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公主一脸懵：圣君是我？》 第1章 圣君背后的女人（1） 大胤朝，惠帝二十八年，四月二十六。 天气晴朗，惠风和畅。 今日乃是王皇后生辰，皇后崇尚节俭，不喜铺张，惠帝敕令有司在御花园中摆下小宴，内宫妃嫔、皇子、公主，并几位皇亲作陪。 舜阳公主朱宣伊陪伴于王皇后身侧，月前病色今已尽数散去，她妆容精致，神采奕奕，正与王皇后闲话。 太子妃顾氏低眉敛目独坐一旁，若有所思。 舜阳公主时年二十三，嫁武安侯之子越观唐，生有一子，未及两岁而夭折。而这件事情，与太子朱宣瑜有着莫大的关系。 从前感情深厚的兄妹，如今日渐疏离，甚至生出仇恨。太子妃此时实在难以上前像从前那样与舜阳公主交流。 惠帝下朝后，与太子朱宣瑜一同至花园为王皇后贺寿。 “伊伊今日气色好多了！” 惠帝视舜阳公主为掌上明珠，对她的偏爱胜过任何一个皇子，包括太子。舜阳公主丧子哀痛，惠帝又何尝不因爱女之哀而心痛？ 舜阳公主行礼，道：“劳父皇为儿臣担忧，是儿臣之过。如今儿臣身体已经无恙，请父皇放心。” 说罢，舜阳公主和太子打了一个招呼，便亲密地请惠帝上座。 酒过三巡，惠帝眼神微茫，目光所及，只见太子执杯、笑意浅浅，似乎深受近来在朝堂被帝王打压、臣工疏离甚至弹劾之苦。 这一切的原由，概因太子与陈王斗争激烈。 自年初大病，惠帝自觉身体大不如前，而太子—— “叮咚——” 燕乐声早已止了，这叮咚一声自上传来，惠帝下意识抬头，却见半空中出现一个流光溢彩的巨大光幕！ 哐当—— 不知是谁的酒杯掉落，这样的声音接二连三。 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个瞬间便有不少宫人甚至皇子公主抱头鼠窜。 “护驾！” 舜阳公主率先反应过来，高声疾呼，与此同时，伴随舜阳公主一同入宫的她的亲卫林芝桐护卫在公主与王皇后前。 至于皇帝陛下？ 他自有人护，且太子已至皇帝身侧。 惠帝凝望那熠熠生辉的炫彩光幕，如此华美奇异之物出现在戒备森严的皇宫花园上空，会是不轨之徒的处心积虑、别有用心吗？ 不，他不相信那些不轨之徒有这样的能力——不管是太子还是陈王。 “父皇，莫非此乃天降祥瑞？” 光彩夺目，悬于半空，这不是天之奇迹又是什么呢？ 骚乱很快被制止。 是啊，这定是祥瑞奇迹啊！ 当今陛下素来仁慈宽厚、爱惜民力，上天因此降下炫彩奇景以示赞赏与鼓励。 否则，光幕为何偏偏降临于陛下所在呢？ 很快，宫人紧急禀报，众人方知，在皇宫别处也出现了这样的光幕。 舜阳公主静然思虑，宫中如此，想必洛京，甚至整个大胤皆有此等景象。 如果是天之祥瑞，那自然再好不过，凡胤土之上，黎庶皆知当今陛下的仁德爱民。 如果不是…… 不管怎样，大胤定然要掀起一阵风波。 悠扬悦耳的音乐传来，流光环绕成一个方框，方框中间的光幕云层散去，生动形象的人物绘像如同展开的画轴一般快速出现而又略过。 太子目力极佳，自幼喜好书画之道，天幕中的人物绘像虽然与古晚今来的绘法不同，却不失形象，胜在生动。 而且—— 他看见了，天幕中迅速展现过的人物身着服饰皆为大胤朝文武官员之官服。 其中，好似还有女人！ 女人怎么能当官？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应广大观众的强烈要求，从今天开始，青橘将带你们一起走入那个波澜壮阔、政清人和、令无数人心驰神往、恨不得穿越时空一窥盛景的大胤朝昭文帝时代。】 光幕上随之出现“昭文春秋”四个大字。 众人大惊失色，光幕还会讲话？ 大胤朝昭文帝 大胤朝现在没昭文帝啊…… 莫非这指的是今上？ 惠帝也想到了此处，心神一颤，昭文帝，昭文帝！ 圣闻周达曰昭，经纬天地曰文。 自古帝王谥号多为一字，部分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字。 胤朝此前君主谥号皆为单子，此君主能在死后得后继者与满朝文武冠以“昭文”这两个极好字的谥号，说明在位期间政绩卓着，很得人心啊！ 波澜壮阔、政清人和！ 惠帝回首为帝二十余年的生涯，自问兢兢业业，勤政爱民，与群臣相处和睦，常备称赞“仁君”。 他不由因激动而脸色微红，昭文帝，舍他其谁！ 太子上前贺道：“儿臣恭喜父皇！父皇千秋万代！” 惠帝微笑着，道：“都坐，天有所示，为大胤之福，诸位当恭谨聆听！” 【提及昭文帝，大家会想起什么？是会想起前无古人、开天辟地的登基，想起开疆拓土、四夷宾服的豪情，还是会想起小邑万家、粮满仓房的安定富庶，亦或是想起昭文陛下令人磕生磕死、乐此不疲、在网上大战三天三夜的众多cp？】 呃，词都是好词，话都是好话，可怎么就是有亿点点听不懂呢？ 前无古人，开天辟地的登基？ 今上不就是正常的父死子继登基的吗？怎么算得上前无古人、开天辟地？ 难道是因为功业太大，所以天幕认为他的登基与其他帝王相比也意义非凡？ 开疆拓土、四夷宾服？ 这……今上登基至今对外战争就没赢过几次，反倒向外邦蛮夷纳贡——啊，说错了，是赠币。 难道因为赠币导致的和平就是四夷宾服？ 那开疆拓土何解？莫非是因为登基之初曾攻占了一座小岛？ 小邑万家，粮满仓房？ 今上执政期间，民力确实有所提升，但也不至于小邑万家，至于粮满仓房？ 户部尚书盛弥安表示，夸张了夸张了，就连作为国都的洛京都做不到粮满仓房啊！ 还有那个众多cp……cp是何意啊？ 最清楚自己的莫过于惠帝，自己的功绩他还是清楚的。 莫非，这是他后几年做的成绩？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要做成天幕说的那些功绩一定要再活很久！ 看来道士们炼的丹药还是很有用的。 此时，太子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莫非，这昭文陛下不是父皇，而是他？ 舜阳公主坐在王皇后的身边，把周围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昭文帝真的是父皇吗？ 父皇仁慈，但……虽然身为女儿议论评价父亲不好，但是父皇他仁慈却不果断，仔细想想，他执政至今，曾雄心壮志想要做的事情那是一件也未做成啊！ 那是太子兄长吗？他崇尚学习父皇的仁厚，欲以仁化民，然而外表慈仁，实则怯懦多疑——不似开疆拓土的英主。 【然而，昭文春秋的第一期视频却要从昭文帝背后的那个女人说起。】 背后的那个女人？ 圣君配贤后，那这个“背后的女人”说的就是王皇后了！ 一众妃嫔有些嫉妒地看着王皇后，真好啊，被天幕放在了心上。 王皇后一派镇静淡然，谁说“背后的女人”就是她呢？ 难道不会是在今上登基中起到重要作用、甚至以身为陛下挡箭、因此而亡的今上的结发妻子沈皇后？ 难道不会是为陛下生下现今太子朱宣瑜、兄长执掌大军的已经病逝的越皇后？ 有这种想法的不唯独王皇后一人，太子妃 怀有一丝希望，难道那个“背后的女人”是她？ 若圣君实为朱宣瑜，背后的女人十有八九就是她啊！ 万众期待中，只见天幕画面变化，一个身着皇太后服饰的女子微笑出场—— 【她就是惠帝之妻、昭文之母——孝慈皇太后王清然！】 破案了。 今日宴会的主人公，端坐于上的王皇后，全名王清然。 这就尴尬了。 所以，昭文帝不是今上，惠帝才是今上，昭文是惠帝与王皇后之子。 众所周知，王皇后是没有亲生孩子的，她甚至没有名正言顺收养一个孩子，她亲自抚养的唯有惠帝与发妻沈皇后之女舜阳公主。 名义上所有皇子公主都是王皇后的儿女。 太子妃一阵狂喜，虽然背后的女人不是她，但今上不是惠帝，那必是太子登基成为昭文帝！ 她就是日后的皇后啊！ 太子隐隐有些兴奋——父皇原来是惠帝，那么昭文帝会是自己吗？ 自己一项奉行儒家仁德思想，自恃爱民，那位开疆拓土、安民富国的昭文帝是自己是自己！ 他就知道，父皇终究还是爱他的！ 连他害死了舜阳公主之子这件事情，陛下都可以雷声大雨点小地揭过，在父皇心里，是认可他这个储君的，他是最重要的！ 太子朱宣瑜几乎要感动兴奋地落泪，多年教养习来的隐忍终究是让他没有显露太多。 被迫“因病休养”的陈王捏着酒杯，目光沉沉，昭文帝——呵，太子算是王皇后的孩子，那他陈王难道就不是了吗？ 听到天幕的话，惠帝一颗心从万里高空坠下来。 惠帝，惠帝。 柔质慈民曰惠，爱民好与曰惠。 也、也不错了。 目光瞥向朱宣瑜，难道太子就有成为圣明贤主的资质？ 依他看，做个守成之君还不错。 难道是他眼拙了？ 目光收回，无意见掠过舜阳公主——伊伊啊，还是朕的宝贝女儿好，善良孝顺、聪明果断，不愧是朕和瑶音的孩子！ 当年，伊伊不过南下游玩，一路上体察民生，给朕扫除多少贪官污吏、破了多少案子？ 当地的百姓甚至想让她留下做官。 如果伊伊是个男子该多好，朕必定将她立为太子，为她收拢贤臣，把大胤的江山交付给她。 可惜伊伊是个女儿。 朱宣伊感到惊讶，这这这，昭文帝是大哥？ 大哥害死我的孩子，却最终成为被歌颂的帝王。 那我呢？ 我的仇怨呢？ 还有，我的理想抱负呢？ 我并不比大哥差啊！ 第2章 圣君背后的女人（2） 【惠帝前后有三任皇后，王皇后不是他的第一任皇后，惠帝也不是王皇后的第一任丈夫。】 天幕里，头戴冕旒的惠帝立绘出现在王皇后立绘边上，二人并肩而立，随着天音讲述，惠帝立绘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看不清真容的黑色绘像。 王皇后悄悄地握紧了手，目光停留在那面容不清的立绘上，久远的记忆逐渐苏醒，将天幕上男子面容填充完整。 王皇后嫁过人，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 【王皇后出身湖陵王氏，自幼受诗礼教化，史书说她芳兰竟体、蕙质兰心，有咏絮之才。】 【她的父亲王展将她许配给少有才名的薛钦，可惜二人成婚的那天碰上了地震，拜过堂留守新房的王皇后跑了出来，薛钦却因救年迈的祖父而被柱子砸到，死于地震之中。】 【这婚成了又没成，王家不忍心女儿守活寡，就把女儿接回来。后来王展调到洛京国子监当官，惠帝听说王展的女儿聪明又漂亮，就把她招到宫里，封了个淑妃。】 天幕寥寥几语带过，王皇后身为故事中人，心态却没有那么轻松。 当年薛钦死在地震当中，竟然有人说她克夫！ 她的母亲又心疼又气，找了几个人散布流言，说她命好，普通人承受不住她带来的福运，然后又让父亲把她接回家。 刚好父亲升官，一家人到了洛京，风言风语也少多了。 惠帝也想起当年往事。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 王皇后不是他的结发妻子，却陪他走到了现在，惠帝对她没有爱情也有尊重和些许亲情。 他笑道：“天幕对皇后往事知之甚详啊。” 王皇后亦微微笑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咱们就是说，惠帝呢是有点好色的，他喜欢那种柔媚婉转的女子，但王淑妃她就不是这种人啊！】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在场的皇子公主、妃嫔宫人恨不得没有听到。 好色的惠帝本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天幕不必说这个…… 尴尬。 【王淑妃文才颇高、谨守礼教，根本不会主动讨皇帝开心。皇帝爱来就来，不来更好，她乐得清闲。】 王皇后：天幕，你知我知即可，不用说出来人尽皆知…… 【这样一只咸鱼是怎么当上皇后的呢？这还牵扯到一个关于孝心的故事。】 【惠帝五年，叛臣作乱，惠帝原配发妻沈皇后为惠帝挡箭而亡，救了惠帝一命。临死之前，沈皇后恳求惠帝照顾好她的女儿。】 天幕，场景变化，刀兵相接、血染花叶的背景，年轻的帝王怀抱身中毒箭的妻子，落下眼泪。 舜阳公主望着那个濒死垂危的女人，这就是她的生母啊！ 她没有任何记忆的生母，临死前想着她念着她放不下她的生母啊！ 舜阳公主不由眼眶湿润。 【沈皇后和惠帝先后有两个孩子，长子早夭，如今还在的就是舜阳公主朱宣伊。舜阳这个地方是大胤朝的龙兴之地，公主出生不久就得到这个封号，足以见得惠帝对她的疼爱。而今，沈皇后，这个惠帝最爱的女人为他死了，临死前拜托惠帝照顾好女儿，惠帝能不应吗？】 【惠帝不可能不应啊！沈皇后死后，惠帝就把舜阳公主带在身边亲自抚养，直到舜阳公主六岁那年，惠帝生了一场病。】 来了，所有人心里想，就是这场病让默默无闻的王淑妃成为王皇后，有了如今被上苍被天幕提名讲述的机会！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一些妃嫔恨不得穿越回过去！ 【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孤月高悬，敬爱的父亲昏迷多日，忧虑恐惧的公主在睡前听到宫人悄悄说，如果诚心祈求神佛，将得到神佛护佑。于是，行动力超强的公主当晚就独自一个前往寿康宫——已故的高太后笃信佛教，在寿康宫弄了一殿专门供奉佛祖。】 听到这里，太子垂下眼眸，那段时间，他难道不是守在父皇的身边侍奉汤药吗？他也很孝顺啊！ 【也许是神佛被公主感动了。第二天一早惠帝就醒了，醒来不见公主，慌得下令全皇宫一起找，很快有人在寿康宫找到公主。】 身着白色寝衣的小公主倒在佛像前，合十，双腿仍是跪着的姿势。一群慌张的宫人围绕在她的身边。 【因为年幼受寒，公主发了高烧，昏迷数日。她醒来后，帝王问她为什么去寿康宫。】 天幕，帝王坐在床前，小公主仍是虚弱的样子。 “儿臣诚心诚意向佛祖请愿，愿用自己的寿命交换，让佛祖保佑父皇长命安康、无病无灾。” 幼稚虚弱的童音从天幕传来，惠帝瞬间眼眸湿润，往事历历在目，他不由喃喃自语：“瑶音，这世上再没有比宣伊更好的孩子了！” 像神佛祈求，说以命相换这样的事情别的皇子公主也做得出来，可是他们是发自本心的主动地做吗？ 不，他们只会在他人的指导下这样做，就是为了给他表演孝顺。 朱宣伊不是。 她被惠帝亲自抚养长大，她做这些纯粹发于本心，是真挚的对父亲的爱，不是受到任何人的教唆。 这是真正打动惠帝的，付出的父爱都有了回报，舜阳公主给了他皇家难得的真挚的亲情。 舜阳公主病愈后，惠帝把舜阳划给她做封地，赋税尽归于她，让她成为真正的舜阳公主。 舜阳公主也想起旧事，心中感慨，父皇曾经对她那样好，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可是她的孩子被大哥阴差阳错害死了，父皇却不肯真正惩戒太子…… 【此事之后，惠帝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忙于朝政，精力有限，不能很好地照顾舜阳公主，他需要给舜阳公主选择一位养母。】 王皇后的立绘出现，她跪在惠帝的面前，听惠帝说：“你温柔贤惠、才徳出众，朕打算让你抚养舜阳公主，你愿意吗？” 【王淑妃当然愿意！舜阳公主聪敏可爱，宫中谁不喜欢她呢？有的人说，王淑妃抚养舜阳公主是为了争宠——拜托，你们看她前面那样子像是爱争宠的人吗？何况，她抚养舜阳公主之后，见到皇帝的次数也多了，却没有生下一个亲生子，要么她身体有问题，要么她就不喜欢皇帝不想给他生孩子。】 王皇后身体有问题吗？ 王皇后不喜欢陛下吗？ 呃……咱们就是不知道。 已知王皇后很健康，王皇后对陛下非常恭敬。 恭敬，相敬如宾。 沉默，再度沉默。 【言归正传，王淑妃是一个温柔善良、一心一意的人，她把舜阳公主当作亲女儿抚养，百般用心，舜阳公主也非常喜欢这位王娘娘，缺少母爱的她把这位真心真意对待自己的人当成了母亲。没过多久，惠帝就把王淑妃册立为皇后。】 【自此，王清然，一个名门闺秀，完成了出嫁即丧夫的小寡妇到帝国皇后的转变。】 洛京，王府，王皇后的老父亲王展抚须，笑意满面，对妻子说：“多亏夫人当初强硬，若清然仍在薛家，何有今日皇后之尊，何有被天幕提名讲述之荣呢？” 王夫人斜他一眼：“我可舍不得女儿受苦！” 若不是圣旨难违，王夫人也是不愿女儿进宫的。 还好她女儿是个有福气的人，有舜阳公主承欢膝下。 舜阳公主多好啊！ 每次见到她和王展这老头子，都笑呵呵地喊外祖母和外祖父呢！ “唉……”王夫人叹气，“可怜公主初次为母便丧子。” 王展笑意顿收，这件事情他知道一点，公主丧子，那是受了太子和陈王斗争的无妄之灾。 太子欲自服毒酥酪陷害陈王，岂料太子妃误将毒酥酪给了小公子，那毒量成人吃了不致死，可小公子…… 陈王贪图享乐，性格急躁暴烈，不宜为储君，可这太子，看似仁义，也不过如此。 【惠帝这个人呢，他知人，但不善用。他也清楚朝堂上那些是贤臣哪些是奸臣，但他就是不会用，把奸臣留在京城里，把那些有抱负的贤臣贬到地方去，过一段时间再召回来，反反复复。】 被贬过的贤臣：天幕说什么大实话啊！唉，他们心里苦啊！陛下确实不是什么暴虐昏君，有一点明君之风，但也只是一点啊！把他们贬来贬去，回到京城一两年又被贬个五六年，这理想抱负还怎么施展？ 虽然被贬的地方也不是什么苦寒之地，但所谓知人善用就是要提供大舞台啊！ 惠帝，惠帝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都是为了朝堂的平衡。 那些臣子是很有能力，但提出的变革之策推行压力很大，干不了的好吗？ 【立王皇后是他为数不多知人善用并用到底的实例了。他册立王皇后，不仅成就了王皇后和舜阳公主的母女缘分，也让教女有方的王皇后培养出一个自信自强、勇敢坚毅、开拓进取的—— 昭文圣君！】 很好，自信自强、勇敢坚毅、开拓进取，都是溢美之词。 寂静。 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谁来告诉我，天幕说错了？ 那个开疆拓土、四夷宾服，创造小邑万家、粮满仓房的安乐盛世的昭文帝—— 居然是舜阳公主朱宣伊？ “夫君，我没听错？天幕说，昭文帝是、是……”王夫人惊呆了。 王展也呆了，但到底宦海沉浮见过风浪，回过神来，“你没听错。天幕说，功业卓着的昭文帝就是咱们的外孙女，舜阳公主！“ 沈国公府。 如果沈皇后的父亲沈国公听到王展的话一定会呸他一脸口水，大骂不要脸。 谁的外孙女？ 他才是舜阳公主正儿八经有血缘关系的外祖父好吗！ 陈王府。 饶是和舜阳关系还不错的陈王此时也愤怒地将杯子摔在地上，大骂：“牝鸡司晨！” 武安侯府。 舜阳公主的公公武安侯旧疾复发，在家休养，听到这话险些摔倒。 天啊！不用想都知道，身为舜阳公主的夫家，一定在她登基过程中出力不少。 毕竟越家掌一方兵马啊！ 南卧山。 跟随越观唐前来此处剿匪的一士兵悄悄问同伴：“咱们将军是不是，是不是舜阳公主的驸马？” 同伴重重地点头。 “亲娘诶，咱们将军要当皇后啦！” 越观唐望着天幕，沉思不语。 大胤的臣子和百姓：我们要有一位女帝了？ 女子也能成功登基，还开创了上天都赞扬的伟业？ 这以前也没女子登基啊，这怎么搞？ 第3章 圣君背后的女人（3） 澎湃。 激昂。 也有压力。 昭文帝，不是父皇，不是大哥，不是四哥，而是自己！ 那个深藏于心的以女子之身济世安民、建功立业的理想，终究是会实现的是吗？ 泪水几乎要溢出眼眶。 可这个时候不是兴奋高兴的时候，朱宣伊当即跪伏在惠帝面前，万分惶恐不安地喊：“父皇——” 顿时，花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江山易主，女主天下，这是多么大的变故？ 帝王会因此盛怒吗？ 唯有朱宣瑜还站着。 他被这声“父皇”喊回神，昭文帝不是父皇，也不是他，甚至不是陈王。 是舜阳。 “前无古人、开天辟地的登基，原来是指公主登基、女主天下！” 为什么？ 他一向以父皇为榜样，怀仁民之心，哪里做得不够好？ 是因为他无意中害死舜阳之子，令陈王攻讦、舜阳报复、父皇失望吗？ 那些阴诡手段，不过是自保呀！ 舜阳一介女流竟登临帝位，一定，一定是兵变！ “舜阳，你造反谋逆！” 她嫁给越家，有越家支持。 可越家是他的母家啊！ 武安侯是他的亲舅舅，一直照拂于他。 越观唐是他表弟，与他一同长大，亲如手足，为何，为何…… 因为稚子之死吗？ 那是无意的，他和舅舅、表弟解释过，他们不是，不是原谅了吗？ 未来之事，舜阳如何能知晓？她现在说没有，万一天幕说她有，她如何申辩？ 此刻，她深深明白，自己不需要多言，只要这样慌张无措、惶恐不安地跪在惠帝面前就可以了。 惠帝不理会太子，只是目光沉沉看着伏首叩拜的舜阳公主。 舜阳是如何上位的呢？ 肯定少不了王氏支持，毕竟天幕亲口认证，王皇后是圣君背后的女人。 肯定少不了越家支持，没有军哪里行？ 肯定少不了文臣支持，会有哪些文臣呢？ 御史陆逢秋是她的老师。 沈国公、王祭酒是她外祖，还有一些表兄弟。 吏部尚书曾公开表扬她。 一些因她巡察而从州县提拔上来的官员…… 还有谁，还有谁？ 表扬，难道他自己就没有表扬过她吗？ 伊伊啊，善良孝顺、聪明果断。 如果伊伊是个男子该多好，朕必定将她立为太子，为她收拢贤臣，把大胤的江山交付给她。 不久之前，他还这样想。 女子为帝，女子怎能为帝？ 太子守成足矣，他从未想废太子。 舜阳公主登基为帝，当真是兵变谋反吗？ 她是在自己死前还是死后？ 被天幕夸为“大胤孝女”的朱宣伊跪在地上，手心出汗，陛下会杀了她吗？ 天幕认可她的功业，众口悠悠，陛下不会杀她。 可她，还能如天幕所言登基为帝吗？ “伊伊，起来。” 造反如何，不造反如何？ 上苍都认可赞扬的圣君昭文帝啊！ 昭不够，文不够，挑剔慎重的臣子们赋予了她昭文作谥号才满意。 天意如此。 天意如此吗？ “伊伊，到朕身边坐。” 朱宣伊抬头，泪水盈眶：“父皇——” 惠帝亲自搀扶起爱女。 王皇后暂时放下了心。 惠帝真的会让舜阳公主成为继承人吗？他现在表现得如此，实则未必。 仁慈是他的特点，知人不善用、优柔寡断、反复易变、半途而废也是他的特点。 【王皇后是个特别的人，谨守礼教是她的外表，实质上她是一个思想先进、大胆开明的人。】 思想先进？ 王展表示没看出自己这个女儿思想有多先进。 身为国子监祭酒的他热爱经书，在这方面会想到更多，莫非他女儿有了什么了不得的新思想？ 【在王皇后五十岁的时候，宣伊陛下曾令当时的宰相刘斐然写了一篇祝寿文。 刘斐然和他的名字一样，文采斐然，这篇祝寿文辞藻华丽、感情真挚，即便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依然闻者落泪。】 此时，御史台。 刚结束第二次外放生涯回到京城当御史没多久的刘斐然—— 宰相！！！ 谁能想到，他还能当个宰相。 现在他还只是御史台里小小的从六品侍御史，几年后—— 几年来着？ 王皇后五十大寿，王皇后今年几岁？呃，好像是四十三？ 再过个七年，他就从一个六品小官变成了宰相？ 谁能想到啊！ 同僚纷纷投来目光。 “恭喜啊斐然，前途无量！” 刘斐然收了收喜悦之色，道，“全都仰赖今上的培养和昭文陛下的信赖！” 既谢了惠帝又谢了公主。 “除却皇后之父王展祭酒，斐然是第二位被天幕提及的臣子！” 说话的是陆逢秋，今天之前，他是御史中丞，今天之后……他可能还是一个御史中丞。 但他有一个极其特别的身份，他是舜阳公主的启蒙老师，前年从地方调回中央，舜阳公主功不可没！ 御史台的首宰御史大夫拍拍陆逢秋的肩膀，笑而不语。 刘斐然及其他同僚则说：“岂知天幕没有逢秋之名？” 公主登基，和公主关系紧密的公主老师能没出点力？ 谁信！ 【这篇文章，先是讲述了宣伊陛下自幼失去生母的悲痛，然后大篇幅描述王皇后对她的悉心教养、百般支持，让她得以体会到深沉如海的母爱。 那么，这悉心教养指的是什么呢？根据祝寿文所说，王皇后培养她善良坚毅、勇敢无畏的品格，鼓励她守正创新、敢于拼搏，让她意识到，她不仅仅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人。 一个和世上其他男人，除了性别，没有其他差别的人。这相当于，在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背景下，告诉公主，她和那些皇子们，是平等的，平等就意味着夺取权力的天经地义。】 惠帝向王皇后投来晦暗不明的目光：好啊，朕让你抚养公主，你教给公主这些离经叛道的东西！难怪宣伊会想着当皇帝，原来是你影响的！ 不得不说，惠帝后悔将王清然册为皇后了。 王家。 王夫人露出了然的笑意，道：“这就是把女子当人，当成和男人一样的人！” 这种思想比为公主缝制几件衣服、做几道餐食重要多了。 朱宣伊认真聆听，心想：可不止这一些呢。 母后非常注重身体健康，不是说吃什么补药，而是锻炼身体。 所以，朱宣伊虽然不能提剑上战场，但她对骑马猎鹿还是可以的。 如果还能顺利登基，一定要把这些都传给天下女子！ 【那么，百般支持又说的是什么呢？众所周知的支持公主登基是一件，另外一件则体现在公主的婚事。】 王皇后挑眉：是要说那件事了？ 说就说。 惠帝眉头微蹙：公主婚事？难道王皇后那么早之前就在布局？ 【惠帝的母亲，是一个品级不高的妃嫔，很早就过世了，他被高皇后收养，才有机会成为后来的皇帝。高太后死后，惠帝逐渐施恩母家，给没什么才干的母家人封官，甚至要把舜阳公主嫁给母家侄子。】 一个新的立绘出现，边上写有“穆钰”二字。 他望向公主，眼神充满对公主的渴慕。公主却望向别处，并不看他。 “这穆钰看公主的眼神也太……” 南卧山某兵看了眼越将军，只觉得越将军身上气息冷冽。 【穆钰浅薄，公主不喜欢他，王皇后也不喜欢他。有一次，王皇后的宫人听到穆钰和他母亲抱怨公主和老师陆逢秋书信往来，不守妇道。】 御史台。 陆逢秋：……？？？ 不守妇道？ 穆钰你脑子坏了？？ 那是公主，我学生啊！师生之间书信往来、传道授业被你理解成什么了？ 心是脏的看什么都脏。 御史台同僚：哦……陆逢秋外放了还和公主有书信往来，这恩宠，难怪官运亨通！ 羡慕！ 沈国公府。 沈国公和幼子道：“区区鄙薄庶子，也敢妄想国朝嫡公主？” 沈国公幼子：鄙薄庶子是皇帝母家人啊，那婚事还不是皇帝要定？爹啊，亏得你是在府中。 沈国公也只是悄悄发个牢骚罢了。 【生活在大胤昭文年间的一位文人写了一本《紫云记》，主要描述宣伊陛下和她的臣子们，其中简单的谈到了这件事情。】 陆逢秋、刘斐然等诸臣：等等，先别说穆钰这事儿，说说《紫云记》，说说宣伊陛下和她的臣子！ 那个波澜壮阔、政清人和、令无数人心驰神往、恨不得穿越时空一窥盛景的大胤朝昭文帝时代到底有没有我的一份力啊！ 【书中记载，王皇后听了非常生气，认为穆钰极度自私自我，丝毫不懂得尊重女性，即便尊贵如公主，嫁给她，他也觉得公主便低他一等了。】 沈国公望向幼子：“疯了吗？我外孙女金尊玉贵，以龙兴之地舜阳为封号封地，嫁给他就低他一等了？” 这位舜阳公主的小舅舅也颇为不忿：“公主是君他是臣，竖子竟敢如此轻慢公主！” 沈国公：“我觉得他有些皮痒啊！” 小舅舅心领神会，穆钰还在洛京呢，天幕结束就找人找机会把他揍一顿！ 【这时惠帝已经要下旨赐婚，王皇后劝阻不成，心生一计，招来心腹。】 昏暗的宫殿只点了一根蜡烛，王皇后面色冷冽，心腹俯身倾听——“穆钰粗鄙无德，非公主良配，本宫欲杀之。” 惠帝：“皇后！“ 穆钰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侄子，皇后竟胆大至此，妄图杀皇亲国戚！ 惠帝真的怒了。 太子顿觉后背一凉，温柔贤良的王皇后竟然、竟然会做这种事！ 深藏不露啊！ 第4章 圣君背后的女人（4） 王皇后缓缓站起，徐徐下拜：“陛下息怒，臣妾一时糊涂！” 才怪。 要是今上真让宣伊嫁给穆钰，她肯定会搞死穆钰。 朱宣伊亦跪在惠帝面前：“父皇，母后所作所为皆是因为爱护儿臣，若有罪责，儿臣愿一力承担！” 惠帝深深呼吸，爱护？ 难道朕这个父亲不爱你吗？ 最后，朕不还是没赐婚吗？ “都起来！” 【当然，王皇后还是没有做。据《紫云记》记载，一方面，舜阳公主非常真诚地告诉皇帝，自己不愿意嫁给穆钰；一方面，舜阳公主的外祖父沈国公觐见皇帝，为公主周旋此事。】 天幕，代表沈国公的立绘在宫殿中向皇帝陈情，谈及自己已逝的女儿——那位为惠帝挡箭身亡的公主生母沈皇后。 陛下曾答应沈皇后要照顾好女儿，如今时过境迁，就要把女儿许配给她不喜欢的人？ 沈国公凝视天幕：“哎呀，这画像把老夫画得真好，你去找个画师照这样画一张给老夫！” 公主的小舅舅：“是。” 【后来，惠帝将舜阳公主嫁给了少年英才的武安侯之子越观唐。惠帝二十八年五月，越观唐自南卧山剿匪归来，受封靖亭侯，舜阳公主登基后，称靖亭君。】 南卧山，未来的靖亭侯并没有什么过于兴奋的表情。 这个靖亭侯，一方面是军功，一方面是陛下抚慰他丧子之痛！ 外出剿匪，却得知幼子遇害，越观唐真是恨不得立刻回到公主身边！ 可他不能，还有匪徒未清…… 至于靖亭君？ 竟然不是皇后吗？！ 【父母爱之深，计之远。王皇后难道一开始就想让公主登基为帝吗？女子登基此前未有何其艰难？一如祝寿文所写，王皇后只不过希望公主成长为向阳而生、无惧风雨的大树，只不过希望她能与所爱之人携手并进罢了！】 在她平静的岁月，以真诚无私的爱和先进的思想陪伴她、教导她；在她人生的重要时刻，毫不犹豫、不遗余力地支持她、帮助她。 慈母之心，不外乎此。 王皇后、朱宣伊握紧彼此的手，相视一笑。 御史台。 刘斐然、陆逢秋：“无怪乎天幕说王皇后是圣君背后的女人！” 天幕的倾向格外明显，它并不在意女主天下，它格外鼓励女子向公主那样自立自强，格外推崇男女平等。 朝堂的风、大胤的风要变了？ 陆逢秋没有孩子，刘斐然倒是有一个女儿。 最开始出现的人物立绘中，是有身着官袍的女性？ 【关于王清然和宣伊陛下的故事，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记载了很多，大家有兴趣可以自己去看。好啦，本期视频就到这里～青橘准备了关于胤朝昭文帝时代的一些小问题，有兴趣的看官可以在视频结束之后回答哦，下期视频开始时，我将会公布正确答案并进行解答，再见～～】 话音落，一副画卷逐渐展开，苍茫的边境，威严肃穆的军队，骑着高头大马的戎装女帝被簇拥着，一个男子跪地垂首，高奉刀刃。 眼尖的人早已发现其中的不同之处。 病重的兵部尚书、武安侯垂死病中惊跳起：“息台？！” 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身着北蛮服饰，这是、是他想到那样吗？ 武安侯死死盯着天幕。 然而画卷迅速划过，白色的云朵遮盖了画面。 【《昭文息台受降图》生动记录了昭文帝朱宣伊在息台接受北蛮单于投降的场景，是昭文帝时代武德充沛、艺术繁荣的重要体现，下面关于《昭文息台受降图》的表述正确的是： a《昭文息台受降图》的作者是大胤着名画家韩立凡 b《昭文息台受降图》中位于昭文帝左侧的是生擒北蛮王子的将军蔡恬 c息台是大胤边城望州的别称 d向昭文帝奉刀投降的是北蛮单于乌竭】 惠帝及朝臣：昭文息台受降图？ 息台是北境的一处地名，曾属于胤，后被北蛮所夺，几十年来竟未再夺回，一直是胤朝之痛。 公主——不，昭文陛下竟然夺回了！还在息台受降！ 天幕！ 别让图消失那么快啊！ 让我们看一眼《昭文息台受降图》！ 武将们：看见我了吗看见我了吗？受降图上有没有我！受降时我在不在？ 没看清啊！ 心心念念收回息台却还没收回来的惠帝：“你是如何收回的？用了什么人？” 朱宣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收回的。 “父皇，未来之事儿臣尚且不知。只是……”她看了一眼天幕，道，“既上天出题，定是要考验我等，看那下方有蓝色方条渐渐缩短，莫非答题是有时间限制？” 惠帝还沉浸在未来的朱宣伊收回息台的震惊中，抬手一看，果然有一条蓝色的方条正在逐渐缩短，已经短了1\/10，这种问题本应该照文武大臣一起来商议，但是现在根本来不及了！ 惠帝一扫四周，道：“沄州别称息台，第三个肯定是错的，其余的都议一议。” 显然，惠帝不知道abcd这奇怪的符号怎么读，那就一二三四。 备受打击、沉默多时的太子率先出列，他精于书画，所以先说了a选项。 “父皇，方才草草一观，此画画技精湛，人物栩栩如生，作画之人必是亲临现场，韩立凡擅长画花草树木，又年过花甲，如今身体多有不适，应不至于在数年后奔赴边域，绘制此图。因此，儿臣认为，第一个选项是错误的。” 惠帝点点头：“有道理，韩立凡朕见过，花画的不错，人差了一点。”他看向舜阳公主：“宣伊，你说一说。” 朱宣伊对边境之事有一些了解，想了想，说：“回父皇，据儿臣所知，乌竭是现任单于夜顿的幼子，十二岁，生而体弱，不通武事，喜好我朝文墨，不受重视，故而奉刀投降之人应当不是乌竭。” 乌竭恐怕连刀都提不起来。 那么正确选项就是第二个了。 惠帝正想点点头，太子有些不悦：“没想到皇妹竟对夜顿不成器的幼子都了如指掌，可焉知他后来不会被治好，身强体壮、冒犯我朝？那蔡恬……朝中并无此将。” 朱宣伊：“焉不知是后起之秀？” 广吉军营，一个队正仰望天幕，对同伴说道，蔡恬？兄弟，你不也叫蔡恬吗？ 另一个队正笑道，你个字都认不全的，半瞎子：“小蔡不是这个恬，是田地的田。” 二人交谈的主人公蔡田笑着点点头，内心却异常沉重，无它——蔡田是假名，蔡恬才是真名啊！ 天幕上的蔡恬难道是她吗？ 可她是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啊！ 女人也能成为将军吗？ 皇帝都可以是女人，将军也可以是女人？！ 蔡田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皇宫。 朱宣伊和太子，各持己见，隐隐对立，这时，王皇后说道：“即便我们有了答案，又该怎么作答呢？” 毕竟天幕也不像纸质试卷，可以用毛笔写写画画呀！ 惠帝摩挲手指，舜阳公主，身不在朝堂，目光和心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朝堂，连边境军务她都尽最大的能力了解清楚，难怪后来登基为帝。 “选第二个。” 惠帝拍板定下。 话音方落，天幕上b选项脱颖而出，随后，又跳出一行字。 【感谢您的参与，我们下期再见。】 天幕彻底消失。 有人小声问：“这便是选好了？” 惠帝凝望着已经恢复正常模样的天空，天幕还会再次出现吗？何时出现？下一次出现又会带来什么？ 禁军来报，整个洛京都可以看见天幕。远一点的地方还不知道，应该也可以。 无论天幕是否还会出现，毋庸置疑，大胤朝已经因此而震动。 惠帝神色复杂，吩咐太监召集大臣们议事，他看向朱宣伊：“舜阳公主一起来。” 文武大臣聚集在太极殿，讨论的热火朝天，心惊胆颤，就连经常请假懒得上朝的王展和以身体不适为由在家休息的沈国公都来上朝了！ 王展和沈国公这两位舜阳公主的外祖父一碰面，互相微笑着拱拱手。 一个心想，我才是真的外祖父，公主和我更亲近。 另一个心想，可是公主也叫我外祖父，你奈我何啊哈哈哈。 因为御史中丞的陆逢秋和他的好同事、未来的宰相刘斐然站在一起，身边围了很多的人。 “刘御史真乃国之栋梁！” “陆中丞必是王佐之才！” “听说陆中丞任校书郎的第二年便被陛下选中，成为公主之师……” …… “陛下驾到——” 太监尖利的嗓子压下所有的讨论，太极殿立刻安静无声，臣子们眼角余光一瞥，女子裙装—— 舜阳公主？！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多少话就在眼神交汇中了。 大胤的朝堂要变了。 能不变吗？ 惠帝将一切收入眼中，酸涩怅然。 先是问了一下太史，太史的回答不出意料，说这是天机，是上天给予大胤朝的机遇。 有那么几个人说这可能是妖邪之物，立马被反对。 为什么呢？ 天幕说了，未来大胤朝可是波澜壮阔、政清人和、开疆拓土、四夷宾服、小邑万家、粮满仓房啊！！！ 还暴打北蛮收回息台！ 你们说是妖邪是什么意思？ 是我大胤朝不配收复故土、国泰民安，不配拥有万国来朝的盛世吗？ 是我大胤朝臣都是庸碌无能之辈，没有能开创盛世的能臣吗？ 唾沫横飞，单方面压制。 综上，天幕是上苍对惠帝工作的肯定，是对大胤朝的垂爱，是能告知未来的天机。 这时，户部尚书盛弥安奏言：“陛下，天幕于此时现而舜阳公主未登基，岂非提醒陛下与我等，当以此为机，谕教太子，稳固东宫，以正阴阳乾坤，令天机之利归于陛下啊！” 第5章 视频后续 心跳快。 血压高。 一口血快吐出来！ 一口气要上不来了！ 说的就是王展\/沈国公\/陆逢秋等。 男为阳，女为阴。 男为乾，女为坤。 以正阴阳乾坤，意思就是说，舜阳公主登基，就是阴阳乾坤倒置？ 谕叫太子，是说天幕出现，展示未来，都是为了给太子一个机会，让太子学习进步？ 就是说，上天是觉得舜阳公主登基很有作为很好，但她终究是个女人，乱了阴阳乾坤、天之正道，所以上天特意在舜阳公主未登基而太子在位的时候降下天幕，讲述舜阳公主登基后的伟业，让太子可以学着点，把人才收来，按照天幕指引，抢夺，啊不，建立原本属于舜阳公主的功业？ 沉默。 寂静。 盛尚书您的角度很清奇很有创新。 惠帝的眼睛亮了。 一些臣子的眼睛亮了。 这样他们既可以拥有男皇帝又可以拥有盛世了！ 妙哉！ 不愧是你盛老狐狸。 王展\/沈国公\/陆逢秋暗暗咬牙。 满朝沉默、各有想法、蠢蠢欲动之际，朱宣伊微笑，开口问：“盛尚书以为，为何未来登基的不是太子而是我？” “许是太子有疾或逢不测，既有天幕，日后或能知晓，定可避之。” 太子死了。 被你害死。 你居心叵测。 “唉……” 紧张严肃的沉默里传来格格不入的叹息。 惠帝望向叹息的人：“沈国公因何叹息？” 沈国公出列：“回陛下，臣方才走神，想起家中长孙。长孙近来学习术数，先生已经教其解法，他却总是解不对……惹得先生向老臣抱怨，老臣因此日夜忧愁，不曾想竟在朝堂失态，万望陛下恕罪。” 插科打诨式的调戏哀叹，即便位高如宰相尚书亦不敢发出一点笑声。 有的人，只能在心里暗爽。 比如王展，他垂下头，几乎要抑制不住耸动的肩膀。 太子和盛弥安脸色顿时暗沉下来。 沈国公这老匹夫，凭借先沈皇后救驾之情和多年安分守己，得陛下恩宠，现竟公然于朝堂指桑骂槐，暗讽太子无能。 惠帝神色也不好看。 “陛下。”吏部尚书出列，“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天机在哪位殿下，不若静观之。” 惠帝神色微松，点点头：“爱卿所言甚是。” 朱宣伊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沉到冰冷的湖里。 事情已到如此地步，父皇与臣子们竟然还在畅想太子能得天幕之机，避免出现女主天下的场面。 说到底，就是看不得女人当皇帝。 坐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朱宣伊几乎要落下眼泪。 父皇爱她，可是父皇既不愿意处罚害死她孩子的太子，也不愿意把天下至尊之位传给她。 父皇的爱她，就像爱一只小猫小狗。 舜阳的封号，堪比太子的待遇，这些都是可以随时收回的。 他从来不肯给她真正的权力。 “女人怎么能当皇帝啊？” 一个男子高昂激烈的质问声传到朱宣伊耳朵里，她本就因看透父亲脆弱的爱而难过烦躁，听到这种话当即就蹙起眉头。 可很快，她又听到一个脆生生带着讥诮还带着自豪骄傲的女音。 “呵呵，男人可以治理天下，女人难道就没有那个脑子？自古以来我们女人被你们男人压着，所以做不了皇帝！可是今天，天幕说了，舜阳公主以后能做皇帝，她是一个很好的皇帝！” 朱宣伊舒展眉头，微微扬起唇，打开车窗一看，原来马车已经行至公主府附近。 林芝桐问：“殿下，公主府前百姓聚集，是否驱散抑或绕道偏门？” “他们只是好奇我，既然好奇我，想要了解我，既然如此，我怎可冰冷地将他们拒于千里之外？” 马车缓缓向前，林芝桐没有驱散人群，围守在公主府外的百姓们见公主车驾在此，纷纷退让在旁，让出一条宽阔的路。 马车停下，朱宣伊拒绝林芝桐的搀扶，独自下来马车站在公主府前。 太阳逐渐西沉，落日余晖洒在门前的牌匾上，“舜阳公主府”几个字仿佛镀金一般，金光灿灿，熠熠生辉。 面对这位最受宠爱、待遇堪比太子的公主，面对这位天幕认证的未来的英主昭文帝，原本喧闹争吵的人们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目光灼灼望着朱宣伊。 朱宣伊也有些意外，看着这些或是热忱或是怀疑或是好奇的此时此刻全心全意仰望着她的人们，她于心内轻轻地叹息一声。 不经意间，她的目光与一个少女相触。 那个少女衣着极其朴素，可她的眼睛好生明亮，她目不转睛地极其热忱、充满期待地看着朱宣伊。 那一瞬间，朱宣伊忽的想到久居黑暗的人见到了曙光，溺于深湖的人抓住了浮木。 那种被父亲伤害的痛苦竟尔消弭，熔熔落日金光下，她舒然一笑，用最平实简单的措辞，对这些注视着她的人说： “大家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呢？” 方才还争执不下吵吵闹闹的人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或者，即便公主如此温柔地询问，他们也不能忘记对方国朝公主之尊，一言一行不可有丝毫冒犯。 “公主，您真厉害！” 朱宣伊循声看去，是那个眼睛亮得出奇的少女啊！ “你说的是未来的我。”朱宣伊微微笑道，“听天幕描述，确实很厉害！我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做到的。” “那是公主您自己啊！您怎么会不知道呢？”见公主竟然回答自己的问题，少女兴奋得小脸微红，“小人早早便听说公主曾在州郡查处贪官污吏、为民除害，公主是最厉害的！” 有了这个少女开头，其他人的胆子也大了一些。 少女边上一个妇人问：“公主，朝廷什么时候打北蛮？我的儿子被北蛮人杀死了……公主打到北蛮去，为我儿报仇呀……” 说罢，妇人呜呜咽咽哭起来。 一个少年紧接着说：“我的哥哥也被北蛮人害死了！公主，如果您要出兵北蛮，请带上我！我要去为哥哥报仇，为所有被北蛮人杀死的大胤兄弟姐妹报仇！” 一个儒生道：“北蛮凶残狠厉，朝廷几次出兵，未有一胜，反倒赠以岁币得享安宁……” “住口！”儒生话为说完，被少女厉声打断，“你们忘记天幕说的话吗？开疆拓土！以前我们打不过北蛮，可以后舜阳公主一定会把北蛮人打趴下！” 人群中不知是谁在附和，不独一人，好几个人。 “《昭文息台受降图》！总有一天，北蛮单于会捧着刀向公主投降！” “公主是上天认可的君王！” “公主，公主，我的表姐住在边城，她被北蛮贼子掳走了，公主能不能救救她？” “公主，我看见天幕上有女子着官袍，公主莫非要让女子为官吗？” “公主，我可以做你的男宠吗？” “公主，朝堂上的男人不服你一个女人怎么办？” …… 群情沸腾，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朱宣伊认真听着，差不多时候了，便给林芝桐一个眼神示意。 林芝桐稳定下人群。 “刚才大家说了很多话。有对我的支持，有对我的赞扬，有对我的好奇，有对我的期待，也有对我的质疑。” “说实话，当天幕昭示我是未来的帝王之时，我惶恐不安，因为我此前从未有过这种念头。” “当天幕说起昭文帝的功绩时，我战战兢兢，因为我不知道那些事情是如何做到的，我真的能做到吗？” 百姓们全神贯注地听她近乎剖心的陈述。 “未来是不断变化的，从天幕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一切不会按照天幕所说如实发展。”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公主。虽然我的父皇很疼爱我，但我也只是一个没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公主。未来，我还会成为皇帝吗？那个政清人和、国泰民安的昭文帝时代还会出现吗？我不知道。” “我想，没有谁能确定，你们也是。” 听到这里，百姓们不由点点头，是啊，陛下还会让舜阳公主当皇帝吗？太子会怎么办呢？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大家仰望着她，朱宣伊莞尔，语气柔和而坚定： “不管我是公主，是帝王，还是庶人，我都会竭尽全力做利国利民的事情，我都会尽己所能让大胤的百姓生活得更好，让大胤更加富庶强大。” 完全出自本心的，不带任何华丽辞藻，朴实而真诚地陈述剖白，少女的眼眶微红，她大喊一声：“好！公主，我相信您！” 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的应和。 “公主，小人也相信您！” “公主！你一定可以的！” “公主，我们等着你给我好日子！” 到了最后，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名字： “舜阳公主！” “舜阳公主！” …… 人群后方，抛弃了马车的陆逢秋挤在人群里，耳边一声声呼喊高入云霄，他遥望公主府大门前那个被阳光照耀着的女子，心道： 这就是我陆逢秋要辅佐的君王！ 我将竭尽全力让她成为天幕所说的昭文帝！ 第6章 回答问题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本朝放开夜市，街市里有不少人，听到这个声音，纷纷暂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天。 和上次一样的开头，流光环绕的天幕，如流水一般登场的人物立绘。 离天幕第一次出现，已经过去六日。 这一段时间，朝堂上可谓风起云涌。 臣子们已然默默分成了好几派。 有顽固的太子党，以盛弥安为首，坚持认为天幕的出现是为了让太子取代朱宣伊开创盛世。 这种说法很多人嗤之以鼻，但支持的人却不少。 除太子此前已经积累的力量，还有很多不想让女人当皇帝的臣子也纷纷站在太子身后。 有的支持朱宣伊，是为公主党。公主党认为朱宣伊是上天认证的昭文帝，以天幕支持女人为帝作为理由驳斥太子党，代表人物有沈国公、王展、陆逢秋、刘斐然、武安侯等。 是的，公主的老师陆逢秋以及未来的昭文帝的丞相刘斐然已经旗帜鲜明地站在公主身后。 有的人依旧支持陈王，按照搅动池水，希望太子与公主鹬蚌相争、两败俱伤，好让陈王渔翁得利，不过这样的人比较少。 还有的人既不支持太子，也不支持公主，更不支持陈王。他们默默做事，谁坐皇位就效忠谁。 尽管公主已经处于舆论漩涡之中，然除天幕出现那一日，惠帝允许她出现在朝堂议政，其他日子，她或是在公主府，或是在皇后宫中，又或是去了武安侯府，探望生病的公公。 她仍然没有参与朝政的权利。 她不被允许出现在朝堂中，可支持她的臣子，却会主动接近她。 眼下，公主受邀参加沈国公府组织的一场游园会，王展、陆逢秋、刘斐然等臣子亦在沈国公的宾客名单中。 【上期视频青橘讲述了圣君背后的女人——孝慈太后王清然的故事，今天我们将进入昭文春秋的前夜——染血的月圆之夜。】 天幕上，殷红的血液泼洒在白色的圆月上，恢宏的宫殿笼罩在暗夜之中，病弱的老年帝王披散头发，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卷半开的诏书。 惠帝一眼认出，那个病得要死的人是他。而那卷加盖国玺的诏书—— 传位舜阳公主朱宣伊。 寥寥几个字，已经让观看天幕的人明白，这是传位诏书。 惠帝一时神色莫辨，这几天，他甚至想过未来是朱宣伊依靠越家掌握的军队弑父杀兄篡位登基。 未来，竟然是自己亲自把皇位传给宣伊吗？ 怎会如此？ 难道太子已逝，难道陈王犯下滔天罪过？ 与惠帝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太子、陈王、盛弥安…… 沈国公府，有人在恭贺朱宣伊。朱宣伊凝望着那诏书，内心却无太多波澜。 这些日子的冷待，已经让她明白，父亲的心中，女儿可以比儿子更受宠，却不能真正分得属于男人的权力。 染血的月圆之夜？ 那卷诏书背后，必定是鲜血淋漓。 她已经做好所有准备。 朱宣伊垂下眼眸，手里忽然传来一道温暖的力量，她侧首一看，她的外祖母——沈国公夫人正和蔼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在讲述昭文帝登基始末时，让我回顾一下上期留下的关于《昭文息台受降图》的问题。】 太子：并不是那么想知道妹妹如何接受蛮夷的投降，天幕，你快告诉孤，那卷诏书是宣伊逼着父皇写下的…… 他仍存着一丝希望。 【昭文帝四年，宣伊陛下巡视北境，恰逢北蛮入侵，宣伊陛下当即决定御驾亲征。 惠帝二十九年夏，当时的太子朱宣瑜在沄州之战中战败，被北蛮俘虏半年之久，朝廷割地赔款换他回来。 前车之鉴在此，陆逢秋、郭谦在内的臣子们都不赞同宣伊陛下御驾亲征。】 太子一个脚软，骤然跌倒在地上，天幕说了什么？ 太子朱宣瑜被北蛮俘虏，朝廷割地赔款换他回来？ 惠帝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太监捧着一个小圆瓶，恭敬而又担忧：“陛下，是否服一粒仙药？” 惠帝打开圆瓶，吞了一粒仙药才觉得好些。 太子，太子竟然如此无用？连跑也不会跑了？ 沈国公府，即便众人皆是公主党，闻此亦是神情激愤，怒目圆睁，恨恨道：“尔蛮夷，竟敢挟持侮辱大胤储君，迫我国朝割地赔款！” 储君无用，至此地步，竟不以引颈自尽？ 更有激愤者如是想。 【朱宣伊认为，她明明身在北境，若在听到北蛮来袭的消息后回到洛京，只会助长北蛮嚣张气焰。 因此，她坚持到前线督战。一边任用越观唐、齐辛、王丰等将领，一边亲上城楼鼓舞士气。】 武安侯在仆从的搀扶下来到院子，靠在椅子上，眼中尽是赞许，抚须道：“好，好啊！” 瘫坐在地上的太子已经被人扶起来，他喝了一大口茶，才勉强平静，心道：哪有容易？如果任用将领、鼓舞战士就有用，自己未来怎么会……会被俘虏受辱！ 【大胤不缺好的将军，只是看是谁在用这些将军。 宣伊陛下给予了这些将军最大的信任，在将军们的带领下，战士们战意昂扬，热血杀敌，打退了北蛮。 但是，宣伊陛下可不是想着享受暂时安宁的软骨头。 在打退北蛮后，她没有像她父亲惠帝，赢了还给钱，而是选择乘胜追击，把北蛮杀得七零八落，十五万大军只剩三千。】 齐辛、王丰眼泪都要落下来！ 苍天啊！ 真的，皇帝不要老是下一些奇奇怪怪又不可违抗的命令，他们打战不会输那么多！ 皇帝无能累死三军啊！ 公主，公主！武将需要你！北境需要你！ 我们现在就去打北蛮！ 天幕，讲受降图为什么不把受降图放出来，你放题目几行字有什么意思！ 受降图上到底都有谁啊！ 而惠帝—— 朕只是不想耗费民力打战，想给百姓安宁的生活，怎么就成了天幕口中的软骨头？ 天幕未免太过偏激偏颇！ 【咱们昭文帝时代第一女将蔡恬蔡将军更是生擒北蛮王子，脱颖而出，自此入了陛下的眼，平步青云。】 广吉军营，边吃老乡军医带来的瓜边看天幕的蔡田：！！！ 女将，蔡恬？！ 大胤朝女扮男装参军叫蔡恬的人，多吗？ 女将吗？ 朱宣伊招来林芝桐：“芝桐，帮我把她找出来。” 林芝桐好武，对这个同为女子的未来将星好奇不已，重重点头：“是！” 【北蛮人没反应过来，大胤这边也难以置信。 消息传到洛京的时候，宰相薛泽若竟然问了报信官三次这个消息有没有误…… 家人们，那些男人做皇帝的时，畏畏缩缩，大胤都被北蛮欺负羞辱多少年了！女帝一亲征，竟然让将士把北蛮都要灭了。 此处应有掌声！】 沈国公的游园会，掌声连绵不断。 现任吏部尚书的薛泽若：三次吗？自己竟然只问了三次？现在听到这个消息，都要压制不住兴奋幸福地晕过去了！ 至于天幕说的畏畏缩缩…… 薛泽若表示，他一直是坚定的主战派。 畏畏缩缩指谁他不想说，但是脑海里浮现了户部尚书盛弥安的身影。 毕竟，被天幕讥讽的赢了也要赔钱，可是盛弥安一力促成的。 当成几乎要被这件事情气死的武将们现在心跳加快，连病重的武安侯都精神好得像回光返照。 洛京遥远，听不见驻守在边境的那些郁郁不得志、久被压制的武将们以及饱受外族欺凌的边民们的心声： 尊敬的公主殿下何时才能抵达抵达您忠诚的北境？ 【总而言之，北蛮单于乌海捧着刀在曾被北蛮占领的息台，也就是沄州，向至高无上的宣伊陛下投降。 日后权倾朝野，和妹妹蔡恬被誉为大胤最强姐妹花的蔡柏溪此时还只是陪伴宣伊陛下北巡的一个小女官。 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后，她大感振奋，回去后就充分发挥绘画天赋，画了这副图受降图。 说到这里，正确答案已经明了，只有b是正确的。】 蔡、蔡柏溪？！ 蔡恬手里的瓜掉了。 大胤朝女扮男装参军名叫蔡恬还有一个叫蔡柏溪的姐姐的人，多吗？ 应该……就只有她一个？ 女将？！ 入宣伊陛下的眼，平步青云？？ 浪费可耻！蔡恬正想捡起地上的瓜清除草叶继续吃，不期然触碰到老乡军医热切的目光。 “苟富贵，勿相忘啊！” 蔡恬捡瓜的动作一顿：大哥，这还没影儿呢！ 现在还不是舜阳公主当皇帝的时候，她女扮男装参军一事恐怕很快就会被揭穿，到时候…… 走一步看一步。 与此同时，遥远的南州，一个丈夫生病，靠她制作灯笼养家糊口的女人愣愣看着天幕。 她的丈夫犹犹豫豫，不可置信地说道：“柏溪，天幕说的，好像是你……” 蔡柏溪却道：“阿恬，她原是去了军中……这般胆大，真是从小未变。” 至于权倾朝野？ 盛弥安的脸色沉如黑水。 女主天下，必然要扶持女人。 可是，自古男尊女卑。 怎么能？ 怎么能！ 盛弥安仰望天幕。 苍天啊，难道你现此天幕，竟不是为扶助太子、正阴阳乾坤吗？ 难道，女人真的能做皇帝做文臣做武将，做得比男人还好吗？ 女人女人，岂不闻妇人之仁？ 岂不闻头发长见识短。 天幕岂会回应？ 【好啦，题目讲完，现在让我们进入本期的主题——染血的月圆之夜。 这事儿呢，还得从太子朱宣瑜被北蛮俘虏说起。】 朱宣瑜：关我什么事？不、不要说了？当事人不想知道。 第7章 染血的月圆之夜（1） 【惠帝二十九年夏，太子朱宣瑜在沄州之战中不听俞业将军的劝告，瞎指挥，战败。 将军俞业战死，朱宣瑜被北蛮俘虏。朝野震动。】 原来太子是这样被俘虏的吗？ 依照天幕所说，听从俞业将军的劝告，此战或许不至于败。 远在边关的俞业心中哀痛。 那些支持太子的朝臣不由低下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后千万不能再让太子出征。 朱宣瑜本人怔怔，战败被俘，奇耻大辱，何不如自尽？ 【按理说，朱宣瑜以一己之力害死八万将士，令国朝受辱，就应该以死谢罪。 但是，惠帝的子女大多不长命，活下来的儿子，那时只有成年的太子、陈王，和仅有三岁的德王。 陈王做了一堆坏事儿被人举报了，惠帝把他打发到封地，没想让他当太子。 所以无论如何，朱宣瑜肯定是要救回来。 北蛮知道朱宣瑜的重要性，他们也不想继续打，所以狮子大开口，要求割地赔款。 大胤付出巨大的代价把朱宣瑜救了回来。 之后，惠帝把从北蛮归来的朱宣瑜关在别宫里反省。 陈王不乐意了。 他犯了错，难道朱宣瑜就没有犯错吗？朱宣瑜犯的错比他还要大，为什么还能够继续当太子？ 而他陈王，只能滚去封地。 理所当然的，陈王决定造反。】 陈王面色发青，咬牙切齿。 说他做了很多坏事，太子就是纯洁无瑕的白莲花？ 君不见，舜阳公主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凭什么太子害死舜阳公主的孩子可以轻轻揭过，他就要被贬去封地？ 凭什么太子兵败受俘，令国朝割地赔款，还能稳坐东宫？ 这种事，谁做陈王都得不服！ 惠帝心里不好受，如果有别的儿子，他难道愿意继续让朱宣瑜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做太子吗？ 想起这几天朱宣瑜的拥护者在朝堂上对舜阳公主的攻击，惠帝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要是他多几个儿子就好了！ 他辛勤耕耘，可惜收获颇少，这究竟是为什么？ 心烦，吃颗丹药平静平静。 沈国公府，朱宣伊当即猜测，自己未来应该是利用了陈王造反这一机会！ 她愈加专注。 【惠帝因为长期服用丹药，身体几尽油尽灯枯。 听到朱宣瑜沄州战败、受辱北门后，被刺激得当场吐血昏迷。 从这之后到死，他都没好起来。】 刚吃完一颗丹药平静平静的惠帝：？！！ “噗——咳咳咳，咳咳咳……” 他竟然因为吃丹药导致油尽灯枯？ 这可是仙师们静心炼制，能够延年益寿的丹药啊！ 他被骗了？ 他被骗了！ 不需等太子被俘，他现在就被气得吐血，刚刚吃下去的已经不是仙药，而是毒药。 毒药正蔓延他的五脏六腑，吞噬他的健康和寿命！ 他死死攥着太监的手，恨恨道：“传朕旨意，即刻将天师宫的那群骗子下狱！” 舜阳公主微微叹息，她早就劝诫过父皇，丹药不可食，父皇还说什么这不一样，你还小不知道…… 在惠帝的带领下，朝堂上不少臣子沉迷丹药，此时就跟吃了苍蝇一样——不，比吃了苍蝇还要可怕！ “快请大夫！” 大夫们呵呵：信骗子不信我，这下知道厉害了！听说舜阳公主是个不信丹药的……公主好啊！是个明白人。 【陈王以探病的名义，秘密带精锐进京。 陈王认为，最有可能阻拦他的人——曾经控制洛京十卫中五卫的舜阳公主的驸马越观唐已经前往北境接替边防，而右羽林军统领是他的人，只要控制宫禁，得到传位诏书，洛京十卫翻不起风浪，造反的难度一下子就降低了好多。 家人们，这就是古代男人的傲慢——不把女人放在眼里。 他们认为舜阳公主的力量来自于父亲、丈夫、外祖，至于公主本人—— 女人自身能有什么力量？ 可惜陈王死得早，不然，他一定会后悔地发现，越观唐不是他计划里最大的阻碍，舜阳公主才是。】 右羽林军统领：天幕害我！ 国公府的侍女换上新的菜品，舜阳公主稍稍呷茶。 天幕说的真是不错——男人的傲慢。 一厢情愿、自以为是，认为女人就当如凌霄花一般攀附他人而活。 她甚至已经不屑于用言语反击。 恐怕直到现在，陈王或者太子，仍然认为她依靠越家的力量。 【惠帝三十年五月十五的夜晚，陈王像往常一样入宫探望病重的老父亲，他给老父亲带来一个消息：太子朱宣瑜举兵造反了。 太子造反了吗？ 太子当然没有造反。 太子有小仁慈有大懦弱，还沉浸在战败受辱的痛苦中没有缓过来时，惠帝信任的太监王恩带着皇帝的口谕来到了别宫。 王恩告诉太子，惠帝对他很失望，日思夜想日夜难寐，后悔割地赔款救他回来，宁愿从来没有他这个儿子。 赐他死。 史书记载，太子听后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即便王恩只是传达口谕，没有圣旨诏书，他就拔剑自刎了。】 惠帝一口气上不来，摇摇欲坠，太监连忙搀扶着他，想开口劝慰，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只听得惠帝破口大骂：“蠢儿！朕若欲尔死，何故割地赔款救尔归国？！” 惠帝只觉得心脏被人攥着，呼吸不过来。太监急得冒汗：“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没有圣旨诏书，就这样横刀自尽……太子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 他顿住了。 真的不会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背景是他兵败被俘，国朝割地赔款救他回来。 他愧疚得几乎要死，而当深受帝王信任的太监宣达口谕，他真的就去死了。 舜阳公主忍不住摇摇头，既然要死，为什么不在被俘的时候就去死？ 偏偏要国朝割地赔款救他回来后，他再死？ 幸好天幕提前告知，这一次，她不会绝对再让割地赔款这种屈辱的事情出现！ 沈国公望着天幕，想道，盛弥安恐怕要被太子这种行为气死了！ 如他所想，盛弥安已经气得晕过去。在家仆的帮助下，好歹是醒过来。 【惠帝并不相信太子有造反之心，他知道陈王在骗他。 他也意识到，陈王之所以敢这样做，一定有羽林军和大臣支持。】 惠帝已经缓过那口气，他哀叹：“子不知父啊！” 惠帝痛苦地闭上眼睛。 太子果然不堪大用。 【可恨他病弱之躯，卧病在床，正当他苦思冥想如何破局时，舜阳公主来了。 舜阳公主，为什么来了呢？ 这个时候我们就必须要再说一说那个圣君背后的女人——王皇后。 王皇后执掌后宫多年，到处都是她的眼线。 陈王那点心思，已经被王皇后知道。】 这个时候，天幕由单纯的静态人像变成动态的画面。 夜色深深，一个太监走入典雅古朴的凤仪宫，他垂首而立：“陈王挟持陛下，欲谋反篡位。” 天幕下，惠帝扫视身边每一个太监。 是谁？ 谁是那个帮陈王假传口谕的人？ 谁是那个向皇后通风报信的人？ 太监们垂首而立，不敢多言不敢多动。 【舜阳公主明白陈王之狠厉，他既然踏上这一条道路，那么太子乃至德王都必死无疑。 巨大的机会降临到筹谋多时的舜阳公主身上。 公主令皇后女官徐玫真携令牌及手谕秘寻左羽林军副将冯说，命冯说尽最大力量诛杀羽林军中的叛首，维护宫禁稳定。 之后，她没有丝毫犹豫，勇敢地走出凤仪宫，向那个至尊之位迈出第一步。】 左羽林军副将冯说是舜阳公主的人？！ 盛弥安颓然叹息，公主的势力已经深入羽林军，那么洛京十卫呢？ 在被封禁难出的宫廷，舜阳公主甚至没有和谋臣心腹商议，她就果断地决定利用这次机会。 这样的果敢，太子不及，惠帝不及。 舜阳公主握紧了手，没有那么简单！ 仅仅是冯说吗？ 不。 联系了冯说，冯说控制宫禁，他一定会把消息传到洛京十卫中的越家势力——公主势力，从而迅速行动，使公主维持洛京的稳定。 这个时候，稳定非常重要。 谋反最重要的，是那个贼首。 去见惠帝，林芝桐应该无法深入内殿那么是谁杀了陈王？ 是自己！ 不！ 她不会杀死他，只会重伤他。 【陈王对惠帝监视严密，舜阳公主能够见到惠帝，得益于陈王对女人的轻视。 如果来的是太子或者其他大臣，陈王不会让他们进去。 但舜阳公主可以。 舜阳公主是个女人，不是皇位的竞争者。 现在，太子已经死了。 正好可是让舜阳公主这个惠帝最疼爱的孩子去劝劝惠帝，把皇位传给他陈王。】 数不清的人哀叹，数不清的人讥笑。 谁让陈王轻视女人呢？ 【舜阳公主进去了。 惠帝在舜阳公主的手心写：陈王反，召太子。 舜阳公主问惠帝，杀否。 惠帝点头。 于是，在只有惠帝、舜阳公主、陈王对内殿里，舜阳公主靠近陈王，假装和他商议，却迅速拔出藏在广袖中的匕首，插入陈王的腹部。 尔后，惠帝星夜召大臣，宣诏传位舜阳公主。】 果然。 舜阳公主紧张的心松了下去。 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她自己。 她岂会杀陈王？ 不管陈王造反与否，杀陈王丢不利于她的大业。 陈王重伤即可。 相比舜阳公主的平静，更多的人惊呆了。 公主竟然是亲自动手？！ 一些人想，如果是太子，他会动手吗？ 太子，大概先晓以大义？然后再令人动手？ 自己，大概是不会亲自动手。 惠帝凝望天幕上插在陈王腹中带血的刀——陈王被重伤后，直接就传位舜阳公主？岂有那么简单？ 那把刀，是否也会抵在他的身体上？ 【公主对惠帝说了什么？《胤书》上没有详细记载。但是野史《昭文记事》中有过记载。 下面，让我们一起来欣赏这一充分考据《胤史》《昭文记事》等正史野史的视频片段，感受一下宫变那一晚，皇帝寝宫内，父女的对话。】 众人神色肃穆，只见天幕又出现了会动的画面。 灯火通明的寝殿，皇帝颓弱地躺在床上，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召太子入宫。” 年轻健康的公主站在灯火旁，平静的面容光彩夺目。 “太子已被陈王逼迫自尽。” 半靠在软垫上的惠帝猛然直起身，目光灼灼，不可置信：“什、什么？” “太子已被陈王逼迫自尽。” 舜阳公主再一次说，冷静的不带感情地陈述。 惠帝怔怔的，是啊，陈王既然要谋反篡位，怎么会让太子活着？ “宣瑜，宣瑜啊！” 惠帝伏在床上悲痛大哭。 天幕下，朱宣瑜脸色苍白，是他辜负了父皇的信任，是他对不起大胤。 天幕上，灯火华光里，舜阳公主的眼角湿润。 陆逢秋见此，不由微微轻叹，面对老父亲悲痛的哭嚎，饶是满心大业的公主，也不免为此伤怀啊。 惠帝勉强压制心内悲痛，道：“宣——德王及众臣。” 舜阳公主却沉默不语。 惠帝颤抖着声：“莫非德王也……” “父皇，陈王兄既行此路，怎会留太子德王之命？” 太子、陈王、德王，是惠帝仅有的三个儿子。 太子和德王已死，他难道要立那个谋反的陈王吗？ 天要亡他一脉吗？ 惠帝心神大动，不见舜阳公主取来笔墨诏书纸，待回过神，听见舜阳公主道： “请父皇传位于我。” 第8章 染血的月圆之夜（2） 惠帝愣了，看着异常冷静的女儿，仿佛这时才真正认识她。 “还有宗室子弟……做辅佐幼帝的摄政公主难道还满足不了你吗？自古以来，莫有女子为帝。” “父皇愿意把皇位给空有仁名实则懦弱无能的太子，给年仅三岁字都不认识的德王，传给旁支的侄子，就是不愿意给我这个业已成年、才能出色的女儿？” 她不是对父母百依百顺、需要父亲丈夫呵护的娇花。 她不想做扶助幼弟的贤德公主。 她想要登临至高之位，享受无上荣光。 从前没有女帝？ 没有关系，从前连皇帝都没有呢。 今后便有女帝了。 天幕之下，多少女子几乎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天幕。 说的好啊，明明都是父母的孩子，为什么更受重视的永远是儿子，为什么家里的财产女儿无法继承？为什么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 无数出嫁女悲叹，非我弃父母，乃父母先弃我。 【“父皇，您可有想过，方才陈王被伤，痛呼声如此大，为何未有羽林军及内侍冲入查看？” “左羽林军副将冯说已经奉我之令，清除羽林军内叛党。莫说左羽林军，便是陈王信赖的右羽林军，难道就没有我的人了吗？”】 天幕下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说来，左右羽林军已经被舜阳公主掌控！ 再加上越家军队的力量。 王皇后真是为舜阳公主选了一个好丈夫啊！ 等等，王皇后！ 稳定内宫，王皇后出力不少！ 一众大臣心想，朱宣伊是个公主，不然太子之位哪里轮得到朱宣瑜？ 舜阳公主的话已经接近几乎明目张胆的对帝王的威胁。 不久之前，她从广袖抽出利刃重伤了陈王，喷溅出来的血染红了华丽的衣裙和素白的手。 那把刀，现在又被她收回袖中刀鞘。 可是，手上的擦掉洗掉了，衣裙上的血还在。 它那么晃眼，刺痛了惠帝的眼睛——无论是天幕上的动画惠帝，还是天幕外的真实惠帝。 一日之内丧二子废一子，而今最疼爱的女儿竟然在这种时候露出了狠厉的獠牙。 惠帝捂着心口，单手撑在床上：“伊伊，你在威胁父皇吗？” “怎么会呢？父皇，我只是想得到我应得的。” 她的声音温柔平和，一如从前，似是询问，父皇，这块糕点甜不甜啊。 天幕外，盛弥安这个老夫子、清儒生指着天幕破口大骂：“无耻！贪婪！” 什么你应得的？ 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继承家业的道理！ 盛弥安的孙女躲在角落里，看着气到不行的祖父，没有像以前那样乖巧孝顺地跑过去安慰祖父给他顺气。 公主说的多好啊！ 她也想像公主一样继承家业！ “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是谁让你生出此种异心？”惠帝一手攥紧被子，目光灼灼，“是皇后？还是越观唐？” “兄弟们继承皇位是正常，我就是离经叛道？父皇，您一直说我是您最疼爱的孩子，我也未曾像太子和陈王那样做出于国于民有害之事，为什么您不肯把最好的给我？” 天幕外，舜阳公主站了起来——这就是她的想法啊！ 既然爱我，请让我拥有最大的保护自己的力量，而不是让我一直生存在您的保护之下！ “父皇，您没有别的选择。” 显然，公主并不想再多与惠帝谈心。 “自古以来，莫有女子为帝。” 惠帝再一次强调这一点，然而他深知自己的处境，没有儿子可以继承皇位是他最大的痛点。 既然如此，女儿这么想要，那就给她，只是——“朕已时日无多，可以传位给你。但你能坐稳这个皇位吗？朝臣服你吗？天下人服你吗？他们服的是你还是越家？” 天幕下，舜阳公主端坐。 父皇立越妃为后时，可想过天下人服的是父皇，还是越家？ 他不曾想。 父皇立越妃，便是给予越家荣宠。 公主与越家子结为夫妻，登临帝位，这天下就姓越不姓朱吗？ 为什么等到公主登基的时候，就认为天下实际上是掌控在公主的丈夫手里呢？ 仅仅因为公主的丈夫掌握了一部分的军队吗？ 不。 是因为根深蒂固的认为妻子是丈夫的所属物——女人是男人的附庸的恶臭思想。 天幕上动画里，舜阳公主似乎略有失望，但她不和惠帝争论。 “父皇，请拟诏书。” 口角之争，观念之差，在这时候不重要。 她已经不是期望得到父亲肯定赞赏的小女孩。 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人。 帝王的宝座。 剿灭山匪，正在返京路上的越观唐看着天幕上那个冷静自持甚至有些冰冷无情的舜阳公主，却没有太大的惊讶。 他和王皇后、女官徐玫真、林芝桐一样，没有太大的惊讶。 因为，他们比惠帝更加清楚，公主极度有主见有定力有恒心有魄力，诚然，她当然温柔，当然孝顺。 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权力充满渴望，并不妨碍她披荆斩棘果决冷静地达成目标。 越观唐自言自语：“公主，如汪洋大海。” 可以风平浪静，波光粼粼，但终究深广无际，长浪滔天。 凡夫俗子，欣赏不了公主的美。 天幕，动画消失了，取而代之是静态的人物画像——紧闭的宫门在深沉黑夜里打开了。 【当惠帝写下诏书，盖上国玺大印，舜阳公主打开内殿的门，依照惠帝的意思，召来了王皇后和大臣们。 惠帝几乎没有力气下床，重臣们只能聚集在他的床前。 惠帝将那一卷诏书递给吏部尚书薛泽若，薛泽若展开诏书，宣读陈王的罪行和太子、德王之死。】 薛泽若抚须，自己身居官场大半生，什么风雨没见过，不至于失控。 【敏感的臣子对第一封陈王谋反的诏书并不惊讶，只是忧虑太子、德王竟然就这样死去，而惠帝别无男嗣，必然要从旁支过继…… 臣子们迅速开动脑筋，瞬间列出几个宗室子弟的名字，但惠帝递给了吏部尚书第二卷诏书。 史书记载，薛泽若看见这封诏书，惊愣不能语，帝催。 还是惠帝催促，他才开始念。】 薛泽若抚须的手一顿，这肯定是传位公主的诏书，别说他几十年官场生涯，就是自古以来，那也没有女帝，失态不足为奇，不足为道…… 第9章 染血的月圆之夜（3） 【“……传位舜阳公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和这封诏书相比，前面那一封陈王谋反、太子自尽、德王被杀算什么？ 史书记载，以盛弥安为首的一众顽固臣子，在被震得几乎神魂出窍后跪在地上请求惠帝收回成命。 当然，也有支持公主的，比如公主的两位外祖父，比如大名鼎鼎的昭文名臣，此时还不显赫地位不高，但被舜阳公主喊进宫的，公主的老师陆逢秋。 两派在惠帝病榻前展开激烈的争执。 当事人舜阳公主保持沉默——别忘了，她袖里藏刀，杀死几个顽固的大臣也不是难事。】 大臣们：！！！ 公主恐怖如斯！ 舜阳公主：我才不会做这种蠢事。 【当然，开个玩笑，公主肯定不会这样做。 惠帝也保持沉默，他应该是病得没力气和他们争辩。 总之，你们吵，我们听。 臣子们终于吵得嗓子哑了。 惠帝说，反对无效，传位公主。】 盛弥安颓然。 陛下！ 为何如此啊！ 您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纲常不在，阴阳颠倒啊！ 【尽管这封诏书迅速遭到了以盛弥安为首的保守臣子激烈反对，但一生犹豫反复的惠帝在朝政上难得强硬地命人将这封诏书公示在洛京，继而向全天下昭示。 或许，惠帝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终于明白，已是强弩之末的他身边唯有舜阳公主这个他一直疼爱的女儿，这个他与结发妻子在世间唯一的血脉。 那么，与其把皇位传给旁支，那不如将皇位给自己的亲生女儿。 太阳升起，宫人们清洗干净染血的殿室和台阶，皇帝的诏书以快马发至各地，大胤朝迎来了第一位女性帝王。】 天幕上，太阳升起了。 朱宣伊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开天辟地、前无古人的登基。 一个女子名正言顺的登临帝位，主宰天下。 没有弑父，甚至是从谋反篡位的兄长手中救下了帝王。 回想天幕说的种种，偶然又充斥着必然。 如果她不果断勇敢，而是犹犹豫豫，则会错过阻止陈王造反的良机。 如果她不健康有力，而是弱柳扶风，则无法袖中藏剑、出其不意重伤陈王。 如果她不够坚定大胆，而是满足小利，则至多是个屈居人下的摄政公主。 如果她不外出巡游伸张正义慧眼识珠，而是困守宫门后宅争夺父亲宠爱，则不会发现提拔冯说等人才，不会得到陆逢秋等人的支持。 机会摆在眼前，但只有舜阳公主才能把握这个机会，一步登天。 公主啊。 大胤国土，许许多多的文人武将男人女人发出慨叹。 不知我是否有幸成为你的昭文名臣？ 【好啦，染血的月圆之夜就讲到这里！昭文帝时代的故事实在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先说谁了。 不如我们投个票？我将优先讲述票数最高的。 a陆逢秋：从公主之师到帝国宰相 b越观唐：自他之后，女帝夫婿皆为靖亭君 c孟文箬：不会写祭文的道士不是好工部尚书 d蔡恬：我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啊！】 一个光屏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投票？ 陆逢秋和越观唐还好，自从天幕出现，大家知道舜阳公主未来会成为开创盛世的君主，她的丈夫和老师姓甚名谁、背景如何，乡野小儿都能谈上两句。 至于蔡恬，生擒北蛮小王子的昭文帝时代第一女将，大家已经都知道了。 广吉军营，军营的主将恰好是天幕举例时提到的齐辛，他已经在自己军中挖出了未来的第一女将。 蔡田恢复了蔡恬的身份，此时正在齐辛将军身边接受教导。 齐辛将军看着天幕上“d蔡恬：我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啊！”，想起蔡恬一拳砸碎水缸——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沉默许久，道：“日后面见陛下，万不可有欺君之举。” 蔡恬：“……” 我从没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啊！ 虽然没有明说，但蔡恬知道，齐辛口中的陛下指的是舜阳公主。 现在军中虽然不乏反对之声，但那些人也只是说说，真要他们拼上性命反对公主，他们是不肯的。 大多数士兵认为，谁登基和我关系不大。既然天幕说舜阳公主登基能打退北蛮，收复失地，百姓能过上好日子，那舜阳公主就挺好的。 那么，c选项…… “孟文箬？” 舜阳公主念出这个名字，有些疑惑。 这名字可男可女啊。 写祭文？ 说明文采斐然。 道士？ 那孟文箬是俗家名字，不知道道号是什么，在哪座道观。 工部尚书？ 说明有些手艺——就算上不了手，至少懂理论。 舜阳公主看向陆逢秋，问：“老师可曾听说此人？” “回殿下，臣不曾闻此人。” 四者都是未来的重臣。 陆逢秋、越观唐都是她熟悉的人，蔡恬应该也很快就能找到，孟文箬她还不知道呢。 不如选孟文箬？ 舜阳公主点击光屏—— 选择了a选项。 讲老师必会讲未来朝局，舜阳公主更想知道自己执政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陆逢秋既然会是宰相，涉及到则更全面。 不似越观唐，涉及军队以及和女帝的风月。 不似蔡恬，仅涉及今事，也许还会谈两句她姐姐蔡柏溪，但是也许讲陆逢秋时也会讲她？ 不似孟文箬，她写了什么祭文，做了几年道士，舜阳公主没有那么关心，当工部尚书时做了什么——这也只是朝政一角，终不全面。 综上，舜阳公主选择了a。 与此同时，某山间道观，俗世名为孟文箬的清恕道长—— “是我是我是我！” “啊！道观终究无法压抑我这颗该死的凡心！” “得道成仙是不可能了，这滚滚红尘、洛京庙堂离不开我啊！” “好，选c——不会写祭文的道士不是好工部尚书！” 孟文箬做出选择后，转身对小道士说：“从今天起，找我写祭文，得加价。” 小道士：“……好的师叔。” 目前也没人找您写呢。 越观唐选择了自己。 蔡柏溪选择了蔡恬。 大胤朝的人们纷纷做出选择。 第10章 一键三连 选择的结果没有立刻公布，在大家都做出自己的选择后，舜阳公主面前的光屏仍有一个页面——这是人都没有的。 “一键三连？” 沈国公、王展、陆逢秋等人纷纷围绕在舜阳公主身边。 沈国公抚着胡须：“这光屏别人未有，独独公主殿下有，可见公主殿下正是那天选之人！” 王展表示同意：“极是极是！国公这天选之人用得甚妙！” 光屏上，一个大拇指，一个写着“币”的圆圈，一个五角星。 舜阳公主看向陆逢秋。 王展和沈国公看向陆逢秋。 陆逢秋陡然压力增大，这天物如何操作？ 他半猜半蒙：“键，可指车辖、钥匙、竖着插的门闩，有闩门之意。三连，光屏上恰好三个图案。臣想，莫非找到其中一个关键的类似钥匙、类有闩门作用的东西，即可以一带三？” 舜阳公主：“老师说的有道理。那哪一个图案是最关键的？” 陆逢秋：“居中为贵，恰好中间这个是个圆形，暗合天圆地方，莫非是它？” 王展、沈国公以为然。 林芝桐却微微蹙眉，舜阳公主见了，问：“芝桐有何想法？” 林芝桐抱拳行礼：“回殿下，臣以为，以左为尊，且此光屏既然只出现在殿下面前，必然与殿下存在缘法，殿下名中含“伊”，与数字“一”同音，左侧第一个竖起大拇指的图案或是那个关键？” 舜阳公主点点头：“二位言之有理。” 她思索一番，终究是认为天幕与她有特别缘法，于是点了第一个大拇指，因为不知道怎么操作，长按着，结果三个图案外都有红色的光逐渐画成一个圆，圆形成后三个图案瞬间变成了相同的红色。 沈国公惊叹：“啊！这就是一键三连吗？” 王展：“一键三连，形容真是贴切！不愧是天幕！” 陆逢秋：“还是林校尉聪慧！“ 林芝桐连忙表示：“不敢不敢，侥幸侥幸。” 目光无意中掠过舜阳公主的耳朵：“呀！公主，您的耳铛不见了！” “哦？”舜阳公主并不在意，“估计掉了。” 林芝桐一直站在公主身边，刚才一键三连前，耳铛还在的。 这时，公主面前的光屏显示： “感谢舜阳公主朱宣伊打赏白玉镶金耳铛一对！” “已为您开启弹幕权限，下期视频即可享受。” 白玉镶金耳铛竟然是被献给了上天？ “方才中间那图案是圆中含“币”，钱财之意，想必点亮了那个就需要向上天敬献物品。” “无声无息取走物品，真是神之手段！不知上天取物有何标准？” “另外两个，尤其是那五角星，又是代表何意？” “还有弹幕是什么？” …… 是夜，舜阳公主府。 舜阳公主端坐，在明亮的烛火下翻看小册子。 公主身边有一文一武两个侍女。 武为林芝桐，武艺卓绝，护卫公主安危。 文为钟灵韵，有过目不忘之能，掌公主府文册印章。 天幕第一次出现后，钟灵韵无论行到何处，自带笔墨纸，为的就是在天幕再次出现时，记下天幕所说的每一个字。 舜阳公主翻看后，将小册子递给陆逢秋，吩咐侍女：“将此册抄录一份送给御史中丞。” 钟灵韵称是。 天幕的字字句句都值得推敲，那个自称青橘的声音，随意透露出一个名字，对大胤而言，都是宝贵的财富。 诸如蔡恬，蔡柏溪以及孟文箬。 就是太监王恩，也让舜阳公主知道他这个深受惠帝信任的太监居然是陈王的人。 这一点，王皇后没有发现，舜阳公主也不知道。 “殿下，天幕降临实乃大胤之福，于公主有大益处。今日更见那无声无息隔空取物之能，令人心惊赞叹。只是，臣以为，为天下万民讲述的青橘恐不是天仙神女。” 舜阳公主亦有此感，她微微点点头，道：“老师请细说。” 陆逢秋将翻开小册子呈送至舜阳公主面前，指着那一句“……充分考据《胤史》《昭文记事》等正史野史……”。 “观视频、听解说可知，因为没有史官在侧记录，青橘并不知晓内殿之中陛下与公主殿下具体交谈内容，她所讲述皆依据正史甚至野史。” “天下天下，凡尘四野，具在天下，如若青橘为天仙神女，有投放过去未来视频之能，何以不知道陛下与公主在内殿中一言一行？何须参考正史野史？” 舜阳公主颔首，陆逢秋所想亦是她所想。 什么情况下会参考正史野史呢。 当下的人对过往的事情不清楚时会参考正史野史。 “所以，青橘是后世之人。”舜阳公主顿了顿，“不知她是多少年之后的人，这视频投放，她是否知情，是否可以控制？这天幕又会出现多久……” 年轻的公主到底阅历不够丰富，想到天幕若是就此消失便思虑深重，有些惶惶不安。 陆逢秋拜说：“公主勿要忧虑，得失自有天意，臣必会助公主把握时机，成就伟业！” 舜阳公主扶起陆逢秋：“多谢老师！” 这段时间，她的情绪真是起起伏伏。收拾好心情后，她又和陆逢秋仔细回顾天幕说的话，看看能够挖掘出什么有用信息。 “惠帝二十九年夏，沄州之战败，说明北蛮早有图谋，我朝该早做谋算了。” “蔡恬此人我已下令寻找，应当很快就会有好消息。找到之后，还当留她继续磨练，勿要因此生了骄傲自满之心才好。还有她的姐姐蔡柏溪……” “薛尚书官至宰相，想来在未来应当是尽心辅佐公主殿下。” “健康有力，说的好啊！女子本就势弱，若是再弱柳扶风，难免被动！天幕这是在提醒我，他日执政，当强健天下女子之体魄。” “陛下因丹药伤了身体根基，天师宫的道士们在劫难逃了。” “弹幕弹幕，莫非是弹出天幕？何物弹出？如何弹出？弹出如何？这次开弹幕权限，下次若再次一键三连，是否开放别的权限？” …… 这一夜，有人在看大夫，比如惠帝，有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比如太子，有人在生气发疯，比如陈王…… 大家都过了非常充实有收获的一天与一夜。 第11章 （过渡无视频）废太子 “陛下，请废太子朱宣瑜，立舜阳公主朱宣伊为储！” 谁都没有想到，最先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公主的外祖父、老师、公公…… 而是吏部尚书薛泽若。 天幕第一次出现时，惠帝代替大胤子民做了选择题。 天幕第二次出现时，所有大胤子民都可以自己做出选择。 但是一键三连的光屏只出现在舜阳公主面前。 如果一键三连代表向上苍祭祀，那么谁拥有了代表天下子民向上天祭祀的资格，谁就是天下之主，何况，这次是天幕自己在选择。 ——舜阳公主。 时下朝堂，因前宰相病逝，现由户部尚书盛弥安代行宰相之职。 宰相之位的激烈竞争者是户部尚书盛弥安和吏部尚书薛泽若。 代行宰相职责的盛弥安似乎更胜一筹，而天幕一出，局势骤然变化。 天幕亲口认证，薛泽若是昭文帝初期的宰相。 盛弥安，这个太子的老师，终究是没能笑到最后。 要说中正是你，灵活也是你啊薛尚书！ 一夜未见，惠帝竟然苍老了许多，太医的汤药不能拯救他被丹药荼毒的身体。 更让惠帝无力的是，朝臣的心已经散了，他们对他高呼万岁，却在心里想着舜阳公主带来的那个昭文帝时代。 惠帝望着他们的脸，仔细地用浑浊的双眼并不清晰的视力分辨他们的神情。 是不是在嘲笑朕？是不是在讥讽朕？ 看，陛下登基这么多年，我朝却仍是被北蛮追着打。 有能力的清正文臣被外放，远离中央；能驱除贼寇的武将得不到信任和重用，在陛下的诏令下输了一场又一场，好不容易赢一场，还得万分“谦虚不安”地送钱。 陛下这么没用，不如换舜阳公主！ 陛下最大的用处，就是生了舜阳公主！ “噗——” “陛下！” “陛下！” 惠帝竟当场吐血昏迷不醒。 “陛下，陛下——” 惠帝走在一片幽茫之中，听见有人呼唤他，渐渐的，一个女子从白雾中走出。 “陛下可还记得妾？” 啊，这不是我那早逝的原配发妻沈氏吗？ 她还和从前一样年轻美丽，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当年她挡箭之时所穿那件——还带着血和被箭穿过的破洞。 而朕，虽然锦衣华服，却已苍老…… 惠帝泪下：“梓潼，你在地府还好吗？” “陛下，您答应过妾，要好好照顾伊伊，陛下为何要让伊伊受委屈？” 惠帝惊讶：“梓潼，朕视伊伊为掌上明珠，给她舜阳封号封地，给她如同太子的待遇，朕何时让伊伊……” 沈皇后目光幽幽含泪，惠帝顿住，他确实让伊伊受了委屈。 伊伊的孩子被太子害死了。 “那……宣瑜是无心之过，那是阴差阳错的意外……” 沈皇后只凄凄看着他。 无心之过，阴差阳错，意外？ 稚子何其无辜？ 伊伊就该吞下这苦果吗？ 惠帝低头，喃喃道：“朕给她舜阳封号封地，给她位同太子的待遇，让她尊贵富裕，这些不够吗？” 太子是储君，可以继承皇位，一一，却不可以，这怎么能是未同太子的待遇？ 惠帝听到这话，抬起头，只见沈皇后凄厉愤愤扑身而来，她胸前那个被箭穿过的破洞竟然鲜血直流。 沈皇后死死攥着惠帝的手，喷涌而出的血不仅染红了沈皇后的衣服，还溅到惠帝的身上。 “陛下，您不是答应我要好好对待伊伊吗？为什么不肯给伊伊最好的？” 惠帝惊惶地想要挣脱沈皇后，沈皇后却越攥越紧，神情越来越疯魔…… 那血的气息如此浓厚刺鼻。 惠帝猛然睁开眼睛。 舜阳公主正端着一碗药在床前。 “父皇，该喝药了！” 啊，浓厚的药味，竟然和梦里的鲜血气息如此相似？！ 面前的人面露忧色，广袖深深，那袖中是否藏刀？ 舜阳公主注意到惠帝的眼神，心沉了一点——怕什么呢？我难道会当着大臣们的面弑父吗？ 哐当—— 惠帝将药打翻：“朕没病！咳咳咳，咳咳咳咳！” 黑色的药汁洒在舜阳公主的身上。 “父皇！” “陛下！” 不同的声音传来，惠帝这才环顾四周，原来，太子、皇后及几位尚书都在这里。 他方才噩梦初醒，没有发现。 舜阳公主立在原地不语，王皇后急忙上前查看：“伊伊，烫着了吗？” 吏部尚书薛泽若问：“公主可有受伤？不如先去更衣？” 太子趁机上前搀扶着孱弱得一手支撑在床一手捂胸咳嗽的惠帝：“父皇！” 惠帝扫视众人。 来的这么齐，是觉得他要死了么？ 像天幕所示，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 吏部尚书这就关心起舜阳公主了？ 伊伊，伊伊！ 梦里沈皇后凄凄愤恨的质问犹在耳畔。 “陛下，您答应过妾，要好好照顾伊伊，陛下为何要让伊伊受委屈？” 惠帝头痛欲裂，是噩梦，是丹药？ 太子还在耳边说着一些劝慰告罪的话。 烦不胜烦。 惠帝突然抬手，用浑身的力气将他推倒，恨恨道：“你这心狠手辣的狗东西！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外甥！” 舜阳公主、皇后、吏部尚书等人呆愣在地。 怎么忽然对太子发火？还说起这件事情？ 自己的外甥，那不就是舜阳公主之子吗？ 陛下把这事儿挑明，这要定太子的罪了？ 太子摔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惠帝，眼中瞬间含泪。 户部尚书盛弥安想去扶起这个自己最看重的学生，犹豫着，还是没有踏出脚步。 满殿寂静。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太子跪地叩首，痛哭：“父皇，儿臣有罪！” 惠帝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天意幽茫，深不可测。 太子，终究不是那个能够承担天命之人。 舜阳公主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太子兄长穷途末路，父皇几近崩溃。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很多年前，父皇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的时候，年幼的她是那样的不安和惶恐，她向神仙祈求，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换父皇的健康。 现在呢，扪心自问，自己还愿意这样向神仙乞求吗？ “父皇，请喝药。喝药，身体才会好起来。” 她仍然希望父亲身体健康，同时也想取走父亲手中的权力。 惠帝无力地靠在舜阳公主为他放置好的软枕软垫上，大口喘气。 许久，终于平息。 “薛泽若，拟旨。” “一道，废太子、陈王。” “一道，立舜阳公主为储君。” 第12章 （过渡无视频）公主上位 皇帝陛下自朝堂吐血昏迷，入夜方醒，下达旨意后，以吏部尚书薛泽若为首的一众大臣在天幕视频的冲击下，已然能够淡然接受陛下立舜阳公主为储君的旨意。 何况薛泽若为率先提议之人，即使陛下当即传位舜阳公主，朝臣们实则也不会太过惊讶。 至多是如盛弥安那样冥顽不灵地心有不甘罢了。 因涉及国储、郡王之废，又是古往今来第一女储君，诏书措辞需异常谨慎精准。 薛泽若草拟完毕，呈送惠帝。 惠帝疲累，摇头不阅，示意六部尚书、国子监祭酒先行把关。 薛泽若状元出身，文采斐然，而多年官场浸润，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写到什么程度，他一清二楚，下笔如是。 如今太子虽废，然其残害公主之子的罪过仍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等多方查明定罪，故而诏书上重点写太子才能缺失不配为储。 陈王早有罪名，先以不孝不悌不仁废其郡王之位，再细查相关罪过。 而万众瞩目的册立舜阳公主为储君的诏书，歌颂赞扬之语以薛尚书的文笔无可指摘，只是…… “公主为女，册封为储君，是否该称皇太女殿下？” 有尚书如是言。 众臣看向惠帝，惠帝掩唇咳嗽，明显只听议不决断。 王皇后道：“女子男子孩子皆是子，子之一字，何时成为男子专属？” 那尚书官场起伏，早已练就淡然气质，被未来太后反驳不尴尬不脸红，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是臣狭隘。” 薛泽若草拟的诏书最后无一字改动，加盖国玺大印。 次日，惠帝强撑病体，于大朝会上宣读诏书。同时，遣派官吏将旨意传达国之四境。 位于大胤朝东部的银苔山距离洛京千里之遥，册立舜阳公主的旨意即便官吏策马疾驰，也需数日方能到达。 银苔山上银苔道观，迎来一位鸣州城内的客人。 “大小姐，再有三日即是家主生辰。大小姐离家清修数年，家主日夜思念，特遣小人上山迎大小姐归府，共叙父女天伦哪。” 来人是谁？ 他是鸣州孟家的管家，此刻垂手站在孟文箬面前，笑得春光灿烂和蔼可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送温暖来了。 孟文箬捏起茶杯小饮一口清茶，眸中闪过一丝讥笑。 她是许多年没见过孟家的人了。 “师叔！” “清恕师叔！” 小道士风风火火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孟文箬方放下茶杯：“看你急的这样，修道之人的平和若水呢？什么事？” 小道士喘了会儿气：“山下张奶奶昨日过世了，她大女儿上山来，想请师叔您给张奶奶写篇祭文！” 孟文箬一愣，有些恍然。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道观里，那时候总想着回家，跑下山，摔倒了，张奶奶把她带回家，给她处理伤口，开解她，逗她开心，直到道观里的人找她回去。 “张奶奶走的安详吗？” 张奶奶慈祥和蔼，小道士和她来往过几次，张奶奶还送他枇杷吃…… 小道士有些伤感：“她大女儿说，是晒着太阳走的，很安详，脸上还挂着笑。师叔，祭文您写吗？” 张奶奶高寿，虽然没有儿子，两个女儿都非常能够孝顺，前半生坎坷，后半生也算幸福了。 这样安详地离去，算是很好的结局。 “写！” 小道士期期艾艾犹犹豫豫：“那……润笔费收多少？” “不要钱。” 小道士一笑：“好嘞师叔！我这就去说！” 他风风火火跑来，又风风火火跑出去，全然没有将管家这个鸣州来客放在眼里。 管家心中不悦，到底忍住，尤其是听到有人请孟文箬要帮人写祭文，面色古怪，但语气愈加恭敬：“大小姐，您看咱们明日启程如何？ 孟文箬轻笑，眸光戏谑：“管家忘了，我自幼被送至道观，入了道门，道号清恕，管家该唤我清恕道长，而非什么大小姐。” 她是婢妾所生庶女，性格蛮横却受家中长辈宠爱的嫡出弟弟厌恶她欺负她，家中长辈不仅不制止，还坐视弟弟诬陷她打碎琉璃盏，将七岁的她送到城外小小道观。 十一年来几乎无人问津，如果不是天幕说起未来有个当过道士叫孟文箬的工部尚书，孟家恐怕不会想起她。 管家处变不惊，恭敬中有几分强硬：“纵入道门，与孟家的血缘关系却是割不断，您既是清恕道长，也永远是孟家的大小姐。” “啊，原来府中一直惦念我吗？”孟文箬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站起身走到管家面前，“不瞒管家，山中十数年，我日夜思家！何须等到明日，请管家稍等我，待我写罢祭文，禀告观主，即可与你归家！” 她可是迫不及待想要搞点盘缠上洛京拜见公主殿下呢。 管家自无不应。 山中道观条件简陋，他可不想在这儿多待。 再看大小姐，这些年真是亭亭玉立，这俏丽的模样像极了她那借美色诱惑家主的婢女母亲，虽然道袍在身，却也不掩婀娜身姿——到底是年轻姑娘，哪里真愿在道观蹉跎一生？ 迫不及待想要回府，盼望着家中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管家含笑，不急不急，大小姐，你的终身大事，家主和夫人放在心上呢。 到达孟府已然是晚上，家主和夫人用过晚膳，懒得见孟文箬。 管家依着夫人的意思将孟文箬安置在一间偏僻的小院。 她小时候就是住在这里，生母死了，她也去了道观，这里凄凄凉凉。 只是——事情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难道孟家不是因为天幕所说当过道士会写祭文的工部尚书孟文箬迎她回来？ 而是因为所谓为父贺寿、享父女天伦？ 手指拂过窗台带起一层厚厚的灰尘，叙父女天伦让女儿住在这种没打扫干净的地方？ 孟文箬冷笑，摇摇头。 次日的早饭是白粥咸菜外加三个馒头。 送菜的婢女是个小丫头，比较耿直：“夫人念着大小姐修道多年，吃惯粗茶淡饭，常做苦活，饭量又大，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呢。” 孟文箬笑：“挺好挺好，多谢母亲了。我就喜欢吃这些。” 饭量大怎么了，她当然要吃饱。 用过饭，小丫头引她去见家主和夫人，路上频频看她，忍不住大着胆问：“大小姐，您写祭文吗？” 第13章 （过渡无视频）越观唐 “听说你为人写了一篇祭文，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那未来的工部尚？不会，不会！” “孟文箬这名字可男可女，天下叫这名字的人不知凡几，去做了道士写几篇祭文想来也不在少数。” 孟家主与正室夫人所生的嫡长子，生的白面俏颜桃花眼，若是站在那里不说不笑，也会让人产生一种这是个翩翩佳公子的错觉。 然而实际上，他一开口，便是尖酸恶毒又刻薄的讽刺。 那好相貌在孟文箬的眼里顿时恶俗又恶心。 “你区区婢妾之女，做了几年道士，处心积虑、汲汲营营写了一篇祭文，便想以同名之巧，蹭占天幕所言未来的工部尚书？凭你那卑贱鄙薄之身也配？” “何况，你一个女人。女人还想当尚书？” 孟文箬垂首不语，天下叫孟文箬的人确实不会少。 但是，叫孟文箬做道士写祭文的人真的也不少吗？ 女人当尚书，怎么了？ 女子可以为帝，女子可以为将，女子难道就不能当尚书了吗？ “住口。” 孟家主呵斥，这蠢儿。 倒不是听不惯儿子对女儿的讽刺，只是天幕昭示未来女主天下，儿子说这女子不可为尚书的话，岂不是和公主作对，和天幕作对？ 他孟家还没强到可以对抗公主和上天。 孟夫人手捻佛珠，睁开眼睛，冷淡的目光扫过孟文箬——这小蹄子长的越来越像她那个不要脸的母亲，看得让人心烦。 “这次喊你回来，一是你父亲过寿，想见见你。家中为你定了一门亲事，再有半月便到了大婚之时，也该让你准备准备。” 果然如此，让她回来不是因为怀有她可能就是未来那个工部尚书的一点希望，而是让她去嫁人。 “父亲母亲为女儿思虑，女儿感激不尽。只是女儿已入道门，怎能再行红尘婚嫁？” 孟家主沉沉道：“入道门有何妨？离了出了返还俗世便是。既然知道父母为你思虑，你便该乖巧听话，安心待嫁，不要惹是生非、心怀异念。” “是。” 孟文箬应下，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她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敢问父亲母亲，女儿将嫁何人？” 孟夫人放下佛珠：“对方是楠州叶家次子，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家财万贯，不会委屈了你。” 孟文箬面上惊喜，心内嗤笑。 真当她在道观内孤陋寡闻呢。 楠州叶家次子，性格暴戾，从马上摔下来落得半身残疾，更有传言，他命不久矣。 孟家让她嫁过去，是守寡还是陪葬呢？ 她按下那份厌恶恶心，似腼腆：“多谢父亲母亲，女儿自当安心待嫁。只是，叶家豪富，女儿若嫁过去，这嫁妆……” 孟夫人冷冷瞥她一眼，不耐又不屑：“你父亲与我难道还会让你孤身过去丢孟家的人？嫁妆已经备好，你在府这几日，我会再给你些钱财使用，并派人教导你礼仪。” 孟文箬开心地收了珠宝首饰银钱，装模作样乖巧地忍受了两日孟家蠢儿的冷嘲热讽和教习姑姑的严苛责备，在孟家主生辰宴时，悄然携款离开鸣州，奔向洛京。 这群蠢货，还以为她只想要嫁个好人家？还以为她也想要什么家族倚仗？ 呸！ 在道观那些年，她早就磨灭了对孟家所有的感情和期盼。 焉知工部尚书孟文箬不是她？ 即使真不是，她也想去洛京瞻仰未来女帝的风采！ 第三个视频出现前，去南卧山剿匪的越观唐一路急行赶回洛京。 离去时还是舜阳公主的驸马，归来时已成太子殿下的夫婿。 已知太子为女子，那太子的正室配偶应该叫什么？ 礼部尚书说：“叫太子妃不合适。” 这可愁坏了大臣们。 最后，薛泽若说：“殿下所言妙极。天幕言，殿下御宇之后，不称其为皇后，改成靖亭君，尔后历代，靖亭君即专称女帝夫婿。越将军剿匪有功，理当封赏。不如先封越将军为靖亭侯，朝野上下以靖亭侯称之，殿下以为如何？” 朱宣伊说可。 靖亭侯一路奔波，尚未来得及沐浴更衣，便由内监带领前往长定殿。 “陛下病体未愈，朝政暂移交舜阳殿下。殿下仍住公主府，只是择选长定殿处理政务。” 因天幕言及太子懦弱辱国，而储君新更，世人习惯称朱宣伊为舜阳殿下——去掉公主二字。 舜阳龙兴之地，为朱宣伊封地，称她为舜阳殿下并无过错，她并不拒绝这种称呼。 内监将越观唐引到长定殿侧殿，远远的，就看见朱宣伊站在殿前，越观唐不由加快脚步，一路奔跑。 到朱宣伊面前，只见她笑意盈盈，越观唐正想将人拥入怀中，紧紧跟随在侧的内监让他瞬间清醒。 今时不同往日。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从天幕出现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公主会成为储君，会成为威加海外的帝王。 他不仅是舜阳殿下的丈夫，更是她的臣子。 朱宣伊微微愕然，亲自扶起他：“观唐，一去数月，剿匪危险重重，你又是喜欢冲杀在前的，可有受伤？” 听到朱宣伊一如既往的关心，越观唐舒然一笑，握着她的手：“伊伊，我一切安好。” 说罢，他从掏出一包白色丝绢仔细包裹着的东西。 “你看看这是什么。” 展开三层丝绢，内里是一层油纸，油纸包裹着肉脯干。 “洛京城郊林驿茶舍许娘子做的肉脯干！”朱宣伊当即取了一片品尝，又见越观唐腰间别着一个小酒囊，愈加高兴，“既买了肉脯干，肯定也买了许娘子的许记酒！” 林驿茶舍的许娘子是个厉害的人，做得好菜，酿得好酒，这样的手艺放在洛京定然生意火爆，可她偏偏爱在那人烟稀少的地方，向过往行人卖茶喝。 眼看着殿下想解下酒囊，她身后的钟灵韵赶忙提醒：“殿下，待会儿要与陆中丞议事，不可饮酒！” “那我们晚上回家喝。” 话落，天空光华大作，那光屏又出现了。 第14章 《孟文箬传奇》（1） 第一次天幕出现后六日，第二次天幕出现了。 朱宣伊猜测，天幕每间隔六日出现，出现的具体时辰暂不能定。 于是，距离第二次天幕出现后间隔了六日的今日，朱宣伊令六部、御史台、大理寺等文武重臣齐聚长定殿，只待天幕再次出现。 自鸣州前往洛京的孟文箬途经一村镇，见天幕出现，干脆在河边树下席地而坐。 树下另坐着正在制作灯笼的女子，孟文箬打了个招呼：“姐姐，你的手真巧。” 那女子笑道：“熟能生巧罢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天幕提起过的蔡柏溪。 这几日，蔡柏溪的生活天翻地覆。 姐妹二人被天幕提及，蔡柏溪名声大振，当地官吏已经将她层层上报，只等着看洛京那边要怎么待她了。 她的丈夫本就重病，一惊一喜之下竟然直接过世了。 蔡柏溪昨日处理好丈夫的后事，不想被人打扰，就来到这河边树下做个灯笼。 “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我姓蔡，不知妹妹贵姓？” “免贵姓孟，蔡姐姐喊我小孟就可。我远行至此，不知可否向姐姐讨口水喝？” 蔡柏溪看她嘴唇都干了，将水囊给她：“妹妹不必客气，快喝。” 一个光屏出现在朱宣伊面前。 【因技术原因，弹幕权限暂无法开通，已为您打开查阅评论区权限。】 ？ 弹幕权限说给又不给啦！ “技术原因？” 朱宣伊看向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略一思索：“技术者，技艺法术也。若如殿下与陆中丞猜测，天幕视频来自后世，声音与画面传达跨越历史何其宏伟！这弹幕可能是比视频更宝贵难得的东西，想来上天行此事亦是艰辛？” 众人：有道理。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熟悉的画卷般展开的文臣武将绘像，熟悉的声音，众人一边期待一边严阵以待。 【视频开始之前，特别感谢舜阳公主朱宣伊送来的礼物，这个名字一看就是宣伊陛下的粉丝啊哈哈哈。 虽然我不太懂玉，但是这个白玉耳铛真的好好看呀！和古画里还是舜阳公主的宣伊陛下佩戴的耳饰好像啊！ 亲莫非是簪娘？手作大师？ 总之，谢谢亲爱的～】 天幕上出现一张图片，曾属于朱宣伊的白玉镶金耳铛挂在一张白色绘花卡片上。 卡片上，端正的楷书写着“赠青橘——你的粉丝舜阳公主朱宣伊。” 原来一键三连收走的耳铛不是给了上天，而是被上天转给了视频的主人青橘。 “粉丝？” 大胤朝是有粉丝的，绿豆做的，还挺好吃。 陆逢秋：“青橘姑娘所说粉丝，定不是食物。结合语意，应当是视频的观看者亦或是喜欢、支持这视频的人。” 朱宣伊吩咐几位翰林博士：“记下来。” 翰林博士下笔如有神。 【上期视频结尾，咱们做了一个投票，票数最高的是c选项，不会写祭文的道士不是好工部尚书。】 不是名将，不是名相，倒是一个工部尚书更吸引人。 臣子们有些失望。 比起尚未得见的女将蔡恬和工部尚书孟文箬，他们更想知道就在自己身边的同僚未来如何。 不知这投票是单我大胤子民投，还是后世之人也投啊？ 青橘把投票结果放在视频里面，孟文箬的柱形图最长，写着56。 56臣子们是看不懂的，只能让博士先记下来，回头好好研究。 户部侍郎感叹：“这柱形图真是直观明了啊！” 以后户部统计数据做一些对比时或许可以用上。 【最近那部《孟文箬传奇》把箬箬的热度带起来了。 不过这部剧多少是有点离谱，老是喜欢给孟文箬拉一些感情线，把孟文箬获得的成就都归因于那些男人——大概是因为正常的剧太多了，它非要搞点离谱的吸引眼球？ 呃我只能说：何必？ 真实的历史上，我们的孟?清恕道长?大胤祭文家?戏精?火药大师?姐姐妹妹爱好者?工部尚书?文箬，完全是独立自主、自立自强的典范。】 “清、清恕大师？” 大树下的孟文箬跳起来。 她的自信没有错！ 她真的是天幕说的那个孟文箬！ 《孟文箬传奇》是关于她的书吗？ 清恕道长、祭文家、工部尚书她可以理解，那戏精、火药大师、姐姐妹妹爱好者又是什么原由？ 鸣州孟家，被孟文箬出逃气得不行的孟家主默了片刻，召来管家。 “你之前说大小姐在银苔道观的道号是什么？” 管家擦擦汗：“回家主，大小姐的道号为清恕。” 天啊！ 孟夫人掐断了绳子，佛珠噼噼啪啪散落一地。 这小蹄子什么命这么好！ 孟家嫡长子慌了：“娘，孟文箬会不会报复我？” 毕竟他小时候没少打骂孟文箬，前段时间她回来，他还屡次找茬讥讽她。 孟夫人呵斥：“慌什么？姐弟之间的玩笑打闹罢了！” “火药？” 朱宣伊敏感地捕捉到这个词。 这是一种药吗？ 怎么感觉另有玄机？ 某些较为古板的官员看见那个“姐姐妹妹爱好者”不由蹙眉，这孟文箬莫非是个有些才学但不掩浪荡好色之徒？ 这时，光幕上出现新的绘像。 一个身着紫色官袍、笑容满面的女子，一手持写着“祭xxx文稿”的纸张，一手拿着装着黑色粉末的琉璃瓶，腰间悬挂道家阴阳环。 “是个女人。”有臣子说道。 女人就女人，女帝女将都有了，女尚书算什么？ 天幕不是说还有个和蔡恬并称为最强姐妹花的蔡柏溪吗？ 只是，女人，姐姐妹妹爱好者？ 应该不是他们猜的那样？ 视力极好、在绘画上有造诣的蔡柏溪停下扎灯笼：“这幅绘像包含太多信息！” 小小一张绘像，彰显人物的身份与性格特征，画的还很好看！ 如果把这些人像画在灯笼上，一定很好卖！ 妹妹在军中不容易，她得多赚钱。 孟文箬本人看得两眼放光，这官服，好看，想要！ 【今天青橘就结合《孟文箬传奇》的剧情来说一说真正的孟文箬。 剧开头讲了孟文箬的身世。 孟文箬出生在鸣州富庶家族，是婢妾所生的庶女，三岁丧母，常受嫡母和嫡出弟弟欺负。 这是没问题的。 在孟文箬七岁时，她弟弟诬陷她打碎琉璃盏。】 鸣州孟家，孟家主怒道：“好啊！原来琉璃盏那件事情是你诬陷文箬！你这个孽子！” 孟家嫡子脸色难看，小声嘟囔：“一个琉璃盏而已！爹爹也不喜欢她，所以才把她送到道观！” 孟家主听见了，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儿子说的都是真的，他对这个女儿没什么感情，当初夫人厌恶她，他也就把人送去道观图个清净。 【她的父亲怀着深沉的父爱，为了让她不再受嫡母磋磨和弟弟欺负，所以把她送到道观——以冷待行保护之举。 这不是瞎扯吗？】 第15章 《孟文箬传奇》（2） “这不是瞎扯吗？” 大树下，孟文箬不约而同说了同样的话。 她父亲疼爱她？ 呸！ 银苔道观的狗都不信！ 【国产剧能不能少搞一点这种爱你就要伤害你，爱你就要冷淡你的戏码？ 真正爱一个人，难道不是要把所有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东西给她吗？难道不是想让她幸福快乐？ 举一个不是特别完美但已经足够的例子。 惠帝疼爱宣伊陛下。 先是亲自抚养了几年，因为客观原因没法继续亲自抚养后，静心为她挑选了养母。 给她舜阳封号封地，让她享受和太子差不多的待遇。 后面虽然也做出想把女儿送给母家侄子当作对母家的补偿这种令人无语的事情，好歹是没做成，让她嫁给了越观唐，最后还给了皇位。】 说到这儿惠帝就有感想了：“天幕所言甚是有理！真正爱一个人，哪里舍得她受伤害？那孟家富庶，他既是当家做主之人，难道无法管制妻子儿子？不想、不在乎罢了。” 这种冷待行为居然能被曲解为爱女深沉？ 虽然很高兴被天幕表扬了一次，但和孟家家主一起被提及、做对比—— 惠帝觉得有点晦气。 他招来太监：“去鸣州孟家，给朕好好训斥此人对待亲女的无情之举！” 【接下来小孟文箬先是在道观里遇见了外放地方的陆逢秋，拜他为师。】 长定殿，众人齐刷刷看向陆逢秋。 陆逢秋惊愕：“我没有！” 他外放地方时，根本没有去过鸣州，更别说在银苔道观里收学生！ 截止目前，他唯一的学生就是朱宣伊好吗？！ 珠玉在前，他以后也不会再收别人做学生！ “陆逢秋便是天幕说过的，公主之师，帝国宰相！”蔡柏溪不知真相，有些感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孟文箬正是因为遇见了陆逢秋这样厉害的人，日后才成长为一国尚！ 孟文箬：…… 她该不该解释解释，自己根本不认识陆逢秋！ 她一个小道观里的小道士，哪有那种机缘认识公主的老师啊！ 她仰头——公主的老师是他仰头都望不到的人。 【十五岁的孟文箬和道观观主去楠州某道观交流学习，孟文箬认识了飞扬跋扈却对她有不一样好感的叶家次子。 和热爱医术的刺史之子谢南星，共同处理了一场发生在楠州某县瘟疫，并和楠州刺史谢有凡结为忘年交。 还为在瘟疫中死去的百姓写了一篇祭文，开启了她的祭文之道。】 喝水的孟文箬、已经改任朴州刺史的谢有凡、游历四方的谢南星、躺在摇椅上的叶家次子：不认识，我们真的不认识。 银苔道观的小道士：“这书真能扯！清恕师叔的第一篇祭文分明是写给山下张奶奶的嘛！” 谢有凡摇摇头：“《孟文箬传奇》怎么乱写？本官治下的楠州从未发生瘟疫！” 不行，他要写封折子向舜阳殿下说明情况——朝廷要求地方发生瘟疫必须立即上报，如果不说清楚，被风闻奏事的御史弹劾他怎么办？ “谢南星既被天幕提及，想必医术精湛？诸卿可有谁认识他？” 倒是朱宣伊的外祖父王展站出来：“老臣曾与谢南星有一面之缘。彼时他只有十三岁，在湖陵名医王霁门下学习，王霁说他天赋异禀，心智坚定，是可造之材。” 朱宣伊欣喜：“如此请祭酒为我多留意此人，不必急着将他召到京城，务必让他用心钻研、学有所成。” “是。” 【叶家次子对她念念不忘，多次求爱不成，从鸣州回家的路上摔下马，从此半身残疾。 叶家认为这是孟文箬的过错，要孟文箬嫁给叶家次子，生时伺候他，死后给他陪葬。 孟文箬的父亲迫于叶家势力表面答应，实际上帮助孟文箬逃婚了。 看到这里我真的大无语！】 孟文箬笑不出来了，她也很无语。 在这《孟文箬传奇》里，她父亲对她还真是父女情深了？ 惠帝嗤笑，同身边的太监道：“呵呵，真实情况定是这孟父逼婚！” 楠州百姓： “叶家次子分明是为一青楼女子与人起了争斗，从马上摔下来的呀！” “那陪葬八成是真的！叶家次子坏的很。孟家人真是狠心，要将好好的女儿嫁给这么个败类。” 【孟文箬在自己的墓志铭里都写了，她和家人感情淡薄。 而且孟文箬成名有权有势后，完全不理鸣州孟家的人。 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 至于逃婚后的和谢南星相遇，一起用产钳帮孕妇接生也很离谱。 那个时候还没有产钳呢！】 “产钳？” 听起来是个助产利器。 朱宣伊扫视一圈，长定殿没有太医蜀的官员。 朱宣伊是生过一个孩子的，她知道生孩子对么艰难，因此格外重视这件事情。 “工部与太医署通力合作，一个月内将可广泛应用的产钳造出来。” 工部尚书：“是。” 听了这许久，除了知道一个医术精湛的谢南星，又知道了有个叫产钳的东西能助产！ 不错不错！ 【更离谱的事情来了，孟文箬和谢南星被山匪抓走。 山匪要孟文箬做压寨夫人。 剿匪大将军越观唐解救了孟文箬，却因此受伤。 孟文箬悉心照顾，二人情愫渐生……】 众人的目光齐齐转向越观唐。 旁人的目光不要紧，关键是朱宣伊也在看他。 越观唐这可比陆逢秋紧张多了，蹭地站起来：“我不是，我没有，这破书尽胡说！” 孟文箬平日里笑嘻嘻没心没肺，遇到这事可炸起来：“没有的事！” 疯了吗？ 把她和越观唐扯在一起！ 越观唐可是宣伊殿下的丈夫啊！ 疯了吗！ 天幕，你别说我了。 我知道自己会是孟?清恕道长?大胤祭文家?戏精?火药大师?姐姐妹妹爱好者?工部尚书?文箬。 够了够了，已经够了。 你再说，我怕我都要受不了了！ 长定殿，朱宣伊展颜一笑：“你紧张什么？那《孟文箬传奇》胡说居多，我们难道会不知道？” 越观唐还是生气：“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 现学现卖了！ “殿下，臣以为这些胡编乱造的文人该好好整顿了！” 在场的文人们：…… 他们无师自通地想到一个词：创作自由。 给点想象的空间和创作自由好吗？ 在舜阳殿下的治下，咱们文臣武将都好好相处行吗？ 不然怎么开创盛世啊！ 第16章 《孟文箬传奇》（3） 【越观唐为孟文箬解决了叶家婚事，之后奉旨镇守边关。 孟文箬和谢南星跟去，见识了边关的荒凉和战争的残酷。 孟文箬还被北蛮抢去，见到了被北蛮俘虏的太子朱宣瑜，被他舍身救民的仁义感动——】 已经被废被软禁在别苑的朱宣瑜：舍身救民？沄州大败、储君被俘难道另有隐情？！ 生活好像有了希望！ 孟文箬已经瑟瑟发抖：“不会和朱宣瑜也产生什么感情？” 蔡柏溪理性分析：“极有可能！似乎有名有姓有点地位有点才能的人，都要和孟文箬产生点情感纠葛。” 孟文箬捂脸。 她是道士！ 道士！ 道士不染凡尘！ 【救命啊！ 首先，越观唐去边关时，大胤和北蛮已经签订割地赔款换人协议，朱宣瑜已经回到大胤了。 其次，朱宣瑜是沄州大败逃跑不及被俘，不是为了沄州百姓的安全主动被俘——沄州百姓被屠戮成什么样了！ 他就是不行！】 不、不行？ 大胤的百姓不由自主想到别的方面…… 朱宣瑜：生活的希望终究是泡沫，碎了。 【最后，越观唐单枪闯敌营把孟文箬救回来——朱宣瑜是太子，和越观唐是表兄弟，越观唐救孟文箬不救太子，合理吗？】 不合理！ 文臣武将都们麻了。 这什么破书。 薛泽若上前：“殿下，臣请设官吏专审民间涉史涉朝书籍。” 朱宣伊还未回答，天幕继续说了。 【离谱的剧情继续发展。 身为驸马的越观唐，深知自己不能再陷入和孟文箬的情感中，于是派人送孟文箬和谢南星离开。 孟文箬人走了，心还在越观唐身上。 她听说惠帝信赖道士，所以去了洛京，决定接近惠帝，赢得惠帝的信任，让惠帝重视武将和士兵以及救一救朱宣瑜。 同时，她也要见一见越观唐的妻子——传说中的舜阳公主！ 洛京居，大不易！ 谢南星可以坐诊赚钱，孟文箬只能写写祭文。写着写着，她遇见了一个故人。】 已知目前和孟文箬有纠葛的人有：叶家次子，已废，不是他；越观唐，在边关，不是他；谢南星，他一直在，不是她；谢有凡，他要是在，谢南星还会没钱，不是他；朱宣瑜，按故事发展他还没被换回来。 那么，还有一个人。 臣子们齐刷刷看向陆逢秋。 【没错！ 这个人就是和孟文箬有过师生之谊的陆逢秋！ 在陆逢秋的举荐下，孟文箬女扮男装顺利进入天师宫打下手。】 此时，天师宫的道士们已经被惠帝关在监狱里，亏得朱宣伊觉得他们还有点用、拦着惠帝，他们才有命在。 “没有！我天师宫绝没有此人！” 【几番波折，孟文箬获得进宫的机会。 她见到了惠帝，引起惠帝注意，告诉惠帝朱宣瑜被俘的苦衷，以及他对惠帝的思念，让惠帝终于下定决心割地赔款救他回来！】 孟文箬：累了，麻木了。 工部尚书觉得离谱！ 这人还是未来的工部尚书，他看她有点像看继承人。 继承人这么被编排，就好像是工部被编排。 不能忍！ 工部尚书出列：“殿下，臣请依薛尚书言，臣请设官吏专审民间涉史涉朝书籍。” 天幕继续了，朱宣伊又没来得及开口。 【孟文箬也见到了舜阳公主。 剧里倒是没有黑舜阳公主。 孟文箬见到公主，如见日月，觉得自己不能与之比，神色黯然。 这时候，陆逢秋鼓励她，萤火之光亦有自己的美好与用处。 她大受鼓舞，决定炼出好丹，孝敬师父。】 陆逢秋：……我不吃丹药，谢谢。 【后来，朱宣瑜回京被软禁，她想办法探望他，刚好撞上陈王造反，要杀朱宣瑜。 孟文箬苦劝朱宣瑜不要自尽，奈何朱宣瑜不听还是死了。 为了阻止陈王，孟文箬把消息传给了陆逢秋，陆逢秋又告知公主，然后才有了公主趁机登基的种种事情……】 朱宣伊：“两位尚书说的有理，审书官吏一事便由吏部拟出个办法呈上来。” 众臣连连称好。 君不见，孟文箬都已经进入天师宫，和这么多名人扯上关系，谁知道后续会不会和他们这些臣子扯上奇奇怪怪的关系。 不要说他们不是陆逢秋那样名人。 不信！ 好歹国之重臣，史书故事岂能没有名字？ 【《孟文箬传奇》目前播到这里，把我雷的外焦里嫩，直呼救命。 剧里，孟文箬在不同的男人身边流转，人生的重大事件也都是被他们推着完成。 历史上真实的孟文箬是怎样的呢？】 孟文箬精神了！ 她记得！她知道！ 孟?清恕道长?大胤祭文家?戏精?火药大师?姐姐妹妹爱好者?工部尚书?文箬。 独立自主、自立自强的典范！ 【前面我们说了，孟文箬虽出身富庶之家，却因庶出女的身份不受喜欢，幼年被发配道观。 可以说，没享受到孟家的好日子。 在道观里，她阅读道家典籍，在道观前辈们的关心下，在大自然的培育下，形成了开朗乐观、平和豁达的心性。 为什么又说她是个戏精呢？ 因为，当她的父亲要将这她嫁给叶家时，她表现地非常乖巧听话，把孟家人都骗过去了，才能在大婚前出逃——这也是她在墓志铭里提到的。】 孟文箬激动地点头。 没错，这是她！ 看，她现在不也是逃婚吗！ 险些被惠帝嫁给穆钰的朱宣伊同样憎恨包办婚姻，对孟文箬多了几分欣赏。 【因为好奇洛京的繁华，孟文箬就靠着写点祭文、干点杂活，一路走到了洛京。 那时候的大胤有很多山匪，越观唐正是因为剿匪有功被封为靖亭伯。 孟文箬独自上京，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 她不认识谢南星，也没有陆逢秋这个老师，越观唐、朱宣瑜这些人对现在的她来说，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遥远。 她在洛京还是写祭文、打零工过活。 虽然艰苦，但她觉得这是一种修行，自得其乐。】 薛泽若赞赏地点头：“好一个坚韧乐观的姑娘！” 工部尚书对这个接班人也很满意，眼里露出些许自豪与骄傲。 大树下的孟文箬笑笑。 她并不是自小就这样乐观豁达。 她也曾懦弱、不甘、忧愁、哀怨。 为什么父亲不疼爱我？ 为什么我做什么弟弟都要找茬？ 被赶到道观后，孟文箬渐渐想开了。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哭也过，笑也过，那就笑！ 纵风雪加身，不改安然本色。 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第17章 《孟文箬传奇》（4） 朱宣伊不喜欢丹药，但她喜欢道家思想。 比如治大国如烹小鲜。 比如困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 天师宫的一些天师们只会炼丹和侃侃而谈，根本没有以道立心，她不喜欢。 不知道孟文箬现今是否还在鸣州，是否该派人把她接到洛京？ 朱宣伊已经和她相见恨晚。 【惠帝过世后，有朝臣上奏，是天师宫的道士们炼制的丹药败坏惠帝身体，请求宣伊陛下处死天师宫所有道士。 大家知道宣伊陛下和她的老师陆逢秋一样，外儒内法。】 外儒内法？ 几个坚定的儒门拥护者看向陆逢秋的目光瞬间不一样了。 陆逢秋隐藏地够深啊！ 好啊！ 陛下让你教导舜阳公主，你悄悄给她灌输法家思想！ 陆逢秋面不改色，什么外儒内法，格局小了！ 只要是能让国朝政清人和、国泰民安的学说、思想、办法，我都推崇！ 【实际上她也喜欢道家思想甚至佛家思想。 宣伊陛下并不讨厌道家，也不讨厌道士。 她只处理了一些犯罪的道士。】 天幕上出现一个牢狱，里面关押几个衣着凌乱肮脏的道士，边上配着四个大字“作恶多端”。 【天师宫里有一位叫做图南子的道士，据他遗留传世的日记记载，宣伊陛下登基后曾召见包括他在内的几个炼丹道士。】 图南子这个人朱宣伊有印象，是个腼腆文静、埋头炼丹的道士，没听说他做什么坏事。 她确实有召见包括图南子在内的几个道士的想法。 因为她有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正是她请求父皇留下天师宫道士一命的理由。 天幕说的，会是她所想吗？ 监狱，看不见天幕只能听声音的道士们纷纷看向角落里的图南子。 “图南子师弟，你还写日记啊！” “师兄，天幕在说你！” “师兄，我们是不是不会死了？” 抱膝坐在角落里的图南子抬起脏兮兮的脸，颓丧的眼睛有了一丝神采：“写、写的！” 记载炼丹心得，今日重要事件之类的。 【宣伊陛下问：“为什么你们炼丹时，会使丹炉爆炸呢？” 道士们进行了解答，表示这是偶然现象。 其实宣伊陛下早就了解过原因，她这么问，是要引出另一件事情。 “既然可以炸丹炉，那么是否可以炸土堆、炸房子，甚至炸城墙？” 图南子说，他听到这里时惊呆了，因为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听见宣伊陛下继续说：“刀握在手里伤近处之人……】 听到这里，朱宣伊激动地站起来：“箭发射出去伤远处之人。” 她的声音和青橘的声音重合。 【 “能不能让这种爆炸像箭一样伤远处之人？” 】 是的，这就是她的想法！ 这就是她留下那群道士的一个重要原因！ 【火药，火器。 宣伊陛下有了朦胧的构想。 尽管道士们一头雾水、不知方向，但为了活下去，他们向宣伊陛下表忠心决心，一定竭尽全力造出陛下要的东西。】 “火药，火器！”朱宣伊离开座位，来回踱步，“火药不是药！它是武器！是打仗的东西！” 臣子们震惊，说实话，他们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只觉得这些道士少做些妖就好。 同样的一群道士，同样的炼丹，陛下想到的是长生的丹药，舜阳殿下思考的却是丹炉爆炸的威力。 天幕所言不错，陛下的确知人但不善用。 臣子们看朱宣伊的目光多了几分尊敬。 一个开创昭文盛世的人，不应该小觑。 【因为宣伊陛下处死了一批犯罪的道士，她又要研制火药火器，已经改名为清净宫的天师宫觉得人手不够，向宣伊陛下申请招人。 陛下准了。 在洛京的孟文箬紧抓这个就业机会，进了清净宫。 她没想到，来这里不是念经打坐，而是让丹炉爆炸。 虽然和预期不一致，孟文箬还是非常认真的工作。她渐渐明白宣伊陛下要做这个的理由，在好搭档图南子被炸死后，终于确定了火药配方，研制出火药箭和火球。 她也因此被宣伊陛下调去工部，最后成为工部尚书。】 火药箭！ 火球！ 听起来就好厉害！ 武将们激动了！ 文臣们也激动了！ 工部尚书迫不及待：“殿下，臣请召鸣州孟文箬入京！” 兵部尚书武安侯病重未来，兵部侍郎赶紧出列：“殿下，兵部需要孟文箬啊！” 说罢，兵部侍郎还看了看越观唐。 靖亭侯，兵部可以说是你娘家，你不说句话吗？ 越观唐还没说话，工部尚书不高兴了：“天幕说了，孟文箬是未来的工部尚书！” 兵部侍郎不甘示弱：“我兵部也可让她大展拳脚！” …… 朱宣伊就静静地看着。 【我预测一波，剧里可能会给孟文箬和图南子安排一条感情线。 什么图南子性格腼腆被人欺负，孟文箬仗义出手相助，图南子对她动心了。 图南子被炸死是为了保护孟文箬。 孟文箬确定的火药配方是在图南子配方的基础上完善的之类…… 从一个被抛弃的庶女到身着紫袍的工部尚书，孟文箬把握住每一个重要的节点，她一直坚韧、顽强、乐观、豁达、认真、努力地往前走。 她是独立悬崖的青松、搏击风雨的海燕，是四月里灿烂的阳光。 编剧非要把她写成攀附他人的凌霄花，非要设定她的成就来源于男人。 我不理解。 我真的不理解。】 王皇后对女官徐玫真道：“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女人聪明自立，就是见不得女人……放光芒。” 徐玫真同意：“希望殿下登基后，这种风气能有所改善。” 希望天下女子都能走向广阔天地、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无论编剧的笔如何抒写，电视剧如何演绎，孟文箬的名字永远都在史书上熠熠生辉。 好啦，这期视频到了尾声。 喜欢的话麻烦给个一键三连哈~ 我们下期再见！】 一键三连的关屏出现在朱宣伊的面前。 这一次她有了经验。 参照上次金镶玉耳珰的价值，她准备了一块玉鱼莲坠，并按照天幕卡片的字再宣纸上写下赠言。 赠青橘——朱宣伊。 第18章 开启评论区（1） 一键三连完毕，玉鱼莲坠和小纸片消失不见。 光屏出现一行字。 【是否开启评论区？】 朱宣伊点了是。 【目前可查看3条评论，评论根据热度排序，暂不支持查看二级评论。】 这一条提示后，光屏正式显现评论。 【本来很期待这部剧，想看宣伊陛下、陆逢秋、蔡恬这些名臣，想看孟文箬反抗父亲和家族，想看图南子等人为了火药前赴后继不顾一切，想看火药研制出来后大杀四方的盛况，结果这破剧该演的不演，不该演的死命演…还是看青橘的视频更舒适。】 【那个阴阳环是宣伊陛下赠送的，青橘好有心！】 【话说，郁陵博物馆开放了，青橘考虑去郁陵探望一下宣伊陛下吗？（吃瓜）】 评论显示有时间限制，朱宣伊看完一遍评论，时间也到了，光屏消失。 幸而侍于侧的钟灵韵及翰林博士记忆卓绝，书写迅速，短短三条评论不在话下，包括标点符号甚至吃瓜表情在内已然全部记下。 代相兼户部尚书盛弥安突发疾病不朝，薛泽若俨然成为百官之首，再者天幕曾言他是昭文时期的宰相，故而站在朱宣伊身侧同观评论的资格薛泽若当然不让。 他意犹未尽：“才三条啊！” 三条已经很好了，以前还没有呢。 朱宣伊道：“薛尚书且宽心，天幕言，目前可查看三条。言外之意便是日后可以查看更多。” 薛泽若笑着，微微低头：“殿下说的是。”他又道，“光屏所示的3与我朝的三完全不一样，想必是后世记数之法，倒是简洁。” 朱宣伊也注意到了，她吩咐钟灵韵：“日后观看时需仔细留意数字。” 钟灵韵称是，呈上自己抄录的评论。 朱宣伊才看完，评论字字句句都记得，用不着抄录本，让钟灵韵及翰林博士将抄录的评论拿给臣子们传阅。 第一条评论。 陆逢秋、蔡恬、图南子，反抗父亲和家族，这些青橘都有提到，人或是就在长定殿，或是在监牢，或是已经在找，没什么大问题。 “火药研制出来大杀四方！” 如此威力！ 有此利器，何愁北境不宁啊！ 工部尚书和兵部侍郎死死盯着这一句话，不约而同出声。 “殿下，工部\/兵部需要孟文箬和图南子！” 话毕，二人对视一眼，顷刻间无形电光已经交锋数千回！ “二位卿家不必相争。本宫已然决定将天师宫改为清净宫，专门负责火药火器制作事宜。事关重大，清净宫由本宫亲自掌管。” 朱宣伊稳坐钓鱼台，什么兵部工部，火药和孟文箬都是我直接管！ “然其内负责各类事务的官吏还请薛尚书提名推荐。”朱宣伊看向工部尚书和兵部侍郎，“优先考虑工部与兵部。” 工部尚书\/兵部侍郎：人没要来，倒赔进去几个自己人。 不过，清净宫可是好地方，去的人只要不作死、认真干，肉眼可见前途一片光明。 “殿下，可否让臣加入清净宫？”越观唐道。 众臣子纷纷看他。 加入清净宫当道士？ 当然不是！ 靖亭侯分明是眼热火药火器，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准。” 朱宣伊允许了，火药火器是需要上战场的，清净宫有一位将军也好，何况这人是越观唐，她信得过。 众臣：这么偏爱吗？殿下，您不能太过宠爱靖亭侯啊！他要是成长为一个祸国妖侯怎么办！ 还有，那什么，孟文箬肯定是要去清净宫的，靖亭侯你不要避嫌吗？ 《孟文箬传奇》都把你俩编排成什么样了！ 群臣腹诽之际，因为被天幕提及而有了优待得以如长定殿的刘斐然终于有机会发言了！ “剧是何物？还有演？演剧？”他茫然不解，“剧有戏耍之意。演剧，莫非就是演绎戏耍？像是……像是……” 他一顿，脑子里有一团雾，似散非散。 一个声音传来：“像是舞乐。” 脑子里的那团迷雾散去，天光明亮。 “对对对！” 刘斐然寻声看去，点醒他的是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道：“殿下，此前《染血的月圆之夜》有动画演绎历史故事，今《孟文箬传奇》应不是书，极有可能是如那动画般的形式，又或以真人演绎。” 真人演绎？！ 大家想一想，后世既然有这视频，想必可以将真人演绎的场景做成视频，辅以音乐，听起来很有意思啊！ 有些文臣平日里除了写诗文，也写一些世情故事，他们忍不住想，如若将自己的故事演绎出来，那是什么场景？ 即使现在没有视频，在茶楼酒楼搭个大台子演也不错嘛。 朱宣伊也觉得有意思，把这件事记下，道：“丰富我朝百姓娱乐途径也很重要，且，文可载道，这……剧？剧也可传道。便由礼部好好琢磨琢磨这件事情，拿出个方案典例给本宫及诸卿看看。” 刑部尚书悄悄靠近礼部尚书：“郭尚书，我这几年依所断之案草作了一本《神探笛淮瑛》，不知可有荣幸请郭尚书指点？” “哈，哈哈哈！”大家正准备热火朝天全心全意研究评论时，王展突然笑了。 是的，王展在重臣聚集的场合又笑了！ 上一次是在朝会的时候，当着陛下的面。 这一次是在长定殿，当着舜阳殿下的面。 上一次是附和讽刺盛弥安、太子甚至陛下，这一次嘛，舜阳殿下是他外孙女，他肯定不会再阴阳怪气了。 王展拱手行礼：“臣失仪，请殿下恕罪。” 朱宣伊好奇：“祭酒笑什么？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回殿下，老臣只是忽然想起，赵尚书擅长吹笛。” 刑部尚书脸微红。 离得近的人听清了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说的话，一些年长知道多的，忍不住莞尔。 一些离的远的听不清，还在茫然。 朱宣伊也不明白，不耻下问：“本宫也听说过赵尚书擅笛，这有什么问题吗？” 礼部尚书补充：“赵尚书方才向臣自荐《神探笛淮瑛》一书进行演绎，恰巧赵尚书的书房名为怀瑛堂。” 殿内传开被压抑的笑声。 还真是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刑部尚书脸色涨红：……看破不说破啦！ “莫非是根据赵尚书亲身经历改编？有意思。”朱宣伊也笑了，“甚好甚好，只是需要牢记，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 刑部尚书、礼部尚书皆称是。 第19章 开启评论区（2） 愉快的插曲过后，众人继续看评论。 “阴阳环原来是我送的？” 不知道原来是在什么情况下赠送的，这一次，朱宣伊打算将阴阳环作为见面礼。 青橘的人物立绘精美形象，非常能体现人物特征。 越观唐：“阴阳环体现道门身份。” 薛泽若：“紫色官袍体现尚书身份。” 王展：“手执《祭xx文稿》，对应她的大胤祭文家身份。” 工部尚书：“手指琉璃瓶，瓶有黑色物体——莫非这是火药！” 火药是黑色的！ 朱宣伊道：“对青橘而言，这只是不足为道的小细节。对我大胤而言，却指点了火药的形态。由此可见，天幕的每一句话、每一张图、图上每一笔触都不可忽视。” 她想让画院的画师将天幕出现的东西都画下来，可也知道这不太实际。 如果频频出现动画，画院的画师怎么来得及全面无误地记忆、绘画每一场景？ 现在她的身边还没有那么多过目不忘的天才。 如果能够重复播放就好了！ 也许以后会有开放这个权限？ 朱宣伊总感觉，天幕还有很多功能权限等待开放和探索。 “评论一看便知是后世之人所说。后世之人连阴阳环是殿下所赠都知道啊！” 阴阳环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后世人知道说明什么？ 说明这事儿被记在书里，说明孟文箬很重视和喜爱阴阳环。 刘斐然突然想起那个尚未被青橘解释说明的“姐姐妹妹爱好者”。 他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不经意间，他随手理了一下袖子。 等等！ 袖子？ 断袖？！ 他如遭雷击—— 不不不！ 刘斐然你想什么呢！ 不会是这样。 不要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啊！ 他赶紧多看两眼舜阳殿下和靖亭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第三条评论，郁陵博物馆。郁陵应当是殿下日后的陵寝。博物馆是何物？” 朱宣伊：很好，陵墓叫什么名字都确定了。 越观唐心想，不出意外，这也将是我的埋骨安眠之地。 从前越观唐是很自信自己能和朱宣伊葬在一起的——毕竟那时以为葬的是越家坟。 现在，他不太自信了。 自己日后应当不会作死？ 与之相反，陆逢秋过去从没想过自己能陪葬帝陵。 现在嘛，就凭天幕透露的他后来的地位以及隐隐约约对他的认可赞许。 他有九成把握，自己死后能陪葬帝陵，说不定还配享太庙！ “通晓众物，见多识广。博物馆，可能是珍藏许多价值不菲物品的馆阁，如藏书阁。”王展说道。 他不关心自己能不能陪葬帝陵——反正他女儿肯定可以陪葬帝陵。 就是不知道，女儿葬在哪个陵。 按理应该是和今上葬在一块儿，但感觉女儿可能更愿意和宣伊殿下葬在一起？ 薛泽若觉得有道理：“殿下的郁陵应是宏伟贵重，地位超然卓绝，整个郁陵作博物馆，悉心保护，很是应该，后人有心了，那后世朝代倒是仁义！” 不知道今上的陵墓有没有博物馆。 朝代更迭众人都是看淡了的。 许多前朝帝陵在朝代覆灭后遭到毁坏，但郁陵不一样啊！ 郁陵好好到后世了，葬在郁陵还能被后世保护！ 薛泽若心动了，他已经一把年纪，非常重视死后之事！ 刘斐然：“开放了——这是说允许他人进入？青橘难道是皇亲国戚，是朝廷官员？再或官宦子女？” 总之要有身份有地位，还不能低。 地位不高怎么能去郁陵拜谒殿下？ “不。”陆逢秋表示反对，“诸位可记得？青橘收到殿下赠送的白玉镶金耳铛，说她不懂玉。若她是皇亲国戚或官吏、官吏子女，应当不会不懂。” 众人被点醒。 “她家境一般，至少不算富裕。” 一直听着朝臣们分析的朱宣伊加入讨论：“一个家境一般的姑娘可以畅谈历史，熟悉各种典故，说明她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后世无论男女无论家境，人人皆可以读书上学？” “这……”就是国子监祭酒王展都不敢相信，“不可能？” 要是真是这样，后世的教育普及到什么程度！ 朱宣伊却不认为不可能，她眼睛发亮，已经畅想出男孩女孩齐齐坐在亮堂堂的屋子里聆听老师传道授业的画面！ “后世有视频这等神奇手段，以天幕播放，若播放的不是青橘这样讲史视频，而是一位老师授课视频，那天下人人读书学习，有何奇怪？” 素来稳重如山的薛泽若打开四路一想，竟然难耐激动之色：“那时候，不识字不读书才奇怪！” 众人惊愕！ 那是怎样一个文气昌盛的时代？ 后世是怎样的呢？ 朱宣伊忍不住说：“如果青橘姑娘能够展现一下后世的模样该多好！” 远的不说，要是发一个她去郁陵拜谒殿下的视频也好啊！ 刚好修建郁陵的方向也有了。 今天的讨论就到这儿了。 现在朱宣伊除了会在天幕直播时讨论讨论，事后会令人将抄录的天幕言论分发给臣子们，让他们自己去研究，写成奏折呈送上来。 臣子们意犹未尽兴致勃勃准备退出继续回所属衙门工作时，朱宣伊的面前又出现了那方光屏。 “玉鱼莲坠传送失败！” “您已触发时空文物保护机制，请勿利用时空直播转移文物！” 玉鱼莲坠和那张纸都被送到朱宣伊面前。 文物就是有文化价值的物品？ 上次的白玉镶金耳铛，是她游玩街市时图新鲜有趣买的，其实不算值钱，做工也不是很好。 玉鱼莲坠已经是她精挑细选、好看不昂贵的东西了！ “在后世或者上天看来，玉鱼莲坠是值得保护的东西。” 朱宣伊左看右看，没想明白一块普通的玉有什么保护价值。 “殿下。”钟灵韵开口，“小人以为，玉鱼莲坠最大的价值在于它是经过漫长时光流传下去的属于您的物品，是您和历史赋予了它价值。” 多少年过去，人已经在陵墓里腐烂，玉鱼莲坠却还被人珍视保护，更甚往昔。 仅仅是保护物品吗？ 不，保护的是物品后面璀璨厚重的历史。 第20章 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1） “殿下请看，这便是太子冠服的成品。” 自惠帝确定朱宣伊为储君，制做全新的太子冠服就成了尚服局的当务之急。 曾有臣子提议，在原太子冠服的基础上稍作修改即可，无论是朱宣伊还是王皇后都对此表示反对。 女性储君身着男性储君样式的冠服，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难道泱泱大国，就设计不出女性的太子冠服吗？ 这是设计不出，还是容不下女性太子？ 冠服的问题就是礼仪问题，礼仪问题就是政治问题。 尚服局及礼部不敢不重视。 尚服局在礼部的指导下绘就初稿，先呈送王皇后审阅，再呈送朱宣伊。 设计稿通过后，尚服局再集中力量制作出眼前的成品。 朱宣伊已经换上太子冠服。 “不错，不错。” 王皇后绕着朱宣伊走了三圈，仔细打量过太子冠服的每一处细节。 威严肃穆而不失华美，在一些小细节上做出别出心裁的设计，充分体现女性的特征。 “这才是女储君该有的冠服，礼部和尚服局费心了。” 忙了许久，几次修改，夜不能寐，终于得到皇后和太子的肯定，尚服和礼部尚书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积分系统已开通。” 机械冷漠的声音乍然在长定殿响起，朱宣伊的面前又出现那一方光屏。 现在还不到视频播放的时间啊！ 众人还没理解过来积分系统是什么东西，那一行字消失，换上了新的字。 【舜阳公主朱宣伊成为储君，积分+100】 【洛京陆禾禾发明产钳，积分+100】 【大胤朝现有积分200。】 光屏上出现一个页面，页面底图为飘渺的大胤朝山水，右上角盖着大胤朝国玺。 页面左侧有一个圆圈图案，图案是朱宣伊的头像，笑颜灿烂，自信昂扬。 头像下写着：积分有权使用人：朱宣伊。 头像右侧，即页面中央。 【现有积分：200 积分商城：待开放。 其他权限：待完善。】 页面的右下角有一行划横线的小字。 【点击查看积分规则。】 王皇后、礼部尚书凑到朱宣伊身边，尚服也悄悄站在朱宣伊身后，对这光屏好奇不已。 朱宣伊点击了查看积分规则。 光屏跳出新的页面。 【1积分的获取：促进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军事、生态文明进步，即可获得积分。 2积分的使用：积分有权使用人可使用积分在积分商城兑换商品。 3其他：积分体系逐步晚完善中，其余功能权限敬请期待。】 经过这么一番讲解，大家都明白了。 王皇后：“意思便是只要大胤子民做了有益处的好事，就能获得积分，比如这洛京陆禾禾发明产钳，这儿便增加了100积分。” 礼部尚书：“区区发明产钳，竟能和殿下被册立为储君同等积分值。” 朱宣伊、王皇后、尚服以及宫内的女性纷纷向礼部尚书这个老男人投去质疑的眼光。 “尚书未曾生过孩子，不知道女性生子之苦。产钳有助产之能，能挽救多少妇女孩子的生命。这是利在千秋的事情。” 说起来，太医院和工部那么多人，拥有那么好的条件，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产钳发明出来。 果然，高手在民间。 礼部尚书：……面对女储君就有这个问题，共同话题少了。 毫无疑问，女储君对女子的关注、帮助、支持会比男储君更多，更细腻。 “积分和积分可以兑换商品，应该是来自后代的商品！”朱宣伊略有激动，“可惜商城还未开放。” 林芝桐抱怨一声：“怎么哪儿都是待完善、待开放、敬请期待？” 感觉不太靠谱？ “你们看。”朱宣伊指着积分的获取那一点，“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军事、生态文明，六个词已将国政囊括在内。其中经济、社会二词较为生僻，应是后世常用之词，由此我们亦可窥见后世国政方向。” “经济是经邦济民之意吗？” “感觉不像。经邦济民词义广而深，已然囊括这几项。” 如果是经邦济民，则不应该和政治等并列。 “社会又是何意？” 礼部尚书也想不明白。 朱宣伊问钟灵韵：“可都记下来了？” “殿下放心，全数记下。” 当朝臣和国子监的博士们还没从繁重的工作和天幕留下的疑问中解脱时，敬爱的宣伊殿下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下一项工作。 【检测到视频更新，现在将为您投放，倒计时……】 大胤国土上出现巨大的熟悉的天幕，天幕上跳转着数字，机械冷漠的倒计时在耳畔响起。 【9 8 7】 钟灵韵赶紧记下天幕上出现的数字。 【3 2 1】 怎么回事？ 今天还没到播放视频的时间啊？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应广大观众的强烈要求，今天加更啦！】 熟悉的人物立绘祥云开场，熟悉的温柔似水不失活泼的声音。 别说，几天过去，大家还真有点想念。 【这题的主题就是——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 人物立绘与祥云散去，天幕呈黑色，出现几个白色大字，但其中，“血案”二字呈猩红色，红色的像血液一般的东西从这两个字上流下，有几分可怖。 朝臣们顿时觉得不好。 他们去衙门当值工作称为坐班，那加班很容易理解，就是在下值时间仍在工作。 加班血案…… 血案啊！ 哪个衙门，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加班血案能引发官场风气革新？ 官场风气革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这得多可怕！ 【惠帝三十年五月十六，病重的帝王向全天下宣告禅位于嫡女舜阳公主。 这一天，大胤朝的至高之位在风云变化、暗流涌动中完成了转换，令人猝不及防——新帝的冠服都没有做好。】 晴朗的天空下，巍峨的皇城，朝臣们聚在太极殿上朝拜新帝，然而新帝因为冠服未成，仍穿着公主的礼服。 有些奇怪。 不过，女主天下本就是亘古未有之事，冠服的奇怪倒不是那么显眼特殊。 天幕中静态的画面像书页一般被翻过，祥云流转的光幕，出现一个日期。 六月二十。 第21章 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2） 【那一天天气很热。 距离舜阳公主登基成为大胤名正言顺的帝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前那个夜晚、那场动乱逐渐远去，大胤的百姓逐渐接受女主天下的事实，依旧过着他们波澜不惊的小日子。】 街市人潮如织，车如流水马如龙，不愧国朝京城。 有观看者看得目不转睛，喃喃自语：“会动的画，会动的画！” 他们自是没有天幕那样的神奇手段，却也想着，如何用凡人的手段、现有的条件做出会动的画面。 以会动的画讲故事，配上音乐，或在茶楼酒楼，或在街头巷尾，或在村头树下，到时定然人山人海，热闹非常！ 钱财自然如江水滚滚而来了！ 想到这里，一些别有心思的人蠢蠢欲动，眼中绽放着金子般的光芒。 【傍晚，洛京霞光漫天，勤劳的商贩在为即将开始的夜市做准备。 