主流风气。 教育集团成立后,无疑要更加强宏观管理,做好监督与服务,把控好人力与财务工作,形成自己的领导核心,建起运转高效的集团管理层。 但有了集团有了大量的行政人员就要防止管理的行政化、官僚化和形式与文牍主义,否则就会走向反面。 在莫船看来,主要还是这五个部门,教师发展中心,也是自己的人力资源部和员工的培训服务中心。学生发展中心,则是统筹学生招生以及后期跟踪服务的部门。再有就是财务投资中心,做好总体的财务运行以及投资决策。再一个就是培优研究中心,从培训教育的特色,名校招生动向,教材、习题、试题的研究,以及培训时注意的各类问题。自己的图书出版中心就是依附于这个中心组建的。 最后一个就是行政中心,确保学校与外界的沟通联系,以及集团与各校的联系,并确保集团决策的落实与监督。 此外,这个学校既然自己一心想办,那么就要迅速的决策,组建筹建处,搞出设计和预算,制定融资方案。 想想这些又是一系列的事情,自己是要加紧筹备。 想到这些,又想起丽丽说的话,与她合并了也好的,自己其实并不擅长这些事,自己做些幕后的工作还可以。但目前自己作为领导者,还是要走在前面的。再有,如果要成立青鸟教育集团,也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不过对莫船来说,不必把这搞得过于张扬的,不过这事要搞也要等这所青鸟中学的事有了眉目之后再搞。 所谓眉目,至少两件事要定下来,一是许可证的事,二是场地的事。 莫船明显感到自己是上了趟停不下来的车,要让心静下来,要让自己的速度同车的速度一样,否则就只有让心煎熬了,但这两事又互为依托。 或许集团的成立是个支点,更利于自己办学校,看来自己还要权衡些才好。 这般正想时,电话响了,他看了下,是愚同 第175章 一次提拔还不让人嫉妒并不是易事 成为东城高中的副校长,是一个月前的事。 关东高中的校长退居二线了,东城高中校长接任,关东高中一副校长到东城高中当校长了,东城高中一副校长调往关东中学,就是在这种变动中李愚同成为东城高中的副校长。 对这样的变动,李愚同谈不上多高兴,虽有祝贺的人,但私下里没几个人觉得好,甚至有相熟的人问他,你到东城当副职干啥呀,虽有级别,可这级别有啥意思? 李愚同明白,大家的看法说不上完全对,但对于已做了股室负责人的人来说,大多不会再走这一步。成了这样的副校长,唯一的变化就是成了所谓的科级干部。 对这个科级干部,愚同能想的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从任命的程序看,是属于组管干部,教育局可以推荐,组织部考察,公示,廉政考试,任命。这就说明自己已不是县局管的人了,而是组织部管的人。 如此比一般初中校长更严肃的的任命是否意味着这样的副校长,副科干部承担更大的责任吗?当然不是, 对关东教育来说,一个高中副校长的责任,别说与关东小学,实验小学的校长比了,怕连局属的公办幼儿园园长都不如。这样的副科干部真的不重要,既没有多少权利,也没有太多责任。 所谓级别看来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是一种待遇,这种待遇却看不出有什么实质的体现。如果有的话,就是开科级干部会议时你要来参加,科级领导考评时有你,干到一定年限可以提前离岗,别的好处似乎找不见。 愚同被宣布后就来东城高中上班了,唯一的变化,不过就是有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可这是非科级的小学校长都有的。但愚同知道中国是个等级化的社会,这样看似没有更大权利和更多职责的副校长并不完全是一个摆设。能这样设置就有这样设置的理由,这是对高中教育的重视,是认为高中教育是比学前教育、基础教育更大的平台。 虽然现实是高中教育的平台再大,也不会比教育局高,还是教育局管理下的一所学校。在教育局,自己只是个中层领导,而现在是校领导了,只不过承担的不是主要责任罢了。不过愚同知道这些只是个自我安慰的理由,学校平台再大,作为县局的管理对象就是下级了。但在通往正科的路上,副科是一个必经的门槛,没有这个门槛你是到不了正科的。 所以好多熟人见到这样的任命有些不理解,连舟也打来电话说你怎么会想着到东城高中去?去那地方做个副校长能有什么好?愚同说,他清楚,可事情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连舟说,虽是科级领导了,可那有你在负责股室好,你慢慢就会知道的。愚同说,不需要慢慢,他已知道了。 张局长被传言要走的事很快成为现实,原科技局的一吕姓局长来局做了局长,这吕局长也曾是常营镇的书记,早年也干过教育,论资历是没问题的。吕局长来后,有人以为即使动人也会在暑假里,但没想在两个月后就成了现实。 愚同被叫去谈话时已定了,不过是给他通知一下,要他做好组织部考察的准备。愚同当然知道这一切的原因,两个月时间,与吕局长也只刚刚熟悉,他对自己的了解并不多。愚同不可能说别的什么,只表示感谢。 愚同不清楚的只是具体的运作是如何发生的,是程铭直接给吕局长讲的还是给组织部讲后组织部给吕局长谈的。重要的是自己虽想上一个副科,但最坏的想法是到高中做副校长,目前看来,这最坏的想法可能也是最好的结果了。自己对办这事的人除了感激不可能有别的怨言。 一切程序走完后,他就收拾了东西,把工作交接给新股长,一个从乡镇来的专干后到东城高中上任了。 愚同知道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也可能是彻底的沉寂。 东城高中1000多名学生,原有一正三副四个校长,走了两个,来了两个。管教务和后勤总务的副校长没走。愚同被安排管了德育和校园安全,这对愚同不陌生。但具体到一个高中,还是有些陌生了,在他还是有新鲜感的。 从关东中学来的这名校长,愚同自然也认识,比自己大几岁。过去自己到学校,他还要陪了自己,要给自己汇报工作的,现在自己则成了他的副手,要协助他工作的。人世间的变化就是如此,过去自己虽只是股室负责人,但代表局里,那自然是学校的上级,但就自己的级别与那副校长比,自己无疑比别人低了。现在那位副职成了正科级的校长,而自己不过只是个副科屁股的副校长,听人家的也就很正当。 只是由于过去还熟悉些,加之自己又是从局里来,而且两人同时来到东城高中,愚同能感觉到这位新校长对自己的亲近。过去他虽是副科级副校长,但他对局里各股室,甚至市局或别的部门远没自己熟悉,所以遇事也爱同自己商量,也爱听取自己的意见和建议。地方虽偏些,但工作还算愉快,而且他明显感到事情不再很复杂,相对单纯了许多。 只是这到底不是在城里在机关了,时间战线拉的比过去长了许多。早上自己最晚要七点多到校,晚上下班就没个准,遇上带班,更是一天一夜守在学校。而德育和安全上的事又特别的多,不是学生出这事那事,就是又有什么活动检查的,一日也就搅进这很世俗的事情中。 愚同知道这是到了真正的基层了。过去自己在学校也待过,一晃六七年过去了,又到了高中,还是与过去有许多不同,虽然忙着但与外界的联系少了许多。 吴股长对自己下校感到很突然,事出来后专门把自己叫去问了,说是不是自己提的要求?愚同说他没有。他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吴股长。 吴股长说,怪不得当初只让你负责,而不给你当股长,看来在让你当股长这事上的确有杂音,可怎么到了东城呢?能去关东也好呢,这到东城怕就你把放那儿了。不过事已至此,你也别多想,你还年轻,能被提成科级后面还有机会的。 愚同说,下去也好,到底是干教育的,能在学校里也实在。吴股长说,去了学校,又是东城,这样的学校怕太实在了,待一两年有机会还是要变变的。这事你没跟我商量,可你为什么不回绝呢?局里总要征求你意见的? 愚同说,组织是提拔我,我总不能说不愿意。再说,也没有说的出口的理由,更主要的如你说的,同我谈时已定了,这是要叫我离了机关的。 吴股长说,我想也是。既如此,先干着。 愚同点点头,吴股长的心思他明白,自己在基教股了,他就通过自己可以继续影响着。可这也是自己想离开的原因,一个股室本没有多少自主性,如果再加上背地里还想有所影响的吴股长,自己这事也不好干,所以走是自己很自愿的。 不过,现在看来这变动挺好的。 是呀,一个还是提拔的变动能不叫人嫉妒也是件不易的事。只如吴股长看的,如果没有大的变动,自己怕要在这东城高中呆上好几年了,甚至完全被放在这了。 东城高中在关东算第三梯队的高中了,生源质量从招生看差于关东中学和七一三中学,好于雷公高中。只七一三中学规模小,所占生源比不大,是企办子校回归社会的,学校有优势,但没有前途。 雷公高中虽离城远,但所在的雷公镇十分繁华,有自己的优势。而东城高中离城虽近,但却地处农村和工业区,相对来说劣势倒大,所以在关东算普通高中,目前还未创建成省标准化高中学校。 学校原来的生源主要是县城东片,但高中招生改革后则涉及到全县所有镇校。只是学生的学习成绩档次却拉齐了,原来的招生还有学习好的学生,现在基本没有了,最好的一批学生被关府中学等省上重点高中拔走,再好点的学生到了关东中学,七一三中学,最后才是东城高中和雷公高中。 学校里虽不说都是成绩最差的学生,但基本没好学生。这改革对高中的分层作用太明显,如果说过去还有学生可以考上好点的大学,现在基本不可能。而学生范围的广布,住宿生的大量增加,使学校的管理难度却在加大。 围绕着这高中招生改革,愚同在市上时与大家讨论过,站在学生的角度看似好的。让学生凭成绩上好高中,把考高中变成考大学的一个预演,不使学生因地域差异而上不了好高中。但往深处想,这样的制度让高中之间的良性竞争几乎丧失,全市所有高中没法同关府中学比,一个县内别的高中没法再与县属重点高中比。虽然每个县最好的高中之间可比,但这样的结果并不存在实质意义。只要一所高中在一县之内具有最好的声誉,就不影响它的生源。而当所有高中的良性竞争不见时,高中的整体质量就会下降,最终损害的却是所有学生的利益,但这种深层次的问题却没人考虑。 改革的最明显作用,就是市上对各县高中的招生有了更大的干涉权利。现在当愚同身处高中时这种感受就更加的强烈。考进东城高中的学生中,有钱有关系的家长千方百计要把孩子转到关东高中或别的县区好高中。特别是当城里学生考入乡村高中时,父母更是死活不愿意孩子去,所以最终留在乡下高中的学生,不但是学习成绩差的学生也是家庭条件差的学生,这让大学才可能出现的学生分化,到高中就已彻底体现出来了。 当然,从市上整体情况看,每年普通高中招生比例能到50左右,也就是只要考上高中,已是全市中等以上学生了,高中招生改革将高考的指挥棒前移到中考,应试教育之风只能越刮越烈。 要上好大学就要上好高中,要上好高中就要上好初中越来越成为社会的共识。愚同越了解情况,越能明白何以莫船的青鸟培训能如此之火的原因。高中招生是赤裸裸的用分数撕开了教育的应试之口,除了分数没有别的,除了分数一切皆空。 愚同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改变的,只是当这种风气弥漫时教育的乐趣会越来越少,大家的焦虑会越来越重。愚同看着那些从山区跑到东城高中的学生每周回家的不易,学习的不好,人生的种种困境时,知道他们也在奋斗但到底是在这奋斗前就已失去了很多。 事实上,这批学生学习好的考取的大学多是不好的二本或三本。毕业后工作也很不理想,而教育的成本却很大。他们可能对家庭的回馈并不如我们想象的好,甚至一个孩子从上学到高考上大学、工作、买房、结婚会把一个家庭拖垮的。但这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只能尽自己所能,希望在自己工作范围内,对学校有所益,对学生有所益。 新来的校长姓柏,这位柏校长倒是雄心壮志,制订了一个又一个计划要提振学校,要为创建省标准化,为打造区域名校而努力。愚同知道这些努力会有些收获,但从本质上不会有根本改变。 这种招生制度的设定,已将这些学生的命运大体规定好了。有时自己觉得柏校长有些好大喜功,甚至有点过分重视形式的味道,但愚同知道自己不可能说什么。他要为自己的校长之路寻找意义,这本身没错,只是他还不太重视现实。学校要的是更内在的功夫,而不是别的,如何在现有的制度和条件之下让学生变得更好才是考虑的重点。 但这种内在之功太让人感到寂默了,这是想有为的校长们不取的。 不过到学校有很长的假期总是好事,愚同学会了驾驶,也买了辆汽车,假期他少有的带着妻子走了一趟远方。 在草原、在河西走廊、在青海湖、在这种天地的辽阔间,还是让他感到震惊。人啊,是要出来走走的,是要知道自己的渺小。而在戈壁滩上见着那些杂乱的野草时,愚同会想起李广胜当年人生三论时的草木一生。 他会去想这些野草生存的意义,站在这些荒凉的原野上的人,则会被从空旷中生出来的虚无淹没掉。生活或者人生,如同这些原野和野草一样,意义不是生来就具有的,而是要去追寻到,要被赋予。 愚同知道这个副校长,是被自己追求来的。当然不是因为这是一个校长职位,而是因为它是科级,所以成为目标。可这科级到底对自己意味着什么,证明着什么?它其实揭示不了自己的本质,相反是它赋予自己本质的。 就是在这种赋予中,让这人生的荒原有了清晰的脉络,自己即使卑微如草芥也知道往哪里去。 所以,这种赋予对于荒原般的人生充满了意义,虽然在生命消失时那些被赋予的意义也将归于虚无,但人生已经不再寂寞地度过,或许这就是一切。 第176章 抓住了焦虑就抓住了机会 对于李愚同来说当领导其实已不再陌生,但他还是觉着自己在学着当个领导。 只是现在每天要起得比过去早了,这倒也好。 六点多起床,做好早饭,七点吃完后,他开车就走了,一般20多分钟会到达学校。 进办公室后放下东西,倒杯水,抽根烟,然后他会到校园转一圈,有时也会到教学楼或宿舍去看看,然后就回办公室。一般上午没有课,下午有节历史课。政教上有事主任会来给自己说,或办公室会把相关文件传来,需要安排的事,他会叫来主任安排一下,需要别的处室配合的事,他也会把几个主任找来说一下。 然后就是很随机的事了,要么校长叫去说个事,要么安排一个什么会要去开,要么有什么活动要参加。什么有关学生的事要协调,要处理,或有什么事同校长商量、汇报、请示。如果没什么事了,他会在房间看看书或思考什么问题,或找人说个事,上午时间过得很快,中间还有个大课间,到11点半左右,已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午饭后抽根烟,同老师们聊些天,也会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下午上节课,又忙些杂事,就到了下午活动课时间,再后就是晚饭了。如果不值班也没事儿,他会回城里。当然走前会同校长见个面,或者校长有事已早走了,自己就同其他带班领导打声招呼,一日很轻松的。 一个学校终究不大,需要解决的问题并不多。特别很多问题是内部的,就更好解决了。在这个校园中,自己还是自由的。当然与过去相比,生活变的简单和封闭了,至少是与外界的联系少了许多。 在学校做个副职权力是小了,可责任也小了,你不必为学校的方向,发展等根本性的问题太费脑筋。 事实上,在这种现行体制下,一个校长并不如人们想的那样可以发挥多大的作用,很多事情只是随着大流向前,能改变的只是很小的局部。 对于学生和老师所能用的管理手段也就那么几种,而且这些手段也有明显的体制特点。 更为重要的是体制内的学校不是开放性的单位,它一般既坏不了也消亡不了,也没有无限发展壮大的可能。 对一所高中而言,升学率、考大学是它最根本的事情,但恰是这些最根本性的事情目前的体制和制度已规定好了你发展的天花板,你是不可能带着学校走到这些天花板以外的。事实上,在愚同看来,投靠朝廷本身就决定了你的发展,因为你所在单位的发展是与这国家息息相关的,你只是国家这台大机器中的一环,而学校更是附属性的最基层的一环。 如此,你既不能有方向性的突破,也不会在方法、形式上有根本性的创新。所以让学校平稳运行,让一级级学生相对健康成长,让能考上大的学生,尽可能地到高一级学校去学习,就是你大体能做的事情。 所以李愚同到东城高中后,一个切实的感受就是自己的生活彻底安静了许多,偶尔局里或市局检查的人来后会说起上面的一些事,但愚同对所谓上面的事也少了过多的兴趣。 一般情况,对于县局和市局他已很少提起,每个地方都有生活也都有意义,只要你找着了,这个地方就可以安身立命了。 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除了呆在学校,你无处可去。周围是农村和工矿,办个什么事都要到城里,不能如在机关时边上班也可以办不少的私事。当然,对他来说,要走也自由,打声招呼也可以,只是到底要开车离校的,而事办完了也要回来的,所以能不离开就不离开。 这不离开的时间长了,自然会有种寂寞。而学校具体的工作更是比不了在机关那种宏观的决策和安排部署。机关那种宏观的工作会给人一种错觉,总觉得自己在掌控着什么,在决定着什么。只现在回头想想也不过就是工作的一个流程,并没有多少重要。 相反,愚同自己做着副校长时却羡慕那些可以集体办公的老师。一群人在一个办公室,有说有笑的,既相互帮助又相互厌弃,一起说学生,一起议论学校,国家,也谈汽车,美容,旅游和美食。 细想,那种教师的生活也充实,或更真实。 自己从阳湾走出,到了小学,然后一步步又离开学校,到机关走了一圈。再次回到学校,而且在一所高中,算是把基础教育的三个学段都经历的人。虽然每周只上两三节课,但站在教室面对学生时,愚同的感触还是很多的。 一个老师不论有什么样的缺点与不足,站在课堂上,他不会有不好好讲的想法,不会有把什么隐瞒起来的念头,更不会有不想让自己的学生听不懂,学不会的想法。在那三尺讲台上,他的内心是澄净的,只想把自己的所学全讲给学生。那时说在教室如同在天堂,或就是这种感觉,在教室时一个老师的内心是最圣洁的。 而离开了教室,就会进入世俗中。虽然世俗中有各式各样的平台,但在这些平台上,个人的利益就会变得重要,就会成为考虑很多问题的第一出发点。这与在教室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然而如同说商业是最大的慈善一样,越往世俗里走,世俗会是另一个天堂。这点在愚同去参加莫船的青鸟集团成立大会时感受到了。 愚同是年前去参加莫船的青鸟教育集团成立大会的。 那大会,让愚同知道莫船在那个世界是好的,成立大会上聚集了许多各行各业的人物,看来莫船用一个支点撬动了很多东西。 成立大会是在位于市中心的财富大厦商务中心举行的,集团总部与青鸟图书出版公司、青鸟网络教育公司同一大楼办公。通过大会愚同了解到青鸟集团主要有五大板块,除了上面两大块外,一个大块就是青鸟旗下的培训业务,目前有十个校区,市区六所,县上四所。还有就是青鸟文化娱乐投资公司旗下的一家酒和网,最后就是即将成立的青鸟私立中学。从成立大会的内容看,这次大会倒更像是青鸟私立中学融资大会。 坐在下面听莫船侃侃而谈青鸟私立中学的创立初心,运行模式,发展远景以及融资情况时,愚同能感到这个家伙是抓住了这个时代焦虑的核心,而抓住了焦虑就抓住了机会。 青鸟私立中学分两步走,第一步是发展初中小学教育,第二步是高中教育。建设也分两步开始,运行的模式将是面向精英层的精英教育。学校总体规模控制在1000人,第一步按500人进行建设,其中小学200名,初中300名。小学生源以青鸟培训生源为主,将在其中招收200名全日制学生,进行从小学起步的青鸟精英教育。初中仍将以青鸟培训学员为主,招收300名学生开展青鸟名校精英教育,前期投资4000万元,由青鸟集团出资2000万,融资2000万,每股以50万起步,入股人员子女免试进入青鸟旗下的各类教育机构。当场向有关参会人员发放了融资说明书。 愚同不知是莫船已前期做了工作,还是青鸟培训这几年的红火吸引了大家,总之融资情况很是火爆。当然从参会人员来看,自然是莫船特意邀请的。 愚同对坐在旁边的丽丽说,我可没钱,不知莫船叫我来干什么?对了,你打算入多少?丽丽说,莫船为这事儿费了好多心思,从目前的情况看,他的想法还是好的,由青鸟培训过渡到青鸟学校,或许可以再造传奇。他跟我说过几次,我当初答应入股100万,现在看来少了,至少得200万。 春华说,你们到底是有钱了。丽丽却说,钱或是有了些,可也比你们更缺钱。但这如同投资一样,没钱是要想办法的,莫船怕也是把所有能动的钱全拿出来了,他是有点儿赌了。你们是干教育的,你们听莫船说的行么? 春华说,别的不说,单从我们学校看,家长为上学为孩子成绩好,一年所花的培训费少则几千,多则上万。如果如莫船所讲,将培训由校外转到校内来完成并取得好成效的话,我相信家长是愿意的。加之青鸟培训的声誉我觉得会成的。 愚同说,春华考虑到了这个培训与正规教育的衔接,倒也是一个点,在我看莫船把精英教育与名校挂钩更是会吸引人的,如果他最终能打通高考就彻底成功了。 丽丽问,可总体生员控制在1000人能有多大的规模效应?愚同说,这不是平均数,能有100名顶尖学生,会带动900名其他学生的。如果这100名每人一万,那么,后面的学生怕就不是一万了,现在的关府中学不就如此么? 丽丽问,你现在也到高中当校长了,你觉得最终会如何?愚同说,形势是好的,莫船也把握住了这个点,但最终要走到那一步并不容易,越到教育的终端,政府的力量就越大。你不看政府不投入的领域民办都蓬勃发展吗?培训就是,再次是你的幼儿园,越到初中,高中政府的投入都大。目前的一中,关府中学虽是民办化运行,但政府仍旧主导着,要让青鸟中学与它们竞争,甚至超过它们,莫船碰到的阻力将极大,主要的阻力不会是市场而是政府,这可能就是最大的不确定性了。 丽丽说,这你倒看得透,他也想过,可他还是相信大势的。愚同说,但政府的竞争有时只需改变一个政策就行。不过从常识看,社会终是前进的,结果不会太差,但其间会很艰难,不过看大家都挺充满信心的。 丽丽说,今天能来的这些人都是有意愿的,青鸟教育这几年风头太盛了,让多少人眼红,觉得不可思议。你们还是要多同他聊聊,我觉得他都有些变了,更大胆也更固执了。 当天的融资意向金达到了2800万。中午吃饭时,那种喜庆很浓,莫船也被众人围着。愚同想同莫船说些什么,可没有机会。看着莫船同大家觥筹交错,愚同知道莫船同他已不在一个世界了。 那天,连舟因学校有事没有来,饭后愚同就回了关东。坐在车上,他想莫船的路,想这个世俗里的天堂,想这个天堂里的精英教育? 精英教育中有钱呀,精英也舍得为子女在教育上花钱。而事实是父母在教育子女时是跟着希望走的,越有希望越舍得花钱,越有前途越舍得投资。而上青鸟是这种希望的,但像东城高中的这些学生已在莫船所言的精英教育以外了,人的分化就是从最初的教育分化开始的。 大家小时候看起来都天真无邪的,但随着教育的不同,教育的分化作用就显现出来了。而教育的分化主要的载体就是不同的学校,不说莫船搞的私立学校了,就公办高中现在的招生方式不也就是一种造成不同学校的分化吗? 一个学生进入到不同的高中,他的愿望,他所能考的大学已完全的不同了。想想这些阶层的分化固化,就是种必然的事了。而柏校长看来还是想折腾些,对这些固化并不认可,也不服气,说没有教育不好的学生。 昨天开会时,柏校长居然训了教师。 那种训在愚同看来有些霸道和无知。不是聪明的孩子都会学习好的,不是只要用心学就能学习好,学生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是各种影响因素的共同产物。而柏校长认为学习营造的氛围不够,不好,没有那种愚公移山,铁杵成针的狠劲。他给自己讲,要打造出一种拼搏的,敢于亮剑的,不怕吃苦,流血流汗的精神。 他还说要开班主任会,要让班主任学会做工作,学会演讲,要能激发学生,煽动学生,让学生有种亢奋,要用精神的力量去弥补物质的不足。他说他不信没有学不好的学生,只是我们没有想到足够好的办法。 昨天他跟自己谈时很激动,只自己倒有些沉默。李愚同能理解校长的心情,可愚同知道,教育不只是精神问题,学习不是干一件体力事,不是拾柴,跑步。 但他是校长,既如此说了愚同就想自己怎么召集班主任会,怎么营造这种人定胜天的拼搏氛围? 第177章 教育是件漫长的事情 刘连舟没想到东城高中居然成了典型。 先是县上组织所有学校参观学习,后来市上居然也发起“追赶超越学东中”的活动。 愚同到东中做副校长后自己去看了回,学校是自己待过的,好多老师也认识,现在的东城高中人数也就与自己学校相当,所以连舟从骨子里没觉得东城高中怎么样。 愚同管着德育和安全,自己去后他们的柏校长也见了,可柏校长看连舟时的轻淡,让连舟心里不舒服,也就在心里觉得这柏校长自负了,似乎现在的柏校长与自己在关东中学时认识的柏校长已经不同了。不过也知在一所高中校长的眼中,是不会把一所初中校长太看重的。 所以与愚同闲聊时就没有掩饰对柏校长的不满。 听愚同说了柏校长的激进处,并还要将这些激进之举落实的想法后,连舟倒有些讥讽,说一所高中玩这虚的有什么用,高考没有亮点了,再有别的什么亮点也不会是所好高中的。 说这些时,连舟能感到心里那种微妙的变化。愚同过去里时还是领导,现在到了东城高中虽提了什么副科级,但对下面的学校没有任何影响了,在自己也就轻了。这种轻就会表现在自己说话的随意上。 或是愚同对自己的随意也可以感到,他听着自己那样说时也似谈了。过年时连舟倒想不起给愚同送什么东西,平时过年还聚聚的,这个年因为忙乱也没见愚同。 再见时,已是到东城高中参观学习了。 学习是县局组织的,其实在局里的校长会上,领导已说了两回东城高中的校园文化励志教育搞得好,说学校就应有股正气,士气,朝气。这次学习是所有初中以上校长、专干参观,介绍人和主讲人就是愚同。 进得学校,从校门口开始,就充满着各式各样的励志标语,一进门就是“走进东中,做有正气、骨气、堂堂正正的伟大中国人”。然后校园教室里四处是“和高的比,和强的争,和快的赛;永不言败,永不言弃,永不服输;勇往直前,注重细节,把简单事情做彻底,拒绝平庸,把平凡的事做经典”,“超越永无止境,一切皆有可能;质量就是生命,习惯就是素质,实力就是尊严;不怕低,就怕不行动,不怕一次跌倒,就怕永不爬起;认真就是水平,落实就是能力;奋斗会让整个世界为你让路”等标语。 在教室门口贴有教师批改的作业,学生的决心书,每个年级每个班都有自己的励志口号和誓词。学生们课前喊,早操喊,体育课喊。 在愚同的讲解中,那种目标激励,文化引领,情感关怀的校园文化倒听起来有模有样。每一位教师,学生都要确立方向和阶段性目标,并以誓言、承诺、公示、标语的形式固定下来,时时铭记,天天激励。 还有那种用小目标构建大目标,用希望和理想激发强大的前进动能。高扬励志文化,重拾学生信心和教师尊严。不因中考不利而自卑,不因身处弱校而放弃。重视自己的现状,敢于亮剑困难;跳高一跃,升华人生。最后是对教师情感化关怀,对学生精准化帮扶,通过单独谈话,集体评议,公开表彰,民主沟通,家属关怀,生日祝福等激发教师职业荣誉感,责任感,让教师抬头做人,低头教书。对学生集中会诊,寻找差距,开展老师、家长、学习小组的帮扶。 所有这些在愚同的讲述中倒让人心生感慨,虽然有些地方还让人觉得有形式主义,口号主义的味道,但细看细思倒也有可取之处,参观的人员也多方赞扬。 县局在后来的会议上明确要求大家要积极行动起来,不要光说困难讲原因,不动脑子想办法,要突破按部就班的惯性,得过且过的习性,勇于改革创新,围绕学校实际打造一种知进、求变、向上的积极进取的校园文化。 当然县那你能看也对东城高中在新领导班子调整后的变化给予充分肯定,号召大家向东城高中学习。 会后连舟没有走,跑到了愚同房子。 他人还不在,正同县局领导话别。等了会儿见愚同回到房子,一看连舟在,还没有等他说话,连舟说,你对这学校事情还热情大,搞这么一出倒成典型了。 愚同说,怎么,觉得我爱表现了?连舟说,哪儿能,还要向你学习呢!看来你还是费心了。愚同说,形式也需要创造的,这也不是我的主意,是柏校长的。 连舟说,知道是他的,可没你也搞不成这样。你觉得这样鼓励打气能有作用吗?愚同说,你说的作用指啥?要说超过关东、关府中学自然没可能,但给大家找些做事的意义,让大家能有点精神的度日子倒还有些。 连舟说,你倒会说。你是咋想的,就在这一直做副校长?愚同说,那你把我提拔些做个正校长。连舟说,你现在成了副科,要提拔可没几个学校,如果你不在乎级别,我听说关东初中校长要变了,县上准备公开选拔,你参加吗? 愚同说,我就不了,你倒可以考虑,雷公初中也是全县大校,你也几年了。连舟说,我行吗?听到后也有这想法,可关东初中到底是县直大校。 愚同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一个初中大校校长也不敢争,还能干什么?局里如果公开招选,你参加也是种姿态。好了弄成了,你也就是牛皮校长了。连舟说,别挤兑我了,牛皮校长,你咋不想? 愚同说,我有自知之明,去了还不让人笑话,一个副科领导去争个普通校长?连舟说,你还把你这副科级真当回事儿?愚同说,别人不当回事,我再不当回事,那就成什么也不是了。 听愚同这么说,知道这话也是给自己说的,连舟也觉得有些无趣。两人又闲聊些,连舟才走。 回到雷公,连舟不由认真想这事情,新来的局长,看来做事风格与过去的局长大有不同,从对东城高中的这种参观学习可以看出,还是喜欢工作有新花样的。自己要铁了心的参加竞选,还得在一些事情上有所突出,比如校园文化,学校内涵发展上多想些。只是现在他已没有心思 想这些了。 在雷公也快三年了,去年的成绩算好些也刚好挤进前五,这还是自己下了大功夫,把好些学习差的学生送到了职中,做小分母后的结果,不过没有尖子学生,所以人们对雷公初中质量的提升也就没有什么过深印象。而今年从总体情况看不会比去年好,因为在与自己联考的几个学校中,这届学生的表现并不如人意。虽然在方方面面,今年付出的更多。但连舟知道,有些事情是用努力弥补不了的。 比如成绩的大体分布就是川原比山区好,城里比川原好。这种好不只是学生成绩问题,在学生成绩后面是社会的整体差异。雷公镇的繁荣也只是山区的繁华,而且即使在几个山区校里面,雷公也很难稳拿第一。所以雷公也只是所普通的山区学校。 这在外人眼中更正常,自己所待的学校与别的学校没什么不同,就是一所质量一般的乡村初中而已,只是自己还总以为是所大校而心里有种骄傲。 但这三年来,刘连舟对学校现状认识的要比过去更清了,知道学校是大些,但并没有把自己完全与别人区别开来,在别人眼中其实也不算什么。更现实的是,面对留在农村的这些学生,费再大的劲,要成绩上有突破,远比自己想象的难,而这种难是在把自己所能有的办法似乎都用光后得出的,这也是他骨子里不太相信东城高中那一套能有什么实质作用的原因。一个差生不会因为几个口号就能变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教育就太简单了。 一个学生学习之所以差有很多内在的深层原因,这不是简单的鼓励打气可以解决的。当然这样做,士气维持一段时间是可以的,但长久是不行的。 士气这东西,就讲一鼓作气,就是为了完成一个阶段性的目标才有的,比如打仗,可能就是几天时间,甚至几个小时的事,但教育不是,教育是个漫长的事情。它需要长年累月的坚持,需要不断地积累,不是几天,也不是几月,而是数年如一日的坚持。 然而教育更可怕的还不只是坚持,还有环境与方法,还有家庭与品格,还有智商与习惯。 所有这些东西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连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这些学生的家境,改变不了他们的父母,改变不了那些自小就内化于身的种种不良习气,更不可能将一颗向上的、坚强的心安装在他们身上。 事实上学校本身就处在一个利益的关系网中,而教育是一个地区整体的经济文化的结果。 所以他明白山区学校的弱不是某个方面,而是一个整体的经济文化环境的弱。 面对这种弱,不是自己努力就可以改变的,更不是喊几句口号就可以实现的。 所以这样的乡村学校弱是必然的,它不可能超过城里的学校,偶尔一次或许有可能,偶尔 考一两个好学生也有可能,但长久看,持续的看,是不可能的。 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后,连舟就有了走的想法。如何向东城高中学习,在校园文化,学校发展内涵上再出新举措,看来只有走不成了再说。 而之所以有了这种心思,就是关东初中要换校长,而且要用公平招聘的方式选校长的传言越来越大。 面对这种传言,连舟不可能无动于衷,他想到更好更大的平台去。 可要竞选关东初中校长并非易事,可以报名参选的人包括各初中校长、直属校的副校长、各专干及各高中的中层,这就几十人。有报名意向的听说就有十几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优势。 特别川塬几个镇的初中校长,还有几个风头正盛的专干。自己相比他们并没有多大优势,虽说雷公是大校,可毕竟是一所山区学校。如果要在自己身上找优点的话,那就是经历还算丰富,在小学、初中、高中都待过,各个管理岗位都锻炼过,当过校长的两所中学,干的还不坏,基本上大家也认可。 但这样的优势实在不具备绝对的优势。听说这次校长竞选分三步,一是笔试,二是面试演讲,三是民主测评。连舟想这次会公正些,但中国的事情人情总是存在的,所以如果自己要报名,要参加竞选,就要做充分准备,包括各个环节,也包括对相关领导的拜访。 就在连舟还想着这些时,中考来了,期末考试进行了。当把这些事情掀过去后,快放假时传言成真,公开竞选校长的文件发了,报名时间也定了。 连舟是在截止日期前一天报的名,排在第十四个。 报名后,离笔试还有三周时间,这期间除了用心看书外,他走访了几个人,包括局领导,还有自己的老师,以及已到外县当副县长的红玉的表哥。 连舟不能明确的向这些人提什么,这毕竟是竞选,不是简单的权力运作。即使别人要运作,你也要考好,比如笔试先能过关等。所以大家的态度也明确,说他们会操心的,会打招呼的,但你先准备考试,要相信自己。 连舟知道没有人会给一个确定的答复,能确信的只是这些年来持续不断的利益输送看能否起作用。 但连舟还是带着这些叮嘱到了笔试现场。 他没有想到参加笔试的人员达到21人,范围后来扩大到局里的干事。 笔试题不难,但也不好回答,因为很多论述题没有标准答案,它需要经验,也需要智慧与眼光。 笔试成绩是在三天后公布的,按二分之一人数取了前十名,连舟排在第七。 排在第一的是青牛的专干,第二是关东初中的一个副校长,第三的是阳中校长。这个成绩不能说差,但也不能说好。至少让大家还议论不到自己,而青牛的专干成为议论的焦点。所以,虽然还有面试和民主测评,但大家已有了传言,对青牛的专干看好的人很多。 面试是在一周后开始,有15名来自各方面的评委,他们十名同志要对自己如何治校发表演讲,接受问询。 十个人搞了整整一天时间,分数也是现场出来了,但直到下午,才能看出名次。 最后,结合笔试成绩取了前五名,而连舟就是第五名。 前面四个人中,笔试第一名的青牛专干居然被淘汰,新增了两人,一个是关东中学一个主任,一个是峰头的专干。 民主测评又是在一周后进行的,由各股室主任和局领导打分。用领导的话讲,大家的工作,这些股长主任们,局领导们最清楚。只这个分数没有公布,但名次倒出来了,阳中校长综合排第一,刘连舟排在第四。 连舟所希望的奇迹没有出现。 第178章 当年逃离的刘连舟又回来了 变动是在期中考试后宣布的,阳中校长常保平以第一的成绩竞选成功,上任关东初中校长,刘连舟调往阳湾初中任校长。关东初中的副校长崔岩调往雷公初中任校长,城关专干张文贵调到督导室,固镇初中校长调任城关专干,峰头的专干到固镇初中任校长,县局一名干事杨虎文调往峰头任专干。 这样的变动,是连舟没有想到的,也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他的脑海里从没有再回阳湾的想法,只这次局里没有征求他的意见直接宣布了任命,并要求三天之内交接手续到岗。 愚同倒在听到消息后给连舟打来电话表示祝贺。 连舟说这有什么祝贺的。愚同说他不认为关东初中有多好,反而能回阳湾是更好的事。不说阳中在全县的大校地位,单阳湾多好的地方。而且还说想干事的话阳中是好地方,并让他明白这次任命是对他的充分肯定。 说到肯定,连舟是在任命后的第二天被局长叫去的,说了他以前的工作,主要讲了对阳中希望。现在阳湾开发是全县经济建设的主阵地,是关东除县城外最好的地方。教育也要为全县经济服务,阳中必须成为名校,要他去后解放思想,借鉴东城校园文化创建的经验,努力提升内涵发展,不断提高质量,为关东再打造一所名校出来。 而且阳中在历史上多次成为过全县全市的名校,有很好的基础,你也是普柳川人在阳中也待过,局里反复考虑,认为你去是合适的,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的信任。 连舟知道自己除了表明决心外不能再说别的。 连舟说他本没有这心理准备,但现在愿意服从组织安排,按局长的要求苦练内功,大胆创新,在深化改革和质量提升上争创辉煌,不负组织期望。 对于自己去阳湾,连舟没想到红玉表现的比他更兴奋。直问,真的吗?连舟说,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又没成关东初中校长。 红玉说,阳中挺好的,现在阳关大道修好了,开车也就几十分钟时间,又是咱们老家。阳中现在建得也漂亮,阳湾镇我看不比县城差,而且随着大开发,还会是个旅游景点。 连舟说,在山里也好些年了,本想回城里能天天陪你,现在如果去阳湾,我想天天回来就不现实了,这几年已够你一个人累了。 红玉说,又不是刚结婚的年轻人,再说阳湾也没多远。我这辈子可没想到你能成了阳中校长。当年在阳湾教书时,总觉得阳中校长离咱们太远了,不想你成了校长。哪天走? 连舟说,今天局长叫我谈了,明天就去。局里对阳中期望很高,我还有了压力。 红玉说,当校长哪有没压力的,你好好干就行。咱俩的老人身体还可以,孩子也不用你操心了,今后周末没事了,我也就回阳湾。 连舟说,怎么都觉得我去阳湾好呢?行了,那我在阳湾等你。 对刘连舟来阳中当校长,在他没去以前就在阳湾传开了。 当年还有些同事留着,他们听说后,给后来的老师就说连舟当年待着的情况。说人家这叫衣锦还乡啊!这人挪活树挪死啊。真是的,从咱阳中走出的教师,我看都干成了。你们也要眼睛亮些能早早走出阳湾呀。谁能想到这个刘连舟成为阳中校长啊,真是世事想不到。古人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没错,这人啊还是要折腾,不折腾咋知这风水如何转。 刘连舟其实静心想时,也觉得这次任命是大出自己预料,如愚同讲的是对自己最充分的肯定。 对阳中的好,连舟比谁都清楚,自不必要别人说。 虽然自己去争这关东初中校长,可在心底深处真没觉得自己有资格做阳中的校长。 在连舟看来,这阳中除了不在县城外,一点儿不比关东初中差,只这么多年成绩总考不过县上两所初中。 来阳中时是人事股长同一副局长送自己来的,专干和镇上领导都出面了。 到后,也同常保平见了面,也算阳湾的欢送迎接仪式。 这场合自然大家说的都是好话,场面上的话,连舟也简单讲了几句。 有这么多老熟人和领导在,连舟知道说不了什么的。 中午吃饭时,专干林世清倒说,刘校长,你可是回自己家乡来了。连舟说,我是槐庄人,还不算人家阳湾的。林专干说,自古阳槐不分家,普柳一川还能分开,希望咱们合作愉快。 连舟点头说,今后要多请领导支持。 林专干哈哈一笑说,谈啥支持,咱就一家子还分你我。连舟笑笑说,领导就是领导,阳中还是要各位领导各级组织的大力支持呀! 连舟对这样的场面已不陌生,还应付得来。 来前他已到雷公参加了欢送会,人生的悲喜总很集中。只到雷公参加这欢送会,他的心情并不好受。 他本想在教师大会上谈谈自己感想的,可后来还是没多说。从老师的眼神中连舟并没有看到同他一样的心情。 连舟能想来老师们的心情,学校不好校长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学校好了得利也只是校长,与他们并没有多大关系。而最核心的是,自己这几年把老师们逼的紧了,虽然校园环境有了变化,但在成绩上,名气上并没有太大变化,看在老师眼中,自己也是玩虚的。 想自己当初来时是要同大家一起要有所作为的,是一起要振兴雷中的,可目标还没有实现,或者说大家和自己一样都看到目标实现不了时,校长却为自己谋到了更好的去处,而这些老师还要留在这里。 想想校长也就是从山区小校到了山区大校的,现在还想跑到城里去,校长都不断地为自己打算,还希望老师们怎么说你好?如果再给老师讲什么情怀,还要教师爱岗敬业,扎根山区,还讲自己多么对雷公有感情,想留在这里,这不是很可笑吗? 这些声音其实在刘连舟竞选校长时已听到了,用老师的话讲,校长刚来时不是说要在雷公干出一番事业吗,这事业还没有干成就要跑了,也就知道老师们把自己看得也淡了。 自己虽没有竞选成功关东初中校长,可阳中却是一个更大更繁华的去处,至少是从山区到了川原最好的学校,在老师眼中自己是得利最大的人,雷公不过成了校长的一个跳板而已。如此想时,老师们有看法也就很正常。 但就在这种正常中,刘连舟却有种难受。当年离开天灵时,大家还有种惜别之情,也都真心为校长能到大校长去而高兴,可在雷公实在感觉不到什么,自己在老师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个爱当校长,又满怀私心的人。 所以自己是不能说什么的,自己如果再说得矫情些,就真的没有啥意思。 而更让连舟难受的是他有些难以面对两位副职。 这两位副职这三年很是卖力,自己也充分信任他们。 他们知道自己参加竞选后,自己还承诺,万一选上了一定向上推荐他们,接任雷中校长或外出做校长。 可现在自己对他们什么也说不了,一个比他们更年轻的校长来了,他们这副校长不知要当到什么时候。 在这种体制下,连舟觉得很难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团队,你不停地要与人磨合,你无法与一帮人共同持续地干一件事,你只能不断地腾挪,寻找更大的事业平台,寻找更大个人的舞台,而这就是现实。 刘连舟感到自己是很黯然地离开雷公的,想想自己刚来时的豪情,真觉得有些命运的讽刺。 但现实让自己已没有伤感的时间,自己又要面对新的环境,新的问题。 不过,这次来到阳中后,刘连舟在内心深处已知道自己其实不能改变什么。 虽然改变会有的,但经过两个学校后,他知道事情总没有自己想的容易,改变的举措并不一定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阳中今年的中考成绩还有所下滑,但仍有三个尖子生考上了关府中学,所以听在外人耳中,是阳中成绩不错。这也是常保平能顺利到关东初中的原因。 所以不是阳中这样看成绩,而所有人这样看成绩,要有尖子生,要有能打出名气的学生来。 所谓提高阳中成绩,本质上就是要有更多学生考进关府中学。 当然,连舟知道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看自己这个新校长拿什么做三板斧。 这板斧选的好了,迅速能打开局面,选得不好了会给后面的工作带来很大麻烦。 所以在没有想清楚前,这板斧最好不要落下。 阳湾这些年最大的特点就是老师队伍稳定。 来的老师基本没有变动的意愿,随着阳湾的不断开发,交通、旅游、工业的汇聚,房地产也得到了发展,好多老师把家已安在了阳湾,也就没有变的想法。自己可以让他们不在阳中待,但不可能让他们离开阳湾,所以他们的骨子里是不怕什么的。 事实上,让他们在阳中不待就已是件难事。连舟为自己居然想到让谁不在阳中待的问题而吃惊,自己这是怎么了?来还没干什么,怎会有这想法?自己先稳住,多听、多看、多对阳湾熟悉些,多四处走走,多听听人们对阳中的看法,想法,再说怎么干。 但对局长所看重的校园文化建设,自己还是要上心,不能让领导觉得自己来了没什么动静。行了,可以将愚同请来阳中,听听他的建议。 不过相对别的地方,阳湾到底还是连舟熟悉的。来阳中工作,给父亲打电话说了,老人直说好,可还没见面。 这天下午也没啥事,就回了老家。 父母都还在,他说自己已到阳中上班了,今后没事了可以多回家看看。母亲说这好啊,可你把红玉一个人放在城里行吗?孩子也不在身边。 连舟说,都大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红玉也支持我来的。父亲说,现在在家门口当校长,不比你在外地可要小心,别让人说。你能在阳中当个校长,也算给爸争光了,这几年,当官的人动不动让人查的,你可别贪小便宜。 连舟说,一个校长么能算啥官,我会小心的。只现在压力也大,这要当好也不易。父亲说,凡事以工作为重,自己不拿,不贪就没啥好怕的。 那天同父亲说了半下午话。傍晚母亲做了饭,他吃了。本说住一晚的,想想还是走了。 只连舟没走大道,从塬上下到715厂,沿三丰谷登上沙窝大坝,又从坝上上到关张塬,从塬上穿过几处景点,从阳柳村拐到镇上。 这一路走来倒碰上不少游人,阳湾的变化的确大,站在原顶往下望时,阳湾镇比过去繁华了不少,听说将来还要修条高速铁路,这阳湾怕就更加重要了。而现在关府市向东移,高新区已挨着槐庄了,过些年怕要连在一起,这阳湾倒成了风水宝地。 想想这地方是可以呆的,别说做校长了就当个老师也挺好的。到时要么让红玉也回来,就在阳湾买个房又在家门口,去市上和省城都方便,不比呆在关东差。 这么想时倒有些笑自己,自己这是怎么了,才四十多的人怎么似到了暮年般想起老了后的生活呢? 过阳水春酒店时倒觉得这酒店有些跟不上时代了,当年还挺大气的,那时没少同愚同他们在这儿聚,现在看时低矮了不少。看见酒店时倒想,自己老说同老师们聊聊的,可人这东西太正经了,就也没法很好沟通了,不如找个机会同老师们在外聚聚,既联络了感情也可以了解些情况。 可这事先要同班子的人说说。 常校长走时给自己留下的班子倒大,一个书记,三个副校长,四个主任,一个团书记,加上自己十个人,算是个大的班子了。常识告诉自己,班子大了不是好事情。 连舟来这些天也没同班子好好聊聊,自己少说话的样子让大家不好接近自己。 一想到聚,想到班子,就会想起当年自己在这当主任的事。 想想那时自己才当一个主任,都把自己当得吃力,要承受着来自校长的巨大压力。有那些压力的原因,是自己太年轻,还是遇着的那几位校长太强势,当年怎么会是那样子呢? 想到那几位校长,连舟居然想魏林科、李广胜、刘斌若知道自己现在当了阳中校长真不知会如何想?对了,还有尚军平、秋建平、李红军他们又会如何想呢? 想着这些时,连舟知道自己又有些虚荣了。 到底是好多年时光过去了呀。 不过细想想,不论如何,当年离开阳湾时可实在是有些逃离的味道,好在现在自己回来了。 第179章 真心付出过的岁月总难忘 刘连舟没想到春华会来电话。 那天中午连舟正同初三的几位班主任在饭店喝酒,只叫了一个管教学的副校长同大家坐坐。 连舟也没多提初三的教学工作,只说辛苦大家了与大家坐坐,吃顿便饭也聊聊。几杯酒下肚后,大家见校长态度谦和,也就乱七八糟的说起来。 正说时连舟的电话响了,一看是方春华。 春华在电话里有种莫名的兴奋说,愚同说你到阳中了,我还有些不信,真的吗?连舟说,真是真的,现在正同初三几位班主任吃个饭。 春华说,那真是太好了,我这去阳湾可比回雷公近多了。没事了我就过去玩,上次看了阳湾是比以前变化了不少。 连舟说,欢迎你呀,没事多来转转,你这名师也好给我们讲讲的。春华说,我再什么名师哪比得了你这个领导,还是当领导好啊,走哪都有人敬。我也不知为什么,听你到了阳中就兴奋。行了,过几天我同丽丽过去。 连舟说,那是你对阳中太有感情了。好呀,哪天你们过来,把莫船也叫来。 连舟放下电话一笑说,过去在阳中时的一同事,现在是咱关府名师,当年我们在阳中可是每个村子都跑到了。虽也辛苦,可满身朝气,想想挺怀念那段时光的。 一个老师说,教书这事要的就是这热情,可学校是一个老师年龄在不断增大学生年龄在变小的地方,看着一年年的好像没啥变化,回头再想时却与学生相差十几年了,慢慢你不知他们脑海里想啥了。 另一老师说,我只觉得现在紧了,虽是班主任可同学生接触的时间不多,一天不上课了,见学生的机会倒不多,刘校长也当过班主任? 刘连舟说,当过。这班主任是辛苦,可真呆学校了,不当班主任就少了很多乐趣。当班主任时班上的孩子真的如自己的,别的老师打骂些自己心里就不舒服。班上一个拔河比赛会把自己嗓子喊哑。后来当了主任,那种教书的快乐就少了很多。这做老师呀,还是能当班主任的好。当年方老师也是,还有另两个同年来的,我们在一起整天没事了就说学生,好像那会儿学生的事特别多。 副校长说,刘校长那会儿肯定年轻,年轻人就是有朝气。 大家就围绕着做班主任围绕着老师的朝气又说了好多话,吃饭的气氛倒十分融洽。后来连舟说,一个学校看着是校长当家,可真正当家的是班主任,学生很多时候就认班主任,而能当初三班主任则更是,那是学生学生九年义务教育收官的时刻。很多年后学生拿出毕业照看到的就是你们了,帮助他们走好后面这一段路很重要。别的不说了,带初三就意味着比别人更多付出,一切全靠大家了。 见校长这样讲,几个班主任倒说,不辛苦,我们应该的。连舟说,我刚来太多情况不了解,更不了解学生,凡事就让你们多操心了。 这顿饭吃的让几个班主任显得很是兴奋。 散了后,副校长跟他到了办公室说,刘校长对阳中感情深啊,咱俩虽未共过事,可我听与你共事的老师说起你在天灵、雷公的情况,到底是会当领导,举重若轻间就会把有些问题解决。 连舟一笑说,人嘛,都一样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也就能知别人想要什么。初三教学还是得抓紧,有机会找个人给学生做个励志教育,李校长你下来准备些。 李副校长说,行。还有你那天说的校园文化,这事常校长在参观完东城高中后也说了,只还没来得及做,咱们准备怎么搞?