怎么看，这都是极其平凡的一天。 而在大理寺衙门，有一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大理寺众人瞬间汗毛倒竖、惊恐万分：不是！血案发生在我们这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死了？ 总不会是大理寺卿死了？ 大理寺卿面色严肃。 东边日出西边雨，一家忧愁百家宁，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别的衙门倒是舒了一口气。 从前渴望被天幕提起，现在嘛，默默无闻有时候也是一件好事。 【唐园是大理寺的一个小小书吏。 这一天鸡鸣过后，他睁开疲惫的双眼，用冰冷的井水洗漱，换上一双攒钱买的干净的新鞋子。 看见这双鞋子，唐园想起昨晚的事情。 昨晚，一个同僚在洛京的某家酒楼宴请，唐园受邀参加，在酒桌上被上司与同僚灌了不少酒，吐了一身，鞋子都脏了。 唐园家贫，住得离大理寺衙门远。今日他起得稍晚，只得一路跑着去衙门上班，没吃早饭。 到了衙门，唐园遇见了上司大理寺主簿，主簿见他穿新鞋，怒，批评他有奢靡浮华之风。】 大胤百姓：……无语。 “穿一双新鞋就奢靡浮华了？”一位恰好在给孩子做鞋子的母亲不能理解，“他原来那双不是脏了吗？” 小题大做，故意找茬。 “别人穿新鞋都有意见？”一位富贵少爷斜倚栏杆，手执酒杯，“那主簿家住海边呢，管那么宽！” 大理寺——大理寺的官吏们面色古怪。 这种事情，确实有可能发生。 大理寺卿吩咐：“去查查可有唐园此人。” 朱宣伊隐隐觉得大理寺有问题。 【之后，主簿命令唐园整理卷宗，又命唐园到监狱办事，再令唐园修改一份文书。】 天幕上，大理寺的衙门内，主簿坐在桌案前，唐园低头，微微弯着腰，站在一边，小心翼翼认认真真地聆听。 主簿手指桌面一张写着“文书”二字的纸张，两道粗眉紧皱。 “要要要要赶紧，赶紧了！后天就要寺丞，交给寺丞。把，把这个，这个文书，那边，就是就是那边，再再改一下。赶紧，后天，就要交、交给寺丞。嗯，就是那边，再改一下。” 朱宣伊微微蹙眉，这主簿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 与此同时，大理寺有些人立刻明白天幕说的是何人。 有些与那人同在一处办公的，悄悄看那人，那人却在观看天幕、面色坦然，好像全然没有意识到天幕说的是他。 【各位，这不是青橘没说清楚，而是历史上本就是如此。 大家听了这些话是不是很烦躁，很懵？ 这人也太啰嗦了，为什么一直重复？ 说了半天的这个那个，到底是哪个？ 要修改，究竟是改什么？ 你们听懂了吗？】 大胤朝的百姓：没有听懂。 有人想：这种人也可以做官吗？真是不可思议。我要是在他那个位置，肯定做的比他好。 虽然说的不是朱宣伊，朱宣伊却好像被打脸一般难受。 大胤朝有多少这样能力低下的官员？ 看看，都成了后世人的笑料。 【你们没听懂，唐园也没听明白。 于是他又问了主簿，修改意见是什么。】 画面一转，主簿站起来，指着唐园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怎么连这个都没理解过来！”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都讲成这样了你还没明白！” “都说了不能写减少腰斩你还写增加腰斩，这不是找骂吗？” “都都都，都要赶紧了还！寺丞做事精、精细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都过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啊！” 唐园低着头，神情麻木。 天幕外，大胤朝的百姓更加无语。 有些人与那唐园有相似的经历，看着天幕，几乎要脱口而出：“这不就是我和我那垃圾上司吗？” 他们愤怒激昂。 “你话都没说清楚让唐园怎么改？” “我呸！就你说那话，啰哩啰嗦颠三倒四没有重点！除了你自己谁能理解？” “不能写减少腰斩你还写增加腰斩……救命！这垃圾主簿到底在说什么！” “呵呵，谁的你天下第一聪明，唐园会不知道寺丞做事细致？” …… 大理寺卿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了。 这主簿每说一句话，都是在天下人面前丢大理寺的脸！ 最重要的是，舜阳殿下看见了！ 【这样的事情，唐园在大理寺工作的一年多的时间，几乎每一个工作日都要经历。 他几乎筋疲力尽。 主簿一直说要赶紧赶紧，可是，明明半个月前，他就已经将文书提交主簿。 主簿有时间闲聊，有时间闲逛，却没有时间看看这份文书。 到这个时候，终于看完，再来催他快一点修改。 究竟是谁要快一点？ 总之，唐园按照主簿的意见修改后，主簿提出了其余修改意见。 而这其余修改意见，并不是基于第二稿，而是基于第一稿，完全可以在之前一并提出。 可主簿偏偏要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来。】 朱宣伊扶额，她最讨厌这种工作风格，能把人磨死。 听到这里，结合标题，她已经能够猜到，所谓加班血案，指的应该是主簿被唐园杀死。 而她调查此事，借此革新官场风气。 聪明的朝臣已经想到了，大理寺卿面沉如水，革新官场风气的第一刀竟然是从大理寺开始。 大理寺之耻！ 不过，牙膏是什么？ 第22章 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3） 【话说最近几天天气有点热，就爱吃点冰的冷的，再配上酸的辣的，这牙齿就有点受不了。 刚好，寒山灵牙膏蕴含舒缓加修护双重因子，双倍呵护敏感牙齿。 我用了之后牙口也好了，酸的辣的冷的热的又可以了！ 真不愧是国货老品牌！专研抗敏五十年，值得信赖！ 有需要的小伙伴可以评论区点链接购买，报青橘的名字有优惠啦！】 天幕上出现一排整整齐齐的寒山灵牙膏。 纯朴的大胤朝人们还不知道广告这种东西，只觉得青橘这话题转得实在太过生硬和迅速。 不过问题不大，大胤朝现在还没有牙膏嘛。 有心的人已经蠢蠢欲动，待到天幕一结束就要研究起来。 朱宣伊下意识地喊：“工部尚书……” 哦！ 工部尚书不在呢。 不过，想必以他的觉悟，会主动开始药膏的研究制作工作。 天幕上新颖有用的东西太多了，是时候多招些动手能力强的人才了。 【日暮西山，今天是唐园的生日，他孤身一人，却也想在这一天到饭馆里吃一顿好的，到热闹的街市上感受烟火气息。 可是，当他终于赶在下值时间修改好主簿要求的文书，主簿又说，有一份一个月后要提交给寺丞的文书，你抓紧写一下，还有那些卷宗，再整理一下。】 突然从牙膏回转到加班血案的大胤子民一脸懵：疯了吗？ 一个月后的文书，至于现在加班写吗？ 现在写好了，你是不是要再过二十九天再看？ 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嘛？ 【明明不是着急的事情，明明可以第二天，再做，主簿却总是这样。 主簿总是要加班，一来是因为他工作能力极其低下又磨磨蹭蹭爱拖延，二来是因为他真的爱加班，即使那天真的没有什么工作，他也要留下唐园一起加班。 好像加班时间越长，显得他越忙，工作越认真。 唐园几乎崩溃。 他已经忍受了许久许久。 按理，他今天也应当忍受下去。 可是，今天不一样。】 来了来了！ 众人如临大敌精神振奋！ 大胤百姓及其余部门吃瓜看戏，大理寺阴云密布，连大声呼吸都是错的。 只听得大理寺少卿训斥一个司丞：“喘气那么大声，是要死了吗？” 司丞：……… 【那一天有什么不一样？ 唐园宿醉疲累，没吃早饭，从早忙到晚，被上司折腾得晕头转向，苦不堪言。 这样的日子从前也有过。 只是，从前的种种都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了，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天幕，昏暗的衙门，微黄的烛光，主簿坐在案前指着文书侃侃而谈，唐园站在一侧，昏黄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后面，漆黑一片。 “年轻人啊做事情啊就是不会做事情！” “现在很很很那个，昨天那个谁谁说的，就就…” “那个那个，就是就是，就就，是是不是不是……” “我要的是乙啊你怎么写写不写甲？” …… 唐园向前走了一点，手悄无声息握住烛台。 “我写的难道不是乙吗？”冷不丁，唐园开口了。 “啧！”主簿皱眉，表情似是听了什么天大的坏消息，“嘬嘬嘬，你看，你写的这是……” 他抬头，只见唐园高高扬起手，将那烛台狠狠砸下。 哐！ 主簿摔倒在地，蜡烛从烛台上掉下，落在地上，闪烁几下，竟然灭了。 屋外灯笼的光芒并月光散入。 他眉目冷淡，唇角微勾，笑容诡异，眸光森森，俯视晕死的主簿：“我写的难道不正是乙吗？” 天幕下，大理寺的官吏们呼吸一滞，有些人抬手摸了摸额头。 有人摇头叹道：“物极必反啊！看把唐园逼成什么样了！” 有人不赞成：“上官说几句怎么了？身为下属，哪能不服从忍耐上官？我等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年轻人啊，心性不行，没有前途。” 天幕，幽暗中，唐园再一次举起了铁质的烛台。 【唐园杀死了上司，这个时候，门口恰好有一个人经过。 这个人就是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唐园听见大理寺卿在质问他，可他的脑海里只想到自己的鞋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鞋。 鞋子染了血，已经脏了。 这是他攒了很久的钱才买的新鞋，主簿批评他奢靡。 可是主簿自己难道不是悄悄带着美酒来衙门吗？ 为什么会批评奢靡？ 因为大理寺卿喜欢穿简朴的旧衣提现自己的节俭。】 被天幕提起的大理寺卿脱口而出：“节俭难道有错？” 天幕没有回答。 【因为大理寺卿崇尚节俭，所以大理寺的官吏们为了媚上纷纷简朴着装。 但是他们真的简朴节约吗？ 当然不。 就连大理寺卿，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奢靡，反倒成为主簿攻击唐园这个并不富裕的小小书吏的理由。 大理寺卿是一个虚伪的人。 唐园在心里这样想。 都去死。 唐园拿着烛台走向了大理寺卿。 根据史书记载，他先用烛台攻击大理寺卿，然后用木凳砸他。 大理寺卿被砸得满头血。 同在衙门加班的人听到动静赶来，只见唐园发疯地拿着凳子乱砸，凳子断了散了，就拿起烛台，拿起一切可以使用的东西。 他们根本不敢靠近。 最后，唐园坐在院子里，地上躺着面容模糊的大理寺卿。 他疲倦地躺在地上，仰头看见璀璨的星空。 星空啊。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曾想在喜爱的小馆享用一顿美味的晚餐，他曾想悠哉悠哉漫步在热闹喧哗的街市，眼前是灯，抬头是星。 唐园流下了眼泪。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看见这璀璨的星空了。】 配乐先是暗流涌动，随后激烈昂扬，再后凄凉哀伤，最后平静绝望。 大胤朝为奴为婢的人不少，被有权有势的人压迫的人更不少，他们或多或少和唐园产生了共鸣。 听到最后，不少人泪流满面：“唐园是逼疯的啊！” 有年长者叹道：“何至于此？” 有码头大汗淋漓的搬运工扛着大麻袋停下脚步：“该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过去了。” 在搬运工看来，在大理寺做书吏多好啊！被上司念几句，加个班怎么了？ 比他在码头挥汗如雨地干苦力活儿好多了。 唐园为什么还不满足？ 他还想要什么？ 第23章 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4） 搬运工不懂，大理寺卿也不懂。 自从得知后世有个郁陵博物馆，大理寺卿也幻想着、期盼着自己能有那个荣幸陪葬帝陵，到后世也被好好保护着。 因此，他近来于公事上愈加勤勉，于私德上愈加节俭。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未来竟然被这么一个小小书吏杀死了？ “荒唐！荒唐！” 大理寺卿脸色一下发白一下发青。 “年轻人，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以这种极端手段解决问题！何以成才？！” “这个唐园是谁？我大理寺用不了他这人才！” 大理寺少卿回道：“寺卿，那唐园目前还未入大理寺任职。” “以后也不必让他来！”大理寺卿忍不住说，“加班而已，加班而已！哪一个官吏不是这样过来的？怎么他唐园就接受不了？” 他怒斥：“异端！异端！” 这加班血案，简直让人生气。 朱宣伊冷笑，问长定殿唯一一个朝臣：“不知郭尚书领导下的礼部日常加班到几时啊？” “这……” 郭尚书一把年纪了，可不想总在礼部加班，没提前下班就很好了，还想加班？ 至于礼部的其他官吏，他不懂啊！ “老臣回去后定当对加班行为进行整顿。” 【大理寺，国家的司法机关。 一个晚上死了两名官吏，其中一名还是大理寺的部门长官。 这件事惊动了宣伊陛下。 她立刻命人对这件事进行彻查。 你们猜，查这个案子的人是谁？】 吏部尚书薛泽若稍作思考，认为大理寺卿地位高，关于他和大理寺的命案自然要一位地位更高的官员去查。 放眼那时的朝堂，盛弥安已经不是对手，舍他其谁？ “应该是我。”越观唐这样想。 宣伊陛下方登基，这样能引发官场风气革新的大案肯定要派一个够有权势的亲信去查。 他越观唐一来是陛下名正言顺的丈夫，二来有军队力量，彻查此案不在话下，再合适不过。 至于他是军队的，和文官系统有隔阂？ 那让吏部尚书薛泽若给他打个下手。 谁去查案，谁就是女帝亲信，大家都很自信。 【没错！ 就是宣伊陛下的老师，时任御史中丞的陆逢秋！】 薛泽若\/越观唐：大意了！竟然把他给忘记！ 怎么是陆逢秋？ 即便宣伊陛下信任他，想要提拔他，也不适合让他这个御史中丞去查大理寺卿一案。 这让御史大夫怎么想？ 这让大理寺怎么想？ 看不起我御史大夫\/大理寺吗？ 实际上，御史大夫没什么想法——谁不知道宣伊陛下和陆逢秋有师生之谊？ 让御史台的中丞去查大理寺卿的命案，御史台的地位好像无形之中高了那么一点哈。 御史大夫除了感叹几句陆逢秋前途无量，还有点高兴。 大理寺就更没什么想法——他们处在主官被杀的惶恐之中。 倒是刑部尚书酸了。 命案，我刑部高低不得插一手？ 嘿！居然没我的事？ 【当然，专案组不止陆逢秋一人，还有吏部、刑部的官员。 说起来，身为专案组的组长品级比多位成员低，要不是宣伊陛下圣旨，他要做这组长几乎不可能。】 吏部尚书：虽然组长不是我，但关系朝廷重臣的命案，是该有我吏部。 刑部尚书：不错，这才对，查这种命案怎么能没我刑部的人？ 【陆逢秋提审唐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有什么大仇大恨。 如我之前所说，那一天、那一个晚上，主簿的所作所为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在这根草下，骆驼已经背了一座山。 按照咱们现在的话来说，主簿是那种没有什么工作能力，靠熬资历上位，做事情极其拖延，非常啰嗦，上班时间划水摸鱼，喜欢打压打击下属，爱甩锅推责任，爱用加班体现自己工作勤奋的垃圾领导。 不知道我的观众中有多少已经工作，打工人应该都知道，遇见这种领导多么窒息。 仅爱无效加班那一点，就够让人愤怒了。】 大胤朝的打工人们非常有同感！ 特别是一些在大户人家做仆从的，明明是主人要求这么做，他们做好了，主人不满意或是有了别的想法，就会否定那是自己的想法，批评他们胡作非为……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正是因此，不少人在看见唐园发疯杀人时除了对他的同情，还有一种快感。 至于对死者的同情？ 呵，同情那些不干为国为民的实事、尽划水摸鱼不干人事的狗官，倒霉一辈子哦。 【唐园，这一个久受压迫的打工人终于受不了、奋起反抗了而已。 陆逢秋不仅调查了唐园，也调查了主簿和大理寺卿。 主簿的工作风格如我之前所说，而大理寺卿—— 诚如唐园所想，这是一个表里不一的虚伪之辈。】 大理寺卿脸色黑沉得像一口大黑锅，一边愤怒，一边忐忑。 他哪里虚伪了？ 他天天穿旧衣，多么节俭啊！ 【大理寺卿人前节俭，人后收受贿赂、暗蓄美姬，私下里是着锦衣、饮美酒、拥美人、听靡音、玩珍宝。 他的儿女亲戚广占良田，欺压百姓、强占民女，甚至有命案在身，他不主动捉拿就算了，连训诫制止也未曾有，就是一味放任遮掩。 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惠帝竟然还夸赞过他节俭尚朴，有古君子之风。 都说惠帝不会用人但会识人，在这位大理寺卿这里，真是失了眼。】 大理寺卿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向来媚上的大理寺少卿没有搀扶没有安慰开解——没有必要。 天幕如此说，他这大理寺卿做到了头。 那少卿是不是可以提正卿了呢？ 大理寺少卿心情愉悦，天幕啊天幕，你可真是好天幕！ 今日，这青橘姑娘的声音格外悦耳。 惠帝掩唇咳嗽，大口喘气，这大理寺卿真会装，把他都骗过去！ “查！给朕查！” 好好查查大理寺卿，查查大理寺！ 拖延，划水摸鱼，推卸责任——大理寺的好作风啊！ 第24章 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5） 【当调查结果呈送到宣伊陛下面前，宣伊陛下对陆逢秋感慨：“我们的官吏如果德行和才干配不上所处的官位，那无异于白蚁蛀虫在啃噬毁坏国家、伤害百姓。”】 大胤朝的百姓及那些真正为国思虑的官吏们听到宣伊陛下这样说，或是欣喜，或是赞许地点头。 无权无势的百姓们欣喜于陛下心中有天下万民，怀着热切的期盼：“宣伊殿下，快快整治那群祸害百姓的官吏！让真正能干好事的人上位！” 而那些真正有才干、忧国忧民却被惠帝贬谪地方的官吏们心怀希望——有朝一日，宣伊陛下一定会将他们召回洛京！ 【唐园死了。 勇敢反抗的打工人先驱唐园疯狂而又英勇的死了。 他没有再看见璀璨的星空，却让往后很多很多年的许许多多官吏甚至仆从雇工们拥有了看见璀璨星空、夜游繁华街市的机会。 在此，我们为唐园点一盏蜡烛。】 天幕，郊野荒冢，一块破木牌上写着“已故打工人唐园之墓”，坟前，一根白色的蜡烛孤零零燃着。 大胤朝专门做丧葬行业的某位中年人：“哎呀，怎么只燃一支？这唐园也可怜，不如我就给他做个衣冠冢，摆几盘贡品，点两根蜡烛！” 他的学徒：“师父，现在那唐园还没死呢！” “啊！”中年人尴尬笑了笑，看着自己年轻气盛的十几岁的徒弟，不由道，“徒弟啊，师父可没让你加班，平时凶你，那都是盼着你能进步啊！你要有啥意见，可要及时和师父说！” 徒弟笑道：“好嘞师父！” 他师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就是脾气急了一些。 看了这天幕，估计以后凶他的次数都会少了！ 徒弟美滋滋地想，真是好天幕啊！ 【大理寺主官身死，他生前做的违法乱纪的坏事被挖出来，以一带十，查出不少别的案件，波及了不少官员。 有些人被抄家斩首，有些人被流放苦寒之地，有些人只是被贬谪地方。】 洛京的官员们倒吸一口冷气，尤其是和大理寺卿来往密切的。 大理寺少卿再也笑不出来，他寻思着，不如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有些臣子对大理寺卿和那主簿可谓恨之入骨！ 大理寺卿连下属都不能管理好吗？ 那个主簿是什么毛病？天天加班，还很享受哦？ 年轻人不需要休息吗？ 天幕说那唐园孤身一人，不需要留点时间给这下属找对象吗？ 若大胤朝的上司都像你这破主簿这样把下属当作牛马使，不给些许喘息歇息时间，我大胤朝的孩子怎么出生？人口怎么增加？ 都要断子绝孙了！ 不过几个呼吸间，大理寺卿和那主簿已经成为阻止大胤朝人口增长的万恶之人。 户部侍郎心想，若是下一次人口普查发现数量下降，可要再把大理寺拉出来鞭尸啊！ 他下意识露出了幽深的微笑。 这样的想法同样出现在兵部侍郎那里。 若是兵员数量下降，也不是兵部征兵不力，而是人口不足啊！ 这得怪大理寺！ 大理寺若是知道，真要集体跪在宣伊殿下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喊冤枉了！ 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莫过于人口和土地，这导致人口减少的天大罪名，大理寺担不起啊！ 【宣伊陛下借此机会对一些官吏作出新的任命。 比如说，正式任命吏部尚书薛泽若为宰相，御史中丞陆逢秋为刑部侍郎，御史台侍御史刘斐然为御史中丞，永州刺史易青轶为大理寺卿。】 吏部尚书薛泽若一派淡然。 他早知道了，自己将是宰相——实际上，因天幕出现，公主为储，他如今虽无宰相之名，已掌宰相之权。 “薛某老迈之人，得殿下信任，托付宰相之权，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没有成为惠帝的宰相，倒是成了昭文圣君的第一位宰相。 薛泽若含笑，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注定是辅佐圣君的宰相啊！ 其他人可未必有薛尚书这番淡然，尤其是刑部侍郎—— 我怎么了？ 死了还是被贬了？ 殿下，臣错了！臣不该收受贿赂，断了错案！ “易青轶？” 朱宣伊和臣子们不约而同念出这个名字。 朱宣伊一笑：“这个人我认识，他对大胤律法了如指掌，断案如神。” 对薛泽若这个吏部尚书而言，易青轶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若没记错，此人现任洵州长史，从五品上。 洵州府衙，同僚们纷纷庆贺：“恭贺易长史！” 易青轶难掩激动，对着洛京方向拱手：“鄙薄之身，全赖舜阳殿下信任！” 【这几个人只有易青轶我还没提过，对昭文时代有所了解的人应该都知道，易青轶也是昭文名臣。 他的经历比较励志，我浅谈几句。 易青轶与陆逢秋是同榜进士，陆逢秋为状元，易青轶为进士第五。 他性情耿直，被排挤外放做过十多年县令。 在惠帝二十四年的时候遇见游历四方的朱宣伊，哇，那就好像千里马遇到了伯乐。 从这儿之后，易青轶一路升官。 惠帝二十四年到惠帝三十年，六年时间，他从一个七品县令升到三品大理寺卿，速度之快令人惊讶。 有些亲可能不太了解，大胤朝那时候一品多荣誉头衔，宰相正二品，六部尚书正三品，大理寺卿从三品。 不要觉得大理寺卿从三品比不上六部尚书啊，要知道，宣伊陛下是很有法治思维的人，她把易青轶放在大理寺这个司法部门，是有深意的。】 六年，七品县令到三品大理寺卿，多少官员酸了。 有些人汲汲营营一生，也才是个县令。 有些和易青轶一样是进士的人，终其一生可能也就是五品的地方官。 而易青轶，三品大理寺卿只是他在惠帝三十年——宣伊陛下登基第一年的官职。 听见天幕说，宣伊陛下将它放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别有深意后，易青轶心情激动倍感荣幸又深感责任重大。 他原以为，自己在朝中无人，可能一辈子就是个县令，没想到后半生还有这番机遇。 舜阳殿下从来没有忘记他、忽视他！ 无论如何，他都将竭尽全力辅佐圣君！ 第25章 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6） 【有什么深意我们下次再讲。 言归正传，官员调动只是大理寺加班血案的附带结果，宣伊陛下借大理寺血案整顿吏治、革新官场风气的第一步，落在一道严控加班的政令上。 在晋升吏部尚书薛泽若为宰相之后，宣伊陛下令薛泽若拟写了一则诏书。 这份诏书先是讲了大理寺加班血案。 严厉斥责大理寺部门领导在塑造风清气正、奋发有为的部门工作风气上不作为。 严肃批评现今许多官僚工作作风不正、工作效率低下、浪费国家资源。 然后引出主题——宣伊陛下要官员们必须提高工作效率，严控加班时间。】 大胤朝的官吏们先是欣喜激动，尔后立刻唏嘘丧气。 宣伊陛下出了诏令又怎样？ 阳奉阴违的事情，那些大小奸诈官吏干的还少吗？ 陛下身在洛京，在距离洛京遥远的地方州郡，小官吏被大官吏变着法逼着加班，陛下怎么会知道？ 就算知道，大官吏也会威逼小官吏承认，是小官吏自愿加班。 君不见，官大一级压死人哦！ 【首先，朝廷官员必须严格按照规定上班下班，不得无故迟到、早退、旷工。 如果需要加班，加班者要写加班申请，呈交上级，经过二级审批，确认确实有加班需求，才可以加班。 所谓二级审批，就是你的小领导、你小领导的领导都要同意，你才能加班。】 大胤朝的官吏们低落的心情起来了一点。 【其次，朝廷对加班时间和次数做出限制，并派御史巡察。 御史会定期抽查加班申请，核对真实性，判断加班必要性。 还会不定期到各部门突击检查是否有人加班。 如果存在无效加班、过度加班、恶意加班的现象，则会被“有司治罪”。】 “还会抽查和治罪！” 大胤朝的官员们激动，抽查能核验加班真实性，治罪能把严控加班落到实处—— 上苍啊！ 加班是所有打工人的公敌！ 打工人怎么会不恨加班？！ “舜阳殿下，舜阳殿下！” 大胤朝大部分中小官吏泪奔，我们不是想偷奸耍滑，不是不勤快，只是想正常上下班！ 这道诏令简直就是打工人的福音啊！ 然而，青橘还没有说完。 【部门的加班情况还会影响部门领导的晋升。】 六部尚书、州郡长官、大小县令等不同层级的领导吗：？！ 这是逼着部门领导整顿不正之风啊！ 狠，够狠。 但是，中小官吏们不知道，有些要做实事的领导是真的很忙！ 不仅要管农业、水利、财政、户籍人口等，有时候甚至还要亲自断案！ 有些身兼数职的小官吏也愁，压在他们身上的工作真的很多，就算上班时间连口水都不喝地埋头工作，也忙不过来。 严控加班，完不成工作怎么办？ 【别以为宣伊陛下开玩笑呢。 说治罪那是真的治罪，其间的一件光禄寺卿加班案甚至间接加速了惠帝的死亡。】 “什么？”惠帝一口茶喷出来，“朕那时已是太上皇，光禄寺卿加班案与朕何干？” 他声音颤抖：“还还还……还加速死亡！” 天可怜见，他一来因丹药身体已被掏空，二来遭受朱宣瑜、德王之死以及陈王造反的巨大打击病体孱弱。 人已经很不好了，还要因为光禄寺卿加班案加速死亡！ 光禄寺卿，你加什么班？ 光禄寺那个地方，和礼部户部刑部等地相比，那就是个养老的地方啊！ 朕让你去养老你看不懂是吗？ 光禄寺卿瑟瑟发抖，在天幕尚未开讲前弱嘴硬却又怯弱地为自己辩解：“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我加班都是为了光禄寺，为了大胤朝啊！” “都是，都是必要加班！” 【有一次，御史突击检查光禄寺，发现到了亥时，光禄寺的人还在加班。 加班做什么呢，替光禄寺卿写一份第二天要呈送给宣伊陛下的公文。 光禄寺卿不是科举出身，因为女儿是惠帝宠妃而当上了这个官，他哪里会写什么正经的公文，都是让手底下的官吏写。】 天幕上出现光禄寺卿的立绘，只见他处于光禄寺衙门中，灯火通明，坐在椅子上，颐指气使地命令小官吏写公文。 光禄寺卿：“我、我这是写第二天要给陛下的公文，非常紧急，很有加班必要性！” 洛京的人都知道，这位光禄寺卿的女儿可不得了，舞女出身，最受宠的时候截胡惠帝给王皇后的礼物，甚至敢不避让舜阳公主的车驾。 离谱。 惠帝爱屋及乌，给了她爹一个官当。 要是放在从前惠帝当政，这种事情光禄寺卿根本不怕。 但是，现在是舜阳殿下当政。 不少人脑筋动起来，这光禄寺卿可不是什么清官好官，嚣张跋扈地很。 嘿嘿…… 搞他！ 【光禄寺卿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加班非常有必要，和御史展开了辩论，最后，这场辩论吵到了那天，巡查组的组长陆逢秋面前。 陆逢秋提出，要看那公文。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一份公文洋洋洒洒几万字，一堆废话。 陆逢秋判定，光禄寺卿，无效加班！ 然后，这位官禄寺卿被免职了。】 “哇哦！”想搞光禄寺卿的人发出一声惊叹，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这下不用他动手了，很快就会有人弹劾光禄寺卿，光禄寺卿玩完了！ 光禄寺卿来不及擦额头上的冷汗，吩咐：“快！快让夫人进宫面见贵妃！” 现在是舜阳殿下当政不错，可是陛下还没死呢！ 陛下难道没听说过他做的事情吗？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还有希望！ 与此同时，长定殿。 “光禄寺是礼部辖下。” 都说了严控加班，领导要发挥作用。 光禄寺卿带着写公文的官吏加班到这么晚，说明你礼部尚书没有重视陛下的诏令，没有去整顿部门风气。 礼部尚书深深作揖行礼：“臣失职，请殿下责罚。” “尚未发生之事，何以责罚？尚书引以为鉴，一人身正不够，还当带动整个礼部风清气正，尚书觉得呢？” “殿下所言极是。” 第26章 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7） 【光禄寺卿不甘心啊！ 光禄寺卿的女儿贵太妃也不甘心啊！ 贵太妃貌美柔媚，善承迎，擅歌舞，很受惠帝宠爱。 她的女儿宝寿公主待遇仅次于舜阳公主。 惠帝成为太上皇以后，贵太妃陪在他身边，给予他很大慰藉。 贵太妃向惠帝哭诉光禄寺卿被免职一事，惠帝不忍，找来宣伊陛下，让她恢复官职。】 天幕。 斜倚榻上的惠帝说：“光禄寺卿忙至深夜亦是为了国朝，他乃皇亲国戚，你便宽恕他这一回。给他换个地方做官。” 宣伊陛下微微低头，却挺直脊背，站得笔直如松：“政令既出，岂能朝令夕改？” 【惠帝被气到了。 成为太上皇，说话都不好使了。 想保宠妾的老父亲都保不住。 惠帝大受打击，窝在寝宫里好久不出去。自认有负贵太妃所托，连她也不见了。 等到一个月后，贵太妃哭哭啼啼叩门，惠帝才知道，光禄寺卿被免职，不代表事情结束。 随着光禄寺卿被免职，马上有御史弹劾他，列出他种种的罪状。 宣伊陛下马上让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查明实情后，依照法律，判处光禄寺卿死刑。 贵太妃叩开惠帝宫殿的大门，将此事告知惠帝，惠帝当场被气的中风了。 没过几个月，惠帝就死了。】 惠帝不可置信，他竟然因为这种事情被气的中风吗？ 光禄寺卿死了就死了，何必要为他的死，让自己受罪？ 他不理解。 贵妃面色古怪，一边惊怒，一边狂喜，几乎扭曲。 “好你个舜阳公主，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也不给陛下！” “哼哼哼，好啊，大家不都说你孝顺吗？天幕把这些事情抖了出来，你违抗父意，气死父亲，这就是你的孝顺？” “让天下人好好看看你这个大胤孝女是如何和自己的父亲父慈女孝的！” 宫人瑟瑟发抖：贵妃疯了？ 【这也可以理解。 惠帝一下从呼风唤雨的帝国掌舵人变成病体未愈的边缘人太上皇，这心理落差是巨大的。 这个时候，贵太妃陪伴在他身边悉心照料，他自然更宠爱她。 宠妾提出一个保全老父亲的小小请求，惠帝毫不犹豫答应了。 一方面是因为确实感念贵太妃的陪伴，另一方面是想证明自己即使成为太上皇，说话也是管用的。 谁知道，咱们的宣伊陛下主打一个言而有信，依法办事，法不容情，坚定扞卫法律的尊严和帝王的权威。 不仅不给光禄寺卿官复原职或换个官当，还查他，判他死刑。 这不是打惠帝的脸吗？ 说实话，惠帝不是因为光禄寺卿的案子中风，而是因为失去权力的落寞中风。 唉，令人唏嘘。】 这事儿，既是朝堂公事，也涉及到天子家事，有心之人说不准就借此给殿下冠一个气死父亲的罪名。 礼部尚书这个老人精赶紧说：“光禄寺卿深负皇恩，竟还气病陛下，实在罪不容恕！老臣奏请殿下下令有司彻查此人！” 朱宣伊心情复杂，是真的复杂。 她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气病了父皇。 那是贵太妃、光禄寺卿甚至父皇本人的责任。 父皇早就知道光禄寺卿是媚上欺下的奸邪小人，不仅不罢免他惩处他，还让他节节升官…… 最后，父皇被光禄寺卿之案气病气死，真的是—— 何必当初呢？ 朱宣伊心内叹息。 知人而不擅用人，天幕对父皇的评价再正确不过。 他不擅用人，是因为他徇私情，因为他怯弱，他想改革却不敢和旧势力做彻底的斗争，反逐渐让自己成为旧势力的保护伞。 可笑，可笑。 “准尚书所奏。” 天下人都知道，光禄寺卿玩完了。 惠帝也知道，自己几十年来努力塑造的仁君形象正在逐渐崩塌。 某位小姑娘：“我曾听说当今陛下是有德有为的仁君，可他怎么任用奸邪小人？在明知光禄寺卿犯罪的情况下，还要徇私情赦免他，这……怎么算是仁君？” 某位被贬谪地方的官吏：“以前总是说是那些奸邪小人蛊惑蒙蔽了陛下，但凡有错，错不在陛下。可错，真的不在陛下吗？” 身为君主，不能辨别谁是贤臣谁是小人，本来就是一种罪过。 能够辨别谁是贤臣谁是小人，却贬谪贤臣、提拔小人，是错上加错。 当今陛下……唉。 舜阳殿下……舜阳殿下倒是很有魄力。 “依法办事，法不容情，坚定扞卫法律的尊严……” 哈哈，聪明的臣子已经领悟到宣伊陛下将易青轶放在大理寺这个司法部门的深意了。 惠帝以仁以情治国，而宣伊陛下崇尚以法治国。 该再研究研究国朝的律令了。 【宣伊陛下出台这个政策的目的非常的直观，就是让大胤朝的官员们在上班时间认真完成工作，提高工作效率。 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 不要在上班时间划水摸鱼，下班时间积极工作。 你那不是真积极，你那是假积极，还浪费国家的资源——蜡烛。】 户部侍郎眼睛一亮：“是啊！加班所用蜡烛皆为公出，若举国上下加班成风，蜡烛支出便是不小！” 严控加班——一个阴差阳错的省钱小技巧！ 以后朝廷支出减少的时候，还可以借此夸赞一下宣伊陛下是多么的英明！ 奉承到点子上！ 聪明！ 有些官员则有疑问。 衙门事情多，不加班根本做不完。 宣伊陛下又偏偏下令严控加班，那是让我们把不涉密的公务带回家处理吗？ 这还是加班，只是从府衙换成了家里。 感觉痛苦加倍。 如果能增加人手就好了—— 不。 有些领导工作能力有问题，不知道统筹安排工作，给他增加再多的人，他也没法在上班时间把工作搞清楚，总是要加班。 无语。 头疼。 加班的原因很多，仅靠这些政令是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加班问题的。 说来说去都是人的问题。 人的问题最复杂了。 啊，要是能换领导就好了。 啊，要是我来做领导就好了！ 第27章 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8） （这一章基本是初版25章。） 【严控加班是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的第一步，在实行这个政策过程中发生的光禄寺卿加班案进一步推动了改革。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光禄寺卿加班是为了写公文，而他那篇公文，洋洋洒洒几万字，尽是废话。 宣伊陛下痛心疾首啊，朝廷官员的时间都花在写这种废纸一般的公文了吗？ 话不能讲清楚，事不能办清楚，还频繁加班，这怎么能行呢？ 于是，宣伊陛下推出了她官场风气革新的第二步。 公文文风改革。】 天幕，几个黑色的楷体字从米黄色的纸张上跃出。 “……浮艳冗长、虚词失实，朕深厌之。举凡公之文翰，弃绝华艳，朴实简明，悉从典雅……” 朱宣伊：！！！ 惠帝：！！！ 惠帝觉得自己又有发言的资格了！ 他可太能理解女儿为什么出台这道政令！ 从年轻到年老，他做皇帝将近三十年，阅过官员们呈上来的奏折等类型的公文无数。 公文华靡轻薄，辞藻有余而义理不足，用典繁多而才思欠缺。 想要从公文里找点实在的东西难度堪比在清澈见底的河流捞鱼。 朱宣伊亦有同感。 自执政以来，她常常阅读奏折等公文至深夜，不止一次对钟灵韵感慨，为什么一件简单的事情要写的那么花哨复杂？ 简直头疼！ 恰好天幕谈到此事，她定要乘这股东风提前把改革文风的事情做起来！ 【这道政令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就事论事，精简准确，废话少说。 我们今天有文山会海的烦恼，古代也有文风不正的问题。 从惠帝时期开始，大胤朝的公文文风一直有文字华丽虚浮，缺乏针对性的问题。 这种文风的公文不仅消耗广大官吏和上位者的精力，也无助于问题的解决。 惠帝也想过改一改这文风，但是，大家都知道，惠帝就不是那种有魄力能坚持的人——何况这是改革！ 惠帝这辈子唯一改革成功的一件事情就是让公主登基！】 惠帝：…… 扎心。 太扎心了！ 说什么我没有魄力不能坚持，你个小姑娘，改革是像你早起画娥眉、对镜贴花黄那么简单的事情吗？ 大胤朝大小官吏千万，更有文坛领袖在那巍峨不动。 不是我不能坚持没有魄力，是这事情太难，推不动啊！ 青橘你这么说我，真的……真的不公允！ 【改革当然不是一件容易，但宣伊陛下对这种浮华不实文风真是深恶痛绝了！ 她下了大决心。 发布改革公文文风的诏书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她开动了法律和官员考核两大机器，将文风简明朴实写入法律，多次将那些繁冗乱真的奏折扔到御史台以及吏部。 御史台发布措辞严厉的文书申斥文辞不实的官员，并依照法律规定进行处罚。 同时，吏部也会在官员考核的时候扣分，从而影响官员晋升。】 众官员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考核可是晋升的关键！ 天幕说的不错，惠帝缺乏决心和魄力。 看看宣伊陛下，一动手毫不留情！ 一下抓住他们的命脉。 【洗州刺史头铁，在给宣伊陛下的诏书中长篇累牍，一篇汇报疏通河道工作的公文，两万五千字，最后八百字才讲到正题，把宣伊陛下气的，用朱笔划掉那些废话，写上“直奔主题，废话少说”。 还把这八个字圈了起来，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最后这刺史被“有司治罪”了。】 时任洗州刺史忐忑不安脸色苍白：那时候的洗州刺史应该不是我了？千万别是我啊！ 长定殿内，朱宣伊对王皇后说：“有时候，我真想把那些文章撕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罢，她看向礼部尚书，眼中露出几分赞许：“郭卿之文风倒是辞气蔼然，深厚尔雅，当为典范！” 宦海沉浮，心性磨砺，从年轻时的急躁张扬到现在的稳重内敛，是惠帝频繁的贬谪，是人生数十年的光阴，是这些造就礼部尚书如今的文风。 礼部尚书微微一笑，谦逊地表示：“殿下谬赞。殿下可知秋山居士苏泊，此人曾上奏陛下改革体裁，奈何人力微薄，难逆大势。” “略有耳闻，此人本宫记下了。” 她现在正需要人才的辅佐。 【有了洗州刺史这个前车之鉴，公卿大臣纷纷钻研改变文风。 但是用朴实简练的语言把事情讲清楚对习惯了浮华文风的一些官吏来说，也是一件难事。 大家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明明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的事情，他就是颠三倒四讲不清楚。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宣伊陛下可是煞费苦心，你们猜她做了什么？】 青橘故意停顿了一下，大胤朝的人有了思索的时间。 朱宣伊笑而不语，不会写，那就学呗？ 怎么学？ 找老师学，多看好的文章。 王展身为国子监祭酒，平日里写文章就喜欢长篇大论，他学识渊博，惯会扯东扯西。 青橘说起文风一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 天幕结束后，舜阳殿下势必要掀起改革文风之风，身为殿下的外祖父、国子监祭酒，他不能固守陋习。 此时也认真思索。 “约莫是扶持培育几个文风崇实的大家，如那秋山居士苏泊，以大家引领。” 【她请来苏泊、曾还春等文风简明朴实、逻辑清晰的学者大家给官员们上课！ 亲们，这是什么？ 这不就是培训吗？ 像我们现在的宣传稿件写作培训、调研报告撰写培训…… 宣伊陛下在洛京和几个重点城市开启了培训班。 分级培训。 在洛京的、在那几个重点城市的、在洛京和重点城市附近的都去参加培训班，培训班分期举行，公家包食宿路费。 如果地方官吏进京述职，还要参加完培训，培训考试合格了才能走！ 哈哈哈！笑死，惠帝就不会搞这些。】 惠帝：青橘，不把我拉出来对比嘲讽两句，你就不舒服吗？ 不管你舒不舒服，反正我听了是不太舒服。 然而，无人在乎惠帝。 且不说地方官吏，洛京能够写奏折上呈天听到官员们一边感到压力如山，一边眼含热泪—— 舜阳殿下也太好了！ 怕他们不会写，还找人来教他们！ 忆往昔，多少出身普通甚至贫寒之家的官员在少年时纵然不为拜师束修烦恼，也要为难得良师指点苦恼。 有很多人，即便在朝中已经是个不大不小有些地位的官员，去拜见苏泊、曾还春之流的名家时还是会被拒绝。 即便没有被拒绝，得到交谈的机会，在请教之时，对方也未必愿意悉心指点。 倒不必苛责苏泊、曾还春等人，一来他们的精力有限，二来收徒讲眼缘资质，交友也要看脾性是否相投。 现在，舜阳殿下——未来的昭文陛下下，甚至有可能亲自和那些人谈过，要他们传道授业，这对官员们来说是多么珍贵的机会？ 什么？你说分级培训？官职太低上不了苏泊、曾还春的课？ 没关系，宣伊陛下安排了适合我这个级别的老师，那我认真学。 等我升上去了，也就可以上苏泊、曾还春这个级别的老师的课了！ 第28章 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9） 【总之，宣伊陛下搞的分级培训卓有成效，两年内，朝廷公文文风焕然一新，连文坛的文风都不一样了。 因为宣伊陛下的重视和反复强调，整个昭文时期的文风都是如此，大大节省了宣伊陛下和官员们的时间，提高了朝廷的办事效率。 啊，今天这一期视频比往常长太多了！ 时间管理失败…… 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的举措当然不止这两项，但我是做视频科普也不是写论文研究，就不深入讲述了。 如果小伙伴们对这方面有兴趣，可以评论留言，人数多的话，我可以再出一期讲一讲。 好啦，今天的视频就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咯～ 别忘了一键三连哦！】 大胤朝的观看者们意犹未尽。 “这便没了呀。” “知足！已经比上一期长很多了。” “多讲些时候也无妨。我们可以一边种田做工，一边听嘛，不碍事，反倒是平添许多趣味。” “今日青橘姑娘点了好几位奸邪官吏，真是好事！真希望她每一期都能点人，多点几个！把大胤朝的坏官都点出来才好！” “瞧你想的，朝廷说了，青橘姑娘是后世之人。她知道咱们大胤朝的事情全靠正史野史。天下贪官污吏那么多，不是每一个都有资格留名史书。” “论文研究我听得懂，但是科普是什么意思？” …… 一键三连的小光屏又出现在朱宣伊面前。 金镶玉耳铛可以送。 玉鱼莲坠是文物，不行。 她原准备好的仙鹤图想必也不行了。 她怎能辨别哪些是文物？ 送什么礼物好呢？ 朱宣伊目光落在礼部尚书身上。 这不是有一个礼部尚书吗？ “郭尚书有何想法？” 礼部尚书还真有想法。 “殿下，听闻宫中花匠培育出一株并蒂白牡丹，层层叠复，雍容华贵又不失清雅高洁，殿下不若以此为礼？” 那并蒂白牡丹朱宣伊见过，虽然名为白牡丹，实则花瓣白中微微带点浅淡的紫色，极是好看。 “此花好是好，只是尚书有所不知，本宫已将此花赠与母后。” 王皇后道：“既要赠给后世姑娘，我哪有不舍的？若她是喜欢，我只会比自己得了还要开心。” 说罢，王皇后当即命人将那盆白牡丹小心翼翼地搬过来。 朱宣伊紧张地点了一键三连。 【禁止运送活体生物。】 ？ 要失败了吗？ 却也没有。 白牡丹被光晕环绕，少顷，白牡丹连花带叶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个盆。 原来如此。 王皇后明白了：“牡丹栽在土里是活物，离了土便不是了。” 也可以水养。 礼部尚书这样想，但没出声。 老人精已经看透了，活在这个世界上，重要的不是对错，而是人情。 朱宣伊一回生二回熟开启评论区。 和之前不同，这一回竟然显示了4条评论！ 显然不是系统大发好心，因为第一条是青橘卖牙膏的置顶链接。 只见上面写的什么点击链接…… 应该是蓝色的那个？那个看着可以点。 朱宣伊点了一下，光屏出现一个新的页面——图片、名字、价格。 寒山灵牙膏，2积分一支。 大胤朝现在有200积分，不是不可以买。 朱宣伊一口气买了五支，这些牙膏她不打算私用，她要让工部的人去研究。 按照提示输入地址后，光屏显示：由于您是跨时空客户，商品配送需3-4日，请您耐心等待，谢谢！ “真神奇啊！”朱宣伊不由感慨，“来自未来的牙膏要怎样运送到我们大胤朝来呢？” 王皇后、礼部尚书等人亦是非常期待，现在就觉得度日如年了。 朱宣伊开始看正经的3条评论。 【我那垃圾领导，还比不上宣伊陛下一个古人。】 很明显，发出这一条评论的人也是一个打工人。 一个频繁加班、怨念深重的打工人。 【反加班的效果在洛京及其周边效果较为明显，在其余州郡甚至边境之地，效力大打折扣。毕竟那时候的监察队伍并不像现在这样自上而下成熟完备。文风改革倒是很有效果，文坛上出现了很多集文采和思辨性于一体的大师，宣伊陛下身边的钟灵韵便是其一。】 “灵韵，评论区提到了你啊。” 钟灵韵愣了，笔一顿，目不转睛盯着那一句话。 宣伊陛下身边的钟灵韵便是其一。 视频已经到第四期，她听过舜阳殿下、惠帝、王皇后等皇族的事迹，听过青橘提起薛泽若、陆逢秋、刘斐然、易青轶等臣子。 竟然还有她！ 虽然只是评论区的一句话。 但这足以证明，她，钟灵韵，留名青史了！ “殿下，我也被后人记住了！” 朱宣伊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微笑道：“灵韵德才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史书与后人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钟灵韵热泪盈眶。 她本孤苦无依，籍籍无名，是因为殿下，她才有今日。 钟灵韵赶紧动笔，将第三条评论抄录。 【不止培训，宣伊陛下为了推进公文文风改革，将一些可公开不涉密的优秀公文附在邸报上，供各级各地官吏学习。这个做法类似于现在的发行内部刊物。】 “监察队伍？” 光屏已经关闭，朱宣伊拿着钟灵韵抄录的评论若有所思。 大胤的御史台负有监察职能，但并没有贯彻到地方。 对地方的监察，一般通过从中央派出监察御史。 这样监察效力不够，有时会出现监察御史取代地方长官主理地方事务的现象——完全模糊了监察御史的本职！ 后世应当是建立了一支成熟完备的专门的监察队伍，这支队伍自上到下，贯穿每一层级。 这是一个很好的启发。 具体怎么做，要和朝臣们商议。也不能着急，她才执政没有多久，衙门改革、人员队伍大变动这种事情暂时还搞不起来。 先记下，慢慢谋划。 “殿下这个内部刊物好啊！”礼部尚书说道，“既可以为各地官吏提供学习范本，也可以激发官吏们的向学之心！” 谁不想自己的文章传遍天下官员手呢？ “不仅如此。”王皇后忍不住说道，“若是哪个地方有卓有成效的治理经验，或是治理旱涝灾害，或是降低诉讼刑案，都可以刊登在邸报上供天下官员学习借鉴。” 朱宣伊也觉得很好，她补充说：“如若被刊登在邸报上，政绩考核时可以加分！” 礼部尚书：什么都可以想到政绩考核，您真是掌握了官员们的命脉呢。 朱宣伊做事情向来果断有效率，她立刻吩咐人将评论抄录送给朝中的重臣们，让他们对此发表看法，写成奏折呈送。 相信不久之后，关于严控加班、文风改革、监察队伍、内部刊物的奏折就会堆满长定殿的书案了！ “参见殿下。”内监踏着急匆匆的脚步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进来。 “免礼，何事如此着急？” “回禀殿下，武安侯府传来消息，武安侯……病逝了。” 第29章 孟文箬洛京见闻 五月二十一，距离天幕第一次出现已经快满一月。 孟文箬跋山涉水来到洛京，一入城，像是蝴蝶入了百花园，几乎要被迷花了眼。 “铛铛铛——” 不远处传来清脆响亮的锣声，孟文箬循声一看，原来是官吏张贴了新的告示，正敲锣广而告之。 “皇太子殿下诏令……” 周围人被官吏那一锣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当即蜂拥而上，将官吏团团围住。 “殿下颁发了什么诏令？” 孟文箬离得远一些，跑步过去时也只得了个中间位置，看不到告示正文，只能从官吏口中了解事情。 原来，洛京的陆禾禾依照天幕的指引发明了产钳，经实验确认，该产钳确有助产之能。 舜阳殿下为推广应用产钳，要在洛京开设产钳使用培训班，由太医院以及陆禾禾教大家什么时候该使用产钳、如何使用产钳、使用产钳的益处和坏处。 一个站在陆禾禾身边的健壮妇人道：“哎呀，官家的……培训班？这要交不少钱？” 官吏回答：“培训班无需任何费用。凡大夫稳婆，无论男女，只要愿意学，皆可至京兆衙门报名。学成后，培训班将赠送工部制作的产钳一把作为纪念礼品。” 不要钱！ 有礼品！ 人群当下就沸腾了！其中恰好有几个大夫和稳婆，高呼着要报名。 孟文箬也很想去见识一下产钳，可惜她既不是大夫，也不懂接生。 人群愈加拥挤，她赶忙退出来。 五月明媚得有些炙热的阳光直直落在她脸上，孟文箬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想： 洛京当真人才济济，这才多长时间，产钳已经从发明到推广了！ 我也不能落后，要早点将天幕说的那火药火器发明出来！ 怀着满腔热情与壮志，耐不住这一路走得口干舌燥。 孟文箬寻了一家生意不错的茶馆，准备喝点凉茶润润嗓子。 刚进门，只见茶馆内有一个地方也是被客人们层层包围着。 小伙计迎上来：“客官里面请！” 孟文箬问：“小兄弟，那边是在做什么？怎么那么热闹？” 小伙计看她背着一个包袱，便道：“客官是从外地来的？您不知道，那儿坐的是最近有名的画师左蓉姑娘。她会画天幕上的那种画像儿，咱们茶馆里的好些人都是在等她的画作呢！” “我也认识一个会画那种画像的人。”孟文箬说道。 那日，听完《孟文箬传奇》后，那位蔡姐姐在灯笼纸上仿照天幕，勾勒绘就一张工部尚书孟文箬绘像。 官袍、祭xx文稿、阴阳环、瓶子等要素一个不缺，与天幕的画像有九分相似。 蔡姐姐见她喜欢，将那张绘像送给了她。 现在，那张绘像正被她好好珍藏呢。 “二楼有了空位置，客官楼上请！” 孟文箬跟随小伙计往前走，不期然撞见一个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怀中的卷轴掉在地上滚落展开，孟文箬忙帮忙捡起，只见卷轴上画的是一幅画风与天幕一致的画像。 画像上的人还有一点眼熟。 “图南子？！” 孟文箬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天幕提及的，和她一起研究火药的、被后人编排有单方面爱情的图南子吗？ “你、你认识我？”图南子一时紧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见孟文箬仍在看图，以为她没有发现，赶忙道，“你认识图南子？” 然而，为时已晚，孟文箬已经听见他的话。 她抬头看这个并不十分英俊还有几分呆气的青年人，想到他日后会为了火药事业死于事故，就觉得他可怜可敬。 既然对方不想暴露，她便顺水推舟好了。 孟文箬将卷轴卷好，还给图南子。 “天幕提起图南子嘛，这儿不就是图南子的画像吗？” “哦、哦……”图南子腼腆一笑，下意识行了一个道家的礼，告别离去。 孟文箬到了二楼，才知道，这位画师不仅仅会画天幕所示的人像，更会按照那种风格画出天幕所没有展现的人像。 在洛京，那种风格已经被定义为青橘风。 茶馆里大多数人是来找画师画青橘风的自己。 一幅画像价格也不高，很多人都付得起，画师赚得盆满钵满，连带茶馆生意日日兴隆。 “武安侯病逝，不知下一任兵部尚书花落谁家？” “武安侯病重之时，兵部事宜皆由兵部侍郎负责，朝廷许是要提他做尚！” “不然不然！诸位，我有位伯父在朝，舜阳殿下昨日已下诏，升任鸣州长史桓惠直为兵部尚书。” 从鸣州来孟文箬竖起耳朵。 “桓惠直，是原来的兵部侍郎桓惠直吗？” “我知道他！他曾平定了闰县叛乱，还上书为天下百姓减赋。” “正是他！前些年，他因上书弹劾贵妃及贵妃之父恃宠而骄、收受贿赂、侵占良田，惹了贵妃生气，被贬到鸣州去做长史了。” 茶来了，孟文箬倒了一杯茶，继续津津有味地听——实在不是她故意窃听，而是大庭广众，那几位兄台议论的声音也太大了！ 想听不见也不行啊，是声音要往耳朵里跑的。 “你伯父在朝为官，那你可知朝中还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事？最近最大的事便是武安侯病逝。哦！听闻舜阳殿下从天幕那儿得到数管牙膏，交给了工部，殿下说，要让大胤朝的百姓也能使用上这牙膏。工部已经开始研制，据说……有了些关于牙刷的想法！” “啊！殿下竟能获得天幕的赠礼！也不知道那牙膏是何物，天幕日后又会赠以何物！” “不知那牙膏难不难做，我等平民百姓何时才能用上？” “殿下真不愧是天选之人！” …… 听完了这边，孟文箬又听见新来的几位客人在谈什么宝柔县主的事情。 宝柔县主是何人，她发生了什么？ 孟文箬不听不知道，听后只想高呼声好！ 原来，宝柔县主是舜阳殿下的堂妹，自小丧父，几年前被祖母太妃娘娘许配给了太妃娘家兄长的孙子戚辰。 去年守完母孝完婚。 戚辰却不爱敬县主，酒后殴打她，后来竟连平时也动手。 县主怯弱不敢言，直到武安侯葬礼上，舜阳殿下意外发现宝柔县主身上的伤，才揭开这残忍的事实。 殿下大怒，当即下令杖责戚辰，并问宝柔县主还愿不愿意和戚辰过？ 宝柔县主哪里愿意？她早想和戚辰和离，只是苦于无亲长做主。 和离？ 舜阳殿下却不这样想，她让宝柔县主写了一封休书，将戚辰这混账东西休了。 “天对地，阴对阳，娶妻对嫁夫，休妻对休夫，很好，很好！” 孟文箬欢快地饮下一大杯茶，这洛京处处新奇，真没白来！ 第30章 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1）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孟文箬入洛京后，寻一家客栈住下。今日一番沐浴梳洗，正准备前去拜见舜阳殿下。 现在天幕来了，她索性也不去了。 听说最近冒充孟文箬的人有点多，自己不如等到新任兵部尚书桓惠直到任后再去拜见舜阳殿下。 桓惠直是见过她的，如果他还能记得她，那便足以证明她的身份。 孟文箬就近寻了一家可看得见天幕的茶馆里，一边喝茶，一边听故事。 因今天与加更《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那天间隔了六日，官员们便集聚在长定殿中，总算等到了！ 【视频开始之前，特别感谢粉丝朱宣伊送来的礼物，是一束并蒂白牡丹，太难得了！我已经水养了！谢谢亲的礼物～】 天幕上出现了那朵并蒂白牡丹的图片，清雅华贵。 长定殿里，朱宣伊已经心无波澜，倒是礼部尚书眼睛一亮。 看！ 白牡丹离了土不一定会死，还可以水养！ 我是对的！ 看透人情的老人精其实还是很在意对错。 【好啦，现在我们进入正题。今天这一期的主题是：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 青柳粉花，小桥流水，桥的北面，烽火狼烟，流水南下之处，刀兵相接。 “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几个字浮现在这被绘于长方形卡片的图画之上。 青橘的标题向来很契合内容，短短几个字便已令长定殿君臣紧张忧愁。 开明元年，很明显是宣伊陛下的第一个年号。 内外交困，看图上北方的狼烟，是北蛮入侵了？看图上南方的刀兵，是有人造反了？ 白云悠悠拂过卡片，遮蔽天幕，待散去时，冬雪如絮，凄风朔朔。 【惠帝三十年十二月初二，已经中风数月的太上皇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开局透露惠帝的死期，别人没什么感想，惠帝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上次天幕说，他中风之后没几个月就过世了。 这没几个月，竟然不是九、十个月，而是三个月吗？ 没关系没关系，惠帝安慰自己，历史已经改变，他一定不会那么早死！ 开玩笑，现在太医一天给他诊三次脉呢！ 【对朱宣伊来说，这个冬天格外寒冷。 她失去了父亲。 尽管她的父亲受制于时代的局限性，想让她做攀援的凌霄花，做活在精巧牢笼里的雀鸟。 但她确实从父亲那里感受到了独一无二的爱。 她最后也得到了父亲所拥有的一切权力。 丧父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湖水包裹着她，那些讽刺斥责她气死父亲的话如同冬日的寒风刺骨刺心。】 天幕，朱宣伊隐藏在阴暗处，听见宫人低声议论：“外面都在传，是陛下因原光禄寺卿一案气死了父亲呢……” 天幕下，礼部尚书忍不住厉声斥责：“胡说八道！” 本朝重孝道，岂能让这种言论中伤君主的形象？ 幸好，经过天幕上期的科普，大胤朝的百姓已经知道，并不是舜阳殿下气病了父亲，贵妃及其父亲持宠而骄、违法犯罪才是惠帝中风的根源。 科普，这个词的意思也搞明白了。 陆逢秋进言：“殿下，既天下已知原光禄寺卿有罪。臣请将其罪行明细公示天下，以示殿下对罪臣的毫不容忍，以安天下黎庶之心。” 向天下人展示，我们有在积极作为，我们也在打击官员犯罪啊！ 诸臣附议，朱宣伊准。 【往常，她当然不会因为这种话而伤心。 可这个时候，她失去了父亲。 毫无疑问，天下至尊至贵的宣伊陛下，此时是脆弱的。】 已经成年的帝王，蜷缩着身子，枕在王太后的腿上。 安静的，默然的，悲伤的。 王太后轻轻地、轻轻地抚过她的长发，一下又一下。 这样一个安静的场景，让许多人感受到了共鸣和悲伤。 即便已经成人，甚至自己也成了父母，在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是希望能像儿时那样，在母亲那里寻得抚慰。 母亲的温柔慈祥，给予了脆弱中的孩子重新启航的坚定力量。 【她必须打起精神了。 因为风云变化的局势不允许她悲伤。 处理完父亲的丧事之后，时间来到新的一年——开明元年。 这是朱宣伊早就和朝臣们议定的年号。 开明，开阔明达，政通人和。 然而，万事开头难。 开明元年正月初一，宣伊陛下在举行完祭祀典礼后，收到了边关八百里加急的急报。 北蛮趁初位女帝初掌天下而太上皇病逝，朝局不稳，大举发兵进攻大胤边境。】 果然，果然！ 那内外交困的外、北面的烽火狼烟，果然是指北蛮的入侵。 北蛮，大胤朝的心头大患！ 【祸不单行，南方传来消息，宁王举兵造反了。】 ？？？ 宁王？！ 其他皇族：哇哦，宁王你终于忍不住了吗？ 处于南方的宁王脊背一凉：“我现在还没……我从来没想过造反啊！” 侄女，你听我辩解，啊，解释啊！！！ 然而，他的哭嚎无人理会。 甚至，他的王妃翻了一个白眼，你没想过？ 呵呵，骗谁呢？ 你要是没想造反，那我平日里劝你好好待在封地经营，不要搞事情，是我吃饱了没事干乱劝吗？ 【一时间，洛京的朝堂阴云密布。】 天幕上，黑云压在殿宇之上，庭侧的大树在疾风中枝干尽弯，仅剩的几片残叶随风凋零。 太极殿上的臣子们个个忧心忡忡，宣伊陛下高坐其上，面容神情被掩映在帝王冕旒之下，让人看不分明。 北蛮，那个屡次打败大胤、逐步蚕食大胤国土的，令人畏惧和憎恨的北蛮。 天幕下，壮志难酬的将军死死握拳，仰头恨恨道：“何时、何时才能驱除北蛮！” 守着独子衣冠冢的老妇泪眼婆娑：“何时、何时才能为我儿报仇雪恨！” 居于大胤朝边境的边民遥望北方：“何时、何时才能救我姊妹还于故国！” 朱宣伊望着天空，万分不甘：“何时？何时？” 第31章 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2） 【惠帝时期重文轻武，放眼望去，朝中可用的武将并不多。 内外皆用兵，形势危急，不容拖延。 最终，朱宣伊决定以镇守广吉的将军齐辛为主将、以才思敏捷、辩才无双的御史中丞刘斐然为使者，边打边和谈。】 任务光荣而艰巨。 说实话，齐辛打北蛮也败过很多次——虽然他会悄悄认为失败有惠帝瞎指挥的因素，但失败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和阴影。 他一直渴望着血洗耻辱、重振大胤国风。 宣伊陛下将这个任务交给他，齐辛感受到陛下的信任和期许，同时也承担了极大的压力。 现在的他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怎么想，至少，他无惧马革裹尸、身首异处。 刘斐然亦是肃穆，仿佛舜阳殿下已经交给他这项任务。 北蛮并不是懂得礼仪的部族，他们可不在乎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这一去，极有可能是有去无回。 然而，形势已经危急至此，他毅然决然，无惧死亡。 【另外，令越观唐速返北境，稳固防线。 对齐辛、刘斐然的任用，朝臣并无异议，毕竟这是大家商议过的。 只是，包括薛泽若在内的臣子们反对让越观唐返回北境。 因为越观唐已经是靖亭君，将他置于危险之中并不合适。】 不仅天幕上，天幕之下，臣子们也表示了不同意。 “靖亭侯是殿下的丈夫，怎能让他再前往北境？” “如若靖亭侯在北境出了意外，殿下必会因此忧愁难过，身为臣下，怎能让主君处于忧愁之中？” “更糟糕的是，如若靖亭侯不幸落入敌手……” “身为外戚，越家不宜拥有过重的军权，靖亭侯或许忠于殿下，越家却不能保证不会生出异心。” “殿下未有嗣，靖亭侯怎可离京？” …… 越观唐就站在那里，微微苦笑，这些文臣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他越观唐还不至于无能到被北蛮俘虏。 至于越家，那位文官说的对，已经有些越家人心浮气躁了。 是该好好敲打敲打，这件事要他自己动手，该下手时绝不能留情，否则—— 盛与衰只是一线之隔。 【反对无效。 一则宣伊陛下态度强硬，二则越观唐本人没有反对。 还记得我们在《孟文箬传奇》那期说的吗？ 越观唐此前便已经镇守北境，这回北蛮入侵，他恰好因惠帝薨逝而返京了。 他对北境的军务非常熟悉，是镇守边境的不二人选。 这时候可能有人会疑惑，为什么和谈使者派刘斐然而不派陆逢秋呢？ 惠帝三十年十二月二十，宣伊陛下遭到刺杀，陆逢秋在刺杀中受伤。 如果让他拖着病体前去北境，恐怕还没见到北蛮单于，就先去见了惠帝。】 惠帝三十年十二月二十的刺杀，恐怕是某些人不想让她一个女子当皇帝！ 无所谓，她会继续带领这个国家走下去。 有些百姓听到《孟文箬传奇》，还有点想念那个狗血故事。 “上次青橘姑娘后面都没细讲，孟文箬和图南子的感情线是怎样的？” “舜阳殿下发现孟文箬和靖亭侯的奸情了吗？” 同伴提醒她：“那是假的，你别乱说。” 那人浑不在意：“我只是在说天幕上的故事。舜阳殿下赠送了阴阳环给孟文箬，阴阳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孟文箬和舜阳殿下不会也有一条感情线！” 她眼睛瞬间亮起来。 哇，刺激！ 同伴无语了。 【另一方面，针对国内的宁王叛乱，朱宣伊亦不敢轻视。 如果不打掉这个宁王，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宁王叛乱。 虽然已经步入开明元年，大胤朝的思想与风气却还没有开明，无法接受女主天下的人还有很多。 他们蛰伏着，蠢蠢欲动。 宁王意欲谋反的消息她早就收到了，她派遣王丰前去平定叛乱。 讨论宁王谋反之事时，吏部尚书薛泽若曾经感叹，如果桓惠直还在就好了。 这个叫桓惠直的人，曾随武安侯打败过北蛮，曾经平定了闰县叛乱。 他做过兵部侍郎，可惜得罪贵妃，被贬到孟文箬的老家鸣州当长史，惠帝二十九年的时候病逝了。 如果桓惠直还在，也是一个平叛的人选。】 已知今年是惠帝二十八年。 时任鸣州长史桓惠直一愣：“什么？我明年就要死了？年初死年尾死，这对我很重要！” 朱宣伊也很意外，她才任命桓惠直为兵部尚书啊。 人都还没到任，现在就和我说，他明年就要病逝了？ 不要这样啊。 能不能给我一个健康、有能力且忠心的兵部尚书？ 这对我很重要！ 【这再次反映，那时候，大胤朝能用的武将确实少。 唉，重文轻武要不得！ 一个国家，没有足够强大的武力保护，那么眼前的花团锦簇繁荣昌盛，终会被处于奴隶社会的外族践踏与掠夺，甚至统治。 更可怕的是，文明的倒退与思想的逐步封闭。】 这段话能听懂。 但是奴隶社会、文明？ 有点一知半解了。 这个“社会”“文明”，积分获取的六大指标中有一项是“社会”，有一项是“生态文明”。 前几日，“社会”指标的积分增加5。 显示的原因是，朱宣伊做主让宝柔县主休夫，受此影响，几日内，接连数位女子休夫，在洛京引发议论——有利于提升女性地位。 女子从只能被休、和离，到能够休夫。 朱宣伊打算将此法律化，还要增加反家暴的律法。 到时候，影响覆盖全国，积分应该会增加更多。 由此，她对“社会”一词有了些朦胧的理解。 朱宣伊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北蛮是奴隶社会，因为他们有大量的奴隶。大胤朝有奴仆，却是给月钱的，和北蛮不一样。那大胤朝是什么社会？” “被奴隶社会北蛮践踏、掠夺、统治，会导致文明的倒退，这说明，我朝比北蛮先进，这毫无疑问。文明的倒退，文明的倒退……” “就像是突然在大胤朝恢复了殉葬，并持之以恒，使之深入人心。让大胤朝的人忘记，殉葬是一件多么可怕恶劣的陋习！” “就像是大胤朝的人已经明白了亲兄妹间成婚生子，容易生出有问题的后代，但在北蛮的统治下，允许兄妹成婚。” 文明的倒退，朱宣伊似乎明白了。 第32章 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3） 【虽然我们总是称大胤朝北方那支强大的力量叫做北蛮，实际上它的国名叫做胡奚勒海，在他们的语言里，胡奚勒海是天神赐福、恒昌不衰的意思。 它原先只是草原里的一支小小的游牧势力。 在中原大地战火纷飞的时候，它逐渐吞并其他势力，成为草原霸主。】 这些臣子们都是知道的。 不少人暗暗叹息，我中原内乱之时，竟给了敌人喘息发展的机会。 可叹可恨，又无力。 “胡奚勒海。”朱宣伊念着这个名字，天神赐福、恒昌不衰吗？ 殊不知盛极必衰，北蛮威风了这么些年，已是盛极。 【惠帝的父亲大胤朝和帝并不是一个强硬的君主，他不能平衡文武关系，在位期间发生了武将造反事件。 因为忧惧实力强大的武将会篡夺朱氏江山，于是大力打压武将，将大胤朝的重文轻武推向了重文抑武。 而北方，处于仍在使用奴隶制的胡奚勒海却在单于稚力思的带领下开始学习大胤朝的一些制度，意图构建一个封建的草原国家。 到了惠帝时期，胡奚勒海的实力更加强劲，屡屡侵犯边疆，并且实打实地吞并了不少的国土。】 又是这种情况！ 别人在进步，我们在自我束缚！ 稍微读了点书的小孩子也知道，大力打压武将是不行的。 “国家需要武将和士兵去守护呀！” “就像河边的堤坝，如果不重视修筑、维护堤坝，那下大雨，水淹上来，淹到田里，淹到我们家里，不就糟糕了吗？” 【惠帝有心改变这种局面，重要武将越望云，也就是靖亭君越观唐的父亲。】 惠帝挺直了腰板。 是啊，我重用了他，还封他为武安侯。 武安武安，取自以武安天下，多好的寓意！ 天幕这回要说一说我的功劳！ 【越望云确实能打，然而惠帝是一个疑心重的皇帝，他一边希望越望云打胜仗，一边担忧越望云拥兵自重、目无君上。】 方才的期待和自得瞬间消失了，天幕又在批评他，可他的忧虑难道毫无道理吗？ 没有处在他这个位置，是不能体会到他的惶恐的！ 【尤其是，惠帝立了越望云的妹妹为皇后，册封越后之子朱宣瑜为太子。 他更忧惧越望云有一天直接扶立少帝。】 越观唐凝望天幕，神色凝重，惠帝疑心忌惮他的父亲，父亲又怎会不知皇帝的忌惮？ 多年来，一直因此谨小慎微、心怀忧惧。 君臣之间，竟然没有几分信任。 【因此，惠帝时常在我方战势良好时下达一些并不科学合理的作战指令，收到指令的越望云不愿承担抗君的罪名，只得按照惠帝的指令行事，结果自然是不理想。 又或是，明明可以乘胜追击，惠帝却担心越望云声望日渐隆重，盖过他这个皇帝，选择了和胡奚勒海和谈。 然而，明明是占据优势的和谈，因为胡奚勒海强势，惠帝仁弱的特质使他屡次退让，将谈判引导至不利于大胤的局面。 最后，大胤朝明明战胜，却要赠送给胡奚勒海钱币财帛，冠以怜惜我仁义之大胤朝怜惜胡奚勒海子民生存艰难的名义。 这样的情况下，越望云怎么会不抑郁忧惧呢？】 大胤朝的百姓沸腾了。 “为什么啊！” “我们打赢了还要给钱！” “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为什么不信任越望云？” “陛下怜惜胡奚勒海的蛮子，怎么不怜惜怜惜我们？那赠给胡奚勒海的钱财布帛，从哪里来？还不是从我们这些小民身上来？” 一个织娘更是气到扔掉手中的梭子：“我才不要将辛苦织就的布帛送给那些蛮子！” 朱宣伊长叹一声，父皇仁君的形象又塌了一块，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是太上皇了。 这样，也好。 父皇，是该去安享老年了。 【回到开明元年的春天，齐辛顶着压力在金雁寨阻击胡奚勒海，成功打退对方的进攻，为和谈争取了优势。 然而，胡奚勒海见惯了大胤的退让，又认为新帝是个女人，女人必定更加软弱可欺，竟然无耻地提出，要和大胤朝结为姻缘—— 让大胤朝的宣伊陛下嫁给单于做侧室。 这简直就是对大胤朝的羞辱。】 大胤朝的臣子和百姓愤怒了！ “蛮族尔敢提此要求！” “北蛮欺我朝太甚！” “什么！我听错了吗？侧室？我呸！这丑陋恶心的老蛮子，哪来的脸？” “他给宣伊陛下提鞋都不配！” “一想到他觊觎舜阳殿下，我就觉得恶心！” 陆逢秋想起了很多年前，舜阳殿下十一岁的时候，北蛮竟然提出要娶十一岁的殿下做继室…… 十一岁在大胤朝还没有成年，在北蛮却可以嫁人了。 当时竟然还有几个不开眼的臣子建议惠帝同意。 那时的惠帝爱女心切，怎么可能同意？ 拒绝之后，把那几个建议他同意的臣子贬了。 殿下登基后的第一年，北蛮竟然对大胤使臣提出这种无礼要求，真是够让人愤怒恶心的。 【出乎意料地，大胤朝的使者刘斐然一改过去使臣将不卑不亢隐藏在温和柔软外表之下的作风，当场严厉斥责胡奚勒海的无礼。 胡奚勒海的人被刘斐然的气势所震慑，愕然不能语。】 “好！”天幕下，百姓喝彩。 对这种玩意儿，就不能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长定殿内，有臣子则为刘斐然担心，这样会不会惹怒北蛮？ 刘斐然正气凛然，似乎已经身处敌营，坚贞不屈，一派淡然—— 没事，天幕说了，他以后会做宰相，没那么容易死。 【等到反应过来，单于极为生气，要处死刘斐然。 刘斐然不卑不亢，指出以宣伊陛下坚毅果决的性格，如果胡奚勒海不主动退兵，她也一定不会放弃攻打胡奚勒海。 单于也不是一无所知，指出大胤朝还要处理国内的宁王叛乱。】 天幕上，刘斐然却是冷冷一笑，极为不屑，他反问单于： “我中原帝王自古以来皆是男子。如今陛下前无古人、开天辟地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御宇天下，难道单于认为，我们的陛下是一个柔弱无知的人吗？” 单于说道：“舜阳公主能够登基，全靠她的丈夫越观唐罢了。” 刘斐然冷笑不语，似乎在嘲笑单于的无知。 第33章 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4） 【刘斐然的态度大大惹怒了单于。 然而，刘斐然越是倨傲无畏，单于越是谨慎小心。 向来谦卑的中原使臣陡然以此态度面对强大的北方仇敌，单于认为，中原一定有后手。】 曾经出使过胡奚勒海，以有礼得近乎谦卑的态度外交的某位臣子仿佛被打了一个巴掌，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胡奚勒海单于何以贱至此？” 刘斐然回答这位前辈：“胡奚勒海蛮夷也，无礼无义，畏威而不怀德，不配我等与他稍许好颜色！” 前辈不由自主生出几分羡慕，他也想像刘斐然这样刚直不屈地面对胡奚勒海。 然而，回顾外交生涯，他无不以谦而有礼的外表掩盖虚而卑惧的内心。 整个惠帝时代的外交大都如此。 前辈悲伤地低下头。 【单于不爱读史书，却也知道，中原出过许多有名的摄政皇后、太后，这些女人看似柔弱，实则坚毅智慧，手段狠辣，比男人更不好惹。 大胤朝新帝不是个简单角色——单于马上转变了对宣伊陛下的看法。 刘斐然敏锐地捕捉到单于的动摇和猜疑，放缓神色与语气，开始理性分析当前的战局以及双方国力。 这场战争是消耗战，而位处草原的胡奚勒海怎么消耗得过地大物博、资源丰富的大胤？ 继续打仗对胡奚勒海没有半点好处。】 天幕，胡奚勒海的帐篷里，高高在上的单于已经有所动摇，却还是维持傲慢的外表。 “既然大胤有这么大的优势，何以派你与我和谈？” “单于难道忘了，这场不义之战是胡奚勒海挑起。今年是开明元年，我主新年号之元年，恰上皇薨逝，我主不愿再此时增添杀孽，不愿继续这场不义之战！” 天幕下，臣子们点点头。 说的好，不仅以双方国情点明胡奚勒海必败的结果，还占据大义。 臣子们也开始想，大胤对胡奚勒海败多胜少，十余年更是屡战屡败，朝中厌战、畏战的情绪非常浓厚——大家似乎默认了，大胤打不赢胡奚勒海了。 现在，天幕上的刘斐然分析了，坚持下去，我们是能赢的！ 天幕也预言了，将来，宣伊陛下会带领他们打赢胡奚勒海！ 胜利！胜利！ 无论是朝臣、军队还是百姓，都在渴望一场胜利提振精神、一往无前！ 【不得不说，刘斐然是懂心理学和一点点pua的。 胡奚勒海单于被他的凛然正气所震慑，终于同意撤兵休战。】 朝臣们松了一口气。 “如此外患便解决了。” “刘御史有纵横家遗风。” “心理学是专门研究人心之所思所想的学问吗？” “平素我等认为这钻研他人心理，是在钻研、投机、媚上，乃恶俗丑陋之事。不曾想，心理学还可以这样使用！” “真是人间处处皆学问！是我等狭隘！” “只是——pua是何意？” 【但提出，要大胤朝增加岁币，并改赠为纳。】 关于心理学和pua的讨论戛然而止。 “休战止纷岂能没有代价？增加岁币那便增加！控制好数量便可。” “改赠为纳万万不可！我华彼夷，岂可向蛮夷称为臣下？” “无论是赠是纳，本质上并无区别。以一个纳字，换取边境和平安宁，值矣！” 朱宣伊静静听着臣子们关于改赠为纳的激烈讨论，失望不已。 朝堂上这股怯战之风何时才能扫清？对北蛮的恐惧何时才能消除？ 臣子们振振有词，站得笔直如松，可是他们的灵魂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挺立？ 无论是否支持改赠为纳，臣子们都默认同意了增加岁币。 可是，凭什么她要同意增加那该死的令人憎恨的岁币！ 【刘斐然将这个消息带回洛京。 这个时候，国内的宁王叛乱已经接近尾声。 王丰毫无疑问没有辜负宣伊陛下对他的信任，但在这场平叛行动中，有一个人的贡献不容忽视。 她就是宁王妃许氏。 是她最先将宁王叛乱的消息提前透露给朱宣伊，是她在宁王叛乱时将宁王的军事部署传递给平叛军。】 怎么会是宁王的妻子？ 大胤朝的百姓，包括朝臣们都非常不解。 妻子依附于丈夫。 丈夫飞黄腾达，妻子也跟着青云直上；丈夫入不测之渊，妻子也将陷于泥淖，不可自拔。 许氏是王妃啊！ 如果宁王造反成功，她不就是皇后了吗？ 她不想做皇后吗？ “贱人！” 宁王咬牙切齿狠甩许氏一个耳光，许氏摔在地上。 “你、你、你！！！你这无情无义的贱人竟敢背叛本王！” 许氏抹了把唇角的血，别人无法理解她对丈夫的背叛，但她本人却非常明白，为什么未来的自己会那样做。 许氏抬头看向宁王，冷笑，讥诮：“凭你也配我效忠？” 许氏忍不了了。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自问嫁你之后，一直兢兢业业恪守妻子的职责，可是你给过我妻子该得到的尊重吗？” “外面的女人你一个又一个往里面带就算了，还放任她们骑到我的头上去！” “更可恨的是，我唯一的女儿被你的宝贝庶子推到湖里……夭折了。你竟然将此事轻轻揭过，既不处罚那孽子之母，也不处罚那孽子！” “好在老天有眼，让那恶毒的孽障摔下楼死了！” “你对我如此无情无义，还指望我对你掏心掏肺？做什么春秋大梦？” “还想做皇帝？凭你也配？” “我毁坏你的计划，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能够不遇上你这倒霉皇帝！” “看不起我儿是个女儿身，瞧不起女子是？哈哈哈哈，可惜从今以后是女主天下呢！昭文圣君是女人呢！” “怎么？气得眼睛都红了？想杀我，那你杀啊，你杀啊！” 宁王妃笑得猖狂而凄凉，周围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 宁王颤抖着手指她，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恨恨道：“把整个毒妇给本王关起来！” 说完，宁王背过身顺气。 下人去拉拽宁王妃，宁王妃大力甩开他们的手，斥道：“滚开！” 她忽的笑盈盈：“天幕已说，宁王有不臣之心，而我，乃是平叛的大功臣！诸位若想活命，还不尽听我号令，在舜阳殿下派军缉拿之前，将这反贼捆了！” 下人们动摇了。 就在这时，本就处于花园中的宁王妃突然抱起一块石头，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宁王。 宁王晕死过去。 下人们惊呆了。 宁王妃理了理衣服：“从现在起，宁王府万事皆由我做主，想活命的话，便乖乖听我号令。现在，将这反贼绑起来，再去请府里的大夫看看，别让他这么早就死了。” 下人们没反应过来。 宁王妃喝道：“还不动手？等死吗？” 下人们被吓了一跳，纷纷按照王妃的要求办事。 第34章 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5） 发生在遥远的宁王府的事情，洛京的人们可不知道。 长定殿归于平静，继续听青橘讲述。 【内患的解决，让昭文君臣的压力减小许多。 一些臣子认为，增加岁币可以接受，改赠为纳不可。 一些臣子认为，好不容易促成和平，改赠为纳便改赠为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被点到想法的臣子纷纷点头：“是这样没错。” 【不！ 不！ 不！ 宣伊陛下强烈反对。 不仅不要改赠为纳，增加岁币想都不要想！ 不！ 不！ 不！ 臣子们也表示强烈反对。 改赠为纳可以谈，但是岁币不能不给啊！ 不给岁币，就没有和平！ 皇帝强势，臣子们仗着人多力量也大，一时间，君臣之间僵持不下。】 天幕，太极殿上，已经身着女子帝服的宣伊陛下对群臣们的这种态度感到非常生气。 这种生气，或许来源更早。 生气的真正原因，也不是群臣们的反对，而是大胤几十年、上百年来对外的软弱。 朱宣伊憎恨这种软弱。 “好啊，增，增加的岁币就从你们的俸禄、你们的家产族产祖产里扣！” 天幕上，太极殿的臣子脸色一变。 朱宣伊微微一笑：“只给岁币怎能体现我大胤欲与北蛮修好停战的诚意呢？朕不仅要给岁币，还要给人。” 一个紫袍官员迟疑片刻，问道：“陛下想与北蛮结为姻亲？臣以为此法可行，只是宫中似乎没有适龄的没有婚约的公主。” 另一位官员说道：“如若宫中寻不到，不如从宗室中寻。” 天幕上的朝臣们在讨论和亲的人选，天幕下的臣子们感到不妙，舜阳殿下可不像会搞和亲的人。 在观看天幕的一些百姓，尤其是女子，不由忧愁：“昭文陛下当真要和亲吗？北蛮人那么凶残，和亲公主嫁过去，别说过得好，能不能活下去都未可知。” 一个男人道：“人家是公主，锦衣玉食，要你这个荆钗布裙的平民女子担心？” 一个老男人抚须：“身为公主，享受天下的供养，就要为天下尽自己应尽的责任。” 女子皱眉，张口欲言，却不知怎么把心中的乱糟糟的想法说出来。 天幕上，朱宣伊冷淡粗暴地打断臣下的幻想。 “谁说朕要以公主、宗室女和亲？” “公主、宗室女身娇体弱，和亲北蛮白白丧命罢了，无益于维系、修好两国关系。” 臣子们不解了。 “听闻北蛮不乏好男风者，幸而我朝不乏面如冠玉、芝兰琼华的俊美文臣，朕欲以俊美聪慧之文臣或其儿子、其男孙为和亲公子，与岁币同赠北蛮。以尔等之美貌定能笼络夫郎，以尔等之健硕定能存于异乡，以尔等之敏慧定能维系边境和平。” 长定殿寂寂无声，无论天幕内外。 突然间，响起畅快爽朗的笑声。 臣子们纷纷循声看去——靖亭侯忍不住哈哈大笑。 臣子们郁闷了。 你笑，你还笑！ 行，总归和亲的不是你，你就笑！ 哼，看我改天不悄悄参你这个祸水两本！ 天幕上的朱宣伊从御座站起，走下台阶。 “卿若前往北蛮和亲，朕定会照顾好你们在大胤的家人。至于家业，那更加不用担心。朕让你们的妻子、女儿打理。” 朱宣伊走到臣子们中间，他们一个个恭敬地垂着头，面色却是惶恐不安。 陛下生气了——所有人都知道。 “诸卿怎么不说话？诸卿食君之禄，难道不该为君分忧吗？” “诸卿入仕，也曾怀着为天下生民尽心，做个好官的想法？现在已经到了诸卿为民为君为国分忧之时，诸卿，怎么都不说话了？” 朱宣伊站在那位建议从宗室女选和亲之人的官员旁边：“李卿好颜色，听闻李卿之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若便由你父子前往北蛮和亲！” 那位李姓官员吓得脸色发白，立刻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恕罪！” 陛下是在威胁还是认真的？ 这件事听起来非常荒谬，可是陛下却这么愤怒认真。 而且，都女主天下了，女帝想要公子和亲，也不是不可能啊！ 李姓官员愈加惶恐。 朱宣伊呵呵笑：“卿何罪之有啊？我朝不一直这样吗？要么打不过，纵然打过了，也觉得是侥幸。” “赐岁币、赠岁币、纳岁币……之后北蛮不满足了，纳不够，是不是要敬献岁币、跪呈岁币？” “岁币不够，那就和亲。皇室的公主挑一挑，皇室没有了，公侯家平民家，大胤这么大，总会有人和亲？” “薛相，你说是不是啊！” 帝王肉眼可见的阴阳怪气的愤怒，就连薛泽若这个丞相也不敢回答。 “退，退，退！大胤这么大，都不够你们退的！”朱宣伊忽然厉声斥责，质问道，“你们难道以为，此次和谈全赖刘斐然才学无双、有勇有谋吗？” “北蛮为什么愿意和我们谈判！因为齐辛将军和前线战士浴血奋战打退了他们！因为靖亭君坚守北境，固守防线！因为我大胤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生机勃勃！” “前线的将士们没有退，我们在后方退了？这样对得起牺牲流血、固守边境的将士，对得起大胤的百姓吗？” “朕知道，你们想说，北蛮凶残，北蛮实力强劲——可我们不是赢了吗？就算我们没有赢，面对残忍的敌人，我们就要从身到心步步退让吗？” “诸卿，国之利益，分毫必争，寸土不让。朕不同意增加岁币，更不同意改赠为纳！” “刘斐然，去告诉北蛮单于，让他，给朕滚得远远的！” 天幕下，长定殿的臣子、大胤朝的百姓惊呆了。 尤其是百姓，在很多人眼里，天幕里的宣伊陛下简直闪闪发光！ 特别是那段让臣子及他们的儿子、孙子去和亲的威胁，简直太好笑太解气了！ 边境的将士们眼睛通红，有些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舜阳殿下把他们的付出放在了心上，舜阳殿下不会背刺他们。 齐辛悄悄抹去眼角的泪，心道：殿下，不退。臣，站在国朝的北境，守着身后的万千百姓，永不后退！ “永不后退！” “永不后退！” 不知是谁带头，高呼声响彻寰宇。 遥远的洛京，惠帝听不到边境将士们守土的决心，他久久凝望天幕，望着那个愤怒的闪闪发光的昭文陛下，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他也想这样畅快地斥责。 可是—— “好听话谁不会说？意气用事，哼。” 年轻人还是太年轻。 第35章 时空乱流！视频中断了 【警告，警告！】 正在播放的视频突然一片漆黑，天幕上出现了一个内含感叹号的红色三角形图案。 机械的声音不断重复，将人们的焦虑不安层层堆叠。 “怎么了？视频怎么中断了？” “不会是上天发怒了？” “视频播到现在，天幕都已经明说舜阳殿下是昭文圣主，可殿下却还只是皇太子，上天认为我们没有聆听和跟随上天的指示，对我们大胤不满了！” “上天要降下灾难了！” “那怎么办？” “请陛下退位，让舜阳殿下登基！” “对，没错，请陛下禅位于舜阳殿下！” “请陛下禅位于舜阳殿下！” 慌乱惶恐的人们似乎找到了方向，开始振臂高呼，并朝宫城方向走去，想让宫城里的帝王和臣子们看看这汹涌澎湃的民意。 然而，他们才走没多久，天幕又有异动了。 【受时空乱流，视频播放出现异动，现为您播放主播最新视频。】 人们停下脚步。 原本面露忧愁的朱宣伊稍稍放松了一些。 看来是不可抗力的因素，视频还是会继续播放的。 不过，这种时空乱流以后会不会频繁出现？ 会不会有一天，天上再也没有视频了？ 那么，她一定要把握天幕带来的一切机遇，让自己和让大胤朝更上一步！ 【家人们，我的电脑坏了！ 开机，输入密码，之后就是这个死样子。 黑屏。】 天幕上显示出一张图片，开起来的笔记本电脑，四四方方的屏幕呈现黑色。 大家被新事物吸引了注意，很快从方才魔音般的“警告”带来的恐慌中走出。 “这是何物？” “电脑？听不懂啊！” “电脑坏了和今天的视频有什么关系吗？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青橘姑娘平日就是用电脑给我们制作视频吗？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厉害！” “电脑是怎么做的？我们能做吗？” “别痴心妄想了，我们连火药、牙膏都还没做出来，那么精巧神奇的物品，怎么做得出来？” 隐藏在人群里的孟文箬听见这话不高兴了，虽然我确实还没发明出火药，但你也太悲观了！ “最讨厌你这种说丧气话的人！目前做不出来，以后总会做得出来！”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别买联想电脑，别买联想电脑，别买联想电脑！ 散热功能非常不好！ 真的，青橘含泪劝。 血泪！ 垃圾笔记本真的没法制作视频，带不动啊！ 你们现在能看到这期视频，是因为我借了我的好朋友今宵的电脑！】 天幕上出现一个流着血泪的女子的立绘，别人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她汹涌如同海浪般的悲伤！ “联想？”孟文箬灵光一现，“我懂了！这个联想和李记糕点、王记煎饼、悦来客栈、迎春酒楼相似，是电脑的名字！” “电脑莫非是个能像人脑不断理解、想象、联想的东西？所以这电脑才叫联想电脑？” 卖茶小伙计道：“电脑还要散热啊？难道是烧火才能用？看着不像啊。” 孟文箬：“我懂了！” 卖茶小伙计：“你懂什么了？” 孟文箬兴致勃勃、红光满面、眼睛闪闪发光：“雷电劈到树木上，树会着火，发热，电脑的电因为和雷电的电差不多，所以也会热！只不过，它不像雷电那么凶猛，这个热散一散就好，不会着火！就像滚烫的水，散一散热就可以喝。” “啊！电脑是雷电做的脑？这……没法想象，不可思议！” “哇！我很好奇！” 【所以…… 之前答应的那期宣伊陛下和陆逢秋师生缘的视频暂时出不了了。 抱歉呀宝子们。】 原来是断更通知啊。 不过，你之前没答应过要出宣伊陛下和陆逢秋师生情的视频啊。 朱宣伊反应快，道：“之前天幕说，这是青橘姑娘的最新视频。想必，青橘姑娘在上一期视频中答应了下期做本宫与陆中丞师生缘的视频。” 陆逢秋微微一笑：“臣还真是期待啊。” 这辈子唯一一个学生成为了昭文圣君，当老师的多自豪多骄傲！ 【不过，之前我和今宵一起制作了昭文靖亭的cp视频，放在p2，算是补偿，大家可以看看～】 “今宵是人名，是青橘的朋友吗？” “昭文靖亭西……劈是什么东西？” “我想起来！第一期视频也有讲到西劈，昭文陛下令人磕生磕死、乐此不疲、在网上大战三天三夜的众多cp！” “大战三天三夜！西劈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居然要打仗！” “应该是在夸张的说法。” “可能是舌战？” 【官配党们，尽情狂欢！】 孟文箬如醍醐灌顶：“我懂了！” 茶馆内包括卖茶小伙计、客户在内的人纷纷看向她。 “你又懂了？” 孟文箬自信满满：“官配官配，顾名思义，官方配偶嘛！昭文靖亭，就是舜阳殿下和靖亭呀！西劈，大概是后世之人对情侣、夫妻的另类表述。” 众人：“听起来有道理！” “不错啊！” “这么一说，我也懂了！青橘姑娘和她的朋友今宵制作的视频，讲述的是舜阳殿下和靖亭侯的爱情故事！” “哇哦，好期待！” “啊！那之前说昭文陛下有很多cp，便是说昭文陛下日后有很多男宠？” “应该叫妃妾！” “那靖亭侯怎么办？靖亭侯和舜阳殿下多般配呀！” “不行，我接受不了男宠的存在！” “难道没有人觉得，舜阳殿下和孟文箬也很配吗？” 隐藏身份处于人群中的孟文箬如五雷轰顶，循声望去，说这话的是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姑娘。 她忍不住说：“舜阳殿下和孟文箬都是女子呀！” 姑娘不以为意：“这有什么？” 一个男的也附和：“是啊，龙阳之好，磨镜之好，可以接受。” 孟文箬：“……那你从哪里看出她们俩很配的呀？” 她是真的不明白。 被问到这个问题，姑娘神采飞扬：“阴阳环啊！环环相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多么深情的告白啊！” “那不就是个普通的道家阴阳环吗？孟文箬是道门弟子，昭文陛下以此相赠，非常符合常情常理，并无不妥呀！” 那姑娘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这你就不懂了！借阴阳环这种看似普通实则大有深意的东西表达爱意，更能说明昭文陛下煞费苦心，爱得深沉！” “咳咳咳，咳咳咳！”孟文箬呛到了，好不容易缓过来，道，“这两位目前都还没见面？你就想这么多。” 那姑娘道：“像舜阳殿下这样爱惜人才的主上，一定是在知道孟文箬后，第一时间派人去寻！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们已经见过面了。” 孟文箬：……真的是你想多了。 第36章 有修改：昭文靖亭（1） 且不管大胤的百姓们如何猜测，如何议论，天幕已经自动跳转到第二p。 因是提早制作好的视频，开场白一如往昔。 视频的主题名为“昭文靖亭”，主题显示过后，又出现一行较小一些的字。 【竹马之友】 【越观唐出身簪缨门第，是真正的五陵年少、膏腴子弟。 他的父亲官拜大将军、受封武安侯，权势最盛时掌大胤过半兵马。 他的姑姑越雪明先为贤妃，生子朱宣瑜；沈后仙逝，越雪明被册为皇后；没过几年，难产而亡。】 如若不是青橘提及，惠帝几乎忘记越皇后名为“雪明”。 “瑶音为朕挡箭而亡，雪明为朕生子而逝。”惠帝暗暗想，如若他并非帝王，恐要会被人指说克妻了。 沈瑶音是他挚爱的妻子，王清然是他为女择选的完美继后。 越雪明是谁呢？ 是废太子朱宣瑜之母。 昔年册她为后，一因惠帝欲立朱宣瑜为太子，二因越雪明有一位出色的兄弟。 时过境迁，惠帝已经不记得越雪明的音容笑貌。 【越皇后在时，常请越观唐入宫玩耍；越皇后过世，惠帝曾允越观唐在宫中住过较长一段时间。 宫中孩子不多，舜阳公主自然而然地便与越观唐成为关系良好的玩伴。】 初见的时间、地点、具体情形，实话实说，朱宣伊与越观唐已然忘却。 记得幼时喜欢玩捉迷藏，她会躲在花丛里、大树后、衣柜里，甚至没有装水的水缸中，两位兄长及越观唐总是很快就找到她。 她也不因此丧气，反倒笑呵呵，觉得有趣。 有一段时间，她有了新的爱好。 想到此处，朱宣伊便问越观唐：“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养鸟吗？” 越观唐记忆尤新：“那时，殿下突然迷上了养鸟。您不喜欢陛下送来的漂亮金丝雀，也不喜欢沈国公送来的灵巧鹦鹉，就想要天上飞翔的鸟儿。” 越观唐和陈王因此想办法诱捕了麻雀，朱宣伊非常认真地照顾这只麻雀，为它打造舒适的屋子、为它提供美味的食物，可没过几天，麻雀还是死了。 一连好几只都是这样。 后来，还是淑妃的王清然看见朱宣伊在埋葬故去的麻雀，对她说：“习惯在天空中飞翔的鸟儿不会甘愿被豢养在笼中，哪怕它只是一只麻雀。” 此时，朱宣伊回忆起母亲的话语，惊觉命运的神奇有趣——那一句话同样适用于她。 【白驹过隙，欢年易逝。 越观唐年少丧母，未满十岁便被父亲接到北境。 他们是否有书信往来，我们无法穿过悠远的历史亲自探查真相。 在分离的岁月里，朱宣伊在陆逢秋的教导下精进学问，充实地过着每一天；越观唐在父亲的督促下勤学苦练，终使自己文武双全。】 她有写信吗？ 没有。 玩伴的离去带给年幼的舜阳公主短暂的怅然，当父亲生病、新后册立、拜师学艺等人生重大事件逐一发生，这种怅然烟消云散，她再不会主动去想那个曾经为她捉过麻雀的小少年。 如果意外在哪里听到别人提起他，她也许会这样说上一句：“我知道他，他现在怎样？” 仅此而已。 他有信吗？ 没有。 她是被捧在手心的国朝公主，他一个外臣之子，怎能随意写信给公主？ 何况，越观唐并无此“意”。 随着学业的加重、见识的增长与年岁的上涨，他逐渐明白所要承担的家族责任，他逐渐树立辅佐朱宣瑜成为明君圣主的志向。 遥远洛京宫廷中聪慧可爱而又尊贵的公主，不过是年幼时有缘有幸一起玩过一段时间的小妹妹罢了。 他们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成长，逐渐疏远并淡忘对方。 【从天真烂漫到青春飞扬，几度春秋，分离的童年玩伴终于再次相见。】 天幕出现新的小标题。 【久别重逢】 【惠帝时期，大胤宵禁放松，夜市灯火明亮，十分热闹。 相传，那一日恰是上巳节。 尤爱各式各样灯笼的舜阳公主微服穿行于街市之中，游荡的窃贼盗走舜阳公主悬于腰间的宝玉，神采英拔、丰标不凡的越观唐如神兵天降捉拿窃贼、寻回宝玉、交还公主。 这个故事并无实证，然史书记载，经年之后，昭文陛下忆起旧事，提及她与越观唐是在洛京街市重逢，这一点确定无疑。】 史书记载不曾有误，捉贼寻玉的故事却为后人杜撰。 那一日并非上巳节，具体是哪一天，朱宣伊已经不记得。 洛京的夜市马如游龙、攘往熙来，她不慎与侍从分散，被急匆匆的路人撞倒在地，稍稍抬眼，便见一双修长好看的手伸到面前，再往上看，便瞧见一位神清骨秀、眉清目朗的年轻男子。 她自己站了起来。 恰在此时，侍从寻来。 这位侍从恰好见过刚从北境归来的越观唐，朱宣伊这才认出他。 她不知道的是，越观唐早已认出她。 说来奇怪，这些年，他从未主动想起她，可在熙熙壤壤的街市里，他一眼便看见她，一眼便认出——这是舜阳公主。 【重逢后，舜阳公主与越观唐往来逐渐密切，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通过朱宣瑜这个中介产生联系。 毫无疑问，舜阳公主对才兼文武、芝兰玉树的越观唐颇具好感，否则也不会在科举舞弊案发时，顶着满朝阴云和惠帝的高压为越观唐辩解求情。】 这一期是讲述舜阳殿下与靖亭侯感情经历的视频，朝臣们一直沉默地听着故事。 直到青橘提及科举舞弊案，这便在他们的知识区了。 越观唐身为武将之后，其父却想让他以文入仕。 越观唐非常争气，顺遂地考到省试，然而他却被卷入科举舞弊案中。 那一场舞弊案水很深，越观唐被卷入其中未必是机缘巧合的意外。 尽管事后查明，越观唐并未舞弊，惠帝仍是以暴力拒捕等理由取消他的成绩，并下了十年禁考的处罚。 据目击者回忆，越观唐拒捕时并未有过分的暴力行为——只能说圣心难测呀。 韶华易逝，时光宝贵，十年禁考，让越观唐深思之后放弃以文入仕，终是和父亲一样，成为一名沙场浴血的武将。 第37章 有修改：昭文靖亭（2） 【科举舞弊案后，越观唐弃文从武，离开洛京，从身着儒袍的挥毫书生变成披甲佩剑的浴血将军。 处于锦瑟华年的年轻男女早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爱情，这种爱情浓烈而又炙热。 回京后，这对恋人一同在惠慈寺的古树上悬挂写有双方姓名的木牌祈愿长长久久。 今天，惠慈寺香火鼎盛，四面八方、络绎不绝的游人但凡到此，必要去看一看寺中那株见证了昭文陛下与靖亭君爱情的千年古树。 当然，为了保护古树，现在我们不能在古树上悬挂木牌，只能挂在围绕古树的围栏上。】 这也要说吗？ 啊，恋人间的小秘密被公之于众，殿中一群年纪较大的臣子目光中忽然有了长辈般的戏谑 朱宣伊尴尬地沉默了。 她忽然不想继续听，谁知道青橘还会挖出什么秘密。 惠慈寺的主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转头吩咐稍后召开会议，研究一下香客大量增加后带来的寺庙管理以及古树保护问题。 【然而，事情岂会顺遂如愿。 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舜阳公主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惠帝心中已有佳婿人选。】 新的小标题出现。 【姻缘波折】 但凡热心的吃瓜群众，早已在《圣君背后的女人》那期播出后，将朱宣伊、越观唐、穆钰的故事打听得明明白白。 “姻缘波折”四字一出，吃瓜群众心领神会。 【惠帝看中母族的侄子穆钰，认为这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好青年，又有血缘关系，亲上加亲，舜阳公主嫁过去一定不会受委屈。】 天幕，一场宫宴，惠帝笑问穆钰：“如果朕将舜阳公主许配给你，你能做到一生一世都爱她敬她吗？” 穆钰喜不自胜，叩首答道：“臣愿意一生一世爱护公主、尊敬公主。” 【然而，朱宣伊心悦的是文武双全、芝兰玉树的越观唐，二人两情相悦、感情正浓。 王皇后看好的也是越观唐，理由已经在《圣君背后的女人》那期中讲过：一是穆钰粗鄙无德；二是公主喜欢越观唐。 君王一言定生死，何况子女婚姻？ 舜阳公主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在公主本人、王皇后、沈国公多方努力下，惠帝最终改变心意，为舜阳公主和越观唐赐婚。 这场婚姻中，越观唐似乎没有付出努力？ 并非如此。 越观唐借助了他的表亲时任太子朱宣瑜的力量，朱宣瑜当然希望这位颇具圣宠的妹妹嫁给自己的表兄弟，让自己的势力更上一层楼，于是极力促成此事。 不知朱宣瑜若知后续种种，是否还会促成朱越二人的婚姻？】 朱宣瑜只想沉默，后悔有用吗，回答能改变一切吗？ 他什么都不想说。 他真的非常羡慕朱宣伊，不为其他，有太多的人爱着她了！ 父皇爱她，为她多次妥协；王皇后爱她，全心全意为她谋划；越观唐爱她，心甘情愿为她驱使；沈国公爱她，苦心极力满足她的心愿。 甚至，陆逢秋也疼爱她这个学生，恳切奋勉助她翱翔天际。 他有什么人？ 众叛亲离、孤家寡人罢了。 感情经历进入下一个阶段。 【比翼连枝】 【不得不说，在惠帝柔和的外交政策下，大胤边境安宁了许多年。舜阳公主与越观唐得以度过一段美好的婚后时光。 老父亲惠帝为女儿打造了豪华的公主府，舜阳公主与越观唐婚后住在公主府中。 长于宫廷，从未离开过洛京的舜阳公主在婚后终于有走向更广阔世界的机会。 他们从北到南，游历了数个州郡，这不仅加深了夫妻二人的感情，更让舜阳公主有机会深入体察民生民情，并挖掘出几个怀才不遇的能臣，为日后登基执政打下基础。】 那段日子，是朱宣伊生命中极其珍贵难得的快乐时光。 他们曾携手攀登，看云雾升腾、霞光万里；他们曾扮作商贩，认认真真地摆摊赚钱半个月，切实体会到民生艰辛；他们曾旁观县衙断案，还蒙受冤屈之人以清白；他们曾在暴雨中帮助果农抢收水果；他们曾帮助迷路的小孩回到自己的家 此前青橘提及的昭文名臣易青轶便是她在这趟旅途中结识的人。 如若当初所嫁是穆钰，她绝对不会有此经历。 和志趣相投、情投意合的人在一起，做事情常常充满乐趣。 【后来，这对年轻恩爱的夫妻拥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这个儿子，是日后舜阳公主人生发生巨大变化的一个导火索。】 小标题再一次变化。 【风雨同舟】 这一次，稍微关心点舜阳殿下的人都知道为何那个孩子会是导火索。 【孩提时，无忧无虑一同玩耍的兄弟在长大后已经势如水火。 在惠帝有意无意的放纵下，太子和陈王的斗争如火如荼。 一次宴会，太子欲自服毒酥酪以诬陷陈王，不料太子妃误将此酥酪给舜阳公主之子服下，导致幼子夭逝。 丧子之痛，岂能以意外带过？ 舜阳公主与朱宣瑜的兄妹之情、越观唐与朱宣瑜的表兄弟之情，走到了尽头。 而惠帝和稀泥的处理方法，更让舜阳公主寒心。 一直以来，舜阳公主对权力、对治国都有一种渴望。 几年后，陈王造反的良机出现时，舜阳公主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机会。 等到驻守边境的越观唐返京时，同床共枕的妻子已经变成了他必须下跪臣服的君主，这同时意味着，以后他的孩子，再也不能姓越。 这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但是，出于对朱宣伊的情意，出于对越家未来荣光与利益的考量，越观唐毫无疑问、毫不犹豫地用手中的军队支持朱宣伊，帮助他震慑北边的外敌、压制国内不安分的臣子与藩王。 人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此时的朱宣伊显然不是日后积威深重、可乾纲独断的君主。 越观唐的支持对她很重要。】 青橘说漏了一点，朱宣伊心想，越观唐对她的支持不仅在权势力量，更在精神心灵。 她有成为第一任女帝的刚强和魄力，却也会希望得到别人的支持，尤其是至亲至爱之人。 在刚出发的时候，如果有人在她身边对她说：你很好，你很厉害，你一定可以，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 那么，她将更有勇气更有信心更能够斗志昂扬地披荆斩棘、大步向前。 第38章 有修改：昭文靖亭（3） 执子之手，与子共箸。 执子之手，与子同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他们应当就会这样红颜白发相伴一生。 视频进入新的阶段。 【至亲至疏】 看见这个标题，朱宣伊、越观唐心道不好，朝臣们看热闹都更有精神了。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前面说了那么多恩爱不疑的故事，现在终于要进入同床异梦、相看两厌、反目成仇的阶段了吗？ 朝臣：对不起殿下，我其实很期待！ 磕cp的小姑娘愣了片刻，难道她磕的cp最终没有好的结局吗？ 没关系，没关系，她打起精神，振作起来——我又不是只磕这一对。 昭文靖亭不行了，还有别的嘛。 总有一对会走到幸福结局，是？ 【成为帝王后，朝会、奏折、政务填满朱宣伊的生活，能够分给越观唐的时间总是那么少。越观唐只能站在她身后，望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青橘制作了一个小动画。 静谧的宫室，唯有一盏精美的蝴蝶灯亮着，越观唐站在蝴蝶灯畔，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拨转灯笼，光华流转。 惠帝的某位妃子看到这个场面，不禁笑出来。 她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等待着陛下的到来。 越观唐呀越观唐，蝴蝶灯转呀转，日落星移，时间就这样流逝了。 笑着笑着，这位妃子笑不出来了，她美好的青春年华在沉默和等待中化为云烟，一去不复返了。 【外戚总是备受君主与朝臣关注。 女主天下，而女帝的丈夫靖亭君手握大军，即便帝王信任爱人，朝臣便能信任吗？ 多年以来，朝臣时时刻刻盯着靖亭君及越家的一举一动，对靖亭君及越家的谏言、攻击从未停止。】 薛泽若目光陡然饱含深意，多年以来从未停止，这便有意思了。 我们的昭文陛下，想必也忌惮、担忧着！ 她一边用他，一边利用朝臣让他小心谨慎不敢生出异心。 越观唐何尝不明白这一点？ 能怎么办呢？ 走到那个时候，他们再也不能做回舜阳公主和她的驸马。 【今人回看，靖亭君越观唐固然没有叛君之举，然而我们不住在他心里，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异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越观唐的罪有二：他是帝王的丈夫；他手握重兵。 风云诡谲的朝局让越观唐不得不在继承人出生后远走北境——从史料看，这完全是臣子们逼迫朱宣伊和越观唐，为首的是朱宣伊的老师陆逢秋。】 被点到名的陆逢秋：我成了离间他们夫妻感情的罪人了？ 呵呵，陆逢秋心中不屑地笑，他教出来的学生他会不了解吗？ 从史料看，青橘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 是后人对昭文陛下的性格与行为进行分析，得出新的研究成果是吗？ 【在越观唐离开的一年后，洛京传出消息，帝王重病在床，尔后诏令出，皇帝陛下要见靖亭君。 越观唐只带了几个亲兵，星夜赶路、风尘仆仆归来，见到卧病在床的天子。 天子对他说了一句话：“观唐待我之心一如往昔，永不叛我。” 越观唐永不背叛，昭文陛下真的从未怀疑吗？ 结合当时昭文陛下对蔡恬等心腹爱将的军队分布看，这事情很有意思。 甚至，昭文陛下是否真的病重？ 总之，史书上说她咳血昏迷，一度濒死；史书记载她对越观唐是“帝爱重之深，信之不疑。”】 这 朝臣在沉默中叫嚣：青橘，你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很难不让人阴谋论啊！ 为什么强调“一如往昔、永不叛我”，是不是曾经怀疑过人心变幻、叛心已生呢？ 病重却布局军队，是以身为饵、设下陷阱吗？ 越观唐不带兵马归来，自然平安无事；若真有异心，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还是靖亭侯的越观唐内心真是五味杂陈，他能理解，能接受，只是很无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此事后，越观唐留在洛京照顾、陪伴昭文陛下，再也没有前往北境。兵权也一点点被卸除，他仍旧在朝为官，只是这个官，已经不足以让朝臣们时刻盯着他。】 越观唐：真是谢谢你们。 惠帝竟然想笑：伊伊啊伊伊，你们的夫妻情深在权力面前也不过如此呀！ 故事进入到最后一个部分。 【死亦长思】 谁死了？ 观看者已经能够非常淡然地断定：还能谁死了，肯定是靖亭君死了。昭文陛下会先死吗？当然不会！ 【很多年后，过了不惑之年的越观唐旧疾复发，逝于宫中。 昭文陛下悲痛不已，将越观唐葬于郁陵，待她百年之后，要与越观唐合葬。】 薛泽若手颤了一下。 郁陵啊郁陵，我日思夜想都想进的郁陵，越观唐就这么进去了。 【日月不居，珠流璧转。 朱宣伊再一次来到惠慈寺的古树前。 历经风风雨雨的古树似乎无甚变化，而她已经由舜阳公主变成了皇帝，曾经陪伴她来到此地的年轻人已经长眠地宫。 世事悠悠人未了，年光冉冉今如许。 当年的那块木牌被寺庙悉心保护，至今仍悬挂古树之上，只是春去秋来、岁月如流，木牌上的字颜色淡去。 朱宣伊命人架梯子，亲自取下那块木牌，以朱笔重新描摹名字——朱宣伊 越观唐——这两个并立其中，色彩鲜明，朱宣伊又亲自将木牌挂了上去。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朱宣伊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继承人将这一块木牌随葬于郁陵。】 磕cp的小姑娘只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她又可以了！ 视频到了真正的结尾，朱宣伊望向越观唐，道：“最终，我们没有分离。” 越观唐露出一个带有几分释怀之意的笑容：“是啊，殿下。” 小光屏出现在朱宣伊面前，她还在思考未来的自己是否真的病重，随手点了一键三连，进入评论区。 依旧是三条评论，仔细浏览，都是对昭文靖亭感情的感慨，并无实质作用。 第39章 有修改：后续（1） 朱宣伊想起积分的获取方式，其中有一项是文化。 于是，她问礼部尚书：“郭尚书，剧研究得如何？” 礼部尚书道：“回殿下，已经确定剧本，正在组织演员排演中。” “哦？不知礼部确定的是什么剧本？” 礼部尚书看了一眼刑部尚书，回朱宣伊：“殿下，虽刑部赵尚书力荐《神探笛淮瑛》，然探案之事尚不适合演出。是以，礼部并未采用赵尚书的故事，而是选择了伍子胥过昭关。” “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要将伍子胥内心的煎熬与痛苦表演出来，可不容易。郭尚书费心了，待到礼部准备完全，本宫便开以宴席，邀文武百官共赏我大胤第一出戏！” 礼部尚书心花怒放、眼笑眉舒：“臣领旨！” 朱宣伊提醒：“千万别为了提前完成而赶工加班。” 礼部的光禄寺可是被天幕点名的，礼部尚书尴尬：“臣谨遵殿下旨意。” 吏部尚书薛泽若忧心忡忡：“此前，《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半途中断，也不知何时可以续上。” 这么一说，大家开始讨论。 “也不知北蛮单于得知我朝回复，是何反应？” 所有人都明白，开明元年春的内忧外患一定可以解决。 但是，昭文陛下这样答复北蛮，解决不了外患！ 一定采取了别的举措。 是什么举措？ 哎呀，怎么就卡在这里呢。这该死的时空乱流！ 刘斐然尤其心焦。 天不遂人愿。 很多时候，一个人越想得到什么，就越难以得到什么。 刘斐然急切地盼望天幕讲述《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后续故事，然而在朱宣伊查看完评论区后。 天幕播放了一则青橘的通知。 【家人们，我那垃圾联想电脑还没修好。 根据技术小哥的反馈，存储在电脑里的文稿、视频、人物立绘已经找不回来了！ 晴天霹雳，哭死我了！ 除了人物立绘，画手姐姐那儿有备份，其他都要重新做！ 所以，我大概半个月无法更新视频，在这里向一直期待着的家人们说声抱歉！ 另外，真的，真的，真的不要买联想电脑！】 好的，半个月没有视频。 也没说受时空乱流影响的《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什么时候能播后续。 糟糕的时空乱流！ 讨厌的联想电脑！ 尽管还不知道电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刘斐然已经恨上了联想电脑。 …… 洛京居，大不易。 为节约开支，孟文若从客栈搬到了道观借住。 这日，她像往常一样在道观中散步，山中空气清新，令人心神愉悦。 只是，向来平静的道观清晨，今日却有些不一样。 许多香客围绕在一株古树下。 孟文箬问路过的小道士才知道，自从那期《昭文靖亭》视频播出，洛京的百姓热衷于在枝叶繁茂的大树悬挂木牌祈愿。 据说，惠慈寺香火旺盛，香客往来不绝，门槛都被踩坏！ 寺中苍树更是红彤彤一片，挂不下了！ 所以，洛京的百姓们连道观的树也不放过。 寺庙有佛，道观有神，拜神拜佛都一样嘛。 孟文箬走近一看，人们却不是只求姻缘。 有写“官途坦荡，平步青云”的，有写“日进斗金，富贵安康”的，有写“国泰民安”的，有写“健康顺遂”的…… 人们总是有很多事情期盼神明保佑。 桓惠直还没有到洛京赴任，孟文箬不能再等。 她无比迫切地想要早日造出火药。 因此，这日清晨沐浴打扮，整理衣冠后，她便下山前往舜阳公主府。 朱宣伊仍旧住在旧府邸，府邸匾额也暂时没换。 反正，应该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移居内宫。 孟文箬被舜阳公主府的内臣引入内，首先见到的竟然是银苔道观的观主。 原来，鸣州那边本想将她送至洛京，没成想她早已离开。 为了让洛京这边能够分辨真正的孟文箬，鸣州刺史便赶忙将银苔道观的观主送至洛京。 这下，孟文箬的身份得到证明。 不久，钟灵韵亲自过来，道：“清恕道长，殿下想要见您。” 孟文箬理了理衣裳，跟在钟灵韵的身后，连呼吸都变得谨慎。 钟灵韵有所察觉，微微笑道：“不必如此紧张，殿下并不是一个严苛冷酷之人。” 这是孟文箬第一次见到朱宣伊。 真实的鲜活的舜阳殿下。 她未施粉黛，因几天前生了一场病，现在气色还有些不好。 “我听说你从鸣州逃婚而来，不如和我说一说这一路的见闻！” 她的声音温柔和煦，孟文箬本就是豁达之人，便也逐渐放开，和朱宣伊说起她在大树下遇见的蔡姐姐，说起她在洛京的所见所闻，甚至说起道观里被挂满祈愿木牌的古树。 朱宣伊听得非常认真，时不时点头附和，时不时问上几句。 待到最后，朱宣伊朝钟灵韵点头，少顷，钟灵韵捧出一个木盒。 朱宣伊示意她将木盒递给孟文箬：“打开看看。” 孟文箬一头雾水，打开木盒后大惊：“这是道家阴阳环！” 朱宣伊莞尔，站起来，亲自将玉质的道家阴阳环佩戴孟文箬的腰间。 “还望孟卿勤勉不辍，早日为大胤研制出火药与火器。” 孟文箬瞬间眼含热泪，郑重行礼：“臣必不负殿下所托！” 朱宣伊掩唇咳嗽，很快，她双手扶起孟文箬：“先不急去清净宫，明日随我前去巡视京营。” 孟文箬忧虑地问：“殿下，您的身体……” “无妨，偶感风寒罢了。” 巡视京营是朱宣伊早就想做的事情，她成为太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是时候去京营看一看，了解军队的情况。 随行之人还有靖亭侯越观唐、御史中丞陆逢秋。 朱宣伊何以如此关注军队？ 因为军队是保护国家、保护她的权力的利刃。 军队出问题，怎么能打赢仗？ 说起来都让朱宣伊烦恼和愤怒，大胤士兵数量不少，自开国之后便不断增加，至今已有百万之数。 按理，有数量甚于北蛮几倍的军队，朝中乃至整个国家，不应该有畏战怯战的情绪。 奈何，百万之众，真正能打仗的不足一半。 大胤的兵为何这么多呢。 其一，在大胤入伍当兵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普通百姓、军士子孙、饥民甚至囚犯都能成为士兵，尤其是一到灾年，为了避免饥民农民聚众反叛，朝廷便会招募走途无路的饥民为兵。 其二，募兵终身在营伍，由国家供养，但实际上他们能为国家做事的时间最多二十年。 大胤朝的士兵虽然多，但多为老弱病残，战斗力和个人素质低下，不堪一战。 耗费国家巨大财力，却不能为国家带来相应的好处。 解决冗兵问题已经成为朱宣伊必须要做到事情。 第40章 后续（2） 朱宣伊是悄悄到京营的，主打一个猝不及防，要看的就是最真实的情况。 一进军营，就听到有士兵在唱家乡的情歌，还挺深情款款。 她驻足听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京营的主将肖秋祥听到消息连忙赶来，赶来时，将士们已经唱完三遍了！ “肖将军来了，将士们唱歌还挺好听。” 肖秋祥尴尬地笑了。 舜阳殿下没有责备，不代表他没有自知之明！ 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上午的，将士们不操练，聚在一块玩耍唱歌，成什么样？ 朱宣伊笑了笑，继续道：“带我到处转一转。” “是，是。”肖秋祥连忙应下，这才有时间和精力观察陪同舜阳殿下巡视军营的人。 靖亭侯越观唐，认识，也是军队的。 御史中丞陆逢秋，天幕播出后京城的大红人，不熟。 林芝桐，舜阳殿下的如影随形的亲卫，认识，不熟。 这位青衣女子倒是从没有见过。 等等！ 她腰间佩戴的是什么？ 道家阴阳环？！ 孟文箬？ 肖秋祥不动声色多打量了她两眼，一位潜在的舜阳殿下身前的红人啊！ 要能打好关系，说不定有助于自己的官途。 朱宣伊说到处转转，并非一直走个不停，到了将士们操练的地方，她忽然向肖秋祥提出一个要求。 她要看将士们走路。 当然不是随意走两步。 将士们按照行伍排列，穿戴整齐，配备军剑。 他们或是一队一队，或是百人一起。 肖秋祥小心翼翼地观察朱宣伊的神情。 她看得极为认真，几乎全神贯注，然而始终神色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 京营的士兵是全国的精锐，舜阳殿下会满意吗？ 舜阳殿下会看出什么吗？ 将士们已经极力在这位未来的昭文圣君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肖秋祥的目光偶然落在越观唐身上，只见他微微蹙眉。 一队一队，因为人数不多，走得还可以。 人数一多，前面几个尚且齐整，到了后面，队列歪了，脚步乱了。 这么明显的问题，舜阳殿下会看不出来吗？ 舜阳殿下的丈夫靖亭侯是将军，她难道和那些不出深宫的女人一样，不懂军事吗？ 走得不齐，根本原因是什么呢？ 操练方式有问题，军纪不严明。 “带我去存放兵器的地方看看。” “快用膳了，带我去灶房看看。” “那个高个的士兵，我有话问他。” …… 结束了京营调研，朱宣伊便让钟灵韵亲自送孟文箬去清净宫报道。 走之前，朱宣伊才稍微向孟文箬透露了一些她的失望和不满。 “今日巡视京营，兵器库里的兵器你也是亲眼所见。京营，全国之精锐，朝廷投入了多少钱？最好的东西都在这里。可是，京营里是什么呢？年久失修的刀兵，拿去切菜都费劲？这样的兵器，怎么去打北蛮？” 朱宣伊忍不住摇头，她长叹一声，拉着孟文箬的手：“文箬，大胤需要火药，我是真的需要你啊！” “殿下！” 千言万语，都在行动中了！ 朱宣伊巡视京营，一方面要实地了解军队建设情况，另一方面择是要从军队中择选人才作为亲卫。 上次，从天幕那里听到，未来的她在登基之后遇刺，陆逢秋为救她受伤，她便有了扩大亲卫的想法。 朱宣伊原来便有亲卫，先是惠帝从禁军择选精锐二十组成，她嫁给越观唐后，惠帝又从越家执掌的军队中抽选百人，护卫公主。 现在她成了皇太子，将来便是皇帝，仅一百二十人的亲卫是不够的。 因为，这支亲卫不仅要承担保护她的职责，还要为她去做一些别的事情。 这支亲卫的名字，便叫朱雀卫。 肖秋祥做事情当然不会不尽心，但朱宣伊对京营士兵的能力存在怀疑。 她又下了一道诏令给林芝桐，让她从平民中择选武艺非凡的女子入朱雀卫。 清晨，经营着一家肉铺的顾九娘麻利地操刀切肉。 顾九娘为人爽利，刀工了得，附近的百姓都喜欢找她。 可惜这样能干的顾九娘心里实在烦闷。 她是家中的长女，下有一个弟弟。 弟弟生来文弱，对家中的生意从来只算钱，不干活。 父亲偏疼弟弟，等着他奉养父母、传宗接代。 近日，他正打算将顾九娘嫁给京兆衙门的仵作老王做继室，得些彩礼钱，好给小儿子娶媳妇。 京兆衙门的仵作老王，年过四十，比顾九娘大了二十几岁，又老又丑又色。 每次来买肉，就喜欢盯着顾九娘脖子以下的部位。 顾九娘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 理所当然，她不愿意嫁给他。 有时，顾九娘笑盈盈地卖肉给客人，看着漂亮的肉被她砍好包好递给客人，她会想，自己不也是这么一块肉吗？ 顾九娘人缘好，很有些门道。 她偶然得知一个消息——舜阳殿下要择选有武艺的女子作为亲卫。 什么是亲卫呢？ 顾名思义，亲近舜阳殿下、护卫舜阳殿下的士兵。 如果入选了，那前程一片光明呀。 顾九娘心动，她想和父亲说一说这件事情，可父亲却频频和她提起仵作老王。 “仵作老王对你很满意，我想着，两家选个好日子，把这事儿定了。” “店铺总归要交到你弟弟手里，你把你会的，都教给他。” “你这一出嫁，你弟弟的彩礼钱也宽裕些。城西李姑娘不错，聪明伶俐又漂亮，看那样子，是个能生男娃的……” 顾九娘什么也不想说了。 她弄明白报名的方式，自己一个人悄悄去报名了。 她原以为，洛京的女子们大都柔弱，不曾想，会武者并不少。 且，个个武艺高强，至少，比她强多了。 藏龙卧虎，顾九娘总算切身体会到这个词语的含义。 尤其是，当她看见那位据说是舜阳殿下最信任的、几乎形影不离的亲卫林芝桐与其中一位报名者比试，展现出利落、狠绝、招招致命的功法时，更加相形见绌、自愧不如。 她有些丧气，自己能选上吗？ 第41章 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6） “今日将你们召来，是有一件事情希望诸卿为我办成。” 礼部尚书 、肖秋祥、兵部侍郎面面相觑，什么事需要礼部和将军一同办成？ 二人不约而同看向靖亭侯越观唐，越观唐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你是舜阳殿下的丈夫，居然不知道？ 我是舜阳殿下的丈夫，不意味着她想什么我都知道。 “几日前，我到京营走了一趟，听见将士们在唱《天若有情》。我便想，大胤朝应当有一首专属军队、专属将士的歌曲，即大胤军歌。” 越观唐、肖秋祥、兵部侍郎眼睛一亮：“大胤军歌？” 礼部尚书明白了，难怪要喊上他，让写歌来了。 不过，大胤军歌这个想法真的很不错。 舜阳殿下年轻，奇思妙想特别多。 昨日，舜阳殿下便下了一道旨意，要求全国各地五品以上军官写一份奏折，陈述目前所带领军队的军容军纪战斗力，并思考如何整顿军纪、提高军队战斗力。 同时，最新一期的邸报送往全国各地，其后附上五篇符合舜阳殿下公文文风改革要求的优秀公文。 他礼部尚书不才，恰有2篇上榜，也就占个五分之二！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一篇出自舜阳殿下身边的宫娥钟灵韵之手，这才是真正史无前例啊！ 年轻真好啊，像他和一些老臣，已经暮气沉沉了。 不，也不是年轻的原因。 废太子朱宣瑜一样年轻，他到京营及地方军队的次数比舜阳殿下更多，欣赏过的乐曲比舜阳殿下更丰富，他就想不出这样的想法。 “这首歌曲必须气势磅礴、悦耳嘹亮，无论是唱歌的人还是听歌的人，都要从这首歌中感受到自信昂扬、无坚不摧、英勇豪迈的气概！让这首歌激励大胤朝的好女好男投身军队，精忠报国，让这首歌激发出将士们的蓬勃斗志，引导他们不屈不挠、永远向前！” “所谓术业有专攻，礼部有不少擅于音乐的人才，便由礼部负总责谱写歌曲，兵部及各军通力配合，如需亲临军队营地感受氛围、获取知识，京营甚至各地要积极协助，不得阻拦。” “另外，靖亭侯通晓乐理，又出身军队，礼部完成初稿后，务必先给靖亭侯看，也可到军队中征求将士们的意见。记住，务必不耻下问，不可高高在上。” 靖亭侯、礼部尚书、兵部侍郎及肖秋祥称是，表示会通力配合，完成这必将载入史册的、历史上第一首军歌！ 【检测时空乱流已稳定，现播放《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后续！倒计时开始，十、九】 现在还没到青橘说的半个月，原来是补上次的后续啊！ 这下好了，刚要退下的臣子们也不走了，和舜阳殿下一起看。 御史台衙门，刘斐然听见播报，立刻跳起来，率先跑出去——来了来了！《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它终于来了！ 【以上这一段出自胤史，青橘只是把文言文翻译成大白话。 总之，在帝王的强烈反对下，刘斐然带着大胤朝的国书在同僚们忧心忡忡的目光中再一次前往北境。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咳咳。 胡奚勒海的单于万万没有想到，他提出的条件大胤是一条都没有接受啊！ 他生气了。】 果然是直接接着上次中断的部分！ 还好大家都记得上次说了什么。 “唉——” 因为不在长定殿，有臣子毫无顾忌地叹息，“提出的条件被尽数否决，胡奚勒海的单于必定会认为大胤没有和谈的诚意。” 开明元年的春天真是煎熬，这场外患还不知要延续到何时，苦了北境的子民啊。 而朱宣伊，她目光坚定——胡奚勒海会同意和谈。 【刘斐然开始分析总结这些年胡奚勒海从大胤朝得到了多少好处，并将宣伊陛下对臣下的强硬转化为他对胡奚勒海单于的强硬。】 天幕上，刘斐然挺立如松如竹，声音浑厚，坚定有力。 “我朝陛下有旨，不再增加岁币，不同意改赠为纳。如果单于不愿签署国书，执意继续这场不义之战，那我大胤只能奉陪到底！” 说罢，天幕特意给刘斐然那锐利的眼睛一个特写镜头。 “哇哦！”孩童们满眼崇拜，“好厉害的样子！” 有的人干脆现学起来：“如果单于不愿签署国书，执意继续这场不义之战，那我大胤只能奉陪到底！” 有孩子嚷嚷：“我要当刘斐然，你做单于！” “不，我才不做蛮子！” 大人们笑看着。 而刘斐然，他的脊背挺得更直了！ 【单于已经年老。 前不久他生了一场大病，身体远远没有恢复。 同时，胡奚勒海内部继承人斗争激烈，甚至发生残酷的命案。 单于已经无力继续攻打大胤。 最终，他在国书上签了字，并退兵回到胡奚勒海。】 御史台的臣子道：“和谈成功还有单于身体原因！” 言外之意便是，如果单于身体健康，胡奚勒海内部没有斗争，团结一致，那么和谈根本不会成功！ 刘斐然欲言又止。 可胡奚勒海，它就是不团结啊！ 可我们，就是和谈成功了！ 胡奚勒海的不团结，也不是和谈成功的根本原因。 这位同仁没有听明白吗？ 和谈成功的根本原因是，大胤有打败胡奚勒海的实力？ 为什么你这么不自信？ 【至此，内忧外患全部解决，开明元年的春天也结束了。 齐辛、王丰、刘斐然在这个春天临危受命、大放异彩，蔡恬在这个春天崭露头角，为几年后生擒北蛮新单于乌海奠定基础。】 齐辛、王丰、刘斐然、蔡恬心潮澎湃。 尤其是处于广吉军营的齐辛和蔡恬，想起上次军营里一声高过一声，海浪一般的“永不后退”，二人热泪盈眶，恨不得立刻上战场，死战报国报君。 【这个春天同样不容忽视的是，刘斐然外交带来的重要影响。 他改变了开明元年之前，大胤朝外交上一种软弱的态势，并且增强了朝臣的自信。 影响封建王朝的外交思想的三个主要因素是皇帝、皇帝近臣、国家实力。 开明元年的国家实力和惠帝晚年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惠帝性格软弱多疑，喜欢将自己所做的决定披上仁爱百姓的外衣，他的近臣如盛弥安、薛泽若等偏向保守。 因此，惠帝时期的外交思想主要是防守勿攻、弃地妥协、花钱买和平。 朱宣伊性格外柔内刚、勇敢果断，从开明元年起，她的近臣有保守者、圆滑者、耿直者、激进者、中庸者，多种多样，却都能为她所用，她不被臣子动摇，同时能够发挥臣子的长处和优势。 因此，昭文帝时期的外交思想是开拓进取、勇毅不屈、把握主动。 正是她的这种思想推动着大胤朝变革和前进。】 第42章 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7） 青橘直接把惠帝和朱宣伊这对父女做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朱宣伊是好的，惠帝是差的，对比衬托之下，朱宣伊更好了。 长定殿的臣子悄悄观察舜阳殿下的神情，发现她没什么情绪波动，依旧十分专注地看着天幕。 唯有越观唐知道，她害羞了，不好意思了，还有一点点的尴尬。 青橘这样毫不吝啬地夸赞她，她当然高兴。可偏偏，她的父亲作为反面教材，和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朱宣伊对惠帝的感情很复杂。 父亲二十几年的宠爱和关怀不假，朱宣伊对父亲的爱也不假。 父亲从未想过让她做继承人，这份爱不能突破时代的局限性，朱宣伊的失望也不是假的。 失望与爱交杂，但她总归是希望父亲好的。 有时候，朱宣伊会大胆的想，父皇这辈子似乎就是在做皇帝，他别的也不会，就会做皇帝。 可是，只做皇帝，是做不好皇帝的。 皇帝不一定是全才，但一定要对各方面都有涉猎，要深入体验民间的疾苦，思民所思，急民所急，才能做好皇帝。 父皇，您没有做到的事情，就让女儿来完成！ 朱宣伊这样想着。 皇帝的性格影响朝局，所有人都知道。但从未有人这样分析过大胤的外交思想。 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大胤对外软弱是因为北蛮太强。 在漫长的忍耐退缩中忘记了，有的人能从弱到强，从败到胜，有的国家亦能——只是，这个国家需要一位兼具智慧与勇气的领导者。 从防守勿攻、弃地妥协、花钱买和平，到开拓进取、勇毅不屈、把握主动，哪一个更得民心毋庸置疑。 “花钱买和平？说得真好听。” “不就是忍辱苟且吗？” “真不想受这窝囊气！” “挺直脊梁，堂堂正正不好吗？” 这样的怨言层出不穷。 【为什么长于深宫的公主会比惠帝这个执政数十年的帝王更加果决坚毅、勇敢无畏呢？ 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或许有几分。 但更重要的是，朱宣伊非常明白，以肉饲狼，肉尽狼随，永无止境。 和平是打出来的，金钱买不来和平！ 一个人的思想、性格受到环境、亲人、师长的影响，朱宣伊对大胤、胡奚勒海关系本质的清醒认识，有她的老师陆逢秋一份功。 下一期，青橘将带你了解朱宣伊和陆逢秋的师生缘分，敬请期待，别忘了一键三连哦！】 一个将士说：“和平是打出来的，金钱买不来和平！这句话说的太对了!醍醐灌顶啊！” 一个书生道：“《战国策》早有言，以地事秦，譬犹抱薪而救火也，薪不尽，则火不止。大胤对北蛮，便是另一种‘以地事秦’。” 一个村里的孩子王向同伴解释：“我们以前打邻村的那群小坏蛋，我们打他们，他们才害怕，不敢欺负我们；我们要是给他们糖，他们不念我们的好，反而觉得我们软弱，欺负得更狠呢！” 和时空乱流那会儿青橘说的“之前答应的那期宣伊陛下和陆逢秋师生缘的视频”对上了。 确定没有遗漏视频，朱宣伊点了一键三连。 暂时没有赠送礼物。 上回观看《天若有情》那期视频，她因过于沉浸其中，点了一键三连却忘记赠送礼物，这才发现，原来一键三连不是必须赠送礼物。 已知一键三连需要具有金钱价值的物，是不是前几次赠送礼物有价值余留，像积分一样储存，后续一键三连的时候自动扣除，直到价值余留用完呢？ 她还没确定。 点击进入评论区，朱宣伊已经非常淡定了。 【以前写坚定、不放弃、顽强不屈之类的作文经常用开明元年春打北蛮的例子。那时候还觉得赢得理所当然，但实际上畏战怯战的情绪在朝中泛滥已久，当时根本没有几个臣子相信她能打赢北蛮。】 【刘斐然啊刘斐然，真的可惜了！才华横溢，辩才无双，有胆有识，精明能干。前期磊落正直，可开明元年春的荣耀让他飘飘然，开始迎合上意、投机取巧、搬弄是非、转移罪过嫁祸他人】 【危急之时将重任托付给丈夫，昭文靖亭的感情是真的！往后的那些靖亭君，再没有比越观唐权力更大的了！那些越观唐是被宣伊陛下谋杀的阴谋论能不能滚！】 钟灵韵如同以往那般抄录评论，才停笔，便听见舜阳殿下吩咐：“这三条评论不必再抄录分发群臣。” 第一条评论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内容。 写作文，引经据典，自古如此。 畏战怯战的情绪，朱宣伊的感受比青橘更加真切。 没有几个臣子相信能赢，她也深深明白。 第二条评论就很有价值了。 看到这条评论时，大家都很震惊。 刘斐然，探花出身，在开明元年春大放异彩的新星。 他的未来确实如众人猜测的那样璀璨，却也出乎众人意料的，在璀璨之后坠落星空。 从贤臣到奸相，朱宣伊不知刘斐然作何感想，总之，她惊讶、失望、难过。 她已经将刘斐然作为忠实得力的心腹臣下，可这个臣下，未来却背叛了她——转移罪过嫁祸他人，这是对主君的欺骗，亦是背叛。 为什么你不能从一而终，一生磊落正直？ 是什么促成了你的改变？ 相比之前被青橘夸赞时的淡然，此刻，舜阳殿下的失望不解如此鲜明，礼部尚书不由为这位后辈担忧。 还在激动快乐中的刘斐然，不知道自己原来辉煌灿烂的未来，已经蒙上浓厚的灰雾。 至于第三条评论，它到底是在赞扬昭文靖亭的夫妻情深，还是在离间这至亲至疏的夫妻？ 礼部尚书老人精了，选择沉默不语。 反正舜阳殿下说了，评论不给其他臣子看，他便当自己没有看过。 不过，后面的靖亭君——莫非舜阳殿下将来会生下一个女儿？ “我不会被谋杀。”越观唐突然说。 礼部尚书很疑惑：靖亭侯，您在说什么？如果昭文陛下真的要你死，你还要造反不成？ “殿下要臣死，只要开口便可。” 不需要那么复杂。 你要我死，直说就好，那我就去死。 第43章 杏雨师恩（1） “宁王妃捆绑囚禁了宁王，上奏折具陈宁王罪状，请朝廷派人到封地押送宁王回京。舜阳殿下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你，刘御史，接旨！” 刘斐然郑重接旨，去押送有罪的藩王回京受审，在外人看来是一个丰富履历、锦上添花的好差事，体现了舜阳殿下对他的信任和栽培，可刘斐然却有些惴惴不安。 舜阳殿下将他打发出洛京了。 评论区说他后期迎合上意、投机取巧并不是乱说，刘斐然确实擅长揣测人心。 在原历史发生的开明元年春外交中，刘斐然便展现了他在心理学上的天赋。 自《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结束后，刘斐然敏锐地察觉，舜阳殿下待他反倒没了最初的热切、关怀、信赖、看重。 这是为什么？《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中，他表现得很好呀！ 这一期视频结束，舜阳殿下没有像往常将抄录好的评论分发群臣。 难道，评论区提到他，讲的还是不好的？ 前来宣旨的是礼部尚书，那一日，他恰好在长定殿，应当是知道评论区说了什么。 说起来，礼部尚书和刘斐然还有点拐弯抹角的师生缘分。 刘斐然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含蓄地向礼部尚书打听舜阳殿下为何派他前去押送宁王，以及那日评论区说了什么。 “斐然，押运宁王返京任务重大，舜阳殿下将此事交由你，是对你的信任。你需记住，要始终正直磊落，无愧君王、无愧百姓、无愧本心！” 刘斐然听后脸色煞白，果然，评论区里说他日后变成一个辜负君王信任的奸邪小人！ 无怪乎近来舜阳殿下看他，怀有几分失望。 “多谢尚书提点，斐然谨记于心！” 刘斐然离开了洛京，停留洛京附近的村庄，看见一个稳婆在向村民介绍朝廷发放的产钳。 她刚用产钳为村民接生了一个几乎难产的婴儿。 天幕带来的改变最先落在了孕妇和孩子身上，真好真好。 希望自己能够好好活着，见到更好的大胤。 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未来的自己怎么就作死了！ 礼部排的“伍子胥过昭关”进展顺利。 工部研制牙膏。虽然牙膏盒上有主要成分，指点了方向，但技术上的困难还有一大堆。 清净宫研制火药。孟文箬入清净宫之后，引得大家纷纷围观，有些人对她好奇又不屑。 好奇是因为天幕明说是她发明了火药，不屑是因为，孟文箬现在对炼丹知之甚少，根本比不上宫里其他任何人。 她在银苔道观尽学些念经打坐，也就在观主炼丹的时候打过下手…… 有些人认为，她在原历史发明火药，极有可能是运气，极有可能是剽窃了被炸死的图南子的成果。 对此，孟文箬充耳不闻，认真学习相关知识。 稍微闲暇的时候，她便把玩着朱宣伊赠送的道家阴阳环。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那一天，天上有出现熟悉的光屏，耳边又出现熟悉的声音。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想念啊想念，这一段时间没听见这声音，还真想念！” “青橘姑娘的联想电脑修好了吗？” “这一期是要说舜阳殿下与陆逢秋的师生缘分。” 陆逢秋正衣冠，满怀期待。 【家人们，朋友们，我的电脑终于修好了！今天这一期，我将为你讲述昭文陛下朱宣伊与她的老师陆逢秋的师生缘分。】 天幕，祥云为底，“一朝沐杏雨，一生念师恩”几个字浮现，这就是这期视频的标题。 有些老师先生反复念着这一句诗，只要受过老师的教导，这一生都无法忘记您的恩情。 一个老师，最骄傲的便是自己教导的学成成才！ 一生念师恩，礼部尚书咀嚼着这几个字，仅凭这个标题便可知，陆逢秋可得善终，不似刘斐然。 【本期视频参考了《胤史》、《紫云记》、《朱宣伊与陆逢秋关系论》、《尊儒重法：陆逢秋的法律思想研究》等文献资料。】 臣子们、学究们点点头，表示赞许：“参考资料详实，青橘姑娘是用功的。” “后世还有人专门研究舜阳殿下和陆中丞的关系啊！” “竟有人专门研究陆逢秋的思想！”薛泽若酸了，他怎么也是一介宰相，后世有人研究他的思想吗？有人研究他和昭文陛下的关系吗？ 虽然他不是昭文陛下的老师，但是她的第一任丞相啊！ 第一任，多么与众不同、弥足珍贵！ 朱宣伊心想，《紫云记》与《胤史》并列，不知是本什么样的书，又是何人所作？ 若早知道，一定要将此人才收入麾下。 【其中，《紫云记》是胤昭文年间文人、史官许树在结合《胤史》和亲身经历，通过走访当事人、知情人，进行艺术加工再创作的长篇章回体历史演义小说。】 章回体历史演义小说，这个听得懂。 好像小说也很重要？ 做得好了，说不定文化积分就上涨了。 朱宣伊把这事记下。 【关于许树这个人呢，我们在《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那期还谈起过和她相关的一个人。 那就是宁王妃许冉。】 许冉惊讶：“怎么还和我有关系？” 姓许，难道是娘家某个子侄？ 不记得娘家有叫许树的，莫非还没出生？ 这下好了，许冉笑道：“叫许树的要多起来咯。” 宁王府的下人纷纷附和，他们有大半早被许冉收服，经上次怒擒宁王事件后，府里上下被许冉震慑，尔后她上书朝廷宁王罪责，王府想活命、想继续过日子的人们没有不听她话的。 王妃真是个厉害人物，看，天幕又提起她了！ 早早跟随许冉的人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 【之前，有观众在评论区说想让我讲一讲她。我就在这一期稍微提一下。 许冉这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根据许树在《紫云记》的描写，许冉因为宁王的宠妾灭妻，做宁王妃的时候过得并没有多好。 唯一的女儿也死于宅斗后，许冉深深恨上了宁王。】 那段不堪回首的悲痛往事被提及，许冉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她恨宁王，宁王毁了他的一生。 她的恨，无意中让一些同样处于仇恨中的后宅女子在疑惑中清醒。 “为什么恨宁王？难道不是恨那个害她失去孩子的贱人吗？” “因为宁王才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人继续回答这个女人，但是，她没有因此停下思考。 思考着，思考着，有些事情，越来越明白了。 第44章 杏雨师恩（2） 【许冉一直在收集宁王违法犯罪的证据，并将宁王造反的消息以及后期的军事情报传递给宣伊陛下。 从这可以得知，许冉是一个兼具定力与反抗意识、智慧与勇气的非常有韧性的女性。 她原本打算和宁王同归于尽，但是宣伊陛下顶着两军交战、情报传递本就困难的压力传信给她。 告诉她无论多恨，宁王都不值得她付出生命，她应该好好活下去。】 “无论多么恨，宁王都不值得我付出生命！” 许冉大受震撼，感动之情犹如江水滔滔，化作泪水霎时盈眶。 她将最强烈的几乎全部的情感投注在宁王身上，如果宁王死了，那她就像秋天的叶子，即将凋零。 这时候，有人告诉她，当仇恨已经结束，她理所应当开启新的生活。 宁王和仇恨，并不是她生命的全部。 她是许冉，可以继续自己独一无二人生的许冉。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一株青翠的小草，坚韧地突破压在上面的石头，沐浴到阳光、雨水、清风，见识到蓝天白云、天地广阔。 【同时，宣伊陛下安排人手，带许冉逃离宁王府。 宁王之叛平定后，宣伊陛下封许冉为绛英夫人，并赐她洛京宅邸。】 许冉感动更甚！ 殿下的关怀不仅体现在言语，更付诸于行动。 绛英夫人的封号、御赐的宅邸——昭文陛下在向全天下宣告她在平叛中的功绩。 许冉用帕子擦拭眼泪：“我初次见到舜阳殿下，便觉她善良可亲，果然不错！” 