我也好准备。 连舟说,等我那天把东城的愚同校长请来后,咱们一起再说。李校长说,也好。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这副校长才走。 连舟一个人坐在房中,思绪一飘似又回到了过去与春华他们在阳中呆时的情景。 想想那时,春华他们自然是吃惊了,那时大家是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是自己来做这阳中的校长。 当然他们也想不到自己这一路走来的机缘与努力了。别的不说,这次让自己到阳中,自己就不知是哪个因素在起作用。两轮考试,如果自己不被看好的话完全可以早早淘汰,即使有人打招呼也不好再说话。比如笔试第一的青牛专干,自己是想不到一场面试就不见了,而且笔试的前五名居然都有了变动。看着公平合理的,可连舟知道肯定有自己不知的内情。 自己能走到这一步怕是各种因素在起作用。自己更无法确定自当了校长后,逢年过节对各股长、主任及领导们的拜访,又有谁起了作用,但那敬出的一根根烟,送出的一箱箱礼不会没有作用的,或许再加上自己的努力才有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环节做不到或就没有这样的局面,这实在是个很玄很偶然的过程。 现在面对这样的结果,自己自然高兴又感激。想想自己一生最难忘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天灵一个是阳湾,居然两次都踏入了,而且第二次踏入时总有种衣锦还乡的味道,想想人生的机缘,想想这生活的不可预知真的是让人感慨。自己尚且为人生的这份玄妙感慨不已,又怎能不让春华他们吃惊呢? 不过春华他们的这份吃惊倒让连舟内心里有份平静。想起当年在阳中时,虽然自己比他们早早当上了主任,可在他们面前总有种说不来的自卑。 这是后来连舟一直想搞清的东西,自己为什么会有种自卑呢?细想就是在个人的层面,在当年那个群体里他们有着比他更为优越的东西,那个小主任是不被他们放在眼中的。而那种更为优越的东西说透了就是上过高中,读过大学,有比自己更为宽广的世界与认知。自己所谈论的,所有的看法,在他们并不高明与深刻。 不过,即使以他们当年的骄傲也不会觉得能轻易的当上阳中校长,自己一路走来,直到现在回到阳中,成为阳中校长,在连舟内心才有种拉齐的感觉,甚至有种超越的意味。愚同虽然级别比自己高,是什么副科,可只是个副校长,还不能主政一校,春华是名师不错,可再是名师,也不过就是名普通的老师,而自己的阳中目前就一百多老师。至于莫船与丽丽虽然钱可能挣的不少,但那是体制外的事情,同体制内的校长是没有办法比的。想想这些,连舟觉得是可以挺直腰好好做个校长了。 他们当然高兴了,自己在阳中当校长,在他们心里就会觉得离阳中更近了,更亲的。莫说他们高兴,自己内心不是也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么! 为校园文化的事给愚同打了电话,想请他来一次,愚同也应了。自己还说春华他们也要来的,愚同说好呀,哪天定了给他说。 于是连舟就约了春华。春华说她想周内来,周末大家都有事而且学校也没有学生,就说周四或周五的下午。她请好假后给连舟说。 连舟没想到她倒急切。过了一天,春华说,周四下午她可以的,不过要晚些。她先到市教研室开个会,然后就来。于是连舟就又约了愚同。 没想,说晚到的春华居然到的比愚同还早,而且来时把丽丽也拉着来了。春华说,要是莫船在,我把他也拉来,他听你到了阳中也十分高兴。 丽丽说,你这可真算是衣锦还乡,而且你可是代表我们大家的。春华跟我说时我也觉得好,这命运有些偏爱你了。连舟说,怎么都觉得我回阳中好啊,阳中不就是一所还在农村的镇属学校吗? 春华说,可它在我们心中却是最难忘的学校,有你在这儿,这儿就真成根据地了。连舟说,愚同说在路上,要不在我房中等等,还是带你们先看看校园。 丽丽说,转转,这阳中我离开后就没回来过,看着变化挺大的。连舟说,好啊。于是就带两人在校园转起来。 这丽丽打扮得时尚,来时又开了辆红色的奥迪车,连舟领着两人在校园转着时便引人注目。偶尔碰上过去的老同事,自然又热情地说话,那份亲切很是感染人,两人的心不由活跃起来。 正转时愚同开车进校了,一打电话他们就都到校门口接愚同。 几人一见,再加上过去的几位老同事,那份亲切就更浓。 一老同事说,你们几个当年关系好,这么多年了依旧好啊,看样子你们离开阳中后混的都不错呀。 愚同说,可我们最念的还是阳中啊,这连舟来后我们来转的机会就多了。 另一老同事说,听说你在局里,怎么不见你来阳中检查工作?愚同说,平时也忙的,况且现在也不在局里了。 连舟回头问,你在局里真一次没来过?愚同点点头,边朝连舟办公室走边说,没有,几次想来,可到了阳湾,宁愿到小学、职中去转转,就是没到阳中来过,心里怕呀。说不来的感觉特别纠结,以什么身份来阳中呢? 连舟说,你这心理有问题,好歹你也当过股长的人,怎么还没个身份了,那今天怎么来了? 愚同说,这不是你在这,私人见面么?再说我现在也不在局里了。春华说,愚同的心情我懂得,我来阳湾也好多回了,我也是没进阳中的门,每次都是想进不敢进的样子。 丽丽说,你们呀,我看是被当年的几位校长整怕了,心里有阴影。大家就笑。连舟说,怎么办?参观完校园后,我陪你们在街上四处走走,然后到通口寺下面的农家乐去吃饭,边吃边聊,怎么样? 丽丽说,这开车怎么走呀?连舟说,车不开了,我叫一辆车,让在街口的敬老院等咱们,咱们从阳春大街走过去。愚同说,行,我没意见,你是校长。 连舟说,又挤兑我,在你面前我还啥领导。那行,你们先到校门口等我,我安排一下就来。 于是几个人向外走去。 连舟叫来一个管后勤的副校长说,他请了东城的李校长,还有两个过去的同事,陪他们在外面转转,吃顿饭。你让秋林把车开到上街的敬老院旁等我们,等会你和翟书记先去,安排一家农家乐。那副校长说行。 连舟就出了校门,见着几人后一起过了阳水河。 过阳水春酒店时丽丽说,这酒店现在也没整修啊,这么矮了,当年可红火。连舟说,我听人说快拆了。 过了酒店就是卫生院,春华问愚同,还记得你安的家吗?愚同说,当然记得,看那楼还在。 春华说,你当年能有个家,我们可羡慕呀。 愚同说,是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那时在卫生院安了家,心里都觉得会一辈子呆在阳湾了,谁能想到后面的事。 丽丽说,你估计如果当初不离开阳湾的话,现在会怎样? 愚同说,还能怎么,也会在阳中一直呆着的,估计会买一个新房,日子可能比现在还安稳。 几个人这么说着拐到阳春大街,看着时,这街市的确比过去繁华了许多,盖了许多新楼,有了更多的超市,专卖店、宾馆和饭店,而且人也多。 春华说,到底是比过去好了,卖什么的都有啊! 丽丽说,不说关府了,就全国看,有几个镇能有火车站,有高速出口,还有几个大厂,能不繁华吗? 连舟说,再好也不比不了市上啊,即使繁华些也还是个镇啊! 春华说,这种集中的繁华,其实是市上比不了的,逛一趟街啥也能买到了,不像市上买个东西就要坐车。 就这么几个人边走边看,倒走了好多时才走到敬老院。 连舟见车在等,就招呼几个人上车。招呼时连舟把愚同往副驾驶边拉边说,领导坐前面。 愚同说,我不是,我坐后面。 连舟说,咋不是了,咱们几个中唯一的科级领导就你了,你不是谁是?来坐前面,让我同两位美女坐坐。 愚同一笑说,你就直说想同美女坐就行了。 说笑着几个人坐好,就朝通口寺方向走去。 坐在车上,春华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由会想起他们几个骑车去通口寺的情景。 那次虽说是去转,可自己还家访了两个学生。想到那两个学生,春华有种再见见她们的想法,很想知道她们现在干什么,过的好不好。 把这想法说给丽丽时,丽丽就说,这就是老师了,走哪都忘不了自己的学生。可再要见她们就难了,那就要看缘分了。有些学生或许同老师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了。 连舟说,可即使见不了,学生也不会把老师忘记的,我就时常想起我小学时的老师。只是当了校长后,看着管着更多学生,却没法与一个学生能有更深的交往了,还是春华好,还能与学生有更密切的联系。我看咱们几个都没这机会了。 春华说,你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咱们五个,现在只我一个还在三尺讲台上做老师,你们都成领导了。 愚同说,我也带课的,只是带的少了。要说还是带课好,那天我还想,当老师就要站在讲台上,不论这个老师咋样,只要站在讲台上,就没有不想为学生好的,就没有不想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学生的。过去听你们讲在教室就如在天堂,还不觉得现在真有这想法。一个老师离了讲台,就会有自己太多的个人心思了。 连舟说,你那还叫带课吗,一周就一两节副科,要说当老师的,不只要带课,还要当班主任,那才是真当老师。 丽丽说,现在倒羡慕我春华姐了,干吗都当着老师,却又去当领导了? 春华说,丽丽也别这么说,想咱们当年,带着学生不也天天有气吗,越是爱学生,越是想到更高的平台去,连舟愚同他们我觉得就是这样,他们当年多爱学生。可到了更大平台,却又觉得离学生远了,就象连舟说的。我有时就这矛盾,有时想想,与教过的学生见了又能怎样,能在心里记着就好了。你们说,学生能记住咱们吗? 愚同说,春华,你不相信学生,难道不相信你曾为学生的那些付出吗?咱们那时不是常说,学生心里最亮堂吗,老师是真喜欢他们还是假喜欢他们,他们都能感受来,只要真心对待过学生,就不用怀疑学生。 连舟说,愚同说的好,要相信自己的付出,春华你就更不用说了。 丽丽说,那时真不觉得阳中好,可却觉得学生是真的好。 连舟说,要不说怎么爱回想那时呢,真心付出过的岁月总是难忘的。 春华说,还是校长总结的到位,是啊真心付出过的日子总难忘。 大家就这么一路说着到了通口寺。 第180章 最后一个离开讲台的老师 他们去时,那副校长与书记已安排好了,几个人落座后,连舟就相互做了介绍。 这副校长和书记倒也听过他们的名字,特别对愚同更是显得尊敬。一顿饭自然是吃得热闹,只几个人谈话的主题离不了过去,似乎过去的点点滴滴都是那么值得回忆,即使很囧的事现在说起来也津津有味。 丽丽说,咱们这么爱回忆,怕已不再年轻了,老了。 愚同说,还怕什么,都四十多了,这人生一大半去了,后面的路可不就剩下回忆了。连舟说,老什么,我看咱几个现在都才刚刚开始,算是才找着路的人,怎么就老了呢? 春华说,四十几岁不算老,可那份青春之心怕也没有了,反正我觉得是少了激情和热情。心里对上班倒有莫名的恐惧。 愚同说,你可是我们几个人中的名师呀,你都如此了,我们怎么办?春华说,你们领导当的好好,有啥愁?真想不到咱们几个中居然出了两个校长,一个初中校长一个高中校长,不得了呀,来喝一杯,祝两位校长继续高升。 连舟说,那是两个校长,加上莫船和丽丽是四个校长,而且莫船和丽丽那会是一辈子的校长,我们可比不了。 丽丽说,可我们这校长是自己封的,那有你们是被任命的正式校长,你们才是大家的骄傲。 愚同说,我是副校长,这一正一副差距大了,算不得数。 连舟说,又谦虚,这初中校长,你要愿意的话早干了。 丽丽问愚同,不怪连舟说,你都高中校长了,还谦虚。对了,你下校后同你在机关待着有什么不同呀? 愚同喝了杯酒,说,下来要说也好,可也有不好的一面。中国是个等级社会,这等级有官位的大小,也有平台的大小,在大机关里,即使级别低也是上级。可下来后即使级别高也是下级。你说这活人到底是活什么?就咱们这投靠朝廷的,穷不了也富不了,有些职务能占点蝇头小利,刚开始可能还觉得好,有实利也受人尊敬的,可慢慢就不是这样了。 愚同喝了口酒接着说到,这活人嘛,活的就是尊严被人敬。可下了基层,虽说是领导了可见到上级机关的干事也要尊重的,一根烟,不是他给你发是你给别人敬。这如同送礼一样,送的不是那东西,是那份尊敬。是你向别人示好,是向别人的靠近。你老要向别人示好,你还活个什么人? 丽丽说,愚同,听你这话看来是有些后悔了,是不是不如呆在机关? 愚同说,说实话如果在机关再自由些,真不用下来。这领导别说副的,就正的又有什么? 春华说,看你说的,一个校长多威风,在学校说一不二的。愚同说,可也就那一亩三分地。人啊要的是影响力,一个校长除了影响自己学校,还有什么影响力? 丽丽说,你别胡说了,你这么说连舟可就生气了。 连舟说,别,愚同说的是实话,这校长在外人看着好,可也就是愚同说的出了那校门,你不算什么。就是在校门内也不算什么的。你们只觉得当年校长把咱们整的不轻,可本质上校长不能把教师如何的,稍不注意,反遭人痛恨一辈子。人还是往高处走呀,你们不看这校长当完了,有办法的还不是爱到机关去做领导吗? 愚同说,别看他连舟做校长在人面前多威风,喝的苦水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他们学校教师,他能把别人如何?就局里一小干事,就可以为难他。我们是比不了丽丽、莫船自己当老板的。你们二位说是? 愚同说着指了那个副校长和书记。 那两人点点头说,这古人早讲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呀。大家还是觉得在上面好啊。 春华说,愚同,你是喝多了,没见你这么多牢骚,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世事本就如此。何况你在机关时还是领导呢。要说苦,还是我们这些基层教师苦,别说我是什么名师,这越是名师越难做人。 丽丽说,怎么今天成吐槽大会了?现在再怎么总比当年在阳中时好,谁活着还没点委屈,没点难受,哪有处处受人尊敬的职位。我自己当老板也不是凡事由了我,尽是难受之处。咱们可别这么说了,这不还有连舟同事嘛。 愚同说,没事儿,连舟能让来自然心近了。 连舟说,对,没事,虽来的时间不长,可文校长和翟书记对我不只工作支持,心里也近,叫他们来一是认识下各位,也是想听听愚同谈谈校园文化的。噢,对了,丽丽你办了那么多幼儿园,为何不在这儿办所,阳湾不好吗? 丽丽听连舟提到自己办幼儿园的事,就一笑说,你还别说,这想法是有的只顾不上,你给我盯着点,有合适的地方帮我看着。 连舟说,好,没问题,你在这办所幼儿园,就能常来了。 几个人就这么东拉西扯地又聊了好一会儿,时间也晚了,就说走。 连舟问,你们真要回吗?丽丽说,当然了,我还有个小孩呢,也一堆事的,比不了你们。连舟说,你们要回也行,我就不多留了。下来我们还要与李校长多聊聊,你们不知道他去东城高中没多久,就成了典型,市县发文让学习呢。 愚同说,向我有什么好学习的,全是给人看的。连舟说,啥不是给人看的,只要好就行。 于是几个人又说笑着坐车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丽丽和春华没有再停,开车走了。 走在路上,丽丽问春华,怎么在学校不如意了?同你们校长共事不是很好吗? 春华说,好是好着,要说也没什么的,可总有种讨好在里面,总有表演在里面了。特别我做了名师后就似欠了学校的,欠了校长的。这欠了就要感恩,感恩也没错,可感恩图报就是不能有怨言、牢骚、反对,还要有积极向上的表现、表演,这就活着挺累的。同样的事,别人做了倒没啥,我做了校长就会问,方老师,你怎么能这样?你说压抑不? 丽丽听了后说,听起来心里是有压力了,要么换换? 春华转过头看了眼丽丽说,换哪儿呢?我要是到了别的学校,会让校长觉得我更是忘恩负义,学校能给我的都给我了,我还不满足,还跳到别的学校。 丽丽说,这么说还绑在一小了。春华说,反正他不走,我想动的话要么动不了,就是动了,也会惹一身不是。 丽丽说,怪不得你一个不爱发牢骚的人,也多了怨言,但总不能一直这样? 春华说,或许愚同说得对,一杯水也尽是我给别人端。我现在看见校领导头就大,不光见了他们要低头陪笑脸,来了检查的、参观的也要把我这名师叫去,我就如学校养的一个宠物要给人展示,给人表演。自己光表演还不成,还要把自己的成绩、本事总结到学校的培养上,你说我能不累么? 丽丽说,要么你不在学校待了。 春华说,不在学校待,我能去哪? 丽丽说,去市教研室,你也名师了有这资格。 春华说,你说得容易,可那是有资格就可以的。我虽了解的不多,这教研员们哪个不是背景丰富,哪里是普通人能进的? 丽丽说,不是孙科长一直照顾你么?春华说,是照顾我,可要把我弄到教研室去,怕没这能力。 丽丽问,如果可以,你去吗? 春华盯着丽丽看了眼说,当然去,到教研室至少没有这些心理负担了。去市教研室也没校长说的啥,不用见着人赔笑脸了,管我的就那一两个人。到基层去就是市上领导。我每次跟教研室人出去,下面不论局长、校长、书记,不但不用向这些领导示好,相反是他们在示好。虽说也不是非要叫人示好,可被人敬烟敬茶的,总比自己敬别人强。 丽丽说,既如此,你也努力些,找孙科长流露些,我再从旁想想办法。 春华见丽丽说的认真,就说,你真觉得行吗? 丽丽说,有什么不行的,啥事想都不敢想能成吗,再说教研室也是人呆的地方,他们能呆,你为啥就呆不成? 春华说,若真能去,那就好了。我先可以给孙科长说说,办法你可以想,要花钱了给我说。我钱虽不多,可也不缺了,人就想活得舒坦些。 丽丽听后一笑说,这就对了,愚同也借调几回了,是看的来了,平台才是最重要的。行,那我下来操心弄。对了,同心海还好着? 春华叹了口气说,什么叫好呢,也就那样。儿子上了高中,一下子都没事了。可他周内也是能不回就不回的,周末也忙,学校总有事,我们一周见面的机会倒不多,不过也习惯了。过去一周见一面,可见了还能在一块好好待待,说说话。现在见面次数虽多了,可总忙得也没什么可说。 丽丽说,姐呀,你也把所谓的事业放淡些,别一天没事老泡在学校。春华说,我不呆学校,我哪里去?呆家里,我更心慌,又没个什么事儿的。 丽丽说,怎么没事儿?做美容,练瑜伽的,哪样不花时间,别一天只想工作,实在没事了,来学学成人舞,我的培训班有成人舞班,报的人不少,我跟你不要钱。 春华说,不是钱的事,只是一下子突然心里空了似的,该有的都有了,该尽的责任也都尽了,一下子不知道做什么了。也不知自己向哪个方向努力了。 丽丽说,人就怕这样没了了目标,过去虽说有目标可都是太现实的目标,是外在的,现在要把目标放自己身上,好好爱自己。你看我把萍梅都叫来了,做美容练瑜伽,一天倒忙了。 春华说,是吗?尚萍梅多爱工作的一个人,也被人叫去了?那行,姐也跟你练习。你那小流淌乖着? 丽丽笑笑说,乖着呢,可我也操不了太多的心。我现在闲了也就爱跳舞唱歌的,还跟我的演出团有时出去客串一下,站在舞台上的感觉真奇妙。 春华说,这就是你让姐羡慕的地方,要事业有事业,要爱好有爱好,可我又没什么爱好。 丽丽说,啥叫爱好,生活的面广着呢,你才到哪。假期报个团跟我到国外走一圈,你会外语也好交流,多好。 春华问,我行吗?丽丽说,有什么不行的,姐?你还英语名师呢,出去看看世界大的很。 听丽丽这么一说,春华心倒热烙起来,说,听你这么说姐姐倒还觉得没有做过的事多着呢,是呀,我学了一场外语还没有到外国去呢?老觉得自己口语还行,去实践些多好。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路,丽丽把她送到后,两人才分开。 儿子住校,心海没回来,春华进屋后就去洗了个澡,完后穿了睡衣在镜子前吹干头发。 吹着时看着镜中的自己,倒是满脸的憔悴。对着镜中的自己,春华想,是该对自己好了。自己的身材,容貌本也不错的,可却把自己过得如此累,实在不该。 一个人看了会电视也没意思,就躺下拿了本书看起来。可也是看不进,就随手放在一边,就想当年在阳中的事,一幕幕倒越来越清楚。 想自己在落陵塬上找学生的情景,想自己到学生家去的情景,想与莫船在关张塬上转的情景。居然还想起了马武军,自己好多年没见他了,听丽丽说他同白娟也分手了。 这莫船自己已好久没见了,打电话说他在上海,最近还回不来。他倒跑得远,只现在也没法同他静静地说说话了。想着时,春华不由拿起手机给莫船发了条信息,你在哪? 发完后倒愣了,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给他发信。正懊恼时电话响了,是莫船的。 怎么了?春华,你很少给我发信的。莫船问有事吗? 春华说,没事,今天同丽丽去了阳湾,愚同也来了,阳中变化挺大的,真想不到连舟能做了阳中的校长,这变化真的大。 莫船说,是啊,才十来年变得都有些想不到的,不知再过几十年会怎样?心海不在吗?你真的没事? 春华说,真的没事,躺下又睡不着,就想咱们在阳中的那会儿,想你同我在关张塬的行走,想着想着就不由给你发了信,又不知你在干什么?没打扰你? 莫船说,没有,我这边的事快完了,过两天就回来,别乱想了,好好睡,你也累了,我们回来聊。春华嗯了声。 挂了电话却并没把电话放下,又发起呆来。自己这是怎么了?真该去跟丽丽跳跳舞了,这么想着也便倒头睡去了。 春华没想到第二天居然起晚了。 早饭都没顾得上吃,急急来到学校,还错过了签到的时间。自己跑去想给管考勤的一个副校长说声,却在副校长房子正好碰见校长。自己解释说,昨晚有些失眠,不想后半夜睡了居然起晚了。 副校长还没说什么,校长倒说,方老师,这是什么理由,起晚了来迟了就可以原谅吗?你还是咱的名师,要是大家都如你了,这学生靠谁来管? 方春华说,我没来求原谅,算我迟到,我只是想解释一下。校长说,你不求原谅,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做名师就要对自己有更严的要求。 方春华突然发现自己不知说什么。是啊,如果自己不求谅解,干嘛解释呢?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愣了一下,方春华说,名师也是普通人。说完转过身就走了。 听见校长在身后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名师怎么能是普通人呢? 方春华能感到自己心里忧郁了许多,在学校的话少了,对学校的活动也不再积极,下了班没事了总会早早走。宁愿在河堤公园走很久也不愿在学校多待。 她能感到校长对自己的不满,只时间不长就放了暑假。一放假心海和儿子都还要补课,她就跟着丽丽到新马泰转了一圈。 世界真的如丽丽说的太大了,与那些陌生的外国人用英语交流时,春华才感到自己可以有另一个世界,不必把自己拘泥于一个学校的。 回来后又在老家呆了一段时间,八月份她才回到市上。抽空她去见了回孙科长,说了自己的想法,也不强求,如果有机会的话。 丽丽也没有对自己说她怎么做工作的,春华自也不好多问,日子就一下子拖到快八月底,也没人给自己说什么,春华知道变动的事没戏了。 好在这变动的想法春华给谁也没说过,没人知道她想调。暑假的学习会,她也只好去学校参加。看着大家的新奇与热情,她倒有些沮丧样,只是显得很沉默。 在这沉默中一听校长的讲话,她就有些犯困,想想一学期又要开始就头疼,那样讨好式的生活真的不好。可她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学校通知自己,让到局里去一趟。 春华想不来是什么事,去后还有另外几名同志,局领导把他们召集起来开了会。 会上说咱高新区一直没有教研室,各教研员也由学校老师兼任,市局认为不行而且高新区这些年教育也得到了长足发展,形势也要求咱们要组建自己的教研室。经领导研究决定,先抽你们六名同志组建咱高新区教研室,并由陈军祥同志负责,下面设中教组和小教组。中教组组长由军祥同志兼任,再配两名同志,小教组组长由方春华同志担任,也再配两名同志。事先没跟你们打招呼的原因,是这些年虽没设教研室,但教研工作也由你们兼任搞着,军祥同志在高新中学还是主管教研工作的副校长,想你们没问题。如果有,现在就可以提。 局领导的话完后大家都愣了下,但随后其他人都表态没问题。局领导看了眼春华,她也点了头。 领导说,那好,既然大家都同意,大家回去交代下工作,局里的借调通知马上下达,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到局里上班,办公室已在准备了。虽然咱们成立了教研室,但相比别的县区,咱们教研室的情况同局里情况一样,都是人少事多,希望在军翔同志领导下,把咱高新教育教研工作抓起来,大家还有什么说的吗? 领导停了下,见无人说,就说,那好,军祥同志和春华同志留下,其他人先回学校。 完后,领导把局里几个科室负责人找来,给他们宣布了局里的决定,向大家介绍了陈军祥和她,又给他俩交代了些事,指认了办公室及办公用品的联系人后就完了。 方春华走出局大楼,还没缓过神来。 自己没有调到市教研室,但高新区成立了教研室,自己调到高新区教研室了,而且还是小教组组长。这么说自己就不用再到一小上班,就不用在一小开会了,就不用每天批改作业,就不用见了校长堆笑脸了,就不用给各种检查的人表演了,自己今后可以由自己安排工作了。 一想这些,她倒忍不住一阵喜悦。对她来说去不去市里无所谓,只要离开学校,只要没了那种无形的压力就成。要说到了市局还就离家远了,这高新区教育局就在管委会的大楼上离家又近。 想着这些时,春华倒傻傻地笑出声来。自己以为没希望了,却不料是这个结果,看来还是丽丽有办法。她有些忍不住的给丽丽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姐?听你这语气很高兴呀。丽丽说,什么喜事,说说看。春华说,谢谢你,我到高新区教研室了,而且是刚刚成立的,我还被任命当了组长。姐真谢谢你,有你这个妹妹真好。 丽丽一听也笑着说,谢我什么,我又没做什么。能离开学校就好。 春华说,别骗姐了,没你那会成。这下我不用在学校待了,不用赔笑脸了,不用敬人茶烟了。好了,见面再谢,我先回学校了。 挂了电话,方春华有些蹦蹦跳跳地向一小走去。 第181章 刘连舟邀请他们回阳湾办学校 唐丽丽是在一周后见到春华姐的,唐丽丽能感到洋溢在她身上的那份轻盈。 丽丽问,姐,你到教研室后整个人一下子变样了。 春华说,当然了,姐头上莫名的那份紧张与压力卸了下来。现在我们教研室就两个办公室,中教组一个,小教组一个,我带两名老师,每天也有事的,但总没有那份压迫了。早上居然八点半才上班,上了班有事干点,没事了就闲聊些,想出来在街上转转了也抽个空能下来,确有事了早走点也没啥的,心里那份宽松是呆在学校教书没法比的,姐能不高兴吗? 丽丽说,校长没再为难你吗? 方春华说,学校是局里开完会的第二日接到通知的,很不愿意放我走的,但校长到底没法,只看得出他的不高兴,不过姐也算上调了,而且姐现在也有了头衔,叫方组长的。 丽丽说,看你那份高兴,好就行,这在那些人来说是多么普通的事呀。也这么多年了,姐也该轻松地过些日子了。你可真算咱们几个人最后离开讲台的人了。 春华说,是啊,不论啥原因,你们都早早地离开了讲台,有了自己的生活,我可是坚持到现在了。不过,丽丽,我还是很感激,你说生活怎一下子变得这么好,想什么来什么,过去真是不敢想今天的,到底是咱们有能力了,还是社会发展到这步了?不过姐真的感谢你。给姐老实说,费了多少事,花了多少钱?让姐怎么感谢你? 丽丽一笑说,姐说的没错,这事放在过去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可现在并不是很费事。我给吴局长说了声,说了你的情况。她说下来问问,后来给我说,要去市局有些麻烦,要经的人多,就同教研室主任一起给高新区讲了要成立教研室的事,结果就成这样了。 春华说,这还不费事,人家局长凭啥听你的?丽丽说,我们算一个团体,而我很支持这个团体的工作,就这么成了。要说是机缘也是能力,谁让你成了名师,谁让有了高新区这样的设置,所以你问怎变得这么好,要说也是这个社会发展的结果呀,不是谁一个人的力量。 春华说,那天在阳湾,大家感叹想不到连舟成了阳中校长。其实咱几个人每个人都值得感叹的,这回我到了教研室,连我自己都是值得感叹的。不过要说最值得感叹的倒是你和莫船了,原本一个普通教师的何以呼唤出这么大的能量,不只有了钱,而且有了这些关系。别的不讲,就凭你同局长的关系,放在当年怎么敢想呢? 丽丽说,所以呀,这生活的好,就在有希望,就在对未来这个不确定但又确定必会越来越好的向往上。 春华说,今天姐请客,想吃什么给姐说。对了,听说莫船回来了,你见了没,我以为他回来后要找我的,可也没见他找。 丽丽说,好,你请。看你高兴的,怎么想莫船了? 春华说,去,又胡说,现在还提什么想呀。就觉得你们几个让我总感到亲近心里暖,长时间不见了就似缺点什么。他的事怎么样了? 丽丽说,人家现在是越玩越大了,我真小看他那个培训学校的挣钱能力了。而且他以教辅为主的图书出版也越来越盈利了,那个青鸟学校也在建设,估计明年春天就能招生入学了。这次他去上海,是为他的网络教育寻找合作伙伴去了。 春华说,你也不差呀,我看新闻你居然成了艺协的副会长,也算名人了。听说你的浅水湾演艺公司演出可火了。 丽丽说,什么名人,就虚名。让我做副会长,还不是看中我有资源。不过现在演艺市场的火让我也吃了一惊,大小单位、公司开业、庆典都要搞场演出。我现在也与莫船合作,他的火鸟酒就是我们日常的演出阵地。不过我倒还真想搞一个固定的演出场所,搞一个什么浅水湾大舞台出来。相对于教育,我倒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舞台表演了。 春华说,那你就大胆表演去,姐也爱看你跳舞的。 两人边吃边聊,一直到下午春华要上班了才分开。 浅水湾幼教集团和演艺培训公司的日常事务已不再让唐丽丽操心了,但多年创业的经历仍让她没事了爱到各个幼儿园转转,有时还会留下听一节幼教课,与员工吃顿饭。 虽然她极力地想表现得随和,但员工对她的敬意总把她与员工拉得很远,她明白这是什么原因。现在随着集团的建立,一个普通员工与自己的距离已很远了,在她们上面有园长,在园长上面有管理幼教的事业部长,还有集团副总。 就像培训和演艺这块就是由一个叫罗小媛的姑娘在管理着。这个小罗有几分像自己,培训和演出的业务量在她手中增长很快。培训这块不光有针对学生的,也有针对成人的,由于培训与演出能紧紧结合,冲着演出来参加培训的学员越来来越多。而演出也更加具有专业的成分,从传统到现代的歌舞类,从民俗到流行的演唱类是主要的。 公司的人才也越来越多,乐器手、作曲作词人、歌手们汇集了一大帮人。从小型演出到大型演出他们都承接。而小罗更会搞宣传,从电视到广播到网络,关于浅水湾演艺的新闻始终不断。当初创办这块时,丽丽没想到用它来赚钱,但现在也具有了很大的盈利能力。 一个专业人才往往既是教员又是演员,一个学员往往也是演员,这种把培训融入实际舞台的训练,使培训的效果极佳,影响也越来越大。小罗居然还与市电视台合作要搞关府市的歌手赛、舞蹈赛、演奏赛,并要将此做成一个品牌延续下来。 对这些她自然大力支持,或是因为这些原因,在艺协的换届中,她被推选为副会长,而在吴局长的推荐下,她也成了市政协委员,还成了市民进的常委,同时自己也成了市青联常委,市企业家协会成员,青年企业家协会的理事。对这些职务她没有多大的兴趣,但作为办企业的人多交朋友总是好的,这些平台让她同关府市方方面面有点实力和影响的人大都认识,这让她的圈子也不断地扩大。 而这个扩大的圈子让她的演艺生意得到更好的扩展。而对于唐丽丽来说邀请人观看演出,是她最方便又为大家喜欢的联络感情的方式。 不说春华姐觉得事情顺极了,连唐丽丽自己都觉得人生有些轻盈。 生活就在这种轻盈与杂乱中向前走着,每日不是参加这个或那个会议,就是出席这个或那个活动,留给她思谋自己事业的时间倒不多了。 所以只要有时间,她还是想同大家多呆呆,多听听大家工作中的想法和意见。现在她就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听罗小媛给她讲那些赛事筹办的情况。 大体的方向是好的,问题在于公司能从这些比赛中得到什么实利?除了对参赛队员的赛前培训,舞台设计,现场门票广告分成外,倒难以有别的什么了。 这在丽丽看来还有些不够,她一下子又想不出什么,就对小罗说,利益当然是主要的,但如何能增加浅水湾品牌的价值,你要有想法,要让这个品牌的影响力更大,这才是更关键的。还有这些人参赛获奖后如何开发他们的商业价值也要考虑。我们组织这些赛事,一个目标就是发现人,打造开发她的商业价值,这可能是最有价值的地方。 罗小媛说,还是唐总想得深,我们下来再想想。她正说时,丽丽的电话响了。一看是连舟,他说有事来关府了,想见见他与莫船说个事儿,看她有时间吗?丽丽想想说可以的,让他下午打电话就行。 丽丽下午见着连舟时,没想到他是想叫自己到阳湾办学的。幼儿园可以办,艺术培训学校更可以。 连舟说他来阳中前局长叫他谈了,要把阳中办成一所名校,这压力很大。想了很多,不过这名校无非三个表现,一个表现是质量好。直白的讲就是考取重点高中,名高中的人数要越来越多;一个表现就是特色化发展,艺体要跟上要有特色;第三个表现就是校园文化建设在前两个的基础上有创新。今年中考不是很好,上关府中学人数同去年持平,但县城两所中学考得更好,固镇都考了一个,这就显得阳中不行了。我来找你与莫船回阳湾办学,一是阳湾能办学,人多,学生多。二是想借你们的力量打造阳中的,这也是愚同帮我出的主意。现在把公办学校管得严,不能补课不能收费,不能这不能那的,要想迅速起来不借外力不行的。 丽丽听了说,你同莫船说了吗?连舟说我说了,他说晚点来。丽丽说,我们办倒没问题,阳湾的条件也好,虽然现在人还不是很多,但慢慢地会好的,可到底怎么帮阳中呢?特别是我,怎么帮呢? 连舟说,现在高中招生两大块,文化课一块,体音美一块,艺术类招录分相对低了许多。对于学生来说,先不说将来是否走专业道路,单从能帮学生上高中这块就很有吸引力。所以就想动员成绩差些,还有爱好的学生参加你的培训,你培训时也多一些侧重,阳中会有大量的学生因此而上高中的,这就极大提高了学校的升学率,会大大增强学校的实力的。 丽丽说,我倒还没这样想,这听起来也是条路。丽丽就在心里想这艺术招生这块,培训若能搞起来也会是个方向,就说她没问题。 正说时莫船来了,连舟又把他的意思给莫船讲了。莫船说我在县上的分校能开到留谷,也没在关东开,总觉得熟人太多不好,若要在阳湾开怕就更不好了。家乡人说这家伙把辅导学校开家门口了。 连舟说,这有怕的什么?其实阳湾的辅导学校也不少,但都不成气候。我听愚同讲,你这青鸟能这么火,还是有不少内在的东西,不为赚钱就为帮我难道不成吗? 莫船笑笑说,你这话说的,我也盼阳中好的,可总不能让我的老师跑你学校去上课?连舟说,那倒不必,我会组织学生去你那儿的,如果可以你也可以帮助我培训老师。 莫船说,连舟,我这真去办了,只弄初中班是不行的,最好带上小学班。可小学班在阳湾能接受的家长未必很多。现在这教育分化你也看到了,能进入一中的学生基本就两类,一类是父母是吃财政饭的各类公职人员,或垄断行业的员工子女。一类就是私营业主,老板们的孩子。这两类人在阳湾能占多少呢?是这两类人又把孩子还留在阳湾上学的又有多少呢?他们怕大多已跑到城里上学了。如果真办了,我相信阳湾有孩子也会考上,可是初高中六年对很多家来说是笔巨大的开支,家长能接受吗?再说,真办的好了,能考上一中能到更好初中去了,你阳中又凭什么把这些学生留下?搞不好,还把更多尖子生流失,对阳中并不是件好事。 连舟说,你倒看得清。阳湾的确公职人员不是很多,可加上两个大国企,还有铁路职工子女,再有各种个体户老板,虽没有县城多但也可以。至于能否把尖子生留下,就看我的了。 莫船看了眼丽丽说,这连舟看来对阳湾的感情深呀。行了,我就在阳湾开个分校。要说关东还没有,就如你说的不说赚钱了,就算帮你,不在县城开先在阳湾开。 连舟说,我知道你会同意的。办了分校,你没事也就多回来转转,学校的老同事都还挺想你的。 莫船说,你也对创名校别抱太大希望,教育是以经济为基础的。只有阳湾真的发展成强城镇,有固定的消费人口,有繁荣的市场经济,成熟的社区才会有名校的基础。再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真有本事把阳中搞得能超过县城的学校,你也就在阳中待不成了,会调你到县城。一个县的官员们不可能愿意别的乡镇的学校比县城的好,难不成让他们的子女从关东跑到阳湾来上学?所以这名校呀也是一种政治需要,可阳湾目前看没有这种政治需求。所以你想在阳中呆更久些就别用劲太猛,除非你把阳中也看成个跳板,要早点回关东。 听莫船这么说,连舟倒半天没有说话。他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无疑莫船说的是实情。即使局长想让自己把阳中搞成名校,绝没想过要让阳中超过县上学校。而自己在内心深处,不是就有以阳中为跳板的想法吗? 阳中再好也不过就是所镇属学校,县城的学校会全县招聘校长,但阳中的校长绝没必要的。就一笑说,你说的也是实情,在我倒是想在阳中多呆些时间的。行了,我也没别的事,你们既同意了,哪天就过来看看地方,谈谈意向,尽快。在阳湾有什么我能操心的就说。 莫船说,没问题。我看办起来了,不如你就兼了校长。连舟说,又说笑。行,那我走了。 两人要留他吃饭,可连舟说回去还有事,下次来阳湾他请客。 两人也就没再留,送走了连舟。 第182章 台上不只有自己还有几千双眼睛 连舟走后,丽丽问莫船,看样子你对在阳湾办学积极性不高。 莫船说,不高。连舟是站在自己角度想得多了。他如果调查些就不会这样想了。多少阳湾干部职工的孩子在关东、关府上学。本地人尚且如此还怎么办学?阳湾发展的是不错,可这种不错是与过去相比的不错,离真正的好,离有吸引力还远着。而且中国远不是那儿的经济好点,那就是教育文化中心。不过连舟既这么说,看来办个分校还是要做的,就算为连舟,为阳湾,不过结果可能并不如连舟想的那样。你咋考虑? 丽丽说了自己的想法,办个幼儿园和围绕高中招生的艺术培训学校都还可以。 莫船说,行,你有时间了先走一步,也顺便帮我看看地方,我这一段还忙别的事,抽不了空的。 丽丽说,也行。春华倒想见见你,你这一天忙的,挣多少钱是够,不考虑挣钱以外的事吗? 莫船抽了根烟说,钱哪有够的时候,这不越挣越欠债多吗。再说不挣钱干什么,其实挣钱就是最正经的事了。我听说你还爱演出的,怎么心想静了? 丽丽说,也不是想静,可这站台上的感觉真奇妙,看着下面一群人望着你,为你欢呼鼓掌的,你就会有种兴奋。你对歌曲的把握也比平时会更准,慢慢自己也会融进去,那种感觉同挣钱不一样。 莫船说,倒有精神追求了。丽丽说,别讽刺我了。你这事是越做越大,这次建学校怕把能用的钱都投了? 莫船说,差不多,单靠自有的钱哪里够,我还贷了500万,要说没压力是假的。春华想见我干什么? 丽丽说,也没事,她调区教研室了,可能就是想你。 莫船说,我有什么好想的?怪不得那天晚上给我发信,我还以为出事了。 唐丽丽一笑说,果然是想你了,给你发信说什么?要说你现在有钱有名的,有女人想想也正常呀! 莫船说,那你咋不想?对了哪天有你的演出给我说声,好久没看过你演出了。 丽丽瞥了莫船一眼说,你咋知道我不想?可我想了和没想还不一样。莫船说,怎么想的,说说看。想和没想就不一样。丽丽说,行了,有演出了我叫你。我也想搞个固定演出的舞台,在你那个酒到底是小了。 莫船说,搞个也行,可合适的地方不好找。你换个思路租一个,常年租着,不影响人家的使用,这样更好些。 丽丽说,就你聪明。不过你说的好,租个就很快解决问题了。 莫船说,你晚上有事么?没事儿了,叫春华来吃顿饭。在上海时还给你们俩都买了个包,在我车上。 丽丽说,给我捎带的?莫船说,听着口气咋还有醋意。说过多少回了,能叫她姐就叫不了我哥? 丽丽说,就叫不了,谁有醋意?行,我给她打电话。 春华那天下午刚好到下面一个学校去了,听到丽丽电话说莫船回来了,就在她那儿,晚上说三人吃个饭,就说她没问题。只是现在她还在下面学校,而且学校晚上想请客,她得安排些,可能到的不早。 丽丽说,没关系,她完事赶来就行。 可不想,时间不长,丽丽和莫船刚坐到一家馆子时春华就来了。 丽丽问,不是说在下面学校吗,怎么说来就来了,真是想见莫船呀。 春华说,人家是大忙人,我不赶紧,再要见怕就不易了。 丽丽说,不是你说的那样,人家专门等你的。 春华看了眼莫船说,专门等我啥,我听说早回来了,也不见约我,就跑你这儿来了。 丽丽说,别挤兑我了,真没事?不要影响你,你也刚到教研室的。 春华说,没事,下午到五小去了,听了他们几节课,你打电话时正开会呢,他们已说好晚上吃个饭的。我本想会完后再来,可接了电话就坐不住了,就会也没有再参加,让两个教研员留下,让学校安排了一辆车就送来了,说是局里有事。我可怕来晚了,你们一有事又走人了。 丽丽说,你没事就好,再急也会等你的,我不等会有人等的。丽丽又说,他可不是专门来看我的,是下午连舟有事找他,他才来的。就说了下午连舟来的事。 春华听了却说,他还想建什么名校?不就是听起来好,考的学生多吗?教育也就那几件事,折腾来折腾去无非就是把几件简单的事往复杂里搞。 莫船说,你也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呀。 春华说,他去当校长我觉得好,不是让他去折腾什么名校的,而是咱们去的话会好点。我知道这一折腾名校,阳中就又不好了,就像过去一样,哪次折腾的名校能让学校更好些呢? 唐丽丽说,怎么在名校待腻歪了,觉得名校不好了? 春华说,要说也是的。我现在下去,一听哪个校长要搞什么工程,要创什么名校,我就在心里笑。 丽丽说,那不说名校了,来咱们干一杯,不论怎么着,连舟能回阳湾当校长,也想让我们回去办学,咱们今后回阳湾的时候就多了。 于是三人举杯,就又围绕着阳湾聊了起来。 莫船说,也是啊,自把父母接到城里后,我现在也很少回阳湾了。至少那种没事去转转的时候少多了。 春华说,你现在干大事,总跑的不见人,还说回阳湾,就关府也呆不住的,几次想找你,可都在外地。而且一出去,就没有音讯,也不想我们的。 丽丽说,谁说人家不想你,这次莫校长可是从上海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春华问莫船,真给我带了礼物? 莫船一笑,说,咋,这还有假,一个包,要么我去拿来,你俩都有。 春华说,不用的,这不好,你让萍梅知道又多想。 莫船说,没事的,不就个包嘛,再说又不是外人,她对你俩又不是不知。 春华说,知是知道,可包这东西还是不能随便送。 丽丽说,春华姐,我怎么听着你同莫校长有啥似的,有吗?春华说,又胡说,能有啥。就是想有也不能了。 丽丽说,怎么就不能了?莫校长现在有钱有名,周围的女人不少,不说外地的了,就他们学校的美女教师就不少,你想的话可要抓紧。 春华说,怎么越说越不害臊了。我是想,可不是你说的那种,我就是觉得与你们亲,在一起有话说。 莫船说,听丽丽说你调教研室了,那能轻松些,你站了这么多年讲台也不容易的,也该歇歇了。 春华说,大家还说我是咱们几个最后还坚持站讲台的人,可现在我也离开讲台了。离开了一比较,才知道,当老师真是辛苦,怪不得那么多人想方设法要离开讲台,要做管理工作,要当领导的。 莫船说,所以说老师不容易,现在到教研室了能相对宽松些,这么多年了算是当老师的苦都吃过了,想想真不易。 丽丽说,她不容易,我容易吗?谁还不是一步步走过来的。 莫船说,丽丽你又咋了嘛,没说你容易。体制内咱待过,虽然咱自己干也受气也委屈,可到底是为自己为钱。这体制内好多时候不为个啥,却能生一肚子气却还无处去说。咱俩的不容易,同他们的不容易不一样。怎么觉得委屈了?让你叫哥你又不叫,怎么哄? 丽丽一赌气说,我就不叫,也没见她叫你却也哄的。转过头还不理他俩了。 这样子倒把莫船有些逗笑,用手拉了下,说,还小孩子的,怎么又生我气了? 春华说,她哪是生你气,是生我气了。丽丽,来,姐给你赔不是。今天能有这轻松的岗位,还多亏了我的好妹妹,没你就没我今天。要说这些就话长了,市局的孙科长是你介绍的,没他我怕这能手也评不上,当不了什么名师,也就不会到一小,更别说这次到教研室了。姐可真心感激你,别生气了,姐就你俩能说说话的人,咱们可不能赌心。 听春华这么说,丽丽倒笑了说,姐,我没生气,我就气他。凭什么让这么多人为他操心,他还总装的无所谓的,以为买个包就算了嘛。 春华也笑了说,丽丽,这就很好了,你还要让他怎么办?像过去用摩托带了你去兜风吗?你说他事干的大,可事干到这程度,说没压力不费心不难是假的。我知道你们俩承受的要比我多的是,我还在自己的小日子里,可你们已不是了。你们除了小日子,还有另外的天地。 莫船说,怎么又都对我了?行,是我不好,以后有时间了多陪你们走走。不过想坐摩托现在没有了。 丽丽说,谁要你陪,要去自己去。 春华说,好了。其实在我心里呀,可能说了你们会觉得可笑,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我同心海一周没几句话说的,现在虽然近了话却更少了。只有见着你俩我才感到亲近温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咱们路走成步,是命更是缘分。有时真觉得在阳湾能遇见你俩是我的福分,要是没你俩我这日子可多孤寂。说时春华脸上有些凄然。 丽丽这才放缓语气说,姐,我又何尝不是,你也是我的亲人呀。这么多年了,不是这姐叫得顺了而是真成姐了。 莫船说,看又矫情了,不都好好的么。来,再喝一杯。 几个人就边吃边聊。到9点多,莫船把包拿给她们,莫船还想送她们,她俩也不让送,莫船就走了。 莫船走后,丽丽与春华倒手挽手在街上走了好久,一直到了春华家小区门口,才分了手。 丽丽打车回到家里,那个保姆过来问了下她,给她倒了杯水就又去忙了。这几年这个保姆一直在丽丽家干着,相处的也似一家人。丽丽出了家门是很放心的,不论刘剑在不在,回来不回来,有这个保姆在,丽丽都安心。 丽丽这个家是在石鼓区换的大房子,原来的房子让刘剑的父母住着。 这么多年在钱财上,丽丽一直没有问过刘剑,他愿意给家买东西了就买些,不愿意丽丽就买。他想给自己父母多少钱,丽丽也从来不问。刘剑倒也安稳,把这个家收拾得还好,对儿子刘淌也尽心,家里倒很少有让丽丽烦心的事。要说有,就夫妻那点事。 或许丽丽心里总有事,对那事淡了不少。可刘剑倒热心,丽丽虽不曾拒,可心里也没多少盼望,两人也就淡了许多。这晚自己回时,刘剑还没回来,自己快睡时刘剑来了电话,说他父亲身体不太好,他今晚就不回了。丽丽说知道了。 丽丽叫莫船来看自己演出是快一个月后的事。 市上的一个大厂要搞厂庆,就举办了大型演出。除了他们自己职工的节目,还让市艺协出几个节目,这事就落在丽丽演艺公司的头上。自己也准备了一个舞蹈和两首歌,彩排后厂里也觉得好,就定下了她的节目。 厂里租了市上大礼堂,搞得很大气,请了方方面面的人,算是一个很正规的演出活动。她给莫船要了张票,那天她也如别的演出人员,待在后台做准备。 做着准备时心里却想,这家伙也没说一定来。 等到自己节目时,主持人介绍说,下面有请我市艺术家协会副主席,着名艺术家唐丽丽女士带来的舞蹈《孔雀舞》和两首歌曲。随着音乐响起,她走上舞台,聚光灯下她看下去却一片模糊。 她先唱了一首歌,音乐一响她就进入了状态,这种状态是在台下无法拥有的,所以台上的感受实在是独特。 礼堂里上千人的坐席满满的,目光都射向她。她捕捉着这些目光,以及目光里的各种信息。虽然她无法细细地分析,却能在瞬间感知到那些目光里有束特别亮的光,这些亮的光里有莫船的眼睛。 而在跳舞时她不能看台下了,她完全进入自己的舞蹈世界。可丽丽感到自己似浑身都长了眼,她迎接着四面八方目光的注视。那些目光随着她身体在移动。而那种注视好似把她的身体全都唤醒,她的生命历程、人生体验和感情世界一下子从身体里全部被照亮。 她知道人们或许能从她的动作里读懂它们,读懂自己,莫船则更会。她感到身体不由自己控制一般,一切只随着音乐而动,跟着自己的心在走。 丽丽知道只有舞台能给自己这样的体验,舞台不只是有自己,还有上千双注视你的眼睛。 跳到后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双眼有些湿润,随着音乐的戛然而止,她的整个身体凝固在舞台上。 一阵沉默后,她听到了雷鸣般的掌声。 第183章 升了副科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那晚莫船就坐在台下,丽丽的舞蹈把他也带进了一种思绪里。那不只是舞蹈,那是整个生命的颤栗、呐喊与希冀。 莫船在那种生命的舞蹈中回到了刚工作时那火热的年代,他们是一点点地相识相知,相互欣赏着激励着,又分别着去寻找各自生命的轨迹。在那种寻找中,相互搀扶着、鼓舞着、叹息着、挣扎着。 他能感到丽丽对自己不愿叫哥的那种心思,那种苦痛,甚至那种怨恨。自己走不出世俗,走不出那种人生的困境。而现在丽丽把一切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她不是一个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女人,她只有身体和行动。 看着时莫船突然明白,丽丽为什么那么渴望舞台,舞台对人是一种解放,一种释放,她把一切都表达了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没有一丝扭捏,有的只是坦荡、真实。 但又因为舞台,因为众人的注视,一切又被掩盖着,所以舞台让她无忧无畏。莫船注视着聚光灯下的丽丽,他似能看见充盈在她双眼中的泪水,她的痛,她的希冀,她的不甘与挣扎。 莫船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了,这么多年其实自己也在回避着,不光是内心深处的情感,还有自己。 丽丽的节目完后莫船没有再看,一个人来到了礼堂外,他给丽丽发了个信“我在大厅入口”。莫船抽着烟,想着自己的来路,想着这么多年的点滴,想着大学时代的火鸟。现在自己用青鸟回应了大学时代的豪情,可用什么回应工作后的人生激愤呢? “怎么不看了?”他正在想着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莫船知道是丽丽。莫船说,演完了就该出来了,还有节目吗? “没有了,咱们走走。”丽丽没有看她,在前面先走了,他跟在后面。好半天,两人什么也不说,不觉间走到了府河堤上。丽丽说,怎么不说话? 莫船说,话不都在你的舞蹈里吗?看得出那舞台让你得到释放了。丽丽说,你倒看出来了,很多心情说不出,可它就在身体里,但只有在舞台上它才会被释放出来。 莫船转过身说,丽丽,还是叫声哥,你知道许多事是没法的,它能支撑我们的生命,但却无法在阳光下灿烂。 丽丽看着莫船说,我在心里早已叫了,可就是说不出。我明白,所以知道身体里有比语言更丰富的东西。莫船突然伸开双臂抱住丽丽说,我明白。丽丽叫了声哥,扑倒在莫船怀里。两人抱了好久才分开,沿河堤路又一直走到街上,然后各自才搭车走了。 坐在车上,莫船的心绪也是有些不静。他摇下车窗。点了根烟,不由会想起在阳湾时的点点滴滴,想起丽丽心里的那份不甘与挣扎。 正想时愚同来了电话,莫船接了。愚同说,我听连舟说你同丽丽准备在阳湾办个分校了?莫船说,连舟讲这还是你建议的,你觉得行吗? 愚同说,当然好了,不过你在关东也应办所的。我跟前的熟人孩子都想上的,居然有几个人不怕远,每个周末都去关府上,大家对你的青鸟认可度高啊。 莫船说,不回关东办的原因,你怕能想来,总觉得熟人太多了不好。愚同说,现在连留谷、陈县、青化都有了,独关东没有,不为别的就为关东这些孩子。我当年没让女儿上青鸟,更没上一中都有些后悔。 莫船说,那我考虑一下。这阳湾、关东都要办了怕不好,一个县有这么多生源吗?愚同说,绝对有。现在我看县上的孩子们慢慢也有了所谓成功的路径,那就是上一中,进关府中学,这种认识越来越强了。 莫船说,那行,你最近如何?到高中当副职是不是有很多感触?愚同说,你清楚的,高中招生改革后,一切基本定型了。对了,我听说你在建的青鸟学校没有高中,你怕不知现在一个高中学籍都值钱啊。高中这块不只是好学生有钱,就差学生也有的,那可是刚需。 莫船一笑说,你说的我明白,高中的许可证拿起来有些麻烦,但我打算收购一家的。他们几个都还见了,你倒好久不见,哪天闲了我去你那儿转转。愚同说好,我一天没事了,基本上在学校。 听愚同说完这句后就没有了声,莫船问道,对了,打电话还有什么事?愚同说,熟人的孩子想上青鸟,不在关府上,在陈县要上,也没考上。莫船说,那你把名字发给我,我给校长说说,让他这周直接去找校长就行。 愚同说,那就又麻烦你了。莫船说,你说的是啥,咋叫麻烦。行了,我到了。愚同这才挂了电话。 愚同今天值班,晚上没有回。想上青鸟的是政教主任小舅子的孩子,人在陈县。傍晚吃饭时政教主任同几个老师说起这事儿,把青鸟说得玄。 这时一个与莫船也曾在阳中待过的老师突然说,对了,咱李校长同莫船的关系可好了,你给李校长说说准行。刚好愚同也在,那主任就来问。愚同说他是与莫船挺熟的。于是主任就求他说说。愚同过去为别人孩子上青鸟的事没少给莫船说。只没想青鸟的影响力居然到这程度了,连陈县也热起来了。 又听几个老师在一旁说,人家青鸟能在留谷、陈县开分校,就不在关东开,看来关东是伤了莫船的心。听说他过去也是老师的,就在阳中。现在人家干成了,倒不回关东了。关东的孩子你不见为上一个青鸟,周末要跑到关府去啊。 愚同听了笑笑没说话,也是好久没见莫船了,晚上就打了个电话,顺便也说了这个私事。他知道自己只要说了,莫船就会应的。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他后来能少说就少说,最好避免去说。 只是没想这个青鸟的影响力在县上也大了。打完电话后,问了主任熟人孩子的名字,给莫船发去。那主任倒对他充满感激。愚同笑笑说,不用的。心里也就想,这莫船何不也在关东办一所呢?只没想莫船说,连舟已叫他到阳湾办了。这连舟到底是心眼多,看来那次谈话他是上心了。 那次谈话就是送走丽丽与春华后,连舟把自己留下的事。连舟给自己讲了局长对他的期许,对阳中的期许,以及自己今后的思考。 愚同说,阳中所谓的辉煌也就是咱们在时那会儿了,就当前的教育形势已很难了,好学生全跑到城里了。现在下面学校能出彩的地方就几个,一是教学质量要上去,现在都盼着重点高中的上线人数。但一中崛起后,考上关府中学对所有学校都更难了,所以现在考关府中学成为一所学校质量高低最显着的标准,你自然要在这方面要下功夫,但现在比不了咱们在时那会,会十分困难。二就是课改。市局把这事看得重,当然这又同质量相关。既要搞课改,质量还要好,要在课改上做出特色质量上有大的提升也不易。三就是在校园文化、艺体特长上下功夫。不过这些都要以质量的提升为前提,你所能做的也就这些方面。局长他心里的名校也不外乎这些的。 连舟说,你说的是,不过其核心还是质量。一是均分要上去,二是要有尖子学生,好生源。现在阳湾学生流失没有别的地方严重,但好学生走的也不少,要留住也不易。而相对均分,尖子生更重要。 愚同说,所以还是要抓尖子生的。你可考虑一下从这几方面着手的,可以引入辅导,比如叫莫船、丽丽来办个班,内外结合或许可以。而且名校是怎么出来的,你当年也在,那几个校长的做法你也明白,就是要会宣传。 愚同觉得自己说这些已有些功利了,可看连舟兴趣极浓的。又给他说起学校的师资,学校的人际关系,愚同后来困的睡着了。那日早起后连舟陪他在镇上吃了早餐,他就直接回了学校。 连舟的心思愚同能想来,其实不止连舟如此,柏校长也急切地,想搞一所名校出来。 可东城高中的现状似乎只能在校园文化这些事上折腾了。那次全县参观学习后,柏校长的信心倒更大,但愚同知道这些东西形成理论后,说起来一套套的,什么目标激励,文化引领,情感关怀的,起一阵作用可以,可要长久地起作用就难了。 大家最初的新奇感一过,再刷标语,喊口号就有些滑稽了。学习不是一次短暂的战役,而是长期的坚持,是融进去后的快乐,所以一鼓作气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去年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下来又分析出一堆原因,又提出好多举措。从学生管理到教师管理,从上课到辅导到检查,越抓越细。而这越来越细的管理多了时教师的手脚也就被捆住了,学生也被更多的禁锢起来,于是矛盾问题就多,积怨就多,火气就大。时不时就有学生打架、顶撞老师的事,还有旷宿出逃事件。充满心里压抑的学生明着不能同老师斗就暗地里斗,有划老师车的,有网上发帖骂老师的,有攻击学校的。 愚同一日日就陷在这些事件的调查处理中,学生每有违规、违纪,措施就会更严些,查的就更细些,这就让老师有些疲惫,学生也烦躁。 愚同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学校对他们的要求在超出他们可能到达的高度,没有更好的正视他们的现状。他们的学习不好,只是问题的表象,他们更多的是习惯,性格上有问题。但这些问题的形成并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有更深的家庭和社会原因,一味的靠堵是解决不了的。 最核心的是学生们对人生的期许,同学校对他们的期许并不一致。当然在更严的管理下,学校整体看着时是好的、干净的、整洁的、有秩序的,但内在上他们都处在一种不轻松的压抑中,每个人都被一种负面情绪包围着。 所有师生都绷着一根弦,每周放学铃一响,那根弦就松弛了,不止学生包括所有老师都逃似的,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学校。 愚同能感到学校在让人生厌着,大家不太想说话,不太爱活动了。 因为连说话和活动都要听从学校的安排,这让一切都变得沉重。 愚同与校长谈过,但他发现两人有不同的认识。愚同想的是在现有学生的基础上,学校的现状上,去谋求办一所好的有内涵的普通好学校。 而校长想要的却不是一所普通学校,他要的是一所名校。 明白这点后,愚同也就很少说什么了,他知道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可以创造历史的,但事实上我们太多的人只是历史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而已。所以愚同能做的只是在某件具体的事情上尽可能的实事求是地对待老师和学生,尽可能帮助老师和学生化解那种心中的压抑。 愚同的态度,让他与校长之间的距离在慢慢拉大。拉大的结果就是校长有事也很少同他商量了,而是直接给主任们讲,所以他显得清闲了些。 愚同只能忍着,最好保持着对好多事情的不知情,但那种死寂和热闹的氛围都让他难受。 莫船是从阳湾到关东的,他没给自己打招呼就直接开车来了东城高中,那辆豪车自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好多人不认识他,自己陪着他在校园转了一圈。 莫船说他是到阳湾谈办学的事,事情基本定了,但在一个县上办两所学校是不可的,只能一所是分校。现在的问题是把分校放在关东还是阳湾。在关东莫船也看了,找的地方倒要比阳湾好。 愚同说,为你管理方便,还是把分校放在阳湾。莫船说可心里更喜阳湾,而且让来负责的老师也倾向于阳湾,觉得阳湾要比关东更有前途。不过你说的对,于关东而言县城终究是首善之地。 吃饭时莫船问,在学校感觉还好?愚同说,就这么个天地,也就这样,谈不上好和坏的。莫船说,听着可没有连舟那份兴奋。 愚同说,连舟是鸡头,自己就可以叫得欢,我一个凤尾就不必出声了。就同莫船说起高中的种种情况,由招生制度产生的影响到学校现状,还有他同校长的分歧。最后说,一个副职做不了什么的,过去看拔苗助长,杀鸡取卵这些故事觉得可笑,现在看看,处处都有的。 莫船听后半天也没话说。停了一会儿说,看来升了科级领导并没解决什么问题嘛。 愚同说,升了科级领导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大错,是不担心谁免你的,即使免了只要不撤职,总要有个去处的。 莫船说,你图的怕不是这。 愚同说,不能免俗,图的也是这,此外还能早点儿离岗休息。莫船说,别灰心,体制内转腾的机会还是有的。 愚同说,谈不上什么灰心,就是有些暮气了。 吃过饭还想留莫船,莫船说不了,他还有事要同局里领导坐坐的,这办个学校不见见领导也不行的。 愚同说,既如此就不留你了,下次我去关府了找你。莫船说,行,没事了,出来转转,散散心。 见愚同送走人,才有老师问是谁?愚同说,青鸟的老板莫船。 那老师惊道,是他呀,看着到底是成功人士啊。 愚同笑笑没多说。 第184章 事干着干着就成了一种斗争 愚同就在这种沉默中向前掀着日子,这周二晚上又该愚同值班,吃了晚饭,他在学校四处转了一圈,一切也都正常着,就回了办公室。 正坐时值周老师打电话说,李校长,二(3)班学生和老师发生冲突,学生突然跑了。李愚同说,什么叫突然跑了?那老师说,学生打了老师一拳就冲出教室,门房老师没在意,他从侧门跑了出去,一眨眼就不见了。 李愚同听后就说他马上来。 愚同下了楼向校门口跑去,班上的老师也来到校门口。 大家见着了愚同后说了班上的情况,说他正在班上辅导,那个叫李文亮的学生不认真听讲,还同旁边一个女生在说话。这个老师点了下他的名字,可这学生还不注意。于是老师过去就叫李文亮站起来,可这学生死活不站起来。 老师就训了他,还用手去拉他站起来。结果学生顶了老师一句,鼓着不站起来,气的老师就踢了他一脚。谁也没有想到,这李文亮居然站起来猛地打了老师一拳,然后就冲出了教室。 老师还不知他跑哪去了,让班长下去看,回来说从校门跑出去了。李愚同听完后,挥了挥手说,我知道了。就问做门卫工作的一老教师。那老师说,我把侧门关了,去上了趟厕所,来时见侧门开了,我还纳闷门怎么开了,原来你们说学生跑了。 李愚同说,这么说,没人见李文亮从校门跑出,谁见了?几个老师都不说话。李愚同让把班长叫来,班长说,他追出来后,见一个人朝校门跑去了,到校门口时就不见了。李愚同问,你看清了?班长说,不是很清,但基本是他。 李愚同看了看大家后说,不排除李文亮跑出去,但也不能完全确定。咱们现在分两步走,一是先在校园再找找,宿舍,厕所,楼顶,总之隐蔽处都找找。如果找不见,第二步再同家长沟通后到校外寻找。这真要从校内跑丢,出什么事了问题就大了。 于是大家分头到校内找了一圈,人没找见。于是大家觉得跑到校外的可能性就大,于是就通知了家长。 班主任在电话里说了李文亮在学校的情况,以及与老师顶撞打了老师一拳后跑出去的情况,并同家长沟通说如果这学生回家了,或到哪个亲戚家,请家长及时与学校联系,学校也正在寻找,让家属也发动亲戚找找。 然后愚同让叫了几个与李文亮关系好的同学,由几个老师带着到学校四周去找。 李愚同的心有些不静,这学生找着了倒罢了,一旦找不着又是事。 想着还是给校长打了个电话,但校长的电话却不通,愚同就发了个信息,说了情况。 打发出去四拨找人的师生陆续回来后,都说没找见,晚自习也下了,学生回了宿舍,查宿时人自然不在。 这下愚同倒犯了难,事情到这步,只有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一夜愚同倒有些睡不着,校长未回信也没电话。 早上天刚亮,门卫就来了电话,说学生家长来了。愚同起来赶到校门口,见是李文亮的父亲和俩亲戚。 来人态度就不好,愚同让到会议室,给说了昨晚学校发生的事,以及事后学校如何打发寻找的事。父亲只说要他孩子,一个亲戚要见与李文亮发生矛盾的老师。 愚同不同意,那家属就吵,说要如何如何。后来无法就把那老师找来问了情况,说到踢学生时,那家属的态度就极坏。骂道,你就这么当老师的,人如果找不见了,我要你狗命。 愚同急得喊到,你要谁命?老师踢学生是不对,但也是为学生好是教育学生,你咋不说一个学生敢打老师还私自离校,你这骂人是啥事儿?学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那亲戚就又把矛头指向愚同,骂道,你能,你领导,我看人找不见了你拿啥交代,还嘴硬的。边说边向前冲,另一主任制止了下,说,有事说事,你凶啥呢?主任制止的胳膊碰到那人向前冲的身子,那人转身就推了老师一把,推时老师用手挡了下。 另一亲属看了,吼道,把学生丢了还打人了,有理了?说话时一把将主任推倒了。当时来的老师也多,场面就有些乱。 愚同给办公室主任说,报个警。正在这时,办公室来人说局里电话让学校去局里,一部分家属去局里闹事了。 愚同转身问,怎么你们还跑局里去了,想干啥? 那父亲说,儿子不见了,他妈哭了一夜,我拦都拦不住。学校找不见人,还不让到局里去。 愚同气的就给政教主任说,你带两人先到局里去,我在学校守着,柏校长又不见人,也不接电话。那主任说行,就带人走了。 随后愚同对围着的老师说,大家先去上课,事出了有事在,不是这闹法,大家不围观了。 正在说时电话铃响,一看是局长的。愚同接了,就听局长在另一头吼,咋回事儿?学生昨夜不见了,为啥不给局里说?柏向东人呢?你到局里马上来。愚同没法说话,只说,行。 这时派出所来人了,愚同就说了情况。 警察对家长说,你们家长别再闹事了,既然已到局里了,你们都到教育局去。于是愚同就与家长赶到局里。 去时,局门口已围了一大群人,一个妇女躺在地上大哭,周围还有一帮亲戚。 愚同看了看,也有些无奈,就上去见了局长。局长黑着脸,愚同就把昨晚的事一一说给局长。 局长问,你们柏校长人呢? 愚同有些不好回答,想想还是说,他不清楚,校长下午离校前没给人说他的去向。出事后,他打电话发信也没有见回,可能柏校长有什么事。 局长说,再有事局里的电话总该接。行了,你估计学生人呢?是回家了,还是出走了? 愚同说,我估计不在家里,就在城里网。昨晚我把学生情况了解了一下,这本就是一个问题学生。 局长说,那行了,先打发人到网去找,尽快把人找见。 正说时政教主任给愚同电话,说李文亮回来了,昨晚在网待了一晚。 愚同就给局长说了。局长一听就来气,说走。 两人一起到了局门口,局长看着正闹的家属,就吼了一声,别吵了,然后说,你们还有脸躺这儿哭,你那宝贝儿子昨晚在网呆了一晚,现在已经回校了。你们再在这儿胡闹,我就让警察把你抓去。 这一吼倒把大家惊了。听局长说人找见了,昨晚在网,那些家属也觉得难堪就散了。 见家属们散了,局长对愚同说,你马上回校,要加强整顿,别一天尽务虚的。让你柏校长回来后拿份检讨来局里,一出事就找不见人,到底一天在干什么? 愚同知道局长是生气了,就回了校。没想回来时柏校长也来了。他解释说是昨下午身体不舒服,打了一些针,有些迷。后来手机没电了,也没充,来校后才知昨晚出了事。 愚同没多问,就向柏校长说了事情经过。现在学生也回来了,也就没事了。但家长一闹就让局里有些被动,局长生气了。就把局长的意思给他说了,只没说检讨的事。最后说,出事后局长可能也找你了,让你回来后去趟。柏校长听是这样,就说他去趟局里。 校长走了后,愚同一想,早上连饭都没吃,脸都没洗。 学校的教师会是下午开的。会上校长专门讲了这件事,讲了学校在管理中存在的问题,特别是值班人员履职尽责的问题和学生教育中存在问题。 后来,柏校长带有质问的说道,怎么能粗暴的对待学生?犯错打骂解决不了问题,还有怎么能让学生跑离教室?值班人员在干什么?教师在干什么?门卫在干什么?跑出了怎么不分析研判,怎么会先惊动家长?学生自己跑了,自己也回来了,但惊动了家长,惊动了派出所,闹了学校,闹了教育局,就给学校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就把一起简单的学生教育事件变成一起不稳定事件,变成给学校造成极大负面影响的事件。我没在学校,学校的秩序就没了吗?我被领导批评事小,给学校抹黑事大,咱们辛苦这么长时间,来之不易的一些好声誉,好影响就这样没了。 最后,他说,我要反思,领导班子要反思,每个教师也要反思,到底是想给学校添乱,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愚同没有说什么,他听得出,估计所有老师都听得出,这太多的话是给愚同说的。愚同能想来,局长可能狠狠批评了他。而校长认为昨晚只要不跟家长说就没这事儿,不就是一起学生逃课的事件吗?如果给家长不说,学生第二天自己回来后,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 现在不只给学校带来了影响,也给校长带来了影响。 一个知情的老师给愚同讲了,校长昨下午陪一帮人喝酒,晚上打牌到凌晨,早上来一听出事就心虚了。而校长也就认为一件本可以没有事的事,却给他带来了不良影响时就有了不纯的动机,而这个有不纯动机的人只能是愚同,他不只是管安全德育的副校长,也是当晚的值班领导。 愚同本来想同校长谈谈的,可校长在未与自己沟通前,就开这样的会,就是想用他的话语权给自己出难题,把自己与他的矛盾挑明在老师面前,把单纯的工作问题变成政治阴谋。 只能说柏校长对自己的成见不浅,不是愚同简单的解释可以化解的。既然这样,愚同也就一日里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没事了就躲在房中不出来,下午下班后看看无事也就走了。 愚同回城里后,怕自己的情绪影响明侠,就一个人在街上走了走,买了些东西。 但愚同感到自己虽竭力控制但还是表现得不愿多说话,好在明侠也没太在意,她回来后吃了饭,居然晚上有同事叫她,说有个事,就出去了。 愚同就自己看女儿做作业了,没事了就一个人坐在书房想昨晚到今天的种种事情。 正想时学校电话说校长讲了晚上要开个行政会,叫回去的领导都回来。 愚同说知道了,心里不由有种莫名的火,既然要开会为何不早说。自己走前,还是同他打了招呼的。 一个人抽着烟思想斗争了半天,想想还是开车返回了学校。 愚同去时别的人都在,看样子是在等他。 校长见他来了说,李校长来了,这就很好,咱是一个集体,就要做到步调一致,口径统一。今晚的会就是研究一下如何进一步强化师德,加强学生管理的问题,大家先说说。 大家相互看了看,没人先开口。 校长就点了政教主任,而后一个个都发了言。愚同一直没开口说话,校长问他,李校长作为德育和安全主管,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愚同淡淡地说,没什么,咱们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大家说得也都好。愚同还想说时校长电话铃响,就出去接电话了,愚同只能停下来。 校长接完电话,回来后见没人发言了就说,那今天的会先到这里,回去大家再想想,明天有时间咱继续开。 愚同压抑着内心的火气,转身出来,时间虽有些晚了,还是开车回了家。 路上愚同把车窗开得很大,夜风顺着车窗吹进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 愚同知道今晚的会为什么开,校长就是想看看他的话还好使吗?自己还把他这个校长放眼里吗?自己能去,他就知道会议已达到了目的。 想想这样的心胸,愚同心里有些无言。 不由心里想怎么多年后自己又陷入这种争斗中?自己自问在工作中还是处处紧跟校长步伐,处处为了学校,可路还是走到了这步,自己又能再去哪里? 正想这些时,莫船来了电话。 愚同接了,莫船说,昨晚他见了程铭,给程铭说了你的情况。程铭透露了一个消息,说关东县准备公开招聘一批干部,其中有教育局的副局长,事业单位的副科,45岁以下,本科学历就可以参加。大意是有内定人选,但总有意外之事。并说他告诉我的意思是你如想参加的话,早做准备,也找找人或是条路,你可以先考虑,也私下再了解些情况。 愚同没多说,只嗯了声,说,知道了。 第185章 刘连舟的名校之路 莫船所说的公开竞聘一事是真实的。 这消息在传了一段时间后,年前愚同见到了正式的文件。当然文件不是发到学校的,是组织部一个熟人转给他的。看着时愚同才认真地思考起这事以及自己参加的可能性。 严格讲这事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之前也搞过,符合条件的人本身不多,而觉得自己有能力竞选上的就更少。况且副局长也是副科,到了事业副科如果还是一把手的话,并没有多少人有想参加的愿望。加之这同大多数人没有关系,不讲别的系统,单教育系统的话,事业副科四十五岁以下的人最多也就十几个人,而能有这想法的就更少了。 所以没人议论,更没人在愚同面前提说这话,连玩笑也没见开,也就知在大家心目中自己同这副局长是没关系的。 从以往的经历看,高中大校的校长做得好了,可以升任到副局长的位上,也就是说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副校长可以。不过细思之下愚同觉得自己的条件是符合的,级别年龄都合适,要报名的话应有这资格。 而问题不是有没有这资格,而是如果自己参加的话到底有多少胜算?他知道一旦报名参加,就没有退路了,没有结果的话不但会让人耻笑,对以后的路也不好。但如果不报名则连一点转变的机会都没有。 报名在年前就开始,也如选校长一样是几轮比赛。 听莫船当初给自己说的情况,程铭多少知道些内情,人有内定但还有希望。莫船能给自己打电话,他们倒是希望自己一试,如莫船说的或是一条路。 在这里如此待着,再要等到变数就难了。况且目前同校长的关系有些僵,相互间表面没啥但暗地里那裂痕大了。这间隙不是自己想弥补就可以弥补的。 所以不把此事看成一种升迁,就当成一个可以走的机会,或许副局无望但参与其中后或有其他的机会,让自己可以离开东城。 这么想时,愚同的心就定了,到报名截止日前,他去组织部报了名。学校已放假,高三学生还在补课,假期值班也安排有他。不过愚同在心里对自己说,既然报了名,就要认真对待,不论结果如何,该准备的考试要认真,该见的人也要见见的。 这日去后校长也在,只自己没多在意,路过年级组办公室时,偶尔听到里面的谈话,大意是说起自己报名的事。 校长听了说,不是谁报了名都可以的,也不看看自己。愚同能感到校长的轻视。中午吃饭时,校长居然在饭堂公开问了自己。李校长,我听说你报名参加了副局竞选? 李愚同看了眼说,是报了,虽然没啥希望。校长说,话不能这么说,这报了还是有希望的,说不定明年你还成了咱们局领导。 李愚同淡淡地说,成不成领导没关系,能离开东城就成。说完就埋头吃饭。校长也没再说什么,只冷冷地笑了笑。 连舟年间打电话也问这事,自己说是报了。连舟问有希望吗?李愚同说基本没有。连舟说,没有你报啥,那可是副局长呀?愚同说,要求上进还不好吗? 连舟说,可咱局啥时把一个高中副校长提到副局了,就东城的校长也基本没戏,你这不是招人闲话嘛? 愚同说,万一有点希望呢?连舟说,你咋还比我幼稚,这怎么可能,又不是选个校长?愚同说,那就幼稚一回。连舟说你呀。 刘连舟起初听到这消息还不信,愚同报名竞选副局长,这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年愚同很少做没把握的事,他这是怎么了?自己听到他在学校与校长不合的事,可越是不合,这参加了又走不了不是更糟糕吗?不是更惹人嘲笑吗? 从电话里听得出他是堵了气般非要参加的,也就知他这个副校长当的极不顺心。虽是个科级实在想不出有啥意思。但连舟也没心思想这些,唯一觉得自己当初从高中逃脱是正确的,要在高中自己怕还成不了副校长。可就是成了,这样子同自己目前的生活是没法比的。 这个年他一直忙到腊月底才回了家。 名校建设在刘连舟看来有了实质推进。建设的目标就是县内一流,市内争先,省内有名的现代化示范初中。 主要是围绕内涵提升,质量一流,文化引领实施四大工程,一是以“四园”(绿色校园,阳光校园,文明校园,平安校园)为主的校园文化提升工程;二是围绕高效课堂深化为目的的质量提升工程;三是以围绕艺体科技创新教育为主的学生核心素养提升工程;四是以精细化管理为主的学校管理提升工程。从校园文化,高效课堂,艺体科技教育,精细化管理四个方面,全面提升阳湾初中的办学水平和绩效能力,努力打造市内名校。 连舟把这些目标又细分成许多小目标,并分配到各个处室,让各处室从这学校发挥创造性去实施推进。 为此从这学期开始,总务处着力提升校园绿化美化水平,教务处加大高效课堂推进力度,艺体处为加强艺体科技教育拿出切实举措。校办室,政教处,教务处同时为精细化管理进行分析研究,工会在保障教师权利和组织教师活动上想方法,团总支主要是抓好学生文明习惯养成和仪式教育。 还有教学办公设施也是要更新的,更新既要实用又要新潮,从餐厅、宿舍、办公室、教室都有了变化,学校也呈现出一片忙碌。而在这种忙碌中最忙碌的就数连舟,既要宏观思考协调又要参与到具体的事情落实中。 学校进大门处立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石壁,刻有四个有力的隶体篆书“静待花开”,这是他在南方的一次参观学习时的体悟。 教育是个热闹的事,但成长是一个静待花开的过程,要以只争朝夕之心去做静待花开之事。其间还夹杂着各种会议、活动,师生的各类事情,连舟觉得自己一天忙的总是连轴转。不过这种忙碌给他一种充实感,一种人生的奋斗感。 而莫船对青鸟学校的设置则更是帮了自己。总校设在县城,但县城只有小学培训,初中培训全放在了阳湾。阳湾地区辐射挺广的,除了阳湾初中外,还有两个厂子校和一个铁路学校,再加上东口、槐庄,北郭、青牛的学生倒也不少。 或是由于青鸟的名气,听红玉说,青鸟在县城的招生就极火爆,家长越是孩子考不上心里越是急。初中也要考试的,别的学校都分散考,阳中的学生青鸟给了一套题在学校考。过线的同学学校也鼓励去。以至于县城、固镇、常营的学生也有周日赶来阳湾参加辅导的。 青鸟培训的火让阳中都变得紧俏起来,有些学生为了培训方便,干脆转学到了阳中,阳中的人数倒也不断上升。 连舟还把青鸟的习题和辅导内容拿来仔细看了。这一看,对莫船的青鸟培训倒有了新的认识,无疑他们辅导的内容更精准些,技巧性更强些。这些老师都是从市里几个学校选调的,对辅导很有经验,对一堂课也是反复打磨。以至连舟都去听了几课培训课,让他觉得自己的老师在某些方面真的不如这些培训学校的老师。 而丽丽也将浅水湾幼儿园阳湾分园开起来了,还有她的艺体培训中心,也有许多中小学生去参加。这两所辅导学校倒成了阳湾街的一大风景,周日的街上有不少学生,阳中的好多学生参加了各式辅导。 特别是能上青鸟的学生倒还有不少光荣感。有时连舟都不解一所辅导学校都能成为名校,何以一所公办学校做不到呢? 从条件和师资看,公办学校不知比这些辅导学校强多少,可为什么就做不好呢?只能把一切归于体制问题了。但不论如何两所培训学校的引入,还是给阳中带来了新气象。 快放假时居然有五名县城的学生回流到了阳中,而且学生都还不错。为了便于初三学生多参加青鸟的辅导,阳中初三的补课进行的时间较短,以至于学校一些老师也看来了,私下传说他与培训学校有牵扯,借民办培训机构为自己捞钱。 连舟知道校内的一些老师不相信那些辅导班老师讲的能有他们好。对现在的任课老师连舟没法比较,也不便组织自己的老师去听辅导班的课,但私下同参加的学生交流,那些学生倒认为辅导班每节课让他们学到的东西更多,而且上课更有劲。所以他也就不多说什么,虽不能明着鼓励学生去参加辅导,但暗里却是允许更多学生去。 对于学校补课,县局政策上是不让补课的,补课也不收费的。所以学校补课老师虽能派来,也由学校发些补助,可连舟看时磨洋工的总不少,连舟知道这是体制的问题。也就知不同的辅导效果是大大不同的。 所以也就在这种心理下,草草地结束了校内补课。 那个春节对刘连舟来说过得倒十分忙碌,走亲戚,拜访局里和有关的领导,然后是同事、老师之间的相互来往,有天灵的、雷公的、自然也有阳湾的,似乎天天有事,天天不得闲,一日里总是连轴转。 初七后机关就收假了,辅导班也开课了,正月十五过了新学期就开始了。学校一年的效果如何就看中考了,各个初中也都忙起来。名校创建各方面也做了许多工作,能否有成效也看这一学期了,所以第二学期就是在这种忙乱中开始的。 最先忙乱的就是职教春招,如何动员成绩较差的学生更多的上职中成为开学不久后的一项主要工作。 而后就是中考报名,期中考试、春季运动会和艺术节,初三理化生考试,体育测试,每个环节都要下功夫,眨眼就到了当年的中考。 所以每学年的第二学期不但忙乱而且时间过的极快。 就在春招刚结束县上传来消息,副局长的公选笔试,愚同居然进入面试,而且愚同是进入面试的三人之一。其中一个是下面乡镇的一个主任科员,一个是另一系统的一名副科长,再就是愚同了。 那次丽丽下来看她的幼儿园,顺便到阳中转了转。看到学校变化,看见学校火热的励志标语和有些亢奋的师生状态,对连舟说,你行啊,来了不到一年学校变化挺大的,看来很有想法呵! 连舟说,现在各个初中你追我赶的我哪敢放松,去年考了三个,但与县城两校的差距拉大了,今年我的目标是争四望五,看能否实现。莫船一天忙啥呢,咋不来? 丽丽说,他的青鸟学校春季招生了,有一百多个学生,正忙那学校的事,也收购了一个高中,又另择地改建呢。连舟说,这家伙眼太稠,我看一个青鸟培训挣的钱也够了还在办学。愚同竞选副局长过笔试了你知道么?听说下周要面试,他倒蒙上了,只不知最后结果如何?反正我看悬,真要上了,还不把多少人气糊涂。 丽丽说,怎么觉得愚同当不了咋的?他年间来关府,我同莫船与他见了,愚同倒看得开也有信心,成了也一副局长,还是个副科。连舟说,可副局长那是我们普通教师敢想的。丽丽说,事都是人干的,你也没想过你能当阳中校长啊。对了,你们这中考的艺术考试要中考完了才进行,是吗? 连舟说,对,中考完了,在市上集中考试,我让统计了,准备参加的同学大概有70人。他们要能考上,加上上春招的职教生,我就有一半多的学生能上高中了。丽丽说,我同市上组织艺招的老师也说过,我这次来也就给讲讲培训的侧重点,力争让你如愿。 连舟说,共赢啊,我看你招的学生不少啊。丽丽说,学生是不少,但收费比市上少了近一半,不过乡下学生嘛,能给学生一条出路也好。如果真的上不了高中或不想上高中,有艺术天分的也可以到我市上的培训学校,我们是演训一体的,也很好的。连舟说,还是你们有头脑,想的多。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丽丽也没多待就走了。 这天教务主任来说,学校高效课堂四星级校评审的准备也都做好了,下个月就要评审,要保险的话最好是请市教研室的人来看看,再指导些会更好。连舟想想也是,就说行。他哪天去联系一下。 全县初中,就关东初中上学期成了四星校,阳湾初中自然也要争的。能请市教研室的人来会更好,可自己不太熟。连舟想了想,要请要么通过县教研室,要么通过春华,看她同市教研室挺也熟的,现在也在高新教研室。于是想想就给春华打了个电话。 春华一听是这事,就说没问题呀,你要来了,我陪你去,我同王科长挺熟的。连舟说,就怕人家忙,不来。对了,来的话一般怎么给酬劳费?春华说,他们就盼下面学校有热情的,这劳务费也没个准,有时吃顿饭给个特产什么的就行,不一定给钱。阳湾这些年建设的挺好的,要么拉着王科长他们到大坝上转转,在关张塬的农家乐吃吃也行的。连舟说,那没问题,我来了给你电话。两人就这么说定。 那天早上上班后,连舟在学校转了一圈,一切正常着。他就给两个副校长说了,想带了校办主任去关府一趟。走前,车上装了一箱酒。 现在从阳湾走关府,走滨河大道过高新最快。 快到高新时给春华打了电话。春华说了个让连舟等的地方。车到时春华已等在那儿了。 于是一行人赶到了市教研室。 第185章 刘连舟的名校之路 莫船所说的公开竞聘一事是真实的。 这消息在传了一段时间后,年前愚同见到了正式的文件。当然文件不是发到学校的,是组织部一个熟人转给他的。看着时愚同才认真地思考起这事以及自己参加的可能性。 严格讲这事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之前也搞过,符合条件的人本身不多,而觉得自己有能力竞选上的就更少。况且副局长也是副科,到了事业副科如果还是一把手的话,并没有多少人有想参加的愿望。加之这同大多数人没有关系,不讲别的系统,单教育系统的话,事业副科四十五岁以下的人最多也就十几个人,而能有这想法的就更少了。 所以没人议论,更没人在愚同面前提说这话,连玩笑也没见开,也就知在大家心目中自己同这副局长是没关系的。 从以往的经历看,高中大校的校长做得好了,可以升任到副局长的位上,也就是说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副校长可以。不过细思之下愚同觉得自己的条件是符合的,级别年龄都合适,要报名的话应有这资格。 而问题不是有没有这资格,而是如果自己参加的话到底有多少胜算?他知道一旦报名参加,就没有退路了,没有结果的话不但会让人耻笑,对以后的路也不好。但如果不报名则连一点转变的机会都没有。 报名在年前就开始,也如选校长一样是几轮比赛。 听莫船当初给自己说的情况,程铭多少知道些内情,人有内定但还有希望。莫船能给自己打电话,他们倒是希望自己一试,如莫船说的或是一条路。 在这里如此待着,再要等到变数就难了。况且目前同校长的关系有些僵,相互间表面没啥但暗地里那裂痕大了。这间隙不是自己想弥补就可以弥补的。 所以不把此事看成一种升迁,就当成一个可以走的机会,或许副局无望但参与其中后或有其他的机会,让自己可以离开东城。 这么想时,愚同的心就定了,到报名截止日前,他去组织部报了名。学校已放假,高三学生还在补课,假期值班也安排有他。不过愚同在心里对自己说,既然报了名,就要认真对待,不论结果如何,该准备的考试要认真,该见的人也要见见的。 这日去后校长也在,只自己没多在意,路过年级组办公室时,偶尔听到里面的谈话,大意是说起自己报名的事。 校长听了说,不是谁报了名都可以的,也不看看自己。愚同能感到校长的轻视。中午吃饭时,校长居然在饭堂公开问了自己。李校长,我听说你报名参加了副局竞选? 李愚同看了眼说,是报了,虽然没啥希望。校长说,话不能这么说,这报了还是有希望的,说不定明年你还成了咱们局领导。 李愚同淡淡地说,成不成领导没关系,能离开东城就成。说完就埋头吃饭。校长也没再说什么,只冷冷地笑了笑。 连舟年间打电话也问这事,自己说是报了。连舟问有希望吗?李愚同说基本没有。连舟说,没有你报啥,那可是副局长呀?愚同说,要求上进还不好吗? 连舟说,可咱局啥时把一个高中副校长提到副局了,就东城的校长也基本没戏,你这不是招人闲话嘛? 愚同说,万一有点希望呢?连舟说,你咋还比我幼稚,这怎么可能,又不是选个校长?愚同说,那就幼稚一回。连舟说你呀。 刘连舟起初听到这消息还不信,愚同报名竞选副局长,这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年愚同很少做没把握的事,他这是怎么了?自己听到他在学校与校长不合的事,可越是不合,这参加了又走不了不是更糟糕吗?不是更惹人嘲笑吗? 从电话里听得出他是堵了气般非要参加的,也就知他这个副校长当的极不顺心。虽是个科级实在想不出有啥意思。但连舟也没心思想这些,唯一觉得自己当初从高中逃脱是正确的,要在高中自己怕还成不了副校长。可就是成了,这样子同自己目前的生活是没法比的。 这个年他一直忙到腊月底才回了家。 名校建设在刘连舟看来有了实质推进。建设的目标就是县内一流,市内争先,省内有名的现代化示范初中。 主要是围绕内涵提升,质量一流,文化引领实施四大工程,一是以“四园”(绿色校园,阳光校园,文明校园,平安校园)为主的校园文化提升工程;二是围绕高效课堂深化为目的的质量提升工程;三是以围绕艺体科技创新教育为主的学生核心素养提升工程;四是以精细化管理为主的学校管理提升工程。从校园文化,高效课堂,艺体科技教育,精细化管理四个方面,全面提升阳湾初中的办学水平和绩效能力,努力打造市内名校。 连舟把这些目标又细分成许多小目标,并分配到各个处室,让各处室从这学校发挥创造性去实施推进。 为此从这学期开始,总务处着力提升校园绿化美化水平,教务处加大高效课堂推进力度,艺体处为加强艺体科技教育拿出切实举措。校办室,政教处,教务处同时为精细化管理进行分析研究,工会在保障教师权利和组织教师活动上想方法,团总支主要是抓好学生文明习惯养成和仪式教育。 还有教学办公设施也是要更新的,更新既要实用又要新潮,从餐厅、宿舍、办公室、教室都有了变化,学校也呈现出一片忙碌。而在这种忙碌中最忙碌的就数连舟,既要宏观思考协调又要参与到具体的事情落实中。 学校进大门处立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石壁,刻有四个有力的隶体篆书“静待花开”,这是他在南方的一次参观学习时的体悟。 教育是个热闹的事,但成长是一个静待花开的过程,要以只争朝夕之心去做静待花开之事。其间还夹杂着各种会议、活动,师生的各类事情,连舟觉得自己一天忙的总是连轴转。不过这种忙碌给他一种充实感,一种人生的奋斗感。 而莫船对青鸟学校的设置则更是帮了自己。总校设在县城,但县城只有小学培训,初中培训全放在了阳湾。阳湾地区辐射挺广的,除了阳湾初中外,还有两个厂子校和一个铁路学校,再加上东口、槐庄,北郭、青牛的学生倒也不少。 或是由于青鸟的名气,听红玉说,青鸟在县城的招生就极火爆,家长越是孩子考不上心里越是急。初中也要考试的,别的学校都分散考,阳中的学生青鸟给了一套题在学校考。过线的同学学校也鼓励去。以至于县城、固镇、常营的学生也有周日赶来阳湾参加辅导的。 青鸟培训的火让阳中都变得紧俏起来,有些学生为了培训方便,干脆转学到了阳中,阳中的人数倒也不断上升。 连舟还把青鸟的习题和辅导内容拿来仔细看了。这一看,对莫船的青鸟培训倒有了新的认识,无疑他们辅导的内容更精准些,技巧性更强些。这些老师都是从市里几个学校选调的,对辅导很有经验,对一堂课也是反复打磨。以至连舟都去听了几课培训课,让他觉得自己的老师在某些方面真的不如这些培训学校的老师。 而丽丽也将浅水湾幼儿园阳湾分园开起来了,还有她的艺体培训中心,也有许多中小学生去参加。这两所辅导学校倒成了阳湾街的一大风景,周日的街上有不少学生,阳中的好多学生参加了各式辅导。 特别是能上青鸟的学生倒还有不少光荣感。有时连舟都不解一所辅导学校都能成为名校,何以一所公办学校做不到呢? 从条件和师资看,公办学校不知比这些辅导学校强多少,可为什么就做不好呢?只能把一切归于体制问题了。但不论如何两所培训学校的引入,还是给阳中带来了新气象。 快放假时居然有五名县城的学生回流到了阳中,而且学生都还不错。为了便于初三学生多参加青鸟的辅导,阳中初三的补课进行的时间较短,以至于学校一些老师也看来了,私下传说他与培训学校有牵扯,借民办培训机构为自己捞钱。 连舟知道校内的一些老师不相信那些辅导班老师讲的能有他们好。对现在的任课老师连舟没法比较,也不便组织自己的老师去听辅导班的课,但私下同参加的学生交流,那些学生倒认为辅导班每节课让他们学到的东西更多,而且上课更有劲。所以他也就不多说什么,虽不能明着鼓励学生去参加辅导,但暗里却是允许更多学生去。 对于学校补课,县局政策上是不让补课的,补课也不收费的。所以学校补课老师虽能派来,也由学校发些补助,可连舟看时磨洋工的总不少,连舟知道这是体制的问题。也就知不同的辅导效果是大大不同的。 所以也就在这种心理下,草草地结束了校内补课。 那个春节对刘连舟来说过得倒十分忙碌,走亲戚,拜访局里和有关的领导,然后是同事、老师之间的相互来往,有天灵的、雷公的、自然也有阳湾的,似乎天天有事,天天不得闲,一日里总是连轴转。 初七后机关就收假了,辅导班也开课了,正月十五过了新学期就开始了。学校一年的效果如何就看中考了,各个初中也都忙起来。名校创建各方面也做了许多工作,能否有成效也看这一学期了,所以第二学期就是在这种忙乱中开始的。 最先忙乱的就是职教春招,如何动员成绩较差的学生更多的上职中成为开学不久后的一项主要工作。 而后就是中考报名,期中考试、春季运动会和艺术节,初三理化生考试,体育测试,每个环节都要下功夫,眨眼就到了当年的中考。 所以每学年的第二学期不但忙乱而且时间过的极快。 就在春招刚结束县上传来消息,副局长的公选笔试,愚同居然进入面试,而且愚同是进入面试的三人之一。其中一个是下面乡镇的一个主任科员,一个是另一系统的一名副科长,再就是愚同了。 那次丽丽下来看她的幼儿园,顺便到阳中转了转。看到学校变化,看见学校火热的励志标语和有些亢奋的师生状态,对连舟说,你行啊,来了不到一年学校变化挺大的,看来很有想法呵! 连舟说,现在各个初中你追我赶的我哪敢放松,去年考了三个,但与县城两校的差距拉大了,今年我的目标是争四望五,看能否实现。莫船一天忙啥呢,咋不来? 丽丽说,他的青鸟学校春季招生了,有一百多个学生,正忙那学校的事,也收购了一个高中,又另择地改建呢。连舟说,这家伙眼太稠,我看一个青鸟培训挣的钱也够了还在办学。愚同竞选副局长过笔试了你知道么?听说下周要面试,他倒蒙上了,只不知最后结果如何?反正我看悬,真要上了,还不把多少人气糊涂。 丽丽说,怎么觉得愚同当不了咋的?他年间来关府,我同莫船与他见了,愚同倒看得开也有信心,成了也一副局长,还是个副科。连舟说,可副局长那是我们普通教师敢想的。丽丽说,事都是人干的,你也没想过你能当阳中校长啊。对了,你们这中考的艺术考试要中考完了才进行,是吗? 连舟说,对,中考完了,在市上集中考试,我让统计了,准备参加的同学大概有70人。他们要能考上,加上上春招的职教生,我就有一半多的学生能上高中了。丽丽说,我同市上组织艺招的老师也说过,我这次来也就给讲讲培训的侧重点,力争让你如愿。 连舟说,共赢啊,我看你招的学生不少啊。丽丽说,学生是不少,但收费比市上少了近一半,不过乡下学生嘛,能给学生一条出路也好。如果真的上不了高中或不想上高中,有艺术天分的也可以到我市上的培训学校,我们是演训一体的,也很好的。连舟说,还是你们有头脑,想的多。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丽丽也没多待就走了。 这天教务主任来说,学校高效课堂四星级校评审的准备也都做好了,下个月就要评审,要保险的话最好是请市教研室的人来看看,再指导些会更好。连舟想想也是,就说行。他哪天去联系一下。 全县初中,就关东初中上学期成了四星校,阳湾初中自然也要争的。能请市教研室的人来会更好,可自己不太熟。连舟想了想,要请要么通过县教研室,要么通过春华,看她同市教研室挺也熟的,现在也在高新教研室。于是想想就给春华打了个电话。 春华一听是这事,就说没问题呀,你要来了,我陪你去,我同王科长挺熟的。连舟说,就怕人家忙,不来。对了,来的话一般怎么给酬劳费?春华说,他们就盼下面学校有热情的,这劳务费也没个准,有时吃顿饭给个特产什么的就行,不一定给钱。阳湾这些年建设的挺好的,要么拉着王科长他们到大坝上转转,在关张塬的农家乐吃吃也行的。连舟说,那没问题,我来了给你电话。两人就这么说定。 那天早上上班后,连舟在学校转了一圈,一切正常着。他就给两个副校长说了,想带了校办主任去关府一趟。走前,车上装了一箱酒。 现在从阳湾走关府,走滨河大道过高新最快。 快到高新时给春华打了电话。春华说了个让连舟等的地方。车到时春华已等在那儿了。 于是一行人赶到了市教研室。 第186章 为了一个学生绕了一个大圈子 连舟也来过市教研室,但一路看着春华挺熟悉的,与碰到的人都能打上招呼。连舟说,你倒熟,都认得? 春华说平时都打交道的。到了中教科王科长的办公室,他正同一个人在说什么事。春华做了介绍,那人见王科长有客人来,就说上青鸟的事就拜托王科长了。说完就走了。 王科长倒热情,让人给他们倒了水,然后问了阳湾中学课改进行的情况。连舟就简单做了汇报,表达了想请王科长们下去指导的意思。王科长说指导谈不上,下去看看也是我们的工作。春华插嘴说,王科长,我刚才听你同来人谈什么上青鸟的事,是上什么青鸟呀? 王科长说,还能是什么青鸟,就青鸟培训。来人是电大的秦老师,同我住对门,他妹家孩子考青鸟还未考上,想托我给说说。现在搞的一个培训学校也这么火,听人说青鸟的府南校区又难进,我给府南教研室的赵主任打了电话,她说也不熟的,还要给他们一个股长讲。秦老师刚才来问我,刚问了,可赵主任还没回话。 春华说,是这事呀,你咋不给市局民管科说呢?王科长说,说也行,可还不得给府南区讲,听说那个叫莫船的校长不好说话。春华噢了声,说,是这样呀。正说时王科长电话响了,接了,是府南赵主任的。 赵主任说她问了,也让给学校说了,说人太多,报下一期,实在不好意思。王科长说没事,也麻烦你了。放下电话说这事还难,人太多,你说咱公办的学校也没这么难上呀。 春华看了眼连舟,连舟会意的说,王科长,这莫船同我挺熟的,要么我给问一下?王科长说,你同他真熟?春华插嘴说,莫船原来也是教师,同刘校长同在阳中教过书的。王科长一听说,那好你问下试试。连舟就打了。莫船接了问他在哪。连舟说了,也说了这事。 莫船说,府南的人的确多,没有别的原因的话还是在其他分校上好。到底是你什么人?连舟说,我和春华在市教研室,遇着熟人了,说起这事儿,能帮就让上。 莫船停顿了下说,行,你们中午回吗?不回了,我请你们吃饭。连舟说,不麻烦了,要请也是我请的,那等会儿联系。放下电话说,王科长你把名字发给我就成。 王科长说,他说行了,是莫船么?连舟说,当然是了。他还说我中午不回了请我吃饭呢。王科长一听说,好啊,你能约下的话我同秦老师来请,这个莫船在市上好多有面子的人也请不动的。 连舟看了眼春华,春华说,那你打个电话问问。于是连舟就打了。一说请吃饭,莫船说,要你请什么,我请。连舟说,行了,你也有车,我等会儿定了地方发给你,你来就行。我和春华等你。莫船说,那也行。连舟放下电话给王科长说了。 王科长一听说,好啊好,要你定什么地方,我给秦老师说。王科长就打了电话。不一会儿秦老师就打来了,说他订好了,就在天华酒店。还把包间发来了,说他到时先去,让王科长们随后来。 王科长放了电话,回头对他俩说,这可巧了,这事还让我犯难呢,真感谢你们了。春华说,看王科长说的,来时我同陈主任说了来找你有事,可能中午要吃饭。陈主任说没问题,咱请,让王科长把科里人多叫几个,你看这事儿。 王科长说,这没什么,把陈主任叫上。秦老师在电大做总务主任,同我关系挺好的。平时也不说什么事儿,说了我还为难,请你们应该的。春华,你就别客气了。 连舟插嘴道,王科长,你见外了,我们来是请教你的,怎么能让你请。王科长一笑说,不客气,今天听我的,到你那儿听你的。对了春华,我给你们陈主任打电话,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叫他往过走。 于是王科长又打了陈主任的电话。几个人又说了些话,不多时秦老师说他已到了。王科长说,那春华你们给莫校长打个电话,咱们先过。 连舟问了包间号,就给莫船打了电话。莫船说知道了,等会儿就来,于是他们几个人就过去了。 一进包间,连舟倒愣了,里面已坐了三个人,一个是在王科长办公室见的秦老师,另两个不认识。大家坐下后秦老师给王科长介绍道,这是我妹夫,市二院的骨科主任闫江波,这是市博达医药器械公司的雷总。然后又给两人介绍说,这就是市教研室王科长,事是他办的,他还把校长请来了。还是王科长面子大,我听人说这个莫船好多人请不动的。 王科长说,不是我面子大,是运气好。今天刚好有下面学校的刘校长来请我对他们的课改进行指导,不料刘校长同莫船当过同事,这是成了,人也请到了。 秦老师说,还是王科长面子大,也谢谢刘校长,你这同事现在在关府可是不易找。我妹夫说,他已托了好几个人,没说进去才给我说了。 那叫闫江波的科主任说,是啊,我托了区上教育局的人也没说成,又托了政府的人也没成,小雷还托了两个老总,听说一个还是他现在青鸟学校的股东,居然也没成。真是感谢王科长,感谢刘校长。 连舟连连摆手说,真不必客气的,王科长是我们领导,能帮这点儿忙不值提。