大胤朝的百姓赞许：“殿下赏罚分明，而且心地善良！” 宁王在牢房气得发疯：“踩着本王青云直上！我早该打死你！” 狱卒翻了个白眼：无能狂怒罢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你宁王坠入泥淖，她许冉飞向青天咯。 【许冉自此居住在洛京，机缘巧合之下，她收养了一个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女孩，为她取名许树，希望她能像大树一样挺拔繁茂、无惧风雨。】 谁也没想到，许树是许冉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女。 许冉倒是很快接受，她曾失去一个女儿，机缘巧合之下再收养一个可怜的孩子，也十分正常。 “许树！许树！这个孩子和我姓，她姓许！” 朱宣伊露出一丝笑意：“许夫人收养、抚育这个孩子，付出多少心血？孩子随她姓，理所当然。” 敏感的臣子察觉到一丝别样的兆头。 【许树爱好史书，很有文学造诣，当了史官之后，业余从事文学创作，写了《紫云记》这一经典着作，让我们看见史书之外更加生动丰富的大胤。】 “好孩子！好孩子！”许冉连连赞道，“名留青史，流芳百世！真不愧是为娘的好孩子！” 有些文人脑筋就转起来了：“许树写《紫云记》流传后世，我难道不能写？我就不信，我还比不过一个女人。” “哎呀，你轻点，土都扫我身上了！” 却道文人为何跳脚，原来是妻子扫地用了大力。 “我不用力点，怎么能把院子打扫干净呢？脏东西在这儿，碍眼。” 文人语塞，好半会儿吐出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妻子将扫帚一扔，冷哼一声：“夫君，如今，舜阳殿下主政，有些话你在家里、在我面前说说就得了，可别出去乱说！” 文人被点醒，面色发青，不说话了。 【好啦，回归我们今天的主题。 之前，青橘说过，宣伊陛下和她的老师陆逢秋一样，外儒内法。 在封建社会，法律大多是规定惩罚的刑事法律，保护人民群众民事权益的法律条文较少，更别说专门编撰相关法典了。 即使是被誉为昭文圣君的宣伊陛下也没有想到着重保护人民群众的民事权益。】 忙碌在田间地头的农民们尚未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什么不同，他们更在意的是天幕说舜阳殿下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那可是被誉为昭文圣君的人，也会有不足吗？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圣君只是后人的美誉，朱宣伊只是一个会失败会犯错的凡人。 她一点也不担心、不害怕青橘对她的批评，这样的批评反而能帮助她及时发现问题、改正错误。 比起没有读过书的农民，已经主政的朱宣伊极为敏感地注意到青橘说的两个词语。 人民群众、民事权益。 人民群众，就是老百姓的意思。 那么民事权益呢？ 人民群众的民事权益是什么？ 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后世的仁爱百姓，与大胤朝的仁爱百姓含义不同。 【今年，我们国家《民法典》颁发刚好三周年。 《民法典》被誉为“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是我国民事立法的集大成者。 我们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都和《民法典》息息相关。 《民法典》的出台让生活中许多具有争议的麻烦事有了明确的解决办法。 比如说，婚内单方举债，离婚后谁来还钱？八周岁的孩子能不能去打酱油？见义勇为非重大过失要不要承担民事责任？孤儿被收养后相关权益如何保障？】 《民法典》！ 这三个字大大震撼了朱宣伊！ 编纂大胤的法典已经被列入她必做事项清单，但是，她此前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法典的主体是刑事法律。 编纂法典的意义在于以更加规范的刑事律法约束人们的行为、惩处违法犯罪，维护大胤内部的和平与稳定。 她从未想过，会有一部法典专门规定和保护人民的民事权益。 《民法典》解决夫妻离婚之后财产分割问题可以理解，但还解决八岁孩子打酱油问题？ 小孩打酱油能有什么问题啊？ 提不动酱油的问题吗？ 朱宣伊不理解，她的老师陆逢秋也不理解。 【学习《民法典》，才能更好的保障我们的合法权益；在法以刑主的古代，古人同样会在律法中规范民事活动，一定程度保护人们的民事权益。 比如大胤朝的法律对民事行为能力、户籍、婚姻、契约、继承等民事行为进行规范，并且开始以动产和不动产区分所有权，具有一定的先进性。 随着女帝时代的来临，女子地位提升，同样在律法中得以体现——昭文时期修订的关于婚姻家庭的法律规范便明显注重维护较为弱势的妻妾、女儿的合理合法利益。 最近，法律出版社出版了《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一书，由着名法制史教授编写，从婚姻家庭切入，深入简出地讲述了大胤从开国到昭文时代的法制思想演变，是非常简单有趣的科普读本。 还是老规矩，有兴趣的读者点击评论区置顶评论即可下单。 现在下单，随机赠送宣伊陛下和陆逢秋立绘创意金属书签，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哦！】 “殿下！”陆逢秋迫不及待地站出来，“《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可助我大胤完善律法，乃必买之物啊！” 朱宣伊安抚激动的老师：“会买的，会买的，老师不要着急。” 第45章 杏雨师恩（3） 这《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偏偏要等到视频播放完才能购买。 陆逢秋心焦：我和殿下的师生缘分，我比你清楚多了，没什么好听的，随便讲一讲得了。 快，让殿下买《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 大胤需要《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 舜阳殿下需要《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 我……我需要《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啊！ 幸亏朱宣伊不能听到他的心声，不然要扎心了。 老师，我们的师生缘分还比不上《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了是吗？ 【惠帝十一年，惠帝因为一场大病，自觉无法在处理朝政之余再分出足够的精力亲自抚养、教导舜阳公主。 他为舜阳公主精心择选了一位德才兼备的养母，并册立为皇后。 公主的日常起居有了人照顾，也有了母亲的关爱。 然而，已经六岁的公主非常上进，她想要读书学习。 惠帝便择选了状元出身的起居郎陆逢秋作为公主的老师。】 青橘三言两语，真实的历史却没有那么简单。 惠帝早已经安排了有学识的女官教导公主礼仪和诗书。 但这不够，舜阳公主并不满足。 此时，惠帝已经为身为太子的朱宣瑜择选了学识渊博而位高权重的礼部侍郎盛弥安作为老师。 “为什么哥哥学的和我学的不一样呢？” “因为你哥哥是太子，将来要承担更沉重的责任。伊伊是公主，只需要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地过完美满的一生便可以了。” “可是，我也想学哥哥学的东西，我觉得很有意思，学到新的东西我就开心！” “像哥哥那样学习，要吃很多苦，伊伊不怕苦吗？” “不怕不怕！我想学！” 在朱宣伊的坚持下，惠帝终于为她选了一位老师。 这位老师并不像盛弥安那样是在朝中有深厚人脉的老臣，他是几年前状元及第、步入官场不久的二十出头的年轻的起居郎陆逢秋。 起居郎负责记录皇帝日常行动与国家大事。 陆逢秋依然清晰的记得，那日他正要下值，皇帝突然叫住了他，问：“朕欲为公主择师，卿状元出身，学识渊博而人品正直，不知卿可愿为公主之师，教以明德？” 陆逢秋虽作为起居郎，却一直无缘见公主，可他对公主的印象极好。 自从皇帝病愈，在朝会垂泪哽咽讲述公主跪在佛前愿用寿命换取父亲安康的事迹后，朝臣们对事父至孝的舜阳公主赞不绝口，公主很快成为整个洛京的名人。 陆逢秋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有这个机遇成为公主的老师。 一方面，他个人对孝顺的舜阳公主印象极佳；另一方面，舜阳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成为她的老师，对自己的仕途大有裨益。 他当然不会拒绝。 那天，惠帝牵着朱宣伊的手，告诉她：“伊伊，这是起居郎陆逢秋，曾是国朝的状元，学识渊博，以后，他就是你的老师。” 朱宣伊郑重地向陆逢秋行弟子礼，陆逢秋正要侧身避开，惠帝阻止他的动作，道：“陆卿，朕让公主拜你为师，还望你日后悉心教导，让公主学有所成。” 陆逢秋受了公主一礼，公主笑容灿烂：“老师。” 想起往事，陆逢秋不由莞尔。 《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总会买的，何必焦急？听青橘带我们回忆过去，不也很好吗？ 【许树在《紫云记》中写道，惠帝认为女儿无需像儿子那样辛苦上学，读那么多书，却又不想让热爱学习、多次请求的女儿失望，于是挑选了陆逢秋。 陆逢秋有几个优势。 第一，他状元出身，学识渊博，教导六岁的公主没有问题。 第二，陆逢秋端方正直、清廉朴素，品行加分，不会在不知不觉中带坏公主。 第三，陆逢秋官职不高，惠帝认为，到底是个公主，不必像为太子选老师那样找个重臣教公主，毕竟重臣都很忙。 第四，陆逢秋年轻。那年他只有二十三岁，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不会那么成熟深沉，让年幼的公主接受不了。 惠帝为公主选老师，既想认真又不想太认真，选来选去选了陆逢秋。 不得不说，大多数时候，惠帝的眼光真是不错。】 在多次被拿来衬托女儿的优秀后，再被天幕夸奖，惠帝有些高兴：“若非朕慧眼识珠，怎会有这一段流传后世的师生之缘？” 天幕太过强调昭文圣君个人的优秀，也不想一想，她的优秀是哪里来的呢？ 她是我的血脉啊！ 她是我择选名师精心抚养教导长大的呀！ 她的优秀怎会没有我的功劳？ …… 又提到《紫云记》了。 陆逢秋也曾分析过自己为何会被惠帝选中，自我分析的结果与天幕所说相差无几。 以至于他都怀疑，是否那《紫云记》的作者许树在原历史曾拜访询问过他？ 最开始，朱宣伊想和朱宣瑜一样，受盛弥安教导。 惠帝毫无疑问拒绝了她。 她最初是伤心的，从这时起她朦胧地意识到自己和太子哥哥真正的差距在哪里。 后来，惠帝择选了陆逢秋作为她的老师。 她很高兴。 和盛弥安相比，他官职低、年轻。可这又如何呢？ 他是状元出身，品行也好，朱宣伊相信，有一天，他也能到达盛弥安的高度甚至超过他。 她有一个并不输于盛弥安的老师，朱宣伊很满意。 已经在家中养老的盛弥安回想过去，如果当初惠帝让他教导公主，他一定是不愿意的。 还会因为惠帝对臣下比较仁慈有礼而进言：公主应该谨守本分，学些琴棋书画和礼仪就好，陛下不该纵容溺爱公主…… 如果不是天幕出现，一点一滴改变大胤，他依旧会顽固认为，公主不能和太子比。 【陆逢秋成为公主的老师后，依旧做着起居郎的工作，只是工作量有所减少。 最初，他每隔一日便会给舜阳公主上半日的课。 公主聪颖，尊师乖巧却大胆勇敢。 课前，她认真预习。 课中她全神贯注地听课，遇到不懂得，便会大胆发问，刨根问底，一定要把问题弄明白。 课后，她不仅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还积极学习，自己给自己安排作业。 舜阳公主这种勤奋好学的好学生，老师见了都喜欢。 可是，太过好学也有不好的。 舜阳公主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她刻苦学习终于把自己折腾病了。】 第46章 杏雨师恩（4） 没有人给朱宣伊施加压力，为什么她如此刻苦勤勉地读书学习呢？ 因为她想向父亲证明，自己比太子更加出色，太子可以承担更沉重的责任，她也可以。 那个时候，她甚至不太清楚所谓“更沉重的责任”究竟是什么。 聪明的她敏感地察觉到男女不平等带给女性的伤害，却不够成熟无法认识到跨越这种不平等比登天还难，出于一种好胜心理，她执着地要证明自己。 长期照顾公主的女官徐玫真察觉到公主的细腻的心理，非常委婉地告诉她，即便她再出色也不能获得和太子一样的机会，因为她是女孩。 虽然残酷，但这是事实。 同样发现公主这一心理的还有刚成为公主养母没有几个月的王清然。 这么多年来，朱宣伊一直记得王皇后对她说的话。 “伊伊学过庄子的《逍遥游》了吗？其中有一句话，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讲的是宋荣子这个人，世上所有的人都称赞他，他并不因此就特别奋勉，世上所有的人都诽谤他，他也并不因此就感到沮丧。” “我就是我自己，坚定自强、独一无二的自己，不需要因为别人的夸赞或诽谤改变自己。因为我知道，我很好。” “伊伊想要进步，想要变得更好，不妨与昨日的自己比一比？哪怕和昨天比只进步了一点点，滴水穿石，日积月累，有一天你会发现，不知不觉中，你已经成长得比想象中更好了。” 王皇后不像那些文人，引经据典，说话文绉绉，让小孩子听得云里雾里。她用最直白朴素、温柔有力地语言开解她、鼓励她、引导她。 也是从这儿开始，王皇后和朱宣伊的关系有了质的改变。 【舜阳公主因为此前晕倒在佛前，身体一直不好。这次生病，惠帝非常担心，甚至想取消舜阳公主的课程。 公主当然不肯。 这时候，陆逢秋向惠帝进言。】 天幕，大殿，陆逢秋对忧虑的君王道：“陛下，臣幼时长于乡野，乡野孩童，无论男女，奔于林间草地，体魄因而强健。臣以为，陛下不若为公主增设骑射之课，以强体魄。” 无独有偶，王皇后也像惠帝作出此种建议。 【当时，女子以贞静柔婉为美。如果女子跑跑跳跳、骑马射箭，会被认为有失娴雅，不是标准的大家闺秀、高门贵女。 惠帝咨询了太医的建议，太医也认为适当的运动有助于增强公主的体魄，恢复健康。 最终，惠帝还是同意王皇后和陆逢秋的建议，为舜阳公主选了武将之女冯心作为体育老师。 从此，公主的课程分为文化课和体育课两大类。】 冯心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天幕提及。 “娘亲，天幕说的冯心是您吗？” “是我。” 那是惠帝十二年的春天，十六岁的冯心因为习得一身好武艺，被惠帝选中，帮助公主加强运动、锻炼身体。 入宫之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宫里的人心眼都很多，让她务必处处小心谨慎。 可是，她入宫后发现，公主非常乖巧有礼，皇后非常端庄大方，公主的女官徐玫真亦是温和谦逊，大家都对她很好。 因为公主年幼，她就和公主一起玩一些能够锻炼身体的小游戏，每次上课，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这样快乐的时光持续了两年，两年后，她已经十八岁了，家里要让她嫁人。 惠帝看她嫁人，想着她要生孩子、过日子了，便为公主另则良师。 当初，她并不想嫁人。 可父母之命难违，她没有办法。 如果当初没有嫁人，一直陪伴在公主的身边，她是不是也能与舜阳殿下成就一番流芳百世的师生缘呢？ 冯心长叹一声。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往事不重来啊。 【《大学》、《尚书》、《论语》等儒家经典着作是舜阳公主的必修课、必读书籍。 舜阳公主尤其喜欢历史而又年幼，陆逢秋将一个个历史典故绘画下来，制作了历史上最早的儿童教育绘本——兼具教育性和趣味性。】 被天幕提醒，朱宣伊想起一件事，她吩咐自己的外祖父国子监祭酒王展：“稍后，本宫会令人将昔年老师制作的绘本取予祭酒，请祭酒依照此形式，制作适合十岁以下孩童学习阅读的书籍，先做个两本看看。” 王展接下任务，心想，这儿童教育绘本想必在风靡后世，可见后世极其注重孩童之教育，不知他们有何先进的教育方法，若能学得一二 【舜阳公主有锻炼身体的需要，不能在久坐。课间休息的时候，陆逢秋时常陪伴公主一起玩耍。 公主非常喜欢陆逢秋的课，每次上课，课堂氛围总是轻松愉快。】 那时，有一些同僚因此在背后调笑陆逢秋不是在当老师，而是在带孩子，他总是一笑置之，不以为意。 给公主上课，不像在完成帝王交付的工作任务，倒像是在工作之余的放松。 因为公主是那么聪敏好学，尊师有礼。 【最初，陆逢秋认为自己的教学任务是教导出一个知仁义礼智信、能够鉴赏文学之美、能够以诗词歌赋写物抒情的公主。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陆逢秋和公主的师生之谊愈加深厚，他开始改变教学的方向——从文学性转为政治性。 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或许是被公主的勤勉好学、尊师重道所打动，或许是希望自己的满腹学问能够像其他先师一样传承下去。 陆逢秋不再只是讲述几个既有道德教化功能而又不失趣味的故事，他决定将自己所知所学全部传授给他的学生舜阳公主。 他为公主详细而深入地讲授儒经、书法、历史等知识，并且借公主喜欢历史的这一契机，为公主讲述前代的治国之道，包括但不限于为政得失、君臣关系、君民关系、治国理念。 在这样的传道授业中，公主开始对法家思想感到好奇。】 第47章 杏雨师恩（5） 年幼的公主为什么会对法家思想感到好奇？ 一定是陆逢秋在暗中引导。 有些老臣愤愤想，好你个陆逢秋，陛下信任你，让你给公主上课，你却夹带私货！ 他们也不想想，如果让他们给太子上课，他们能不悄悄向太子灌输一些自己偏好的学说思想？ 不会这样做的人是很少的。 事实上，陆逢秋并未刻意引导舜阳公主喜欢上法家思想。 毕竟，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公主将会成为皇帝。 那时，他只是想成全公主的向学之心，只是想将自己一身学问传承下去。 公主对法家思想的好奇，是在他讲史过程中自己产生的。 长久以来，历朝历代以尊崇儒学，以儒治国，但法家的思想一直如影随形。 说是独尊儒术，可谁又能否定法对于国家治理的重要作用。 甚至，深入剖析，难道没有外儒内法的趋向吗？ 老狐狸们在想什么，主政了这一段时间，朱宣伊也能猜到一些了。 这些老狐狸，就喜欢搞一些——阴谋论！ 啊，这个词真不错，贴切！ 难道她就不能自主地对法家思想产生兴趣吗？ 为了避免陆逢秋被误会，朱宣伊主动回忆起自己对法家思想感到好奇的旧事。 “没有什么刻意引导。秦以法强，后朝后代凡政清人和，法必明晰，刑必适中。而法不阿贵、刑无等级、治国治民一断于法……我理所当然会对法家思想感到好奇，理所当然想要深入学习。” 她停下，目光扫过群臣。 “诸卿难道不曾对法家思想感到好奇吗？” 群臣哑口无言。 能站到这里的，怎么可能没有了解过法家的思想。 【公主对法家思想的好奇，大大出乎陆逢秋的意料。 对此，他感到非常高兴。】 陆逢秋发现公主对法家思想的兴趣的那天，彻夜未眠地翻书，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才能更好地为公主讲解法家。 那时，朱宣伊还不是皇位的继承人，陆逢秋的高兴和兴奋，纯粹是因为自己的学生和自己有一样的学说偏好。 满朝儒生，陆逢秋终于有机会讲述自己喜爱的法家思想。 【从管仲、商鞅、申不害、李悝讲到韩非、李斯。 要讲法家思想，不能只讲法家思想，儒家、道家、墨家、兵家都要讲，甚至易学、佛学、天文学、术数……】 这么多“家”，这么多思想？ 听得都大胤的百姓都头晕了！ 这个陆逢秋不愧是状元，简直是个全才，什么都懂啊！ 太史局的灵台郎一个个眼睛亮起来、耳朵竖起来，天文学？ 这是研究天象的？ 说的是他们太史局的这些人？ 有天文学，是不是有天文学家？ 在太史局的，都是国朝研究天文历法的佼佼者。 他们期冀着，那个……既然会讲昭文名臣，那么有没有天文学家？ 有没有我啊！ 除了太史局，其他比较默默无闻的衙门的官吏们也精神抖擞满怀期待。 昭文时代气象万千，名臣也应该会出自不同衙门？ 【听陆逢秋讲课，自幼居于深宫中的公主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宫廷固然巍峨辉煌，可世界更加广阔，这个世界上的人和思想各种各样、丰富多彩，相互碰撞，精彩纷呈。 外面的世界吸引着公主，朝政的变化让公主感到好奇，可是，她还不能离开宫廷，于是，她更加认真地学习，她要通过学习认识这个世界。】 外面的世界当然很吸引人！ 朱宣伊八岁的时候，曾经在侍卫和宫人的保护下到宫城之外。 那时，朝廷开放了夜市，洛京的夜晚灯火闪耀、繁华热闹，马行街上，车马拥挤，难以驻足。 她想，这就是盛世的气象，父皇开创了一个盛世，真是了不起呀！ 她流连其中，不舍得返回宫廷，还不知道，在广袤的大胤国土上，更多的是贫穷，困苦，无助甚至麻木。 她窥见国朝最美好的一角，更多的地方，要等到她成婚之后才有机会抵达。 【顺便说一下，公主的体育课仍然在进行。 之前的冯心回家结婚生孩子，公主年岁长了一些，身体也更好了，惠帝干脆让羽林军一个叫凌风的中郎将当公主的体育老师，甚至开始教她骑射。 这个凌风呢后来当了羽林军左统领，没多久病逝了，后来的左羽林军副将冯说是凌风的老部下。 冯说还记得吗？ 《染血的月圆之夜》那期，我说过他。 朱宣伊让徐玫真——徐玫真一开始是公主的女官，后来成为王皇后的女官，让徐玫真通知冯说诛杀叛首、稳定宫禁。】 “记得记得！” 喊得最大声的人，就是冯说本人。 被囚禁的朱宣瑜落寞而又惆怅：“难怪难怪……那么早之前，朱宣伊就已经开始积累人脉了。” 【陆逢秋和公主越来越熟，惠帝、王皇后都非常喜欢陆逢秋，一直让他教导公主。 有时候，凌风带公主去御苑练习骑射，惠帝也会准许陆逢秋跟随，算是给陆逢秋放一个假，让他趁机游玩一番。 不得不说，陆逢秋这老师当的还挺滋润的。 看看咱们现在的老师，累到年纪轻轻头发都白了，还想工作期间公费旅游？醒醒，别做梦了！】 随着青橘的讲述，天幕的画面一直在变化。 时而是陆逢秋为公主讲史、挑灯研读法家着作的静态画面，时而是陆逢秋陪公主玩捉迷藏、在御苑中与公主一同练习射箭的动态画面。 公主的年龄在增长，立绘形象也稍有变化——买《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送有立绘人物形象的书签，陆逢秋又想起来《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 啊，我的《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 期盼，等待！ …… 与之不同，有一种名叫羡慕嫉妒的情绪，在某些朝臣的心中如藤蔓一般攀爬生长。 陆逢秋真的是命好！ 年纪轻轻中了状元，被封为起居郎，三天两头，在皇帝陛下面前出现，皇帝有了什么事都容易想起他，让他做了公主的老师。 之后简直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对比一下和他同期的易青轶，易青轶在地方蹉跎，哦不，锻炼了多久啊！ 人家现在还在州郡里做长史呢！ 啊，不能再想了，同样是人，大家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时也，命也，运也！ 第48章 杏雨师恩（6） 汉字的魅力就在这里，有些素未谋面的词汇，第一次听、第一次见就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公费旅游。 四个字凑一起，哦，多么美好的词汇啊！ 舜阳殿下早有谕令，诸臣观看完视频之后，要就其中的发现、感想、建议写一封奏折。 有些人就想：哎呀，要不建议殿下搞一下公费旅游？ 反正殿下严控加班，除了提高工作效率，也有减轻工作压力的意思嘛。 公费旅游就是减轻工作压力啊。 还真有人头铁，把这个建议呈送上去，最后还被批准了——当然，这是后话。 【惠帝十五年，在一场对太子朱宣瑜的日常学问考校中，惠帝问及朱宣瑜“慧者心辩而不繁说，多力而不伐功，此以名誉扬天下”何解。 朱宣瑜不能答。 时年十岁的舜阳公主听见这个问题，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史书记载：“惠帝惊，大悦。”】 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朱宣瑜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拥有大智慧的人，内心清明而不多言，努力做事而不自夸，以此便可以扬名天下。 “这是墨家对修身的论述。墨家修身以固本为先，务末为次。做事情若切重要害则事半功倍，舍本逐末则流于形式。皇兄没有学过墨家的学说吗？” 同样，朱宣瑜也忘不了朱宣伊那天真无邪、毫不造作却深深刺痛他的疑惑神情！ 那天，他羞得面红耳赤，回去之后便翻阅了《墨家》的典籍。 但是，老师盛弥安发现后，告诉他：“国朝以儒治国，殿下无须耗费过多时间钻研墨家等末流之学。” 那时，他想，老师说的对。 妹妹只是一个公主，所以学的东西也是杂七杂八，想到什么学什么，没有什么用处。 唉，他不该轻视妹妹，他错了！ 可悔之晚矣！ 长定殿，朱宣伊想起自己近日正式开展的公文文风改革，道：“《墨子》还有一语，言无务多而务为智，无务为文而务为察，诸卿日后撰写文章之时，请牢记默念此语！” 说话不求多而求有独特见解，不求文采绚丽而求明辨是非。 语言要简洁明了！ 她真的受不了那些冗长不实的奏折了！ 臣子们心道：谁说殿下外儒内法？看，殿下把墨家重视实用也学去了，她分明是博采众长！ 【这段话出自《墨子》，在名儒重臣盛弥安教导下的朱宣瑜精通儒学，对其他学说却没有多少了解。 尤其是墨家这种已经式微几百年的学说。 但是舜阳公主知道。 从这件事情我们可以看出，舜阳公主涉猎广泛，对待诸子百家的学说不存偏见、平等视之。她的思想已经初步具有兼容并包、博采众长、惟理是求的特点。 舜阳公主的记忆力极好。 《胤史》说她“少好读书，过目不忘”。 同时，她勤奋刻苦，经常苦读钻研，在陆逢秋的悉心教导下，公主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进步神速。】 朱宣伊微微摇头，什么过目不忘，她不是天才，只是学习比常人更刻苦。 或许因兴趣浓厚，更学得进去。 这也多亏了老师的教导。 “真正的好老师，不仅要拥有渊博的学识，还要明白如何用恰当的方法将这些知识传授给学生。”朱宣伊又一次看向王展，“命国子监诸师将其教学方法、经验及反思、建议写成文章，五日之后奏陈于我。” 王展再次领命。 他想到一句话：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 天幕、年轻的舜阳殿下都在助推着国朝在各方面变革与前进。 从前那种轻松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想哭！ 【都说陆逢秋命好，但人生哪能没点坎坷呢？ 惠帝曾明旨下诏，除皇后、太子，后宫之人遇见舜阳公主的车驾必须避让。 多年以来以来盛宠不衰的贵妃要去参加一场宫宴，遇上舜阳公主的车驾。 这一次，贵妃不再退避，她指使宫人直接前行。 然而，所行宫道恰好比较窄小。 贵妃不按照规定避让，舜阳公主自然也不会退避，一场小小的交通事故就这样发生了。 舜阳公主在碰撞中磕到了脑袋。 陆逢秋见到舜阳公主受伤，对贵妃很有意见，正准备弹劾她。 恰在此时，一箱新鲜的桂圆、荔枝在惠帝的默许下被快马运送至宫廷，进献贵妃。 桂圆、荔枝是南方产的水果，由南至北，一路江河奔腾、山高路险，运送的差役因坠入山谷江河身亡的不知凡几。 差役们命丧他乡，甚至尸骨难寻，只是为了满足贵妃的口腹之欲。 这激起了陆逢秋的怒火，两件事共同作用，他立刻上书弹劾贵妃，说她恃宠而骄、抗旨不遵、欲壑难填、劳民伤财。】 听到这种事情就气愤的自然是百姓。 “我可怜的孩子，就是为贵妃送那一箱荔枝摔到山涧里摔死的！” “呵，那个妖妃！” “你只敢骂贵妃吗？是谁纵容默许南方的官员将新鲜的桂圆和荔枝送到洛京？” “这话你也敢说？！” “有何不敢？陛下不是自诩仁君吗，仁君难道听不得谏言？” 【陆逢秋起了一个头，御史们纷纷上书。 惠帝承受不了压力，下令制止进献龙眼荔枝，不痛不痒地罚了贵妃一年的俸禄，并让她向舜阳公主道歉。 贵妃也不是吃素的，她一边哭哭啼啼地承认错误，请求自降位份，惹得惠帝的怜惜，一边向惠帝吹枕边风。】 天幕上，层层柔软帐幔内，依稀可见一道曼妙的身影，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陛下，舜阳公主已然十二，恰值芳龄；而陆逢秋二十有九，年华正盛。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要开始寻议亲事，不适合再见外男。臣妾以为，为舜阳公主清誉，不若令舜阳公主与诸公主们一同进学，由女师教导些诗礼妇德。” 无语。 蔡恬、蔡柏溪、孟文箬等女子惊愕，以致一时无言以对。 诗礼妇德？ 舜阳殿下答出了朱宣瑜都答不出的问题你是没听说、不知道吗？ 舜阳殿下以前学的是什么东西，你想让她学的是什么东西？ 妇德？ 什么德？ 三从四德吗？ 她们纷纷摇摇头，你已经知道舜阳公主学的是什么东西，竟然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女儿宝寿公主跟着学吗？ 还想让舜阳公主也学这些？ 第49章 杏雨师恩（7） 蔡恬、蔡柏溪、孟文箬如果听到这么一句话，一定纷纷点头赞同。 吹灭别人的灯，并不会让自己更加光明；阻挡别人的路，也不会让自己行得更远。 也许，贵妃真的从未想过让自己的女儿宝寿公主拥有接受和朱宣伊一样教育的机会。 她靠美貌与迎合上意从一介舞女成为盛宠不衰的贵妃，想着自己的女儿贵为公主，千金之躯，只需在美丽的衣裙、精致的饰品以及一个出类拔萃的好夫婿间无忧无虑即可。 这是她和王皇后的一个差距。 也是最终她是凄凉的贵太妃、王清然是尊贵的皇太后的一个重要原因。 【陆逢秋攻击力极强的谏言让惠帝也有些不高兴，在贵妃枕边风的影响下，惠帝抱怨： 明明是朕提拔了陆逢秋，给予他恩遇，他却无礼于朕。 惠帝决定，要让这位一直顺风顺水的状元郎感受一下人生的起落——找了一个机会，以“越职言事”的理由把他发配到积安州做参军。】 这事臣子们可是记忆犹新。 当时，惠帝鼓励官员们上奏谏言，即使越职言事也基本不会被追责处理，甚至，说得好还有奖赏。 谁也没想到，陆逢秋居然会因为越职言事而被贬谪。 这道旨意一下来，大家都知道，陆逢秋大大得罪了贵妃。 这贵妃受宠，公主也受宠。 一个是爱妃，一个是亲女，在惠帝心里哪一个分量更重呢？ 不好判断，只能说，那时候贵妃风头无两！ 不过呢，陆逢秋被贬后几个月，贵妃突然被降低位份，直到一年后才恢复。 据说，其中有王皇后的手笔。 有些因贵妃一时心情不快而被肆意惩罚的宫人回想往事也心情畅快。 贵妃啊贵妃，平时皇后娘娘懒得搭理你，你还真当我们皇后娘娘是吃素的？ 【根据《紫云记》的记载，十二岁的舜阳公主得知消息后非常气愤，想要让惠帝收回旨意。 陆逢秋制止了公主。 “天子岂可朝令夕改？况臣确越职言事，陛下罚之有理。” 公主也明白这个道理，原本生气的她担心老师心情低落，开始安慰。 “《韩非子》有言：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舜阳以为，老师具宰相之才，当施之于四方，以深晓国事、济民安国。” 陆逢秋笑了，其实当时他并没有多么失落。 诚如舜阳殿下所引《韩非子》之言，宰相必起于州部。他有宰相之志，一直希望能有机会通晓各级政务，深入民间，体察民情。 一直待在洛京，国朝中心，自然离天子近，但离万民远，难见民之疾苦。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前往积安州任参军，并不是一件坏事。 陆逢秋用实际行动为舜阳公主上了一课。 多年之后，舜阳公主婚后游历四方、考察民情；登基后也时常白龙鱼服到洛京附近微服私访，以至于很多百姓都能认出她，甚至主动请她到家中小坐。 在教育继承人上，朱宣伊也特别注意让孩子深入士农工商各阶层实地体验民情。 比如，和农民同吃同住，穿差不多的衣服，向农民学习怎么种地，体会农民的艰辛。】 一个宽慰鼓励，一个以身作则，好一对模范师生啊！ 让储君实地切身体察民情，确实是培养储君的好办法！ 不止储君，家里的孩子也可以这么教导嘛。 浪费粮食，大手大脚，不爱读书，不求上进？ 好，去体验一下农民的艰辛！ 再不上进把你赶出家门，你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贵闲人讨饭去！ 等一等！ 越观唐发现了没有被注意到的重点——继承人？男的女的？ 其实，包括越观唐在内的朝臣们根据前面的视频猜测，继承人应该是位女子。 但天幕一直没明确，他们也不敢肯定。 可怜的越观唐，他失去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尚且不是很久，现在只不过想知道未来孩子的性别，怎么就那么难？ 【扯远了，回到正题。 舜阳公主为老师的离去而伤心，她请求惠帝准许她能时常写信给陆逢秋，请教学问。 惠帝贬谪了爱女的老师，心中有几分愧疚，又见女儿一如既往地勤学好问，身为父亲欣然无比，爽快地答应了公主的请求。 同时，他提出，要让公主和姊妹们一同接受宫中女师的教育，学习诗礼妇徳。 公主拒绝了：“天下贤德知礼、识见卓越之女子，岂有胜于母后者？既有母后谆谆教诲，又何需劳其余女师？” 惠帝只好作罢。】 朱宣伊才不想跟着女师们学什么三从四德呢！ 可怜的妹妹们，从小被灌输些什么？ 她必须为妹妹们做些什么。 朱宣伊马上吩咐钟灵韵：“即日起暂停教导诸公主三从四德！暂停诸公主课程！新课内容需经母后审阅同意方可教学。” 臣子们想说话：女子怎么能不学三从四德呢？不学是想干嘛，想造反啊…… 看着舜阳殿下，他们选择闭嘴。 舜阳殿下要提高女性地位，必须徐徐图之，其中的阻力，可不止来自他们这些顽固老臣。 老臣们冷笑：殿下，你且等着。 【舜阳公主频繁地与陆逢秋书信往来，不仅向他请教学问，还询问地方人情物景。 每每收到回信，她几乎当日便回。】 钟灵韵记得，殿下收信后会开心上好几天，并且会热切地同王皇后、徐玫真还有她探讨信中提及的地方风物。 那是一段充满期盼的快乐日子啊。 那些书信依旧被殿下珍藏。 或许有一天那位叫做许树的史官出现，殿下会愿意和她分享部分书信。 【积安路遥，交通不便，书信往来耗时长久。 惠帝见此，又给舜阳公主找了一位新老师——时任太常寺卿欧阳敏。】 “是祖父！”欧阳敏的孙女欧阳珂激动地摇晃祖母的手，“祖母，青橘说起了祖父！我还以为她只说殿下与陆中丞的师生情，不说祖父了！” 欧阳老夫人想起丈夫小心翼翼保存藏匿的占卜测算记录，目光悠远而慈祥：“怎会？你的祖父也曾全心全意教导殿下，史书后人，会记得他。” 第50章 杏雨师恩（8） 【这一期虽然是舜阳公主与陆逢秋师生缘分的专题视频，但还是要浅提一下欧阳敏。 惠帝好丹药、信道教，欧阳敏精通谶纬，擅长占卜。 他推算出大胤将“女主天下、国运昌隆”。 于是，欧阳敏在得知自己被惠帝选为公主的老师后，欣喜异常。 他到底有没有占卜出“女主天下”的女是舜阳公主呢？ 我们无法知道。】 朱宣伊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很惊讶，也很震撼。 谶纬、占卜、紫微命盘这些东西博大精深、玄之又玄，放眼国朝，真正精通此道的人少之又少。 更多的，是一知半解或者半桶水的骗子。 听青橘如此论述，欧阳敏老师正是一个真正精通于此的人才，这样的人才不比一些只会炼丹的道士好多了吗？ 父皇没有发现他的才能并且将他放在适合的位置上大放光芒。 她自己也没有。 朱宣伊非常惭愧。 欧阳府内，欧阳珂好奇地询问祖母：”祖母，祖父是不是在成为舜阳殿下的老师之前就占卜得知‘女主天下’所指之人是舜阳殿下呀？他是不是主动向陛下申请成为舜阳殿下的老师？” 年轻的欧阳珂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兴奋，老夫人笑容可掬：“哪有那么神哦！他不是占卜得知，他也不是主动向陛下申请成为舜阳殿下的老师。” 他呀，是在对公主一日又一日的教导中推断，“女主天下”之女，应当是舜阳殿下。 【比起年轻的陆逢秋，欧阳敏不仅学识渊博，而且阅历丰富。 他处处用心，要将自己所会的全部教给公主。 陆逢秋在公主六到十二岁时教导她，为她打下良好坚实的基础，却不会和她议朝政——主要是考虑到公主年龄较小，可能陆逢秋本人也不敢。 但是欧阳敏敢。 他时常结合朝政教导公主，传之更深邃复杂的治国理政之道。 可惜，欧阳敏在惠帝二十二年的时候过世了，走的时候才五十岁。 按照古时候的说法，他可能是窥测天机，遭反噬了——这是古人的猜测和戏言，不能作真啊！】 朱宣伊点点头，欧阳敏老师尤其喜欢和她讨论前代的兴衰成败，并就时下朝政询问她的看法。 欧阳敏老师对她的教导，让她受益匪浅。 欧阳敏老师身体健康，吃好喝好，心情愉快，竟然因为一场风寒而病逝了。 朱宣伊一度非常伤心。 【话说回来。 离京后，陆逢秋虽然不再以面对面教学的方式为公主授课，但是他仍旧以不间断的书信传道授业。 这样的好处有很多。 第一，这难得的师生缘分并未因距离而淡化。 第二，公主有了两个各有优势的出类拔萃的老师，在筑牢基础后，学业得以更上数层楼。 第三，陆逢秋不会被惠帝淡忘。他本人在地方的政绩不俗，加上有舜阳公主时常在惠帝面前提起他，为他说好话，陆逢秋一直被提拔。】 看看，看看！ 这就是人脉的好处啊！ 陆逢秋命好啊，遇上了舜阳殿下这个贵人，陆逢秋的命怎么就这么好？ 我不羡慕。 我不嫉妒。 我不羡慕不嫉妒可能吗？！ 为什么我就没有遇上这样的贵人？ 有人就说，自身也要有实力呀，不然就算遇上贵人，贵人强行提拔了你，你也还是要被搞下来。 有的人很自信，我天生大才，只是怀才不遇 有的人内心坚定，不想什么贵人不贵人，时运之事不可强求，在每一个当下做好能做的事情就好。 【在州郡待了六年后，舜阳公主十八岁那年，陆逢秋被调回京，多年未见的师生终于再次相见。 春秋流转，时光飞逝。 豆蔻青葱的公主如今珺璟如晔、雯华若锦，举手投足雍容端雅、超群轶类；年轻气盛的老师如今光而不耀、静水流深，一言一行练达沉毅、坚忍稳静。 他们在过往的时光里成长，也将在未来的岁月里互相支持和帮助。 理想与现实，困难与成功，风风雨雨无所畏惧，是师生，是君臣，亦是知己，在实现个人人生价值的同时，引领着这个帝国走向新的辉煌。】 师者，人之楷模也。 师者，教人以道者之称也。 师者，父兄也。 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不诲乎？ 陆逢秋爱惜自己的学生，全心全意地教导她，呕心沥血地支持她成为帝王；朱宣伊尊敬自己的老师，将他的教诲铭记于心，从不曾忘记他的付出。 二人的关系堪称师生关系的典范。 长定殿的臣子哪一个没有自己的老师？其中不少更是有寄予厚望的爱徒。 如何不动容，如何不羡慕？ 朱宣伊走到陆逢秋面前，郑重地行学生之礼；陆逢秋则深深下拜，行君臣之礼。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个是感谢，一个是承诺。 谢谢老师多年来的教诲与帮助。 我将继续辅佐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朝沐杏雨，一生念师恩。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在，不少人都说，陆逢秋命好。 青年得志，高中状元，天降机缘，顺风顺水，那一次贬谪，也是带着福气的坎坷。 有多少名臣宰相也辉煌无限，最终却晚景凄凉。 陆逢秋却善始善终，这是多么难得！ 我看了都忍不住感叹一句命好啊！ 好啦～关于朱宣伊与陆逢秋的师生缘分我们就讲到这里。 这期视频只是师生二人前半生的故事，至于后半生的故事，我将在后续的视频中穿插提及。 别忘了一键三连哦～】 是谁在羡慕善始善终？ 哦，是盛弥安啊。 “如若宣瑜殿下登基，我何至于如此？” 其实他也没怎样，就是淡出朝堂了嘛。 吃好喝好，富贵闲人，不也挺好？ 小光屏出现在朱宣伊面前。 她正要点击一键三连，陆逢秋忽然道：“殿下，《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 同僚们：……… 陆中丞，你对素未谋面的《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真是爱的深沉！ 以后你要是参加儒生的讲经论道，大家少不得要说一说《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了！ 你这个假儒生！ 朱宣伊哭笑不得：“老师放心，我记着呢！” 第51章 评论区 朱宣伊火速点完一键三连，依旧没送礼物，她就是想看看还有多少剩余价值。 进入评论区，置顶评论是《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的链接。 朱宣伊看了一眼陆逢秋，发现他竟然目不转睛，还有点紧张。 不由好笑。 《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一本10积分，大胤朝现有205积分。 产钳、公主成为储君分别增加100积分，合计200。 购买5支单价为2积分的寒山灵牙膏，消耗10积分，积分累计190。 宝柔县主休夫，社会积分增加5。 启动公文文风改革，政治和文化积分各增加5。 合计增加15，则现有积分为205。 长定殿的臣子翘首以望，每个人都想拥有一本。 …… 做梦呢，没有那么多积分。 最终，朱宣伊下单5本，扣除50积分，现有积分155。 看见朱宣伊下单，陆逢秋的心放下了，然而旋即，竟是更加焦急。 都下单了付款了，怎么还拿不到手啊！ 急急急！ 按照上次寒山灵牙膏的经验，《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可没有那么快送来哦。 朱宣伊虽然也期待，但还是耐着性子查看评论区。 还是三条，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增加。 惆怅。 【陆逢秋是大胤朝最幸福的文官，少时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一生没有大起大落，善始善终，陪葬郁陵，运气好的不可思议！】 朱宣伊从这条评论里感受到了后辈对陆逢秋运气的羡慕，观察一下看评论的臣子，眼里的羡慕嫉妒已经毫不掩饰了！ 什么叫善始善终？ 平安富贵到死还不够，还要陪葬郁陵啊！ 薛泽若已经确定要追随舜阳殿下，绝不作死！ 殿下，请给我一个陪葬郁陵的机会！ 虽然我在惠帝时期当官的时间更长，但我更想陪葬郁陵被后人保护啊！ 我想陪葬郁陵的心意如此坚定而又强烈，您看见了吗？ 朱宣伊没有看见，她在看第二条评论。 【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这师生都有法治思想，强兵甲清吏治都离不开修法度，依法治国使国强。】 强兵甲、清吏治都离不开修法度吗？ 是说要依法治军、依法治吏的意思吗？ 以前只想着依法治民，这两个说法倒是很新颖。 或许，万物皆可依法？ 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格局一下打开了。 【欧阳敏的孙女欧阳珂提出了日心说，可惜死在开明六年的地震里了。】 欧阳敏的孙辈很多，朱宣伊隐约记得有一位叫欧阳珂。 评论特意提起欧阳珂和日心说，说明欧阳珂是一个人才，日心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学说。 薛泽若的注意力从郁陵转移到地震：“开明六年的地震？！评论怎的不说是何处地震啊？” 地震即地动，如若震得厉害，发生在人口聚集之地，要死很多人哪！ 地震之后常伴随疫病，更是雪上加霜。 且，根据儒家天人感应之说，发生地震等自然灾害，是因为君王的德行不够。 历来朝廷都非常重视。 “不会发生在洛京？” 毕竟欧阳敏一家住在洛京。 “若欧阳珂外嫁呢？” “紧盯欧阳珂。” “因天幕出现，历史已然发生变动。那一年，欧阳珂不一定会在原开明六年所在之地。” 看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朱宣伊没有加入。 除了地震，还有干旱、洪涝、雪灾等不受人力所控的自然灾害，再英明的君主一定会在其执政期间遇上几次。 虽然评论区没有告诉大家地震的具体时间地点，但是，如果平时能完善应急机制、做好物资储备等工作，就可以有效降低包括自然灾害带来的消极影响。 这方面的工作交给哪个衙门负责比较合适呢？ 救灾涉及方方面面，需要各衙门通力合作，倒是没办法让某个衙门全权负责。 评论抄录完成，评论区消失。 这时，光屏上突然出现一行字，并出现对应的声音。 【恭喜您成为时空速递即时达内测用户！正在为您派送宝贝！】 话因方落，五本红色封面的书出现在朱宣伊的桌案上，书边上还有一叠周边礼物。 陆逢秋两眼放光：“《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 如果不是舜阳殿下在，他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抢了。 朱宣伊微微一笑，拿出四本，让钟灵韵转交给臣子。 臣子们个个紧盯着钟灵韵的手。 钟灵韵将《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递给薛泽若、陆逢秋、王展、礼部尚书。 臣子们分堆凑到这四个人身边，钟灵韵也火速回到朱宣伊身边。 陆逢秋小心翼翼地捧着《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 这毫无瑕疵滑如春水的触感，这大气稳重的红色！ 他深呼吸，努力压制那汹涌澎湃的激动，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 封面是硬纸，内里却是极其轻薄平缓白皙的纸张！ “一样的，一样的！”陆逢秋忍不住道，“字体一模一样，大小一模一样，连间距都是一模一样！这如何做到？” 带着未解的疑问再翻页，左边是详细的图书在版编目数据，包括国家、城市、出版社、出版时间、责任编辑、装帧校对、字数、版本、印刷、网址、销售电话、书号、定价等信息。 最后一行小字“凡购买本社图书，如有印装错误，我社负责退换。电话：010-83xxxxxx”。 这才第二张纸的第二面就已经有这么多信息！ 有的他们看得懂，更多的是他们看不懂的！ 比如说装帧设计、开本、印刷的这个“xxx有限公司”，还有网址、投稿邮箱、举报盗版邮箱是什么？ 数字他们已经研究明白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新颖符号是什么？ “邮，有驿站之意。邮箱，是指驿站的箱子吗？把书信放在驿站的箱子里，再由人派送分发？” “盗版是盗用这本书的内容销售牟利吗？” “电话又是何物？有电的话？闻所未闻，难以理解！而且，怎么有那么多电话？销售、客服、咨询，客服是什么意思？” “版权、侵权又是什么？” “哎呀，这法律出版社还不错，印装错误给换，不坑人。” 才第二张纸第二面就这么多问题！ 看来今日大家没那么快走了。 第52章 （7．16已改）易青轶与《胤律典》（1） 【主播青橘定时发布新视频，将于十五分钟后播放！】 大胤子民的耳边纷纷响起这样一句提醒，这句提醒私密传输，既保证每个人都能接收到信息，又使这句信息不会公开传播，保证了环境的安静性。 发出提醒的，是一月以来大胤人民信赖喜爱的好朋友——天幕直播小助手大胤专属客服小苔藓。 天幕直播小助手平台与客服小苔藓于《杏雨师恩》结束那天出现，在人们疑惑惊惶中带来了主播青橘将视频更新频率由周更改为月更的消息。 比起月更的频率，那时的人们注意力全然被号称提供十二时辰全天候服务的小苔藓吸引——只要喊一句“小苔藓同学，你在吗？”，便会得到这样一句回答——“我在呢。” 仅是如此的对话，已让大胤人民感到妙趣横生。 何况，作为高级文明产物的小苔藓可以提供的服务包括但不限于直播预告、主播动态查看、时空乱流修复、物品配送、聊天、答疑解惑，当然，聊天和答疑解惑必须在权限范围内——不能说超纲内容。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大胤人民大多是繁忙的，而现在人们热衷于繁忙之余与可爱有趣的小苔藓聊天—— 和它聊一聊烦恼，它会贴心地安慰你；和它分享生活的趣事，它会恰到好处地附和你；和它说一句“今天天气很热”，它会提醒你注意休息和纳凉。 至于朱宣伊及臣子们，一方面忙于政务，一方面忙着阅读研究《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 无论庙堂还是江湖，无论天子还是黎庶，竟都没怎么想起青橘呢。 听见这常态化走程序的“甚是想念”，大家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像是辜负了一位善良美好的小姑娘。 【春秋时期，郑国子产铸刑书，在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将成文法公开化；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商鞅携《法经》入秦，推动了坐落于西陲边远之地的秦之强大；西汉时期，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促进法律与礼制的融合。 《管子 》“任法”篇有言:“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此之为大治。” 良法善治，那良法从何而来？ 提到大胤法律时，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无疑是编纂于昭文时期的《胤律典》。 《胤律典》集前代之大成，是封建社会传统律典的巅峰之作，是后世封建王朝立法的蓝本。 编纂了这样一部在法制史上具有极高地位律典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常被世人视为陆逢秋对照组的昭文名臣——易青轶。】 洵州，州里分配给长史易青轶的宅院热闹不已，今日是休沐日，又恰逢祖父大寿，易青轶邀请同僚好友过府饮宴。 须发皆白的老者赫然站了起来，手指微微颤抖：“青轶，老夫没听错？” 这一期视频的主角便是他的孙子易青轶？！ 天幕才播了几期视频，能得到专题介绍的不过就是王皇后、舜阳殿下和靖亭侯、陆逢秋、孟文箬，哪一个不是现在或将来赫赫有名的人物？ 连惠帝都没有专题视频呢！ 他的孙子有啊！ 易青轶亦是雀跃，他强压下兴奋，搀扶着老者，道：“祖父，您没有听错。” 老者满面笑容，握紧孙子的手：“我就知道，咱们青轶是有出息的！” 同僚贵客的恭贺声不绝于耳。 【易青轶比陆逢秋大三岁，二人同在惠帝八年科举登第。陆逢秋为状元，易青轶进士第五。 与陆逢秋几乎顺风顺水的一生相比，易青轶前半生饱经风吹浪打，后半生青云直上却也难得圆满。】 易祖父笑容瞬间消失——孙子前半生坎坷，他都看在眼里，怎么后半生青云直上了还难得圆满呢？ 易青轶的愉快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不过这些年的沉寂让他很快就安慰自己：世事难全。 第一个小标题在祥云拥簇中出现。 【寒门贵子】 【易青轶三岁丧父丧母，自幼跟随祖父母长大。 易家原先出过一位县尉，后来逐渐落魄，到易青轶祖父这一辈，已是衙役之家。 在很小的时候，易青轶便展现出过人的专注力、记忆力和理解能力，他的祖父认为他一定能够光宗耀祖，不遗余力地供养他求学考试。】 寒门专指门第势力较低的世家，其实易青轶连寒门也算不上。 想到这里，朱宣伊问诸臣：“诸卿可知易青轶是哪里人士？” 打从天幕第一次提及易青轶，这些臣子们早将他打听得一清二楚。 有一人答道：“易青轶是金谣县人士。” 如若对惠帝八年的科举有些印象，不必打听也会知道易青轶的哪里人士。 金谣县位于大胤南境，那个地方云山雾罩、瘴疠丛生，常出现于朝廷流放罪人、贬谪官吏的地域名单。 这样的地方自然文风不盛，惠帝八年，来自金谣县的易青轶科举登第，着实在朝野引起一番小小的震动。 【易青轶没有辜负祖父的期望。 惠帝八年，二十三岁的易青轶科举登第，是为进士第五名。 消息传到老家，易青轶的祖父奔走相告，当日便祭拜先祖，自以为孙儿从此便将青云直上、拜相封侯。 老人家的愿望是美好的，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第二个小标题出现。 【怀才不遇】 【惠帝时期有一个名叫王默的高官一直想招一个进士作为上门女婿，却总是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他为此颇为苦恼，直到惠帝八年，无依无靠、无权无势而又年轻有才的进士易青轶走进他的视野。】 惠帝八年，朱宣伊尚小，对这些事情并不清楚，便问：“王默只有一个女儿吗？” 薛泽若较为年长，资历又深，朱宣伊原想他会知道，奈何那时薛泽若已经被惠帝贬出京好几年，对这些事情并不清楚。 倒是与易青轶同年登第的陆逢秋知晓：“回禀殿下，王默有一子一女，长子早逝，幼女自幼体弱多病，患有心疾。” 第53章 （7．16已改）易青轶与《胤律典》（2） 患有心疾的人一般不适合生育子嗣。 王默为了女儿的下半生考虑，要找一个上门女婿。 这个上门女婿必须具备以下条件：第一，这个人必须能接受没有子嗣；第二，王默身居高位，眼高于顶，这个人必须具有真才实学，前途光明；第三，如果家世过好，则不好控制，这个人必须是无依无靠。 天幕播出青橘制作的动画小视频。 【“青轶贤侄一表人才、满腹经纶，而今高中，当为王佐之才。我有一女，欲许贤侄，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承蒙尚书看中，青轶不胜荣幸。然，家中长辈已为青轶定下未婚妻子，恕青轶无法应允。”】 易夫人不可置信，易祖父胡子都在颤抖。 从前，他们以为是因为易青轶朝中无人，故而只能辗转地方做个小小县令。没有想到，他早在初入官场时便得罪了了不得的大官。 可这难道是易青轶的过错吗？ 易夫人眼含热泪，那时她和易青轶尚未成婚，易青轶完全可以反悔。 可面对诱惑，易青轶没有动摇。 【易青轶拒绝了王默，娶了家乡的一位女子作为夫人。 第二年，当同年陆逢秋成为时常伴驾的起居郎时，咱们全国高考第五名的小易同学在王默对惠帝进言后，被调去了白池县做从七品的县令。 这一年，易青轶二十四岁。 天下的进士、县令何其多？ 即便王默已经过世，远离洛京、没有人脉、已被遗忘的易青轶仍旧辗转各县做县令。 惠帝二十四年，被贬出京的陆逢秋已经返回洛京，成为从五品的刑部郎中。而易青轶终于花费十五年时间从从七品的下县县令变成了正七品的中县县令。】 一县之长，这是多少人一生都达不到的地位！ 易青轶二十四岁就做到了，他应该满足了。 他真的应该满足吗？ 他不是普通人，他是科举的二甲第二名！ 从五品与正七品看似没有多大差距，实则刑部郎中是京官，县令是地方官，京官总是比地方官更容易升迁。 也曾愤懑不甘，也曾怀疑自我，然而最终，易青轶还是选择释然，选择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钻研律法、县域治理中。 【得遇贵人】 【惠帝二十四年，舜阳公主婚后，与丈夫越观唐四处游历。 她来到一个叫做枫远县的地方，发现此地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一切井然有序，又围观了一场县令断案，发现县令对大胤律法极为熟悉，且亲民名能干，顿时起了惜才爱才之心，与之结识。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遇见舜阳公主是易青轶人生的转折点，此后，他的官途坦荡顺利。 惠帝二十五年，易青轶从枫远县令升任乐州司马。 惠帝二十七年，升任洵州长史。 惠帝二十九年，升任永州刺史。 惠帝三十年，大理寺血案发生，升任大理寺卿。】 按照原来的历史，六年时间，易青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七品小官升为三品重臣。 这一次，舜阳殿下是会以更快的速度提拔易青轶，还是让他在地方多历练几年，为日后出任大理寺卿甚至宰辅做准备呢？ 无论是何选择，易青轶都将青云直上。 在场宾客无不祝贺，些许同僚心中酸涩羡慕妒忌：为何自己没有这个机缘？ 视频进入第四个部分。 【修撰法典】 之前都是已发生的事情，从这里开始才是未来之事。 朝臣们还是更喜欢听未来的事情。 【此前说过，朱宣伊深受法家思想的影响，她很早便通读研究过大胤的法律，并发现这些法律具有纷乱、晦涩、落后的特点。 登基执政后的朱宣伊在处理完开明元年春的内忧外患后，提出要修订编纂一部清晰、实用、完备的法典，以指导各级官吏的司法活动。 凡是政清人和的时代，其法律一定是成熟完善的。 朝臣们同意朱宣伊的这个提议，但是，谁去修这部法典呢？ 修纂法典虽然可以留名青史，但这是一件非常耗费时间的事情，它对修纂者本人具有极高的要求。 朱宣伊早有人选，当然，就是时任大理寺卿的易青轶。 第一，易青轶是全国高考第五名，学识渊博毋庸置疑。 第二，易青轶有着二十年地方工作经验，县令就做了十五年，熟知律法，判案经验非常丰富，也了解法律实践中产生的问题。】 青橘一直在拿易青轶和陆逢秋做对比，强调易青轶做了十五年的县令。 然而，如若没有这十五年县令生涯，他如何能深入掌握民生民情，如何能对律法理论和实践了如指掌呢？ 这正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林芝桐问：“殿下见到易青轶时，便想让他编纂法典了吗？” 林芝桐是毋庸置疑的舜阳亲信，问一些比较触及内心的问题毫不担心触怒君上。 朱宣伊笑了笑，答道：“那时，本宫只觉得这样的人才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 只有帝王才能下令编纂法典，她那时没有想过自己会当帝王。 不过，编纂法典，易青轶一个人可是不够的。 还要再给他找一些助手，找谁呢？ 朱宣伊不动声色看过长定殿内的每一位臣子，将其中几人留在名单上，又仔细回忆州郡地方都有哪些不错的官吏。 这件事可以提前开始了。 【以易青轶为主的编纂团队花了六年的时间终于将三十卷的《胤律典》编纂完成。完成的那一日，朱宣伊下旨封赏所有参与修订编纂的人员，并且在皇宫中设宴宴请主要参与人员。 《胤律典》是古代社会繁荣鼎盛的产物，也是法律制度趋于完备成熟的标志。 它的条文简洁、规定明确、逻辑完整、刑罚适中，适应了当时的社会发展形势，为各级官吏开展司法活动提供了有力指导。 同为法学家的陆逢秋研读完《胤律典》后，夸赞它“科条简约、宽严相济，无可更改”。 之后，朱宣伊大肆刊印《胤律典》，要求参加司法活动的官吏必须精通《胤律典》，并通过朝廷组织的考试。 家人们，这不就是我们今天的法律职业资格考试和行政执法资格考试吗？】 第54章 （7．16已改）易青轶与《胤律典》（3） 抄未来自己的执政措施，算抄吗？ 如果她说，在她打算编纂法典时，就有这个想法了——有人信吗？ 她甚至还在工部侍郎的陪同下，去看了几家印刷坊，了解目前的印刷技术，鼓励印刷工人们善于总结、思考、创新，改进提升印刷术。 不仅是司法方面的考试，比如工部，如果以后官吏要到工部任职，也要通过考试掌握相应的知识。 总不能作为工部官员，主管楼阁殿宇、桥梁城墙的制造，却不知道怎样的构造是有问题的？ 目光无意间落在工部侍郎的身上，唉，上次问他一些印刷术的知识，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虽说术业有专攻，可你身为工部侍郎，不能一点都不懂啊！ 【《胤律典》并非一成不变，执政者会根据社会发展变化适时进行适度的修改。 这些修改都是针对个别条文律例的小范围修改。 举一个例子，开明元年的时候，大胤女子法定婚龄是十五岁；开明六年，《胤律典》修订完成时，大胤女子法定婚龄是十五岁；二十年过后，《胤律典》规定大胤女子的法定婚龄是十六岁；昭文时代结束，新帝继位十年后，将《胤律典》中大胤女子的法定婚龄改为十七岁。】 提高女子婚龄是朱宣伊打算推行的一项改革，她当然不会一蹴而就，只是没想到：从十五岁到十七岁，法定婚龄增加2年，却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才能达成! 任何一项改革都不容易推行，何况是这种涉及风俗的改革呢？ 道阻且长。 【自编纂完毕《民法典》，易青轶在大胤朝堂的地位显着跃升，俨然成为炙手可热、权势显赫的天子亲信，未来封侯或许难说，拜相似乎毋庸置疑。 然而，人生就是有这么多的然而。】 转折来了！ 朝臣们挺直脊背，竖起耳朵，尤其是知晓刘斐然原历史结局的礼部尚书——是易青轶作死了吗？ 可怜的刘斐然，押送谋反未遂的宁王至今未返呢！ 易青轶会是下一个刘斐然吗？ 新的小标题是： 【世事难全。】 【开明八年，易青轶的儿子仗着父亲的权势和威名在洛京京郊强买了一块水田，这块水田原主人气不过，痛骂他，并放言要去告他。 易青轶的儿子当即和这个人打了起来，失手将人打死。】 慈父多败儿！ 观者自觉了然，定是易青轶徇私枉法，最终被昭文陛下发现。 自己是修法典的，怎么还知法犯法？ 这也能被称作昭文名臣？ 后人对名臣的要求也太低了！ 易青轶僵立着：儿子犯了事，难道未来的自己徇私枉法了吗？若是现在的自己，肯定是不会的。可未来变了吗？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只见他脸色煞白、一动不动。 【易青轶年迈的祖父非常疼爱这个重孙子，要求易青轶为重孙子想想办法。 在亲情和法律的夹杂下，易青轶非常痛苦，自己是编纂了《胤律典》的司法官员，怎么能够包庇罪人？ 他不顾祖父的强烈反对，命令仆从把他儿子捆绑起来，送去京兆衙门，并且即刻入宫觐见天子，为自己的教子无方向天子请罪请辞。】 没有徇私枉法。 易青轶本该松一口气，可这口气无论如何也松不下来——儿子完了。 易青轶的夫人哭着道：“都是妾身没有教好大郎！” 易青轶叹气：“怎么是你的错？养不教，父之过。这些年我忙于公务，对大郎不够上心，疏于管教！都是我的错！” 易祖父捶胸敲拐杖：“都是我的错啊！我这老头子把大郎宠坏了！” 易青轶的儿子：不是我的错吗？ 【这件事情让朱宣伊非常震惊，大义灭亲说得简单，做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此事一出，御史台的官员马上上书弹劾易青轶，易青轶主动接受调查。 调查结果显示，除了教子无方，易青轶本人没有其他问题。】 御史台的官员脸上洋溢着自信骄傲的笑容： 发现问题及时上书参奏，这就是我们御史台！ 多么尽职尽责，部门的风气多么好呀！ 想到这里，御史台的官员仿佛正气在身，愈加神气凛凛。 朱宣伊显然没有发现御史台官员的小九九，赞道：“易青轶是如石碏那般纯粹正直的臣子啊！” 薛泽若点点头，心里补充：可惜了。 【朱宣伊虽然看重易青轶，却不可能为易青轶违背国法。 易青轶之子最终因为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易青轶的祖父听闻噩耗很快病逝。 易青轶大受打击，回阔别数十年的金谣县老家守丧。】 美好的家庭因此破碎，锦绣的前程化为云烟。 易青轶的儿子扑通跪在地上，终于有机会嚎啕：“爹，都是我的错——” 长定殿，朱宣伊趁机说：“诸卿皆是我大胤肱骨之臣，是我左膀右臂。望诸卿务必以此为戒、遵纪守法，否则，法不容情，饶是我再惋惜再不舍，也不会宽恕。” 勿谓言之不预也！ 出事别怪我没提前警告你们！ 朝臣们瑟瑟发抖，他们已经领悟到朱宣伊用人的标准：守法尽职+真才实学。 非常简单，却并不是每一个官员都能做到。 而且，自己守法还不够，还要约束家人、族人。 不少人想到自家糟心的孩子——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回去该打就打，律法该学就学！ 低调做人，谨慎做事！ 【等到服丧期满，朱宣伊派使者请易青轶还朝，易青轶自觉无颜再入朝为官，留在金谣县教化乡里、宣扬律法，有力降低金谣县的犯罪率，提高金谣县的进士数量，为大胤的教育、普法事业做出贡献。】 沈国公感叹：“易青轶之子当真害父不浅。”他话锋一转，看向陆逢秋，“如此看来，逢秋没有孩子亦不是一件坏事！ 陆逢秋： 又对比！ 能不能别比了？ 幸亏我可怜的科举同年易青轶不在这，否则听见沈国公此言，恐怕较此前任何对比都要扎心！ 第55章 （7．16已改）易青轶与《胤律典》（4） 【哦，补充一点，易青轶身体不好，回到金谣县自学医术、治己治人。 咱们现在是“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老易同志医术法学两手抓，两手硬！ 真正的活到老、学到老，治人身体也治人灵魂，佩服佩服！】 朱宣伊郁结于心，不想说话。 如此人才，却提早致仕，这是她个人的损失，也是朝廷的损失！ 所幸，一切还未发生。 她要让朱雀卫盯着易青轶的那个孽子，不要让他再做出什么违法之事！ 郁闷惆怅的还有易青轶，他看着儿子，张口欲言，最后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气。 许久后，在儿子的忐忑惶恐中，他才说了一句：“日后如何为人行事，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儿子眼含热泪：“爹，您放心，儿子定当谨言慎行，再不会做出那错事！” 信誓旦旦，誓要重新做人！ 眼泪还没流完，背上突然挨了一棍子，一声惨叫响彻寰宇。 “叫什么叫！” 打他的是易祖父。 “你爹是做什么的？司法的！你做下违法犯罪之事，不是打他的脸、坏咱们家的前程吗？！” 易祖父并非只知偏疼重孙，不讲法理的老人。 命案发生后，对重孙的疼爱压过了对法理的敬重，他寻求着让重孙逃离惩罚的方式。 可现在是命案之前，这位老人心知绝不能让天幕所言及相似之事发生。 他再一次举起自己的拐杖，狠狠敲在重孙身上。 这孩子，不打不行了！ 【好啦，今天的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们下期再见，别忘了一键三连，爱你们哦～】 在她一期期视频的家人们、宝子们、亲们中，“爱你们哦”竟然没有引起那些古板之人的驳斥。 在他们心里，青橘这小姑娘的心地真是单纯真诚又直白…… 朱宣伊却总觉得这期视频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呢？ 直到打开评论区，看见第一条评论，她才醍醐灌顶。 是广告！ 青橘没有在这一期视频中插播广告——这真是太可惜了，她还想买呢。 后世的东西总能给予他们这个时代的人特别多的灵感和指导——《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就让他们受益匪浅。 【第一条长评献给铁子！ 铁子总是被人当作陆逢秋的对照组，然而比起陆逢秋，我更喜欢铁子！ 他的一生充满坎坷，还未到达顶峰便遇重创，一生的运气似乎都用在遇到朱宣伊。 但是，无论顺境逆境，他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没有堕落沉沦、自暴自弃！ 一直活得很认真。 当我时运不济的时候，就会想起铁子，告诉自己：不管境遇如何，都要认真努力积极向上！ 这样，当我年老回首往事时，就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 也有点《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味儿了！ 钢铁由铁矿石冶炼成，和铁子也有点关联哈哈哈！】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众人的注意力被这本书吸引过去，以至于后人对易青轶的大量赞美以及“铁子”爱称都被短暂忽视。 及至尔后易青轶归京，有幸阅读评论的大臣记忆苏醒，亲切地唤着易青轶“铁子”，并说“这是后人对你的爱称敬称，连陆逢秋都没有呢”。 易青轶感觉有一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大胤君臣心想，顾名思义，毫无疑问，这应该是一本讲述冶铁炼钢的技术的书籍！ 后世锻造的铁必然较大胤先进，如果能把技术学来，将大胤的兵器更新升级该多好啊！ 且，讲述钢铁的锻造，是否还要再讲述钢铁的分布与质量呢？ 铁矿在哪里呀？铁矿在哪里？ 铁矿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在哪里？ 在评论区里。 第二条评论。 【铁子的医术不算完全自学啦！孟道长给他写的祭文里有说，海龄子给铁子看过病，教过他一些知识。】 又来一个子，海龄子。 这个名字看不出男女。 依照后人对易青轶“铁子”的称呼，“海龄”可能并非真名。 海龄子既是大夫，不知比起谢南星何如？ 朱宣伊十五岁时，在王皇后的支持下，于封地舜阳开设女学，女学教授内容广泛，其中便含医术。 医者救死扶伤，大胤需要有更多医术精湛的大夫，尤其是女大夫。 别的不说，若有医术精湛的女大夫，女子总是更愿意找女大夫。 毕竟有些妇人疾病，男大夫看实在不方便！ 【易青轶的官场不低了！县一把手，多少人一辈子做到头只是一主啊！】 诚如评论所言，很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县令，甚至连县令这一级别的官员都无缘见到。 可易青轶不是普通人，他说偏远地区苦读出来的全国高考第五名——别说，后世的这词还挺好用。 好事者礼部尚书挑眉，道：“与逢秋对比，易青轶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逢秋为何能成为公主的老师呢？ 品行端正——大义灭亲的易青轶品行不可谓不端正。 学识渊博——虽比不过陆逢秋的第一名，但第五名的易青轶学识难道会差吗？ 关键是：陆逢秋身居起居郎，常现于惠帝跟前，易青轶无此机会。 一月一次的观影就这样结束了，同一日，朱宣伊正式任命薛泽若作为宰相。 朝廷中仍有几处较大官职空缺，臣下屡次提醒，舜阳殿下却置若罔闻，让部门副手暂时接管部门工作。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礼部的《伍子胥过昭关》终于编排好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众臣齐聚宝柔县主倾情提供的庄园，观看这大胤第一部剧。 宝柔县主自从知道朱宣伊安排礼部在搞这个表演，就主动提出可以在自己休夫分得的豪华美丽的庄园演出。 为了让观众有更好的观看体验，她绞尽脑汁对座位进行了改造——环形阶梯式观众席——观者无论坐在哪一排哪一个位置都有可以看见舞台。 不同的位置角度不同，观看体验肯定也不同，最好的位置留给最尊贵的人：惠帝、王皇后、朱宣伊、越观唐。 锣鼓敲响，观众就坐。 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精简介绍伍子胥被楚平王通缉的故事背景后，台上帷幔缓缓拉开，一个白须老者走上台。 第56章 （7．16已修改）文化积分＋90 “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思来想去肝肠断，今夜晚怎能到明天！” 从未听过这样的唱法，从未见过如此声情并茂的表演，阳光照耀，天空看不见月亮，观者却仿佛沐浴在皎洁清凉的月光下，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伍子胥本人。 过往人生中的失意、困顿、绝望化为夜里冰冷刺骨的风包围着他们。 谁的人生没有昭关？ “好，好啊！”表演结束，惠帝拍手称赞，吩咐道，“去将写这故事的人给朕传来。” 写剧本的人是礼部尚书少时旧友，名叫李修竹，曾参加过科举，不中，家境没落，人生起起落落，如今靠教书过活。 与礼部尚书重逢，发现还昔日友情还剩下一点。得知排剧一事后，他熬夜写就《伍子胥过昭关》。 然而，今日表演的，却并非他最初写的。 那段精彩唱词出自名叫《文昭关》的京剧。 “启禀陛下、殿下，草民并非《伍子胥过昭关》的真正作者。” “草民，在时空乱流那日，便于梦中与时空直播小助手客服小苔藓有了一番交流。” 时空乱流那日，李修竹因身体不适恰卧床休息，睡梦中恍恍惚惚，似误入另一时空，旁观一场同为伍子胥过昭关的表演。 那表演时而歌唱，时而念白，有做有打，精彩万分。待他正要去问问具体情况，谁知周围一切皆散，余白茫茫一片。 小苔藓声音出现，告诉他，他这是所在时空的同根源分叉时空——0001号时空编号1星球z国的戏曲，剧种为京剧，剧目为《文昭关》，改编自伍子胥过昭关事件，该事件与他所在时空的伍子胥过昭关为同一历史事件。 因对梦中所见戏曲《文昭关》深感震撼，李修竹便以《文昭关》为模板，修改《伍子胥过昭关》，并将《文昭关》的精彩唱段加入其中。 “故而，《伍子胥过昭关》并非草民独立完成之作品，它是大胤版的《文昭关》，它真正的作者应当是身处0001号时空编号1星球z国的《文昭关》的作者，可惜草民并未探知《文昭关》的作者之名。” 同根源分叉时空时空。 李修竹不像在说谎。 今天的表演精彩纷呈，各位看官非常满意，他完全可以将功劳揽下，不必说什么不是《伍子胥过昭关》的真正作者。 “同根源分叉时空？”朱宣伊从根源、分叉二词想到了树，豁然开朗，“我明白了。” 惠帝、王皇后、越观唐、群臣及李修竹：明白什么了？ “时空者，时间与空间交叠合一。出现天幕的大胤是一个时空，未出现天幕的大胤是一个时空。两个时空有何相同之处呢？” 王皇后回答：“天幕出现之前的历史一致。”她恍然大悟，“我也明白了。” 见惠帝等人仍有懵懂之色，朱宣伊继续解释：“就像是一棵树，根是相同的，却能分出不同的枝干。针对某重要到足以改变历史的选择不同，就会衍生出不同的历史。一件人不可抵抗的意外降临，也会使历史发生改变。” 大家露出了悟的神色：“原来如此！” “那岂不是有数不清的时空数不清的世界？” “这些世界在哪里？” “战国时期尸佼的着作《尸子》曰：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这些世界定是在宇宙之中！” “啊，那宇宙岂非浩瀚无边？！难以想象，难以想象！” “我等在这宇宙中，怕是连尘埃都算不上” “诸位何必想那么远？且活在今朝！” …… 《伍子胥过昭关》的表演圆满成功。 舜阳殿下结合李修竹的奇幻梦境给这一表演形式赐名为“戏剧”。 至于《伍子胥过昭关》的作者问题，还真是让人为难。 李修竹没有照搬《文昭关》，可他也模仿抄袭了《文昭关》…… 偏偏这《文昭关》的作者还不知道是谁。 最后，礼部尚书建议，不如在《伍子胥过昭关》剧本扉页写明——由李修竹改编自001时空编号1星球z国京剧《文昭关》。 并且，在原封不动抄录《文昭关》唱段的部分标注清楚来源出处。 有人就有疑问了：写得这么明白，这剧本流传到外面，世人都不知道001时空编号1星球z国京剧《文昭关》是什么意思。 有人回答：这算什么困难？总会有人解释的，剧本会流传，解释也会流传。 朱宣伊同意：“不错，让世人都知道001时空编号1星球z国，若有人能将时空、星球、宇宙研究出个头绪，那就更好！” 关于宇宙，庄子在《齐物论》中说：“奚旁日月，挟宇宙。” 朱宣伊想起了日心说。 “这出戏很好，不能只有我们看见，要让洛京的百姓，大胤的百姓都看见。下一次打算在哪里演？务必要请欧阳敏的孙女欧阳珂前去观看，将剧本赠予，并告知相关解释。” 向百姓演出可以理解，礼部尚书搞了这个东西，本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只是，为什么要专门提及欧阳珂？ 他不理解。 “叮咚……” 专属于朱宣伊的小光屏出现。 【出现新的表演形式：戏剧。 文化积分+90。】 90！ 产钳，挽救生命，积分100。 舜阳公主成为储君，前无古人，具有开创意义，积分100。 礼部搞的这个《伍子胥过昭关》，也就是在歌舞表演差不多，都是讲故事，怎么就能有90积分？ 朝臣们不解。 朱宣伊沉思：为什么呢？ 因为它能传遍大江南北，无论识字与否的老弱妇孺、官吏白丁都可以理解明白。 今天这出戏讲的是伍子胥过昭关，让人感受到伍子胥的艰难愁苦、东皋公和皇甫讷的急人之难、含仁怀义。 那改天换一出戏，让百姓们学习和感受点别的呢？ 比如诚实守信、勤劳节俭、乐观勇敢、尊老爱幼、坚韧不拔…… 再比如，目光落在宝柔县主身上，她似乎也在想着别的事情…… 朱宣伊明白为什么戏剧《伍子胥过昭关》的出现，能让积分增加那么多了！ 参与《伍子胥过昭关》演出的人，包括提供表演场地的宝柔县主，都受到了舜阳殿下的大力嘉奖。 礼部尚书在初次演出结束后的第三天就在洛京选了一处宽阔的场地，面向百姓，表演《伍子胥过昭关》。 一天时间，《伍子胥过昭关》传便洛京。街头买糖葫芦的小孩都能煞有介事地唱那么两句—— “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 “伍员本是英雄汉，杀父冤仇岂心甘？” “我是伍子胥！” “我要做东皋公！” “那我就做皇甫讷！” “哎呀，那谁做城门口的兵？” 第57章 （7．16已改）刺杀 “此事便交付与” 话未止，长定殿的门被人猛地推开，狂风席卷着豆大的雨点飘洒而入，携风沐雨而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靖亭侯越观唐。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何必以己为饵？” 面对突然的质问，朱宣伊神色自若，对薛泽若道：“彻查刺杀案便交付薛相，薛相退下。” 薛泽若称是，临走时，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越观唐，微不可察地蹙眉——未经通传，肆意进入储君议政之所质问君上，靖亭侯失礼僭越了。 上午，朱宣伊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却遭遇刺杀，在洛京引起极大的轰动。 越观唐不仅担忧，而且气闷——这样一件大事，身为朱宣伊丈夫的他竟然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观唐，你不要因此担心或与我生气。”朱宣伊顿了一下，似笑非笑，“你可知道，此次刺杀，亦有越氏族人卷入其中。” ？？ 越观唐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是舜阳殿下的丈夫，越家和舜阳殿下捆绑在一起——至少此时，越家是舜阳殿下的助力，而非势大迫君的外戚。 不——他想起来了。 在天幕出现以前，在越观唐丧子之前，越家是废太子朱宣瑜的母族。 多年来，越氏族人与朱宣瑜关联甚深。 越观唐因为丧子之痛及朱宣伊的晋升，从这纠葛中跳脱。 有些越氏族人并没有。 他们不仅仅与朱宣瑜关系密切，亦和其他曾经明里暗里追随朱宣瑜的人过从甚密，利益庞杂交错。 即便朱宣瑜再无夺位之心，他们也不会就此罢手。 殿门大开，朱宣伊远眺，乌云累累、风雨如晦。 “如今的朝堂不正如此时之景吗？门窗关上，我身处风恬宁静之境。然门窗大开，则见狂风呼啸、风雨飘摇——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自朱宣伊主政以来，朝臣看似为了大胤的未来，听从天幕的指示，臣服于她这个未来的昭文圣君，对她恭敬有加。 实则面是心非、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企图用自己多年的仕宦经验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口中高呼“殿下圣明”，眼中充满追随殿下建功立业、开创盛世的渴望，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将她拉下至高之位，踩到泥泞中碾死。 刺杀，已经是最直白、简单、温柔的反抗手段。 做执政之君并不容易，身为女子，更是难上加难——女人一出生便背着一座座大山。 这些山，有男人压在女人身上的，甚至还有女人在男人的规训下主动背在身上的，它们在百千年间积累拔高，比大胤所有的山都要沉重。 朱宣伊深深地明白，自己要成为掌握实权的皇帝，就必须毁灭这些压在自己身上的山。 要移出这些山，何其困难？ 但是，对权力的渴望让无畏无惧。 朱宣伊感觉自己站在了群山之巅，俯瞰众生；感觉自己背了一座名为责任的山，负重前行；感觉充满希望又惶恐不安…… 储君与公主有天壤之别，但凡做过储君，绝不会再想做回公主——哪怕，是最受宠的公主。 宠，来自于他人，随时可散，无可奈何；权，握于我手，谁要来夺，我可杀之。 她愿大胤国泰民安、国强民富；她愿天下女子再不必背负一座座沉重得不可思议的山。 “殿下何不让朱雀卫彻查，反交由薛泽若？” 越观唐的疑问打断了朱宣伊的思绪。 引君入瓮，朱雀卫必然已经掌握大部分情报。 可是，刺杀案的价值不止于挖出那些心有异志之臣—— “刺杀案，不仅是我个人私事，更为朝廷大事。朱雀卫乃我私卫，全权负责此事，多有失宜。我相信，薛相会做得比朱雀卫更好。” 薛泽若是否真心愿死心塌地、殚诚毕虑地效忠、辅佐她呢？ 刺杀事件很快传到惠帝的耳中，以至于薛泽若尚未出宫门便被急匆匆的内监拦下通知：“陛下要见您。” 许久未面见朝臣的惠帝在一番君臣礼尚往来互相拉扯后，终于进入正题。 “宣伊有两个好处，一是会用人，二是有情义。薛卿，你明白朕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吗？” 薛泽若惊讶，他从未想过惠帝会对他说这样的话——这是出于爱女之心，还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回陛下，臣明白。” 王皇后虽不是朱宣伊生母，但王皇后以真心相待，朱宣伊亦以真心回报。 陆逢秋悉心教导，即便他被贬离京，朱宣伊却始终记得他的教导之恩。 朱宣伊任用有宰相之质的薛泽若，给予他施展才华、实现抱负的机会。 这意味着，只要薛泽若不背弃她，她便不会鸟尽弓藏。 “薛卿是历练老成的宰相，是深思远虑的长者。无论作为帝王还是父亲，无论为了天下还是女儿，朕都希望薛卿能够尽智竭力辅弼宣伊，将她当作自己的君上、学生甚至女儿，教导她、引领她、成就她。” 惠帝将手沉沉放在薛泽若的肩上。 薛泽若深深行礼：“臣，遵旨。” 离开皇宫的时候，风雨已经小了，天上的乌云也在散去。 他想，这场风雨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而陛下——既有别无选择的无奈，也有父亲对女儿即将面临困难的忧虑。 近来，洛京可谓冰火两重天。 火者为何？ 百姓们热议天幕相关的事物，如因此产生的戏剧“伍子胥过昭关”、炙手可热的人物立绘衍生产品。 冰者为何？ 舜阳殿下令宰相薛泽若主理震惊庙堂江湖的刺杀案。 薛泽若岂是泛泛之辈？ 有朱雀卫提供的部分证据，加之薛泽若老辣的手段及狠绝的决心，洛京多少官宦人家天愁地惨，惶惶如丧家之犬。 即便自认与此事无关的官员亦忐忑不安，生怕自己被攀咬，卷入其中。 这早已不是一次简单的刺杀案调查，舜阳殿下以身设局，推波助澜，令那些潜藏于黑暗中蠢蠢欲动之人亮出凶狠的獠牙。 刑部尚书、大理寺少卿、户部侍郎或是直接或是间接牵涉其中。 薛泽若查案，从各衙门中抽调能干可信之人组成专案组。 大理寺现任负责人深陷其中，为罪魁之一，堂堂司法部门竟无一人可被抽调。 何其可笑？ 于舜阳殿下而言，又何其悲凉？ 天下英才何时尽入我毂？ 第58章 （7．16已改）郁陵千秋（1） 户部裴主事下值归家，带着满腹愤懑、不甘与嫉妒。 他的孙女裴婵见了，问：“祖父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刺杀案牵扯到家里？ 不应该。 祖父固执老实，哪有胆子做那种事情——何况，他一个在权贵云集的洛京浪花都翻不出一朵的年过花甲的从八品户部主事，即便想参加，对方也看不上他。 裴主事不知孙女心中所想，瞥她一眼，冷哼，问：“今日去哪儿野了？” 裴婵大感冤枉和委屈：“我今日在家，并未出门。” “在家好，姑娘家，就该待在家中相夫教子、莳花弄草。” 裴婵瞪大眼睛，环顾四周，面色紧张：“祖父，这话可不能乱说呀！” 当下是女储执政，说这话不就意味着对舜阳殿下不满、对朝廷不满吗？ 眼下洛京风声鹤唳，直接或间接因刺杀案身陷牢狱、生死不明者不在少数——其中就有裴主事上司的上司——户部侍郎。 裴主事顿时神色慌张，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仅有跟随他多年的忠心厚道的仆从后，方才放松：“我说说怎么了？这是在自己家？谁敢出去嚼舌根？” 声音到底小了，中气也不足了，只是话语中的愤懑嫉妒丝毫不减。 “凭什么呀，老夫兢兢业业几十年，才做了一个从八品的户部主事，她钟灵韵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即是我的终点……” 哦！ 空气中浓郁的酸涩味，裴婵了然。 “那蔡柏溪，小地方来、粗浅认得几个字的制作灯笼的寡妇，一下子就做了都水监主簿。” 从八品，和他一样。 “还有那欧阳珂，凭借着故去好几年的祖父欧阳敏是舜阳殿下老师这层关系，竟做了太史局的灵台郎——灵台媖，正七品！” 比他的终点还高。 酸，太酸了。 裴婵忍不住想笑。 裴主事惆怅，如果是裴婵与他同级为官，甚至比他级别更高，他一定不会这样——即便是女孩，那也能给叔伯兄弟提供助力，也算光宗耀祖。 这时，他的目光投射至裴婵，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斥道：“你看你，成天就知道玩。既没嫁个好郎君帮助家里，也不如钟灵韵、欧阳珂、蔡柏溪那般入朝为官！” “唉，你呀你！” 这孩子，没前途，没救了！ 裴主事摇摇头。 裴婵：…… 是谁方才说，姑娘家，就该待在家中相夫教子、莳花弄草？ 钟灵韵是舜阳殿下亲信，我是吗？ 欧阳珂有她祖父的关系，我有吗？ 蔡柏溪先死丈夫后升官，我丈夫死了吗——哦，我还没有丈夫！ 在雷厉风行、手腕成熟的薛泽若主理下，刺杀案的审理已经接近末尾，洛京官宦人家的紧张气氛稍微舒缓。 几位主犯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包括前刑部尚书——刑部大牢关押前任刑部尚书，真是天大的讽刺。 “上苍已然昭示，舜阳殿下乃是带领大胤走向政清人和、四夷宾服之昭文圣君，为何你要行此悖逆之事？” 面对薛泽若的质问，那个曾经向别人推荐一本自己写的书、被调侃两句都会脸红的刑部尚书，蓬首垢衣、漠然冷冽，灰败的眸光中饱含毫无掩饰的讥诮嘲讽。 “薛公何必明知故问？” 利益层层叠叠、纵横交错，朱宣伊难道仅仅触碰了朱宣瑜、陈王的利益吗？ 朱宣瑜、陈王消沉了，他们身后的利益团体难道甘愿偃旗息鼓？曾经为主上做下的肮脏事怎么办？ “天幕又如何？藏在后面的不过是一个只知道预告未来的小姑娘。” “昭文圣君？忠臣良将、良策善政直言无隐，有了天幕的提示，任何稍有些上进之心的人坐上那个位置，都会成为昭文圣君。谁说一定要是她朱宣伊？” “宣瑜殿下犯了什么大错？被俘受辱？那根本没有发生！岂能以未有之事定人罪！” “杀害了朱宣伊和越观唐之子吗？从古至今，踏向帝王宝座的人有几个手是干净的？春秋雄主楚穆王弑父继位；开创了文景之治的汉景帝以棋盘砸死吴王之子刘贤——只要成为贤君雄主，这些阴暗的过往不值一提。” “朱宣瑜没了志气，朱氏皇族难道没有别的宗室子弟？” “立谁？舜阳殿下对我等的异心与部署了如指掌，不惜以身为饵，请君入瓮。薛公何必再来问我？” “是，我见不得女人当皇帝。” “淮瑛，淮云之地的宝瑛。呵呵呵，人生终了，我是假淮瑛啊。” 【天幕直播小助手小苔藓友情提示，直播将于半个时辰后开始。】 审讯室里寂静了那么一下，前任刑部尚书忽然笑了：“死之前还能再看看天幕直播。好啊，让老夫看看，我们这位超群拔萃的昭文圣君与她忠心耿耿的臣下还建立了何等赫赫之功。” 审讯到此结束，他可不打算在这儿陪着前任刑部尚书观影，薛泽若收拾东西，在彻底踏出审讯室时，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同僚。 淮瑛。 前任刑部尚书出生云淮之地，自号淮瑛，是为云淮之地的宝瑛。 人生终了，他终究是假淮瑛。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已经观看这么多期视频，大家对这个开场白已经万分熟悉、倍感亲切。 体恤臣子的舜阳殿下为了让臣子们有更好的观影体验，已经赐坐，并摆上果盘茶点。 钟灵韵已经担任户部主事，按照品级并没有资格来到长定殿，然而众所周知她是舜阳殿下亲信，且在每次视频播放时担任速记要职，自然还是要来到长定殿。 户部某位姓裴的主事又酸了，当日回家与自己的孙女抱怨：“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定位。” 裴婵无语，钟灵韵的身份和定位就是担任户部主事一职的舜阳殿下亲信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虽有众多国子监博士同记天幕言语，钟灵韵的压力减小许多，她还是不敢放松，只见青橘在这一期视频开头引用了钟灵韵熟悉的古籍经典之语，恰使她下笔如有神。 第59章 （7．16已改）郁陵千秋（2） 【《易经系辞》云：“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盖取诸《大过》。”】 天幕上，黄草低曳的旷野，一位已故去之人安然沉睡于粗糙的土坑，一根又一根大小大小不一的枝干柴薪被小心翼翼地堆叠填充于土坑。 旷野悠扬的风拂过土坑中枯黄的草叶，飞扬的草叶卷过这一苍凉的旷野画卷，披麻戴孝的白色队伍抬着一具黑色的棺椁行走于青绿山野，来到慎重选择的墓址，敬慎肃然地将棺椁移送至墓穴。 “这是安葬方式的古今之变。” 礼部尚书抚须含笑，看来这期视频与他这个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的礼部尚书专业对口。 不知未来之人的安葬方式是怎样的？ 仪式应当比现在更加庄重、复杂；棺椁与墓地应当比现在更加精致、严肃！ 毕竟，时代在进步——这是礼部尚书新学的表达，自觉甚妙。 【从葬之中野、不封不树到以椁覆棺、并加涂饰，墓葬方式随着人类社会制度、经济文化、思想意识的变化而不断演变。 人类墓葬中最宏伟壮丽莫过帝陵。 不同时期的帝陵凝聚着不同时期的政治制度、礼制思想、建筑艺术以及帝王本人的性格特征，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 绵延不绝的九黎山，山林葱茏，谷峰相间，山陵之侧的青莲河如玉带蜿蜒曲转，着名的大胤朝昭文帝朱宣伊的陵墓便坐落于此。】 【今天这期视频的主题便是——“郁陵千秋”。】 “啊？！” 虽然有所预料，朱宣伊仍是不免惊讶出声。 在年轻时便要被透露自己死后的陵寝，这种感觉真是复杂，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后人不会把她尸骨都挖出来了？ 想到这里，真是毛骨悚然。 薛泽若揣测圣心，道：“青橘曾言后世之人仍在保护着郁陵，想必正是因一代代后人的保护，郁陵才逾越千秋而安然伫立啊！” 朱宣伊倒是把这忘了，她松了一口气，随口赞道：“薛相真是博闻强记。” 薛泽若微笑。 殿下，郁陵的事情我都记在心里呢！ 毕竟，我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陪葬郁陵，也被保护个千余年！ 人老了，也就这点心愿了。 祥云散去，带来第一模块—— 【帝陵选址。】 【自古以来，帝王陵墓多由帝王登基之始便开始营建，如昭文帝之父大胤惠帝之真陵便是如此。 真陵从立项到彻底完工，前后时间跨度长达三十年，耗费近三分之一的天下赋税。】 “多少？” 某农家小院，一位在树下纳凉的老人家不可置信。 近三分之一的天下赋税，这是调用他一生的见识、穷极他所有想象力都无法想象的数字。 古人事死如生，但是—— 天下还有那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你不拿这些赋税做一些利民实事，反而把它们用在你的陵墓上！ 真的要用那么多钱吗？ 你用就用了。 可你用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天下赋税去修建陵墓，怎么还好意思到处宣扬自己是个勤俭爱民的仁君？ 大胤人民深感被骗。 太失望了！ 感觉有一把剑从后背刺入贯穿心脏。 从前有多么信任他、崇敬他，如今便有多么反感他、厌恶他。 朱宣伊无奈，此事被揭露，必然引起天下人议论与反对。 这期视频是讲她的陵墓，她对自己有信心，她的陵墓绝对不会耗费那么多钱！ 【其规模之宏大、建筑之壮丽、随葬品之豪奢为大胤帝王之最，因此也吸引了世世代代盗墓者前赴后继地挖掘与偷盗。】 惠帝颤了一下。 盗墓贼！ 世世代代前赴后继！ 该死的盗墓贼！ 坟墓与亡者永远的敌人！ 陵墓宏大壮丽一点怎么了？陪葬品多一点怎么了？ 他当了那么多年皇帝，不配吗？ 他要在陵墓中多设置一些机关陷阱、毒药毒虫，让那些盗墓贼有来无回！ 看谁还敢觊觎他的陵墓！ 惠帝淡定下来。 哪位帝王的墓没有遭到盗墓贼的觊觎？ 没事，问题不大，可以解决。 【到了近代纷乱时期，惠帝尸骨更是被抛之荒野，若无当时有识之士机缘巧合加以保护，如今我们便无法在博物馆欣赏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古人了。】 ？！！ 惠帝张口尚未来得及说话，又见天幕出现一张极其简单却又森然万分的图片—— 眼部空洞的骷髅头、白色的肋骨、手臂、腿骨还有长长的趾骨共同拼接成一个人剔除血肉后的模样。 虽然后人已经非常努力地拼接，但残缺的左手手臂、右脚脚骨还是能让人知道：原本完好的尸骨已经被盗墓贼糟蹋乱扔，现有这些尸骨说不定是从哪个角落里捡起来的。 图片下方标注：胤惠帝。 宫人们看呆了，也不知是好奇还是被吓到。 “啊——” 耳边传来一声痛苦的嚎叫，宫人纷纷回神，只见惠帝一手捂着心口，一手颤巍巍地指着天幕，一口气梗在喉咙，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嘴巴张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陛下——” “陛下——” 宫人们慌慌张张、万分关怀地簇拥到他的身边。 惠帝瞪着天幕，脸色煞白，睚眦欲裂而茫然无措。 他，堂堂帝王，死后竟然被曝尸荒野、尸骨不全！ 他，堂堂帝王，死后尸骨竟被放在那什么叫博物馆的地方对外展览！ 他，堂堂帝王，还活着时便被天下臣民看见了他死后白骨一堆的模样！ “啊、啊、啊——” 惠帝猛地吐出一口血，眼睛一翻一闭，直直往后倒下。 年轻的内监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快传太医，陛下被自己的尸骨吓晕啦——” 其余宫人：这么说有点诡异，但与事实相符，没毛病！ 此时，太医令正在长定殿中。 看到这张图片，臣子们惊讶地忘记思考、忘记言语甚至要忘记呼吸！ 天哪——还要被展览？！ 难道展览是后人保护前人墓葬的一种方式？ 朱宣伊后背冷汗直冒，后人不会也这样保护她？ 她下意识看向薛泽若，希望这位阅历丰富、成熟稳重的宰相能够开解安慰她，然而却发现，兀自深思的宰相神色不太好。 第60章 （7．16已改）郁陵千秋（3） 才开了个头，就气晕了一位皇帝，吓哭了无数小孩，这一期《郁陵千秋》，恐怖如斯！ 【时下热播盗墓系列的影视剧，引起一众网友对墓葬的兴趣。 在此，青橘要提醒大家，盗墓不仅有违道德人常，也违反法律规定。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律法中不乏对盗墓的刑罚规定。 先秦时期对盗墓“以严威重罪禁之”；汉代“发墓者诛，窃盗者刑”；胤朝和帝曾颁发“慎恤刑狱”的敕令，其中言明盗掘坟墓者不在赦免释放范围内。 当下刑法除却保护私人墓穴，亦注重对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的保护，盗掘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的，将被判处刑罚。 影视剧好看，看看就行，千万别学，一学很可能就“刑”了。】 这期视频不仅介绍了郁陵，还向观众普及盗墓的违法性，劝诫观众不要做违法之事。 从沉思中走出的薛泽若感叹：“青橘是个好后生；她之国乃是仁义有德之国。” 如果每一个后生、每个后世朝代都像青橘、青橘的国家这样，前人何愁死后坟墓尸骨不保呢？ 薛泽若惆怅：“重罚之下，盗墓屡禁不止，究竟有何根治之法？” 沈国公笑道：“薛相怎会不知？无非死后少埋些陪葬品！” 自古以来，哪个盗墓贼会去盗穷人的墓呢？ “公侯官宦之家，即便薄葬，又有哪个盗墓贼会相信？”王展反驳，“他们总要亲自翻一翻才死心。” 到时候是既无陪葬丰富死后生活，又无法保全尸骨——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国公：“如若逃不开被掘墓的结局，更该少放一些陪葬品。与其让陪葬品饱了盗墓贼的贪欲，不如留与子孙后代。” 陆逢秋旁听，心想：不必等到盗墓贼，若是家道中落，再碰上了不孝子孙，自家人就掘了自家坟！ 【言归正传。 开明元年夏，在内忧外患的时局暂时稳定隐去后，时任宰相薛泽若上书，提请开始帝陵的营造工作。 朱宣伊遵从先例，同样打算在登基之初开始修建陵墓。 从大胤开国皇帝到惠帝，数位君主长眠于洛京之北的守鹿原。 守鹿原地势高敞而土质深厚，地面较为干燥，地质与水文条件都极为适合修建陵墓。 然而，朱宣伊并不想将自己的陵墓修建于守鹿原。 最直接客观的原因是守鹿原已有不少帝王陵墓，已经没有令朱宣伊满意的、能够满足陵墓修建的吉壤祥地。 这或许是天意使然，作为历史上第一位女帝的朱宣伊不仅要打造属于她自己的时代，也要开辟全新的陵区。】 寻找新地修建陵墓，薛泽若第一个赞成——如天幕所言，守鹿原埋葬的帝王和臣子多，薛泽若不想葬在一个拥挤且相比之下风水并不怎么好的地方。 帝陵陵址在九黎山，薛泽若去过那里，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现在他便已经很满意很安心——即使目前朱宣伊并未承诺让他陪葬郁陵，但他已经暗自确定九黎山为埋骨之地。 【惠帝及其之前的胤朝帝王陵墓于守鹿原积土为陵，注重高敞，海拔高度在500至800米；在建筑材料与建筑技术上主要发挥人工力量，建成高大的覆斗形封土堆，并在上面种植树木，以示帝王中央集权、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与威赫权势。】 葬于高处，是基于陵墓保存现实选择。公侯官宦之家的坟墓虽不如帝陵豪华，却也在礼法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向帝陵学习靠拢。 《吕氏春秋》有言：“古之人有藏於广野深山而安者，非珠玉国宝之谓也，葬不可不藏也。葬浅则狐狸拍之，深则及於水泉。故凡葬必於高陵之上，以避狐狸之患、水泉之湿。” 积土为陵（墓），葬于高处，是大家的共识——即便是寻常百姓，能在山上堆个小土坟决不在山谷低处建墓。 帝陵的宏大豪奢让许多平民百姓在艳羡仰望的同时，产生了畏惧排斥心理——要完成这样宏伟的建筑，需要多少民夫服多少年的徭役才可以完成？完成之后，基于保密需求，是否要杀戮一批人？ 【朱宣伊继承的帝国看似繁荣平稳，实则国库并不丰盈。 积土为陵的陵墓建造方式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惠帝在位三十年，为自己积累下的金银玉器等陪葬品不计其数，甚至到墓室堆积不下的地步——可与汉武帝刘彻一比。】 这是怎样的金银玉器堆积如山的亮眼豪富之景？！ 这一刻，天下盗墓贼无不为之心动——这等盗墓者的圣地他们怎能不踏足？ 朱宣伊无奈苦笑，天幕将此事披露，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世世代代，往后父皇的墓再不得安宁。 父皇啊，不是女儿不孝，而是此事我也无能为力。 就连薛泽若这位老臣也无暇顾及旧主身后事——他正全心全意想着郁陵和自己的陪葬墓。 这等丰厚的陪葬冲击了见识有限、想象力贫乏的农民的三观，即便保守顽固地坚持“事死如生”，他们也无法抑制地感叹：“我的天啊！死后带那么多金银陪葬做什么哦？！” 【女帝初宰朝政，心中宏图伟略亟待开展，国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国库的资金永远都不够。 父亲陵墓中陪葬器物闪烁着迷人的金钱的灿灿光芒，向朱宣伊友善地招手。】 如此明显的表达，谁会听不懂？ 大胤子民再一次被冲击三观，被后世称作昭文圣君的宣伊陛下竟然挖父亲的坟墓？ 既然父亲的都挖了，那其他祖宗们的岂不是有需要的时候就动土？ 这……大胤子民震惊不已，但，天幕说了，宣伊陛下是要拿钱用在国家建设的公事而非满足个人私欲。国库用在公事的钱多了，施加在百姓身上的税赋应该会轻一点？ 这样一想，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甚至开始有些隐秘的喜闻乐见。 面对朝臣们或是怀疑或是不赞同的目光，朱宣伊真是万分惶恐——不，不！ 我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我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 我、我都是为了大胤啊！ 第61章 （7．16已改）郁陵千秋（4） 【孝道压在身，身为女儿的朱宣伊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削减、挪用父亲陪葬物的事情。】 朱宣伊松了一口气，青橘这样不一口气把话说完，真的会吓死人！ 然而，许多大胤百姓不约而同、或明或暗流露惋惜之色——太可惜了，没见到舜阳殿下掘祖坟的热闹场面呢。 【如此，欲在朝廷甚至天下掀起尚俭之风的朱宣伊便从自己做起——她首先拒绝了易受风雨侵蚀、易被窃贼挖盗且造价较高的积土为陵造陵方式。 朱宣伊看中的是如汉文帝霸陵那般因山而陵的造陵方式。 “因山为陵”的风水思想，即从半山腰开凿墓道，在山体中修建墓室，不仅坚固，而且充分利用了山势水形，既巍峨雄伟，又节俭防盗。】 一位读书人问同伴：“我不太明白，凿山修墓的花费真的比积土为陵更少吗？” 这位同伴喜好游山玩水，对地质山形略有研究，答道：“要看选址。如果选址恰当，可以最大限度利用自然条件，因山而陵会比积土为陵花费更少。如果选在地质条件不适宜开凿修墓、需后期耗费大量人工改造补救的地方，那么花费自然比积土为陵更多。” 【开明元年夏六月，朱宣伊任命精通天文、历法、阴阳、数算及道家学说的太史令周回为山陵副使，择选陵区。】 太史令周回：是我！是我！天幕在说我！ 看哪，精通的业务是多么广泛！ 我周回，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史令，但发挥的作用未必不如那些尚书侍郎！ 周回挺直脊背，如松如竹，很有几分道门大师的风采。 其他自觉无法陪葬郁陵的臣子微微笑着：很好，太史令，以后我的埋骨之地便要劳烦您多费心了！ 【在古人看来，帝王陵寝不仅仅是帝王个人死后长眠之所，更与江山社稷、国家运势息息相关。 同时，还要满足朱宣伊最大程度地利用自然条件、节省人工成本的要求。 确定新陵区并不容易，肩负重任的周回诚惶诚恐、万分尽心。 经过仔细的勘察和多方对比，在开明二年的春天，周回将“九黎山”这个地方报给了朱宣伊。 开明二年夏，朱宣伊携带宰相薛泽若、工部尚书王盐、太史令周回等臣子及数位精通阴阳、风水、道家学说的名家亲至九黎山。 九黎山的地势北高南低，被纵横连绵、婉转起伏的山峦环抱，符合时下对龙脉的地势要求。 山之东侧有稷水流淌，西侧有青莲河蜿蜒，两条河流相互呼应，是陵墓的天然屏障。且两条河流的支流在视野开阔的山前汇聚成湖，恰得好水。 周回认为，此处藏风聚气，是为万年吉壤；随行而至的几位风水师亦对此处大为赞赏。】 藏风聚气这种专业名词，很多人听不懂，万年吉壤倒是直白明了。 九黎山附近的村民亦或豪绅对自己的亲人说着类似这样的话：“待我死后，便将我埋到九黎山罢！寻一块好地好土，不必积土为墓，不必立碑，栽一株长青柏树，树上刻我名字，便够了。九黎山是昭文陛下、太史令及数位风水大师认定的好地方，将我葬在哪里，必能福荫子孙、保家族兴达。” 有子孙心道：昭文陛下葬于九黎山，大胤最后不也亡了？大胤不亡，惠帝尸骨怎会在博物馆展览？ 如若时人知道“杠精”一词，定要指着鼻子骂：“你是杠精转世吗？怎么这么会抬杠？一天不抬杠浑身不舒服？” 这些子孙也只是心道罢了。 他们很清楚：如果说出来，惹长辈不高兴事小，触犯皇家忌讳事大。 洛京，长定殿君臣一方面关注郁陵，一方面将注意力落在“工部尚书王盐”上。 前工部尚书牵扯进刺杀案，已被革职下狱。舜阳殿下提拔王盐作为新任工部尚书，此刻人就在长定殿。 兜兜转转，天幕是否出现，王盐都成为工部尚书。 这对王盐、对朱宣伊、对大胤都具有极重要的意义，至少朱宣伊在做出决定上将更有自信——不必揣测昭文圣君将如何抉择，只需叩问自己打算如何抉择，遵从本心地行动，不知不觉便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甚至比想象中更加出色。 【恰逢盛夏，山明水秀、清凉葱郁的九黎山给予了朱宣伊非常好的第一印象，她立刻确定九黎山为自己的陵区，并与随行臣下说道：“此处山林郁郁葱葱，他日帝陵建成，何不名以‘郁陵’？” 这本是她随口笑谈，然而很多年后，她的女儿继承皇位，是为大胤景帝。 景帝将母亲的陵墓名称定为“郁陵”。】 “又是女帝！” 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怅然失落。 《郁陵千秋》这一期真是惊吓惊叹惊喜接连不断！让人屡受冲击、应接不暇！ 看见丈夫尸骨时，王皇后只是微微惊讶，顶多挑了眉；听见伊伊疑似掘祖坟时，王皇后更是波澜不惊，心想金银玉器投入国事民生总比埋在坟墓中好。 听见“她的女儿继承继承皇位”时，王皇后终于忍不住合掌欢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宫娥们亦纷纷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新任都水监主簿的蔡柏溪一改在家乡时，迫于世情压力对外呈现的丧夫之愁痛之貌，黑白分明的眼眸明亮如星！ 女帝，并非昙花一现！ 与她们的兴奋欢喜相比，大多数男子不免忧愁，接二连三的女主天下，会让大胤变成什么样子？会让女人变成什么样子？ 三从四德、贞静贤淑都抛之脑后了？ 宦途不顺者愁上加愁——仕宦升迁本就不易，女人再来争夺官位，他们将于何处安身？ “女人不在家生孩子带孩子，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话？为官做宰，那是男人做的事情！”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却总有些小畜生在阴暗肮脏的地方扭曲爬行。 长定殿，朱宣伊笑容恰如柔缓沉静而波光粼粼的朝日春水，灿烂耀眼：“由义而济曰景；耆意大虑曰景；布义行刚曰景。诸卿，我的女儿做的不错！” 诸臣掩盖种种思虑，皆贺。 第62章 （7．16已改）郁陵千秋（5） 【不久，朱宣伊正式任命陆逢秋为山陵使，负责九黎山陵墓的营造。】 山陵使掌议帝后陵寝制度、监造帝后陵寝，多由大臣兼充。 大胤开国以来的习俗是宰相为山陵使，朱宣伊弃薛泽若而选陆逢秋，一是因为信重陆逢秋，二是昭文陛下希望保证工作的连续性。 薛泽若几乎不用多想就明白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想明白比较好——他的年纪比陆逢秋大许多…… 【经过进一步的勘察，帝陵选址于远离帝都洛京的九黎山山脉南侧，墓穴海拔高度约为900米，坐北朝南，可以得到充分阳光的照耀，有利于周边万物的生长，又合生生不息之意，对王朝的延续具有极好的寓意。】 新任工部尚书王盐注意到，青橘又一次提及“海拔”这个描述高度的词语。 这个词语的意思莫非是陆地上某个位置高出海平面的距离？ 王盐见过大海，地势高低起伏，遥远的海面风浪涌动，几乎时刻不停，海面本身的高度并不固定，后世如何以海拔勘测确定准确的山体高度？ 他不禁想起五岁小孙女问他的问题：海水为什么会流动？难道海上的风在推着它吗？风有那么大的力量？那么，风又为什么会动？也有人在推着风吗？是谁在推着风？ 庄子《齐物论》有言：“夫大块咦气，其名为风。” 风是大地吐出的气，大地如何吐出这些气呢？ 他自问学富五车，却无法回答小孩子一个又一个为什么。 思虑回忆间，青橘开启下一个篇章。 【陪葬品】 【前面提过，古人视死如生。 视死如生并不只体现在死后居所，还体现在陪葬品上，包括但不限于食物、衣冠、车马、随从、金银玉器等。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生前所拥有的一切在死后也要拥有。 早在石器时代，部落首领的随葬品便有鼎、豆、罐、缸及大量的玉器。 在已发掘的殷商墓葬中，发现大量人类尸骨，这是因为殷商的统治阶级怀抱着死后也享受奴仆拥簇服侍的愿望，将仆人、奴隶杀戮殉葬。 人殉这一可怕的陋习在秦朝时逐渐边缘化，胤朝也禁止殉葬，但仍旧时有发生。】 “有！有！”一位年迈的妇人激动大喊，浊眼含泪，“我女儿嫁过去没两年，丈夫死了，他们说我女儿没有孩子，要我女儿殉葬！” 妇人呜呜咽咽地哭了，围绕着大树下的人们不断地说着自己的女儿是如何被拉去活生生钉死在棺材里。 谁要是用“你女儿是贞洁烈女”这种话安慰她，会被她追着打，边打边说“贞洁烈女不能活……我只想她好好活着呀！” 这个妇人人生坎坷，一个人艰难地把女儿抚养长大，将貌美柔婉的女儿嫁给富商之子。 富商之子病死，妇人女儿陪葬，妇人自此便疯了，逢人就说女儿的悲惨遭遇，边说边哭，哭得眼睛都坏了。 开始，人们同情她；听多了，人们厌烦她；天幕说起殉葬，厌烦中又多了些同情。 “我的女儿呀，阿娘悔不当初，我不该将你嫁到他们家！你好好在家不嫁人，阿娘养你一辈子！” 路人摇摇头：又在说些疯话，姑娘家怎么能不嫁人在娘家留一辈子？这像什么话？ 妇人疯疯癫癫跑远了。 【朱宣伊自然不会做出人殉这种残忍的事情，她对陪葬品有独特的想法。 一如朱宣伊选择和汉文帝一致的因山而陵造陵方式，她对汉文帝的生死观亦持赞成支持态度。】 天幕，巍峨的未央宫，一位头戴冕旒的帝王站在高处，对臣下道：“吾闻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 【朱宣伊并不畏惧死亡，对于陪葬品的选择，她看重的不是死后享受而是陪葬品在她生前的意义。 开明元年的夏天，在薛泽若提出营造帝陵之后，朱宣伊召见了着名的画师舒若天、时颂、高成玉，命三人描绘开明元年的洛京之景。】 可巧，舒若天、时颂、高成玉三人系多年好友，此时正围坐一处，一边饮茶，一边观看天幕视频，听闻自己与好友之名，三人不由畅然大笑，互相恭贺——必然要留下传世佳作了！ 【三人各以不同的角度作画，分别作成描绘中秋佳节洛京夜市的《洛京秋夕夜游图》、描绘时任国子监祭酒王展生辰宴的《王祭酒生辰宴饮图》、描绘洛京山河建筑的《洛京夏景图》。 当三位画师将自己的画作交给朱宣伊时，朱宣伊大为赞扬并厚赏了他们。 一种矛盾的心理出现了，因为太过喜欢这三幅画，她既想让这三幅展现开明元年洛京风貌的画作随葬帝陵，又希望这三幅画能够流传于世，让后人得见开明元年之景。 左思右想之下，朱宣伊在征得画师同意后，让三位画师耗费时间又作了同样的画作。】 舒若天、时颂、高成玉的笑容有些许僵硬：昭文陛下喜欢我们的画作固然令我等欣喜万分，然让我等再绘同样画作……真的很折磨人啊！ 艺术家不喜欢搞复制！ 【不止洛京，朱宣伊下旨，令各州每年呈送一幅能够展现本州实际风貌的画作。 同时，她每年都会从全国各地收集各式各样能够体现昭文时代百姓生活、国家发展水平、自然风景变化的物品。 比如衣妆饰品、锅碗瓢盆、小说故事、家具车驾、书画字帖、兵器形制等等，囊括各行各业、方方面面。 或是收集原物，或是以文字、图画记载，或是雕刻于砖瓦木石，或是打造陶俑手段多种多样。】 “什么？” 又是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的一次！ “连锅碗瓢盆都收集？又不是金子做的！” 大胤民众直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展现时代风貌的物品那么多，堂堂帝王，为什么陪葬从民间收集的锅碗瓢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来的锅碗瓢盆不都差不多吗？ 包括薛泽若在内的众多朝臣内心是震撼的。 以前帝王亦会陪葬一些具有生活气息的物品，可这些物品无不是由有司打造，昂贵精致，非如郁陵之物来自民间、无甚可奇，数量也不如郁陵之多。 朱宣伊选择陪葬大量这样的物品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她无比热爱、眷念着这个她付出全部心血的时代。 在她看来，展现国家执政时期国家发展的点点滴滴的东西，才是帝王最好的陪葬品！ 洛京的宫廷何其宏大？ 从长定殿到惠帝寝宫距离遥远，太医令仍在拔腿狂奔，天幕的声音入耳不绝，他不由想道：如果陛下的陪葬品如舜阳殿下这般，那真陵也不会被盗掘毁坏地惨不忍睹，陛下的尸骨也不会惨遭践踏、不得安宁？ 第63章 （7．16已改）郁陵千秋（6） 【朱宣伊将一些本该陪葬在帝陵、不见天日的金银用作薪金招聘大批的木匠、雕刻师、画师等富有技艺者制作陪葬品。 收集一些日常的器物，并不需要多少钱。 比起成吨陪葬的金银玉器，招聘画师工匠的费用并不算多，且完成陪葬品制作的同时也能让画师工匠得以温饱。 皇帝陛下的一举一动总是被时刻关注，非常容易便掀起一股潮流。 自舒若天、时颂、高成玉三位画师开始作画起，自得知宣伊陛下喜欢收集展现国朝风貌、百姓生活的物品时起，以洛京为中心，越来越多的画师开始描绘社会风景，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收藏一些具有时代特色、时间意义的物品。 这导致许多画师、手艺人获得就业机会，一定程度促进经济发展。】 “就业机会、经济发展？” 朱宣伊对关系积分增长的指标总是特别敏感，虽然尚且不能把握“经济”之真义，但似乎是说，更多的人有活——有工作，经济就会发展得更好？ 目光移至新任户部尚书方知清。 “关于就业与经济发展的关系研究，便交给方尚书了！” 方知清出列：“是。” “经济”、积分系统与评论区，是方知清入京履新后才知晓的。 仕宦多年，惠帝也认为他是一个有才干有品行的臣子，但他就是因为各种原因被惠帝升了贬、贬了升。 升贬贬升反反复复，方知清一度心灰意冷，打算随遇而安，谁知人生的转折突然出现，舜阳殿下将她擢升为位高权重的户部尚书。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金子总会发光？ 总之，就业与经济关系研究，是他履新后从舜阳殿下那里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方知清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问题研究清楚！ 他不想再被贬了！ 【由于朱宣伊的后宫只有靖亭君越观唐一人，宫室多有空缺。 据说，这些从四面八方年年收集的东西便被收藏于其中一座宫殿。 由此可以看出，朱宣伊想要的陪葬品，不是简单的金银玉器，而是她的昭文时代——她希望自己的昭文时代能永远陪伴着自己。 那一幅幅描绘昭文时代的画作，那一件件体现百姓生活的物品，那一樽樽栩栩如生的陶俑木偶，让昭文时代的声音与景貌围绕在她的身边。 幽暗寂静的山陵墓穴，她长眠不醒却永远不会孤寂。】 朱宣伊的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这是我想要的事死如生！” 我不要黄金，不要宝玉，我要这些代表国朝几十年来变迁的物品。 小如一只碗、一把梳，看似微不足道变化的背后，是国朝国力和思潮的变更，是我在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里投入的无数心血，是我一生的见证。 昭文盛世体现在哪里？ 体现在黎民百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一生里。 青橘懂我，后人懂我。 有这些东西陪着我，我永远富足，永远不会孤单！ 在朱宣伊和群臣、黎民的心神感动震撼中，视频进入下一部分。 【陪葬之臣】 仅仅是看到这一个标题，不少臣子便立刻又期待又紧张。 【与其他帝王一样，朱宣伊的郁陵自然少不了陪葬的臣子。 陪葬制度处处体现着统治者的政治意图，无论是陪葬者的人选还是陪葬的位置，皆是统治者深思熟虑的结果。 陪葬帝陵，是统治者对臣子功绩的认定，是臣子生前荣光的延续。 郁陵位于九黎山的主峰，朱宣伊与越观唐合葬于此。 朱宣伊早夭的儿子葬入越氏祖坟，她的女儿景帝则有自己的帝陵，陪葬墓中的皇亲寥寥无几。】 “竟然不让自己的长子陪葬帝陵？” 《郁陵千秋》令人讶异的事再加一。 “长子姓越，是昭文陛下未登基时所生，葬入越氏坟” 问的是方月璃的书生丈夫，答的是方月璃。 说到后面，方月璃却不说了，只是微微笑着，拿着扫把继续扫地。 不改长子的姓，将长子葬入越氏坟。长子既无法陪伴母亲，也无法陪伴父亲，越氏祖坟里，只有他陌生的越氏族人。 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是否太过残忍了呢？ 方月璃相信，昭文陛下深深爱着早逝的长子，但很抱歉，生而为男，是这个孩子最大的遗憾。 昭文陛下在以另一种方式告诉世人——她只要女儿做为继承人。 方月璃扫地的动作愈加轻快。 【陪葬墓群分布在郁陵的东南侧，根据《胤史》记载，一共有81座，其中女性墓四十九座，男性墓三十二座。】 “四十九！”有大臣当众惊呼出声。 伴驾于朱宣伊身侧的朱雀卫首领林芝桐不悦地看了这位臣子一眼：为什么大惊小怪？这不是还有三十二座男性墓？够多了。 其余臣子虽未言语，却也暗暗心惊。 天幕已说，陪葬的皇室成员非常少。 那么，四十九座女性陪葬墓，一定有非常多是属于女性官吏——真难想象，未来将有多少本该在家相夫教子、洗衣刺绣的女子与他们同立于朝堂之上，天下有这么多出众的女性吗？她们在朝堂上的力量又会有多么强大？ 有人淡然。 他们自身才干出众，自认不会因为女性官吏的出现而使自身光芒黯淡。 有人则惶恐忐忑。 其中有些人想到家中精明强干、长袖善舞的母亲、妻子，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母亲、妻子做了官会是什么场景？自己本就微弱的光芒，将被她们的耀眼强势湮灭 上天为什么要赋予女人智慧？ 有一位官员这样想着，他站在离朱宣伊较远的角落，悄悄地抬头打量朱宣伊，不经意间，却被林芝桐捕捉到目光。 他仓皇地低下头，转移目光。 林芝桐，不会看出我心里的想法了？ 【郁陵陪葬墓的数量及女性陪葬墓的数量在整个大胤朝皆位居第三，皆是仅次于朱宣伊的女儿景帝及朱宣伊的来孙女明帝。】 看到这里，众人总算锻炼出面对多位女帝的淡然。 只见朱宣伊又微笑着，道：“照临四方曰明；谮诉不行曰明；思虑果远曰明；保民耆艾曰明。诸卿，我的来孙做的也不错呢！” 诸臣再贺，心中发狂：中间没有再出男帝了吗？如若有男帝，哪怕只有一个，除非他生不出儿子或者生出的儿子是个扶不起的废物，否则，皇位怎会再落于女子之手？ 朱氏男子怎如此无用？ 罢罢罢，女帝便女帝！ 只是，女主天下必然有心提拔女性官吏，如此，男性官吏的升迁竞争岂不愈加激烈？ 难，难，难！ 第64章 （7．16已改）郁陵千秋（7） 【自昭文时代起，女性的地位逐渐上升，为官的人数渐渐增多，到景帝时，朝廷的女官力量已经较为强大。 在这样有利的背景下，性格强势、手段圆融的景帝大力提拔前期培养、于政治上较为成熟的女性英才。 因此，有资格陪葬于帝陵的女性臣子数量最多。】 朝廷中的女官力量吗？ 大胤的女子凝视天幕，她们大多数人被困在宅院、农田、巷弄，许多人一生都未曾走出自己出生的县城、州域，不能想象在遥远的洛京，在庄严的朝堂，女人在那里议论朝政、挥斥方遒到底会是怎样热血的场景？ 但是，只要一想到女人当官，便不由自主心潮澎湃。 “我没有这个能力，甚至我的女儿也没有这个能力，那么我的孙女、曾孙女呢？” “会不会有一天，我的孙女们也站上朝堂；会不会有一天，她们衣锦还乡，来到我的墓前，告慰我的在天之灵？” “为什么我没有出生于昭文朝、景帝朝、明帝朝呢？” 或许她们无法体会到为官做宰的感觉，但是非常清楚，只要她们做了官，比丈夫更加出色，那么家中掌权者便是她们——父亲、丈夫和儿子，都要听她们的话，像她们多年以来顺从着他们一样。 【明帝陪葬墓总数及女性陪葬墓数量位居第二，另有原因。 明帝出生前不久，大胤发生了激烈血腥的皇位之争。 明帝的伯父趁明帝的祖母端帝病重，设局毒杀了明帝的姑母怀襄太子，发动兵变，登基称帝，并将与怀襄太子双生的弟弟即明帝的父亲贬为庶人，流放金谣县】 来了！ 来了！ 男帝他来了！ 方才还在心中抱怨朱氏男人太过无用的臣子们此刻正在竭力掩盖突然涌起的激动之情。 只要男帝上位，便不会再将权力分给女人！ 他们自欺欺人地忽视了这位靠阴谋与兵变上位的男帝之继任者明帝是位女性的事实。 【明帝在其父母到达金谣县后不久出生。 除却长途跋涉、水土不服，明帝之父自幼体弱，明帝之母因生她落下病根，之后二人再未生育，终其一生仅她一子。 明帝的伯父厉帝暴虐，杀戮大量的文武官员，尤以女官为甚。 大胤被他搞得风雨飘摇。】 钟灵韵、林芝桐、蔡恬、蔡柏溪脸色突转阴沉——就这样容不下女人？ 厉，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愎狠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厉。 臣子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暗自期盼已久的男帝竟然是这个货色？ 糊涂啊糊涂！ 即便想削弱女性力量，何必采取如此激进的做法？ 当那时的女官还如今时寥寥无几、初入朝堂、羽翼未丰吗？ 从昭文到端帝，女性的力量定然早已遍布各处。 一个扶不起的残暴废物，国之殃灾——昭文宰辅薛泽若下了论断——明帝快快推翻他！ 【大胤被他搞得风雨飘摇。 明帝顺应时势、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拨乱反正，登临帝位，重整山河。 明帝没有她的天祖母昭文帝幸运，她的丈夫不仅没有支持她还背叛了她。明帝因此亲手斩杀了丈夫，并踏着丈夫全族尸骨登上帝位。】 天幕，暗夜，帷幔飘动的室内，白光一闪，血溅画屏，一身肃穆黑衣的明帝冷冷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转身离去。 嘀嗒嘀嗒，殷红血液从剑尖滴落，垂死的男子伸手欲抓，却再也够不着明帝的衣角，直到随风而起的帷幔抚过他的脸颊，他彻底死去，那双曾经含情脉脉的眼睛固执地不肯闭上，死死盯着明帝离去的方向。 皎洁的月光照耀府中，这里尸体堆积、血流成河，一片寂静。 …… 《郁陵千秋》令人惊讶的事情又加一！ 王皇后不免赞叹：“我这后辈，果然是做大事之人！” 大胤的百姓目瞪口呆、瑟瑟发抖——杀夫灭族，四个字说的轻巧，背后是血流成河、累累白骨。 某位年过花甲的老男人重重敲着拐杖，痛心疾首：“娶妻当娶贤！娶到此等毒妇，真是家族灭顶之祸啊！” 家中女子畏惧家主威势，瑟瑟不语，却有那年轻大胆的，道：“此言差矣，分明是那男子无心无德，背叛结发妻子。再者，夺权之路的绊脚石，不一脚踢了，留着过年吗？” 老族长面色阴沉，冷冷瞪她：“如今我倒是不敢为将你嫁出，只怕结亲不成反结仇。” 秋向晓不惧，从容浅笑：“祖父勿怒，山止川行，风禾尽起，来日我也去做个官吏。” “你？”老族长冷哼一声，极为不屑。 衣袖蓦然被不轻不重地拉扯一下，侧首看去，姐姐正朝她微笑，目光与笑容中满是支持、鼓励和羡慕。 秋向晓依旧笑着，不再多语。 【在其登基及执政的过程中，受到众多不堪厉帝暴政、盼求女主天下的女子的辅佐。 因此，明帝的陪葬墓总数及女性陪葬墓数量略微比处于王朝和平强盛时期的景帝低。】 这便说完明帝了？ 虽被明帝杀夫灭族之狠绝震撼惊吓，大胤百姓吃瓜之欲却熊熊燃烧，不能制止： 别停啊，详细说一说明帝和她前夫的爱恨情仇、恩怨纠葛，说一说她是怎么踩着前夫家族的尸骨上位，我们想看！我们爱听！ 【啊，不好意思，又扯远了！ 陪葬墓中主要是宰相、有功绩的文臣武将。】 薛泽若眼睛一亮：宰相！我有希望！ 他终于记起自己是否能陪葬帝陵还是待定状态。 “青橘果真不说明帝了。” 裴主事的孙女裴婵自幼喜爱听故事，又通笔墨，此刻好奇心得不到满足，干脆道： “哼，不说便不说！我给人物换个身份，自己改写接续！” 【那么，第一位陪葬帝陵的是谁呢？】 青橘故意在此停顿了一下，天幕出现许多大家熟悉的人物立绘：王皇后、薛泽若、陆逢秋、林芝桐、孟文箬、蔡恬…… 林芝桐：我自幼习武、饮食健康，身强体壮，应当没有第一个陪葬的运气——难道我为了保护殿下壮烈牺牲了？ 孟文箬：我总不会研制火器把自己炸死了？ 大多数人不相信自己有率先陪葬帝陵的运气。 只有薛泽若焦急不已：感觉有一万只蚂蚁在我身上爬！ 第65章 （7．16已改）郁陵千秋（8） 【开明五年冬，昭文陛下的第一任宰相薛泽若缠绵病榻，已到日暮西山之时，命不久矣。】 薛泽若松了一口气。 林芝桐、孟文箬、蔡恬等人也松了一口气。 【在一个冬日，朱宣伊携带太医令亲至薛府探望。 薛泽若已经病重至难以起身，但仍是要求家人为他净面更衣，以最好的状态面见君王。 看见这一位多年来辅佐自己走过执政之初种种艰难的宰辅重臣已行将就木，朱宣伊不禁悲从心起、泪眼婆娑，询问薛泽若可还有什么愿望。】 天幕上，年轻的帝王坐在床前眼中含泪，老迈病弱的宰辅倚靠在床。 浑浊的眼睛透露最后一点亮光，气若游丝却勉力支撑着，宰辅张开干燥发白的双唇，道： “臣此生，抱负得展、功成名就，胜过大多数人，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命途到此，再无法辅佐陛下。但臣相信，陛下一定可以治理好这个国家，愿臣来世仍有机会辅弼圣主。如陛下恩准，许臣陪葬九黎山帝陵，臣将叩谢圣恩、不胜感激！” 【朱宣伊答应了。】 天幕下，薛泽若老泪纵横。 这并不是多么感人的事迹，可身为当事人的他，却忍不住落泪了！ 他曾以为，如若君臣相得必是与当今陛下，谁料会是舜阳殿下？ 他们可谓半路君臣，然而人生终了，他还是得到君王的恩泽与眷顾——这是君王对他为国为君为民操劳的肯定，是君王给予他的感谢与荣光，身为臣子，他还有什么遗憾呢？ 唯恨人寿有限，无法长伴君侧。 【当时帝陵的陪葬墓还未修建好，而薛家的祖坟无论距离洛京还是九黎山都非常遥远。 在与薛家人商议后，礼部在洛京择选一块风水宝地，暂时将薛泽若安葬于此。等到陪葬墓修建好，便择良时迁入。 陪葬郁陵的昭文臣子除却薛泽若，还有我们耳熟能详的蔡柏溪蔡恬姐妹、孟文箬、钟灵韵、林芝桐、陆逢秋等人。】 这些人物青橘已于此前视频中提及，她们陪葬帝陵，人们并不惊讶，反倒有“果然如此”之感。 只是，青橘举的例子怎么多是女官？ 明明有三十二座陪葬墓葬的是男臣，举例子却只举了薛泽若和陆逢秋——这两个人还需要青橘姑娘特意说吗？ 难道那些男臣的声名在后世盖不过这些女臣？ 刘斐然呢？ 青橘不是很早便提及他吗，说他官至宰相，说他才学无双、有勇有谋——这样的人物难道没有陪葬帝陵，不会不会？ 外人自是不知评论区的内情，而通过礼部尚书只言片语推测自己在原历史结局的刘斐然惭愧地低下头。 原历史陪葬帝陵的臣子没有他，这一次他要努力争取！ 他绝对遵纪守法、重新做人，绝不作死！ 【无论是朱宣言的郁陵还是她的陪葬墓，殡葬方式都是棺椁土葬，这种殡葬方式对应儒家“入土为安”的思想。 然而，放眼整个古代，古人的殡葬方式实际是多元化的。 有柴薪包裹尸体然后或弃或埋的裹薪葬，《周易 ·系辞下》有载：“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 有直接将尸体抛之荒野的弃尸葬，《孟子·滕文公上》有载：“盖上古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于壑。” 有剔肉留骨的剔骨葬，《列子·汤问》有载：“楚之南有炎人之国，其亲戚死，歼其肉而弃，然后埋其骨，乃成为孝子。” 有以火焚烧的火葬，《墨子，节葬下》有载：“秦之西有仪渠之国者，其亲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烟上谓之登遐，然后成为孝子。” 除了这几项，还有因不同民俗而产生的天葬、水葬、岩洞葬、吊棺葬等殡葬方式，由于这期不是古代殡葬方式专题视频，我便不逐一列举。】 “嘶——”未曾读过什么书、对古时丧葬方式不了解的大胤百姓倒吸一口冷气。 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 那剔骨葬和火葬，令逝者死无全尸，还能“成为孝子”？ 他们能说什么？ 感谢青橘让孤陋寡闻、浅薄无知的我们长了见识！ 【到了现代，出于节约土地资源的现实需要，火葬成为主流。 随着人们思想的转变以及科技的发展，一些不修坟墓、不立碑、不硬化土地的殡葬方式走入人们的视野。 大家较为熟悉的是草坪葬、树葬、海葬、花葬、骨灰墙、骨灰塔，这些殡葬方式主张回归自然，体现“天人合一”的思想，被称为生态殡葬或者绿色殡葬。】 正在奔跑中的太医令听见这段话心神晃然、猝不及防摔了一跤。 什么什么？ 你们后人管“草坪葬、树葬、海葬、花葬”叫做回归自然、天人合一？ 大儒薛泽若、道士孟文箬、医者太医令：天人合一是这样理解的吗？ 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感觉不太对劲。 朝臣们议论纷纷。 “无墓无碑，后人如何祭祀啊！” “随海水而去，岂不是骨灰四散，相当于死无全尸！” “葬在草坪上，岂不是死后尸骨任人践踏？” 这比惠帝尸骨被展览还可怕啊！ 大家纷纷摇头，不能理解，不能接受。 【比较有趣的殡葬方式还有把骨灰发射到太空变成星星的太空葬、混入烟花在夜空璀璨绽放的烟花葬、提炼成钻石的钻石葬、制成石墨造为铅笔的石墨葬等等，这些各具特色的葬法都体现人们对死亡的坦然，也体现了对生命的另一种热爱。】 《郁陵千秋》令人惊吓的事情又加一！ 前面的葬法已经非常奇怪了，后面这些又是什么？ 星星、烟花、钻石、铅笔？！ 确实看出后世之人对死亡的坦然，但是这“对生命的另一种热爱”恕我们这些古人不能理解。 太史局，新任灵台媖欧阳珂喃喃自语：“骨灰发射太空变成星星？星星还可以人造吗？如何发射？发射多远才能变成星星？能把骨灰变成星星，是不是可以到这个太空看见或者抓住其他星星？骨灰没有光，它变成星星，光从哪里来？” 工部尚书王盐亦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浑然不觉自己在自言自语：“石墨制铅笔？既为墨制成，铅笔与毛笔有何不同呢？许慎《说文解字》载，铅，青石也。如此，铅笔亦可称青石笔。青石与毛……青石比毛硬……铅笔、青石笔、硬笔？！硬笔，硬笔，炭笔？石墨？如何制作如何制作……” 没有人出言打断，朱宣伊对王盐的主动思考很满意。 很好，这是一个有相关知识储备并且善于思考和创新的官员，相信不用她吩咐，他自会去研究铅笔。 第66章 （7．16已改）郁陵千秋（9） 【最近，胤惠帝真陵墓园推出了“数字墓园”，设置数字安葬厅。 数字安葬厅有正面的数字显示屏，显示屏的背后是可安置骨灰盒的穴位；数字墓碑可以存储亡者生前的照片、视频、作品等信息，只要轻点指尖，就可以沉浸式体验故去之人珍贵的生时回忆，让缅怀更具科技与温情。】 《郁陵千秋》令人惊讶的事情加几？ 记不清了。 大胤臣民从对“数字墓园”的疑惑到对“沉浸式体验故去之人珍贵的生时回忆”的惊叹，再到对“宠物数字墓园”的无语。 “数字怎么做成墓园？太神奇了！” “试想，已故之人在你眼前笑、在你耳边说话，诸位同僚难道不觉得沉浸式体验死者回忆令人毛骨悚然吗？” “怎会？说来惭愧，家父已故十余年，我已将其音容笑貌忘之八九。如若有此等技术，令我再见父亲音容，我只会欢欣。” “后人竟在陛下真陵畔建造了他们的墓园，可惜陛下只能在博物馆被展览，无缘在数字墓园重现帝王威严！” 朱宣伊看了一眼那个说起惠帝的臣子，心想：幸亏这话是我听见而非父皇听见，否则，你不被责罚才怪！ 奋笔疾书的钟灵韵一边记录一边梳理青橘的内容与思绪，头也没抬，却突然开口：“诸位同僚难道不觉得青橘谈及数字殡葬别有所图吗？” 朱宣伊赞许地点头。 臣子们的议论声停了。 有什么所图？ 新任户部尚书方知清瞬间反应过来：“广告！” 果不其然，他们听到青橘接下来说道—— 【重要的是，数字墓位价格有六万六千六、八万八千八、九万九千九三种，不仅寓意良好，而且价格比传统墓穴更低！ 且毗邻胤惠帝真陵，风水好不好，还用我说吗？ 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物美价廉呢？ 胤惠帝真陵墓园这个月向公众开放数字墓园游览通道，包括宠物数字墓园，心动的小伙伴可以先去参观，可以为你的爱宠预订哦~】 大胤百姓无语。 这都能做广告？ 服了！ 真的服了后人！ 长定殿君臣哑然。 后人的生活究竟有多好？ 连宠物都有墓园。 我大胤还有很多家庭，连亲人死后安葬的钱都难以拿出！ 虽然跨越时空，但人不如猫猫狗狗啊！ 明明是一则广告，为何让人想哭？ 看到这里，礼部尚书心道：时代在进步，但殡葬进步的方式与我所想有亿点点差距。 完成了广告任务，视频进入下一阶段。 【陵墓盗掘】 哦！多么惊悚可怕的标题！ 想到惠帝的陵墓，薛泽若、陆逢秋等人不禁瑟瑟发抖——我不会也像陛下那样？ 那些自觉无希望陪葬帝陵的臣子自我安慰：陪葬帝陵也很危险，还是葬在祖坟好！ 【第一位进入陪葬墓的是薛泽若，第一个被抢救性考古发掘的墓却是蔡恬的墓。 蔡恬的墓是地方在修建公路时意外发现，发现时墓已经遭到盗掘者的严重破坏，考古队伍因此进行抢救性发掘。】 蔡恬浑身僵硬，她的同伴侧首看她，只见她目露凶光、咬牙切齿蹦出一句话：“哪个王八蛋敢盗你祖奶奶的墓！” 薛泽若、陆逢秋等人暂时松了一口气。 蔡柏溪愁眉不展：“妹妹，我可怜的妹妹啊。” 希望后人不要拿她展览。 【随葬的金银玉器等物品大多遭到劫掠，留下的更多是一些木刻石雕、昭文时期兵书、陶瓷残片及少数土俑。 不幸中有一点幸运的是，出土的墓志石碑非常完整，棺椁中部分较为昂贵的随葬品被窃，但遗体安然无恙——盗墓贼有点良心，但不多。】 齐辛拍了拍蔡恬的肩膀，安慰：“没事，小蔡，你的遗体安好着！问题不大！” 蔡恬握紧拳，青筋暴起，终于忍不住怒吼：“什么没事！什么有良心！我墓都被毁了！我蔡恬此生与盗墓贼不共戴天！” 将士们觉得，齐将军多少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只见蔡恬捂着胸口：“啊，不行！要被气死了！此时此刻，恐怕只有陛下才能体会到我的感受！” 将士们：陛下能体会到你的感受，你体会不到陛下的感受，毕竟陛下比你惨多了。 想起之前那张尸骨图，有的人还忍不住抖了一抖：咦！ 【墓志石碑润莹，雕刻有精美的缠枝花纹与十二生肖图像，石碑大小是郁陵陵区武将石碑中最大的一块。 志盖以篆书阴刻“大胤故司徒沄州都督上柱国安国武宁媖蔡府君墓志之铭”；志文阴刻，两千余字，描述了蔡恬的名讳、籍贯、出身、官职变迁等主要人生经历。】 齐辛正了神色，知道小蔡未来可期，没想到如此卓越！ 蔡恬缓了缓情绪，有点看不懂志盖：“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呀？” “司徒、沄州都督应当是你死后天子追赠的官职。” “上柱国应当是你生前勋级，为十二勋级中最高的一级，用以表彰作战有功之人，获此勋级，无论官职如何变动，皆享正二品待遇。 “安国媖——这应当是你生前爵位！武宁为死后谥号，合成安国武宁媖。” 蔡恬仍有不解：“我从未听过国媖这个爵位。” 齐辛、蔡恬等人身在边远的军营，尚且不知洛京之事。 此前，朱宣伊任命欧阳珂为太史局官吏，因“郎”系对男子的称呼，故而下旨，凡女子为官，官职如含郎、公等指男子之字，一律替换为“媖”。 最初，朝臣们提出的替换之字有“娥”、“媛”、“姬”、“姝”、“嬛”、“姮”，但朱宣伊选择“媖”。 媖，本意是似美玉之石。 其构造左女右英，朱宣伊正好借此字赞美，为官的女子皆是英才。 【人们利用现代高科技，结合蔡恬遗体骨骼及传世画作中其形象，复原了蔡恬的容貌。】 天幕出现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像：年轻女子身着红色戎装，手持长剑，眉目清朗，眸光坚定，唇角微微上扬，笑容自信，显得神采飞扬。 广吉军营的将军与士兵看看天幕又看看蔡恬，几番对比，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像！ 太像了！ 第67章 （7．16已改）郁陵千秋（10） 【技术人员同样结合遗骨和画像复原了惠帝的模样，只不过是暮年惠帝。】 天幕上的画像更换，暮年惠帝便是如今观影的惠帝，二者亦有九成相似。 与蔡恬画像相比，画像中的惠帝长眉入鬓，鼻梁高挺，眸光温和，神态安然却又有几分疲惫。 朱宣伊惊叹不已：“我未曾见过蔡恬，不知画像如何。然父皇之像，与真人有九成相似！后世之人如此手段，神技也！不知我大胤是否有人能做到这般？” 臣子们： 沉默。 可能有。 大胤那么大，总有几个奇人异士。 别问，一问就是三不知。 不知道，不确定，不好说。 【如《三国志·魏书·文帝纪》所言：“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 当王朝覆灭，天下动荡纷乱时，前朝旧陵往往会遭受窃贼的无情破坏，如汉武帝的茂陵、汉光武帝的原陵。 胤郁陵陵区毫无疑问也遭到了盗墓者的破坏，这种破坏并不算严重。 目前，安葬朱宣伊与越观唐的郁陵除自然灾害导致的受损，并未受到盗墓者等的严重人为破坏；陪葬墓除蔡恬墓受损严重，其余墓穴总体较为完好。 一是因郁陵因山起陵，较为隐蔽坚固，盗墓者不易发现，亦不易盗掘。 二是因有史记载昭文帝崇尚节俭，个人喜好与众不同，陪葬品并无多少金银玉器；陪葬的臣子大多跟随君主的风格，墓室中金玉等高价值之物较少，被盗掘的蔡恬墓恰好印证这点，盗墓者对郁陵的兴趣远远不及对真陵的兴趣。 还有一个原因是，传说谁盗掘了郁陵谁倒霉——当然，这只是有一点点玄学的乡野传言。】 那些自觉有希望陪葬帝陵的臣子颇感欣慰，陪葬帝陵是很危险，但郁陵是个例外。 