几个人说时陈主任到了,王科长做了介绍,陈主任坐下后问春华什么情况。春华说,我一两句也说不清,你听听就明白了。这时菜也上得差不多了,大家边聊边等莫船。 菜上齐后,王科长说要么打个电话,问问莫校长走哪了?连舟正要打时莫船推门进来了。他一见这么多人,还以为走错了要向外走。连舟叫了声,莫船才止步。 连舟上前拉了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总之给你说了个学生,要请,就成这了。莫船说,我还以为只你俩呢。连舟就向大家做了介绍,说,这就是我的同事,你们说的青鸟学校的老板莫船。又向莫船大体介绍了大家。 这秦主任和王科长非把莫船拉去坐主席,然后王科长和秦老师围两边儿,秦老师那边坐了闫主任、雷总,王科长这边坐了连舟、陈主任、春华。坐下后,这秦主任就把事情的前后原因说了,也表达了他的感激。 莫船听后没有说话,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春华就问了句,你与连舟怎在一起?春华就讲了原委。 莫船就起身专门同陈军祥握了手说,陈主任,春华算我的好朋友,承蒙照顾了。陈军祥说,不客气,我今天是被拉来吃饭的,没想能见到你,真是幸会。春华与你关系如此好也未见她说,倒是很想认识你。 莫船说,过奖了,就弄所培训学校比不了你们。然后又同王科长又客气了下,说,王科长,你这也算春华的上级领导了,同样要你多照顾的,还有也要感谢王科长支持刘校长的工作。王科长说,早知春华是你朋友我就不费事了。这可要怪春华的,跟我下去讲课不是一两次,可从来没有提这事。于是,王科长这才提议开始。 这一开始,大家就争相同莫船敬酒。先是王科长,再是秦老师,特别是他的妹夫和那个什么雷总,把莫船说得很神。说,今天能见着你可真没想到,你可是教育界神一样的存在。 莫船淡淡地说,不用不用,既是王科长的熟人,也就是我的,我的朋友们有事麻烦王科长,这就应当的。 一圈酒喝下来,倒让连舟内心感慨,也知今天自己为难莫船了,从莫船进来后,没有同自己多说话,连舟就意识到自己做的欠妥。自己一直听说这青鸟影响大,今日见了才知此言不虚。 心想,就自己把学校办的有名了,也是到不了这地步的,何况自己还没有。也就明白莫船何以开始对青鸟在阳湾开分校不积极,看来自己是在一个小天地里对外面的世界了解的太少了,远远没有想到莫船通过一所培训学校所能撬动的社会资源有多大。倒是莫船,也听来自己今天是想请王科长下去为阳中指导些,就直接对王科长讲了。 而王科长更是二话不说的表示同意,不但要指导还要学习,还要把莫校长曾工作的地方课改搞好。 连舟就知道自己欠莫船的人情大了。过去想着让莫船来阳湾办学,虽说对自己学生升学有利,可也是借自己在这当校长,能对莫船的事有些支持,但从现在的情况看,他不但不积极,而且在阳湾的办学对莫船实在是无足轻重。相反人家最后能同意,更多的还是为了支持自己。就青鸟在阳湾的分析,也让自己长脸了不少,好些上不了的人,也会托自己来说情,只阳湾分校那校长,或是莫船交代过,对自己的请托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倒在心里还一直觉得这事莫船要好好感谢自己的,现在看来全是自己呆在小地方的胡想。 几个人一直吃到下午快上班时才散。连舟想去付钱,却说已有人付了。下来问春华。 春华说,你还看不来吗?钱是那雷总付的。这事真是绕一大圈子,人这关系真是复杂。卖医疗器械的跟着医院科主任,科主任找到秦老师,秦老师找了王科长,最后通过你找到了莫船,就这么转了一圈,本质就为一个学生上青鸟。 连舟说,过去常说莫船这学校办的红火,我还怀疑,今天一见是心服口服,这家伙真把事干大了,一家培训学校居然能火到这程度,真是想不到。 春华说,你可能也看来了,这样的聚会莫船不是想参加的,他可能以为只有咱们两人,没想这么多。 连舟说,我看得出,今天他算是给我大面子了。 春华说,你知道就行,你看到后来,那里是你请王科长去呀,是他想去,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莫船。 连舟说,是应该感谢他的,真没想今天来事情成这样了。 连舟就对莫船说,你可是今天给我们撑脸了。 莫船说,我以为只你俩的,要说这么多人我真是不来了。这类事太多了,我要参加的话怕天天不断,可不参加又让人觉得请不动。 春华说,谁叫你名气这么大,搞得都想同你认识。莫船说,你俩坐坐吗?连舟说,不了,下次专门坐,今天反正我是开了眼了,真的谢谢你。 莫船说,咱们不说这个,好好干,但也稳些,别把校长当个官儿当。我也盼阳中好啊!连舟点点头,就告辞走了。 见连舟走了,春华说,连舟心劲倒大,也想搞个名校的。那高效课堂,我虽也指导别人搞,自己心里却觉得不是多好。可现在上行下效,上面以这评论学校,下面也就争星进位。 莫船笑笑说,有心劲总是好事,但上面想的不是学生想的,教师想的呀。不过,我也盼阳中好,可现在所谓的好学校,说白了,不就是连舟这样的搞法吗。对了愚同竞选副局长成了。 春华一听说,真的吗?莫船点点头说,真的,我同学说的。他也折腾这些年了,也算一个结果。过去读《范进中举》不觉得,想想现在当也是。 春华说,那你的事情呢,听说又办了个全日制学校,真是越搞越大,都不知你要走到哪里去?看着在市上待着,也没有机会多坐坐的。 莫船说,是啊,办了所,事情也好着,但世事艰难,干着时总有种种不易,好些现实里的事我还是没看来。不过既然干了,就想着做好,等把这一切安顿好了 ,才想别的。这时莫船电话响了。 见莫船有事,两人也就没有多聊,莫船想让司机把春华送到单位,春华说,不用了,陈主任去王科长那了,我等会上去,我们一齐走,你不用管我了。对了,你凡事也多小心些,好多人其实势力的很,好时全围上来,失势时又都走了。 莫船点点头,说,我明白。两人才分手。 第186章 为了一个学生绕了一个大圈子 连舟也来过市教研室,但一路看着春华挺熟悉的,与碰到的人都能打上招呼。连舟说,你倒熟,都认得? 春华说平时都打交道的。到了中教科王科长的办公室,他正同一个人在说什么事。春华做了介绍,那人见王科长有客人来,就说上青鸟的事就拜托王科长了。说完就走了。 王科长倒热情,让人给他们倒了水,然后问了阳湾中学课改进行的情况。连舟就简单做了汇报,表达了想请王科长们下去指导的意思。王科长说指导谈不上,下去看看也是我们的工作。春华插嘴说,王科长,我刚才听你同来人谈什么上青鸟的事,是上什么青鸟呀? 王科长说,还能是什么青鸟,就青鸟培训。来人是电大的秦老师,同我住对门,他妹家孩子考青鸟还未考上,想托我给说说。现在搞的一个培训学校也这么火,听人说青鸟的府南校区又难进,我给府南教研室的赵主任打了电话,她说也不熟的,还要给他们一个股长讲。秦老师刚才来问我,刚问了,可赵主任还没回话。 春华说,是这事呀,你咋不给市局民管科说呢?王科长说,说也行,可还不得给府南区讲,听说那个叫莫船的校长不好说话。春华噢了声,说,是这样呀。正说时王科长电话响了,接了,是府南赵主任的。 赵主任说她问了,也让给学校说了,说人太多,报下一期,实在不好意思。王科长说没事,也麻烦你了。放下电话说这事还难,人太多,你说咱公办的学校也没这么难上呀。 春华看了眼连舟,连舟会意的说,王科长,这莫船同我挺熟的,要么我给问一下?王科长说,你同他真熟?春华插嘴说,莫船原来也是教师,同刘校长同在阳中教过书的。王科长一听说,那好你问下试试。连舟就打了。莫船接了问他在哪。连舟说了,也说了这事。 莫船说,府南的人的确多,没有别的原因的话还是在其他分校上好。到底是你什么人?连舟说,我和春华在市教研室,遇着熟人了,说起这事儿,能帮就让上。 莫船停顿了下说,行,你们中午回吗?不回了,我请你们吃饭。连舟说,不麻烦了,要请也是我请的,那等会儿联系。放下电话说,王科长你把名字发给我就成。 王科长说,他说行了,是莫船么?连舟说,当然是了。他还说我中午不回了请我吃饭呢。王科长一听说,好啊,你能约下的话我同秦老师来请,这个莫船在市上好多有面子的人也请不动的。 连舟看了眼春华,春华说,那你打个电话问问。于是连舟就打了。一说请吃饭,莫船说,要你请什么,我请。连舟说,行了,你也有车,我等会儿定了地方发给你,你来就行。我和春华等你。莫船说,那也行。连舟放下电话给王科长说了。 王科长一听说,好啊好,要你定什么地方,我给秦老师说。王科长就打了电话。不一会儿秦老师就打来了,说他订好了,就在天华酒店。还把包间发来了,说他到时先去,让王科长们随后来。 王科长放了电话,回头对他俩说,这可巧了,这事还让我犯难呢,真感谢你们了。春华说,看王科长说的,来时我同陈主任说了来找你有事,可能中午要吃饭。陈主任说没问题,咱请,让王科长把科里人多叫几个,你看这事儿。 王科长说,这没什么,把陈主任叫上。秦老师在电大做总务主任,同我关系挺好的。平时也不说什么事儿,说了我还为难,请你们应该的。春华,你就别客气了。 连舟插嘴道,王科长,你见外了,我们来是请教你的,怎么能让你请。王科长一笑说,不客气,今天听我的,到你那儿听你的。对了春华,我给你们陈主任打电话,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叫他往过走。 于是王科长又打了陈主任的电话。几个人又说了些话,不多时秦老师说他已到了。王科长说,那春华你们给莫校长打个电话,咱们先过。 连舟问了包间号,就给莫船打了电话。莫船说知道了,等会儿就来,于是他们几个人就过去了。 一进包间,连舟倒愣了,里面已坐了三个人,一个是在王科长办公室见的秦老师,另两个不认识。大家坐下后秦老师给王科长介绍道,这是我妹夫,市二院的骨科主任闫江波,这是市博达医药器械公司的雷总。然后又给两人介绍说,这就是市教研室王科长,事是他办的,他还把校长请来了。还是王科长面子大,我听人说这个莫船好多人请不动的。 王科长说,不是我面子大,是运气好。今天刚好有下面学校的刘校长来请我对他们的课改进行指导,不料刘校长同莫船当过同事,这是成了,人也请到了。 秦老师说,还是王科长面子大,也谢谢刘校长,你这同事现在在关府可是不易找。我妹夫说,他已托了好几个人,没说进去才给我说了。 那叫闫江波的科主任说,是啊,我托了区上教育局的人也没说成,又托了政府的人也没成,小雷还托了两个老总,听说一个还是他现在青鸟学校的股东,居然也没成。真是感谢王科长,感谢刘校长。 连舟连连摆手说,真不必客气的,王科长是我们领导,能帮这点儿忙不值提。几个人说时陈主任到了,王科长做了介绍,陈主任坐下后问春华什么情况。春华说,我一两句也说不清,你听听就明白了。这时菜也上得差不多了,大家边聊边等莫船。 菜上齐后,王科长说要么打个电话,问问莫校长走哪了?连舟正要打时莫船推门进来了。他一见这么多人,还以为走错了要向外走。连舟叫了声,莫船才止步。 连舟上前拉了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总之给你说了个学生,要请,就成这了。莫船说,我还以为只你俩呢。连舟就向大家做了介绍,说,这就是我的同事,你们说的青鸟学校的老板莫船。又向莫船大体介绍了大家。 这秦主任和王科长非把莫船拉去坐主席,然后王科长和秦老师围两边儿,秦老师那边坐了闫主任、雷总,王科长这边坐了连舟、陈主任、春华。坐下后,这秦主任就把事情的前后原因说了,也表达了他的感激。 莫船听后没有说话,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春华就问了句,你与连舟怎在一起?春华就讲了原委。 莫船就起身专门同陈军祥握了手说,陈主任,春华算我的好朋友,承蒙照顾了。陈军祥说,不客气,我今天是被拉来吃饭的,没想能见到你,真是幸会。春华与你关系如此好也未见她说,倒是很想认识你。 莫船说,过奖了,就弄所培训学校比不了你们。然后又同王科长又客气了下,说,王科长,你这也算春华的上级领导了,同样要你多照顾的,还有也要感谢王科长支持刘校长的工作。王科长说,早知春华是你朋友我就不费事了。这可要怪春华的,跟我下去讲课不是一两次,可从来没有提这事。于是,王科长这才提议开始。 这一开始,大家就争相同莫船敬酒。先是王科长,再是秦老师,特别是他的妹夫和那个什么雷总,把莫船说得很神。说,今天能见着你可真没想到,你可是教育界神一样的存在。 莫船淡淡地说,不用不用,既是王科长的熟人,也就是我的,我的朋友们有事麻烦王科长,这就应当的。 一圈酒喝下来,倒让连舟内心感慨,也知今天自己为难莫船了,从莫船进来后,没有同自己多说话,连舟就意识到自己做的欠妥。自己一直听说这青鸟影响大,今日见了才知此言不虚。 心想,就自己把学校办的有名了,也是到不了这地步的,何况自己还没有。也就明白莫船何以开始对青鸟在阳湾开分校不积极,看来自己是在一个小天地里对外面的世界了解的太少了,远远没有想到莫船通过一所培训学校所能撬动的社会资源有多大。倒是莫船,也听来自己今天是想请王科长下去为阳中指导些,就直接对王科长讲了。 而王科长更是二话不说的表示同意,不但要指导还要学习,还要把莫校长曾工作的地方课改搞好。 连舟就知道自己欠莫船的人情大了。过去想着让莫船来阳湾办学,虽说对自己学生升学有利,可也是借自己在这当校长,能对莫船的事有些支持,但从现在的情况看,他不但不积极,而且在阳湾的办学对莫船实在是无足轻重。相反人家最后能同意,更多的还是为了支持自己。就青鸟在阳湾的分析,也让自己长脸了不少,好些上不了的人,也会托自己来说情,只阳湾分校那校长,或是莫船交代过,对自己的请托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倒在心里还一直觉得这事莫船要好好感谢自己的,现在看来全是自己呆在小地方的胡想。 几个人一直吃到下午快上班时才散。连舟想去付钱,却说已有人付了。下来问春华。 春华说,你还看不来吗?钱是那雷总付的。这事真是绕一大圈子,人这关系真是复杂。卖医疗器械的跟着医院科主任,科主任找到秦老师,秦老师找了王科长,最后通过你找到了莫船,就这么转了一圈,本质就为一个学生上青鸟。 连舟说,过去常说莫船这学校办的红火,我还怀疑,今天一见是心服口服,这家伙真把事干大了,一家培训学校居然能火到这程度,真是想不到。 春华说,你可能也看来了,这样的聚会莫船不是想参加的,他可能以为只有咱们两人,没想这么多。 连舟说,我看得出,今天他算是给我大面子了。 春华说,你知道就行,你看到后来,那里是你请王科长去呀,是他想去,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莫船。 连舟说,是应该感谢他的,真没想今天来事情成这样了。 连舟就对莫船说,你可是今天给我们撑脸了。 莫船说,我以为只你俩的,要说这么多人我真是不来了。这类事太多了,我要参加的话怕天天不断,可不参加又让人觉得请不动。 春华说,谁叫你名气这么大,搞得都想同你认识。莫船说,你俩坐坐吗?连舟说,不了,下次专门坐,今天反正我是开了眼了,真的谢谢你。 莫船说,咱们不说这个,好好干,但也稳些,别把校长当个官儿当。我也盼阳中好啊!连舟点点头,就告辞走了。 见连舟走了,春华说,连舟心劲倒大,也想搞个名校的。那高效课堂,我虽也指导别人搞,自己心里却觉得不是多好。可现在上行下效,上面以这评论学校,下面也就争星进位。 莫船笑笑说,有心劲总是好事,但上面想的不是学生想的,教师想的呀。不过,我也盼阳中好,可现在所谓的好学校,说白了,不就是连舟这样的搞法吗。对了愚同竞选副局长成了。 春华一听说,真的吗?莫船点点头说,真的,我同学说的。他也折腾这些年了,也算一个结果。过去读《范进中举》不觉得,想想现在当也是。 春华说,那你的事情呢,听说又办了个全日制学校,真是越搞越大,都不知你要走到哪里去?看着在市上待着,也没有机会多坐坐的。 莫船说,是啊,办了所,事情也好着,但世事艰难,干着时总有种种不易,好些现实里的事我还是没看来。不过既然干了,就想着做好,等把这一切安顿好了 ,才想别的。这时莫船电话响了。 见莫船有事,两人也就没有多聊,莫船想让司机把春华送到单位,春华说,不用了,陈主任去王科长那了,我等会上去,我们一齐走,你不用管我了。对了,你凡事也多小心些,好多人其实势力的很,好时全围上来,失势时又都走了。 莫船点点头,说,我明白。两人才分手。 第187章 有些问题不是体制而是规模大了都会 莫船走后,春华上去在王科长办公室见了陈主任,见他们倒聊的欢。 王科长一见倒说,春华,我看这莫船同你关系更好的,可一直不见你说。 春华一笑说,也就同事过,当年是一起分配来的,相对他人就更亲近些。陈主任说,这青鸟真的这么神奇吗?一个民办培训学校能办到这程度,真不简单啊。 春华说,王科长,陈主任,咱真的还得佩服他们,他们对教学,对辅导真还有一套,别的不说,就他们自行搞出的辅导教材就很有针对性,也相当有水平。我看后也不得不佩服,他们对考试对教材把握精准程度不比我们差。 王科长说,那有机会还真要同他们好好交流些。你同莫校长联系些,如果有机会咱们也是可以参观学习下的。春华说,王科长能这么没有偏见就难得,我联系没问题。 当晚春华给莫船打了电话,说了王科长的意思。莫船说好啊,我这也有一个研究团队,相当你们的教研室,是可以相互交流的。于是春华说,那可说定了,我们准备好就过来了。莫船说,行,来时联系。 放下电话,莫船就想青鸟教育集团成立后运行的情况,现在是慢慢理顺了,但问题也来了。最主要的就是行政层级增加导致的文牍主义、形式主义的泛滥是不可以避免的。 每日有各种报表、开支事务要他批准。既要批准,下面就有报告,就有个上下行文,莫船发现自己居然要似一个官僚一样,每天要批阅好多东西。而阅读这些报表,报告是他了解整个集团运行的一种方式。如果想更详细地了解下面的情况,又还没时间下去,就会要求下面报更多的东西,就会对下面提出制度上的更多要求,这上下行文就多。 同样为了防止下面的人任意行权或以公肥私,贪污受贿,就要设置更多的监察制度、制约制度。也就有了对下面的很多的检查。于是问题就变成要么放权,多监督,要么收权,多行文。因为随着学校数量的增加,具体的问题越来越多,比如招一个学生收费是规定好的,但必要的让步是必须的,2000元以内还是5000元以内,这个让步的权利,就让下面的校长有了行事权,方便权,也能与当地相关利害人搞好关系,但有了这权利后也就存在腐败。行贿1000元让步2000元,行贿2000元让步5000元都可能。 还有人数的确定,招了100人,下面报99人或招人不进入系统或多领资料,多报销运行成本等。这就会让他与校长间形成一个利益的博弈。校长如果同几个核心部门联手,自己会连每个学校招收的人数都搞不清的。自己看报表时人数,收入是相符的,可与实际情况会不同,这些事更多的需要互相信任,也要制度的约束。 但越规范签字越多,审核的人越多,对权力的制约也就越大,但同时行政效率也就越低。一个学校时,好多东西会简化,但有如此众多的学校时管理的层级和程序化就越多,管理机构就越庞大。集团总部的人现在已增加到二十几人。 另一个问题是快速的发展,使自己与新入职人员相熟程度在降低,自己对好多员工不熟,甚至对一些负责人了解的也不多,更别说对各中层业务员的了解。 所以自己要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强大的记忆力,准确的分析判断力,否则就会让自己陷入一个个事务中。 而且随着越来越壮大,管理的难度在增加,自己也就越能理解体制内的种种不足。可见这种不足不只是体制的原因,而是机构庞大后必然的结果。想想自己所曾嘲笑的,今天在自己身上,自己的机构内也正在发生着。 除了这些,中国的人情社会无处不在,除了员工内部的婚丧嫁娶,红白喜事,生老病死,人生意外事故,种种困难挫折外,员工间有斗争,层级间有斗争,校区间有斗争。而每个员工又有属于自己的庞杂的社会关系,从政府系统到企事业单位,到三教九流,你都会遇到碰到。 他们也有亲戚朋友,同学同事,熟人的孩子上学的问题,相互间也行方便,有好处,有聚会,有矛盾,凡此等等的事情如若处理不当,都会形成大小隐患。所以每天的事情十分的庞杂,既要有制度,又要讲人情,既要分层级,又要了解透彻,力争公开透明,一件看似简单的事要处理好总费脑筋。 何以公私划清,何以公私分明,何以让青鸟有凝聚力,何以让校长不结成自己的团队、帮派、小团体,动辄离职搞一个小山头,都需要自己好好考虑。而在防止校长的同时,还要激励校长,员工,要给他们相应的职位待遇,要让他们觉得值得付出,乐意为集团出力。团队就需要不断地打造,通过培训、强化、灌输、引领把大家聚集起来。而莫船作为一个领头人,就要掌控好这一切,让自己的更多决策具有战略眼光,跟得上形势。 莫船无形中感到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目前青鸟学校的建设运行就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效果。 经过这么多年打拼,青鸟的品牌价值得到提升,影响力越来越大,这让自己认为在此基础上办一所学校是很顺势而为的事,但从春季招生的情况看效果并不好。 自己虽然拿到了办学许可证,但要让学校完全与体制接轨,使学籍系统、图书发行、考试等等方面与体制对接上,每走一步都不易。小学部预计能招二三百人,结果只有不到100人。当然自己知道一所学校要得到认可并非易事。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家长,社会认可,上青鸟学校比上青鸟培训更靠谱,更划算, 一个很直观的检验标准就是,今年这批三十多名小学毕业生能否大范围的达到一中的录取分数线。自己的目的不光是分数线到达一中,还是想要将达到的学生留在青鸟初中部,甚至将来的高中部。并用这样的成绩回答家长,青鸟学校凭什么能办好的疑问。 而要达到这样的目标,光靠青鸟培训积攒的影响力是远远不够的,自己过去是依附于一中、关府中学而生存,现在是要明确地与一中、关府中学争生源,自己没有核心竞争力是打不开局面的。 所以这所改建于一个破产企业的学校,从改建开始就砸下重金,虽是改建,且规模不大,但其内在的硬件条件和品质以及环境都十分不错,从教室、宿舍、食堂、运动场馆,图书馆、实验室等都富有特点和品质。既砸下重金就要期待更好的回报,但目前看尚不能。 反而为了这所学校,他将很多优秀员工抽调来,组建了新的团队,要他们有敢于与一中争高低的勇气与信心。而这所学校的建设基本将他的资金全部调动了起来,目前仍然维持着培训学校向全日制学校的资金输入。 对办高中,莫船还不能拿到许可证。对此他耿耿于怀,一方面是他不具备建设一座现代化的一流高中的实力,另一方面,市上的态度对几所民办高中持打压之势。在这种情况下,莫船花费近600万元收了一所只有不到100人的早年私立高中,想借壳上路。但同时从初中段和高中段要与一中和关府中学对抗,已让莫船感到极大的压力。 但最大的担忧则是他隐隐地已感到来自政府层面的压制。莫船当然明白,一中与关府中学真正的幕后老板就是市局,就是政府。一中与关府中学已将他们的利益发展同政府牢牢地捆绑在一起,这是自己不能撼动的。所以目前的打算只能是在质量上与一中抗衡了,只有把青鸟学校打造成一所足以同一中较量的学校,他才有精力、财力同关府中学较量。 所以在高中这一块,只能先谋取数量的增长,收购后对学校又投资进行了改扩建。但高中招生是计划招生,而要拿到更多的招生名额居然是件要同市区两级教育机构斗争的事情。 莫船已经感到自己的摊子有些大了,步子有些快了,资金有些跟不上了。 现在唯一让他欣慰的是,青鸟培训的强劲势头仍然在,而且现在正从市县扩散到乡镇,他没想到在阳湾的分校都可以给自己以巨大的利润。上名校、上好学校的愿望已从富贵阶层向普通家庭扩展,这也让莫船看到了在广大的县域所存在巨大发展空间。 但现在无疑处在一个节骨眼上,自己挺过去,把两所全日制学校搞好,今后会走得越来越顺。如果搞不好这两所全日制学校,培训这块又出现问题,自己的事情就不好了。 不过,让莫船觉得安心一点的是图书发行,特别是教辅出版居然有了较大盈利,而且范围已扩散到省外。只是网络教育看来还没到最好时机,目前的投入要比盈利大,这块业务的增长仍是个缓慢的过程。 目前莫船就处在种种事情的围困之下,连舟要使阳中成为名校,自己也要使青鸟成为名校的。 而成为名校,除了自身的多方努力形成教学的核心竞争力外,获得市局的支持与肯定同样重要。 再就是要同媒体形成良性的互动,要给自己一个好的外部环境。 因为想要建立与市局更为紧密的联系,所以那天虽想同连舟、春华说说话,可没想那么多人,而且不是市局的人。 当然如果自己想走还是有办法的,只是有了与市局加强联系的想法后,这市教研室也是一个重要的部门。自己过去做培训,与他们不打交道,但现在成了正规学校后,这交道不但要打,还要打得好。 对市局提倡的事自己要发挥学校的特点,以最快的速度做出特色,从方方面面赢得声誉。 春华打电话居然市教研室想到自己学校参观,要同自己的研究团队交流,这无疑是件好事情。 至于各个行业的人,特别是些有头有脸的人想同自己结识,莫船是能感到的,而且随着青鸟名声的日涨,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但对这莫船心中清楚,大家无非是为了孩子上学方便,并不是自己有其他的资源给人提供,而从本质上讲,上培训学校,最坏的结果大不了上不上,并没有实质的影响,自己搞的培训学校如正规学校的补充一样,自己在别人眼中,也只是个配角,并不算什么。 所以在莫船的心里是竭力避免这种过多的联系。 这倒不是他清高或觉得自己了不得了,而恰恰相反,即使自己有再大的名气,从本质上讲自己还差得远,远没有什么具有实质的核心资产和竞争力,也就不具有真正的实力,况且单纯从钱的角度,自己的财力放到全市实在算不了什么,在那些真正的大老板面前,自己还入不了他们的眼。 所以场面上的话,只能听听而已,当不得真。 特别对于那些真正的大老板来说,虽然请自己时也客气,但自己搞的教育在他们眼中还是小打小闹。 影响虽然大,不过就是教育同千家万户有关系而已,并不是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是自己有了什么独特的身份,对这点他还是清楚的。况且孩子上学就是一个过程,到小学时,就重视小学老师,到中学时就重视中学老师,等孩子上了大学,也就不觉得这些搞中小学教育的算什么了。 所以,看似自己事业有成了,往深处想其实真的没啥,远没有建立起一个坚实的商业王国。特别培训这块,看似红火,实则很虚,完全可以说是可有可无,这也是自己一心想建个全日制学校的原因。有这样一个学校,才会有一个固定的地盘,才会让有一个坚实的落脚点,也才会融入主流社会。 火红的青鸟培训实在是经不起一点风浪,一个政策足以叫自己灰飞烟灭。 一个人静思时想想这些也挺后怕的,看着红红火火的,其实什么也不是。 那日一个这么想着时,居然想到了柳虹。 想着她时,倒在心中有些愧意。 第187章 有些问题不是体制而是规模大了都会 莫船走后,春华上去在王科长办公室见了陈主任,见他们倒聊的欢。 王科长一见倒说,春华,我看这莫船同你关系更好的,可一直不见你说。 春华一笑说,也就同事过,当年是一起分配来的,相对他人就更亲近些。陈主任说,这青鸟真的这么神奇吗?一个民办培训学校能办到这程度,真不简单啊。 春华说,王科长,陈主任,咱真的还得佩服他们,他们对教学,对辅导真还有一套,别的不说,就他们自行搞出的辅导教材就很有针对性,也相当有水平。我看后也不得不佩服,他们对考试对教材把握精准程度不比我们差。 王科长说,那有机会还真要同他们好好交流些。你同莫校长联系些,如果有机会咱们也是可以参观学习下的。春华说,王科长能这么没有偏见就难得,我联系没问题。 当晚春华给莫船打了电话,说了王科长的意思。莫船说好啊,我这也有一个研究团队,相当你们的教研室,是可以相互交流的。于是春华说,那可说定了,我们准备好就过来了。莫船说,行,来时联系。 放下电话,莫船就想青鸟教育集团成立后运行的情况,现在是慢慢理顺了,但问题也来了。最主要的就是行政层级增加导致的文牍主义、形式主义的泛滥是不可以避免的。 每日有各种报表、开支事务要他批准。既要批准,下面就有报告,就有个上下行文,莫船发现自己居然要似一个官僚一样,每天要批阅好多东西。而阅读这些报表,报告是他了解整个集团运行的一种方式。如果想更详细地了解下面的情况,又还没时间下去,就会要求下面报更多的东西,就会对下面提出制度上的更多要求,这上下行文就多。 同样为了防止下面的人任意行权或以公肥私,贪污受贿,就要设置更多的监察制度、制约制度。也就有了对下面的很多的检查。于是问题就变成要么放权,多监督,要么收权,多行文。因为随着学校数量的增加,具体的问题越来越多,比如招一个学生收费是规定好的,但必要的让步是必须的,2000元以内还是5000元以内,这个让步的权利,就让下面的校长有了行事权,方便权,也能与当地相关利害人搞好关系,但有了这权利后也就存在腐败。行贿1000元让步2000元,行贿2000元让步5000元都可能。 还有人数的确定,招了100人,下面报99人或招人不进入系统或多领资料,多报销运行成本等。这就会让他与校长间形成一个利益的博弈。校长如果同几个核心部门联手,自己会连每个学校招收的人数都搞不清的。自己看报表时人数,收入是相符的,可与实际情况会不同,这些事更多的需要互相信任,也要制度的约束。 但越规范签字越多,审核的人越多,对权力的制约也就越大,但同时行政效率也就越低。一个学校时,好多东西会简化,但有如此众多的学校时管理的层级和程序化就越多,管理机构就越庞大。集团总部的人现在已增加到二十几人。 另一个问题是快速的发展,使自己与新入职人员相熟程度在降低,自己对好多员工不熟,甚至对一些负责人了解的也不多,更别说对各中层业务员的了解。 所以自己要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强大的记忆力,准确的分析判断力,否则就会让自己陷入一个个事务中。 而且随着越来越壮大,管理的难度在增加,自己也就越能理解体制内的种种不足。可见这种不足不只是体制的原因,而是机构庞大后必然的结果。想想自己所曾嘲笑的,今天在自己身上,自己的机构内也正在发生着。 除了这些,中国的人情社会无处不在,除了员工内部的婚丧嫁娶,红白喜事,生老病死,人生意外事故,种种困难挫折外,员工间有斗争,层级间有斗争,校区间有斗争。而每个员工又有属于自己的庞杂的社会关系,从政府系统到企事业单位,到三教九流,你都会遇到碰到。 他们也有亲戚朋友,同学同事,熟人的孩子上学的问题,相互间也行方便,有好处,有聚会,有矛盾,凡此等等的事情如若处理不当,都会形成大小隐患。所以每天的事情十分的庞杂,既要有制度,又要讲人情,既要分层级,又要了解透彻,力争公开透明,一件看似简单的事要处理好总费脑筋。 何以公私划清,何以公私分明,何以让青鸟有凝聚力,何以让校长不结成自己的团队、帮派、小团体,动辄离职搞一个小山头,都需要自己好好考虑。而在防止校长的同时,还要激励校长,员工,要给他们相应的职位待遇,要让他们觉得值得付出,乐意为集团出力。团队就需要不断地打造,通过培训、强化、灌输、引领把大家聚集起来。而莫船作为一个领头人,就要掌控好这一切,让自己的更多决策具有战略眼光,跟得上形势。 莫船无形中感到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目前青鸟学校的建设运行就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效果。 经过这么多年打拼,青鸟的品牌价值得到提升,影响力越来越大,这让自己认为在此基础上办一所学校是很顺势而为的事,但从春季招生的情况看效果并不好。 自己虽然拿到了办学许可证,但要让学校完全与体制接轨,使学籍系统、图书发行、考试等等方面与体制对接上,每走一步都不易。小学部预计能招二三百人,结果只有不到100人。当然自己知道一所学校要得到认可并非易事。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家长,社会认可,上青鸟学校比上青鸟培训更靠谱,更划算, 一个很直观的检验标准就是,今年这批三十多名小学毕业生能否大范围的达到一中的录取分数线。自己的目的不光是分数线到达一中,还是想要将达到的学生留在青鸟初中部,甚至将来的高中部。并用这样的成绩回答家长,青鸟学校凭什么能办好的疑问。 而要达到这样的目标,光靠青鸟培训积攒的影响力是远远不够的,自己过去是依附于一中、关府中学而生存,现在是要明确地与一中、关府中学争生源,自己没有核心竞争力是打不开局面的。 所以这所改建于一个破产企业的学校,从改建开始就砸下重金,虽是改建,且规模不大,但其内在的硬件条件和品质以及环境都十分不错,从教室、宿舍、食堂、运动场馆,图书馆、实验室等都富有特点和品质。既砸下重金就要期待更好的回报,但目前看尚不能。 反而为了这所学校,他将很多优秀员工抽调来,组建了新的团队,要他们有敢于与一中争高低的勇气与信心。而这所学校的建设基本将他的资金全部调动了起来,目前仍然维持着培训学校向全日制学校的资金输入。 对办高中,莫船还不能拿到许可证。对此他耿耿于怀,一方面是他不具备建设一座现代化的一流高中的实力,另一方面,市上的态度对几所民办高中持打压之势。在这种情况下,莫船花费近600万元收了一所只有不到100人的早年私立高中,想借壳上路。但同时从初中段和高中段要与一中和关府中学对抗,已让莫船感到极大的压力。 但最大的担忧则是他隐隐地已感到来自政府层面的压制。莫船当然明白,一中与关府中学真正的幕后老板就是市局,就是政府。一中与关府中学已将他们的利益发展同政府牢牢地捆绑在一起,这是自己不能撼动的。所以目前的打算只能是在质量上与一中抗衡了,只有把青鸟学校打造成一所足以同一中较量的学校,他才有精力、财力同关府中学较量。 所以在高中这一块,只能先谋取数量的增长,收购后对学校又投资进行了改扩建。但高中招生是计划招生,而要拿到更多的招生名额居然是件要同市区两级教育机构斗争的事情。 莫船已经感到自己的摊子有些大了,步子有些快了,资金有些跟不上了。 现在唯一让他欣慰的是,青鸟培训的强劲势头仍然在,而且现在正从市县扩散到乡镇,他没想到在阳湾的分校都可以给自己以巨大的利润。上名校、上好学校的愿望已从富贵阶层向普通家庭扩展,这也让莫船看到了在广大的县域所存在巨大发展空间。 但现在无疑处在一个节骨眼上,自己挺过去,把两所全日制学校搞好,今后会走得越来越顺。如果搞不好这两所全日制学校,培训这块又出现问题,自己的事情就不好了。 不过,让莫船觉得安心一点的是图书发行,特别是教辅出版居然有了较大盈利,而且范围已扩散到省外。只是网络教育看来还没到最好时机,目前的投入要比盈利大,这块业务的增长仍是个缓慢的过程。 目前莫船就处在种种事情的围困之下,连舟要使阳中成为名校,自己也要使青鸟成为名校的。 而成为名校,除了自身的多方努力形成教学的核心竞争力外,获得市局的支持与肯定同样重要。 再就是要同媒体形成良性的互动,要给自己一个好的外部环境。 因为想要建立与市局更为紧密的联系,所以那天虽想同连舟、春华说说话,可没想那么多人,而且不是市局的人。 当然如果自己想走还是有办法的,只是有了与市局加强联系的想法后,这市教研室也是一个重要的部门。自己过去做培训,与他们不打交道,但现在成了正规学校后,这交道不但要打,还要打得好。 对市局提倡的事自己要发挥学校的特点,以最快的速度做出特色,从方方面面赢得声誉。 春华打电话居然市教研室想到自己学校参观,要同自己的研究团队交流,这无疑是件好事情。 至于各个行业的人,特别是些有头有脸的人想同自己结识,莫船是能感到的,而且随着青鸟名声的日涨,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但对这莫船心中清楚,大家无非是为了孩子上学方便,并不是自己有其他的资源给人提供,而从本质上讲,上培训学校,最坏的结果大不了上不上,并没有实质的影响,自己搞的培训学校如正规学校的补充一样,自己在别人眼中,也只是个配角,并不算什么。 所以在莫船的心里是竭力避免这种过多的联系。 这倒不是他清高或觉得自己了不得了,而恰恰相反,即使自己有再大的名气,从本质上讲自己还差得远,远没有什么具有实质的核心资产和竞争力,也就不具有真正的实力,况且单纯从钱的角度,自己的财力放到全市实在算不了什么,在那些真正的大老板面前,自己还入不了他们的眼。 所以场面上的话,只能听听而已,当不得真。 特别对于那些真正的大老板来说,虽然请自己时也客气,但自己搞的教育在他们眼中还是小打小闹。 影响虽然大,不过就是教育同千家万户有关系而已,并不是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是自己有了什么独特的身份,对这点他还是清楚的。况且孩子上学就是一个过程,到小学时,就重视小学老师,到中学时就重视中学老师,等孩子上了大学,也就不觉得这些搞中小学教育的算什么了。 所以,看似自己事业有成了,往深处想其实真的没啥,远没有建立起一个坚实的商业王国。特别培训这块,看似红火,实则很虚,完全可以说是可有可无,这也是自己一心想建个全日制学校的原因。有这样一个学校,才会有一个固定的地盘,才会让有一个坚实的落脚点,也才会融入主流社会。 火红的青鸟培训实在是经不起一点风浪,一个政策足以叫自己灰飞烟灭。 一个人静思时想想这些也挺后怕的,看着红红火火的,其实什么也不是。 那日一个这么想着时,居然想到了柳虹。 想着她时,倒在心中有些愧意。 第188章 势有来的时候就有去的时候 从自己回到关府,柳虹同自己联系上后,倒是她联系,麻烦自己的时候多,自己联系她的时候少。 有时在一起说起来,柳虹已有了怨言,说,你现在有钱有名了,我们一个小记者已不在你眼里了。 虽是调笑的话,但从内心讲自己确是忽视了许多,也是忙,倒很少联系她。 往深处想,这种忽视在自己是不应该的,柳虹对他来说不只是一个朋友,更是青春的记忆。虽然在柳虹眼中可能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小教师了,但她内心深处并不认为自己就是个大人物,可就是这么个还不是大人物的人也不同她联系了。那只能是个很势利的人了。 同柳虹不太联系,有忙的一面,在莫船一直有种还没有到时候的感觉,这个时候就是在自己真正可以与她对话时,平等时。虽然钱可能比她多了,但一个党报的新闻部主任心中那份优越感,不会对一个只有钱的人多么感兴趣。 虽然她不将自己再看成一个小教师了,可在她们的心中,还是个小人物。 那种体制的强大,那种社会的惯性都没法让莫船会因为有钱而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 虽然从开车,穿衣,出门消费,自己无形都向一种成功人士看齐,但只要这种看齐还存在,就说明自己还没有强大起来。而没有强大,是他想不起来,或不好去见柳虹的内心原因。 但自己的不去见,对柳虹而言,不只是那份大学时代的情谊淡了,更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超越了柳虹们所拥有的优越感,甚至把自己已想成一个见利忘义的人了。 只能说自己与柳虹对自己看法完全不一样,可不论如何,自己每年过年时会忘不了很多人,要给人送礼联系,但对柳虹却没有,他怕那些东西让柳虹更看轻自己。 而自己在做事时的莫名压力,那种来自体制的强大力量,让莫船有种同柳虹谈谈的想法。 快夏收前莫船给柳虹打了个电话,柳虹接了问,莫校长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不是大忙人吗? 莫船说,没事,想回老家看看,也想带你到阳湾走走,有空吗?柳虹又问了句,真没事儿?莫船说,没事儿,好久没走走了,也想回老家。柳虹想想说,好。莫船没让司机来,他亲自开了车在报社接了柳虹,向阳湾开去。 上了车,柳虹问,是有什么心事,还是想散散心,怎么突然想起带我走走了,不是一直很忙吗? 莫船说,日子总急的,一日紧似一日,一事接一事。突然有种不知从哪来的感觉,就想让自己慢下来,也想火鸟时代,想青春真好。 柳虹说,怎么感慨了,成功人士多爱如此,你看来也未能免俗。 莫船问,真这么看我吗?我也是成功人士,我成功什么? 柳虹说,有钱有名还不成功,好多人是为出名有钱想了多少法子,你没想什么法子就有钱有名了,那得多厉害。 莫船说,可不是所有出名的人都受人尊敬的,我这名也大致如此。不说别人,我内心深处真不觉得自己是个啥。 柳虹说,这太自谦了。说实话,刚开始我可能也有这看法,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你的聪明和能力,也知道我和你的生活拉开了距离。报社按理是多少企事业单位要搞好关系的单位,可你没这想法。这么多年了从不在报上发个什么,可你的青鸟仍火得一塌糊涂。我的同事们一面骂着你,一面又想同你的学校有联系有关系。不说别的,这些年,我麻烦你的时候不知有多少次,每次就打个电话,你都应了,搞的大家以为我与青鸟都有极深的关系,可人家叫你想感谢下,都不能把你约出来,而你更没有什么事来麻烦我。你说我在你面上还有什么? 莫船说,过去不都说了吗,我就是因势而飞的一头猪,什么也不是的。你说的没错,我是有了钱,也有了自己的圈子,认识了好多人,更有好多人认识我,可这大势去后我不还是一头猪。我只是刚好站在了风口上。 柳虹说,就不能好好说话?站风口的人不只你一个,可为什么只有你飞起来了呢?上学时就知你不是自甘平庸的人,可真没想到你是以为这种方式成事的。反正我是在很久以后才接受你是做这事的,想想自己的孩子也参加你的青鸟培训,真的只能说你不是站在了风口,而是抓住了风口。 莫船问,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这样看我?柳虹说,不是这样看,而是事实证明你的确不平庸。 莫船说,可能就你还那样看我,干着干着也苦恼的。阳湾开发后去过吗?柳虹说,去过,但有你带着看会不同的,知道你对那地方的情感深,要说你们的普柳川真是好地方,现在又该是满川柳了。 莫船说,是啊,这季节算是普柳川,整个阳湾的好时节了。咱们今天是我家吃饭,还是在关张塬,或通口寺下的农家乐吃饭?柳虹说,农家乐,回时去看看你父母。 莫船说,好,那咱从槐庄上西陵园。先到西坡教堂转转,再到三丰谷,由谷上坝,坐回船,再到关张塬上吃饭。 柳虹说,听你安排。你的家都还好?一直没好问的,我记得你的妻子也是名教师。 莫船说,都好着呢,现在关府一小,孩子也刚上小学不久,她的家也在阳湾,她一直说自己是个农村姑娘。 柳虹笑笑说,知道你不喜欢城市姑娘的。说着看了眼莫船。莫船一笑说,不是不喜,而是骨子里有种自卑。 柳虹一笑说,你还自卑呀,是太自负了?莫船说,太自负了就是自卑了。柳虹说,你呀。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到了西坡教堂。 两人转了转,教堂这几年变化也挺大的。莫船说,这也是我妻子萍梅当年教书的地方,当年我常来这儿。时常觉得神奇,在这内地的塬上,我都想不来怎么有那么多人信仰基督,而且每个礼拜日会有那么多人来,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 柳虹说,人总是要信些什么的。莫船,你信什么? 莫船说,我不知道中国人能信什么呢? 柳虹说,是呀,中国人信什么?要说就是这份世俗的生活了。 后来下了西坡塬,过三丰谷。柳虹不想坐船的,莫船还是叫了她,两人坐船一直到了最深处。 莫船说,从这码头上岸再向里走,就到了清风观,石槐山,那又是另外一种风光。那道观我去过,站在那里会让人想起许多的。 后来上了关张塬,还让柳虹骑了马穿了古代女战士的服装搭弓射箭。柳虹在马上倒吓的直叫,看柳虹也是个小女孩儿般地快乐。 莫船说,人生真的简单,快乐不过如此。柳虹笑道,是啊,但咱们都拼了命地复杂着,包括对快乐的追寻。 两人在塬上吃了饭,又开车到通口寺转了转,柳虹还跪地烧了香。 在去崖村的路上时,柳虹倒显得十分活泼。看莫船家也建得典雅大气,柳虹说这房建的好,可想想还是当年的土房、热炕、窗花好。 莫船笑道,你是也有复古情节了。 柳虹说,也是,总不由地会想过去。 父母热情,母亲居然还记得柳虹。当年还把柳虹看成未来的儿媳。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儿子还同柳虹有来往。 莫船说他们在阳湾有些事,顺路来看看。母亲就问柳虹的家,孩子,柳虹也随和,问什么说什么。倒与老人说了半下午话。两人本不吃晚饭要走的,可老人不让,就又吃了母亲做的饭后才走。 路上柳虹说,这么多年了,对这个家我还有种亲切感啊。莫船说,这就是你的好。 柳虹说,可到底不是当年了,再不能如此闲转了,你这么叫我闲转不怕人见,不怕人说,还带我见你父母,心可大了。莫船说,太正经了,路走起来的就少了乐趣。 柳虹问,事还顺着?总不会没事真闲逛?虽然我没干事,可知道干事就是如此,而且越大了问题就越多,困难就越大。虽然在风口做事要顺些,但要飞起来,不用劲是做不到的,别人会把你拉下来。 莫船说,看来什么也逃脱不了你的眼,是啊,要想飞起来就要用劲,要用劲就要与你斗争,而且要不想依附,就要与正规军作战,也就难多了。我的学校要与一中拼,莫名的阻力就来了,政策不在我手中。 柳虹说,这就对了。在中国做事情,到头来也就是与政府的关系。人生如你过去说的三条路,在咱们其实就两条,一是不近官的人生,一种就是近官的人生,包括你说的占山为王也是要近官的。你性格中总有孤傲,但路总会走到这步。你不做大了,倒还好说,大了时就有了这种难处。 莫船说,可到底社会是发展了,虽然难些,但还可以做,而且既然是风口也就是一种势,这势总不好挡。 柳虹说,可势有来时,也就有去时,所以担忧总会有的。我也不知怎么帮你,有需要了说就成,我其实就想把那种亲情能多保留些。你知道的,我也爱回忆了。 莫船说,我明白,有时想停下来,可走上了就停不了,只有向前。也没什么事的,现在物质的力量到底强大了。 柳虹说,学会同政府打交道,学会用法做事,这对你是重要的,大了时更会把物质的力量想的过大,如同我们这报社,只是务虚的部门,但却看得清,物质的力量很多在务虚的事情里。在务虚的事情里,物质的力量没有你想的那么大。这些按理你比我清楚。 莫船点点头,说,还是你看的清楚,这些也是我反复在思索的事情,有事了我会给你说的。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说的到了市上。 到柳虹小区时,莫船说,怎么样?转转好?柳虹说,你知道的,有事联系。 市上要成立民办教育协会,也给莫船的青鸟通知了,起初莫船是不太感兴趣的。如对市区教育局组织的会议,他很少参加。他不知自己坐在那里,听一个小干事、股长、科长讲什么管理,要求的,对自己有什么作用。所以一般是各分校的校长去。 他也很少参加民办学校校长组织的联谊会、座谈会,在他一直想保持自己的独立。没有那种要与所有人打成一片的想法。人脉的扩展在莫船看来最主要的就是提升自己。 给自己通知时,说青鸟教育是民办教育协会的理事单位,自己也就是理事了,要自己多支持协会工作。自己也没有多想,只说没问题。 市局民管科的洪科长那天叫莫船,他同莫船算不上很熟,打过几次交道,算认识。不时也会给莫船说学生的事,能办的倒也办了。没想他叫莫船去的目的,是意思莫船也当个副会长,说青鸟教育这么大的影响力,是得占一个职位的。 莫船知道这也算洪科长为自己好的事,但他还是明确地表示拒绝,他有些不相信参加这样的组织有多大的作用。看莫船不太积极,洪科长说,为这会长,副会长争的人也不少,还意思叫他去见见管民办这块的局领导。 莫船谢了洪科长,每年对洪科长和那位局领导也是有所表示的,也知他们为自己好,但这种感觉在他总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说行的,他会找李局聊聊。 想当初为高中招生名额的事,他找过吴局长,现在为这事又找李局长,看来自己是离不开这政府的。 同丽丽说起这些事时,丽丽说,你什么都明白的,问我干什么。在中国做事怎么能同政府不打交道?这些协会就全当做一场聚餐会,当然也会有共同的利益诉求,你还是要参加的。 后来莫船还是去见了局领导,也积极地与相关人员进行沟通,并为协会成立提供了部分资金支持,当然也顺利成为三个副会长之一。后来关府日报报道了市民办教育协会成立的消息,也讲了所选的几名会长人选。 莫船的名字算是登上了报纸。 然而莫船今年关注的主要还在这三个方面,一是青鸟学校今年参加中考的学生整体发展情况是否可以有突破;二是在整个青鸟培训学生中再动员,再招生,如何把更多的学生选招到青鸟学校;三是青鸟高中部今年如何扩大招生,吸引高二,高三学生,招收复读生。 对高中招生要抓好两大块,即高一新生的招收和高三复读生的招生。为此对招生工作加大了宣传力度,也同报社合作,做了一期宣传专版。当然一切还要靠实力说话,这就需要看今年的几场考试了。为这几件事莫船最近花费的时间多,能否一炮走红就全看今年了。 高考成绩出来后不久,愚同给他打来电话,说那事彻底定下来了,组织部已找他谈了话,他要回局里了。 莫船在电话里表示了祝贺,说这是个好消息。 第188章 势有来的时候就有去的时候 从自己回到关府,柳虹同自己联系上后,倒是她联系,麻烦自己的时候多,自己联系她的时候少。 有时在一起说起来,柳虹已有了怨言,说,你现在有钱有名了,我们一个小记者已不在你眼里了。 虽是调笑的话,但从内心讲自己确是忽视了许多,也是忙,倒很少联系她。 往深处想,这种忽视在自己是不应该的,柳虹对他来说不只是一个朋友,更是青春的记忆。虽然在柳虹眼中可能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小教师了,但她内心深处并不认为自己就是个大人物,可就是这么个还不是大人物的人也不同她联系了。