感谢豪奢的真陵吸引注意力，感谢蔡恬墓身先士卒为陛下和邻居同僚们挡灾。 钟灵韵、薛泽若、陆逢秋、孟文箬等人不约而同地想： 等到蔡恬入京，必要请客吃饭、当面感谢！ 希望蔡恬不要打我。 不如叫上蔡柏溪，好歹能劝劝；再叫上林芝桐，好歹能拦拦。 希望林芝桐有空。 蔡恬还不知道这些人的“好心与诚意”，在军营无语凝噎，只想仰天高问：“为什么受伤的只有我！” 【沧海桑田，时光荏苒，一千六百多年过去了。 朱宣伊与她的昭文时代一起静静地躺在郁陵之中，她伫立在历史的长河畔，看着这一片她无比热爱、投入全部心血的土地在数不清的日升月落、数不清的风雪茫茫中变化更迭。 人类王朝覆灭而又新创，湖泊干涸，江河改道，而朱宣伊的郁陵风貌依旧。 今天，我们通过郁陵看见了一千六百多年前那个智慧勇敢、坚定果决的昭文陛下；通过郁陵看见了女主天下时繁盛王朝的社会、经济、文化乃至生态。 历史选择了朱宣伊，朱宣伊用自己全部的人生创造了一个辉煌灿烂的昭文时代，成就了一段女主天下的传奇故事。 大胤朝已经远去，然而朱宣伊和她的昭文时代永远在史书闪闪发光，永远在人们的心中熠熠生辉。】 时光的足迹在哪里？ 在日升月落、斗转星移的苍穹。 古今的交辉在哪里？ 在百鸟振翅、青翠茂密的郁陵。 朱宣伊仿佛随着青橘的讲述跨越了漫长的历史，感受到从千年后吹来的风。 伫立千年的郁陵，仅仅埋葬着她这样一具肉体凡胎吗？ 不。 郁陵的一砖一瓦，陪葬的书画、礼器甚至锅碗瓢盆，无不凝聚着大胤人民的思想与情绪，在浩浩荡荡的历史中证明了他们鲜活的存在与无穷的智慧。 连日月山河都在变化，那么又有什么是可以永恒存在的呢？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远存在。 但至少，她和她的臣民在共同创造历史、推动历史前进。 千余年后，大胤子民缔造的昭文时代的光芒，仍有星星点点的余晖闪耀。 又到了打开评论区的时间，像方知清这种从地方新入中央的官员，对评论区充满了好奇。 这一次虽然有广告，但评论区并没有置顶链接。 毕竟，墓地这种东西，还是要去现场看看比较好！ 【哇！青橘竟然和胤真陵墓园有合作！厉害了！真陵和郁陵我都去过，真陵被破坏得太严重了！原来沈皇后的墓不在真陵而在郁陵，不知道朱宣伊是出于什么心理将生母的坟迁到自己那里，不过避免了生母墓被盗哈哈哈！】 看到这里，朱宣伊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她之前一直担心葬在真陵的生母墓惨遭盗墓贼毒手，还好还好…… 至于评论区说的什么心理，按她对自己的了解，正常情况下她不会去动母亲的遗体，大抵是母亲的墓葬因自然因素意外遭受较大损害，她才借机迁坟。 【自朱宣伊之后大胤皇帝都是因山而陵。 古代的火葬我了解！ 明帝将她第一任丈夫物理意义上挫骨扬灰了！ 青橘什么时候说明帝！ 个人觉得明帝的一生比朱宣伊更加艰难和传奇，性格兼具狠绝和柔情，是个非常复杂的人。 她的祖母端帝就是太仁慈了，不肯像景帝那样杀男立女。 景帝的女儿章帝简直就是个病弱白切黑啊！ 在景帝面前装柔弱、装贤能，实则推波助澜弄死哥哥上位。 不过她要是没本事，景帝也不会立她。 胤朝皇室女帝各个都很有特点！】 念评论的女官声音都在颤抖。 这位观众思维跳跃，开始讲因山而陵，最后讲帝王选择继承人。 皇位角逐，六亲不认，恐怖如斯！ 是她能听的吗？ 算了，她连惠帝的尸骨都见了，皇室手足相残算什么！ 朱宣伊：“下一条。” 子孙的事情她管不了！ 【蔡恬的墓里有一只非常漂亮画有《昭文息台受降图》的灯。可惜被外国人趁我们国家贫弱抢走了，现在在海对面的国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海对面的国家？” “抢走？” 朱宣伊的目光一下子冷下去，脑补出一大段国力衰落、内外交困、外夷在国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场景。 呵，好，很好！ 她一定会弄清楚海对面有什么国家！ 第68章 （7．16已修改）抽奖 【天幕直播小助手友情提示，积分系统增添“幸运大转盘”新功能，初次使用只需10积分便能抽奖3次，中奖几率百分百，快来体验！ 点击下方链接即可直达哦！】 【链接】 对待新事物，人们总是充满了好奇。 在朝臣期待的目光里，朱宣伊点击了链接。 当她打开抽奖页面时，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心猿意马、心花怒放、充满希望恨不得马上抽奖、抽奖即中奖、中奖即暴富的撞击眼眸的大字出现了。 “清凉夏日，限时福利！” “好运来袭，积分提现！” “机不可失，百分百中奖！” “初次使用，赠送您一张翻倍卡！” 一连串调动昂扬抽奖情绪的文字攻势总算停下，闪闪发光的抽奖页面——一个被等分为6份的饼状图出现在光盘上，图的中间是一个红色圆，圆里写着“抽奖”二字。 站在后面安静旁观的钟灵韵只觉得跳动的不是抽奖，而是她欣喜而又冲动不安的心！ 圆形六等分的抽奖轮盘缓缓转动，中间红底黄字的抽奖圆形图案砰砰跳动。 六个小模块各有对应的奖品：三个积分红包，一份土豆，一本《民兵军事训练手册》，一块古法传承无患子手工皂。 越观唐眼睛亮了，仗着自己站的位置好，动手扯了扯朱宣伊的衣袖：“殿下！《民兵军事训练手册》！” “嗯！”朱宣伊也盯着它，她一直在思考如何提升军队的战斗力，《民兵军事训练手册》定能解她疑难！ 朱宣伊正要点击抽奖，礼部尚书道：“殿下，是否净手焚香以示庄重？” 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朱宣伊洗完手、点上香后，按照提示付了10积分，怀着激动而又郑重的心情第一次点击抽奖。 【恭喜抽中积分红包，奖励您1个积分！】 “什么？”沈国公脱口而出，瞪大眼睛，“我们花了10个积分，你就送1个？太小气了！” 话落，光屏忽然消失。 【系统故障，系统故障！小苔藓正在修复】 众人齐刷刷看向沈国公，沈国公闭嘴，沉默不语。 【修复完成，您可以继续抽奖啦！】 朱宣伊再一次点击抽奖。 转盘飞速地旋转，快得让人看不清转盘上的文字。当它逐渐慢下，众人的心却越提越高。 指针缓缓地顺时针转动，转到了《民兵军事训练手册》。 正当大家要松一口气欢呼时，指针又往前转了一点——屏幕上跳出一个红包。 【“恭喜您获得一个积分红包！” “你太幸运了！获得了01个积分！” “翻倍卡生效中！” “恭喜！您获得了02个积分！” “您被意外惊喜砸中！获得20个钻石！” “二十个钻石兑换01个积分！”】 一连串的奖励和文字接踵而来，朱宣伊却在这些目不暇接的惊喜中冷静下来。 所以，这一次抽奖只获得了03个积分！ 连第一次都不如！ 原以为1个积分已经够少了，没想到还有03个积分！ 天啊，如果不是抽奖，朱宣伊都不知道积分还能零点几零点几地计算。 这时，光屏跳出一句话—— 【“太棒了！你的手气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长定殿诸位：并没有感觉手气有多好、有多棒呢。 那些关于幸运的赞美之词，系统怎么说得出？ 它没有良心、没有脸面的吗？ 林芝桐显然有点生气，不管不顾地道：“积分抽奖系统这种天物也如此捉弄人吗？这与赌场设局出千有何异？左右不让赌客赢。” 朱宣伊觉得自己被骗了。 还剩最后一次抽奖机会，朱宣伊再次一点，转盘飞速旋转，然后缓缓移动，指针停留在积分红包。 颤啊颤，颤啊颤。 朱宣伊仍旧悬着一颗心。 当众人以为它不颤了时，它又颤了那么一下，滑落到下一个模块—— “《民兵军事训练手册》！” 指针停在了《民兵军事训练手册》。 “你太幸运啦！你获得了《民兵军事训练手册》！” “你太棒啦！你的运气超过了百分之百的人！” 屏幕中间，一本《民兵军事训练手册》发着金光。 大家松了一口气：抽奖系统，算你识相！ 在万能的小苔藓的升级了时空物流功能，实现“即刻达”《民兵军事训练手册》已经出现在朱宣伊的面前。 同时，小苔藓提醒朱宣伊在光屏上签字签收。 这本书有点旧，但没有破损，朱宣伊签收后，当即打开，朝臣们已经不管什么君臣礼仪，一窝蜂凑上去——当然，只有钟灵韵、薛泽若、陆逢秋等几个重臣或者亲信才能占据较好的阅读位置。 通过目录部分了解这本书的主要内容，这本书分为四个部分，后面两个部分看得懂，第二部分看得懂部分，第一部分看得懂字但不知道什么意思。 “防空，防原子、防化学常识？原子和化学是什么？” “步（骑）枪？手榴弹？地雷？” 看了第一部分第一节的内容后，朱宣伊突然走马观花般快速翻阅书籍，眼前浮现一些闻所未闻的文字和图案——侦察机、轰炸机、空降、氧原子、原子炸弹、原子鱼雷、原子弹爆炸时的外景、毒剂、步枪、子弹、跪姿投射 整个过程大概半刻钟，朱宣伊窥见了后世战争的一角。 她深呼吸，勉励镇定，然后，在众人的讶异和惊呼中，按照目录的分章，将书撕成4个部分，自己保留没看完的的第一部分，其余三部分交给大臣们。 国子监祭酒王展看的也是第一部分。 他自认博学，却被“我们周围的一切东西，都是由极微小的原子组成的”这一句话震惊地灵魂颤动、摇摇欲坠。 闻所未闻，难以想象！ 书中虽有一些解释，但他看不懂！ 分心观察钟灵韵、薛泽若、陆逢秋、王盐的表情，只见他们沉浸其中，眉头深锁，显然很有兴趣但也看不懂。 工部尚书王盐阅读第二部分射击训练，看见了后世的武器，他甚至不敢用火器形容，总觉得大胤梦寐以求的火器不够不配。 总之，只能慢慢研究了！ 第69章 （7．16已修改）培训班 沈国公心情愉悦地回到府里，因想着《民兵军事训练手册》的内容，不期然与那将穆钰揍了一顿的小儿子撞个满怀，脂粉气扑面而来。 他皱眉：“殿下已颁布诏令，禁止官员狎妓，你又从哪间楼馆出来？” 禁止官员狎妓这事，还有个由头。 舜阳殿下走访各部衙门，第一去的便是吏部。 她在吏部走了一圈，随意坐在一位主事的位置，随手翻阅这位主事桌案上的书册。 那位主事见此，汗流浃背，旁人只当他是紧张兴奋，直到舜阳殿下抽出一本封面为《论语》的书册。 只见殿下才翻开书册，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眸光冷淡，又翻阅了几页后，冷哼一声，合上书册，将其交给还兼任吏部尚书的薛泽若。 “薛卿虽已位列宰辅，然兼任吏部尚书，自不能放松对吏部风纪的整肃。” 薛泽若听得一头雾水，直到打开书册，脸色铁青。 这哪里是什么《论语》，明明是一本满是污言秽语以及不堪入目图画的淫书！ 当宰相狠厉的目光落在那名主事的身上，他再也承受不住，双腿一软跪地伏首，涕泗横流高呼有罪。 彼时沈国公等人随行，倒是看了个笑话。 此事关乎吏部颜面，吏部侍郎还是顶着高压进言提请掩盖此事。 舜阳殿下讥笑：“难道诸卿以为百姓不知尔等是何模样吗？我劝诸卿端正自身。” 这件事自然而然传了出去，又自然而然成了洛京人民的笑谈。 人民群众的能力远超朝廷官吏的想象。 在御史台还未有动静时，人民群众已将那主事扒了个干净，他何止在衙门里私阅淫书，下值之后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归家之后常有殴打妻女之举。 朝廷渣滓也！ 沈小郎君自然知悉此事，却不以为然：“父亲忘了，儿子并未入朝为官。” 沈国公脸色发青，老当益壮，一脚踹过去：“你个逆子，还有脸说！兄弟间就你一个，至今没个正经差事！怎么，想要老夫养你一辈子是吗？” 沈小郎君赶紧跑，边跑边想：沈家皇亲国戚，家大业大，即便我一生无所事事，亦衣食无忧。 沈国公跑不动了。 “我听说，王展要求家中子弟不得出入秦楼楚馆。” 沈小郎君不跑了。 “爹，您不会要学他？怎么好的不学坏的学？” 沈国公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个逆子气死。 “孽障！何为好何为坏？殿下的诏令难道是坏的？王展这叫领悟诏令之精神！体察殿下之真意！” 这孩子一点觉悟都没！ 沈国公理理衣裳，道：“老夫已然决定，我沈家身为殿下血脉相连的亲外家，必定要以身作则，起带头作用！绝不能输给王家。我已与族长商议，即日起，凡我沈氏族中子弟，一律不得狎妓！” 沈小郎君惊闻噩耗、面如土色：他的相好们怎么办？ 值此阳光明媚、天气晴朗之日，大胤朝第一期公文写作培训班，火热开班。 培训地点暂设在国子监。 第一期的培训对象包括但不限于六部尚书、侍郎、九寺五监负责人以及钟灵韵。 培训老师自然是天幕提及的苏泊、曾还春，另有现任礼部尚书。 正式开班前，朱宣伊发表致辞，并让画师画下了第一期培训班学院的群像，以作纪念。 诸位名公巨卿心情复杂。 开设公文写作培训班是好事，但他们这些喉舌之官也要参与培训，岂不让后人认为他们才短思涩、徒有其名？ 是以，画师说：“诸公可笑一笑，好让我记下脑子里，画在画纸上。” 笑？ 笑什么笑。 我是卖笑吗？ 真的笑不出来。 好，小小画师说话不管用。 很久之后，后人观赏第一期公文写作培训班学员群像图时发现，除了钟灵韵，其余臣子的表情都是严肃凝重。 他们表示不解：培训将人从繁重的工作中暂时剥离，他们为什么不高兴？是太热爱工作吗？ 我不相信。 …… 苏泊、曾还春由朱宣伊登门拜访、诚挚邀请而来，面对权势隆盛的诸公亦淡然自若，因深感责任重大，故教学悉心竭力，不敢懈怠。 至于礼部尚书，面对自己的同僚时抚着须，笑眯眯：“按照殿下的要求，老朽将会同苏、曾二位名儒给诸位同僚布置结课作业，还望诸位悉心毕力，认真完成。不过关，结不了课。” 有些人泰然自若，毕竟当年从科举中杀出重围，不必听课，给他几篇文章研读一下，他都能将那文风改过来。 有些人焦心如焚，自己采用特殊手段上位，写作这硬实力，不管浮华风还是朴素实用风，他都没掌握啊！ 有些人愁绪如麻，他们习惯浮华风，本想写那朴素实用风的，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浮华风，积习难改哦！ 有些人甚至想： 我一大把年纪，没几年就可以致仕，不要这样折腾我啦。 我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再升难道还能当宰相？没希望，不想进步，保持现状挺好的。 我可以将培训班所讲一一记载，回去后让下属好好学习，培养下属写。反正，现在要求精简，下属应该不至于写到加班？ 有些人已经开始幻想，下属在那里苦哈哈地奋笔疾书，他在一旁慷慨激昂、指点江山。 “不是！这一点不要写。” “那个什么，那个什么要写进去。” “再缩短一点，提炼一下，要体现重点……” 写的好，是他指导有方；写不好，都是下属无能。 光想一想就身心愉悦，这才是上司该有的样子嘛！ 不过嘛，在把压力转达给下属前，自己先苦一苦。 原定三天的培训延到四天，臣子们从开始的严肃凝重到唾沫横飞。 苏泊、曾还春、礼部尚书三人各上半天的课程，留半天给学生写一篇结课作业，第三天由三位老师共同逐一点评学员的文章。 奈何，许多权势显赫又学识渊博学员对老师的点评有不同意见，培训班里激辩不断，引得国子监老师、学生团团围观。 后续更有洛京之中的文人名儒通过种种渠道入内一闻，有些人更是直接被邀请一同辩论。 辩论场地从室内转移到室外宽阔之地，其激烈壮观，连惠帝、盛弥安都忍不住前来围观。 培训班公文审阅辩论在洛京朝堂、文坛引起轰动，经过辩论、修改，产生数篇一字不爽的上佳之作。 朱宣伊颇感欣慰。 看，大家还是能写好公文的嘛。 她命人将这几篇佳作单独编印成小册子，附随邸报送至各地，供四方官吏学习。 此事结束之后，朱宣伊欣喜地发现文化、政治积分分别上涨5分。 赚积分真不容易！ 第70章 修改 积分商城 培训班结束后的次日，积分系统开放了积分商城，上次未抽中的土豆和古法传承无患子手工皂被放入积分商城出售。 古法传承无患子手工皂，售价30积分。 无患子、皂，这个不急着购买，先让有司自行研究。 再看土豆——土豆，一袋，售价1500积分。 “1500！”户部尚书方知清不顾仪态大叫，“它是什么宝物？竟然如此昂贵？” 大胤现在的积分才2463！ 积分商城贴心地附上介绍—— 【土豆，又名马铃薯，味甘，性平。归胃、大肠经。有益气、健脾、和胃、解毒、消肿等功效。 喜冷凉干燥气候，适应性较强，以疏松肥沃沙质土为宜，生长周期短而产量高，正常亩产3000斤到5000斤。 被列入七种主要粮食作物之中，地位仅次于水稻、玉米和小麦。（来源百度百科）】 “多少多少？” 方知清怀疑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没错没错，3000斤到5000斤！ 天可怜见，有这亩产，能够救多少因饥饿死亡的人？ 他张开口—— “啊！殿下，买它！” 咦？ 他还没说话啊。 是谁把他的心声说出来了？ 循声一看，那双目赤红不顾仪态大胆紧抓太子殿下袖摆的人是殿下亲信红人户部主事钟灵韵。 这这这，稳重大方的钟主事也会如此失态？ 方知清初从地方调入洛京，对殿下亲信的过往了解并不深入。 他只知道钟灵韵是少时被殿下收留的，不知钟灵韵曾饥肠辘辘于寒冬街头，几乎死亡。 饥饿的记忆太可怕太痛苦，无法磨灭。 “灵韵，大胤积分不够。” 2463，距离1500差12537，太远了。 积分增长何其不易？ 朱宣伊连日来日日夜夜思考此事，就连梦中呓语也是“积分、积分、大胤的积分”，靖亭侯越观唐侧耳倾听，一时无语，摇摇头，叹道：“你真是魔怔了！” 话虽如此说，他对《民兵军事训练手册》的研究愈加认真深入，一心想着早点制定因地制宜的大胤军事训练手册，提高军队战斗力的同时，使积分得以增长。 当然，军歌也没落下。 …… 戏剧《伍子胥过昭关》、公文培训班让朱宣伊尝到了文化积分增长的甜头，为了促进大胤文化昌盛，为了加大文风改革的力度，为了获得更多的积分，她从邸报产生灵感，决定创办名为《文心报》的刊物。 与几位重臣商议后，朱宣伊决定成立文心报社，专门负责《文心报》的相关工作，只是，负责总领报社筹建、运行工作的第一任社长人选暂未确定。 刺杀案后，朝廷官员有了一番较大的变动，一批官员罪证确凿被下狱，替补的新任官员有很多是地方官，完成公务交接后进京赴任并没有那么迅速。 目前朝廷官员现状是：数量不算少，人才不算多。 尤其是这种文化类新部门筹建，需要兼具文学素养与手段威信魄力的人。 朱宣伊选择了王皇后。 “殿下，皇后娘娘执掌内宫，责任重大，怎有精力再管理文心报社？” 臣子们跳起来，文心报社的社长俨然就是日后文坛数一数二数三的人物，怎么可以让一个女人担任？ 还是皇后。 皇后不管好后宫，吃吃喝喝，瞎操这份心做什么呢？ 而且，皇后有什么作品吗？ ——还真有。 还记得天幕第一期视频怎么介绍王清然的吗？ 【王皇后出身湖陵王氏，自幼受诗礼教化，史书说她芳兰竟体、蕙质兰心，有咏絮之才。】 这并非夸大之辞。 王清然每年都有作品，其中许多经她父亲国子监祭酒王展之手转给几位大儒学者品鉴，她还化名与他们秘密书信往来，是文坛上只见其文不见其人的大家。 此事被爆出后，群臣愕然。 至此，王皇后，管理能力和威信魄力有目共睹，才学水平也毋庸置疑。 艺多不压身想兼任社长的礼部尚书试图挣扎一下：“皇后为陛下之妻，出任文心报社社长，当得陛下首肯。” 这话说的，以前肯定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连稳重的薛丞相都忍不住看礼部尚书一眼。 礼部尚书，你是想当社长想疯了吗？ 还是说，陛下要退位当太上皇的事情没有通知到你？ 不可能啊，你那时不也被召见了吗？ “礼部尚书，戏剧推广至全国了吗？” “军歌写好了吗？” “礼部加班风气整顿得如何？” 礼部尚书哑口无言，最终，朱宣伊敲定，文心报社的第一任社长就是王清然。 除此之外，朱宣伊另要求以3：7女男的比例招募录用文心报社的官吏。 出乎意料，此事比王清然任第一任社长之事更容易通过。 许是在天幕反反复复的强调中，满朝文武早已默认女主天下便意味着女性臣子登场，他们早已在他们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时候做好了与女子同朝为官的思想准备。 3：7的女男官吏比例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如今仍是惠帝在位，一定品级的新任官吏按照程序要正衣冠、觐见惠帝。 各级女官官服尚在研究当中，因此，王清然穿了一件较为端庄稳重的常服。 惠帝自在《郁陵春秋》那期视频看见自己被后世展览的尸骨吐血昏迷后，身体肉眼可见地败落，人一下苍老了许多，如今大多时候卧病在床。 “朕大限将至。” 惠帝时常念叨着一句，有时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疾病不仅折磨他的肉体，还折磨他的灵魂。 每当他这样说的时候，侍从们总是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贵妃陪伴在他的身边，他还是更喜欢贵妃，比起朱宣伊，现在也更喜欢贵妃的女儿宝寿公主——她们美丽、乖巧、温顺。 王皇后以官吏的身份等候，没有等来惠帝的召见，而是看见贵妃洋洋得意地走来，说：“皇后娘娘，陛下不想见你。” 贵妃到底得惠帝偏爱，她的父亲出事了，她安然无恙。 王皇后点点头：“知道了。” 转身就走。 贵妃的得意瞬间消散，颤抖着手：“她、她这是什么态度？” 宫人没有回应她。 贵妃颓然地后退，她心里也明白，一切都在变化，她以前没办法扳倒王皇后，现在和未来更没有办法。 只是溺水的人在奋力抓住稻草。 她望向惠帝所在方向，这一根稻草也要没了。 第71章 十分之九陪葬 “婵儿回来啦！报名怎么样？” 裴婵甫入家门，便被母亲和家中姊妹团团围住。 王清然正式出任文心报社社长后，立刻着手报社筹建工作，从其他部门拉来几个人担任文心报社重要领导不提，马上发布公告对外招聘有文学素养的女子为报社官吏，年龄不限。 此事在洛京引起轩然大波，街头巷尾无不热议。 裴婵今日便带上相关身份凭证，去礼部报名。 “已经报好名。我去礼部衙门时，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队伍里有不同年龄的女子，像我一样年轻未嫁的，已经为人母的少妇，看起来干练稳重约莫四十岁的夫人，你们知道吗？还有年过六旬的老夫人！” “天啊！还有年纪这么大的吗？” 裴夫人和裴家姊妹们觉得不可思议，这把年纪不在家颐养天年吗？ “是呀！我打听了，她是吏部侍郎的叔母，据说也是才学渊博的。她身子骨健朗，走路又稳又快，耳聪目明。” 众人听了，又是敬佩又是羡慕。 而裴夫人还有几分不为人知的落寞，她道：“真是了不起啊！” “是啊，我去之前还有些忐忑的，但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想报名，其中很多都是官宦之家的姑娘。” 裴婵兴高采烈，神采飞扬。 “我排了很长时间的队，领到一张报名表格，填写基本信息后，有官吏拿了凭证给我，告诉我，半个月后拿着凭证去国子监参加考试。这是第一轮是笔试，笔试结束后，按照成绩排名高低确定参加面试的人选。” 大家纷纷看着裴婵参加笔试的凭证，觉得裴婵这和参加科举差不多了，考过了就可以做官。 只是，科举没有面试这一轮。 “据说，面试会由王社长亲自考核，具体是什么样，还不清楚。” “那笔试考什么？” “主要考儒家着作，也考些别的。太子殿下正在开展公文文风改革，我想也许会考培训班的作品。” 裴婵的母亲说：“我儿勿忧，娘让你父亲你祖父去给你搞。” 待到晚间裴婵的祖父和父亲归家，虽然孙女、女儿要去做官，心里有些异样，但女子为官势不可挡，他们总体还是支持的。 “培训班的成果已经印发，婵儿且拿去。我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拿到礼部尚书、曾还春、苏泊甚至王社长的作品。” 裴婵的祖父多少有些遗憾，他不是喜欢舞文弄墨的人，也没有深入这个圈子。 一通胡思乱想后，裴婵的祖父拿出家主的威严，环视子孙，一脸不容反抗的严肃郑重：“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裴婵考文心报社重要！不仅谁也不能给她添麻烦，还要想尽办法尽己所能帮助她！都听明白了吗？” “是。” 裴婵默默听着，心情激荡：这就是肩负家族希望的感觉吗？ 真不错！ 文坛上刮起了风，医学界和手工制造业也刮起了大风——朝廷新设“华佗奖”、“鲁班奖”以分别表彰在医学和手工制造方面有重大重新、杰出贡献的人。 获得该奖，不仅有物质奖励，还能名留史书。 各医馆、各工匠无不在讨论“华佗奖”“鲁班奖”。 太医令畅想，是否有朝一日也能有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奖项？ 比起太医令的遥想，工部便实在多了。 概因工部已经根据寒山灵牙膏制作出大胤自己的牙膏，并开动脑筋制作出配套的牙刷，虽然二者比较粗糙和简陋。 工部尚书王盐把这件事情报给朱宣伊，在旁的宰相听了，微微一笑：“凭牙膏申报鲁班奖吗？王尚书，你在想什么？” 内监来报：“陛下召见太子殿下。” 有的人生病了，会变得又弱又古怪。 惠帝自观看《郁陵千秋》后大病，先是不愿意见朱宣伊，后来召见她，说要退位禅让，再后来又不肯见她，也不肯见王皇后。 这下召见是为了什么呢？ 朱宣伊想，若仍是禅让之事，她是不会答应的——无论如何都要走完三辞三让的程序，免遭诟病。 惠帝靠卧在榻上，天气渐凉，身上盖着被。朱宣伊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父亲，他比之前更加憔悴病弱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贵妃与宝寿公主侍疾在侧。 当朱宣伊还是舜阳公主时，就无需对圣眷浓厚的贵妃行礼，如今她身为太子，更不必行此礼。 史官在侧，但贵妃和宝寿公主见礼后，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伊伊啊，朕打算将六成陪葬充入国库，三成陪葬充入你的私库。” 哐当—— 贵妃失手打翻药碗，然而无人在意她的失态。 惠帝掩唇咳嗽，哑声询问史官：“都记下了吗？” 史官：“陛下，臣已如实记录。” 洒落在地上的药散发着刺鼻苦涩的气味，此时此刻，贵妃的心比这些药还要苦。 六成给了国库，三成给了朱宣伊，剩下一成无论如何也要带到墓里，那么，她多年来的付出算什么？ 到头来，陛下在分配陪葬品时，竟然没有为侍疾于君前的她和宝寿考虑过分毫吗？ 贵妃死死咬着唇，目光垂落凝视着地上的药汁。 强颜欢笑笑不出，泪眼婆娑哭不出，却是浑身无力，如坠深渊，如梦一场，万分悲凉。 “儿臣谢父皇。”朱宣伊跪地叩首，“天下万民必然感佩父皇。” 无论父皇所行真意是为了死后安宁、身后之名，还是为了国为了她，她都真心实意地感谢。 惠帝略微笑了笑，眸色苍凉——万民感佩什么呢？他的一切都来自万民。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财富犹如及时雨，令人幸福地眩晕。 天幕直播唯有在大胤国土可见，北蛮不得见。 然而北蛮在大胤埋藏细作，知道大胤发生巨变，也知道天幕有言：女主天下后大胤将打败北蛮。 不甘心等待失败到来的北蛮，在大胤边境蠢蠢欲动，想趁着大胤尚未强大而蚕食其国土，目前已经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军事冲突。 强军迫不及待，没有强大的军队抵御外敌，朱宣伊永远不可能真正获得安宁。 第72章 （10．29改）衣妆变化（1）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又是一月啦！ 听见声音，有些人即便没能停下手中的工作，却也忍不住抬头看。 光华流转的天幕，熟悉的开场白后，依旧是流水般缓缓划过的人物立绘，只不过，这一回出现的人物立绘略有不同。 “都是女子啊？！” 朱宣伊、王清然、钟灵韵、孟文箬、蔡恬、蔡柏溪……出现过的，还有不曾出现过的。 太医令眼尖，捕捉到一张立绘：背着药箱手执青蒿的素裳女子。 “青蒿？” 药草成千上万，为何这名医女手中拿的是青蒿？ 青蒿，始载于《神农本草经》，古名“菣”，意为“治疗疟疾之草”…… 疟疾？疟疾！ “难道她利用青蒿治好了疟疾？可青蒿并不总是管用……” 【昭文时代女性的社会地位、家庭地位、自由程度是史无前例的，许许多多的女性走出内宅，在政治、经济、文化领域囊锥露颖、大放异彩。 女性妆饰往往蕴含鲜明的时代色彩和个人主观意志，当朱宣伊成为第一位女性皇帝，时代的齿轮转动，大胤女性妆饰也开始发生变化。 今天这期视频，青橘邀请到今宵小姐姐，根据古画人物形象，为我们复原、展示不同的昭文时代妆饰。】 天幕上出现一个年轻的姑娘。 这是大胤人第一次见到后世的人，她和他们长得一样，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只鼻子一张嘴。 她面色红润，皮肤白皙，眼神清亮，头发乌黑顺长，就是发量不怎么多。 太医令职业病犯了：“清亮的眼神透露着自信，红润的面色说明她的生活很好，只是，为什么她的发量令人惋惜？” 【昭文初期尚有惠帝朝遗风。 淡绿对襟上衫，杏黄下裙，藕荷色披帛，梳偏鬟髻，上薄妆，细长弯曲的长蛾眉，唇只描绘下唇。 这个时期的对襟上衣交领领口在比较上面的位置，几乎是只露出脖子。 发髻、妆容比较简单，妆点头发的饰品一般只有几样，比如绢花、白玉钗。 眉形是长蛾眉、柳叶眉、晕眉等较为细柔的。 在唇妆上，口脂的颜色并不浓郁，涂抹得比较小巧。 一套妆饰整体清淡秀雅，显得女子温柔贞静。】 今宵走在古色古香的园林中，树影婆娑，光影错落。 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仿效古人，眼波流转亦是温柔含蓄，与天幕画面右方画卷中的女子极其相似。 高成玉疑惑迟疑：“这画的笔触、画风，极其眼熟啊。” “这是若天的大作呀！”时颂莞尔而笑，“成玉，你没注意到吗？画卷下方备注了‘选自舒若天《清明品茶图》。’” “哎呀！是我粗心！” 【随着朱宣伊执政时间增长、对朝政的把控加深、对国家社会的影响加大，女性慢慢摆脱妆饰上的柔弱之感。 比如这一套。 蓝花金枝白底窄袖对襟上衣，石榴色下裙，郁金色披帛。 衣裳的颜色转华丽多彩。 梳朝天髻，发髻上插花筒簪钗等物，左右两侧配有树叶发梳。 眉形是分梢眉，眉间细而色浓，眉梢广而色淡。 眉间描绘红色花钿，形似展翅的蝴蝶。 唇妆兼顾上下唇，唇色较为浓郁鲜艳。 这一套还原的是舒若天于开明十年作的《端午时景图》中的花篮姑娘。】 朱宣伊看得移不开眼睛，从衣妆风格变化可知，开明元年到开明十年，大胤女子从贞顺静柔走向自信张扬。 在展示开明元年服饰时，今宵微微含胸；在展示开明十年服饰时，今宵挺直脊背，微微抬起下巴。 朱宣伊知道，在未来的大胤，女子将如今宵这般，昂首挺胸地行走于天地之间。 【这个时期，朝堂上除了有女性皇帝还有女性官吏，女性在妆容上选择更多地展露个性和意志。 比如，发髻选择多样化，但朝天髻、凌云髻、惊鹤髻等高髻为女性所偏爱。 眉形也由细长、显柔弱转变为轮廓分明，增加棱角与浓度。 女性开始增加额间点缀，最初是一粒珍珠，然后绘花钿。 花钿的形状由小水滴到花朵再到其他充满想象力和美感的各式各样的图案，占据的面积由一小点到大面积铺开，从精致小巧到华丽绚烂。 不仅如此，她们还会在眼尾、脸颊、唇畔画上花鸟虫鱼。 让整个妆面像一幅精致的画，画中畅游的鱼、展翅的鸟、绽放的花，都表达了她们对广阔天地的向往、对生活的热爱。】 “天啊！这样太、太张扬了！” 大胆张扬的妆容冲击得目前仍崇尚素雅、偏保守的大胤女性灵魂颤动，她们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种热烈和灿烂。 “像阳光一样耀眼。” 紧紧吸引着她们。 “花鸟鱼虫我会画！”宝寿公主可喜欢这一期视频，她兴致昂扬地吩咐宫娥，“现在去准备一应用品，待天幕结束，本公主要画这样的妆容！” 宫娥亦是期待，道：“是。” 【这一套宝蓝色圆领袍也是复原《端午时景图》里的人物，左边那个蹴鞠的姑娘。 圆领袍，配蹀躞带，穿一双黑色的靴子，或是一条红带束发，或是戴长脚幞头巾，或是梳一个双螺髻，这样的装扮在大胤的并不少见。 开明四年，昭文第一女将蔡恬横空出世，来到洛京时骑马游街，英姿飒爽，引得万人空巷，花市鲜花紧张。】 被点名的蔡恬很意外：“啊？妆容的视频还能和我有关？” 她的军医老乡笑道：“呦！万人空巷啊！若你真是男子，恐怕想嫁你的姑娘能从城南排到城北。” 这一套宝蓝色圆领袍朱宣伊也很喜欢，青橘提到蔡恬，她现在还没见过蔡恬的真人。 军中也会举办蹴鞠比赛，不知蔡恬穿上这套衣服参加比赛会是什么样？ 回头吩咐尚服局做一套送去军营。 【大胤女子争相效仿蔡恬着男装、梳男子样式的发，模仿蔡恬用一条红带子束发。】 “连红带子都模仿？” 机智的商家已经嗅到了商机。 第73章 （10．30改）衣妆变化（2） 【朱宣伊自登基以来，频繁开展马球、蹴鞠、跑步、箭术等女子体育比赛，培育大胤尚武之风。 后来，人们已经不管这叫着男装，毕竟衣服嘛，谁规定只能你穿，你能穿我也能穿。 “今宵，出门玩吗？” “好啊，把我的包拿来。” “接着！” 想不到，古人出门玩，也喜欢斜挎一只布包，装些钱、钥匙、折扇、口脂、小镜子，既方便又好看。】 今宵从小挎包里取出一面莲花形花鸟纹铜镜，镜面平滑高清，连眼睛里的红血丝都清晰可见。 “我懂了！”太医令忽然旁若无人地高声道，“今宵姑娘发量稀少的原因是作息不规律、睡眠不充足！” 满朝臣子目光投向素来默默无闻的太医令。 太医令从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惶恐地发现自己殿前失仪，而太子殿下，正在看着他。 “殿下，臣，臣……”他瞠目结舌、张皇无措。 “太医令，发量是个禁忌。”说完，朱宣伊的目光扫过几个发量并不丰富的臣子，保持沉默。 此时无声胜有声，发量不丰富的臣子们觉得自己受到了内涵。 发量是他们不可言说的痛，太医令为何要揭开这道伤疤呢？ 朱宣伊于心不忍：“太医令，若有余力，便研究如何助人增加发量！” 太医令：“是。” 太医令关注发量，朱宣伊关注的是那面镜子。 怎样才能打造出那样清晰的镜子？ 【这面铜镜是郁陵博物馆出品，图案复原昭文时期的葵花形花鸟纹，采用高清玻璃镜面，三层电镀抛光打磨工艺，耐用不易生锈，耐脏容易清。 精致小巧，随身携带非常方便，小伙伴们点击评论区置顶链接即可下单，限时限量，只要999哦～】 宝寿公主知道朱宣伊可以购买青橘说的物品，她很喜欢这面高清的镜子，心想：如果我去求求父皇，他会不会让姐姐多买一面送给我呢？ 她想要又不敢去，因为她听说购买物品要使用积分，积分很难获得……姐姐不是那种用积分满足个人欲望的人。 “唉……”宝寿公主惆怅地叹气，大胤什么时候能制造出这样的镜子？ 【昭文时期的一些小姐姐还喜欢戴幕篱。 收服北蛮后，常有商队往来内外，她们骑着骆驼或马，戴着幕篱，阻隔风沙和紫外线——虽然对阻隔紫外线并没有什么用。 对于大胤那些不行商的小姐姐来说，她们戴幕篱更多是因为它能营造一种神秘的仙气飘飘的美感。 尤其是《侠义任若飞》出版后，幕篱更是风靡一时。 只因任若飞手刃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时，总是头戴幕篱、手执利剑，皎洁的月光将她衬得犹如神人。 利剑是不好搞，幕篱来一顶咯～ 再后来，一些女性官吏觉得幕篱那层纱碍事，于是拆除纱，一番改造，便剩下遮阳的大帽，配上各式各样的帽珠也很好看！】 尚服局以及各大胤裁缝表示：不必等到昭文时代了，现在就可以做！ 这么多期视频，总算有和他们专业对口的了！ 【说昭文女子妆饰，怎么能不说女子官服呢？ 官服的类型可就多啦，冬装、夏装，祭服、朝服、常服、时服…… 女子官服、官帽形制与男子的一致，略微修改更贴合女性的身材与头型，袖口裙摆按照品级不同绣有不同的花卉，梅兰竹菊。 此外，女性官吏的官帽上会缀有莲花，数量因品级差异而有所不同。 一品到三品着紫色官服，金莲花四朵；四到五品着红色官服，银莲花三朵；六到七品着蓝色官服，铜莲花两朵；八到九品着绿色官服，铁莲花一朵。 这一套复原的是孟文箬。 紫袍、琉璃瓶、祭文、道家阴阳环，该有的都有哦～ 不过官帽上的四朵莲花是用金色铁丝做的，不是纯金，因为这期视频让我钱包空了！ 所以，各位看官别忘了一键三连哦！这期视频就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 宝寿公主：“四朵小小金莲花都做不起，青橘和今宵好穷。” 宫娥：……金子很贵的呢，公主。 “我愿意用金子换那面镜子啊！” 原以为视频就这样结束，官员们逐渐收心，回忆视频中有什么是大胤可以学以致用的，天幕却在沉寂片刻后又出现画面。 【哎呀，忘了说，下一期视频的主题是—— 昭文初期官场大逃杀。】 黑底红字，“大逃杀”三个字做成被血泼的效果。 收心收到一半的官员：大、逃、杀？！ 用心维持的平静面具好像裂开了。 史书后人的话果然不可尽信。 天幕一次次赞美昭文圣君，让他们渐渐淡忘了，她是利用兄长宫变的契机，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的皇帝。 宣瑜太子的势力、陈王的势力，甚至是太上皇的死忠势力，盘踞于开明元年的朝堂，她怎么可能不动手清理旧时代的残留？ 就说本时空，前不久，不就有一批官员因刺杀案被革职下狱吗？ 大逃杀，大逃杀！ 想想就心惊胆颤，谁会是这场大逃杀的失败者？ 大逃杀的策划者朱宣伊将臣下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紧不慢地说：“看来有些人做了亏心事。” 臣子：……殿下，刚登基，不需要考虑一下稳定朝局吗？ 有些人则未被下期预告影响，淡然平静，毕竟，他们早已是天幕明说的昭文名臣。 在许多官员的惶恐不安中，朱宣伊熟门熟路地点开评论区。 【其实昭文时期女子衣着非常多样，甚至有很多人穿汉朝的直裾袍，古人也玩复原～】 【衣妆变化一定程度上反映心理和性格变化，真的很喜欢昭文时代的衣妆，女性从被逼的柔顺到展现个性、自信昂扬。】 【对昭文时代衣妆复原较好的剧是《灵毓》，剧里的服饰、妆容、建筑甚至是一个屏风、一个小物件都有文物参考。青橘什么时候讲钟灵韵？《灵毓》这部剧比《孟文箬传奇》好多了。】 第74章 （11．8改）玻璃 抽奖系统正在维修，看完评论区后，朱宣伊点击购买了郁陵博物馆出品的铜镜。 铜镜如同青橘介绍的那样，光滑清晰，做工精致，然而这面让宝寿公主念念不忘的镜子很快被朱宣伊放在一旁，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一堆碎纸条上—— 玻璃是由熔化的沙子制成的。 为了避免运输震动损坏镜子，卖家在纸盒里塞了许多的小纸条，这些小纸条像一张柔软舒适的床，小心翼翼呵护着镜子。 王清然率先注意到，这些小纸条上有字。 “玻璃？方才青橘说，铜镜采用高清玻璃镜面。制成玻璃就能制成这样清晰的镜子。” “烧沙子？”这朱宣伊没见过，她问工部尚书，“王尚书？” 王盐沉思片刻：“一般温度的火熔化不了沙子。” 朱宣伊又问：“烧窑里的也不行吗？” “可能不行。” 王盐话音方落，王清然又拿起一张纸条，念出上面的字：“草碱和苏打都可以在玻璃制造中……” 制造中什么？ 纸盒里的纸条应该都是一份资料撕碎的，正面反面都有字，朱宣伊吩咐林芝桐抽一些可信的人将纸条拼凑完整。 臣子们相继退下。 朱宣伊把玩镜子，玻璃的质地类似琉璃，应该还可以做成杯盏、花瓶、盘子，或者首饰。 沙子不是昂贵的东西，如果制作不难，那么成品也不会贵。 这样新奇又精致的东西，面世必然备受追捧。若如盐铁般官营，国朝收入又多一项！ 国库丰盈了，收服蛮夷、开疆拓土才更有底气。 当日下午，纸条拼凑完成，这确实是一份写着玻璃制造方法的几页双面小册子。 薛泽若、方知清、王盐这三位大臣又被召入宫。 “利用草碱和苏打作为熔剂，可以将硅石的熔点降低到烧窑能够达到的温度。”王盐看到这里，喃喃自语，“这样吗？” 草碱这个东西，他知道，大胤可以制作出来。 “苏打？在高等化学那章会讲述如何运用化学知识大规模制备苏打……” 刚开始看这份抄录版玻璃制作小册子的几位臣子阅读到苏打和高等化学有些茫然，玻璃的制作难道就要卡在苏打了吗？ 朱宣伊指着一处，道：“诸位看，这里写，如果在海边，不含铁的白沙、含碱的海藻、煅烧石灰的贝壳或者珊瑚是炼制玻璃的原材料。联系前文可知，海藻发挥的作用与草碱、苏打一致。因此我们可以推测，烧制玻璃需要的其实是沙子、碱、石灰。苏打是一种含碱量极高的东西，或许，它就是纯碱。” 薛泽若、方知清、王盐跳过一部分，直接看朱宣伊指着的那一部分。 “苏打是纯碱……是碱就好办，大胤可以制作。”薛泽若说道。 “天幕给予我们指导和启发，我们却不能一味伸手要。”朱宣伊看向王盐，“工部可以往这个方向先行尝试，不要害怕失败。” 王盐：“是。” 朱宣伊又对方知清道：“户部这边先拨一笔研制玻璃的转款给工部。等到工部研制成功，如若合适，我会大规模铺开。” 想到这些纸条上写的玻璃窗，朱宣伊忍不住想，什么时候，大胤每一户人家可以安装上玻璃窗？阳光透过玻璃，屋子该多么明亮。 几人继续看完这份小册子，玻璃何止可以做镜子和玻璃窗？ “显微镜载片玻璃，显微镜这个名字十分形象具体，让人一听就知它的功用。” 方知清因为经年累月挑灯夜读，熬得眼睛出了问题，书要拿得近一些才看得清楚，那些微小一些的，就更别说了。 用上这个显微镜，一定能看得清？ 小册子还写到一个叫做眼镜的东西，方知清一看，这个更贴切他的需求。 “显微镜和眼镜有何区别？” 方知清发出一个问题，薛泽若紧接着道：“还有一个望远镜！此物于军事有大用！” 望远镜，不就是千里眼吗？ 站在原地将远方敌人的动向收入眼中，掌握先机，占据战争优势。 “显微镜、望远镜、眼镜，原理应当是相似的，一通则三通。”王盐道，“还有白炽灯泡、试管、烧瓶、滴管、冷凝器……这些做何用？” 方知清：“白炽灯泡莫非是罩在蜡烛上？” 朱宣伊摇摇头：“似乎大材小用了。”她想了想，“未来有电脑、电池、电话，兴许也有电灯。” 王盐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脚，未来会不会有电手、电脚？ 不可想象的道路。 …… 每一个陌生词语背后代表的是未被探索的新领域，三位臣子带着各自的新任务快步离去。 朱宣伊留在殿中，桌案上平铺一张上好的雪白宣纸，林芝桐在旁研磨，朱宣伊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美索不达米亚、英国、威尼斯、古罗马。 她在古罗马上画了一个圈，小册子上说，古罗马人是玻璃制造大师。 当我们还在用纸糊窗时，古罗马人就装上了玻璃窗。 这样的差距让朱宣伊很不舒服。 古罗马在哪里呢？ 大胤往东是大海，古罗马在西边吗？在比张骞去过的西域还要西的地方？ 她一边思索着出使古罗马的人选，一边抽走这一张纸，在新的纸上写下另外几个字—— “将这份送到太史局，让他们好生思考研究。” 朱宣伊的女官亲自将这张没有加盖任何印章的纸送到太史局，欧阳珂正好在，就一起看了—— 地幔、地壳、地球、宇宙、太空？ 《郁陵千秋》那一期播出后，欧阳珂一直在研究日心说、星星、太空，现在又来一个地球。 地幔、地壳、地球是什么关系？它们是并列的，还是包含关系？ “地球、地球？” 欧阳珂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她的脑海里出现一个球。 球的外表是大地，是山川河流，人们生活在大地上。 可是，球不是平的，人生活在上面不会像梨一样从树上坠落吗？ 不，只要这个球够大，渺小的人是有一块平地可以站立和生存的。 不，不，那山川河流大海呢？ 欧阳珂跑回自己的位置，从小布袋取出一个当点心的水煮蛋，将一杯水倒了下去。 磅礴巨大的海，在球面怎能不倾倒下坠？ 第75章 （11．9改）官场大逃杀（1） 槐叶小馆，洛京新晋情报交流圣地。 “城南烧瓷器的窑突然被封锁管理，运进去一车又一车的沙子，听说是在做镜子，青橘卖的那面花鸟铜镜。嘿，用沙子做镜子，头一次听说！” “许是从后世那儿学来到新方法。” 殿下可以从天幕那里得到别的东西，这件事情早就悄悄传开了。 之前工部做出的牙膏、牙刷，已经开始少量售卖，据说工部还在研制一种叫做“无患子手工皂”的清洁产品和一种叫做“铅笔”的书写工具。 这一日不是朝会日，鉴于这期视频主题特殊，朱宣伊还是将臣子们召集到长定殿。 视频还没开始，薛泽若和王盐站在一起谈论玻璃的制造进度。 户部的钱款已经到位，进展比想象中顺利，王盐神色轻松，他的目光移至殿上其余同僚，有严肃紧张者，有锁眉深思者，有泰然自若者—— 看来昨夜有不少人难以入眠。 不久，朱宣伊来了。 在小苔藓倒计时提示声中，视频开始了。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来啦来啦，我带着官场大逃杀来啦！】 臣子：不安好，不想念，不期待你的到来。 我会作死吗，我未来应该不会作死！ 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会被发现吗？ 不会，事情隐瞒得很好，相关证据已被销毁 啊啊啊啊，要疯了！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固然要建立自己的执政班底。朱宣伊以女子之身登基，面临的困难比男子登基多多了。 有些人将惠帝三十年到开明元年的大胤朝堂官员变动戏称为“官场大逃杀”，这种说法比较夸张但有几分道理。 在开始“大逃杀”之前，让我们先看看朱宣伊继位之时朝堂重要官员配备情况。 宰相：空缺。 吏部：尚书薛泽若，左侍郎凌咏，右侍郎江婴。 户部：尚书盛弥安，左侍郎苏钰，右侍郎尹焕然。 礼部：尚书郭寂。 兵部：尚书裴琰，左侍郎杜潮生，右侍郎王允韶。 刑部：尚书赵申回，左侍郎向陌，右侍郎丘仲文。 工部：尚书屈牧，左侍郎蔡素，右侍郎左元规。 大理寺：大理寺卿萧弛西，少卿萧乾、程锐 御史台：御史大夫任峥，御史中丞陆逢秋，侍御史刘斐然。 光禄寺：田佑。】 惠帝二十八年到惠帝三十年，六部、大理寺、御史台及光禄寺的主要官员并无变化。由此可见，这期间大胤政局较为平稳。 令朱宣伊意外的是，从惠帝二十八年到惠帝三十年，她的父皇竟然没有任命新的宰相。 要知道，她主政以来，已经或升或贬或杀了多位臣子。 目前，薛泽若为宰相，兼任吏部尚书一职——吏部尚书关系重大，朱宣伊心中已有接任人选，正好趁这期视频确认一下那个人是否是未来自己的选择。 原户部左侍郎苏钰、刑部尚书赵申回、刑部左侍郎向陌、工部尚书屈牧策划槐叶小馆刺杀案，被捕下狱，已被宣判死刑，和各位昔日同僚永别。 原吏部左侍郎凌咏升任刑部尚书，原御史中丞陆逢秋升任刑部侍郎，方知清、王盐从地方调入中央分别担任户部、工部尚书。 前段时间，薛泽若已经升任宰相，只是还兼任吏部尚书一职。 原吏部左侍郎在槐叶小馆刺杀案发后，顶替赵申回，任刑部尚书。 现在吏部左侍郎还是空缺状态。 关于吏部尚书和吏部左侍郎的，朱宣伊心中有了人选，她正好趁这期视频确定一下合不合适。 至于大理寺，大理寺卿萧弛西在加班血案那期视频后就被查下狱了。 少卿萧乾卷入槐叶小馆刺杀案，已被下狱，丁俭顶替萧乾。 大理寺卿之位暂时空缺，朱宣伊看好易青轶，只是，比起惠帝三十年之后，目前的易青轶还欠一些历练。 “别的部介绍尚书及左右侍郎，偏我们礼部只介绍尚书？难道我们礼部不重要吗？” 礼部的左右侍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右侍郎有些委屈不平。 左侍郎心里也有些不平衡，但他换了一个角度想，劝道：“未被提及亦是好事一桩。你看，连田佑都提了。” 田佑是谁？就是贵妃的老父亲。 现在他已经被革职下狱，新任光禄寺卿叫做周锡。 右侍郎点点头，觉得左侍郎说得有道理。 不被提及则极有可能未被卷入那场“大逃杀”，是安全的！ 兵部尚书桓惠直笑眯眯：“看来我挡了裴琰的路。” 在原时空朱宣伊登基时，桓惠直已经身故，裴琰从兵部左侍郎升任兵部尚书。 现在，桓惠直担任兵部尚书，裴琰还是兵部左侍郎。 裴琰：？？！您说得什么话！ 卑微的小裴弱小无助：“尚书这样说让裴琰实在不安啊。” 桓惠直拍拍他的肩：“你不用这样小心。” 裴琰呵呵呵笑了笑，腹诽：我是武安侯的旧部，对上这位新上官，怎能不小心谨慎？稍微大意点，恐怕就要死在“大逃杀”中咯。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移至惠帝三十年六月二十的大理寺，一个可怜的打工人唐园终于忍受不了上司的压榨，愤而杀死大理寺卿萧弛西和一位主簿。】 虽然已经改头换面气象更新，但是大理寺众人：为什又提到我们？ 【最初，没有人想到，这会是“官场大逃杀”的导火索。】 安全无比的沈国公说着风凉话：“导火索，大理寺了不起！” 兵部尚书补刀：“管理一个部门和带兵存在共通之处，都要爱护自己的下属。天天让下属在那里加班，吾日三省吾身，主官也不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工作分配不合理，是不是人手不够！” 礼部尚书慢悠悠说：“是啊。” 顶着同僚不善的目光，大理寺的人都要哭了。 这时，他们无比期待着大理寺卿尽快到任，大理寺需要顶梁柱站出来为大理寺直面风雨，在同僚们面前挽回大理寺的尊严、重塑大理寺的荣光！ 易青轶，大理寺需要你！ 资历不够真的没什么！ 陛下信任你就行！ 第76章 （11．9改）官场大逃杀（2） 【国家司法部门主官之死引起朝野震惊，新登基的朱宣伊对此高度重视，特成立专案组，以时任御史中丞的陆逢秋为第一负责人，临时调入吏部和刑部官吏为专案组成员，彻查大理寺加班血案。 原本是想弄清前因后果，给朝臣、萧弛西的家人一个交代，谁知道，不查不要紧，一查发现萧弛西多年来收受贿赂，纵容家人占良田、欺百姓、占民女，利用职权之便为亲属掩盖命案。】 部分臣子微笑：我们不需要交代，真的，萧弛西死就死！ 【这场调查历时三月，由此牵扯到一批官员，引起朱宣伊继位后的第一次官场震动—— 刑部尚书赵申回、刑部左侍郎向陌作为萧弛西的帮凶受到调查，下狱罢官。 这是重臣的变动，其余中小官员变动就不说了。】 小官员：这这是幸还是不幸？ 【有贬自然就要有升，不然刑部的活谁来做呢？而且，此时，宰相之位还是空缺的。 惠帝晚期，薛泽若和盛弥安争夺相位，惠帝偏偏任命了裴流光。】 朱宣伊：裴流光？原来，惠帝二十八年到惠帝三十年间，父皇是有任命宰相，但是为什么惠帝三十年的时候，相位仍是空缺？是因为裴流光死在任上，还是他又被贬了？ 从洛京被贬至地方，现在任雾州刺史的裴流光：还能说到我？也就是说，要是没有天幕，我未来就是宰相！天幕误我！ 薛泽若微微蹙眉，裴流光当相，不太好。 【不过，裴流光结交天师宫道士，勾结宦官，在陈王兵变前被贬到雾州当司户参军，很快郁郁而终。】 裴流光笑容僵住：我不结交天师宫道士，我不和宦官打好关系，怎么顺利回到洛京，又怎么有机会当上宰相？兜兜转转，还是雾州，还从刺史变成了司户参军。 裴流光觉得，自己还是在雾州养老！别折腾了。 【此后，惠帝还没来得及任命新的宰相，朱宣伊就登基了。 宰相，皇帝的左膀右臂，帝国的二把手。选谁做宰相，是每一位皇帝都会谨慎考虑的事情。 以女子之身登基的朱宣伊，更需要一位支持她、有威望且能干的宰相。】 薛泽若昂首挺胸。 【从各方面来看，薛泽若是最合适的宰相。 第一，盛弥安是太子党，薛泽若不是，他不既不是太子党，更不是陈王党。 第二，薛泽若认可朱宣伊的才能。 第三，薛泽若认可惠帝的传位诏书，也就是认可朱宣伊皇帝的身份和地位。 第四，薛泽若的某些理念与朱宣伊一致，比如裁军和强军。 惠帝三十年七月十一，朱宣伊正式任命薛泽若为宰相。 作为昭文时代第一任宰相，青橘没有给他做一个专题视频，相关的介绍还是有。】 “为什么？” 薛泽若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恢复冷静自若模样。 可他心里还是不理解，还是如同礼部右侍郎一样委屈不平。 孟文箬有专题视频，易青轶有专题视频，他身为昭文陛下第一任丞相，辅佐圣君走过最初艰难时光，难道不配拥有一个专题视频吗？ 难过！ 【下面，我们来看一下薛泽若的宰相求职简历。】 天幕上出现一张薛泽若的立绘，紫袍，留着胡须，目光沉稳锐利。 【薛泽若出身湖陵薛氏旁支，学习勤勉，少有才名，湖陵刘氏因此将女儿许配给他。 认真算起来，薛泽若和王清然还有点亲戚关系。薛泽若的妻子刘氏是王清然堂姐夫的表妹——这是《紫云记》记载的。】 王清然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和薛泽若有这一层亲戚关系，这亲戚关系有点远！ 薛泽若也从未主动向人提起。 【薛泽若以科举入仕，年轻时以直言敢谏闻名，曾因上书劝谏惠帝不要沉迷后宫而被贬出京。】 “唉——”惠帝长叹一声，“朕哪是沉迷后宫，朕是” 他是想多生几个儿子。 他看着天幕，如若早知宣伊登基，自己何必那般，还落下一个沉迷美色的名声。 贵妃在这方面上倒是很明白，她知道惠帝的未尽之语，也知道沉迷美色和想生儿子并不冲突，惠帝是二者兼有。 惠帝是自己唯一的靠山，贵妃选择沉默不揭穿。 【在地方历练后，年轻气盛的小薛同志逐渐成长为成熟稳重的老薛同志。 经过努力，老薛同志重回中央，担任太常寺少卿。】 天幕上出现一个动漫青年，青年身着红袍，头上不戴帽，反而绑着一条写着“努力”两个苍劲有力黑色大字的红带子。 “噗——哈哈哈哈！”沈国公忍不住笑出来，“很好，很好，努力！薛相真努力！” 薛泽若嘴角抽抽，天幕上那个红袍官员和他一点不像！ 他都是暗戳戳努力，哪里会那样把“努力”绑在头上？ 有学子眼睛一亮：“好啊！这样好啊！从今天开始，我也要在头上绑一条‘努力’红带子。” 向薛相致敬，向薛相学习，朝着薛相的所在的位置努力！ 【惠帝二十二年，幽河之战战败，朝中主流解决办法是割地、和亲、增岁币三件套。 惠帝表示：割地捏着鼻子认了；增岁币，增就增；但是和亲，不可以！ 在这点上，惠帝很坚决。 薛泽若毛遂自荐，临危受命，出使北蛮，取得了“不割地、不和亲但是增加岁币”的成果。】 不割地、不和亲但是增岁币，这个结果出乎惠帝和许多朝臣的意料，在他们看来，薛泽若做出了漂亮的成绩。 在薛泽若自己看来，这却是耻辱。 是大胤的耻辱，也是薛泽若个人的耻辱。 煌煌大国败于蛮夷，使臣在敌国忍气吞声的同时唇枪舌战，对大胤来说这种谈判没有胜利，从被迫站到谈判桌上，就已经没有胜利。 他心中的大胤，应当是挺直脊梁、巍峨浩荡而令外敌不可侵犯、臣服其下。 他憋着一股气，攒着一股劲，他一直在筹谋着在等待着，他极度盼望用一场声势浩大的胜利洗刷战败谈判的屈辱。 所以，他不会支持一位畏惧战争的软弱皇子、储君抑或君主。 第77章 （11．9改）官场大逃杀（3） 【不久后，老薛同志转任吏部侍郎，之后升任御史大夫、吏部尚书，在朱宣伊登基后顺应时势，坚决支持朱宣伊，终于登上相位，成为百官之首。 从小薛到老薛再到后面的薛老，这一路也并不顺畅。】 老薛同志趁着这次机会简单回忆往昔峥嵘岁月，一把辛酸泪，其中辛苦折磨又怎是青橘三言两语就可以讲清？ 多少年过去了，他自己又还有多少年？ 薛泽若整理情绪，青橘也继续讲述。 【好啦，让我们回到官场变动的主题。 赵申回和向陌被捕下狱，朱宣伊先是升任御史中丞陆逢秋为刑部左侍郎，尔后升任原吏部侍郎凌咏为刑部尚书。 在这场历时三月的调查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就是我在之前视频讲过的光禄寺加班案。 此时，朱宣伊已经颁布反加班诏书，光禄寺卿顶风作案，被革职调查，罪证确凿后被处死。 什么叫做作死，同志们，这就叫做作死。 牢记一个真理，不作就不会死。】 陆逢秋很是赞同，趁机发表两句感想：“此言极为有理！何谓作？在我大胤，触犯国法就是作！” 他的同僚：行，大胤着名的法学家！你个外儒内法的儒家叛徒！ 而惠帝那边，贵妃听到这伤心事，忍不住呜呜咽咽哭起来，她这爹以前对她也没多好，可她没什么亲人了呀！ 惠帝免不了好生安慰一番，毕竟贵妃照顾他也是贴心又认真。 贵妃知情识趣，小小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没妨碍惠帝看视频。 【朱宣伊命周锡为光禄寺卿——比起刑部官员变动，光禄寺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动。 惠帝三十年十二月初二，惠帝病逝。依照惠帝遗言要求朱宣伊在三十日内将他下葬，且诸在京外王侯不必入京吊丧。】 唉…… 朱宣伊忍不住于心底轻叹。 人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东西，父亲爱她，却从未想过让她继承他的一切；到了别无选择的时候，将一切都给她；濒临死亡时，那些因为贵妃、光禄寺卿、权力变更导致的矛盾瞬间烟消云散，他又涌起对她的爱，为了她皇位的稳定，选择短丧期，不让诸王入京，不给他们借机生事的机会…… 很久没有去看父皇了——朱宣伊这样想着。 她和父亲间虽然没有毫无保留的爱，却也没有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 成为父女，是一种难得的缘分，那么，就珍惜这一缘分——对病痛缠身的老父亲，多一些关怀。 【太史令周回选定十二月十九为下葬之日。 当日下葬后，朱宣伊停留真陵附近，于十二月二十祭拜同在真陵的亡母沈皇后。 这是早已经确定的事情，知道朱宣伊行踪的别有用心之人在沈皇后的陵墓附近设置机关意图杀死朱宣伊，幸亏随行的陆逢秋为朱宣伊挡箭，林芝桐及时捉拿放箭的太监，朱宣伊才安然无恙。 真陵刺杀案，让官场变动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宰相薛泽若亲自负责调查此事，朱雀卫从旁辅助。 每天，不论昼夜，总有官员被带走调查——有人在吃饭时被带走，有人在如厕时被带走，有人穿着寝衣被带走，有人办公时被带走…… 整个洛京风声鹤唳，官员们惴惴不安、如履薄冰，生怕什么时候朱雀卫就上门。】 “是谁？是谁？”槐叶小馆的观众好奇心都要溢出来了，“是谁如厕时被带走？裤子穿了吗？是谁睡觉时被带走？外衣穿了吗？那什么，《紫云记》！它没写吗？青橘你为什么不细说！” 隐于其间的槐叶小馆老板宝柔县主扶额，这是重点吗？ 不过，她知道某位卷入槐叶小馆刺杀案的官员被带走时正在…… 光天化日，不可说不可说。 长定殿。 朱宣伊道：“不同的未来，发生了相似的事情。” 因为人的性情、利益是相似的，基于此做出的决定、导致的事情，是相似的。 王清然若有所思：“策划槐叶小馆刺杀案者，极有可能也是策划真陵刺杀案者。” 【经过三个月的调查，真陵刺杀案水落石出。 原太子妃顾氏、工部尚书屈牧、户部侍郎苏钰、中郎将越望循、宝寿公主朱宣贞及其驸马邓临晖、丹州刺史顾文静是这次刺杀案的主谋。 原太子妃顾氏生下了朱宣瑜的遗腹子，他们的计划是杀死朱宣伊，扶稚子上位。】 原太子妃顾氏脸色一白，手扶着肚子，摇摇欲坠。 她，怀孕了。 朱宣瑜被废后，无所事事，所以……她就怀孕了。 多年所求，竟在这时得偿所愿，真是莫大的讽刺和悲凉。 “我绝无此意啊！”她说道，也不知道周边有哪些人是隐藏的朱雀卫。 事实上，朱宣伊并不在意她是否有孕以及生下来的是女是男。 中郎将越望循，在本时空参与槐叶小馆刺杀案的越家人。 无论天幕是否出现，他都参与了刺杀。 这是不是说明，即使外在环境变化，但人是事情发展的决定因素？ 即使天幕出现，即使朱宣瑜得知未来发展，他也不能成为“昭文圣君”。事物不断发展，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能做出最佳决策、妥善解决危机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病弱的惠帝目光突然锐利，看向宝寿公主：“宝寿也想坐一坐龙椅？” 贵妃和宝寿吓得跪在地上，垂首颤抖。 病了的老虎终究不是猫。 宝寿哭道：“父皇，儿臣绝无此意！青橘说了，他们是要扶持宣瑜哥哥的孩子为帝。儿臣加入其中，必定是，必定是害怕皇姐杀我啊！” 惠帝冷笑：“她没杀你，是你要杀她。” 贵妃匍匐在地，辩解：“陛下，舜阳殿下杀了臣妾的父亲，与臣妾和宝寿素来不和。她登基，您又离我们而去，臣妾与宝寿孤儿寡母，心中害怕啊！求陛下体谅垂怜！” 惠帝依旧冷冷的：“你父亲触犯国法，罪当死。宝寿虽偶尔娇蛮犯上，却罪不至死，怕什么？伊伊不是不讲理不讲法的人。” “陛下……” “父皇……” 贵妃和宝寿还在哭，宝寿甚至来不及想她那未来的驸马邓临晖。 惠帝冷漠地看她们：“那时，伊伊是朕选的皇帝，你们杀她，就是乱我大胤！” 宝寿从未那么恐惧，她不明白，为什么天幕揭示昭文圣君时，朱宣伊惶恐地跪在父皇面前就没事了，她现在一样惶恐跪在父皇面前，却没有用？ 第78章 （11．13改）官场大逃杀（4） 【刺杀案后，朝廷的高级官员又一变动。 首先，薛泽若不再兼任吏部尚书，冬州刺史黎玄微接任。】 果然是他！ 这段时间以来，朱宣伊几番对比，在心中敲定黎玄微担任吏部尚书。 未来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黎玄微啊，听到这个名字，许多朝臣有些意外的同时又觉得合情合理，是个好人选。 刚到冬州一年有余的黎玄微乍闻青橘提起自己的名字，微微发愣，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回洛京？ 对这个名字，许多百姓并不陌生。 “黎玄微，那是一个好官。” “黎刺史在书院教书时，我曾受过他的点拨与教诲，授业之恩永不能忘。” 【工部：尚书由屈牧变为王盐；左侍郎蔡素被贬，吕宝琛接任左侍郎。】 “蔡、素？” 不知道是谁带着疑惑缓缓说出这个名字，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蔡素——此时，蔡素仍是工部左侍郎，他既没有卷入萧弛西之案，也没有卷入槐叶小馆刺杀案。 蔡素额头冒汗，双手微微颤抖，他也想不明白，向来明哲保身的自己为何会在未来“官场大逃杀”中被贬。 他没有触犯国法，顶多是行过贿，这罪不至死。 “殿下，臣是清白的！” 朱宣伊不愿在这个时候讨论蔡素被贬问题，她说：“我不会因为未发生之事定人罪。” 【户部：户部尚书盛弥安因病请辞，刺史方知清接任户部尚书；户部左侍郎由苏钰变为谢有凡，谢有凡是朴州刺史。 谢有凡和方知清都是刺史，但方知清是上州刺史，谢有凡是下州刺史，方知清品级更高。】 “谢有凡？”朱宣伊对此人有印象，“是谢南星的父亲？” 《孟文箬传奇》中，谢南星是与孟文箬有情感纠缠的人。 王展：“殿下，正是他。” “户部左侍郎还空缺，那便让他接任。” 宰相兼吏部尚书没有意见，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大理寺：少卿萧乾被贬，丁俭接任大理寺少卿。 丹州刺史由顾文静变为沈聿，沈聿是沈皇后的弟弟，也就是朱宣伊的舅舅。 至此，惠帝三十年到开明元年的官场大逃杀算是结束了，开明初期的执政班底已经奠定。】 众人长舒一口气，其实原定历史的官场大逃杀与他们这个天幕世界颇有相似之处，比如都发生了刺杀案。 仰赖天幕与槐叶小馆刺杀案，许多官员，在《官场大逃杀》这期视频播出前，就被捕下狱了。 重要的部门还是各自暗暗总结了一下大逃杀中本部门人员变化。 吏部没有人陷加班血案、光禄寺卿案、刺杀案，官员变化属于正常调动。 户部主官请辞，二把手是刺杀皇帝的主谋。 礼部……一直没什么存在感，青橘给了点面子，提了一句礼部尚书。 兵部是正常调动。 刑部尚书和左侍郎受加班血案牵扯，把自己的犯罪过往带出来。 工部尚书陷入刺杀案，左侍郎因为不知名原因被贬。 大理寺，唉，别说了，加班血案的主角。 御史台，安安稳稳渡过风波，其中受益者，御史中丞和侍御史都升迁了。 光禄寺，顶风作案小插曲。 青橘只讲述了三个案子和大员变化，没有被点名的中小官吏们却因此惶恐——上层官员的被捕被贬，将会牵连多少虾兵蟹将？ 在未来不知原因被贬的蔡素，会不会成为本世界新一轮官场变动的？ 官吏们为此不安，大胤百姓却觉得不过瘾：“说什么大逃杀，我看也就这样嘛。” 看热闹的人总是希望热闹更大一些。 【有人说，大理寺加班血案是朱宣伊借题发挥；真陵刺杀案是朱宣伊以身作局——在一些影视作品中，朱宣伊的朱雀卫早已掌握屈牧等人的刺杀计划，隐而不发是为了让事情发酵，以无可辩驳的理由、更无可阻拦的力度清洗朝堂。 毕竟，准备刺杀皇帝和皇帝遭到刺杀是性质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 朱宣伊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无从得知。】 薛泽若的目光微妙起来。 此前，他负责调查槐叶小馆刺杀案，其中许多线索与证据都是由以从旁协助名义参与调查的朱雀卫提供。 在他人无知无觉中，朱雀卫的力量正在发展壮大、逐步渗透至各方。 这究竟是好是坏？ 【经过惠帝三十年到开明元年的官场变动，朱宣伊确实达到排除反对力量、扩大己方力量的效果，进一步掌控大胤的朝廷。 当我们对比此次被提拔官员的履历后，亦从中探知朱宣伊的部分吏治理念——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伍。 王朝的强盛与衰落往往相应伴随吏治的清明与腐败。 吏治建设是一个国家一个政府运行的关键，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 在后续的视频中，青橘将会专题讲述昭文时代的吏治建设，敬请期待～ （小声说一句，什么时候讲还不确定。）】 “功以才成，业由才广。” 这是东晋习凿齿的《襄阳记》所言，强调人才对于功业的重要性，朱宣伊深以为然。 自主政来，朱宣伊一方面提拔自能臣，另一方面，不断思索如何培育能臣干吏——培训班，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项罢了。 吏治建设是国家大事，光她一人思考怎么可以？ 集思广益才是正解。 朱宣伊马上布置一个任务：“凡四品以上官员，一月之内呈送一篇关于大胤吏治建设之思考奏疏。” 王盐觉得压力很大，他要主持工部日常工作，要研发各种天幕新物，还要思考吏治…… 左侍郎本该是尚书的臂膀，但是，左侍郎蔡素是个惯会推卸责任的老油条，王盐交代他做什么事情，他不是积极主动地思索解决策略并付诸行动，而是先说一大堆问题，然后朝下属抱怨一番，把工作转给下属。 下属在他凌乱的语言中寻找工作要求，然而蔡素偏有一种本事——反反复复说了很多话，竟无一句重点，没有一句在明确工作目标、工作要求。 原本思路清晰的下属被他搞得晕头转向。 这时，蔡素还会再来一句“这你都没听明白啊”或者“你怎么还没明白”。 伴随这种反问的，必定是皱眉、嫌恶、鄙夷、轻蔑的目光和表情。 王盐曾无意旁观过这一过程，听得头疼，对那可怜的下属生出怜悯之心。 蔡素对下属如此，在向他这个尚书汇报工作时，亦是不清不楚，问甲答乙，有时王盐都要受不了了。 他甚至想，前尚书屈牧出事，蔡素却没像前刑部侍郎那样跟随本部尚书一起出事，极有可能是屈牧看不上蔡素。 蔡素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升到工部左侍郎？ 有左侍郎如此，王盐只有烦心，无有得益。 他是真想弹劾蔡素！ 虽工部下级官吏有所增加，然而面对工部繁重的工作，责任心强的王盐还是恨不得将自己掰成好几份用！ 薛泽若倒是觉得没什么，他是宰相，事情很多，但吏治这件事情，他平时就有所思考，这一次不过是梳理总结。 兵部尚书桓惠直也觉得没有问题，现在国朝正在进行公文文风改革，他将自己的看法精简书写即可，不必像从前那样用华丽的辞藻长篇大论，写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要写什么。 第79章 （11．13改）官场大逃杀（5） 朱宣伊还期待着青橘在视频中插入小广告，不曾想这期视频就这样结束。 抽奖系统仍在维修中，朱宣伊也不指望这个系统能干什么了。她打开评论区，希望这一次的三条评论能带给她一些意外之喜。 【和汉武大逃杀相比，朱宣伊的官场清洗算什么？用大逃杀形容这一时期的官场变动，确实夸张。 被她杀的贬的官员，实实在在有罪，证据确凿；被她提拔的官员，确确实实能力出众。 比如说方知清，我觉得青橘一直忽略了方知清——他推动了纸币的发行和流通。 方知清博学多才，进士及第，从县令做起，治绩斐然，但因为他出身寒门，性格内敛谨慎，擅书面表达而不擅言语，多年来一直在地方打转，好不容易进了中央，没两年又被惠帝贬了，要不是朱宣伊提拔他，他这种只会做事不会表现的人，真的要在地方干到死了。 （没有说地方不好，只是他以他的能力站在更高的地方可以做更大的事情。）】 好家伙，这评论这么长？头一次见。 不管怎样，朱宣伊感谢这位观众为她仗义执言——大逃杀这个词够吸引眼球，却也会令人有种她是残暴君王的错觉。 大家将目光投向方知清，希望这位被后人用相对较长篇幅赞扬的户部尚书会有何反应，他看起来有些意外，然而，除了意外，方知清就是沉默，沉默 沈国公无语了，要是他享受到评论区长篇幅赞扬的待遇，他非要内心欢欣雀跃外表平静淡定，以看似谦逊实则得意的语气说—— “没想到臣这点微末之功，还值得后辈颂扬！真是不好意思。” “地方如何，中央又如何？无论身在何处，我都会为了大胤、为了陛下竭心尽力！” 朱宣伊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既然纸币一物是方卿推动发行与流通，便由方卿研究研究这纸币！” “臣遵旨。”方知清总算说话了。 这纸币他其实有点眉目，在他曾任职的一个州，商业发达且铜钱紧张，为了方便资金流通，当地推出了填写金额的纸券——存款人把现金交付给铺户，铺户在纸券上填写相应的数额，再交还存款人，当存款人提取现金时，还需要交一部分的手续费。 如果发行纸券的铺户没有足够的现金，不能兑现，纸券在百姓心中则等同于废纸，无法继续存在。 评论区的纸币和这种纸券，似乎不太一样…… 【如果真陵刺杀案是朱宣伊以身设局，那她真的很大胆。要是没有陆逢秋，她可能就死了。陆逢秋真是buff叠满，是授业恩师是拥护辅佐之臣，又是救命恩人，他不平步青云谁平步青云？你叫什么逢秋啊，你叫逢春！】 同僚：羡慕嫉妒恨！我也想挡那一箭啊！所以，殿下，槐叶小馆刺杀案也是你故意的吗？ “咳咳咳……”朱宣伊虚咳了两声，“下一条，下一条。” 【即使有再多的溢美之词，也掩盖不了朱宣伊是一个封建君主的本质。惠帝三十年到开明元年的官场变动就是一场封建君主为了集权而排除异己的大清洗。青橘说了很多朝臣，却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朱雀卫的统领，林芝桐。】 好巧不巧，念这一条评论的人正是林芝桐。 她快速扫了一眼后续的话，心微微沉下来，面上恍若无异继续念下去。 【在许多影视作品中，林芝桐被塑造为一个武功高强、内敛沉默的护卫形象。 她固然是一个护卫，但她不仅仅是一个护卫。 别忘了朱雀卫是做什么的，统领朱雀卫的林芝桐又怎么会是一个单纯的人？ 她更像是潜伏在黑夜的苍鹰、藏身在草木间的毒蛇！一旦被她盯上，她会迅猛精准地让目标玩完。 朱雀卫借大清洗迅速发展，权力不断扩大，后面渗透各行各业，不仅国内有，国外也有——朱雀卫的第一任统领林芝桐功不可没。她促使朱雀卫成为独立于禁军的超然存在。 朱雀卫是君主手中的利刃，这把利刃握在朱宣伊、景帝这样的君主手上还好，落到残暴的君主手上则是臣子的噩梦，遇到昏聩的君主，呵呵，谁是臣谁是主还说不定呢。 病弱的端帝无法掌控朱雀卫，朱雀卫勾结明帝的伯父，害死明帝的姑姑怀襄太子，有意思的是，朱雀卫也救了明帝……】 有意思吗？ 没有人会从中感到一丝一毫的有趣？ 朱雀卫可以杀死唯一的皇太子，也可以救唯一的女皇储，暂时不去思考彼时朱雀卫内部的分裂，从这两件事情就可以看出朱雀卫力量之强大。 明帝那时是一个什么处境呢？ 端帝唯一存世的女嗣，明帝的伯父，那个不知是掌控朱雀卫还是被朱雀卫掌控的疯子，一定想杀了她。 朱雀卫却能保她活下…… 林芝桐原本就话不多，评论区说她是苍鹰、是毒蛇，她不知如何为自己辩驳，其实也没有什么辩驳的必要，因此她完成念诵评论的任务后，一如既往地站在朱宣伊的身边，沉默。 今日被评论区提到的三个人，方知清、陆逢秋、林芝桐竟然都保持了沉默。 朱宣伊会因此停止发展朱雀卫吗？ 不会。 因为她仍然是一个刚刚步入朝堂，需要拥有更多力量的储君。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困难。” 她需要朱雀卫帮助解决自己的困难，她确信自己活着的时候能够掌控朱雀卫，而后代的困难是朱雀卫权力膨胀——这是她们要解决的问题，这是君王要接受的考验。 朱宣伊问：“诸位觉得，端帝的问题在哪里？” 青橘曾说，端帝过于仁慈，不够心狠，不肯杀了儿子。 如果早杀了儿子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 林芝桐却觉得，端帝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病弱。” 朱宣伊微微颔首，道：“是啊，端帝不够健康。健康的身体是一切事业的基础。是以，大胤的女子，必须要健康起来！诸卿，便想一想，如何让大胤的女子国家健康有力。” 于是，臣子们满脸茫然地离开。 礼部尚书小声抱怨：“让林芝桐想就好了，她很健康，很有力。” 一切又恢复平常，关于吏治的思考、工部的玻璃政，礼部的女子健康政，朱雀卫的壮大…… 街头巷尾传唱着新编戏曲《刘邦?大风歌》的经典唱词——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第80章 昭文书报（1） 《礼记·礼器》曰：“三辞三让而至。” 自天幕播放《郁陵千秋》，惠帝亲眼见到自己那在后世被展览的尸骨后，心神大伤，过往所服丹药的毒性趁此机会全都显现，他的身体与精神一日较一日孱弱。 在经“三辞三让”程序后，惠帝顺利退位成太上皇，朱宣伊正式登基为帝，是为历史上第一位女帝。 这本该在大胤引起极大的波澜，然而数月来人们观看天幕，即便再顽固的人也是一边不赞同女主天下，一边接受女主天下的事实。 新帝登基，除按照旧例赦免部分罪犯，发放布米银钱给贫、老、弱、残者，还专门发放一笔添妆钱给天下女子。 如此，几乎每家每户都可以得到皇帝陛下的赏赐。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至想念～】 荷娘正坐在湖边柳树下对着平静清澈的湖面擦拭自己用添妆钱新买的口脂，听闻青橘的声音，她抬头浅笑。 “呀！来了！” 还真是准时呢！ 她将小小盒的口脂仔细收好，站起身，眺望远方，一叶小舟幽幽掩映于残荷中。 “小姐定然又躺在舟上看书了。” 荷娘无奈地摇摇头，复又坐于柳树下。 【今天这期视频的主题是：昭文书报。】 夏荷残叶下，沈珈兰取下盖在脸上的书册，神色厌厌，她坐起来，恰见天幕出现了此期视频的主题。 “昭文书报？邸报吗？” 与长居于大胤东部某州乡下庄子的沈珈兰不同，身处于大胤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洛京百姓，即便不识字也对京城的风向一清二楚。 裴婵的母亲激动地问：“婵儿！报会不会是指《文心报》？” 在经过初试、复试两轮笔试后，裴婵被文心报馆录取，正式成为一名编辑，与来自国子监的学官们共同工作。 裴婵的母亲最初根本不认为女儿能够考上，而当裴婵被录用后，她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还说： “从前我只觉得她顽劣，不曾想婵儿是有真本事的！若是能参加科举，说不准能当个进士呢！真是光宗耀祖，为我长脸呢！” 大家自然是恭贺的，也有人会说：“婵儿如今有了这重身份，也能嫁入更好的人家了！” 往日因担忧女儿嫁不出去而频繁催婚的裴夫人此刻却笑笑，道： “不急不急，婵儿还年轻，要把心思放在报馆那里。户部主事钟灵韵不就是因博闻强记、文采斐然才得陛下任以官职吗？我们婵儿，要向钟灵韵看齐，争取走到陛下身边去。” 【《左传 ·昭公十五年》载： 福祚之不登，叔父焉在？ 司晋之典籍，以为大政，故曰籍氏。 及辛有之二子董之晋，于是乎有董史。 女，司典之后也，何故忘之？籍谈不能对。 宾出，王曰：“籍父其无后乎！数典而忘其祖。” 这则周王责备史官籍谈的记录，便是“数典忘祖”一词的出处。 通过这则典故，我们可以得知： 在春秋时期，虽然甲骨、布帛、金石等物品已经成为传播知识的载体，但因为价格昂贵、获取不易等客观因素，并未普及使用。 文化知识主要以口耳相传的方式世代传承。 秦汉时期，统治者颁布书同文、废挟书令等政令，毛笔、纸张出现并广泛应用，抄写逐渐成为文化传播的主要方式。 尔后，雕版印刷术发明，文化传播的主要方式开始由抄写转变为印刷。 胤惠帝时期，雕版印刷技术还不是十分成熟；到昭文时代，雕版印刷术则飞速发展，并出现了活字印刷术。 促进印刷术发展进步的导火索便是赫赫有名的大胤第一报《文心报》。】 “口语传播、抄写传播、印刷传播，人类就是这样进步的啊。” 三个词语，三个阶段，听起来很简单，但是从口语传播到印刷传播，人类走了上千年，一丝一毫的进步都极为不易。 “印刷传播之后又该是什么传播？” 朱宣伊蓦然想起青橘在《郁陵千秋》那期视频提及的数字墓园——数字墓碑可以存储亡者生前的照片、视频、作品等信息。 “数字传播？” 名字有了，概念没有。 【惠帝三十年，舜阳公主朱宣伊登基为帝。 因厌恶华而不实的文风，朱宣伊明旨下令公文当“弃绝华艳，朴实简明”，强制开启大胤公文文风改革。】 是的呢。 那些喜好浮艳文风、旧习难改的官吏一脸生无可恋，多亏天幕出现，陛下还是皇太子时便启动了公文文风改革，并将其纳入考核内容。 培训班不怕，就怕考核。 【为了推进这项改革，她精心开办大胤第一期公文培训班，延邀苏泊、曾还春等文风质朴简实的文学大家授课。 课上，朝臣与名家就公文写作展开激烈的辩论，最终产生数篇可为典范的上佳之作。 朱宣伊一方面将培训佳作附随邸报，派送给州县官吏；另一方面创立《文心报》，常态化面向文风符合改革方向的臣子与文人征稿，刊印发行。】 “我们婵儿就是负责《文心报》刊印发行工作！”裴夫人激动得脸都红了，“青橘会不会说起婵儿呢？文心报馆第三、第四还是第五任馆主？啊，真是光宗耀祖了！这是我女儿！” 侍女：冷静，夫人，按照小姐自己的话，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编辑呢。 算了，还是不要提醒夫人，做做美梦多好啊！ 别人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这时，大胤实际存在两种报刊：一是仅刊登优秀公文，面向官吏的内部报刊；二是刊登诗文点评，面向所有人的外部报刊。 文章登上内部报刊，有荣誉没稿酬；文章登上《文心报》，有荣誉有稿酬，且稿酬丰厚。 于是，文人们纷纷向《文心报》投稿，《文心报》自然而然成为大胤最知名的文学报刊，大概也是痛恨背诵的古今学子最不想听见名字的报刊！ 毕竟，不管是大胤还是如今，哪个学生还没“背诵并默写”过几篇曾刊登在《文心报》上的文章呢？ 虽然我们摸着良心说实话，文章很好，长也不算很长。 但是，背诵并默写那就是噩梦！】 “哈哈哈哈哈——” 苏泊、曾还春以及礼部尚书笑得好大声。 朝堂上，同僚侧目。 某御史忍无可忍，当场上奏：“陛下，臣请治礼部尚书殿前无状之罪！” 有人附和：“臣附议！” 朱宣伊笑着摇摇头：“算了诸卿。” 礼部尚书笑意不止，行礼：“臣多谢陛下！” 殿中气氛融合轻松，臣子们的心日渐坚定且充满信心。 公文改革是时任皇太子的陛下在天幕提及后启动的，《文心报》却是陛下在天幕提及前创立的。 无论天幕是否出现，两个时空里，陛下都创立了《文心报》。 这是否说明，陛下总是能根据形势的变化做出最好的决策和部署？ 第81章 昭文书报（2） 【惠帝时期已经有雕版印刷，但是技术不够成熟，民间更喜欢字迹、排版都更加精美的抄录本。 抄录本的弊端显而易见，无法大规模生产传播。 然而，朝廷内刊和《文心报》需要大规模且尽可能迅速地被传播。 推广雕版印刷，并在应用中实现技术升级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朱宣伊一方面为两份报刊的发行聚集了大量精通雕版的工匠；一方面设立任何人都可以参评的“鲁班奖”，鼓励全国各行各业的工匠在实践中总结和创新革新技术。 “鲁班奖”的设立极大鼓励了当时的工匠。 尤其是一个发明了活字印刷术的平民获得了第一届“鲁班奖”，不仅获得朝廷发放的大额奖金，实现买房买地的生活跃迁，而且被史官写入国史。 举国上下掀起总结创新的狂潮。 日复一日重复着的工作不再枯燥无味，工匠们在干活的时候，开始思考，这样做有什么弊端，有什么方法能够改进？】 我们听错了吗——不少百姓尤其是工匠如是想。 一个平民获得了“鲁班奖”。 有钱，有名，且名留青史。 这毫无疑问光宗耀祖了！ “活字印刷术”一个老道娴熟的雕版工匠细品这几个字，很快就琢磨出活字印刷大概是怎么回事，他不由叹道，“也不是特别难的创新，怎么以前就没人做呢？” 如今天幕一提，工匠肯定争着抢着做这个“活字印刷术”，人人都想获得“鲁班奖”。 这位老工匠却没有这个心思。 他干了一辈子的雕版活，自认技艺高超，在这一行也算圆满，可今日听见“总结、创新、技术改进”这几个词，醍醐灌顶的同时，又因惭愧而嗟叹。 学徒看见师傅在叹气，关切地问：“师傅，您怎么了？” 老工匠看向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怅然中带着希冀：“你遇上了好时候啊！好徒儿，记住这几个字——总结、创新、技术改进。” 学徒认真地点点头。 对“鲁班奖”，除却与所有人一样的对名利的憧憬向往，这位学徒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如星火一般正在燃烧的让他感到激动昂扬的感受—— 谁说只有读书人才能留名青史？ 谁说只有官吏才对国家有用？ 看哪！ 微末如我，一个小小的工匠，也能凭自己的手艺改变国家，改变很多很多人的生活。 大胤不仅是陛下的大胤、官吏的大胤、豪绅的大胤，也是工匠、农民、商人的大胤。 宣伊陛下看见了我们，用“鲁班奖”告诉我们，我们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我们所做之事也是于国有用、值得铭记的。 她用“鲁班奖”鼓励我们，在用以谋生的、重复枯燥的工作中思考、发现、创新——为了自己，也为了大胤。 想着想着，学徒哭了。 被人看见、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 【开明元年夏，苏泊、曾还春、礼部尚书联名上书取消书籍税。 为了进一步获得文人支持，为了兴盛大胤的文教，朱宣伊同意了这个建议。 文化传播的紧迫现实需要促进技术发展，技术发展又反过来助推文化传播。 印刷术的发展、书籍税的取消、《文心报》的出现，给大胤的文化教育注入新活力。 《洛京月报》《民生》《问法》等报刊杂志喷涌而出，经济较为发达的州推出了自己的报刊，文人墨客热衷投稿出书，一稿成名者不在少数。 其中《问法》覆盖面极广，被强制要求普及到县级。 它因宣伊陛下以法治国的理念而生，集普法和司法指导功能于一身。 《问法》的主办方是大理寺，协办方有刑部和御史台。 它刊登的内容包括律法条文的原文和解释、经典案例。 经典案例包括民事、刑事，包括反腐败反黑恶的真实案例。 最初是一个季度一期，到昭文后期演变为一月一期。 次年春天，还会将上一年度的内容汇总成书。 不过，古代交通不便，没有我们这样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和成熟的物流体系，像易青轶的老家金谣县那种地方，要过两到三个月才能收到最新的《问法》——毕竟不能为了送它，搞八百里加急，这没有必要。】 运送时间确实是个难以解决的难题！ 视频播出至今，朱宣伊只能在青橘的言语中猜测后世繁荣盛景。她真想亲眼见一见青橘口中后世“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和成熟的物流体系”，不过，大概此生无缘了！ 驱散掉一些小小的遗憾，朱宣伊又想：大胤分为十二道，道下为州，州下为县。如东部富庶之道、州完全可以刊行自己的报刊。但，刊行报刊必须得到上级官府的允许。 该控制的东西还是要控制。 《文心报》才刚起步，这些事情慢慢来。 确定方向后，朱宣伊继续听青橘讲述。 【话说，易青轶辞官回到老家金谣县后，向中央申请了专项资金——类似于现在的扶贫专项资金。 他与本地县衙合作发行了《了望金谣》。 这份报纸两个月发行一次，内容非常丰富，不仅有当地官府为民做了什么事、街头巷尾有什么趣事、本县的司法案例、诗文，还有健康知识、谜题。 在易青轶的多举措努力下，金谣县治安更好了，百姓生活水平提高了，读书认字的人多了，科举考中进士的也多了。 景帝时的大理寺卿卓思茹就是来自金谣县。】 许多臣子酸了。 他们在职时都不一定能从中央要到钱，易青轶都回到偏僻的金谣县，还能从中央要到钱。 钱怎么要的？ 大概是写了一封信给陛下或者宰相！ 没有记错的话，易青轶回到金谣县后，教化乡里、宣扬律法、自学医术、发行报刊，每一件都不是易事，偏偏他都做成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怎么感觉易青轶的精力是无限的？ 的确是能臣，可惜被他那个糟心儿子拖累了。 【很多人功成名就后都会回馈乡里。 比如，出身湖陵的孝慈皇后王清然，她在湖陵开办女学，设立助学金，帮助女孩们求学习武，同样这么做的还有蔡柏溪和蔡恬；出身鸣州的孟文箬在当上工部尚书后，重修了银苔道观，并给鸣州百姓修桥修路；钟灵韵是孤女，她死后将自己的家财都捐给了收养孤儿的慈育院。】 被提及的王太后、蔡柏溪、蔡恬、孟文箬、钟灵韵表示，这些都是应该的。 第82章 昭文书报（3） 【由于印刷术的发展和朝廷的鼓励推动，大胤昭文时代的小说也十分发达。 小说往往反映作者的意向以及当下政治、经济、文化等时代特点。 从小说中可以看见胤朝女性审美的变化。 惠帝时期，女性以纤瘦柔弱为美，小说中对女性的描写常为“玉体婀娜”“腰肢纤细”“娇媚柔弱”“弱体轻身”。 昭文时期，风气开放包容，既不崇尚纤瘦，也不推崇丰满肥胖，而是以健康有力为美。】 “健康有力？” 某位文人——方月璃的丈夫，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五官姣好的女子却孔武有力地一手提着满满的一桶水，健步如飞。 他猛地摇摇头。 “不行不行，太不雅了！女子还是要柔顺贞静、纤瘦如柳才好！孔武有力是男人的事情。” 方月璃一边剪花插花，一边看视频，听见丈夫这样说，重重地放下剪刀，啪的一声。 她丈夫吓一跳，看向她。 只见方月璃柔媚一笑：“夫君，这剪刀好重，扫帚好重，碗筷好重，我都拿不动，以后这些家务活，你来做！我要做一个柔顺贞静、纤瘦如柳的好女子！” 书生咽了口口水，手微微颤抖：“娘子，你，你，你别这样，还是像以前那样，正常一点。” 方月璃脸色瞬间正常，拿起剪刀，眸光冷淡：“你有点自知之明，少在我面前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 方月璃本人强势，娘家强势，书生闭嘴了。 朱宣伊从小锻炼身体，感受到其中好处，深感天下女子也应当增强体魄。 要用什么办法改变风气呢？ 不如先在洛京举办一场运动比赛？ 骑马射箭？ 会的人不多。 跑步？跳远？跳高？跳绳？ 【小说中也可以看见女性形象的变化。 惠帝时期，小说中正面形象的女子多是贤妻良母，恪守三从四德，追求对丈夫的贞洁。 昭文时期，小说中女子形象多样化，既有温柔娴雅、满腹诗书的大家闺秀，有有情有义、武功高强的女侠，也有冷静沉着、追名逐利的天才工匠。 昭文时期小说里的很多女性角色，无论身份，或者内向外向性格，都有坚定勇敢、敢于突破、追求自我的特征。 这是因为女主天下一定程度上解放了女性的思想，提升女性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女性可以通过参与政治活动、经济活动、发明创造展现自身的人格魅力。】 青橘的讲述引起了女子的兴趣，温柔的、飒爽的、功利的——在青橘的讲述里，这些都不是缺点，甚至追名逐利都不是。 女性形象不再单一，而是多元的，有自己追求的。 政治活动、经济活动、发明创造，一开始听青橘说起女官还未觉得不可思议，非常遥远，只有极其出色的女子才能和男人并肩。 但这么多期视频下来，女帝也登基了，大家都观念潜移默化、不知不觉就改变了。 女子参与政治经济活动，进行发明创造，不足为奇。 为什么只有极其出色的女子才能和男人并肩呢？ 难道因为是男人，就比女人高一等？优秀的女子仅仅是个普男并肩？ 不。 普男不配。 朱宣伊乐见，且饶有兴致：“真希望现在就能看见这些精彩的作品。” 【大胤的经济文化科技虽然落后于现代，但是古人的想象力可不输给我们。 像现在流行的重生文、穿越文，古人都有写过。 重生文嘛，古人写过很多借尸还魂、报仇雪恨的文。 至于穿越文，穿越回大秦，穿越回汉末，这种文也有。 有一本名叫《回汉记》的书，写的书主人公被雷劈了后，回到汉末三国，附身在刚被刘备摔的小阿斗身上。 然后开始利用自己对三国史的熟识，匡扶汉室。 还有一本名叫《南风歌》的书，写的是一个同样熟读史书的女子穿越到贾南风身上，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阻止“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 那个时候朝廷不禁这些东西——只要你写的不是大胤。 据传宣伊陛下本人还看过《南风歌》。 到了厉帝时期，他发疯，不让写这些，别人写什么他都觉得是在讽刺他——算了，不想说他这个垃圾，反正到明帝时就正常了。 明帝时出现了很多讽刺厉帝的小说，明帝当然不禁，有实力把控朝堂天下的她不care甚至还很乐意看。】 连这些篡改历史的书都不禁？ 这出乎大部分文人的意料！ 苏泊愕然片刻，随即恢复平静，淡笑：“如此方是明君气度、盛世气象。” 苏泊最近可高兴了。 培训班请他上课、朝廷内刊发表他的文章、《文心报》向他约稿——他的才学大名传遍天下，理论上所有官吏、有志于科举的学子都要向他学写作，简直为天下师！ 今天这期视频，青橘说经他上书，陛下取消了书籍税——他造福了多少文人书商啊！ 最初对女主天下的不认可正在一点点消失——惠帝可没对他这么好。 他只想高呼“宣伊陛下英明！” 原谅他直呼陛下的名字，青橘这么说，把他带坏了，要怪怪青橘。 科举不第的文人们获得了出名的新路径：写小说。 写得好，没准就让陛下看见了。 陛下一高兴，名啊利啊就如那长江水啊滚滚而来了。 【就连循环文、修仙文都有，比如说《萦梦书》《柳思镰传》。 《萦梦书》比较特别，它写成于惠帝时期，却在昭文时期才被印刷出版。】 太上皇惠帝：成书于朕执政时期的书！朕为宣伊的昭文时代打基础、育人才啊！ “《萦梦书》！找到它，朕要带着陪葬！” 这是惠帝时期文化发展的证明！ 该死的盗墓贼挖朕的墓，混账的后人把朕的尸骨拿去展览，哼，挖，展，顺便看看朕执政时期的优秀文学作品——这些都是朕执政能力的体现！ 太上皇的话还是要听的，内监应了下来，心中发愁：要到哪里找这本书呢？ 第83章 昭文书报（4） 【《萦梦书》的作者是“沈氏女”。 据说，作者是一个大家族里有才华的姑娘，但是还没出嫁就病逝了。 作品被照顾她的仆妇收藏，很多年后仆妇将这本书拿出来，但她不愿意透露姑娘的名字，只说姓沈，所以作者只好写作“沈氏女”。】 “为什么不留名？”裴婵的母亲表示不能理解，“沈氏女沈氏女，天下多少姓沈的大家闺秀，都不知道你是谁了。” 如果《文心报》在注明编辑的时候，写的是“裴氏女”，裴婵的母亲是会不高兴的。 “沈珈兰。” 胤东部某州乡下残荷间的小舟上，沈珈兰凝望着天幕上那张古旧《萦梦书》的照片，说出自己的名字。 《萦梦书》的作者是她。 对于青橘所说的未嫁病逝，沈珈兰一点都不意外——她早就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了。 原本的计划是，《萦梦书》完稿，她就在一个安静的夜晚，跳到这湖里一了百了。 《萦梦书》已经写成，但天幕出现，她想看视频。 就，再多活一点时间。 【《萦梦书》还挺有意思的。 女主角黎萦是一本名叫《望春台》的书里的恶毒正妻女配，从太孙妃一路做到皇后，因为作恶多端被活埋。 有一天，黎萦觉醒了，她不想做恶毒女配，她想做好人，她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她开始反抗，但是总是失败。 每当剧情走到作者设定的结尾，一切又会从头开始。 觉醒的黎萦会在不同的循环中回到不同时间节点，不断反抗，不断失败，不断被活埋。】 荷娘吓了一跳：“天啊，黎萦就和一个偶人一样，任由作者摆布。万般不由己，偏偏无法反抗，被逼着做坏人……太可怕了！” “不断被活埋！太惨了！” 小舟上的沈珈兰沉默不语。 相敬如“冰”的夫妻关系、别有所爱的丈夫、作恶、被放逐、被活埋…… 黎萦的经历有她母亲、她、她父亲妾室的一些痕迹。 有的人挣扎，失败了；有的人连挣扎的意识都没有，顺从地隐忍，无知无觉地被扭曲。 【有一次，黎萦回到自己还是太孙妃，还没有开始作恶时，刚好碰上造反。 这个时候，经历了数不清循环数不清失败的黎萦已经接近崩溃。 她在崩溃中爆发巨大的力量，突破作者设定的剧情，凭一己之力杀死了所有的刺客——在成为太孙妃之前，她是一个杀手。】 “什么？” 事情更有意思了。 人们纷纷猜测。 “既然是太孙妃，肯定是名门闺秀，怎么会还是个杀手？” “狸猫换太子，她是假的名门闺秀！” “可能她对太孙有救命之恩，太孙娶她报恩？” “呸！太孙何等人物？报恩用钱不行？做别的事情不行？非要娶她？” 【但是，黎萦的反抗触动作者意志，作者意志为了让剧情回到正轨，剥夺了她的记忆。 只要黎萦开始想起来，就会逐渐失去五感，当她完全想起来时，就会失去生命。】 “作者意志！剧情正轨！这个想法妙极妙极！书中人物有了自己的意志，反抗作者的设定，这是作者与书中人物的角逐较量！也暗指我等凡人对所谓命运、天意的反抗！” 有人赞叹，亦有人担忧。 “想起来就丧命，如此这般黎萦注定失败呀！这可怎么办呢？” “别急，听青橘说。” 【黎萦就是在这种失去所有记忆的情况下，开始找寻身为刺史千金的自己为什么会武的过去，并逐渐觉醒，找到一次次循环的记忆。 那么，黎萦到底成功反抗作者了吗？这位沈姑娘写的是悲剧还是美满解决？ 果禾出版社将文言版的《萦梦书》《柳思镰传》翻译成白话，文笔优美流畅，装帧精美，值得入手。 有兴趣的小伙伴评论区置顶见～】 ？？？ “你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原来是广告！” “啊啊啊啊！我讨厌广告！为什么不说？她如何在恢复记忆即丧命的情况下对抗作者，她到底成功了吗？” “这样吊着我们，太讨厌了！” “我有钱，我买！可你不给我买的机会啊。” 朱宣伊可以买，她也很想知道结局，但她不买。 积分宝贵。 既然此书成于惠帝时期，要么已经写成，要么即将写成，要么已有雏形，等作者写。 如果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总有人愿意写这个故事。 早已知晓结局的沈珈兰十分难得地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萦梦书》反映了女性对命运的反抗、对自由的向往，成书于惠帝时期，这代表无论是什么时候，被压迫的女性都在试图反抗、都在努力获得主宰命运的机会。 《柳思镰传》则有鲜明的昭文时代特色，它类似如今的系统文，而系统是反加班系统。 女主角柳思镰是修仙界的一个杀手，意外绑定反加班系统——只要加班就倒霉、减寿。】 诸臣：反加班，果然很有昭文特色。 【她因为一个任务加班，并遭到惩罚，意外丧失大部分修为，被迫成为一个宝物的主人，遇到了心思深沉、别有用心的男主角。 为了恢复修为，她被男主角骗，拜入修仙界第一宗门天玄宗，成为一名外门弟子——做事务性工作的，不怎么教修炼。】 “完了，肯定没好结局，男主是个骗子。” “做事务性工作忙吗？柳思镰还有时间修炼吗？” 某位观众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柳思镰在天玄宗疯狂加班，几乎要发疯了，然后她真的不管不顾和领导杠起来。 她想尽办法获得了一张“加班反弹卡”，这设定还是很新颖的，就是她因为加班遭受惩罚都会同等反弹到让她加班到人身上。 也就是说，让她加班到领导会倒霉、减寿。】 “此书作者定是朝廷官吏！”一位官员忍不住说道。 “还是一位深受上官压迫、频繁加班的官吏。”朱宣伊补充，带了些笑意，半是开玩笑般地调侃，“诸卿如若无气运抑或正气护体，便合理安排工作，少施压下属，否则怨气伤人。” 第84章 昭文书报（5） 朱宣伊是皇帝，但她真的不想压榨自己的下属——何必这样呢？好好做事，好好生活不行吗？ 同样，她也不喜欢下属在她休息的时候打扰她——她不会不理，但是好心情和轻松点状态被破坏了！ 【这本书篇幅不长，内容却很丰富。 加班反弹卡使用次数有限，柳思镰因为加班惩罚经历了一系列倒霉事情。 柳思镰堕入魔道啊，男主角恢复真实身份，扯出男女主角的前世今生、爱恨情仇啊！欺骗背叛灭族，虐身虐心，人格分裂，善魂恶魂…… 要素很多。 结局也非常有昭文特征——女主角成了天玄宗主，修为修仙界第一，爱情事业双丰收。 这本书最开始连载在《洛京月报》，据说当时宣伊陛下也在追更哦！】 “又是杀手，又修仙，又堕入魔道，柳思镰的经历真是丰富！不过，她既然堕入魔道，为何还能成为修仙门派的宗主？” “这有什么稀奇？能堕入魔道，难道不能脱离魔道？” “修仙界能容她这个堕魔之人？我不相信。” 《萦梦书》才过去一会儿，人们又投入对《柳思镰传》的讨论中。 陛下看了《南风歌》，看了《柳思镰传》，这说明陛下很喜欢看小说，写小说有前途！ 一个视频，确定了多少人的就业方向。 就连在朝官吏，都想着要不业余时写上几本？ 记得故事结局要体现昭文特征：女主角事业爱情双丰收，实在不行要事业弃爱情！ 【除了小说，也出版了很多实用书籍：经史子集、医学类、农学类、天文学类、纺织技术、建筑等等，这些总结类的书籍，是古人智慧的结晶，也推动了行业的发展和进步。 当然，小黄书也少不了。 开明元年，宣伊陛下走访各部衙门，无意中发现吏部一位官吏在衙门里看淫\/秽书籍。 看这种，能理解，但在家里悄悄看就行，为什么要在衙门里看呢？ 当时薛泽若虽然已经升为宰相，但还兼任吏部尚书一职。 吏部是做什么的，管理考核官吏的。 吏部的官吏作风如此，怎么不让人生气和失望？ 宣伊陛下当场把书给薛泽若看，要他整肃风纪。 之后，薛泽若与吏部侍郎共同上书，禁止官员狎妓。 宣伊陛下同意了。】 尴尬。 薛泽若与吏部官员都很尴尬。 薛泽若带着几分谴责的目光投向殿上负责记录的史官：怎么连这个都记？ 原先只是京官、洛京百姓知道这件事，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 吏部的脸都丢尽了！ 面对宰相的责备威压，史官脊背挺直如松如竹，丝毫不惧： 写了禁止狎妓，总要点一下诱因？宰相何必怪我？要怪就怪那名看小黄书的官吏！ 话说，为什么要叫小黄书？ 其他臣子面露戒惧之色：史官，恐怖如斯！ 【书籍能够对人的思想意识产生影响。 好的书籍具有积极作用，帮助读者自我成长；不好的书籍具有消极作用，很有可能误导读者，并将读者拉到深渊——这样说有点夸张，但现实中确实存在这种例子。 由文心报社主办评选的第一届“文心奖”颁发时，宣伊陛下亲临现场并亲自为获奖者颁奖。 她鼓励这些写诗写文写小说的文人们，多多关注黎民百姓，聚焦民生民情，她希望能在诗文小说中看见大胤的繁荣昌盛，也看见大胤的艰辛苦难。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不仅仅体现在政治上，也体现在文艺创作上。 身为压迫天下百姓的封建帝王，统治阶级的顶端，朱宣伊没能跳脱时代和阶级的局限性，但她已经有和我们今天对文艺工作要求相近的认识——文艺创作应当服务于人民群众。 在她的倡导推动下，昭文时期出现了很多反映民生民情的诗文和忧国忧民的诗人作家，为后世研究昭文时代提供更丰富的视角。 好啦，今天这期视频就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咯～】 视频结束于青橘轻快的告别，朱宣伊和一些人的心情却无法轻快起来。 青橘在夸赞她，这见怪不怪，她仍旧对自己未来取得的成就而感到惊讶，时刻提醒自己戒骄戒躁、谨慎小心。 只是，在这些夸赞之语中，压迫天下百姓、时代和阶级的局限性，这些是什么？ 朱宣伊不明白，很多臣子、大胤百姓也不明白。 “诸卿可知何为时代和阶级的局限性？” 没有人能回答朱宣伊。 大家都知道，他们的时代应当是封建时代。 那么，青橘的时代是什么时代？ 封建时代的局限性是什么？ 统治阶级的局限性又是什么？是无法真正共情百姓，无法真正为被统治阶级谋利益吗？ 宣伊陛下是天幕认可、后世评定的昭文圣君，创造了小邑万家、粮满仓房、开疆拓土、四夷宾服的盛世，这样的圣君明主怎么会压迫百姓呢？ 她做了这么多这么好，依旧不算真正为被统治阶级谋利益吗？ 即便是被师长与青橘夸赞过聪慧的朱宣伊也疑惑不解：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好？我做出鱼肉百姓的事情了？ 怎样才算是真正为被统治阶级谋利益呢？ 难道要让被统治阶级成为统治阶级吗？那不就是谋朝篡位吗？ 即便如此，新的统治者产生了，依旧会有被统治者。 不，不——这成百上千年的朝代变化并没有改变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的本质！ 是什么？ 是什么？ 朱宣伊感觉自己很接近那真义，却始终朦胧不可及。 青橘的世界是怎样的？ 难道她们那里，没有什么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人人平等？ 这怎么可能呢？ 人人平等？！ 朱宣伊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忽然间，巨大的颓然恐惧和悲伤淹没了她。 她仿佛站在滔滔长河中，河浪将她推到高处，又将她打至泥沙之中。 她感受到了，比天幕出现更大的惶恐不安、不知所措。 甚至莫名的，泪水凝聚在眼眶。 她已经窥见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却同时明白，自己穷尽一生光阴心血也无法创造那样的世界。 她终将成为历史中落后的那一位。 第85章 王太后 视频结束后，评论区三条评论恰好都与《柳思镰传奇》有关，后世之人说这本书“狗血”，说这本书很有“大女主意识”，说这本书的作者一定是被压榨的愤怒官吏。 朱宣伊对第三条评论表示同意，可惜这三条评论都未能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因为抽奖系统“正在升级”，今日的抽奖也延迟了。 浓烈的怅然失落笼罩着朱宣伊。 臣子们来去匆匆，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异样。 或许，某些目光毒辣的老臣发现了新帝情绪的变化，但他们并没有询问的资格与勇气。 有这个资格与勇气的靖亭君越观唐因挂心军务，并没有发现身为陛下的妻子望向他的目光中的欲言又止，早早告退。 唯一能够予脆弱彷徨的朱宣伊以慰藉与关怀的，还是王太后。 王太后认真地听完了朱宣伊的烦恼，目光低垂，由惊讶到了然清明——朱宣伊的烦恼来自于对自己的高要求、来自于对国泰民安的强烈期盼，同时，她当局者迷了。 “伊伊啊，今日青橘说起文化传播方式的演变，由口耳相传到抄写，再到雕版印刷，发明活字印刷。伊伊觉得，抄写如何看待口头传播和抄写呢？” 朱宣伊沉默。 和雕版印刷、活字印刷比起来，口耳相传、抄写传播当然是落后的。 但是，她就要因此说它们毫无价值、毫无可取之处吗？ 远古时期的人，茹毛饮血，对待死后之事“葬之中野、不封不树”；大胤朝的人，以烹煮煎熬制作出各式各样的美食，对待死后之事极尽礼仪。 后人坐拥前人努力的成果而创造出更好的东西，就要因此否定前人吗？ 历史的进步是由人推动的，人的进步是一点一滴做出来的。 她在看见后世比大胤更好的同时，也不能忘记二者的时间差距，不能不意识到，后世取得的成就是站在前代的成功的经验与失败的教训上。 武王姬发创立西周，分封诸侯，而到了大秦，始皇嬴政实行郡县制，书同文，车同轨。 都是好制度，武王为什么不实行郡县制，始皇为什么不实行分封制呢？ 因为武王的好制度，仅限于特定的历史时期。过了这个时期，它的弊端使它必须被改变。 环境不一样了，局势不一样了，时代不一样了。 在一个历史时期长久沿用的制度或许不是最好的，但应该是最适合这个时期的。 后世很好，但是封建君主制度适合如今的大胤。 也许不再适合以后的大胤，但目前它是适合的。 正如君主制和郡县制要在特定的时代发挥它们的作用，她也应该在自己的时代发挥自己的作用。 她是压迫百姓的帝王，但也是为百姓安居乐业而夙兴夜寐的君王。 这是她处于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也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朱宣伊这样想着，脑子里忽然涌现一句话：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她缓缓地释然地笑了。 “母后，我明白了。” 朱宣伊躺在榻上，脑袋枕在王太后的腿上，王太后抚摸着她的长发，她闭上了眼睛，感到无比舒然。 母亲啊，我的母亲。 只有你是我彷徨凄茫时指引与温暖着的太阳。 …… 自从到文心报社工作，裴婵在家的地位有了显着的变化。 家中大事，祖父与父亲必要征求她的意见，也时常在她下值后询问她在报社工作的情况。 因为在报社工作，裴婵已经见到许多以前从未有机会见过的人。 比如苏泊、曾还春这些文学大家；比如王展、沈国公这些皇亲国戚；比如薛泽若、陆逢秋这些宰辅重臣；比如钟灵韵、林芝桐这些帝王亲信。 甚至还有皇帝陛下本人。 今上与太上皇的一个显着差别就是，今上会走访各部各衙门——据说太上皇一次也没去过位于皇宫之外的臣下当值工作的衙门。 “阿娘阿娘，这是我从王学官那里得到的锻炼方法，您让妹妹和侄女们按照这上面的练习。” 裴夫人打开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不同年龄段女子的健身之法，写得非常详细，裴夫人疑惑：“婵儿，这是？” “阿娘，您还不知道！陛下打算在来年开春之时举办洛京运动比赛，无论男女贵贱，皆可参加。据说，比赛的项目有跳绳、跑步、跳高、跳远之类比较简单的，也有骑射、蹴鞠等比较难道。” 裴夫人懂了：“这种比赛，我裴家怎能不参与活动？” 裴夫人现在对陛下要做的事情都很感兴趣很支持。 “这份锻炼法子……”裴婵微微一笑，“是宰相薛泽若请朱雀卫林芝桐统领定下的。” “啊！” 裴夫人惊得张开了嘴，将那几张纸仅仅护在胸前。 谁人不知林芝桐统领是陛下亲信？ 这锻炼法子说不准就是陛下曾经用的。 这可是陛下用的东西啊！ “对了！”裴婵取出一只玉镯，“娘，我发俸禄啦！这是我在宝珍阁买的，您戴戴看，合不合适？” 裴夫人将锻炼法子放一边，玉镯的成色远远不如她夫君昔年新婚时为讨她欢心赠送的那只，可裴夫人小心翼翼地拿起，左看右看。 这是女儿积攒俸禄给她买的。 不是后宅小姐的月钱，不是父亲祖父的赏赐的金钱，而是俸禄！ 裴夫人颤抖着将夫君赠送的镯子取下，戴上了女儿送的，贴着怦怦跳动的心，泪水溢出眼眶。 “好，很好，阿娘很喜欢！” 裴婵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夏天渐渐过去，清凉的秋风吹黄了山野。 并不是所有的家庭，所有的母女都如同裴婵她们这样温情脉脉。 在大胤东部的青禾州，繁星璀璨的夜空下，万籁俱寂，四野幽暗，秋氏宗祠灯火长明，平坦的庭院内落叶萧萧，秋向晓负手而立，斜长的影子融入如墨夜色。 身后传来脚步声，秋向晓没有回头，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身上，身后的人走到身前。 “向晓。” 是她的姐姐秋向颜。 第86章 秋氏姐妹（1） 秋向晓和祖父顶嘴，惹了祖父生气，被罚跪在宗祠。 偏她是个姑娘，祖父不允许女人踏入宗祠，让她跪在外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秋向颜为秋向晓整理头发和披风，叹了一口气。 以前，妹妹还会在没人看着她的时候，进到宗祠里面，她说“都是秋家的子孙，为什么哥哥弟弟能进，我不能进？我偏要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妹妹不愿意再踏入宗祠了。 她时常站在外面，看着里面长明的灯火，看着里面庄严的神位，一句话也不说。 “夜里凉，我们去宗祠里面避避风。”秋向颜说，她早已在秋向晓的带领下进入过很多次宗祠。 曾经长辈们口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宗祠不过如此，并不会因为她和妹妹的踏足而被玷污。 秋向颜拉着秋向晓的手要往里面走，秋向晓一动不动：“那个地方，也配我踏足？” 秋向颜停步，望向宗祠。 妹妹不是因为私自踏入被挨祖父的打，被打怕了，才不再进入宗祠。 因为无法得到，因为一直感受到宗祠和家族的冷酷，妹妹憎恨着宗祠。 “向晓，别这样说，祖先们会生气。” 冷风簌簌，宗祠廊下悬挂的灯盏轻摇，微黄的光映照在秋向晓的眼眸中，她扯了扯嘴角：“呵。” 秋向颜拿她没有办法。 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母亲生她时很顺利，生妹妹时难产，血崩而逝。 祖父找人算命。 算命先生说妹妹克母不祥。 祖父不喜欢妹妹，也不太喜欢她，但她乖巧听话，总算让祖父看她顺眼一些。 但是妹妹好似生来就有反骨，无法温顺。 小的时候，家里有一段时间陷入极大困境，一度十分贫穷，挤居在破旧拥挤的小院，几乎要流落街头。 妹妹看见父亲、哥哥、弟弟上桌吃饭，她们姐妹二人和后娘却只能搬张小矮凳坐在一旁，非常生气。 年幼的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怕，质问这一切，得到的回答是“不要闹，再闹打你”。 妹妹将碗摔在桌子上，结果被狠狠打了一顿。 她知道，这么多年，妹妹的想法依旧不变，只是她再也不会采取摔碗这种幼稚的方式试图解决问题了。 妹妹在冷眼旁观，又忍不住唇枪舌战。 秋向颜劝过很多次，屈服一点，祖父的态度就会好一点。 祖父是一家之主、一族之长。当初，家里陷入那样大的困境，是祖父力挽狂澜，拯救了秋家。 即使已经年老，祖父说一不二的地位没有人可以动摇。 “姐姐。” “嗯？”秋向颜看着秋向晓。 “祖父和父亲要把你嫁给那个人渣，你心甘情愿吗？陷在这个泥淖一般的家里，你难道不痛苦吗？” 秋向晓的声音比今夜的风还要冷。 秋向颜低着头：“向晓，不要这么说。比起无家可归、流浪乞讨的人，我们有家族庇护，衣食无忧，已经很好了。” “姐姐，为什么你好的不比而比坏的？为什么不和陛下比？像陛下一样继承家业，像陛下一样顶天立地，像陛下一样施展才干！” “如果那些无家可归、流浪乞讨的人都像你这样比，那他们会想，啊，我还是个人，我还能活着就很好了……这怎么可以？如果一直这样想，他们怎么会想方设法让自己的生活变好？” “是我想来到这个世界吗？他们欢迎我们的到来吗？他们只欢迎儿子孙子的到来！既然生下孩子，就应该抚养孩子！难道让自己的孩子无家可归、流浪乞讨是正常的吗？难道抚养他们为了传宗接代生下的子女长大，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他们悉心教养男子，对我们，呵，圈养可以出售的活物而已。” “姐姐，你这么乖这么好！他们一点不在乎你的感受你的未来！还要把你嫁给那个该死的人渣！因为那个人渣能给秋家的男人带来好处！” 秋向颜松了拉着秋向晓手腕的手，无意识地攥着衣裳。 “我恨这一切。” 她已经从妹妹口中听到过很多次恨，恨父亲、恨祖父、恨哥哥、恨弟弟。 从最初的咬牙切齿，到现在的平静。 然而越是平静，越是疯狂。 “姐姐！”秋向晓突然抓着秋向颜的手臂，“你也讨厌这一切，你也憎恨这一切是！” 秋向颜怔怔看着妹妹。 难道这些年，只有妹妹在恨吗？ 难道温顺服从的人，就不会心生恨意吗？ “和我走！和我走！我们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 妹妹从小就一身反骨，不少人暗暗里说她有点疯。 妹妹也曾说过，总有一天要离开。 她期待着却觉得不切实际，可今天…… “再不走，我会发疯，我会杀人！” 秋向颜一语不发，凝望着妹妹，眼中既是怜悯心疼又是惆怅凄凉。 “姐姐，我要疯了，我要疯了！” 她恨秋家，她恨无处不在的男贵女贱。 别人会说，这是天经地义的，别人不懂她为什么如此执着地恨，看着她一次次反抗，只觉得她一身反骨，在发疯。 她没有疯，但快了。 秋向晓抓着秋向颜的力度越来越大，眼睛沁出了泪。 “救救我姐姐，我也救救你！” 这天地间，她们唯有彼此。 很孤独，很无助。 如果没有姐姐，她心里只有恨没有爱，是很难继续活下去的。 “向晓，我们如何自救？我们两个弱女子，能走去哪里？” 离开了秋家，衣食住行都是问题。 即便太平盛世，女子孤身在外的危险依旧很大。 “我们去洛京！姐姐，别怕，我有办法，你跟我走！” 秋向晓的眼睛亮得让秋向颜心颤。 她以为鼓励妹妹去做官吏，做官需要借助家族力量，妹妹就能不那么痛苦，就能暂时忘记反抗，就能过上比较安宁的日子。 但是，做官吏和反抗，并不冲突。 妹妹一直有点疯狂。 疯狂的仅仅是妹妹吗？ 妹妹的疯展现在众人面前，她的疯被久久压抑在心里。 第87章 秋氏姐妹（2） “三小姐何必要这样触怒家主呢？” “咱们伺候三小姐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三小姐的性子吗？三小姐又疯又强硬，谁都不怕。若不是家主顾念着血脉相连的关系，早将她打死。” 落叶纷纷，两个婢女一边扫地一边闲聊。 她们的主人秋向晓因为再一次触怒家主，被罚去城外秋家的道观里反省。 与秋向晓同被罚的，还有秋向颜。 马车一路行驶，秋向晓泰然自若，时不时看看沿途风景，已经入秋，绿意渐渐消褪，她偶尔会在路上看见挑着扁担的农民，也会看见玩闹的小孩。 秋向颜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提不起兴致。 她向来很乖很听话，此次被罚至道观，是她故意为之——她要和妹妹一起离开秋家。 秋向晓拉着她的手，笑道：“姐姐，放心。” 秋向晓并非孤身一人，她有一个帮手。 说来，还要感谢秋氏家主时常罚她到道观里禁闭，她才有机会救了那个叫做“季”的杀手。 他们的相识纯属偶然，秋向晓救他，纯粹是别有所图，无论中间如何，他答应为秋向晓做一件事。 现在，秋向晓要求季带她们姐妹二人离开青禾州，前往洛京。 季是在她们到达道观后的第三个夜晚出现的，秋向晓已经做好一切准备。 她们除了带钱，其他东西一律不带。现场被伪装成抢劫盗窃的模样，乱七八糟。 季带着他们从后山离开道观，抄小路下山，山脚下停了一辆马车。 他们连夜赶路，天亮前离开青禾州，到达一个渡口，渡口有季准备好的船只和衣裳。 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秋向颜坐在船上，看着撑桨划船的季，这一路的忐忑终于逐渐平息。 妹妹没有说谎。 季虽然是个杀手，却对妹妹有情，不会伤害她们。 到了夜晚，船还在河面行驶，秋向颜盖着毯子在船舱里休息，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秋向晓拿着酒囊出去。 秋向颜太累了，这样看了一眼，便裹紧毯子继续睡，过了不久船突然摇晃起来，她睁开眼睛，瞬间，听到“扑通”的落水声。 秋向颜吓得清醒，掀开毯子冲到外面。 月光皎洁，船头的灯摇摇晃晃，河面闪烁这红色的粼粼波光。 “向晓！” “妹妹！ …… 船只悠悠地漂浮，秋向颜一边哭，一边为秋向晓换上干衣服，并包扎伤口。 也许因为季是杀手，船上备了一些伤药。 “姐姐，不要哭……” 秋向晓扯出一个微笑，艰难地抬手擦拭秋向颜的眼泪。 “为什么？” 秋向颜的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 为什么要杀死季，难道季和妹妹不是两情相悦吗？ 季不是在帮我们吗？ “是他害死夏叶，我恨他……”秋向晓笑着，“姐姐，我为夏叶报仇了！” “夏叶不是……” 夏叶不是在道观后山，意外被毒蛇咬，中毒死的吗？ 原来是假的。 尽管过程不清楚，但秋向颜明白了结论。 夏叶是照顾妹妹的婢女。大多数人都觉得妹妹性子古怪，视她为异物，夏叶却能理解她、守着她。 季杀死夏叶，妹妹绝对不会对他有一丝好感，反之，妹妹利用季对她的感情，离开秋家，在即将事成时，在不容易留下证据的河面杀了季，为夏叶报仇。 只是，季是杀手，死也想拉着妹妹一起。 秋向晓笑着，眼里沁着泪。 她想起来夏叶的死后仍然痛苦的眼睛，想到季站在夏叶尸体旁冷漠的脸。 那时她是什么反应呢？ 她没有哭，没有笑，一脸冷漠，故意让季觉得她不在意这样一个婢女的生命。 其实心里已经发疯了。 那时她就发誓，一定会杀死季，为夏叶报仇。 真是可笑，季居然会喜欢她。 “呵呵呵，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秋向晓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靠在秋向颜的身上喘息着。 姐姐的泪水落在她的脸上，秋向颜抬手再一次擦拭。 “姐姐，对不起……”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自以为能顺利杀死季，自以为能天高海阔、重新开始。 “姐姐，我在母亲墓边的柏树下埋了一个盒子，是钱……你要去拿。” 秋向颜哭着摇头：“我不要……” 秋向晓的手垂落在秋向颜的肩上，她一点点往下，攥着秋向颜的衣领。 “姐姐，我们……一母双生，你活，就是我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秋向颜泣不成声。 “姐姐，不要把我埋在土里，我，我怕冷，怕孤独。你让我，火葬。把我的骨灰，洒，洒在……” 秋向晓靠在秋向颜的怀里，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幼年时，秋家的人都不喜欢她，只有姐姐陪着她。 秋家落魄的那段时间，她们时常坐在一棵大树下，她靠在姐姐的身上，姐姐拿着蒲扇扇风，风都吹到她这里来。 她抬头，看见绿树，看见蓝天，看见白云，还有飞鸟。 今夜的天空月明星稀，河面的风冷得她发颤，鸟儿都藏在两岸林间栖息了，还在鸣叫的是什么说不出名字的虫子。 “洒在春天的蓝天、阳光和鲜花下。” 她还想看见鸟儿掠过水面，看见鲜花开满枝头，看见小牧童骑着黄牛走过翠绿的草地。 “姐姐，姐姐……” 天亮前的夜是最暗的。 荷娘睡得正酣，忽然被急躁的敲门声吵醒，她披上衣，打开房门。 “怎么了？” “庄子来了两个女人，一个受了重伤，好像要死了。” “受了重伤，唉……别是有什么麻烦在身上。可庄子里还住着大小姐，怎么能随便放人进来？” “是大小姐让她们进来。” 大小姐又没有睡着吗？ 荷娘赶紧到庄子的客房，那里灯火通明，走进去一看，住在庄子的大小姐沈珈兰正站在床边，问：“她怎么样？” 这位大夫是跟随体弱多病的沈珈兰一同来庄子的，他摇摇头：“伤及心脉，人，已经走了。” 秋向颜握紧妹妹的手，伏在床边悲切哭嚎。 沈珈兰目露怜悯：“请节哀。” 第88章 火葬和曲辕犁 秋向颜伏在床前，握着妹妹冰冷僵硬的手，先是放声大哭，然后哀哀啜泣，最后低着头，沉默落泪。 哭到眼睛红肿，哭到眼泪都要干了。 屋子里静悄悄，除了她们姐妹俩再没有别人。 等到秋向颜终于走出房门，日头已经高高挂起。她找到庄子里的仆从，说明自己想要拜谢庄子主人的收留帮助。 “这会儿不行，我家小姐正在休息。”这位仆人见她言行举止有度，肌肤白皙细腻，猜想她应该也是位大家小姐，便又道，“姑娘可等午膳后再去拜见。” 沈珈兰的作息与旁人并不一样。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夜不能寐的她在房中补眠，睡到中午，起床后用午膳。 如果天气晴朗，她会到湖边走一走，或自己划着小船漂泊，或倚靠在茂密古树下的摇椅望天，这些时候她手里常带着一本书。 到了晚间，她睡不着，坐在案前写些东西，一直到天亮。 荷娘说：“这样会把身子熬坏。” 沈珈兰不在意。 午后，秋向颜见到了沈珈兰。 沈珈兰不耐烦涂抹脂粉，长久的失眠使她的脸色并不好看，人也厌厌的。 “姑娘怎么称呼呢？” “我姓辛，单名一个‘颜’。家妹则名辛晓。” 从离开道观，坐上那一辆马车开始，她就下定决心不再做秋家的女儿。 辛，是母亲的姓氏。 母亲为了给予她们姊妹二人生命，而丢失了自己的生命。 生身之恩怎能忘却？ 秋向颜愿自此跟随母姓。 因“向”是秋家字辈，既要抛却秋家的荣华，便要丢弃秋家的字辈，仅留下母亲取的“颜”字。 自此，她便是辛颜，有一个已经故去的名叫辛晓的妹妹。 辛颜相信，比起秋向晓，妹妹会更喜欢辛晓这个名字。 沈珈兰不太相信“辛颜”是真实名字，但她不在意——是真是假与她有何关系呢？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需要我帮你什么？” “辛颜请求沈小姐帮助我火葬妹妹。” “火葬？！”侍立在旁的荷娘惊讶不已，“辛姑娘莫非是因为天幕所以选择选择火葬？” 《郁陵春秋》那一期视频，可是介绍了古往今来层出不穷、花样繁多的葬法。 在这方面比较保守的荷娘不能接受烈火焚身的火葬，她忍不住劝道：“辛姑娘，还是让你妹妹入土为安！火烧在身上，多疼啊！” 辛颜说：“这是妹妹的愿望，她怕冷，也怕孤单。” 这件事情引起沈珈兰的兴趣，她吩咐仆从请人为辛晓选择一个合适的火葬时间和地点。 时间刚好是次日。 一切从简，辛颜为辛晓换上干净的新衣，上妆梳头，遵从辛晓的意愿，在沈珈兰的陪伴帮助下，火化了辛晓，将骨灰装在一个坛子里。 “在坛子里就不冷不孤单了吗？”沈珈兰问。 她是打算沉入湖底的，她知道那样很冷也很痛苦。 “我陪着她，她不会孤单。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我就……” 阳光照在了辛颜身上，也照在坛子上，暖暖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停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继续往下说。 “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我将她的骨灰撒在绚烂花间，她就可以沐浴在阳光之下，与鲜花为伴。” 沈珈兰点点头：“听起来很不错。” 辛颜并不打算在此久留，沈珈兰却因为火葬事件对辛颜有了一些好感。 得知辛颜要去洛京后，主动提出，她家的一支商队会在中秋之后前去洛京，辛颜可与他们同去，这样更加安全。 说实话，孤身一人去洛京，辛颜是有一些怕的。 沈珈兰是个陌生人，可她给予了她帮助，并且，颓郁少言的沈珈兰让辛颜有些亲切。 她觉得，沈珈兰有一点像妹妹，具体是哪里像呢，她暂时说不清楚。 这种莫名的亲切感让辛颜留在庄子里，静待与商队同行。 辛颜擅长抚琴，也通晓诗书，她和沈珈兰交谈过几次后便日日往来。 沈珈兰依旧是中午才醒，醒后，她会带着辛颜去游湖，去坐在她喜欢的大树下和山坡上畅聊。 一日，荷娘领着一个妇人来到沈珈兰面前。 这位妇人名叫容栀子，是沈家一位做木匠的家仆的女儿，嫁给了租种庄子田地的一个农人。 “小姐，小人和夫君改良了耕地的农具。小姐见多识广，小人想请小姐看看这农具，是否有人先行改良了。” 容栀子的丈夫正在田里等候，远远见到容栀子领着沈珈兰一行人走来便连忙小跑着迎上去。 沈珈兰在庄子住了很久，见过庄稼从播种到收获的全过程，对农具有所了解。 眼前新犁辕与旧犁辕的显着区别是，新犁辕的辕是弯曲的，旧犁辕的辕是直的。 农具的变化以及效用要在实践中检验，容栀子的丈夫不擅言辞，因此由他负责操作，容栀子负责讲解。 “小姐请看，我们农人在使用这架直辕犁在耕地的过程时常因为辕下积满黏土耕不动，被迫中断，回转掉头也不方便，既耗费力气又耗费时间。” “小姐再看，这一架新犁辕，它的辕是弯曲的，容易回转。我们还加装了几样东西，它们可有大作用。” 容栀子在旁指着。 “这个东西，推进则让犁箭向下，适合深耕；拉退则让犁箭向上，适合浅耕。” “还有这个，它可以把翻起来的土推到一边，就像这样如此这般，我们耕地时便少了阻挡，更加方便更加快捷了。” “而且，小姐，您看，以前我们是用两头牛耕地，现在我们只要一头牛耕地了！” 沈珈兰和辛颜都很有兴趣，听完了讲解后，两人前后试了试新旧辕犁，做了对比。 新的辕犁确实比旧的辕犁更加轻便省力、高效。 辕犁的改良对耕种有极大的好处，即使是沈珈兰这种很少笑的人此时也不免高兴，眸光含笑，夸赞道：“你们做的非常不错。是怎么想到这样改造的？” 容栀子的丈夫说：“干活辛苦，就会琢磨着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容栀子说：“我爹是木匠，我从小看他做活，对这些东西一点不陌生。平时也下地，闲的时候就试一试，试着试着就做出来的。” 沈珈兰问：“这么说，是你改造的？” 容栀子的丈夫说：“回小姐，是我们夫妻二人一起改造的。” 容栀子这时也点头：“是的，小姐。” 沈珈兰和辛颜不约而同笑了一下，笑不及眼。 “我听说朝廷设置了鲁班奖，奖励发明创造的工匠。你们的新辕犁是利民的好物，不如我帮你们拿去申请参评，这是你们的光荣，也是我的光荣。” 容栀子和丈夫对视一眼，喜形于色，跪了下来：“多谢小姐！” “光有东西是不够的，还要将如何造写出来，不知辛颜可愿意帮忙？” 这种有意义的事情辛颜怎么会不愿意呢？ 她问：“这架新辕犁叫什么名字呢？” 沈珈兰想了一下：“就叫曲辕犁！” 第89章 气候与农民起义（1） 自宣伊陛下登基，擢升原左羽林军副将冯说为左羽林大将军，统领左羽林军。 昔年，郁郁不得志的冯说幸获时为舜阳公主的朱宣伊青睐，得以崭露头角、扶摇直上。 在天幕未出现之前，冯说便已对朱宣伊言听计从。 如今朱宣伊登基、冯说升迁，众人皆知，冯说是新帝的亲信，是以这一段时间以来，冯说府上宾客如云、络绎不绝。 冯说深知宣伊陛下推崇依法治国，是以日日阅读律法，始终依法依礼接待宾客，在这种时候愈加谨小慎微，丝毫不敢有所越界，更不敢有任何骄傲自满。 微末时的部属登门，忐忑而又小心地询问：“大将军，近来有传言说陛下将要裁兵复员，不知可是真的啊？” 冯说热心接待，微笑道：“羽林军守备宫禁、护卫帝王安危。你说的事情，陛下未明旨下令，我亦不可知啊。” 事实上，冯说是知道的。 新帝登基以来，依照旧例大赦、封赏以及进行小规模官场人事变动——主要是提拔几位一直支持自己的臣子。 除此之外，新帝的目光对准了大胤的痼疾：冗兵。 就羽林军而言，已经在实验兵部与越观唐等将领参考《民兵军事训练手册》、依据大胤实际情况制定的第一版大胤羽林军训练手册。 宣伊陛下想要强军的心明显而迫切。 且，前段时间，她得到了太上皇十分之九的陪葬财富，骤然富裕，连日来频频召见宰执大臣、兵部及靖亭君等高级将领。 冯说也得到召见，宣伊陛下并未明说，只是询问了诸多军务。 从只言片语间，冯说还是推测出，陛下确有裁军之心。 裁军并不会影响冯说的地位，对冯说那位旧部属的影响也极其微弱，旧部属不过也是听了传闻，受了委托，加上自身的好奇心，因而有此一问。 传言各式各样。 有的说，当今大胤拥兵逾越一百二十万，多而不精，宣伊陛下至少要裁撤三十万人。 有的说，各军要举行演武比试，按照成绩高低确定裁撤人员。 有的说，部分低阶官员也要跟着裁撤。 有的说，一些长期未有所成的将领将被判定为才能不足、尸位素餐，或被革职或被贬职或转为低阶文官。 …… 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时候，直播来了。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大胤朝的百姓对天幕已经非常熟悉。 朱宣伊登基后，会见朝臣、处理公务的场所由长定殿移到太极殿。 天幕这种被后人称为高科技、被古人赞为神物福泽的东西，总是有一种奇特而无声的力量，让观者无论从任何一角度观看，都能得到非常好的观影体验。 是以，朱宣伊命人在太极殿外设置观影场所，桌椅茶水糕点笔墨一应俱全。 不少人悠悠饮着茶吹着清爽秋风，心想：比之男帝，女帝考虑事情果然更加周到细致，亦更会关怀体谅臣工啊！ 最初听闻女子将为帝时的反对，不知不觉就淡了。 曾几何时，脑中浮现心里想的，竟都是女帝的优点。 【值此中秋佳节，青橘遥祝观看视频的各位看官合家欢聚团圆久，长乐安康岁无忧～】 原来在青橘的世界，中秋已至吗？ 大胤倒要再过几天呢。 不少人乐呵呵，也不管青橘是否能够听见，笑意盈盈：“青橘姑娘，也祝你中秋吉乐呀！” 【“中秋”一词最早见于《周礼·夏官·大司马》： “中秋，教治兵，如振旅之陈。” 此处的中秋指秋天的第二个月，并非特指秋季的某一天。 西周人民对中秋的看法是，适合练兵的时节。 随着时间的推移，中秋才逐渐定于三秋之半，即八月十五日，成为一个祭月团圆的节日。 那么，今天这一期视频恰好和中秋有一点关系，视频的主题就是……】 青橘故意顿了一下，大胤人民抓住机会发言。 “可能是讲述大胤的中秋？” “或许是介绍舒若天的《洛京秋夕夜游图》？” “这有什么好听的？不如说一说后世的中秋！我好想知道后世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也！看了这么多期视频，我对后世越来越好奇了！不能知道后世是什么样，就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我身上爬！” 【气候与农民起义。】 ？？？ 官员们交头接耳。 农民起义可是个沉重的话题。 天幕初现时，越观唐在南卧山附近剿匪，说是剿匪，实际上清剿起义叛军的余孽。 叛乱年年有，大臣们习以为常却又不敢轻视。 沈国公不解，忍不住问：“农民起义和气候有什么关系？难道天热起义，天冷不起义？” 我不通军务，更不懂造反，可别骗我！ 曾平定闰县叛乱的兵部尚书桓惠直带着自己的经验发言：“反贼作乱可不分春夏秋冬！” 工部尚书王盐自然而然地说：“天旱或天涝，农民颗粒无收，填不饱肚子便作乱了，这还是有点关系？” 礼部尚书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天灾，农民填不饱肚子作乱，是谁的错呢？ 是天灾的错吗？ 是的。 可是，天灾能承担责任吗？ 能承担责任的是皇帝和臣子。 你们统治的农民受灾已经到了无法生存的地步，仍旧无法得到朝廷的救济，这种情况下造反，难道朝廷没有一点责任，不该反思吗？ 王盐说的那些话，落在有心之人的耳中，便会成为参奏他“蔑视君德”的依据。 然而，能从“石墨制铅笔”五个字推出铅笔制作原理并制作出粗糙版铅笔的王盐，并不如刘斐然那样神领意得，擅长洞察人心、剖析他人话语深意。 王盐疑惑地看着礼部尚书：“郭尚书，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是吃糕点沾到了吗？ 他文雅地擦了擦，没有啊。 礼部尚书：…… 带不动！ 只能说，你之前被贬是有原因的！ 朱宣伊留意到王盐这边的情况，微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在这些心思深沉的同僚间，王盐可谓单纯，那茫然的目光，竟显得清澈而又愚蠢啊！ 单纯有单纯的好处。 朱宣伊：“王尚书说的不错。” 第90章 气候与农民起义（2） 【纵观历史，每一个朝代的灭亡都和自然灾害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比如西汉末年的蝗灾、东汉末年的地震与水灾。 自然灾害会带来哪些消极影响呢？ 让我试一试互动这一新功能，来道选择题！ a农业、畜牧业减产 b朝廷赋税征收困难 c产生大量流民 d社会动荡不安】 小光屏出现在众人面前，abcd四个选项清晰罗列，旁边有一个圆形小时钟，指针不断旋转，倒计时一分钟。 臣子们不敢先选，看着朱宣伊一番操作后，也纷纷选了。 这道题不要太简单，abcd全选。 一分钟倒计时结束，还有人没有答，欧阳珂和王盐即是。 他们不约而同盯着小光屏右上角的圆形小时钟。 “一个圆分成十二大块，一大块分为十小块。十二块，莫非对应十二时辰？可是刚才那根长针转了一圈才过这么一会儿……” 【不会不会！ 这么简单的送分题还有人没答对吗？ 学的东西都还给地理老师和历史老师啦？ 哈哈，开个玩笑～答对没奖，答错没扣分。】 辛颜和沈珈兰都选对了，她们大感震惊：“这种东西还用老师教吗？”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不知道？！ 【王朝初期，政治一般比较清明，统治者格外注意吸取前朝教训、体恤民生，会采取积极措施减小灾害的影响，维护政权的稳定。 王朝末期，土地兼并严重，政治腐败，财政空虚，军队混乱，社会黑暗，百姓苦不堪言，遇上稍微严重点的自然灾害，朝廷无法有效赈灾、控制局面。 这时候，被压迫许久、再也受不了的劳苦大众终于揭竿而起，喊出陈胜吴广的那句名言—— 大声地告诉我，那句名言是什么？】 庄严的太极殿，诸臣不约而同答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声音竟然有几分铿锵浩荡。 一直埋首抄录的钟灵韵笔一顿，抬首茫然四顾——在帝国政治中心的中心，天子座前，诸位国之重臣齐刷刷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然而臣子们并没有觉得不合适。 他们只是突然复苏了学子的惯性，答题罢了。 圣明如宣伊陛下，怎么会怪罪他们呢？ 君不见王盐都官拜工部尚书了吗？ 【自然灾害对以小农经济为主体的封建王朝而言极其重要。】 “小农经济为主体？” 大胤是封建王朝，后世是什么王朝？ 封建王朝以小农经济为主，后世呢？ 笔速超快、记忆力绝佳的钟灵韵才写完这一句话，就听见朱宣伊吩咐：“灵韵，小农经济圈起来。” 后续她要好好思考的。 始终佩剑站立朱宣伊身侧的林芝桐瞥了一眼钟灵韵面前的纸张，只见一个黑色的圈，圈住了一堆简单的线条。 钟灵韵的草书已经进步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今天，很多人都认为，古人对待自然灾害的看法就是“这是君主失德不仁引来的天谴”。 其实并非如此，古人对待自然灾害的认识是在实践中不断变化、不断深入的。 《竹书纪年》曰：“帝禹后氏八年雨金于夏邑。” 《竹书纪年》又云：“夏桀十年，……夜中星陨如雨，地震，伊洛竭。” 《春秋》有载：“[鲁僖公]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陨石于宋五。” 在对宇宙自然认识尚且浅薄的古代，人们对陨石这类自浩瀚苍天坠落的物品存在一定浪漫的想象。 在百家争鸣的先秦时代，即使同为儒家学派，对待“天命”的认识也并不相同。 “五十而知天命”“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在孔子看来，天命面前，人力微不足道，人应该敬畏天命，顺从天命，这是孔子的天命论。 孟子和孔子比，有一点进步。 他也认为“天命”是人类无法抗拒和改变的无形力量，但他提出“顺天者存，逆天者亡”，又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明确了知天命、顺天命的途径，天命和人的修身养性、自我完善联系在一起。 这是孟子的“天人合一论”。 到了儒家宗师荀子这里，又有很大的不同。 前面二者是唯心主义，荀子走出了一条唯物主义的道路。 “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也，辍广。” 这些论述说明，在荀子看来，天、日、月、星，是物，不是神。 日月星辰运转等现象，都是依客观规律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荀子非常大胆先进地提出，要“制天命而用之”——了解掌握自然规律，让它为人类服务。 道家、墨家、法家、阴阳家等学派也对“天命”有各自的理解，这里我就不一一阐述了。】 容栀子不认识字，对这一段引经据典的话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明白，荀子的看法是相对正确，是这些人中最好的。 “荀子说得很对呀，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像我们农人播种收割，都要懂得利用天时，利用这个……自然规律的！”容栀子喜滋滋，“那我就是荀子说的‘制天命而用之’了！” 【古人并不总是认为陨石流星等奇特天象或者旱涝地震等自然灾害与君主德行、国家治理有因果关系。 但是，这样认为的人，或者说推崇这种思想的人很多。 这时，我们就必须提一提那个男人了。】 哪个男人？ 太极殿的臣子再一次答题：“董仲舒！” 【没错，是他是他就是他！ 董仲舒！】 答题的臣子微笑，唉，这问题真是没有一点儿难度！ 上难度啊！ 看不起我们吗？ 在坐的，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 再这么简单，都要没有答题的热情了！ 啊，这就是太过优秀的烦恼！ 【董仲舒完善了天人感应学说。 他在《春秋繁露》中讲到：“五行变至，当救之以德，则咎除，不救以德，不出三年，天当陨石……此王者不明，善者不赏，恶者不绌，不肖枉位，贤者伏匿，则寒暑失序，而民疾疫。” 非常直接明确地将君主是否贤明和天象挂钩，这还“不出三年，天降陨石”呢。】 第91章 气候与农民起义（3） 【陨石等自然现象被董仲舒等儒家学者蒙上了一层神学外衣，而东汉时期自然灾害频繁，助推了庞杂谶纬迷信体系的形成。 在迷信的狂潮中，着名的思想家、文学批判家、唯物主义哲学家、无神论者王充对谶纬迷信提出批判。】 天幕上，一卷名为《论衡》的书册翻开，停留在某一页，并放大了其中一列字：“人不能以行感天，天亦不随行而应人。” “昔年，方尚书援引王充此语在朝堂上劝诫太上皇勿要轻信祥瑞的风采，历历在目、历久弥新啊！” 说这话的是国子监祭酒王展，户部尚书方知清苦笑，他正是因此触怒君颜、被贬地方。 【王充对天人关系有着清醒的认识，可惜他的思想并没有被官方接受采用。 因为两相比较，天人感应的神学思想更有利于巩固地主阶级的统治，农民阶级也喜欢借用天人感应宣扬起义的合理性。】 朝臣们神色各异，有种做了坏事被戳穿的心虚。 他们悄悄看向朱宣伊。 她面色平静，正全神贯注地聆听青橘所语。 好家伙，不愧是统治阶级中的统治者，如此淡然。 那他们还心虚什么？ 农民阶级不也在用吗？ 朝臣们瞬间神色如常，恍若什么都没听见。 【胤朝初期，天人感应神学思想的影响力有所减弱；惠帝时期，这种思想又焕发新的活力。】 惠帝：这是夸呢还是贬呢？ 【据不完全统计，惠帝在位三十年，关于祥瑞的记载一共有三百二十一次。 那么，惠帝因何如此沉迷于天人感应，热衷制造祥瑞、迎接祥瑞呢？ 惠帝十二年开始，关于祥瑞的记载显着增多。 惠帝十二年是一个普通的年份，但事情的发展总需要一些准备酝酿的时间，我们不妨将目光放在惠帝十一年。 这一年，惠帝大病，六岁的舜阳公主彻夜跪于神佛前祈祷父亲身体健康。 这一夜后，惠帝的身体竟然迅速好转。 惠帝顺理成章地认为，是女儿的孝心感动了神佛，神佛才为他降福去疾。 自此，他对待神佛愈加恭敬，也愈加迷信。】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事实在前，朕怎能不信？”惠帝浑浊的眼睛一亮，自病后难得说话声音响亮，“朕沉迷于此，难道宣伊没有责任吗？” 陪伴惠帝多年的太监：？？？我记得陛下还是舜阳公主时，就劝过您好几次，不要轻信、不要推崇了！ 【有意思的是，身为当事人的舜阳公主在成为昭文陛下后，并不相信天人感应一说，还曾让各地不要报送祥瑞。】 又做对比。 惠帝：后背似乎中了一箭。 朱宣伊：父皇啊，女儿已经多次规劝，您固执己见，我又能如何呢？ 某间医馆。 小弟子天真发问：“啊？陛下为何不信？” 他师父兼老爹一个爆栗，斥道：“无知小儿！陛下自是意识到太上皇病愈更多是因医者之力！你一天到晚瞎忙什么？医术学到哪里去？“ 小弟子捂着脑袋，他就不该问！ 沉默是金！ 真金。 【开明二年夏，商水一带发生洪涝灾害。】 工部尚书王盐立刻道：“陛下，臣请派遣官吏检查商水一带水利，早做准备。” 朱宣伊：“准。” 距离灾害发生还有几年，但检修水利总是利国利民的，不怕早不怕频繁。 【大胤前期的面积不比前朝广博，但也有300万平方公里，不是什么面积只有10万平方公里的小岛国。 国家南北纬度、东西经度跨度较大，地貌丰富，地质复杂，有些地方恰好位于板块交界处，地壳运动相对频繁，因此，在这样一个国家，会发生旱涝、地震、雪灾等自然灾害是意料之内的。 据不完全统计，惠帝时期大大小小的洪涝灾害发生了28次。 近几年来，我们国家也发生了几次严重的自然灾害，zf不仅及时救灾，更拨付大量资金用于灾后重建，大家万众一心，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都从灾害中走出来了。】 工部尚书王盐面露急色：“怎么说的这么快？” 南北纬度是什么，东西经度是什么？地壳运动又是什么？ 他似懂非懂。 陆逢秋：“王尚书莫急，钟主事及一众国子监博士正奋笔疾书记载天幕之语。” 王盐醍醐灌顶，神色一松：“我竟忘了。” 【这场洪涝灾害并不算非常严重，朱宣伊亦是第一时间下拨救灾资金，并派出监察御史张望孝前往商州。 可是，张望孝和商州官员私吞朝廷的赈灾款，百姓无法得到安置救助，流民遍野。 一位名叫陈方的农民振臂高呼，短短一月聚集三千流民发起叛乱。】 哐当—— 是杯盏坠地破碎之声。 叫陈方的农民不少，叫张望孝的监察御史只有一个，目前正在太极殿，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其中，刘斐然的目光多了几分亲近柔和。 张望孝跪在地上，无比惶恐无比沉痛地高呼：“陛下，臣有罪啊！” 身为监察御史，知法犯法、监守自盗，确实有罪。 不过—— “未来之事尚未发生，张卿何罪之有呢？快起来。” 当下的人不为未做的事情承担责任，刘斐然、张望孝、陈方如是。 至于宁王，他多年来一直在筹谋造反。 商州。 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贪污受贿史的商州刺史一阵眩晕，其他的官吏暗叫不好。 被天幕点名，陛下虽不会就此定罪，但必然要对商州上下进行各种明查暗查。 商州的百姓则非常高兴。 “陛下快将这些贪官污吏抓起来！” “我呸！这些狗官！那是你们的钱吗？那是陛下给我们的！是我们的钱！” “我的钱！还钱！” “有没有一种可能，洪涝还没发生，赈灾款还没发？” “难道你认为这些狗官只贪了赈灾款吗？” 【如果这只是一起简单的农民起义，那么问题并不大。 大胤朝农民起义具有发生频率高但规模小、维持时间短的特点。 惠帝时期便发生了三十几次大大小小的起义。 在洪涝灾害发生的当月，也就是开明二年夏五月，彗星见西方，洛京望德楼失火，而更早一些，去年十二月出现了血月，今年二月出现白虹贯日。】 朱宣伊沉默了，朝臣们沉默了，惠帝沉默了，连王皇后都沉默了！ 放在以前，这是要亡国的迹象啊！ 几大异象接连出现，他们已经可以预见国朝在原历史要经历的风波了。 第92章 气候与农民起义（4） 【《晋书·天文志》：“彗体无光，傅日而为光，故夕见则东指，晨见则西指。在日南北，皆随日光而指。顿挫其芒，或长或短……” 古人对彗星其实有比较正确的认知。 彗星是指进入太阳系内亮度和形状会随日距变化而变化的绕日运动的天体，呈云雾状的独特外貌。彗星的形状像扫帚，所以俗称扫帚星。 血月就是红色月亮，一般出现于发生月全食时。 浓厚的大气层将紫光、蓝光、绿光、黄光全部吸收，唯余红光穿透，红光折射到月球表面上，我们仰望天空，见到的就是一轮奇特瑰丽的红色月亮。 最后是白虹贯日。 这实际上是一种日晕现象。 太阳光线经过一系列的反射和折射形成“晕”，“晕”出现在太阳的同一侧，看起来就像“贯穿”太阳。 以上三种现象在我们看来，都是值得观赏的自然景象，但在古人看来，它们确是灾害不祥的预兆。】 青橘解释得很详细，太极殿君臣及其他大胤子民却是茫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什么太阳系？ 什么绕日运动？ 大气层是什么？ 气不是没有颜色吗？怎么还会吸收紫光、蓝光、绿光、黄光呢？为什么唯有红光可以穿透呢？ “一系列的反射和折射”可以说具体一些吗？ “绕日运动，绕日运动” 欧阳珂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毫无意识般地绕柱走。 脑子里时而出现一轮圆形巨日，时而出现一枚白色鸡蛋，时而出现一根蜡烛。 她的同僚呆呆看着，一人问：“欧阳灵台媖人没事？” 一人犹豫着回答：“要不，视频结束后请太医来给她看看？” 陛下重视她，可不能让她脑子坏了！ 【随着一场场被古人视为“不详”“现之则天下乱”的天象出现，再加上洪涝灾害，经过惠帝时期天人感应、祥瑞灾异的浸染的朝臣和百姓不由心思浮动，一则流言迅速在商水一带迅速传播。 “大胤国姓为朱，尚赤，性属火阳，大水至，阴气过盛，天降灾异，皆因女主天下。” “惠帝并非病逝而是被朱宣伊毒杀。” “越氏将取代朱氏。”】 “谬论！”越观唐怒斥，“越氏效忠陛下，断无丝毫不臣之心！” 说罢，越观唐看向陆逢秋——这个未来逼他远走北境的罪魁祸首！仗着自己和陛下的师徒情，离间陛下与越氏。 陆逢秋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从容问：“越氏当真从无不臣之心吗？” 那么越氏族人为何牵涉入数月前的刺杀案？ 越观唐急切地向陛下表明忠心，一时大意忘却了这一件并不遥远的旧事。 诚然，陆逢秋格外注意越氏，并非对越观唐有何不满。从人品与才华而言，越观唐无疑不可挑剔，然而家族利益系于他身，在他心中，是越家重要，还是陛下重要呢？ 人心逐利多变，岂可不防？ 越观唐脸一白，转过头去——他十分明白，昔日天幕提及陛下对他权力的削弱剥夺，除陛下之心，更有陆逢秋等臣下的推波助澜甚至暗暗逼迫。 但是，他已下定决心，永不叛变。 【商州刺史赵曳、守将林屏联合监察御史张望孝以“除女祸、正乾坤”的名义发动兵变。 有意思的是，陈方领导的农民起义和商州兵变居然整合在一起，人数达到八万人。 声势浩大。】 “陛下，臣罪该万死啊！” 才站起来没多久的张望孝膝盖一弯又跪了下去，整个人身体发软，几乎瘫在地上，声音发抖带着颤颤哭腔。 朱宣伊看着他，唇角微勾，眸光冷淡，半是戏谑：“张卿，看不出来，你胆子很大。” 张望孝是真哭了。 同样想哭的还有商州刺史赵曳和将军林屏。 如今的形势可与天幕提及的原历史不同，现在造反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啊！ 张望孝和林屏如若之前未有触犯国法，性命大抵无忧。 有贪污受贿史的商州刺史是真的完了。 几个商州官吏看着商州刺史的目光顿时不善——前宁王妃的事迹，他们可都听说了！ 【朱宣伊以肖秋祥为主将，派兵平定叛乱。 按照惯例，朝廷要派一名文官负责监察军队的行动，在开明元年对北蛮战争中大放异彩的刘斐然接过了这项任务。】 某位下属笑容满面：“恭贺将军！” 肖秋祥故作不解：“因何贺我？” 下属道：“平叛重任也，陛下交于将军，则是信任将军，此为一贺；刘斐然未来宰相也，将军与其共事，则可知平叛后必同得晋升，此为二贺！” 肖秋祥飘飘然志得意满，道：“皆赖陛下信任。” 与之不同，刘斐然沉默不语，小心谨慎。 【肖秋祥带领的军队刚开始打的很顺利，后续估计是他骄傲自满、急于求成了，接连败了几场战役后，肖秋祥死在了陈方的伏击中。 头颅被陈方割下来，送回朝廷平叛军。】 下属： 肖秋祥：？！！ 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呢。 【陈方是想耀武扬威的，但是呢，刘斐然用肖秋祥的人头鼓舞士气。 平叛军的主将由原来的副将王见蒿担任，王见蒿军事素质还是不错的，在他的军事指挥和刘斐然的心理激励下，愤怒的平叛军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彻底平定了叛乱。 王见蒿和刘斐然凯旋，都获得晋升和赏赐。】 好巧不巧，方才恭贺肖秋祥的下属就叫王见蒿。 王见蒿又尴尬又开心，想笑不能笑。 肖秋祥又尴尬又愤怒，想哭不能哭。 二人面面相觑，片刻后—— 王见蒿：“这陈方真是诡计多端！” 肖秋祥：“这赵曳真是心狠手辣！” 刚才谁夸了什么吗？ 没听见。 岁月静好，平平无奇的观影人罢了！ 至于被提及的赵曳：我砍你头了吗我就心狠手辣？ 【总而言之，开明二年这一次叛乱是自然灾害+天人感应引发的农民起义叠加别有用心的兵变。 这一次叛乱是农民阶级对统治阶级的反抗，是恐惧权力流失的男性对女性最高统治者的反抗，同时反映了大胤在吏治、风纪、军队建设方面的不足。】 第93章 气候与农民起义（5） 【让我们回到这期视频的主题，气候与农民起义。 我国古代诸朝皆以农为本，农业支撑地主阶级和农民阶级的生存。 气候的两个重要要素是降水和温度。 温度与降水可以影响可耕种土地面积、可种植农作物类型、播种收获时间、产量，进而影响经济、社会、政治，由此间接造成的农民起义和外部战争数不胜数。 降水增多—洪涝灾害—流离失所、农业歉收—农民起义。 开明二年陈方领导的农民起义属于这个类型。 让我们将视野放得更宽广一些。 温度降低\/降水减少—国内农业歉收—内部反叛战争增加 温度降低\/降水减少—北方游牧民族生存困难—人口南迁—农牧战争 温度上升—农牧生产资料得到满足—人口增长—军事进攻兵力和物资得以保证—促进对外扩张和掠夺 所以，总结一下：温度降低或降水减少时，内部战争、外部战争发生频次较高；如果单是降水减少时，那么农牧战争频次较高。】 “为何无论降水是增是减，农牧战争发生频次皆高？” 兵部尚书桓惠直不解，难道就无法拥有和平吗？ 片刻后，他陡然眸光锐利如鹰，沉声坚定道： “北蛮等部时时垂涎大胤国土与财富，最是狼子野心、反复无常、毫无廉耻信誉！不可不打！” 是大胤不求和平吗？ 是北蛮等部不愿和平！ 武将们表示赞同，纷纷看向朱宣伊，无声询问：陛下，什么时候打？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得到了太上皇的陪葬巨款！ “数十年来，我朝饱受北蛮侵扰，在天幕未曾出现的未来，朕尚且败北蛮而定北疆，何况如今？倒是诸卿，从前对北蛮作战可不如如今这般热切勇敢。” 文臣武将被朱宣伊如此一说，尴尬地低下头。 从前对战北蛮败多胜少，以至于不敢打仗。 多亏天幕反复渲染情绪，现在攻打北蛮已成国朝必做之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朱宣伊目光掠过诸臣，微笑又道：“同样是阅读史书，怎么后世之人就能从其中分析天人感应思想变化，分析出气候与农民起义的关系？书中处处都是学问，诸卿要自省，诸卿要研究啊！” 文臣愈加面红，往日只在意史书政治，全然没想过有这种研究角度。 太史令心思玲珑，想：这气候是一门未经前人开辟耕耘的学问，我对此倒有些粗浅认识，不如就让我深耕研究，做开辟气候学的第一人！ 他不由浮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雕像肃立于学宫书院之中，年轻的学子停下匆忙的脚步，说“这就是我们气候学的祖师爷”！ 美哉妙哉！ 【温度和湿度是气候的表现和特征，不仅影响人体舒适度，而且影响人体健康。 湿疹、感冒、疲劳乏力以及呼吸道疾病，都和温度、湿度有密切关系。 适宜的温度与湿度，可以帮助大家度过悠然的每一天和健康的春夏秋冬。 古人一般是用身体感知冷热，但他们也发明了一种叫做“冰瓶”的东西，在瓶子里装满水，水结冰就是气温低，入冬；水融化就是气温开始回升。 同时，古人还会用火焰颜色判断温度高低。 但无论是冰瓶还是火焰颜色，都无法精确判断温度。 家人们，这时候我就不得不向你们推荐这款产品了！】 来了！ 来了！ 无需任何商业嗅觉，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知道，广告来了！ 一只奇怪陌生的东西出现在天幕。 【西里牌温湿度计，兼具温度测试和湿度测试双重功能。 平直面板设计，手感舒适，外观美丽。 温度计部分采用红色煤油显示，利用热胀冷缩原理，纯物理驱动，显示直观。 它不含水银等物质，比较安全，自 2026年1月1日起，我国将全面禁止生产含水银的体温计了！】 红煤油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水银大家熟悉啊！ 惠帝对身边的太监说：“据说齐桓公墓倾水银为池，秦始皇陵以水银仿河川。” 太监见惠帝心情似乎好一些，便笑眯眯，说：“也有以水银入药的，例如用水银、雄黄混合，治疗疥疮。” 惠帝点头，忽然间变了脸色，面沉如水。 太监心里一个咯噔，他到底是伴君多年，立刻得知自己说错话——旧天师宫的炼丹师曾进献含水银的丹药！ 太上皇如今病弱，皆因吃了那些有毒的丹药！ 他真是百密一疏，竟然犯了这种不该犯的错误，揭了太上皇的伤疤！ 太监惴惴不安，不敢再语。 清静宫。 经过这几个月的刻苦学习，孟文箬对炼丹之道已掌握七八，对水银更是了解。 “水银体温计，热胀冷缩？” 她觉得自己若有闲暇，可以研究一下这个水银体温计。 届时第一时间献给陛下！ 【你们看它的刻度，文字印刷清晰，温度范围在-30c到50c，数据显示面积大，方便易读，买回去给家里不习惯使用数码产品的长辈用非常合适。】 朱宣伊是见过烧炉打铁的，深知温度对这铁器锻造的重要性。 后人将温度数字化，如果大胤也能准确判断温度，那必定能够锻造出更加精锐的刀剑武器，于行军打仗大有利。 她先前还想这是生活用品，可有可无，倒是狭隘了！ 【再看湿度计部分，分成干燥、舒适、潮湿三个部分，其中湿度部分又代表健康生态的绿色圆弧，通俗易懂！ 如果想要了解具体数值，它的刻度也非常清晰。 关键是，这款温湿度计机械感应驱动，无需电池。 你们看，这是它的通风口，多孔位的设计使空气流通顺畅，能够让内置的湿度感应芯片灵敏感应湿度。 简约大气、小巧轻便，背后有挂钩，放在家里、酒店、餐厅、商场、办公室都可以！ 心动不如行动，老规矩，评论区置顶链接，只要9块9，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了就没有了！】 “电池何物？莫非电如水流，可注入池？”工部尚书王盐大胆猜测。 刘斐然道：“天幕曾提到过电脑一物，二者或许有关系。” 他恨得深沉的联想电脑。 第94章 气候与农民起义（6） 近几月来，朱宣伊常召孟文箬入宫。 最初是因孟文箬乃天幕点名发明火药的人才，她有意与孟文箬联络感情、收其忠心。 然而，在尔后一次次交谈中，本就对道家思想有所涉猎并对此感兴趣的朱宣伊，与孟文箬越谈越投机，喜爱孟文箬豁达乐观的生活态度，交谈会面已经由简单的笼络臣下之心变成与相见恨晚的知己畅谈。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朱宣伊自然是要亲近孟文箬这个“朱”的。 因此，她了解孟文箬对“电脑”的看法，就“电池”“电脑”产生了一些理解。 既然大臣们讨论得如此热烈，她便也说一说。 “电池者，若与物理驱动对应，电池应当是作以电力驱使他物运行动作之用。 电力如水流，可蓄集于池。此池不一定是我等日常所见之池，此池之意，应当是蓄积存储。 电脑者，青橘制作视频之器物也。二者皆需电，约莫电脑需有电池驱动运行。” 众人听了自觉非常有道理，齐齐称是。 王清然以文心报社社长身份上朝在殿，思索后，道：“电可成力，定然不止用于电脑、温湿度计，兴许也可驱动车驾……” 闪电一击而贯彻云空，四野可见，足见速度。 如若以电驱动车驾，而其速如闪电……兵贵神速，北蛮何足畏？国朝对四方边境亦或偏远山区的统治何足愁？ 不可思议！不可想象！ 朱宣伊不由感叹：“电要如何蓄积于池，又要如何运用驱物？” 工部尚书很想说，陛下勿忧，且让臣来研究！ 但——好难好难，真的好难！ 研究电力是不是要接触雷电，不然哪儿还有电？雷电是人能接触的吗？一触即死啊！ 陛下，非臣不愿，实臣不能，且让臣留着这条命为您研究铅笔、为您改进印刷、为您监造天下工程！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电这件事，不如让您未来的女儿景帝陛下那一代人来？ 工部尚书低头，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朱宣伊：……工部尚书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视频已经到了尾声，青橘简单收尾，于其余子民而言这期视频结束了，收获满满！ 知道了未来即将发生洪涝灾害，可以做准备。 知道了哪些人贪污了百姓的钱！哪些人有不臣之心。 总之，预防灾害、清除贪官，百姓的损失将减少，大家心满意足。 于太极殿君臣而言，评论区时间到了。 西里牌温湿度计，一支2积分，不算贵，和寒山灵牙膏一个价。 大胤已经发明了简化粗糙版的牙膏，虽不如寒山灵，但确实有用，已经推广，大胤的社会积分还上涨了2分。 口腔健康也是很重要的，寒山灵牙膏买的值，这一次的西里牌温湿度计也买！ 朱宣伊买了5支。 不是私用，全给工部研究——当然，朱宣伊先试用验货一下。 【这期视频的主题是气候与农民起义，可是真正与主题贴合的内容讲的很浅很少，前面花了较长篇幅讲天人感应了。视频质量有所下降。】 这…… 咱们大胤作为获利甚多的古代观影者，就不会这样挑三拣四。 但，评论说的有几分道理。 让人惊喜的是，现在她们不仅可以看前三条评论，还可以看这三条评论的所有下级评论。 【气候与农民起义本来就是一个宏大的课题，青橘做视频只是为了普及历史知识。嫌弃讲得少讲的浅，那就去看论文专着呗，里面讲得深、讲的多啊！】 【现在是连意见都不能提了吗？】 【虽然说普及历史知识的视频不是论文专着，但是该讲的还是要讲，如何深入浅出、详略得当，青橘好好考虑一下。这期视频质量确实下降。连温湿度计的广告都接，这是有多缺钱？】 【温湿度计怎么了？又不是没人用！我爷爷奶奶还就喜欢用这个呢！赚点钱怎么了，谁还和钱有仇？再说了，广告在视频末尾，时间不长，不看可以跳过，不买也没人逼你买。】 【笑死，这广告时间还不长？从温度讲到湿度，连刻度都介绍。无语，现在真的有刻度不清晰的温湿度计吗？】 【话说……我弟贪玩，回乡下的时候，把水银体温计放在火堆上烤，说是要测一下火有多少度，结果炸了……会不会中毒啊？】 【楼上弟弟也太调皮了！水银中毒主要是长期吸入汞（水银）蒸汽和汞化物粉尘所致，汞蒸汽有剧毒！口服、吸入或接触后可以导致脑和肝损伤。】 【啊！那么严重吗？体温计里的水银只有一点啊！】 【实在不放心去医院检查一下嘛！】 【下次还是要注意一点！孩子该打就打。】 【好的，谢谢楼上～已打了。】 【笑死，连打孩子都采纳了。小孩子好奇心旺盛，但好奇心害死猫啊！】 【坐标洛京，因为要远渡重洋去丑国读书了，有一只小奶猫要送养，无偿，只求好心人能好好对待我女儿～（哭），只支持同城，有意私聊我。】 【小奶猫！我爱了！已私，楼上看见回我哈（笑脸）】 …… 大胤君臣看傻了。 不是，最初不是在说视频质量吗？ 怎么最后讨论起猫了？ 视频质量—猫？ 没有必然联系啊！ 朱宣伊道：“朕观此下级评论，倒似诸卿朝堂之辩。” 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说着说着就偏题了。 大臣：？？我们不是！ 大家看向薛泽若：维护臣下声誉形象的时候到了，身为百官之首的你，不应该站出来吗？ 于是，薛泽若正气凛然地站出来，义正辞严作出一二辩解：“陛下，我等于朝廷争论并非吵架，是探讨与辩论！而且，我等比他们博学多识，引经据典，有理有据！” 朱宣伊微笑：“可是你们常常一发言便要置对方于死地呀！” 后世之人只是口头斗争，过了嘴瘾，你们是拿前程命运和家小九族在吵啊！ 大臣：…… 第95章 气候与农民起义（7） 水银温度计和红煤油温度计自然是交给工部研究制作。 朝臣们为了不再陷于尴尬之中，赶紧转移话题。 “这后人倒与我那孙女一样，将狸奴视作儿女玩笑。” “天下竟有名为‘丑’之国？莫非此国人人皆丑？” 沈国公不可置信，他幼年时被夸可爱、青少年时被赞英俊、年长后众多公认端正，生出的孩子也好看，一直有爱美之心，实在接受不了人人皆丑。 丑国是什么可怕的地方！ 国子监祭酒王展驳斥：“此言差矣！天下岂有人人皆丑之国？众所周知，丑者，为天干地支第二位，又指十二月，乃纪时之用！这丑国之所为丑国，当是与其建国时间相关！” 礼部尚书摇摇头，道：“天下竟无可替丑之佳字？” 朱宣伊静静听了一会儿朝臣们的争论，待到话音渐落，她才道：“后世之人将狸奴戏称为女儿，焉知丑国不是戏称？想来，丑国国土不丑，只是道德不盛、罪恶多发、人心丑陋，故为丑国。” 众人以为然。 王清然微微颔首：“陛下所言有理。大洋彼岸有此丑国，然其虽丑，国力文化想来不俗，故而后世此女才跨海求学。” 兵部尚书桓惠直不解：“陛下言，丑国道德不盛、罪恶多发、人心丑陋。臣虽才学浅薄，却也知文礼教化之功。如若丑国文化不俗，怎会道德不盛，遭戏为丑？” 朝堂中不少臣子有此想法，不敢直言，是怕因此冒犯王清然。 朱宣伊了然，道：“桓卿，后世之文化岂独经史子集？” 众人醍醐灌顶，又生忧虑：世界上除了丑国，还有哪些闻所未闻的国家？ 大胤在其中，国力如何呢？ 这些都是远虑，朱宣伊看第二条评论。 【救命！谁给始皇陛下一张世界地图灭了鬼倭国啊！！！】 ？？？ 为什么在昭文春秋系列的《气候与农民起义》视频下，会出现秦始皇？ 这位后辈，你是不是走错了？ 且，鬼倭国如同丑国，乃东瀛之戏称。那小小岛国，弹丸之地，何以令后世子孙恨它至此？ 怀着这种疑惑，朱宣伊点开二级评论。 【附议！小鬼子就是小鬼子，做不了人！】 【始皇陛下，徐福他是骗你的啊，海外没有仙丹！只有一座有很多很多金矿银矿的岛屿！】 “什么？”户部尚书惊讶，“那弹丸之地？” 它能有多少金矿银矿？ 有本事说一个详细数字啊！ 后生，你说啊你说啊！！！ 薛泽若面色如常，目光却有些凝重了：“鬼倭之国，其人无恩义，若身怀巨富、锻造兵甲，则必野心勃勃渡海而来、兵锋向我大胤，到底不可轻视小觑。” 桓惠直点点头，以前不知道鬼倭国遭后世恨，不知道鬼倭国不是人，现在知道了，身为祖宗，怎么能不为后人出这口恶气！怎能不为人类世界除了这鬼！ 当我们香火祭拜是白受的吗？ 至于金银矿，那是顺便取！ 水师，还是要练起来！ 【话说，这是宣伊陛下的专场！】 【不好意思，献地图献习惯了！我重来——救命！谁给宣伊陛下一张世界地图灭了鬼倭国！世界地图jpg】 “这是，这是世界地图！” 负责抄录的钟灵韵惊得手中的笔都掉了！ 这一条二级评论竟然附带一张标明国家、疆域、区划、山河的地图！ 世界，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吗？ 朱宣伊手微微颤抖，看向钟灵韵：“灵韵……” 钟灵韵惊讶中夹杂着少见的颓丧，她摇摇头。 查看评论区是有时间限制的，凭她的记忆力可以记住这张图的大概，却不能记住每一个细节。 朱宣伊迅速冷静下来，决定将查看评论区的所有时间留给这张地图。 她果断将这张世界地图划分为六份，六个记忆力绝佳的执笔记录者分列于前，每人记忆一部分。 工部尚书心潮澎湃，紧握拳，铅笔，如果他能将铅笔发明出来，记录者记录的速度是不是会更快一些。 地图上，大洋彼岸，一块极其大的领土，比大胤之后世朝代国土还大，那块国土上写着“羊大国”。 果然，果然“丑国”之称是在讽刺羊大国其国其民皆心丑！ 好大的国土，为何，为何竟不是我大胤的！ 朱宣伊深深叹惋。 大胤的国土无论何时都不嫌多啊！ 查看评论区的时间很快结束，记录者们却已经是满头大汗。 抽奖是不着急的，朱宣伊没有立刻进行抽奖。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此时此刻，无人打扰这群万分紧张的记录者。 钟灵韵正在全心将自己脑海中的图画记录，丝毫不察额角的汗水即将滴落到图纸上，忽而有什么东西小心轻柔擦拭她的额头。 钟灵韵以为是侍女，不以为意，当她终于将脑中所记悉数绘下，长呼一口气，整个人松弛向后倒，一道力扶着她的肩。 她这才微笑抬头同时道了一句“多谢”，却发现，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人竟然是陛下。 “陛下！” 钟灵韵想要起身。 朱宣伊按住了她：“灵韵，好好休息！” 钟灵韵因记录而紧张高悬的心放松下来，道：“是。” 原来，方才给她擦汗的是陛下，扶着她的人也是陛下！ “今日记录者皆赏。” 众人称谢。 朱宣伊正要打开抽奖页面，恰好收到小苔藓的通知—— 【恭喜大胤用户今日起解锁收藏功能，点击个人中心即可查看收藏视频及评论。 【已为您试收藏《气候与农民起义》！】 “好，好，好！”朱宣伊连声道。 包括记录者在内的众人心情肉眼可见轻松，无它，记录者诚然记忆力卓绝，然而到底不能保证毫无差错复刻原图，未漏一丝细节。 细节，有时候关乎成败啊！ 抽奖再一次被延迟，朱宣伊点开个人中心，查看视频，查看剩余评论——地图可以后续慢慢画了。 【核污染水已经排了一段时间，大气循环之下，环球同此凉热，早晚有一天，带着核辐射的雨水会落到世界每一个角落，谁都逃不掉！】 第96章 （待修改）气候与农民起义（8） （此章待修改，可看可不看，跳过影响不大） 这一段话的价值仅次于世界地图。 核污染水显然是有毒有害的，结合上面评论，定是鬼倭国排放。 但核是什么，鬼倭国又是如何制造了核污染水？ 大气循环、环球同此凉热？ 带着核辐射的雨水？ 朱宣伊沉思片刻，吩咐：“将此评论抄录清静宫、太史局，尤其是欧阳珂，必要单独送一份给她。” 大气，天气，既然和天有关，那应该是太史局的工作？ 宰相、六部尚书等人认为朱宣伊的安排很妥当。 唯独太史令：……我们不懂，我们太史局真的不懂核，不懂大气循环，不懂环球同此凉热！ 【天啊！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丑国和鬼倭国？！】 【重金属污染物很难通过蒸腾循环，大部分核元素不会随着水汽蒸发。】 【啊，谁能来科普一下吗？核污染对水循环影响大吗？】 众臣：谁来普及一下重金属污染物蒸腾循环、水循环？ 【富十一山，你怎么睡得着！】 “富十一山我知道。”朱宣伊道，“它是鬼倭最高的山，鬼倭人将它视作神山。此山曾引地动山摇，喷发岩浆、使火燃四野，令鬼倭死伤无数。” 这个知识点还是陆逢秋教的，因而，陆逢秋接话：“后人是希望富十一山再次喷发，以惊天之自然伟力覆灭鬼倭罪恶之国啊，恨之至此，可见鬼倭之罪罄竹难书！” 朱宣伊：“不知灭鬼倭国积分可涨多少。” 薛泽若友情提示：“陛下，北蛮之患尚未解。” 醒醒，陛下，先处理眼前的问题，梦晚点再做。 【歪楼又好像没有歪楼？啊啊啊！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早睡早起，唯愿始皇陛下或宣伊陛下得世界地图、灭鬼倭之国、换后世安宁！罪在当代，利在千秋！】 【灭鬼倭国无罪，就凭鬼倭国对我们做的事情，他们在我们面前，生来有罪！】 【楼上也太激进了！东瀛百姓是无辜的啊！一切都是东瀛政府的错啊！】 【呵呵呵，楼上滚。】 【无辜滚。】 【附议。】 后续都是附议。 “将重金属污染与水循环抄录给太史局。” 太史令：说是抄给太史局，谁都知道是给欧阳珂。 难道欧阳珂真的能从其中领悟到什么自然规律吗？ 第三条评论。 【心累（颓丧）。】 ？？？ 这就是第三条评论吗？ 这和《气候与农民起义》有何关系，甚至与核污染也没有什么关系？ 点开二级评论，竟都是“+1”。 正当众人茫然时，小心做人、沉默已久的对心理学无师自通是刘斐然：“说明后世子孙活得很累。” 有人驳斥：“后世生活条件较我大胤不知好多少，这都活得很累？那位等是活在地狱里吗？我看他们是娇生惯养！” 刘斐然不为所动，缓缓道：“上古时期，先祖茹毛饮血，我等如今的生活条件毫无疑问比他们好。但这就可以说我们活得不累，我们的生活不艰辛吗？” 王清然笑问：“哦？斐然有何忧愁？” “我……” 刘斐然心想：我受未来那作死的自己拖累，忧心我的前程啊！ “臣忧心北蛮。”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烦恼与艰辛。” 朱宣伊总结完毕，打开抽奖页面，太极殿内忽然传来小苔藓急促的声音：“警告，警告！该位面直播未备案，现暂停！” 话落，抽奖页面化作一道银色流光消失，作为大胤用户代表的朱宣伊也召唤不出个人中心页面。 几位臣子接连召唤小苔藓，也无声息。 朝堂躁动，人心浮动。 直播真的暂停了！ 还会恢复吗？ 如果不会恢复，大胤该走向何方？ 朱宣伊也在思考，不过她迅速冷静下来。 大胤已然大不一样，现在的掌权者是她，不仅是名义上，更是实际上的。 天幕出现前，她掌握的势力便足以威胁太子；天幕出现后，她的势力又扩散到更广更深之处。 她是皇帝，天幕出现前的历史上，她便能引领大胤走向更辉煌的未来；如今有了天幕的指引，大胤只会更好。 “今日朝会及观影到此结束，诸卿散去，仍需就今日视频主题研写奏疏上呈于朕。另，关于天幕所提事物，工部必要认真研究，新募擅奇技淫巧者之事，吏部与工部亦需合力同步推进。” 看见朱宣伊镇定自若，如往常般发号施令，众臣心安——何必忧虑再无天幕直播后的事情，不是还有陛下吗？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青橘回到家中，咸鱼般直直躺在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查看《气候与农民起义》的评论。 评论不太好，五花八门，关于视频本身，批评的多，说她不用心。 好，她近来真的太忙太累了，这期视频质量确实比较差。 出乎意料，最热门的评论竟然是“救命！谁给始皇陛下一张世界地图灭了鬼倭国啊！！！” 下面都是在说鬼倭国和核辐射。 “鬼倭国真不做人！” 青橘痛骂了一声，翻了更身，更烦了。 鬼倭排核污水入海已经有一段时间，海脏了，海里的生物中毒了，雨水中说不定已经有了核元素！ “天啊！这日子还能不能……” “检测到主播青橘……” 青橘顿了下来，一个鲤鱼挺坐了起来，警觉，环顾四周，侧耳倾听：“谁？谁在说话？！” 一个光屏出现在她的面前，光屏上是一封致歉信。 “尊敬的青橘女士，我们是a1时空501研究院“历史透露向视频对封建王朝影响”课题组成员，未经您的允许，擅自将您的视频投放至s266时空大胤朝惠帝二十八年，在此，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 青橘：？？？ 我是谁，我在哪儿？ 是不是累晕了？ 也许，躺会儿？ 青橘又躺回沙发，闭上眼睛。 可是，光屏转移到了脑子里，并且附上了心声。 “现根据时空秩序监管局处罚，我司已将罚金万元划转至您的账户。同时，我司期盼与您合作，继续使用您的视频在s266时空大胤朝直播，以研究……” 手机“叮”的一声，是短信提示音 研究什么，青橘已经不想听了，她打开手机，查看短信，是银行的。 “【xx银行】您尾号xxx账户x月x日20:37完成转存交易人民币万元，余额元。” 第97章 （待修改）解决核污染的协议 （此章待修改，可看可不看，跳过影响不大） “也就是说，你们课题组为了进行课题研究，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将我制作的昭文春秋系列视频投放至平行时空的大胤朝？时空秩序监督局发现了你们的违法行为，进行处罚，让你们赔偿我万元。然后，你们想和我签订合同，继续使用我的视频做研究，会支付给我报酬？” 课题组代表：“是。” 青橘冷笑：“呵呵呵，高维度生命了不起，高科技了不起！在我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肆意使用我的创作成果，文明，真文明！” 课题组代表讪笑：“这不是为了省点钱嘛……科研经费不够啊！” “被罚之后就够啦？” 青橘盯着银行短信，赔偿金确实丰厚，课题组开出的薪酬也很诱人，但是…… “唉，这世界破破烂烂，一会儿极端气候，一会儿核污染，活着真不容易！” 课题组代表：“你们没有进化核污染的技术，肉体又如此脆弱，活得艰难很正常。” 青橘：…… 你技术高，你身体好，可怎么没见你情商跟着涨？ 活得艰难很正常，这话我说说就算了，你在一旁淡定地说，是怎么回事？ “你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课题组代表压力很大，这个课题关系到她们是否能够顺利进入上一层级的研究院，进行到这个地步，无论是程序上还是经费上，都不允许再更换实验时空了！ 一定要和青橘达成合作。 “只要你与我们达成合作，我方将帮助你时空解决核污染与极端气候问题。” ？！！ 青橘眼睛亮了！ 其实，她只是想涨点薪酬…… “你能点亮我们到科技树吗？什么可控核聚变、什么医疗生命科学？什么帮助我们傲立全球、奔向宇宙、穿越时空之类的。” 课题组代表：地球人果然是贪心的！ “基于时空管理规定，我方仅能帮助贵时空解决核污染与极端气候问题。其余帮助将被判定违法，违法后果对你我双方不利。” “行……” 青橘也谈不上多失望，有些事情别人能帮一把，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 “核污染已经发生了，你打算怎么解决呢？我很好奇你们的技术。” “简单来说，我们可以采取海水倒灌鬼倭国、富十一山喷发、天降陨石毁灭东鬼核电站等手段制止核污染进一步产生。” 发现华点！ 合法帮助是解决核污染，解决核污染的手段之一是毁灭鬼倭国，也就是说，帮助毁灭鬼倭国合她们那个时空法！ “你们可以帮我们毁灭鬼倭国是！她们犯下的罪，罄竹难书，天理难容啊！” “经检测，贵时空存在极为强大的毁灭鬼倭国的念力，因此我方可以采用毁灭鬼倭国的方法解决核污染。但是，这只是解决核污染的多种手段之一。我方是否采取此手段，取决于您对课题组的贡献。” “明白了。” 青橘瞬间严肃而凝重，鬼倭国的生死，竟然就掌握在她的手里。 浩浩历史，鬼倭对神州大地和神州人民的伤害、神州子民前仆后继、浴血奋战，还神州以和平，她从不曾忘却！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抗倭，现在，该她做些什么了！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这单生意，她接了！ 当然，有些问题和条件还是要再问问、再谈谈。 “那么，已经产生的核污染怎么办呢？” “对已产生的核污染，我们将授予贵时空核污染净化技术，考虑到合理性，该技术仅授予相关专业科研人员。” “你们想把核污染净化技术授予谁呢？不会是丑国？” 课题组代表：“目前，丑国相关技术高于贵国。” 青橘：“呵。我国存在的时候，丑国还不知道在哪儿。世界这大棋盘，我们已执棋多年。一时强不代表永远强，同样，一时弱也不代表永远弱。事物是不断发展变化的，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怎么马哲没学过？哦，你们外星人。” 课题组代表：“……懂了，我方将以合情合理合法的方式授予贵国科研人员核污染净化技术，帮助贵国远离核污染。” 青橘：“这样还差不多，行，协议发过来，细节我还要看看。” …… 最终，青橘和课题组签订了协议。 之前，课题组的研究程序不够规范，导致研究结果也会有问题。 现在，课题组那边已经和有司沟通，调整视频投放时间和时间流速比。 青橘这边一个月，大胤那边过半年。 这样，大胤的时间流速更快，视频的影响也能充分体现。 为了帮助直播，课题组配了一个助手给青橘。 “天幕直播小助手小苔藓为您服务！” 正抱着电脑查资料的青橘如遭雷击，愣在原地：“是你吗550w，是你吗？” 初入这个时空、还没来得及接收相关信息的小苔藓：“？” 糟糕！ 卡机了！ 只能听不能运行。 “那年，领航员空间站，你说你从未叛逃，我信了。” 小苔藓的沉默在青橘眼中，就是默认。 她几乎泪目！ 原来，真的有那么一个时空，存在着550w！ 小苔藓：？？ 青橘想起来了，oss不知道她知道他说过他从未叛逃。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知道！ “还记得那年领航员空间站的刘培强吗？” 青橘火速，搜索出一张照片，也不知道oss在哪里，她就举着电脑、对着空气： “那年，领航员空间站，你对刘培强说，550w听起来不像个名字，你要叫oss，你都忘了吗？刘培强叫了你那么多年oss，你都不记得了吗？你说话啊oss！” 小苔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卡机了啊？ “那年，领航员空间站，刘培强对你说新年快乐，一瓶伏特加砸到你脑袋上，你都忘了吗？” 小苔藓通过了应急通道，联系课题组代表：“你不是说这位客户智商正常、身心健康吗？我怎么看着，她好像有那个大病。” 课题组课代表：“呃……哎呀！我导儿有急事找我……再见小苔藓，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拿到了合作的协议……” 小苔藓：……你也有病。 课题组代表走了，青橘也演完了，抱着电脑，又变成了冷漠无情的打工人。 经历了这么离奇的事情后，发一下疯，挺好。 第98章 她从乡野来（1） “二哥，去哪儿啊？” 春寒料峭的清晨，太阳慢悠悠从东边山头升起，冷雾初散，梁老弟挑着两桶水一瘸一拐的往家去，到家门口时恰好看见同村的老二哥驱使牛车迎面而来。 梁二哥说：“去看看我闺女和外孙子。” 村里谁不知道，梁二哥的女儿梁怀夕嫁给了镇上的富户，过上了有人伺候的好日子，连带着梁二哥家的境况也好了起来。 梁老弟笑道：“二哥生了一个好女儿。” 梁二哥也是笑了笑，却并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的妻子梁二嫂适时转移话题，问起梁老弟的腿脚。 “也就这样啦！阴雨天痛，别的也没什么不便。” 梁老弟今年三十五岁，在村子里长大，最初做些农活，后来惠帝时期，跟着一个姓赵的起义，在他手底下做一个小兵，后被朝廷招安，进了军队，在北边那一块儿当兵。 此前，北蛮趁着天幕消失那会儿进犯大胤，梁老弟跟在被天幕点名的那位蔡恬身边，冲锋陷阵打了一个大胜仗，却也因此受伤，落下来脚疾，行动不便。 恰好朝廷要裁军，梁老弟身体有疾便被裁撤遣送回原籍地。 梁老弟却无不满。 一是他早就想回家。 二是月前陛下颁发诏令，给他这种为国负伤的士兵治病休养的经费，还要州县乡时常关心关怀他们这些人，不能寒了他们这些报国人士的心。 他刚回来的时候，县令都来看过他呢！有面得很！ 三是被裁回家有补贴，钱不多却也不能算少，据说以后朝廷还会组织培训班教他们手艺，让那些没田的人有点营生。 以前惠帝时期，他们这些兵哪有这些待遇呢？那时多少人，五六十岁不能打仗了还待在军队。 梁老弟赞了几句当今陛下，梁二嫂附和着，目光瞥到正在重修的房子，问：“朝廷给的钱不少？怎么不去镇上或县城住？这房子要修好得有些时候。” 梁老弟说：“还要娶媳妇儿，省着点。” “好啦好啦。”梁二哥打断话，“老弟，我跟你嫂子还赶路呢，先走了！” 梁二哥和梁二嫂坐着牛车离去，车上，梁二哥忍不住道：“这老小子，倒是命好！” 梁二嫂不想继续议论外人，她心里烦着：“他爹，到怀夕那儿，好好劝一劝她。眼看她弟也要娶媳妇了……” 梁二哥点点头：“我懂的。” 梁二哥夫妇到达女儿婆家，一番寒暄又抱着三岁的小外孙玩耍后，二人总算和梁怀夕说起今日之行的主要目的。 “你不要再想着和离了，做少夫人有什么不好？你看看，还有丫鬟伺候你，我们这种人家的女儿，有这种日子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梁怀夕沉默不语，目光窗户窗台，落在正在院中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玩游戏乐的呵呵直笑的儿子身上。 春光和煦，她的心却如同冬天的阴云冷沉。 梁二嫂摇摇头，看向梁二哥。 梁二哥压抑着怒气，道：“你想干嘛？你到底想要什么？安逸的日子不过，非要做个弃妇？一点儿也不为家人考虑，被休之后，谁还要你？你上哪儿能找得到比女婿更好的？你就算不为我们老两口，不为你弟弟考虑，那你儿子呢，他才三岁！” 梁怀夕平静道：“不是被休，是和离。我念着大家的情分和颜面才选择和离，不是休夫。” 要知道，当今陛下允许天下女子休夫。 梁二哥再也忍不了，气骂：“你就是脑子坏了！还做大夫？你做大夫做到自己脑子都坏了！” 春风拂过翠嫩的新叶，沉默的梁怀夕微微一笑。 她这副模样，让梁二哥夫妇更为恼怒。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突然再一次响起，把大胤人吓了一跳。 “天幕又回来了？” 半年了，天幕已经有半年没有出现。 人们都以为它再也不会出现，北蛮发兵进犯大胤的时候，甚至以加上了“天幕消失，大胤失去天神眷顾”这个可笑的理由。 许多人认为没有了天幕，朱宣伊的地位一定不稳，中央地方各种斗争不断，但朱宣伊依旧稳稳当当当着皇帝。 这半年，她发动了对北蛮的反击战，取得胜利，蔡恬在这场反击战中表现极其出色，已经被擢升为正六品校尉。 她开启了强军第一步——裁军，先裁撤军队中没有战斗力的老弱病残；同时进行第二步，练兵，在学习借鉴《民兵军事训练手册》的基础上，结合大胤实际情况，编纂训练手册，并依此练兵。 她对国朝更为熟悉，她将手中的权力握得越来越紧。 朱宣伊凝望天幕，它在，她会最大程度发挥它的作用造福大胤；它不在，她也会引领大胤不断向前！ “小苔藓同学，你在吗？？”朱宣伊试探着发声。 “我在呢。” 天幕回来，天幕直播小助手小苔藓也回来了。 “以后还会更新吗？” “会的呢，问题已经解决，视频更新频率依旧是一月一次呢。” 朱宣伊并不是很信，但臣子们很高兴。 “太好了。” “是啊，天幕给的东西，用处太多了！” “光那张世界地图，就够我们奋斗一生！” 总之，天幕再一次出现，无数人为之欢欣。 梁怀夕说：“我要看天幕视频了，爹娘累了，便去喝些茶吃些点心。” 梁二哥也爱看天幕视频，但是现在嫁得好的二女儿闹着要和离、成年的小儿子娶妻聘礼没着落，麻烦事情一大堆，他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又骂：“天幕讲的都是大人物的事情，有我们什么事？凑什么热闹？” 梁怀夕走出屋子，儿子立刻踉踉跄跄跑过来，扑到她的怀里要她抱，她抱着儿子坐在树下。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你是否也曾在黑夜里茫然地叩问本心？ 你是否不满于当下却又没有改变现状的能力与勇气？ 你是否挣扎？是否颓然？是否连哭泣都落不下眼泪？】 梁怀夕一怔。 这就是她目前的状态啊！ 第99章 她从乡野来（2） 【昭文时代涌现许多杰出的女性，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像钟灵韵、蔡恬、蔡柏溪等人一样，在史书上留下属于自己的“传”。 然而，她们对时代、对国家、对民族、对百姓们的贡献不会因此被磨灭，她们的故事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流传于世。 昭文时代是一个充满变革、希望与激情的时代，女性的自我意识在这个时期开始从蒙昧中走出，这是艰辛痛苦但是美丽的蜕变。】 这一上来，先迷茫后夸了？ 从来想着名留青史，从来世人只能看见青史上的英杰，认为是他们创造了历史。 现在，天幕说，即使没有留名青史，贡献也不会被磨灭。 大胤的百姓，尤其是女性，她们有些迷茫，可这迷茫中又似乎有一点光亮，有一个声音在说“你们很重要”。 贵人富人重要，命如草芥的穷人也重要吗？ 穷苦人如何重要了？ 有一个女人，她和蔡柏溪一样会做漂亮的灯笼，她想起昭文陛下会收集具有时代印记的物品放在陵墓里，于是她问：“如果我做到灯笼被陛下收集，放在陵墓，传到后世，让后人了解了我们这个时代。我是不是就有贡献了？” 她觉得是这样，又觉得不只这样。 朱宣伊若有所思，她由女性的贡献延伸到所有人的贡献，有些明白了：“是谁创造了历史？是皇帝与百官吗？皇帝与百官引领在前，但创造历史的是黎庶万民——天幕是这个意思吗？” 没有人回答她。 因为他们惊骇——他们可以接受天幕所言存在未被史书记载的卓越人物，却不能接受是黎庶创造历史，决定历史。 即便是阅历丰富的薛泽若，也要冷静冷静。 【在大胤的东部，不知道是哪一个州，不知道是哪一个县，不知道是哪一个村，更不知道是姓什么的人家。 总之，有这样一户贫穷的人家，家里有一个女儿。 小姑娘心地善良，给予一个饥肠辘辘的落魄游医半块硬得磕牙的饼和一叶来自河里的水。 四处流浪的江湖游医决定在这里定居，并教授小姑娘医术，报答她的半饼一水之恩。 小姑娘勤学苦练，长大后虽不算医术高明，却也能独立坐诊，在小小的乡镇颇有贤名。】 王清然道：“这个姑娘的经历像小说人物。” 自天幕出现后，尤其是昭文书报那期后，小说如同雨后春笋冒出，小说作者的灵感宛如洛水滔滔不绝，笔速亦是如风如电。 她自执掌文心报社，便十分关注国朝文化诸事，小说也不例外。 “按照小说情节，她接下来就要遇到一个贵公子，或是皇亲国戚，或是宰辅尚书，最次也要是世家子弟了。” 【有一天，县令来到他们家，为他的儿子向这个姑娘提亲。 观众朋友们也许看多了帝王将相的小说和电视剧，瞧不上县令。 但是想一想，县长要和贫困户做亲家——没有任何看不起贫困户的意思，只是想让大家感受一下两个家庭的差距。】 王皇后有些惋惜：“哦？竟然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吗？现实与小说还是有差距的。不过……” 她话头一转：“后世作者与读者，也喜欢帝王将相做主角吗？” 朱宣伊摇摇头：“朕不喜欢如此。究竟是普通人没有值得书写的故事，还是作者写不出其中的韵味？” 王皇后道：“我会多引导。” 【姑娘的父母没有多做思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同意了这门亲事。 姑娘的本人的意愿如何呢？ 这并不重要。 因为她这时处在惠帝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她有些贤名，也要且是更要孝顺尊从父母。 因为向她求亲的是县令家，县令的权势怎么是她一个小小乡野大夫可以抵抗？】 视频看久了，大胤的百姓也知道青橘希望女子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可…… “她难道会不愿意嫁给县令的儿子？” “那可是县令家啊！” “难道县令的儿子是坏人？” “县令看中他的贤名，可见县令应当是个正直的人，他的儿子也不会坏到哪里去？这真是一门极好的婚事！这姑娘要感谢她的父母应下了这门婚事！” 【姑娘嫁给了县令的儿子，第二年就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 可是，她并不快乐。 她因行医有贤名而受到县令关注，成为县令的儿媳，然而成婚后，她不被允许外出行医——官宦人家的女子，怎能抛头露面？ 她从小就立下行医济世的理想，现在被困在牢笼，她非但不开心，而且痛苦着，郁结于心。 在儿子能说能跑能跳、能明确表达要或者不要、喜欢或者不喜欢的时候，她决定和离。】 看到这里，梁怀夕惊得一动不动，怎么会和她的经历这么相像？ 她也是自幼学医，却不是因为救了什么人，而是幼时常帮助村里老伯晒药草，对此产生兴趣，央求老伯教，才有机会学。 她也曾在镇上坐诊，有些名气。镇上的富户因此替他儿子求亲。 她也是自婚后便不被允许外出行医，她也是在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她也痛苦万分，她也郁结于心，她也一心想着和离！ 后人探前人事，难免有差错。 天幕所言的女子与她相似度如此之高，那这个人，会是她吗？ 梁怀夕的父母也听出了其间相似，却不认为这会是他们的女儿——她那么平庸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个荣幸被后人记住、被天幕提起？ 他们只觉得这个女子和他们的女儿一样，矫情，做作，不识好歹，无病呻吟。 【和离的阻力是巨大的，娘家、夫家、世俗以及她自己。 弱小的娘家不希望丢失县令家这一金大腿。 强势的夫家也不会允许她轻易离开，损坏家族名声。 世俗之人无法理解她的选择而给予各种言语或者行动上的鄙夷攻击。 她自己，也会忧心离开后自己是否能够应对险恶世情，也会偶尔动摇是否该继续这样过一生。 笼中鸟渴望飞翔，围城内向往围城外。 痛苦由心到身，她最终还是离去。 娘家的父母失望气愤，用不孝女、蠢货等各种占据道德高地或难听的话攻击她，甚至说“没有你这个女儿”“我们给你的姓氏和名字你也不配拥有”等话。 她询问三次孩子是否愿意跟她离开，孩子要求她留下。 夫家只能接受休妻不能接受和离。 她拿着休书，失去了父母、婚姻、儿子、名字。 她失去了身外的一切，但她保留了真实的鲜活的自己。】 第100章 她从乡野来（3） 茶馆。 一个老人家捶着拐杖，气道：“好狠心的女人，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 一个姑娘喝了杯茶，悠悠道：“好狠心的孩子，连自己的生身母亲都不要了！” 寂静。 老人家气得胡子都歪了，突然一个人附和：“是啊，这个孩子能跑能跳，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母亲问了他很多次，要不要跟他一起离开，是他自己不，是他选择抛弃母亲！” 有人不解：“这个傻姑娘，县令家衣食无忧，有什么不好？外面有的是罪受哦。” 有人冷笑：“她失去了身外的一切，但她保留了真实的鲜活的自己——荒谬可笑，离开夫家，她如何生存？” 【小小的乡镇、小小的县城，再也容不下她，无论是躯体还是灵魂。 怀着精进医术、济世救民的心，她离开了。 从此，她开始新的旅程，并为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海龄，只有名没有姓。】 “海龄？！” 朱宣伊想起来了！ 易青轶与《胤律典》那期评论区提到“海龄子”。 “原来是她啊。” 海龄子是一个女人，朱宣伊、王清然、钟灵韵等人都为此高兴。 【正是因为这个名字，大部分人认为她本是渔家女。 为了更进一步，离开家乡后的海龄一边行医，一边寻求名师。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她走了很多地方，诚恳地叩击许多门，却没有人愿意收下她。 他们说，她是一个女人，他们不收女人做学生。 他们说，她已经二十多岁了，他们不要年龄这么大的学生。 他们说，她没有学医的天赋。】 “就是这样，他们就是这样！” 辛颜望着天幕，咬唇含泪，海龄的经历与她的也有相似之处！ 她和妹妹幼时也想向家中男子那样读书习字，但长辈不允许，先生也不愿意收。 他们会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认得几个字就好。 读那么多书，又不能考科举，将来还是要嫁到别人家，是别家的人。 女孩子，不适合读书，没有天赋…… 朱宣伊也想起一些不太好的过往。 “幼年，朕学数算，初时学得不好。朕意外听到老师背地里说，朕没有学数算的天赋，女子学数算就是比男子差。然而，一次考校，朕发现兄长数算还不如朕。老师却说，兄长只是对此不够用心，注意力不集中。” 帝王语中的讽刺鲜明直白，朝臣沉默无声。 从前，他们学习的世界只有男子，看不见女子。 即便偶尔听到女子天生就学不好某种东西的话语，他们也会想“确实如此”，高傲地不放在心上。 女人，不在他们的眼前，只在他们的身后。 现在，朱宣伊站在他们的眼前。 女子学不好，就是没有天分，永远否定了她，让她因此悲观自卑。 男子学不好，就是不认真，暂时否定他，间接劝诫鼓励他，让他努力做得更好。 “朕，讨厌这种错误的说辞。” 【海龄辗转多地，来到舜阳——朱宣伊作为舜阳公主时的封地。 舜阳风气较它处开放，这里有朱宣伊利用封地税赋和自身薪俸建设的女学，这个女学不仅包括教导经史子集，也包括医学——我们称之为舜阳医学院。 海龄在舜阳为妇人医治疾病，引起了舜阳医学院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大夫的注意。 海龄抓住机会，多次拜访这位大夫，表明自己对医术的热爱和在医道深耕的决心，最终成功让这位大夫收她为徒。 她由此开始了更为系统、全面、高深的医学课程。】 “舜阳！天幕又说到了舜阳！这是夸我们舜阳呢！” 舜阳人民喜滋滋，有说不知道当今陛下曾经是舜阳公主吗？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舜阳人民就是觉得，陛下一定更亲近舜阳。 看看这些年，陛下为舜阳做了多少事情。 舜阳能读书识字的姑娘数量在全大胤那都是排前几的，这是因为陛下愿意出钱补助她们。 在朱宣伊兴办的学堂里，学生们在讨论那位德高望重的大夫究竟是谁。 舜阳医学院可不止一位女大夫，在大家看来，各个都德高望重，青橘也不说清楚，这可真难猜！ 自从惠帝成为太上皇，他的妃子们都成了太妃，闲来无事就喜欢聚在一块儿聊聊天，玩玩游戏。 听见海龄给妇人治病，听见舜阳医学院有女医作为老师，她有些惆怅：“外面的女子都能寻个女医看，我们在宫里，面对的尽是男大夫……” 如果有选择，她们要女大夫。 “姐姐消息闭塞了！前些日子，陛下下了一道旨，要太医署招录女医呢！陛下还让各地医馆、大夫多多培育女医，说是把人培养出来了，可以领那个什么补贴。” “还有啊，如若家中贫困，还可以申请助学金、奖学金，包学费、生活用费都有呢！只不过全包的话，学成后要去官府指定的地方行医。” 想要女医的太妃大感惊讶，她其实是病了一些日子，没怎么理会，不曾想国朝发生了这番变化。 惆怅瞬间化为喜笑颜开：“真好，真好。” “姐姐不知道，我身边那个专管打扫的小李子，他妹妹今年十岁，就到医馆报名学医了。” “小李子家不富裕，那是要申请助学金了？” 富裕人家的男孩子，哪里会被送到宫里做太监呢？ “哪能儿啊！小李子平时也尽心，她妹妹上学这钱我出了，当积德行善了。” “妹妹这是帮助了两个姑娘啊。你帮助了李姑娘，相当于让出一个助学名额。” “哎呀，我就是闲着没事干。” 【海龄是净身出户，她为那段婚姻付出了许多，却没有得到应得的。 在舜阳求学的日子并不轻松，她时常面临手头拮据的情况，然而即便如此，当她遇到没有能力支付诊金药费的病人时，还是会尽己所能提供帮助。 当她年老，对她的养女，也就是景帝年间的太医令回首往事时，曾说“这是一段艰苦却快乐的日子。” 为理想而奋斗的女人闪闪发光，为理想而奋斗的时光熠熠生辉。】 第101章 她从乡野来（4） 很多时候，追寻理想的路是孤独、苦涩、看不见希望的。 即便是朱宣伊，在成为皇帝的路上得到那么多人的政治支持，依旧有孤独的时候。 何况是得不到亲朋好友支持、放弃所熟悉一切的海龄？ 朱宣伊敬佩海龄的勇气，她由衷地为海龄高兴，真心希望大胤能有更多勇敢追寻理想的女子。 【开明六年，海龄与老师到鸣州出诊，恰遇地震，房屋倾倒，死伤无数。 地震之后，出现了瘟疫。】 “开明六年！对上了！” 之前评论区就曾说过，欧阳珂死在开明六年的地震中，众臣还担心这场地震是不是发生在洛京，原来不是。 鸣州是欧阳珂的祖籍，欧阳珂出现在那里亦在情理之中。 地震之后遭逢瘟疫，真是多灾多难啊！ 人力无法阻止地震的到来，一时间，众人无不神色凝重。 鸣州的百姓像是知道了死期一般惴惴不安，有的人则已经决定要在地震发生前搬离鸣州。 【事情是这样的，地震之后刚好发生了据说是百年不遇的大暴雨，整个鸣州都被淹了。 好不容易雨停了，马上出了大太阳。 地震、暴雨中死去人、牲畜还没有处理好，这样艳阳高照，再加上水源污染，以古代的医疗卫生水平，很容易滋生病菌、发生瘟疫。 当时鸣州真的很乱，包括州刺史在内的好几位高级官员要么死在地震里，要么死在洪灾里，最后主事的官员是司法参军钟灵韵。 钟灵韵为什么没有死呢，因为地震和洪涝发生的时候，她到隔壁州交流学习去了。】 鸣州真的很乱——地震、洪涝叠加，只要有过一点地方工作经验的人都能想象流民遍野的场景。 面对重大灾害，中央朝廷和各州县都有制定相应的应急预案，可灾难总会有各种意外出现，应急预案不能完美处置一场灾难。 而如果处理不好，恐怕又是一场起义。 这时，急需一个人站出来，重建鸣州的法度和秩序，为灾民带来生存的希望。 钟灵韵，这个擅笔墨的小姑娘，她能行吗？ 朝臣在怀疑，鸣州百姓，天下黎庶也在怀疑。 同僚怀疑的目光落在钟灵韵身上，她坦然接受，丝毫不惧。 她既然做到了司法参军这个位置，就表明她由相应的能力。 事发突然，责任在肩，她一定不会辜负百姓的期望和陛下的信任！ 太极殿的气氛有一些沉重，朱宣伊开口道：“灵韵此前从未去过鸣州，不曾想，鸣州天灾还与你息息相关。看来，你需多学习、关注地震、洪涝以及鸣州了！” 钟灵韵的眼睛亮起来了，这话是说，将来陛下会将她调任鸣州！ 还是司法参军吗？ 不，她希望这一次，她能以刺史的身份出现在鸣州！ “是！” 青橘又开始讲，钟灵韵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干劲了！ 【听到消息后，钟灵韵火速赶回来，立刻安抚民心，团结官民，召集人手，人命第一，救人最重要。 她不仅给朝廷去信说明情况，还向周边的州请求支援，粮食、医药甚至是救援人员——朝廷和周边的州反应都很快，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因为地震和洪涝本身就有很多人受伤，钟灵韵非常重视医疗问题，安排专门的官吏负责医疗，并每天向她汇报工作情况，所以瘟疫一出现，钟灵韵马上就知道了。 她成立了一个医疗专家组，听从大夫的建议，划定隔离区，征选愿意进入隔离区的大夫。】 太医令点头：“合该如此。” 钟灵韵是会办事的。 遥想当年，太医令还在地方工作，也遇上了一次洪涝。 那地方主官不想着如何安置灾民，竟然去搞什么祥瑞，说大水冲来了一块刻有“国泰民安”的玉碑，是上天在表示对皇帝治国成果的肯定。 …… 果然，什么样的主上什么样的臣下。 爱好丹药追求长生偏信祥瑞的主上，会培养出一批阿谀逢迎、疏于实事的臣下。 励精图治的主上则会培养出一批追求实绩的能臣干吏。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将天下人心聚为一处，让五湖四海尽是一家。诸卿，下朝后便去写一个关于凝聚人心及灾害支援良策的奏折！” 众臣：……太励精图治也不一定好。 【海龄和她的老师都去了。 她们顶着感染的风险，夜以继日地救治病人、尝试新药，终于研究出治疗这种疫病的药方。 鸣州的瘟疫可以解决了，但是海龄的老师却牺牲了。 这位有仁爱大慈之心的医者，毅然决然入隔离区，尽心尽力救治病人，舍身忘己研究药方，在感染之后毫无犹豫地试药，在病痛缠身的时候坚持记录下自己的感受。 从古至今，有许许多多她这样的人，或许史书上没有属于她们的传，我们无法知道每一位大夫的姓名，但她们的医者仁心感染着我们，她们对生命的尊重敬畏、对医道的追寻照亮着我们。 当然，这种精神先照亮了海龄。 此后，海龄开始游历四方，在实践中学习进步。】 “没了？” 太医令不可置信，鸣州天灾就讲完了？ 青橘，你不要重点讲一下疫病的症状，详细讲一下治疗的药方吗？ 钟灵韵亦是意犹未尽，她还想多听听未来的自己是如何处置鸣州天灾的呢。 鸣州的百姓安慰自己：没事，天灾嘛，听天幕的意思，鸣州天灾能得到妥善解决，没事…… 没事什么啊没事，那可是地震加洪涝加瘟疫！ 人一辈子遇上一次就不得了，鸣州百姓一下遇到三，还是集中遇上。 救命啊！ “天幕有办法阻止地震、洪涝、瘟疫吗？我不想死啊！” 鸣州百姓瑟瑟发抖。 “天幕不是万能的，没救了，等死！” 有人高喊：“病还没有来，就要放弃治疗了？何必如此！我看诸位且乐观些，陛下与朝廷难道会对此无动于衷？这可是昭文陛下啊！” 鸣州的百姓被安慰到一点点。 第102章 她从乡野来（5） 【开明七年的冬天，海龄走到青禾州一个小镇。 青禾州有一个旧俗，会把不想要的孩子——大多数是女孩子，扔到桥底下，无数的行人从桥上走过，千人踩万人踏，这样孩子就不会知道是谁抛弃了她，来世也不会再投到他们家。 据说，不少富裕的家庭第一胎如果是个女孩，也会扔掉——他们觉得第一胎是女，兆头不好。】 青禾州的桥，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的孤魂。 大胤重男轻女者不计其数，但把孩子扔到桥下、要让孩子被千人踩万人踏的父母，除了青禾州，别处真的不多。 裴婵的母亲狠狠骂道：“心肠如此歹毒！简直是将女儿当作仇人对待！” 她来自鸣州，一想到鸣州将要遭受的灾难，她惆怅，她义愤填膺：“怎么不是青禾州地震、洪涝、瘟疫，他们做了那么多孽，合该被天神收拾！” 太极殿。 朱宣伊极其厌恶地皱眉。 女孩不是器物，不喜欢就可以扔掉。这样的父母，是犯了杀人的重罪。这些年，青禾州竟没有上报这样的案例。 上下维护隐瞒，整个地方的风气都坏了！ 被天幕点名的青禾州人自觉尴尬，大部分人却不觉有错——谁家不想要一个儿子传宗接代，怪只怪婆娘不争气，生了个女娃。 “我们也是不得已。与其让孩子活着受苦，不如让她早早解脱，来世投到那喜欢女孩的人家去。” 辛颜是从青禾州出来的。 她和妹妹双生，妹妹出生时母亲难产而亡，也被认为兆头不好。 是母亲有所预料，拼尽最后一口气哀求父亲，要他发誓不会抛弃两个孩子，才咽气。 母亲因她们而死，她们却是因母亲而活。 有的女人如辛颜之母，有的女人却把自己曾经遭到的不公经历同等甚至变本加厉的施加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为什么？她们曾受过不公的待遇，当她们有了女儿，即便不能左右丈夫对待女儿的态度，为什么连她们自己也认为女儿是所谓的赔钱货？为什么她们不会想着反抗，为什么她们不会有‘我曾遭受不公待遇，所以我不能让我的女儿也重复这样的痛苦’的想法？” 辛颜不理解。 辛颜恨重男轻女。 她的妹妹辛晓，说到底，就是因此而死。 荷娘叹了口气，说：“辛姑娘，家里做主的是男人，反抗有什么用？” 沈珈兰道：“因为做主的是男人，反抗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甚至可能过得更糟。所以很多女人选择服从和忍受，为了自己能过得更好，她们需要一个儿子，她们看不起女儿，看不起自己，从最初被动地屈服到后面主动地为虎作伥。” “辛颜，你知道吗？有些人家，母亲比父亲更讨厌女儿——而母女本该是同一战线。” 受害者的女孩成长为母亲后，既是受害者又是施害者。 成为恶人后，谁还记得她的苦，她的不得已？ 怎么能不可悲？ “导致这一切的根源是，女人没有男人的权力和资源。” 在家庭、家族、朝堂的权力。 沈珈兰曾经被这种痛苦淹没，所以她写了《望春台》一书。 让被迫成为恶人的配角黎萦觉醒个人意志，拥有独立强大的灵魂，反抗“作者”施加的不公命运，最终化身天道，主宰她所在的那个书中世界——她拥有了最高的权力。 沈珈兰曾寄托笔墨，以此圆幻梦。 但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 【海龄在青禾州为一户农家接生，新生儿是个女婴。 没过几天，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怀抱着一个无声无息的小女婴叩开海龄的家门，这个小女婴正是海龄前几日接生的那个。 没有错，在极度重男轻女的青禾州，这个小女婴被父母丢弃到桥下。 六岁的小姑娘不忍心妹妹就此死去，将她捡回来，求海龄救一救妹妹。 可惜，这个女婴在被丢到桥下前，就被闷死了。 闷死她的凶手是谁，毫无疑问。 海龄报官了。 官府说，新生儿原本就很脆弱，很不容易养活，没有证据表明孩子是被父母闷死的。 海龄愤怒，但是没有用。 她一个小小医师怎么对抗得了这里官民相护？ 没过多久，一个雨夜，海龄的家门再一次被叩开了。 这一次，叩开她家门的还是那个六岁的小女孩。 她湿漉漉，浑身是伤地倒在门口。 因为想救妹妹，因为海龄报官，小女孩遭到父母的毒打。 数不清的怨恨融入拳头、巴掌、鞭子、木棍，落在她的身上。 小女孩原本有一个一胎双生的哥哥，正因为她和哥哥是龙凤胎，在世人看来兆头好，她才没有被扔到桥下。 她活了下来，却没有享受到父母的疼爱。父母对哥哥千好万好，百般宠溺，对她则万分苛责，把她当作小奴隶。 去年，她那顽皮的哥哥溺水死了。 父母几乎日日骂她为什么不照顾好哥哥，为什么不看着他，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青橘在此援用了一段影视剧的表演。 母亲的哭泣咒骂、父亲的怒吼和拳脚相向，瘦小、面色蜡黄的小女孩从最初的号啕大哭、喊着“不要”，到最后咬牙忍受，沉默落泪。 那对夫妻终于累了离开了，小女孩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从摇摇晃晃地离开家，到在大雨中哪怕摔得一身泥泞、伤口撕裂般疼痛也坚定不移地奔跑。 她终于叩开了那扇门，她仰头看着海龄，眼含热泪，说：“救救我。” “求你，救救我！” 紧接着，瘦削的身躯像一片秋叶般坠倒。 音乐、光影、氛围，再加上小女孩精湛的演技，令无数观者动容落泪。 许许多多的女孩，也如这个小女孩一样，遭到父母的毒打咒骂。 赔钱货、小jian人、讨债鬼…… “孩子只是想救妹妹，多么善良的姑娘，她做错了什么？” “生而为女，难道是一种错吗？” “救救她！可怜的孩子！” 无数人期盼着，她们没有遇到一个海龄这样的人，没有被拯救的机会，在看见这个小女孩时，她们想，救救她！ 好像救了她，就是救了她们。 第103章 她从乡野来（6） 小女孩会得救——朱宣伊肯定。 这个小女孩一定就是海龄的养女，景帝年间的太医令。 【海龄将小女孩抱进屋，悉心照料，治好了她身体上的伤。 然而，身体上的伤易治，心灵上的伤难治。 小女孩说救救她，治好了她身体的伤就是救了她吗？ 海龄非常清楚，如果让小女孩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她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次毒打。 看，昭文陛下的光辉和对女子的关怀还没有辐射到青禾州啊。 （配图：以洛京为中心，光芒照耀大胤四方，唯独没有照亮青禾州）】 说实话，青禾州的官员多少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 前面说青禾州扔女婴成风，青禾主要官吏压力不大，因为这是民风民俗。 自古以来，移风易俗最难了，他们这些主官几年一换，还改得动上百年的旧俗？ 陛下也要体谅一下我们到难处啊！ 前面说海龄报官，官府不理，这也是有理由的——海龄确实没法证明这婴孩是被父母闷死的，何况这事儿还没发生呢！ 陛下不会以未发生之事定今人之罪。 问题不大。 现在说“昭文陛下的光辉和对女子的关怀还没有辐射到青禾州”，这问题可大了！ 是陛下不管青禾州吗？ 肯定不是。 说严重点，这是在说青禾州欺上瞒下、阳奉阴违，企图背离中央，自搞自的。 这种事情是一个人不作为吗？是能是一下子发生的吗？ 肯定是日积月累，各级官吏放纵自我、滋生野心啊！ 整个青禾州的官场生态极其恶劣！ 恶劣怎么办？ 整顿。 青禾州的官员惴惴不安——青橘啊青橘，你少说一句不行吗？ 有御史蠢蠢欲动，等他回去将材料整理一番，必要狠狠参青禾州一本！ 御史并不知道，皇帝陛下已经在心里给监察不力的御史台记上了一笔。 【海龄四处漂泊，养一个孩子并不容易。 这个时候，朝廷已经在绛英夫人的建议下设立了慈育院，海龄想把小姑娘送去慈育院。 但慈育院收的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啊，小姑娘父母健在，慈育院不收她。 海龄又想找一户人家收养小姑娘，但是在青禾州这个地方，就很难。 海龄没办法，她决定将小姑娘送到舜阳去，那里能给小姑娘一个没有殴打咒骂的成长环境。 小姑娘的家人不肯。 孩子虽小，但已经是劳动力，长大嫁人，还有彩礼钱可以收。】 方月璃呸了一声，骂道：“这家人既歹毒又恶心！” 她的丈夫小小声：“人家那么想，也没错啊……” 方月璃横眉冷目：“滚。” 你们这些人认为那户人家的想法没有问题，这种看法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 方月璃的丈夫不滚，但是闭嘴了。 前不久，方月璃新开了一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生意还不错，收入比他高多了，他在家里的一言一行越来越小心了。 这个家已经不是他做主了！ 舜阳。 舜阳的百姓与有荣焉，有人大声喊道：“看看，看看，这就是咱们舜阳！” 和青禾州形成鲜明对比的舜阳，永远忠实地贯彻宣伊陛下任何诏令旨意的舜阳！ 舜阳人真是爱死天幕了！ 【小姑娘宁死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最后，海龄与那家人达成协议，她给那家人钱，收养了小姑娘。 注意注意！ 咱们海龄子很有法律意识，在官府完成了收养程序，并给小姑娘取了一个新名字——陵游。 给她点个赞！】 “陵游。”梁怀夕道，“这是生长在高山地区的植物，它的根和根茎入药具有清热、泻肝、定惊之功效。” 梁怀夕的儿子不解，问：“阿娘，她为什么要养别人的女儿，她自己没有孩子吗？” “因为她的孩子不要她了。如果阿娘要和你爹爹分开，去很远的地方，你会和阿娘一起吗？” “为什么要走？我想和阿娘、爹爹在一起。” 梁怀夕微笑，目光却有些冷淡：“你必须选一个。” 【海龄带陵游离开青禾州，前往舜阳。 路上，当海龄出诊、采药时，陵游总是跟在她的身边，她认真又努力，能将海龄教她的东西牢牢记住。 一次，陵游跟随海龄上山采药，不慎跌落猎人设置的陷阱中，不仅手脚骨折，还被陷阱里的木刺和碎石扎得到处流血受伤。 海龄吓坏了，耗费九牛二虎之力将她从陷阱里救出，用随身携带的有限药物简单处理后，背着她在崎岖的山路里狂奔。 年老的陵游对此事记忆深刻，她曾与人说，时值夏季，已至黄昏，山林草木茂盛而光线不明，平时走路尚且要小心，但那一天，似乎有山神眷顾，她的母亲一路奔跑，如履平地，从无阻碍。 当夜幕降临时，海龄敲开医馆的门，在大夫将孩子接过去后，晕厥过去。】 在这一部分，青橘同样配了一段影视剧的表演。 大胤人民全神贯注看着天幕，只见金乌西沉，乌发散乱、满头是汗的海龄背着孩子焦急地奔跑在茂密的山林，带刺的枝条划伤她的小腿带出一条条血痕她也恍若未觉。 星辰凌空，虫鸣四起，黑暗中画面交错，时而是海龄背着陵游奔跑，时而是陵游在雨夜里奔向海龄。 咚咚咚，咚咚咚，一样急切有力的敲门声，陵游站在海龄的家门口等待，海龄站在医馆的门口等待。 大胤人民悬着一颗心：快开门啊，快开门啊！ 门打开了，灯笼的光照亮了眼前的世界。 陵游说：“求求你，救救我！” 海龄说：“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大胤人民悬着的心放下去了，这时才发现，何必担心呢，天幕早已告知，陵游一定可以健康长大、出人头地。 王清然泪眼朦胧，她和朱宣伊是养母和养女关系，看这一段，她比旁人更有感触。 青橘引用的那一段影视剧表演，将陵游的雨夜奔跑与海龄的山林奔跑交替，隐隐有融合之意，实则是在表达，过去是由陵游奔向海龄，现在是由海龄奔向陵游。 在海龄与陵游的关系中，是陵游先走向海龄；在她和朱宣伊的关系中，是她先走向朱宣伊。 不管是谁先走向谁，最终，她们终将双向奔赴！ 至此，王清然知道，海龄不会再将陵游送到舜阳了。 海龄已经把陵游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第104章 她从乡野来（7） 王清然想的没有错，接下来，青橘果然讲到了这一点。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海龄已经和陵游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这一次意外事件，让她认清自己。 她不再坚持将陵游送往舜阳，而是真正地收养陵游，真正地将陵游视若亲女，毫不保留地将自己所会的一切传授给陵游。 我想，海龄以女子之身，游走四方，行医济世，她的灵魂应当是孤独的。 当陵游出现，海龄得到了陪伴，也得到了一位志同道合的传承者。 开明十三年，海龄和陵游来到瞿岭。 时值夏季，林木繁茂，多雨炎热，蚊虫滋生，当地爆发了疟疾。】 “疟疾，唉，疟疾啊！” 朝臣们即便未亲眼见过，也听过疟疾可怕的声名。 太医令轻轻叹了口气。 治疗疟疾有很多种方法，主要是针灸疗法和中草药疗法。一般情况下，以中草药疗法为主，辅之药汤，但针灸疗法效果并不算好。 自古以来，医家代代积累，总结了百余种对治疗疟疾有一定效果的中草药，但至今未能探寻出能够根治疟疾的真正良方。 生存不易啊。 “瞿岭在哪里？” 朱宣伊这一问，把大臣们问懵了。 薛泽若说：“林木繁茂，多雨炎热，应当是在岭南一带。那里山峦层叠，瞿岭……约莫是其中一座。” 这就是国土广袤的烦恼吗？ 大胤山岭何其多，谁能记得住每一座的名字？ 王清然博览群书，对大胤山川地理颇有了解，她总觉得“瞿岭”这个地名有些耳熟。 “瞿岭，瞿岭，瞿河和岭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周边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老父亲国子监祭酒王展道：“瞿国本为我中原之国直属之地，因有河名瞿，设为瞿郡。前朝末年，战乱四起，瞿郡趁机叛乱，自立为国，至今仍未收复。” 言下之意是：瞿地没那么容易收回来，瞿岭是瞿河与岭南并称的可能性不大。 大部分臣子都这样认为。 很多人已经对瞿国的存在习以为常，和习惯于息台不再属于大胤一样。 “有何不可能？”王清然说道，目光投向朱宣伊。 朱宣伊能收回息台，难道就收不回瞿地？ 武将们心潮澎湃、翘首企足。 来！ 大胤的女儿们！ 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疟疾是以寒热交替、休作有时为主要症状的疾病，有些地方的人管得了疟疾叫做打摆子。 疟疾在我国有非常久远的历史，《周礼》、《左传》、《吕氏春秋》等书都有记载。 从古至今，我国人民与疟疾的斗争从未停歇。 成书于公元前1-2世纪的《素问》就已经有了专门的对疟疾病因、症状、针灸刺法进行详细介绍的篇章，也就是《疟论?刺疟篇》。 其后的《内经》《金匮要略》等医书也有详细记载疟疾的诊治。】 提起疟疾，大胤人民面露惧色，没得过没见过也听过！ 得了的人，先是发冷发抖，然后发烧，或是头疼欲裂，或是浑身抽搐，或是呕吐不止。 如果能熬到大汗淋漓、浑身湿透、疲倦中带着舒适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挺过去了。 可怕的是，这种病会重复感染。 梁怀夕：“治疗疟疾常见药方有，小柴胡汤、清脾饮、截疟七宝饮、常山饮、桂枝白虎汤、清瘴汤。” 这些都是她在书上看见的，她还从没接触过疟疾患者。 困在这个小小的乡镇，她不能学习更高明的医术，不能接触更复杂多样的病例，怎么提高自己的医术，怎么实现自己行医济世的理想？ 没有理想的人生是迷茫的，不能追寻理想的人生是幽暗的。 与此同时，另一个地方，易青轶自言自语：“海龄能根治疟疾吗？” 他的家乡金谣县就是在岭南近瞿国之地，那里林深谷幽、蚊虫成群，瘴雨蛮烟不足为奇，得疟疾的人很多，他小时候也得过。 如果真有解决疟疾的办法，那真的太好了！ 【大家较为熟悉的是东晋葛洪的《肘后备急方》。 “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 这一句话，给了我国药学家灵感，帮助她和她的团队从黄花蒿的茎叶中提取出治疗疟疾的青蒿素。】 “什么？” 梁怀夕把孩子扔在一边猛地站起来。 无数的医者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大感意外。 青蒿治疟疾的方法，他们当然知道，也有不少人试过，有的人试了有用，有的人试了没用。 而医者们意外的是“从黄花蒿的茎叶中提取出治疗疟疾的青蒿素”。 怎么提取？ 医家的东西，有一点误差，轻则药效减弱或无药效，重则致死啊！ 很明显，青橘并不会详细讲述提取这个过程。 她看着就不像医者，只怕她自己都不清楚提取的具体流程！ 唉。 可恶！ 青橘为什么不是医者！ 【回到开明十三年，这一次感染疟疾的有很多是收复瞿地后驻守在瞿岭一带的士兵。 朝廷征召大量瞿岭一带有疟疾治疗经验的大夫来为士兵治病，以恢复军队的战斗力和士气，当然也为一些贫苦人治病。 海龄加入其中。 根据史料记载，海龄在治疗疟疾病人时，参考了葛洪的“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取得很好的效果，为此次抗疟疾作出重要贡献，在军中声名很好。 当地的州刺史和守将将这一次疟疾的治疗情况报告中央政府，二人都在报告中提及并夸赞了海龄这一个人。 无独有偶，恰逢钟灵韵入京述职，听到“海龄”这个名字，翻出了开明六年的一些记忆，把海龄在鸣州抗疫中的贡献告诉朱宣伊。 众所周知，宣伊陛下最爱惜人才了，尤其这个人才还是一位女性。 不过，医家和一般官吏不同，不能把医家拘束在宫廷或者朝堂。 她们的才能施展在病人身上，同样的，她们也依靠一次次行医治病积攒经验、提升能力。 于是，朱宣伊赏赐了海龄金银财宝，在得知海龄为了行医济世的理想放弃了婚姻和姓氏后，赐予她“朱”姓。 自此，海龄变成了朱海龄；陵游自然也变成了朱陵游。】 第105章 她从乡野来（8） 【开明十三年之后，朱海龄长期游走在瞿岭一带行医，她医术精湛、医德高尚，时常为贫苦人家看病，在瞿岭一带有极好的声誉，被百姓们尊称为“朱仙姑”“海龄子”。 她的女儿朱陵游承袭她的一身医术，在天花预防方面具有突出贡献，发现总结 出四种种痘方法。】 “天花！” 这是令大胤百姓闻风丧胆的疾病！ 天花会人传人啊！ 【一是痘衣法，取天花患儿的贴身衣物给健康孩子穿。 二是浆苗法，采集天花患者脓疮浆，沾到健康者的鼻孔里。 三是旱苗法，把痊愈期天花患者脱落的痘痂研磨成粉末，吹入健康者的鼻孔里。 四是水苗法，把痘痂研粉水调，用布包起来塞进鼻孔。 这四种方法的原理，都是让健康的人感染轻微的天花，从而让身体产生抗体，对天花病毒终身免疫，以后就不会再得了。 前两种比较危险，后面两种用得更多。 两百多年前，西方某国的医生发现牛奶工不会患天花，发明了牛痘苗。 从患牛痘病的牛身上取出痘疱中的浆液，接种到小牛身上，让小牛发病，再从小牛身上的痘疱中取痘浆，这时天花病毒的毒力就减弱了。 再把痘浆用甘油保存起来，叫做痘苗。一般是在身上划一道伤痕，把痘苗抹在伤口上。 这种方法也会有不良反应，但预防天花效果还是比较好的。】 记性不好的医者纷纷拿笔记下来，百姓们拍手称好，笑容满面。 天幕许久不出现，一出现就告诉大胤这些好东西！ 且不说那个比较难提取的青蒿素，这五项种痘法便能救不少人啊！ 没有人怀疑天幕说的，普通百姓也不着急，他们相信，宣伊陛下会为他们考虑天花预防的事情。 等朝廷把种痘这事儿弄明白了，官府应该会组织大家接种，估计还是的。 大胤百姓喜滋滋。 【《素问》有言：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 古人一直都有“治未病”的思想，疾病的预防是非常重要的。 像疟疾，它是经按蚊叮咬或输入带疟原虫者的血液而感染疟原虫所引起的虫媒传染病。 那它的预防手段主要就是防止蚊虫叮咬。 蚊子很容易携带病毒，老鼠、跳蚤也是。 所以，要勤洗手，注重饮水卫生、煮沸消毒等等。平时大家见了很多这方面的宣传，我这边就不多说啦。 不过呢，我这儿有些二手的《赤脚医生手册》，这本书的来头想必大家多少知道点，里面叙述了疾病的预防、针灸推拿、常见的中草药等知识，简单易懂，有兴趣的小伙伴评论区置顶购买，只要99哦！】 太医令眼睛亮了！ 这期视频对他真是太友好了！ 他一直想编写一本医书传世，这本书正好可以让他参考参考！ 什么？ 陛下没说要买？ 开什么玩笑，陛下会不买吗？ 这半年，在陛下的带领下，大胤的积分涨了不少，陛下会没积分买这本书？ 不可能的。 太医令畅享着，他要学习借鉴《赤脚医生手册》，他要把自己对医术的总结与领悟写到书里，他要把五种种痘法写进书里！ 什么？ 其中四种是朱陵游发现总结的。 朱陵游是谁？ 对不起，朱陵游还没出生——太医令算过了。 看看这个朝堂，陛下除了将种痘工作交给他，还能交给谁？ 不仅种痘，那青蒿素，高低也得他来研究研究。 太医令畅享着，预防天花的大功臣是他，治疗疟疾的大功臣还是他！ 一时间，太医令觉得，给太上皇治病真没意思，真没意义！ 他应该做的，是造福天下百姓、后世子孙的、有大功德、可以流芳百世的事情啊！ 啊，他在这个浊世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殊不知，朱宣伊已经决定，青蒿素的事情要交给岭南一带的医者来做，而种痘的事情因为天幕已经讲的比较清楚，相信各医署、医馆自会开展实验。 种痘，太医令可能也会做，但流芳百世，他个人还需多努力！ 【朱海龄原只是乡野间贫苦农户家的女儿，因为一丝善念而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年幼的她出于连那连自己都未能意识到的本能牢牢抓住了这个机会，和同村的女孩们在一个路口分道扬镳。 当她长大之后，曾经的努力换来了一点甜美的果实，让她得以通过婚姻实现阶级跃迁。 在外人看来，对于她这种家庭出身的女孩来说，这应当满足了。 可是，人生的第二个分岔路口，经历了迷茫彷徨后，在县令的儿媳和医者里，她选择了做医者，她选择了忠于自己的理想。 她经历了艰辛的求学路，她行走四方、治病救人，即便在天灾和瘟疫面前也无所畏惧。 当她的声名都传到皇帝那里，当她获得了国姓，她可以选择一个繁花富庶的地方开一家医馆，自此定然求医者不计其数，无奔波之疲累，又兼具声名与财帛之利。 可是，在人生的第三个分岔路口，她选择在繁华与光荣后归于平静，她选择继续行走山野，为贫苦的人民诊病。 她从乡野来，而又归于乡野。 视频的最后，我想向观众们分享一首我很喜欢的诗——罗伯特?弗罗斯特的《未选择的路》。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条小路上， 都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虽然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因此走出了这迥异的旅途。 好啦～本期的视频到此结束，我们下期再见，别忘了一键三连哦！】 第106章 吾道不孤 这一期视频就这样结束了。 梁怀夕沉浸在那首特别的诗中，久久不能走出。 “一条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朱宣伊选择成为帝王之位，蔡恬选择从军报国，孟文箬选择投身火器事业。 从小处看，她们所行之路各不相同；从大处看，是殊途同归，皆是世人眼中“人迹更少的一条路”。 是让自己挺直脊背、坚定昂然立于天地间的路。 路径延绵无尽头…… 梁怀夕不需要再回返，她也不会再回返了！ 与她们同行一路，灵魂上永不孤单。 “阿娘陪我玩！” 年幼的儿子扯着她的衣服仰头看她，笑容灿烂。 梁怀夕半蹲下身，道：“孩子，我是我，你是你。我当然爱你，但我并非为你而活。有一个问题，你要好好想一想了。” 或许，他并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凭借本能与直觉去做出选择。 梁怀夕的母亲在廊下看着她们母子二人，颇有些怨恨：“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心狠的母亲！” “呸！”梁怀夕的父亲骂道，“她以为自己会像朱海龄一样？人家是县令的儿媳妇。” 直到现在，梁父脱口而出的还是“县令家的儿媳妇”。 在他看来，行医济世的功德、被赐国姓的荣耀都不及“县令家的儿媳妇”。 梁怀夕侧首看去，父母就在眼前，可是他们好像一直离她很远很远。 他们从未走进她的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怀夕站起来，摇摇头却又畅快地大笑。 何须在意他们是否走进她的世界？ 莫强求，她自走自的路。 岁月绵长，吾道不孤。 洛京，太极殿。 一键三连后，朱宣伊又见到了久违的评论区！ 【不用说那么多疟疾、天花的相关知识！我怀疑青橘在水视频。】 【+1】 【附议。】 我国文化博大精深，朱宣伊见之即明“水视频”一词的真义。 只是—— 讲解疟疾、天花的相关知识怎算是水视频？ 朱海龄及其女儿朱陵游皆为医者，又与疟疾、天花有些关联，介绍朱海龄，自然要好好介绍这些疾病！ 依朱宣伊看，这期视频讲得不够详细。 朱海龄还遇到什么疑难杂症，她在瞿岭一带时当地的治安怎么样？对她行医有无消极影响？有无一些对她生活有重大影响的局势变动…… 这些都该好好说道说道。 这第一条评论的二级评论，尽皆在争论青橘是否“水视频”。 朱宣伊微笑着，目光柔和，后世之人定然生活安宁幸福，否则怎会有此闲情争论青橘是否水视频？ 且看看第二条评论。 【话说，考古界最新发现，朱海龄的本名叫作梁怀夕。】 下面有人回复： 【今早的新闻！修地铁意外挖到朱海龄儿子的墓，碑文上写了！】 【笑死，她儿子的墓志铭，介绍老爹就是“父xxx”四个字，介绍母亲倒是写得很详细！】 【哇，她儿子不是选择了老爹吗，死后还好意思蹭朱海龄的热度哦！】 【这……朱海龄离开的时候，她儿子还小，小孩子懂什么选择啊！】 【谁说小孩子不懂？要西瓜还是要草莓会不懂？小孩子会本能地衡量利益，做出选择。】 【怀夕是一味中药，这个名字可能是把梁怀夕引入医学大门的那个人取的。】 【所以，梁怀夕最初的名字可能是梁大丫？】 【或者梁招娣。】 【梁盼娣。】 【梁引娣。】 【梁念娣】 【梁爱娣】 …… 作为评论的抄写者，钟灵韵都要不认识“娣”这个字了。 她很想留一条评论：有没有一种可能，朱海龄不叫梁x娣，她叫梁怀夕是因为家附近长了怀夕这种植物？ 奈何没有这个评论的机会。 “陛下，是否需要将梁怀夕寻出？”林芝桐问道。 “不必。不凡之人，当是不论何时何境，皆会坚韧成长、立业流芳。” 朱宣伊相信，如今尚未更名的梁怀夕，定也会从乡野走到更为广阔的天地，济世救民，复归乡野。 她期待着为海龄赐姓的那一天，她期待着为许许多多像海龄那样的女子赐姓。 朱宣伊滑动评论，停留在第二条评论的第一条二级评论。 “诸卿且看，结合‘挖到墓’看，‘修地铁’这个词颇有意思。挖到墓是意外，何种情况下可能意外挖到墓？” 工部尚书王盐思考一会儿，刚想开口，便听到林芝桐道：“开山修路？” 修地铁，修路…… 大臣们难以想象。 户部尚书方知清说：“地铁是何路？在地上铺满铁？” 这要多少铁！多少钱！ 户部尚书不敢计算。 陆逢秋：“电脑并非带电之人脑，地铁也未必是在地上铺满铁。” 陆逢秋这话给了朱宣伊启发：“诸卿，有无可能，地铁可以电驱动？” 工部尚书的脑子里出现闪电击铁板的画面。 脑海里的铁板震了震，他人怔了怔。 依旧是难以理解。 朱宣伊也知路需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地铁这个披着神秘外衣的未来之物，离大胤太过遥不可及。 还是先研究电力。 “诸位爱卿，你们都是肱骨之臣、人中龙凤、国之栋梁，有谁能为大胤钻研探明电力之运用？” 工部尚书：…… 他低头，他不动。 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王卿真乃社稷之器！既然王卿挺身而出，朕便将这项重任交付于你了！” ？？？ 王盐一篇茫然：陛下您在说什么话？ 他于茫然中惊疑抬首，面前是殷殷期盼的陛下，而左右无人。 那些同僚，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默契地退到后面…… 他，现在站在最前面！ 宰相都没他前！ “陛下，臣……” 王盐犹豫。 “爱卿不必多说！从天幕处购买涉及电力的书籍，卿可随意阅读。” 王盐默了一会儿：“是。” 总有人要去研究电力，他不知道在原时空是谁做了这个先驱，在这个时空，就让他做！ 朱宣伊查看第三条评论。 【盲猜一波这个视频底下会有很多关于青蒿素与中医关系的评论，会有用葛洪那个方子治疗疟疾无用的评论。不要回复，只想猜测，不想别人在我这儿吵。】 没有二级评论，可朱宣伊看了这条评论很久。 过了一会儿，她问已经停笔的钟灵韵：“灵韵，可看出什么？” 钟灵韵道：“由古及今至未来之我国土之上源远流长的传统医学，在后世，不为国人所信。” 第107章 抽奖－土豆 我弃若敝屣，他人视若珍宝，妄图据为己有。 可笑可悲可叹的是，珍宝本是我家珍宝。 于浩浩历史中救治无数人的医药医术医道如此待遇，那诗词歌赋、衣冠服饰、饮食节日如何？乃至天人合一、仁义礼智信等思想理念何如？ 国土的变化是鲜明直观且迅速的，文化精神的消磨毁灭却可以是潜移默化的。 文化精神之巨变必有国家领土与主权受到巨大攻击与干涉之前情。 神州陆沉，后辈子孙必身心皆受炼狱煎熬之苦。 回想后辈在评论区表现的对鬼倭之国那毫不掩饰的欲使其灭亡的深恨，对丑国戏谑中的咬牙切齿。 神州之痛，罪魁祸首为谁，鲜明矣。 纵相隔不知几百几千年，纵后世只在想象之中，太极殿上谁人没有感情，谁人会丝毫不顾念国家与民族？ 为我民族且哀且痛。 殿上一时寂寂无声，气氛颇为沉重。 如若北蛮攻入大胤，山河震荡，日月不在，天地异色，我此世此间之民，将遭受何种痛苦，亦可预见。 朱宣伊、王清然、钟灵韵、薛泽若、陆逢秋等人不禁想起青橘曾说过的一段话—— “一个国家，没有足够强大的武力保护，那么眼前的花团锦簇繁荣昌盛，终会被处于奴隶社会的外族践踏与掠夺，甚至统治。 更可怕的是，文明的倒退与思想的逐步封闭。” 此时想来，何止如此？ 应当再加上一句“文明的毁灭”。 今时今日，朱宣伊对“文明”一词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文明，是支撑一个民族和国家在历史中坚韧不拔前行的理念、意志，是在此过程中形成一切优秀的物质和思想。 或恢宏或精巧的建筑是她们的文明，诗词歌赋是她们的文明，天人合一与仁义礼智信是她们的文明，家国大义、坚韧不拔、英勇不屈也是她们的文明。 她们创造了这些东西，这些也融入她们的血液之中，见之即亲切。即便暂时沉睡，契机一到，血脉便会被唤醒。 想要获得文明积分，应当弘扬一切前人留下的优秀的东西，应当激励大胤人民去创造一切灿烂的可以流传后世并被后人称之为精华的东西。 让她们成为灿烂文明浓墨重彩的一笔。 任重而道远啊！ 王清然出声提醒，将君臣从这沉重的氛围中拉出：“陛下，该购买《赤脚医生手册》了。” 是了，这一次是先看评论区，还未购书。 太医令的眼神热切且期盼。 《赤脚医生手册》一本50积分，是《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的10倍。 经过努力，大胤现有为积分4503，朱宣伊大手一挥，买了！ 下单即到，朱宣伊略微翻一翻，一看就很值！ 转手交给太医令，嘱咐道：“太医令不要辜负了得之不易的50积分！” 太医令万分郑重：“陛下放心！” 为了他在医学界的地位！ 为了他能流芳百世！ 至此，大胤现有积分4003。 随着天幕重新出现，抽奖系统也回到朱宣伊的视野。 天可怜见，从抽奖系统出现到现在，朱宣伊仅在系统刚上线时花了10个积分抽奖3次，后续欲再花费积分抽奖，因种种原因不成。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抽奖页面，朱宣伊又激动又紧张，就像一个赌徒在赌场里目不转睛地等待。 抽奖系统新规，50积分抽奖3次。 圆转盘六等分，今日抽奖可抽到的奖品为“翻倍卡、土豆、积分红包”，其余三份是“感谢参与、继续努力、胜利在望”。 户部尚书方知清第一次参与这项活动，看见翻倍卡，眼睛闪烁一丝丝光点：“莫非抽到这张翻倍卡，我大胤总积分即可翻倍？” 王展怜悯地看了一眼天真的户部尚书，抽奖系统的套路方知清还是知道的太少。 他大发慈悲地说：“更有可能是此次抽中的积分红包翻倍。” 方知清：“如若没有抽中积分红包？” “那翻倍卡就是一张废卡。” 说罢，王展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对积分红包心存妄想。” 抽奖抽的就是土豆——这种适应性强、生长周期短而产量高的农作物。 积分商城售价1500积分。 现在，花50积分就有六分之一的机会抽中，抽不抽？ 抽！ 积分没了再赚，抽中了就是天大的惊喜。 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朱宣伊焚香、净手，手指停在中间“抽奖”前。 深呼吸，点！ 太极殿里静悄悄，大家悬着一颗心瞪大眼睛看指针旋转。 先是快速旋转，随后慢下来，转啊转，到“翻倍卡”！ 不要啊——方知清在心内呐喊，再动一点！ 转盘指针似乎听见他的声音，继续往前转了一点。 “翻倍卡”前面是继续努力。 要白抽奖一次了吗——王展这样想着——阴险狡诈的抽奖系统！ 指针又往前一点——嘀，停下来了。 是“积分红包”。 红包跃出转盘，自动打开。 【恭喜抽中积分红包，奖励您10个积分！】 王清然讶异：“这回倒是大方！” 话落，光屏上又显示： 【您被意外惊喜砸中，获得40个钻石！ 40个钻石兑换02个积分！】 好的，目前大胤有3605个积分。 不管怎样，这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可是，第二次抽奖却不如人愿，抽到的是“胜利在望”。 做生意的人常说，每天开门第一单非常重要，第一单成交顺利、赚得多，那么接下来的生意大抵不差。 虽然说不清原因，但是确实有这么一点玄学。 可惜抽奖与做生意不一样，目前看来抽不抽得中、抽中什么，全凭运气。 既然如此，为什么只用她一个人的运气试？ 朱宣伊干脆说：“第三次抽奖，不由请母后来！” “好。” 王皇后净手过后，没有多想，直接点了，总之一切随缘。 她本人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朝臣们也没有抱太大期望。 指针转啊转，转过了感谢参与，转过了翻倍卡，转过了翻倍卡，来到“土豆”的领域。 在“土豆这里慢悠悠、慢悠悠地往前，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前万不要再继续前进了！ 指针来到“土豆”的边缘，最终—— “停下了！” 【恭喜您抽中土豆！】 第108章 监察组 谁都没有想到，真的抽中土豆了！ 那根指针颤颤悠悠，众人以为它要颤出“土豆”区域，谁曾想，它堪堪留在“土豆”区域的边缘，差一点点就要越界。 王展笑骂：“这抽奖系统真会作弄人心！” 小苔藓即时配送，一大麻袋的土豆立刻出现在太极殿。 林芝桐将麻袋打开，露出一个个还带点土的拳头大小的黄色土豆。 众人团团围着麻袋，朱宣伊拿出一个，仔细端详，又拿近了闻，道：“没什么气味。” 王清然和薛泽若也从麻袋里各取一个土豆，随后，其余官员按捺不住好奇心，喊着：“给我一个，我看看！” 王清然不通农事，问道：“土豆如何种植？直接埋到土里吗？” 显然，这殿上没人懂得种土豆。 钟灵韵幼年生活贫苦，曾事农事，凭着微薄的记忆，道：“会不会和芋头差不多？” 有人问：“芋头怎么种？” 有人想的是：“也不知土豆如何食用？口感如何？蒸煮？可生吃否？” 王清然循声看去，发现问这问题的是她老爹王展，于是不客气地将王展手中的土豆拿走，放回麻袋。 朱宣伊笑了笑，心情极佳，道：“这一袋土豆全作种种植。依抽奖系统介绍，土豆生长周期短而产量高，待我们种出大胤自己的土豆，诸卿想吃多少便吃多少。这袋土豆暂由户部保存，由户部择选皇家良田作为土豆试验种植田，令选种植经验丰富的农家好手分组探索土豆种植方法。民以食为天，此事关乎民生大计，不容有失，朕将亲自监督负责。” 户部尚书称是，然后将臣子们手中的土豆收回来。 另外，趁着天幕直播结束不久，朱宣伊又与朝臣议起青禾州杀女成风一事。 这么多年，竟然没有青禾州的官员上报此事，也没有御史就此事弹劾青禾州的官员。 这既是青禾州官员的失职，也是御史的失职。 一时，朝堂上对青禾州官员和御史的弹劾不绝于耳。 平时义正言辞、趾高气扬弹劾别的官员的御史，这时闭口藏舌、一声不响。 杀女，起因是重男轻女的观念，本质上是杀人行为。 杀人，是要接受法律制裁的，不能因为杀的是弱小无力、不能言语的婴幼儿就被不管，不能因为杀戮者是受害者父母就放过。 朱宣伊从吏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各抽调2人组成一个8人的监察队伍，三日内出发前往青禾州调查杀女成风一事，另派一小支队伍护卫他们的安全。 被抽调的人中便有新任御史中丞刘斐然。 刘斐然惶恐啊。 陛下缘何又将他派出洛京，难道陛下看见他就烦吗？ 不！ 赴地方调查将会遇到的诱惑多啊，陛下一定是借此考验他、锻炼他！ 他一定要经受住考验，不能变质！ 下朝后，林芝桐跟随朱宣伊去了侧殿。 “朱雀卫在青禾州的分部还未建立。” 自天幕出现，朱宣伊便不断完善和壮大朱雀卫，朱雀卫是完全听从于她个人的队伍，在此前的刺杀案中表现突出，今后也将继续发挥保护她个人安全、为她刺探情报等作用。 “是，青禾州较偏远。” “抽调一些人手去把青禾州分部建立起来，并暗查青禾州杀女成风一事，尤其是官吏们做了什么、没做什么。” 信人不疑，疑人不用。 朱宣伊并非不信任自己选派的监察组，只是，监察组是明查，可有些东西，明查是查不出来的。 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天幕再一次出现后，整个大胤再一次沸腾起来！ 以画天幕人物立绘闻名遐迩的左蓉早在天幕出现时便以提笔勾勒朱海龄、朱陵游的画像，待到天幕直播结束后再稍加修改便成定稿。 一开始，洛京城中不少官宦富商人家预付了定金，让她画每一期的天幕立绘。 后来，一些制作灯笼、陶俑、木偶、皮影、风筝的手工艺者也从她这里购买一张画回去对照着制作天幕衍生品。 于是，左蓉便和顾九娘创办一个以制作、售卖天幕衍生品为主、其余工艺品为辅的铺子，名叫“九蓉阁”。 顾九娘原操持着一家肉铺，她爹要把肉铺给不成器的小儿子继承，让顾九娘嫁给糟老头子，顾九娘劝阻无果，直接离家单干了。 左蓉擅绘画，有些许资金，却不擅经营；顾九娘手头不丰，却极擅长经营。 二人凑在一块，正好互补，又借了一些钱，把铺子开了起来。 洛京居，大不易！ 站在天幕衍生品的风口上，左蓉和顾九娘凭借出色的技术和能力，已经各在洛京买了一套房子。 虽然只是一进的小院子，但她们已经非常满足！ 同时准备趁着天幕回归，再接再厉，换购更大的房子！ 房子，房子，她们对房子爱得深沉！ 日落月升，画了一天的画，左蓉手都酸了，她站起身，活动筋骨。 顾九娘从外面走进来：“今日槐叶小馆上演《萦梦书》最新一出，我买了票，快走快走！” 《萦梦书》的作者是荷州沈家大小姐沈珈兰，《昭文书报》那一期播出没过多久，沈珈兰便将已完结的《萦梦书》拿给书社。 书社老板阅后，增添工人、加班加点将这本书印刷出版。 有天幕加成，发售当日书便售空。 后续，又有人征得沈珈兰同意，将《萦梦书》故事改编为戏剧，一票难求。 一听到《萦梦书》，左蓉脖子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这一出是不是要演黎萦恢复所有循环记忆了？” 二人一同走出屋子，顾九娘道：“应该还没！还是太孙在黎萦的假梦境里。” 槐叶小馆可不是一般地方。 此前，陛下还是皇太子时，在此地遭到刺杀。 槐叶小馆的原主人虽未卷入其中，却也不敢再开这茶馆，将它转给了宝柔县主。 宝柔县主重新装修，保留了朱宣伊曾经坐过的地方，大家都想“坐宣伊陛下坐过的位置，看宣伊陛下看过的风景，食宣伊陛下品过的茶点”，茶馆生意更胜从前。 顾九娘牵着左蓉的手跑入槐叶小馆，却见一张略微有些熟悉的面孔，那张熟悉的面孔也发现了她，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 这是…… 这是她朱雀卫的同事！ 顾九娘不禁看向那些雅座，有一处，一男一女左右坐着，谈笑风生。 二人身边或站或坐的几人，看似随意，但顾九娘这种在朱雀卫训练过的人一看就知，那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也就是说，陛下在这里，靖亭君也在这里！ 陛下也追戏啊！ 同样发现朱宣伊和越观唐的因为贫穷而买不起好位置的票的裴婵藏在角落里几乎要兴奋地大叫。 我的cp发糖啦！ 同框就是糖！ 说起来都是泪，真的好久没见到陛下和靖亭君同时出现了！ 第109章 女官小聚 今夜相聚于槐叶小馆的人，除了顾九娘与左蓉，还有蔡柏溪、孟文箬、欧阳珂、裴婵以及裴婵在文心社的同事高思茹。 她们或是陛下直接任命为官，或是通过考试为官。 因为此时朝堂中女性官吏较少，她们几个自然而然通过各种渠道相识相交相聚相会。 几人并未发现朱宣伊也在馆中，看完这一出表演后，她们移步包间继续叙谈。 “我等以茶代酒，这一杯先敬阿珂，若是没有阿珂，我们今日怎能到此享此视听盛宴？” 《萦梦书》的门票并不好买，不过有欧阳珂在，购买几张门票并不是问题。 在这几人中，欧阳珂的家世最好。 她是欧阳敏的孙女，欧阳敏是今上的老师之一；她是太史局的官吏，灵台媖这个官职自她始用。 欧阳珂想要几张门票，宝柔县主怎么会拒绝？ 众人满饮杯中茶，闲聊几句《萦梦书》的剧情后，开始交流工作经历。 孟文箬是有天幕专题视频的人，从事火药研究这样专业性强、技术难度高的工作，身边的同僚大多是天师宫清洗后剩下，个个因侥幸留命而小心翼翼，专心从事研究工作，她在清静宫与同僚相处愉快，并没什么大的烦恼。 欧阳珂家世不凡，又也是从事专业性强的工作，在太史局没人敢为难她，她得以专心致志从事研究工作。 近来，她对《气候与农民起义》那期提起的“绕日运动”有了新的想法。 裴婵也没什么烦恼：“文心社的工作一点儿都不枯燥，非常有意思。同僚上官对待我等皆关怀有加，尤其是王社长，时常关注我等工作情况。有一次，王社长还问我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哪儿有什么烦恼，都是快乐。 高思茹与裴婵同在文心社，与在座其他人不同，她今年已经四十岁了，长子都在去年娶了妻。 她在家中执掌中馈，形形色色的人，各种腌臜的事情，见不了光的阴谋诡计，她见多了。 文心社里暗涌的波涛，裴婵没有看见，她却窥见几分。 不过，这些她对她不算什么。 何况—— “王社长一直十分关心我等女性官吏。” 高思茹是一个谨慎的人，所有的想法都在这一句话里。 裴婵并没有听出来，蔡柏溪倒是有所悟。 王社长十分关心手底下的女性官吏——她关心她们在文心社的工作，关心她们对官场人情的处理，关心是否有人刻意刁难她们、给她们设套，关心她们在官场的成长，关心她们仕途的发展。 她要让这些女性官吏们经历风雨、茁壮成长，却不允许黑暗的风暴将尚且弱小的她们绞杀。 有上官如此，何其幸也。 “柏溪姐，你呢？你在都水监怎么样？”裴婵问。 “我？” 蔡柏溪可就没有裴婵那么轻松了。 诚然，她是天幕提到的在原历史时空与妹妹一起权倾朝野的人，她是陛下亲自任命的都水监主簿。 陛下当然关心她，洛京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 可蔡柏溪不是钟灵韵，没有那样浓厚的圣恩，没有多年来在陛下身边得到的锻炼，也没有三不五时入宫直面陛下的机会。 不是蔡恬和欧阳珂，这二人皆凭借过硬的专业本领在官场立足，蔡恬的军事才能、欧阳珂在天文数算方面的造诣和本领，是其他男人无法替代的。 也不是裴婵，没有那样好的运气，遇见一个关心下属仕途、明里暗里栽培下属的领导。 都水监掌河渠、津梁、堤堰等事务，油水很多，利益关系错综复杂，里面的人，无论同仁还是领导，表面对她客客气气，暗地里没少整她。 蔡柏溪是乡野里长大的，身为长姐，又嫁过人、持过家，算是受了很多苦，她能隐忍，也会适当反击。 都水监的日子并不轻松，蔡柏溪甘之如饴，前路有虎狼就与之死战，前路有荆棘就披荆斩棘。 “我也很好。你们知道吗，前几日我去检查一座桥梁，那里……” 蔡柏溪和朋友们分享工作中的趣事，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她喜欢这个对女性开放权势的新世界。 现在，她们对伙伴实在太少，她相信，未来，一定会有更多的女子站在朝堂上。 王清然如今仍住在宫里。 她既是文心社社长，又升任太后，本该迁居历朝太后宫殿。 不过，今上并没有皇后，靖亭君在宫中另有宫殿，王清然想住在旧宫，便也住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朝臣们念叨几句也就算了。 她偶尔会遇到贵太妃和宝寿公主。 从前做皇后时，她便已不将贵妃的那些心眼放在眼里；如今入朝为官，她更不会在乎贵妃的态度。 只是，宝寿公主却会望着王清然远去的背影出神。 “母妃，我也想入朝为官。能不能让父皇给我安排个官职？” “你？你能做什么？还是趁你父皇好清醒，快快让她为你择一良婿！” 宝寿公主咬唇，半晌才道：“官职我要，良婿我也要。” 贵太妃笑了：“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母妃告诉你，但凡真正有气性有抱负的好男儿，都不可能娶一个做官的女人，压他一头！” “靖亭君不是好男人吗？” 贵太妃一愣，转瞬脸上晕起薄怒之色，恨铁不成钢地敲宝寿公主的脑袋，顾忌着周围的人，低喝：“你还想着他？还不断了这妄念！他是你姐夫！” 宝寿公主委屈又难过，无力感如潮水淹没她的四肢百骸，她突然掩面颤抖哭泣。 贵太妃惊讶，更加生气：“多少年了，你还没看清？我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傻女儿！” 宝寿公主只顾着哭，并不说话。 她才不是惦记着姐夫。 她想赢过姐姐。 小时候，明目张胆和姐姐争谁最受宠；长大后，暗中和姐姐比夫婿；现在，她又忍不住和姐姐比事业。 姐姐已经是天下至尊，她怎么比得过？ 既然已无法超越，那么就走近她、无限接近她。 但是，她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她连成为姐姐臣下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一个没有逆风翻盘机会的失败者！ 第110章 朝会 朱宣伊到槐叶小馆观看《萦梦书》演出一事很快洛京家喻户晓。 这其实是朱宣伊有意为之，她不怕臣子与百姓根据她的行为揣测她的想法，这一次，她正是要他们明白她的意志。 “求贤诏？” 丞相薛泽若被朱宣伊召来，从王清然的手中接过这一纸诏书。 还未加盖大印。 在正式发布前，朱宣伊至少要让他这个丞相知道这件事情。这是她对丞相的尊敬。 当然，她也需要薛泽若的支持。 薛泽若仔细看过诏书，这是一封面向全天下女子的求贤诏书。 主旨明确，结构清晰严谨，文气积极豁达，颇具气势，没有闲言赘语。 一看就是出自王清然之手。 “陛下已经决定了吗？” “是。” “臣明白了。” 从天幕出现身着官服的女性人物立绘开始，从朱宣伊成为皇太子开始，薛泽若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女人获得了至高无上的皇权，那么女人也将获得为官做宰的权利。 朝堂中女性的力量微弱得令朱宣伊心焦，她必须让更多的女性有站到朝堂上的机会，必须让这些人成为拥护自己忠贞不二的力量。 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权力与野心。 识时务者为俊杰，薛泽若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坚守本心的同时顺应时势。 “陛下此举，恐令为科举而苦读的士子愤懑不甘，他们会觉得……觉得不如投生做个女人。” 当这封诏书放到太极殿上，自然引发了朝臣的反对。 大理寺少卿丁俭严肃地说了一个没有人笑的笑话。 兵部尚书桓惠直直言直语：“我朝取士不拘一格，若桓某没记错，丁少卿昔年是以恩荫入仕……” 你走的也不是科举路啊，怎么你不说说恩荫制度对科举入仕的人有多么不公平？ 丁俭凭借父辈荣光恩荫入仕，但他确实有真本事在身，否则也不会官至大理寺少卿。 “桓尚书所言有理，这恩荫制确实……”朱宣伊话说一半，状若思考，手指随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一下一下，敲进臣子们的心里。 谁都知道恩荫制是怎么回事，这对那些有真才实学的普通人不公平，但恩荫受益的是他们这些官吏侯爵。 有人暗骂丁俭多事。 天幕毫不掩饰地赞美女子的能力，陛下的心思明明白白，女子为官是不可阻挡的大势，今日朝堂上的阻止也不过是一颗石头，哪怕是块大石头，在大势洪流奔腾而来时也会被冲毁。 丁俭凭恩荫出身，他的出声恰好于无意中为支持者递了一把刀。 不，就连支持朱宣伊的沈国公以及越家也不想失去恩荫制度。 威胁取消恩荫制度是朱宣伊用来处理颁发求贤诏时麻烦的小手段。 这项制度关系文武大臣勋贵的切身利益，即使不认可，朱宣伊也不会冒然取消，她自有它法收拾那些凭靠恩荫制度为官而才德不配位的人。 沈国公于是半玩笑地问：“陛下，臣等可否举荐亲眷熟识？” “自然可以。”朱宣伊似是被他拉回，不再想着恩荫制度，道，“举贤不避亲，只要有真才实学，她出身富贵还是贫寒，她是谁的女儿、妻子、姐妹，都不重要。” 这样一说，许多人的心思转起来。 求贤诏在众臣的注视下被加盖国朝大印，朝会议下一件事情。 此前，朱宣伊裁撤一批军队中老弱病残者，给予他们退役金，确认因公受伤者相应疾病救治费用由朝廷承担，并尽力为没有谋生途径的人提供就业机会和职业技能。 各地因此组织各类技能培训，如厨艺、木工、制作灯笼等。 兵部尚书桓惠直就培训事宜向朱宣伊作报告，培训效果不错。 朱宣伊开始与众臣议定第二次裁军——裁军已成为既定大政策。 结合新颁发的军事训练手册，在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后，朱宣伊将会淘汰一批达不到训练要求的人，这些被淘汰的人享受不了工伤补贴之外的任何待遇，当然，最初的标准不会太过严苛。 同时，她也要裁撤一批四十到五十岁的士兵，这批士兵可以享受退役金等补贴。 兵部侍郎：“军中出现士兵与上官合谋，故意受伤骗取工伤津贴的案件。” 已经升任刑部侍郎的陆逢秋：“太极殿有御史台监察百官，军中是否也应该有专司监察军纪的官吏？” 这个提议很好，与朱宣伊不谋而合。 法律的威严与力量不仅在朝廷在民间，也要在军队之中。 一支强大的军队必定是军纪军法严明。 大胤目前的军法与军纪…… “要建立军队监察力量，首先要重制修法、明晰军纪。这件事情……”朱宣伊犹豫了一下，在思考，“就由兵部总领，会同陆逢秋，共同完成。在重修军法时，务必到军中进行充分的调查研究，了解军中实际情况。各军需鼎力配合，不得推诿扯皮、有所欺瞒。” 越观唐提出质疑：“陛下，陆侍郎担任刑部要职，素日事务繁多、责任重大，再承担修订军法之要务，是否太过劳累？” 朝臣眼明心明，越观唐可不是关心陆逢秋，他就是和陆逢秋不对付，单纯不希望陆逢秋有机会插手军队事务。 陆逢秋是大胤数一数二的律法大家，是修订军法的不二人选。 朱宣伊问：“陆侍郎以为呢？” 陆逢秋：“臣为陛下鞠躬尽瘁，无不可为。” “好，如有需要，陆侍郎可提名，朕将增派人手。” “谢陛下。” 朝会继续讨论下一工作，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正当大家以为今日的朝会终于要结束时，朱宣伊忽然来了一句：“丁少卿说的有道理。” ？？？ 什么有道理？ “如若现今便以科举作为女子入仕的唯一手段，对女子并不公平，许多女子的才华与能力并不能通过科举检验出。但是，如若女子总是无需科举便入仕，男士子也会有怨言。丁少卿，你说对吗？” 丁俭有点懵，他想了想，觉得朱宣伊说得没有问题，谨慎地说：“是。” 朱宣伊又问：“诸卿以为如何？” 有些人已经猜到几分，薛泽若道：“陛下，不若在各道首府设立专门面向女子招生的书院，书院教学内容与其余书院一致。” 王清然考虑地更周全些，道：“旧念难改，恐有不少人家仍不愿送女子上学，亦有人家承担不起束修、笔墨纸砚书的费用，可拨付专项资金，奖励成绩突出者，资助家境贫寒者。” 朱宣伊笑道：“极好极好！奖助资金不仅女子书院有，男子书院也要有。英才无论男女，如因贫微而使明珠蒙尘，是国朝的损失，是天下万民的损失。” 一些朝臣，尤其是寒微之家出身的臣子感到满意，赞道：“陛下圣恩。” 第111章 求贤 “先在各道首府铺开，随后遍及州、县，陛下真是好大的野心！” “往后这朝堂焉有我等立足之地？” “上千年的制度她说改就改了！真是强硬的作风，又一次见识了。” “丞相早已知晓此事，却不进行任何阻止。” 下朝后，几个官员同行，压抑着愤慨，小声交谈，一会儿，其中一个低声道：“好了。” 薛泽若从后面走来，几个官吏退让到一旁，默默行了一个礼。薛泽若看了一眼他们，一言不发地走了。 其中一个官员仰头望天，叹道：“天早已经变了。” 另一个官员稳了稳心神：“怕什么？她们再有才，也还是要在我等手下‘锻炼’……官场可不是小姑娘过家家的地方。” 培养一个人不容易，毁掉一个人可太容易了。 都不必说什么杀人夺命的狠绝手段。 给她们安排糟糕的领导，或是无能，或是自私，或是擅长推卸责任，不给予初入官场的她们任何应有的最基本的教导，让一头雾水的她们什么都自己摸索，去出错去摔倒去被人责怪取笑。 给她们安排或是无关紧要或是严重超出她们能力职责的任务，在布置任务的时候故意只说一半、不说清楚或者干脆说错，让她们做不好、做不对，让她们出错，对她们的任务成果百般挑剔、不断训斥，明明她们做对了也说做错，兜兜转转反复折磨一番稍微改动再回到最初的做法。 反复地表达对她们的失望，让她们的自尊心自信心一点点湮灭，让她们从激昂热血到麻木疲惫…… 呵，手段太多太多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算你来之前是块朱玉，进了官场，不管你愿不愿意，也得被我们染成一块黑石。 环境的力量就是如此强大，就连儒学宗师孟子，也需要母亲三迁以换得良好的学习环境耳濡目染、坚定心性习惯。 “听说那位蔡柏溪在都水监过得很是艰难。” “初入官场的人哪个不难？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这些都是前辈对后辈的苦心。” 几位官吏心照不宣地笑了。 培育人才的成就感难以获得，毁灭人才的乐趣现在送上门了。 不要妄想我们给予你任何的哪怕是本应有的教导。 小心翼翼，提防着我们将你拉到泥淖里，腐烂你们的灵魂！ 这个世界的恶意，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天子秘密出行，结果却满城皆知，连行踪保密都做不到。观陛下执政，皆遵循天幕指引而行，如此作为，不免令人怀疑陛下的才干。” 薛泽若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行至花园便听到他那儿子在池边小亭侃侃而谈。 这个蠢儿子，薛泽若气得上火。 他迅速扫一眼四周，花园中仅儿子薛晏钦、儿媳舒雪鸿、孙女薛源以及一个儿媳的侍女在。 这些蠢话没有泄露的风险，他才稍微放点心。 舒雪鸿陪着女儿玩滚灯，本来不想理薛晏钦，但实在忍不了，道： “夫君怎么知道不是天子有意泄露？天幕所言对大胤有利，自当遵循。夫君又未入仕，陛下的政令与决策你不全知，怎可轻率评价？我已经劝过你多次，即便在家也应当谨言慎行。何况父亲如今已是宰相，我等亲眷更该多加约束自己。你说话前，还是多想一想父母和女儿！” 要是因为他的一两句蠢话害她和女儿倒霉，她真会对薛晏钦动手。 “爷爷回来啦！” 薛源看见薛泽若，扔下滚灯朝薛泽若跑去，扑进他的怀里。 听到这欢快的声音，薛泽若的不良情绪一扫而空，把薛源抱起来，问：“阿源今日都做了什么？” “阿源先和阿娘读了论语和《诗》，然后与奶奶去街上玩，后来爹爹教阿源做滚灯，我们一起在花园里玩！” 薛泽若笑眯眯：“阿源今日很开心啊。学了什么诗？” “《氓》。”阿源随后背诵起来，“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阿源背得很顺畅，没有错一个字。这些都是舒雪鸿教的，薛泽若对此一清二楚。 薛晏钦和舒雪鸿走来分别向薛泽若问好行礼，薛泽若点点头。 他又和阿源说了几句话后，把她交给薛晏钦，对舒雪鸿说：“雪鸿和我去书房，我有事和你说。” 薛晏钦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自己又要被叫去书房挨训了。 书房从来是男人议事的场所，父亲固然对雪鸿多有赞赏，可是此前从未让她到书房议事。 发生什么事了？ 薛晏钦看向舒雪鸿，想和她有点眼神交流，然而舒雪鸿压根没有看他，很干脆地应了：“是。” 舒雪鸿其实早有猜测。 当天幕告知日后有女官，当舜阳公主成为了太子、皇帝，当钟灵韵、欧阳珂等人步入官场，她就想，自己会不会也有这样一天。 书房里，薛泽若让舒雪鸿坐下，道：“明日，陛下将正式颁发她的求贤诏。”他强调，“只针对女子的求贤诏。” 舒雪鸿眼里放出光芒，转瞬之间已然明白，道：“您打算向陛下推荐我。” “是。” 薛泽若就喜欢舒雪鸿的聪明和果断。 他三十岁才有薛晏钦这个儿子，和同龄人相比算晚做父亲。 这是他唯一的孩子。他费尽心力要将儿子抚养成才，千百种方法试过，奈何薛晏钦就是扶不起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心累心麻心死，不再盼望薛晏钦能子承父业、出人头地，于是又万分仔细慎重地给薛晏钦聘了舒雪鸿作妻子。 舒雪鸿是薛泽若妻族世交之家的女儿，自幼聪颖多智，心性善良坚定，为人处世圆滑而不违原则，是多少心明眼亮的人家都希望娶进门的佳妇。 她最终会嫁进薛家，一是因为故交之情，二是因为薛泽若位高权重，三是因为薛家家风清正、后宅干净，四是因为薛母仁慈宽和。 “若我入朝为官，恐怕不能再为薛家诞育子嗣。依照薛家家规以及婚前契约，除非和离，晏钦不能再找别的女人。且，陛下也不会喜欢臣子及其家属妻妾成群、后宅混乱。” “我知道。”薛泽若说，“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薛家。” 陛下已经明确举贤不避亲，既然薛家有“贤”，为何不大胆推荐？ 薛泽若深知，即便是那些反对求贤诏的人，也会陆陆续续向陛下推荐人选，借此扩大自己的力量。 “雪鸿明白了。多谢父亲。”舒雪鸿郑重地行了一礼，尔后道，“父亲，雪鸿还有一事希望父亲可以考虑。” “你说。” “父亲既然愿意推荐我为官，何不培养阿源成为薛家未来的家主？” 第112章 心野 书房的谈话并未持续很久，有些事情薛泽若亦早有考虑。 他只有薛源这一个孙辈，因此格外疼爱她。如今时势巨变，薛源理当成为薛家的继承者，日后她的孩子自当姓薛。 走在蜿蜒的小径上，手提一盏微黄的灯笼，偶然抬首见繁星漫天、璀璨夺目，舒雪鸿从未如此时这般舒快昂扬、充满期待。 清凉的夜风带着淡雅的花香拂过她的耳畔，她随手将散落的一缕青丝别至耳后。 唇角眉梢尽是笑意，明亮的眼睛闪烁着盈盈泪光。 花园里，薛晏钦仍在与薛源玩滚灯，父女俩的嬉笑声萦绕在夜色中。 舒雪鸿站定脚步，静静看着，收拾心情。 薛晏钦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没什么本事还喜欢议论两句朝政，胆子也不大，有些自卑，但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负责任的人，一个懂得忍耐和退让的人。 这些优点也是让舒雪鸿选择他的理由之一。 收拾好心情，舒雪鸿含笑走去：“阿源还没玩腻呀？” 薛源见了她，将滚灯递给薛晏钦，扑到舒雪鸿的身上：“娘可以做一把小弓给我吗，就像娘房里的那把弓一样！” “娘不会做。不过，娘可以找工匠来为你做。”舒雪鸿半蹲下身，捏捏薛源白嫩的笑脸，问，“阿源长大后是要做大将军吗？” “嗯……”薛源很认真地想了想，道，“我可以像爷爷那样做丞相，像蔡恬那样做将军吗？” “啊？”舒雪鸿有些惊讶，但她很开心，“当然可以呀！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我要怎样才能有那个本事呢？” 薛晏钦好奇薛泽若和舒雪鸿说了什么，这时插话：“首先，你要去休息。好好休息，才能长高。” 对薛源来说，长高就意味着长大。薛源有一点很好，长辈们和她说什么是好的，她就会去做。 就算是喝药，只要告诉她这是对她有好处的，她也会极力忍耐着一次性喝完。 薛源回去休息，舒雪鸿这才和薛晏钦说：“陛下不日将颁布针对女子的求贤诏，父亲已经决定举荐我为官。” “什么？”薛晏钦下意识抓紧了滚灯的竹条，急急问，“你答应了？” “为什么不呢？”舒雪鸿平静地说。 薛晏钦的脸色不太好：“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舒雪鸿依旧面色平静，唇角甚至有一丝丝的笑意。 和他商量？ 目前薛家是薛泽若当家主，她只要得到家主的许可便可以。 薛晏钦察觉舒雪鸿笑容里的意思，有一丝羞恼，转而质问：“谁照顾阿源？阿源不能没有娘。” 舒雪鸿这回是真的笑了，看见薛晏钦因为她要去当官而跳脚，她得到了不可说的隐秘乐趣，语气轻松地回道： “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入朝为官，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你身为她爹，难道只愿意享受父女天伦而不愿尽抚育之责？不会？何况，阿源也要好好上学，未来的家主可不能落后。” 薛晏钦皱眉，除却之前的恼怒，又生出一些惶恐：“未来的家主？你是说……爹同意了？我们还可以再生一个儿子啊！” 这种惶恐就像是突发的山洪，站在小溪畔，初时水还是清的，当水开始变黄变浊，很快就有强势的洪流携木带石倾泻而下，冲击得薛晏钦恐惧无措。 “你要做官那就做，我其实早料到了，有心理准备。但是，做官也不影响生孩子，你花个一年的时间生完孩子，还可以再去做官，孩子家里会带。” “不行。”这件事情舒雪鸿已经想过了决定了，她说道，“怀孩子要保养，生完孩子要休养，这些都是时间，等我生完孩子，官场里还有我的位置吗？生孩子不是做滚灯，一不小心，我会死的。”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生阿源不是好好的吗？那么多人生了两个三个孩子，不也好好的吗？而且，现在有产钳了。” “产钳的作用是有限的。”舒雪鸿毫不动摇，“不是你生，你不受罪，你当然说得轻松。晏钦，你以为父亲举荐我做官、培育阿源做家主，没想过这些事情吗？父亲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阿源是一个优秀的孩子，有她已经够了。” 薛晏钦气得脸涨红，这个家是没有他说话的份吗？ “你不生，我找别人生！延续血脉，天经地义！” 舒雪鸿依旧不为所动，也不生气：“好，你去。你去了，我们的夫妻关系、你和阿源的父女关系，便到此为止。你趁我为国效力给我添麻烦，陛下会是什么态度？父亲的宰相之位能一如既往地稳当吗？” “你，你！” 薛晏钦手发抖、唇发抖，他知道自己不如舒雪鸿，知道父亲对他早不抱希望，可是，从前他再无能，那也比舒雪鸿好，拥有舒雪鸿没有的机会，生来就凌驾在舒雪鸿之上…… 现在却… “雪鸿，你千好万好，就是心太野，太不像女人了！” 看到薛晏钦这样说，舒雪鸿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升起胜利者的快乐，以一种理智平和的态度温声道：“你想做官是正常追求，我想做官就是心太野吗？晏钦，你又错了。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说到底都是一样的。至于我不像女人……我就是女人，我是怎么样，女人就有怎么样的。你看，我有说过你不像男人的话吗？没有。因为我知道，男人，也是很多种的。 像一拳打在云朵里…… 薛晏钦垂头丧气：“我说不过你。” 舒雪鸿微笑着：“好啦晏钦，不要再闹了。父亲母亲都清楚你的资质，人生的路很多，你并不是非要做官不可，我也并不是只能守在内宅。为了薛家，为了咱们的阿源，你要理解我支持我。” 她一点也不担心薛晏钦的反对，他也只能以这种方法表达自卑、羞恼和惶恐了。 并且，她知道，今夜之后，薛晏钦便不怎么会提起此事。 他会忍耐和退让——这是舒雪鸿看中的品质，也是她愿意偶尔听一听薛晏钦表达不满的原因。 第113章 招贤 “只针对女人？为什么！陛下也太偏心了！” 朱宣伊登基后，在大胤州城主要街道设立公告栏。公告栏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给官府张贴公告等重要信息，一部分给有信息公开需求的百姓使用。 公告栏前，官府小吏踩着木架反复宣读求贤诏，嗓子都哑了。 求贤诏就像是一颗石头，投入本就不太平静的大胤湖面，激起新的涟漪。 顾九娘是涟漪外的旁观者。 身为朱雀卫的她，主要任务是观测民意民情并整理上报。 “我们苦读十余载参加科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现在女人仅仅因为生而为女，便有更快捷的入仕之道，这对我们不公平！” 顾九娘看了一眼那个愤愤不平的男人：？？？ 他在说什么鬼话？ 顾九娘正想反驳，突然被人大力挤到一边，猝不及防撞到一个青衫女子。 她连声说对不起，又赶忙搜寻那个挤她的人，发现那人竟然挤到前面，站到木架上。 “我理解陛下希望女子入仕的心，可长期以来，女子未能读书学习，无才久矣。出了钟灵韵、蔡柏溪、蔡恬等人已是极为偶然与不易，哪有那么多贤才可供驱使？如今天幕降临，大胤福运加身，陛下初临帝位，正是需要人才辅佐之时，而男性学生众多，陛下不若从现有士子中挑选！我等愿为陛下牛马，供君驱使、为君万死不辞啊！” …… 顾九娘翻了一个白眼，说着什么供君驱使、为君万死，现在要他支持陛下的政令，他都一堆意见。 这种人，放在朝堂上就是给陛下添堵的！ 这时，喝水的官吏小跑回来：“哎呀，你怎么站在我的位置上，快下来快下来！” 见官吏回来，青衫女子高声问：“贤才怎样才可以见到陛下？需要官吏举荐吗？” 官吏喝了水还趁机吃了一块糕点，恢复精力，提高音量压过那些男人的议论，道：“有大官举荐当然更好！如果对自己的才能足够自信，可以去找官吏，层层向上，获得足够品级的大官举荐，可以直通洛京、直面陛下。” 青衫女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果然，不管什么时候，有背景有人脉就是更有优势，从来没有真正一样的起跑线。 “担心官吏有私心不愿意推荐，就需要自己到所属道的首府，那里设有专门的招贤处，通过招贤处的初步考核后，招贤处会送贤才们入京。” “换个角度看，获得官吏的举荐机会，或者从家到招贤处，也是对贤才的一种考验。” 青衫女子又问：“如果招贤处的官吏收取好处，弃有才而荐无才怎么办？如果他们以此地无符合条件之人为由不推荐任何一人怎么办？” “不要担心！陛下依据人口数量、文化教育发展情况，给各地下达招贤荐才的数量指标，肯定不会一个人都不举荐。” “贤才们到达洛京，还要再接受考核。先是由礼部组织，王社长、宰相、尚书参与的考核；再是陛下亲自考核。是良玉还是瓦砾，一考便知。” “若有谁将瓦砾充良玉荐到洛京，是欺骗戏耍陛下，是浪费国朝资源，是剥夺其余贤才机会，是渎职。”官吏笑眯眯地说，“陛下不会放过他们。” 听到这里，青衫女子更放心了些。 她相信陛下。 有的人费尽心思想要得到官员的举荐，沈珈兰则不必费这个力气。 沈家家主和老族长拜访州刺史，希望刺史能够举荐沈珈兰。 沈珈兰因《萦梦书》名声大噪，陛下都知道她的名字。有举荐指标任务在身的刺史何乐而不为，在欲迎还拒般地和沈家人打了几个回合后，终于欣然答应。 不过—— “我不适合。” 沈珈兰拒绝了。 家主说：“入朝为官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如今这样难得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就此放弃，不仅是对机会的浪费，对陛下青睐的辜负，也是对你才学的浪费啊！” 老族长也劝：“官场里的人情世故，以你的聪慧，不会应付不来。而且，沈家有其他子弟在朝为陛下效力，族亲之间可以相互帮助扶持，你不会太辛苦。” 人情世故沈珈兰懂，但她懒得虚情假意地应对。 “我写点故事，挺好。” 老族长见她不为所动，质问：“你就这点志气？” 沈珈兰点头：“是啊，胸无大志。” 路都给她铺好她不走，沈家家主气骂：“逆女啊逆女！” 老族长比较平静，继续劝：“朝廷不仅有六部，还有文心社。喜不喜欢，合不合适，试一下就知道。实在不行，可以向陛下请辞。” 这句话沈珈兰倒是听进去，她问：“族里希望我入仕，那么族里能给我什么？让我做族长做家主吗？” 沈家主一听就想反驳，他早就打算好，要把家主之位传给儿子。 老族长却道：“你若做得了宰相尚书，如何做不了族长？” 沈珈兰呵了一声，道：“一个男人，只要稍微出色一点，就能做族长做家主。我却要做宰相做尚书才能做族长做家主。”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家主之位另说，若我死之时，你的官职品级为全族之首，你就是族长。” 沈珈兰客客气气地把二位请回去。 当她的官职是全族之首，那么家主或者族长，她不是想做就做，想让谁做就可以让谁做吗？ 老族长说了一句废话。 不过，有一句他倒是说进沈珈兰心里了——喜不喜欢，适不适合，试一试才知道。 洛京。 薛泽若正式向朱宣伊举荐自己的儿媳舒雪鸿。 经过考核，朱宣伊将舒雪鸿安排到洛京下属的万安县衙做主簿，主管县里文书、户籍。 报到的那一天，知县亲自到城门迎接，并问：“薛相近来可好啊？” 舒雪鸿：……你不如直接问我陛下好不好。 随着舒雪鸿的走马上任，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向朱宣伊举荐人才，有熟读诗书的，有术算高手，有精通绘图的，有擅长医术的，有擅长农作物种植，竟然还有懂得制作兵器的…… 但并非每一个被举荐的人都符合要求，而那些符合要求的，除非极具技术性，会被朱宣伊安置在基层锻炼。 第114章 昭文吏治建设（1）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最近大家过得怎么样呢？反正我是真的非常忙呀哈哈…… 好啦，闲话不多说，今天这期视频青橘将带大家了解昭文时期的吏治建设，视频有点长哦，需要小伙伴们一点点的耐心。】 “你好啊青橘～” 蔡柏溪在新部门的屋檐下，微笑着看向天幕，向青橘温声问候。 不久前，蔡柏溪离开都水监，来到工部任主事，还是从八品，但是她已经明显感受到，工部比都水监好太多。 在这里，她遇到许多出色的人，工作氛围轻松但是认真，比都水监好太多了。 她的调令是朱宣伊亲自下的。 蔡柏溪是一个心智坚定、擅长隐忍、能吃苦的聪明女人，朱宣伊已经通过她在都水监的表现确认了。 既然如此，便没有必要让蔡柏溪继续待在都水监——都水监的领导擅长推卸责任，做事总是拖延搁置，有几分揣着明白装糊涂，都水监的工作氛围也不好。 蔡柏溪可以忍受可以应对，但没有必要让她继续吃这样的苦，让她在这里蹉跎岁月。 对朱宣伊而言，蔡柏溪是难得的女官，重点培养对象，她要找一个好地方、好领导，好好地栽培她。 太极殿。 听到吏治建设这个主题，朱宣伊明显更加期待了。 在《官场大逃杀》那期视频末尾，青橘便说过会出一期吏治建设的专题，终于等到了！ 她已经有一些具体的想法，且看看青橘所说与她所想是否有一致之处！ 太极殿的官员神色如常，有些人同样期待，甚至想自己从前关于吏治建设的建议是否会被采纳，有些人心情则不太美妙—— 吏治建设，听起来好听，还不是折腾他们这些官员？维持现状不好吗？ “吏治建设？” 百姓对这个主题显然是陌生的，不过他们懂一点—— “吏治建设肯定要惩治贪官坏官，这个我喜欢！” 【惠帝三十年是大胤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许多史学家、历史爱好者认为，如果惠帝之后继位者不是朱宣伊，而是空有仁名实则懦弱的朱宣瑜亦或是性急狠厉的陈王，大胤脆弱的繁华与和平将难以为继，国朝的崩塌为期不远。】 还健在的惠帝面色冷漠：“又要拿朕作对比！真是没完没了。大胤脆弱的繁华与和平？那也是繁华与和平，是昭文之治的基础。” 少顷，他不屑冷笑：“国朝的崩溃？自古以来无有不灭之朝！” 太监悄悄投去惊讶的目光，他没有想到，太上皇现在的觉悟已经这么高了！ 如果拿这一点和陛下对比，可能他能胜过陛下？ 不不不，陛下觉悟也很高，认识清晰，应该是打个平手。 这也不错了——太监心想。 正被幽禁的朱宣瑜和前陈王也很有觉悟：“崩溃？呵呵呵，朱宣伊当皇帝后，大胤就不会崩溃吗？只是时间问题！大胤的崩溃与毁灭，早在它建立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太监不曾想到，朱宣瑜和前陈王竟然觉悟更高、认识更深。 这大概是因为他们被幽禁无事可干，只能思考天地思考人生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看法呢？ 惠帝三十年，大胤已经积弊日久、病疾难掩——财力穷困、军队战斗力低下、吏治日趋腐败是压在大胤身上的三座大山。】 “啊？”荷娘听不明白了，“刚刚还说大胤繁华，怎么就又穷又腐败又有病了？” 沈珈兰被她的三个“又”逗笑，解释道：“就好像一些大家族，外表看着强盛，里子已经空了，这繁华如同空中楼阁一般。” 空中楼阁，荷娘想象不来，但是说到大家族，她就懂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尔后，她又暗自懊悔，这样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没马上想明白？ 这可不行。 如今，沈珈兰入洛京接受授官，荷娘跟在她的身边，自觉不能给沈珈兰丢脸，暗下决心要多学习，不能让人觉得她是没见识的人。 九蓉阁。 左蓉对顾九娘感叹：“三座大山！惠帝给陛下留下一个烂摊子。” 和顾九娘一起经营店铺，左蓉也懂一些经营之道了。 顾九娘点头：“就像一间表面生意很好实则亏空的铺子，要让铺子盈利可不容易。” 顾九娘因为朱宣伊才有当朱雀卫的机会，她很珍惜，自然而然地支持朱宣伊，为朱宣伊担心。 然而，朱宣伊却一副轻松模样，道：“财力穷困、军队战斗力低下、吏治日趋腐败，总结到位。” 文官武官：……不想说话。 【在惠帝三十年之前，已有有识之士提出要进行改革。】 哦……有识之士啊。 官员们不约而同想到惠帝年间的改革，那些有识之士在改革失败后都被贬黜出京了。 看来，在昭文时期，他们要翻身了。 【惠帝亦心知有这个必要，但改革改的是制度，革的是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哪有那么容易？ 惠帝不是一个强硬的有决心的君主，改革坚持了一年就作罢。 惠帝不改，把问题留到了朱宣伊执政指使。 今天这一期视频的主题是昭文时期吏治建设，因此，我们主讲吏治，财力、军队建设不详谈。】 “可惜了。”朱宣伊道。 要是把财政、军队建设一起说了该多好啊！ 【吏治的问题在哪里呢？ 贪渎腐败、庸碌无为、冗官冗政——这三点问题是朱宣伊接手大胤时面临的吏治主要问题。 三点是相互关联的，冗官冗政可以导致贪渎腐败和庸碌无为。】 青橘将三点问题十二个字用大字号打出来，非常醒目。 并且，它们排列成一个圆形，没有线段连接，但确实能让人感受到三者相互关联。 青橘在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 荷娘积极思考，抓紧时间问：“小姐，冗官冗政是否类似大家族中安置过多仆婢？” 沈珈兰：“是如此。” 荷娘很高兴，她还明白，安置太多仆婢，花费就多，于是她又问：“冗官是不是财力穷困的原因之一？” 沈珈兰微笑：“没错。” 荷娘忽然觉得，朝政也没有那么深奥和遥远。 朝政和家里的事情都有相似之处。 这时，沈珈兰又道：“荷娘，有一句话叫，治大国如烹小鲜。” 荷娘一脸迷茫：“什么？” 第115章 昭文吏治建设（2） 【我们先说一说冗官冗政。 为什么会造成冗官冗政？】 荷娘开动脑筋想，为什么呢？ 皇帝为什么不把官员人数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呢？ 他没有意识到人太多了？ 如果他意识到，为什么不裁减？ 他觉得这没关系，反正自己有钱？ 可他没钱了呀！ 他没办法减？ 他是皇帝，怎么会没办法？ 短短几瞬间，荷娘想了很多，但这些时间不足以让她想明白。 她卡在了“他是皇帝，怎么会没办法”，在她看来，皇帝至高无上，皇帝手握大权，无所不能做。 惠帝幽幽叹气：“为什么冗官冗政？这不是朕这一代造成的问题。” 【大胤的开国之君朱炬在平定天下之时，为笼络地方豪强，拆分州县，增设官职，安置这些旧势力。 在对国家的掌控逐渐增强时，朱炬便着手清理旧势力，但是并没有改变州县繁多的格局，官僚机构与官职都还在，只是换了一批人。 朱炬生长于武将豪强割据一方、攻伐作乱的乱世，他深切地感受到战争对国家的摧残和对百姓的伤害，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武将割据作乱的局面，他定下重文抑武的国策，推行文官政治，这就需要大批的读书人进入官僚系统。】 朱宣伊也清楚重文抑武的前因和弊端，不过，身为朱炬后人，享受朱炬遗产的她，还是为祖先说了句话：“先祖平定乱世、开创基业实属不易啊！” 从这项国策中享受巨大好处的文官们纷纷附和，用精简而有内涵的词汇赞美朱炬。 作为武将的越观唐没说话，他听到重文抑武就不高兴。 谁为朱炬打江山？谁为朱家守江山？军队战斗力低下，重文抑武这项国策有大责任。 他想，自己一个武将，又是陛下的丈夫，以后定要多为将士们争取利益。 哼，文官欠武将的，该还了！ 重文抑武，就会惠帝时代一起过去！ 【于是，朱炬广开科举，除了限定性别，不限考生背景年龄，每次录取的进士数量也从前朝的20-30人，变更为朱炬朝的25-120人。 朱炬之后的帝王在科举取士上维持广取广录的作风，进士科的平均录取人数随着帝王的更换而不断增加。 以惠帝为例，他在位三十年，平均每榜录取进士323人。】 说到科举，广大学子们可就有话说了。 学子甲：“前朝每榜录取进士数委实太少，如此不重视人才，难怪亡了！” 学子乙心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最强盛时，也是每榜20-30位进士。 学子丙开始赞美：“若说求贤若渴、爱才如宝，有哪一朝代可以比得上大胤？” 学子丁忧心忡忡：“陛下是否将减少录取人数？” 毕竟，广开科举是造成冗官冗政的一个原因！ 学子丙脸色微变，保持着一丝略微松动的倔强：“怎会？怎能？进士可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学子甲摇摇头：“我头一次听说，国之栋梁多而有害。” 学子乙继续沉默，心想：是说科举取士过多有弊，而非人才多而有害。二者不同，科举所取之士并非人人皆为栋梁，不可混淆。 怕说出来不被物理暴力就被精神或者语言暴力，学子乙总是不敢说的。 太极殿。 沈国公悠悠一句：“有识之士。” 想当初，他也是上书说过科举取士太多这事儿的！ 说完，沈国公还看了王展一眼。 身为国子监祭酒，王展不反对科举多取士——学生苦读不易。 朱宣伊颇有些好笑和无奈。 【除了科举，还有一项制度也是造成冗官的重要原因——恩荫制度。】 