那只能是个很势利的人了。 同柳虹不太联系,有忙的一面,在莫船一直有种还没有到时候的感觉,这个时候就是在自己真正可以与她对话时,平等时。虽然钱可能比她多了,但一个党报的新闻部主任心中那份优越感,不会对一个只有钱的人多么感兴趣。 虽然她不将自己再看成一个小教师了,可在她们的心中,还是个小人物。 那种体制的强大,那种社会的惯性都没法让莫船会因为有钱而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 虽然从开车,穿衣,出门消费,自己无形都向一种成功人士看齐,但只要这种看齐还存在,就说明自己还没有强大起来。而没有强大,是他想不起来,或不好去见柳虹的内心原因。 但自己的不去见,对柳虹而言,不只是那份大学时代的情谊淡了,更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超越了柳虹们所拥有的优越感,甚至把自己已想成一个见利忘义的人了。 只能说自己与柳虹对自己看法完全不一样,可不论如何,自己每年过年时会忘不了很多人,要给人送礼联系,但对柳虹却没有,他怕那些东西让柳虹更看轻自己。 而自己在做事时的莫名压力,那种来自体制的强大力量,让莫船有种同柳虹谈谈的想法。 快夏收前莫船给柳虹打了个电话,柳虹接了问,莫校长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不是大忙人吗? 莫船说,没事,想回老家看看,也想带你到阳湾走走,有空吗?柳虹又问了句,真没事儿?莫船说,没事儿,好久没走走了,也想回老家。柳虹想想说,好。莫船没让司机来,他亲自开了车在报社接了柳虹,向阳湾开去。 上了车,柳虹问,是有什么心事,还是想散散心,怎么突然想起带我走走了,不是一直很忙吗? 莫船说,日子总急的,一日紧似一日,一事接一事。突然有种不知从哪来的感觉,就想让自己慢下来,也想火鸟时代,想青春真好。 柳虹说,怎么感慨了,成功人士多爱如此,你看来也未能免俗。 莫船问,真这么看我吗?我也是成功人士,我成功什么? 柳虹说,有钱有名还不成功,好多人是为出名有钱想了多少法子,你没想什么法子就有钱有名了,那得多厉害。 莫船说,可不是所有出名的人都受人尊敬的,我这名也大致如此。不说别人,我内心深处真不觉得自己是个啥。 柳虹说,这太自谦了。说实话,刚开始我可能也有这看法,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你的聪明和能力,也知道我和你的生活拉开了距离。报社按理是多少企事业单位要搞好关系的单位,可你没这想法。这么多年了从不在报上发个什么,可你的青鸟仍火得一塌糊涂。我的同事们一面骂着你,一面又想同你的学校有联系有关系。不说别的,这些年,我麻烦你的时候不知有多少次,每次就打个电话,你都应了,搞的大家以为我与青鸟都有极深的关系,可人家叫你想感谢下,都不能把你约出来,而你更没有什么事来麻烦我。你说我在你面上还有什么? 莫船说,过去不都说了吗,我就是因势而飞的一头猪,什么也不是的。你说的没错,我是有了钱,也有了自己的圈子,认识了好多人,更有好多人认识我,可这大势去后我不还是一头猪。我只是刚好站在了风口上。 柳虹说,就不能好好说话?站风口的人不只你一个,可为什么只有你飞起来了呢?上学时就知你不是自甘平庸的人,可真没想到你是以为这种方式成事的。反正我是在很久以后才接受你是做这事的,想想自己的孩子也参加你的青鸟培训,真的只能说你不是站在了风口,而是抓住了风口。 莫船问,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这样看我?柳虹说,不是这样看,而是事实证明你的确不平庸。 莫船说,可能就你还那样看我,干着干着也苦恼的。阳湾开发后去过吗?柳虹说,去过,但有你带着看会不同的,知道你对那地方的情感深,要说你们的普柳川真是好地方,现在又该是满川柳了。 莫船说,是啊,这季节算是普柳川,整个阳湾的好时节了。咱们今天是我家吃饭,还是在关张塬,或通口寺下的农家乐吃饭?柳虹说,农家乐,回时去看看你父母。 莫船说,好,那咱从槐庄上西陵园。先到西坡教堂转转,再到三丰谷,由谷上坝,坐回船,再到关张塬上吃饭。 柳虹说,听你安排。你的家都还好?一直没好问的,我记得你的妻子也是名教师。 莫船说,都好着呢,现在关府一小,孩子也刚上小学不久,她的家也在阳湾,她一直说自己是个农村姑娘。 柳虹笑笑说,知道你不喜欢城市姑娘的。说着看了眼莫船。莫船一笑说,不是不喜,而是骨子里有种自卑。 柳虹一笑说,你还自卑呀,是太自负了?莫船说,太自负了就是自卑了。柳虹说,你呀。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到了西坡教堂。 两人转了转,教堂这几年变化也挺大的。莫船说,这也是我妻子萍梅当年教书的地方,当年我常来这儿。时常觉得神奇,在这内地的塬上,我都想不来怎么有那么多人信仰基督,而且每个礼拜日会有那么多人来,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 柳虹说,人总是要信些什么的。莫船,你信什么? 莫船说,我不知道中国人能信什么呢? 柳虹说,是呀,中国人信什么?要说就是这份世俗的生活了。 后来下了西坡塬,过三丰谷。柳虹不想坐船的,莫船还是叫了她,两人坐船一直到了最深处。 莫船说,从这码头上岸再向里走,就到了清风观,石槐山,那又是另外一种风光。那道观我去过,站在那里会让人想起许多的。 后来上了关张塬,还让柳虹骑了马穿了古代女战士的服装搭弓射箭。柳虹在马上倒吓的直叫,看柳虹也是个小女孩儿般地快乐。 莫船说,人生真的简单,快乐不过如此。柳虹笑道,是啊,但咱们都拼了命地复杂着,包括对快乐的追寻。 两人在塬上吃了饭,又开车到通口寺转了转,柳虹还跪地烧了香。 在去崖村的路上时,柳虹倒显得十分活泼。看莫船家也建得典雅大气,柳虹说这房建的好,可想想还是当年的土房、热炕、窗花好。 莫船笑道,你是也有复古情节了。 柳虹说,也是,总不由地会想过去。 父母热情,母亲居然还记得柳虹。当年还把柳虹看成未来的儿媳。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儿子还同柳虹有来往。 莫船说他们在阳湾有些事,顺路来看看。母亲就问柳虹的家,孩子,柳虹也随和,问什么说什么。倒与老人说了半下午话。两人本不吃晚饭要走的,可老人不让,就又吃了母亲做的饭后才走。 路上柳虹说,这么多年了,对这个家我还有种亲切感啊。莫船说,这就是你的好。 柳虹说,可到底不是当年了,再不能如此闲转了,你这么叫我闲转不怕人见,不怕人说,还带我见你父母,心可大了。莫船说,太正经了,路走起来的就少了乐趣。 柳虹问,事还顺着?总不会没事真闲逛?虽然我没干事,可知道干事就是如此,而且越大了问题就越多,困难就越大。虽然在风口做事要顺些,但要飞起来,不用劲是做不到的,别人会把你拉下来。 莫船说,看来什么也逃脱不了你的眼,是啊,要想飞起来就要用劲,要用劲就要与你斗争,而且要不想依附,就要与正规军作战,也就难多了。我的学校要与一中拼,莫名的阻力就来了,政策不在我手中。 柳虹说,这就对了。在中国做事情,到头来也就是与政府的关系。人生如你过去说的三条路,在咱们其实就两条,一是不近官的人生,一种就是近官的人生,包括你说的占山为王也是要近官的。你性格中总有孤傲,但路总会走到这步。你不做大了,倒还好说,大了时就有了这种难处。 莫船说,可到底社会是发展了,虽然难些,但还可以做,而且既然是风口也就是一种势,这势总不好挡。 柳虹说,可势有来时,也就有去时,所以担忧总会有的。我也不知怎么帮你,有需要了说就成,我其实就想把那种亲情能多保留些。你知道的,我也爱回忆了。 莫船说,我明白,有时想停下来,可走上了就停不了,只有向前。也没什么事的,现在物质的力量到底强大了。 柳虹说,学会同政府打交道,学会用法做事,这对你是重要的,大了时更会把物质的力量想的过大,如同我们这报社,只是务虚的部门,但却看得清,物质的力量很多在务虚的事情里。在务虚的事情里,物质的力量没有你想的那么大。这些按理你比我清楚。 莫船点点头,说,还是你看的清楚,这些也是我反复在思索的事情,有事了我会给你说的。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说的到了市上。 到柳虹小区时,莫船说,怎么样?转转好?柳虹说,你知道的,有事联系。 市上要成立民办教育协会,也给莫船的青鸟通知了,起初莫船是不太感兴趣的。如对市区教育局组织的会议,他很少参加。他不知自己坐在那里,听一个小干事、股长、科长讲什么管理,要求的,对自己有什么作用。所以一般是各分校的校长去。 他也很少参加民办学校校长组织的联谊会、座谈会,在他一直想保持自己的独立。没有那种要与所有人打成一片的想法。人脉的扩展在莫船看来最主要的就是提升自己。 给自己通知时,说青鸟教育是民办教育协会的理事单位,自己也就是理事了,要自己多支持协会工作。自己也没有多想,只说没问题。 市局民管科的洪科长那天叫莫船,他同莫船算不上很熟,打过几次交道,算认识。不时也会给莫船说学生的事,能办的倒也办了。没想他叫莫船去的目的,是意思莫船也当个副会长,说青鸟教育这么大的影响力,是得占一个职位的。 莫船知道这也算洪科长为自己好的事,但他还是明确地表示拒绝,他有些不相信参加这样的组织有多大的作用。看莫船不太积极,洪科长说,为这会长,副会长争的人也不少,还意思叫他去见见管民办这块的局领导。 莫船谢了洪科长,每年对洪科长和那位局领导也是有所表示的,也知他们为自己好,但这种感觉在他总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说行的,他会找李局聊聊。 想当初为高中招生名额的事,他找过吴局长,现在为这事又找李局长,看来自己是离不开这政府的。 同丽丽说起这些事时,丽丽说,你什么都明白的,问我干什么。在中国做事怎么能同政府不打交道?这些协会就全当做一场聚餐会,当然也会有共同的利益诉求,你还是要参加的。 后来莫船还是去见了局领导,也积极地与相关人员进行沟通,并为协会成立提供了部分资金支持,当然也顺利成为三个副会长之一。后来关府日报报道了市民办教育协会成立的消息,也讲了所选的几名会长人选。 莫船的名字算是登上了报纸。 然而莫船今年关注的主要还在这三个方面,一是青鸟学校今年参加中考的学生整体发展情况是否可以有突破;二是在整个青鸟培训学生中再动员,再招生,如何把更多的学生选招到青鸟学校;三是青鸟高中部今年如何扩大招生,吸引高二,高三学生,招收复读生。 对高中招生要抓好两大块,即高一新生的招收和高三复读生的招生。为此对招生工作加大了宣传力度,也同报社合作,做了一期宣传专版。当然一切还要靠实力说话,这就需要看今年的几场考试了。为这几件事莫船最近花费的时间多,能否一炮走红就全看今年了。 高考成绩出来后不久,愚同给他打来电话,说那事彻底定下来了,组织部已找他谈了话,他要回局里了。 莫船在电话里表示了祝贺,说这是个好消息。 第189章 时间这个东西会把许多事化解掉的 今年东城高中的高考成绩没有实现校长的宏伟目标,虽有好的指标,但也有坏的一面,整体成绩一般,只是愚同已很难关心这些事了。 七月初,他正式调到局里担任副局长,走完了关于身份转化的一系列程序。而所有这些对他都是新奇的,如同他前面经历的一系列事件,所以这个副局长也是学着才做。 现在愚同就静静地坐在局三楼东侧一间办公室里,打量着房间简单陈设。为了坐进这个房子,近半年多时间的煎熬,会是他终生难忘的。 局里开了会,现有包括他在内有七名领导,局长一正三副四人,加上书记,纪委书记,工会主席共七人。对工作进行了调整,由他负责职成教股、教育督导、项目办和电教中心。分担的工作不是很重要,这也符合他新人的特点。 除了开会愚同很少出去,一日来了就关了门,多在办公室待着。相关股室有事了来说时也多以股长、主任的意见为准。李愚同感到自己有种谨慎到羞涩的程度,很少主动同人交流,即使有些熟人来了,同自己交流时他的话也少,听的时候多。 他知道自己说不了什么,或者还不是他说话的时候。有打来电话的熟人,甚至过去的专干、校长,但他知道很多关系得重新建立。 吴股长有掩饰不住的喜悦,督导室的老主任年龄快到了,日常工作由吴股长负责,也全是几个老同志。现在把教育督导工作划归自己管,在吴股长自然觉得是好了,但愚同恰恰有些不好面对他。 吴股长到房子来后愚同首先不知自己坐哪儿好,是办公桌前的椅子,还是也移步到沙发上。吴股长显得倒自在,他说想不到把你弄到局里也就七八年时间,你由一个干事就到副局长了,可算是咱们局里少有的。这些年你变化快,又有几次借调,别人也都有看法,可通过招考上来也就没人说的啥。你在招考的这几个月,大家的议论是多了,从最初的不看好到后来传你后面有强人,这几个月你可被大家议论的多了。 愚同说,这个自然,咱系统后来就剩我一个人参加,自然被大家议论。 吴股长说,好多人没想到你能走到最后,不是说有内定吗?传的可真,不过我还是看好你。愚同说,你了解我的。 吴股长说,现在好了,你这成局领导了。说实话,这结果我都没想到,看来这个机遇你抓的好。虽了解你,可我没想到你走到这一步。愚同说,喝茶,吴老师。 吴股长说,从现在的分工上看,你管的事里就项目还重要些,不过慢慢来,现在局领导里就你年轻,再过几年别人就要退了,别心急。愚同笑笑说,不急,喝茶。 吴股长端起喝了口说,我也快退了,你王老师还问你哪天有时间了来吃饭。愚同说,行,到时我请你和王老师。 或许是吴老师感到愚同的话不多,坐了坐才走,吴老师走后,愚同长吁一口气。 从决定报考到参加笔试,面试,到漫长的等待,愚同听到的各类传言是太多了,也在这种传言中知道别人是怎么看自己,也知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 这些传言中有祝贺、恭维让他如何做的话,也有太多的各种嘲讽,不屑与鄙夷。而他的话也越来越少,很多时候他都默不作声。因为愚同感到他说什么都不妥,如同他做什么都会引起不同声音的评论一样。 如他现在很少说话,很少见人,就被人说成是人家当领导了,同你有啥说的。他客气了,热情了,人们说他会做人。他冷淡了不说话了,人们说他高傲。或是经过了那个让人煎熬的过程,他现在太明白,如何把许多事交给时间。 时间这个东西会把许多事化解掉的。解释不了的就不解释了,让人误解了就先让误解,时间总会让一切变得平和的。只是他现在之所以不愿多说话,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似乎还没有把这一切理清、理顺。 从到机关来的这些年他一直还没静下来好好想想,在学校做副校长时也没有,就是想想自己到机关来,最终要落脚在哪里,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人生的这一切总是太偶然,总有自己不可预料的事。刚到教育组时没想到来局机关,至少当年离开阳湾时没想后面还会做这些。而到机关没想过会有两次借调,借调后更没想命运的如此安排,自己成了副科级的副校长后,更难想到后面还安排了这样一步。原本想着,今后可能会变动,当不了正职,或许多年后在哪个地方当个书记。 现在看来前面所有的变动折腾,似乎都是为了后面这一步的,这种人生的偶然是自己当初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可它们一步步摆在了自己的眼前。 参加笔试就很顺的,愚同自己去见的那些人很支持自己拼一下。特别是张县长,说让自己好好准备,先考好试以积极态度面对,别的心思不要有,也不用去做。包括市局的王科长也很支持,特别把自己带到市委组织部他同学处做了介绍。程铭则更是,说既报了名就把心态调整好,以最佳的心态去做就行,先不要考虑后面的结果。 还有考试时监考的也是自己在政府办认识的几个兄弟,所以自己没有什么异样之感,很能正常的发挥。他以第二的成绩顺利通过了笔试。 笔试后程铭特意给自己打了电话,说考得好,很有希望。并且特意强调了一句,那个内定的笔试已淘汰了,让他面试要沉着冷静。而面试两个环节演讲和答辩让他想不到的是评委居然是市局的人事科长,还有另外几个县区的副局长,而这些人他大都认识,当初关系都不错。 虽然有组织部的人参加,但以评委打分为主。除了评委就是全体机关的同志做观众,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他以988分的成绩成为第一名。 后面的综合考察却再也没叫自己,而且考察完后这事被放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个结论。 那段时间在他实在太难熬。不好打听,既不能装的无所谓,又不能有什么得意之色,可总有人问,不论是祝贺的问,还是讽刺的问,时间越拖越长,传言也不断,什么都有。 讲最终成绩要看笔试和面试之和的,这一和李愚同并不是第一名。有说考察期间发现了李愚同存在问题,要么当年怎么从政府办退回来。有说考核时别的选手的后台更硬的,有传他把某个领导没孝敬到的。 越听愚同心里越没底,向几个小兄弟私下问了,都说还在研究中,走程序中,都还没任命,最终结果说不上来,这事不发文前变数总存在。就只能劝他要沉住气,劝他放宽心。 愚同知道再打听,再说什么都没用的。学校也正经历高考前的各种准备,愚同尽可能地让自己进入到工作中,可班子成员对他的态度也怪怪的,既客气尊重又似防着他,包括校长也是。已很少有人主动同他谈什么,除了应做的工作好像他已不是这学校的一员,大家也似在躲他般。 看着一群人在说话,自己去了大家倒不说了,客客气气地叫声李校长就四散走了。他知道大家同自己一样,都陷在一种疑惑中,一种等待中。 有几个好的同事私下问这次选调到底算不算数?是不是政府搞完了,后悔了,要把一个副校长提成副局长觉得不妥?可也不能这么没一个结果呀。他笑笑,也知自己说不了什么。他明白所有人都与他一样,在等一个确切的结果,然后再根据这个结果决定如何与自己打交道。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了,大家的注意力才有些转移。对这事的议论才少了些,也似慢慢淡忘了。愚同仍在学校每天上班,一下子倒没人议论这事儿了,连肖明侠起初的热乎劲儿都不见了,给自己的感觉好像就没那样一场竞选活动。 愚同心里也有些发凉,难道真的就这么没有结果了吗?可就在马上放暑假,所有人都有些淡忘时,组织部的文件下来了。不过这个消息三天前程铭已给他打了电话,说常委会开了,他副局长的事定了,过几天就发文。 可他仍不能说什么,似乎也高兴不起来的。直到组织部叫他进行了任职谈话,文件发到局里,局里在大会上宣读了任命文件,这事又再一次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他成为议论的焦点。 好多人私下说这事就真成了?一个副校长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副局长,局领导,公务员?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那今后这招考成常态呢还是就搞这么一回?如果一回的话,这李愚同的能量太大了。 而李愚同已没法在意这些议论,他办了一系列手续后就到局里报到。局长倒很欢迎的样子,同他谈了谈,希望他尽快能到局里上班,说这假期事才多。 对来局里分管什么工作,几个领导如何排位,愚同其实都没想。他还没从这角色的转换中走出来,别人一声“李局长”总让他心惊。 他知道这是来自骨子里的自卑造成的,来自普通家庭的他,做着普通教师的他,从内心深处从来没想过走到这一步。虽然一个副科级的副局长于仕途而言,才只刚刚起步,算不得多么让人惊喜的事。但现行的体制却是这最低起步的官员们管理着数千名教师,他们的分配,调动,升迁,职称晋升,职位提拔由这些人来定。 所以由一名普通的教师走到这一步是极其困难的,基本上不出系统难以实现。而一般情况下在教育系统能做过校长、专干已是到头了,但李愚同恰恰越过了这一切,没有做过校长、专干,甚至发文任命的股长,而最后却成为一个副局长。 站在很多人的角度,他无疑是个走捷径的人。而这个捷径最关键的两步就是成了股室负责人和副科级的副校长,然而具有决定意义的一步仍然是这个充满偶然性的招考,如果没有这一招考,他一个东城高中的副校长基本到退休都没有走到这一步的可能。 而这些偶然性之所以能出现同自己的两次借调有关,他们为自己的人生提供了种种可能性。当然这一切的源头还在最开始进教育组,进机关,没有这些最初的平台,后面这些机遇都不可能出现。 一纸任命文书让自己由一老师变成了公务员,更是由一名普通干部成了局领导。 虽然从分管的工作看,有让自己学做领导的味道,但一个副局长的影响会慢慢扩大的,会形成全系统的影响。只是这个暑假对愚同来说,相对清闲了许多。每日上班并没有多少事情,别的领导每日来转转,大都忙自己的事去了。 好多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手机,电脑。自己既不好找别人,也很少有人来找自己。有时愚同待在办公室,不知自己这个副局长是否可有可无。 他当然清楚,一纸任命仅仅是让自己有了个职位,而能发挥多大的影响力,是否可以有权力,则还要靠自己去争取。 这几日暑期项目建设陆续开始了,项目办拿来的各种立项报告,他也向局长做了汇报。局长让他对项目建设多盯点,学校要留人,校长要亲自跟进,确保假期完工。 于是他给项目办的主任讲,咱们下去看看开工的情况,这倒还忙了起来。一天内可以走2至3个镇校。 这下去检查,项目办的主任会把什么都安顿好,跟局里要了车,每天通知好要去镇校的领导,走时带个干事叫了自己。每到一校,专干校长基本会到的,还有别的工作人员。自己看看工地,了解些情况。校长专干再给自己汇报些,自己就所听所看的内容,再做些叮嘱。 如果人还相对熟些,或者与自己不熟但与项目办的主任熟悉,非要留自己吃个饭,喝口酒,如果自己也没别的事也会留下来。好在多数专干过去也认识,但小学校长们熟悉的不多,吃起饭来倒也自然。 有时乡镇管教育的领导也会出面,有自己认识的,也有自己不熟的。可一说起政府那面的事,说起共同认识的人士,也就有了话题。特别是碰上那些过去与自己还熟的在政府一起工作过,现在在乡镇当领导的兄弟,那就更有话说。这一日日的检查倒也变成一日日的喝酒聊天,走哪儿也被人前拥后呼的。 愚同的局领导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第189章 时间这个东西会把许多事化解掉的 今年东城高中的高考成绩没有实现校长的宏伟目标,虽有好的指标,但也有坏的一面,整体成绩一般,只是愚同已很难关心这些事了。 七月初,他正式调到局里担任副局长,走完了关于身份转化的一系列程序。而所有这些对他都是新奇的,如同他前面经历的一系列事件,所以这个副局长也是学着才做。 现在愚同就静静地坐在局三楼东侧一间办公室里,打量着房间简单陈设。为了坐进这个房子,近半年多时间的煎熬,会是他终生难忘的。 局里开了会,现有包括他在内有七名领导,局长一正三副四人,加上书记,纪委书记,工会主席共七人。对工作进行了调整,由他负责职成教股、教育督导、项目办和电教中心。分担的工作不是很重要,这也符合他新人的特点。 除了开会愚同很少出去,一日来了就关了门,多在办公室待着。相关股室有事了来说时也多以股长、主任的意见为准。李愚同感到自己有种谨慎到羞涩的程度,很少主动同人交流,即使有些熟人来了,同自己交流时他的话也少,听的时候多。 他知道自己说不了什么,或者还不是他说话的时候。有打来电话的熟人,甚至过去的专干、校长,但他知道很多关系得重新建立。 吴股长有掩饰不住的喜悦,督导室的老主任年龄快到了,日常工作由吴股长负责,也全是几个老同志。现在把教育督导工作划归自己管,在吴股长自然觉得是好了,但愚同恰恰有些不好面对他。 吴股长到房子来后愚同首先不知自己坐哪儿好,是办公桌前的椅子,还是也移步到沙发上。吴股长显得倒自在,他说想不到把你弄到局里也就七八年时间,你由一个干事就到副局长了,可算是咱们局里少有的。这些年你变化快,又有几次借调,别人也都有看法,可通过招考上来也就没人说的啥。你在招考的这几个月,大家的议论是多了,从最初的不看好到后来传你后面有强人,这几个月你可被大家议论的多了。 愚同说,这个自然,咱系统后来就剩我一个人参加,自然被大家议论。 吴股长说,好多人没想到你能走到最后,不是说有内定吗?传的可真,不过我还是看好你。愚同说,你了解我的。 吴股长说,现在好了,你这成局领导了。说实话,这结果我都没想到,看来这个机遇你抓的好。虽了解你,可我没想到你走到这一步。愚同说,喝茶,吴老师。 吴股长说,从现在的分工上看,你管的事里就项目还重要些,不过慢慢来,现在局领导里就你年轻,再过几年别人就要退了,别心急。愚同笑笑说,不急,喝茶。 吴股长端起喝了口说,我也快退了,你王老师还问你哪天有时间了来吃饭。愚同说,行,到时我请你和王老师。 或许是吴老师感到愚同的话不多,坐了坐才走,吴老师走后,愚同长吁一口气。 从决定报考到参加笔试,面试,到漫长的等待,愚同听到的各类传言是太多了,也在这种传言中知道别人是怎么看自己,也知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 这些传言中有祝贺、恭维让他如何做的话,也有太多的各种嘲讽,不屑与鄙夷。而他的话也越来越少,很多时候他都默不作声。因为愚同感到他说什么都不妥,如同他做什么都会引起不同声音的评论一样。 如他现在很少说话,很少见人,就被人说成是人家当领导了,同你有啥说的。他客气了,热情了,人们说他会做人。他冷淡了不说话了,人们说他高傲。或是经过了那个让人煎熬的过程,他现在太明白,如何把许多事交给时间。 时间这个东西会把许多事化解掉的。解释不了的就不解释了,让人误解了就先让误解,时间总会让一切变得平和的。只是他现在之所以不愿多说话,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似乎还没有把这一切理清、理顺。 从到机关来的这些年他一直还没静下来好好想想,在学校做副校长时也没有,就是想想自己到机关来,最终要落脚在哪里,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人生的这一切总是太偶然,总有自己不可预料的事。刚到教育组时没想到来局机关,至少当年离开阳湾时没想后面还会做这些。而到机关没想过会有两次借调,借调后更没想命运的如此安排,自己成了副科级的副校长后,更难想到后面还安排了这样一步。原本想着,今后可能会变动,当不了正职,或许多年后在哪个地方当个书记。 现在看来前面所有的变动折腾,似乎都是为了后面这一步的,这种人生的偶然是自己当初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可它们一步步摆在了自己的眼前。 参加笔试就很顺的,愚同自己去见的那些人很支持自己拼一下。特别是张县长,说让自己好好准备,先考好试以积极态度面对,别的心思不要有,也不用去做。包括市局的王科长也很支持,特别把自己带到市委组织部他同学处做了介绍。程铭则更是,说既报了名就把心态调整好,以最佳的心态去做就行,先不要考虑后面的结果。 还有考试时监考的也是自己在政府办认识的几个兄弟,所以自己没有什么异样之感,很能正常的发挥。他以第二的成绩顺利通过了笔试。 笔试后程铭特意给自己打了电话,说考得好,很有希望。并且特意强调了一句,那个内定的笔试已淘汰了,让他面试要沉着冷静。而面试两个环节演讲和答辩让他想不到的是评委居然是市局的人事科长,还有另外几个县区的副局长,而这些人他大都认识,当初关系都不错。 虽然有组织部的人参加,但以评委打分为主。除了评委就是全体机关的同志做观众,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他以988分的成绩成为第一名。 后面的综合考察却再也没叫自己,而且考察完后这事被放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个结论。 那段时间在他实在太难熬。不好打听,既不能装的无所谓,又不能有什么得意之色,可总有人问,不论是祝贺的问,还是讽刺的问,时间越拖越长,传言也不断,什么都有。 讲最终成绩要看笔试和面试之和的,这一和李愚同并不是第一名。有说考察期间发现了李愚同存在问题,要么当年怎么从政府办退回来。有说考核时别的选手的后台更硬的,有传他把某个领导没孝敬到的。 越听愚同心里越没底,向几个小兄弟私下问了,都说还在研究中,走程序中,都还没任命,最终结果说不上来,这事不发文前变数总存在。就只能劝他要沉住气,劝他放宽心。 愚同知道再打听,再说什么都没用的。学校也正经历高考前的各种准备,愚同尽可能地让自己进入到工作中,可班子成员对他的态度也怪怪的,既客气尊重又似防着他,包括校长也是。已很少有人主动同他谈什么,除了应做的工作好像他已不是这学校的一员,大家也似在躲他般。 看着一群人在说话,自己去了大家倒不说了,客客气气地叫声李校长就四散走了。他知道大家同自己一样,都陷在一种疑惑中,一种等待中。 有几个好的同事私下问这次选调到底算不算数?是不是政府搞完了,后悔了,要把一个副校长提成副局长觉得不妥?可也不能这么没一个结果呀。他笑笑,也知自己说不了什么。他明白所有人都与他一样,在等一个确切的结果,然后再根据这个结果决定如何与自己打交道。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了,大家的注意力才有些转移。对这事的议论才少了些,也似慢慢淡忘了。愚同仍在学校每天上班,一下子倒没人议论这事儿了,连肖明侠起初的热乎劲儿都不见了,给自己的感觉好像就没那样一场竞选活动。 愚同心里也有些发凉,难道真的就这么没有结果了吗?可就在马上放暑假,所有人都有些淡忘时,组织部的文件下来了。不过这个消息三天前程铭已给他打了电话,说常委会开了,他副局长的事定了,过几天就发文。 可他仍不能说什么,似乎也高兴不起来的。直到组织部叫他进行了任职谈话,文件发到局里,局里在大会上宣读了任命文件,这事又再一次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他成为议论的焦点。 好多人私下说这事就真成了?一个副校长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副局长,局领导,公务员?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那今后这招考成常态呢还是就搞这么一回?如果一回的话,这李愚同的能量太大了。 而李愚同已没法在意这些议论,他办了一系列手续后就到局里报到。局长倒很欢迎的样子,同他谈了谈,希望他尽快能到局里上班,说这假期事才多。 对来局里分管什么工作,几个领导如何排位,愚同其实都没想。他还没从这角色的转换中走出来,别人一声“李局长”总让他心惊。 他知道这是来自骨子里的自卑造成的,来自普通家庭的他,做着普通教师的他,从内心深处从来没想过走到这一步。虽然一个副科级的副局长于仕途而言,才只刚刚起步,算不得多么让人惊喜的事。但现行的体制却是这最低起步的官员们管理着数千名教师,他们的分配,调动,升迁,职称晋升,职位提拔由这些人来定。 所以由一名普通的教师走到这一步是极其困难的,基本上不出系统难以实现。而一般情况下在教育系统能做过校长、专干已是到头了,但李愚同恰恰越过了这一切,没有做过校长、专干,甚至发文任命的股长,而最后却成为一个副局长。 站在很多人的角度,他无疑是个走捷径的人。而这个捷径最关键的两步就是成了股室负责人和副科级的副校长,然而具有决定意义的一步仍然是这个充满偶然性的招考,如果没有这一招考,他一个东城高中的副校长基本到退休都没有走到这一步的可能。 而这些偶然性之所以能出现同自己的两次借调有关,他们为自己的人生提供了种种可能性。当然这一切的源头还在最开始进教育组,进机关,没有这些最初的平台,后面这些机遇都不可能出现。 一纸任命文书让自己由一老师变成了公务员,更是由一名普通干部成了局领导。 虽然从分管的工作看,有让自己学做领导的味道,但一个副局长的影响会慢慢扩大的,会形成全系统的影响。只是这个暑假对愚同来说,相对清闲了许多。每日上班并没有多少事情,别的领导每日来转转,大都忙自己的事去了。 好多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手机,电脑。自己既不好找别人,也很少有人来找自己。有时愚同待在办公室,不知自己这个副局长是否可有可无。 他当然清楚,一纸任命仅仅是让自己有了个职位,而能发挥多大的影响力,是否可以有权力,则还要靠自己去争取。 这几日暑期项目建设陆续开始了,项目办拿来的各种立项报告,他也向局长做了汇报。局长让他对项目建设多盯点,学校要留人,校长要亲自跟进,确保假期完工。 于是他给项目办的主任讲,咱们下去看看开工的情况,这倒还忙了起来。一天内可以走2至3个镇校。 这下去检查,项目办的主任会把什么都安顿好,跟局里要了车,每天通知好要去镇校的领导,走时带个干事叫了自己。每到一校,专干校长基本会到的,还有别的工作人员。自己看看工地,了解些情况。校长专干再给自己汇报些,自己就所听所看的内容,再做些叮嘱。 如果人还相对熟些,或者与自己不熟但与项目办的主任熟悉,非要留自己吃个饭,喝口酒,如果自己也没别的事也会留下来。好在多数专干过去也认识,但小学校长们熟悉的不多,吃起饭来倒也自然。 有时乡镇管教育的领导也会出面,有自己认识的,也有自己不熟的。可一说起政府那面的事,说起共同认识的人士,也就有了话题。特别是碰上那些过去与自己还熟的在政府一起工作过,现在在乡镇当领导的兄弟,那就更有话说。这一日日的检查倒也变成一日日的喝酒聊天,走哪儿也被人前拥后呼的。 愚同的局领导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第190章 李副局长去了,这会就是全县的会 学校暑期项目建设除了乡下,还有城里的大校,也有阳湾中学和东城高中,愚同对去不去却有些犹豫。 在城里几个大校检查时,好几个校长他没见到,都是带班的领导陪同。愚同知道这有城里校长忙的一面,但另一方面,愚同明白他们对自己来是无所谓的,也是对自己由一个高中副校长到局领导表示质疑。 愚同到关东中学时,也是由一个副校长陪同的。那副校长自己也认识,叫自己李局长时有尊敬的一面,但也有不屑的一面。不说高中大校了,单是到实验小学和关东小学自己都有这感觉。自己也就公事公办的样子,检查后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不言。 特别在关东小学,居然只有一个值班老师在,值班领导都不见。问主任给说了吗?主任说给校长讲了,他说有带班的领导。工地的情况也糟糕,他走时让主任给那值班老师讲这样的施工不如停了,要开工让校长到局里来一趟再说。 检查完关东小学后,愚同决定还是去东城和阳中。到东城时带班的是与自己一起的一位副校长。愚同看了,也聊了些。两人过去还近些,那校长说,你现在好,到局里当领导去了,把我扔这儿,把老兄也提拔些,我看我有些跟不上柏校长的脚步了。高考成绩出来后很是发了脾气,可咱们怎么跟关东中学比,没有可比性,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愚同知道自己还没有说这些的权力,只淡淡地说,随大流,只能这样了,你知道为这事儿,我同柏校长也争过,或许碰几年就知道了,要有目标但要同现实相符。 走时那副校长说,还是你看得明白,不但走了而且走得好,你不知你走后柏校长气的不得了,说这样的选拔是羞先人呢。愚同笑笑说,他是应有气的。 到阳湾去后,专干陪着看了两所小学就到了阳中,连舟不在,愚同问时说是有事。他也就没多问。学校看着动静不小,在大修几个实验室和部室。 愚同想想连舟不在也好,他在了自己倒还尴尬。可正检查时,他来了电话,说,李局长,真对不起,我还在外地赶不回来,老人身体不好,我陪着来省城做检查。 愚同说,没事连舟,我就来看看。连舟说,李局长,有啥问题给值班领导讲。愚同说,你安心陪老人就成。专干非要叫吃饭,愚同想想也留下吃了。其间说起阳湾的过往,倒让愚同有不少的感慨。只大家在喝酒后虽有些放得开,但还有拘谨。 愚同知道对自己这个角色转换,自己在适应着,别人也在适应着。 而关东小学的校长一直没来,愚同也没催。 倒是局长有天问关东小学的项目怎么回事儿?愚同说了情况,也说了自己当时的意见。局长说,原来这样。隔了几天,那校长来了,自己还不在。职教股对校外培训机构的暑期补课情况进行检查,叫了他几次,都因项目的事没去。这几日有时间了也跟着去看了几家。 这日正看时,项目办的主任电话说关东小学的田校长来了。愚同想想说,让他下午来,上午我还在检查。中午职教股股长在检查完后安排了一顿饭局,愚同也没有拒绝,同几个民办机构的校长一起坐了坐,也喝了几口酒。 这样的检查自己其实说不了什么,那些校长们倒是争献殷勤,也会讲他们与一些领导名人的关系。愚同也只是笑笑,饭后他回办公室休息了些。 这楼虽旧些,但每个局领导的办公室还有个小套间可以让休息的。或是喝了酒的缘故,居然睡的时间长,直到手机响两次后,自己才起来。看了下,是项目办的主任说田校长来了。自己说让他十分钟后带人来办公室。 田校长来后倒显得有诚意的,先解释他那天不在的原因,又说了这几日的事,对工地施工他如何做了改变,加强了安全措施,每日确保带班领导和老师在岗。 愚同淡淡地说,局长那天问我了,我想你给局长已汇报了,我也给局长说了情况,就按局长的意思。田校长说,你是分管领导,这事还得你定。 愚同说,田校长,你是咱关东教育的明星校长,知道你忙,这学校项目建设的事我也才接手,好多事不懂,但安全总要有,要安全这值班的人总要在。行了,你自己安排了,能保证安全了,让刘主任给协调下抓紧施工,保证如期完成。 田校长说,这没问题,今后我没事了也会天天在的。 愚同说,那就好。我下午还要出去会儿。田校长也听来了,就走了。田校长走后,项目办刘主任来说,你没来时,田校长给我说,他让局长给训了顿。 愚同说,局长说了,你也多盯着些,哪里有问题给我说。 刘主任走后,愚同心想这田校长要能听来的话,知道问题在哪了,不来见自己给局长汇报,那是心里不在乎自己,要拿局长压自己。好在局长这事儿做得还好。 愚同也明白,这副职没有正职的支持,是什么事情也干不了的。 职教检查完后,决定召开一次全县的民办培训机构负责人会议,股长给自己说了开会的内容和目的。自己想想也可以的,就让他们准备。好了后股长也让自己参加,愚同说他就不了,纯业务的事你们讲就行。 股长说,你还是要来的,你来了就是全县的民办培训工作会,你不来了这会档次就低了。愚同说,没这么严重,那后天我看有时间了我就去。 那日会议定的是9点,可刚上班原来城关的专干,现在督导室的张文贵来了,同自己说了些闲话,最后说有个事还要李局长帮忙。 愚同知道自己起步的源头,还是当年能在张文贵手中进了教育组,也就对张文贵也心生感激,就说什么事儿? 张文贵说了是学生上学的事,一个是想到关东小学插三年级,一个是想从雷公高中借读到关东中学。愚同心里倒犯难,话虽能说,但在自己却有些不妥样。就说张老师你也老领导,能帮上我肯定帮,这事儿我还有些不好说,我同两校长要说还不如你熟,你直接说就行了。 张文贵说,我在镇上时,因事同这个田校长有些矛盾,托人给说了,可人家总讲政策,不太想办。你局领导的,不存在熟不熟的。愚同说,理是这理,可总有不妥。你说了,我记下,我看情况。 张文贵却还要讲时电话来了,股长说他们已到会场了,让一个干事在楼下等他,大家也都到了。 愚同就说,张老师我还有个会,你说的我记下了,回头再联系。张文贵见愚同也急,只好走了。 干事带着他赶到会场时,大家已到齐,等了也有些时间。看会标是全县的民办培训机构工作会,也打了桌牌。愚同转过身说,等我干嘛,你们开就成了。股长说,你不来,这会不好开。行了,现在好了。 于是股长主持开会。先是向大家隆重介绍了分管全县民办教育工作的新任副局长,愚同只好起来向大家致意。会议有三项议程,一是通报暑期培训机构检查存在的问题,二是安排民办教育下半年工作,三是领导讲话。 来时干事已把讲话稿给了他。愚同看了看,很公式化的公文。先由主管干事通报了检查结果,再由股长本人安排了工作,最后就是愚同讲话了。 愚同倒没完全念稿子,就检查和下半年工作说了三点意思,一是民办教育是公办教育的有益补充,是教育整体中的有机组成部分,大家也是教育人,同样要有教育人的情怀和担当。办民办学校虽然也为盈利谋生,但到底同搞别的商业活动不同,要有教书育人的操守和坚持。二是安全和规范,它是你能行稳致远的保障,都想做大做强,就不能不重视安全和规范运行,所以要加强学习,提高认识,做长远打算。三是我们的工作既是监管,更是服务,而且监管就是一种服务,所以咱们不是对立的,你们也在为社会,为关东教育事业做贡献,所以咱们有事多沟通,多协商,有问题多矫正,共同把关东的民办教育搞好,搞出特色。 愚同知道会有掌声,但对他的发言还是听到了更为热烈的掌声。会完后股长说,李局长看问题很透,讲话也实在。 愚同笑笑,这会也让他知道所谓宏观管理是怎么回事儿。但股长说民办学校难管,说轻了没人听,说重了讨人嫌,闹僵了更不好,每个人都有后台。愚同说,所以我想服务总是大家需要的,站在服务的角度,事情会好办些。 对张老师说的学生上学的事,他之所以觉得不好说,是因为刚刚批评了田校长,再又说这话对自己不好。 可虽没有当时给张老师答应,但张老师既然能给自己说,就有他说的理由,那理由在张老师也知道,自己人生的转折起步,就是从进教育组开始的。 虽不能说完全是那种以于你有恩,以情来压你的架式,但总是把皮球踢给息。自己不办了,他在后面就有话说了。而且这些老专干,也都快退了,也没什么好怕的。所以想想还是要把这事给张老师办了。 于是就把刘主任叫来说了这事儿,让刘主任不提他给讲讲。刘主任倒满口答应了。 上关东中学的事,自己直接给校长讲也可以,可这事儿也让自己不舒服,别人不太在乎你,你却还要去求人,这无疑有些耍架子。 就拿了电话给自己认识的一个副校长讲了。那副校长说,你局领导给我说啥,你直接给校长讲。愚同说,我不好讲才给你说,你最好不提我,万一不行了就说我说的,校长不愿意了就拉倒。 副校长说,你这不为难我吗,既说了哪还有不成的,行了,我给说。 愚同就让张老师把名字给他,然后他给发去了。 等刘主任和那个副校长回了话后,他让张老师到学校找人就行了。 愚同知道人都聪明,自己这口能张开,一般情况下,校长怎么也会接了。只这样的口,今后还是少张的好。 谁知整个假期为上学的事,给自己打电话的人倒不少,有政府办时的兄弟,有市局认识的曾经同事,也有当年在城关时的老同事,连舟居然也给自己都说了一个。 愚同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可以被利用的人。 这当副局长后,对认识自己的人来说,自己可利用的价值就大了,至少算教育上有咱的人了。 对这点愚同当年就能想明白,没有人能生活在真空中,人有时不怕被利用,就怕没有被利用的价值。而且能打来电话的人,也算一路支持自己的人,自己现在在这个位子上,给大家解决些小问题也是应该的。所以心里虽觉得这样做不妥,可只要给自己说的也就应了。 不过,每接一个这样的事,还是让愚同犯愁,直接也可以给校长讲,但这样了就让校长们觉得自己有以势压人的味道。可不直接讲,就要找一个中间人,而能找的只有自己手下的几个股长主任了。 可自己清楚,只要自己给这些股长主任说一个,他们就可能打着自己的旗号多说几个,搞的校长们应不是,不应也不是,最后还是会对自己有成见的。虽说,每次说时,自己还是会叮嘱股长主任们,最好不提自己。 可实际怎么样,自己大体是能想来的。 因此到后面,实在推不过去了,愚同还是会直接打了电话说这事,不过那语气谦逊的多了,而且事后,如果办事的人要感谢,自己也会把校长们叫出来吃一顿饭。 因了这些事,与校长们慢慢地也熟悉了。 那几日正为这些事犯愁时春华居然打来电话,在祝贺自己当了领导后,也说了个学生,是要从雷公转到城里的实验小学。愚同说,你认识的人不少,干嘛非得找我呀? 春华说,怎么当了领导,这么点事也不办了,孩子是我姑家的孙子,说给我,只能求你了。愚同说,别笑我了,行了,你说我应了还不成。 可应了,愚同在心里想,这事搞得倒真要自己去求校长们。 第190章 李副局长去了,这会就是全县的会 学校暑期项目建设除了乡下,还有城里的大校,也有阳湾中学和东城高中,愚同对去不去却有些犹豫。 在城里几个大校检查时,好几个校长他没见到,都是带班的领导陪同。愚同知道这有城里校长忙的一面,但另一方面,愚同明白他们对自己来是无所谓的,也是对自己由一个高中副校长到局领导表示质疑。 愚同到关东中学时,也是由一个副校长陪同的。那副校长自己也认识,叫自己李局长时有尊敬的一面,但也有不屑的一面。不说高中大校了,单是到实验小学和关东小学自己都有这感觉。自己也就公事公办的样子,检查后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不言。 特别在关东小学,居然只有一个值班老师在,值班领导都不见。问主任给说了吗?主任说给校长讲了,他说有带班的领导。工地的情况也糟糕,他走时让主任给那值班老师讲这样的施工不如停了,要开工让校长到局里来一趟再说。 检查完关东小学后,愚同决定还是去东城和阳中。到东城时带班的是与自己一起的一位副校长。愚同看了,也聊了些。两人过去还近些,那校长说,你现在好,到局里当领导去了,把我扔这儿,把老兄也提拔些,我看我有些跟不上柏校长的脚步了。高考成绩出来后很是发了脾气,可咱们怎么跟关东中学比,没有可比性,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愚同知道自己还没有说这些的权力,只淡淡地说,随大流,只能这样了,你知道为这事儿,我同柏校长也争过,或许碰几年就知道了,要有目标但要同现实相符。 走时那副校长说,还是你看得明白,不但走了而且走得好,你不知你走后柏校长气的不得了,说这样的选拔是羞先人呢。愚同笑笑说,他是应有气的。 到阳湾去后,专干陪着看了两所小学就到了阳中,连舟不在,愚同问时说是有事。他也就没多问。学校看着动静不小,在大修几个实验室和部室。 愚同想想连舟不在也好,他在了自己倒还尴尬。可正检查时,他来了电话,说,李局长,真对不起,我还在外地赶不回来,老人身体不好,我陪着来省城做检查。 愚同说,没事连舟,我就来看看。连舟说,李局长,有啥问题给值班领导讲。愚同说,你安心陪老人就成。专干非要叫吃饭,愚同想想也留下吃了。其间说起阳湾的过往,倒让愚同有不少的感慨。只大家在喝酒后虽有些放得开,但还有拘谨。 愚同知道对自己这个角色转换,自己在适应着,别人也在适应着。 而关东小学的校长一直没来,愚同也没催。 倒是局长有天问关东小学的项目怎么回事儿?愚同说了情况,也说了自己当时的意见。局长说,原来这样。隔了几天,那校长来了,自己还不在。职教股对校外培训机构的暑期补课情况进行检查,叫了他几次,都因项目的事没去。这几日有时间了也跟着去看了几家。 这日正看时,项目办的主任电话说关东小学的田校长来了。愚同想想说,让他下午来,上午我还在检查。中午职教股股长在检查完后安排了一顿饭局,愚同也没有拒绝,同几个民办机构的校长一起坐了坐,也喝了几口酒。 这样的检查自己其实说不了什么,那些校长们倒是争献殷勤,也会讲他们与一些领导名人的关系。愚同也只是笑笑,饭后他回办公室休息了些。 这楼虽旧些,但每个局领导的办公室还有个小套间可以让休息的。或是喝了酒的缘故,居然睡的时间长,直到手机响两次后,自己才起来。看了下,是项目办的主任说田校长来了。自己说让他十分钟后带人来办公室。 田校长来后倒显得有诚意的,先解释他那天不在的原因,又说了这几日的事,对工地施工他如何做了改变,加强了安全措施,每日确保带班领导和老师在岗。 愚同淡淡地说,局长那天问我了,我想你给局长已汇报了,我也给局长说了情况,就按局长的意思。田校长说,你是分管领导,这事还得你定。 愚同说,田校长,你是咱关东教育的明星校长,知道你忙,这学校项目建设的事我也才接手,好多事不懂,但安全总要有,要安全这值班的人总要在。行了,你自己安排了,能保证安全了,让刘主任给协调下抓紧施工,保证如期完成。 田校长说,这没问题,今后我没事了也会天天在的。 愚同说,那就好。我下午还要出去会儿。田校长也听来了,就走了。田校长走后,项目办刘主任来说,你没来时,田校长给我说,他让局长给训了顿。 愚同说,局长说了,你也多盯着些,哪里有问题给我说。 刘主任走后,愚同心想这田校长要能听来的话,知道问题在哪了,不来见自己给局长汇报,那是心里不在乎自己,要拿局长压自己。好在局长这事儿做得还好。 愚同也明白,这副职没有正职的支持,是什么事情也干不了的。 职教检查完后,决定召开一次全县的民办培训机构负责人会议,股长给自己说了开会的内容和目的。自己想想也可以的,就让他们准备。好了后股长也让自己参加,愚同说他就不了,纯业务的事你们讲就行。 股长说,你还是要来的,你来了就是全县的民办培训工作会,你不来了这会档次就低了。愚同说,没这么严重,那后天我看有时间了我就去。 那日会议定的是9点,可刚上班原来城关的专干,现在督导室的张文贵来了,同自己说了些闲话,最后说有个事还要李局长帮忙。 愚同知道自己起步的源头,还是当年能在张文贵手中进了教育组,也就对张文贵也心生感激,就说什么事儿? 张文贵说了是学生上学的事,一个是想到关东小学插三年级,一个是想从雷公高中借读到关东中学。愚同心里倒犯难,话虽能说,但在自己却有些不妥样。就说张老师你也老领导,能帮上我肯定帮,这事儿我还有些不好说,我同两校长要说还不如你熟,你直接说就行了。 张文贵说,我在镇上时,因事同这个田校长有些矛盾,托人给说了,可人家总讲政策,不太想办。你局领导的,不存在熟不熟的。愚同说,理是这理,可总有不妥。你说了,我记下,我看情况。 张文贵却还要讲时电话来了,股长说他们已到会场了,让一个干事在楼下等他,大家也都到了。 愚同就说,张老师我还有个会,你说的我记下了,回头再联系。张文贵见愚同也急,只好走了。 干事带着他赶到会场时,大家已到齐,等了也有些时间。看会标是全县的民办培训机构工作会,也打了桌牌。愚同转过身说,等我干嘛,你们开就成了。股长说,你不来,这会不好开。行了,现在好了。 于是股长主持开会。先是向大家隆重介绍了分管全县民办教育工作的新任副局长,愚同只好起来向大家致意。会议有三项议程,一是通报暑期培训机构检查存在的问题,二是安排民办教育下半年工作,三是领导讲话。 来时干事已把讲话稿给了他。愚同看了看,很公式化的公文。先由主管干事通报了检查结果,再由股长本人安排了工作,最后就是愚同讲话了。 愚同倒没完全念稿子,就检查和下半年工作说了三点意思,一是民办教育是公办教育的有益补充,是教育整体中的有机组成部分,大家也是教育人,同样要有教育人的情怀和担当。办民办学校虽然也为盈利谋生,但到底同搞别的商业活动不同,要有教书育人的操守和坚持。二是安全和规范,它是你能行稳致远的保障,都想做大做强,就不能不重视安全和规范运行,所以要加强学习,提高认识,做长远打算。三是我们的工作既是监管,更是服务,而且监管就是一种服务,所以咱们不是对立的,你们也在为社会,为关东教育事业做贡献,所以咱们有事多沟通,多协商,有问题多矫正,共同把关东的民办教育搞好,搞出特色。 愚同知道会有掌声,但对他的发言还是听到了更为热烈的掌声。会完后股长说,李局长看问题很透,讲话也实在。 愚同笑笑,这会也让他知道所谓宏观管理是怎么回事儿。但股长说民办学校难管,说轻了没人听,说重了讨人嫌,闹僵了更不好,每个人都有后台。愚同说,所以我想服务总是大家需要的,站在服务的角度,事情会好办些。 对张老师说的学生上学的事,他之所以觉得不好说,是因为刚刚批评了田校长,再又说这话对自己不好。 可虽没有当时给张老师答应,但张老师既然能给自己说,就有他说的理由,那理由在张老师也知道,自己人生的转折起步,就是从进教育组开始的。 虽不能说完全是那种以于你有恩,以情来压你的架式,但总是把皮球踢给息。自己不办了,他在后面就有话说了。而且这些老专干,也都快退了,也没什么好怕的。所以想想还是要把这事给张老师办了。 于是就把刘主任叫来说了这事儿,让刘主任不提他给讲讲。刘主任倒满口答应了。 上关东中学的事,自己直接给校长讲也可以,可这事儿也让自己不舒服,别人不太在乎你,你却还要去求人,这无疑有些耍架子。 就拿了电话给自己认识的一个副校长讲了。那副校长说,你局领导给我说啥,你直接给校长讲。愚同说,我不好讲才给你说,你最好不提我,万一不行了就说我说的,校长不愿意了就拉倒。 副校长说,你这不为难我吗,既说了哪还有不成的,行了,我给说。 愚同就让张老师把名字给他,然后他给发去了。 等刘主任和那个副校长回了话后,他让张老师到学校找人就行了。 愚同知道人都聪明,自己这口能张开,一般情况下,校长怎么也会接了。只这样的口,今后还是少张的好。 谁知整个假期为上学的事,给自己打电话的人倒不少,有政府办时的兄弟,有市局认识的曾经同事,也有当年在城关时的老同事,连舟居然也给自己都说了一个。 愚同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可以被利用的人。 这当副局长后,对认识自己的人来说,自己可利用的价值就大了,至少算教育上有咱的人了。 对这点愚同当年就能想明白,没有人能生活在真空中,人有时不怕被利用,就怕没有被利用的价值。而且能打来电话的人,也算一路支持自己的人,自己现在在这个位子上,给大家解决些小问题也是应该的。所以心里虽觉得这样做不妥,可只要给自己说的也就应了。 不过,每接一个这样的事,还是让愚同犯愁,直接也可以给校长讲,但这样了就让校长们觉得自己有以势压人的味道。可不直接讲,就要找一个中间人,而能找的只有自己手下的几个股长主任了。 可自己清楚,只要自己给这些股长主任说一个,他们就可能打着自己的旗号多说几个,搞的校长们应不是,不应也不是,最后还是会对自己有成见的。虽说,每次说时,自己还是会叮嘱股长主任们,最好不提自己。 可实际怎么样,自己大体是能想来的。 因此到后面,实在推不过去了,愚同还是会直接打了电话说这事,不过那语气谦逊的多了,而且事后,如果办事的人要感谢,自己也会把校长们叫出来吃一顿饭。 因了这些事,与校长们慢慢地也熟悉了。 那几日正为这些事犯愁时春华居然打来电话,在祝贺自己当了领导后,也说了个学生,是要从雷公转到城里的实验小学。愚同说,你认识的人不少,干嘛非得找我呀? 春华说,怎么当了领导,这么点事也不办了,孩子是我姑家的孙子,说给我,只能求你了。愚同说,别笑我了,行了,你说我应了还不成。 可应了,愚同在心里想,这事搞得倒真要自己去求校长们。 第191章 教育遇上自己的孩子就不是科学了 方春华是开学前一日接到愚同电话的,让她说的那个孩子去学校直接报名就成。 这个孩子不是姑家孙子,是姑家表哥的亲戚孩子,报上名后非要来关府感谢春华,春华倒劝不住。表哥的亲戚看样子也情况好,很有展示的味道,拿了好些东西给自己,还给了1000元钱。春华死活不收,那亲戚倒说春华不给他面子。 春华这样的事也见多了,见亲戚执着也就收了。只叫吃饭时春华推脱自己有事,怎么也不去,这才作罢。 春华就想着怎么还愚同这人情,就打电话让愚同有事到市上来时说声。 日子不长,有天上午快下班时,愚同就电话说他上午来市上开会了,现在完了,有什么事非要见面?春华说,中午吃个饭,边吃边说。愚同说她还搞的神秘,就说行。 愚同来时春华已在找好的地方等他,一个手下的教研员在忙着点菜,愚同那边有个干事也是司机,于是四个人就坐下吃饭。 坐下喝了口水,愚同就问到底怎么回事?春华说,能什么事儿,感谢你呗,办个事儿总要吃顿饭的。 愚同笑说,咱们间有这必要吗?春华说,当然有了,很想叫了他俩儿的,可莫船、丽丽一个比一个忙,这刚开学他们全在各个点上跑,今年莫船的学校又考得非常好,特别是他的青鸟学校。一个班34个学生,28个考上一中了,一下子吹大了,报名的人挤破头。听说他收购的那个高中也火的。 愚同说,那感情又挣一大笔钱。春华说,这个自然。估计你一个假期怕也不闲,不说别的,光这上学的事都极烦人的,你现在当局长了,想躲也躲不开的。 愚同说,是呀,咱这系统也就这事儿了。在教研室还好? 春华说,没你当局长忙,可一天也事多,只教研室好,还可以同学校一起休个假。愚同问,还搞教学研究吗?春华说,搞呀,现在好似才钻进去,可以静下心来想教学上的事了。自己教书那会儿倒没觉得这教学也是门科学,现在觉得真没咱想得那么简单。我没事了还是爱到学校去听听课。也怪,不知自己站的角度不同了,还是见识多了,一进课堂就能发现问题,就知哪儿不对了。 愚同说,可惜你了,不能给学生好好上课了。春华说,有什么可惜的,真上课了倒还发现不了什么。 愚同说,可再好的理论也要好老师去实践呀。 春华说,可教育中虽说有太多的事,说白了就老师和学生,别的都是为他们服务的。你现在局领导了,可要沉下身子,多关心些教育内在的事,那真是门科学。 愚同一笑说,我分管的事同这些远了,是什么项目呀,职业培训的事。春华说,总是领导的,有建议权的。到教研室后对你们领导的重要性我可有深刻的体会了,你们什么具体的事不做,只把主意拿好,决策好,就谢天谢地了。 愚同说,我一个副局长,还到不了你说的那程度,教学当然是门科学,你好好研究,你成名师了争取当个专家。 春华说,又取笑我,要说理论,我哪有你同莫船深,你们不做研究可惜了。愚同说,可惜什么,我们差远了。对啦,我听说莫船还当了民办教育协会的副会长了,干的可真不错,市上还让各县区建立分会。 春华说,他与丽丽都成名人了,在关府,你提起他们俩知道的人挺多的。两人就这么边吃边聊了好久。 完了愚同打发了同来的干事去结账。春华说,不用的,我们教研室在这儿可以记账的,你不用管了。我虽一个小组长,可也有请你吃一顿的权力。 走时把愚同叫到一边,非把装1000元的信封塞给他。愚同自然是死活不要。春华说,你不拿我又给不回去,怎么办?而且来时还给我提了礼物,所以这你拿着别推了,你要真不拿,那就是说今后让我别给你说啥事了。 愚同见春华话说到这地步了,也就没再说什么接了。走时说,闲了来关东,现在能有时间陪你转转了。春华说,没问题,有时间了我们去祝贺你。 送走愚同他们,她回饭店签了单,这才回了单位。 由于教研室本身人少,领导就她同陈主任两个。刚开始春华想着自己就是来当教研员的,可工作开展后,她发现这小教组组长也是个官儿。而且由于只有一个主任,有时开个会呀的,外出学习、培训什么的,不好安排时也派她去了。而那些会多是各地教研室主任参加的,有次春华说她一个组长参加那些会真不合适。 结果没想到,有一局长与他们教研室吃饭时说,咱这教研室主任兼着一个组长,我看也可能一个组长兼着主任的,方老师其实就是咱教研室的副主任。 局长随口说说的,可大家听了倒也这样叫她了。刚开始她还让大家别乱叫,可大家说,就你同陈主任两人,他是主任,你不是副主任是什么?这倒让春华不知说什么,于是就更这样称呼她了。以致参加会议时也会以副主任来介绍她。 春华想想自己其实也担着这副主任的事,也就不刻意回避。如同这几天陈主任请假了,教研室的事还要她负责的,慢慢倒也让春华有种当领导的意识。 一个是局里的局务会,她和各科室的负责人要参加,平时到下面学校也能代表局里了。而教研室的工作除了教学指导、教师培训、教改推进外,还要进行考试命题、成绩考评、排名、教学交流、教学能手的评选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同时还参与局机关的什么创文活动、党建活动、开学检查、安全检查,他们还包了一个镇街的学校,杂七杂八的每日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而学校工作核心终是教学工作,所以他们同学校打交道的就多,加之全区小学数量占多数,她的小教组其实是最忙的。 除了这些日常的工作外,就是教学指导和课改推进了,下面学校也是积极,不断地有校长来联系,邀请他们下去听课指导,春华也就与下面的关系越来越紧密。而加之教研室还掌握着考试、排名、成绩核算这些事,下面也极重视。而每次下去除了听几节课外总要开个会,反馈问题,提出建议,进行教学指导。除教研员说外,她这个领导,这个名师总还要讲话发言。 一来二去的,让春华也锻炼得像个领导了。教研室的小金库就是在考试试卷命制,辅导用书推荐各种活动节余中慢慢积攒起来的来。陈主任也开明,有事同她碰个头,给教研员办福利或差费补助,平时吃个饭什么的,两人倒都有签字的权力。而各县区的教研室之间的活动又多,你请我们当评委,我请你们当评委,不时地走动,相互也熟悉起来。而春华还不止这些事,本身又是名师、骨干教师,不时地又被邀请去这去那讲课,这一日的生活倒也丰富多彩。 而那种莫名其妙的福利、好处也就不断,逢年过节,除了局里的,下面的学校也会送这送那,春华能感到自己也算活出点儿名堂了,也是肩上担点事的人了。 这日回到办公室后,她靠在椅子上打了一会儿盹,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作息与别处不同,基本是朝九晚五。中午基本没有时间休息。办公室三张桌子,一个长沙发,她一个人占有一个较大的空间,相对独立些,可中午也不好躺沙发上休息,只好在椅子上打盹了。 这几日她正在研究高效课堂实施以来的效果,对各学校的数据进行分析。她相信教学是门科学,用科学的方法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是科学就会有规律,可这规律似乎能感到却又说不清,要说最大的规律无非体现在教材的编写上,那种从易到难的过渡,特别作为语言,那种由常用到专业化的过渡,就是种规律。 可她还是感到就一门语言的学习,中国的英语教学,同一个普通人掌握母语的过程刚好相反。这种相反就是规律,还是非母语人学习语言的规律。母语学习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口口相传的作用太大,人还没识字,懂语法却已能说了,能表达丰富而深刻的东西了,已达到了语言交流的目的。 背诵英语单词如同中国孩子学习汉字一样,也是一笔一划开始的,可即使是汉语的学习,也是在人会说以后出现的,好多生字虽现在才学,但也会说了。另一些单词或汉字,没学也就不会用,但并不影响日常的沟通,我们会用其它词语或打比方,举例子的形式来传达这种意思。 所以一个新的词语的学习只是让语言,话语变得精炼而准确,但没有这些精炼,准确,专业的用语并不限制一个人的交流。相反在没掌握这些精炼、准确,专业用语时反而语言更形象。当然大量记忆的积累还是让一个人的内心表达更丰富,更精准。 语言的深入学习是一个人精神世界自我展现的过程,而要展现就先要有丰富的精神体验,如何让一个人拥有这种更加丰富的精神情感体验,这不是学习本身可以做到的,而是生活本身和阅读的共同作用。站在这个角度,语言的学习不只是一个技术问题,所谓的高效课堂也只是解决着技术问题,显得有些快餐化了。 她正想这些时,电话响了,接了,居然是儿子的班主任,说让她来学校一趟。她问老师什么事,老师说来了说。 儿子铜镜以五分之差没有过关府中学的招生线,达到了所谓二线,上是一定的,几万元钱也交得起,但春华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儿子铜镜的学习一直不错,在他爸爸的引导下,理科成绩更好些,恰恰是语文,英语这两门语言类的学习成绩总不是很好。语文不说了,作为英语教师的她一直为儿子英语不好而头疼。可什么叫不好呢? 儿子的词汇量、对语言的表达并不弱,看外文版的电影,一些台词自己还没理解,儿子却已明白。就语言的运用上,儿子表现的并不差,可就是考试不行。升入关府中学后,他的学习还算稳定,每日除了学习外,他还有许多感兴趣的事情。在她看来,儿子的生活的是健康的,他的学习要她操的心并不多,她不知儿子会出什么事。 去了问时,老师拿出几本书,还有手机,说了儿子的情况。手机学校不让带的,但儿子总会偷偷带,还有总在上课时看课外书。她看了眼,那些书都是自己很少看的一些心理学和哲学书,也有一些现代派作家的小说。 春华没说什么,她问老师怎么看这个孩子,或者说从他们老师的角度来观察,这个孩子有什么特点,在成长和学习上需要注意什么?老师讲了,人还聪明,基础知识也扎实,但不踏实,精力分散太多。来关府中学,目的就是考个好大学,精力分散不好,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那种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要给孩子做做思想工作。但这个孩子固执,显得很有主见,但这些主见没抓住主要的事情。春华明白老师所说,不知为什么她倒没有数说儿子的冲动。 当然考上一个好大学在方春华也好也重要。她也知道学校老师的想法,这想法就是这几年高中你可以不想别的事,把爱好、情感、思想都放一放,全力做好高考这件事就成。换句话说,似乎这几年成长可以暂停,等考上大学再说。 但方春华知道,这不是教育也不是规律。考上好大学固然重要,但没有任何重要的事可以让一个人的成长停下来,成长不是一件身心以外的事情,它就同身心结合着,就是一体。学习成绩不可能同这些事对立起来。学习有规律,可成长更有规律,而且学习规律是在一个人成长下的规律,这么想时,她倒不知同儿子怎么谈。 儿子高一时在家住了一年,高二后却不愿在家住了,要到学校去,自己想想也没拦。现在学校周六还上课,自己一周只能见他一天。也只周六晚在家待一晚,而这一晚倒是一周家里最充满欢乐的一晚。不是带儿子到外吃一顿大餐,就是罕见地为儿子做顿饭全家吃。 这周饭后,春华想叫儿子出外走走,同儿子说说心里话。她发现说不了,儿子内心所想的同她并不一样,他还想趁在家的这一晚好好打打游戏。所以她只能对儿子说,妈妈觉得学习重要但成长更重要,两者并不相对立。儿子说他知道。 春华说,能管住自己吗?儿子说能。可随后的考试成绩,儿子的名次还是下滑了。这种宽松的心态随着儿子成绩排名的下降,让方春华觉得她也不淡定了。 薛心海更是心急,一同儿子说话就是成绩,就是排名,要求儿子重回前200名,但考了几回却很难。而且他同儿子一谈就崩。 面对儿子的叛逆让方春华也有些头疼,儿子说了考不上好大学,大不了我干个体力活儿,我不要你们养活,我就考不好。春华觉得自己的脾气也越来越不好,同心海商量后,决定让儿子回来住,两人尽可能地晚上回家。 现在心海每天上班开着车也来得及。可回来的儿子总是房门紧闭,而且他们也很难参与到儿子的学习中。她在了,儿子就看理科,自己虽非全不懂,可要一眼看来也不易了。心海在了他就看英语,总不愿两人打扰他。为了儿子的学习搞得她同心海很疲倦,一日似没心情做别的事。 这日早上她同儿子又吵了架,她辛苦做好饭叫儿子起,可儿子迟迟不起,起来后又发觉晚了,说他不吃了。春华气得把拿在手里的鸡蛋摔在了地上,儿子也气呼呼地跑了。 快中午时给丽丽打了电话。 丽丽接了说,正想给你打,你倒打来了,怎么回事儿?我同莫船在你单位对面的国贸酒店,有事要吃个饭,你没事了来。 春华说,正想找你们,说个具体房间,我去找。 不一会儿丽丽发来了,她就收拾了东西向外面走去。 第191章 教育遇上自己的孩子就不是科学了 方春华是开学前一日接到愚同电话的,让她说的那个孩子去学校直接报名就成。 这个孩子不是姑家孙子,是姑家表哥的亲戚孩子,报上名后非要来关府感谢春华,春华倒劝不住。表哥的亲戚看样子也情况好,很有展示的味道,拿了好些东西给自己,还给了1000元钱。春华死活不收,那亲戚倒说春华不给他面子。 春华这样的事也见多了,见亲戚执着也就收了。只叫吃饭时春华推脱自己有事,怎么也不去,这才作罢。 春华就想着怎么还愚同这人情,就打电话让愚同有事到市上来时说声。 日子不长,有天上午快下班时,愚同就电话说他上午来市上开会了,现在完了,有什么事非要见面?春华说,中午吃个饭,边吃边说。愚同说她还搞的神秘,就说行。 愚同来时春华已在找好的地方等他,一个手下的教研员在忙着点菜,愚同那边有个干事也是司机,于是四个人就坐下吃饭。 坐下喝了口水,愚同就问到底怎么回事?春华说,能什么事儿,感谢你呗,办个事儿总要吃顿饭的。 愚同笑说,咱们间有这必要吗?春华说,当然有了,很想叫了他俩儿的,可莫船、丽丽一个比一个忙,这刚开学他们全在各个点上跑,今年莫船的学校又考得非常好,特别是他的青鸟学校。一个班34个学生,28个考上一中了,一下子吹大了,报名的人挤破头。听说他收购的那个高中也火的。 愚同说,那感情又挣一大笔钱。春华说,这个自然。估计你一个假期怕也不闲,不说别的,光这上学的事都极烦人的,你现在当局长了,想躲也躲不开的。 愚同说,是呀,咱这系统也就这事儿了。在教研室还好? 春华说,没你当局长忙,可一天也事多,只教研室好,还可以同学校一起休个假。愚同问,还搞教学研究吗?春华说,搞呀,现在好似才钻进去,可以静下心来想教学上的事了。自己教书那会儿倒没觉得这教学也是门科学,现在觉得真没咱想得那么简单。我没事了还是爱到学校去听听课。也怪,不知自己站的角度不同了,还是见识多了,一进课堂就能发现问题,就知哪儿不对了。 愚同说,可惜你了,不能给学生好好上课了。春华说,有什么可惜的,真上课了倒还发现不了什么。 愚同说,可再好的理论也要好老师去实践呀。 春华说,可教育中虽说有太多的事,说白了就老师和学生,别的都是为他们服务的。你现在局领导了,可要沉下身子,多关心些教育内在的事,那真是门科学。 愚同一笑说,我分管的事同这些远了,是什么项目呀,职业培训的事。春华说,总是领导的,有建议权的。到教研室后对你们领导的重要性我可有深刻的体会了,你们什么具体的事不做,只把主意拿好,决策好,就谢天谢地了。 愚同说,我一个副局长,还到不了你说的那程度,教学当然是门科学,你好好研究,你成名师了争取当个专家。 春华说,又取笑我,要说理论,我哪有你同莫船深,你们不做研究可惜了。愚同说,可惜什么,我们差远了。对啦,我听说莫船还当了民办教育协会的副会长了,干的可真不错,市上还让各县区建立分会。 春华说,他与丽丽都成名人了,在关府,你提起他们俩知道的人挺多的。两人就这么边吃边聊了好久。 完了愚同打发了同来的干事去结账。春华说,不用的,我们教研室在这儿可以记账的,你不用管了。我虽一个小组长,可也有请你吃一顿的权力。 走时把愚同叫到一边,非把装1000元的信封塞给他。愚同自然是死活不要。春华说,你不拿我又给不回去,怎么办?而且来时还给我提了礼物,所以这你拿着别推了,你要真不拿,那就是说今后让我别给你说啥事了。 愚同见春华话说到这地步了,也就没再说什么接了。走时说,闲了来关东,现在能有时间陪你转转了。春华说,没问题,有时间了我们去祝贺你。 送走愚同他们,她回饭店签了单,这才回了单位。 由于教研室本身人少,领导就她同陈主任两个。刚开始春华想着自己就是来当教研员的,可工作开展后,她发现这小教组组长也是个官儿。而且由于只有一个主任,有时开个会呀的,外出学习、培训什么的,不好安排时也派她去了。而那些会多是各地教研室主任参加的,有次春华说她一个组长参加那些会真不合适。 结果没想到,有一局长与他们教研室吃饭时说,咱这教研室主任兼着一个组长,我看也可能一个组长兼着主任的,方老师其实就是咱教研室的副主任。 局长随口说说的,可大家听了倒也这样叫她了。刚开始她还让大家别乱叫,可大家说,就你同陈主任两人,他是主任,你不是副主任是什么?这倒让春华不知说什么,于是就更这样称呼她了。以致参加会议时也会以副主任来介绍她。 春华想想自己其实也担着这副主任的事,也就不刻意回避。如同这几天陈主任请假了,教研室的事还要她负责的,慢慢倒也让春华有种当领导的意识。 一个是局里的局务会,她和各科室的负责人要参加,平时到下面学校也能代表局里了。而教研室的工作除了教学指导、教师培训、教改推进外,还要进行考试命题、成绩考评、排名、教学交流、教学能手的评选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同时还参与局机关的什么创文活动、党建活动、开学检查、安全检查,他们还包了一个镇街的学校,杂七杂八的每日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而学校工作核心终是教学工作,所以他们同学校打交道的就多,加之全区小学数量占多数,她的小教组其实是最忙的。 除了这些日常的工作外,就是教学指导和课改推进了,下面学校也是积极,不断地有校长来联系,邀请他们下去听课指导,春华也就与下面的关系越来越紧密。而加之教研室还掌握着考试、排名、成绩核算这些事,下面也极重视。而每次下去除了听几节课外总要开个会,反馈问题,提出建议,进行教学指导。除教研员说外,她这个领导,这个名师总还要讲话发言。 一来二去的,让春华也锻炼得像个领导了。教研室的小金库就是在考试试卷命制,辅导用书推荐各种活动节余中慢慢积攒起来的来。陈主任也开明,有事同她碰个头,给教研员办福利或差费补助,平时吃个饭什么的,两人倒都有签字的权力。而各县区的教研室之间的活动又多,你请我们当评委,我请你们当评委,不时地走动,相互也熟悉起来。而春华还不止这些事,本身又是名师、骨干教师,不时地又被邀请去这去那讲课,这一日的生活倒也丰富多彩。 而那种莫名其妙的福利、好处也就不断,逢年过节,除了局里的,下面的学校也会送这送那,春华能感到自己也算活出点儿名堂了,也是肩上担点事的人了。 这日回到办公室后,她靠在椅子上打了一会儿盹,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作息与别处不同,基本是朝九晚五。中午基本没有时间休息。办公室三张桌子,一个长沙发,她一个人占有一个较大的空间,相对独立些,可中午也不好躺沙发上休息,只好在椅子上打盹了。 这几日她正在研究高效课堂实施以来的效果,对各学校的数据进行分析。她相信教学是门科学,用科学的方法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是科学就会有规律,可这规律似乎能感到却又说不清,要说最大的规律无非体现在教材的编写上,那种从易到难的过渡,特别作为语言,那种由常用到专业化的过渡,就是种规律。 可她还是感到就一门语言的学习,中国的英语教学,同一个普通人掌握母语的过程刚好相反。这种相反就是规律,还是非母语人学习语言的规律。母语学习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口口相传的作用太大,人还没识字,懂语法却已能说了,能表达丰富而深刻的东西了,已达到了语言交流的目的。 背诵英语单词如同中国孩子学习汉字一样,也是一笔一划开始的,可即使是汉语的学习,也是在人会说以后出现的,好多生字虽现在才学,但也会说了。另一些单词或汉字,没学也就不会用,但并不影响日常的沟通,我们会用其它词语或打比方,举例子的形式来传达这种意思。 所以一个新的词语的学习只是让语言,话语变得精炼而准确,但没有这些精炼,准确,专业的用语并不限制一个人的交流。相反在没掌握这些精炼、准确,专业用语时反而语言更形象。当然大量记忆的积累还是让一个人的内心表达更丰富,更精准。 语言的深入学习是一个人精神世界自我展现的过程,而要展现就先要有丰富的精神体验,如何让一个人拥有这种更加丰富的精神情感体验,这不是学习本身可以做到的,而是生活本身和阅读的共同作用。站在这个角度,语言的学习不只是一个技术问题,所谓的高效课堂也只是解决着技术问题,显得有些快餐化了。 她正想这些时,电话响了,接了,居然是儿子的班主任,说让她来学校一趟。她问老师什么事,老师说来了说。 儿子铜镜以五分之差没有过关府中学的招生线,达到了所谓二线,上是一定的,几万元钱也交得起,但春华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儿子铜镜的学习一直不错,在他爸爸的引导下,理科成绩更好些,恰恰是语文,英语这两门语言类的学习成绩总不是很好。语文不说了,作为英语教师的她一直为儿子英语不好而头疼。可什么叫不好呢? 儿子的词汇量、对语言的表达并不弱,看外文版的电影,一些台词自己还没理解,儿子却已明白。就语言的运用上,儿子表现的并不差,可就是考试不行。升入关府中学后,他的学习还算稳定,每日除了学习外,他还有许多感兴趣的事情。在她看来,儿子的生活的是健康的,他的学习要她操的心并不多,她不知儿子会出什么事。 去了问时,老师拿出几本书,还有手机,说了儿子的情况。手机学校不让带的,但儿子总会偷偷带,还有总在上课时看课外书。她看了眼,那些书都是自己很少看的一些心理学和哲学书,也有一些现代派作家的小说。 春华没说什么,她问老师怎么看这个孩子,或者说从他们老师的角度来观察,这个孩子有什么特点,在成长和学习上需要注意什么?老师讲了,人还聪明,基础知识也扎实,但不踏实,精力分散太多。来关府中学,目的就是考个好大学,精力分散不好,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那种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要给孩子做做思想工作。但这个孩子固执,显得很有主见,但这些主见没抓住主要的事情。春华明白老师所说,不知为什么她倒没有数说儿子的冲动。 当然考上一个好大学在方春华也好也重要。她也知道学校老师的想法,这想法就是这几年高中你可以不想别的事,把爱好、情感、思想都放一放,全力做好高考这件事就成。换句话说,似乎这几年成长可以暂停,等考上大学再说。 但方春华知道,这不是教育也不是规律。考上好大学固然重要,但没有任何重要的事可以让一个人的成长停下来,成长不是一件身心以外的事情,它就同身心结合着,就是一体。学习成绩不可能同这些事对立起来。学习有规律,可成长更有规律,而且学习规律是在一个人成长下的规律,这么想时,她倒不知同儿子怎么谈。 儿子高一时在家住了一年,高二后却不愿在家住了,要到学校去,自己想想也没拦。现在学校周六还上课,自己一周只能见他一天。也只周六晚在家待一晚,而这一晚倒是一周家里最充满欢乐的一晚。不是带儿子到外吃一顿大餐,就是罕见地为儿子做顿饭全家吃。 这周饭后,春华想叫儿子出外走走,同儿子说说心里话。她发现说不了,儿子内心所想的同她并不一样,他还想趁在家的这一晚好好打打游戏。所以她只能对儿子说,妈妈觉得学习重要但成长更重要,两者并不相对立。儿子说他知道。 春华说,能管住自己吗?儿子说能。可随后的考试成绩,儿子的名次还是下滑了。这种宽松的心态随着儿子成绩排名的下降,让方春华觉得她也不淡定了。 薛心海更是心急,一同儿子说话就是成绩,就是排名,要求儿子重回前200名,但考了几回却很难。而且他同儿子一谈就崩。 面对儿子的叛逆让方春华也有些头疼,儿子说了考不上好大学,大不了我干个体力活儿,我不要你们养活,我就考不好。春华觉得自己的脾气也越来越不好,同心海商量后,决定让儿子回来住,两人尽可能地晚上回家。 现在心海每天上班开着车也来得及。可回来的儿子总是房门紧闭,而且他们也很难参与到儿子的学习中。她在了,儿子就看理科,自己虽非全不懂,可要一眼看来也不易了。心海在了他就看英语,总不愿两人打扰他。为了儿子的学习搞得她同心海很疲倦,一日似没心情做别的事。 这日早上她同儿子又吵了架,她辛苦做好饭叫儿子起,可儿子迟迟不起,起来后又发觉晚了,说他不吃了。春华气得把拿在手里的鸡蛋摔在了地上,儿子也气呼呼地跑了。 快中午时给丽丽打了电话。 丽丽接了说,正想给你打,你倒打来了,怎么回事儿?我同莫船在你单位对面的国贸酒店,有事要吃个饭,你没事了来。 春华说,正想找你们,说个具体房间,我去找。 不一会儿丽丽发来了,她就收拾了东西向外面走去。 第192章 为了孩子不是你一个人在焦虑 去时包间倒没外人,除了他们俩,另三人其中两位是丽丽演艺公司的,一位是青鸟在高新的校长。 见都不是外人,春华也就少了拘谨,问他俩怎么聚到这儿了? 丽丽说,民办协会有个事要说,本来袁会长要来的,要同她的艺协商量搞国庆庆祝的事。她地点定好了,却有急事来不了,就打发副会长莫船同自己谈,这不就坐一块儿了。正愁吃饭的人不够呢,没想你电话来了。姐,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上次不是还给我说在教研室挺滋润的嘛。 春华就把她同孩子的事说了。说完后有些无奈的讲,面对别人的孩子,自己道理挺多的。总会讲出成人比成才重要,可到自己孩子身上,那些道理就没用了。虽然自己知道人的成功不只是考上好大学的,就像姐的外专不比你俩考的学校差,可事也干不过你们。可总还是盼他成绩好,名次靠前。自己虽没心海嘴上说的多,把成绩和排名看得重,可心里其实是一样的。可儿子非但不好好听,成绩排名更是不断下降,人心里就堵得慌。 丽丽说,我以为为啥呀,你是心里偏了,能上关府中学的学生本就凤毛麟角,听说关府中学能上1000名就会考一个好大学。你儿子在300名后,你就受不了,那别的孩子,特别是近一半考不上高中的,考上高中还在普通高中的学生怎么办? 春华说,道理我都懂,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当初中考时就差了些还交了钱,让我心里不舒服。这上了高中真的不如别的孩子么? 莫船看着笑了笑说,知道我的学校为什么那么火,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父母。你一方面觉得你是老师,是名师,更懂教育,更知教育规律,所以能不以成绩,分数,名次看学生。可另一方面,你又觉得你们夫妻都是教师,而且是好教师,名教师,你们的孩子学习不好,名次不靠前,丢的已不是孩子的脸,已是你的脸了。如同你说的,没考取关府高中还交钱进的,你已觉得把你的脸丢尽了,你是把孩子的成绩同自己的尊严,面子挂起钩了。 春华说,可考不上好学校,出路不是很好这不明摆的嘛。莫船说,你说的没错,大学对人的影响极大,如果我同丽丽在北京上个好大学,再不济也不会在一个四线城市打拼,虽然在一,二线城市过的未必如在关府好,可那是另一种人生,这是实话。也就是说,我们也算有点儿钱了,这钱不比那些在一,二线城市白领差,可你还是觉得不好,还是希望儿子能走得更远、更高,进入到更有意义,更有价值的人生中去。你这样想没错,我们的成功也恰恰说明了大学考的不好,就算混得所谓成了,不过层次还是低的,不也还在很小的地方折腾吗?所以你心时才急,才与自己懂的那些道理相抵触。 丽丽接过话说,春华姐,你对儿子的要求高呀,也是想考个清北吗?春华说,清北不敢想,总之能考个前一二十名的大学好呀!莫船说,你何止是想让儿子考个好大学,你是样样要求儿子好,要懂事、自律、学习好、品德好、为人好、身体好,这是天下父母的通病。这样希望儿女时已将这些是否好同自己联系起来了,儿女能样样好是自己人生成功的表现,不光自己有面子也是自己教育子女成功的表现。而所有的好中,成绩是占前位的。面对孩子,中国父母是一样的,不论他们处在什么阶层,拥有什么样的学历,因为中国自古就是一个学而优则仕的国家。春华,你这样其实很正常的。不是你一个人懂道理,而是太多人能得清现实。 春华说,可如此了,哪里还有规律,哪里还有教育和成长? 莫船说,可你有了规律,有了所谓孩子的快乐,尊重了他的天性与选择后,你要的不还是成绩吗,没有了成绩时你也会焦虑的,别的好并不能让你满足。按丽丽说的,你的孩子已很好了,可你还是不满意,这就是问题所在。道理、理论总是苍白的,现实才是最重要的。如同分数最终成为学生分化的主要标准,而不是健康、品德、爱好这些别的东西。中国父母是群特殊材料制成的父母,省城几大名校,关府一中,关府中学,甚至我的青鸟能火不就已很能说明问题了吗? 春华说,你们说的我也都清楚,可做父母的到底怎么办?难道就没有把规律与学习成绩能结合在一起的教育了吗? 莫船说,没有办法, 我们要的太多,我们不但要让生活有意义,还想让生活成功。成功是很世俗的评价,而意义则是精神上的,很多时候这两者有矛盾。 丽丽说,姐,你也别瞎操心了,来吃菜。 春华说,你是没到姐这程度,等你孩子上了中学,你也就这样了。说着春华喝了口酒。 莫船说,你说的对,我也想让我孩子成绩好,身体好,思想好的。可教育到底是什么呢,说白了,在中国教育就是一个让千千万万父母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个普通孩子的过程。刚生下时,上幼儿园时,都觉得自己的孩子了不得,很非凡,能创造奇迹。但到小学高段时,到初中时,中考完后,高考完后,面对孩子没有达到自己的期望而不断地会陷入焦虑,于是各种缓解这种焦虑的做法就出现了,要给孩子找好学校,好老师,要让孩子上各种辅导班,培训班,要使出浑身力量帮助孩子赶上来,不能掉队,不能成为那个普通的孩子。直到把各种办法想尽用尽,直到中考,高考成绩还不理想,只能上个普通高中,普通大学时,才会慢慢地接受自己的孩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就一个学习中等的孩子,就是一个有各种毛病与缺点的孩子,就是一个有着基本人性,有着人的各种问题的孩子。 春华说,你这说的形象,家长对孩子是一个从开始充满期望,到后来接受他普通的过程。可那个过程太痛苦。 莫船说,你面对这个过程焦虑来得其实晚了些,多少父母从小学,初中就是如此的,甚至现在有些从幼儿园就是了。为什么私立园火,就是大家虽然觉得公办园收费低,但公办园不教东西,只是一味地领着孩子玩。当然有些父母会在孩子上了大学、研究生后焦虑。 丽丽说,你就别卖弄了,就说说怎么缓解这种焦虑。 莫船说,行,我说直白点,家长们面对所有的焦虑,直到动用了自己所有力量不能改变时,觉得自己的孩子只是一个普通孩子时,只也过着一份普通人生时,这种焦虑才会慢慢消失。我们对孩子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埋下了我们人生的种种焦虑,不是吗?孩子在我们远不是一个独立的生命,而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是父母的脸面,差孩子后面就必有对差的父母,我们不是将孩子看成一个独立与自由的人,一个有自己人生价值感受和认知的人,而是看成我们人生的另一个载体。所以看着是孩子在学习,在考试,其实是父母在考试,孩子考不好,就是父母没做好,丢的脸不是孩子的,而是父母的。难道不是吗?所以有这些焦虑才是中国的父母,没有了反而不正常,春华的表现是很正常的,你别紧张。 丽丽听莫船又说了这一大段,看了他眼说,莫船,你就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吗,你看得这么透,难不成你也焦虑? 莫船说,当然,从上幼儿园,从穿衣吃饭,玩耍,到上小学,萍梅已陷入这种焦虑中,这种焦虑也在影响着我。似乎只要父母有能力,就可以按自己的意志想法去培养和塑造孩子,把自认为对孩子的好以爱的名义全部加给孩子,无论孩子能否接受是否接受,这就是当下的教育一样。 不瞒你们,我们也是,没有多少父母会以欣赏的,人的角度看待这些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生命。我们中国人相似的不只是面容,而是整个心理。青鸟学校的火爆是超出我的想象,为什么能这么火?因为上青鸟培训,就因为父母觉得这是对子女负责的表现,因为上了青鸟培训就离一中近了,离关府中学近了,就离名牌大学近了,也就离美好人生近了,所以都来了。而青鸟培训和青鸟学校的成功,让大家也相信这种小班化教学的初中也会好的,连初中生都火了。我本意招两个班,一个班25人,共50人,结果到了80人。考上关府一中来青鸟的就有27人,其余则是愿意交更多的钱也要进。而且有种现象,人招得越少钱越多,想法要进的人则更多,大家是更相信这是对学生的好。我已觉得这已不是在办学校了,而是与家长一起在完成一个对孩子负责的过程。 方春华说,怪不得你体会这么多,你是从你的学校就能看出来的呀。可这么想时,你这学校不是在加剧着这种焦虑吗? 莫船说,你说的没错,我的学校就是焦虑的结果,当然如你说的,反过来也加剧着这焦虑。可每当我看着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为孩子能上一个所谓的好学校而拿出所有钱时,你们觉得这是什么,是爱孩子,是对孩子负责?可如果不是又是什么? 丽丽说,你的青鸟学校火,还不是你的青鸟培训好,你是让大家特别是让学习欠一点儿的家长更看到了希望。原来是学习好的充满希望,现在是学习一般的也要拼一拼了。 莫船说,这是一个万众狂热、焦虑、恐慌的时代,我实在想不到,我的青鸟高中只给了250个招生计划,可能是因为与青鸟有关,虽招的不是最好学生,可要来上学的人之多仍让我惊讶。大家不认可职业学校,觉得对孩子负责的表现之一就是一定要上高中,而且要上好高中,只有这样才是对孩子的负责,才是对孩子的爱,才能让自己的梦想延续下去。父母们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父母挣钱不就是为了孩子。 莫船说到这,停了下喝了口酒,接着说,所以,你办的学校只要让家长们觉得好,觉得上你的学校就是对孩子的一种负责表现,一种爱的付出,他就会愿意。不说新生了,由于青鸟高中可以依托青鸟培训,光高三的复习生已招了不少,虽没培训和青鸟学校火,但仍超出我的预期,这局面让我都惊讶。政府对高中招生越改革,高中越难上,而越难上人们上高中的愿望就越强烈。细想想市局如此变革的目标,不就是在制造焦虑吗,而能制造的原因也说明市上在焦虑着。 春华说,怎么说的好像这一切是市局造成的一样。 莫船说,不能全怪市局,可与市局脱不了关系。你们想想一级政府,就如同一个校长一样,一对父母一样,你们焦虑自己的孩子不好,学校不好,市局能没有焦虑吗?市局也想让高考状元出在关府呀,也想要有好看的高考升学的比例,要有能同省城名校较量的好高中,要有教育迅猛发展的种种亮点,要在全省教育排位靠前,要有更多的学生能考上清华北大,这些想法与我们父母盼自己的孩子上好学校,考好成绩,排好名次有什么不同?所以市局也在焦虑,可关府市要有好的成绩,好的排名,好的学校,可这些好成绩,好排名,好学校从哪里来,怎么来? 其实家长是怎么抓孩子的,学校是怎么抓成绩的,市局就怎么抓学校,抓教育。一切教育行为如果遵守规律能出好成绩吗,能有好排名,那肯定没问题,肯定遵守规律,可事实是完全遵守规律了,就不会立马有好成绩,好排名,所以市局一面讲着规律,讲着素质教育,讲着教育政策,一面却也默许着各种不讲规律的事情。 因为谁都明白,要在短时期内出成绩,就不能只遵守规律,要有创造举措,要有非常手段。你们细想想,我们进行公办民营的一中,关府中学的学校改革,进行学校分层的高中招生改革,允许各种掐尖式的招生方式,让教育产业化,让教育的分数同市场的金钱挂钩,大力推行高效课堂改革,默许名校补课延长教学时间,其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在短时间内有好成绩,好排名,好学校吗?可你怨关府市吗?关府市不这样搞,不用全力保住几所好学校,就全让省城的几家名校把好生源抢光了,关府市的高考成绩能好吗?没有好学校,凭什么留住人,留住人才? 莫船说到这里,又停了下,说,政府尚且如此,又怎么能说家长焦虑呢?家长这样做说是为了孩子,市局这样做同样说是为了办人民满意的教育。我有时都无法理解,教育真的是太疯狂了,按理说高考对任何人都不限制,为何一个高中学籍号都成为利益,都值钱? 春华说,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我看你牢骚比我还多,挣钱多不好么,办的学校人想上不好吗? 莫船笑笑说,当然好。可如同你问的,这是教育吗?这对学生有好处吗?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千方百计提高学生的成绩,尽可能地帮助家长实现他们的心愿。可问题是这心愿哪里有个头?在求学的路上向前走时,总有比你孩子好的学生,总有你的孩子爬不上去的坡,总有你的孩子不如人的地方,你怎么能甘心,你不甘心又怎能不焦虑,你怎不无形地逼迫孩子么? 春华问,那你说父母该怎么办?怎么才算尊重孩子,理解孩子?怎么才算对孩子的好? 莫船半天没有回答,点了根烟又抽起来。 丽丽看了眼他俩说,听莫船这么一说,我都有了焦虑。自己办着幼儿园,可总觉得自己办的还不够好,我还把孩子放在了市幼儿园,总想什么都给孩子好的,也总相信孩子是好的,这不就是大家都对孩子的期盼吗? 莫船说,大家都明白的,我们也是普通人改变不了什么,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父母不过只是照顾,帮助着孩子走罢了。可我们在这照顾与帮助中总要以我们的人生经验,给孩子走的方向,走的速度,走的姿态,差点都想代替孩子成长了。但本质上我们代替不了,好多时候看着我们能决定孩子好多事情,但其实什么也决定不了。 春华说,你别说了,你越说我头越大,看来我们都不对了,那倒底该如何? 莫船叹了口气说,也不是不对,我们的强力干涉行为,对孩子也是一种人生体验。他今天反对你的,明天他都会如此要求他的孩子。要说怎么做好呢?想想还是咱们的父母,如同你春华的父母,父母过多干涉过你什么吗?没有或很少,可你也成长了,你并没有因为考的大学不好责怪父母。相反,父母对你今天取得的成绩已十分骄傲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把你看成一个普通的孩子,一个贪玩、淘气、调皮,有这样那样缺点,甚至不爱学习,不讲卫生,没有志向,只随性而长的孩子。而父母爱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普通孩子,他没有把你想象的神奇,没有把你看成是天才,所以对你也就没有超过一个普通孩子的期盼,如同这平淡的生活一样。而你后来的任何发展反而让你的父母感到惊叹,为你自豪。而我们这代人,自以为开了眼,看到了广阔的世界,我们不再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一个普通孩子了。不是孩子们变了,是我们却变了。 春华倒有些无语了,只默默地夹菜吃。 春华后来说,好了,想找你们就是心里憋得慌,总觉得孩子不理解自己,不懂天下父母的一片苦心。可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倒也好了些。莫船说的对,我们都是普通人,孩子也是普通人,只是我不接受。其实想想自己,想想乡下父母,他们见识可能不多,可是把那山那水那天空读透了,也把我们看得平凡了。 莫船一笑说,别听我胡说,我能这么说,你也知是焦虑的表现了。春华的心情能理解,可怎么劝你呢?我也盼大侄儿啥都好,可知道这不现实,我们总不能以欣赏的眼光看一个普通的孩子。可说了这么多,就一个意思,这哪里是哪一个父母的错,是我们大家的错,大家都站起来了,都累呀。 春华也笑笑说,好了,我该上班了。是呀这个世上谁不普通,干嘛要与普通较劲呢? 丽丽笑着去送了,莫船没有动,只抽烟。 第192章 为了孩子不是你一个人在焦虑 去时包间倒没外人,除了他们俩,另三人其中两位是丽丽演艺公司的,一位是青鸟在高新的校长。 见都不是外人,春华也就少了拘谨,问他俩怎么聚到这儿了? 丽丽说,民办协会有个事要说,本来袁会长要来的,要同她的艺协商量搞国庆庆祝的事。她地点定好了,却有急事来不了,就打发副会长莫船同自己谈,这不就坐一块儿了。正愁吃饭的人不够呢,没想你电话来了。姐,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上次不是还给我说在教研室挺滋润的嘛。 春华就把她同孩子的事说了。说完后有些无奈的讲,面对别人的孩子,自己道理挺多的。总会讲出成人比成才重要,可到自己孩子身上,那些道理就没用了。虽然自己知道人的成功不只是考上好大学的,就像姐的外专不比你俩考的学校差,可事也干不过你们。可总还是盼他成绩好,名次靠前。自己虽没心海嘴上说的多,把成绩和排名看得重,可心里其实是一样的。可儿子非但不好好听,成绩排名更是不断下降,人心里就堵得慌。 丽丽说,我以为为啥呀,你是心里偏了,能上关府中学的学生本就凤毛麟角,听说关府中学能上1000名就会考一个好大学。你儿子在300名后,你就受不了,那别的孩子,特别是近一半考不上高中的,考上高中还在普通高中的学生怎么办? 春华说,道理我都懂,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当初中考时就差了些还交了钱,让我心里不舒服。这上了高中真的不如别的孩子么? 莫船看着笑了笑说,知道我的学校为什么那么火,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父母。你一方面觉得你是老师,是名师,更懂教育,更知教育规律,所以能不以成绩,分数,名次看学生。可另一方面,你又觉得你们夫妻都是教师,而且是好教师,名教师,你们的孩子学习不好,名次不靠前,丢的已不是孩子的脸,已是你的脸了。如同你说的,没考取关府高中还交钱进的,你已觉得把你的脸丢尽了,你是把孩子的成绩同自己的尊严,面子挂起钩了。 春华说,可考不上好学校,出路不是很好这不明摆的嘛。莫船说,你说的没错,大学对人的影响极大,如果我同丽丽在北京上个好大学,再不济也不会在一个四线城市打拼,虽然在一,二线城市过的未必如在关府好,可那是另一种人生,这是实话。也就是说,我们也算有点儿钱了,这钱不比那些在一,二线城市白领差,可你还是觉得不好,还是希望儿子能走得更远、更高,进入到更有意义,更有价值的人生中去。你这样想没错,我们的成功也恰恰说明了大学考的不好,就算混得所谓成了,不过层次还是低的,不也还在很小的地方折腾吗?所以你心时才急,才与自己懂的那些道理相抵触。 丽丽接过话说,春华姐,你对儿子的要求高呀,也是想考个清北吗?春华说,清北不敢想,总之能考个前一二十名的大学好呀!莫船说,你何止是想让儿子考个好大学,你是样样要求儿子好,要懂事、自律、学习好、品德好、为人好、身体好,这是天下父母的通病。这样希望儿女时已将这些是否好同自己联系起来了,儿女能样样好是自己人生成功的表现,不光自己有面子也是自己教育子女成功的表现。而所有的好中,成绩是占前位的。面对孩子,中国父母是一样的,不论他们处在什么阶层,拥有什么样的学历,因为中国自古就是一个学而优则仕的国家。春华,你这样其实很正常的。不是你一个人懂道理,而是太多人能得清现实。 春华说,可如此了,哪里还有规律,哪里还有教育和成长? 莫船说,可你有了规律,有了所谓孩子的快乐,尊重了他的天性与选择后,你要的不还是成绩吗,没有了成绩时你也会焦虑的,别的好并不能让你满足。按丽丽说的,你的孩子已很好了,可你还是不满意,这就是问题所在。道理、理论总是苍白的,现实才是最重要的。如同分数最终成为学生分化的主要标准,而不是健康、品德、爱好这些别的东西。中国父母是群特殊材料制成的父母,省城几大名校,关府一中,关府中学,甚至我的青鸟能火不就已很能说明问题了吗? 春华说,你们说的我也都清楚,可做父母的到底怎么办?