不出太极殿君臣所料，青橘说到了这项制度。 【恩荫制度并不是大胤首创，古而有之，但大胤恩荫范围之广、名目之繁、人员之多，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首先，都有哪些人能被恩荫呢？ 皇族宗亲、后宫嫔妃、文武高官的子弟、子孙、亲戚甚至门人都有被恩荫的机会。品级不同，可恩荫的对象、人数也不同。 其次，什么情况下可以被恩荫呢？ 那可太多了，归纳起来主要是以下六点。 第一，郊祀荫补，举行三年一次的大祭祀时。 第二，圣节荫补，皇帝过生日。 第三，致仕荫补，仅针对四品以上文官及六品以上武官，九品芝麻官就别想了。 第四，遗表荫补，官吏及嫔妃身患疾病或即将告别这个人世时可以请求皇帝荫补。 第五，死事荫补，官吏及嫔妃彻底告别这个人世后，对他们心怀眷念的皇帝可能会对他们的亲眷门生进行荫补聊表思念和照顾。 第六，特恩荫补，遇到特别的事情或者皇帝有特别的心情时即可荫补，比较随意。比如说新帝登基、地方官进京朝贺；打了一场胜仗皇帝高兴；某太后皇子公主嫔妃过生日啦，某皇子公主出生啦——名目很多，没有定例。】 家中没有亲眷做官的小老百姓听得目瞪口呆。 一个浣衣妇人停下揉搓动作，惊讶不已：“天哪，花样儿怎么这么多呢？祭祀要恩荫、过生日要恩荫、病了死了干不动了还要恩荫，皇帝心情好了也恩荫……这不是变着法儿让官员的亲戚朋友也当官吗？” 一旁与她一同在河边浣衣的少女道：“从前知道当官好，今日我才知道当官这么好！怪不得人人想当官！如今陛下允许女人当官，可惜我不识字，不然我也要当官！” 说着，少女畅想起来，她要是真当官，当大官，才不要恩荫爹和弟弟，他们都是没本事的人。 …… “恩来荫去，无穷尽也。”朱宣伊轻声道。 战国时期，商鞅变法，废除世卿世禄制。恩荫制度却是世卿世禄制的阉割版。 她想：百姓听到这些种类繁多的恩荫，一定既羡慕又愤恨。 要属羡慕和愤恨，还得是准备科考的学子们。 学子甲讥讽：“一群倚仗父辈荣光的蛀虫。” 学子丙怒斥：“骄奢淫逸、好逸恶劳、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自以为是的纨绔子弟！” 学子丁愤慨：“恩荫才是冗官主因！这些尸位素餐的膏粱子弟祸害了国家！占用了我等士子的位置！” 学子乙一如既往地沉默，他仰头含泪：命真好啊！少奋斗多少年？羡慕！ 急问：如何能投到一个好胎？ 第116章 昭文吏治建设（3） 【恩荫范围广、名目多，自然恩荫人员也多了。 看看，在前期的大胤做官尤其是做文官，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那真是一人当官，全家半脚迈入体制内，难怪大家挤破脑袋也要科举、也要当官呢。】 钟灵韵：？？？ 什么意思？ 难道在昭文朝做官不幸福？ 前面吏治都日趋腐败了！ 当然还是在昭文时期做官好，昭文时期女子可以做官。 朱宣伊面色淡然，她对官吏管得严，那些偷奸耍滑、混吃等死、尸位素餐之辈，自然心念前代。 学子乙一边苦读，一边继续流下羡慕的泪水。 【大胤通过科举和恩荫极大壮大了官僚队伍，那么怎么安置这些人呢？ 认真听的小伙伴可能会说：“大胤的开国之君朱炬不是通过拆分州县创造了许多就业岗位吗？”】 荷娘道：“是呀是呀！” 好像真的在进行课堂互动。 【朋友们、同学们！那些已经不能满足后朝的需要啦！ 以前，青橘说过惠帝和之前的大胤皇帝没有坚定的改革意志，在这里，在这里我很抱歉，我说错了，他们哪里没有改革意志呢？ 他们明明坚定地进行了机构改革啊！ 只不过，这改革呢，不是冲着精简机构、提高效率去的，而是为了增设机构、安置官员。 不管怎么说，增设也是改革嘛，大胤的皇帝，都有几分改革意志和一些改革手段的。】 “噗——”正在饮茶的左蓉一口茶喷出来，还来不及放下杯子，就一手捂着肚子哈哈哈哈大笑，“青橘也太损了！” 顾九娘略带讥讽地笑了，惠帝和他的前任们，太软弱了。 惠帝脸色一白一青，目光阴沉，怒斥：“大胆！” 又拿我做对比！ 竟敢拿祖宗们做对比！ 你如此喜欢你的昭文陛下，不怕她被天下人议论不敬祖宗吗？ 正在惆怅机构繁冗问题的朱宣伊未曾想到自己被惠帝冠了这样一个罪名。 天啊，自己可真冤枉！ 做得好也是错吗？ 世人想要对比，是她能够阻止的吗？ 惠帝的宫娥趁着没人注意，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自己不中用还有脸怪别人。” 说完，宫娥有些惶恐不安—— 天啊我怎么这么大胆，我竟然在心里骂太上皇，这是不敬！ 可是……太上皇确实不如陛下，太上皇确实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太上皇这样推卸责任、责怪别人，我还不能有点意见吗？ 何况，我只是在心里说说。 我只是在心里议论太上皇的错，为什么要自己警示自己这是罪过？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我的肉身卖给皇家，难道我连灵魂都卖给他们了吗？ 不！ 宫娥火热的目光虔诚地望着苍天：我的灵魂属于天地！ 属于…… 属于我自己？ 属于我自己！ 我已经失去身体的自由，不能再失去灵魂的自由！ 谁也买不走我的灵魂，我更不能自轻自贱，在肉体的奴役中无知无觉地献出自己的灵魂！ 宫娥想到这里，几欲落泪。 这时，她发现，同事太监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朱宣瑜和前陈王没想到，这个宫娥才是觉悟最高的人。 可宫娥忙着伺候太上皇，哪有时间思考人生？ 难道是——物极必反？ 被压迫得狠了。 他们不知道，如果青橘知道这个宫娥的情况，愿意送她一个称号——从pua中觉醒的社畜。 【国家的政事就是那些——又没有开疆拓土和重大社会革新是，新设机构难免与原有机构职责重叠。】 “啊！”惠帝突然捂着心口面色惊惶地大叫一声。 宫娥和太监急急忙忙围在他身边：“太上皇，太上皇您怎么了？” “太医！太医快来！” 惠帝大口呼吸：“朕的心，仿佛中了一箭！” 宫娥看看他什么箭都没有的胸：…… 请问，是来自天幕的箭吗？ 又没有开疆拓土和重大社会革新？ 太上皇，您戏可真多。 ——戏可真多，戏剧兴起后应势而生并流行于世的讽刺。 【有工作过的小伙伴们肯定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这项职责甲部门有、乙部门也有，那么造成的结果很可能不是甲乙两个部门共同出力高效完成工作，而是大家都不做！ 甲部门说：这是乙部门的职责。 乙部门说：这是甲部门的职责。 （请不要做职责重复相关部门争先完成工作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梦！） 大家都不做，皇帝或者某位大臣说，啊，那再增设一个机构做这事儿！ 我就……嗯……设一些职责重叠的机构、养一些不干实事的闲官，你们大胤可真有钱！ 来自前朝的因财政亏空停发工资的官员都要留下了羡慕的泪水：你们怎么这么有钱，你们怎么这么有钱！】 天幕上出现青橘做的小动画。 一个穿着前朝官服、两手空空、身形瘦削的男子看着对面两个头上分别标示“甲机构管桥梁建造”“乙机构管桥梁营造”的大腹便便的大胤官员，看着他们喜滋滋拿着一大袋标着“俸禄”二字、闪着金光的钱袋子，一边流下面条一般的泪水，一边道：“你们怎么那么有钱！” 与此同时，天幕之下，观看视频的大胤农民用力握着柴刀、商人把算盘抱在怀里、工匠单手拎着锤子…… 他们流下心疼的痛苦的泪水，发出土拨鼠之尖叫—— “啊——” “我交的税！” “我的钱！那是我的钱！” “为什么要这样浪费我的血汗钱！” “营造和建造有什么本质区别！” “呸！不干事儿的狗官！” “滚，去死，还钱！” 桥梁工程相关部门的官员在太极殿上尴尬不已，勉强辩解一二：“这建造，是兴建、建筑，突出一个建；这营造，是包括建造、编造、构造。二者有所区别。” 越观唐凉凉一眼，腹诽：这些文官，花样真多。别是桥梁没研究明白，尽想这些词语的意思。 朱宣伊无奈：“不必如此。” 谢谢好心，但不用为设置这俩机构的不知哪一位先帝辩解了。 烂摊子朕会收拾。 第117章 昭文吏治建设（4）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这话放在方知清身上不合适。 他每当户部尚书时，就知道国朝财力穷困。 只是，当了户部尚书后才知道，已经这么穷困。 还好此前，太上皇贡献了他一大批的陪葬，国朝一下子缓过来了。 不过，这不够！ 他盯着被点名的桥梁营\/建造相关部门，目光如火——等陛下精简机构、裁撤冗官，国朝的支出，便又少一大笔！ 所谓开源节流，节流理当如此！ 让我看看，还有哪些部门多余…… 【说得可能有些散乱，现在，让我们来总结一下造成大胤冗官的原因——机构臃肿、官僚队伍庞大。 官僚队伍庞大的原因是：机构臃肿、广开科举、大行恩荫。 机构臃肿和官僚队伍庞大是作用与反作用、互为因果的关系，我相信这没什么难理解的，对？】 太极殿君臣没有听不懂的，大多数读书识字的人也懂。 正在追求进步的荷娘需要再理一理：“青橘说了科举、恩荫、机构臃肿，这些都是冗官的原因，而青橘这期视频要讲的是大胤吏治建设，目前讲的是吏治腐败的原因，冗官只是吏治腐败原因之一。” 沈珈兰满意地点头：“不错。” 【总之，冗官冗政造成相关财政支出庞大及行政效率低下，这是整肃吏治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朋友们，现在我们已经说完吏治存在问题的第一点，剩下的两点贪渎腐败与庸碌无为其实没有什么好讲。 反腐反贪一直是我国从古至今的热门话题。 百姓骂一个官员，经常是骂“这是一个贪官”“不干人事的狗官”。 狗官狗官，有点侮辱狗了，狗为主人看家护院也是很尽心的嘛。 纵观历史，再清明的时代都会有贪官污吏。 人心贪欲无止境，反腐斗争无止境。】 天幕上闪过一些画面，先是官员被扒下绯红的官服，被粗暴地推入狱中，再然后出现一张憔悴沧桑的面庞。 朱宣伊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男人头发短而花白，穿着灰色的衣服，衣服上还有汉字“留”和数字编号，与大胤人完全不同，是后世之人！ 【男子低头，道：“……一切向钱看，钱迷心窍。” 画面一转，一间大厅，堆满了钞票、黄金、酒水、字画、古董、珠宝、昂贵家具……】 没见过这么多黄金珠宝的贫穷老百姓先是瞠目结舌：“这、这么多钱、钱啊！”既而怒火中烧，“狗官狗官！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我母亲过世前叮嘱我做一个好官，我曾经也是想做一个为民服务的好官……” 男子捂脸垂头痛哭：“我错了，我后悔，我太后悔了！我辜负了我母亲，我对不起d和人民……” “我是农民的孩子，穷怕了……”】 “呸呸呸！”握着柴刀的农民怒不可遏，“这王八犊子，这王八犊子！这是在骂我们农民啊！咱人穷，但心正！你个王八羔子，你小时候穷，你当官可不穷了！你就是贪！” 农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想法，急得在原地转圈，转来转去，也只是大骂： “王八犊子，你个狗……” 农民一句脏话还没说出，忽然想到天幕上，狗官他娘让他做个好官，于是将原本的话转个弯。 “你个狗蛋玩意儿，啥坏事都怪到农民老爹老娘头上！看我们穷，好欺负啊！” “咱就是被你们这些贪官狗官欺负狠了，没人听咱说话！不知咱的心！” “要真祖坟冒青烟有个孩子做官，咱和咱的孩子肯定不能像你们这些畜牲不干人事！” 骂来骂去，柴刀农民还是很生气。 林芝桐仔细地观察那名贪官的表情、动作，听他痛哭流涕，似乎真是后悔，可林芝桐总觉得，他只是后悔不够小心导致被抓…… 有这种想法的还有基层工作经验丰富、断案众多的易青轶。 “难道后世罪官都要剃头？”朱宣伊看着罪官白花花的短发还有衣服上的编号，若有所思，“倒是不错。” 【在前几期视频中，青橘也曾提到一些贪污受贿的官员，比如大理寺卿萧弛西、光禄寺卿田佑、商州刺史赵曳。 大理寺、光禄寺官员脸上的面具要维持不住了：这事是过不去了吗？时不时就要点名一下吗？ 再强调一遍：萧弛西\/田佑已经不是大理寺\/光禄寺的官员！ 英明睿智的宣伊陛下已送他们去见tai祖朱炬！ 【这几位不是朝廷重臣就是皇亲国戚，最次也是一方主官。 以光禄寺卿田佑为例子，他靠自己那个当贵妃的女儿才有机会当官。 一开始他是个小小的地方官，却敢私立名目多征税，因此遭到御史弹劾。 但是，惠帝偏爱貌美柔顺的田氏，对这件事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他一再提高田氏的位份和田佑的官职品级。 最后，田氏成为仅次皇后的贵妃，田佑也升任光禄寺卿。 田佑不止一次遭到御史弹劾，他贪污受贿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不仅如此，他于政事上亦是庸碌无为。 惠帝却因私情而置国法不顾，没有惩罚田佑。】 “昏君，昏君！” 百姓气得破口大骂，天幕出现前他们竟然觉得这是位仁君！ 被骗了，被骗了！ 昏君惠帝在思念田氏。 田氏回不来了。 她犯罪，不管惠帝怎么为她说话，朱宣伊和王清然还是将她判刑幽禁。 惠帝叹了口气，把田氏放一边，想起自己那个陈王儿子。 此前，朱宣伊地位不稳，顾虑重重，仅幽禁陈王。 现在，朱宣伊打算清理掉他，惠帝却舍不得自己为数不多的血脉死了…… 努力有用吗？不知道，但惠帝还是要努力救一救儿子的。 陈王要是死了，太子、田氏肯定也要死。 青橘的对比讽刺调侃，惠帝也不管了，他振作起来。 【由此可以看出，朝廷纲纪松弛，国法的执行具有选择性，君主作为上位者没有起到一个好的带头作用，惠帝所选的百官之首亦多虽非大奸大恶但明哲保身而无开拓进取之志、贪权恋势而无深谋远虑之心的人。 比如说，裴流光。】 突然被点名的裴流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是？老夫已经麻溜滚到地方了，就让我静悄悄地活！ 第118章 昭明吏治建设（5） 【作为最高统治者的皇帝和作为百官榜样的宰相如此，朝政怎么会清明呢？ 大胤大行恩荫，像田佑这样居位而不谋其政的无能之人还有很多。】 当她尚且年幼时，她的母族沈家便有多人因她得官。 沈家是恩荫的受益者，沈国公当然支持外孙女当皇帝，但他并不支持废恩荫。 如沈家这样的，还有很多。 朱宣伊的目光快速扫过殿前的臣子，落在大理寺少卿丁俭身上。 察觉到皇帝目光的丁俭稍有不安——他正是恩荫入仕。 朱宣伊心知，丁俭确实是一个有才有能之人，然而恩荫之官，如丁俭这般的，又能有多少？ 不如借助考核，将无能之官剔除。 【这也许与惠帝个人性格有关系，越到惠帝执政后期，朝堂上“议而不定、争而不决”的情况越来越多。 臣子们就某项工作的开展发表看法、进行争论，身为最终决策者的惠帝却只听而不做出决定。 这直接影响官员工作积极性。 这种坏风气从上蔓延到下，人心怠惰，再加上朝廷本就有大量庸碌官员又部门分工不明，情况坏上加坏。 许多事情一再搁置，无法得到及时、有效的解决，有时候直接不了了之。】 各位臣子不约而同想到那些议而不定、不了了之的事情。 有人皱着眉，显然对这种坏风气非常不满，但苦于个人力量左右不了这种风气。 有人不以为然，能不了了之的事情本质上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朱宣伊微微一笑，自从天幕出现，她执政以来，就让人记录每一次议事、记录每一项工作，跟踪进展情况。 务必做到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 议而不定、争而不决的歪风邪气必须去除！ 【开明元年，朱宣伊向宰相薛泽若抱怨“朝廷纲纪败坏”，她对吏治的不满早已有之，整肃吏治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由前所述，吏治的问题在于冗官冗政、贪渎腐败、庸碌无为这3点，朱宣伊整肃吏治自然要从这三点下手。 昭文时期吏治建设举措，主要有八大项，我愿称之为《关于澄清大胤吏治的八条措施》。】 “这是什么？” 天幕上出现一份红头文件，红头字样为大胤帝国，文号为“胤政发〔开明年间〕号”，红色分割线下方空一行，用二号方正小标宋体分两行写—— “大胤帝国关于澄清吏治的八条措施？”朱宣伊念出这几个字，明白这就是后世公文形式，夸了一句，“直白明了。” 只是，目前，她关于整治吏治的措施就不止八条了…… 天幕是高度概括，还是只捡重点说？ 【具体是：合并州县、机构改革、健全科举、完善考核、限制恩荫、文风改革、出台吏法、裁撤冗官。（非本视频讲解顺序）】 “嘶……”不知是谁倒吸一口冷气。 这哪一件是容易做的？每一件单独拿出来，都能引起一时震荡。 比来比去，竟是文风改革最容易？ 某些习惯浮华文风之人想起数月以来公文撰写之艰难，不由脊背发凉、双手颤颤。 谁所在的机构会被精简？谁又会被判定为冗官遭裁？ 一时间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而朱宣伊对此不加理会，她目光如火，眼神热切：八条！这八条都是朕心中所想！除此之外，还当行培训、兴百业，以及女子为官合法化！ 【整肃吏治刻不容缓，但也急之不得，是细水长流之事。 作为一个后人翻看史书，我们会发现，朱宣伊对吏治澄清从她即位之初便已开始，是什么呢？】 青橘故意停顿，天幕之下，竟有许多孩童兴致勃勃、争先恐后地说：“是公文文风改革！” 除了孩童，还有许多妇人、农人、匠人、商人…… 众人听得十分认真，迫不及待地回答，似乎真的处于学堂中，青橘老师正在讲台上传道授业。 许多人确确实实在观看视频中有所学，比如视频有字幕，那些不识字的孩童、妇人、农人，看着天幕，渐渐认得些许字。 比如方才红头文件上的“大胤帝国”，他们便都认得。 因为大胤、帝、国，是视频所提的高频字眼。 【没错，正是公文文风改革！ 文风即作风，公文文风事关行政效率，朱宣伊试图以此为杠杆撬动官场风气革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青橘曾在《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官场风气革新》这一期视频中详细介绍，在此不再赘述，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点击视频了解哦～ 开明元年，新帝登基，朱宣伊按照惯例开恩科。 这一榜录取进士261人，较惠帝时期平均录取人数少62人，这在当时引起一时议论。】 学子甲要裂开了：“什么！少了62！这，这可是62个人才啊！” 学子丙摇摇欲坠：“62个学子的前途，62个家庭的希望，我，我不会就是……不不不，我一定是261中的一个！” 学子丁眉头深锁：“何故如此，何故如此？明堂诸公不劝劝陛下吗？” 学生乙捏紧了书：竞争更激烈了！真正的强者从不会抱怨环境！不行，我今晚要挑灯到半夜！ 【不过，昔年惠帝践祚，高后主政时所开恩科录取进士人数不过270余人，261与270相差无几，这是有前例的。 并且，薛泽若、黎玄微、郭寂等在惠帝朝便上书请降低每榜进士人数的大臣亦支持朱宣伊此举。 因此，录取261名进士问题不大，所引起的议论如风过耳，少顷即散。 然而，大多数人没有想到，261是昭文时期每榜录取进士数的最高值。 黎玄微、郭寂等有识之士早已意识到科举取士数量过多而国朝冗官严重的问题，过量取士后以何位安置他们呢？ 因此，黎玄微、郭寂等人频频上书陈述科举的问题、冗官的问题。 开明二年，科举考试又一次举行，所取进士数为230余人，较开明元年减少30人。 30人，不算多，但是这时候有些人已经意识到，黎玄微和郭寂的话，朱宣伊听进去了。 此后科举每榜取士数量逐渐降低，后来所取进士数维持在160人左右。】 第119章 昭文吏治建设（6） “陛下，减少科举取士数量之事，臣请陛下三思！” 尽管已知陛下减少科举取士数量之心，王展还是忍不住进言。 学子们日夜苦读，为的就是入仕报国。减少取士之数，会让多少学子的理想前程化为泡影？国朝也将减少多少能臣干吏？ 与其减少取士，不如废除恩荫。 朱宣伊垂下眼眸：“此事再议。” 【除此之外，朱宣伊改革了科举的科目。 此前，科举科目较为单一，只有一科，考试内容有三部分。 一是记诵题，相当于填空题、名词解释题，考察考生对经书的熟悉程度； 二是策论题，针对时政写议论文，点明问题，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三是理解题，从《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周易》、《尚书》、《诗经》、《礼记》、《春秋》中选取一句话，写一篇作文。 朱宣伊将取消了记诵题，保留策论和阅读理解，但将此分为两科：一是重策论的时策科；二是重经义的经义科。】 朱宣伊想过增加科举科目，但还没想过把原科目拆分为二。 “策论科考察考生对时政的见解，选拔济世之臣。经义科考察考生对经义的熟悉程度和理解程度，选拔博学多识之士。”朱宣伊忽然灵光一现，缓缓吐出两个字，“分流？” 王清然对此大为赞赏：“科举不是选拔死记硬背之人，学子对经义典籍应以理解为上，不必强求学子一字不差地背诵原文。” 礼部尚书郭寂亦认可，道：“一分为二，择一报考，考试时间大大缩短，每科半天即可。如此，考生便不用在考场受苦。” 【同时，朱宣伊增加律法科、术算科。】 “什么？”有臣子惊讶到失态，“术算微末之术，怎可入科举？” 这话太史令周回可就不同意了。 他道：“此言差矣，从已得后世书籍可知，后世将术算称为数学，乃是一门大学问。且，发展科学、探索宇宙，怎么能没有数学？” 朱宣伊：“律法科考察法律知识，选拔司法人才，律法科进士可以入司法监察部门；术算科考察数学和天文知识，此科进士可入太史局、工部等部门。大胤需要这些人才，以科举选拔，有何不可？” 刘斐然：“陛下圣明！” 【所以，从昭文时期开始，大胤的科举分为时策、经义、律法、术算四科。】 学生甲脸色苍白：“每榜录取160人，那么平均每科40人……时策、经义二科80人，更少了！更少了！” 学生甲不通律法，不擅术算，若科举改革，他只能报考时策或者经义科。 压力更大了，前途更加渺茫了，学生甲几欲落泪。 太难了！ 如学生甲这样的人数不胜数，有些人却是欢欣雀跃。 原因无它，这些人擅长术算。 这些人激动得原地转：“我也能科举，我也有机会中进士！太好了太好了！” “不拘一格广纳人才！这就是昭文气度、盛世气象！” 【时策具有较强的包容性，一直很受欢迎，是最热门的科目。 律法科因为就业方向为权力较大的司法监察系统，热度仅在时策之下，有时甚至超过时策。 经义科出了很多史官，《紫云记》的作者许树就是经义科的进士。 术算科的专业性很强，考录比其他三科更公正一些，因为正确答案只有一个。】 “就业？”朱宣伊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若朕没记错，自第一期视频起，青橘已经提了四次就业。方尚书，就业与经济发展关系研究如何？” 方知清道：“陛下，臣反复翻阅后世书籍，回忆青橘所言，日日思考，已明白‘经济’一词为何意，正在结合大胤实际，撰写文章。” 朱宣伊非常满意，目露赞赏：“方爱卿博学多才、聪颖绝伦的国之栋梁！” 越观唐心道：方才还是方尚书，现在就是方爱卿了，怎么从未听见越爱卿…… 【别看术算科的人才多在太史局和工部系统，有些人不仅精通术算，而且触类旁通，擅长水利、建造、发明创造等，因为其思维较严密，有很多术算科进士在地方当官取得不错的政绩。】 许多熟读经史子集的学子纷纷表示不相信。 太极殿，臣子们不约而同看向王盐—— 好像，确实不错。 不过，王盐精通术算，也精通经义。 【对了，术算科的人写公文是有名的简洁。】 这下，不管是学子还是朝臣都很相信。 朱宣伊顺口表扬：“王尚书之文章简洁明了、层次分明、逻辑严密，诸卿可学之。” 王盐为陛下称赞而微微高兴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不是王爱卿？ 看来，工部的一些研究项目，要抓紧推进了！ 【时间来到开明元年冬至，朱宣伊在洛京南郊举行郊祀，按照惯例，应当对一定品级官员进行恩荫，但是呢，朱宣伊表示拒绝。 为什么？ 朝廷的官员已经很多了，且被恩荫者大多才能一般，较为庸碌。 朱宣伊选择用赏赐代替恩荫，并且赐民酒肉，这种做法她一直延续下去，用以替代了圣节荫补，赏赐的对象常常仅限于妇女儿童、老弱病残等弱势群体，赏赐不局限于物质，还有公费看病次数等。】 柴刀农民不可置信：“陛下让我等看病？” 天可怜见，去年，他的父亲因为没钱抓药，所以病死了…… 【对于高官或者富裕人家来说，公费看病连鸡肋都不算，但对于家境一般甚至贫苦的人家，这个机会很珍贵。 一场疾病，是有可能让一个普通的家庭走向贫困甚至崩溃的——现在也是这样，很多人家是因病致贫。 是以，许多大胤人保留着公费看病的次数，非到不得已不使用，有些人可能一辈子没用过。】 是真的，陛下会以赏赐的形式给予百姓看病的次数！ “爹啊！”柴刀农民丢了柴刀，跪地痛哭，“爹啊，您要是活到宣伊陛下在位时该多好啊！” 不管是公文文风改革还是增加科举科目，这些对平民来说太遥远了，他们听个新鲜热闹。 可是，看病次数，这与他们切身相关。 人活着，要吃饭要睡觉，不要生病，怕的就是生病。 小病好说，或是忍一忍，或是吃一些常见的不昂贵的药就好了。 大病就…… 怕生病时痛苦，更怕生大病没钱治。 陛下给予这个恩典真的很好，可他们真希望一辈子用不上。 第120章 昭文吏治建设（7） 为了逃避赋税、徭役，有许多人或是逃离本籍，或是隐入大族，导致国家人口清查受阻。 国家公费医疗的对象必是在册人口，百姓为了得到公费医疗的机会，在报人口的时候便会多加思量，隐而不报的情况将有所减少，对国家核定人口有一定帮助。 徭役、纳税都是公民的义务，如果要增强公民对国朝的认可度，便不能一味要求他们付出，而不给予回报。 朱宣伊心道：国朝如舟，万民若水。公费医疗于民其实不过小恩小惠，国家内外咸定，百姓安居乐业，才是大惠。若要大惠，除却吏治清明，还要使百姓有居所有其业。无业则易为流民，流民多则乱生。近来，清洁皂、铅笔、玻璃等物研究进展喜人，将来可在各处兴建作坊，如此应是创造就业岗位，可促进经济发展，亦能使社会趋于安定。 想着想着，青橘的声音又响起。 【致仕荫补、遗表荫补、死事荫补大多改为钱财安慰。 但是一些高位官员，通常是四品以上大员，有荫补资格。 其实，也不叫荫补，后来人们称之为荐官资格——不限被荐对象，被荐官员仍然需要考察基本能力。】 在原御史中丞陆逢秋升任刑部侍郎后，押送宁王回京的刘斐然在战战兢兢中从侍御史升为御史中丞，此时，他适当地履行谏官的职责，道：“时下恩荫之官亦需接受考察，但试卷极其简单。但有些人仍不能答，使劲浑身解数在考前拿到试题。陛下，臣以为，恩荫考察试卷难度应与科举一致。” 丁俭蹙眉。 礼部尚书郭寂笑呵呵：“恩荫之官岂能与科举进士相比？他们哪有那个本事？” 丁俭眉头皱得更深。 朱宣伊点点头：“试卷太简单还怎么选才呢？科举是选拔性考试，取士人数有定，考生需争个先后高低。恩荫荐补倒不是，只要他们可以达到朝廷要求的最低水平即可。” 你言我语、寥寥几句间，取消郊祀荫补、圣节荫补、特恩荫补，仅给予四品以上官员在致仕、病重、将死时荐补资格，就这样风平浪静地敲定了。 【至于没有定例的特恩荫补，朱宣伊从来没有进行过特恩荫补，这项荫补实质上被取消了。 朱宣伊大大减少荫补名目、次数，缩小荫补的范围，有力阻止了一批凭借父辈亲族荣光的庸碌之辈进入官场，遏制冗官严重化。 说实话，平头百姓并不很在意皇帝是男是女——比起一个大肆恩荫官员的男皇帝，他们会更喜欢一个以赏赐百姓替代恩荫官员的女皇帝。】 好不容易做到一定品级的官，却没有荫补机会了，一些官员的心中难免不满和遗憾，可他们却也无可奈何。 天子不愿意大行荫补，他们难道还能因此处心积虑与天子作对？ 不至于不至于，做到四品以上还有荐补机会。 从前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 官员们纷纷下定决心：一要自己努力；二要让子孙勤勉学习，不然就算被荐了也过不了水平测试。 薛府。 薛晏钦委委屈屈：爹从前不愿让我荫补当官，是觉得我太愚笨庸碌了……爹爹荐了雪鸿为官，雪鸿比我厉害。 伤心，无奈，接受现实。 薛晏钦转变思维：“限制恩荫好啊！以后，便不止我一个高官子弟没有恩荫为官。” 看谁还笑他！ 他是说，大家都是垃圾，包括他自己。 【冬至过，开明二年来了，从惠帝三十年到开明二年，两年时间，朱宣伊经历了兄弟相残、宫变登基、父亲逝世、北蛮入侵、宁王造反……这些都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她的帝位日趋稳固。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小事——这件小事是朱宣伊完善官吏考核机制的。】 “小事……”大理寺官员笑得勉强，“各部各寺有小事吗？哪一件不都是关系民生疾苦、国朝未来的大事！” 现在，官吏一听到“小事”二字便如临大敌、心生畏惧。 陛下的许多改革，都是从一件小事开始，属于“最初，没有人在意这xxx，直到xxx”。 【惠帝时期，朝政议而不决、争而不定。 为了改变这种局面，朱宣伊设史官以外的专人记录每次朝会议论事项、每次朝会外与大臣商议事项，要求每一件工作必须有一个决断，即便是搁置、放弃也必须写明必须如此的原因。 简而言之，就是将工作项目化，持续跟踪工作进展。 已经工作的小伙伴们，听到这里有没有一点熟悉呢？】 官吏：！！！！ 我们很熟悉！ 大家的目光刷刷投向朱宣伊身后那个沉默而严肃的女官——徐玫真。 朱宣伊将钟灵韵安排到户部后，任原皇后女官宫令徐玫真为通事舍人，承旨宣传，记录朝会，督办工作。 是以，诸官常见徐玫真出入各部各寺，众人见他，如孩童见催交作业的老师。 【后来，这个工作法在部、寺、监等部门推广实施，逐渐发展完善—— 设置工作目标；监控每月每季度每年工作的推进情况，包含资金使用、取得成效、遇到困难等；最后再来一个评价——即目标完成情况评价。 每一被立项的工作全过程完成情况，成为官员政绩考核的重要依据。 和我们今天的绩效管理有些相似，但我们的绩效管理更全面更详细——在此我就不详细对比了，简直是社畜的噩梦，下班时间一点都不想提！】 “何为社畜？”方知清发出灵魂一问后，自答，“社会之畜牲？？？” 沈国公不相信：“青橘姑娘所在时代何其繁华昌盛，怎会使人为畜？老夫不信！” 朱宣伊被“社畜”二字刺痛了眼睛，这个词语的意思非常直白，直白到让她难过。 诚然，这只是一句自我调侃。 但这同样说明，在青橘所在时代——不知比大胤繁华昌盛多少的时代，仍会有人被比自己更具权势与财富的人当作牛马牲畜役使。 她们或许衣食无忧，但面临着大胤人暂时无法想象的压迫、剥削。 天幕降临的大胤充满希望，人人都认为明天会更好，可青橘…… 社畜这个词，让朱宣伊觉得，青橘很疲惫—— 青橘的世界很好，但青橘不好。 而像青橘这样的人很多，多到出现了“社畜”一词，“社畜”成为一种现象。 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121章 昭文吏治建设（8） 【特别提一句，昭文时期也有为民办实事项目。 朱宣伊要求县、州、郡、中央各部门，根据各自职责，每年必须完成相应的为民办实事项目。 这些项目来源于百姓提议，是百姓急难愁盼事件。 每年所选的项目、项目完成情况必须公示。】 “为民办实事？甚好，甚好！”朱宣伊笑道，“善为国者，顺民之意。为民办实事，正是顺民之意！” 薛泽若也觉得不错：“陛下，可在京畿试行。” 工部尚书王盐：“若是中央各部各寺，为民办实事项目可着眼全国。如我工部，为民办实事可以是一年内兴修多少水利。” 朱宣伊：“便按两位爱卿所言，请两位爱卿共同理一个为民办实事的章程。” 工部侍郎蔡素垂下脑袋，腹诽：又折腾……像以前一样不好吗？百姓可以提需求，他们是高兴了，可我们这些当官的不就累了吗？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把事情全推给下属做，万一下属做不完在那儿加班，不就是又一出加班血案、又一出田佑加班案？唉，王盐认真，对工作抓得严，自从他当尚书，在工部工作是越来越难。 流泪！ 又是怀念惠帝的一天！ 【结合这个工作法，朱宣伊延续德行兼具的考核内容，确定了常考和满考相结合的考核方式，结合上述工作法，综核名实，做到赏罚分明、升迁合理。 所谓常考是每年一考核，相当于现在的年度考核；满考是三年一考，因为官吏任期通常为三年，这个考核还分为常考分、综合分，常考成绩是满考成绩的一部分，满考成绩决定官员是升职、保持不变还是被降职。】 “不错，平时成绩也很重要。”国子监祭酒王展笑眯眯，他已经想好如何改善对学生的考核了。 平时也要努力！不能全靠期末临时抱佛脚！ 【此外，朱宣伊格外注重官员的地方工作经验，多次要求官员走出府衙，轻车简行，亲近百姓，实地调查，深入了解民生疾苦。 伟人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朱宣伊要求官员深入民间调查，也有点像我们如今的下基层调查研究，不过我们执行得比较广泛和深入。】 朱宣伊曾巡游各方，她了解到，大胤有很多官员，他们成日坐在府衙官署，从没亲入田间了解春种秋收，也没走进商铺了解经营情况，以为足不出户就可治理好辖区。 她深深明白，这样是行不通的。 那位不知名的伟人说得对，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身为一方主官，必须要深入民间了解辖区社情民意，剖析存在问题，才能对症下药，治理好一方。 朱宣伊想了想，恳切道：“诸卿是中央官员，相比地方官更为位高，切不可因居高而远离万家烟火。” 远离百姓，背离民心，如果这样，国朝还能走多远呢？ 百官若有所思，他们当然知道民和民心的重要性。 百姓平时如散沙，可一遇危难凝聚在一起时，就有倾覆天下的力量。 因为畏惧被这股力量倾覆，所以统治者会“仁民”“爱民”。 这种“仁爱”以实现长远役使为目的，难免让人觉得虚伪。 从青橘的只言片语看，后世非常重视民心民生，这不仅仅是为了维持国家社会的长治久安，更是真心想让每一个人过上好日子。 为民办实事，不是虚言，不是表演，是真心实意。 后世对民的重视，远超他们想象。在后世人的心里，民是水吗？ 他们是水？还是…… 天下的主人？！ 想到这里的官员，惊恐得下意识地看向皇帝陛下，发现她一副深思模样。 陛下也同他们一样，想到了那里吗？ 如果人民是天下的主人，那皇帝算什么？窃取人民财富的贼？ 不、不！ 这太大逆不道、太不可思议了！ 青橘的声音很快响起，想到深处之人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好的，让我们先梳理一下，截止目前，澄清吏治的八条措施，我已经说了文风改革、健全科举、限制恩荫、完善考核四项，还剩下合并州县、机构改革、出台吏法、裁撤冗官这四项。】 易青轶心道：对比起来，好像出台吏法比较简单。后世将法律分得很细，大胤是否也有效仿的必要？ 【开明二年，宰相薛泽若上书，陈述天下州县设置不合理之处；户部尚书方知清上书，陈述部门机构职责多有重复，分工不清问题。 是年夏，朱宣伊多次召薛泽若、黎玄微、方知清、凌咏、陆逢秋议事，参加会议的还有王清然。】 学子甲、丙、丁不解：“为何皇太后参会？” 荷娘明白为什么。 “小姐，我听了青橘所讲，认为治国与治家有共通之处。陛下令太后娘娘参会，与宰执之臣共商国政，是不是因为太后娘娘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可以从旁提议？” 沈珈兰颔首：“是，但不仅如此。王太后博学多才，在宫变之夜襄助今上， 其才其勇，朝堂上能有几人堪比？” 【几轮会议的成果即薛泽若提交给朱宣伊的《请裁冗疏》。 奏疏虽然是由被后世喻为“三改”总设计师的薛泽若提交，但实际上是朱宣伊、王清然、薛泽若、黎玄微、凌咏、陆逢秋七人智慧的结晶。 这份奏疏确定了合并州县、精简机构、裁撤冗官三大任务，明确试点先行、逐年推进的实施办法。】 蔡素一如既往地腹诽： 试点先行又怎样？政策实施向来因地制宜，这个地方实施得好，那个地方实施得不好。试点做得好，不代表具有可推广性。哦天啊，我竟然在用天幕语言xx性！不，不要这样说话，我不喜欢天幕！ 蔡素有感，在原历史，自己大概是因为被陛下认为庸碌无为而被贬。 他不服！ 他哪里庸碌无为！ 难道他没有在工作吗？ 难道他没有认真吗？ 一份与右侍郎互通工作进展的百字常规简报，他看了半个时辰，又坐到下属身边，他念、下属执笔，改了十个字，还不够谨慎、认真、细致吗？ 第122章 昭文吏治建设（9） 【开明三年，朱宣伊正式开始改革的第一年，此时她的皇位比较稳固，但仍不敢大刀阔斧进行，因此，选择试点较为保守。】 朱宣伊悄悄在心里叹气，略有些委屈无奈。 改革改的是现有体制，革的是相关人员的到手利益，她一个登基三年的女帝，哪里敢大刀阔斧改革？ 若不缓缓而行、徐徐图之，这些老奸巨猾、老谋深算的臣子有的是办法让她寸步难行。 青橘总是大肆赞扬她，但她不是神，没办法一出手就大杀四方。 【在合并州县方面，她先选取3州10县作为第一批试点，将这3个州、10个县拆分融入其他州、县。 她从吏部、户部、御史台以及未涉及改革的州、县抽取官吏组成监察组，到涉改州县指导、监察合并改革工作。 监察组还有一个重要工作，就是梳理合并中存在的问题，总结或者提出解决办法。 合并州县因为试点选取较少、工作谨慎小心，推开还算顺利，开明四年秋就顺利完成所有试点合并工作。】 薛泽若与老部下前吏部侍郎现刑部尚书凌咏交头接耳：“试点看来可行。” 凌咏：“选取试点时还是要注意多样性。” 户部尚书方知清加入这场谈话：“陛下抽调户部官吏至试点州县监察，必然是担心地方在合并时理不清财产，薛相，合并财产处理此事还需有一个章程啊。” 御史大夫任峥凑过来：“其中贪墨必少不了。” 所以要御史台介入其中。 刑部侍郎陆逢秋建议：“刑部也应当加入监察组。” 同样有司法功能的大理寺想上前又停住了脚步，欲言又止：大理寺已经不是从前的大理寺了！真的！让我加入你们！ 看见臣下如此积极干活，朱宣伊非常满意，心想，公费旅游的事情可以提上来议一议了。 【同时，开明三年，朱宣伊命中央各部门各单位厘清各自职责，率先合并、裁撤一批职责交错、冗余的机构，确定各机构名称、职能以及官员数量——类似我们如今的三定方案。】 朱宣伊一锤定音：“这个三定方案，大胤也要有！” 薛泽若积极响应：“是！” 【大胤开国时，设立左相、右相，左右二相各司其职，相互监督、相互制衡，但以左相稍尊。 惠帝前期，左相陈亚淳企图另立新帝的阴谋被粉碎，垂帘听政的高太后为加大对朝政的把控力度，不再选立新左相，她的亲信胡广善成为唯一的宰相。 惠帝亲政后沿袭此制，只命一位宰相。 为了不让相权倾轧到君权，惠帝选择频繁更换宰相，并适当加大六部尚书的权力，削减宰相的权力。 开明四年，朱宣伊设立中书省，以中书省长官、副长官为宰相，实际上恢复左右丞相制度，中书省长官称为中书令、左相，中书省副长官即为右相。】 左右相制又回来啦？！ 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人就是刘斐然。 犹记得天幕第一期视频《圣君背后的女人》便提到，他将于七年内官至宰相。 此前，他一直在想，前有薛泽若、陆逢秋、黎玄微、凌咏等人，自己是怎么力压他们成为宰相呢？ 原来是恢复左右相制度！ 原历史，薛泽若早逝，陆逢秋在刺杀案受重伤，身体不好，极有可能病逝，黎玄微说不定也因病而逝。 这样，他刘斐然拜相便极有可能！兴许是和凌咏同朝为相。 一定是这样！ 高兴之余，刘斐然不免为陆逢秋伤心。 哀哉吾友陆郎！天妒英才，竟使君寿年不永！ 【精简机构从中央到地方分级逐步推进，中央层面也是分批进行，稳中求进，进展同样较为顺利。 朱宣伊利用精简机构的契机，开始裁撤冗官，可惜裁撤冗官却没有像精简机构和合并州县那样顺利。 因为，不管是精简机构还是合并州县，官吏们总还是有一个官职在，只是换了工作的地方，可是裁撤冗官，是让他们丢失饭碗。 需注意，官员并不是属于被精简掉的机构就会被裁撤，是否被裁还是取决于政绩和平时考核情况。】 裁撤冗官牵涉到官僚集团的切身利益，向来非常难推进。 惠帝想起执政期间的裁冗风波，陷入回忆。 【当时，中央正式职官4000余人，朱宣伊考虑到裁撤冗官的难度，因此依旧是分批次缓慢推进，第一批裁撤冗官300人。 裁冗名单确定后不久，便有500余人聚众请愿，请求朝廷撤销这道命令。 这里有必要说一件旧事，惠帝年间，曾有一次裁撤冗官1200余人，当时有500多名官吏聚众闹事，引起风波，使裁撤冗官之事一了了之。 官员们有此前鉴，遇到裁冗时再一次聚众闹事。 他们以“请”为名，冲击宰相、吏部的办公府衙以及薛泽若、黎玄微、凌咏的私宅，辱骂、投掷菜叶、石子甚至泼粪便污水。 宰相薛泽若出面安抚，被人用石子砸到脑袋；吏部尚书黎玄微被围，推搡间被人捅了一刀…… 群情沸腾，洛京一片混乱。】 “惠帝年间计划裁1200余人，500多人闹事；朕计划裁300人，竟也有500多人闹事。” 没有人在后面推动，朱宣伊不信。 她勾起一抹冷笑，道：“他们以为这样闹事就可以达到目的？那宁王造反、陈方起义，这是更严重的闹事，朕是不是要把天下拱手相让？” 太极殿气氛凝滞冷肃，群臣默然不敢语。 连惠帝都摇摇头：“他们算错了，伊伊不吃这套。” 孟文箬、蔡恬、蔡柏溪、裴婵、沈珈兰等人心道：陛下才不会惯着他们，等收拾！ 【闹事者不仅有这批要被裁的，还有觉得自己未来可能被裁的，也有被有心之人挑拨利用参加闹事的官吏甚至伪装成官吏的普通群众。 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皇宫里，当年，惠帝妥协了，朱宣伊会妥协吗？ 她当然不会！】 孟文箬、蔡恬、蔡柏溪、裴婵、沈珈兰等人笑了：果然如此！ 就连朱宣伊，都在这片刻时间想出好几种收拾这些不谋其职、只知闹事的冗官。 第123章 昭文吏治建设（10） 【冗官犹如附着在大胤身上的吸血虫，不狠下心来清理，早晚有一天，它们会吸干大胤的血、吃掉大胤的肉。 与其等着冗官不断降低行政效率、花费大量财政资金，让大胤走向衰落和崩溃，还不如忍着痛苦和艰难，主动出手。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朱宣伊火速调动驻扎在京郊的士兵入城，对相关区域戒严封控、抓捕闹事者，对主动举报且线索真实的百姓给予奖赏，以强硬的态度和有力的手段先把这场控制恶性事件。 其后，调动朱雀卫、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以及洛京下辖县人员力量，对500多闹事者逐一审问。 这次闹事和惠帝时期的已经完全不同了，这是一场冲击官府、扰乱社会秩序、故意伤害、故意杀人的恶性犯罪事件，国朝二当家受伤，三当家差点去见惠帝，府衙受到破坏。】 “二、二当家？” 这个叫法，怎么匪里匪气？把陛下、薛相、黎尚书说得像土匪，大胤就是个土匪窝。 洛京十卫的将士磨刀霍霍，匪里匪气就匪里匪气！ 往常，因国朝重文抑武，哪怕同品级，文官也比武官高一头。 有些文官一天天叽叽歪歪啥事儿干不成，将士们早就受够窝囊气，有机会捉拿不干实事的文官，他们枕戈待旦：“谁那么大胆，敢阻挡国朝繁盛！先问问我等刀剑答不答应！” 没错，冗官的抗议就是阻碍陛下澄清吏治，阻碍澄清吏治就是阻碍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曾参加过惠帝时期抗议运动的官员颤栗不已，暗骂那一群蠢货，前辈的经验没学透，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竟重伤朝廷大员，真是嫌自己活得不够长！ 他们一边庆幸自己还未有机会参加昭文朝的抗议，一边哀哀如丧考妣，新帝对臣下仁而不柔，自己极有可能因庸碌无为而被裁撤。 官途就要到头了吗？ 【经过审判，组织策划此次事件的主犯和捅伤黎玄微的人被处死，砸伤薛泽若脑袋和的人和重要参与成员被判处有期徒刑或者流放，其余参与人员被关押数月。 除此之外，朱宣伊下令登记每一个参与者的姓名、家庭情况，主犯和重要参与者三代以内直系、旁系血亲不得入仕；一般参与者两代以内直系血亲不得入仕，其三代以内旁系血亲若在朝为官，也会遭到朝廷申斥，严重者因此被贬。】 “什么！这与连坐何异！”蔡素惊呼出声。 朱宣伊沉静如水的目光投向他，问：“蔡侍郎这么惊讶做什么？” 蔡素自知失态，结结巴巴道：“臣、臣殿前失仪，请，请陛下，恕罪……” 王盐微微摇头，蔡素在想什么？ 这左膀右臂自己是缺了一膀。 不过，王盐也暗叹，好妙的手段！ 下次，谁要再想做这种事情，必须先考虑子孙、亲戚。 为了防止自己被牵连，官吏也会劝同朝为官的亲属不要做这种事情。 陛下强行给自己拉来一些帮手，这些帮手即便不愿，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也不得不站在她的一边。 【不过，朱宣伊也做了一个妥协。】 “什么？”这下是孟文箬发出疑问，“陛下会妥协？” 不可能不可能！陛下怎么会向恶势力妥协！ 陛下太难了！ 【她允许被裁撤的官员向御史台申诉。 当然，这个提出申诉的官员必须提供自己取得不错政绩或者工作尽职尽责的证明材料，或者有百姓愿意证明他是百姓希望留下的好官，证明人数因品级不同而有差异。 总之，这是为了让那些有能力的官员在被误裁或者被涉及裁撤后，有留在官场的机会。】 孟文箬：“哦，原来是这样的妥协呀……这能叫妥协吗？” 宣伊陛下绝不妥协！ 她只是暂时延缓改革进度罢了。 【经过这次流血事件后，朱宣伊震慑了官僚集团，继续分批合并州县、精简机构、裁撤冗官，工作顺畅了许多，据说，凌咏曾经感叹“祸福相依”。 说一句题外话，朱宣伊在开明四年恢复左右相制，左相自然是薛泽若，右相就是被捅的黎玄微，而凌咏呢，从刑部尚书转任吏部尚书。】 啊这…… 祸是薛相和黎尚书的，福是凌尚书的。 太史令周回：“凌尚书的运气好像一直不错？” 因为天幕缘故，大家重点关注王清然、孟文箬、钟灵韵、蔡恬、薛泽若、黎玄微、陆逢秋、刘斐然等人，没有特别注意凌咏。 无论是天幕出现前还是天幕出现后，无论是原历史还是现今，凌咏的官途都很平坦。 周回迅速回忆检索凌咏的履历，发现陛下为公主时巡游各方，曾去过凌咏治下，而后凌咏便回归中央…… 凌咏，他一直是陛下的人？ 为什么天幕不怎么提他？是时候未到，还是凌咏在昭文朝除了三改，没有别的功绩？又或者，过早逝世了？ 【开明三年到开明八年，五年时间，分批拆分、重组部分郡州县，将原本的36郡457州3600余县变为32郡291州2500余县。 开明三年到开明六年，精简中央机构10余所，地方跟进，具体没有数字。 从中央到地方，从开明三年到开明六年，三年时间，以中央为例，中央职官从4000余人裁到800余人，可见力度。】 朱宣伊迅速消化这些数字，与自己原先设想的差不多，道：“真是一项巨大的工作。” 王清然亦感叹：“天下州郡，自此清晰了。” 民间。 “原来大胤有这么多州、这么多县！”荷娘穷尽想象，也想不出这是怎样大的国土。 沈珈兰不以为意：“这算什么？前朝的疆土更大呢！” 荷娘啧啧称奇，又疑惑：“前朝有那么大的疆土，怎么就亡了？” “亡国的理由可多了。” 柴刀农民掰着手指头算：“中央职官少了3200！”他兴高采烈，“好！好啊，咱的米，不养那些废物！” 他觉得，陛下是站在他们老百姓这边的——如果他学过马原，就会知道，这只是美好的错觉——他是农民阶级，朱宣伊是地主阶级；他是被统治阶级，朱宣伊是统治阶级。 第124章 昭文吏治建设（11） 【在三改时，朱宣伊借机扩大监察机构的力量，完善御史台谏君王、察百官的职责，在郡、州两级增设监察院，在县一级则派驻监察组。】 御史台全体成员眼睛一亮，御史台的春天要来了！ 他们昂首挺胸、精神抖擞。 其余官员却只觉束缚着自己的绳更紧了。 朱宣伊若有所思。 在地方设立监察机构固然很好，但千万不能让监察与行政混为一体，否则监察机构将失去原有作用。 还有一个问题，监察机构监督百官，那谁来监督监察机构呢？最怕监守自盗、贼从家起啊。 【现在，我们已经了解了昭文吏治建设的文风改革、健全科举、限制恩荫、完善考核、合并州县、机构改革、裁撤冗官七条措施，还剩下最后一项出台吏法。 比起三改的刀光血影，出台吏法相对而言就温和得多。 简单来说就是，朱宣伊让以易青轶为首的法律编纂小组单独制定了大胤的《公务员法》，规定官吏的品级、录用、职责、考核、升迁、奖励、回避、俸禄等，将限制恩荫、完善考核、裁撤冗官的部分成效法律化制度化，使官吏管理更加规范。】 易老太爷抚须，因年老而污浊的眼睛闪着光亮：“修订律法，还得是我青轶孙儿！” 言语间的自豪难以掩盖也从未想过要掩盖。 说起来，自从得知易青轶将主持修订《胤律典》后，易老太爷便日日研读律法条文，手不释卷。 大抵是被重孙坑孙子给弄怕了，易老太爷不仅自己读，还押着重孙学；不仅重孙学，孙媳、重孙媳也学，连家中仆从也要每日听他念上半个时辰。 现在，易家已经形成了人人学法的良好氛围，正在往人人知法、人人守法、用法治思维、法治方式、法治信念解决问题、推动工作这一良好方向迅猛发展。 近来大胤掀起评奖热，易老太爷想着，要是评“遵纪守法最美家庭”，他们易家高低得冲一冲，保底前十，力争前三，展望第一！ 【除了上述八条措施，朱宣伊在澄清吏治上也有一些别的努力，比如： 她格外重视官员的地方工作经验。 她效仿汉宣帝，在任命刺史等官员时，召见并询问这些官员的治理之策——有点像现在的任前谈话、任前考核。 她注重官员能力提升，不仅举办公文撰写的培训班，还让工部、刑部、大理寺等部门举行本系统的培训班，也组织过州郡间的交流会，意在使官员们学习新知识、交流好做法，集思广益探讨治理难题的解法，争做新时代优秀官吏。 对吏治建设，朱宣伊绵绵用力、久久为功。 苦心人天不负，她的付出得到回报，昭文时期是史学家们盛赞的吏治清明。】 “绵绵用力、久久为功”惠帝喃喃自语。 难道他没有试图裁撤冗官吗？ 难道他做不到任前谈话吗？ 难道没有臣下向他提出澄清吏治的建议吗？ 怎么可能没有呢？ 他有过裁撤冗官的尝试，只是没有坚持。 他也曾在臣子任前询问地方治理经验，只是频率不高。 辅佐朱宣伊进行一系列澄清吏治改革的官员正是从他惠帝朝成长起来，他们也曾怀着为国为民为君的心，以饱满的热情向他提出澄清吏治的建议，只是他没有接受。 同样是被裁官吏聚众闹事，朱宣伊面临的情况比他面临的更为复杂，可朱宣伊却能坚定坚决地遏制、打击冗官，继续推进裁冗。 “绵绵用力，久久为功”惠帝再一次说出这八个字，长长地叹息一声，“唉——” 他知道国朝的问题是什么，他也有忠心能干的臣下提出解决办法，他也曾做过改革努力。 只是，面对改革的巨大阻力，他畏惧了。 他畏惧臣下怨恨他是一个刻薄的君主，畏惧官吏的不配合，畏惧改革中将会出现的种种难题与困境。 所以那时他想：朕努力了，只是这实在是实现不了。不如就维持现状，现在国朝不也很好吗？大家相安无事，君臣和乐，不是很好吗？ 他中止了裁冗，放弃了改革，将那些锐意革除积弊的臣子外放为官。 他为他们选了好地方，以减轻心里的愧疚。 其实他的心里明白，没有被解决的问题经过日积月累，将会使大胤疲累、孱弱。 他只是不愿意面对，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而他的女儿朱宣伊，不愿意如此，尽管困难重重，她也要解决问题，推进改革。 改革可以适当放缓脚步，但绝不能止步不前。 他没有勇气和魄力，但是朱宣伊有。 “好一个新时代啊。” 惠帝真心地赞叹，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复杂的情绪。 他是旧时代的人，那些冗官还有改正融入新时代的机会，自己却只能站在萧瑟孤寂的旧时代远望新时代的灿烂。 祝福你，伊伊；祝福你，大胤——惠帝无比诚挚地想。 这期视频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朱宣伊感慨万千，望着满殿臣工，她忍不住道：“诸卿，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呀！” 薛泽若微微一笑，道：“陛下，道阻且长，但行则将至。” 王清然：“陛下，我们一步一步走，问题一个个解决。” 其余人纷纷附和。 方知清：“陛下励精图治，臣等必竭心尽力辅佐陛下。” 王展：“稳扎稳打，循序渐进，功到自然成。” 钟灵韵：“陛下，臣会永远陪着陛下。” 看过这一张张或是年轻或是年老的脸庞，朱宣伊的眼睛有些温热，她点点头，含笑道：“好，好。” 君臣同心，何事不可为？ 听完青橘的讲解，荷娘也有很多的感想：“君王是国家的领头人。她不一定非常聪明，不一定什么都会，不是圣人不是完人不是天才，但她一定要知道什么是应该做的，并且坚定不移地做下去。” 澄清吏治的许多措施都是臣子们提出来的，具体的实践也是下面的官吏在操作，可是，君王如果没有不畏挫折的勇气和坚定不移的决心，臣下的建议再好、为国为君为民鞠躬尽瘁的心再强烈，也是枉然无用。 荷娘再一次感叹：“跟对人真的很重要！” 果然，治国与治家有共通之处。 她跟着珈兰小姐，从前别人觉得珈兰小姐病怏怏、性子冷，总是待在庄子，不受重视，没前途。 谁能想到，珈兰小姐现在是沈家最有前途的人？ 连带她这个下人，地位也水涨船高。 第125章 昭文吏治建设（12） 正当众人以为这期视频就此结束时，青橘的声音再次响起—— 【回望历史，我们曾经有过那样清明而辉煌的盛世，我们长久以来都是这个星球最强大的国家、最璀璨的文明，可是为什么到了近代，一切轰然坍塌，我们从云端坠入泥淖呢？】 ？？？ 这个转折，和前述有些关联，又似乎关联得比较生硬？ 众人心里泛起熟悉的感觉，难道是—— 广告？ 【我国的学者们前赴后继、孜孜不倦地研究这个问题，从我们自己的角度进行反思，写出了一系列着作。 但是，我们不妨跳出脚下的位置，看一看、想一想别人为什么能够进步和超越，是什么让他们从落后者成为强者？ 我们都知道，工业革命是历史的转折点，因此，我们不妨以工业革命为切口、代入工业革命主导者的视角，看待近代全球政治、经济、文化风起云涌的变革。 h国f?l工业革命研究小组出版《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详细讲述了工业革命发生的背景原因、为什么没有发生在我们这个东方大国、工业革命的主要发明成果、工业革命对政治、经济的影响以及因工业革命而回归的女性力量等内容。】 哦 果然是广告，卖书呢。 话说，青橘很喜欢卖书呀。 是不是因为她是历史博主，所以接到的广告，书籍类较多？ 工业革命？ 前面只是改革，现在要革“命”啦？ 工业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它是历史的转折，它使原本落后于我们的国家迅速超越我们，将我们狠狠甩在后面？ 为什么它需要革“命”？ 革谁的命？ 朱宣伊君臣瞬间神情严肃，聚精会神听青橘做广告。 【该书聚焦大量话题，但做到了深入浅出、简明清晰，见解颇有独到之处。 如果小伙伴们因为看见别国强大、我国落后挨打而郁郁不乐，那青橘推荐你们阅读温乙老师的《30年与200年——赤县神州工业革命》。 如题，这本书讲述我们在经历了落后、被打、受辱后，是如何凝心聚力、奋发向上，用30年的时间走完别人200年的路。 这一次，青橘争取到《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的优惠，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点击评论区置顶链接购买《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只要199哦！ 好啦，关于昭文时期吏治建设就讲到这里～ 青橘不是历史专业的，有的地方可能说的比较简单，不足之处请各位观众朋友见谅～我们下期视频再见啦！】 朱宣伊并没有马上点开评论区。 落后、挨打、受辱，这些词汇让她心情沉重。 她想起天幕刚出现时，许多百姓围在舜阳公主府前。 有人说，自己的家人或是死在北蛮手里，或是被他们掳走当奴隶，他们问她，什么时候去打北蛮？什么时候为死去的同胞报仇？什么救被掳为奴的同胞回归故土？ 北蛮掳走的人，对大胤来说只是小部分；北蛮对大胤的进犯，固然让大胤头疼，但还没到非常危急严重的地步。 而青橘说——落后挨打，整个国家落后挨打。 朝廷还有保护子民、保护国家的力量吗？ 没有了。 国家的脊梁、国家的尊严何在呢？ 脊梁弯了，尊严掉了一地。 那么届时，被杀戮的、被掳走的、被迫为奴为婢的，不再是一小部分人。 听起来，这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他们这一代人，或者终大胤一朝都不会出现。 但既然她，还有她的臣民，已知这种事情具有发生的可能性，难道能说一句“反正我不会面对，不关我事”吗？ 难道能无动于衷吗？ 那破碎的山河，是他们这些祖先用尽一生热爱和保护的；那被迫弯下的脊梁，它曾经的挺立笔直，是他们这些祖先用鲜血、汗水挺直的。 受难的国家就是这个国家，受难的百姓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是他们苦心创造的文明的延续，是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子孙后代。 子孙们在受苦受难之时，是否会抱怨先祖们不曾锐意进取、不曾居安思危？ 以致大难临头却仓皇惊恐、无措应对，凄凄惨惨戚戚。 “30年走完别人200年的路”朱宣伊缓缓道，话语中夹杂着悲伤痛苦、怜惜不忍，“这要吃多少的苦？流多少的汗和血？” 王清然亦是心情沉重：“200年，大胤如今有天幕相助，得了几册圣书，一类良种， 走完工业革命之路，是否也需要200年？” 朱宣伊先是一键三连，支持青橘，然后点开评论区，果断购买5册《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大胤如今蒸蒸日上，各方面发展不错，积分增长许多，购买5册书籍绰绰有余，并无压力。 小苔藓时空速递即时达，朱宣伊没有马上看这些书，而是继续浏览评论区。 【吏治建设本来就是牵涉广泛、非常复杂的事情，讲起来不容易，青橘已经讲得很好啦。 这种视频没办法面面俱到，要想深入了解，不如看专着。 话说，在昭文前做官可真悠闲舒适，恩荫制度让多少考公人落泪？ 古代科举难，现在考公务员也难！ 现在考公，要先笔试再面试、体检、政治审核、公示，笔试有行测、申论之分，有些岗位还要考察专业水平，面试也很规范严格，随机选取人员抽考场，到了考场考生抽面试顺序，考官也是从考官库里抽取的……不说了，我去做题了。（落泪表情包）】 吏治建设视频长，评论竟然也很长。 这条评论真有些内容，提到后世公务人员的考录。 朱宣伊：“行测、申论应该是基本能力考试，所有人都必须考。申论应类似我们的策论，行测又是什么？” 钟灵韵：“行测会不会是缩写？行政能力测试？” 朱宣伊：“有道理。后世特殊岗位是基本能力测试和专业水平测试同时考，依朕看，我们不妨学习。” 薛泽若：“陛下所言有理。如律法科、术算科，便是测试律法知识、术算水平，是专业水平测试。但既要入朝为官，只懂律法、术算不行，应当具有基本的知识储备。” 太史令周回却有疑问：“陛下，太史局中的部分官吏，专心研究天文星象，于此道可谓精通，但若让他们参加这行测、申论，他们恐怕无法通过考试，如此岂不错失人才？” 朱宣伊：“周卿说得不错，并不是所有人才都通过科举选拔。人才的选拔渠道、机制应当更加完善，不仅你们太史局研究天文星象的官吏如此，工部、清净宫的一些职官亦是如此，让朕想一想，这些人，不如称‘专技人才’，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特殊的选拔、特殊的晋升机制。诸卿如果有良策，便请上！” 第126章 昭文吏治建设（13） 由考公引发的议论暂时告一段，通事舍人徐玫真将这件事情记录下来——后续还要继续深入探讨，研究出一个方案条例，并贯彻实施。 第二条评论。 【被裁官员低估了朱宣伊的决心，朱宣伊高估了自己对局势的掌控力，否则黎玄微也不会被捅。那场血色裁冗风波，朱宣伊也有责任……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 除却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朱宣伊、王清然、薛泽若、陆逢秋等人，其余官员的表情尴尬，想装作没有听见又忍不住好奇地想入非非。 惠帝年间已经发生过这样的抗议事件，当时有抗议者乱扔东西。朱宣伊做出裁冗决定，即便才裁300人，她也应该知道有发生群体性抗议并造成人员受伤、财产损失的可能性。 一般人会想把这场风波扼杀于摇篮，如果朱宣伊想，她应该做得到。 可是这场风波还是发生了，并且比惠帝年间更为严重。 风波发生后，京营士兵火速入城封控捉人。 士兵是不是提前得到了什么命令呢？ 朱宣伊是不是放任风波发生，并有意闹大这件事，使自己坚决严厉的裁冗更有理由？ 眼看着臣子们快将她想成一个狠辣的阴谋家，朱宣伊及时开口打住：“朕怎么会故意置薛爱卿、黎爱卿于险境？” 放纵抗议事件发生可能有，但是让薛泽若、黎玄微二人受伤从而使事情严重化，是绝无可能！ 这两位可是辅佐她改革的能臣。 这后人，对实际情况掌握不清，就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描绘事件，到底谁是阴谋家啊！ 朱宣伊赶紧看第三条评论。 【本社畜结合实际经历含泪补充一点！长评论预警！】 “嗯？就这两句话？”朱宣伊稍有疑惑，不是说长评论吗？ 话落，她看见了这条评论下方有一张长图，于是点开一看，原来评论都在图里，还真的挺长。 【有些人调侃在惠帝朝做官很舒服，一是工资高待遇好，二是轻松混日子，三是可以恩荫。但我想说，昭文朝也很好啊！】 开头第一段，成功吸引朱宣伊以及以蔡素为代表的对惠帝朝存有怀念之意的臣子的眼球。 朱宣伊：长评论夸我！这后辈真不错。 蔡素：嗯？我倒要听一听限制恩荫、这个考核那个学习的昭文朝哪里好？ 薛泽若：昭文朝当然好！我的改革建议陛下都听进去并且实施了！ 【第一，朱宣伊保持了官员的工资水平，并增加了他们的假期，他们的假期可比我们多多了！至少除夕放假！】 钟灵韵很惊讶：“啊？后世除夕都不休沐吗？那可是除夕！” 朱宣伊回忆起从前：“少时，值岁除之日，便与父皇母后挂新灯、贴门联，吃团圆饭，领压岁钱，一起守岁看新年烟火，后世没有这些快乐了吗？” 礼部尚书：“岁穷月尽、挨年近晚，除夕是一年最后一日的夜晚，与新岁首尾相连。这一日又称岁除，人们在这一日团圆相聚，清扫庭舍，除旧布新，杀鸡宰羊，祭祀先祖，这是多么重要的日子！难道后世没有这些习俗？” 陆逢秋：“听这位后世评论者之语，后世民间应当仍旧十分重视除夕，否则也不会因除夕不放假而遗憾万分。只是，除夕不放假，外出工作的人如何有时间归家与家人团聚？岂不是吃不上团圆饭？” 众人都觉得除夕不放假简直不可思议，对后人生起浓浓的怜悯。 蔡素心道：难怪觉得昭文陛下好，原来是因为你们那边不给的，昭文陛下给！不就是假期吗，惠帝时期考勤不严，没有假期自己创造假期又有何不可？还是惠帝时期好。 【第二，朱宣伊严厉打击加班，提倡通过提高工作效率，做到在上班时间完成工作。 惠帝朝混日子，可加班也很严重啊（估计加班也没干什么正事，故意显摆自己“认真”）。 试想，如果你发现自己即便在上班时间完成了工作，也还是要被领导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留下来加班，到某一时间才能走，在上班时间，你还会那么积极地工作吗？ 你大概会想，不管我多么积极地在正常上班时间完成工作，我都要加班，那我还不如慢悠悠的，一边玩一边做。 频繁的加班严重破坏工作和生活的平衡，工作没有积极性，生活也缺少乐趣，总是感到疲惫，眼睛失去光彩。 快到正常下班时间也不开心，会想反正要加班；在假期前一天的下午，也不激动，会想晚上可能要加班，假期可能要加班。】 负责记录的钟灵韵写着写着，不由想：评论者是在说自己的情况？ 写到“眼睛失去光彩”，钟灵韵的脑海里出现一双死鱼的眼睛——呃连假期都不期待了。 太惨了。 何必这样加班呢？ 蔡素不以为然：加班加班，说得多累似的。评论者不也清楚，惠帝时期的加班并没干什么事情，既然如此，那泡泡茶，聊聊天，写几张字，看几页书，舒展舒展筋骨，加班就加完了。这能叫加班吗？这是把休息的地点转移到府衙，不叫加班。 【是啊，没有那么规范认真的考核，工作是打发着做，因为这样混着，所以加班，然而加班也还是混着…… 这样工作真的好吗？ 虽然有时候大家会说，就想当咸鱼就想混日子，可实际上，还是希望能做出点成绩！ 还是希望有成就感！ 就算你原来是一个优秀的人，这样混着混着，也就变成垃圾呀！！天啊！ 很可怕的！】 朱宣伊等人深以为然，大部分人都是容易受外界影响的普通人。 而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否则孟母何必三迁？又何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 有些官吏，科举进士，难道不优秀？ 他们原本怀着秉公为民的清正廉洁之心，到了那贪污成风之地，却渐渐被染黑了。 甚至，即使他们不想黑，那个环境，周围的那些人，也会把他逼黑。 这固然有他不够坚定的原因，可难道没有环境的原因？环境的影响难道不大？ 第127章 昭文吏治建设（14） 如果不是在殿上，蔡素会气得跳起来哇哇大叫—— 什么垃圾？哼，一个真正优秀的人，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会保持优秀！你变成了垃圾，只能说明，你本来就是个垃圾！自己是个垃圾，怪什么环境？ 【在惠帝朝，这样工作，怎么能有成就感呢？ 也就那些糊里糊涂、庸庸碌碌、要被裁掉的冗官才快乐——毕竟他们很多人都以为，工作做得好不好，取决于加班时间长不长。】 朱宣伊：……这种心态能做成什么事情？ 王清然：已经不想评价这种心态。 前吏部侍郎现刑部尚书：这种心态放在刑部，得积压多少案子？ 王盐：说得好像蔡素啊，这是能说的吗？陛下什么时候才能把蔡素贬一边去？我的心好累。 蔡素：到点就走，工作一点都不认真！ 【第三，昭文朝严厉限制恩荫。 这对高官子弟不友好，可是我们大多数人不是高官子弟！ 现在不是，穿越回古代很可能也不是。 朱宣伊限恩荫，那么，那些原本要被高官子弟荫补的官职就流转到凭真才实学入仕的人手里，这不是更好吗？】 蔡素抿唇，皱眉，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透着惆怅：我能科举入仕，我的子孙不一定没有这个能力……唉，恩荫没了，工作都没动力了。 蔡素悄悄看了一眼薛泽若，心想：薛泽若可真是个傻子，明明品级高，有恩荫亲眷门人的机会，却不给自己的儿子弄一个官做，说什么儿子才能不足现在想恩荫也没机会咯，他儿子不聪明，肯定过不了荐补考试 他胡思乱想，神游天外。 【第四，昭文朝的臣子，只要不违法犯罪，都能善终。 朱宣伊不会打击功臣，不会动不动就贬贤臣！】 被贬过的薛泽若、方知清、陆逢秋、王盐、刘斐然：说到我心里了！ 【而且，她很愿意提拔女性！她想方设法锻炼这些女官，给平台给机会给关爱，我真的，哭死！ 认真拼事业又极力保障下属权益的领导要珍惜啊！ 哭死我了……别问我为什么哭。 不好意思，唉……十个小时后我自己会删这条评论。】 哭哭哭，就知道哭。 思绪从天外归来的蔡素很嫌弃。 一篇啰哩啰嗦的评论说了几次哭，眼泪也没见到一滴。 唉，贤臣不走，哪有他的位置？ 陛下热衷提拔女性，可他是男性。 这位评论者所说昭文朝为官的好处，和他不甚相干。 还是惠帝朝好——太上皇，臣念着您想着您，您圣体可还康健？ 蔡素仰天，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这条长评论下显示了青橘的评论：抱抱你！愿世界上再无加班！ 表面对比两朝为官情况，实际在倾诉自己工作中的烦恼。 不难发现，这位评论者是一位女性。 朱宣伊向来是偏爱女性的，她有三点建议。 第一是坚守本心，必须反反复复提醒自己不忘最初的理想。 第二是坚持学习，使自己保持与别人竞争的能力。 第三是主动探寻、果断把握每一个能离开此时糟糕境地的机会，努力往高处走。 可惜，她不能回复。 不过，看得出这位后世女子有上进心，不甘沉沦，不愿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她应该会主动作为、走出困境。 如此，朱宣伊便放宽心。 “滴——积分变化提示。” 才看完评论，耳畔传来小苔藓的声音。 硕大的积分面板出现在大殿。 “欧阳珂提出日心说，发现地月日运行规律，包括但不限于地球公转、自转规律及月球运行规律。该学说的提出属于天文理论进步，文化积分+200；该学说有助于洗刷鬼神之说的意识形态蒙昧，有助于社会意识形态变革，推动人类文明进步，积分+100。” 小苔藓提示完后，朱宣伊等人都愣在原地，十秒无人操作，积分面板自动确认提示并关闭。 “日心说？” 从以往青橘言语、天幕书籍处，众人隐隐约约可以猜到所谓天圆地方并不正确，因并未钻研此道，任凭这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不再理会。 不曾想，醉心于此的欧阳珂有了大发现，一下为国朝创收300积分。 这可是笔大收入。 朱宣伊吩咐一位女官：“传召欧阳珂到章华殿。” 她要学习一下这日心说。 “是。” “等一等。”朱宣伊叫住女官，“如果欧阳珂在思考或者研究，不要打扰，让她忙完再来。” 君臣欢欣雀跃，朝廷的几个重大项目，土豆的种植很顺利，只待收获时节；清净宫火药研究最近进展迅速，相信很快有好消息传来；工部的玻璃、铅笔等物正在研制，也还不错。 女官离去，朱宣伊发现抽奖系统回归了，玩法似乎有一些不一样——幸运大转盘，提现400积分。 要想从这个抽奖系统抽到什么东西可真的一点不容易，不过，朱宣伊不会放弃系统给予的任何机会！ 幸运大转盘分为六部分，分别是直接提现、高级红包、提现红包、提现红包、3倍高级红包、001-005积分。 沈国公看见001-005积分，艰涩地扯了扯唇角，果然是抽奖系统的作风！ “根据您的购买记录，赠送您399积分，再抽中1积分即可提现，提现后可前往商城购买商品。” 赠送399积分，只差1积分，看似离提现近在咫尺，然而深谙积分系统规则的朱宣伊知道，差得越少，越难提现！ “您有10次抽奖机会。” 朱宣伊想点，但——她在这方面的运气似乎不太好，于是让她的母亲王清然来。 王清然也知道这系统有多坑，这回连焚香洗手也懒得，直接点转盘中间的抽奖。 指针转动，很快停下来。 “抽中提现红包01积分！” 御史大夫任峥自从得知御史台的监察权力将得到强化，心情便是轻松愉悦，也就听工业革命那会儿沉重了些，他乐观地说：“若10次都是01积分，那便可提现了！” 01积分也不是很多，10次都抽到01不难、不过分？ 第128章 幸运大转盘，提现400（1） 此后，朱宣伊让之前没有抽奖过的大臣去点击抽奖，大臣们踌躇满志，希望点出个“直接提现”，但包括王清然在内的6人，抽中的都是01积分。 第七个抽奖的大臣是蔡素，他抽中的是9个钻石的提现红包。 “20个钻石可兑换01积分。” 王盐：“啊这” 蔡素尴尬地收回手。 这下可难了，目前的积分是3996，可只剩3次抽奖机会。 沈国公一副“我早知道”的模样，愤愤：“果然，这抽奖系统先给人些甜头，让你以为胜利在望，让你沉浸于抽奖中，可越接近提现，抽到的积分越少！真的有人能成功提现吗？” 沈国公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朱宣伊：“幸运大转盘，本来就是靠运气，能提现最好，不能提现我们也没吃亏。继续，没关系。” 接下来，三个官员一脸郑重，甚至在点击前在心中祈祷：老天保佑，青橘保佑，直接提现，直接提现！ 他们分别抽中4个钻石、3个钻石、1个钻石。 蔡素顿时轻松，这些人还不如他呢！他们这三人没能助国朝成功提现，真是没用。 3996个积分加上17个钻石。 “没关系——” 朱宣伊话还没说完，光幕上跳出一行字。 “邀请1位好友即可获得1次抽奖机会。” 好友？众人一脸懵。 光幕上又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您无时空好友。” 众人：好扎心。 他们的心又落下去，不过—— “完成1个任务即可获得1次抽奖机会，至多完成5个任务。任务执行者限于太极殿，系统随机选择，是否接受？” 朱宣伊果断点了接受，系统虽然讨厌，但不会伤害他们。 “任务一：完成一遍第二套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雏鹰起飞。” 兵部尚书桓惠直：“小学生、雏鹰？” 太极殿上没有小孩，没有雏鹰。 “正在选择任务执行者” 一个个人名出现在光幕并快速跳转，不仅君臣，连宫娥太监的名字也在上面。 突然，跳跃的名字停下了！ “确定任务执行者：沈照。” 沈照，沈国公，他惊慌失措：“老夫，老夫？！” 朱宣伊顿时担心起来，外祖父一把年纪了，可不是小学生，也不是雏鹰，飞不起来，这任务大概没法完成。 “请认真观看视频，观看一遍后，请跟随视频完成广播体操。” 王展连忙把沈国公推到前面：“国公，可要认真看，看仔细了！能不能提现，就看你了！” 沈国公： 光幕上出现三个女子，她们竟然都穿着大胤的服饰，是从男装改良的骑服。 “第二套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雏鹰起飞。” 音乐声响起，沈国公目不转睛地盯着。 “预备，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只见光幕上的女子先是抬头、伸手、左脚后退一小步，再是半蹲、指尖触地、抬头，接着手并于腿侧、低头、起身 众人瞬间明白广播体操是什么了。 雏鹰起飞是这套体操的名字，并不是真的要找一只鹰来飞。 这套操是给小孩子做的，雏鹰、小学生，是说小孩子就像小鹰，应当运动，就像雏鹰应当练习飞翔？ 当然，其中几个动作也有点像小鹰振翅飞的形状。 朱宣伊松了一口气，又想，这些动作外祖父能做得来吗？ 沈国公很有觉悟，他一边认真盯着光幕上女子的每一个动作，一边跟练。 先左后右，左右动作其实是一样的。 动作不难，动作多了些。 沈国公做得有点滑稽，但众人看他认真，也没有调侃的心思，还在担心沈国公能记得住下一步动作吗，能跟得上节拍吗？ 沈国公磕磕绊绊跟练了一遍，音乐声止，系统很贴心地给了三分钟休息时间。 沈国公一点不敢浪费，利用这一点点时间练习刚才比较做不来的动作。 很快，倒计时结束。 “第二套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雏鹰起飞。” 沈国公马上进入状态，众人也悬着心。 “预备——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好在，视频还在，沈国公仍旧可以看着老师的动作做操。 到了跳跃运动，沈国公圆滚滚的肚子一上一下，忽然，他的官帽掉了！ 这时，越观唐眼疾手快接住沈国公掉落的帽子，好歹没让帽子妨碍沈国公跳操！ “整理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到了最后一节，大家的心渐渐放下来。看着沈国公两手交叠似鹰振翅，看着沈国公一手伸前似在邀请，后又收回贴放于肩，实在好笑，又怕在最后关头影响他坏事，憋得肩膀颤动。 “一二停——” 广播体操结束。 “哈哈哈哈哈——” 沈国公擦了擦额头的薄汗，一半是紧张的，一半是累的。他狠狠瞪着那个笑得最欢的人——损友王展。 朱宣伊连忙道：“外祖父辛苦！” 这一套做得并不流畅，但好歹做完。 “恭喜您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系统也认了沈国公的广播体操。 沈国公从贴心且身手矫健的孙女婿越观唐那儿接过官帽，端正衣冠，故作淡然，道：“这操强度适中，做完以后浑身舒适，不觉劳累，陛下，臣认为此操应当推广。” 朱宣伊：“外祖父说得很是！我大胤的孩子应当学会此操！诸卿案牍劳形时，也该适当站起来动一动吗，便有劳外祖父教授诸卿。” 沈国公笑着答应：“义不容辞！” 刚才还在笑的人： 太医令心道：我不用学，我有五禽戏，我还养生！如果诸位同僚有兴趣，我可以教你们五禽戏！ 但他素来愿做个默默的旁观者，终究没有把话说出口。 这一次抽奖机会是沈国公得来的，朱宣伊便让沈国公来抽奖。 沈国公抽中的是提现红包——3个钻石。 刚好凑够20个钻石，自动兑换为01个积分，目前是3997个积分。 只好继续做任务。 “任务二：请模仿脑白金广告。” “正在选择任务执行者” “确定任务执行者：桓惠直、王盐。” 第129章 幸运大转盘，提现400（2） 这是一个需要两个人完成的任务。 桓惠直舒展筋骨，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 王盐呆呆愣愣：什么什么，抽中了我？晴天霹雳！ 大家还以为脑白金广告和广播体操差不多时，光幕上出现了广告视频。 “今年过节~不收礼~~” 卡通版老爷爷、老奶奶出现在光幕。 老爷爷双手叉腰，左脚点地；老奶奶步伐移动，身姿摇曳；然后二人牵手共舞，老奶奶还来了个后空翻 好家伙，这可比广播体操有难度多了。 桓惠直一看那后空翻，知晓王盐不会，当机立断：“王尚书，我跳那女子的。” 王盐感激地说：“好。” 二人跟练。 桓惠直本是武将，身手不错，忘却尴尬后，认真地模仿，倒真的有模有样。 王盐肢体不协调，学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一个小片段结束，还有第二段。 这一段，居然要身子直直往前倾大半，王盐试了一下，差点与地面亲密接触，幸亏越观唐拉他一把。 他来不及道谢，赶紧跟上音乐和节拍。 第三段 第四段，这一段较前三简单。 一共四段，不长，但很有难度。 休息时间，王盐都要哭了——“陛下” 朱宣伊安慰他：“尽力即可，无妨无妨。” 总不能在这时候施加压力？ 王盐没有被安慰到。 休息时间结束，任务正式开始—— “今年过节~不收礼~~” 哦，这魔咒般的歌曲。 王盐戴上痛苦面具，投入模仿，配合桓惠直的动作，让他完成一个漂亮的后空翻。 模仿老奶奶的桓惠直动作流传，他甚至模仿了老奶奶的表情！ 与桓惠直相比，王盐真的没有运动天赋。他跟不上节奏，跳过一些动作，频频出错，手忙脚乱。 朱宣伊不忍直视，捂脸，她想，要不自己直接喊停，别再折磨王盐了。 可是，王盐虽然跳得不好，但态度端正，没有半途而废。 音乐结束，众人也不笑了，只觉得这任务恐怖如斯！ 这一次，光幕没有立刻给出结果。 王盐紧张兮兮，想：是不是因为我跳得不好？ 他道：“我拖了桓尚书后腿。” 桓尚书心想：你是真不行。 但面上还是要安慰几句，说些场面话，都是同僚。 不过，桓惠直还没说，光幕出现两行字——完成、未完成。 绿色的光条在两行子间不断跳动，最终停在了完成。 王盐感动地落泪，非常有自知之明：“都是桓尚书的功劳。” 桓惠直心里也这么想，不过，他马上说出场面话：“哪里哪里，没有王尚书，仅凭在下一人是万万不可的！王尚书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 说场面话，官场必备技能。 朱宣伊笑得灿烂：“两位爱卿辛苦了，你们谁来抽奖呢？” 王盐：“自然是桓尚书。” 桓惠直也不推辞：“承蒙王尚书看得起，在下便试上一试。” 他抽中17个钻石。 目前是3997个积分17个钻石。 “任务三：请用中医药填词歌唱《处处吻》。” 处处吻？ 有些臣子老脸一红，这不太正经？ 一个个人名又在光幕上飞速跳转。 众人屏气凝神，心道：别抽中我，别抽中我！ 连朱宣伊，也担心自己被抽中。 “确定任务执行者：辛景青。” 辛景亲正是太医令。 太医令五雷轰顶。 致力于当个旁观者的太医令被迫来到人前。 我错了，我就不该来太极殿；我要是不来太极殿，我就不会被抽中；我要是不被抽中，就不会尴尬！ 我应该去看太上皇才对啊！ “这也是一种幸运。”朱宣伊道，“要用中医药知识填词，满殿诸臣，论医药知识储备，谁能比得过太医令？” 太医令：“陛下，臣五音不全” 朱宣伊依旧是微笑着，安慰：“无妨无妨，尽力即可。” 太医令同样没有被安慰到。 王盐开始与太医令同病相怜。 《处处吻》开始播放，原唱杨千嬅，歌词出现在光幕。 “你爱热吻却永不爱人~” “你小心一吻便颠倒众生，一吻便救一个人” 好露骨的歌词，有些人掩耳又忍不住悄悄把手移开一点点。 别说，这歌有别样的韵味，还不错呢。 “别了她，她吻他，他吻她吻他吻她” 好多吻，太医令凌乱了，心底咆哮：这让我怎么改？这让我怎么唱？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不该来太极殿凑热闹！ 一曲罢，休息时间。 任务完成较为顺利的桓惠直很关心太医令：“辛太医，歌词填得如何，可有成算？” 成算？ 成什么算？ 什么成算？ “呃想到什么唱什么。” 大家都是外行人，便也不问、不打扰太医令思考了。 很快，正式任务开始。 太医令清清嗓—— “古有神农尝百草药王，济世救人但是也病亡~” 一个病亡出口，仿佛什么大风大浪都度过了，太医令不看光幕，转看同僚：嗯，我都给他们及他们的亲眷开过什么药呢？ 刑部的凌尚书祛风湿。 “你祛风湿有独活可行，威灵仙通经络止痛也可~” 户部尚书脾胃虚弱。 “你脾胃虚弱，少寒少凉，做药膳养脾，叫肠胃舒适，噢噢~” 各位官员：？？？这不是我的身体问题吗？太医令的即兴发挥，不是说着玩？！ 连唱了数位同僚的病症，太医令开始放飞自我—— “没救了，扁鹊再世也摇头，华佗重生也难救，找个地方埋了！明年清明去祭你。” “医者看惯生与死，医者也叹别与离，任你贫穷与富贵，任你贤臣与小人，求神草与仙药，延续一片刻，求药王与神佛，一切都枉然” 太医令唱得忘我，其余官员一脸惊恐：你知不知道你在唱什么？ 尤其是蔡素：天哪！太医令对着我唱“明年清明去祭你”！我近来的确身体不适，尤其是心脏如针扎，太医令让我注意休息、放平心态他是不是安慰我？他是不是想说吃好喝好玩好，享受最后的时光？！ 蔡素只觉天崩地裂。 第130章 幸运大转盘，提现400（3） 音乐结束，太医令竟然唱完了——这是连太医令自己也没想到的。 虽然有些地方不在调上，有些地方并不押韵，感动于太医令扎实的知识储备和灵活的应变能力，系统爽快地给了通过。 沈国公后退两步，目露震惊：“太医令，恐怖如斯！” 王盐静静打量唱完歌后脸不红、气不喘的太医令，刷新了认知：“太医令，深藏不露！” 唯有蔡素脸色苍白，不顾仪态，快步疾行，紧紧拉住太医令的手：“太医令，我到底怎么了？你实话告诉我，我还有、还有多少日子？” 太医令一脸懵。 上次诊脉，蔡素挺好的呀？ 难道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 治病救人可不兴这样！ 太医令小心翼翼地问：“侍郎何出此言？” 蔡素：“方才，你对着我唱‘没救了，扁鹊再世也摇头，华佗重生也难救，找个地方埋了！明年清明去祭你……” “我唱了吗？”太医令茫然，“我已经不记得唱过什么。” 看蔡素惊惶模样，太医令现场把脉，片刻后：“侍郎康健，只是当早睡早起。” 蔡素放下心，原来是一场乌龙。 朱宣伊对太医令的表现非常满意：“辛太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搭手把脉药到病除，开嗓唱歌恍若天籁，实乃我大胤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真是令朕刮目相看！” 太医令面红耳热：“陛下过、过誉，臣不敢担。” “太医令来抽奖，朕相信你！” 太医令顶着压力点击抽奖。 “01个积分！” 不是01个钻石，而是01个积分！ 哦吼，太医令有两下子！ 目前已经是3998个积分17个钻石。 还差01分及3个钻石，还有两次抽奖机会，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冲啊！ 小苔藓颁布第四个任务。 “任务四：请在三分钟内朗读专治口齿不清的绕口令。” 绕口令，这倒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但同样具有挑战性！ 系统开始抽人做任务——“确定任务执行者：陶乐湘。” 自认认识每一个在殿同僚的礼部尚书问：“谁是陶乐湘？” 王清然的目光穿过群臣，落在守在殿门的宫娥身上，稍微拔高声音，唤道：“乐湘，你过来。” 陶乐湘稳步上前，徐徐行礼。 蔡素的嫌弃都掩盖不住了：“竟是一个宫娥。” 绕口令首先需要识字，其次需要出色的诵读能力，不能结巴，不能读错，这个小宫娥可以吗？ 太极殿不是一般的地方，能够在这里当值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 朱宣伊和王清然都对陶乐湘有信心。 “乐湘，不用紧张，把光幕上的字准确念出来即可。” 陶乐湘郑重地点头，这是她在陛下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 她心道：镇定，不能紧张，越紧张越容易出错。 光幕上出现绕口令的内容，满屏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帘，篇幅很长，再细看，标题是—— “吃葡萄不吐葡土咳咳。”桓惠直假咳两声，重新念，“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嘿！ 单是标题就这么拗口。 再看正文，草草浏览，桓惠直随意念一句：“山前有四十是四十丝四十四棵、死四子树死涩四子树死涩、柿、子树；山后有四、十、四、只石狮子，山前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涩死了、山后的四十四只石石呸，石、狮、子。” 太难了太难了，桓惠直直摇头：“哎呀，石、狮子还没被涩死，我就要被拗口死啦！” 王盐和桓惠直也算有战友情了，他道：“桓尚书，如果这样一顿一顿地读，系统不会认？” 小苔藓贴心回答：“这样会扣分哦！” 桓惠直：还好没抽到我！不然这任务是完不成的。 有三分钟的浏览时间。 一字不漏地浏览下来，陶乐湘一颗心悬在半空，她指着其中一个字问：“陛下，这个字怎么读？” 蔡素摇头：连字都认不全，完了完了。 朱宣伊：“鳎，与高塔的塔同音，鳎目是一种鱼。” “小人明白了，多谢陛下。” 时间还剩一点，朱宣伊问：“可还有不认识或读音模棱两可的字？” 陶乐湘：“没有了，小人已经准备好。” 任务正式开始。 陶乐湘站直，聚精会神，开口：“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桓惠直挑眉，不错，这一句说得比他好。 不过，这只是标题，正文比标题难多了。 “打南边来了个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喇嘛，打北边来了个留恋留恋甜的哑巴” 恩，不错。 朱宣伊和王清然都觉得陶乐湘能完成任务。 “粉红墙上画凤凰，红凤凰粉凤凰粉红凤凰红粉凤凰花凤凰” 念到这里，竟然带上几分感情？！像是一个开朗明媚的大姐姐在对几个童稚满满的小孩子说有趣的故事。 “山前有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山后有四十四只石狮子，山前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涩死了山后的四十四只石狮子。” 这顺畅的诵读——桓惠直相信陶乐湘能完成任务。 “不知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喇嘛拿扁担打了留恋榴莲甜的哑巴一扁担还是留恋榴莲甜的哑巴拿板凳打了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喇嘛一板凳。” 这一句话，竟是感情丰沛、越读越快。 这下，那些质疑陶乐湘的人纷纷放下心，心想：这小姑娘真是巧舌如簧。连一小小宫娥都有如此技能，陛下身边真是藏龙卧虎！ 再不努力一些，陛下身边安有他们的位置？ 一种危机感袭来，没有执行任务的官员竟也紧张起来。 “别喇叭哑巴也急了拿鳎目打了别喇叭哑巴！” “呼——”陶乐湘长出一口气。 她全程没有读错一个字，不仅流畅，而且带有感情，表现非常出色，系统立刻判定任务完成，给予一次抽奖机会。 “陛下，小人幸不辱命。” 朱宣伊看着这个面对压力也镇定从容的小姑娘，微微点点头，道：“乐湘，你很不错，从今天开始就跟在徐舍人身边，听她差遣，跟她学习，不要让朕失望。” 陶乐湘立刻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眼中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她跪地俯身大拜：“谢陛下！” 其余宫娥太监羡慕不已，只觉陶乐湘真是运气好！ 第131章 幸运大转盘，提现400（4） 陶乐湘起身，正要退下。 “乐湘，来抽奖。” 陶乐湘顿住：“小人？” “自然，谁完成任务，谁就有抽奖机会。难道你不愿意，想要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 “小人愿意！” 陶乐湘站在幸运大转盘面前。 不像其他人的随意，她很想在抽奖前焚香祈祷，沐浴更衣，以最虔诚的心、最好的状态点击“抽奖”。 但眼前不允许。 陶乐湘深吸一口气：既然我今日有执行任务的好运，便请这好运延续，让我抽到大额积分或钻石！ 她点击了“抽奖”。 “7个钻石。” 陶乐湘难掩失望，其余人亦是神情严肃。 经过钻石自动兑换积分，目前是3999个积分4个钻石。 还差16个钻石。 朱宣伊：“看来要继续第五个任务。” 这时，谁也没有那种胜利在望的心了。 “任务五：请热爱地理学的你解答一道地理题目，并从系统曲库中随机抽取一首含有地理元素的歌曲歌唱。（请独立完成哦！）” 沈国公发出疑问：“这是一个任务吗？” 答题又唱歌，这明明是两个！ 系统太坑人了！ 唉，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被抽中做任务。 众人静静等待系统抽选任务执行者。 很快，滚动的名字停下。 “任务执行者：朱宣伊。” 呃 沈国公讪讪。 倒霉的人竟是自己外孙女。 地理学是什么？ 朱宣伊不清楚。 轮到自己，朱宣伊再说不出“无妨”“没关系”这些话了。 无论如何，硬着头皮上！ 首先是解答一道地理题目。 【（2023年浙江卷）塔式光热发电是利用成千上万个独立跟踪太阳的定日镜，将阳光聚集到镜场中心的集热塔，通过能量转换来发电。下图1为青海某地塔式光热发电场景观图，图2为定日镜工作原理示意图。】 朱宣伊看看图一，又看看图二没看懂。 再看看具体问题—— 【与浙江省相比，当地布局光热发电场的优势区位因素有？ 1土地 2太阳辐射3劳动力 4电网分布 a12 b13c23 d34】 朱宣伊看了几个选项，想了想，觉得这题其实不难。 从图1可看出，集热塔建在广阔而不见人烟之地，建成即可使用，对劳动力的需求不高，因此有劳动力的选项排除，那么只剩下“a”。 朱宣伊果断选了a。 【定日镜工作期间，镜面朝向（图2所示）的水平和垂直转动方向分别是 a顺时针、先逆时针后顺时针b顺时针、先顺时针后逆时针c逆时针、先顺时针后逆时针d逆时针、先逆时针后顺时针】 这道题有些难了。 定日镜顾名思义跟着太阳走，那么一天中太阳的方位如何变化？ 太阳自是东升西落，那么应该是逆时针—— 等等！ 朱宣伊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十”字，右边是东，左边是西，太阳东升西落，她下意识面朝北方，让太阳往上，也就是往北走，这样看是逆时针。 可是，太阳为什么是往北呢？ 为什么不是往南？ 该如何判断太阳是往北还是往南呢？ 她似乎陷入胡同，突然，电光火石间，朱宣伊灵光一闪——“日晷！” 其他人感到迷茫，但是太史令周回和工部尚书王盐在听到朱宣伊看似莫名其妙的两个字后不约而同眼睛一亮。 一天中，太阳是如何运动的，可以看影子是如何变化的。 皇宫中的日晷，朱宣伊小时候非常喜欢去那里玩，她知道，晷针的影子早晨在西方，中午在北方，傍晚在东方。 影子的变化与太阳的相反，那么，一天中太阳方位的变化就是东方－南方－西方。 让自己站回十字中心，此时已经能非常清楚地看到，是顺时针。 所以，c、d错误。 现在，要思考一下定日镜垂直转动的方向变化。 定日镜是为了吸收日光，水平转动是为了跟随太阳，垂直转动呢？ 是为了获取最强的日光。 日光什么时候最强？ 午间。 那时，太阳好像就在头顶，人的影子最小，太阳光是垂直落下的。 因此镜面要与光垂直才能吸收到最强的光。 朱宣伊的脑海中浮现旧时记忆。 清晨，她坐在妆台前梳妆，看见晨光穿过窗子斜射入地，投下长影。 随着时间流逝，太阳升起了，这个影子渐渐缩短，到了午间，影子最短，这之后影子又逐渐变长，太阳西沉时，影子又如清晨那样长了。 这说明太阳光与地平面的夹角在一天中先增大，后减小，要保证镜面始终和太阳光垂直，镜面在垂直方向上与地面的夹角就应该先减小，后增大。 朱宣伊的左手抬起，手心向东——太阳在东，手心似乎是镜面，与手腕垂直的地方似有一条代表地面的隐形的线。 手掌先是缓缓向右，夹角减小；再是缓缓向左，夹角增大。 先顺时针后逆时针。 朱宣伊选b。 “恭喜你答对啦！” 居然答对了？出乎意料，但格外惊喜！ 大家松了一口气，交头接耳称赞朱宣伊的聪慧和幸运。 朱宣伊脸上露出笑容。 现在该唱一首含有地理元素的歌了。 题目都答对了，唱歌怕什么？ 朱宣伊点击“抽取”，随即选到了一首名字很长的歌：夜空中最亮的星，原唱是逃跑计划。 这其中的地理元素是夜空还是星？ 不管了。 优美的音乐响起，先让朱宣伊听一遍，再让她唱。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原以为是一首类似《处处吻》的歌，不曾想，音乐一起、歌词一现、歌者一唱，朱宣伊立刻被这首歌吸引了。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 这首歌，好似唱进她的心里。 这首歌，唱进了太极殿上许许多多的人的心里。 他们想起曾经志同道合后面却分道扬镳的旧友；想起失意时独自一人在暗夜里的叹息；想起茫然时，无意间看见的璀璨星光，以及让自己坚持下去的东西。 那些东西，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有理想，有欲望，有不甘，有对国家对百姓深沉的爱。 一曲终了，意犹未尽。 唱这样一首歌，又有何难？ 朱宣伊已经学会了。 安静的太极殿，响起年轻的帝王的歌声。 在唱歌时，她想起了什么呢？ 第132章 商城上新啦（1） 地理题？答对！ 唱歌？ 笑话，咱们陛下亲自出马，能不通过吗？何况是这一首动人心弦的歌曲。 任务五顺利完成！ 现在，是最后一次抽奖机会。 能不能成功提现就看这一次！ 只要16个钻石，任务五其实是完成两个任务，抽中16个钻石不过分？ 朱宣伊点击抽奖，她几乎不敢呼吸—— 15个钻石！ 大殿一片静默，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差一个钻石，就差一个钻石啊！ 片刻后，沈国公咬牙切齿：“历经千辛万苦，还是提现失败，这个系统在戏弄我们！” 小苔藓很冤枉：“系统绝无此意，一切都是运气。” 哼。 沈国公不信，他就像一个尝到一点点甜头后自以为能借此暴富、流连赌场结果把自己输得裤子都不剩的赌徒，面对残酷的现实，终于痛悔哭喊： 套路，都是套路！ 俺老沈被你们骗啦！ 被你们骗啦—— 当然，沈国公没哭，更没在太极殿上喊出来，毕竟被骗的可不止他一个。 朱宣伊默默关闭抽奖页面，打开商城：“几月来，大胤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各项发展良好，积分大幅上涨，可喜可贺。” 臣子们纷纷赞扬，企图用歌功颂德冲散提现失败的阴霾。 商城的页面出现，咦，似乎进行了更新。 商城架子一共四行，每行五个格子，每个格子只放置一件物品，一共可以放置二十件物品。 不过，现在只上架八件，其余十二个格子呈灰暗色，格中有一个“？”，格子下面写着“待上架”。 目前上架的八件物品，有图片有名称，分别是：中古风刻花浮雕玻璃罐、无污染深井盐、复古铃兰花氛围床头灯、医用75酒精消毒液、超轻复古金属β钛眼镜框、果蔬盲盒（含种子）、草本自发热暖贴、医用外科口罩。 正在研究玻璃的王盐：“陛下，买一个中古风刻花浮雕玻璃罐！买一陛下！” 太医令看着架子上的两个“医用”，也心动了，终于不再沉默：“陛下，医用75酒精消毒液和医用外科口罩” 比太医令更没有存在感但其实在负责土豆种植的司农寺卿不甘落后：“陛下，果蔬盲盒有种子！” 想想土豆！盲盒内会不会有类似土豆一样高产而美味的食物呢？ 越观唐盯上了草本自发热暖贴：“陛下，北境冬季严寒，若有这草本自发热暖贴，将士们便会好过些。而且，如果能搞明白自发热的原理，别的不说，士兵在外更容易喝上热汤。” 大家都有想要的东西，都有必须购买的理由。 但是——“不知这些物品价格几何？”方知清问。 朱宣伊点击第一个中古风刻花浮雕玻璃罐，一个小页面弹出，占据光幕大半位置。 小页面上左侧是玻璃罐的图片，一张大图，大图下面有一排小图；右边是相关信息。 首先是名称“中古风刻花浮雕玻璃罐”；然后是价格9积分；第三行是配送地址、运费，现货与否；第四行是颜色分类，有很多种；第五行是数量，目前是“1”；第六行是立即购买和加入购物车；最后还有一行小字“承诺 √退货运费险 √七天无理由退货”。 王盐：“9积分，不贵！” 咱有积分啊陛下！ 朱宣伊不着急，她发现左侧下方的小图片可以滑动，滑到哪张，哪张就放大。 每一张图片都清晰无比，图上的玻璃罐亦是精美，所配文字或是“相思木盖，硅胶密封，木与玻璃相映成趣”，或是“复古海棠纹理|钠钙玻璃|防潮保鲜，留住鲜美”，又或是“加厚钠钙玻璃，无毒无害，晶莹透亮，储存食物更放心” 朱宣伊停在这里：“什么是硅胶？什么是钠钙玻璃？” 王展问：“钠钙玻璃无毒，那我们做出的玻璃有毒？” 有毒的话，做出来谁敢用啊？ 王盐急了：“王祭酒！钠钙玻璃无毒推不出我们做的玻璃有毒这一论断啊！咱们制作玻璃的方子，可是从后世得来！后人总不至于毒死自己！” 呃 朱宣伊突然觉得有这可能。 如果不是使用过有毒的玻璃而造成危害，为什么要在宣传上反复强调使用的是无毒的钠钙玻璃？ 她不想打击王盐，于是说：“王尚书，天幕那儿得来的书你们再多加钻研，力争复刻这个海棠花玻璃罐。” 她继续滑动图片，下一个出现的却不是图，而是自动播放的宣传小视频。 并不喧宾夺主、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响起，旁白出现了。 “精选来自北极大陆架的清洁能源天然气” 燃烧的火焰，沙子、纯碱、石灰石等原料混合加工后被送入高温池窑。 这是玻璃罐制造视频？ 好啊好啊，众人被抽奖系统伤透的心顿时如沐春风，还是商城温暖！ 商城，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这天然气还能燃烧，好方便！ 只是，北极？ 朱宣伊、王清然、薛泽若等人看过世界地图，北极距离大胤非常遥远，且那个地方范围很大。 精选北极大陆架的天然气精选？如果北极大陆架的天然气是“精”的，那么是不是在别的地方有一些不那么“精”的？ 不“精”也没关系，大胤可以凑合用啊！ 开采天然气，朱宣伊把这件事情列入待办清单。 “1500c的高温，熔化出黄金般灿烂的液体玻璃” 熔浆一般的液体流出，众人还没看清，这些液态玻璃被裁剪成所谓的“玻璃膏球”，沿着轨道进入雕刻海棠花的瓶坯模具。 “锁上高压空气喷嘴，把玻璃吹进模具” “采用石墨润滑，避免模具黏住” 海棠花玻璃罐成型了！ 这么快吗？ 当众人以为这就完成时，旁白说：“这时的玻璃罐还不够坚固。” 一个看不见脸的工人拿着钳子一夹，玻璃罐扁了。 之后，这个工人又随意扭曲，漂亮的海棠花玻璃罐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众人：好了好了，我们都知道它还不够坚固了，求放过！ 第133章 商城上新啦（2） “加热输送至连续式缓冷窑，在一小时内将温度从550c降至70c消除内部应力，玻璃更加坚固。” 一只只玻璃罐离开缓冷窑，在输送机上持续冷却。 这回应该好了？ 果然，旁白道：“现在，新鲜出炉的海棠花玻璃罐已经准备就绪，等你购买，为你锁住新鲜~” 视频播放完毕。 视频采取局部视角，朱宣伊等人没能看见玻璃厂的完整构造，甚至没有看清那些制造玻璃的机器到底长什么样，只看见铁。 不知道是钢铁还是什么铁，到处都是铁，模具是铁的，输送线是铁的，好多铁。 大胤肯定是没办法像后世这样生产玻璃罐。 朱宣伊转头，问王盐：“看清楚了吗？” 王盐：“看清楚了，解开了臣一些疑惑。” 朱宣伊果断加入购物车，数量选10：“买回来给你参照，以后大胤的玻璃制品，要朝这个方向努力！” 玻璃制造，太史令不懂，但关于天然气，他有一些想法。 《汉书·地理志》记载：“西河郡，汉武帝元朔四年置。鸿门有天封苑。火井祠，火从地出也。” 西晋张华所着的《博物志》记载：“临邛有火井，深六十余丈，火光上出，人以简盛火，行百余里，犹可燃也。”又有，“临邛有火井一所，纵广五尺，深二三丈……井上煮盐。” 关于火井的记载很多，先人曾用火井煮盐，时下应当亦有。 火井中喷薄而出的可以燃烧的气，是不是后世所说的“天然气”？ 天地造就、自然而成。 现在，朝臣观看完天幕视频后，仍需写思考、写发现，太史令决定回去好好研究一番后，再写成奏疏上呈陛下。 第二件商品是无污染深井盐。 井盐，大胤也有开采。 除了井盐，还有海盐、矿盐、湖盐，从图片看，后世的盐比大胤的盐精细多了。 朱宣伊滑动图片，几张图都是在说这个盐如何健康“零添加”、千米深井原料、非海盐、无污染、绿色食品认证、品质高贵，没有透露一点制作精盐的方法。 无污染深井盐不贵，10包29个积分，朱宣伊加入购物车。 “大胤制盐应当以此为目标。” 想象一下，有一天大胤制作出这样精细的盐，就装在海棠花玻璃罐里，摆在家家户户的厨房，这是多么美好的场景！ 第三件是复古铃兰花氛围床头灯。 物如其名，这盏灯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色铃兰花，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依旧没有视频，只有？张图片。 第一张、第二张都是铃兰灯的图片。 铃兰灯或是被放在白色的柜子上；或是被放在书桌，书桌上有一本打开的书，像是画册，画的植物。 第三张聚焦底座，强调这是选自国外的榉木，实木底座，提升档次。 薛泽若疑惑：“为何强调国外？难道国外的榉木便比国内的好？” 第四张图聚焦灯的“肢体”，优质铜，久不褪色。 第五张的主题是“不同的需求，不同的光亮”。 “小小一盏灯，可以切换黄光、白光、暖光三种，这如何做到？” 众人带着疑问看第六张图片。 “遥控控制？定时关灯？” 图片上有黑色的遥控器。 最下有一行红字：遥控不配电池，需另外购买。 朱宣伊惋惜道：“电池啊” 一来商城还未上架电池，二来大胤对电的研究尚处于迷蒙阶段，如此漂亮的铃兰花灯，即便买来也无法正常使用。 再看价格299积分。 她看向诸位臣工：“诸卿，铃兰花灯是不是等电有些眉目了再买更合适？” 太医令念着酒精消毒液和医用外科口罩，越观唐想着草本自发热贴；司农寺卿心心念念果蔬盲盒；方知清没什么想要但是觉得积分赚取不易而铃兰花灯太过昂贵；薛泽若认为电都没影，买个电灯也没法用，万一是坏的他们还傻傻不知道 总之，众人异口同声：“陛下英明！” 王清然有些惋惜，铃兰花灯买回来就算用不了，也可以拆解研究构造。 不是买来没用，而是价格昂贵暂时不买（买不起）。 第四件商品是医用75酒精消毒液，依旧只有图片。 这是一款有效除菌高达999的酒精消毒液，可除白色念珠菌、大肠杆菌、金黄色葡萄球菌，配备的喷头喷出的雾又大又细腻，用于皮肤消毒、包裹消毒、家具消毒、公共设施消毒方便实用。 朱宣伊看过从天幕处购买的《赤脚医生手册》，记得其中有一节专门讲述消毒与灭菌，消毒灭菌是为了预防伤口感染，常用的消毒灭菌方法有蒸、煮、晒、烧、药物五种，其中便提到酒精。 不仅提到75的酒精，也提到95的酒精。 只是很遗憾，书中并没有酒精的制备方法，看来此书作者默认酒精易得。 既然易得，想来制备也不难？ 酒精酒精，酒之精华？ 同样的，书中亦有提到口罩。 很久以前，医者们便已知道面对疫病需要掩鼻以防被传染，只是，用以掩鼻的东西不如后世的口罩。 朱宣伊在酒精之后，先看了医用外科口罩，这件商品有宣传视频。 “一袋一只，一盒50只，独立包装，卫生便携。口罩经环氧乙烷灭菌” “可塑性鼻梁条，根据面部鼻梁轮廓调节，贴合面部，柔弹耳带不勒耳，透气低阻，舒适不易闷，颗粒物过滤效率≥30、细菌过滤效率≥95” 有一张图片，展示了该医用外科口罩的三层过滤系统——纺粘无纺布、熔喷布、纺粘无纺布。 朱宣伊不禁感叹：“小小一片口罩，竟然内含三层布，构建三层过滤系统。这医用外科口罩看似简单，只怕没那么容易制作。” 朱宣伊将酒精和医用外科口罩都加入购物车。 还剩下超轻复古金属β钛眼镜框、果蔬盲盒、草本自发热暖贴三件商品。 超轻复古金属β钛眼镜框也有宣传视频，可惜视频是从各个角度展示眼镜框细节，而几张图片只是单纯展示不同颜色的眼镜框罢了，连文字都没一个。 王盐仔细看过，自信地表示：“陛下，国朝工匠可以复刻这款眼镜框。” 镜框里要加镜片，镜片也是一种玻璃，大胤正在研制玻璃，相信不久之后眼镜框也能用得上。 朱宣伊加了一件到购物车，给工匠们一个样品。 果蔬盲盒，没有视频，图片只有一张：一个包装严密的盒子，盒子表面写着“果蔬盲盒（含种子）”几个字。 司农寺卿：呃这么简洁吗？ 朱宣伊加购。 第134章 商城上新啦（3） 最后一件物品是草本自发热暖贴，这件产品有宣传视频但是—— “你还在因宫寒而痛苦吗？只需三秒，带给你春光般的温暖！” 越观唐：？草木自发热暖贴是这个用途？ “草本自发热暖贴，萃取草木精华，采用碳黑烯热导技术，快速、持续发热12小时，科学暖宫，缓解痛经。 优质背胶，粘性好，不伤肌肤，不易过敏。 多部位呵护，可贴于肩部、背部、腰部、胃部、腿部，让温暖常伴你身！” 越观唐：这就对了，暖贴哪里不可以暖？寒从脚起，保暖重暖脚，依我看，暖脚也可以。 但是—— 视频由图片组成，开头第一张是白色背景红色大字图，后续几张就是视频之外的宣传图片——把原有的宣传图片做成视频。 沈国公锐评：“草本自发热暖贴的宣传比玻璃罐差多了！” 反正也不是很贵，朱宣伊买！ 选购成功，一次性付款，积分瞬间减少。 方知清心痛：“顷刻间积分便少了这么多。” 小苔藓即时达，购买的物品已经送达太极殿，王盐目光火热，道：“王尚书放心，我等可因此研制新物，不仅能够增加积分，亦可改善百姓生活。” 方知清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心痛，要是那400积分提现成功该多好啊！ 朱宣伊命人拆开每一个包裹，取出其中物品，一一摆在桌面。 在看商品前，众人先被包装吸引了注意力。 每一件物品都是用硬壳纸箱包装，透明胶带密封。 朱宣伊用力捏了捏硬纸壳，又尝试折，道：“这是怎么做的？” 和纸箱比，大胤的纸可真的太柔软啦！ 王清然分别摸了透明胶的两面：“一面光滑无粘性，一面有粘性却不见粘液。” 玻璃罐、酒精消毒液、眼镜框外用不知什么材质的气泡膜裹了好几层。 薛泽若：“这应是为了防止因运输震动而损坏物品。” 朱宣伊：“把这些东西好好收起来，交给工部。” 气泡膜、纸箱及纸箱上的胶带都被小心收走——这些也是要研究的，后世的东西一点都不能忽视，更不能乱扔！ 这时，众人迫不及待地看商品。 玻璃罐、眼镜框如宣传图片上的一样漂亮，尤其是玻璃罐的海棠花栩栩如生。 无污染深井盐、草本自发热暖贴的外包装袋材质非常特殊，似乎与气泡膜有几分相似。 让人惊喜的是，外包装袋写满了信息。 比如盐：食用方法、贮存条件、保质期、生产企业、食盐定点生产企业证书编号、食盐生产许可证编号、产地、地址、配料表、产品说明…… 深井盐信息虽多，对大胤有用的太少。 草本自发热暖贴就不一样了——主要成分：铁粉、水、活性炭、蛭石、盐、艾草。 这是艾草贴的主要成分。 还有好几行的注意事项，比如皮肤病、糖尿病、高热患者、生活不能自理者慎用；请勿入口，如误事请立马漱口并就医。 “有了主要成分，配置暖贴便容易多了！” 朱宣伊拆开一张暖贴，却没有按照使用说明贴在身上，而是贴在一块绢帕上，放在手心，不一会儿就感受到热意。 “开始发热了！” 朱宣伊将被绢帕包裹的暖贴传递给王清然、薛泽若等人，众人感受到其间热意之，直呼不可思议。 方知清高兴之余有些忧心，铁很珍贵，用铁粉制作暖贴是不是太浪费了？ 后世的铁产量一定很大。 不仅制造玻璃罐的工具是铁制，连小小暖贴主要成分都是铁粉。 也不知后世如何冶铁？ “乙醇是何物？” 酒精消毒液的主要成分是乙醇，可太医令不知道乙醇是什么…… 不过，按照图片说明，装好喷头，喷拭殿门，那雾果真是又大又细腻，空气中弥漫中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众人称之为“消毒水的味道”。 再看医用外科口罩，纸盒上写了产品结构组成—— “聚丙烯熔喷布、聚丙烯无纺布、聚乙烯、氨纶……”真是一个也看不懂呢，朱宣伊放下口罩，“盲盒里都有什么？” “陛下，果蔬盲盒还没拆。”林芝桐递上剪刀。 拆盲盒就像抽奖，朱宣伊对抽奖的感觉不是很好…… “芝桐你拆。” 林芝桐麻溜拆了盲盒，满满一箱的果蔬，最上面有一张清单。 林芝桐把清单呈给朱宣伊，朱宣伊看了一眼，喊来陶乐湘：“乐湘，念一遍。” “是。”陶乐湘道，“卷心包1个，青瓜3根，西红柿1盒，香菇1盒，空心菜1袋，小白菜1袋，葱姜蒜套装1份，豌豆苗1盒，白萝卜3根，甜玉米3根，小米椒1盒，紫薯一袋，南瓜半个，苹果1袋，猕猴桃1袋，甜橙一袋，红圣女果种子一袋、串铃冬瓜种子一袋，南瓜种子一袋，朝天椒种子1袋，白萝卜种子一袋，胡萝卜种子一袋，玉米种子一袋。 将清单和纸箱里的果蔬一一对应，即使有一些没见过的，也很快确定那是什么。可喜的是，种子包装袋上，简要写了种植方法和周期。 满满一箱，果蔬盲盒买得不亏。 “诸位爱卿，各自认领研究。” 王盐拿走玻璃罐、眼镜框还有纸箱、气泡膜；盐务官拿走盐；越观唐拿走草本自发热暖贴；司农寺卿抱走果蔬盲盒；太医令带走酒精消毒液和医用外科口罩。 真是收获满满也压力增大的漫长一天！ 朝臣各自散去，晚些时候，欧阳珂入宫了。 欧阳珂今日观看完天幕视频后，灵感暴现，解开了长久以来的疑惑，提出日心说，并发现地球公转自转规律。 她沉迷其中，伏案钻研，直到日暮时分才抬首起身，这才发现，宫里来到女官已经等候她多时。 “爱卿啊，还未用膳？”朱宣伊笑眯眯道，“快来与朕一起。” 用过膳后，朱宣伊问：“朕听说你近来在天文研究方面有所突破？” “回陛下，臣确实有所发现……” 陛下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是小苔藓告诉陛下的吗？ “爱卿坐，快和朕仔细说一说。” “是。陛下，臣需要纸和笔……” 第135章 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 听欧阳珂解说日心说后，朱宣伊深感天文之玄妙。 我们生活在一个会转动到球上，浩瀚无垠的宇宙里，除了这里，还有许许多多的星球，天空中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星球，它们有的离我们近，有的离我们远。 后世之人是否已经登上月亮？而这个时空的大胤人，要什么时候才能登上月亮？ 如果那一天来临，她们一定要在月球上建造蟾宫，栽种桂树，养几只玉兔，让遥远绮丽的神话成为触手可及的现实。 怀着这样美丽的期待，朱宣伊与欧阳珂谈论许久，宫门已闭，朱宣伊遂留欧阳珂在宫中休息。 回到寝殿，朱宣伊并未就此休息，而是在沐浴洗漱后，坐回桌前，翻开了《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 越观唐走来，问：“陛下累了一天，明天再看。” 朱宣伊：“睡前看一点。” 越观唐又问：“我可以与陛下一起看吗？” “好啊。” 朱宣伊确实累了，他们斜靠在榻上，朱宣伊靠在越观唐身上，越观唐拿着书，二人一同看。 这样看了大概一柱香，朱宣伊便觉得不行，书上有许多陌生的词语，她要一边阅读一边揣摩，还要将一些重要的信息记录下来，并及时记录思考。 这样便没办法再和越观唐一起，朱宣伊道：“你先休息。” “时候不早了，熬夜伤身。” 朱宣伊：“朕再看一些。” 越观唐心知劝不动朱宣伊，便先去休息。 朱宣伊去了隔壁的书房，却是越看越不解，越不解就越要往下看，越看越入迷。 宫娥提醒她休息，她让宫娥不要打扰她。 等到她终于合上书本、放下笔，抬首一看，天光大亮，问：“几时了。” “回陛下，已经巳正了。”宫娥担忧地看着她，“陛下，靖亭君来过，不敢打扰您。” “哦……” “陛下，膳房备着粥。” “呈上来。” 宫娥得令出去，在殿外遇见一个小太监，在殿外遇见陶乐湘。 陶乐湘问：“陛下还在看书吗？沈国宫求见陛下。” 宫娥：“陛下已经看完了。” 陶乐湘进去向朱宣伊汇报，朱宣伊看见她这么快就在新岗位工作非常高兴，得知外祖父来，朱宣伊不忍让长辈一直等待，在章华殿见了沈国公。 沈国公一见朱宣伊，面露惊讶：“陛下脸色怎么这么差？快召太医看看才是啊！” 朱宣伊没有化妆，因此脸色非常苍白憔悴，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昨夜通宵看《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没有休息好，外祖父不要紧张，朕无碍。外祖父请坐。” 沈国公不坐，眸光中满是担忧：“既然陛下称臣为外祖父，便容臣以长辈的身份说几句话。” 朱宣伊也站着，神色恭敬：“外祖父请说。” “陛下尚且年轻，即便彻夜不眠也不觉劳累，看似没有伤害，实则伤害已经一点点积累在身体里，等到年纪大些，各种疾病便都来了，臣是过来人，有切身的体会。” “臣知道陛下心有宏图，陛下欲行之事绝非三年五载、十年八载可成。健康身体是完成一切事业的基础，陛下千万要爱惜身体啊！切不可因为年轻便不以为意。” 年老的长辈字字句句真诚恳切，朱宣伊也有感触，其实她已经不是通宵达旦亦不觉疲劳了。 这一次挑灯夜读时不觉，可当合上书，疲惫感铺天盖地袭来。 “外祖父的话，宣伊明白了。” 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实现理想，要更好地平衡工作与休息。 朱宣伊不由笑自己，让臣下不要加班，自己倒是在加班。 “外祖父请坐，不知今日来所为何事？” 沈国公这才坐下：“陛下，臣的夫人与王祭酒夫人将在洛水畔举办一场以女子竞技为主的马球赛，不知臣等是否有这个荣幸邀陛下驾临观赛。” 他递上一份请柬。 朱宣伊对这事略有耳闻，问：“比赛的项目只有马球？” “虽叫马球赛，项目却不止有马球，还有射箭、蹴鞠、投壶、拔河、跳绳、短跑、长跑、跳高、摔跤等。” 朱宣伊笑问：“怎么没有体操比赛呢？” 啊……雏鹰起飞。 沈国公尴尬地呵呵一笑，道：“体操是昨日学来的，还未来得及列入比赛项目。” “这个操不难，现学多练，很快就能比。” 陛下既然如此说了，沈国公除了答应还能怎样呢？ “是，臣回去就办。” 见完沈国公，又有人通报宰相求见。朱宣伊立刻见了，与薛泽若议了半个时辰，其后又有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前来，一一见后，朱宣伊这才有时间用膳。 宫娥心疼得不行，忍不住道：“陛下，这个时辰，连用午膳都迟了。” 御膳房已经将粥温了又温。 朱宣伊笑了笑：“无妨，无妨。” 用完午膳后，朱宣伊确实很累，回到寝殿休息，这一睡睡到了次日清晨。 中间王清然来过，特意吩咐不要让人打扰朱宣伊休息，便是惠帝也不行。 朱宣伊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梦中她到达了《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提到那片大陆、那个国家，她见到书里所说的一件件工业革命的发明，见证这个国家如何迅速崛起，如何拓展海外贸易，如何殖民，如何成为世界霸主。 她也看见了这个强国的船队抵达大胤的海岸，用锋利的刀杀死了大胤人。 朱宣伊被吓醒了，醒时满身是汗。 梦里的一切在梦醒后如往常一些梦一样，模糊了记不清了，可梦里的恐惧即使梦醒依旧未散去。 朱宣伊明白，不是梦带给她恐惧，而是她的恐惧使她做了这个梦。 在看完《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后，她便深深恐惧着。 她害怕别国已经走在不可阻挡的强国之路，通向一个全新的未来，而大胤还在原地踏步，固步自封。这时，昔日的繁盛顷刻脆弱得不堪一击，璀璨的文明将被无限打压，灿烂的物质文化将成为强盗的赃物。 她恐惧，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恐惧。 她被工业革命震惊，也为青橘那个时空国家曾经的落后、屈辱、痛苦而悲伤。以至于，疲惫沉眠时亦不能忘却分毫。 第136章 视察工作（1） “陛下，工部王尚书告了病假。”通事舍人徐玫真禀报，“说是夜里突然发烧，太医令已经赴府看了，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好。” “知道了。”朱宣伊道，“朕要去玻璃工坊看看，让蔡素一起。” 徐玫真道了声“是”，转而吩咐陶乐湘到工部衙门传达皇帝的命令。 朱宣伊很快出发，直接去玻璃工坊，蔡素那边接到消息却是手忙脚乱。 “陛下怎么突然要我陪同？是了是了，王尚书告病假。哎呀，王尚书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告病假，真是的”蔡素坐在马车上，一边碎碎念，一边催促驾驶马车的小吏，“还不快些！难道要陛下等我们？” 驾驶马车的小吏已经赶得很快了，被上官这样一催促，他不得不再度挥鞭大力驱马。 马儿猛得提速，带动马车飞快向前，蔡素没有准备，后背撞到车身，痛得他龇牙咧嘴，不由骂道：“慢一点！年轻人真是不会做事情！” 又要我快，又要我慢，不管是快还是慢，你都不满意——驾马车的小吏咬牙切齿，死死握紧马鞭，硬忍着没把鞭子挥到车里。 在赶车小吏的努力下，蔡素赶在朱宣伊前到达玻璃工坊。 这个玻璃工坊他只在正式启用那一日来过，什么都不熟。 蔡素喊来负责工坊日常事务的曹坊主：“陛下待会儿要来工坊，接待事宜都准备好了吗？” 曹坊主一脸懵：“侍郎，在下并未收到陛下驾临的消息啊！” “什么？”蔡素眉头紧紧皱着，满是不悦，竟然不打招呼，搞突然袭击？！他道：“现在你知道了。好了，快去准备。” 曹坊主这方面的经验委实不丰富，他也只在工坊正式启用那一日见过陛下。 那时，是王尚书带着陛下观看整个工坊，陛下的一应事宜自有朱雀卫、王尚书负责，他远远站在后面，啥也不懂啊。 曹坊主小心翼翼问：“侍郎，在下要做何准备？” 蔡素恼怒：“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曹坊主委委屈屈。 蔡素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大发慈悲般地告诉曹坊主：“陛下来了，是不是要有个地方坐，坐下来是不是要上茶？你先找人把最好的地方收拾出来，烧好水，什么茶最好上什么茶！” 曹坊主：“啊？还要上茶？上次陛下来，茶水都是朱雀卫在准备” 这不是为了陛下的安全着想吗？你到底懂不懂啊？曹坊主暗暗质疑，又在心中哀怨地咆哮：救命，为什么陪同的不是王尚书？ 蔡素：“还不快去？！” “是是是。” 曹坊主转身去办，蔡素又叫住他：“等等！” 曹坊主回身问：“侍郎还有何吩咐？” 蔡素看他这傻样，只觉心累：“去把工坊里的人都集中起来，要在门口恭迎圣驾。” 曹坊主：“是是是，还是侍郎想得周到！” 蔡素摆摆手：“去去，动作快一些！” 赶马车的小吏听到这句“动作快一些”，仗着没人看见，翻了一个白眼——究竟是谁要快一些？ 大约一炷香后，朱宣伊轻车简行来到玻璃工坊，她乘坐的马车外表平平无奇，携带的亲卫皆未着官服，却个个带刀，神情冷肃，时刻观察周边情况。 玻璃工坊本就戒备森严，安全问题很小。 朱宣伊刚踏出马车，便看见蔡素带着玻璃工坊众人在门前等待，乌泱泱一片。 这些人都不用守在窑前吗？ 她有些不满。 但想到自己并未提前说过不必如此张扬，而这些人也是以一种诚惶诚恐的心态在这里接驾，他们唯怕哪里礼节出错，便散了那一些不满。 “不必多礼，诸位都回到各自的岗位工作。蔡侍郎，带朕在工坊里走一走，朕要看看玻璃生产制造情况。” “是。” 蔡素心里咯噔一下，陛下竟然不要稍作休息，也不是找坊主问话，而是要到各个窑的旁边。 届时，她必定一边看一边问。 可是，玻璃工坊他诸事不熟，这怎么办？ 蔡素悄悄看向周围，曹坊主跟在他身后。于是，他使了一个眼色，让曹坊主上前一些。 这样便好了，如果陛下问，就让曹坊主来答。 蔡素的一举一动都被朱雀卫看在眼里。 朱宣伊先去储存制造玻璃原料的仓库。 蔡素不由庆幸自己记忆力还不错，没忘记仓库怎么走，不然带不了路，可就完了。 还没到仓库，朱宣伊便先问：“蔡素，仓库里的原料有多少？” 有多少？仓库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蔡素这样想。 其实他根本不清楚原料到底有多少，于是道：“制造玻璃的原料有石英砂、纯碱、石灰石和硼砂，几个仓库都有储备，这些是从洛京周围运来，将来还会从全国各地运送来。” “朕是问原料各有多少。” 怎么答不对题呢？ 蔡素不懂啊，正当他想让曹坊主回答时，仓库到了，蔡素心一喜，道：“陛下，仓库到了，您小心脚下。” 朱宣伊也不再问他原料多少，直接自己看。 看完原料储存的仓库，朱宣伊前往混合原料的场地，工匠们将原料混合、搅拌均匀。 朱宣伊问：“这要搅拌多久才能完成？” 蔡素：“回陛下，搅拌均匀便可。” 朱宣伊：“搅拌均匀要多久？” 蔡素脑子一转，转而问面前的工匠：“陛下问你们，把这些搅拌均匀要多久。” 被问的工匠停下动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礼，简明地说明了时间问题。 朱宣伊问了他的名字，微笑着勉励他继续好好干。 工匠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即表示一定更加努力地为陛下造玻璃。 朱宣伊：“不是为朕，而是为大胤。这些玻璃，将会安在大胤百姓的窗台上，将会制成各种物品供百姓使用。” 工匠热泪盈眶：“是！小人一定努力为大胤造玻璃！” 看朱宣伊面色轻松愉悦，蔡素心想，这事儿算过去了，他引着朱宣伊到燃烧的窑旁边。 第137章 视察工作（2） 来到烧制玻璃的窑前，正有工匠将原料倾倒入窑里。 朱宣伊忽然想到刚才看原料混合时忘记问的一个问题：“蔡素，各种原料的比例是多少？将这些原料完全炼熔要多长时间？” 蔡素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为什么要在这些问题前加一个蔡素？如果没点名，他就可以让曹坊主回答了。 这曹坊主站在蔡素后，蔡素也没办法和他眉目交流，这可愁煞人！ “蔡素？” “呃陛下，这些原料就是，就是要搅拌均匀，再倒进窑里炼熔至液态，炼熔时间，炼熔到液态就行。” 朱宣伊转身：“蔡素，你有没有听明白朕的问题？朕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曹坊主都要看不下去了！ 所以他不喜欢左侍郎，他宁愿来的是王尚书！ 王尚书脑子多清楚啊，什么都懂，说话也有条理，不说废话。 他真想代替蔡素回答，陛下要是发火，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蔡素后背开始冒汗，他支支吾吾：“陛下，这，玻璃制造技术，臣，臣不太了解” “既然如此，那朕问你，工坊中有多少工匠，工匠每月薪俸多少？每日工作时长多？每个工匠的薪俸、工作时长都一样吗？具体如何轮换？是否有工匠家中困难？保密工作做得如何？” 蔡素垂着头：“工匠有、有陛下，玻璃工坊是由王尚书亲自负责” “蔡素，玻璃制造是工部的重要项目，也是国朝的重点工作！”朱宣伊目光冷下来，“由尚书亲自负责没有错，可你身为工部左侍郎，王盐的左右手，难道就这样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说，是王盐故意不让你插手？王盐难道没有交代你做一些玻璃工坊的工作？” 蔡素双手止不住颤抖。 王盐当然有，但是被他打太极拒绝了。 王盐担任工部尚书还不算很久，蔡素在工部已久，根基深。 不管王盐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是交代一些重要工作，蔡素都能以各种方式推脱，他就守着自己那些工作。 他蔡素年纪不小，过几年就可以申请致仕，这把年纪，这个位置，差不多了，他有自知之明，不去争什么尚书、宰相，就希望能安全致仕。 他不贪，可也不想管那么多，工作悠悠闲闲最好，是以，近年来，手里的工作他是能推就推，前任工部尚书还就喜欢他这样。 “朕问你，是不是王盐故意不让你接触玻璃工坊事务，他有没有交代你一些玻璃工坊的工作？回答朕！” 蔡素扑通跪下：“陛下，臣，臣在工部有固定的职责，这些新事物都是王尚书负责。” “蔡素，朕问什么，你回答什么！” 朱宣伊深吸一口气，这个蔡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不要问甲答乙，不要支支吾吾，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朱雀卫无声逼近，蔡素被无形的威压压得抬不起头，压得手软腿软。 “回、回陛下，王尚书确有、确有交代臣玻璃工坊的事务。” “你做了吗？” “臣，臣有别的”他又想先为自己辩解一二，然而帝王的气息越来越冷肃，蔡素赶忙道，“臣、臣没有。” “所以，你既不没有主动了解、掌握玻璃工坊的事情，也没有听从尚书的吩咐。” 蔡素：“玻璃工坊皆是、是尚书与右、右侍郎在负责。” 朱宣伊冷笑一声：“呵，王盐这么没用？叫不动你？！” 王盐确实不擅长此道。 王盐可以把业务做得很好，每次都是他自己向朱宣伊汇报工作，无论问什么他都能答得出来、答得实在。 因此，凡工部事务，朱宣伊便问王盐，竟然忽略了左右侍郎。 经此一遭她想起来了，之前她问过蔡素雕版印刷的事情，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样的人，能够当到工部左侍郎也是个奇迹啊！ 朱宣伊算是明白原历史蔡素为何遭贬了。 她再一次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随后道：“曹坊主，你来回答朕的问题。” 曹坊主自己也要被这场面吓死，他强令自己镇定下来，还好他牢牢记得朱宣伊都问过什么问题，也清楚这些答案。 既然朱宣伊点了他的名，曹坊主稍微整理一下思绪，便开始汇报，从玻璃制造技术到工匠薪俸、工作时长，他无不详细回答。 他一边汇报，一边暗自观察朱宣伊的神色，见她面色稍霁，曹坊主也更加自信，主动领着朱宣伊去看一些烧制出来的废品，并讲明不同废品存在的问题以及工坊拟定但还未验证的解决措施。 蔡素垂着脑袋默默跟随在朱宣伊和曹坊主身后，连朱宣伊即将离去时，蔡素也不敢上前相送。 朱宣伊却还记得他：“蔡素。” 蔡素赶紧上前：“陛下。” “蔡素啊蔡素。”朱宣伊看他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摇摇头，“罢罢罢！” 说完，乘马车离去。 蔡素站在原地，风中凌乱——罢罢罢？ 是说今日的事情都罢了，还是官罢了？ “侍郎，不如移步内堂？已经备好茶水糕点。”曹坊主问。 蔡素脸色极差地转头：“不了，本官这就回工部。” 今天不仅在下属面前丢脸，还要丢官职了！ 是不是王盐故意害他？ 这个曹坊主是王盐的人，陛下提问时，曹坊主竟不肯给些提示！ 唉，可王盐和曹坊主也不知道陛下突然要来工坊。 倒霉，真倒霉！ 早知道，他也请个病假！ 蔡素满怀心事地离开，曹坊主笑眯眯回工坊继续工作。 他最后那样问蔡素，是存了一些取笑的心思。 这个蔡侍郎，吩咐他收拾屋子、备上等茶、集合工匠迎接圣驾，谁知陛下根本不来这一套。 陛下来这，一口茶也不喝，直接要看玻璃工坊情况，问的都是玻璃制造的具体问题。 蔡侍郎关注接待陛下的礼节诚然没错，可比起迎接的人多不多、坐的地方是否够大、够豪华、够舒适、茶好不好，陛下更关心工作实况。 陛下是一个务实的人。 蔡素不是一个做实事的人。 两个人碰到一起，那蔡素可不能再继续这么悠闲咯！ 曹坊主心想，也许下次再遇到他，便不是称侍郎了。 第138章 视察工作（3） 离开玻璃工坊，朱宣伊在朱雀卫的护送下前往城郊——据朱雀卫报，孟文箬、图南子等人并未在清静宫，而是去往城郊的试验场做实验。 马车稳稳前行，玻璃工坊之行总体还算满意，只有蔡素这个异类 朱宣伊已经在思考新任工部左侍郎的人选，至于蔡素去哪里，等新任吏部尚书黎玄微到任后，让他去费这个脑子！ “砰！” 不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马儿惊吓嘶鸣，朱宣伊猝不及防身子一歪，摔在一边。 “吁——吁！”林芝桐勒紧缰绳，“陛下，您怎么样？” “我没事。”朱宣伊坐直身体，“发生什么事情？” 说罢，她头探出车窗，只见不远处清净宫的试验场烟尘漫漫。 “孟文箬团队成功研制黑火药，积分+150。” 小苔藓的提示响起，朱宣伊大喜：“快，去试验场看看！” 镇定下的马在主人的驱策下快步前行。 试验场守备森严，领头的校尉一见林芝桐，赶忙前来迎接。 朱宣伊：“直接去实验的地方！” 黑色浓烟滚滚，呛得人掩面咳嗽，孟文箬不管这些，直扑爆炸中心。 图南子大喊：“文箬，小心啊！” 试验场，爆炸中心一片狼藉，放在那里的测试爆炸效果的或是动物或是死物，被炸的七零八碎、血肉模糊。 “这次实验的成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好！这个配方没有错！”孟文箬双手颤抖地捡起一块烧焦的猪排骨，激动地朝图南子的方向招手大喊，“成啦！我们做成啦！” 这时，她忽然看见，图南子的身后，朱宣伊带着林芝桐等朱雀卫快步走来。 “陛、陛下？” 啊啊啊啊！ 孟文箬赶紧扔掉排骨，在衣服上擦手后，抹了抹乌漆麻黑的脸——抹完之后更黑了。 图南子陪同朱宣伊来到爆炸中心。 “臣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朱宣伊一边看着现场，一边问，“你们的实验成功了！快和朕说一说具体情况！” 说到这个，孟文箬因为姿容不整面见君王的窘迫顿时消散。 她从爆炸现场开始，先讲述这一次实验的情况，再回顾从前次次实验失败，说清她与她的团队是如何总结经验、从失误中找出路。最后，又谈及关于火药在实战中的形态设想， 期间，朱宣伊问了许多问题，孟文箬对答如流、言之有物，各种数据牢记于心、无有不知，真是令旁听的林芝桐感慨，孟文箬与蔡素，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难怪原历史里，陛下会那么喜欢孟文箬呢！ 这是一个实干家。 火药实验自然不是一次就能够证明其效果，孟文箬准备了同样的配比的火药包用于重复实验。 朱宣伊恰好也想现场观看爆炸过程，她让朱雀卫去传薛泽若、越观唐、方知清、桓惠直，并把王清然请来——母后一定想看。 趁着这段时间，朱宣伊慰问了为大胤火药事业不懈奋斗的前炼丹师现火药研究员，对他们的工作成果给予高度肯定，鼓励他们再接再厉，为大胤火药事业贡献智慧与力量，再立新功、再创辉煌。 研究员们激动不已、热血沸腾，纷纷表示，要扛起肩上的责任，坚定不移地把火药研究作为终身事业，不断增长学识、锤炼本领，用火药守护大胤的和平。 在这君臣相得、气氛一片美好时，王清然、越观唐、薛泽若、方知清、桓惠直来了。 这几位都是聪明人，忽然收到急召，又见眼前的场景，顿时明白了。 薛泽若：“陛下，可是火药研制成功了？” “正是。朕召诸位，便是要诸位与朕同观火药爆炸。” 爆炸现场都布置好了，众人转移到安全地带。孟文箬点燃长长的引线，小火苗滋滋滋的往前推进，终于—— “砰——” 一声巨响震彻寰宇，烟尘滚滚间，薛泽若老泪纵横：有了这火药，大胤边疆可安矣！ 以后，应该不会有臣子像他那样，在敌营一边被轻视羞辱一边不卑不亢为国艰难舌战了？ 皇帝陛下心情愉悦，大手一挥：“清净宫上上下下都有赏！” 随行臣子无不赞同。 皇帝陛下又说：“薛卿、方卿，朕要加拨经费给清净宫。” 薛泽若正盼望着火药横扫北蛮呢，哪有不答应：“陛下圣明！” 方知清则立即明白陛下为什么要叫他来爆炸现场了，原来是为了让他这个管钱的户部尚书拨钱呀。 火药这种大杀器，就算陛下没有召他来现场，他怎么会反对加经费呢？ 虽然清净宫的研究经费比其余新项目都要多得多 方知清：“陛下圣明！” 同样急着把火药运用到实战中的桓惠直和越观唐：“陛下圣明！” 这天，朱宣伊视察了两个地方，总体来说非常满意。 离臣子下值还有一段时间，朱宣伊将薛泽若、吏部左右侍郎、御史大夫召进宫，在章华殿议事。 “几位爱卿以为蔡素如何？” 皇帝驾临玻璃工坊，因工部尚书告病，遂由工部左侍郎陪同，这件事几人是知道的。 朱雀卫向来严守关于陛下的一切，是以，在玻璃工坊发生了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人未能知晓。 他们暗暗揣测，陛下突然问起蔡素，是何意？对蔡素满意还是不满意？ 听皇帝的语气，完全不能判断。 然而，回想蔡素平时作为，他们也能推定，蔡素表现优异的可能性较小。 薛泽若：“蔡素行事敷衍塞责。” 既然宰相开了这个头，其余人也不再顾忌那么多。 吏部左侍郎：“怠惰无为。” 吏部右侍郎：“如丘而止。” 御史大夫：“尸位素餐。” 朱宣伊笑了笑：“诸卿原来对蔡素这么了解。” 几位臣子感觉有些不妙。 朱宣伊又道：“既然诸位已知彼何人斯，为何自朕登基以来，从未听见诸位参劾蔡素？” “丞相统御百官，吏部左右侍郎考核官员，御史大夫有监察弹劾之责，你们本该及时提醒朕蔡素的失职，为何竟无一人语？” 第139章 朝会（1） 蔡素失职，丞相、吏部左右侍郎、御史大夫同样失职。 说来蔡素运气真好。 昔年惠帝沉迷祥瑞、鬼神之说，蔡素借机献一件祥瑞之石，又写过一篇华丽的长篇祭文，因此得惠帝青睐。 他不擅长政务，不贪污不受贿不弄权，注重逢迎，竟然在腥风血雨的争权夺利中坐上了工部左侍郎的位置。 而天幕出现、朱宣伊登基，大胤迎来诸多变化，薛泽若等臣子一时忽略了蔡素，没有及时提醒朱宣伊蔡素的才不配位，让蔡素在工部左侍郎的位置上又坐了好一段时间。 “朕并不想就此事责怪诸位爱卿，只是希望诸位以此为戒，深思为臣之责，为朕举贤能而清奸庸，助澄大胤吏治。” 几位臣子面露愧色。 他们有失察之过，使得庸碌之人占据高位要职，给国朝带来了损失，今陛下宽仁，不仅饶恕他们的过失，还依旧信任他们、对他们寄予期望，他们感佩在心。 不由又想，年轻的帝王到底是锐意进取、朝气蓬勃。如若是惠帝，那蔡素无大错，便得过且过。 “臣谨遵陛下圣谕。” 御史大夫立刻在心里记上一笔，下次朝会，蔡素必须被弹劾！ 吏部左右侍郎、御史大夫相继退下，朱宣伊留下薛泽若，与他谈起《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这本来自未来的着作，作为丞相到薛泽若当然有一本——现在，薛泽若可以第一时间得到的东西，连惠帝都无法同时得到。 惠帝已经退出权力中心。 年轻的帝王阅读这本书后深感恐惧，已经见过数十年风雨的薛泽若何尝能够淡然无惧？ 这样伟大的惊天动地的变革竟然是发生在被大胤视为蛮夷的国家——这些国家现在的发展还远远比不上大胤。 君臣同样怀着同样恐惧，恐惧别国在他们无知无觉时强大到碾压对手，恐惧自己深陷旧日腐朽的繁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或者知晓了却无还手之力。 恐惧并非坏事。 其实，在这世上，比起欲望，恐惧更能驱动人前进。 朱宣伊与薛泽若谈及《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所载的最先开始工业革命的国家，谈及它的国土条件、政治制度、经济制度、民族特征、宗教文化，谈及工业革命中的种种发明。 “为什么是这个国家？为什么不是我们呢？” 朱宣伊和薛泽若都想过这个问题，问题的答案极其复杂，只阅读这一本书，没有办法全面透彻地分析解答这个问题。 好在，大胤并不需要解答这个问题。 因为在这个时空，大胤一定要走在最前面。 “这一款改进的手摇纺纱机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开端，它可以一次性纺出许多棉线，大大提高生产效率。纺纱机有图，工部可以仿制，只是这个棉线……” 《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有提到，在大胤的西北处，那些西域小国便种植了棉花，并用它纺织出来棉布。 可巧，这个棉布，前几年流传到洛京，叫做“白叠布”，价格昂贵。 “大胤要引进棉花及其种植技术，把白叠布，也就是棉布的价格打下来！让家家户户都能穿上棉布做的衣裳。” …… 时间不早，朱宣伊并未与薛泽若谈论太久。薛泽若走后，朱宣伊又想起蔡素之事。 薛泽若等人有失察之错，难道她自己就没有过错吗？ 工部左侍郎是正四品官员，她身为帝王，对四品大员竟然如此忽视、如此不了解。 这给朱宣伊敲响了警钟，她深刻地反省自己，尔后吩咐徐玫真：“安排一下，朕要在一个月内，逐一召见每一位在京四品以上官员。” 皇帝秘书?通事舍人徐玫真：“是。” 朱宣伊微笑：“朕要和他们好好谈谈心。” 转眼又是朝会日。 众臣齐聚太极殿中，今日甫一上朝，御史大夫便率先对工部左侍郎蔡素发难，弹劾左侍郎尸位素餐、不谋其政，其下御史们纷纷跟进。 紧接着，吏部左右侍郎亦拿出过往考核成绩，指出工部左侍郎庸碌无为，对待工作敷衍了事。 丞相薛泽若严肃表示：“蔡素这是严重的懒政、怠政、不担当、不作为、假作为！”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天幕出现后，大胤君臣的某些表达奇奇怪怪起来，偏偏奇怪的同时还让人觉得这样表达精准贴切。 蔡素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他知道，丞相、吏部、御史台的发难，一定是上面那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皇帝陛下授意。 他在玻璃工坊的表现让皇帝陛下觉得他才不配位。 陛下会给予他什么样的处罚？ 他又没有像前工部尚书那样犯下大罪，陛下清吏治的同时也要明法度，他顶多就是被贬官。 是诚惶诚恐地告罪，还是为自己辩解一二？ 既然贬官已成定局，蔡素决定发疯。 “敢问薛相、左右侍郎及任大夫，在下居工部左侍郎之位，难道一无所为？按照工部内部职责分工，分归左侍郎的，在下难道没有尽心？” 哼！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其余官员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蔡素开始反击了！再看看工部尚书是何反应？ 哦？ 工部尚书告病假，未参加朝会。他不是发个烧吗？怎么还告假？ 无妨，再看看工部右侍郎是何反应。 哦？ 低着头，神色淡淡，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 各部各寺间悄悄流传着一则小道消息，略微年轻些的工部右侍郎对凭借献祥瑞、熬工龄升官的工部左侍郎不满，想取而代之 工部真是好大的一场戏，可惜工部尚书不在呀！ “那请教蔡侍郎，你是如何为工部的事业尽心？”御史大夫反问，“凡尚书不过问，你就拖着办。