难道就没有把规律与学习成绩能结合在一起的教育了吗? 莫船说,没有办法, 我们要的太多,我们不但要让生活有意义,还想让生活成功。成功是很世俗的评价,而意义则是精神上的,很多时候这两者有矛盾。 丽丽说,姐,你也别瞎操心了,来吃菜。 春华说,你是没到姐这程度,等你孩子上了中学,你也就这样了。说着春华喝了口酒。 莫船说,你说的对,我也想让我孩子成绩好,身体好,思想好的。可教育到底是什么呢,说白了,在中国教育就是一个让千千万万父母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个普通孩子的过程。刚生下时,上幼儿园时,都觉得自己的孩子了不得,很非凡,能创造奇迹。但到小学高段时,到初中时,中考完后,高考完后,面对孩子没有达到自己的期望而不断地会陷入焦虑,于是各种缓解这种焦虑的做法就出现了,要给孩子找好学校,好老师,要让孩子上各种辅导班,培训班,要使出浑身力量帮助孩子赶上来,不能掉队,不能成为那个普通的孩子。直到把各种办法想尽用尽,直到中考,高考成绩还不理想,只能上个普通高中,普通大学时,才会慢慢地接受自己的孩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就一个学习中等的孩子,就是一个有各种毛病与缺点的孩子,就是一个有着基本人性,有着人的各种问题的孩子。 春华说,你这说的形象,家长对孩子是一个从开始充满期望,到后来接受他普通的过程。可那个过程太痛苦。 莫船说,你面对这个过程焦虑来得其实晚了些,多少父母从小学,初中就是如此的,甚至现在有些从幼儿园就是了。为什么私立园火,就是大家虽然觉得公办园收费低,但公办园不教东西,只是一味地领着孩子玩。当然有些父母会在孩子上了大学、研究生后焦虑。 丽丽说,你就别卖弄了,就说说怎么缓解这种焦虑。 莫船说,行,我说直白点,家长们面对所有的焦虑,直到动用了自己所有力量不能改变时,觉得自己的孩子只是一个普通孩子时,只也过着一份普通人生时,这种焦虑才会慢慢消失。我们对孩子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埋下了我们人生的种种焦虑,不是吗?孩子在我们远不是一个独立的生命,而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是父母的脸面,差孩子后面就必有对差的父母,我们不是将孩子看成一个独立与自由的人,一个有自己人生价值感受和认知的人,而是看成我们人生的另一个载体。所以看着是孩子在学习,在考试,其实是父母在考试,孩子考不好,就是父母没做好,丢的脸不是孩子的,而是父母的。难道不是吗?所以有这些焦虑才是中国的父母,没有了反而不正常,春华的表现是很正常的,你别紧张。 丽丽听莫船又说了这一大段,看了他眼说,莫船,你就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吗,你看得这么透,难不成你也焦虑? 莫船说,当然,从上幼儿园,从穿衣吃饭,玩耍,到上小学,萍梅已陷入这种焦虑中,这种焦虑也在影响着我。似乎只要父母有能力,就可以按自己的意志想法去培养和塑造孩子,把自认为对孩子的好以爱的名义全部加给孩子,无论孩子能否接受是否接受,这就是当下的教育一样。 不瞒你们,我们也是,没有多少父母会以欣赏的,人的角度看待这些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生命。我们中国人相似的不只是面容,而是整个心理。青鸟学校的火爆是超出我的想象,为什么能这么火?因为上青鸟培训,就因为父母觉得这是对子女负责的表现,因为上了青鸟培训就离一中近了,离关府中学近了,就离名牌大学近了,也就离美好人生近了,所以都来了。而青鸟培训和青鸟学校的成功,让大家也相信这种小班化教学的初中也会好的,连初中生都火了。我本意招两个班,一个班25人,共50人,结果到了80人。考上关府一中来青鸟的就有27人,其余则是愿意交更多的钱也要进。而且有种现象,人招得越少钱越多,想法要进的人则更多,大家是更相信这是对学生的好。我已觉得这已不是在办学校了,而是与家长一起在完成一个对孩子负责的过程。 方春华说,怪不得你体会这么多,你是从你的学校就能看出来的呀。可这么想时,你这学校不是在加剧着这种焦虑吗? 莫船说,你说的没错,我的学校就是焦虑的结果,当然如你说的,反过来也加剧着这焦虑。可每当我看着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为孩子能上一个所谓的好学校而拿出所有钱时,你们觉得这是什么,是爱孩子,是对孩子负责?可如果不是又是什么? 丽丽说,你的青鸟学校火,还不是你的青鸟培训好,你是让大家特别是让学习欠一点儿的家长更看到了希望。原来是学习好的充满希望,现在是学习一般的也要拼一拼了。 莫船说,这是一个万众狂热、焦虑、恐慌的时代,我实在想不到,我的青鸟高中只给了250个招生计划,可能是因为与青鸟有关,虽招的不是最好学生,可要来上学的人之多仍让我惊讶。大家不认可职业学校,觉得对孩子负责的表现之一就是一定要上高中,而且要上好高中,只有这样才是对孩子的负责,才是对孩子的爱,才能让自己的梦想延续下去。父母们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父母挣钱不就是为了孩子。 莫船说到这,停了下喝了口酒,接着说,所以,你办的学校只要让家长们觉得好,觉得上你的学校就是对孩子的一种负责表现,一种爱的付出,他就会愿意。不说新生了,由于青鸟高中可以依托青鸟培训,光高三的复习生已招了不少,虽没培训和青鸟学校火,但仍超出我的预期,这局面让我都惊讶。政府对高中招生越改革,高中越难上,而越难上人们上高中的愿望就越强烈。细想想市局如此变革的目标,不就是在制造焦虑吗,而能制造的原因也说明市上在焦虑着。 春华说,怎么说的好像这一切是市局造成的一样。 莫船说,不能全怪市局,可与市局脱不了关系。你们想想一级政府,就如同一个校长一样,一对父母一样,你们焦虑自己的孩子不好,学校不好,市局能没有焦虑吗?市局也想让高考状元出在关府呀,也想要有好看的高考升学的比例,要有能同省城名校较量的好高中,要有教育迅猛发展的种种亮点,要在全省教育排位靠前,要有更多的学生能考上清华北大,这些想法与我们父母盼自己的孩子上好学校,考好成绩,排好名次有什么不同?所以市局也在焦虑,可关府市要有好的成绩,好的排名,好的学校,可这些好成绩,好排名,好学校从哪里来,怎么来? 其实家长是怎么抓孩子的,学校是怎么抓成绩的,市局就怎么抓学校,抓教育。一切教育行为如果遵守规律能出好成绩吗,能有好排名,那肯定没问题,肯定遵守规律,可事实是完全遵守规律了,就不会立马有好成绩,好排名,所以市局一面讲着规律,讲着素质教育,讲着教育政策,一面却也默许着各种不讲规律的事情。 因为谁都明白,要在短时期内出成绩,就不能只遵守规律,要有创造举措,要有非常手段。你们细想想,我们进行公办民营的一中,关府中学的学校改革,进行学校分层的高中招生改革,允许各种掐尖式的招生方式,让教育产业化,让教育的分数同市场的金钱挂钩,大力推行高效课堂改革,默许名校补课延长教学时间,其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在短时间内有好成绩,好排名,好学校吗?可你怨关府市吗?关府市不这样搞,不用全力保住几所好学校,就全让省城的几家名校把好生源抢光了,关府市的高考成绩能好吗?没有好学校,凭什么留住人,留住人才? 莫船说到这里,又停了下,说,政府尚且如此,又怎么能说家长焦虑呢?家长这样做说是为了孩子,市局这样做同样说是为了办人民满意的教育。我有时都无法理解,教育真的是太疯狂了,按理说高考对任何人都不限制,为何一个高中学籍号都成为利益,都值钱? 春华说,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我看你牢骚比我还多,挣钱多不好么,办的学校人想上不好吗? 莫船笑笑说,当然好。可如同你问的,这是教育吗?这对学生有好处吗?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千方百计提高学生的成绩,尽可能地帮助家长实现他们的心愿。可问题是这心愿哪里有个头?在求学的路上向前走时,总有比你孩子好的学生,总有你的孩子爬不上去的坡,总有你的孩子不如人的地方,你怎么能甘心,你不甘心又怎能不焦虑,你怎不无形地逼迫孩子么? 春华问,那你说父母该怎么办?怎么才算尊重孩子,理解孩子?怎么才算对孩子的好? 莫船半天没有回答,点了根烟又抽起来。 丽丽看了眼他俩说,听莫船这么一说,我都有了焦虑。自己办着幼儿园,可总觉得自己办的还不够好,我还把孩子放在了市幼儿园,总想什么都给孩子好的,也总相信孩子是好的,这不就是大家都对孩子的期盼吗? 莫船说,大家都明白的,我们也是普通人改变不了什么,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父母不过只是照顾,帮助着孩子走罢了。可我们在这照顾与帮助中总要以我们的人生经验,给孩子走的方向,走的速度,走的姿态,差点都想代替孩子成长了。但本质上我们代替不了,好多时候看着我们能决定孩子好多事情,但其实什么也决定不了。 春华说,你别说了,你越说我头越大,看来我们都不对了,那倒底该如何? 莫船叹了口气说,也不是不对,我们的强力干涉行为,对孩子也是一种人生体验。他今天反对你的,明天他都会如此要求他的孩子。要说怎么做好呢?想想还是咱们的父母,如同你春华的父母,父母过多干涉过你什么吗?没有或很少,可你也成长了,你并没有因为考的大学不好责怪父母。相反,父母对你今天取得的成绩已十分骄傲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把你看成一个普通的孩子,一个贪玩、淘气、调皮,有这样那样缺点,甚至不爱学习,不讲卫生,没有志向,只随性而长的孩子。而父母爱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普通孩子,他没有把你想象的神奇,没有把你看成是天才,所以对你也就没有超过一个普通孩子的期盼,如同这平淡的生活一样。而你后来的任何发展反而让你的父母感到惊叹,为你自豪。而我们这代人,自以为开了眼,看到了广阔的世界,我们不再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一个普通孩子了。不是孩子们变了,是我们却变了。 春华倒有些无语了,只默默地夹菜吃。 春华后来说,好了,想找你们就是心里憋得慌,总觉得孩子不理解自己,不懂天下父母的一片苦心。可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倒也好了些。莫船说的对,我们都是普通人,孩子也是普通人,只是我不接受。其实想想自己,想想乡下父母,他们见识可能不多,可是把那山那水那天空读透了,也把我们看得平凡了。 莫船一笑说,别听我胡说,我能这么说,你也知是焦虑的表现了。春华的心情能理解,可怎么劝你呢?我也盼大侄儿啥都好,可知道这不现实,我们总不能以欣赏的眼光看一个普通的孩子。可说了这么多,就一个意思,这哪里是哪一个父母的错,是我们大家的错,大家都站起来了,都累呀。 春华也笑笑说,好了,我该上班了。是呀这个世上谁不普通,干嘛要与普通较劲呢? 丽丽笑着去送了,莫船没有动,只抽烟。 第193章 怎么才算好好过日子 丽丽回来后看了眼莫船问,你今儿怎么了?一见春华怎么话这么多,就不能好好劝劝。 莫船说,怎么劝,又有什么好劝的?不都是人性的贪婪吗?丽丽说,怎么能这么说,盼孩子好有什么错? 莫船说,我也没说错呀。丽丽说,我看你是钱挣的把你烧的,是不是觉得招生好了,难关过了,心里反无着了? 莫船说,说不上来,当年在学校时那种感觉特别折磨我,瞎混日子了我难受,按领导要求的认真去做了我也难受。总说人要面对现实,总要精明会来事,总有眼色为了利益,觉得这样做就能过个好日子,可人都不见了,只剩下精明会来事,有眼色和利益,还能有什么好日子?现在不挣钱了我有压力难受,可这般挣钱时我也难受。我不知自己到底对这些学生有用吗?用处是什么?我做的值那么多钱吗? 丽丽说,看,又犯你的思想病了。莫船,不是你把家长和学生绑来的,是你做得好,他们自愿来的。你挣了钱解决了这么多人的就业问题,他们的孩子因此也提高了成绩,上了好的学校,这就够了,你还想解决什么问题?有权有钱的家长也是百姓,也是普通人,不过没权没钱普通人更可怜些,你想把各种人都照顾到,你觉得可能吗?你不是神,也是普通人。你通过自己做的事既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又解决了别人的问题,难道你还不满足吗? 莫船说,你倒说的好。想想也是啊,我这牢骚看来也是太自负的表现,觉得自己还行,就会去想那些无用的东西了。 丽丽说,是不是你觉得稳了,现在也可以想别的事了。 莫船说,稳谈不上,但现在的势头不错,借青鸟培训,做好两所学校后就可以稳些了。但说要长久并不妥,真能成为未来发展方向的还是青鸟网络教育,只还没有到爆发的时候。现在如果没有别的野心,没有别的投资动向,日子是可以稳稳地向前了。不过这样想时,我内心倒显得空落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 丽丽说,你也是洒脱的人,现在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可以干些别的事了。 莫船说,要说也是,我手下的校长们倒雄心勃勃,要向别的城市,别的地区进军。如新东方一样向全国发展,以期将来也上市,做一家全国的教育上市公司。可我内心没这心境了,事实上也太难了,往深处想时,这培训的作用到底如何?就如我过去说的,上好学校的最终还是那些学生,有培训机构了是他们那些人,没有培训机构了也还是他们那批人,没什么改变的。我看你的方向还好,幼儿园也稳,艺术培训和演艺也有激情,还可以寄托你的爱好,现在你都成了艺术家了。你们的歌手、舞蹈大赛搞得不错,影响也大。而且这些培训成效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丽丽说,你说的有对的一面,要说也这么多年了,我的事情也稳下来了,才有时间想想自己的事。不错,我是喜欢表演的,你们民办协会不就是要搞个庆祝活动吗,是你们也出节目,还是由我们全承办? 莫船说,袁会长的意思,由几家理事单位各出个节目,并出些赞助费,然后统一由你们演艺公司来搞。你们民办幼儿教育这块儿,你不也理事单位吗? 丽丽说,这也行的,那就由我统筹了,我也不赚钱了,你们把场地费,招待费掏了就行。莫船说,钱没问题,那这就定了,你就这样搞,我下来让理事单位把节目报给你,需要排练什么的你们组织。 丽丽说,你们青鸟也出节目,其实你也上台表演的好。 莫船说,又不是我们搞年会,对了,今年的年会你们搞吗? 丽丽说,当然了,不但要搞,我还想搞成一个演唱会,我个人与员工可以搞出一个演唱会的。你也搞搞,人这东西是要欢聚放松的,否则弦绷得那么紧也没用的。要我说呀,大哥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干不了大事,咱干些小事,你已是许多人仰慕的对象了,别没事儿找事儿,稳下来做做喜欢的事。 莫船笑笑说,可我喜欢什么,有时连我也说不清。不过你说的那话对,将自己看成一个普通人了,事情就好起来了。有时想,好多烦恼其实就是把自己看得重了。 丽丽说,这就对了,咱们都普通的。听说愚同当副局长了,哪天咱去看看,他也算熬出头了。 莫船说,也是啊,熬出头了。行,哪天没事儿了去转转。行了,我还要到学校去趟,改天再聊,那事就由你去弄了。丽丽说,这有叮嘱的什么,一定没有问题。 莫船走后,丽丽也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唐丽丽对春华姐为儿子发愁的样是很能理解的。 春华姐假期同自己聊过,她在教研室的工作的确好,看来她是找到感觉了。 想想有一份待遇不错,福利众多又受人尊敬,压力不大又能自由安排生活的工作,自然不错了。甚至春华姐都有些领导的派头,从穿衣打扮上也不时地注意,现在看春华姐很有成熟女人的味道,浑身透着干练与自信。 按说生活的确是好了,可没想被儿子打击了。或许莫船说得对,我们还是不太认同自己人生的平凡。当年在阳湾教书时,自己总有种不甘的心态,现在这些年的路虽也不易,但整体是向好处走的。慢慢地日子按自己心里来了,甚至现在自己都被别人看成是成功的女人了,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爱好与追求,家也还好着。 再想当年的不甘,难道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样子吗? 是不是自己现在就甘心了,就可以停下了? 不用莫船说,自己的心也是有点散了,那种不甘心的感觉消失了,内心也平静了许多,以致很多时候自己体会不到一种痛感。 生活无非是一堆又一堆的世俗之事,它们会带来烦恼,但不会再带来痛苦了,对这些世俗之事解决了又总会有新的出现,日子就是这样一日日向前掀着。 只是如此不断地解决时,自己的心也有些疲惫了,不由会问自己何时是个头,看来自己的心劲也松了许多。当然可以继续积攒财富,可以继续扩大规模,甚至开辟新的行业。 这几日就有一个搞美容的,认识自己后,不断地鼓励自己去搞美容。这也并非不可,有了一个新行业,自己的生活无疑会多些事,会认识更多的人,搞好的话挣的钱也会更多。 虽然行业不同,世俗之事的形态不同,但其中的酸甜苦辣是一样的。当然自己再不前行,只这么守着,将幼儿园内部的管理搞得好些,至少是可以将这份事业延续下去的,算是自己有了安身立命的事。 可身安了,命立了,就应好好过日子,可这日子到底指什么,又怎么才算好好过?自己不也糊涂吗? 现在所谓好不就是赚的钱更多些,住的房子更大些,为自己服务的人更多些,自己的行踪更广些。可如同自己到外国去逛,人是不同的,景色也有差异,可人内心想的大体是相同的。有了更多钱,更多服务的人,并不能让自己的生活有太大的变化,也不一定让生活向好的方向发展的。 是啊,得好好想想,怎么才算好好过日子。 这般想时,丽丽倒有种老去的感觉,想想也四十几的人了,人生的大半已过去,还能有多少想法呢? 相比工作,现在的唐丽丽更热衷于美容健身,唱歌跳舞,自己现在影响得春华姐也热爱起来了。 元旦过后的一天,自己同春华姐正做美容时,连舟打了电话,说他在高新办了事儿,想找他俩聊聊。 丽丽说,她正与春华做美容呢,让他不急了可以等等。 没想她们完了时,这家伙真的在等。 见了面,倒是他打开话匣子般地说个没停。 从王科长带人到他们学校指导,到年底获评四星级校,到校园文化建设受到县局好评,到今年中考成绩喜人,一下子考了五个关府中学,再加上到了二线交钱上的四名同学,有九名学生升入关府中学。初中上高中的入学率也创新高,均分也表现得十分强劲,与第二名基本拉齐,他很有信心明年超过县城的城关初中。 在刚刚过去的全县教育大会上,他也被评为全县的十佳校长,阳中在名校的创建之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学校的生源有所回升,新学年他也有新的目标。 听着连舟说得兴奋,丽丽只笑笑。 春华说,看来也是明星校长了,好好干。也能如咱们在时为你开一个什么会,那你就真风光了。 连舟说,也不光为了名,不过学校虽不是个企业,却也是的,有了名气,社会认可后,学生更多了,爱来了,管理也就好了,各种机遇也就来了,学校的好多事也就好办了。一个校长看来光搞教学是不行的,得有经营意识。 丽丽说,刘校长这是真通了,会当校长了。 连舟说,你别取笑我,你和莫船也算阳中工作过的老师里面的出名人物,现在也有钱了,不回馈些学校吗?我现在一个任务就是为学校化缘,办事总要花钱的,你们俩可以考虑下,我给你们设立个什么青鸟或浅水湾奖学金。 丽丽说,你别逗了,给我们设什么奖学金,你们公办学校要用这来激励学生?连舟说,当然了,愚同当了局长,就给我介绍了两个慈善捐助活动,都是企业的,钱加一起也就五万多元,可有总比没有强。 春华说,我听出来了,你这是讨钱来了,那你可要好好跟唐总说说。丽丽说,春华姐,你别胡说。阳中真有需要,我跟莫船不会退缩的,可这设奖学金的事就不用了。我在阳湾办学,收费可是最低的,也是对阳湾的帮助了。 连舟说,你俩的帮助我记着,但这次是另一回事儿,我今天来也是专门向唐总,莫总汇报工作的,行不行,你们看着办。我一说设奖学金的想法,愚同就推荐你俩,说没问题,现在看还有问题呀。我打电话给莫船,他还说他在县上。 丽丽说,这愚同把我们当什么了。 连舟说,当有钱人嘛,有钱就要回馈社会的。 春华说,你总不是急的今天要拿走,看来你为这学校办法是想多了。连舟说,当然,对从阳中上学出来的,工作过的,有力量的我都要拜访,阳中可是大家的不是我一个人的,都要关心的。 丽丽说,连舟,你这算盘打的精,行了,我下来同莫船商量商量再说。他现在可是真正的大老板了。 连舟说,你也是,就春华也是教育界名人的,名人也要带头的。春华说,怎么还扯上我了,我能跟他们比么? 连舟说,未必出钱,但有所表示是应该的。 春华说,这还推不掉了,有你这么为学校的么?可别钱要到了,你又被调别处了。 连舟说,这也没法,不过我心里是不想动的,我就不相信他别的学校能有多好,在我是一心想把阳中办成一所好学校的,可要办好就要大家都支持,特别是你们要支持啊。 丽丽说,我们还不支持呀,你说办学校,我们就跑到阳中去办学校,你说要请人,春华姐就帮你联系,阳中是你的,可也是我们大家的, 我们都盼它好的。 连舟说,你们的帮助我忘不了,现在阳中的好也有你们的功劳,是要好好感谢你们的,过年时来阳湾,我好好谢谢大家。不过要让阳中再上台阶,还要你们多关心,多支持。 春华说,连舟,我看你现在与学校融为一体了,说什么都不会把你的阳中落下,我们会支持你的。 三个人就这么杂七杂八地聊了好久,连舟才走。 走时还不忘叮嘱他俩,下来同莫船多沟通些,把这事要定下来,说他把奖学金的名字都想好了。 两人笑着说,她们知道了,定下了会给他说的。 看着连舟走掉的背影,两人不由相视笑起来。 第193章 怎么才算好好过日子 丽丽回来后看了眼莫船问,你今儿怎么了?一见春华怎么话这么多,就不能好好劝劝。 莫船说,怎么劝,又有什么好劝的?不都是人性的贪婪吗?丽丽说,怎么能这么说,盼孩子好有什么错? 莫船说,我也没说错呀。丽丽说,我看你是钱挣的把你烧的,是不是觉得招生好了,难关过了,心里反无着了? 莫船说,说不上来,当年在学校时那种感觉特别折磨我,瞎混日子了我难受,按领导要求的认真去做了我也难受。总说人要面对现实,总要精明会来事,总有眼色为了利益,觉得这样做就能过个好日子,可人都不见了,只剩下精明会来事,有眼色和利益,还能有什么好日子?现在不挣钱了我有压力难受,可这般挣钱时我也难受。我不知自己到底对这些学生有用吗?用处是什么?我做的值那么多钱吗? 丽丽说,看,又犯你的思想病了。莫船,不是你把家长和学生绑来的,是你做得好,他们自愿来的。你挣了钱解决了这么多人的就业问题,他们的孩子因此也提高了成绩,上了好的学校,这就够了,你还想解决什么问题?有权有钱的家长也是百姓,也是普通人,不过没权没钱普通人更可怜些,你想把各种人都照顾到,你觉得可能吗?你不是神,也是普通人。你通过自己做的事既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又解决了别人的问题,难道你还不满足吗? 莫船说,你倒说的好。想想也是啊,我这牢骚看来也是太自负的表现,觉得自己还行,就会去想那些无用的东西了。 丽丽说,是不是你觉得稳了,现在也可以想别的事了。 莫船说,稳谈不上,但现在的势头不错,借青鸟培训,做好两所学校后就可以稳些了。但说要长久并不妥,真能成为未来发展方向的还是青鸟网络教育,只还没有到爆发的时候。现在如果没有别的野心,没有别的投资动向,日子是可以稳稳地向前了。不过这样想时,我内心倒显得空落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 丽丽说,你也是洒脱的人,现在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可以干些别的事了。 莫船说,要说也是,我手下的校长们倒雄心勃勃,要向别的城市,别的地区进军。如新东方一样向全国发展,以期将来也上市,做一家全国的教育上市公司。可我内心没这心境了,事实上也太难了,往深处想时,这培训的作用到底如何?就如我过去说的,上好学校的最终还是那些学生,有培训机构了是他们那些人,没有培训机构了也还是他们那批人,没什么改变的。我看你的方向还好,幼儿园也稳,艺术培训和演艺也有激情,还可以寄托你的爱好,现在你都成了艺术家了。你们的歌手、舞蹈大赛搞得不错,影响也大。而且这些培训成效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丽丽说,你说的有对的一面,要说也这么多年了,我的事情也稳下来了,才有时间想想自己的事。不错,我是喜欢表演的,你们民办协会不就是要搞个庆祝活动吗,是你们也出节目,还是由我们全承办? 莫船说,袁会长的意思,由几家理事单位各出个节目,并出些赞助费,然后统一由你们演艺公司来搞。你们民办幼儿教育这块儿,你不也理事单位吗? 丽丽说,这也行的,那就由我统筹了,我也不赚钱了,你们把场地费,招待费掏了就行。莫船说,钱没问题,那这就定了,你就这样搞,我下来让理事单位把节目报给你,需要排练什么的你们组织。 丽丽说,你们青鸟也出节目,其实你也上台表演的好。 莫船说,又不是我们搞年会,对了,今年的年会你们搞吗? 丽丽说,当然了,不但要搞,我还想搞成一个演唱会,我个人与员工可以搞出一个演唱会的。你也搞搞,人这东西是要欢聚放松的,否则弦绷得那么紧也没用的。要我说呀,大哥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干不了大事,咱干些小事,你已是许多人仰慕的对象了,别没事儿找事儿,稳下来做做喜欢的事。 莫船笑笑说,可我喜欢什么,有时连我也说不清。不过你说的那话对,将自己看成一个普通人了,事情就好起来了。有时想,好多烦恼其实就是把自己看得重了。 丽丽说,这就对了,咱们都普通的。听说愚同当副局长了,哪天咱去看看,他也算熬出头了。 莫船说,也是啊,熬出头了。行,哪天没事儿了去转转。行了,我还要到学校去趟,改天再聊,那事就由你去弄了。丽丽说,这有叮嘱的什么,一定没有问题。 莫船走后,丽丽也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唐丽丽对春华姐为儿子发愁的样是很能理解的。 春华姐假期同自己聊过,她在教研室的工作的确好,看来她是找到感觉了。 想想有一份待遇不错,福利众多又受人尊敬,压力不大又能自由安排生活的工作,自然不错了。甚至春华姐都有些领导的派头,从穿衣打扮上也不时地注意,现在看春华姐很有成熟女人的味道,浑身透着干练与自信。 按说生活的确是好了,可没想被儿子打击了。或许莫船说得对,我们还是不太认同自己人生的平凡。当年在阳湾教书时,自己总有种不甘的心态,现在这些年的路虽也不易,但整体是向好处走的。慢慢地日子按自己心里来了,甚至现在自己都被别人看成是成功的女人了,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爱好与追求,家也还好着。 再想当年的不甘,难道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样子吗? 是不是自己现在就甘心了,就可以停下了? 不用莫船说,自己的心也是有点散了,那种不甘心的感觉消失了,内心也平静了许多,以致很多时候自己体会不到一种痛感。 生活无非是一堆又一堆的世俗之事,它们会带来烦恼,但不会再带来痛苦了,对这些世俗之事解决了又总会有新的出现,日子就是这样一日日向前掀着。 只是如此不断地解决时,自己的心也有些疲惫了,不由会问自己何时是个头,看来自己的心劲也松了许多。当然可以继续积攒财富,可以继续扩大规模,甚至开辟新的行业。 这几日就有一个搞美容的,认识自己后,不断地鼓励自己去搞美容。这也并非不可,有了一个新行业,自己的生活无疑会多些事,会认识更多的人,搞好的话挣的钱也会更多。 虽然行业不同,世俗之事的形态不同,但其中的酸甜苦辣是一样的。当然自己再不前行,只这么守着,将幼儿园内部的管理搞得好些,至少是可以将这份事业延续下去的,算是自己有了安身立命的事。 可身安了,命立了,就应好好过日子,可这日子到底指什么,又怎么才算好好过?自己不也糊涂吗? 现在所谓好不就是赚的钱更多些,住的房子更大些,为自己服务的人更多些,自己的行踪更广些。可如同自己到外国去逛,人是不同的,景色也有差异,可人内心想的大体是相同的。有了更多钱,更多服务的人,并不能让自己的生活有太大的变化,也不一定让生活向好的方向发展的。 是啊,得好好想想,怎么才算好好过日子。 这般想时,丽丽倒有种老去的感觉,想想也四十几的人了,人生的大半已过去,还能有多少想法呢? 相比工作,现在的唐丽丽更热衷于美容健身,唱歌跳舞,自己现在影响得春华姐也热爱起来了。 元旦过后的一天,自己同春华姐正做美容时,连舟打了电话,说他在高新办了事儿,想找他俩聊聊。 丽丽说,她正与春华做美容呢,让他不急了可以等等。 没想她们完了时,这家伙真的在等。 见了面,倒是他打开话匣子般地说个没停。 从王科长带人到他们学校指导,到年底获评四星级校,到校园文化建设受到县局好评,到今年中考成绩喜人,一下子考了五个关府中学,再加上到了二线交钱上的四名同学,有九名学生升入关府中学。初中上高中的入学率也创新高,均分也表现得十分强劲,与第二名基本拉齐,他很有信心明年超过县城的城关初中。 在刚刚过去的全县教育大会上,他也被评为全县的十佳校长,阳中在名校的创建之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学校的生源有所回升,新学年他也有新的目标。 听着连舟说得兴奋,丽丽只笑笑。 春华说,看来也是明星校长了,好好干。也能如咱们在时为你开一个什么会,那你就真风光了。 连舟说,也不光为了名,不过学校虽不是个企业,却也是的,有了名气,社会认可后,学生更多了,爱来了,管理也就好了,各种机遇也就来了,学校的好多事也就好办了。一个校长看来光搞教学是不行的,得有经营意识。 丽丽说,刘校长这是真通了,会当校长了。 连舟说,你别取笑我,你和莫船也算阳中工作过的老师里面的出名人物,现在也有钱了,不回馈些学校吗?我现在一个任务就是为学校化缘,办事总要花钱的,你们俩可以考虑下,我给你们设立个什么青鸟或浅水湾奖学金。 丽丽说,你别逗了,给我们设什么奖学金,你们公办学校要用这来激励学生?连舟说,当然了,愚同当了局长,就给我介绍了两个慈善捐助活动,都是企业的,钱加一起也就五万多元,可有总比没有强。 春华说,我听出来了,你这是讨钱来了,那你可要好好跟唐总说说。丽丽说,春华姐,你别胡说。阳中真有需要,我跟莫船不会退缩的,可这设奖学金的事就不用了。我在阳湾办学,收费可是最低的,也是对阳湾的帮助了。 连舟说,你俩的帮助我记着,但这次是另一回事儿,我今天来也是专门向唐总,莫总汇报工作的,行不行,你们看着办。我一说设奖学金的想法,愚同就推荐你俩,说没问题,现在看还有问题呀。我打电话给莫船,他还说他在县上。 丽丽说,这愚同把我们当什么了。 连舟说,当有钱人嘛,有钱就要回馈社会的。 春华说,你总不是急的今天要拿走,看来你为这学校办法是想多了。连舟说,当然,对从阳中上学出来的,工作过的,有力量的我都要拜访,阳中可是大家的不是我一个人的,都要关心的。 丽丽说,连舟,你这算盘打的精,行了,我下来同莫船商量商量再说。他现在可是真正的大老板了。 连舟说,你也是,就春华也是教育界名人的,名人也要带头的。春华说,怎么还扯上我了,我能跟他们比么? 连舟说,未必出钱,但有所表示是应该的。 春华说,这还推不掉了,有你这么为学校的么?可别钱要到了,你又被调别处了。 连舟说,这也没法,不过我心里是不想动的,我就不相信他别的学校能有多好,在我是一心想把阳中办成一所好学校的,可要办好就要大家都支持,特别是你们要支持啊。 丽丽说,我们还不支持呀,你说办学校,我们就跑到阳中去办学校,你说要请人,春华姐就帮你联系,阳中是你的,可也是我们大家的, 我们都盼它好的。 连舟说,你们的帮助我忘不了,现在阳中的好也有你们的功劳,是要好好感谢你们的,过年时来阳湾,我好好谢谢大家。不过要让阳中再上台阶,还要你们多关心,多支持。 春华说,连舟,我看你现在与学校融为一体了,说什么都不会把你的阳中落下,我们会支持你的。 三个人就这么杂七杂八地聊了好久,连舟才走。 走时还不忘叮嘱他俩,下来同莫船多沟通些,把这事要定下来,说他把奖学金的名字都想好了。 两人笑着说,她们知道了,定下了会给他说的。 看着连舟走掉的背影,两人不由相视笑起来。 第194章 现在你都是朝廷了 春华说,这连舟看来真把学校当自己的了,他是有了个好舞台呀。 丽丽说,关东县就那么小,能到阳中当校长也是个人物,连舟自然是了。看来他是找到舞台了,现在他都打咱们的主意了,别的有点成就的阳湾人,他怕没少麻烦。不过好多人好个面子,被他一说,真还会掏钱。你不知我们这艺协、青联、还有政协这类事有多少,不停地叫人搞这赞助,搞那捐献的。有时钱也不多,自己也就不在意,可咱们凭什么给阳中捐,当年受的气还少么? 春华说,可你也反问些,不受那气你怕还不辞职呢? 丽丽说,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春华说,感谢是应当的,受不受气同学校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具体的某个人,学生可没对不住咱们。只连舟这点子多,你们到时看情况,谁叫你们成功了呢? 丽丽说,我们成功啥了?不就是多赚了些钱嘛,要说成功你才是,可算是把教师当的出了名。 春华说,可赚钱有多不易,不满大街的人为赚钱头痛么?咱们五个,要说你俩有钱了,他俩当官了,就我一个什么都没有。 丽丽说,听起来好可怜,有你这么做着美容上着班儿的名教师吗?春华说,说不过你,我这做美容都不对了。 丽丽说,也不是不对,可凭心论,咱们真该感谢这生活。要说这呀也是阳中,不过哪有这么直直要钱的。再说,一所学校的好与坏,听校长讲和听老师讲就是两个样子了,当年咱们在阳中时,不是也是这名星校那名星校的,可在校长眼中的名星校,在咱们眼中却总是受气的学校,也不知现在的阳中真实情况是咋样? 春华说,连舟与咱们熟悉,咱们现在也不在阳中具体上班,自然也盼连舟好,也就会站在连舟的角度看学校了。可细想想连舟说的那些变化,其实都没啥的,不就多考了几个学生吗,我听说还主要是在青鸟培训的学生,而且因莫船的青鸟培训,县城的一些好学生也跑到阳中来了,再就是成了什么高效课堂四星级校了吗,这就更虚了,至于校园环境的好,评上什么十佳校长也不能说明什么的。当年刘斌就评过,走出来回头想想了,真没什么的。可放连舟眼中就不同了,咱们又不好说他什么,至于真实情况,不用问也能想来的。虽不一定全是过去那些法子,但大体变不了多少的。 丽丽说,你说的也现实,想想也是的,可看样子把他兴奋坏了,现在还要搞捐助,不知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而且愚同当了副局长了,也不给连舟说说,尽是些弄钱的事。 春华说,一个公办学校哪有嫌钱多的时候,钱多了校长花起来就宽裕了。至于愚同怎么劝他呢,可能愚同的想法也是这样。至少看在大家眼中,是阳中又比过去更红火了,这就已足够了,大家想不了多少别的。 丽丽说,也是的,我也搞学校的,想想也就那些事。对了,还是去看看愚同的好,他已来过两次电话了。 春华说,那好啊,下周我们到关东县有个交流,我可能会见愚同,你们也可以下周去的。 丽丽说,我回来同莫船说,看他有时间吗?有了就一起去。不过,祝贺他的人怕不少。 春华说,别人是别人,咱们可是看着他一路走来的,咱们去了他肯定高兴。 两人又聊了些,才各自散去。 唐丽丽下来同莫船一说,他倒说行,就下周。说他去了还有些事要处理。 约好后,下周日子到了,可春华他们却改了日期,三人看来不能同行了。莫船说咱俩先去,不一定非要凑一块。于是俩人约了就一起去。莫船不让她开车,让他的司机拉了两人。 在车上,丽丽就说起连舟说的事。莫船听了说,他给我打电话了,没明说,这家伙点子多的很,把咱俩黏上了。 丽丽说,他说这还是愚同出的主意。莫船说,行了,那咱去问问他,看他怎么想的。今天去我和愚同也联系了,中午吃个饭,你把你幼儿园的园长也叫叫,看再叫局里管事的人么?愚同也刚好管这块儿。 丽丽说,我还想这事儿呢,他们成立了一个学前股,可以的话让叫了那股长。 莫船说,行的,咱们这办学的,少不了同各个局里打交道,没事了也到各县区走走,吃个饭。这比年终时送东西强。不过有时想办个学校的,也要一天到晚请人吃饭就头痛。 丽丽说,这是免不了的事,我那些校长精明着呢,而且我在选任园长时也意识的都配了一两个与当地有关系的人做副职,就是为了好联系。 莫船说,你倒精明,从一开始就有这准备,怪不得这学校办得这么稳。 丽丽说,敢不稳吗?别看着在市上潇洒,哪天不捏一把汗,说不定哪个幼儿园就出事了,这一出事就有自己受的了。前两年我们一个园出了点事,政府多个部门出面,我们那个园长差点被调查晕了,说死的心都有了,这事给我教训太深了。 莫船说,也是呀,咱们这办学的不出事倒也没人问你,出点儿事就全成孙子了。平时也没见怎么监管的,到时都给你拿出个文件来说事。看来还是政府的事好弄,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官。 丽丽说,咱受人管的也只能如此了,可他们说起来也牢骚多的,总说咱们挣了大钱。 莫船说,他们是官要当,钱也要拿,啥也不想耽搁呀。 两人就这么说着到了关东。 到了后莫船就说,咱俩先到学校去看看。于是车先把丽丽拉到了她在关东的幼儿园。这幼儿园的位置很好,是原来县城一个村的村委会院子改造的,生源也可以。园长是自己从关府派来的,她的老家在关东,一个副园长的舅舅还是县法院院长。 丽丽去时幼儿园也正在上课,园长和副园长也在。来时给他们没说,现在一见自己倒一惊说,唐总你怎么来了?你好久没来了。丽丽说,我也没事,过来看看,都还好。 园长说,好着呢,学生又增加了十几个。丽丽说,那就好,我看看。就在两个园长的陪同下到班上、食堂看了看,随后就到了园长办公室坐下。 丽丽说,陈园长,咱这些幼儿园在管理上有一套规范要求,但各个园有自己的实际情况,只这实际情况是指在规范上更好些,要把幼儿园安全饮食放在第一位,要确保幼儿园的安全稳定。 叫陈婷的园长说,我明白,我也是在这方面操的心多。丽丽又问,最近有啥问题没有?园长说,别的倒好,只现在动辄开个会,要叫法人去的。有两次会我去了,那股长还有意见,问我能做得了主吗?还说要创建成普惠性幼儿园。 丽丽听了说,是吗?他再问你,你就说能拿得了主。对了,今天中午要吃个饭,就同他们,那股长也会在的,到时我给他说,你俩都去。又问了园里的情况,特别是问了校车管理的情况,司机表现如何?两个园长也做了汇报,正说时愚同打来了电话,说他把地方定好了,在城外的一个农家乐,叫“春来绿色庄园”,环境不错,让她准时来。还说他会早点过去,人他都叫了。丽丽说好。 不多时莫船的车开来了,他也进来在幼儿园看了看,说不错。于是几个人就过去了。 这农家乐搞得的确有特色,是在一个大的菜地中建了阳光房,院内的水渠、树木、花草全在一个大的阳光棚下。愚同定的是个大厅,他们去时里面已坐了好几个人。介绍时有职教,学前股两股长,还有一干事,再就是县职教中心的一个副校长,还有一个什么主任,再加上他们几个人,倒有十几人。 莫船不知愚同叫这么多人干什么。 愚同给他们这边的人一介绍了莫船与丽丽,大家都惊讶,说原来你就是青鸟的莫船,这名字早听说了。还有唐丽丽,也是咱教育界的名人了。 只是这人一多也就说不了什么,愚同说了开场白,这酒就喝开了。莫船见大家总给自己敬酒,就说,咱今天的主题可别弄错,我们是来祝贺李局长升任副局长的,你们可别围着我们敬酒。来,我先敬大家一杯。再单敬咱们的李局长。 愚同说,你别一口一个李局长,你叫名字行了。莫船说,这哪行,我今天来除了祝贺李局长外,还有个意思就是青鸟培训承蒙各位关照,特别是李局长和秦股长的照顾。行,我先喝了。 莫船又一起敬了大家,说,我喝酒不行的,但事一定没问题,你们李局长是我昔日同事,关系亲如兄弟,这学校是我的也是大家的,各位有需要同我们的连校长联系就成。 唐丽丽见莫船完后,也端了酒给愚同和大家敬了酒,特别是给学前股长敬了,并介绍了两位园长,让有事多沟通。 莫船和丽丽一正式倒把愚同弄的有些不会说了。 他端起酒杯说,莫船、丽丽是我阳中时要好的同事,现在更是关府教育界的名人,一个是浅水湾幼教集团的董事长,一个是青鸟教育集团董事长,而且又都身兼社会数职,莫船是咱市民办教育协会副会长,丽丽是市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市青联理事,市政协委员,他们这每一个职位可都比我这副局长分量重要,要祝贺,该祝贺的是他们。而且他们都在我县设有分校,是对关东教育的有力支持,用政府的话讲是投资我县的民营企业家,是我们要感谢他们,更要支持他们的。 这一说开大家的酒就越喝越起劲。特别话说开后,几个园长、校长倒同关东都有关系,相互的亲人熟人也有在政府部门的,一下子也就更熟络了。 饭后愚同叫他俩去办公室坐坐,莫船说咱酒喝成这样子,就不去办公室了,找个茶舍喝口茶聊聊。 于是愚同就安排了一个地方,莫船和丽丽就去了。 坐下后,愚同说,你别一口一个李局长,你是敬我,还是打我脸。莫船说,怎么叫打脸,私下里叫你什么都可以,可场面上叫你名字就不好了,咱们又不是朋友聚会,多少有些公事的味道,而且还有那么多你的下属,我这是给你面子。 愚同说,行啦,他们叫是因为我是他们的领导,可我不是你们局长。 丽丽说,怎么不是,我们在关东办有学校,你是民办教育的主管领导,不是我们的领导是什么? 愚同说,我说不过你们,但私下里真没有必要再叫。本来不叫别人的,可莫船打了电话让叫股长,可这股长没有权开钱,我就只能叫个学校了。 丽丽说,谁叫你请我们呀,我们来是祝贺你的,要请也是我们来请。愚同说,你们来祝贺那已是情分了,我这主人还不能招待些?莫船说,行了,不争这了。是你叫连舟跟我们要钱设立什么奖学金的? 愚同说,我只随口说的,他看来热情高,总要搞点事。不过阳中今年考得好,他也成了明星校长,你们可以鼓励些,也算对阳中的回馈呀。 丽丽说,你当了局长都不回馈,我们回馈什么?愚同说,我的回馈就是大力支持他,你们的回馈其实已有了。我听说了你俩的阳湾的分校对阳中中考大有帮助,考上关府中学的全在青鸟培训着。听说对此已有意见了,是要让青鸟在关东开初中培训的。 莫船说,有这事儿,可初中就不必了,既然要支持连舟就支持到底。当了局长后心态稳了? 愚同说,就这么回事儿了,只是到底是面子上的事了,不用自己太操具体的心。可也感觉太虚了,太飘了,一日看起来忙的却不知干了什么。 莫船说,好了,你总落一头,现在走哪儿人都敬着,这面子是大了。愚同说,也就那样了。比不得你们自由、大气、可任性,我这一辈子是投靠朝廷到底了。 莫船说,你现在已不叫投靠了,你都是朝廷了。行了,我们也不打扰了,好好干,没事了来关府我请你。 离开关东后,丽丽在车上说,咱们几个人的命运到底是看不来,谁能想到今天呢? 莫船说,细想想也不是,当年还是能看来的,愚同就有这潜质,也算没白混,这从一个普通教师到副局长不比咱们开这么多学校容易。 丽丽说,我知道。对了,我们的年会就快了,我今年会搞一个演唱会的,你可要来。 莫船说,当然了,你开年会我能不来吗,这一年又快完了,是得好好总结些。 第194章 现在你都是朝廷了 春华说,这连舟看来真把学校当自己的了,他是有了个好舞台呀。 丽丽说,关东县就那么小,能到阳中当校长也是个人物,连舟自然是了。看来他是找到舞台了,现在他都打咱们的主意了,别的有点成就的阳湾人,他怕没少麻烦。不过好多人好个面子,被他一说,真还会掏钱。你不知我们这艺协、青联、还有政协这类事有多少,不停地叫人搞这赞助,搞那捐献的。有时钱也不多,自己也就不在意,可咱们凭什么给阳中捐,当年受的气还少么? 春华说,可你也反问些,不受那气你怕还不辞职呢? 丽丽说,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春华说,感谢是应当的,受不受气同学校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具体的某个人,学生可没对不住咱们。只连舟这点子多,你们到时看情况,谁叫你们成功了呢? 丽丽说,我们成功啥了?不就是多赚了些钱嘛,要说成功你才是,可算是把教师当的出了名。 春华说,可赚钱有多不易,不满大街的人为赚钱头痛么?咱们五个,要说你俩有钱了,他俩当官了,就我一个什么都没有。 丽丽说,听起来好可怜,有你这么做着美容上着班儿的名教师吗?春华说,说不过你,我这做美容都不对了。 丽丽说,也不是不对,可凭心论,咱们真该感谢这生活。要说这呀也是阳中,不过哪有这么直直要钱的。再说,一所学校的好与坏,听校长讲和听老师讲就是两个样子了,当年咱们在阳中时,不是也是这名星校那名星校的,可在校长眼中的名星校,在咱们眼中却总是受气的学校,也不知现在的阳中真实情况是咋样? 春华说,连舟与咱们熟悉,咱们现在也不在阳中具体上班,自然也盼连舟好,也就会站在连舟的角度看学校了。可细想想连舟说的那些变化,其实都没啥的,不就多考了几个学生吗,我听说还主要是在青鸟培训的学生,而且因莫船的青鸟培训,县城的一些好学生也跑到阳中来了,再就是成了什么高效课堂四星级校了吗,这就更虚了,至于校园环境的好,评上什么十佳校长也不能说明什么的。当年刘斌就评过,走出来回头想想了,真没什么的。可放连舟眼中就不同了,咱们又不好说他什么,至于真实情况,不用问也能想来的。虽不一定全是过去那些法子,但大体变不了多少的。 丽丽说,你说的也现实,想想也是的,可看样子把他兴奋坏了,现在还要搞捐助,不知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而且愚同当了副局长了,也不给连舟说说,尽是些弄钱的事。 春华说,一个公办学校哪有嫌钱多的时候,钱多了校长花起来就宽裕了。至于愚同怎么劝他呢,可能愚同的想法也是这样。至少看在大家眼中,是阳中又比过去更红火了,这就已足够了,大家想不了多少别的。 丽丽说,也是的,我也搞学校的,想想也就那些事。对了,还是去看看愚同的好,他已来过两次电话了。 春华说,那好啊,下周我们到关东县有个交流,我可能会见愚同,你们也可以下周去的。 丽丽说,我回来同莫船说,看他有时间吗?有了就一起去。不过,祝贺他的人怕不少。 春华说,别人是别人,咱们可是看着他一路走来的,咱们去了他肯定高兴。 两人又聊了些,才各自散去。 唐丽丽下来同莫船一说,他倒说行,就下周。说他去了还有些事要处理。 约好后,下周日子到了,可春华他们却改了日期,三人看来不能同行了。莫船说咱俩先去,不一定非要凑一块。于是俩人约了就一起去。莫船不让她开车,让他的司机拉了两人。 在车上,丽丽就说起连舟说的事。莫船听了说,他给我打电话了,没明说,这家伙点子多的很,把咱俩黏上了。 丽丽说,他说这还是愚同出的主意。莫船说,行了,那咱去问问他,看他怎么想的。今天去我和愚同也联系了,中午吃个饭,你把你幼儿园的园长也叫叫,看再叫局里管事的人么?愚同也刚好管这块儿。 丽丽说,我还想这事儿呢,他们成立了一个学前股,可以的话让叫了那股长。 莫船说,行的,咱们这办学的,少不了同各个局里打交道,没事了也到各县区走走,吃个饭。这比年终时送东西强。不过有时想办个学校的,也要一天到晚请人吃饭就头痛。 丽丽说,这是免不了的事,我那些校长精明着呢,而且我在选任园长时也意识的都配了一两个与当地有关系的人做副职,就是为了好联系。 莫船说,你倒精明,从一开始就有这准备,怪不得这学校办得这么稳。 丽丽说,敢不稳吗?别看着在市上潇洒,哪天不捏一把汗,说不定哪个幼儿园就出事了,这一出事就有自己受的了。前两年我们一个园出了点事,政府多个部门出面,我们那个园长差点被调查晕了,说死的心都有了,这事给我教训太深了。 莫船说,也是呀,咱们这办学的不出事倒也没人问你,出点儿事就全成孙子了。平时也没见怎么监管的,到时都给你拿出个文件来说事。看来还是政府的事好弄,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官。 丽丽说,咱受人管的也只能如此了,可他们说起来也牢骚多的,总说咱们挣了大钱。 莫船说,他们是官要当,钱也要拿,啥也不想耽搁呀。 两人就这么说着到了关东。 到了后莫船就说,咱俩先到学校去看看。于是车先把丽丽拉到了她在关东的幼儿园。这幼儿园的位置很好,是原来县城一个村的村委会院子改造的,生源也可以。园长是自己从关府派来的,她的老家在关东,一个副园长的舅舅还是县法院院长。 丽丽去时幼儿园也正在上课,园长和副园长也在。来时给他们没说,现在一见自己倒一惊说,唐总你怎么来了?你好久没来了。丽丽说,我也没事,过来看看,都还好。 园长说,好着呢,学生又增加了十几个。丽丽说,那就好,我看看。就在两个园长的陪同下到班上、食堂看了看,随后就到了园长办公室坐下。 丽丽说,陈园长,咱这些幼儿园在管理上有一套规范要求,但各个园有自己的实际情况,只这实际情况是指在规范上更好些,要把幼儿园安全饮食放在第一位,要确保幼儿园的安全稳定。 