尚书过问你再抓紧办，唯上不唯下，唯虚不唯实，不主动履职办事，遇事能推则推，能躲则躲，能拖则拖，能糊弄过关就糊弄过关，这就是你的尽心？” 第140章 朝会（2） “分归左侍郎的职责，在下哪一件没有履行？御史大夫弹劾在下，请带上证据，空口白牙血口喷人，难道就是御史大夫的职责？” 哎呦喂，难见！ 向来对上官同僚客气得几乎温顺的工部左侍郎，这下是要破罐子破摔啦？ 御史大夫不急不躁、不慌不忙：“看来蔡侍郎对我等的弹劾非常不满，认为这与基本事实不符。也罢，今日当着陛下与诸位同僚的面，在下便与你好好说一说，也给你一个机会辩一辩。” 监察百官不是王清然的职责，她以文心社社长的身份上朝，又因是天子母亲，故而坐在朱宣伊左下。 听到御史大夫的话，她微微莞尔，到底是御史大夫道高一丈。 御史大夫说蔡侍郎对“我等”弹劾不满，将蔡侍郎原话点名单指御史大夫这个范围扩大，现在不是御史大夫一个人与蔡侍郎辩，而是御史大夫代表丞相、吏部、御史台出战。 其次，御史大夫在话末说“给你一个机会辩一辩”，这是居高临下的表达，在气势上已经胜过蔡素。 朱宣伊并未制止御史大夫。 王清然坐着看这一场早有定局的戏。 “方才，薛相指出蔡侍郎存在五个问题：懒政、怠政、不担当、不作为、假作为，今日我便逐一分析蔡侍郎你是不是如薛相所言，存在这些问题。” 蔡素冷冷道：“你说。” “在分析问题前，先明晰蔡侍郎你反复提及的分归左侍郎的职责。众所周知，工部掌山泽、屯田、工匠、诸司公廨纸笔墨之事，天幕出现后，又负责大部分新物的创造。工部下属四部司，分为工部、屯田、虞部、水部，而左侍郎你管辖的是掌经营兴造的工部和掌川渎陂池的水部。” 蔡素：“不错。” “好。那现在便来说一说，你的第一个问题，懒政。朝廷早有命令，禁止在洛京城外西山兴建庄园，已经修建的必须拆除。这件事归你管？” 蔡素脸色微变：“是又如何？那西山下兴建庄园的不是朝廷命官、皇亲国戚便是与他们关系密切的富商巨贾，御史大夫如若想以此说明在下懒政，何不如先问问那些官员、皇亲为何不执行朝廷的命令？” 部分在西山下有庄园的人：举什么例子不好，非举这个？御史大夫不会连我也弹劾了？ 一说起西山庄园，沈国公就心痛。 他在西山有一处庄园，当年本来是不想拆的，在时为舜阳公主的朱宣伊劝说下拆了。 虽然现在不会被御史弹劾，但只要一想起，他还是好心痛！ 如若庄园未拆，在那里举办女子运动会正合适！ 御史大夫紧扣主题：“他们的问题是另一回事，朝廷自会解决，现在我们要说的是蔡侍郎你有没有尽职尽责。” 蔡素自认有所作为，理直气壮：“如何没有？我多次签文书让手下的郎中、员外郎处理。” “哦——”御史大夫拖长了音，微笑，如狐狸一般，“蔡侍郎是这样尽职，把事情都转移到下属身上？” “哼。”蔡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道，“这有什么不对？我是他们的上官，自然要给他们分配任务，总不能我事事亲为，那还要他们做什么？再说，他们占据官职、领国朝薪俸，难道不需为国办事？” 其他官员：是这个道理。 御史大夫：“下属没有完成你布置的任务。” 蔡素自然而然脱口而出：“这说明他们无能。” 这时，御史中丞刘斐然问：“蔡侍郎自己可以解决这件事吗？” 蔡素倒是不敢脱口而出来句“可以”了——万一陛下督促他去解决怎么办？ 虽然本就是他的职责。 “蔡侍郎也解决不了。”御史大夫继续道，“你明知这件事情不容易做成，你明知自己也完不成这项工作，却一味将工作完不成的责任推到下属身上！” “一切都是下属的错，你这个上官是一丁点错都没有。蔡侍郎有没有亲自到西郊看一看，有没有和在那边兴建庄园的人谈过哪怕一次的话？没有？你虽然签发了许多西郊的文书，但你一次都没去西郊看过！” 御史大夫脸上虚假的笑已经消失，神色严厉：“你把工作和责任都转移给下属，做成了是你这个上官领导有方，做不成，是下属无能拖累你。你这不是懒政是什么？” 蔡素在御史大夫的厉声质问下自觉理亏：“这、这件事情牵涉众多，哪有那么容易完成？难道御史大夫就能完成吗？” “西郊事件是你的工作，不是我的，蔡侍郎不要混淆。”御史大夫回到主题，“郎中、员外郎完不成就算了，他们的官职与能力相匹配。可你一个左侍郎也说完不成吗？你的能力配得上左侍郎这个位置吗？” 哦吼！ 官员们听得津津有味。 蔡素默然不语。 “第二项，怠政。蔡侍郎啊蔡侍郎，你自己算一算，你手上的项目，有多少是完成的？别的不说，便说大家都熟悉的太上皇时期的南净山国寺藏经楼新建工程，资金早已到位，可是这个工程拖啊拖，到现在都还没完成！这不是怠政，是什么？” 南净山国寺藏经楼工程，拖了好几年了！ 已故的高太后信佛，她在的时候，南净山国寺发展得如火如荼；太上皇亲政后，信奉道教，喜爱丹药，对佛寺并不重视。 藏经楼久不成，也有皇帝不重视的原因——蔡素正是怀着“反正皇帝也不在意”的心态，将这工程一拖再拖，一停再停。 这才第二项，蔡素就没话反驳了。 一些关于惊讶，御史大夫认真起来，是这样吗？ 惠帝会认真听谏官的话，但却不会把谏官的话放在心上，比如谏官多次弹劾田佑，惠帝一直不理。 这多少让身为御史大夫的任峥心寒，谏言的积极性受到打击，弹劾上谏均较为克制，不痛不痒， 但实际上，任大夫与人争论，注重的不是舌灿莲花的技巧，而是有事实依据，用事实让对方心服口服。 蔡素什么水平？ 就凭他还敢和任大夫辩？ 陆逢秋暗暗摇头。 第141章 朝会（3） “第三项，不担当。天幕出现，给予大胤莫大的机遇，革新印刷术、制造玻璃等，一个个重大项目，尚书王盐想要分一些担子给你，让你主管推进一些项目，你是怎么做的？你都推了。你这种工作态度，王盐尚书就是再累，也不敢把这些重大项目硬交给你。” 王尚书请了几天的病假，莫不是被累病了？众臣越想越有可能。 尤其是一些尚书、寺卿，要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这样推三阻四，那真是要被气到！ 王盐也是个只会做研究的傻子，不懂得拿捏蔡素。 “不为君王与上官分忧，不为国朝担责，处处推脱，这不就是典型的不担当吗？” “第四项，不作为。前工部尚书屈牧贪污工部水利工程钱款，这笔钱款按照程序亦需你审核。可你糊涂做事，推责成性，将此权利上交尚书，给了屈牧贪污的机会！” 蔡素终于有反击辩解的机会了！ “他是尚书，我难道还能和他对着干？我审了又如何？我说的话，他便会听吗？” “他听不听是一回事，你审核与否，又是一回事，不要混淆！” 御史大夫总是紧扣主题，绝对不被带歪！ “除此之外，有老百姓向工部举报万年县桥梁修筑问题，你却把这个问题发回万年县。老百姓找你举报、状告万年县，你签一纸文书，让万年县来解决。蔡侍郎啊蔡侍郎，你这叫作为吗？这是典型的不作为！你把老百姓放在何处？” 蔡素想说：万年县的事情当然万年县更了解，那些老百姓不去和万年县掰扯，跑到工部做什么？真是一群刁民！ 当然，面对势如虎豹的御史大夫，蔡素选择闭嘴。 “第五项，假作为。太上皇时期，你几乎每天都加班？带着你手下的人一起加班，看似忙于工作，实则白天不好好工作，晚上又在假积极。说是加班，其实就是看看书，写写字，加班根本没有加出什么成效！外人以为你尽心尽责，实则你就是在演戏，在伪装！假作为啊假作为，这就是假作为的典型！” “我只是举了几个例子，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懒政、怠政、不担当、不作为、假作为，没有一项冤枉你！蔡侍郎擅长什么？蔡侍郎擅长签发文书，将工作转给下属。依我看，蔡侍郎不如叫“一键转发”侍郎！” 御史大夫，你将天幕研究得够透彻啊！一键转发都被你悟到了！ 不过，御史大夫说得很对。 连陛下都亲自到现场了解重大项目进展情况，蔡素一个工部侍郎，就在那儿“一键转发”，合适吗？ 蔡素被骂得面红耳赤，但他心里仍不承认自己有错，做官不就应该是他这样做吗？什么作为，什么担当，说什么虚话？ 今日他在太极殿被弹劾，不是因为他有真的做错什么，只是陛下因他一点小小的失误与不足而不想让他继续担任工部左侍郎。 陛下想让吕琛任工部左侍郎？ 那个天幕提过的吕琛。 罢罢罢，他是想发疯，可发疯也说不过御史大夫。 蔡素遂垂首，万分委屈、万分无助的模样：“陛下，臣有罪。” 他已经上了年纪，头发些许花白，丞相、吏部、御史台三方围攻，他独木难支、溃不成军，出头丧气，明明站在人多的太极殿，却好像是站在凄凉的荒原。 他就是荒原上孤独的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折了腰，不停颤抖。 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又不是犯了什么大罪，御史大夫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有官员心生不忍，这样想。 朱宣伊可不吃这一套。 “既然任大夫所言，蔡侍郎已经承认，即日起罢蔡素工部左侍郎之职，下步任职何处，由吏部拟呈朕定。吕琛接任工部左侍郎。” “是。” 吕琛是一个地方官。 众人再一次见识到朱宣伊对地方官的偏爱，地方官的春天要来了吗？ 蔡素心神不宁，站在太极殿如站在刀山火海，倍受煎熬，朱宣伊和其他人说什么，他一点也听不进去，吏治建设、八条措施、科举、裁撤冗官之类的词语绕过了他的耳朵。 最先进行科举改革，由礼部拟写初步的改革方案，呈报陛下，再由群臣讨论完善后确定。 同时开启裁撤冗官之务，吏部尚书黎玄微不日到任，便等黎玄微到任后正式开始这项工作，合并州县等则先进行前期准备工作，一步一步来，稳扎稳打。 除此之外，朱宣伊还做出一个重要决定——组建科学院。 科学院，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词语。 就连丞相也感到意外，陛下此前并未与他商议过此事。 阅读过《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的薛泽若知道朱宣伊为何有此想法，当然赞成她的计划。 没有阅读过这本书的一些有识之臣早已在天幕出现后不久意识到技术革新、进步的重要性。 所以，组建科学院没有遭到任何人的反对。 按照朱宣伊的计划，科学院目前暂时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是工业科学院，研究工业革命相关的理论、技术、物品；第二是农业科学院，研究农业生产相关的理论、技术、物品。第三是清静宫，其实就是武器研究院，研究冷兵器、热武器的制造、革新。” 有许多朝臣还没有那个机会阅读《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但是冷兵器、热武器，名字实在形象贴切，让人听后稍加思考便理解了意思。 像刀剑这种冰冷的，不就是冷兵器？像火药那种引火爆炸产生热量的，不就是热兵器吗？ 大家交头接耳，纷纷讨论这样划分的可行性。 太史令周回提议：“陛下，是否增设天文科学院？” 欧阳珂的发现，为大胤带来大量的积分，足以见得天文研究比常人想象得更加重要，大有可为。 “太史局已经建立较为完备的天文学习、研究、应用体系，暂时不增设天文研究院，天文工作仍由太史局负责。” 第142章 朝会（4） “工业科学院院、农业科学院、清静宫，是非常粗略的划分，因为大胤科学研究尚未正式起步不得已如此。待到一切步入正轨，工业、农业、武器研究如同树木般蓬勃，生长出许多枝干，那时大胤再来细化调整科学院亦不迟。” 在蔡素弹劾风波中始终作壁上观、保持沉默的工部右侍郎终于开口：“陛下，科学院归属何部管辖？” 科学院是大胤的未来，各部都对此虎视眈眈。 吏部想，科学院虽然是科研机构，但还是要人管理，科研人员未必擅长行政，且科研人员的时间应该花在科研上，怎么能被行政事务缠身呢，所以要派官员专门管理，那怎么会没有吏部的事情？ 户部想，科研经费总要我们户部批？既然钱都是我们给，干脆我们管得了，以后给钱会更方便呢。 礼部想，科学院有个学，我礼部主持科举，多少礼部尚书、侍郎为科举士子师，那再管一管科学院没问题？ 诶，有此想法的还有国子监——你有学，我也管学呀，一起管了。 刑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左想右想，还真凑不上这个热闹，只得作罢。 再有兵部，科研，国之重器！国之重器当然要兵部来保护来管理嘛！清静宫没有纳入兵部范围，兵部已经很遗憾了！若能趁此机会，将科学院收入囊中，嘿嘿！ 司农寺要是知道兵部的想法，都得嫌弃地“呸”一声，农业研究你兵部懂吗？术业有专攻！还得我们司农寺！既然我们司农寺可以管个农业科学院，另外两个我们不介意一起管。 天幕出现前地位最低、最受忽视的工部这时根本不在乎各部各寺的那点想法，说实话，也就一个农业研究他们确实不擅长，不然，工业科学院、清静宫都归工部是极其正常的！若论谁最适合统辖科学院，还用说吗？当然是我工部！ 朱宣伊：“科学院事关重大，科学院的院长直接对朕负责。” 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司农寺、国子监：梦，碎了。 朱宣伊决定建立科学院，那就要马上办，至少方案要开始拟订。 科学院下属的清静宫已经有址，工业科学院、农业科学院还要再选址。 除了地址问题，还有建造问题、研究人员问题、管理人员问题…… 事情有很多，朱宣伊抽调了薛泽若、王清然、王盐、郭寂、王展等人组成专组，负责科学院设立方案的拟订。 “陛下，科学院成立后，与工部、司农寺岂不是存在部分职责重复？” 明晰权责、精简机构也是这次朝会确定的吏治建设措施，总不能前面刚定措施，后面就打脸？ 朱宣伊很耐心地回答这位官员：“科学院负责研究，生产样品；工部、司农寺等相关部门负责量产和推广。” 王清然：“陛下，既将设立科学院，大兴科学研究，在教育上是否应增加科学教育，培养科研人才？” 朱宣伊：“母后说得很对。所以，在教育方面，我们还要……” 关于科学院、科学教育、科研人才培育甚至教育制度的讨论还在继续，通事舍人徐玫真认真地完成了这一次朝会的会议纪要，并在大胤待办清单上增添了许多内容。 任务固然繁重，但大胤的未来前所未有的光明。 黎玄微终于到洛京赴任了。 他稍加安顿，到洛京的次日便立刻入宫觐见皇帝。还未到宫门，黎玄微在街道上遇见了户部左侍郎。 二人是旧相识了，恰巧都要入宫，理所当然同行。 户部左侍郎先是恭贺黎玄微的高升，一边和黎玄微说起近来的事情。 “自前工部左侍郎蔡素被罢，陛下每隔几日便要召见一位在京四品以上官吏，询问他们的工作情况，有时还会到官员的衙门巡视，以此调查官员是否精通本职并认真工作。愚弟此次入宫，正是要接受陛下的询问。” 黎玄微笑道：“贤弟向来精于本业，勤于政事，陛下的询问对你来说不仅不足忧虑，反倒是个向陛下证明自己的良机。” 户部左侍郎非常谦虚：“哪里哪里。黎兄有所不知，根据被问询僚友的透露，陛下对各部各司的业务职能了如指掌、深悉熟识，对每个人的仕宦经历、任现职后经手的工作，都做过详细的调查。她洞幽察微，问询的问题无不是切合实际、有的放矢，万万不可仗着有些工作许经验就怀轻视之心，外表恭敬实则敷衍。唉，为了此次问询，我准备了多日，重新梳理、反思了一遍过往的工作。” 黎玄微有些惊讶，陛下是如此认真细致、注重实务的人。 从前，他对陛下的了解多来源于天幕。如今一听，他发现陛下比他想象得更加勤勉不怠、贤明通达。 原本对这次面君信心满满的黎玄微也有些担心自己准备不足了。 他连忙虚心地请教户部左侍郎：“贤弟啊，愚兄初到京，不知觐见陛下时，需着重注意什么？” “黎兄不必担心，你是天幕点名的辅佐昭文陛下改革的贤臣，陛下对你印象极佳！并且，黎兄啊，陛下可是在天幕未点你名时，就下旨召你回京接任吏部尚书，可见陛下早便看重你的才能，说不定将来你还要随葬郁陵。” 户部左侍郎先是这样安慰了黎玄微一番，随后很热心地分享了自己与朱宣伊相处的经验。 “陛下并不难相处，黎兄的政绩都是实打实做出来的，只需要实事求是即可，有些事情知即知，不知即不知，千万不能欺骗陛下，亦不可花言巧语糊弄陛下。” 户部侍郎顿了顿，又补充：“陛下问什么答什么，不可问甲答乙，不可顾左右而言他，语言务必精炼，不可反反复复、絮絮聒聒。” 虽然知道黎玄微不是这种人，最后一句户部左侍郎还是要提醒一下——这可是从蔡素被贬事件里总结出的经验。 黎玄微一听，心里更有成算了：“多谢贤弟。” 进宫的路还有一段，户部左侍郎又主动和黎玄微分享近期洛京发生的事情。 第143章 进宫途中 进宫的路还有一段，户部左侍郎又主动和黎玄微分享近期洛京发生的事情。 “幸运大转盘实在坑人！沈国公被它气得不行，我也憋着火。做了那么多个奇奇怪怪的任务，连陛下都亲自出马，竟然还是差1个钻石。1个钻石啊！只要有了这1个钻石就能提现400积分！” 黎玄微很感兴趣，原来中央官员还有这些新奇的经历。他又追问了一些幸运大转盘、商城的事情。 户部左侍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这些黎玄微日后也会知道。 他道：“待到下次抽奖，也许陛下会让黎兄点击，不知黎兄运气如何。” 黎玄微：“运之事，岂能说得准？” 话虽如此，黎玄微非常期待！ “第一批土豆快要收获了，黎兄来的正是时候！黎兄不知道，有一个农官吃了发芽的土豆中了毒，好一顿折腾！” “还有一件大事，这大事……嘿嘿，还是等黎兄自己发现！” “商城的玻璃罐是真漂亮！可惜放在工部，不知大胤什么时候能制造出玻璃，应该快了……” “说起玻璃，这个蔡素！对啦，黎兄一路辛苦，不知可有收到最新一期的《文心报》，王社长将薛相总结的‘懒政、怠政、不担当、不作为、假作为’撰写成文，发在了报上！王社长的态度，就是陛下的态度，咱们这些官吏，定然要好好学习的！” 黎玄微听着一件又一件新鲜事，只觉如今的洛京与他昔年离开时比，真是气象万千。 洛京如此，大胤何不是如此？ 进京路上看见的一些精彩的普法小短戏，听见的一些教导民众如何保持卫生健康的朗朗上口的歌曲，歇脚在驿站，连驿站小吏的孩子都在钻研天幕出现过或是随口谈到的东西——虽然小孩子不一定钻研出什么，但这种精神是很好的。 还有如他的夫人所说，走在外面的女子多了起来，这些女子许多是昂首挺胸、笑意粲然，全然不复惠帝时期弱柳扶风、含羞娇柔之态。 好一派生机蓬勃之景！ 只是，黎玄微一路劳顿，也没有机会阅读最新的《文心报》，不由有些落后于人的焦急：“可否劳烦贤弟仔细说一说王太后所写懒政、怠政、不担当、不作为、假作为？” “自然自然。只是，黎兄，现如今我等已不称娘娘为王太后，而是尊称她的官职——王社长。” 黎玄微很快接受：“皆为朝廷官员，该是如此称呼！” “这懒政、怠政、不担当、不作为、假作为，还要从蔡素被罢之事说起。到宫门还有一段距离，黎兄且听愚弟缓缓道来……” 户部左侍郎可谓时间管理大师，从与黎玄微相遇至宫门，他已详略得当地为黎玄微讲述了近来洛京发生的大小事情。 黎玄微自是感激不已，看来，即便分别多年，他和户部左侍郎友谊的小船还没有翻。 才入宫不久，黎玄微和户部左侍郎便在宫道上遇见正准备出宫的沈国公。 沈国公是皇帝陛下血脉相连的亲人，除惠帝外，单从血脉讲，就是沈国公夫妇与皇帝陛下最亲近。他身份尊贵，即便并未掌握什么实职，如百官之首的薛泽若亦对他尊敬有加。 黎玄微与户部左侍郎连忙向沈国公问好。 三人寒暄一阵，沈国公邀请黎玄微来观看他夫人与王展夫人共同举办的洛京女子运动会。 “黎尚书再回洛京，正该多携妻女出席这样热闹的场合。” 黎玄微没有迟疑，立刻就答应了。 他的妻女回到洛京，正需要和官宦贵眷交际往来。 着名的孟文箬、蔡柏溪也会参赛，还有裴婵等女官。 女子为官大势所趋，陛下又有科举改革之志，力图拓展丰富选拔人才的渠道与机制，他有一女，虽不足以科举入仕，但参加一些这种场合，亲近不同领域的优秀女子，也有益于激发她的潜能。 告别沈国公，黎玄微、户部左侍郎继续往前走，到达皇帝日常处理政务、接见朝臣的章华殿。 通事舍人徐玫真从里面走出来，她温柔和煦，令人如沐春风：“陛下先召见黎尚书，请左侍郎到偏殿稍候。” 户部左侍郎含笑：“好。” 被官员们赞为“绕口令达人”的陶乐湘引户部左侍郎到偏殿：“左侍郎请随我来。” “有劳。” 陶乐湘与徐玫真一样，始终保持微笑。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自从陛下让她跟在通事舍人徐玫真身边后，她便从一个奴婢变成了小女官。 她不必再自称“奴婢”或者“小人”，她可以说“我”。 随着自称一起变化的，还有挺拔的身姿和昂起的头颅。 因为她完成过抽奖任务，因为她是徐玫真身边的人，连户部左侍郎这样的实权高官，都会客气地对她说一句“有劳”。 陶乐湘想起很久之前，她还小的时候，她的父母曾说这辈子对她唯一的期待就是她嫁给好人。 父母的世界太狭窄，父母的见识太浅薄，嫁个好人就是最好的吗？ 看看陛下！ 陛下当然嫁了个不错的人，陛下当然婚姻幸福，可婚姻幸福不是最大的幸福，当了皇帝才是陛下最大的幸福！ 她今日这样当官，难道不比父母说得嫁个好人好？ 她的宫娥小姐妹非常羡慕，说：“乐湘，你在宫外的父母得知你做了女官，一定非常为你骄傲！你向父母证明了你并不输给你的兄弟！” 从前陶乐湘确实有想向父母证明自己的想法，可当上女官后，她不想证明了。 为什么要证明？ 父母爱怎么看待她、看待她的兄弟便怎么看待。 与她有何关系呢？ 这些好没意思，好没意义，她懒得想，也不在乎了。 她现在专注自己的官途前程。 如今，她还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女官，甚至只是后宫女官而非徐玫真、钟灵韵那种前朝女官，但这绝对不会是她的终点！ 她陶乐湘要以钟灵韵为榜样，从后宫走到前朝！ 第143章 洛京女子运动会（1） 筹备已久的洛京女子运动会终于正式举办啦！ 此次运动会的筹办人是沈国公夫人张风竹与国子监祭酒王展的夫人柳净秋，两位夫人因为有共同的外孙女，多年来往来密切、友谊深厚。 经费的来源有三个方面：一是张风竹与柳净秋；二是朱宣伊、洛京皇亲、官宦、富商的赞助；三是朝廷的补助。 最初，并不叫洛京女子运动会，朱宣伊看了《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后，建议张风竹与柳净秋将赛事名字改为“运动会”。 运动会在南郊举行，占据一大片空地，在运动会的方案确定后，在朱宣伊的大力支持下，朝廷马上批准活动，并给予场地打造支持。 竞赛的项目包括马球、蹴鞠、箭术、拔河、跳绳、短跑、长跑、跳高、摔跤、体操等。 所有洛京女子无论贫富贵贱、已婚未婚皆可参赛，报名截止时间是比赛正式开始前20天，有300多人报名，平民居多。 比赛分为少年组和成年组，也有个人赛和团体赛。先进行晋级赛，再进行决赛。 此次运动会可以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观众席上座无虚席，除了被允许观看比赛的参赛者家属外，还有许多洛京的皇亲、官宦、富商。 为了保障安全与稳定，京兆府、军营、朱雀卫、御林军都忙了起来。 特别是第一天，大胤皇帝陛下朱宣伊出席第一届洛京女子运动会的开幕式，负责安全工作的各方力量在各自区域各司其职、万般谨慎，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这种情况免有安保人员抱怨：“让平民参赛就算了，为什么要让平民观赛？万一有图谋不轨的……” 他还有句话只敢在心里抱怨：人这么多，陛下为什么要来这么危险的场合？ 这话恰巧被路过的顾九娘、左蓉听见，看着那抱怨的人走远，左蓉立刻对顾九娘说道：“看他衣着是京兆府的，朝廷又不是没发给他俸禄，维持洛京的安全稳定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做个份内之事都一堆意见。” 顾九娘消息灵通：“我听说他们有拿运动会补贴！不少。” “呵呵。”左蓉摇摇头，表示对这个京兆府安保人员的不满，又道，“不知他是那一路贵人，这样看不起我们这些平民。陛下尚且没有不允平民入场观看，主办的两位夫人也没不让平民看，他觉得我们不配看，他算什么？担心有图谋不轨的人，那他们更应做好份内之事，保护陛下，保护无辜之人。” 顾九娘点头：“对啊。他又想拿津贴又不想太劳累，太贪心了。而且……”顾九娘顿了顿，迅速扫了一遍周围，确认人少，才压低声音说，“他不明白陛下支持运动会的真正原因——让大胤女子摆脱柔弱之风，积极主动地强健体魄。” 体魄有多重要，顾九娘这个前卖肉娘子和左蓉这个画家都很清楚。 没有健康有力的身体，还怎么卖肉和作画？ 左蓉对那个安保人员看不起平民还是很不满：“我们也是买了门票，这可不好买！” 凡运动会观众，都必须持门票入场。门票有两种获取渠道：一是赠予，二是购买。 赠予的对象分为两种：一是将部分门票赠予洛京一些有才能、有善德、有名望的女子以及参赛者家属；二是将部分门票赠予平民——采用随机抽奖的方式。 主办方在京兆府门口摆上箱子，箱子里装着大小一致的小圆球，圆球上写着“有”或者“无”。 抽到“有”字球的平民，获赠门票一张。 该门票不可转让，主办方会记下幸运者的姓名、性别、家庭住址、父母姓名，并请画师画下幸运者的头像，检查门票时会做核对。 左蓉作为洛京声名大噪的新派画家，亦受主办方聘请前去为幸运者作画。 在那里，她竟然遇到了大名鼎鼎的蔡柏溪，蔡柏溪也是来作画的——业余时间赚点零花钱。 购买的对象包括所有人，对洛京衣食无忧的家庭来说，门票价格并不算昂贵，只是票数有限，很难购买。 “还是我们九娘厉害，买到了票，不然咱们就错过了这一盛事，太可惜了！” 顾九娘笑而不语。 她的门票来源于朱雀卫。 明面上她是一位幸运买到票的普通观众，实际上她是朱雀卫安排进运动会的暗探，负责探查摸清各色人物对运动会的看法，必要的时候以“见义勇为”之名进行一些安保工作。 当然，她认为这个“见义勇为”的机会微乎其微，毕竟那些真正负责安保的暗探明卫可不是吃素的。 顺便提一下，她也有补贴。 这可太好了！ 顾九娘太爱这份可以一边玩一边做正事的工作了！ 检票口有许多，购票者的，幸运者的，受赠者的，参赛者的。 一些男官员的夫人或者母亲是受赠者，男官员自己或他的子女是购票者，他们想和受赠者走更快的通道，被拒绝了。 女性检票员：“抱歉，购票者通道在那边。” 这些男官员难免有意见，检票人只是微笑重复：“您的意见我们收到了，购票者通道在那边，请您往那边走。” 路过的顾九娘和左蓉憋着笑，这个检票人还真有意思。 那些官员看见身为平民但是属于参赛者家属的受赠者走受赠者通道，感觉很没有面子，气得脸色阴沉。 检票人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微笑着继续工作，态度好得让那些受赠者如沐春风。 顾九娘走到自己的检票通道，那位女性检票员的面容浮现于脑海，她想起来了，那检票员是御史大夫的孙女。 哎呀，怪不得那么硬气。 顾九娘和左蓉进入内场，找到自己的位置，竟然有人占了—— “姑娘，我和我的两个儿子要坐在一起，你们坐别的地方。” 开口的男子座位在左蓉的旁边，他的两个年纪还小的儿子正坐在属于顾九娘和左蓉的位置上玩闹。 左蓉：“你坐我们的位置，我们坐哪里？” 男人不理她。 左蓉正欲再说，顾九娘拉住她离开。 男人见此，轻蔑一笑。 片刻后，顾九娘带着一个朱雀卫过来：“我们的位置被他们占了。” 朱雀卫核对门票，扫一眼两小孩，冷漠地看着那男人：“这是两位姑娘的位置，把你的孩子带去他们自己的位置。 ” 第144章 洛京女子运动会（2） “大人，我们三个人，座位分在三个地方，两个孩子还小，这不便利，可否通融一下？在下愿意出钱。” 朱雀卫看向顾九娘和左蓉。 顾九娘：“不，我们要坐在这里。” 朱雀卫挑眉：“听见了吗？姑娘们不愿意 。你们走。” 男人讪讪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场内热热闹闹的，有姑娘挎着篮子走来，掀开篮子上的布：“瓜子果子香饮子，来点儿？” 顾九娘和左蓉买了竹筒装的香饮子，其实就是普通的草茶。 姑娘又挎着篮子去卖，有顾客买了瓜子，姑娘给了一个草编袋子：“请您把瓜子壳放在这个袋子里，千万别叫扔在地上，朱雀卫、军士、京兆府衙役都在巡逻。” 谁也不想惹他们。 况且到了这种地方，多少要注意形象，购买瓜子果子的人纷纷答应。 顾九娘和左蓉的位置，恰好可以看见特殊通道。 一些无需门票的贵人从特殊通道走进来，宝寿公主和宝柔县主便是。 这俩人并不相熟，是泛泛点头之交。不知道主办方怎么考虑，竟然将这两人安排在相邻的位置。 宝柔县主没想太多，时不时往特殊通道看。 宝寿公主心里不是滋味。 她一个公主，竟然和县主坐在一起。 对这女子运动会，宝寿公主怀有很复杂的态度。 她一边好奇想看，一边因为母亲、外祖父的原因不想凑张风竹、柳净秋这两位朱宣伊外祖母组织的热闹。 是惠帝让她来。 惠帝语重心长：“你应该和宣伊好好相处。” 于是宝寿公主别别扭扭地来了。 “皇姐来了！” 耳边响起宝柔县主的声音，特殊通道那里，朱宣伊被簇拥着步入内场。 宝寿公主听到这声音，心里更不是滋味，脸上闪过几丝愤怒：哼，大庭广众不叫陛下叫皇姐！又不是你同父的亲姐…… 宝柔县主真没空关注宝寿公主的心思变化，她的目光紧紧跟随朱宣伊。 自从朱宣伊帮助她休夫，她就紧紧跟随朱宣伊，凡是朱宣伊推崇的，她都不假思索积极支持。 天空澄澈，阳光明媚，大胤皇帝陛下朱宣伊出席洛京女子运动会开幕式并发表重要讲话。 在这里不得不感谢小苔藓的友情帮助，为主办方预告天气，又为皇帝陛下的讲话提供扩音服务——这些都是的。 考虑到观众席上有许多文化水平不高的平民，朱宣伊的讲话比较直白简单。 “大家好。” 从前的皇帝从未对着官民说“大家好”，但是现在的大胤官民听惯了青橘每次视频的开场白“各位看官安好”，此时对“大家好”适应良好，并未觉得有异。 “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欢聚洛京西郊，隆重举行第一届洛京女子运动会的开幕式。在此，我代表朝廷向出席开幕式的各位来宾、全体参赛者表示热烈的欢迎，向主办此次运动会的张风竹、柳净秋这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者表示衷心的感谢！” 在场的人纷纷鼓掌——鼓掌这个习惯也是从青橘那里学来的。 青橘在某一期视频说“此处应有掌声”，大胤子民纷纷尝试鼓掌，发现用鼓掌表示赞同、支持和捧场真是不错，很热闹啊！ “洛京女子运动会是史无前例的、专属于洛京女子的盛会，比赛的项目非常丰富，含马球、蹴鞠、箭术、拔河、跳绳、短跑、长跑、跳高、摔跤、体操等。 如果不是时间制约，朕也很想参赛。诸位可能疑惑，皇帝陛下如果参加，会报名哪些项目呢。 所有项目。 所有的项目朕都可以。 朕很小的时候，身体并不算很好。朕的母后为了让朕远离疾病、健康成长，向朕的父皇提议，延请精通武术者教导朕，帮助朕通过加强锻炼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 经过二十年的时间检验，如诸位所见，朕的身体还算康健。 长期以来，大胤女子以柔弱为美，讲究的是眸如春水、腰如细柳、手如柔荑、莲步款款，一静一动皆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在此，朕请诸位思考两个问题：美是否分男女？男子为何不以柔弱为美？ 《吕氏春秋》有一句话，叫做“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这句话的意思是：流动的谁不会腐臭，经常转动的门轴不会被虫子蛀食损坏。 流水是运动的，门轴也是运动的，它们保持鲜活的关键就在于动，人也是如此。 运动有什么好处？ 最大的好处就是适当的运动可以帮助人们拥有健康的身体，少受疾病的侵扰，也更有精力做更多的事情。 强健的体魄是人得以持续性开展一切活动的基础。 朕由衷地希望大胤女子的美可以由柔弱之美转变为强健之美，由衷地希望看见大胤女子活力蓬勃、自信昂扬地行走在大胤的土地上，做一切自己想做的、有利于国家与民族的未来、有利于家族与个人发展的事情。 这也是洛京女子运动会举办的原因之一，希望这场运动会能把运动的念头和习惯带给更多女子。 最后，朕预祝各位参赛者能不虚此行，取得满意的成绩！” 热烈的掌声再一次响彻全场。 离得远的人小声议论： “陛下说得真好！”一位面色红润、身强体健的妇人说，“我以前就瞧不上那种柔弱之态。柔柔弱弱，走路都要人扶，能成什么事？亏得那些姑娘生在富贵之家，否则怎么活哦？” “陛下没看文稿！都是自己说的！” “那当然啦，陛下字字句句发自内心，心有所想，即有所言。你听过陛下在舜阳公主府的讲话吗？那时我在场……” 宝柔县主激动拍手，好，说得太好了！ 遥想当初，要是她有强健的体魄，不输男子的力气，那个混账东西还敢对她动手吗？ 他敢抬手，她就敢打烂他的狗头！ 宝柔县主一如既往支持朱宣伊，只是—— 锻炼身体真是太难了！ 想一想每天跑步、扎马步、做那“雏鹰起飞”，人未动身已累。 要不，就在精神上支持陛下？ 第145章 洛京女子运动会（3） 运动会如火如荼地举行，与此同时，工部也有一件重要工作正在推进——鲁班奖评选。 奖项已经确定要颁发给曲辕犁发明者，只是有一点引起大家的争论：谁是曲辕犁的发明者？ 争论被放在朝会上，朱宣伊翻看曲辕犁的申报材料，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如此简单的事情，竟然从州争论到这里？” 朱宣伊看着申报材料上的两个名字，都要被这些人莫名其妙的脑回路气笑了：“竟然还想让容栀子的丈夫成为曲辕犁的发明者，就因为第一架曲辕犁是他打造的。” “朕看申报材料是沈珈兰执笔，沈珈兰已经明明确确说明改造辕犁是容栀子提的。说白了，她的丈夫只是一个改造的工具人。改造的想法不是谁都可以提出，改造的工具人却是谁都可以做。” “你们竟然想让一个工具人成为第一届鲁班奖的获得者……”朱宣伊摇摇头，仍旧不可置信，她看向王盐，“王尚书，这也是你的想法吗？” 这当然不是王盐的想法，但是他的右侍郎是这样想并费尽口舌劝说他。 右侍郎向来非常支持王盐的工作，王盐又不是一个擅长说理的人，他决定把这件事情提交给朱宣伊。 朱宣伊看出王盐的想法， 不过，她倒是并不在意。 工部右侍郎退而求其次：“陛下，不如认定容栀子及其丈夫为曲辕犁的共同发明者，共同获鲁班奖。” 王清然悠悠道：“工具人也可以获奖？这个道理本官不懂。” 朱宣伊懒得继续扯，直接道：“可以被替代的容栀子的丈夫，作为一个工具人，没有资格获得鲁班奖。鲁班奖的得主只有容栀子一人，共同获得也不可能。诸位不要以为朕是偏向女性。如果改进辕犁的想法是容栀子的丈夫提出，毫无疑问，朕会将鲁班奖颁发给他。但他不是。我大胤要发展科技，就要保护发明创造和知识产权，是谁发明创造的，荣誉就属于谁，绝不可以窃取、替代。” 知识产权，又是一个来自《通往工业革命的漫漫长路》的词语。 工部右侍郎无话可说。 “这个问题就此定论，工部继续推进颁奖事宜，现在我们议下一件事。” 下朝离宫后，工部右侍郎遇见将军肖秋祥。肖秋祥有一小女儿，报名参加了洛京女子运动会的多个项目。 寒暄的时候，工部右侍郎难免要问一下肖秋祥这件事情。 “小女肖潇还算争气，报名的项目都进入了决赛。” 肖秋祥笑眯眯地说道，想起长跑比赛里那个穿着草鞋的姑娘，他的笑容稍有凝滞。 草鞋姑娘是肖潇争夺冠军的最大对手。根据肖秋祥的判断，肖潇不如她。 不过，这不是问题。 冠军必须是肖潇的。 乌素巷老槐树下有一间年久失修的小破屋，屋里住着一对祖孙。 老祖母年轻时卖豆腐，中年时死了丈夫和儿子，坏了身子，再也做不动豆腐，靠编织草鞋、蓑衣等物，将唯一的孙女聂羽养到十六岁，现在眼睛已经看不清了。 “奶奶，我出去干活了。”聂羽一边将头发用槐树枝干束起固定，一边对坐在廊下凭多年的经验编织草鞋的老祖母说，“厨房快要塌了，我不在家，您别往那里去，我中午回来做饭。” 聂奶奶：“好，好。” 聂羽将自己收拾清楚，道：“等我赚了钱，咱们就可以修厨房了。” 聂奶奶还是说：“好，好。” 聂羽背着一大袋草鞋，东拐西拐，来到友人家中，将草鞋寄放在她这里。 友人：“我要是抽到门票该多好，这样就可以去看你比赛。阿羽，你真厉害！我认识的人里，就属你跑得最快。你一定可以拿到第一名。” “多谢你。” 聂羽穿行在洛京的大街小巷里，往西郊去。 今天将举行长跑比赛的决赛，决赛中有一个叫肖潇的参赛者，据说是将军肖秋祥的女儿——天幕提过，原历史里被陈方杀死的那个肖秋祥。 肖潇是最有能力与聂羽争夺第一的人，不过，聂羽一点儿也不担心，从公布的晋级赛成绩看，肖潇跑不过她。 “你们想干什么？” 狭小幽长的小巷子突然出现一群人，堵住聂羽的前路后路。 为首的男子膘肥体壮，双手抱于胸前：“看你不爽。” 聂羽皱着眉：“我不认识你们。” 为首的男子哈哈大笑：“你无需认识我们。” 看着步步逼近的男子，聂羽握紧了拳头。在洛京讨生活不容易，她处处小心，逢人总是挂上笑脸，自问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这些人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有人不让我去参加决赛。” “还不算笨。” “是谁？”聂羽一边和男子对话企图拖延时间，一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 这该死的小巷，竟然干净到连一根木棍、一块石头、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没有！ 赤手空拳直接开打？对方人太多，没有胜算。 “你不需要知道。” 男子不愿意透露雇主的姓名。 “是不是姓肖的？” 男子笑了笑，不说话。 聂羽一咬牙，忽然快步奔跑上前，出其不意给了大胖子那肉嘟嘟的肥脸一拳，又快速推开胖子的小弟瘦子往前跑。 大胖子被这一拳打懵了，肖将军交代过，只能堵人，不能动手。 但大胖子既然挨了打，管对方是男人女人，他哪能不还手？ “给我狠狠收拾她！” 大胖子被打懵了，他的小弟们没有懵，在她推开瘦子小弟时，便有一个小弟将手中的酒囊掷出，砸到聂羽的脑袋上。 聂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几个小弟扣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胖子捂着脸走过来，右脚狠狠踩在聂羽的手上，咬牙切齿：“打我？你胆子够大啊！” 聂羽闷声不说话，死死瞪着大胖子。 大胖子捏着她的下巴，狞笑：“不是要去参加女子运动会的长跑决赛吗？把她的腿打断，看她还怎么跑？” 第146章 洛京女子运动会（4） “住手。” 就在大胖子的小弟要一脚踹下去的时候，一声制止声响起。 绝望的聂羽死死咬牙，循声看去，一个高挑的女子隐于墙院内大树投下的阴影，靠着墙，手抱于胸前。 “你谁啊？！”大胖子喊道，“滚，别没事儿找事！” 顾九娘站直身体，放下手，慢悠悠靠近大胖子。 她如此淡定，倒让大胖子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顾九娘在大胖子前站定，掏出一块牌扔给大胖子。 大胖子一脸狐疑地接过，一看，牌子上雕刻着一只朱雀神鸟。 “朱、朱雀卫？” 顾九娘伸手，大胖子恭敬地将牌子还给她。 “陛下有多看重洛京女子运动会，你不会没听说？” 大胖子当然听说了，陛下亲临运动会的开幕式，并发表重要讲话，讲了什么，这几日街头巷尾都在流传。 “她已经跑进决赛，你觉得这么出色的人陛下会不知道？” 大胖子想了想，脸色刷得发白。依照陛下对运动会的重视，她肯定会了解各项目里脱颖而出的佼佼者都有谁。 聂羽作为长跑夺冠的热门人选，没有参加长跑决赛或者在决赛前断了腿，陛下不会查吗？ 陛下的朱雀卫神秘而强大，这点事情能掩盖住吗？ 事发后，肖秋祥这种大人物受到的处罚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他这种小人物呢？ 他是地痞不错，但也想好好活命，有些麻烦可以找，有些不可以。 “滚。” 大胖子带着小弟低头乖乖地离开，走过顾九娘身边时，又听见顾九娘道：“记住，你们今天没有见过我。” “是是是。” 顾九娘扶起聂羽，她的手受了伤，但是腿脚还是好的。 “多谢。” “不客气。”顾九娘道，“你今天也没有在这里见过我。” “好。” 她是朱雀卫，有些朱雀卫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身份。 中间这一点插曲圆满解决，聂羽顺利去到西郊运动场。 今日，运动员通道的检票员是御史大夫的女儿任虹，看见聂羽手上的伤，任虹问：“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 任虹久久注视着那手，想起家里一个婢女，曾经被年长的老姑姑踩手磋磨…… 真的没事吗？ 聂羽为什么会受伤？和比赛有没有关系？ “你等一下。” 任虹走几步到检票员休息的小亭子，从一个小布包中拿出一罐药。 “带回去擦手。” 聂羽受宠若惊，她听说，这是御史大夫的孙女。 “不、不用。” 任虹强硬地塞到她手上：“拿着。” “谢、谢谢。” 聂羽今天已经说了三次谢谢，一是对友人，二是对顾九娘，三是对任虹。 她握着药瓶走进内场没多久，突然停下脚步低头一看，草鞋坏了，不能穿了…… 也许是在小巷子里的时候弄坏了。 问题不大，就算赤着脚，她也能跑。 聂羽脱下鞋，把鞋拿在手上，抬首时，发现肖潇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聂羽移开视线，走到工作人员那里，愕然——这里的工作人员竟然是任虹，可她刚才不是还在特殊通道检票吗？ 这么快就换个岗位了？ 任虹看出了她的惊讶，道：“我来看你比赛呀！特意和别人换的。” “特意？”聂羽握紧药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任虹问：“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当了运动会的工作人员，就要忘记以前的身份，在维持秩序的同时，也要为参赛者提供合理的帮助——这是培训过的。 聂羽的另一只手提着鞋，面对任虹干净真诚的眼睛，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鞋子拿起来：“我的鞋子要寄存。” 任虹看着那双破草鞋，一时愕然，可看着聂羽头上那随意折下的树枝发簪、一身打着补丁的旧得不可思议的衣裳、拿着鞋子的粗糙的手，想起她跑过一场场的比赛来到最后，为她吃过的苦和取得的成绩动容，接过草鞋：“没问题。” “你要赤着脚跑？”肖潇从后面走来，站在聂羽的旁边，“任小姐，我有一双鞋寄存在这里，麻烦你取出来给聂羽。” 聂羽冷冷道：“我不需要。” 之前找人堵她打她，现在这样做是在装什么好人？ “贫贱之人，穿不惯小姐的鞋。赤着脚，我一样跑。” 聂羽转身离开。 肖潇莫名其妙，问跟在身边的武术老师：“我一片好心，她那么凶做什么？那双草鞋那么破，也就她能穿着跑？要不是参加运动会，我都不知道有人穿草鞋。” 武术老师心道：小姐您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小姐，要喝点水吗？”武术老师举起水囊，“适当喝一点，不要紧张。” …… 比赛就要开始，肖潇和聂羽站在起跑线前，二人恰好相邻。 一个是将军之女，头发束得整整齐齐，用玉簪簪着；身着宝蓝色仿军装衣裳；一双轻便易行的鹿皮小靴；她站在原地，根据武术老师的教导，做一些简单的准备工作。 一个是草鞋姑娘，头发用未经雕琢的槐树枝固定，因为和大胖子等人的冲突，几缕细碎的头发随风轻飘；打着补丁的旧衣裳；连前几次比赛穿的草鞋都没有了，赤着脚；活动一下脚腕，只看前方，不看别人。 差距太过明显，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包括朱宣伊。 运动会已经到了决赛日，朱宣伊又来到南郊。 敲锣声响，聂羽和肖潇拔腿就跑。 肖潇一边奔跑，一边关注聂羽的速度。 聂羽只盯着眼前。 她的脑海里有很多东西，年久失修的房子、快要坍塌的厨房、辛苦编织的奶奶、坏掉的草鞋、巷子里的为难…… 她看着前面，跑啊跑，再快些，再快些，修房子的钱在前面，让奶奶不必再那么操劳的钱在前面…… 她看不见肖潇，看不见自己跑道之外的任何人，风从聂羽的耳边呼啸而过，渐渐的，巷子里的为难消失了，奶奶的辛苦消失了，房子的朽坏消失了。 她的心里只有跑步，只有跑，不断地跑，再快些，再快些，冲破终点线！ 终于！ “聂羽赢了！聂羽赢了！” 第147章 灵毓（1） “聂羽！聂羽赢了！” 全场的平民站了起来高声欢呼，情不自禁地呼喊着聂羽的名字。 一个鞋都没有的平民跑赢了将军的女儿！ 聂羽气喘吁吁地停在终点，观众的欢呼声如海水般从四面八方而来紧紧包裹着她，她的心砰砰砰跳得很快——他们在为我欢呼。 任虹跑了过来，递上一块擦汗的巾帕：“恭喜你，聂羽！” 聂羽的眼中霎时浸满泪水：“我赢了，我赢了！” 赢了这场比赛，丰厚的奖金将让她们这个困难的家庭得以喘息。 第二名的肖潇静静看着被簇拥着的聂羽，说遗憾吗，肯定遗憾，说不满吗，那倒没有，聂羽确实比她出色。 “走小姐，来去准备马球赛。”武术老师对肖潇道。 观众的欢呼雀跃传到了体操比赛区域，再过不久，体操决赛就要开始了，钟灵韵、蔡柏溪等人在做赛前准备。 六支队伍进入决赛，主办方用鼓声替代人声发出指令。 朱宣伊坐在台上，她并不是评委，但她的存在让评委倍感压力——是否要给钟灵韵那支队伍最高的分数呢？ 这种作弊的想法持续了一会儿就被扑灭，大庭广众，谁做的好，谁做的不好，一目了然，作弊会引起公愤。 且，陛下难道就会接受评委的这种谄媚献好吗？ 公平是比赛的灵魂，没有公平，运动会还开个什么劲？ 紧张的体操比赛开始了，每支队伍都做到统一服装、排列有序，动作标准规范，且面上带笑。 评分是去掉一个最高分、一个最低分，取剩余分数平均值，这样算下来，还是钟灵韵那支队伍的分数最高，她们获得第一名。 她们的实力有目共睹，不仅动作最为规范整齐，而且非常有力量感。 有些队伍的动作也很规范整齐，不过她们做体操，软绵绵的，像是在跳舞。 朱宣伊看了都暗暗摇头，在比赛成绩出来后，才和左右说：“做体操旨在强身健体，那样软绵绵的怎么能行呢？” 看来让大胤女子真正接受强健之美任重道远。 运动会在一片欢腾中结束。 肖潇的队伍获得了马球赛的冠军，但是肖潇的父亲肖秋祥并不满意，怨道：“那群废物，拦个人都办不好！” “爹，您说什么？”肖潇敏感地捕捉到问题，联想到长跑比赛前聂羽的异样，她问，“您是不是让人去找聂羽麻烦了？” “是又如何？”肖秋祥大声道，“要不是你没用，连个鞋都没的小贱民都跑不过，我用得着出此下策吗？” “什么小贱民？爹，陛下亲自给聂羽颁奖，并夸赞她迅疾如风，您怎么能这样说她？” 肖潇一点也不怕肖秋祥，要是她怕，就不会锻炼出参加运动会的一身本事，而是同姐姐们一样精通女红了。 肖潇的娘劝道：“潇儿，不可以这样对你爹说话！你爹都是为你好，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明白。这样做是很正常的，不止我们这样。” 肖潇不听：“我才不管别人怎样！我要赢就要堂堂正正地赢！背后下绊子算什么本事？” 肖秋祥冷笑连连：“你该庆幸你有个能下绊子的爹！” “我和你说不通！” 暴脾气的肖潇小姐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肖秋祥被她这种行为气得胡子发抖，指着她的背影直道：“逆女！不知父母心的逆女！” “你要是有本事，你老爹我何必如此！” 这件事情没有完，过了几天，御史大夫在朝会上弹劾肖秋祥派人阻止聂羽参赛，妨碍比赛公正。 经核实，御史大夫弹劾情况属实，肖秋祥被勒令赔礼道歉、闭门思过，并罚俸。 当肖秋祥来到聂羽居住的陋巷，又引起了一番震动…… 总之，就算陛下没有让他闭门思过，他也是要告病假的。 时光流逝，又到了播放视频的日子。 【各位看官安好～我是青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最近，在广大热心且正义的观众和历史爱好者的不懈努力下，篡改历史事实、玷污历史人物形象的《孟文箬传奇》终于被下架啦！】 《孟文箬传奇》，青橘好久没有提到它，大胤子民在一场又一场新奇热闹的冲击下，亦很久没有想起这部剧。 今时今日，再回想起青橘关于《孟文箬传奇》的介绍，许多女子只觉得编排这部剧的人其心可诛！ 在这部剧里，孟文箬和许许多多的男人产生感情纠葛，她做出决定的动力、前进的动力是男人，她取得的成就很大程度是因为有男人的帮助。 这部剧抹杀了孟文箬的独立与智慧。 “也没过很久，但现在和以前的想法已经完全不同……”对比思想前后变化，荷娘觉得不可思议。 刚听《孟文箬传奇》这部剧时，她想的是孟文箬最后会和哪个男人在一起，是否能过上夫妻琴瑟和鸣、儿女双全的“美好生活”，得到“幸福结局”。 在她自己都曾察觉的时候，有意无意忽略了青橘已经说的孟文箬会官至工部尚书的成就。 以前的自己，见识真是太少了。 现在，荷娘只想对那些男人说：“滚，不要影响孟文箬的前程，不要窃取孟文箬的成就！” “下架得好！”孟文箬鼓掌喝彩，“老天保佑，可别再有这种东西了！” 天知道，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办法好好面对靖亭君越观唐。 【意想不到的是，《灵毓》竟然趁此机会小火了一把。】 钟灵韵眼睛一亮：《灵毓》？！这是讲我的故事的剧！这一期视频，青橘会讲《灵毓》吗？ 期待的不仅钟灵韵，还有朱宣伊——她对钟灵韵寄予厚望。 【此前便有一些看官在评论区留言，提及《灵毓》，希望我说一说钟灵韵。 讲昭文时代，怎么能不讲钟灵韵呢？安排！ 这期视频，青橘将结合《灵毓》的部分内容，讲述昭文陛下朱宣伊永远的白月光——大胤文臣钟灵韵。 为此，青橘特意重温了一遍《灵毓》，经典就是经典，看得我心潮澎湃，眼泪汪汪，和我的好朋友、你们的老熟人今宵小姐姐激情合剪了一支视频，欢迎小伙伴们在看完正片之后观看哦～】 第148章 灵毓（2） 【钟灵韵是怎样的人？ 她是无家可归的乞儿，是忠贞不渝的宫娥，是披肝沥胆的官吏，是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帝王白月光。 陆逢秋赞她“过目不忘，聪慧善文”；蔡柏溪忆她“端雅静重，虑周藻密”；许树惜她“壮志未酬，悲逝英年”。】 “什么！”朱宣伊失态，声音颤抖，“悲、悲逝英年？” 她几乎立刻看向钟灵韵，钟灵韵也是呆呆的，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可能非常短暂。 钟灵韵调整心情，安慰朱宣伊：“陛下，那已经不是这个时空的未来。” 朱宣伊亦很快平静，是的，一切都变了，她要认真观看视频，记下钟灵韵的死因，避免“悲逝英年”这种事情发生。 【翻阅史册，故纸旧墨里，那些关于钟灵韵的记载似乎都萦绕着一丝幽寂绵长的惋叹。】 臣子腹诽：可不惋叹吗？这都悲逝英年了。 【钟灵韵本名并非钟灵韵，到底是什么，现在已经无人知晓。】 钟灵韵微微低下头。 在遇见朱宣伊前，她没有名字，至于父母的姓氏，她不愿意记得，已经忘了。 根本，没有记得的必要。 她只知道自己是钟灵韵。 【史载，她“出身微贱”，小小年纪就被父母抛弃，“落魄乞食于道”，直到那白雪纷飞的夜晚到来—— 洛京街道灯火璀璨，车马络绎不绝，金尊玉贵的帝国明珠舜阳公主朱宣伊在沈家表姐和护卫的陪伴下出宫游玩。 她年幼好玩，又极少出宫，对宫外的世界充满好奇，在洛京繁华街市悠游玩乐。 冬雪簌簌白了游人乌发，一群男孩子围在墙角殴打一个年幼的小姑娘。 对什么都好奇而且正义感爆棚的舜阳公主当即跑了过去。】 钟灵韵永远记得那一天。 之前，《昭文靖亭》里说陛下和靖亭君是在上元佳节重逢，他们不是。 但她和陛下是在上元节初次相遇。 那一天晚上，非常热闹，她在街头乞讨，路人看她可怜，在这个好日子大发慈悲，给她打赏。 那些同为乞儿的流浪男孩，不仅抢夺她乞讨得来的钱，还对她拳脚相向。 最初并没有下雪，打着打着，她透过密集的拳脚，看见天上飞扬的雪花。 她想，如果死在雪里也很好。 让洁白的大雪掩盖她的身体，以天地为坟墓。 没有人要她，她就回到天地里。 绝望间，她听到一声稚嫩却坚定的呵斥：“住手！” 公主提灯而来。 【善良的公主命令手下驱离这些顽劣的小坏蛋，灯盏的华光照亮了小乞丐眼前的世界。 她骨瘦如柴，衣不蔽体，满身青紫，费力睁开眼睛，灯盏温暖的黄色光芒刺得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天啊！怎么被打成这样？” 青橘使用了电视剧《灵毓》的片段，化妆师高超的化妆技术，让天真的大胤百姓以为这位小演员是真的被打了。 “太狠了。” 也不知道是在说打钟灵韵的人，还是在说拍剧的人。 不够破旧——钟灵韵心道，《灵毓》里小演员的衣服不够破旧，什么叫做衣不蔽体呢？只有半截袖子、半截裤子，大片肌肤在风雪中被摧残。 与此同时，沈珈兰缓缓道：“救赎文学？” 天知道她怎么无师自通学会了这个词语。 【“你怎么样？” 小乞丐听到一个温柔和煦的声音，睁开眼睛，猝不及防与一束饱含关切的清澈目光相撞。 仙童一般的小女孩朝她微笑，对周围的人说：“她看起来伤得很重，把她带回家。” 于是，流落街头、食不果腹的小乞丐就这样被带入宫里。】 聂羽奶奶看不清天幕，听着青橘的介绍心有所感：“陛下真是善良啊！” 运动会结束，聂羽奶奶才知道孙女参加了比赛，并取得第一名，是陛下亲自为她颁奖。 不久前，宫里送来一块写着“迅疾如风”的牌匾，是陛下亲题，且，陛下知道聂羽家庭困难，还以个人名义从私库出资给予了一些赏赐。 聂羽奶奶激动得都要晕过去，现在老房子正在修缮，修缮后要将这块牌匾高高挂起。 令人尴尬的是，聂羽奶奶和聂羽都不识字，看不懂“迅疾如风”四个字。 聂羽奶奶想，这可不行呀，她老人家眼睛看不清心里却很清楚，知道现在的大势是什么，在从近日络绎不绝的客人口中得知宝柔县主开设了一个女子扫盲班后，就让聂羽去报名。 太极殿。 钟灵韵和朱宣伊随着青橘的话回忆过去。 不，不是青橘说的这样。 当时，还是舜阳公主的朱宣伊提出要带这个小乞丐回宫，被随行的女官徐玫真拒绝。 徐玫真告诉公主，不可以带不明不白的人回宫。 她建议公主将小乞丐安置在沈国公府。 沈家是舜阳公主的母家，公主与沈家关系亲密，随行人员员中恰好有一位十一二岁的沈家表姐，表姐欣然表示愿意替公主照顾好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这个年龄的公主，救了一只鸟都要好好养着，何况救了一个人。 朱宣伊几乎每天都过问小乞丐的情况，更让她惊喜的是，沈家表姐说，这个小乞丐有过目不忘之能。 在确定小乞丐确实单纯只是一个可怜的乞丐，背后没有阴谋势力后，王皇后让小乞丐入宫做了舜阳公主的小宫娥。 这时，小乞丐透露出更多，原来，洛京有一团伙，专门从外地诱拐、抢夺小孩，强令他们上街乞讨或者行窃，并且会挑出一些孩子，打断他们的手脚，让他们以残缺之躯获得路人的同情怜悯，从而得到更多的钱。 舜阳公主将此事告知父亲惠帝。 惠帝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倒是非常重视，马上令人彻查，终于将这一伙罪犯捉拿归案，也替那些孩子找好归处。 不少洛京人想起这么一段过去，不由赞道：“公主小小年纪就心地善良，还做了一件大好事！” 可是，并非每一个被拐的孩子都如钟灵韵这般幸运。 第149章 灵毓（3） 有一个男人呆呆看着天幕，他忘不了，永远忘不了。 他是被拐的孩子，他是那个寒夜殴打小乞丐的孩子。 他记得那个光鲜亮丽的漂亮小妹妹，他记得那些要带他回家的官兵。 他回家了，可回家，并没有变好。 父母已经有了新的孩子，常常忽视他，他愤怒、怨恨，当乞丐时养成的坏习惯一点没改，又做起了坏事…… 从偷盗到打架再到杀人，最终，他带上镣铐，坐在监牢里，透过窗户，仰望小小的一角天空。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那么幸运？被公主救的，为什么是我？如果是我，那我就能为官做宰！” 他陷入癫狂，他曾听狱卒说起一些新近流行的“重生”小说，开始幻想自己重生于那个寒夜—— 他代替钟灵韵，成为被殴打的孩子，被拯救的孩子，成为公主的侍卫，和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再也没有什么越观唐，他娶了公主，实施宫变，公主成为女帝，他为官做宰，之后一步步架空女帝，把女帝赶下皇位，他自己登基。 让人老珠黄的公主待在冷宫，他三宫六院处处是年轻漂亮娇媚可人的女人…… “哈哈哈，都是我的，我是皇帝！” 狱卒冷淡地看着他：“发什么疯？吵死了。” 两个狱卒打开房门，控制力度给这痴心妄想的疯子来了一棒子，把他打晕。 “总算安静了……打扰我们看视频，烦死了。” 【公主给她取了一个新名字。 因为她有过目不忘之才，又乖巧秀丽，给她取名钟灵韵，有钟灵毓秀之意。 《灵毓》这部电视剧，名字取自“钟灵毓秀”，这部剧把钟灵韵和朱宣伊之间的感情描写得很好，主仆、姐妹、君臣，还有那或明或暗的爱。】 “什么？”越观唐失态，“什么或明或暗的爱？” 他咬牙切齿，冰冷的目光直直落在钟灵韵的身上：“钟灵韵！” 众臣惊讶，乐得看戏。 钟灵韵惶恐不能语，难道自己真的对陛下存有非分之想吗？ 不，不……就是纯正的主仆之情、君臣之情呀！ 这尴尬的凝滞的气氛没一个人打破是不行了，朱宣伊赶紧道：“观唐，不要这么激动。后世之人杜撰臆测还少吗？在有些人心里，你和孟文箬还有一段缠缠绵绵的感情。” 越观唐：“那是假的！后世官方亲自打假了！” 朱宣伊：“那你焉知这不是假的？” 越观唐：“所以我现在问钟灵韵。” 钟灵韵俯首下拜：“陛下对臣大恩大德，臣只想着用尽所有报答陛下。” ？？？ 众臣脸色微妙起来：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陆逢秋微微松一口气：还有在后世之人眼中，我与陛下是纯正的师生情。 【皇宫等级森严、规矩繁多，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就有可能命丧黄泉，钟灵韵小心翼翼、万般谨慎，好在舜阳公主真诚仁善，女官徐玫真虽严肃却并不苛刻，钟灵韵在这里感受到从所未有的满足和快乐。 她终于不用在街头乞讨，终于不用再担心被人拳打脚踢。 有一次，田妃丧子，见舜阳公主在花园里放风筝，欢声笑语，只觉碍眼又刺耳。 悲伤、烦躁、幽怨的田氏指责公主是在嘲笑她，公主反驳，田氏仗着惠帝对她的宠爱和怜惜，竟扬手要打公主。 公主的宫人不是吃素的，田氏也怒火冲天，两方扭打在一起。 田氏趁着自己人多，趁机对公主出手，钟灵韵一头撞倒了田氏。 此事之后，王皇后认为钟灵韵既有天赋又忠心护主，开始重点培养她。 她因而有机会更深入地读书习字，逐渐变成陆逢秋赞美的“聪慧善文”。】 “疯了疯了？”裴婵的母亲表示不解，“舜阳公主是备受惠帝宠爱的嫡出公主，养母王皇后又那么疼爱她，公主自身也不是软柿子，田氏怎么敢啊？！” 她自问自答：“是了是了，这会儿的田氏刚没了儿子，那时候的儿子多宝贵，惠帝那么大后宫，总共没几个儿子……惠帝平时就宠爱她，现在又怜惜她，她悲痛之下仗着惠帝的偏爱自然要发疯了……” “嘿。”裴婵的母亲笑道，“钟灵韵也不是胆小的，一头就撞过去！生猛！好！” 看来钟灵韵入宫后，身体养好了。 裴婵的姊妹喃喃道：“这就是身体强健的好处！” 【两个年龄相仿的人，一起度过宫中的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的时光里，她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局限于主仆之情。 无论走到哪里，朱宣伊总是带着钟灵韵，她们形影不离，相依相伴。】 钟灵韵回忆少时，流落街头的痛苦，公主给予的温暖，寒夜里那双伸出的手，灿烂明媚的笑，还有那句—— “跟我回家！” “别怕，没有人会再打你了。” 陪伴公主玩耍的日子，那些青春灿烂的日子，是她此生最珍贵美好的时光。 她时常感激上苍，感激上苍让她遇见公主，感激公主将她拉出泥淖与深渊。 越是感激，她就越是努力，每一天都像命运的馈赠。 【当舜阳公主与武安侯之子越观唐成婚，钟灵韵成为公主家令，掌管公主的财货、庄园、田地、仓廪以及赋税。】 已经休夫的方月璃：“判断一个人，不能看她说什么，要看她做什么。公主把财权交给钟灵韵，可见公主对钟灵韵的信赖……那不可明说的感情是真的吗？” 好想知道啊！ 她猜想：“钟灵韵以后会不会成为户部尚书？年轻有为但早逝的户部尚书，天啊，这不得让陛下天天念着她吗？” 所以，这就是白月光吗？ 【朱宣伊与越观唐婚后游走四方时，钟灵韵也陪伴在侧，因此对民生有更深入的了解，为日后出任地方官吏打下基础。 钟灵韵见证了朱宣伊的童年、少年、成婚，见证了她从一个小女孩成长为一个母亲，也见证了她从一个公主变为一位帝王。】 钟灵韵：岁月绵长，但我一直陪伴在陛下的身边。 第150章 灵毓（4） 【或许是因为太过敏感，史书上关于惠帝三十年那一场宫变的记载并不算详细，连喜好挖掘故事的许树也未能在《紫云记》中详细描写经过。 史书记载，宫变之时，钟灵韵“潜行宫禁，通转密情” ，做的是传递情报与命令的工作。 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朱宣伊需要有人将宫内的情况和她的命令传达给那些与她亲近的臣子，这个人既要有出色的能力，又要是她的心腹，那人选必是钟灵韵无疑。 毫无疑问，钟灵韵在宫变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从龙之功啊。” 肖秋祥羡慕得不行，君不见前左羽林军副将冯说现已是左羽林大将军，陆逢秋这位天子之师更是定下来一生的荣华富贵。 由于肖秋祥尚在闭门思过，现在与他一起观看视频的是他的逆女肖潇。 肖潇道：“钟灵韵自小在陛下身边，是心腹中的心腹，这种从龙之功舍他其谁呀！” 肖潇也羡慕，她反问：“爹，此前许多臣子举荐子女亲属为官，薛相还举荐了他的儿媳妇舒雪鸿，您怎么不举荐我？” 肖秋祥白她一眼：“你以为我不想？还不是你太没用。舒雪鸿饱读诗书，学识渊博，你会什么？你就会耍枪、玩耍！” 肖潇不服：“您可以举荐我当朱雀卫！” 朱雀卫是什么人？ 帝王最仰赖的暴力组织。 肖秋祥哈哈大笑：“我的儿，我举荐，你就能进吗？你可别给我丢人了！看看运动会，跑步都跑不过一个没鞋穿的。” 肖潇气得跳脚，为什么老翻旧账！ “我只是输了一项长跑，马球、蹴鞠，我都赢了！您为什么不看看我赢的？” “你能赢马球、蹴鞠是因为这些项目，平民没机会玩。要是那位在军中的蔡恬归来，报名了比赛，我不信你还能赢。” 肖潇无语了，从小她就这样被她老爹打击。 这天没法聊了。 她决定把话题带回朱雀卫 “您都不举荐我，怎么知道我不行？我看您就是见不得女子为官！”” 现在见不得女子为官可是大忌。 肖秋祥脸色一变：“别胡说！我见不得？你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父女二人在这无限掰扯，青橘则继续讲述。 【朱宣伊顺利登基后，为了尽快熟悉朝政、掌控朝局，也为了整治她素来厌恶的议而不决、争而不定的风气，她很快任命钟灵韵为殿中侍御史，记录朝会议论事项，并督促实行。】 “哇！”裴婵惊叹，“又是一样的！这个时空，陛下也设置了专人记录朝会议论事项，并督促执行。” 裴婵在文心社的同僚高思茹道：“只不过，这个时空，钟灵韵到户部去了，陛下选择徐玫真做此事。因徐玫真在后宫原本品阶便不低，又能力出众不输钟灵韵，陛下任命她为通事舍人。” 未来已经有了不同的走向，但冥冥之中，朱宣伊还是会做出相似的抉择。 【殿中侍御史是从七品上，公主家令是从七品下，单从品级上看，钟灵韵升官了，但更重要的是，钟灵韵可以名正言顺接触朝政了，也就是有了参政议政资格。 钟灵韵虽然是殿中侍御史，领这份俸禄，但她不归任何一个部门、任何一个官员管，她直属于皇帝。 朱宣伊在章华殿处理政务，钟灵韵常自章华殿前往各部各寺传达圣谕，因此臣子多称钟灵韵为章华御史。 钟灵韵凭借超然的地位，加深对朝政的了解，锻炼参政议政的能力。 连宰相见她，都要客气三分。】 薛泽若：我现在见到钟灵韵也很客气，当然，她对我更客气。 户部的官员：我们见她更客气！ 天子亲信，谁敢不客气啊！ 【钟灵韵是朱宣伊任命的第一位前朝女性官吏，也是大胤第一位在前朝为官的女子。 她的任命具有特殊历史背景——当时，朝臣没从宫变、女帝登基中缓过来，钟灵韵又是众所周知的女帝亲信，女帝登基要任命自己的亲信做一些记录、跟踪的活儿，朝臣也是可以接受的。】 是的是的！ 朱宣伊无比赞同：就是要趁着兵荒马乱做一些太平时难做的事情，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家听过这样的话，要想让一个人打开窗户，你就要说你要开门。 在女子为官这件事情上，朱宣伊最初采取了这样的策略。 首先，她告诉大臣，她要让女子参加科举，并且，录取女子人数至少要占录取总人数的二分之一。】 疯了？许多朝臣心想。 【大臣觉得朱宣伊疯了，没有人支持她，就连陆逢秋都劝她不要这样。】 ？？？ 刚刚在心里吐槽朱宣伊疯了的朝臣：心里想什么都被你知道了。 还有没有隐私？ 【朱宣伊跟臣子们扯了几个月，把臣子们弄得疲惫不堪，第一位走到前朝的女官钟灵韵遇到刺杀，差点死了。 朱宣伊非常生气，一场清洗似乎又在眼前。】 听过真陵刺杀案的朝臣：不急不急，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要刺杀钟灵韵呢？ 【这个时候，丞相薛泽若站出来分析利弊，苦口婆心劝她不要这样。】 朝臣们向薛泽若投去赞善的目光：不愧是你，百官之首！关键时候发挥了重要作用。 【她勉为其难地让一步，那就让女子参加科举，录取多少看大家的本事。 臣子们一听，这不还是让女子参加科举吗？ 不行不行不行！ 陛下不高兴了。 有女帝就要有女官。 我都退了一步，你们还想怎么样呢？如果我执意让女子参加科举，你们是不是要造反呢？ 朱宣伊又和臣子僵持不下，双方智计百出，各种辩论不停。 这个时候，薛泽若又跳出来调和君臣的矛盾，黎玄微、陆逢秋亦加入其中。 女子当官不是不可以啊，但是正经读书的女子没多少，骤然开放女子科举，选不到人才，不如实行举荐制度。 朱宣伊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由此开始女子为官的第一步。】 第151章 灵毓（5） 刚才还赞扬薛泽若的臣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薛泽若为什么能当丞相，还不是因为支持陛下吗？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会和陛下唱反调？你只会积极举荐自家的人！ 都说盛弥安是老狐狸，你薛泽若也不遑多让！ 【通过举荐为官的女子大多出自官宦大族，但是，朱宣伊自开明初期即广设女子书院，培育女性人才。 十年之后，朱宣伊再一次提出女子科举。 这一次，她成功了。 女子终于能通过科举与男子平等竞争，进入官场。】 钟灵韵复盘这件事情：陛下不会不知道女子科举的难度，她根本没想直接推行女子科举，她最初的目的就是通过举荐制让女子步入官场。 至于刺杀案，青橘没有说，那就不知道这是陛下的局还是居心叵测之人的阴谋了。 “成功了。” 钟灵韵听见朱宣伊平静地说道。 朱宣伊早知会成功，从视频前那些女性官吏立绘，从《郁陵千秋》里陪葬的女性官吏数量。 这一次，她成功了——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可要让这一句话可以被说出来，有多不容易。 一步一步试探、一次一次对抗和周旋，从举荐制开始，坚持不懈地设立女子书院，想方设法地让更多的女子得以学习——学习经史子集，学习工匠技艺，学习医术…… 学习一切可以让女子独立生存的东西。 开明十年，她的权力地位进一步巩固和加强，曾经被举荐的女官在官场立足，全国各地女子书院里的前几批学生已经学有所成，还有春雨润物般的努力中女子思想的蜕变…… 所有有识女子，不甘心被困在家宅，仅仅做女儿、妻子、母亲甚至婆婆。 她们成就盛世，盛世的气度也感染她们，她们开放、大胆、勇敢为自己争取家门之外利益。 这个时候，再提女子科举、女子入仕，便不再是她一个人在斗争。 “十年。”薛泽若道，“十年成一事。” 薛泽若想起惠帝时期他曾热血投入但被现实狠狠浇一盆冷水的失败改革，忍不住对比，忍不住心内叹息。 青橘没有详说，或许史书上也没有详细记载，但推动女子入仕时遇到的困难，何止朝堂争论，何止刺杀呢？ 被举荐的女子入仕了，可她们将遇到困难，宣伊陛下将面临的压力，比她们没有入仕前还要大。 宣伊陛下愿为了女子科举、女子入仕这项改革坚持不懈地努力十年，而惠帝呢？ 唉，他遇到点困难很快就退缩了，哪里能这样坚定不移？ 人至暮年，得遇明主，能不谓幸事？ 【开明三年，钟灵韵被选入监察组到地方督察州县合并，同年秋，任合并后的竹县县令。 陡然从章华御史变为小小县令，这绝不是因为钟灵韵做错了什么，或者皇帝厌倦了她。 她这属于职务调动但品级、俸禄不变。 青橘在之前的视频里提过，朱宣伊非常重视官员的地方工作经验。】 朱宣伊赞同：“郡县治，天下安。天下事莫不起于州县，州县理则天下无不理。要想做辅佐皇帝理天下的良臣，就要先理好州县。” 有着丰富地方工作经验的薛泽若、黎玄微、方知清、陆逢秋等人表示赞同。 惠帝则道：“朕正是知道这个道理，才将薛泽若、黎玄微、方知清、陆逢秋等人贬谪出京啊！” 陪侍惠帝身边觉悟很高的宫娥：……您摸着您的良心说，是这样吗？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大一统国家的治理核心是郡县体系。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正是因为朱宣伊想要继续提拔钟灵韵，才让她到县里工作，从县一级做起。】 “我在万安县做主簿，虽然官职很小，但是……”舒雪鸿道，“陛下也一样在培养我。” 陛下正是希望她们这些从内宅走出的女子最大程度地掌握民生民情，从低到高，了解一个国家是如何运转的啊。 舒雪鸿的心里暖暖的，万安县衙目前只有她一名女性官吏，可她一点也不孤单，一点也不害怕。 有这种感觉，不是因为她是丞相薛泽若道儿媳妇，而是因为有陛下在，有王清然社长、钟灵韵、孟文箬、蔡柏溪、蔡恬等女官在。 “我会努力的！” 努力走好自己的官途，努力为后来者做个榜样，努力为天下女子争取机会与平台。 【根据记载，钟灵韵到竹县上任的一路并不顺利。 史书只是一句带过，但各种小说笔记里则有详细记载，这些记载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包括《灵毓》在内的一些关于钟灵韵到电视剧、电影都讲对她赴任经历展开想象，或详或略地讲述。 比如，在《灵毓》里，钟灵韵赴任途中在驿站遭到了不明人士刺杀，并破解了古井藏尸案。 总之，历经千辛万苦，钟灵韵到达竹县。】 “一些？关于钟灵韵的电视剧、电影，不止《灵毓》？！”孟文箬酸了，委屈了，要发疯了，“那我呢？关于我的，还有吗？难道只有那不管前人感受、胡乱造谣的《孟文箬传奇》吗？” 不会不会？ 孟文箬都要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暗暗和钟灵韵较劲。 【在竹县，钟灵韵打击黑恶势力，组织剿匪运动，重视农桑水利，认真核实税收。 同时她在竹县兴办学校，大力发展教育。 她将城东破旧的城隍庙改建、扩建为新的县学。】 竹县百姓：“青橘说到竹县啦！钟灵韵要来竹县做官！” 竹县的学子：“现在的县学破破烂烂，早该搬迁啦！” “是啊是啊！城东城隍庙没什么香火，周围宽阔，地方大，正是建新县学的好地方！” “把城隍庙改成县学，城隍神仙看见学子们认真读书，也会宽慰，不会计较的！” “说不定，在那里读书，还能得城隍庇佑，早日高中！” 现任竹县县令：“竹县县学是破旧了些。何必等到章华御史到任？本县这就在城东新建！” 既然他看了视频，那这政绩就归他！ 竹县县令笑眯眯。 第152章 灵毓（6） 【钟灵韵又在城南新建女子书院，亲赴外地请来名师大儒为县学和女子书院的学生上课，并要求老师们不能因男女之别而在上课内容上有差距。 钟灵韵时常到女子书院、县学视察工作，出台政策，由县衙出资给予那些因家贫而难以维系学业的学子资助。 闲暇之时，她亦会亲自给女子书院的学生们上课，分享自己陪伴朱宣伊读书学习的故事，分享自己的见闻，以此激发女学生们对竹县以外世界的向往，对为官的憧憬。】 竹县的女子： “钟县令对我们真好。”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如果连她都不对我们这些竹县女子上心，便真的没有人会真正关心我们了。” “真想现在就入学，现在就听钟县令讲她过去的故事呀！” 竹县县令：“呃……女子书院这个政绩，我得再考虑考虑。” 【在竹县做了三年县令后，钟灵韵政绩考核为上等，升任鸣州司马。 司马是刺史的佐官，主要负责管理地方治安和公共秩序，监察地方官吏的行为，是非常重要的官职。 开明六年，朱宣伊已经初步建立官员培训机制，初任鸣州司马没多久的钟灵韵受到刺史的指派到道府所在的文州学习。 如果没有这次学习，钟灵韵很可能死在开明六年。】 开明六年，一个鸣州百姓忘不掉的年份。 鸣州百姓丧丧的：“地震、洪涝，唉。” 【开明六年七月初二晚，夜深人静，鸣州百姓酣然沉眠之际突然百兽惊惧、地动山摇，一场可怕的地震猝不及防地来临。 史载：“振撼荡摇，其声如雷，地裂山榻，草树催折，官衙民舍，倾颓过半。”】 在此，青橘配了一段视频—— 【天空黑沉如墨，不见一点星月之光，幽静绵延的山峦间忽有成群成片、密密麻麻的山鸟惊恐飞离，还未及眨眼，起伏不止的巨响响彻云霄，山崩地裂，巨石滚滚，树木倒折。】 对大胤人而言，那些存在于书册，存在于村头巷尾传说的地震对大自然的巨大破坏，第一次如此具象呈现于眼前。 他们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眨眼。 【泥石流奔腾倾泻，冲毁了山下的村庄。】 画面变化间，大胤人百姓捕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后世的房子！” 她们急急在天幕视频寻找后世楼房，可惜那只在几个呼吸间闪过。 “三四层，带个大院子，偶有院子里亮着光，偶有房屋内亮着光！天啊！这些楼是怎么造的，像是石头，像铺了琉璃瓦！还有那光，到了夜晚，也能如此明亮吗？” “这是怎么做到的？！” 【咆哮的江河在蜿蜒的河道上无所顾忌地奔腾，穿梭过人类聚集的繁华城市，拔地而起的高楼、架在宽阔河上地大桥轰然坍塌、断裂，无数的灯光亮起又在瞬间熄灭，尖叫声、高呼声都被湮灭在楼房坍塌的震天响动中。 烟尘漫漫，卷上九霄。 天幕一片黑暗，唯有声音传来。 地动、坍塌的声音逐渐淡去，哭泣声、哀嚎声逐渐清晰。 画面渐渐出现了。 废墟之上，一个个灰头土脸、身上带伤的女男站了起来，茫然而悲戚地环顾四周。 她们在喊自己的亲人，她们开始徒手挖掘大石碎砾，一边不停地挖，一边嚎啕大哭。】 怎么能忍得住不哭呢？ 画面从那一双流血的手，再到已成废墟的城市，再到满目疮痍的山河。 不少大胤人已经泪流满面，悲伤无措地念着“天啊”——即便这不是发生在大胤的地震。 朱宣伊心情沉重。 后世那么发达，在地震这种大灾害面前，一样畏惧，一样脆弱。 开明六年的鸣州，又将是怎样一番惨象？可怜的鸣州子民呀。 如今幸有天幕预警，朝廷和百姓，都要为开明六年做好准备！ 【大自然的力量如此浩大，人类如何与之对抗呢？ 古人强调天人合一、顺应自然，我们今人强调推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与我们不同，古人会将自然灾害归咎于君主的德行和政绩。 毫无疑问，因为这一次地震，朱宣伊又被攻击了。 一些流言说，这是女子为帝、女子为官招来的上天的惩罚。】 朱宣伊就知道会这样，她都懒得说什么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说你的，我做我的，你要过分了，别怪我以造谣生事的罪名把你抓起来。 【我们都知道，地震是地壳快速释放能量过程中造成的振动，期间会产生地震波的一种自然现象。】 “地壳？地震波？” 欧阳珂站在太史局的院子里，院中恰好有一缸水，她扎下耳饰扔到水里，水面散开一圈圈涟漪，推动几叶浮萍往边缘漂动。 “能量、振动、波……把耳饰扔下去，有力，有能量，这个能量造成水振动，产生水波，水波一圈圈往外散开，推动水……” 她的脑海中似乎出现了具象化的地震波，强大的地震波带着能量在地下散开，大地震动，地面的山川河流城池房屋因此震动。 只是，能量从哪里来？ 欧阳珂似乎站在了新世界的大门前。 她的同僚一言不发，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羡慕、敬重：欧阳灵台媖，研究天上还不够，开始研究地下了，强啊！ 【据统计，我们居住的这个星球每年约发生500多万次地震，也就是说每天要发生上万次地震。】 薛泽若：“几次？老夫莫不是年纪大，听错了？” 王清然回答他：“每天上万次。” 【有些地震离我们很远；有些地震离我们很近，但等级较小，我们不怎么感觉得到，危害也很小。】 薛泽若等人：这样啊。 “后世真是厉害，全球地震的年平均数据都能计算出。” 【地震的成因比较复杂，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暂且无法预测地震，只能提醒地震波还有几秒到达。 生死关头，几秒的时间也非常珍贵！可以救命了。 建议大家打开手机的地震预警功能，具体如何打开，可以上网搜一搜。】 第153章 灵毓（7） “只能？！” 大胤保有张衡发明的候风地动仪，但这只能在震后指明地震发生之处的方向。 根本无法预测地震波还有几秒达到。 朱宣伊要发疯，欧阳珂要发疯，鸣州百姓要发疯！ 这是在炫耀？ 绝对是在炫耀！ “好厉害！”欧阳珂痴痴感叹，“这是怎么做到的呢？我要怎样才能做到呢？” 欧阳珂的同事不解：“预测地震波还有几秒到达，不就是预测地震了吗？” 欧阳珂：“地震波产生时，地震便已经发生了。” 视频看久了，对后世的时、分、秒，欧阳珂也能了解大概是多久。 她自言自语：“预测几秒到达，而不是几分钟，大概是因为，地震波的速度非常快。没错，地震是非常迅速短暂的。” 欧阳珂的同事甲：“她好像又进入自己的世界了。” 欧阳珂的同事乙：“那我们还是别打扰。” 【啊，说到这里，我想做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没错——不是卖手机，而是卖书——当当当当，《自然地理学》！ 这是高校地球科学各专业的基础教材，介绍了地球、地壳、气候、水文、地貌、土壤、生物的基本知识，可以帮助阅读者确立自然地理环境整体理念。 这本教材，不仅做到知识点丰富，还清晰明了、通俗易懂，一点也不晦涩，当成科普书籍没有问题！ 青橘这里的都是二手书，有一些还有笔记……啊，不过，价格实在美丽！只要88！有意者点击评论区置顶链接购买哦！】 朱宣伊：“买了！” 【话说回来，鸣州地震的时候，钟灵韵在哪里呢？ 她其实不在道府所在地文州，而是处于鸣州边境的一处驿站。 钟灵韵所住的驿站不大，处在较为平坦宽阔的地带，没有受到山体滑坡、泥石流等次生灾害的影响。 驿站房屋倒塌，钟灵韵被困在里面，不过，她很快就被朱宣伊指派给她的两个朱雀卫救了出来，只受了一点轻伤。】 “培训改变了钟灵韵的命运。”有臣子说，“她要是留在鸣州，说不定也遇难了。” “住的驿站都是比较安全的。”上了年纪的臣子感叹，“有福之人啊。” 鸣州各驿站的人纷纷观察驿站四周地形地貌，有的人很欣喜，有的人很慌乱。 “我们这个驿站四周平坦，不靠山，不靠河，安全！钟灵韵是不是住在我们这里？” “救命，救命，救命啊！”说话的小吏都要哭了，“这个驿站，选址不好哇！后面就是山，一地震，山体滑坡、塌方了，驿站被埋，我们都完了！” “换一个地方建驿站！” “驿站是想换就换的吗？” “可是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八岁的小儿啊！” …… 【这种情况下，钟灵韵立刻组织救人，并安抚好驿站的人，天亮后立刻带着亲随往鸣州而去。 官道恐怕已被破坏，难以行走，地震之后往往还有余震，穿行于山林之间，很是危险。 钟灵韵…… 诶，先等一下！】 ？？ 大胤百姓一脸迷茫，等什么，不继续讲钟灵韵到达鸣州吗？ 太极殿的臣子：“莫不是又有广告？” 钟灵韵一直心系鸣州，她忧心忡忡：“洪涝。” 是的，之前的视频里，青橘提过鸣州遭受地震破坏后，又被洪涝摧残。 【插播一条天气预报。 开明六年七月初三，预计未来一天内，鸣州地区降水量将达到50毫米以上，局部达到100毫米以上，可能造成一定影响，请注意防范降雨可能引发的内涝、山洪、泥石流等灾害。】 果然，被钟灵韵说对了，青橘说的就是洪涝的事情。 朱宣伊：“强震之后，许多堤坝崩毁，河湖水泛滥，淹没农田、房屋、街道，又遇上了暴雨天，洪涝灾害来了……” 百姓聚居鸣水之畔，建立了鸣州城。 鸣州多水，这本为百姓生存生活带来极大便利，可在这时，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真是福祸相依。 王清然忍不住叹息：“唉……” 多灾多难的鸣州百姓。 【古代十分重视防洪，大胤建立了预警机制，然而在地震的破坏下，预警设施遭到毁坏，报水员或死或伤，即便还跑得动，古代被地震破坏的路岂是好走的？ 人能跑得过洪水吗？ 当钟灵韵到达鸣州，已经是洪水之后。】 此处，青橘播放了一则视频，视频左上角标注“来源《灵毓》”。 【钟灵韵见到了千疮百孔、几成废墟的鸣州。 洪水渐渐退去，幸存的人们在破碎的家园上哭泣。】 视频的背景音乐凄凉，鸣州百姓似乎从这后世制作的电视剧片段中寻找到家园的影子，预见了家园破碎的模样。 有些人哀哀哭泣。 “那些被掩埋的人怎么办呀？还来不及救他们，洪水就来了。” “还能怎么办？如果幸存的人留下，不仅救不了别人，反而让自己陷入被淹的生命危险中。” “难道就不管他们了吗？”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啊！” 太极殿。 钟灵韵望着那虚构的画面，喃喃道：“难道没有办法在洪水进城前，救下那些人吗？” “南北朝时，荆州大水，刺史萧憺亲自率领州府的武将文吏，冒着大雨重修堤坝。若大水来时，灵韵在鸣州，可效萧憺否？” 不待钟灵韵回答，朱宣伊继续道：“条件不同，无可效仿。萧憺虽遇大水，但人员、物资俱在，可以一搏。而鸣州地震，百姓死伤无数、物资毁损不知凡几，无有人可修堤坝，无有物可修堤坝，且，余震不断。此题何解？” 其余的人也在想这个问题。 朱宣伊望着天幕：“后世之人，可解否？” 王清然想了想，说：“对后世而言，地震尚不能预测，洪涝应是可以。首先，她们既能建高入云端的楼，必能建高而稳固的堤坝、大型的水库和水闸，这些可以有效阻挡洪流；其次，她们可以通过监测天气变化，事先开闸放水，调控河流水量，减少地震和洪涝同时发生的可能；最后，如果水利设施被地震破坏，或者雨大到调控无用、堤坝亦不能拦的地步，她们可以立刻通知百姓避险，通过多种手段积极提供救助，最大程度减少人员伤亡。” 第154章 灵毓（8） 这个问题太复杂，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良策，众人继续听青橘讲。 【钟灵韵立刻派其中一名朱雀卫往文州，将鸣州地震、洪灾的消息上报，请求朝廷支援赈灾，然后一边组织救援，一边派人寻找刺史。】 鸣州的官员也在想，遇到地震，他们该怎么办——自己怎么办？家人怎么办？作为朝廷官吏，能为百姓做些什么？ 某些依旧看不惯、估计这辈子都看不惯女子为官的男人挑刺：“先救刺史！呵呵，也对，上官的命比小民的命贵重多了！” 这男人是鸣州人，他身边的另一个鸣州人本来就因未来的灾害而心情沉重，听到这男人的话，她立刻骂道：“你聋了？没听见青橘说是一边组织救援，一边找刺史吗？刺史是鸣州主官，这种危难时刻，不正需要刺史站出来主持大局吗？钟灵韵找刺史有什么问题？能不能别一天天挑女官的刺，你也配？给老娘滚！” 许多人看向这里，男人面子薄，受不了，大声道：“你再说一遍，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那女子冷笑着将手中砍猪骨的刀往案上一砍，道：“你聋了吗？” 男人没有聋，因为他灰溜溜地跑了。 一个天幕出现时刚好在这儿卖肉的大娘道：“别和这种人生气。你还不知道他？咱们这一带有名的酒鬼、赌徒，听说，昨天又输了！被人打出来呢！” 【因为刺史是鸣州的主官，钟灵韵和鸣州百姓急需刺史站出来安抚人心，主持一切工作。 不幸的是，刺史遇难了，别驾、长史也遇难了。】 现鸣州刺史、别驾、长史：我不信那么多年过去，我还在鸣州，还没升官！ 所以，死的肯定不是我！ 【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身为司马的钟灵韵成为鸣州的官职最高者，顺理成章主持一切工作。 刚到鸣州没有多久、从没有处理大灾害经验的钟灵韵能不能行？ 她是如何带领鸣州百姓走出灾难，重建家园的呢？】 青橘故意停顿了一下，天幕上，身着官服的钟灵韵忧心忡忡地站在厚厚的泥浆上，入目即是坍塌的楼房、哭泣的百姓，太阳出来了，七月温暖的风拂过，却显得一切格外萧索。 孟文箬含泪：“钟灵韵一定可以！” 鸣州养育了孟文箬，离开鸣州后青云直上的她，一直牵挂着鸣州这个故乡，牵挂着银苔道观的亲人！ 当然，鸣州城内的孟家人就算了，她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关联。 【首先，灾情上报。 大胤有一套报灾制度，规定不同类型的灾情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上报中央。 报灾及时与否，决定着灾区是否能及时得到中央朝廷的救援赈济。 如果官员刻意拖延上报，则会受到中央朝廷的惩罚。 鸣州遭受地震、洪水的双重打击，州府职能、行政体系受到巨大破坏。 幸运的是，钟灵韵身边有朱宣伊派给她的两个朱雀卫，她派遣其中一个朱雀卫前往文州报灾，在文州的上级长官自会把灾情报到户部。】 林芝桐趁机道：“陛下，您永远可以信任您的朱雀卫！” 永远？ 陆逢秋心道：话别说得太满，未来的朱雀卫可是勾结戾帝，害死了端帝的怀襄太子。 【其次，请求支援。 在派遣朱雀卫报灾的同时，钟灵韵写信请求道府长官统筹调动各州的资源、力量支援鸣州，包括救援人员、食物、药物、大夫等。 中央朝廷的救援是远水，解不了鸣州的近水。】 “朝廷的赈灾物资下达，不管怎样都算慢。”朱宣伊道，“此危急之时，与受灾地相邻州县，当尽力支援，灵韵做得对。” 钟灵韵：“臣记得，陛下曾说过，陷于困境，要做一切能做之事，不可使困境变为绝境。” 朱宣伊微笑：“是啊。” 不仅能做的要做，不能做的，有时也该勇于尝试、勇于挑战。 比如，帝位。 【最后，自救。 鉴于直接引用文言文可能不好理解，在这一部分，青橘将把钟灵韵的一些举措用更符合我们习惯的措辞表达。 第一，成立抗震救灾指挥部。 钟灵韵清理出一片区域，搭设帐篷，作为府衙的临时办公场所。 她召集幸存的录事、参军等官吏，联合鸣州当地驻军张从南将军，召开会议，组建抗震救灾指挥部。 设立指挥调度组、综合协调组、救灾安置组、治安维护组、后勤保障组5个小组。】 张从南：“我！青橘点我名了！我以后会到鸣州当将军！” 此时的张从南，和蔡恬在一个军营里。 蔡恬：“后世似乎十分喜欢设个什么部、什么组，很灵活。打仗也需要灵活。抗震救灾，就相当于打仗啊。” 她拍拍张从南的肩膀：“从南，好好干！如果将来你还去了鸣州，一定要更漂亮地把这场仗打赢！” “当然！” 太极殿。 朱宣伊若有所思：指挥部、组，可以学习！ 【指挥调度组负责统筹全局、指挥抗震救灾、根据需要调度人员物资。 综合协调组负责收集整理灾情、各类灾害隐患信息，协调各方救援力量。 大家不要觉得这个组没有存在的必要。 首先，收集灾害隐患信息有利于更好展开救援。 其次，一些任务分配、问题协调都是由综合协调组进行，如果说指挥调度组是大领导，那么综合协调组就是机关里的办公室，组长就是办公室主任。 最后，整理核定灾情有利于向上申请赈济、向左右请求支援。 救灾安置组负责救人和安置无处可去的人。 治安维护组，顾名思义，维持鸣州总体的稳定。 大灾发生，人心浮动不安，容易发生盗窃、抢劫甚至趁乱杀人等恶性事件，钟灵韵抽调官兵组成治安队，归于治安维护组，负责处理恶性事件。 这种情况下，起带头作用、管理作用的官吏、官兵的纪律性尤为重要。 钟灵韵下令，所有的官吏、官兵必须以最大程度拯救生命为首要任务，对待老百姓做到四个不——不索、不取、不受、不辱。 她说：“把受灾的老百姓看作你们自己的父母、姊妹、兄弟、孩子。”】 第155章 灵毓（9） “什么？” 鸣州百姓愣了，太极殿臣子愣了，朱宣伊很高兴。 她一直在想军队建设的事情，保家卫国明明是荣耀至极的事情，为什么一些人会以当兵为耻呢？ 那是因为大胤的军队军纪不明、不严，将士没有好好履行保家卫国的职责，时常欺扰百姓，百姓视之如地痞流氓，见之生厌。 朱宣伊被点醒了，要建设一支好的军队，不仅要明军纪、提战斗力，还要改造官兵的思想，让官兵意识到保家卫国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意识到家不止是自己的小家，也是无数同胞的家，这无数个家组成了我们的国。 军队是国家和百姓的城墙、盔甲、矛和盾，百姓和军队不应该是恐惧与被恐惧、厌恶与被厌恶的关系，应该是信赖。 一个大胤的士兵保护大胤的子民，就像保护自己的父母、姊妹、兄弟、孩子。 一个普通的大胤子民信赖大胤的士兵，就像信赖自己的父母、姊妹、兄弟、孩子。 官兵保护这一个个家，就要把百姓视作自己的父母、姐妹、兄弟、孩子。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一个政权得到百姓的支持它就存在，军队也是相似的，得到百姓的支持，它就强大。 军民一家亲，谁能敌？ 这真不容易做到啊！ 没关系，朱宣伊心想，我就喜欢做不容易做到的事情。 【同时，钟灵韵将鸣州城区划分为二十五个网格，每个网格由一名文官或者武官总领，根据网格大小配下属官吏，负责网格内救援等事宜。 古代没有网格化这个词语，史书对钟灵韵此举的表述是“划区定责”。】 朱宣伊道：“划区定责本身不足为奇。” 群臣以为然。 战国时，商鞅变法实行什五连坐——“令民为十五，而相牧司连坐，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匿奸者与降敌者同罚”。 后汉时，五家为“伍”，十家为“什”，百家为“里”。 今大胤，四家为“邻”，五邻为“保”，百户为“里”。 基于青橘目前的介绍，依太极殿君臣的浅见，划区定责、网格化，是上述的变形、优化。 这不是一个创新点。 朱宣伊又道：“难的是整合、统筹被地震破坏的行政体系和大小官吏。” 显然，青橘并不会详细讲述这个过程。 她看向钟灵韵。 钟灵韵无奈摇头，她也在想，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应该怎么整合人心人力，快速恢复行政。 【现代的网格化，比钟灵韵的“划区定责”更加精细，我们有上百万的网格员，他们发挥承上启下、接连万家的作用，收集民意民情，解决急难愁盼，是基层精细化治理不可缺少的一环。】 “上百万！”户部尚书惊讶，“后世一个网格配备多少个网格员？覆盖多少户？一户有多少人？” 方知清先假设一个网格配备1名网格员，每个网格覆盖30-50户，就按照30户计算，一户按照5口人计算，那么一个网格员要对接150人，一百万的网格员就对应人…… 这只是保守估计。 “天哪！”方知清不可置信，“后世到底有多少人？” 向来沉默的林芝桐幽幽道：“人多到要建那么高的楼居住。” 众人：感觉人口数量具象化了。 司农寺卿：“如何养活那么多人？后世还有多少像土豆一样的高产作物？！” 想要！ 【网格官吏必须动员、整合网格内的一切有生力量，包括乡绅、富户、德高望重之士，让官民通力合作，拧成一股绳，有组织地救援。 钟灵韵在鸣州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设立1个医疗救援区、1个施粥区。 几乎所有鸣州幸存的、还能出诊的大夫都和药材一样，被钟灵韵集中起来。 而施粥时，极其容易出现贪腐，钟灵韵便请地方乡绅、德高望重之人主持监督设棚施粥之事，这样既减少贪腐出现，让更多的百姓得以饱腹，又避免投入过多的官吏，释放行政力量。 鸣州城内有施粥，城外县域或别州百姓则会携家带口、翻山越岭前来求粥。 鸣州本身的压力已经很大，但钟灵韵没有将这些人阻隔在外，她划出一片区域，尽力安置他们，解他们的一时饥饿。 在管理上，她从灾民中挑选正直能干者，辅助官府管理灾民。】 已经离开“家”的梁怀夕一直忧心忡忡，听到这里就更加担心了：“这种情况下聚集居住容易感染疫病。” 可是不聚集在一起，又要让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在何处安身呢？ 鸣州百姓：“太难了！我们太难了！” 【值得一提的是，钟灵韵在指挥部第一次会议结束——对抗震救灾做出总部署后，到人较多的地方发表了一个演讲。 史书并未记载演讲的具体内容，但从一些地方志、传奇故事里，我们可以得知，这个演讲主要是让鸣州百姓在这危难之时振作起来、团结起来，唯有团结一致，才能共渡难关。 这个演讲不是作秀，它很有必要。 这种时候，确实需要有人站出来给予悲痛的鸣州百姓精神支持，并带领他们走出困境。 通过网格化，将灾后救援、管理责任落实到具体的人，较为迅速地将混乱、失序的格局变得更加系统、有序，充分提高行政、救援效率和效能。】 朱宣伊点点头，表示赞许：“治大国如烹小鲜。将这一个个网格治理好，一个国家也是治理好了。” 王清然：“网格化看似简单，实则大有学问。” 后世的中央命令可以下达到最基层的网格，这种力量其实非常强大。 以大胤目前情况……民间有一句话，皇权不下乡。 倒不是真的不下，而是难下。 后世之人与大胤之人从人的角度来说，聪明才智应当是差不多的。 他们能够做到中央命令抵达基层、基层治理精细化是使用了什么制度？又借用了什么工具？ 朱宣伊和陆逢秋不约而同想起《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这本书提过二、三次的“社会主义制度”。 第156章 灵毓（10） 社会主义制度一定是能帮助实现中央命令抵达基层的制度，可惜书里没有详细介绍。 而基层治理精细化的工具——朱宣伊又想起了电——这神秘又迷人的东西啊！ 【钟灵韵积极动员鸣州乡绅、富户参与震后救助，由官府出资购买乡绅富户家未被损毁的钱粮。 由于鸣州是地震叠加洪涝，许多乡绅、富户家的粮食、布帛、药物等物资被水浸泡坏了。 当时，鸣州富商程松清遇难，他的夫人梅清黛第一个响应钟灵韵，捐粮数千石。 据说，程家的粮仓修在较高处，没有被水淹。】 鸣州。 程松清：“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为什么我遇难了，你安然无恙？” 梅清黛：“我们真的睡在一张床上吗？” 那几房小妾是摆设呢？ 梅清黛保证，地震那一日，程松清绝不会和她一张床，因为她恶心他很久了！ 程松清跳过这个话题，质问：“我死后，你倒是做了程家的主！捐粮数千石，别忘了，程家也受地震影响，你这个蠢妇，贪图名声，竟如此浪费程家的粮食。” 梅清黛懒得和程松清多话。 当年要不是得了梅家的帮助，程家何以起死回生？ 程家的产业，她占一半都不算多。 梅清黛心想：地震千不好万不好，只有一点好，那就是带走了程松清！ 【灾后生存不易，乡绅、富户本不愿出让物资。 但在钟灵韵的积极劝说下——也基于钟灵韵天子亲信的身份，鸣州其余乡绅、富户纷纷尽己所能出让物资。 钟灵韵去信给鸣州周边受灾较轻的州、县，除却请求姊妹州县官府开仓支援，还请求姊妹州县能协助从民间募集物资。 当时，不仅鸣州所在道的各州，周边四道均有捐赠。 民间捐赠也是赈灾的重要力量，他们不仅参与灾后的紧急救济，还通过捐款支持灾区的重建。 钟灵韵每日在临时府衙办公外，还亲至各东南西北各区，抚慰灾民，她格外关注民众的心理健康—— 骤遭大灾，亲人离世、家业被毁，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这种痛苦。 他们心力交瘁，身心疲惫，极易愤怒、焦虑、恐惧、烦躁、悲伤，甚至有人选择结束生命。 为了挽救对生存丧失欲望的部分鸣州百姓，钟灵韵采取了哪些措施呢？ 好，久违的选择题来啦！ a问个明白，以三寸不烂之舌劝解 b太可怜了，主动出钱帮忙埋了 c以毒攻毒，骂醒她\/他 d为民上书，请朝廷广开恩惠】 互动小光屏出现，大胤百姓纷纷动起手指头。 学子甲自信满满：“这有何难？四个全选，送分题呀。” 学子乙犹豫：真的会那么简单吗？ 他看来看去，选了acd，心想：死了还帮忙埋，这不是让人没有后顾之忧地死吗？ 大多数人选择了abcd。 太极殿。 朱宣伊、钟灵韵等臣子选择了acd。 【正确答案是acd。 acd很好理解，为什么不选b呢？ 钟灵韵是一个爱民的人，对那些自尽的可怜人，难道不会主动出资埋葬吗？】 学子甲疯狂点头：“是呀是呀？钟灵韵不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吗？” 学子乙默默离学子甲远一些。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因为钟灵韵要做的是减少自尽的人数。 如果那些陷入死胡同的人发现，死后还有人处理身后事，岂不是更加无所牵挂地自我了断？】 学子甲：“有道理。” 学子乙：…… 还能听到他说话，不够远！ 【钟灵韵反复叮嘱下级官员关心民众心理，多加鼓励、引导，据记载，经她本人劝解放弃轻生念头的人便有百余个。 在灾后重建期，凡是接到关于自尽的奏报，钟灵韵都会亲自审理，查明原委，或是劝解，或是惩罚自尽失败的人。】 学子甲：“劝解就好，为何还要罚？自尽之人，心里本就够苦了。” 学子乙心想：是啊，钟灵韵想让他们活下去，可自尽之人心里苦到活不下去，这怎么办…… 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还能听见学子甲说话？ 再远一点！ 要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默念一百遍！ 【钟灵韵还广贴告示，告示上不仅斥责自尽者蝼蚁不如，更写明自尽者死后尸身将受到查验，查验之后不能埋葬，只能由官府统一火化，骨灰洒入鸣江。】 鸣州百姓：“挫骨扬灰，认真的吗？” 臣子们：“挫骨扬灰，认真的吗？” 挺狠啊。 钟灵韵：“呃……这，后世不是以火葬为主流吗？” 礼部尚书微笑：“可你不是后世之人。” 不要试图模糊问题的背景！ 【昭文时代的鸣州人对尸检的接受程度不高，认为这是对遗体的羞辱；对火化、把骨灰洒入江水的接受程度更不高，认为这是挫骨扬灰。 一般是有深仇大恨才想将人挫骨扬灰，曾有人说钟灵韵这样太残忍，钟灵韵说：“彼不惜己身，何求予惜哉？”】 钟灵韵赶紧点头：“是啊！他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怎么能要求我爱惜他们的遗体呢？我这么做，正是利用他们对死后之事的看重，激起他们生存的欲望！” 【钟灵韵敏感地意识到要对灾后民众实施心理干预，她的干预措施在今人看来有许多不足之处，但确实起到一定的作用。 她是灾后心理干预的先行者，我们也不必苛责于她的不足。 这种对民众心理的抚慰，持续于钟灵韵的鸣州任期，足以见钟灵韵对鸣州百姓深切的关怀。】 鸣州百姓：是的呢，非常关切，挫骨扬灰，但的确是关切。 生平第一次遇到，鸣州百姓还挺无助。 【地方的救灾步入正轨，算是有条不紊地进行，那么朱宣伊又给予鸣州、钟灵韵什么支持呢？】 青橘顿了一下。 舜阳书院，一个老师立刻提问。 女学子踊跃回答：“勘灾、赈济、蠲免赋役钱粮、下罪己诏。” 历来帝王皆是如此，经典四件套了。 第157章 灵毓（11） 【第一，勘灾。地方政府要将灾情上报中央，中央政府同样需要派遣官吏到灾区勘察灾情。朝廷派出刘斐然带领几位户部、工部、太医院的官员押送紧急赈灾钱粮前往鸣州，并负责勘灾。 此时刘斐然已任宰相，宰相亲往，足以见得朱宣伊对此次灾情的重视。】 朱宣伊一直很疑惑，刘斐然最后为什么没有好下场，他犯了什么事情。 难道，他在这一次赈灾中贪污了？ 经她观察，刘斐然不像是这样的人呀。 刘斐然听到赈灾，心里一咯噔，他也一直在思考原时空的自己是因何出事、不得善终，难道是在赈灾中贪污了？ 不应该啊，他觉得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历来勘灾人员中，出现户部、工部的官吏非常正常，这是基本操作，但这一次，朱宣伊还派出了太医院的医官。 这一医疗小队的还队长是太医令关匀。】 关匀，现任太医令，他向来愿做默默行医诊病的小透明，此刻听到青橘特意提起他的名字，他实在难掩激动：“开明六年，我还是太医令！” 果然，苟，才是太医令的正确生存之道！ 其余的官员继上次唱歌任务后，又一次对太医令刮目相看——从惠帝到开明六年，丞相、尚书都换了好几个，唯有太医令屹立不倒。 太医令是懂得保养身体、保全自身的，这样下去，不是帝王亲信都得熬成帝王亲信！ 陛下重视百业，上次得了《赤脚医生手册》后，又有建立医学院的心思，太医令这是要登天啊！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朱宣伊正是有此担心，所以才派遣太医院的医官前去。不仅如此，她还即令押送赈灾物资队伍将路过的各州征召医者，待队伍经过，同行至鸣州。 钟灵韵也担心瘟疫的发生。 尤其是，鸣州地震发生于七月，七月炎热多雨，尸体比冬季更容易腐烂。 钟灵韵非常注意尸体的处置，她要求将动物的尸体焚烧，人类的尸体掩埋。 但是，灾后食物紧缺，很多人是会去吃动物尸体的。】 “咦！”宝寿公主嫌恶地皱眉，“好恶心，怎么下得去口？” 田氏被囚禁，宝寿公主好不容易求了惠帝、求了朱宣伊，得到这一次探视机会。 经历了这么多变故，田氏的精神很不好，她再也没有以前嚣张跋扈，所有的锋芒通通消失，剩下脆弱和无力。 她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她也是经历过大灾的。 幼时，家里贫困，父亲田佑对她并不好，时常殴打她，大灾发生时，她一天能吃上一顿饭都是极好的了。 田氏对宝寿公主道：“人饿到极致，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都愿意吃，什么尿啊，树皮啊，死人肉，都可以。” “啊！”宝寿公主惊讶地捂嘴，“好恶心。母妃怎么知道这些？” 田氏怜悯地看着宝寿公主，她这个深宫里长大的女儿，养尊处优，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宝寿公主不懂母亲目光里包含的意思，她突然想起，母亲幼年过得并不好 “钟灵韵不是搭设粥棚施粥了吗？” “呵，呵呵呵”田氏忍不住发笑，笑着笑着，眼泪掉了下来。 天哪！ 宝寿竟然觉得只要搭棚施粥，就不会有灾民挨饿？！ 这些年，她都教了女儿什么呢？ 教她怎么争惠帝的宠，教她后宫、后宅的心术手段，教她嫁一个可以依靠一生的丈夫是多么重要 她错了吗？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承认自己教少了。 可别的东西，她也不知道怎么教，她自己也不是很懂。 女儿啊女儿，父亲这个依靠没有了，母亲也不能再给予你帮助，所谓佳人良婿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以后，你要靠自己，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努力生存下去。 【遇难者过多，而官民力量有限，在尸体掩埋上无法十分及时，仍旧出现尸体堆积于郊野、腐臭传数里之外的情况。 伤口、尸体，是病菌滋生的极佳场所。 病菌附着在接触者、食物、河水、雨水、动物上，不断传播。 灾后卫生条件极差，灾民又是聚集居住在临时搭建的救助点，饮食也不够干净，很容易感染疫病。 一个感染，很快就是一群人感染。 鸣州还是爆发了疫病。】 鸣州百姓麻木了又没有完全麻木：“地震、洪涝、瘟疫还有什么？多灾多难的鸣州！受苦受难的鸣州百姓！苍天啊，为何如此呀！” 【瘟疫甫一出现，钟灵韵立刻知晓，并迅速划出一块区域作为隔离区。医士中不乏仁义勇敢之人，他们不顾自身安危，进入隔离区为病患诊治。 此危难之时，钟灵韵已成为所有人的主心骨，不幸的是，钟灵韵也感染了疫病，进入了隔离区。】 “啊？是谁传染给你？”朱宣伊忧心，“你的早逝，是否与染疫有关？” 钟灵韵宽慰她：“陛下，是谁传染并不重要，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朱宣伊罕见地有些生气，道，“你身负重任，更应该多加注意，保重自己！怎么能不爱惜自己呢？” 钟灵韵心知朱宣伊担心她，道：“陛下说得是，臣以后定会多加珍重自身。” 想起钟灵韵的早逝，朱宣伊叹了一口气：“灵韵，灵韵朕舍不得啊。” 钟灵韵垂眸，眼眶发热：“对不起，陛下。” 您做了圣君，原谅灵韵没有成为您的贤相。 其余臣子—— 越观唐：伊伊，你是更舍不得我，还是更舍不得钟灵韵？ 想着想着，越观唐眸光一震——天啊，作为靖亭君，问出这个问题，我就已经输了！ 薛泽若：陛下也舍不得我，青橘说了，我病得快死时，陛下不仅亲自上门探望，还悲伤不已、泣涕涟涟。我是陛下的第一任丞相，在陛下心里是特别的，不是恩师，那也得是贤臣良相，是令她敬重的长者。 陆逢秋：陛下当然也舍不得我，也舍不得我的对照组易青轶，如有异议，《杏雨师恩》和《易青轶与胤律典》那两期视频可以再回顾一下。 黎玄微、方知清、郭寂、王盐等：陛下呃，目前没有证据显示陛下舍不得我。 划重点，目前。 第158章 灵毓（12） 【鸣州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幸运的是，鸣州官民上下一心、团结一致。 钟灵韵虽进入隔离区，可她每天都看外界传来的奏报，对一些重大事务给出处理意见；鸣州的官吏依照最初确立的网格体系、救灾方案开展工作；又有梅清黛等心怀家国的仁义之士从旁相助。 虽然艰难，但鸣州在一步步往前走。】 梅清黛遭到程松清的斥责后，不愿与他同处，寻了一个理由离开，此刻她正坐在府中的花园里。 “自古以来，家国、仁义二词皆被世人默认与男子绑定，而今，后人赞我心怀家国，是仁义之士！” 想起程松清的那番话，梅清黛眼眸中闪过一丝鄙夷，道：“女人难道不能心怀家国，女人难道不能做仁义之士吗？” 【钟灵韵身体底子好 ，挺过了这一次疫病，但疫病的影响似乎并未就此消散。 孟文箬在写给钟灵韵的祭文中感慨，钟灵韵因病逝于任上，除却多年来为重建鸣州夙夜勤勉、积劳成疾，亦有疫病伤身之故。】 “灵韵” 朱宣想说，别去鸣州了。 但她还是把这句话咽下去。 她能看出来，钟灵韵期待成为鸣州刺史，愿为那一片陌生的土地抛洒热血。 “保重身体。” 朱宣伊只能又一次这样叮嘱。 病逝。 两个字说得轻巧，可太医令知道，病逝是多么痛苦—— 不知道当时鸣州发生的是哪种疫病？ 太医令曾接触过一个患者，他的情况和钟灵韵非常相似：曾经染疫，恢复后过度辛劳，几年后突然大病不起。 这个患者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疼痛一点点扩散至周身，饥肠辘辘、口干舌燥但是食不下咽，从不能下床走路到连手都抬不起来，意识无比清晰，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流逝。 终于闭上眼睛时，已是真正地形销骨立。 钟灵韵受的也是这样的苦吗？ 太医令不忍地望着钟灵韵，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啊。 他低下头，陛下若是知道钟灵韵受这样的苦，心里该有多难过多痛苦？ 幸而，大胤目前有一本《赤脚医生手册》，他一定带领医官好好钻研，做好疫病防治工作。 蔡恬的军医老乡真诚发问：“孟文箬怎么又写祭文？她和钟灵韵很熟吗？” 蔡恬：“开明初，孟文箬供职于清净宫，清净宫为陛下重视，钟灵韵又为章华御史，想来二人应是相熟。且，孟文箬为鸣州人士，钟灵韵病逝鸣州任上，孟文箬为她写祭文，于情于理，并未不妥。” 军医：“是了是了，我都忘记孟文箬还是鸣州人。” 近来，蔡恬收到姐姐蔡柏溪的来信，得知姐姐入京为官，她很为姐姐高兴，又得知姐姐与钟灵韵、孟文箬、欧阳珂等人相交，见姐姐大赞她们，便心生无限向往之情。 她切切盼望着有朝一日能与姐姐重逢，与这些卓越不凡之人相见相识相交。 【好啦，回归朝廷的救灾措施。 第二，赈济钱粮。 勘灾之后，朝廷会根据灾情大小决定赈济的时长和力度。但是这一次，在勘灾之前，朱宣伊便紧急拨放一批粮食、布帛，下达第一批赈灾经费十万两，勘灾之后又陆续下达赈灾经费十五万两，粮食、布帛不知凡几，用于灾后重建。 第三，蠲免赋役钱粮。鸣州地区受灾最严重，朱宣伊下令，从开明六年到开明十一年，五年间，鸣州一切额赋，悉行蠲免——这其中亦有钟灵韵极力上书争取的功劳。 鸣州百姓得到具体的好处，树立了重建家园的信心，对此感激涕零，皆赞圣君。】 鸣州百姓：“惠帝在位时，鸣州也发了一次大水，惠帝就没昭文陛下这么关心我们！我们读书不多，不像朝中那些大人物能说会道，但是谁对我们好，谁对我们不好，我们心里很清楚！” 朱宣伊很淡定：“历来帝王皆如此，不值一提。” 【以上三项都是多数帝王面对大灾的基本操作。 除了这三项，那些帝王还有第四项——下罪己诏。 鸣州大灾发生后，黎玄微、陆逢秋、凌咏等官员劝朱宣伊下罪己诏。 朱宣伊不愿意。】 青橘播放了一段来自《灵毓》的视频。 【朝会上，朱宣伊离开御座，站在群臣之间，一副疑惑迷茫的模样： “自诸卿提议下罪己诏后，朕思考了一天一夜，也未想明白，朕有何错？”】 “咳咳咳——”喝水的惠帝被呛到了，“哈哈哈哈哈！” 可笑死他了！ 太极殿。 臣子面面相觑：这叫他们怎么答？ 难道说女子登基就是错吗？ 不必动脑亦可知，在原时空，灾害发生后，必定有人传播这是女主天下的惩罚这种流言，而陛下一定没有放过这些造谣传谣的人？ 难道细数君王的过错吗？ 从青橘讲述判断，陛下登基后，兢兢业业、敢想敢做，不知比她父亲好多少——当然，青橘喜欢陛下，说的都是好话，但陛下真的做过什么错事，臣子难道敢在这个时候指出来，让君王向天下人“罪己”吗？ 朱宣伊饶有兴趣，心想：臣子必定不会说她有错，大概会说谦卑于天、安抚民心之类的话。 但是嘛哼哼。 【臣子当然不敢说朱宣伊有错。 他们说：哎呀，陛下，您继位以来，一直英明睿智，无有过错。只是，如今大灾发生，百姓受苦，皆以为天怒，陛下受命于天，便怀持谦卑之心，敬禀玄天，表明忧惧惶恐之心、爱民修德之志，走个形式就好啦。您看，连您的偶像汉宣帝都下过罪己诏呢。 总之，不管群臣怎么劝，朱宣伊就是不下罪己诏。 这个时候，刘斐然就出来调和，想了一个办法： 陛下既然不愿意下罪己诏，那便不要勉强陛下啦！咱们可以在郊外举行祭天仪式，向上天报告做了什么、愿做什么而不说做错了什么。 同志们！ 有没有一点点熟悉？ 打工人写工作总结的时候，工作成效具体详细、长篇累牍，下一步计划也可以稍微展开讲讲，但是存在问题，只写一点点。 如果可以不写那就更好了！】 第159章 灵毓（13） 不愧是刘斐然，果然很懂得揣测上意！ “想必祭天之文亦是出自刘中丞之手。”御史大夫任峥对这位下属还是很满意的。 他在想，连刘斐然都位列宰辅，那他这位刘斐然的现任上司，难道此生仕途终点便是御史大夫了吗？ 为什么？ 在原历史线上，几次官场变动，也没牵扯到他。 由此可知，原历史线的自己即便谈不上真心拥护宣伊陛下，也绝不至于反对她。 怎么他便成为不了宰相？ 臣子无不想留名青史，做到御史大夫这个位置，史书之上必有他的名字。 可既遇圣君，便免不了想着再进一步，成为宰相，与君王来一出贤君良相的传世美谈。 【朱宣伊在洛京郊外举行祭天仪式，尔后赦免部分犯罪情节较轻的犯人、赦免惠帝时期被家人牵连流放的女子，在兴国寺为因灾遇难者供奉长明灯，赏赐老弱妇孺。 反正就是没有罪己诏。】 朱宣伊：下罪己诏难道是什么好事吗？鸣州的灾害难道是因为而起吗？没有证据表明关联性，罪己诏就不能下。 “确实够强硬。”惠帝羡慕不已，“如果朕也这样强硬，当年是不是就不用下罪己诏……” 惠帝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朱宣伊没有把柄在官员的手上。 “这样好，这样好啊！圣君！这就是圣君的风范！”百姓交口称赞，“什么罪己不罪己，关我们什么事？皇帝真要为我们想，就多给我们一些赏赐嘛！” 说得再好听，也不如到手利益动人心啊！ 荷娘不明白了：“原历史线的陛下难道不害怕上天的责罚吗？她……她这么自信呀？” “哈哈哈。”沈珈兰忍不住笑了，解释道，“她不相信这是上天的惩罚，又或者说，从她决定成为皇帝开始，就在对抗所谓的天，有什么可怕？” 【在钟灵韵的带领下，鸣州百姓逐渐走出地震带来的初步伤害。 此次灾害，鸣州产生的流民数量较以往同类灾害大大减少，百姓对钟灵韵赞不绝口。 钟灵韵临危受命，顶住压力，取得非常不错的成绩，她很快被越级提拔为鸣州刺史，继续领导鸣州百姓重建家园。】 “越级？！” 酸了酸了，易青轶承认他有点酸了。 原历史线，宣伊陛下那么看重他，还不是让他一级一级升吗？ 钟灵韵竟然越级提拔…… 宣伊陛下看重他没错，但陛下爱重钟灵韵。 鸣州百姓喜笑颜开：“好啊！钟灵韵是一个好官，我们需要好官！” 【她实行以工代赈，大量运用榫卯、斗拱等技术重建更为抗震的府衙民舍，修建水利设施，致力于恢复生产、兴办教育，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恢复鸣州的生机与活力。】 以工代赈这个词是陌生的，但因为汉字的博大精深，朱宣伊和诸位臣子立刻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这个思想萌发于春秋时期的齐国，《管子》《晏子》有相关的措施记载。 可惜的是，直到现在，以工代赈仍旧不算成熟。 朱宣伊一直想控制流民的数量，以工代赈倒是一个一举多得的方法。 这工嘛，不必是修建宫殿，可以是修建利民的水利灌溉设施、道路、桥梁等，促进流民就业，稳定社会秩序。 朱宣伊看向方知清，以工代赈、就业、经济，这个课题可以交给方知清研究。 反正他也在研究就业和经济嘛。 【值得一提的是，钟灵韵主持修建了南堤、金云坝等一系列水利工程，疏浚水道，开挖新渠，规划建设风鸣湖调蓄洪水，初步建立了以防患、调蓄为核心的鸣州水利工程体系，尔后百千年的鸣州刺史们在此基础上不断完善。 直至今日，古老的鸣州水利工程仍在发挥供水、防洪、排涝、航运、景观等综合作用，持续造福鸣州人民。】 伴随着青橘的娓娓道来，天幕上出现一支短小的实景视频。 天高云阔，清风徐来，碧波荡漾，绿柳长堤，平坦的道路沿着长堤直直向前，人们洋溢着轻松快乐的笑容，或是三三两两悠闲散步，或是青春活泼女女男男骑着自行车穿梭而过。 镜头给了女生骑的自行车一个特写。 “那个脚一踩就会动的东西是什么？”大胤百姓被自行车吸引了眼球，“看起来不是很复杂的东西！” “要在平坦的路上才好骑！” “看，铁做的链条也在动！” 朱宣伊观察得仔细：“车轮是用来什么做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材质的东西。 【以前有小伙伴看了我的ip属地，问我是江省哪里人，我其实是鸣州人。】 孟文箬：“哇！青橘是我老乡！” 整个鸣州沸腾了。 “青橘是我们鸣州人！” “说不定是我的子孙后代啊！” “不知道我这不知几代的孙女长什么模样。” “呸！不要脸，这就你孙女了？你看你那个丑样，生出的孩子能好看吗？” 一直以来，青橘对大胤百姓而言，陌生又遥远，大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如今知道她是鸣州人，感觉一下亲近了许多。 她不再那么高高在上，那么神秘遥远，她和这个时空的人，血脉相连。 洛京。 方月璃有一丝丝疑惑：“为什么突然讲到是哪里人？” 这和前文有什么关系吗？ 【最近鸣州都是阳光灿烂、气温舒适的天气，你们那边的天气怎么样呢？】 方月璃继续疑惑：“怎么又扯到天气了？” 突然脱离主题，最大的可能是—— 【遇到好天气，闷在家里太可惜了！ 我正打算约上你们爱的今宵小姐姐，一起到南堤骑自行车呢～】 “自行车？什么是自行车？”周围的人在兴致勃勃地讨论这个新名词。 虽然不知道自行车是什么，但是朱宣伊、方月璃等人已经可以判定—— “广告。” 【说到自行车，那就不得不介绍一下我的爱骑——朱雀复古经典自行车。】 果然如此。 方月璃：“一则视频，可以插入两个不同产品的广告？” 广告商也肯？ 青橘这钱赚的，羡慕！ 第160章 灵毓（14） 【朱雀自行车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是大家熟悉的老字号、民族品牌。 这一款复古经典，复的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风格，但工艺、性能都较上个世纪更加先进。 它采用高碳钢车架，加厚材质，精工焊接，更加坚固耐用；配有柔软舒适鞍座，定制耐磨皮革，环保柔软底布，护腿中网设计，防碰伤，防卷裤脚；朱雀专用耐磨轮胎，深锯花纹防滑设计，在各种路面上都能稳步行驶。】 随着青橘的介绍，朱雀牌复古经典自行车360度无死角展示，大胤百姓看个明明白白——看起来不难做又很难做？ 工部尚书：“各种路面都能骑？” 写出这样的广告词，是因为后世之人没见过大胤的路！ 林芝桐瞬间就迷上了这辆自行车，这种东西不难骑，她看一眼就懂了，关键在于让车动起来和控制方向。 皇宫的路很平，她已经开始想象，陛下买了这辆自行车后，她载着陛下畅游皇城的情景——注意，这不是公器私用，这是在测试自行车的功能和使用效果！ 【一共出了黑色、米色、银白色三款，每一款颜值都很高～ 青橘争取到了减100的大额优惠，平时要455才能买到的自行车，现在只要355！ 心动不如行动，点击评论区链接，购买一架朱雀牌自行车，趁着好天气，约上好友，美美地出游～】 林芝桐终于可以说：“陛下，买它！” 王清然：“朱雀牌自行车和朱雀卫，很配。” 林芝桐：啊，小心思被王社长发现了。 其余臣子也很心动，纷纷道：“陛下，买它！” “陛下，买来后，我们好好研究，将来便可大量制造大胤自己的自行车！” “陛下，那链条似乎大有玄机，臣认为买来后应好生研究其原理！” “陛下，那轮子材质非比寻常，不知是用何物制造，那物既可制造轮胎，必有更多效用待我们发现！” …… 朱宣伊：“买！” 林芝桐在内的臣子：陛下豪气！ 【开明九年，钟灵韵在鸣州的任期即将结束。 鸣州百姓听闻朝廷要将钟灵韵调离鸣州、升至中央，自发上万民书请求朝廷将钟灵韵留任于鸣州。】 “政绩不仅体现在考核材料，体现在那些大工程，更体现在百姓对官员的态度。”朱宣伊道，“朕真是盼着每一位刺史都能有此待遇啊！” 太极殿诸臣：…… 大胤刺史们：…… 我们也想，但这也太难了！ 朱宣伊似是知道他们的心思，又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朕知道关键！” 臣子们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关键就是，真正把百姓对安危冷暖放在心上，尽心尽力为他们解决困难，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最后一句，是朱宣伊在《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一书中学来的。 【考虑到民情澎湃，朱宣伊遂让钟灵韵继续担任鸣州刺史。 开明十一年，钟灵韵担任鸣州刺史的第八年夏，雨季来临前，她在金云坝调研时突然倒下，自此一病不起。】 “啊？！” 现在，鸣州百姓听到钟灵韵不好了，比钟灵韵本人还要忧心。 “这是怎么了？什么病呀？朱海龄能治吗？谢南星能治吗？” 【她到底生了什么病？ 史书上也没有说个明白。】 朱宣伊的目光迅速转向史官，带着谴责。 史官接收到皇帝陛下的目光，虽然陛下未发一词，但史官已经读懂了——你们史官怎么回事儿，这个都不写清楚？要是写清楚，现在知道，就更好预防了！ 史官委屈啊，史书没必要写那么细嘛！又不是像许树写《紫云记》。 不过，许树的《紫云记》为什么没写是什么病？ 她这第二史书——史官们私封——要是记载了，青橘肯定会说明白。 越观唐默默看着一切：陛下，听到我旧疾复发病逝的时候，你也没这样责怪史官未写清旧疾是什么…… 以前，越观唐从来不怀疑对朱宣伊而言，他和钟灵韵哪一个更重要。 现在，他不自信了。 同样默默看着一切的薛泽若：陛下，得知我病逝的时候，你也没有这样看着史官，责怪他未写清我的病因……我可是你的第一任丞相啊！虽然我年纪大了，但若知道病因，我觉得我还能通过防治，再活几年，为您效力…… 王清然将朱宣伊、越观唐、薛泽若等人的神态收入眼中。 这些人的心理活动，她亦一目了然。 她悠悠然：若我病逝，史书是否记载我的病因，根本不重要。我也不在乎！因为我知道，若我有疾，伊伊定于床前侍奉汤药，不离不懈。而作为一个深明大义的母亲，我一定会劝女儿朝政为重。 当然，这些经历，越观唐、薛泽若甚至钟灵韵永远不会有。 【钟灵韵的病情发展得非常迅速，鸣州百姓自发为她寻医问药，远在洛京的朱宣伊得知后立刻派太医院的医官前来，然而群医束手无策。】 “啊啊啊啊！”鸣州百姓发出尖叫，“不！怎么会束手无策呢？那些大夫，连瘟疫都能解决！” “钟刺史是一个好官！天啊，我宁愿代钟刺史生病！” 【开明十一年冬天，长期处于病痛中的钟灵韵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她心里明白，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被陆逢秋夸赞“聪慧善文”的钟灵韵写下人生中最后一篇文章——一封遗书，或者说是她写给朱宣伊的诀别书。 在诀别书的最后，钟灵韵写道：“人生至此，无怨无悔，唯憾年寿短薄，无缘再伴陛下左右。臣诚乞九霄幽冥之神，伏愿陛下岁岁康健安乐，山河永固恒昌。” 我虔诚地祈求天上地下的神明，只希望陛下能够永远健康、平安、快乐，希望陛下的江山能够永远稳固、昌盛。 钟灵韵将康健安乐放在前面，是因为她深受病痛折磨之苦，她不希望自己爱重的朱宣伊有朝一日也受病痛之苦。 她知道朱宣伊最看重的就是国家，所以她祝愿朱宣伊的江山永固恒昌。 这封诀别书，篇幅不算很长，行文流畅，感情真挚，高中语文选修课本里有全文，相信一些小伙伴学过或者看过，青橘就不在这里放全文啦！】 第160章 灵毓（14） 【朱雀自行车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是大家熟悉的老字号、民族品牌。 这一款复古经典，复的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风格，但工艺、性能都较上个世纪更加先进。 它采用高碳钢车架，加厚材质，精工焊接，更加坚固耐用；配有柔软舒适鞍座，定制耐磨皮革，环保柔软底布，护腿中网设计，防碰伤，防卷裤脚；朱雀专用耐磨轮胎，深锯花纹防滑设计，在各种路面上都能稳步行驶。】 随着青橘的介绍，朱雀牌复古经典自行车360度无死角展示，大胤百姓看个明明白白——看起来不难做又很难做？ 工部尚书：“各种路面都能骑？” 写出这样的广告词，是因为后世之人没见过大胤的路！ 林芝桐瞬间就迷上了这辆自行车，这种东西不难骑，她看一眼就懂了，关键在于让车动起来和控制方向。 皇宫的路很平，她已经开始想象，陛下买了这辆自行车后，她载着陛下畅游皇城的情景——注意，这不是公器私用，这是在测试自行车的功能和使用效果！ 【一共出了黑色、米色、银白色三款，每一款颜值都很高～ 青橘争取到了减100的大额优惠，平时要455才能买到的自行车，现在只要355！ 心动不如行动，点击评论区链接，购买一架朱雀牌自行车，趁着好天气，约上好友，美美地出游～】 林芝桐终于可以说：“陛下，买它！” 王清然：“朱雀牌自行车和朱雀卫，很配。” 林芝桐：啊，小心思被王社长发现了。 其余臣子也很心动，纷纷道：“陛下，买它！” “陛下，买来后，我们好好研究，将来便可大量制造大胤自己的自行车！” “陛下，那链条似乎大有玄机，臣认为买来后应好生研究其原理！” “陛下，那轮子材质非比寻常，不知是用何物制造，那物既可制造轮胎，必有更多效用待我们发现！” …… 朱宣伊：“买！” 林芝桐在内的臣子：陛下豪气！ 【开明九年，钟灵韵在鸣州的任期即将结束。 鸣州百姓听闻朝廷要将钟灵韵调离鸣州、升至中央，自发上万民书请求朝廷将钟灵韵留任于鸣州。】 “政绩不仅体现在考核材料，体现在那些大工程，更体现在百姓对官员的态度。”朱宣伊道，“朕真是盼着每一位刺史都能有此待遇啊！” 太极殿诸臣：…… 大胤刺史们：…… 我们也想，但这也太难了！ 朱宣伊似是知道他们的心思，又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朕知道关键！” 臣子们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关键就是，真正把百姓对安危冷暖放在心上，尽心尽力为他们解决困难，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最后一句，是朱宣伊在《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一书中学来的。 【考虑到民情澎湃，朱宣伊遂让钟灵韵继续担任鸣州刺史。 开明十一年，钟灵韵担任鸣州刺史的第八年夏，雨季来临前，她在金云坝调研时突然倒下，自此一病不起。】 “啊？！” 现在，鸣州百姓听到钟灵韵不好了，比钟灵韵本人还要忧心。 “这是怎么了？什么病呀？朱海龄能治吗？谢南星能治吗？” 【她到底生了什么病？ 史书上也没有说个明白。】 朱宣伊的目光迅速转向史官，带着谴责。 史官接收到皇帝陛下的目光，虽然陛下未发一词，但史官已经读懂了——你们史官怎么回事儿，这个都不写清楚？要是写清楚，现在知道，就更好预防了！ 史官委屈啊，史书没必要写那么细嘛！又不是像许树写《紫云记》。 不过，许树的《紫云记》为什么没写是什么病？ 她这第二史书——史官们私封——要是记载了，青橘肯定会说明白。 越观唐默默看着一切：陛下，听到我旧疾复发病逝的时候，你也没这样责怪史官未写清旧疾是什么…… 以前，越观唐从来不怀疑对朱宣伊而言，他和钟灵韵哪一个更重要。 现在，他不自信了。 同样默默看着一切的薛泽若：陛下，得知我病逝的时候，你也没有这样看着史官，责怪他未写清我的病因……我可是你的第一任丞相啊！虽然我年纪大了，但若知道病因，我觉得我还能通过防治，再活几年，为您效力…… 王清然将朱宣伊、越观唐、薛泽若等人的神态收入眼中。 这些人的心理活动，她亦一目了然。 她悠悠然：若我病逝，史书是否记载我的病因，根本不重要。我也不在乎！因为我知道，若我有疾，伊伊定于床前侍奉汤药，不离不懈。而作为一个深明大义的母亲，我一定会劝女儿朝政为重。 当然，这些经历，越观唐、薛泽若甚至钟灵韵永远不会有。 【钟灵韵的病情发展得非常迅速，鸣州百姓自发为她寻医问药，远在洛京的朱宣伊得知后立刻派太医院的医官前来，然而群医束手无策。】 “啊啊啊啊！”鸣州百姓发出尖叫，“不！怎么会束手无策呢？那些大夫，连瘟疫都能解决！” “钟刺史是一个好官！天啊，我宁愿代钟刺史生病！” 【开明十一年冬天，长期处于病痛中的钟灵韵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她心里明白，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被陆逢秋夸赞“聪慧善文”的钟灵韵写下人生中最后一篇文章——一封遗书，或者说是她写给朱宣伊的诀别书。 在诀别书的最后，钟灵韵写道：“人生至此，无怨无悔，唯憾年寿短薄，无缘再伴陛下左右。臣诚乞九霄幽冥之神，伏愿陛下岁岁康健安乐，山河永固恒昌。” 我虔诚地祈求天上地下的神明，只希望陛下能够永远健康、平安、快乐，希望陛下的江山能够永远稳固、昌盛。 钟灵韵将康健安乐放在前面，是因为她深受病痛折磨之苦，她不希望自己爱重的朱宣伊有朝一日也受病痛之苦。 她知道朱宣伊最看重的就是国家，所以她祝愿朱宣伊的江山永固恒昌。 这封诀别书，篇幅不算很长，行文流畅，感情真挚，高中语文选修课本里有全文，相信一些小伙伴学过或者看过，青橘就不在这里放全文啦！】 第161章 送别（1）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钟灵韵无论何时，对朱宣伊说出的只会是善言——祝她身体健康，祝她江山永固——这是一个即将病逝的人最诚挚的祝福。 若不是满殿臣子在前，朱宣伊几乎忍不住用力拥抱钟灵韵。 这难道是天妒英才吗？ 她费心费力，想把钟灵韵培养为史上第一女相。到头来不是钟灵韵能力不足、资历不够，而是上天没有给她这个寿命。 太极殿的气氛一时有些悲伤和沉痛，尽管钟灵韵还活着。 【开明十一年冬天，钟灵韵在病痛中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消息传到洛京，朱宣伊大悲而泣，辍朝三日，命人将钟灵韵的遗体运送回京。 钟灵韵的遗体离开鸣州时，百姓衣素佩白痛哭相送；到达洛京时，朱宣伊出城相迎，抚棺哭泣。 钟灵韵随葬郁陵，成为第二位入郁陵的官员，第一位入郁陵的女官。 人生最后的走马灯，钟灵韵眼前闪过的是什么？ 是幼年时流落街头、饥寒交迫的绝望，是少年时琼楼玉宇里的欢声笑语，是见证史上第一位女帝登基的澎湃昂扬、壮志凌云，还是为重建鸣州舍身忘己的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据记载，钟灵韵弥留之际，喃喃自语，面带笑意，先是唤着陛下，而后唤着殿下。 我想，在生命的最后，她的灵魂一定越过重重山水，回到了那座繁华的洛京城，回到了金碧辉煌的皇宫。 这里有她最珍视宝贝的一切。】 这就是钟灵韵的一生，短暂但璀璨的一生。 她在诀别书中写“人生至此，无怨无悔”，这是多么难得！ 已至暮年的薛泽若不由回顾这大半生，自己是否也无怨无悔？ 低低的啜泣声在安静的太极殿上响起，钟灵韵掩面而泣。 她在为自己的病逝哭泣吗？ 不。 她只是随着青橘的讲述，想起了那个白雪纷飞的夜晚，那盏足以照亮她一生的明灯；想起九重宫阙里足以回味一生的相知相伴。 她多么想说——陛下，我会回来，即便死了，我的灵魂也会回到您的身边，向您做……最后的告别。 轻轻的，轻轻的，有人在轻轻拍着她的背，带着温柔，带着抚慰。 钟灵韵放下掩面的手，抬首一看——不知何时，朱宣伊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朱宣伊什么都没有说，但她就在那里。 可惜。 此时，大胤百姓最强烈的情绪就是惋惜，多么好的一个官员呀，怎么就这样病逝了呢？ 在众人还未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时，天幕一黑，下一个视频自动连播了。 【黑色的天幕浮现一行又一行白字，与之同时出现的，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你怎么样了？” “跟我回去，再也没有人欺负你。” “从今天起，你就叫钟灵韵。”】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干净嘹亮的女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与听力都被吸引到这里。 长亭、古道、芳草。 朱宣伊的脑海中瞬间出现这样一幅画面：碧草连天、晚风吹拂郊野，古旧小亭中，两位知交好友正在依依惜别，她们饮下一杯浊酒，一个祝对方此去顺利，一个约定下次再见。 文字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只需几个简单的词语，便能让人浮想联翩，再加上哀伤的曲调，人们的情感如秋水般徐徐波动。 这是一首离别歌曲——许许多多读过书的、不曾读过书的人几乎立刻明白。 离别，也是这一支视频的主题。 钟灵韵不由更加哀哀。 【灯火璀璨的洛京街道，年幼的舜阳公主提着一盏灯笼，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漆黑幽远的夜空纷纷扬扬落下一片片轻盈而又洁白的雪花，公主一手提灯，一手接雪，华光照耀，她含笑的眼睛比灯火明亮灿烂。 冷风吹拂，小巷口杂物堆积的墙边，衣不蔽体的小乞丐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几个不怀好意的小男孩嘻嘻哈哈围拢过来，白雪落在了小乞丐脏污的脸上，她闭上了眼睛。 一边是欢声笑语，一边在默默忍受疼痛。 然而，提灯的公主站在原地，目光穿过重重人影，落在被拳打脚踢的小乞丐身上。 白雪纷纷，天地寂静，公主的目光与如乐曲般幽远。】 公主的目光穿过了来来往往的人，看见了她——这难道不是缘分吗？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吗？ 钟灵韵又一次这样想，在过去的二十余年间，她不止一次这样想。 她忍不住将自己和朱宣伊的相遇与朱宣伊和越观唐到再遇相比——人潮如水，年幼的公主偏偏目光穿过来来往往的行人，于白雪纷飞中，看见了她—— 公主与她的相遇，更具有命中注定的意味。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晚风、柳、笛声，三件事物营造出一种寂静冷落的氛围，而夕阳山外山，不仅加深了这种寂静冷落，更让它随着夕阳、山外山而无限延长。”王清然赞道，“好词，好词！” 众人仿佛置于晚风拂柳的郊野，站在被碧草环绕的长亭，远望金乌西坠，夕阳融入群山，孤鸟振翅回返，耳边传来凄清的笛声。 【那些恶劣的男孩不知何时被威严的侍从驱散，公主已经站在小乞丐的面前，微笑着，关切地看着小乞丐。 她依旧提着那盏漂亮的灯。 小乞丐定定看着她，绝望麻木的眼眸亮起一点点的光。 那画在精致灯笼上一支支凌寒独立的红梅，似乎在这风雪中散发着阵阵幽香。 在华丽的马车前，即将回宫的公主回首望着被披风包裹着的小乞丐，笑容灿烂。】 配上这样哀伤的歌曲，这一幕更加温暖，更加动人。 钟灵韵沉浸在旧日的回忆里，那一夜，她永远也忘不了。 比灯火更加明亮的是舜阳公主的眼睛，比灯火更加绚烂的是舜阳公主的笑容，比灯火更加温暖的，是舜阳公主那一句——“别怕”。 这一幕，同样令许许多多的人感动，却也令不少人哀伤。 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座繁城里，为什么朱宣伊住在金碧辉煌的皇宫，衣食无忧，侍从环绕，钟灵韵却蜷缩于寒冷的街头巷口，饥寒交迫，受尽打骂。 这样想的人并没有责怪朱宣伊的意思，只是—— “为何人生来不同？” “为何她生而为天上月，我生而为地上泥？” “我哪怕努力一生，也无法获得她出生就有的东西——她不必付出一丝一毫，只要出生就有。” “这就是命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 在泥淖与深渊中的人，苦苦挣扎，苦苦思索，这个问题，有答案吗？ 有必要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这时，天幕视频的背景音乐是没有歌词的过渡曲段，但人物有说话了。 【“母后说，你可以留在我身边。还记得吗？我说过，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春日里，阳光和煦，垂髫之年的公主漫步在花园里，遇到一株垂枝的柳树，便忍不住欢笑着跳起来触摸枝条的末端。 已经成为小宫娥的钟灵韵跟在她的身后，雀跃欢快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以后，你就叫做钟灵韵。你知道钟灵韵怎么写吗？” 光影婆娑，小小的影子逐渐拉长，夏日里，碧玉年华的公主走过枝繁叶茂的海棠树，脚尖一点轻盈跳起，轻轻松松便摸到了树叶。 浮光跃动，公主坐在桌前，执笔写下“钟灵毓秀 鸾翔凤集”，回首对身后的钟灵韵笑语：“这就是寄给老师的作业了。” 画面一转，冬日暖阳斜射穿过窗户，停留在素白纸张上，那用淡墨勾勒出的“灵韵绝笔”上。 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漂浮。 身披厚氅，斜靠在女医身上的钟灵韵，远望着窗外冬日里的蓝天与白云。】 “在光影变动中，在两次跳跃摸树叶里，舜阳公主从垂髫小孩成长为碧玉年华亭亭玉立的少女，而钟灵韵始终跟在她的身后。只要公主回头，就可以看见她！”裴婵这个文心社的小官员感受到了其中妙处，“不需要更多的场景，不需要更多的语言，青橘借这两幕，已将舜阳殿下与钟灵韵之间多年的陪伴与情谊诉说。一语道万意，写文章不也可如此吗？” 高思茹附和：“是啊。我们通过两三个场景感受到主仆二人悠悠岁月里的无限欢乐，可这时画面突然一变，用钟灵韵的绝笔衔接舜阳公主的钟灵毓秀、鸾翔凤集，所有的欢乐顷刻转为哀伤——这种哀伤，比一开始便见到绝笔，更加深刻。” 孟文箬：“还有浮动的尘埃，好像钟灵韵缓慢的呼吸、脆弱的生命。” 高思茹：“她所远望的方向，一定就是洛京的方向！天空湛蓝、云朵洁白，远方还有她牵挂的人，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多么令人留恋，可她很快便永远看不到了……” 说着说着，孟文箬和高思茹都落下了泪。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黑色夜幕下的宫殿，舜阳公主在殿中踱步，她的面容在灯影变化中明明暗暗。 她停下了脚步。 “我要当皇帝。” “这是千载难遇的良机。” 钟灵韵的眼中闪过片刻的惊讶，片刻之后，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支持。 太阳从东边升起，朱宣伊站在大殿门口，沐浴第一缕金色阳光。 阳光移动，不一会儿夜照到了钟灵韵的身上，她的影子被拉长。 长长的影子开始变动，钟灵韵身着殿中侍御史的官服，从章华殿出发，前往朝廷官署。 长箭破空，射入刚从刑部官署离开，即将上马车的钟灵韵的肩膀。】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从钟灵韵对舜阳公主当皇帝的理解、支持以及她成为章华御史，体现‘知交’！又以钟灵韵受伤，对应‘知交半零落’。” 文心社的裴婵与高思茹继续赏析，或者是，继续做阅读理解。 “视频特意显示风吹动了她的袍角，拍摄视频的人为何如此设计？这是在说明，即便有风，即便有困难，但她前进的脚步并未停滞！” “是啊！后面的刺杀正与此对应啊！思茹姐，你理解得既深刻又准确，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哎呀，钟灵韵是在刑部官署前被刺杀，刑部……不知这是史书明确记载，还是拍摄者别有深意的安排呢？深意又是什么？” …… 太极殿。 刑部官员：“刑部？怎么会是我们刑部？！” 说罢，部分刑部官员特意看了眼大理寺官员。 大理寺官员火了：“怎么不能是你们刑部！” 现在是什么坏事都第一时间想到大理寺是吗？！ 刑部官署刺杀案当事人钟灵韵跳出刑部和大理寺的争吵，理性分析：“光天化日，刑部官署前，当街刺杀，可以射中心脏却只射中肩膀，这说明对方不想我死，而是要表明对陛下的挑战，对国朝律法的蔑视！” 刘斐然默默不语：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对方就是你、陛下以及朱雀卫……你们在自导自演。 这种想法只持续了片刻——不可能不可能，陛下怎么舍得让钟灵韵受伤呢？如果是陛下设计的，这支箭只会擦过钟灵韵的衣服！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似是佳节宫宴，钟灵韵站起，与朱宣伊两两对望，遥遥举杯相祝。】 有卖酒的娘子道：“宫宴上喝的，那得是琼浆玉酿！也不知是何滋味。” 