叫陈婷的园长说,我明白,我也是在这方面操的心多。丽丽又问,最近有啥问题没有?园长说,别的倒好,只现在动辄开个会,要叫法人去的。有两次会我去了,那股长还有意见,问我能做得了主吗?还说要创建成普惠性幼儿园。 丽丽听了说,是吗?他再问你,你就说能拿得了主。对了,今天中午要吃个饭,就同他们,那股长也会在的,到时我给他说,你俩都去。又问了园里的情况,特别是问了校车管理的情况,司机表现如何?两个园长也做了汇报,正说时愚同打来了电话,说他把地方定好了,在城外的一个农家乐,叫“春来绿色庄园”,环境不错,让她准时来。还说他会早点过去,人他都叫了。丽丽说好。 不多时莫船的车开来了,他也进来在幼儿园看了看,说不错。于是几个人就过去了。 这农家乐搞得的确有特色,是在一个大的菜地中建了阳光房,院内的水渠、树木、花草全在一个大的阳光棚下。愚同定的是个大厅,他们去时里面已坐了好几个人。介绍时有职教,学前股两股长,还有一干事,再就是县职教中心的一个副校长,还有一个什么主任,再加上他们几个人,倒有十几人。 莫船不知愚同叫这么多人干什么。 愚同给他们这边的人一介绍了莫船与丽丽,大家都惊讶,说原来你就是青鸟的莫船,这名字早听说了。还有唐丽丽,也是咱教育界的名人了。 只是这人一多也就说不了什么,愚同说了开场白,这酒就喝开了。莫船见大家总给自己敬酒,就说,咱今天的主题可别弄错,我们是来祝贺李局长升任副局长的,你们可别围着我们敬酒。来,我先敬大家一杯。再单敬咱们的李局长。 愚同说,你别一口一个李局长,你叫名字行了。莫船说,这哪行,我今天来除了祝贺李局长外,还有个意思就是青鸟培训承蒙各位关照,特别是李局长和秦股长的照顾。行,我先喝了。 莫船又一起敬了大家,说,我喝酒不行的,但事一定没问题,你们李局长是我昔日同事,关系亲如兄弟,这学校是我的也是大家的,各位有需要同我们的连校长联系就成。 唐丽丽见莫船完后,也端了酒给愚同和大家敬了酒,特别是给学前股长敬了,并介绍了两位园长,让有事多沟通。 莫船和丽丽一正式倒把愚同弄的有些不会说了。 他端起酒杯说,莫船、丽丽是我阳中时要好的同事,现在更是关府教育界的名人,一个是浅水湾幼教集团的董事长,一个是青鸟教育集团董事长,而且又都身兼社会数职,莫船是咱市民办教育协会副会长,丽丽是市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市青联理事,市政协委员,他们这每一个职位可都比我这副局长分量重要,要祝贺,该祝贺的是他们。而且他们都在我县设有分校,是对关东教育的有力支持,用政府的话讲是投资我县的民营企业家,是我们要感谢他们,更要支持他们的。 这一说开大家的酒就越喝越起劲。特别话说开后,几个园长、校长倒同关东都有关系,相互的亲人熟人也有在政府部门的,一下子也就更熟络了。 饭后愚同叫他俩去办公室坐坐,莫船说咱酒喝成这样子,就不去办公室了,找个茶舍喝口茶聊聊。 于是愚同就安排了一个地方,莫船和丽丽就去了。 坐下后,愚同说,你别一口一个李局长,你是敬我,还是打我脸。莫船说,怎么叫打脸,私下里叫你什么都可以,可场面上叫你名字就不好了,咱们又不是朋友聚会,多少有些公事的味道,而且还有那么多你的下属,我这是给你面子。 愚同说,行啦,他们叫是因为我是他们的领导,可我不是你们局长。 丽丽说,怎么不是,我们在关东办有学校,你是民办教育的主管领导,不是我们的领导是什么? 愚同说,我说不过你们,但私下里真没有必要再叫。本来不叫别人的,可莫船打了电话让叫股长,可这股长没有权开钱,我就只能叫个学校了。 丽丽说,谁叫你请我们呀,我们来是祝贺你的,要请也是我们来请。愚同说,你们来祝贺那已是情分了,我这主人还不能招待些?莫船说,行了,不争这了。是你叫连舟跟我们要钱设立什么奖学金的? 愚同说,我只随口说的,他看来热情高,总要搞点事。不过阳中今年考得好,他也成了明星校长,你们可以鼓励些,也算对阳中的回馈呀。 丽丽说,你当了局长都不回馈,我们回馈什么?愚同说,我的回馈就是大力支持他,你们的回馈其实已有了。我听说了你俩的阳湾的分校对阳中中考大有帮助,考上关府中学的全在青鸟培训着。听说对此已有意见了,是要让青鸟在关东开初中培训的。 莫船说,有这事儿,可初中就不必了,既然要支持连舟就支持到底。当了局长后心态稳了? 愚同说,就这么回事儿了,只是到底是面子上的事了,不用自己太操具体的心。可也感觉太虚了,太飘了,一日看起来忙的却不知干了什么。 莫船说,好了,你总落一头,现在走哪儿人都敬着,这面子是大了。愚同说,也就那样了。比不得你们自由、大气、可任性,我这一辈子是投靠朝廷到底了。 莫船说,你现在已不叫投靠了,你都是朝廷了。行了,我们也不打扰了,好好干,没事了来关府我请你。 离开关东后,丽丽在车上说,咱们几个人的命运到底是看不来,谁能想到今天呢? 莫船说,细想想也不是,当年还是能看来的,愚同就有这潜质,也算没白混,这从一个普通教师到副局长不比咱们开这么多学校容易。 丽丽说,我知道。对了,我们的年会就快了,我今年会搞一个演唱会的,你可要来。 莫船说,当然了,你开年会我能不来吗,这一年又快完了,是得好好总结些。 第195章 年会和总结会还是要开的 浅水湾集团的年会是在君悦酒店举行的,规模不是很大,除了自己的几百名员工外,外人只请了一百多位。 看来在请人上,丽丽是精挑细选的,当然他们几个除了愚同有事都来了,还请了柳虹,再有就是一些很有关系的人。最特别的是丽丽还请了她的父母,弟弟一家。 年会的形式也别致,除了唐丽丽的致辞外,就是对优秀园长,教师的表彰,这并没有占用多长时间,更多的时间用来表演。全是集团员工的节目,而且多是个人的,就三类:演唱,器乐,舞蹈。节目也不是很多,主持人居于幕后的,晚会的节奏完全用灯光来控制。主角是唐丽丽,是她不断的与自己的员工组合,或是她独唱,独舞,所以整台晚会可以看成是她的演唱会。 年会是从一首《那遥远的小山村》开始的,动态的画面就是浅水湾的实景,那些丽丽早年生活过的地方,镜头里还出现了她的父母。再就是《青春岁月》,是她上学和在阳中教书那会儿的事,拍的画面上有这两个地方的特征。剩下的就是浅水湾教育集团由小到大的成长,画面展现了幼儿园发展的不同时期,也出现了好多老师和具有历史性的时刻,而所表演的内容基本上与画面能联系上。 看着时,春华知道丽丽用了心。这与其说是一个年会,倒不如说是丽丽和浅水湾集团的成长史。春华能感到这些节目和画面把好多人感染了,大家看得认真,听得仔细,不时还有尖叫,她的员工们显然也融进其中。 春华看着丽丽的形象时也高大起来,是这个小女孩儿在外闹腾出了一片天地,是她领着大家一步步走来,所谓文化感染力,凝聚力就在这无声中散开。 虽说如同她的专场演出一样,但你没有觉得重复,你能感到这个女人内心的火焰,以及那般倔强不服输的气概。春华已经忍不住抹了两回眼泪,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流泪,但她的确为这个妹子感到骄傲,她用这场年会既是对自己人生的总结和梳理,也是对整个团队的鼓励和凝聚。 整个演出完时春华感到好多人发自内心地鼓起了掌,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在《感恩有你》的歌声中,丽丽一次次弯下腰谢幕。 没有请吃,但每个人走时都有精美的礼品。面对这份礼品,你能感到她的诚意与感谢。 莫船和他们几个走晚了些,莫船见着丽丽说,太好了,我本来还说不办的,可看完你的后我觉得太有意义了。可这些创意你就没给我透露,看来你是从很早就准备了,让我说什么好呢,太有心了。羡慕呀,何时我也能有这样一个舞台。 春华说,那你先练练唱歌跳舞。连舟说,不止这个呀,背景配的太好,节目也好。莫船说,行了,我的年会也交给你了,就是时间短了,你就尽力! 丽丽说,你的点子多,我比不了,我只能随俗。上次给你们民办协会搞的,你就觉得一般。莫船说,当然了,与你这一比我看用心不够。 春华说,行了,咱不聊了,丽丽的父母还在等呢,有事明天再说。他们几人才走,莫船让连舟没事了住一晚。可连舟说,没事,要不了多少时间就回阳湾了,今晚算让我开眼了。行了,我走了,过年时见。 连舟边开车脑海中还是演出的事,这场晚会也震撼了他。 不止这演出的内容,看看这阵仗,连舟知道这才叫干了事。不只手下有数百名员工,而且从来人看,好几个他只听说过名字,并不认识的名人都在。包括市局和一些县区的领导,至于企业家的名人,他也碰到几个。想想自己还觉得算名校长了,在关东教育界也算个人物了,可让自己操办这样一台晚会,别的不说那些人自己是请不来的。 这一比连舟觉得自己真不算什么。想着时倒记起愚同的话,说他这副局长在莫船、丽丽面上算不了什么。自己还不觉得,认为是愚同的谦虚,可今日一看,愚同说的不错,一个县局的副局长真没被他们放在眼中。而且他们这校长,董事长的,不要别人任命全是自己的,谁也免不了,会伴人一生的。 这种人生的硬气,哪是一个小官僚能比得了的。愚同不来怕不是有事,而是怕受刺激。想着时给愚同打了个电话,通了。连舟问回家了吗?愚同说,回家了。愚同又问,怎么完了,有事吗?连舟说,你不来可真遗憾,场面壮观呀,来了好多领导。刚完,我正往回走呢。 愚同说,听起来感受不浅,是不是被那种占山为王的架势吓着了?连舟说,架势不大,但气场十足,还是他们干得好啊。愚同说,你也不赖,都明星校长了,阳中现在被大家一致看好。连舟说,我都羞于这十佳校长了,我这算什么?哪比得了你局长。 愚同说,今晚开局务会了,新来的韩局长对你阳中的工作大加肯定,要局里拿出再扶持你的措施。他可不愧给你当过镇长,今年你的中考还得了一等奖,有3万元奖金,其中3000元是给你个人的,你还不知足。 连舟说,我哪敢不知足,有成绩也是领导们支持的结果。愚同说,别谦虚了,你们在高校课堂、经典诵读、艺体比赛、中考成绩上都为县上争了光,办学经验值得总结,年前局领导可能会跟你谈的。连舟说,那就感谢领导了,行了,不打扰了,欢迎多来指导。 挂了电话,连舟心情有些复杂,学校的成绩的确不错,各个方面都有突出表现,学校被评为省级文明校园,市级艺术示范校,省级平安校园,中考成绩,艺体比赛,经典诵读都取得突出成绩。可是想想都不算啥,不说别的,单同愚同这个副局长自己就不好打交道。 按说他不是业务局长,同学校的联系并不紧密,可自己发现这错了,他的话语权和影响力比自己想象的大得多。刚开始自己还不太在意,旁边无人时就直叫名字了,有时习惯了,在人多处也叫过几回。虽然自己没感到愚同有什么变化,可旁边的人都有些觉得自己不懂事。每回他来阳湾不是自己看重不看重的问题,而是镇上领导,开发区的领导很看重,接待起来自己只有在一旁倒茶的份儿。 他所说的韩局长就是从阳湾镇长提上去的,阳湾的书记是县委常委,所以这阳湾镇的镇长就有资格做教育局长了。 只是连舟一直不明白一个县教育局排名靠后的副局长有什么重要的? 可一次管教育的副镇长说,你们李局长同市委的张秘书长关系近,他能直通上层呀。 一来二去自己也慢慢感到了,即使他不分管的业务,没哪个校长、专干不给面子的。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连他都觉得愚同越来越有领导气质了,自己在他面上都有莫名的胆怯。只他对自己还随和,私下里也说过别叫他李局长了,可自己却又不敢改口。能像今晚这般通电话在自己已越来越少了,看来自己还得好好干,回去后也得把这一年的工作好好总结些,把自己来这几年的工作好好理理。 韩局长当镇长时不分管教育,自己与他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他到学校来的次数也少,自然就很少同他私下有联系。有也是愚同来的几次才见到的。这回他做了局长,愚同又有那层关系,自然对愚同就更倚重,愚同的话语权就更大了,看来今年这个年得好好同他联系些。 细想想自己几次的变动同他多少都还有些关系,看来这家伙要一直压着自己了。 期末考试马上就要进行,放假后他意思还是要补几天课,特别对今年初三毕业生。但初三学生补课的话,青鸟的培训班就不好上。从他内心里,青鸟培训对学生的学习是有帮助,可自己并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这学校身上,寄托的越多,自己就越被动。他相信学校安排的老师水平不会比青鸟老师差,如果要说有什么差别的话,主要在学生。 特别是学生去培训班的心态和来校上课的心态不同,再有就是老师们的心态也不同。 目前学习好的多在青鸟参加培训,还有相当一部分想参加青鸟却考不上,那自己可以在学校补差,让青鸟来培优。但这话不好在会上讲,而初三的成绩对学校太重要了,今年的目标是考取七人,二线上八人,总数达到15人,平均分和升学率也要再提高的。 所以他在考试前还是召开了初三工作会,讲了自己的意思。 他没站在培优的角度,而是站在补差的角度,说这是咱们最短处,也是最难啃的骨头。差学生不光学习差,习惯也差,不好好学,咱就要降低难度,从基础抓,从习惯改,对那些愿意掏钱到课外补课的学生咱不反对,但咱的补课目的就是补差,抓住最后面的几个学生是关键。 他说了大家也没意见,假期的补课就这样安排了,他还让办公室牵头形成今年的工作报告,他要在期末的教职工会上向大家报告。 这工作总结,在连舟来看要把成绩说透,把问题指明,同时要总结提炼,要慢慢形成阳中办学特色。 想到这阳中办学特色,连舟总会想起阳中当年的几任校长,大家也在不断地总结自己的特色。自己当时面对那些总结并不觉得有什么独特之处,可看着校长说起这些特色时总是头头是道,就觉得校长总好大喜功,要自创一套理论。可在阳中待着时,面对取得的这些成绩时,连舟发现自己也有了这种倾向,要把做过的事总结起来,形成自己的东西。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呢?虽然有这种疑虑,可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而且对办公室写这总结报告,他看得很重要,几次同办公室主任谈自己的想法。 当然他也向大家透露了获一等奖的好消息。他知道自己虽不能如丽丽他们一样搞一个年会,但搞一个总结会,同大家聚一次餐还是可以的,同时也为大家准备了年货,给这个年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大体的意思就是学生来领通知书的前一天上午,召开年终工作总结会,也是教职工会。 在会上由他汇报全年工作,对阳中取得的成绩,形成的办学特色进行初步总结,再由总务主任公布财务开支,中午大家就在校内聚餐,由校灶准备,喝喝酒,放开吃,并由校领导当服务员。下午分发年货,第二天上午领了通知书就可以放假。 初三的补课可以在考试完后就开始,一直坚持到腊月二十五结束。不论如何要给大家造成一种紧张的,奋力拼搏的氛围。所以初三补课这事,不只是内容,也是一种姿态。 刘连舟来阳中两年多了,好多事也在顺着,班子成员也团结,也与老师,镇上村上的关系慢慢地融洽起来,连舟有点找到当大校校长的感觉。在刚刚镇上召开的人大会上,自己还被选为镇人大代表,县人大代表,年后还要参加县上的两会,这就同镇上各个头面人物也相识了。 年前他还买了一批东西给镇上,局里以及相关的人物都派人送了。 特别给局里送时,他还把人员思考了一番。几个领导,包括愚同他亲自去,相关的股室由别人代表学校去送。连舟知道,不论谁送,大家领的是他的情,这些事自己亲自去做反倒不好。 连舟过去还以为这些事不好做,但大胆做时反倒很自然了。不过就是对人的感谢,一种示好的意思。 人这东西最大的弱点其实就是怕被人尊敬的,尊敬过了,人叫拍马屁,叫巴结,恰当了就让人觉得是诚意,是真心。只这度实在不好把握,所以这看在不同人眼中就有不同的认识,但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叫这些人知道阳中校长心里有他。 办完了这一切事后连舟又返回学校,此时补课的学生也回了,校园很安静,只有值班的人员。 他在校园转了一圈,觉得一切正常,这才拿了发的年货回了老家,看了父母,又把家安顿了些,给父母买了要买的东西,才回了城里。 女儿也回来了,红玉把家收拾得也好,房子是前年换成的一个大三室的,看着时很温馨。 坐在沙发上,连舟想自己是可以过一个安稳的年了。 第195章 年会和总结会还是要开的 浅水湾集团的年会是在君悦酒店举行的,规模不是很大,除了自己的几百名员工外,外人只请了一百多位。 看来在请人上,丽丽是精挑细选的,当然他们几个除了愚同有事都来了,还请了柳虹,再有就是一些很有关系的人。最特别的是丽丽还请了她的父母,弟弟一家。 年会的形式也别致,除了唐丽丽的致辞外,就是对优秀园长,教师的表彰,这并没有占用多长时间,更多的时间用来表演。全是集团员工的节目,而且多是个人的,就三类:演唱,器乐,舞蹈。节目也不是很多,主持人居于幕后的,晚会的节奏完全用灯光来控制。主角是唐丽丽,是她不断的与自己的员工组合,或是她独唱,独舞,所以整台晚会可以看成是她的演唱会。 年会是从一首《那遥远的小山村》开始的,动态的画面就是浅水湾的实景,那些丽丽早年生活过的地方,镜头里还出现了她的父母。再就是《青春岁月》,是她上学和在阳中教书那会儿的事,拍的画面上有这两个地方的特征。剩下的就是浅水湾教育集团由小到大的成长,画面展现了幼儿园发展的不同时期,也出现了好多老师和具有历史性的时刻,而所表演的内容基本上与画面能联系上。 看着时,春华知道丽丽用了心。这与其说是一个年会,倒不如说是丽丽和浅水湾集团的成长史。春华能感到这些节目和画面把好多人感染了,大家看得认真,听得仔细,不时还有尖叫,她的员工们显然也融进其中。 春华看着丽丽的形象时也高大起来,是这个小女孩儿在外闹腾出了一片天地,是她领着大家一步步走来,所谓文化感染力,凝聚力就在这无声中散开。 虽说如同她的专场演出一样,但你没有觉得重复,你能感到这个女人内心的火焰,以及那般倔强不服输的气概。春华已经忍不住抹了两回眼泪,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流泪,但她的确为这个妹子感到骄傲,她用这场年会既是对自己人生的总结和梳理,也是对整个团队的鼓励和凝聚。 整个演出完时春华感到好多人发自内心地鼓起了掌,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在《感恩有你》的歌声中,丽丽一次次弯下腰谢幕。 没有请吃,但每个人走时都有精美的礼品。面对这份礼品,你能感到她的诚意与感谢。 莫船和他们几个走晚了些,莫船见着丽丽说,太好了,我本来还说不办的,可看完你的后我觉得太有意义了。可这些创意你就没给我透露,看来你是从很早就准备了,让我说什么好呢,太有心了。羡慕呀,何时我也能有这样一个舞台。 春华说,那你先练练唱歌跳舞。连舟说,不止这个呀,背景配的太好,节目也好。莫船说,行了,我的年会也交给你了,就是时间短了,你就尽力! 丽丽说,你的点子多,我比不了,我只能随俗。上次给你们民办协会搞的,你就觉得一般。莫船说,当然了,与你这一比我看用心不够。 春华说,行了,咱不聊了,丽丽的父母还在等呢,有事明天再说。他们几人才走,莫船让连舟没事了住一晚。可连舟说,没事,要不了多少时间就回阳湾了,今晚算让我开眼了。行了,我走了,过年时见。 连舟边开车脑海中还是演出的事,这场晚会也震撼了他。 不止这演出的内容,看看这阵仗,连舟知道这才叫干了事。不只手下有数百名员工,而且从来人看,好几个他只听说过名字,并不认识的名人都在。包括市局和一些县区的领导,至于企业家的名人,他也碰到几个。想想自己还觉得算名校长了,在关东教育界也算个人物了,可让自己操办这样一台晚会,别的不说那些人自己是请不来的。 这一比连舟觉得自己真不算什么。想着时倒记起愚同的话,说他这副局长在莫船、丽丽面上算不了什么。自己还不觉得,认为是愚同的谦虚,可今日一看,愚同说的不错,一个县局的副局长真没被他们放在眼中。而且他们这校长,董事长的,不要别人任命全是自己的,谁也免不了,会伴人一生的。 这种人生的硬气,哪是一个小官僚能比得了的。愚同不来怕不是有事,而是怕受刺激。想着时给愚同打了个电话,通了。连舟问回家了吗?愚同说,回家了。愚同又问,怎么完了,有事吗?连舟说,你不来可真遗憾,场面壮观呀,来了好多领导。刚完,我正往回走呢。 愚同说,听起来感受不浅,是不是被那种占山为王的架势吓着了?连舟说,架势不大,但气场十足,还是他们干得好啊。愚同说,你也不赖,都明星校长了,阳中现在被大家一致看好。连舟说,我都羞于这十佳校长了,我这算什么?哪比得了你局长。 愚同说,今晚开局务会了,新来的韩局长对你阳中的工作大加肯定,要局里拿出再扶持你的措施。他可不愧给你当过镇长,今年你的中考还得了一等奖,有3万元奖金,其中3000元是给你个人的,你还不知足。 连舟说,我哪敢不知足,有成绩也是领导们支持的结果。愚同说,别谦虚了,你们在高校课堂、经典诵读、艺体比赛、中考成绩上都为县上争了光,办学经验值得总结,年前局领导可能会跟你谈的。连舟说,那就感谢领导了,行了,不打扰了,欢迎多来指导。 挂了电话,连舟心情有些复杂,学校的成绩的确不错,各个方面都有突出表现,学校被评为省级文明校园,市级艺术示范校,省级平安校园,中考成绩,艺体比赛,经典诵读都取得突出成绩。可是想想都不算啥,不说别的,单同愚同这个副局长自己就不好打交道。 按说他不是业务局长,同学校的联系并不紧密,可自己发现这错了,他的话语权和影响力比自己想象的大得多。刚开始自己还不太在意,旁边无人时就直叫名字了,有时习惯了,在人多处也叫过几回。虽然自己没感到愚同有什么变化,可旁边的人都有些觉得自己不懂事。每回他来阳湾不是自己看重不看重的问题,而是镇上领导,开发区的领导很看重,接待起来自己只有在一旁倒茶的份儿。 他所说的韩局长就是从阳湾镇长提上去的,阳湾的书记是县委常委,所以这阳湾镇的镇长就有资格做教育局长了。 只是连舟一直不明白一个县教育局排名靠后的副局长有什么重要的? 可一次管教育的副镇长说,你们李局长同市委的张秘书长关系近,他能直通上层呀。 一来二去自己也慢慢感到了,即使他不分管的业务,没哪个校长、专干不给面子的。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连他都觉得愚同越来越有领导气质了,自己在他面上都有莫名的胆怯。只他对自己还随和,私下里也说过别叫他李局长了,可自己却又不敢改口。能像今晚这般通电话在自己已越来越少了,看来自己还得好好干,回去后也得把这一年的工作好好总结些,把自己来这几年的工作好好理理。 韩局长当镇长时不分管教育,自己与他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他到学校来的次数也少,自然就很少同他私下有联系。有也是愚同来的几次才见到的。这回他做了局长,愚同又有那层关系,自然对愚同就更倚重,愚同的话语权就更大了,看来今年这个年得好好同他联系些。 细想想自己几次的变动同他多少都还有些关系,看来这家伙要一直压着自己了。 期末考试马上就要进行,放假后他意思还是要补几天课,特别对今年初三毕业生。但初三学生补课的话,青鸟的培训班就不好上。从他内心里,青鸟培训对学生的学习是有帮助,可自己并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这学校身上,寄托的越多,自己就越被动。他相信学校安排的老师水平不会比青鸟老师差,如果要说有什么差别的话,主要在学生。 特别是学生去培训班的心态和来校上课的心态不同,再有就是老师们的心态也不同。 目前学习好的多在青鸟参加培训,还有相当一部分想参加青鸟却考不上,那自己可以在学校补差,让青鸟来培优。但这话不好在会上讲,而初三的成绩对学校太重要了,今年的目标是考取七人,二线上八人,总数达到15人,平均分和升学率也要再提高的。 所以他在考试前还是召开了初三工作会,讲了自己的意思。 他没站在培优的角度,而是站在补差的角度,说这是咱们最短处,也是最难啃的骨头。差学生不光学习差,习惯也差,不好好学,咱就要降低难度,从基础抓,从习惯改,对那些愿意掏钱到课外补课的学生咱不反对,但咱的补课目的就是补差,抓住最后面的几个学生是关键。 他说了大家也没意见,假期的补课就这样安排了,他还让办公室牵头形成今年的工作报告,他要在期末的教职工会上向大家报告。 这工作总结,在连舟来看要把成绩说透,把问题指明,同时要总结提炼,要慢慢形成阳中办学特色。 想到这阳中办学特色,连舟总会想起阳中当年的几任校长,大家也在不断地总结自己的特色。自己当时面对那些总结并不觉得有什么独特之处,可看着校长说起这些特色时总是头头是道,就觉得校长总好大喜功,要自创一套理论。可在阳中待着时,面对取得的这些成绩时,连舟发现自己也有了这种倾向,要把做过的事总结起来,形成自己的东西。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呢?虽然有这种疑虑,可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而且对办公室写这总结报告,他看得很重要,几次同办公室主任谈自己的想法。 当然他也向大家透露了获一等奖的好消息。他知道自己虽不能如丽丽他们一样搞一个年会,但搞一个总结会,同大家聚一次餐还是可以的,同时也为大家准备了年货,给这个年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大体的意思就是学生来领通知书的前一天上午,召开年终工作总结会,也是教职工会。 在会上由他汇报全年工作,对阳中取得的成绩,形成的办学特色进行初步总结,再由总务主任公布财务开支,中午大家就在校内聚餐,由校灶准备,喝喝酒,放开吃,并由校领导当服务员。下午分发年货,第二天上午领了通知书就可以放假。 初三的补课可以在考试完后就开始,一直坚持到腊月二十五结束。不论如何要给大家造成一种紧张的,奋力拼搏的氛围。所以初三补课这事,不只是内容,也是一种姿态。 刘连舟来阳中两年多了,好多事也在顺着,班子成员也团结,也与老师,镇上村上的关系慢慢地融洽起来,连舟有点找到当大校校长的感觉。在刚刚镇上召开的人大会上,自己还被选为镇人大代表,县人大代表,年后还要参加县上的两会,这就同镇上各个头面人物也相识了。 年前他还买了一批东西给镇上,局里以及相关的人物都派人送了。 特别给局里送时,他还把人员思考了一番。几个领导,包括愚同他亲自去,相关的股室由别人代表学校去送。连舟知道,不论谁送,大家领的是他的情,这些事自己亲自去做反倒不好。 连舟过去还以为这些事不好做,但大胆做时反倒很自然了。不过就是对人的感谢,一种示好的意思。 人这东西最大的弱点其实就是怕被人尊敬的,尊敬过了,人叫拍马屁,叫巴结,恰当了就让人觉得是诚意,是真心。只这度实在不好把握,所以这看在不同人眼中就有不同的认识,但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叫这些人知道阳中校长心里有他。 办完了这一切事后连舟又返回学校,此时补课的学生也回了,校园很安静,只有值班的人员。 他在校园转了一圈,觉得一切正常,这才拿了发的年货回了老家,看了父母,又把家安顿了些,给父母买了要买的东西,才回了城里。 女儿也回来了,红玉把家收拾得也好,房子是前年换成的一个大三室的,看着时很温馨。 坐在沙发上,连舟想自己是可以过一个安稳的年了。 第196章 过年时的拜访不只是个形式 刘连舟是初三晚到愚同家去的,去时特意叫了红玉。 走在路上,红玉说,这可真想不到,愚同成了领导,你还要去给他拜年。 连舟说,想不到的事多了,当初谁能想到我回阳湾。不过愚同当了领导也好的,到底是亲近,虽然这家伙身上的官气越来越浓了,但私下那份情谊还在。 他俩去时,居然东城高中的柏校长领了他班子成员来给愚同拜年了。 柏校长表情倒极为自然但也透着拘谨。见连舟夫妇来了又说了些话,就带人告辞了。 想想柏校长与这些班子成员同愚同算是很熟悉的,可角色也转换了,姿态也放低了,人看来都对这时务认识得很清的,不光是自己,怕是许多人看到愚同在局里的话语权重了。 红玉也认识明侠的,两个女人便到屋子说话去了。 愚同说,让你不来了又来干嘛。连舟说,这过年的,来坐坐也应该的。愚同说,既来,就早点儿来,我也好陪你吃顿饭。 连舟说,不敢麻烦呀,来看看就行了。没想到柏校长也来了,你们不是当初还有点儿问题嘛。 愚同说,有问题也是工作上的问题,人嘛,总要向前的,在东城高中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东城高中我还是有感情的,而且我也是从那里到局里的,也算我的根据地。而且我一走,所有的问题也就过去了,他们来了,我们就是老同事相聚了。对了,莫船年会你没去,他搞成了一个酒会,去的人不少,看来他们真是有钱了,他同我聊时说是可以在阳中设个奖励基金的,但一下子不会拿出太多的钱。 连舟说,那感情好。我那天刚好开学校总结会,就没去成,是有很幸福的遗憾,依你去看的情况,你看他俩现在谁的情况更好呀? 愚同说,都不错,非要比,可能是莫船的钱更多,影响力更大。要说他俩真不易,虽都办学,但相互没有竞争,还可以互补,一个搞幼教育,搞艺术培训,一个专门搞中小学文化课培训,算是把培训内容全覆盖了。特别是莫船的学校影响力确实大,现在教育上走哪儿去,提起青鸟人人都知道。特别是青鸟学校的建成投用,一下子让学生上好学校的选择又多了一个,虽不能说和一中平分秋色么,但现在也对一中是个威胁,想想只是个民办学校,能做到这程度,咱们还是得服莫船那家伙,我见一中校长也去了。 连舟说,他可真有面子,一中校长也去了? 愚同说,一中校长再牛皮也就一个学校嘛,而且他的校长是任命的,可比不了莫船。连舟说,那是。正说时,城关教育组在专干的带领下几个人来了,连舟就不好多坐,同红玉一起打了招呼就走了。 路上红玉说,肖明侠当护士长了,一天也忙的,本想过年好好休息下的,可她听起来很生气,说一个年就没消停,根本没法休息,从年前开始天天家里有人来,现在一提人来,肖明侠就有气。 连舟说,这副局长干涉的面的确大了,联系的人多,好多人是得重新面对愚同了。 红玉说,想想真是的,你们当年不分彼此的同事,还是拉开了距离。我看那屋子摆的全是各种礼品,愚同才是个副局长,可到他家去去,才知你一个校长到底算不了什么。 连舟说,这个自然了,到了局领导层面,平台就不一样了。而且新来的韩局长对愚同格外倚重,这一倚重,影响力就大了,就不是一个简单副局长了。我现在才知道自己与愚同是拉开了距离,他当年去当那个副科级的高中副校长我就没有瞧上,甚至他后来参加副局长竞选,我也没有太在意,真不觉得这副科有什么好,现在看来我还是太不懂官场了。现在看来,愚同谋划的是比我的确是更高更远了,怪不得他从来没有想过下来当一个校长,他是从骨子里就没想到基层来。看来他几次借调,让他对平台的重要性认识到位了。 红玉说,这当上了就没有下来的可能,而你怕是不可能了,除了愚同,这些年我就没见那个校长当上副局长。 连舟说,没这可能了,他的运气与机缘太好了,他竞选后就不见再说这样选干部了。 当然,连舟过年时也有到家里来的同事、下属,还有别处认识的人。 可连舟知道自己的级别还不足以叫一个直属校长、专干来,更不可能叫一个高中校长们来给自己拜年。 过了几天,机关快收假时,愚同打电话叫他晚上喝酒。 刘连舟听了自是高兴,问要拿酒吗?愚同说,人来就行。 去时原来是愚同请吴股长和当年基教股几个同事,还有老专干张文贵。 见了面愚同说,吴股长,张专干是我的贵人,过去每年都去看的,今年我请到外面吃顿饭,算是给老领导拜年了,连舟你也来陪陪。连舟就同大家打了招呼。 刚坐定时局人事股长打电话,愚同说了地方,那股长也赶来了。看着时这股长手里还提了东西,知也是拜年来的,这也就加入酒席。 一喝开大家的话也就多了。吴股长,张文贵算老人手了,见愚同说是他的贵人,大家刚开始都围着他俩敬。 张专干倒说,李局长你一客气,我还不会弄了。来,我敬你一杯。愚同推辞了下也就喝了。 后来张文贵又敬了吴股长,现在的吴主任一杯。对于其他人,包括人事股长在内,张文贵集体敬了杯。他敬完后,吴股长也敬了大家,说他真是没有看错愚同,来局里不到十年时间,就从一个干事到局长了,而且还特别重情义,是年年要到家里去,今年又说请出来吃顿饭,按理是我们要去给李局长拜年的。又他今年就要到站了,今后与大家相聚的机会就少了,他本不太能喝酒的,但今晚要同大家好好喝一回。于是大家就围着吴股长说话。 虽然没有人说这敬酒有顺序的,但吴股长敬完后,大家看人事股长。这人事股长相对年纪小些,但身份自在连舟前面,他也就不客气的拿了酒从李局长、吴主任、张文贵再到别人的敬了一圈。而后别人也敬,这一圈圈下来大家都喝了不少。 后来,大家也就又围着愚同敬起了洒。 连舟虽是校长,可在座的不是领导也是局里的干事,自然是他给每个人敬酒的次数多。 而在敬别人前自然总要把愚同放在最前面。 虽说起来是朋友相聚,可在这酒席上职务大小是主要的,而愚同的职务最高,所以几个股长,特别是愚同所说的恩人张文贵也都把愚同叫李局长,连舟知道自己没有不叫愚同李局长的道理。 只连舟感到这一敬一叫,人就不由矮了几分。 不过连舟慢慢地在心里也接受了,自己在体制内的等级就是比愚同低,是要放低了身段的。 后来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连舟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出去结了账。 愚同叫他喝酒时他心里是高兴的,可来后看是一大帮人,也就知道愚同叫自己来的目的。而且愚同也说了,对张文贵,吴股长他过去是每年去家里看望的,今年不了叫出来吃顿饭。这意思就是他来招待大家,当然能叫基教股的干事,也是他不忘旧的表现,总是愚蠢招待大家。而人事股长能来,看样子他是想来给李局长去拜年,而李局长又在外请客就直接让他过来了。 从愚同能叫自己来招呼大家,自是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可也在另一层是把自己当小弟当马仔了。自己对结账不但不能有怨言,还要为李局长能叫自己来喝酒而庆幸。当然这些是没法说,也不可能问。 大家吃喝完后,走时几个干事和人事股长都争去结账,连舟说结了。 愚同转过身看着连舟说,我请老领导的,倒叫你结账,你这事做的不妥。连舟说,他们是你老领导也是我老领导呀。大家就这么说说笑笑地散了。 自己见愚同也喝了不少,就走晚了些,说要送他回去。愚同说,不用的,你先回。这时人事股长说,他还是要把东西提给李局长,就说他陪李局长走走。连舟就说那也好,就先讪讪走了。 愚同是有些晕,但人清醒着,人事股长陪着他走到小区门口,他还是挡回去了,一个人提了东西就回了家。 对这些东西他实在无所谓,可知道自己是不能让人事股长提回去的。 那不只是收不收礼的问题,而是是不是自己人的问题。这人事股长是前面局长留下来的,韩局长来前同他既没有多少交集,也自然对他没有什么亲近,看来他是感觉到了。 相反在自己竞选副局长的过程中,这人事股长多次还是组织者。那时他是不会把一个高中副校长当回事的。自己能感到他对自己的那种轻视与不屑,所以要他接受自己的竞选成功,成为领导在他并不易。所以自己来局里以后一直是相互保持必要的客气,没有什么来往。 但韩局长来后,一切在慢慢地变化着。这人事股长怕也是感到了这点,所以打电话要来给自己拜年,自己不可能完全拒绝他,这面子还是要给的,如同这东西还是要收下的。刚好今晚请客也就叫他一起过来。 只是愚同对年间的这些来来往往已习惯了,也能理解。如同他去拜访张县长、程铭和王科长一样。王科长在年前也成了副县级领导。以自己的心思是可以想来别人的,过年这些来往虽有些烦,可大过年的真没人来倒也冷清。 人既然不能免俗,那么倒还不如彻底地入俗好,所以对来人他也不是太拒。 但从来的情况看,多还与他有些因缘,虽大家什么也不说的,只是走走,可这一来所有的意思其实已在里面了。 局里人事变动后,特别是韩局长来后,愚同的分工也有了些变化,相对是更重要了。但这还在其次,大家或许看到了由于新局长更多的信任,他有了更多的话语权。他当初来时的那份不顺与不适也过去了,一切也就如此,那种成为领导的感觉就更加清晰了。 有时想在中国做领导是太好的事,领导这工作大体不过两类,一类是面上的事,什么开会,出席活动,讲话,检查,考察,调研的都是面上的工作,大体都会有人安排好,自己只是去参加就成。 这参加不过就是走走、说说、念念、听听、看看而已,大不了加点自己的想法。另一类则就是私下里的工作,研究、谋划、私情、揣摩等等。只这类私下里的事多数时候别人看不见,所以工作更多时候就在一种语言中完成的。 所以这当领导确是门艺术,何时威严、何时随和、何时沉默、何时发怒、用什么方式敲打、提醒下属、如何分辨真假做出判断、如何保持自己的神秘与聪明,这都是经验与技巧。只有这样才可以形成自己的影响力,才可以有自己的人,自己的势力。 愚同想着这些时,觉得好多事自己做的还不行,还得学习和体会。 一转眼收了假,开了学,县上的教育大会也开了。今年要创建全国义务教育基本均衡县,好多工作都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他同韩局长配合的也好,有些局长不想去的会议,不好出面的事会让自己去。 自己也同局长可以说一些私事了,这日正同韩局长说一个教师调动的事。 教师是自己在政府办时一个小兄弟的妻子,目前在东社想回城。这小兄弟现在到了北山一个镇当副镇长了,家里孩子没人照顾。韩局长说,这也实情,虽然不合规,但该照顾的还是要照顾的。 正说时连舟敲门进来了,韩局长自然也认识他,问连舟有啥事? 连舟说,两位局长都在,我来是汇报一个事。期中考试刚完,我们准备搞一个“一节一会”,校园艺术节和运动会,想请领导前来指导。韩局长说,这好事,阳中这几年搞得不错,局里的文也发了,你们是一等奖,该活跃一下,局里就不去了。连舟说,知道这是学校内部事,来就是想请领导能多照顾下,去给我们讲几句,鼓励鼓励大家。今年的目标是保七望九,还想在中考上有上升。 韩局长看了眼愚同说,那李局长,你代局里去一下。你从阳中出来的,对阳中也有感情。对了,那奖金如没发的话,你也给一并带上。愚同说,还是韩局长关心阳中,行,到时我去趟。 愚同那事也同局长谈完了,见连舟要走,就一起从局长房子出来,到了愚同办公室。 愚同说,你点子稠,这事还让领导去。连舟说,这阳中的艺术节,刚好是旅游季,很想聚一下人气,你们能去更好了。愚同说,行,韩局长即说了,到时我去,你也把莫船他们叫叫,咱也好在阳湾聚聚。连舟说,这当然,没问题的。 第196章 过年时的拜访不只是个形式 刘连舟是初三晚到愚同家去的,去时特意叫了红玉。 走在路上,红玉说,这可真想不到,愚同成了领导,你还要去给他拜年。 连舟说,想不到的事多了,当初谁能想到我回阳湾。不过愚同当了领导也好的,到底是亲近,虽然这家伙身上的官气越来越浓了,但私下那份情谊还在。 他俩去时,居然东城高中的柏校长领了他班子成员来给愚同拜年了。 柏校长表情倒极为自然但也透着拘谨。见连舟夫妇来了又说了些话,就带人告辞了。 想想柏校长与这些班子成员同愚同算是很熟悉的,可角色也转换了,姿态也放低了,人看来都对这时务认识得很清的,不光是自己,怕是许多人看到愚同在局里的话语权重了。 红玉也认识明侠的,两个女人便到屋子说话去了。 愚同说,让你不来了又来干嘛。连舟说,这过年的,来坐坐也应该的。愚同说,既来,就早点儿来,我也好陪你吃顿饭。 连舟说,不敢麻烦呀,来看看就行了。没想到柏校长也来了,你们不是当初还有点儿问题嘛。 愚同说,有问题也是工作上的问题,人嘛,总要向前的,在东城高中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东城高中我还是有感情的,而且我也是从那里到局里的,也算我的根据地。而且我一走,所有的问题也就过去了,他们来了,我们就是老同事相聚了。对了,莫船年会你没去,他搞成了一个酒会,去的人不少,看来他们真是有钱了,他同我聊时说是可以在阳中设个奖励基金的,但一下子不会拿出太多的钱。 连舟说,那感情好。我那天刚好开学校总结会,就没去成,是有很幸福的遗憾,依你去看的情况,你看他俩现在谁的情况更好呀? 愚同说,都不错,非要比,可能是莫船的钱更多,影响力更大。要说他俩真不易,虽都办学,但相互没有竞争,还可以互补,一个搞幼教育,搞艺术培训,一个专门搞中小学文化课培训,算是把培训内容全覆盖了。特别是莫船的学校影响力确实大,现在教育上走哪儿去,提起青鸟人人都知道。特别是青鸟学校的建成投用,一下子让学生上好学校的选择又多了一个,虽不能说和一中平分秋色么,但现在也对一中是个威胁,想想只是个民办学校,能做到这程度,咱们还是得服莫船那家伙,我见一中校长也去了。 连舟说,他可真有面子,一中校长也去了? 愚同说,一中校长再牛皮也就一个学校嘛,而且他的校长是任命的,可比不了莫船。连舟说,那是。正说时,城关教育组在专干的带领下几个人来了,连舟就不好多坐,同红玉一起打了招呼就走了。 路上红玉说,肖明侠当护士长了,一天也忙的,本想过年好好休息下的,可她听起来很生气,说一个年就没消停,根本没法休息,从年前开始天天家里有人来,现在一提人来,肖明侠就有气。 连舟说,这副局长干涉的面的确大了,联系的人多,好多人是得重新面对愚同了。 红玉说,想想真是的,你们当年不分彼此的同事,还是拉开了距离。我看那屋子摆的全是各种礼品,愚同才是个副局长,可到他家去去,才知你一个校长到底算不了什么。 连舟说,这个自然了,到了局领导层面,平台就不一样了。而且新来的韩局长对愚同格外倚重,这一倚重,影响力就大了,就不是一个简单副局长了。我现在才知道自己与愚同是拉开了距离,他当年去当那个副科级的高中副校长我就没有瞧上,甚至他后来参加副局长竞选,我也没有太在意,真不觉得这副科有什么好,现在看来我还是太不懂官场了。现在看来,愚同谋划的是比我的确是更高更远了,怪不得他从来没有想过下来当一个校长,他是从骨子里就没想到基层来。看来他几次借调,让他对平台的重要性认识到位了。 红玉说,这当上了就没有下来的可能,而你怕是不可能了,除了愚同,这些年我就没见那个校长当上副局长。 连舟说,没这可能了,他的运气与机缘太好了,他竞选后就不见再说这样选干部了。 当然,连舟过年时也有到家里来的同事、下属,还有别处认识的人。 可连舟知道自己的级别还不足以叫一个直属校长、专干来,更不可能叫一个高中校长们来给自己拜年。 过了几天,机关快收假时,愚同打电话叫他晚上喝酒。 刘连舟听了自是高兴,问要拿酒吗?愚同说,人来就行。 去时原来是愚同请吴股长和当年基教股几个同事,还有老专干张文贵。 见了面愚同说,吴股长,张专干是我的贵人,过去每年都去看的,今年我请到外面吃顿饭,算是给老领导拜年了,连舟你也来陪陪。连舟就同大家打了招呼。 刚坐定时局人事股长打电话,愚同说了地方,那股长也赶来了。看着时这股长手里还提了东西,知也是拜年来的,这也就加入酒席。 一喝开大家的话也就多了。吴股长,张文贵算老人手了,见愚同说是他的贵人,大家刚开始都围着他俩敬。 张专干倒说,李局长你一客气,我还不会弄了。来,我敬你一杯。愚同推辞了下也就喝了。 后来张文贵又敬了吴股长,现在的吴主任一杯。对于其他人,包括人事股长在内,张文贵集体敬了杯。他敬完后,吴股长也敬了大家,说他真是没有看错愚同,来局里不到十年时间,就从一个干事到局长了,而且还特别重情义,是年年要到家里去,今年又说请出来吃顿饭,按理是我们要去给李局长拜年的。又他今年就要到站了,今后与大家相聚的机会就少了,他本不太能喝酒的,但今晚要同大家好好喝一回。于是大家就围着吴股长说话。 虽然没有人说这敬酒有顺序的,但吴股长敬完后,大家看人事股长。这人事股长相对年纪小些,但身份自在连舟前面,他也就不客气的拿了酒从李局长、吴主任、张文贵再到别人的敬了一圈。而后别人也敬,这一圈圈下来大家都喝了不少。 后来,大家也就又围着愚同敬起了洒。 连舟虽是校长,可在座的不是领导也是局里的干事,自然是他给每个人敬酒的次数多。 而在敬别人前自然总要把愚同放在最前面。 虽说起来是朋友相聚,可在这酒席上职务大小是主要的,而愚同的职务最高,所以几个股长,特别是愚同所说的恩人张文贵也都把愚同叫李局长,连舟知道自己没有不叫愚同李局长的道理。 只连舟感到这一敬一叫,人就不由矮了几分。 不过连舟慢慢地在心里也接受了,自己在体制内的等级就是比愚同低,是要放低了身段的。 后来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连舟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出去结了账。 愚同叫他喝酒时他心里是高兴的,可来后看是一大帮人,也就知道愚同叫自己来的目的。而且愚同也说了,对张文贵,吴股长他过去是每年去家里看望的,今年不了叫出来吃顿饭。这意思就是他来招待大家,当然能叫基教股的干事,也是他不忘旧的表现,总是愚蠢招待大家。而人事股长能来,看样子他是想来给李局长去拜年,而李局长又在外请客就直接让他过来了。 从愚同能叫自己来招呼大家,自是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可也在另一层是把自己当小弟当马仔了。自己对结账不但不能有怨言,还要为李局长能叫自己来喝酒而庆幸。当然这些是没法说,也不可能问。 大家吃喝完后,走时几个干事和人事股长都争去结账,连舟说结了。 愚同转过身看着连舟说,我请老领导的,倒叫你结账,你这事做的不妥。连舟说,他们是你老领导也是我老领导呀。大家就这么说说笑笑地散了。 自己见愚同也喝了不少,就走晚了些,说要送他回去。愚同说,不用的,你先回。这时人事股长说,他还是要把东西提给李局长,就说他陪李局长走走。连舟就说那也好,就先讪讪走了。 愚同是有些晕,但人清醒着,人事股长陪着他走到小区门口,他还是挡回去了,一个人提了东西就回了家。 对这些东西他实在无所谓,可知道自己是不能让人事股长提回去的。 那不只是收不收礼的问题,而是是不是自己人的问题。这人事股长是前面局长留下来的,韩局长来前同他既没有多少交集,也自然对他没有什么亲近,看来他是感觉到了。 相反在自己竞选副局长的过程中,这人事股长多次还是组织者。那时他是不会把一个高中副校长当回事的。自己能感到他对自己的那种轻视与不屑,所以要他接受自己的竞选成功,成为领导在他并不易。所以自己来局里以后一直是相互保持必要的客气,没有什么来往。 但韩局长来后,一切在慢慢地变化着。这人事股长怕也是感到了这点,所以打电话要来给自己拜年,自己不可能完全拒绝他,这面子还是要给的,如同这东西还是要收下的。刚好今晚请客也就叫他一起过来。 只是愚同对年间的这些来来往往已习惯了,也能理解。如同他去拜访张县长、程铭和王科长一样。王科长在年前也成了副县级领导。以自己的心思是可以想来别人的,过年这些来往虽有些烦,可大过年的真没人来倒也冷清。 人既然不能免俗,那么倒还不如彻底地入俗好,所以对来人他也不是太拒。 但从来的情况看,多还与他有些因缘,虽大家什么也不说的,只是走走,可这一来所有的意思其实已在里面了。 局里人事变动后,特别是韩局长来后,愚同的分工也有了些变化,相对是更重要了。但这还在其次,大家或许看到了由于新局长更多的信任,他有了更多的话语权。他当初来时的那份不顺与不适也过去了,一切也就如此,那种成为领导的感觉就更加清晰了。 有时想在中国做领导是太好的事,领导这工作大体不过两类,一类是面上的事,什么开会,出席活动,讲话,检查,考察,调研的都是面上的工作,大体都会有人安排好,自己只是去参加就成。 这参加不过就是走走、说说、念念、听听、看看而已,大不了加点自己的想法。另一类则就是私下里的工作,研究、谋划、私情、揣摩等等。只这类私下里的事多数时候别人看不见,所以工作更多时候就在一种语言中完成的。 所以这当领导确是门艺术,何时威严、何时随和、何时沉默、何时发怒、用什么方式敲打、提醒下属、如何分辨真假做出判断、如何保持自己的神秘与聪明,这都是经验与技巧。只有这样才可以形成自己的影响力,才可以有自己的人,自己的势力。 愚同想着这些时,觉得好多事自己做的还不行,还得学习和体会。 一转眼收了假,开了学,县上的教育大会也开了。今年要创建全国义务教育基本均衡县,好多工作都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他同韩局长配合的也好,有些局长不想去的会议,不好出面的事会让自己去。 自己也同局长可以说一些私事了,这日正同韩局长说一个教师调动的事。 教师是自己在政府办时一个小兄弟的妻子,目前在东社想回城。这小兄弟现在到了北山一个镇当副镇长了,家里孩子没人照顾。韩局长说,这也实情,虽然不合规,但该照顾的还是要照顾的。 正说时连舟敲门进来了,韩局长自然也认识他,问连舟有啥事? 连舟说,两位局长都在,我来是汇报一个事。期中考试刚完,我们准备搞一个“一节一会”,校园艺术节和运动会,想请领导前来指导。韩局长说,这好事,阳中这几年搞得不错,局里的文也发了,你们是一等奖,该活跃一下,局里就不去了。连舟说,知道这是学校内部事,来就是想请领导能多照顾下,去给我们讲几句,鼓励鼓励大家。今年的目标是保七望九,还想在中考上有上升。 韩局长看了眼愚同说,那李局长,你代局里去一下。你从阳中出来的,对阳中也有感情。对了,那奖金如没发的话,你也给一并带上。愚同说,还是韩局长关心阳中,行,到时我去趟。 愚同那事也同局长谈完了,见连舟要走,就一起从局长房子出来,到了愚同办公室。 愚同说,你点子稠,这事还让领导去。连舟说,这阳中的艺术节,刚好是旅游季,很想聚一下人气,你们能去更好了。愚同说,行,韩局长即说了,到时我去,你也把莫船他们叫叫,咱也好在阳湾聚聚。连舟说,这当然,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