【画面一转，烛火长明的夜晚，章华殿内，朱宣伊批改奏折；幽静室内，钟灵韵伏案阅读书写，桌上摆着一只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朵半合半开的白莲。 “世间花草树木千万，唯有莲，与灵韵最相配。” 她们走出殿宇书房，漫步庭中，偶尔抬头，只见夜空中繁星璀璨。】 “为何是莲？” 阅读理解小分队再次主动做题。 裴婵：“《诗》有云：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莫非陛下在借莲表达对钟灵韵的爱，呃……喜爱？” 第161章 送别（1）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钟灵韵无论何时，对朱宣伊说出的只会是善言——祝她身体健康，祝她江山永固——这是一个即将病逝的人最诚挚的祝福。 若不是满殿臣子在前，朱宣伊几乎忍不住用力拥抱钟灵韵。 这难道是天妒英才吗？ 她费心费力，想把钟灵韵培养为史上第一女相。到头来不是钟灵韵能力不足、资历不够，而是上天没有给她这个寿命。 太极殿的气氛一时有些悲伤和沉痛，尽管钟灵韵还活着。 【开明十一年冬天，钟灵韵在病痛中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消息传到洛京，朱宣伊大悲而泣，辍朝三日，命人将钟灵韵的遗体运送回京。 钟灵韵的遗体离开鸣州时，百姓衣素佩白痛哭相送；到达洛京时，朱宣伊出城相迎，抚棺哭泣。 钟灵韵随葬郁陵，成为第二位入郁陵的官员，第一位入郁陵的女官。 人生最后的走马灯，钟灵韵眼前闪过的是什么？ 是幼年时流落街头、饥寒交迫的绝望，是少年时琼楼玉宇里的欢声笑语，是见证史上第一位女帝登基的澎湃昂扬、壮志凌云，还是为重建鸣州舍身忘己的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据记载，钟灵韵弥留之际，喃喃自语，面带笑意，先是唤着陛下，而后唤着殿下。 我想，在生命的最后，她的灵魂一定越过重重山水，回到了那座繁华的洛京城，回到了金碧辉煌的皇宫。 这里有她最珍视宝贝的一切。】 这就是钟灵韵的一生，短暂但璀璨的一生。 她在诀别书中写“人生至此，无怨无悔”，这是多么难得！ 已至暮年的薛泽若不由回顾这大半生，自己是否也无怨无悔？ 低低的啜泣声在安静的太极殿上响起，钟灵韵掩面而泣。 她在为自己的病逝哭泣吗？ 不。 她只是随着青橘的讲述，想起了那个白雪纷飞的夜晚，那盏足以照亮她一生的明灯；想起九重宫阙里足以回味一生的相知相伴。 她多么想说——陛下，我会回来，即便死了，我的灵魂也会回到您的身边，向您做……最后的告别。 轻轻的，轻轻的，有人在轻轻拍着她的背，带着温柔，带着抚慰。 钟灵韵放下掩面的手，抬首一看——不知何时，朱宣伊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朱宣伊什么都没有说，但她就在那里。 可惜。 此时，大胤百姓最强烈的情绪就是惋惜，多么好的一个官员呀，怎么就这样病逝了呢？ 在众人还未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时，天幕一黑，下一个视频自动连播了。 【黑色的天幕浮现一行又一行白字，与之同时出现的，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你怎么样了？” “跟我回去，再也没有人欺负你。” “从今天起，你就叫钟灵韵。”】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干净嘹亮的女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与听力都被吸引到这里。 长亭、古道、芳草。 朱宣伊的脑海中瞬间出现这样一幅画面：碧草连天、晚风吹拂郊野，古旧小亭中，两位知交好友正在依依惜别，她们饮下一杯浊酒，一个祝对方此去顺利，一个约定下次再见。 文字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只需几个简单的词语，便能让人浮想联翩，再加上哀伤的曲调，人们的情感如秋水般徐徐波动。 这是一首离别歌曲——许许多多读过书的、不曾读过书的人几乎立刻明白。 离别，也是这一支视频的主题。 钟灵韵不由更加哀哀。 【灯火璀璨的洛京街道，年幼的舜阳公主提着一盏灯笼，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漆黑幽远的夜空纷纷扬扬落下一片片轻盈而又洁白的雪花，公主一手提灯，一手接雪，华光照耀，她含笑的眼睛比灯火明亮灿烂。 冷风吹拂，小巷口杂物堆积的墙边，衣不蔽体的小乞丐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几个不怀好意的小男孩嘻嘻哈哈围拢过来，白雪落在了小乞丐脏污的脸上，她闭上了眼睛。 一边是欢声笑语，一边在默默忍受疼痛。 然而，提灯的公主站在原地，目光穿过重重人影，落在被拳打脚踢的小乞丐身上。 白雪纷纷，天地寂静，公主的目光与如乐曲般幽远。】 公主的目光穿过了来来往往的人，看见了她——这难道不是缘分吗？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吗？ 钟灵韵又一次这样想，在过去的二十余年间，她不止一次这样想。 她忍不住将自己和朱宣伊的相遇与朱宣伊和越观唐到再遇相比——人潮如水，年幼的公主偏偏目光穿过来来往往的行人，于白雪纷飞中，看见了她—— 公主与她的相遇，更具有命中注定的意味。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晚风、柳、笛声，三件事物营造出一种寂静冷落的氛围，而夕阳山外山，不仅加深了这种寂静冷落，更让它随着夕阳、山外山而无限延长。”王清然赞道，“好词，好词！” 众人仿佛置于晚风拂柳的郊野，站在被碧草环绕的长亭，远望金乌西坠，夕阳融入群山，孤鸟振翅回返，耳边传来凄清的笛声。 【那些恶劣的男孩不知何时被威严的侍从驱散，公主已经站在小乞丐的面前，微笑着，关切地看着小乞丐。 她依旧提着那盏漂亮的灯。 小乞丐定定看着她，绝望麻木的眼眸亮起一点点的光。 那画在精致灯笼上一支支凌寒独立的红梅，似乎在这风雪中散发着阵阵幽香。 在华丽的马车前，即将回宫的公主回首望着被披风包裹着的小乞丐，笑容灿烂。】 配上这样哀伤的歌曲，这一幕更加温暖，更加动人。 钟灵韵沉浸在旧日的回忆里，那一夜，她永远也忘不了。 比灯火更加明亮的是舜阳公主的眼睛，比灯火更加绚烂的是舜阳公主的笑容，比灯火更加温暖的，是舜阳公主那一句——“别怕”。 这一幕，同样令许许多多的人感动，却也令不少人哀伤。 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座繁城里，为什么朱宣伊住在金碧辉煌的皇宫，衣食无忧，侍从环绕，钟灵韵却蜷缩于寒冷的街头巷口，饥寒交迫，受尽打骂。 这样想的人并没有责怪朱宣伊的意思，只是—— “为何人生来不同？” “为何她生而为天上月，我生而为地上泥？” “我哪怕努力一生，也无法获得她出生就有的东西——她不必付出一丝一毫，只要出生就有。” “这就是命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 在泥淖与深渊中的人，苦苦挣扎，苦苦思索，这个问题，有答案吗？ 有必要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这时，天幕视频的背景音乐是没有歌词的过渡曲段，但人物有说话了。 【“母后说，你可以留在我身边。还记得吗？我说过，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春日里，阳光和煦，垂髫之年的公主漫步在花园里，遇到一株垂枝的柳树，便忍不住欢笑着跳起来触摸枝条的末端。 已经成为小宫娥的钟灵韵跟在她的身后，雀跃欢快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以后，你就叫做钟灵韵。你知道钟灵韵怎么写吗？” 光影婆娑，小小的影子逐渐拉长，夏日里，碧玉年华的公主走过枝繁叶茂的海棠树，脚尖一点轻盈跳起，轻轻松松便摸到了树叶。 浮光跃动，公主坐在桌前，执笔写下“钟灵毓秀 鸾翔凤集”，回首对身后的钟灵韵笑语：“这就是寄给老师的作业了。” 画面一转，冬日暖阳斜射穿过窗户，停留在素白纸张上，那用淡墨勾勒出的“灵韵绝笔”上。 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漂浮。 身披厚氅，斜靠在女医身上的钟灵韵，远望着窗外冬日里的蓝天与白云。】 “在光影变动中，在两次跳跃摸树叶里，舜阳公主从垂髫小孩成长为碧玉年华亭亭玉立的少女，而钟灵韵始终跟在她的身后。只要公主回头，就可以看见她！”裴婵这个文心社的小官员感受到了其中妙处，“不需要更多的场景，不需要更多的语言，青橘借这两幕，已将舜阳殿下与钟灵韵之间多年的陪伴与情谊诉说。一语道万意，写文章不也可如此吗？” 高思茹附和：“是啊。我们通过两三个场景感受到主仆二人悠悠岁月里的无限欢乐，可这时画面突然一变，用钟灵韵的绝笔衔接舜阳公主的钟灵毓秀、鸾翔凤集，所有的欢乐顷刻转为哀伤——这种哀伤，比一开始便见到绝笔，更加深刻。” 孟文箬：“还有浮动的尘埃，好像钟灵韵缓慢的呼吸、脆弱的生命。” 高思茹：“她所远望的方向，一定就是洛京的方向！天空湛蓝、云朵洁白，远方还有她牵挂的人，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多么令人留恋，可她很快便永远看不到了……” 说着说着，孟文箬和高思茹都落下了泪。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黑色夜幕下的宫殿，舜阳公主在殿中踱步，她的面容在灯影变化中明明暗暗。 她停下了脚步。 “我要当皇帝。” “这是千载难遇的良机。” 钟灵韵的眼中闪过片刻的惊讶，片刻之后，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支持。 太阳从东边升起，朱宣伊站在大殿门口，沐浴第一缕金色阳光。 阳光移动，不一会儿夜照到了钟灵韵的身上，她的影子被拉长。 长长的影子开始变动，钟灵韵身着殿中侍御史的官服，从章华殿出发，前往朝廷官署。 长箭破空，射入刚从刑部官署离开，即将上马车的钟灵韵的肩膀。】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从钟灵韵对舜阳公主当皇帝的理解、支持以及她成为章华御史，体现‘知交’！又以钟灵韵受伤，对应‘知交半零落’。” 文心社的裴婵与高思茹继续赏析，或者是，继续做阅读理解。 “视频特意显示风吹动了她的袍角，拍摄视频的人为何如此设计？这是在说明，即便有风，即便有困难，但她前进的脚步并未停滞！” “是啊！后面的刺杀正与此对应啊！思茹姐，你理解得既深刻又准确，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哎呀，钟灵韵是在刑部官署前被刺杀，刑部……不知这是史书明确记载，还是拍摄者别有深意的安排呢？深意又是什么？” …… 太极殿。 刑部官员：“刑部？怎么会是我们刑部？！” 说罢，部分刑部官员特意看了眼大理寺官员。 大理寺官员火了：“怎么不能是你们刑部！” 现在是什么坏事都第一时间想到大理寺是吗？！ 刑部官署刺杀案当事人钟灵韵跳出刑部和大理寺的争吵，理性分析：“光天化日，刑部官署前，当街刺杀，可以射中心脏却只射中肩膀，这说明对方不想我死，而是要表明对陛下的挑战，对国朝律法的蔑视！” 刘斐然默默不语：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对方就是你、陛下以及朱雀卫……你们在自导自演。 这种想法只持续了片刻——不可能不可能，陛下怎么舍得让钟灵韵受伤呢？如果是陛下设计的，这支箭只会擦过钟灵韵的衣服！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似是佳节宫宴，钟灵韵站起，与朱宣伊两两对望，遥遥举杯相祝。】 有卖酒的娘子道：“宫宴上喝的，那得是琼浆玉酿！也不知是何滋味。” 【画面一转，烛火长明的夜晚，章华殿内，朱宣伊批改奏折；幽静室内，钟灵韵伏案阅读书写，桌上摆着一只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朵半合半开的白莲。 “世间花草树木千万，唯有莲，与灵韵最相配。” 她们走出殿宇书房，漫步庭中，偶尔抬头，只见夜空中繁星璀璨。】 “为何是莲？” 阅读理解小分队再次主动做题。 裴婵：“《诗》有云：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莫非陛下在借莲表达对钟灵韵的爱，呃……喜爱？” 第162章 送别（2） 有诗曰：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陛下将金莲花赠予钟灵韵，钟灵韵便是陛下的所思，金莲花寄托的便是陛下的情思呀！ 裴婵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兴奋，越兴奋越觉得这就是事实！ 天啊，这对也好好磕！ 然而，她的小伙伴高思茹保有清醒，道：“《离骚》有语，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陛下婴尸借莲花赞美钟灵韵高洁的品格。” 裴婵：……好有道理。但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少年的钟灵韵站在书架前面带微笑、全神贯注地阅读《汉书》。 章华殿的桌案上，摆着一张硕大的舆图，朱宣伊用朱笔将几个州圈在一起，钟灵韵在旁，手指一处，似乎在提什么建议。 “改革道阻且长，朕身边的能臣干吏还是太少。” 朱宣伊将一支纯金打造的莲花钗别在钟灵韵的发髻上。 “陛下为公主，臣为公主家令；陛下为皇帝，臣愿为陛下的宰辅之臣。” “这诚然困难重重、步履维艰，但臣往后余生以此为志，绝不退缩。” 长空万里，鸿雁振翅御风翱翔，朱宣伊在太极殿召开朝会；身着官服，佩戴莲花钗的钟灵韵行走于宫廷官署、青山绿水间。】 裴婵眼尖：“钟灵韵看的是《汉书?宣帝纪》！前一个视频说了，陛下的偶像是宣帝！” 再一次感慨汉字的博大精深，“偶像”二字，裴婵已经明白上什么意思了。 裴婵：“青橘在《衣妆变化》那期说，女官官帽缀有莲花，原来这是起源于钟灵韵！而且，金莲花是一品到三品官员才能佩戴！”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陛下一心想让钟灵韵成为紫袍高官！ 钟灵韵离世后，陛下看着那些佩戴莲花的官员，是否会想起钟灵韵？ 一定会的！ 陛下是否会有恍惚时，将这些女官当作钟灵韵的替身？ 光是猜想都令人心潮澎湃！ 裴婵现在就是双手捧脸，眼睛亮如星辰，喃喃着：“磕到了磕到了！” 高思茹也有自己的发现，她激动地说：“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以此为志、绝不退缩，这不就是虽九死其犹未悔吗？就是我说的那样！” 两个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 而某些心思细腻的文臣武将、学生暗想：陛下喜欢汉宣帝，那我再去将《汉书?宣帝纪》多读几遍！ 还可以写本研究汉宣帝的书，出版后，说不定陛下可以看见。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梦寒。”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朱宣伊与钟灵韵漫步在御花园中，海棠新绿，朱宣伊再一次跳触摸它的枝条嫩叶。 “朕相信他们，但朕更相信你，更愿意让你、你们走到朕的身边。” 长长的宫道，钟灵韵亲自引领一批通过举荐制度入朝为官的女子觐见君王，她们或是沉着冷静，或是难掩激动。 白雪纷纷，钟灵韵离开章华殿，频频回首。 “我相信缘分，相信陛下与我的相遇相识相知，皆是命中注定。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会会再次回到洛京，然后永远地留在陛下的身边。” 朴实无华的马车顶着朔朔寒风驶出城门，马车的窗户被打开，钟灵韵探出头，于风雪中回望白雪掩映的洛京。 风雪交加，凄寒瑟瑟。 洁白的雪花坠落飘零入刺史府邸的窗台，病体难支的钟灵韵用眷恋的目光眺望苍茫的远空。】 “此次离京，不知我是否还有再返？”钟灵韵不禁问道，“如若没有，那……” 她不忍再说下去。 陛下会在任命刺史前接见官员，听治理策略，但是接到任命时官员如果太远的地方，陛下会选择让他们提交奏章，而不是亲自接见询问…… 如若没有，那此次不就是她和陛下的最后一次见面吗？ 此次，不就是她们的诀别吗？ 看视频的剪辑，离京与强撑病体远眺衔接，说明她再也没有活着回到洛京，再也没有见到陛下。 怀着壮志、抱负、不舍离开，却不知道此去即是生离死别。 朱宣伊亦是伤感，暗下决心：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如此生离死别再次发生！ 裴婵改捂脸为捂心脏，不行了，她的心跳得好快！ “缘分、命中注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她说道，“钟灵韵说的没有错，有朝一日，她确实再次回到了洛京，她也确实永远陪在了陛下身边！” “她葬在了郁陵啊！” 越观唐葬在郁陵，难道钟灵韵就没有葬在郁陵吗？ 至于越观唐和朱宣伊是合葬……不好意思，裴婵已经选择性忘记了。 等磕昭文靖亭的时候再想起！ 【“陛下，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夜里，在您提灯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灰败可怜的生命瞬间如那盏灯明亮，有了希望。” 钟灵韵主持建立的竹县女子书院揭牌，穿着统一学子服的女子迈着轻快的脚步踏入书院。 风和日丽，草长莺飞，钟灵韵在女子书院内眉飞色舞地为学子讲述故事，学子们聚精会神，听得津津有味。 “现在，我想将这希望带给更多人。” 风雪中的灯光闪烁这绚烂的光芒，这光芒无限扩大，化成春日的暖阳，洒落在竹县书院每一个学子身上。】 王清然赞许地点头。 她看着钟灵韵长大，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姑娘。 钟灵韵对朱宣伊忠心耿耿，一切以朱宣伊为先，愿为了朱宣伊付出所有。 当她到地方为官，走到百姓中间，更深入接触民生民情，真正把百姓放在心上，把从朱宣伊那里获得的希望传递给更多人，对朱宣伊的忠转变为对大胤百姓的爱。 钟灵韵又一次成长了！ 朱宣伊也非常满意：“朕一直相信，灵韵不会让朕失望。” 钟灵韵虽然离开洛京，但却以另一种更为坚实强大的力量，支持着她。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竹县、鸣州百姓赞道：“钟灵韵真是一个好人！” 近日读了《孟子》的荷娘突然灵光一现：“小姐，钟灵韵这样是不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沈珈兰含笑：“是啊。” 荷娘：“自从出发前往洛京，小姐的笑容兜多起来了！小姐要时常这样笑笑才好呀！” 沈珈兰：“因为……我和钟灵韵有一样的心情。” 她教荷娘读书写字，看见她进步，看见她逐渐摆脱旧日束缚于灵魂的枷锁，便很高兴。 把希望带给更多人——沈珈兰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青橘通过天幕春风化雨，陛下为女子为官殚精竭虑，钟灵韵兴办女子书院，蔡恬在战场打出女子的锐气与锋芒，那她沈珈兰可以做什么？ 她有一支笔，她擅长写故事，那便以笔为刃，和陛下、钟灵韵等人一起劈开这几千年的铁链！ 【“从前，只要陛下高兴，我便很高兴。可是现在，不止这样了，看见竹县的百姓因为我而生活好转，脸上多出笑容，我发自内心，由心触及灵魂的愉悦和满足。” 在春日连绵的雨水里，钟灵韵头戴竹帽、身披蓑衣，走在河边，查看汛情。 在夏日繁盛的森林里，钟灵韵领着队伍潜藏在山路旁茂密的草丛，等待伏击由此经过的山贼。 在秋日丰收的田野里，为了一篮柿子，钟灵韵与眉开眼笑的农妇推来推去。 在冬日寒冷的桌案前，钟灵韵在蜡烛上烘烤凝结成冰的墨水，修改下属长篇累牍的公文……】 兵部尚书：“不是公文文风改革吗？为何公文如此冗长？” 礼部尚书：“可能是事情多，不得不写长。” 王展：“农妇送她柿子……唉，我还从未收到农人如此真心的赠送。” 陛下说得对，官员的政绩还体现在百姓的态度。 百姓见到她就高兴，愿意拿出家里的好东西和她分享，说明她是一个心里有百姓的官。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一封封信从竹县发往洛京，又从洛京寄往竹县。 马车滚滚驶过，野草在风里摇曳，钟灵韵从竹县奔赴鸣州，任司马一职。 她走在州府分给司马的宅邸，站在一株海棠树下，定定看着，突然跳起伸手触摸枝叶。 一片树叶悠悠坠落，被风吹到栽种浮萍的水缸中，幽深的缸水震荡，一道道裂纹迅速爬满缸体，四野俱暗，地动山摇。 钟灵韵站在城外，看见那块写有“鸣州”的巨石四分五裂，被泥泞半掩。 野草从石块下冒出来头，随风而动。】 鸣州百姓：“地震了……” 鸣州躲不开的痛。 高思茹：“看那石块下的杂草，这是在喻钟灵韵啊！借钻石而生的杂草表达钟灵韵的坚韧顽强不屈！” 裴婵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道：“钟灵韵跳起来摸树叶了！” 高思茹：？？？ “所以？” 裴婵：“她跳起来摸树叶！” 高思茹一脸茫然：“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现在的小姑娘都在想什么呀？ 朱宣伊注意到了。 小时候，总喜欢跳起来摸树叶，摸到了，好像就说明长高了。 她有这个爱好，跟在她身边的钟灵韵，也有了这个爱好。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侥幸逃生的卖艺女子，坐在一块裂开的石头上，一边无声流泪，一边拉二胡。 钟灵韵走在鸣州城内，路过无数哭泣、无措的人，初至鸣州时那繁华热闹的场景在记忆的海洋不断翻腾，与眼前的一切形成鲜明的对比。 浑身泥泞的司法参军大步跑来，在钟灵韵的面前嚎啕痛哭。 大雨已经过去，阴云已经散尽，金橙色的太阳栖息在西天之际的山峦，洒落无数温柔而又清冷的光芒。】 “夕阳何其美丽，然而鸣州何其惨不忍睹？”王清然锐评，“夕阳的美，使鸣州的一切更加凄凉悲伤。” 痛哭的司法参军，坚强的钟灵韵，她站得笔直如松，鸣州的担子就这样落在她的身上。 虽然这是原历史线的故事，但钟灵韵好似已经感受到那沉甸甸的责任。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遥远的洛京城，太极殿灯火通明，收到急信的朱宣伊紧急召宰辅大臣议事。 钟灵韵在空地上搭起营帐，鸣州的官吏、士兵擦干眼泪，在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奔波。 “我叫钟灵韵，是鸣州司马，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我不会不管你们。” “我们会在这里，重建家园！” 她查看救灾情况，关心受伤灾民，擦干孩童的眼泪，在粥棚施粥，在营帐内累到伏案而眠。 “我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官？我要做一个能够辅佐陛下的官，我要做一个为百姓解忧解难、让她们过上有饭吃、有衣穿日子的官。” “我不后悔来到鸣州，我衷心地感谢陛下，让我来到了鸣州。”】 裴婵：“她在鸣州，她在洛京，但她们都在为了鸣州而努力！重建家园，重建家园！是的，这个时候就应当给予困顿、痛苦、迷茫中的人希望、方向和支持！” 高思茹：“我们想到一块儿了！” 裴婵一笑，她也不是只会磕cp呀！ 王清然又一次赞道：“灵韵再一次成长了。” 她的灵魂在鸣州得到升华。 钟灵韵握紧拳头，满腔热血，鸣州，鸣州！ 朱宣伊道：“诸卿啊！朕对你们的期待亦是如此。做一个什么样的官——忠君、爱民。” 宦海沉浮的臣子们：简简单单四个字，做起来何其难？ 薛泽若心道：陛下还年轻，她不知道，有的时候，忠君与爱民，不能同时满足。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鸣州城外，大雨淋漓，提着药箱的接生女医大胆地拦下刺史的车驾。 钟灵韵请她们上车，匆匆往产妇家中去。 简陋但干净的茅屋，燃烧着温暖的火炉，主人家温上一壶珍藏的菖蒲酒，献给半身寒意的钟灵韵。 老婆婆笑容满面抱来新生的小女婴，请钟灵韵赐名。 钟灵韵手点酒水，在陈旧的木桌上写下“孟淳”二字。】 第162章 送别（2） 有诗曰：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陛下将金莲花赠予钟灵韵，钟灵韵便是陛下的所思，金莲花寄托的便是陛下的情思呀！ 裴婵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兴奋，越兴奋越觉得这就是事实！ 天啊，这对也好好磕！ 然而，她的小伙伴高思茹保有清醒，道：“《离骚》有语，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陛下婴尸借莲花赞美钟灵韵高洁的品格。” 裴婵：……好有道理。但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少年的钟灵韵站在书架前面带微笑、全神贯注地阅读《汉书》。 章华殿的桌案上，摆着一张硕大的舆图，朱宣伊用朱笔将几个州圈在一起，钟灵韵在旁，手指一处，似乎在提什么建议。 “改革道阻且长，朕身边的能臣干吏还是太少。” 朱宣伊将一支纯金打造的莲花钗别在钟灵韵的发髻上。 “陛下为公主，臣为公主家令；陛下为皇帝，臣愿为陛下的宰辅之臣。” “这诚然困难重重、步履维艰，但臣往后余生以此为志，绝不退缩。” 长空万里，鸿雁振翅御风翱翔，朱宣伊在太极殿召开朝会；身着官服，佩戴莲花钗的钟灵韵行走于宫廷官署、青山绿水间。】 裴婵眼尖：“钟灵韵看的是《汉书?宣帝纪》！前一个视频说了，陛下的偶像是宣帝！” 再一次感慨汉字的博大精深，“偶像”二字，裴婵已经明白上什么意思了。 裴婵：“青橘在《衣妆变化》那期说，女官官帽缀有莲花，原来这是起源于钟灵韵！而且，金莲花是一品到三品官员才能佩戴！”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陛下一心想让钟灵韵成为紫袍高官！ 钟灵韵离世后，陛下看着那些佩戴莲花的官员，是否会想起钟灵韵？ 一定会的！ 陛下是否会有恍惚时，将这些女官当作钟灵韵的替身？ 光是猜想都令人心潮澎湃！ 裴婵现在就是双手捧脸，眼睛亮如星辰，喃喃着：“磕到了磕到了！” 高思茹也有自己的发现，她激动地说：“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以此为志、绝不退缩，这不就是虽九死其犹未悔吗？就是我说的那样！” 两个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 而某些心思细腻的文臣武将、学生暗想：陛下喜欢汉宣帝，那我再去将《汉书?宣帝纪》多读几遍！ 还可以写本研究汉宣帝的书，出版后，说不定陛下可以看见。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梦寒。”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朱宣伊与钟灵韵漫步在御花园中，海棠新绿，朱宣伊再一次跳触摸它的枝条嫩叶。 “朕相信他们，但朕更相信你，更愿意让你、你们走到朕的身边。” 长长的宫道，钟灵韵亲自引领一批通过举荐制度入朝为官的女子觐见君王，她们或是沉着冷静，或是难掩激动。 白雪纷纷，钟灵韵离开章华殿，频频回首。 “我相信缘分，相信陛下与我的相遇相识相知，皆是命中注定。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会会再次回到洛京，然后永远地留在陛下的身边。” 朴实无华的马车顶着朔朔寒风驶出城门，马车的窗户被打开，钟灵韵探出头，于风雪中回望白雪掩映的洛京。 风雪交加，凄寒瑟瑟。 洁白的雪花坠落飘零入刺史府邸的窗台，病体难支的钟灵韵用眷恋的目光眺望苍茫的远空。】 “此次离京，不知我是否还有再返？”钟灵韵不禁问道，“如若没有，那……” 她不忍再说下去。 陛下会在任命刺史前接见官员，听治理策略，但是接到任命时官员如果太远的地方，陛下会选择让他们提交奏章，而不是亲自接见询问…… 如若没有，那此次不就是她和陛下的最后一次见面吗？ 此次，不就是她们的诀别吗？ 看视频的剪辑，离京与强撑病体远眺衔接，说明她再也没有活着回到洛京，再也没有见到陛下。 怀着壮志、抱负、不舍离开，却不知道此去即是生离死别。 朱宣伊亦是伤感，暗下决心：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如此生离死别再次发生！ 裴婵改捂脸为捂心脏，不行了，她的心跳得好快！ “缘分、命中注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她说道，“钟灵韵说的没有错，有朝一日，她确实再次回到了洛京，她也确实永远陪在了陛下身边！” “她葬在了郁陵啊！” 越观唐葬在郁陵，难道钟灵韵就没有葬在郁陵吗？ 至于越观唐和朱宣伊是合葬……不好意思，裴婵已经选择性忘记了。 等磕昭文靖亭的时候再想起！ 【“陛下，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夜里，在您提灯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灰败可怜的生命瞬间如那盏灯明亮，有了希望。” 钟灵韵主持建立的竹县女子书院揭牌，穿着统一学子服的女子迈着轻快的脚步踏入书院。 风和日丽，草长莺飞，钟灵韵在女子书院内眉飞色舞地为学子讲述故事，学子们聚精会神，听得津津有味。 “现在，我想将这希望带给更多人。” 风雪中的灯光闪烁这绚烂的光芒，这光芒无限扩大，化成春日的暖阳，洒落在竹县书院每一个学子身上。】 王清然赞许地点头。 她看着钟灵韵长大，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姑娘。 钟灵韵对朱宣伊忠心耿耿，一切以朱宣伊为先，愿为了朱宣伊付出所有。 当她到地方为官，走到百姓中间，更深入接触民生民情，真正把百姓放在心上，把从朱宣伊那里获得的希望传递给更多人，对朱宣伊的忠转变为对大胤百姓的爱。 钟灵韵又一次成长了！ 朱宣伊也非常满意：“朕一直相信，灵韵不会让朕失望。” 钟灵韵虽然离开洛京，但却以另一种更为坚实强大的力量，支持着她。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竹县、鸣州百姓赞道：“钟灵韵真是一个好人！” 近日读了《孟子》的荷娘突然灵光一现：“小姐，钟灵韵这样是不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沈珈兰含笑：“是啊。” 荷娘：“自从出发前往洛京，小姐的笑容兜多起来了！小姐要时常这样笑笑才好呀！” 沈珈兰：“因为……我和钟灵韵有一样的心情。” 她教荷娘读书写字，看见她进步，看见她逐渐摆脱旧日束缚于灵魂的枷锁，便很高兴。 把希望带给更多人——沈珈兰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青橘通过天幕春风化雨，陛下为女子为官殚精竭虑，钟灵韵兴办女子书院，蔡恬在战场打出女子的锐气与锋芒，那她沈珈兰可以做什么？ 她有一支笔，她擅长写故事，那便以笔为刃，和陛下、钟灵韵等人一起劈开这几千年的铁链！ 【“从前，只要陛下高兴，我便很高兴。可是现在，不止这样了，看见竹县的百姓因为我而生活好转，脸上多出笑容，我发自内心，由心触及灵魂的愉悦和满足。” 在春日连绵的雨水里，钟灵韵头戴竹帽、身披蓑衣，走在河边，查看汛情。 在夏日繁盛的森林里，钟灵韵领着队伍潜藏在山路旁茂密的草丛，等待伏击由此经过的山贼。 在秋日丰收的田野里，为了一篮柿子，钟灵韵与眉开眼笑的农妇推来推去。 在冬日寒冷的桌案前，钟灵韵在蜡烛上烘烤凝结成冰的墨水，修改下属长篇累牍的公文……】 兵部尚书：“不是公文文风改革吗？为何公文如此冗长？” 礼部尚书：“可能是事情多，不得不写长。” 王展：“农妇送她柿子……唉，我还从未收到农人如此真心的赠送。” 陛下说得对，官员的政绩还体现在百姓的态度。 百姓见到她就高兴，愿意拿出家里的好东西和她分享，说明她是一个心里有百姓的官。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一封封信从竹县发往洛京，又从洛京寄往竹县。 马车滚滚驶过，野草在风里摇曳，钟灵韵从竹县奔赴鸣州，任司马一职。 她走在州府分给司马的宅邸，站在一株海棠树下，定定看着，突然跳起伸手触摸枝叶。 一片树叶悠悠坠落，被风吹到栽种浮萍的水缸中，幽深的缸水震荡，一道道裂纹迅速爬满缸体，四野俱暗，地动山摇。 钟灵韵站在城外，看见那块写有“鸣州”的巨石四分五裂，被泥泞半掩。 野草从石块下冒出来头，随风而动。】 鸣州百姓：“地震了……” 鸣州躲不开的痛。 高思茹：“看那石块下的杂草，这是在喻钟灵韵啊！借钻石而生的杂草表达钟灵韵的坚韧顽强不屈！” 裴婵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道：“钟灵韵跳起来摸树叶了！” 高思茹：？？？ “所以？” 裴婵：“她跳起来摸树叶！” 高思茹一脸茫然：“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现在的小姑娘都在想什么呀？ 朱宣伊注意到了。 小时候，总喜欢跳起来摸树叶，摸到了，好像就说明长高了。 她有这个爱好，跟在她身边的钟灵韵，也有了这个爱好。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侥幸逃生的卖艺女子，坐在一块裂开的石头上，一边无声流泪，一边拉二胡。 钟灵韵走在鸣州城内，路过无数哭泣、无措的人，初至鸣州时那繁华热闹的场景在记忆的海洋不断翻腾，与眼前的一切形成鲜明的对比。 浑身泥泞的司法参军大步跑来，在钟灵韵的面前嚎啕痛哭。 大雨已经过去，阴云已经散尽，金橙色的太阳栖息在西天之际的山峦，洒落无数温柔而又清冷的光芒。】 “夕阳何其美丽，然而鸣州何其惨不忍睹？”王清然锐评，“夕阳的美，使鸣州的一切更加凄凉悲伤。” 痛哭的司法参军，坚强的钟灵韵，她站得笔直如松，鸣州的担子就这样落在她的身上。 虽然这是原历史线的故事，但钟灵韵好似已经感受到那沉甸甸的责任。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遥远的洛京城，太极殿灯火通明，收到急信的朱宣伊紧急召宰辅大臣议事。 钟灵韵在空地上搭起营帐，鸣州的官吏、士兵擦干眼泪，在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奔波。 “我叫钟灵韵，是鸣州司马，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我不会不管你们。” “我们会在这里，重建家园！” 她查看救灾情况，关心受伤灾民，擦干孩童的眼泪，在粥棚施粥，在营帐内累到伏案而眠。 “我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官？我要做一个能够辅佐陛下的官，我要做一个为百姓解忧解难、让她们过上有饭吃、有衣穿日子的官。” “我不后悔来到鸣州，我衷心地感谢陛下，让我来到了鸣州。”】 裴婵：“她在鸣州，她在洛京，但她们都在为了鸣州而努力！重建家园，重建家园！是的，这个时候就应当给予困顿、痛苦、迷茫中的人希望、方向和支持！” 高思茹：“我们想到一块儿了！” 裴婵一笑，她也不是只会磕cp呀！ 王清然又一次赞道：“灵韵再一次成长了。” 她的灵魂在鸣州得到升华。 钟灵韵握紧拳头，满腔热血，鸣州，鸣州！ 朱宣伊道：“诸卿啊！朕对你们的期待亦是如此。做一个什么样的官——忠君、爱民。” 宦海沉浮的臣子们：简简单单四个字，做起来何其难？ 薛泽若心道：陛下还年轻，她不知道，有的时候，忠君与爱民，不能同时满足。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鸣州城外，大雨淋漓，提着药箱的接生女医大胆地拦下刺史的车驾。 钟灵韵请她们上车，匆匆往产妇家中去。 简陋但干净的茅屋，燃烧着温暖的火炉，主人家温上一壶珍藏的菖蒲酒，献给半身寒意的钟灵韵。 老婆婆笑容满面抱来新生的小女婴，请钟灵韵赐名。 钟灵韵手点酒水，在陈旧的木桌上写下“孟淳”二字。】 第163章 送别（3） “为何特意安排这样一个片段？孟淳？莫非又是一个名声大噪的女官？” 臣子们揣测。 “大有可能！凭年龄推断，孟淳若是要有所作为，应当是在景帝一朝。” “景帝啊……” 那还远着呢。 陛下心系朝政，景帝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钟灵韵真是心好啊！”又有百姓这样感叹，“刺史的车驾哪是能轻易拦的？莫说刺史，就是一个什么小官，平头百姓拦他的车，轻则被骂，重则被殴打一顿！钟灵韵好得让人觉得她不是刺史，而是我们的姊妹。” “可她把自绝者挫骨扬灰、灰撒大江诶！” ……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钟灵韵顶着冷风，与水利专家共同走在大坝边上，脚踩泥泞，前一刻还指着河面叮嘱，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转，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溅起一圈泥点。 冷风卷起孤零零的残叶，随意丢弃在滚滚波涛中。 “刺史，陛下一直担忧记挂着您，特意派遣太医令前来。” 钟灵韵斜靠在床上，用虚弱的手端起漆黑的药汤，一勺一勺喝尽，茫然地看着窗台上偶然停留的鸟儿。 “我还能再次见到陛下吗？” 朱雀卫含泪：“刺史，您喝了药，一定会……会好起来。” 瘦弱干枯的手虚虚握着毛笔，在洁白平整的宣纸上极其缓慢地写下最后的诀别。】 好不了了，再也好不了。 朱雀卫撒下善意的谎言，钟灵韵却比谁都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 裴婵眼含一汪清泪。 洛京与鸣州相距太远，钟灵韵再也见不到她的陛下。 一个在洛京，一个在鸣州，一个活着，一个死了，真是对应上了知交半零落！ 钟灵韵在雨中倒下的场景深深印刻在高思茹的脑海中——这是真正的鞠躬尽瘁，可以说，钟灵韵是死在刺史这一岗位上的。 高思茹现在只是文心社一名负责校对的女官，沉浸在文学中让她欢愉。 可是，可是，见到钟灵韵这样为百姓付出后，她也好想去做一个地方官，去和那些不识字但是淳朴善良的老百姓打交道，让她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她想，人的一生应该怎样度过？要怎样才能像钟灵韵那般，无怨无悔、不虚此行。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钟灵韵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呢喃自语，烛光照亮了漆黑的屋子，她的苍白憔悴的面容染上一层温暖的黄色光芒。 无数的光影和片段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她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又看见了纷纷白雪里，那盏温暖的明灯和灿烂的笑容。 巍峨皇城里至尊至贵的皇帝陛下抱着远方的来信痛哭不已。 “陛下可为圣君，灵韵却无法成为良相了。” 屋子里的灯燃尽了，一切归于黑暗。】 “灯燃尽了，钟灵韵的生命也彻底走到尽头。人死灯灭啊……” 这一回是真的送别了。 多少百姓见之落泪，闻之伤心？ “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为什么呢？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善良的人？” 太医令感到悲伤，但他对这件事情有不同的看法——医学。 如果大力发展医学，钟灵韵的病得到救治，那这一场送别就不会来得那么早，那么急。 陛下对钟灵韵的感情如此深厚，在原历史时空，她是否有为提高医疗水平、培育医学人才做些什么呢？ 不管原来是怎么样，这一次，太医令要上书提些建议。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花园里的海棠又绿，朱宣伊站在树下，久久凝望。 “要是灵韵在就好了。” 一阵风吹过，风中似乎传来故人的声音—— “陛下……” “殿下，殿下……”】 视频至此终结。 听过《处处吻》的朝臣们曾对后世的作词水平感到担忧，听到《送别》后，这种担忧自然而然消弭了。 在太极殿的臣子耳边还回响着钟灵韵呼唤陛下的声音，但看钟灵韵，她并没说话。 幻听了。 这支视频很短，概述了钟灵韵的一生。看到最后，众人不由思考：钟灵韵因何而死？ 病死，这是毫无疑问的。 为何生病？ 巡视水利工作时，突然在大坝旁边晕倒。 为什么晕倒？ 经年累月操劳，终使受疫病破坏的身体不堪重负了。 钟灵韵的身体素质是不错的，这点无需质疑。 那就是她实在太辛苦了。 荷娘：“我知道，陛下一直在强调提高工作效率，平衡工作与生活，减少加班，不要加班，钟灵韵为什么还将自己累垮了呢？” 沈珈兰：“因而她担负着一座城，以及这座城里千千万万的人。” …… 大家各有所思，林芝桐提醒：“陛下，该查看评论区了。” 陛下，该买自行车了！ 朱宣伊了悟，笑了一下，从善如流打开评论区。 这期视频，青橘卖两样东西——书和自行车。 书是最先介绍的，但评论区置顶的是自行车的购买链接。 难道是因为朱雀牌自行车的商家给青橘的钱更多？ 林芝桐随意猜测，目光灼灼，看着钟灵韵点击购买链接，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付款成功！ 一个大型纸箱出现在殿中。 林芝桐：“陛下，不如先拆开看看！” 一堆大臣翘首以盼。 朱宣伊微笑：“不急，还要买书。” 林芝桐：好的，买书。 书买了，也到了，就摆在自行车纸箱的旁边，长方形的包裹，小小的，和自行车形成了鲜明对比。 越观唐：“陛下，臣愿为陛下拆开书和自行车的包裹。” 林芝桐：为什么抢我的话！过分！ 朱宣伊微笑：“不急，先看看评论区。” 越观唐：……好的，看看评论区。 林芝桐心理平衡了：靖亭君也和我一样嘛，没什么特别。 向下滑动查看评论。 第一条—— 【鸣州人。曾住灵韵区灵韵路灵韵华府，就读灵韵小学，春游去过灵韵湖（风鸣湖），夏天去过金云坝，秋天在南堤骑过自行车，冬天在刺史祠上过香。最近鸣州千年柳杉很火，除此之外，鸣州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好吃的食物，大美鸣州欢迎您～】 第163章 送别（3） “为何特意安排这样一个片段？孟淳？莫非又是一个名声大噪的女官？” 臣子们揣测。 “大有可能！凭年龄推断，孟淳若是要有所作为，应当是在景帝一朝。” “景帝啊……” 那还远着呢。 陛下心系朝政，景帝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钟灵韵真是心好啊！”又有百姓这样感叹，“刺史的车驾哪是能轻易拦的？莫说刺史，就是一个什么小官，平头百姓拦他的车，轻则被骂，重则被殴打一顿！钟灵韵好得让人觉得她不是刺史，而是我们的姊妹。” “可她把自绝者挫骨扬灰、灰撒大江诶！” ……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钟灵韵顶着冷风，与水利专家共同走在大坝边上，脚踩泥泞，前一刻还指着河面叮嘱，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转，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溅起一圈泥点。 冷风卷起孤零零的残叶，随意丢弃在滚滚波涛中。 “刺史，陛下一直担忧记挂着您，特意派遣太医令前来。” 钟灵韵斜靠在床上，用虚弱的手端起漆黑的药汤，一勺一勺喝尽，茫然地看着窗台上偶然停留的鸟儿。 “我还能再次见到陛下吗？” 朱雀卫含泪：“刺史，您喝了药，一定会……会好起来。” 瘦弱干枯的手虚虚握着毛笔，在洁白平整的宣纸上极其缓慢地写下最后的诀别。】 好不了了，再也好不了。 朱雀卫撒下善意的谎言，钟灵韵却比谁都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 裴婵眼含一汪清泪。 洛京与鸣州相距太远，钟灵韵再也见不到她的陛下。 一个在洛京，一个在鸣州，一个活着，一个死了，真是对应上了知交半零落！ 钟灵韵在雨中倒下的场景深深印刻在高思茹的脑海中——这是真正的鞠躬尽瘁，可以说，钟灵韵是死在刺史这一岗位上的。 高思茹现在只是文心社一名负责校对的女官，沉浸在文学中让她欢愉。 可是，可是，见到钟灵韵这样为百姓付出后，她也好想去做一个地方官，去和那些不识字但是淳朴善良的老百姓打交道，让她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她想，人的一生应该怎样度过？要怎样才能像钟灵韵那般，无怨无悔、不虚此行。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钟灵韵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呢喃自语，烛光照亮了漆黑的屋子，她的苍白憔悴的面容染上一层温暖的黄色光芒。 无数的光影和片段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她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又看见了纷纷白雪里，那盏温暖的明灯和灿烂的笑容。 巍峨皇城里至尊至贵的皇帝陛下抱着远方的来信痛哭不已。 “陛下可为圣君，灵韵却无法成为良相了。” 屋子里的灯燃尽了，一切归于黑暗。】 “灯燃尽了，钟灵韵的生命也彻底走到尽头。人死灯灭啊……” 这一回是真的送别了。 多少百姓见之落泪，闻之伤心？ “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为什么呢？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善良的人？” 太医令感到悲伤，但他对这件事情有不同的看法——医学。 如果大力发展医学，钟灵韵的病得到救治，那这一场送别就不会来得那么早，那么急。 陛下对钟灵韵的感情如此深厚，在原历史时空，她是否有为提高医疗水平、培育医学人才做些什么呢？ 不管原来是怎么样，这一次，太医令要上书提些建议。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花园里的海棠又绿，朱宣伊站在树下，久久凝望。 “要是灵韵在就好了。” 一阵风吹过，风中似乎传来故人的声音—— “陛下……” “殿下，殿下……”】 视频至此终结。 听过《处处吻》的朝臣们曾对后世的作词水平感到担忧，听到《送别》后，这种担忧自然而然消弭了。 在太极殿的臣子耳边还回响着钟灵韵呼唤陛下的声音，但看钟灵韵，她并没说话。 幻听了。 这支视频很短，概述了钟灵韵的一生。看到最后，众人不由思考：钟灵韵因何而死？ 病死，这是毫无疑问的。 为何生病？ 巡视水利工作时，突然在大坝旁边晕倒。 为什么晕倒？ 经年累月操劳，终使受疫病破坏的身体不堪重负了。 钟灵韵的身体素质是不错的，这点无需质疑。 那就是她实在太辛苦了。 荷娘：“我知道，陛下一直在强调提高工作效率，平衡工作与生活，减少加班，不要加班，钟灵韵为什么还将自己累垮了呢？” 沈珈兰：“因而她担负着一座城，以及这座城里千千万万的人。” …… 大家各有所思，林芝桐提醒：“陛下，该查看评论区了。” 陛下，该买自行车了！ 朱宣伊了悟，笑了一下，从善如流打开评论区。 这期视频，青橘卖两样东西——书和自行车。 书是最先介绍的，但评论区置顶的是自行车的购买链接。 难道是因为朱雀牌自行车的商家给青橘的钱更多？ 林芝桐随意猜测，目光灼灼，看着钟灵韵点击购买链接，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付款成功！ 一个大型纸箱出现在殿中。 林芝桐：“陛下，不如先拆开看看！” 一堆大臣翘首以盼。 朱宣伊微笑：“不急，还要买书。” 林芝桐：好的，买书。 书买了，也到了，就摆在自行车纸箱的旁边，长方形的包裹，小小的，和自行车形成了鲜明对比。 越观唐：“陛下，臣愿为陛下拆开书和自行车的包裹。” 林芝桐：为什么抢我的话！过分！ 朱宣伊微笑：“不急，先看看评论区。” 越观唐：……好的，看看评论区。 林芝桐心理平衡了：靖亭君也和我一样嘛，没什么特别。 向下滑动查看评论。 第一条—— 【鸣州人。曾住灵韵区灵韵路灵韵华府，就读灵韵小学，春游去过灵韵湖（风鸣湖），夏天去过金云坝，秋天在南堤骑过自行车，冬天在刺史祠上过香。最近鸣州千年柳杉很火，除此之外，鸣州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好吃的食物，大美鸣州欢迎您～】 第164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1） “老夫都要不认识‘灵韵’二字咯！”薛泽若打趣道，心里升起无限的羡慕之情。 从前，他一心想陪葬郁陵，让自己的墓，在千年之后也被人保护着。 他知道这个愿望实现了。 现在，他想像钟灵韵一样，活在百姓的心里。 以他如今帝国“二把手”的权势地位，选定一个地方，命名为“泽若桥”、“泽若湖”、“泽若寺”，有何难？ 但这有什么意义？ 等他死了，这些很容易就被后人改了，也许后人还会嗤笑他的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只有百姓自发地纪念他，才有意义，才是真正活在百姓的心里。 他诚然不是一个坏官，然而回首过往，薛泽若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目光落在皇帝陛下的身上，落在朝廷和边境，并没有真正落在大胤百姓的身上。 “唉……” “薛相因何叹息？” 薛泽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忍不住叹息出声，引来帝王的疑惑。 心里的那些遗憾当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薛泽若只是笑笑：“臣只是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薛相哪里的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国朝日新月异，蒸蒸日上，朕还仰赖薛相辅佐。”朱宣伊又道：“灵韵也还有很多地方要向薛相学习。” 薛泽若明白朱宣伊的意思。 国朝官员的培育也需要老前辈带新人，这样一代一代传承、发展。 “臣焉敢不尽心？” 世人如此看重她，令钟灵韵受宠若惊，怀着压力又感到无限温暖、无限有力量。 温暖和力量皆来自于大胤的百姓。 从今以后，她所深深爱着的，除却朱宣伊，便是大胤国土与大胤百姓。 第二条评论。 【鸣州，一个改变钟灵韵和刘斐然的地方，一个人的灵魂升华，一个人的灵魂堕落。】 陶乐湘代替钟灵韵念出第二条评论后，众臣刷刷看向刘斐然。 刘斐然外表淡然，对同僚的目光视若无睹。 其实内心—— 什么什么？鸣州？鸣州！！怎么会是鸣州？难道我真的在鸣州马前失蹄？贪污了救灾款？不会不会！ 如何堕落，你倒是说清楚啊！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改？ 有的臣子悄悄观察朱宣伊的神情：嗯？陛下亦十分平静，一点也不意外。难道她早就知道刘斐然会出事？ 明知刘斐然未来有问题，陛下还是提拔他做了御史中丞。 陶乐湘见朱宣伊不动声色，便念第三条评论。 【钟灵韵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第一，要想做宰相，仅仅是有能力和得君王信任宠爱是不够的，还要健康长寿。蔡柏溪就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从昭文朝走到了景帝朝。】 太医令简直不能更同意！ 人啊，真的需要劳逸结合。 过劳则死，死则万事皆罢，一切执念化为烟云。 这条评论没有透露什么重要信息。 原历史线已经死期将至的桓惠直不想听蔡柏溪是如何长寿，他迫不及待：“陛下，快拆自行车！” 朱宣伊微笑：“不急，还没有抽奖。” 桓惠直：…… 并不是很想抽奖呢，那个垃圾系统，存心不想让人中奖。 已经抽过奖的臣子对抽奖活动已经没有什么兴趣，还没有抽过奖的则兴致勃勃、斗志昂扬，怀揣着自己就是能为国朝抽中大奖的幸运者的美好幻梦。 贴心的小苔藓已经自动调出抽奖面板。 这一次没有“幸运大转盘，提现400积分活动”，而是“今天该你中奖啦”—— 在抽奖系统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快速操作下，大胤不知怎么就获得了499个积分和10次抽奖机会。 只要获得抽中50个积分，就可以用这50个积分兑换2次商城抽奖机会。 注意！ 商城抽奖和眼前这个坑人的“幸运大转盘”抽奖可不一样。 商城所有的商品都被放到抽奖池中，抽奖池中只有商城商品，绝对没有什么“继续努力”“就快抽中啦”“01个钻石”之类的东西。 换句话说，得到50积分可以换2个商城盲盒。 上次的商品，不管是朱宣伊购买与否，全部被下架，现在商城已经上新了一批，数量从上次的八件增添到十件。 具体是什么东西，朱宣伊还看不到，只能看见格子亮着，这代表有新品上架。 商城的东西，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尽管抽奖系统很讨厌，朱宣伊还是要抽的。 当然，不是她抽。 徐玫真已经制定好了抽奖人员顺序表，众位臣子按照这个顺序抽奖就是了。 第一位官员到第五位官员，皆是抽中001个积分。 第六位官员抽中9个钻石。 林芝桐挂念自行车，却也好奇50积分能换到什么盲盒——万一是自行车呢，是以关心着抽奖情况。 她觉得不太妙，按照抽奖系统这令人厌恶的德行，接下来应该都是抽中钻石，而且每次的数量不会超过九个。 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可以通过做任务换取抽奖机会。 如果有，她希望自己不要被抽中——她做一做广播体操还行，遇上改编歌词、做地理题她就得完蛋，就是顺口溜她也不行。 …… 第七位官员抽中四个钻石，第八位官员抽中三个钻石，第九位官员抽中一个钻石。 目前已获得4995个积分17个钻石。 20个钻石可以兑换01个积分，有01个积分，50积分便到手了。 距离20个钻石还差3个钻石，但见识过抽奖系统德行的君臣都知道，她们离3个钻石的距离比从鸣州到洛京还要遥远。 但是抽奖机会只有一次了——也许只一次。 第十个官员抽中1个钻石。 目前大胤获得4995个积分18个钻石。 沈国公的心态很平静，他对抽奖系统不再抱有任何希望，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他成长了。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求对世界的好奇与探索：“钻石，钻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抽奖系统有钻石，后世之人的骨灰还可以提炼成钻石，搞一个钻石葬。” 好东西，又不像好东西。 总之，虽然从未见过钻石，但沈国公已经恨上钻石！ 正如刘斐然恨上了联想电脑。 第164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1） “老夫都要不认识‘灵韵’二字咯！”薛泽若打趣道，心里升起无限的羡慕之情。 从前，他一心想陪葬郁陵，让自己的墓，在千年之后也被人保护着。 他知道这个愿望实现了。 现在，他想像钟灵韵一样，活在百姓的心里。 以他如今帝国“二把手”的权势地位，选定一个地方，命名为“泽若桥”、“泽若湖”、“泽若寺”，有何难？ 但这有什么意义？ 等他死了，这些很容易就被后人改了，也许后人还会嗤笑他的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只有百姓自发地纪念他，才有意义，才是真正活在百姓的心里。 他诚然不是一个坏官，然而回首过往，薛泽若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目光落在皇帝陛下的身上，落在朝廷和边境，并没有真正落在大胤百姓的身上。 “唉……” “薛相因何叹息？” 薛泽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忍不住叹息出声，引来帝王的疑惑。 心里的那些遗憾当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薛泽若只是笑笑：“臣只是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薛相哪里的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国朝日新月异，蒸蒸日上，朕还仰赖薛相辅佐。”朱宣伊又道：“灵韵也还有很多地方要向薛相学习。” 薛泽若明白朱宣伊的意思。 国朝官员的培育也需要老前辈带新人，这样一代一代传承、发展。 “臣焉敢不尽心？” 世人如此看重她，令钟灵韵受宠若惊，怀着压力又感到无限温暖、无限有力量。 温暖和力量皆来自于大胤的百姓。 从今以后，她所深深爱着的，除却朱宣伊，便是大胤国土与大胤百姓。 第二条评论。 【鸣州，一个改变钟灵韵和刘斐然的地方，一个人的灵魂升华，一个人的灵魂堕落。】 陶乐湘代替钟灵韵念出第二条评论后，众臣刷刷看向刘斐然。 刘斐然外表淡然，对同僚的目光视若无睹。 其实内心—— 什么什么？鸣州？鸣州！！怎么会是鸣州？难道我真的在鸣州马前失蹄？贪污了救灾款？不会不会！ 如何堕落，你倒是说清楚啊！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改？ 有的臣子悄悄观察朱宣伊的神情：嗯？陛下亦十分平静，一点也不意外。难道她早就知道刘斐然会出事？ 明知刘斐然未来有问题，陛下还是提拔他做了御史中丞。 陶乐湘见朱宣伊不动声色，便念第三条评论。 【钟灵韵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第一，要想做宰相，仅仅是有能力和得君王信任宠爱是不够的，还要健康长寿。蔡柏溪就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从昭文朝走到了景帝朝。】 太医令简直不能更同意！ 人啊，真的需要劳逸结合。 过劳则死，死则万事皆罢，一切执念化为烟云。 这条评论没有透露什么重要信息。 原历史线已经死期将至的桓惠直不想听蔡柏溪是如何长寿，他迫不及待：“陛下，快拆自行车！” 朱宣伊微笑：“不急，还没有抽奖。” 桓惠直：…… 并不是很想抽奖呢，那个垃圾系统，存心不想让人中奖。 已经抽过奖的臣子对抽奖活动已经没有什么兴趣，还没有抽过奖的则兴致勃勃、斗志昂扬，怀揣着自己就是能为国朝抽中大奖的幸运者的美好幻梦。 贴心的小苔藓已经自动调出抽奖面板。 这一次没有“幸运大转盘，提现400积分活动”，而是“今天该你中奖啦”—— 在抽奖系统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快速操作下，大胤不知怎么就获得了499个积分和10次抽奖机会。 只要获得抽中50个积分，就可以用这50个积分兑换2次商城抽奖机会。 注意！ 商城抽奖和眼前这个坑人的“幸运大转盘”抽奖可不一样。 商城所有的商品都被放到抽奖池中，抽奖池中只有商城商品，绝对没有什么“继续努力”“就快抽中啦”“01个钻石”之类的东西。 换句话说，得到50积分可以换2个商城盲盒。 上次的商品，不管是朱宣伊购买与否，全部被下架，现在商城已经上新了一批，数量从上次的八件增添到十件。 具体是什么东西，朱宣伊还看不到，只能看见格子亮着，这代表有新品上架。 商城的东西，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尽管抽奖系统很讨厌，朱宣伊还是要抽的。 当然，不是她抽。 徐玫真已经制定好了抽奖人员顺序表，众位臣子按照这个顺序抽奖就是了。 第一位官员到第五位官员，皆是抽中001个积分。 第六位官员抽中9个钻石。 林芝桐挂念自行车，却也好奇50积分能换到什么盲盒——万一是自行车呢，是以关心着抽奖情况。 她觉得不太妙，按照抽奖系统这令人厌恶的德行，接下来应该都是抽中钻石，而且每次的数量不会超过九个。 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可以通过做任务换取抽奖机会。 如果有，她希望自己不要被抽中——她做一做广播体操还行，遇上改编歌词、做地理题她就得完蛋，就是顺口溜她也不行。 …… 第七位官员抽中四个钻石，第八位官员抽中三个钻石，第九位官员抽中一个钻石。 目前已获得4995个积分17个钻石。 20个钻石可以兑换01个积分，有01个积分，50积分便到手了。 距离20个钻石还差3个钻石，但见识过抽奖系统德行的君臣都知道，她们离3个钻石的距离比从鸣州到洛京还要遥远。 但是抽奖机会只有一次了——也许只一次。 第十个官员抽中1个钻石。 目前大胤获得4995个积分18个钻石。 沈国公的心态很平静，他对抽奖系统不再抱有任何希望，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他成长了。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求对世界的好奇与探索：“钻石，钻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抽奖系统有钻石，后世之人的骨灰还可以提炼成钻石，搞一个钻石葬。” 好东西，又不像好东西。 总之，虽然从未见过钻石，但沈国公已经恨上钻石！ 正如刘斐然恨上了联想电脑。 第165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2） 【“为庆祝001时空编号1星球的元旦，现赠送您5个福利包，完成福利包内的任务即可获得抽奖机会！】 哼哼，果然如此！ 朱宣伊和她的臣子们一脸淡定。 系统啊系统，你为了让我们做任务可真是费尽心思！ 001时空编号1星球不是出了《文昭关》的那个地方吗？ 她们过元旦，关我们这个时空什么事情？还庆祝到这里来了？ 取个福利包这样好听又喜气的名字，本质上还是和上次一样，通过做任务换取抽奖机会嘛。 朱宣伊：“诸卿，来！” 【“任务一：十二支热门舞蹈串烧。”】 啊？ 跳舞啊？ 跳舞比体操难多了。 太极殿上还是男人居多，他们哪里会跳舞呢？ 王展犯难：“老夫都一把老骨头了！” 他可不想像沈国公那样当众跳广播体操——不是说体操不好，是他不行。 刘斐然面有忧色：“我虽还算年轻，但肢体不协调！” 钟灵韵：“十二支，属实多了些。不过，我年轻健康、四肢协调、敏捷灵活，如果被抽中，我有信心能够完成。” 有人出主意：“陛下，不如将舞姬召来，臣等先行退下……” 这样系统抽人的时候，就不会抽到他们了？ 说实话，朱宣伊也不想看他们任务失败。 这时，小苔藓友情提示：“任务执行者范围已在福利包下达时确定。” 好，这回跑不了了。 【正在选择任务执行者…… 确定任务执行者：越观唐、钟灵韵、林芝桐。】 哇哦！ 确认没有自己后，大家悬着的心放下了，看看这个名单，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三位都是陛下的亲信呢。 越观唐是陛下的官配，史书记载“帝爱重之深，信之不疑”。 钟灵韵是陛下的知交，青橘亲口认证的“帝王白月光”，还是死去的白月光，威力更大哦。 林芝桐是陛下的亲卫，在天幕那儿的存在感虽不及钟灵韵，可现实中，她与陛下共处时间远超越观唐与钟灵韵，她的实力不容小觑。 三人同场竞技，究竟谁技高一筹？ 哪对cp会胜出呢？ 如果不是身处帝国权力的中心太极殿，他们真想下注赌上一赌啊！ 越观唐、钟灵韵、林芝桐都没察觉这些同僚在想什么，作为执行任务者，三人紧盯屏幕。 【正在热门舞蹈库抽取任务舞蹈…… 抽取完毕。 十二支舞蹈名单如下：弥渡山歌舞、耿马傣族舞蹈、失恋阵线联盟、 桃花朵朵开、花园种花、小熊舞、科目三、勇气大爆发、奢香夫人、叮叮当当舞、相亲相爱、战马】 “好奇怪的名字！” 只看名字便知，这不是容易完成的任务，恐怕舞蹈形式与当下亦不相同。 还是与上次一样，系统会先播放一遍舞蹈，然后给三位任务执行者3分钟的准备时间，再正式开始任务。 【一男二女排成一列站在白墙前，做着准备。 “山对山来崖对崖，蜜蜂采花深山里来~” 站在第一个的男子跳舞。】 越观唐、钟灵韵、林芝桐迅速按照视频中的男女女排序站好，越观唐盯着屏幕，身体跟着动起来。 “蜜蜂本为采花死，梁山伯为祝英台，咦~呐~梁山伯为祝英台，嘘~”】 王清然：“第一支舞应由靖亭君跳。” 王展：“舞姿柔美灵动，动作轻盈简单，第一支舞不难。” 沈国公附和：“歌曲韵味悠长，闻者仿佛置身于烂漫山花中，见蜂飞蝶舞，爱人含情相望。” 朱宣伊也点评：“观唐肢体略僵硬些。” 越观唐：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二支是耿马傣族舞蹈。 背景音乐欢快、节奏鲜明，头、手、臀部、腿、脚都有各式各样的动作，难度较弥渡山歌大。 越观唐庆幸：幸好不是我跳这支舞。 虽然也不是她跳但看得认真的林芝桐：耿马傣族舞比弥渡山歌难，舞蹈难度莫非逐步递增，那我岂不是要跳最难的？ 钟灵韵勉力学习，将一些没做标准的动作记在心里，待会儿3分钟准备时间里再做一做。 第三支是失恋阵线联盟。 【“准备吼，one、o、three，走~”】 嗯？ 先背对观众，然后跳着回正，摆一个姿势，小碎步低头跑 这支舞蹈和前面两支完全不一样啊！ 林芝桐一边学，一边想：动作不算难，还怪可爱的哦。 桓惠直瞪大了眼睛：“这也能叫舞？” 我老桓艺术素养不高，但是不是舞蹈，他还能分辨出来。 “这不体操吗？” 大胤体操第一人——第一个做体操的人——沈国公反驳：“舞蹈应当是种类丰富、百花齐放的，何必将舞蹈限得那么死？” 后世之人和系统都认定这是舞蹈。 越观唐：动作太多，还是我的弥渡山歌简单。嗯，我的肢体确实该更柔软一些——这是为了完成任务！ 很快，又到了越观唐。 【“嘿！” “嘿！”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是和失恋阵线联盟同一风格的舞蹈。 “好喜庆的歌曲！”朱宣伊赞道。 歌词恰好唱到“枝头鸟儿成双对”，越观唐跳得更加认真了！ 【“情人心花儿开！”】 越观唐比了一个心。 朱宣伊笑了。 王清然微微笑，悄悄对朱宣伊道：“靖亭君跳这支舞正好。” 越观唐仿佛回到昔年与朱宣伊相恋但尚未赐婚时，沉浸于爱情中的他愿意做一切傻事、趣事讨朱宣伊开心。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尝尝家乡菜，团圆乐开怀。”】 朱宣伊的目光从越观唐移到钟灵韵身上。 原历史时空，她便是在洛京等着钟灵韵回来。 等钟灵韵回来，一起再看海棠花开，一起品尝家乡的菜肴，团圆乐开怀。 可惜，原历史时空没有这样欢快的《桃花朵朵开》，只有《送别》。 在众人未察觉的时候，惠帝来到了太极殿门口，见此一幕，心道：越观唐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惠帝走了进来，凑这热闹——他其实是来看自行车。 众臣齐齐行礼。 当然，越观唐、钟灵韵、林芝桐任务为重，就自觉免了这套礼——相信太上皇不会怪罪。 第165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2） 【“为庆祝001时空编号1星球的元旦，现赠送您5个福利包，完成福利包内的任务即可获得抽奖机会！】 哼哼，果然如此！ 朱宣伊和她的臣子们一脸淡定。 系统啊系统，你为了让我们做任务可真是费尽心思！ 001时空编号1星球不是出了《文昭关》的那个地方吗？ 她们过元旦，关我们这个时空什么事情？还庆祝到这里来了？ 取个福利包这样好听又喜气的名字，本质上还是和上次一样，通过做任务换取抽奖机会嘛。 朱宣伊：“诸卿，来！” 【“任务一：十二支热门舞蹈串烧。”】 啊？ 跳舞啊？ 跳舞比体操难多了。 太极殿上还是男人居多，他们哪里会跳舞呢？ 王展犯难：“老夫都一把老骨头了！” 他可不想像沈国公那样当众跳广播体操——不是说体操不好，是他不行。 刘斐然面有忧色：“我虽还算年轻，但肢体不协调！” 钟灵韵：“十二支，属实多了些。不过，我年轻健康、四肢协调、敏捷灵活，如果被抽中，我有信心能够完成。” 有人出主意：“陛下，不如将舞姬召来，臣等先行退下……” 这样系统抽人的时候，就不会抽到他们了？ 说实话，朱宣伊也不想看他们任务失败。 这时，小苔藓友情提示：“任务执行者范围已在福利包下达时确定。” 好，这回跑不了了。 【正在选择任务执行者…… 确定任务执行者：越观唐、钟灵韵、林芝桐。】 哇哦！ 确认没有自己后，大家悬着的心放下了，看看这个名单，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三位都是陛下的亲信呢。 越观唐是陛下的官配，史书记载“帝爱重之深，信之不疑”。 钟灵韵是陛下的知交，青橘亲口认证的“帝王白月光”，还是死去的白月光，威力更大哦。 林芝桐是陛下的亲卫，在天幕那儿的存在感虽不及钟灵韵，可现实中，她与陛下共处时间远超越观唐与钟灵韵，她的实力不容小觑。 三人同场竞技，究竟谁技高一筹？ 哪对cp会胜出呢？ 如果不是身处帝国权力的中心太极殿，他们真想下注赌上一赌啊！ 越观唐、钟灵韵、林芝桐都没察觉这些同僚在想什么，作为执行任务者，三人紧盯屏幕。 【正在热门舞蹈库抽取任务舞蹈…… 抽取完毕。 十二支舞蹈名单如下：弥渡山歌舞、耿马傣族舞蹈、失恋阵线联盟、 桃花朵朵开、花园种花、小熊舞、科目三、勇气大爆发、奢香夫人、叮叮当当舞、相亲相爱、战马】 “好奇怪的名字！” 只看名字便知，这不是容易完成的任务，恐怕舞蹈形式与当下亦不相同。 还是与上次一样，系统会先播放一遍舞蹈，然后给三位任务执行者3分钟的准备时间，再正式开始任务。 【一男二女排成一列站在白墙前，做着准备。 “山对山来崖对崖，蜜蜂采花深山里来~” 站在第一个的男子跳舞。】 越观唐、钟灵韵、林芝桐迅速按照视频中的男女女排序站好，越观唐盯着屏幕，身体跟着动起来。 “蜜蜂本为采花死，梁山伯为祝英台，咦~呐~梁山伯为祝英台，嘘~”】 王清然：“第一支舞应由靖亭君跳。” 王展：“舞姿柔美灵动，动作轻盈简单，第一支舞不难。” 沈国公附和：“歌曲韵味悠长，闻者仿佛置身于烂漫山花中，见蜂飞蝶舞，爱人含情相望。” 朱宣伊也点评：“观唐肢体略僵硬些。” 越观唐：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二支是耿马傣族舞蹈。 背景音乐欢快、节奏鲜明，头、手、臀部、腿、脚都有各式各样的动作，难度较弥渡山歌大。 越观唐庆幸：幸好不是我跳这支舞。 虽然也不是她跳但看得认真的林芝桐：耿马傣族舞比弥渡山歌难，舞蹈难度莫非逐步递增，那我岂不是要跳最难的？ 钟灵韵勉力学习，将一些没做标准的动作记在心里，待会儿3分钟准备时间里再做一做。 第三支是失恋阵线联盟。 【“准备吼，one、o、three，走~”】 嗯？ 先背对观众，然后跳着回正，摆一个姿势，小碎步低头跑 这支舞蹈和前面两支完全不一样啊！ 林芝桐一边学，一边想：动作不算难，还怪可爱的哦。 桓惠直瞪大了眼睛：“这也能叫舞？” 我老桓艺术素养不高，但是不是舞蹈，他还能分辨出来。 “这不体操吗？” 大胤体操第一人——第一个做体操的人——沈国公反驳：“舞蹈应当是种类丰富、百花齐放的，何必将舞蹈限得那么死？” 后世之人和系统都认定这是舞蹈。 越观唐：动作太多，还是我的弥渡山歌简单。嗯，我的肢体确实该更柔软一些——这是为了完成任务！ 很快，又到了越观唐。 【“嘿！” “嘿！”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是和失恋阵线联盟同一风格的舞蹈。 “好喜庆的歌曲！”朱宣伊赞道。 歌词恰好唱到“枝头鸟儿成双对”，越观唐跳得更加认真了！ 【“情人心花儿开！”】 越观唐比了一个心。 朱宣伊笑了。 王清然微微笑，悄悄对朱宣伊道：“靖亭君跳这支舞正好。” 越观唐仿佛回到昔年与朱宣伊相恋但尚未赐婚时，沉浸于爱情中的他愿意做一切傻事、趣事讨朱宣伊开心。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尝尝家乡菜，团圆乐开怀。”】 朱宣伊的目光从越观唐移到钟灵韵身上。 原历史时空，她便是在洛京等着钟灵韵回来。 等钟灵韵回来，一起再看海棠花开，一起品尝家乡的菜肴，团圆乐开怀。 可惜，原历史时空没有这样欢快的《桃花朵朵开》，只有《送别》。 在众人未察觉的时候，惠帝来到了太极殿门口，见此一幕，心道：越观唐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惠帝走了进来，凑这热闹——他其实是来看自行车。 众臣齐齐行礼。 当然，越观唐、钟灵韵、林芝桐任务为重，就自觉免了这套礼——相信太上皇不会怪罪。 第166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3） 第五支舞蹈：花园种花。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和失恋阵线联盟、桃花朵朵开同样风格的舞蹈。 视频播放，果不其然。 【“头点起来，准备开始。”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 朱宣伊听得心情都愉悦了：“真是充满童趣！是唱给小宝宝听的童谣！” 王清然：“动作亦十分简单，稍微改良，即便是三岁孩童亦可跳。” 朱宣伊颔首：“是呀，改编成体操便很好。” 体操学习，锻炼身体，应当从孩童抓起！ 钟灵韵跳这支舞亦觉十分有趣，她不仅动作跟上，还不由自主地跟唱，笑容明媚。 仿佛面前站着有一个眨着晶亮大眼睛认真看着她的小宝宝，她需要和这个小宝宝玩耍，教小宝宝舞蹈。 “在大大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大大的种子开大大的花~” 在如此欢快音乐下，诸位大臣心想：任务一似乎也不难，可以完成！ 第五支舞蹈结束，大家的脑海里还回荡着“挖呀挖呀挖”时，新的音乐豪横地冲进大家的耳朵。 等等，等等！ 这这这这 这唱得什么？ 完全听不懂啊！ 再看动作——左右摇肩，踢左踢右，左脚往回拉右脚往回拉的同时手还要动，摸头下来，拍手指前，然后 王清然：“凌乱了，伊伊，还好不是我。” 朱宣伊：“母后，我也凌乱了。” 自认见识广博、阅历丰富的薛泽若发出灵魂质问：“笨拙的小熊真的能跳得来这支舞吗？” 跳这支舞的林芝桐本人：动作复杂，但没关系，姐是武学奇才，这些招数算什么？！ 没错，招数。 此刻，林芝桐的眼里没有舞蹈动作，只有武功招数！ 这是什么武功？ 这是打败万恶的抽奖系统，获得积分的武功！ 她，林芝桐，一定要赢！ 林芝桐跳完了。 朱宣伊点点头：不愧是我的朱雀卫统领，希望正式做任务时，也能表现得这么出色！ 终于舞蹈过半，现在到了第七支舞，又轮到越观唐。 虽然还在学习阶段，但是钟灵韵和林芝桐的表现都非常不错，他有压力，是以更加认真。 科目三，音乐响起！ 走一步，开手，抱拳。 哎呦，还抱拳呢，难得难得，有几分侠气。 【“对月饮一杯寂寥——”】 这唱得又是什么？ 听不懂啊！ 好像有什么“拂袖罩明月”？ 再看动作——左右拐脚挥胳膊，两手转几圈，单手向外挥出，收回，再向外转圈、向内转圈 众人一下看手，一下看腿，一下看脚，眼睛不够用了，看不过来！ 科目三，简简单单三个字，不曾想如此恐怖！ 方才还想着任务一不难的臣子此刻脸都要裂开了。 朱宣伊和王清然对视一眼：做不来，换我真的做不来！ 而越观唐，他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将自己完全沉浸在音乐、节奏、动作中，虽是比视频慢了一拍，但一直没有中断。 王清然赞道：“观唐不错。” 朱宣伊点点头：“不错不错。” 可怕的科目三总算过去了！ 越观唐都跟上了。 目前的难题是，他要跳4支舞，正式任务时没有视频可跟着跳，仅学一遍，容易忘记动作或者把不同舞蹈的动作混起来。 下一支是钟灵韵的舞蹈，越观唐要趁此机会，迅速温习巩固弥渡山歌、桃花朵朵开、科目三的重点难点动作。 【“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嗒啦嘀嗒啦。它能实现小小愿望，有神奇魔法，听说每一个小孩，都想得到它。”】 “钟灵韵是什么运气？”刘斐然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陆逢秋身边，“又是一首童谣。” 可爱有趣的童谣抚慰了君臣被科目三狠狠伤害的心灵。 这支“勇气大爆发”，不仅歌曲悦耳动听，动作也十分简单—— 如果它被放在第一，臣子们肯定还要嫌弃一番，但现在有了科目三对比，“勇气大爆发”简直温和友好。 陆逢秋：“稍后我当向陛下提议，由钟灵韵抽奖。” 如果任务完成。 刘斐然：“附议。” 【“ok go，来来，ok go，来来，要坚定我们此刻的想法~” “ok go，来来，ok go，来来，勇气大爆发！” “ok go，来来，ok go，来来，要迈出自己大大的步伐。”】 朱宣伊发现，这些两首童谣虽奇奇怪怪，但朗朗上口，歌词中蕴含哲理以及对孩童的鼓励，很值得推广与借鉴。 国子监祭酒亦十分喜欢这两首童谣，这是寓教于乐、春风化雨呀！ 孩子们会喜欢的。 快乐的《勇气大爆发》跳完啦，林芝桐准备。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 有科目三，又有林芝桐跳小熊舞珠玉在前，朱宣伊并不担心林芝桐跳不来并不算难的《奢香夫人》。 此刻，朱宣伊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歌词上。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可是苍天对你在呼唤——不是苍天在呼唤奢香夫人，而是百姓在颂扬、怀念奢香夫人，呼唤奢香夫人的英灵。 不凋落的百里杜鹃，便是永不褪色、永不被遗忘的奢香夫人。奢香夫人的事迹在她奉献的地方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地流传。 人们怀念奢香夫人，感念她的贡献，借歌曲表达敬爱——“如果天留得住，如果地也能把你挽住，愿你就在这片云水间常驻。” 奢香夫人活在了百姓的心里，薛泽若心想，在那乌蒙山、响水滩，也一定有奢香夫人的祠！ 奢香夫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做了什么让百姓这样惦念着她？ 朱宣伊、王清然、徐玫真、钟灵韵等人因这首歌对属于其他时空的奢香夫人产生了由衷的敬意和强烈的好奇。 朱宣伊问：“小苔藓，可以告诉我奢香夫人的故事吗？” 小苔藓：“当然啦！小苔藓不仅可以为您介绍奢香夫人的故事，还可以为您推送完整版的《奢香夫人》歌曲，哦！” “谢谢，请你在抽奖结束后推送给我。” 第166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3） 第五支舞蹈：花园种花。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和失恋阵线联盟、桃花朵朵开同样风格的舞蹈。 视频播放，果不其然。 【“头点起来，准备开始。”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 朱宣伊听得心情都愉悦了：“真是充满童趣！是唱给小宝宝听的童谣！” 王清然：“动作亦十分简单，稍微改良，即便是三岁孩童亦可跳。” 朱宣伊颔首：“是呀，改编成体操便很好。” 体操学习，锻炼身体，应当从孩童抓起！ 钟灵韵跳这支舞亦觉十分有趣，她不仅动作跟上，还不由自主地跟唱，笑容明媚。 仿佛面前站着有一个眨着晶亮大眼睛认真看着她的小宝宝，她需要和这个小宝宝玩耍，教小宝宝舞蹈。 “在大大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大大的种子开大大的花~” 在如此欢快音乐下，诸位大臣心想：任务一似乎也不难，可以完成！ 第五支舞蹈结束，大家的脑海里还回荡着“挖呀挖呀挖”时，新的音乐豪横地冲进大家的耳朵。 等等，等等！ 这这这这 这唱得什么？ 完全听不懂啊！ 再看动作——左右摇肩，踢左踢右，左脚往回拉右脚往回拉的同时手还要动，摸头下来，拍手指前，然后 王清然：“凌乱了，伊伊，还好不是我。” 朱宣伊：“母后，我也凌乱了。” 自认见识广博、阅历丰富的薛泽若发出灵魂质问：“笨拙的小熊真的能跳得来这支舞吗？” 跳这支舞的林芝桐本人：动作复杂，但没关系，姐是武学奇才，这些招数算什么？！ 没错，招数。 此刻，林芝桐的眼里没有舞蹈动作，只有武功招数！ 这是什么武功？ 这是打败万恶的抽奖系统，获得积分的武功！ 她，林芝桐，一定要赢！ 林芝桐跳完了。 朱宣伊点点头：不愧是我的朱雀卫统领，希望正式做任务时，也能表现得这么出色！ 终于舞蹈过半，现在到了第七支舞，又轮到越观唐。 虽然还在学习阶段，但是钟灵韵和林芝桐的表现都非常不错，他有压力，是以更加认真。 科目三，音乐响起！ 走一步，开手，抱拳。 哎呦，还抱拳呢，难得难得，有几分侠气。 【“对月饮一杯寂寥——”】 这唱得又是什么？ 听不懂啊！ 好像有什么“拂袖罩明月”？ 再看动作——左右拐脚挥胳膊，两手转几圈，单手向外挥出，收回，再向外转圈、向内转圈 众人一下看手，一下看腿，一下看脚，眼睛不够用了，看不过来！ 科目三，简简单单三个字，不曾想如此恐怖！ 方才还想着任务一不难的臣子此刻脸都要裂开了。 朱宣伊和王清然对视一眼：做不来，换我真的做不来！ 而越观唐，他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将自己完全沉浸在音乐、节奏、动作中，虽是比视频慢了一拍，但一直没有中断。 王清然赞道：“观唐不错。” 朱宣伊点点头：“不错不错。” 可怕的科目三总算过去了！ 越观唐都跟上了。 目前的难题是，他要跳4支舞，正式任务时没有视频可跟着跳，仅学一遍，容易忘记动作或者把不同舞蹈的动作混起来。 下一支是钟灵韵的舞蹈，越观唐要趁此机会，迅速温习巩固弥渡山歌、桃花朵朵开、科目三的重点难点动作。 【“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嗒啦嘀嗒啦。它能实现小小愿望，有神奇魔法，听说每一个小孩，都想得到它。”】 “钟灵韵是什么运气？”刘斐然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陆逢秋身边，“又是一首童谣。” 可爱有趣的童谣抚慰了君臣被科目三狠狠伤害的心灵。 这支“勇气大爆发”，不仅歌曲悦耳动听，动作也十分简单—— 如果它被放在第一，臣子们肯定还要嫌弃一番，但现在有了科目三对比，“勇气大爆发”简直温和友好。 陆逢秋：“稍后我当向陛下提议，由钟灵韵抽奖。” 如果任务完成。 刘斐然：“附议。” 【“ok go，来来，ok go，来来，要坚定我们此刻的想法~” “ok go，来来，ok go，来来，勇气大爆发！” “ok go，来来，ok go，来来，要迈出自己大大的步伐。”】 朱宣伊发现，这些两首童谣虽奇奇怪怪，但朗朗上口，歌词中蕴含哲理以及对孩童的鼓励，很值得推广与借鉴。 国子监祭酒亦十分喜欢这两首童谣，这是寓教于乐、春风化雨呀！ 孩子们会喜欢的。 快乐的《勇气大爆发》跳完啦，林芝桐准备。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 有科目三，又有林芝桐跳小熊舞珠玉在前，朱宣伊并不担心林芝桐跳不来并不算难的《奢香夫人》。 此刻，朱宣伊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歌词上。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可是苍天对你在呼唤——不是苍天在呼唤奢香夫人，而是百姓在颂扬、怀念奢香夫人，呼唤奢香夫人的英灵。 不凋落的百里杜鹃，便是永不褪色、永不被遗忘的奢香夫人。奢香夫人的事迹在她奉献的地方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地流传。 人们怀念奢香夫人，感念她的贡献，借歌曲表达敬爱——“如果天留得住，如果地也能把你挽住，愿你就在这片云水间常驻。” 奢香夫人活在了百姓的心里，薛泽若心想，在那乌蒙山、响水滩，也一定有奢香夫人的祠！ 奢香夫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做了什么让百姓这样惦念着她？ 朱宣伊、王清然、徐玫真、钟灵韵等人因这首歌对属于其他时空的奢香夫人产生了由衷的敬意和强烈的好奇。 朱宣伊问：“小苔藓，可以告诉我奢香夫人的故事吗？” 小苔藓：“当然啦！小苔藓不仅可以为您介绍奢香夫人的故事，还可以为您推送完整版的《奢香夫人》歌曲，哦！” “谢谢，请你在抽奖结束后推送给我。” 第167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4） 第十支：叮叮当当舞。 呃，这支舞，就很难形容。 大臣们一脸尴尬。 歌词就听懂了“叮叮当当”，舞蹈动作嘛，左右扭胯，还要抚摸、抚摸那个说出来不太方便的地方 天啊，竟然是靖亭君跳这支舞！也幸好是豁达、放得开的靖亭君跳这支舞！ 一身文气的钟灵韵和一身侠气的林芝桐怎么跳得来？ 朱宣伊拼命压着嘴角，想起十几岁时，越观唐穿女装扮成女子的旧事，嘴角快要压不住了。 好在，越观唐专心跳舞，没有注意到朱宣伊的表情。 叮叮当当这支舞不难——和科目三比起来真的不难。 越观唐有把握完成。 到了第十一支舞：相亲相爱。 【“天下相亲与相爱，动身千里外心自成一脉。”】 嗯？ 这首歌格局有点大，第一句便是天下相亲相爱。 不仅如此，歌曲非常热闹，舞蹈动作简单。 跳起来时，裙摆随着动作轻旋飞扬，钟灵韵仿若山野间走出的灵动活泼的精灵，正在燃烧的篝火旁与欢庆。 这首歌没有播完，舞蹈较短，背景音乐只截取原曲的部分。 跳完这支舞，钟灵韵稍微松了一口气，心想，舞蹈和歌曲都是人类表达心情的重要方式，日后若逢值得欢庆的大事，不如建议陛下举行晚宴，大家就这样自由地歌唱与舞蹈，岂不是很热闹吗？ 终于到了最后一支舞蹈：战马。 【“炙热的太阳下，挥汗如雨的脸颊。”】 众人已经适应这种奇怪的舞蹈风格，并开始感受到其中的美，尤其是林芝桐。 她原担心压轴的舞蹈跳起来会非常困难，可是当战马的音乐一响，她一边盯着屏幕，一边随着音乐而动，在每一个动作中，她好似感受到生命的律动。 那是青春、鲜活、坚韧的。 如歌词所唱，要努力生根，要发芽，她跳着这支舞，自己仿佛变成了裂石中顽强生长的青草，无论风吹雨打，都挤不垮她，又仿佛变成一匹野马，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自由奔腾。 那些上了年纪的臣子竟然听得入神、看得着迷，这支舞蹈的动作看似简单随性，实则每一个动作都踩在节拍上。 【“马蹄哒哒哒，黄河水哗啦啦。”】 林芝桐的每一次跺脚，每一次向前，每一次甩手，每一回身，都让老臣子们艳羡——多么鲜活，多么坚韧，多么有力。 那是他们再也无法拥有的青春。 这支舞蹈，只有林芝桐这样的年轻人跳才好看。 这支舞蹈，也是林芝桐最喜欢的，她跳着跳着，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十二支舞蹈结束，越观唐、钟灵韵、林芝桐在3分钟的休息时间里抓紧回顾方才的动作。 很快，正式任务开始了，出乎意料，系统竟然给了视频。 任务难度瞬间降低，三人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臣子们窃窃私语—— “竟然完成了！” “唉，刚开始真是被十二支舞蹈吓到了。” “这三人谁跳得最好？系统也不评一评。” “依我看，林芝桐跳得最好，你看最后那支战马” “在下倒有不同的看法，跳得最好的，应是靖亭君，他的那支科目三，难度是十二支舞蹈中最高的。” “钟灵韵跳得最好！她不仅动作标准，还注意表情管理，跳舞时总是笑着，与视频一样。” 臣子们悄悄地争，越观唐、林芝桐推选钟灵韵作为抽奖者。 钟灵韵也不推辞，抽中1个钻石。 目前大胤获得4995个积分19个钻石。 大胤君臣继续任务二。 这个任务二，倒是有些特别。 【任务二：你邀请了许久未见的好友到家中作客，现在，请你为好友准备一顿美味的晚餐，菜单是白米饭、素炒茄子、金雀花炒蛋、蒜蓉虾仁、薄荷炸排骨、豆腐鲫鱼汤。】 “下厨？”这些男臣们又犯难了，“君子远庖厨，下厨我不会，抽到我可怎么办？” 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都是一个问题，更别妄想达到系统说的“美味”了。 太极殿上要是多一些女臣子就好了。 男臣这样想时，听见那个小女官陶乐湘颇为烦恼地说：“徐舍人，我不会做饭，要是抽到我可怎么办呀！” ？？？ 你一个女人怎么不会做饭呢？ 徐玫真：“我也不会。” ？？？ 你怎么也不会。 男臣询问的目光太过明显，徐玫真大发慈悲地解释一下：“我又不是膳房的女官，不会做饭有何稀奇？” 老娘以前做宫令辅佐皇后，现在通事舍人辅佐陛下，忙得很好吗？ 男臣的目光看向钟灵韵——陛下和王社长就别看了，她们俩向来是被伺候的。 钟灵韵：“我只会做几道陛下喜欢的。” 姐以前是公主家令，现在是户部主事，从来都有现成的工作餐。 至于林芝桐—— “我只会杀人，不会做饭。” 做饭不是朱雀卫统领的业务。 男臣：好，我们就知道你不会。 “下厨，朕会，母后也会。” 除越观唐、王展、沈国公之外的男臣：？？？陛下，您和王社长还会这个？ 惠帝总算有机会发言了，他先嘿嘿笑了笑，道：“伊伊是学来玩的。” 谁小时候没玩过过家家呢？ 只不过，别家小孩玩土、玩树叶杂草，朱宣伊玩真的。 哎呀，回想起当年，朱宣伊第一次下厨，做了一碗非常简单的鸡蛋面，摆盘极为好看，兴致勃勃地呈给老父亲，充满期待地看着老父亲吃。 老父亲是满怀感动，笑着吃完了。 只是吃完后喝了好多的水。 男臣瞬间将目光转移到徐玫真、林芝桐等人身上：连陛下和王社长都会，你们怎么不会？ 朱宣伊把这些人的表现收入眼中，恨铁不成钢：“满殿臣子，有几人懂这最贴近人间烟火的厨道吗？你们默认，做饭是庖厨与女人的事情。朕不禁怀疑，诸位可曾进过火灶膳房，可能分得清五谷？依朕看，君子六艺应改为君子七艺，在礼乐射御书数后，再加一艺——厨艺。” 臣子低着头，心道：我家有庖厨，学了也用不上。 第167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4） 第十支：叮叮当当舞。 呃，这支舞，就很难形容。 大臣们一脸尴尬。 歌词就听懂了“叮叮当当”，舞蹈动作嘛，左右扭胯，还要抚摸、抚摸那个说出来不太方便的地方 天啊，竟然是靖亭君跳这支舞！也幸好是豁达、放得开的靖亭君跳这支舞！ 一身文气的钟灵韵和一身侠气的林芝桐怎么跳得来？ 朱宣伊拼命压着嘴角，想起十几岁时，越观唐穿女装扮成女子的旧事，嘴角快要压不住了。 好在，越观唐专心跳舞，没有注意到朱宣伊的表情。 叮叮当当这支舞不难——和科目三比起来真的不难。 越观唐有把握完成。 到了第十一支舞：相亲相爱。 【“天下相亲与相爱，动身千里外心自成一脉。”】 嗯？ 这首歌格局有点大，第一句便是天下相亲相爱。 不仅如此，歌曲非常热闹，舞蹈动作简单。 跳起来时，裙摆随着动作轻旋飞扬，钟灵韵仿若山野间走出的灵动活泼的精灵，正在燃烧的篝火旁与欢庆。 这首歌没有播完，舞蹈较短，背景音乐只截取原曲的部分。 跳完这支舞，钟灵韵稍微松了一口气，心想，舞蹈和歌曲都是人类表达心情的重要方式，日后若逢值得欢庆的大事，不如建议陛下举行晚宴，大家就这样自由地歌唱与舞蹈，岂不是很热闹吗？ 终于到了最后一支舞蹈：战马。 【“炙热的太阳下，挥汗如雨的脸颊。”】 众人已经适应这种奇怪的舞蹈风格，并开始感受到其中的美，尤其是林芝桐。 她原担心压轴的舞蹈跳起来会非常困难，可是当战马的音乐一响，她一边盯着屏幕，一边随着音乐而动，在每一个动作中，她好似感受到生命的律动。 那是青春、鲜活、坚韧的。 如歌词所唱，要努力生根，要发芽，她跳着这支舞，自己仿佛变成了裂石中顽强生长的青草，无论风吹雨打，都挤不垮她，又仿佛变成一匹野马，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自由奔腾。 那些上了年纪的臣子竟然听得入神、看得着迷，这支舞蹈的动作看似简单随性，实则每一个动作都踩在节拍上。 【“马蹄哒哒哒，黄河水哗啦啦。”】 林芝桐的每一次跺脚，每一次向前，每一次甩手，每一回身，都让老臣子们艳羡——多么鲜活，多么坚韧，多么有力。 那是他们再也无法拥有的青春。 这支舞蹈，只有林芝桐这样的年轻人跳才好看。 这支舞蹈，也是林芝桐最喜欢的，她跳着跳着，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十二支舞蹈结束，越观唐、钟灵韵、林芝桐在3分钟的休息时间里抓紧回顾方才的动作。 很快，正式任务开始了，出乎意料，系统竟然给了视频。 任务难度瞬间降低，三人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臣子们窃窃私语—— “竟然完成了！” “唉，刚开始真是被十二支舞蹈吓到了。” “这三人谁跳得最好？系统也不评一评。” “依我看，林芝桐跳得最好，你看最后那支战马” “在下倒有不同的看法，跳得最好的，应是靖亭君，他的那支科目三，难度是十二支舞蹈中最高的。” “钟灵韵跳得最好！她不仅动作标准，还注意表情管理，跳舞时总是笑着，与视频一样。” 臣子们悄悄地争，越观唐、林芝桐推选钟灵韵作为抽奖者。 钟灵韵也不推辞，抽中1个钻石。 目前大胤获得4995个积分19个钻石。 大胤君臣继续任务二。 这个任务二，倒是有些特别。 【任务二：你邀请了许久未见的好友到家中作客，现在，请你为好友准备一顿美味的晚餐，菜单是白米饭、素炒茄子、金雀花炒蛋、蒜蓉虾仁、薄荷炸排骨、豆腐鲫鱼汤。】 “下厨？”这些男臣们又犯难了，“君子远庖厨，下厨我不会，抽到我可怎么办？” 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都是一个问题，更别妄想达到系统说的“美味”了。 太极殿上要是多一些女臣子就好了。 男臣这样想时，听见那个小女官陶乐湘颇为烦恼地说：“徐舍人，我不会做饭，要是抽到我可怎么办呀！” ？？？ 你一个女人怎么不会做饭呢？ 徐玫真：“我也不会。” ？？？ 你怎么也不会。 男臣询问的目光太过明显，徐玫真大发慈悲地解释一下：“我又不是膳房的女官，不会做饭有何稀奇？” 老娘以前做宫令辅佐皇后，现在通事舍人辅佐陛下，忙得很好吗？ 男臣的目光看向钟灵韵——陛下和王社长就别看了，她们俩向来是被伺候的。 钟灵韵：“我只会做几道陛下喜欢的。” 姐以前是公主家令，现在是户部主事，从来都有现成的工作餐。 至于林芝桐—— “我只会杀人，不会做饭。” 做饭不是朱雀卫统领的业务。 男臣：好，我们就知道你不会。 “下厨，朕会，母后也会。” 除越观唐、王展、沈国公之外的男臣：？？？陛下，您和王社长还会这个？ 惠帝总算有机会发言了，他先嘿嘿笑了笑，道：“伊伊是学来玩的。” 谁小时候没玩过过家家呢？ 只不过，别家小孩玩土、玩树叶杂草，朱宣伊玩真的。 哎呀，回想起当年，朱宣伊第一次下厨，做了一碗非常简单的鸡蛋面，摆盘极为好看，兴致勃勃地呈给老父亲，充满期待地看着老父亲吃。 老父亲是满怀感动，笑着吃完了。 只是吃完后喝了好多的水。 男臣瞬间将目光转移到徐玫真、林芝桐等人身上：连陛下和王社长都会，你们怎么不会？ 朱宣伊把这些人的表现收入眼中，恨铁不成钢：“满殿臣子，有几人懂这最贴近人间烟火的厨道吗？你们默认，做饭是庖厨与女人的事情。朕不禁怀疑，诸位可曾进过火灶膳房，可能分得清五谷？依朕看，君子六艺应改为君子七艺，在礼乐射御书数后，再加一艺——厨艺。” 臣子低着头，心道：我家有庖厨，学了也用不上。 第168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5） 朱宣伊把他们的心理活动揣摩得准准的，略微严厉地说道：“会而不做与不会，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不会做饭，你们如何侍奉父母；不会做饭，你们如何照顾妻子；不会做饭，你们如何抚育孩子；不会做饭，你们如何知晓百姓柴米油盐的艰难、如何领悟人间烟火的平淡之美？” 臣子们继续低着头，心道：侍奉父母有妻子，照顾妻子有仆从，抚育孩子有妻子，我问一问就知柴米油盐的艰难，我会吃饭就能领悟人间烟火的平淡之美。 朱宣伊又看穿了这群人的心理：想得挺好啊！ 呵呵。 “第一，朕要举行一次宴会，所有臣子必须带上亲自制作的食物参加；第二，哪位男臣谁若是任务二失败，哼。” 朱宣伊也不多说，留给他们自行想象。 男臣：不是，陛下，为什么圈定男臣？不也有女臣不会下厨吗？若是抽中她们，而她们又任务失败，她们还可以不受罚？陛下，你有失公允，你偏心！ 朱宣伊点击接受任务二。 【正在选择任务执行者 确定任务执行者：凌咏。】 看见这个名字，朱宣伊一颗心落地。 原因无他，凌咏是会做饭的，朱宣伊还吃过凌咏做的饭。 朱宣伊和越观唐婚后游玩时，到了尚在地方为官的凌咏的辖区，机缘巧合吃了他做的饭。 凌咏也比较淡定。 蒜蓉虾仁、薄荷炸排骨、金雀花煎蛋，他没有做过，不过，听菜名就知道大概要怎么做。 难的是食材。 白米、茄子、虾仁、排骨、蛋、鲫鱼，宫中膳房应当有；薄荷、金雀花却是一时难以寻到。 【正在选择凌咏的好友】 啥玩意儿？ 还要选择好友？ 也对，这四菜一汤做完后肯定要有人吃嘛，对方吃了，才算完成任务。 【确定凌咏的好友：朱宣伊。】 “什么？”礼部尚书惊讶，陛下是君，怎么会是凌咏的好友？ 凌咏赶紧解释：“应是随机抽取。” 朱宣伊：“朕很期待这四菜一汤。” 她正要吩咐移步御膳房，系统发布通知—— 【本次任务所需食材、厨具等，由系统提供，请在殿中空出任务场所。】 下方还有一个“已空出”的方格。 臣子们自动往边缘散去，朱宣伊看位置够大了，点击“已空出”。 殿中中央位置，瞬间出现一方灶台和水槽，锅碗瓢盆、菜刀、砧板、食材等都摆在上面，甚至还有围裙，任务所需物品一应俱全。 “这是灶台吗？”朱宣伊诧异万分，“哪里生火？” 小苔藓友情提醒：“现在播放教学视频，请认真收看哦！” 还有视频？ 这下难度又降低了。 凌咏见到这“厨房”时，还在想要怎么使用这些明显来自后世的东西呢！ 【“首先是蒸白米饭。将适量的米淘洗干净，放入电饭煲中蒸煮。请注意，米水比例为1:12，这是你的朋友喜欢的比例。” 解说者是小苔藓。 不露脸的厨师用量杯淘洗白米，并盛相应的水，一同倒入电饭煲，选择柴火饭模式，电饭煲自动蒸煮。】 作为任务执行者，凌咏跟随视频熟悉量杯、电饭煲。 量杯是用玻璃制作的，杯体有刻度，结合视频所见以及做饭经验，凌咏已经明白什么是1:12。 这个比例是否真是陛下喜欢的，凌咏不清楚，但恰巧是他喜欢的。 那个电饭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凌咏往电饭煲盖子下方中间的按钮一按，电饭煲自己就打开了。 操作面板上的信息非常丰富，看过视频中的厨师操作，凌咏发现，电饭煲操作面板上的信息虽然非常丰富，但却详细清晰，即便是第一次使用，也能迅速掌握用法。 有臣子道：“若我有如此简约易用的器具，做饭又有何难？” 这位臣子怕火。 “倒进去就能自己煮？”朱宣伊好奇地观察电饭煲的上盖、内丹，“这是什么原理？” 后世之人有了这些，便能多出不少时间做更重要的事情了？ 王清然看见操作面板上有一项保温功能，道：“有了保温，就不怕饭冷，也少了热饭的时间。” 【“现在，我们先来备菜。” 厨师将茄子、薄荷、金雀花洗净放在盘子中；蒜洗净，切成蒜蓉，放在碗中。 排骨过水，滤干，放入面粉，反复揉抓清洗，然后放入适量的调味腌料腌制，放一边。】 林芝桐：“为何要用面粉抓洗？” 凌咏：“去除排骨中的血水。” 礼部尚书：“没看见血水。” 凌咏：“在排骨里，不去除不好吃。” 桓惠直：“适量是多少？” 凌咏：“适量就是适量。” 桓惠直：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凌咏将调料种类背下，观察厨师放置的量，心里有数了。 【“虾仁是现成的，无需手动剥壳。现在，我们要把虾仁上的水排干。” 厨师将虾仁放在干净的吸水纸上，吸去一些水分。 “由于虾仁的个头比较大，需要用小刀从虾仁后背划开。” 厨师划开虾仁，放到盘子里，放入调料抓匀腌制。】 凌咏注意到，厨师并没有将虾仁一分为二，虾仁仍旧头尾相连，待会儿实操时不能忘记这个细节。 【“现在，我们需要处理鲫鱼。” 厨师将筷子插入鱼身，去除鱼鳞和内脏，将内脏洗净放一边后，在鱼身上切花刀，放在一边。 “然后，需要切豆腐。” 厨师将豆腐切成块，方在盘中。】 “哎呦！这鱼还是活的！”沈国公摸了一下灶台桌面上的鱼，它竟然动了一下，“要在它活着的时候把筷子插进它的咽喉与身体？凌尚书，要不待会儿将它敲死了再插筷子？也让它少些痛苦。” 朱宣伊：外祖父您还有这好心肠？ 凌咏还没说话，林芝桐表示反对：“沈国公，不可啊！方才在下看得清清楚楚，厨师将筷子插入鱼身时，鱼尾在摆动，这说明，鱼是活的。我们若不严格按照视频所教的方法做，可能会被扣分！” 跳舞时，有几个动作没做规范，就被系统扣分了。 凌咏：我是任务执行者还是你们是？一个个，饭不会蒸，菜不会炒，就在这儿指点江山了？ 朱宣伊：“芝桐说的有道理。” 凌咏：“是。” 好，这位是会做饭会炒菜的，也是真能指点江山的。 她的话，得听。 第168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5） 朱宣伊把他们的心理活动揣摩得准准的，略微严厉地说道：“会而不做与不会，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不会做饭，你们如何侍奉父母；不会做饭，你们如何照顾妻子；不会做饭，你们如何抚育孩子；不会做饭，你们如何知晓百姓柴米油盐的艰难、如何领悟人间烟火的平淡之美？” 臣子们继续低着头，心道：侍奉父母有妻子，照顾妻子有仆从，抚育孩子有妻子，我问一问就知柴米油盐的艰难，我会吃饭就能领悟人间烟火的平淡之美。 朱宣伊又看穿了这群人的心理：想得挺好啊！ 呵呵。 “第一，朕要举行一次宴会，所有臣子必须带上亲自制作的食物参加；第二，哪位男臣谁若是任务二失败，哼。” 朱宣伊也不多说，留给他们自行想象。 男臣：不是，陛下，为什么圈定男臣？不也有女臣不会下厨吗？若是抽中她们，而她们又任务失败，她们还可以不受罚？陛下，你有失公允，你偏心！ 朱宣伊点击接受任务二。 【正在选择任务执行者 确定任务执行者：凌咏。】 看见这个名字，朱宣伊一颗心落地。 原因无他，凌咏是会做饭的，朱宣伊还吃过凌咏做的饭。 朱宣伊和越观唐婚后游玩时，到了尚在地方为官的凌咏的辖区，机缘巧合吃了他做的饭。 凌咏也比较淡定。 蒜蓉虾仁、薄荷炸排骨、金雀花煎蛋，他没有做过，不过，听菜名就知道大概要怎么做。 难的是食材。 白米、茄子、虾仁、排骨、蛋、鲫鱼，宫中膳房应当有；薄荷、金雀花却是一时难以寻到。 【正在选择凌咏的好友】 啥玩意儿？ 还要选择好友？ 也对，这四菜一汤做完后肯定要有人吃嘛，对方吃了，才算完成任务。 【确定凌咏的好友：朱宣伊。】 “什么？”礼部尚书惊讶，陛下是君，怎么会是凌咏的好友？ 凌咏赶紧解释：“应是随机抽取。” 朱宣伊：“朕很期待这四菜一汤。” 她正要吩咐移步御膳房，系统发布通知—— 【本次任务所需食材、厨具等，由系统提供，请在殿中空出任务场所。】 下方还有一个“已空出”的方格。 臣子们自动往边缘散去，朱宣伊看位置够大了，点击“已空出”。 殿中中央位置，瞬间出现一方灶台和水槽，锅碗瓢盆、菜刀、砧板、食材等都摆在上面，甚至还有围裙，任务所需物品一应俱全。 “这是灶台吗？”朱宣伊诧异万分，“哪里生火？” 小苔藓友情提醒：“现在播放教学视频，请认真收看哦！” 还有视频？ 这下难度又降低了。 凌咏见到这“厨房”时，还在想要怎么使用这些明显来自后世的东西呢！ 【“首先是蒸白米饭。将适量的米淘洗干净，放入电饭煲中蒸煮。请注意，米水比例为1:12，这是你的朋友喜欢的比例。” 解说者是小苔藓。 不露脸的厨师用量杯淘洗白米，并盛相应的水，一同倒入电饭煲，选择柴火饭模式，电饭煲自动蒸煮。】 作为任务执行者，凌咏跟随视频熟悉量杯、电饭煲。 量杯是用玻璃制作的，杯体有刻度，结合视频所见以及做饭经验，凌咏已经明白什么是1:12。 这个比例是否真是陛下喜欢的，凌咏不清楚，但恰巧是他喜欢的。 那个电饭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凌咏往电饭煲盖子下方中间的按钮一按，电饭煲自己就打开了。 操作面板上的信息非常丰富，看过视频中的厨师操作，凌咏发现，电饭煲操作面板上的信息虽然非常丰富，但却详细清晰，即便是第一次使用，也能迅速掌握用法。 有臣子道：“若我有如此简约易用的器具，做饭又有何难？” 这位臣子怕火。 “倒进去就能自己煮？”朱宣伊好奇地观察电饭煲的上盖、内丹，“这是什么原理？” 后世之人有了这些，便能多出不少时间做更重要的事情了？ 王清然看见操作面板上有一项保温功能，道：“有了保温，就不怕饭冷，也少了热饭的时间。” 【“现在，我们先来备菜。” 厨师将茄子、薄荷、金雀花洗净放在盘子中；蒜洗净，切成蒜蓉，放在碗中。 排骨过水，滤干，放入面粉，反复揉抓清洗，然后放入适量的调味腌料腌制，放一边。】 林芝桐：“为何要用面粉抓洗？” 凌咏：“去除排骨中的血水。” 礼部尚书：“没看见血水。” 凌咏：“在排骨里，不去除不好吃。” 桓惠直：“适量是多少？” 凌咏：“适量就是适量。” 桓惠直：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凌咏将调料种类背下，观察厨师放置的量，心里有数了。 【“虾仁是现成的，无需手动剥壳。现在，我们要把虾仁上的水排干。” 厨师将虾仁放在干净的吸水纸上，吸去一些水分。 “由于虾仁的个头比较大，需要用小刀从虾仁后背划开。” 厨师划开虾仁，放到盘子里，放入调料抓匀腌制。】 凌咏注意到，厨师并没有将虾仁一分为二，虾仁仍旧头尾相连，待会儿实操时不能忘记这个细节。 【“现在，我们需要处理鲫鱼。” 厨师将筷子插入鱼身，去除鱼鳞和内脏，将内脏洗净放一边后，在鱼身上切花刀，放在一边。 “然后，需要切豆腐。” 厨师将豆腐切成块，方在盘中。】 “哎呦！这鱼还是活的！”沈国公摸了一下灶台桌面上的鱼，它竟然动了一下，“要在它活着的时候把筷子插进它的咽喉与身体？凌尚书，要不待会儿将它敲死了再插筷子？也让它少些痛苦。” 朱宣伊：外祖父您还有这好心肠？ 凌咏还没说话，林芝桐表示反对：“沈国公，不可啊！方才在下看得清清楚楚，厨师将筷子插入鱼身时，鱼尾在摆动，这说明，鱼是活的。我们若不严格按照视频所教的方法做，可能会被扣分！” 跳舞时，有几个动作没做规范，就被系统扣分了。 凌咏：我是任务执行者还是你们是？一个个，饭不会蒸，菜不会炒，就在这儿指点江山了？ 朱宣伊：“芝桐说的有道理。” 凌咏：“是。” 好，这位是会做饭会炒菜的，也是真能指点江山的。 她的话，得听。 第169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6） 【“现在，让我们来处理一些配菜。” 厨师将蒜、葱切成末，大葱切成段，生姜切成片，香菜、欧芹切成碎，海鲜菇撕开，将配菜放在相应的容具。】 凌咏拿起一把翠绿的香菜：“这叫香菜？” 朱宣伊：“这是芫荽。西汉的张骞从西域带回，最初叫做胡荽，没想到后世叫它香菜。” 凌咏不喜欢这种植物。 哪里香？为什么要叫香菜？ 不理解。 还是叫芫荽比较合适。 他放下了这把芫荽。 “我们总以为以西之地为蛮荒，实则那儿确有不少好东西，如葡萄、红花、汗血马以及最新发现的棉花。”朱宣伊说道，“假以时日平定西域，定要将这些好东西全都引进大胤，让大胤子民也享受到。” 清净宫已经研制出火炮，火炮厂正在兴建，不久之后即可投入使用。 届时将量产的火炮拉上战场，大胤士兵的伤亡便会少许多，平定西域的进度条也会被快速往前拉。 【“现在开始做菜，首先是豆腐鲫鱼汤。” 厨师将操作面板上的圆形开关一旋，火盖上瞬间冒出一团蓝色的火焰。】 “哇！” “哇哦！” “哇——” 朱宣伊在太极殿上“哇”声一片。 太史令周回扒开一众同僚挤到前面盯着屏幕：“怎么突然就有火了？如何做到？什么原理？” 这蓝色的火焰，和用火井中喷薄而出的气体点燃的火焰，颜色是一致的！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天然气？ 太史令催促凌咏：“凌尚书，快试一试！” “是啊是啊！” “快试一试！” 凌咏扭动圆形的按钮。 不行，没有火焰。 “咦？怎么没有？视频里的厨师就是这样操作啊。” “我们这个不会是坏的？” 群臣纷纷猜测，朱宣伊观察片刻那个按钮，道：“凌尚书，你先往下按，再旋转试一试。” 凌咏依言操作，火盖上果然冒起了火，他不敢转得太过，因而只是一团小小的火。 “哇！” “哇！” “哇！” “真的有了！” 真实所见与视频所见的感受还是不一样的，朱宣伊又一次听取“哇”声一片。 大胤君臣团团围在灶台边，朱宣伊自是占据最好的位置。 随着凌咏慢慢旋转，火盖上的火也逐渐增大；往回旋，则逐渐减小。 然后是关掉，这一回凌咏无师自通学会了关火的办法。 “神奇！便利！”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王尚书，你们工部可能做得出？” 王盐：你们在想什么？ 太史令：我觉得我们太史局可以试一试。 众人“哇”声一片，又惊又奇时，视频里的厨师已经烧好一锅清水，盛出备用了。 “怎么将沸水倒出了？不应该下鱼和豆腐吗？” 【厨师在干锅中倒入油，将鲫鱼煎至两面金黄后，加入白酒、姜、葱以及方才烧开的清水，再加入白嫩嫩的豆腐。】 “啊，原来如此呀！” “我懂了！这样做更香。” 【如此烹饪一会儿，加入海鲜菇，又过了一会儿，加入适量的食用盐、胡椒粉、白糖调味后盛出，最后撒上一把香菜碎。 厨师不急着将汤摆上饭桌，而是将它放入写有“饭菜保温柜”的柜中。】 这样的保温柜，系统同样给凌咏配置了一个。凌咏还没来得及看，朱宣伊这位“好友”就已经打开了。 “哇！” “放进去就能保温？” “这是什么原理？” “王尚书，工部能做吗？” 朱宣伊没有说话，凌咏也没有说话，便又听到“哇”声一片，以及今日异常流行的“这是什么原理”。 王盐：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我们连玻璃量杯都还没做出来呢！ 【“现在，我们来制作蒜蓉虾仁！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菜呢！” 厨师取来一个小平底锅，在锅里倒入适量的油，加一块黄油增添油的香味。 黄油融化后，放入葱末和蒜末，翻炒出香味，放入虾仁，将虾仁平铺于锅底，虾仁稍有变色即翻面，煎至两面红色后关火，放在一边。】 “这就好了？”王清然疑惑。 她是湖陵人，那里河流众多、水泽丰沛，自小没少吃鱼、虾。少时曾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在厨房打转，蒸饭做菜便是那时学会的。 她发现视频里的虾仁尾部还带着青色，这明显是还没熟。 难道后人喜欢吃没熟的？ 不对，虾仁还没有装盘，也没有被放入保温柜中，这道菜还没有完成。 【“下一道菜是薄荷炸排骨，哎呀，这道菜可香了~”】 朱宣伊：“小苔藓，你吃过薄荷炸排骨吗？” 小苔藓：“小苔藓是人工智能，无法品尝人类的食物哦。” 朱宣伊：“听你的语气，我还以为你吃过呢。” 小苔藓：“对小苔藓来说，处理各道菜的菜谱、色香味描述等文字信息，就相当于品尝过啦！” 朱宣伊一笑：“很特别，很有意思。” 【厨师热油后，放入排骨炸至金黄捞出。 随后，用厨房纸巾控干薄荷的水分，与干辣椒一起下锅炸。 薄荷软后，放入排骨一起炸一会儿即可，出锅装盘，放入保温柜中。】 有好奇的官员问：“为什么要用纸巾控干薄荷的水分？” 林芝桐大胆猜测：“是为了防止油迸溅！” 好奇的官员：“哦——” 不过，你怎么知道？ 该不会是因为，朱雀卫里有下油锅这项刑罚？ 不会不会？ 这也太惨无人道了！ 【“现在来做素炒茄子和金雀花煎蛋。” 厨师将洗净的茄子上锅蒸。 在等待蒸熟的时候，厨师在金雀花上加入鸡蛋、盐、胡椒粉，充分搅拌，锅中下油，微热，放入金雀花蛋液，煎至两面金黄即可出锅，装盘，放入保温柜。】 一位从不下厨的官员：“金雀花煎蛋看起来简单又美味，我学会了！” 凌咏分神看他一眼：“是吗？自己做的时候，别煎焦了。” 从不下厨的官员：啊，还会煎焦吗？煎蛋这么煎蛋，不至于 凌咏：“不要太自信。” 第169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6） 【“现在，让我们来处理一些配菜。” 厨师将蒜、葱切成末，大葱切成段，生姜切成片，香菜、欧芹切成碎，海鲜菇撕开，将配菜放在相应的容具。】 凌咏拿起一把翠绿的香菜：“这叫香菜？” 朱宣伊：“这是芫荽。西汉的张骞从西域带回，最初叫做胡荽，没想到后世叫它香菜。” 凌咏不喜欢这种植物。 哪里香？为什么要叫香菜？ 不理解。 还是叫芫荽比较合适。 他放下了这把芫荽。 “我们总以为以西之地为蛮荒，实则那儿确有不少好东西，如葡萄、红花、汗血马以及最新发现的棉花。”朱宣伊说道，“假以时日平定西域，定要将这些好东西全都引进大胤，让大胤子民也享受到。” 清净宫已经研制出火炮，火炮厂正在兴建，不久之后即可投入使用。 届时将量产的火炮拉上战场，大胤士兵的伤亡便会少许多，平定西域的进度条也会被快速往前拉。 【“现在开始做菜，首先是豆腐鲫鱼汤。” 厨师将操作面板上的圆形开关一旋，火盖上瞬间冒出一团蓝色的火焰。】 “哇！” “哇哦！” “哇——” 朱宣伊在太极殿上“哇”声一片。 太史令周回扒开一众同僚挤到前面盯着屏幕：“怎么突然就有火了？如何做到？什么原理？” 这蓝色的火焰，和用火井中喷薄而出的气体点燃的火焰，颜色是一致的！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天然气？ 太史令催促凌咏：“凌尚书，快试一试！” “是啊是啊！” “快试一试！” 凌咏扭动圆形的按钮。 不行，没有火焰。 “咦？怎么没有？视频里的厨师就是这样操作啊。” “我们这个不会是坏的？” 群臣纷纷猜测，朱宣伊观察片刻那个按钮，道：“凌尚书，你先往下按，再旋转试一试。” 凌咏依言操作，火盖上果然冒起了火，他不敢转得太过，因而只是一团小小的火。 “哇！” “哇！” “哇！” “真的有了！” 真实所见与视频所见的感受还是不一样的，朱宣伊又一次听取“哇”声一片。 大胤君臣团团围在灶台边，朱宣伊自是占据最好的位置。 随着凌咏慢慢旋转，火盖上的火也逐渐增大；往回旋，则逐渐减小。 然后是关掉，这一回凌咏无师自通学会了关火的办法。 “神奇！便利！”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王尚书，你们工部可能做得出？” 王盐：你们在想什么？ 太史令：我觉得我们太史局可以试一试。 众人“哇”声一片，又惊又奇时，视频里的厨师已经烧好一锅清水，盛出备用了。 “怎么将沸水倒出了？不应该下鱼和豆腐吗？” 【厨师在干锅中倒入油，将鲫鱼煎至两面金黄后，加入白酒、姜、葱以及方才烧开的清水，再加入白嫩嫩的豆腐。】 “啊，原来如此呀！” “我懂了！这样做更香。” 【如此烹饪一会儿，加入海鲜菇，又过了一会儿，加入适量的食用盐、胡椒粉、白糖调味后盛出，最后撒上一把香菜碎。 厨师不急着将汤摆上饭桌，而是将它放入写有“饭菜保温柜”的柜中。】 这样的保温柜，系统同样给凌咏配置了一个。凌咏还没来得及看，朱宣伊这位“好友”就已经打开了。 “哇！” “放进去就能保温？” “这是什么原理？” “王尚书，工部能做吗？” 朱宣伊没有说话，凌咏也没有说话，便又听到“哇”声一片，以及今日异常流行的“这是什么原理”。 王盐：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我们连玻璃量杯都还没做出来呢！ 【“现在，我们来制作蒜蓉虾仁！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菜呢！” 厨师取来一个小平底锅，在锅里倒入适量的油，加一块黄油增添油的香味。 黄油融化后，放入葱末和蒜末，翻炒出香味，放入虾仁，将虾仁平铺于锅底，虾仁稍有变色即翻面，煎至两面红色后关火，放在一边。】 “这就好了？”王清然疑惑。 她是湖陵人，那里河流众多、水泽丰沛，自小没少吃鱼、虾。少时曾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在厨房打转，蒸饭做菜便是那时学会的。 她发现视频里的虾仁尾部还带着青色，这明显是还没熟。 难道后人喜欢吃没熟的？ 不对，虾仁还没有装盘，也没有被放入保温柜中，这道菜还没有完成。 【“下一道菜是薄荷炸排骨，哎呀，这道菜可香了~”】 朱宣伊：“小苔藓，你吃过薄荷炸排骨吗？” 小苔藓：“小苔藓是人工智能，无法品尝人类的食物哦。” 朱宣伊：“听你的语气，我还以为你吃过呢。” 小苔藓：“对小苔藓来说，处理各道菜的菜谱、色香味描述等文字信息，就相当于品尝过啦！” 朱宣伊一笑：“很特别，很有意思。” 【厨师热油后，放入排骨炸至金黄捞出。 随后，用厨房纸巾控干薄荷的水分，与干辣椒一起下锅炸。 薄荷软后，放入排骨一起炸一会儿即可，出锅装盘，放入保温柜中。】 有好奇的官员问：“为什么要用纸巾控干薄荷的水分？” 林芝桐大胆猜测：“是为了防止油迸溅！” 好奇的官员：“哦——” 不过，你怎么知道？ 该不会是因为，朱雀卫里有下油锅这项刑罚？ 不会不会？ 这也太惨无人道了！ 【“现在来做素炒茄子和金雀花煎蛋。” 厨师将洗净的茄子上锅蒸。 在等待蒸熟的时候，厨师在金雀花上加入鸡蛋、盐、胡椒粉，充分搅拌，锅中下油，微热，放入金雀花蛋液，煎至两面金黄即可出锅，装盘，放入保温柜。】 一位从不下厨的官员：“金雀花煎蛋看起来简单又美味，我学会了！” 凌咏分神看他一眼：“是吗？自己做的时候，别煎焦了。” 从不下厨的官员：啊，还会煎焦吗？煎蛋这么煎蛋，不至于 凌咏：“不要太自信。” 第170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7） 【做完金雀花炒蛋后，茄子还没有蒸熟，厨师将被放置一边的虾仁取过来，撒上欧芹，将锅底的蒜末和黄油淋在虾仁上。】 王清然：果然！要继续做蒜蓉虾仁了！ 【厨师打开烤箱，预热后放入虾仁，高温炙烤三分钟出锅，无需装盘，连锅一起上。】 众人的目光转移到烤箱，朱宣伊再一次听取“哇”声一片。 “烤箱还可以烤牛肉、羊肉、芋头、土豆！” “烤起来也不会烟熏火燎，干净又方便。” “这是什么原理？” “王尚书” 王盐连忙开口：“工部暂时不能做！这是要用电的！” 没看见烤箱边上贴着一张材质特别的纸，纸上写了“电烤箱”吗？ “哦” 电，至今没个头绪。 多少有些失望。 王盐赶紧转移大家对烤箱的好奇，问：“不将蒜蓉虾仁装盘吗？” 凌咏：“用锅的余热保持虾仁的温度与鲜香。” 王盐：“这样啊。” 凌咏：“还可以少洗一个盘子。” 好有道理！ 王盐赞道：“凌尚书经验丰富。” 凌咏笑而不语。 【茄子蒸熟了。 厨师取出茄子，去头，一分为二，用手撕开。 再配一个酱汁，适量的耗油、酱油、生抽、盐、淀粉以及水。 取出一块鸡肉，切成碎，锅里倒油，倒入肉碎，炒散。 过了一会儿，放入豆豉、蒜末和姜末，煸炒至焦黄，放入葱段、青椒丝，放入酱汁，放入茄子，炒几下，出锅。】 又一个从未下厨的官员：“素炒茄子看起来很简单，我已经学会了。” 凌咏：真自信。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自信呢？ 小苔藓：“好啦，教学视频播放完毕，请任务执行者凌咏在半个时辰内完成四菜一汤，30秒后正式开始任务，请做好准备！” 凌咏开始赶人：“任务要开始了，请诸位同僚散到周边。” 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同僚们能怎么办？ 你是任务执行者你最大，散就散，我们站远点看就是了。 “任务开始。” 屏幕上出现倒计时。 凌咏先淘米。 一米一粟得之不易，吃多少，煮多少，不宜浪费——想来陛下也不愿意当着这么多臣下的面浪费粮食。 陛下除却一日三餐，还有点心，正餐的饭量不大。 凌咏掂量着取米，反复淘洗——那个水龙头也是神奇，开关一转就有干净的水流出，也不知水从何来。 总不能是从天上来。 凌咏发现，通过旋转可以调节水的温度，他差点被烫到。 也是巧，刚才其余臣子没有动这个水龙头，否则他的耳边又是此起彼伏的“哇”了 都是国朝的重臣，怎么动不动就哇呢？太不稳重了。 凌咏按照1：12的比例配置米水，倒入电饭煲中，合上盖子，选择柴火饭模式，开始蒸煮。 他便不管米饭了，开始按照视频的顺序洗菜、切菜，腌制排骨，控干虾仁的水分，腌制虾仁。 现在，他要开始处理鱼了。 摆在面前的是一条活鱼，凌咏左手拿筷子，右手拿菜刀。 究竟要不要先把鱼拍死呢？ 他想了一会儿，放下菜刀，把筷子插进去，再了解鱼的生命。 “嘶……”沈国公吸一口凉气，小声嘀咕，“难道不能先将鱼处死吗？” 何必让鱼活着受那罪？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王展心道：你哪来的善心？干脆以后别吃鱼了。 要按照视频步骤做，不然扣分了，没完成任务怎么办？ 凌咏将葱、姜等配菜处理好，开始做豆腐鲫鱼汤了。 他按住按钮，微微旋转，蓝色的火焰呲地冒出来。 “哇！” 凌咏：…… 谁啊？！ 还没“哇”够？ 锅烧干，倒入油，再加入适量盐——加盐是为了防止粘锅。 第一次煎，凌咏对后世灶具的使用不熟练，反复探索后，才摸到了门道。 他按照步骤，一步步来，行云流水，一份香气四溢的奶白色的豆腐鲫鱼汤就做好啦，他把汤放在保温柜。 接下来是完成一半的蒜蓉虾仁，然后是薄荷炸排骨，再来是素炒茄子。 在等待茄子蒸熟时，做金雀花煎蛋，很快就完成。 然后是继续完成另外一半的蒜蓉虾仁。 烤箱要预热，怎样才算是预热了？要预热到什么程度呢？ 教学视频说跳过了等待预热这一段的，凌咏观察里面的电热丝，电热丝烧得和视频里差不多红，他就将虾仁放进去烤3分钟。 这时可以不用管虾仁了，时间到了，烤箱会继续停止工作，将虾仁先放在烤箱不拿出来也没有关系。 茄子已经蒸好了，只是…… “颜色和视频里不一样。” 凌咏的同僚小声议论。 “凌尚书出错了！” “美味美味，这道菜美丢了一半，估计要扣分！” 刑部的官员维护本部领导：“一定是茄子不好！” 凌咏思索片刻。 这怎么办呢？ 他想起儿时坐在灶台前为母亲烧火，母亲在蒸茄子后，会用少许白醋混水，浸泡一会儿，然后茄子的色泽便十分漂亮。 这是什么原理？ 凌咏不清楚。 不过，他看见桌面上摆着白醋——系统是不会提供多余物品的。 于是，他也学习母亲，少许白醋混水浸泡，不一会儿，茄子的颜色果然变成了鲜艳的紫色。 “哇！” “这是什么原理？” 凌咏已经懒得理会这两句流行在官员间的口头禅了。 接下来便很顺利了，最后一道菜，素炒茄子，完成！ 再看看白米饭，已经煮熟，白花花，香喷喷。 系统配置了一方餐桌及相应厨具。 凌咏将饭菜摆好，请朱宣伊就坐。 饭前先来一碗汤，凌咏将汤盛好：“陛下请。” 一堆人围在旁边看着朱宣伊和凌咏吃饭，二人倒是一点也不尴尬，泰然自若。 朱宣伊尝了一口：“不错，鲫鱼鲜甜，豆腐滑嫩，汤浓郁淳香。” 喝了一小点汤，朱宣伊的筷子落在素炒茄子上。 茄子的紫皮是有一点脆的，内里的肉是软的。 茄子不容易炒，要控制好火候和水分，不然容易炒得太烂，那样色香味是一个都没有。 接下来是金雀花炒蛋。朱宣伊从没吃过这道菜，味道挺特别，将花的芳香融入到鸡蛋中。 可以让膳房尝试用别的花炒一炒。 第170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7） 【做完金雀花炒蛋后，茄子还没有蒸熟，厨师将被放置一边的虾仁取过来，撒上欧芹，将锅底的蒜末和黄油淋在虾仁上。】 王清然：果然！要继续做蒜蓉虾仁了！ 【厨师打开烤箱，预热后放入虾仁，高温炙烤三分钟出锅，无需装盘，连锅一起上。】 众人的目光转移到烤箱，朱宣伊再一次听取“哇”声一片。 “烤箱还可以烤牛肉、羊肉、芋头、土豆！” “烤起来也不会烟熏火燎，干净又方便。” “这是什么原理？” “王尚书” 王盐连忙开口：“工部暂时不能做！这是要用电的！” 没看见烤箱边上贴着一张材质特别的纸，纸上写了“电烤箱”吗？ “哦” 电，至今没个头绪。 多少有些失望。 王盐赶紧转移大家对烤箱的好奇，问：“不将蒜蓉虾仁装盘吗？” 凌咏：“用锅的余热保持虾仁的温度与鲜香。” 王盐：“这样啊。” 凌咏：“还可以少洗一个盘子。” 好有道理！ 王盐赞道：“凌尚书经验丰富。” 凌咏笑而不语。 【茄子蒸熟了。 厨师取出茄子，去头，一分为二，用手撕开。 再配一个酱汁，适量的耗油、酱油、生抽、盐、淀粉以及水。 取出一块鸡肉，切成碎，锅里倒油，倒入肉碎，炒散。 过了一会儿，放入豆豉、蒜末和姜末，煸炒至焦黄，放入葱段、青椒丝，放入酱汁，放入茄子，炒几下，出锅。】 又一个从未下厨的官员：“素炒茄子看起来很简单，我已经学会了。” 凌咏：真自信。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自信呢？ 小苔藓：“好啦，教学视频播放完毕，请任务执行者凌咏在半个时辰内完成四菜一汤，30秒后正式开始任务，请做好准备！” 凌咏开始赶人：“任务要开始了，请诸位同僚散到周边。” 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同僚们能怎么办？ 你是任务执行者你最大，散就散，我们站远点看就是了。 “任务开始。” 屏幕上出现倒计时。 凌咏先淘米。 一米一粟得之不易，吃多少，煮多少，不宜浪费——想来陛下也不愿意当着这么多臣下的面浪费粮食。 陛下除却一日三餐，还有点心，正餐的饭量不大。 凌咏掂量着取米，反复淘洗——那个水龙头也是神奇，开关一转就有干净的水流出，也不知水从何来。 总不能是从天上来。 凌咏发现，通过旋转可以调节水的温度，他差点被烫到。 也是巧，刚才其余臣子没有动这个水龙头，否则他的耳边又是此起彼伏的“哇”了 都是国朝的重臣，怎么动不动就哇呢？太不稳重了。 凌咏按照1：12的比例配置米水，倒入电饭煲中，合上盖子，选择柴火饭模式，开始蒸煮。 他便不管米饭了，开始按照视频的顺序洗菜、切菜，腌制排骨，控干虾仁的水分，腌制虾仁。 现在，他要开始处理鱼了。 摆在面前的是一条活鱼，凌咏左手拿筷子，右手拿菜刀。 究竟要不要先把鱼拍死呢？ 他想了一会儿，放下菜刀，把筷子插进去，再了解鱼的生命。 “嘶……”沈国公吸一口凉气，小声嘀咕，“难道不能先将鱼处死吗？” 何必让鱼活着受那罪？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王展心道：你哪来的善心？干脆以后别吃鱼了。 要按照视频步骤做，不然扣分了，没完成任务怎么办？ 凌咏将葱、姜等配菜处理好，开始做豆腐鲫鱼汤了。 他按住按钮，微微旋转，蓝色的火焰呲地冒出来。 “哇！” 凌咏：…… 谁啊？！ 还没“哇”够？ 锅烧干，倒入油，再加入适量盐——加盐是为了防止粘锅。 第一次煎，凌咏对后世灶具的使用不熟练，反复探索后，才摸到了门道。 他按照步骤，一步步来，行云流水，一份香气四溢的奶白色的豆腐鲫鱼汤就做好啦，他把汤放在保温柜。 接下来是完成一半的蒜蓉虾仁，然后是薄荷炸排骨，再来是素炒茄子。 在等待茄子蒸熟时，做金雀花煎蛋，很快就完成。 然后是继续完成另外一半的蒜蓉虾仁。 烤箱要预热，怎样才算是预热了？要预热到什么程度呢？ 教学视频说跳过了等待预热这一段的，凌咏观察里面的电热丝，电热丝烧得和视频里差不多红，他就将虾仁放进去烤3分钟。 这时可以不用管虾仁了，时间到了，烤箱会继续停止工作，将虾仁先放在烤箱不拿出来也没有关系。 茄子已经蒸好了，只是…… “颜色和视频里不一样。” 凌咏的同僚小声议论。 “凌尚书出错了！” “美味美味，这道菜美丢了一半，估计要扣分！” 刑部的官员维护本部领导：“一定是茄子不好！” 凌咏思索片刻。 这怎么办呢？ 他想起儿时坐在灶台前为母亲烧火，母亲在蒸茄子后，会用少许白醋混水，浸泡一会儿，然后茄子的色泽便十分漂亮。 这是什么原理？ 凌咏不清楚。 不过，他看见桌面上摆着白醋——系统是不会提供多余物品的。 于是，他也学习母亲，少许白醋混水浸泡，不一会儿，茄子的颜色果然变成了鲜艳的紫色。 “哇！” “这是什么原理？” 凌咏已经懒得理会这两句流行在官员间的口头禅了。 接下来便很顺利了，最后一道菜，素炒茄子，完成！ 再看看白米饭，已经煮熟，白花花，香喷喷。 系统配置了一方餐桌及相应厨具。 凌咏将饭菜摆好，请朱宣伊就坐。 饭前先来一碗汤，凌咏将汤盛好：“陛下请。” 一堆人围在旁边看着朱宣伊和凌咏吃饭，二人倒是一点也不尴尬，泰然自若。 朱宣伊尝了一口：“不错，鲫鱼鲜甜，豆腐滑嫩，汤浓郁淳香。” 喝了一小点汤，朱宣伊的筷子落在素炒茄子上。 茄子的紫皮是有一点脆的，内里的肉是软的。 茄子不容易炒，要控制好火候和水分，不然容易炒得太烂，那样色香味是一个都没有。 接下来是金雀花炒蛋。朱宣伊从没吃过这道菜，味道挺特别，将花的芳香融入到鸡蛋中。 可以让膳房尝试用别的花炒一炒。 第171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8） 蒜蓉虾仁、薄荷排骨的味道亦非常不错。 尤其是薄荷排骨，排骨中夹杂着薄荷的清香，别有一番风味，令旁观者垂涎欲滴。 这顿饭菜刚好是两个人的量，朱宣伊和凌咏做到了“光盘”。 饭后，大家都觉得这任务应该完成了时，陶乐湘小声发问：“是不是还要洗碗筷呀？” 是啊，用完饭当然要洗碗筷。 这不是在外头餐馆吃饭，没有仆从在侧。 谁来洗碗，肯定不会是朱宣伊。凌咏默默收拾了碗筷，洗干净，并擦了灶台、餐桌。 当他将一切收拾好，厨具、炊具等物品如它们突然出现，此时亦突然消失。 【恭喜完成任务，您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真是出乎意料呢。 最开始，众人惶惶，认为这个任务不能完成；后来，看见凌咏的水平，对完成任务增加信心；最后，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上桌，没有人怀疑这个任务完不成。 按照规矩，这次的抽奖机会是凌咏的。但凌咏表示拒绝：“陛下，臣今日出门捡到了一枚铜钱，运气已经用完了。” 啥玩意儿？ 凌咏你的运气就这么一点吗？ 朱宣伊想了想：“母后，请您来抽奖。” 反正朱宣伊是不抽奖的。 王清然当仁不让，点击抽奖—— 【恭喜！您获得了1个积分！】 “什么？！” 没有听错，没有看错！ 不是钻石，是积分！” 不是001个积分，而是1个积分！ 现在，大胤有5095个积分！可以兑换2次商城抽奖的机会。 系统已经自动跳转到商城抽奖页面。 朱宣伊抑制激动的心情：“母后，这2次抽奖也请您来。” 王清然仿佛是幸运的代表。 她带着平静的心情，随手一点，大转盘迅速转动，转盘后的背景里，一个亮方块在那些没有具体商品的格子跳转。 指针停下了。 【恭喜！您抽中了《土法重建文明上册》！】 对“文明”一词，朱宣伊已有深刻的认识。 重建文明，多么有力量的四个字！ “好东西！这是好东西！”朱宣伊忍不住道。 在猝不及防的惊喜下，朱宣伊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以系统的德行，怎么会让她抽中这样以一当十的好东西？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不过，她真是太高兴了，并没有深思。 王清然继续抽奖。 【恭喜！您抽中了《土法重建文明下册》！】 “哇！” 太极殿上，“哇”声一片——“哇”的人包括凌咏。 没见过，真没见过抽奖系统这么阔气过。 朱宣伊：“这还是抽奖系统吗？” 两卷厚书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本书和《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不一样，没有精美的封面。 是白皮封面，黑色字写了“土法重建文明（上）”“土法重建文明（下）”几个字。 翻开内页，连作者是谁都没有标注。 直接到了目录。 仅看一眼，只扫了一眼目录的内容，朱宣伊呼吸都停滞了！ 这是什么好东西！ 目录里太多内容，她都不知道先看什么。 随手一翻，刚好翻到讲述水泥的用处以及如何配置水泥的部分。 她双手颤抖、喜极而泣、放声大笑：“大胤要迎来大发展、大进步啦！” 王清然、钟灵韵、徐玫真、林芝桐等人凑到朱宣伊的身边共同观看，也是激动不已。 越观唐、薛泽若、陆逢秋这些人都被挤到一边。 没人管他们是天子的夫婿、是宰相还是天子的老师了。 正当大家都对《土法重建文明》好奇不已时，小宫娥急匆匆来报。 “陛下，天幕、天幕又亮了！” 朱宣伊捧着《土法重建文明》走出去看天幕，臣子们跟在她身后，路过了被摆放在一旁还未拆箱的自行车。 有了《土法重建文明》，谁还记得自行车呢？ 【亲爱的观众们～我是青橘。】 嗯？ 这次的开场白怎么和以前不一样呀？以前青橘为了省事，都是用一样的开场白。 是青橘更有心了吗？ 不会？ 朱宣伊忽隐隐不安。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大胤得到了《土法重建文明》这一巨福，要付出什么代价？ 十二支舞蹈、四菜一汤便足够吗？ 不够，一点不够。 【在昭文系列的第一期视频《圣君背后的女人》的开头，我曾说要带各位观众一起走入那个波澜壮阔、政清人和、令无数人心驰神往、恨不得穿越时空一窥盛景的大胤朝昭文帝时代。 为此，我在《圣君背后的女人》讲述一位伟大的母亲如何培养了一位伟大的帝王。 在《染血的月圆之夜》讲述朱宣伊是如何当机立断、名正言顺成为帝王。 在《孟文箬传奇》我们吐槽电视剧的离谱、赞扬历史上真实孟文箬的勇敢与智慧。 在《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与大家一起与古代打工人唐园共鸣、一起了解朱宣伊对官场风气的整顿。 在《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见证初登帝位的朱宣伊是如何顶住压力解决内外难题。 在《昭文靖亭》聆听古代帝王的明媚中带着几分阴暗猜想的爱情故事。 在《杏雨师恩》中感受到一个好老师对学生的影响。 在《易青轶与胤律典》探索朱宣伊朴素的依法治国理念，感慨伯乐对千里马的重要性。 在《郁陵千秋》讲述古今交辉。 在《衣妆变化》讲述女子精神面貌和地位变化。 在《官场大逃杀》讲述朱宣伊一次次选拔可供驱使的人才。 在《昭文书报》讲述昭文时代文化发展情况。 在《气候与农民起义》……呃，讲述气候与农民起义，被观众骂水视频。 在《她从乡野来》讲述一代名医朱海龄的成长，她的成长是个人与时代共同作用的结果。 在《昭文吏治建设》讲述朱宣伊久久为功的吏治建设。 在《灵毓》讲述昭文陛下永远的白月光钟灵韵一生际遇…… 不知不觉，我已经做了十六个与昭文时代相关的视频。 这并不算多。 昭文时代还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可以说。 我还想说昭文时代的军队建设、经济建设，我还想说那些璀璨如星般的名臣故事，甚至一些人物专题视频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比如，蔡恬的《苍茫云海间》，蔡柏溪的《华灯照我入明堂》，裴婵的《她真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幸运宝宝吗》…… 现在，这些都只是“想”了。 大家也都知道，做视频是我的兼职，我有一份很忙、压力大的主业。 医生说，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有问题，必须要调整自己。 所以，很抱歉，昭文时代的故事才刚开始没有多久，但我，已经无法继续讲述，至少暂时无法。 我要停更了。 非常感谢各位观众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昭文系列的十六个视频曾经让你感觉有所收获。 真诚地希望各位观众身体健康、永远有面对风雨的勇气与能力。 无论如何，还是要说再见了。 再见。 我们，有缘再见。】 就这样结束了？ 朱宣伊呆愣在原地。 所有大胤人呆愣在原地。 一幅幅相应的立绘图随着青橘的讲述出现，从《圣君背后的女人》到《灵毓》，最后停留在黑底白字的“我们，有缘再见”。 八个字符久久停留在天幕，似乎是在给时间让大胤人消化这个消息。 高思茹面露悲色：“意思是以后都不会有天幕，不会有视频，听不见青橘那句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了吗？” 裴婵都要哭了：“不要啊，我真的会想念我素未谋面的老乡青橘！” 裴婵的母亲是鸣州人，则裴婵也是鸣州人；青橘是鸣州人；青橘是裴婵的老乡。 鸣州人同样舍不得青橘。 青橘透露的鸣州地震，能够挽救多少无辜的生命，减少多少财产损失？ 朱宣伊缓过神，问：“小苔藓，以后再也没有天幕，没有视频了吗？” 小苔藓：“以目前的情况看，是的。” 小苔藓说话滴水不漏，朱宣伊却没有执着于其中蕴含的可能性。 “这样，这样……” 太匆忙了！ 太意想不到了！ 手中的《土法重建文明》沉甸甸，这是青橘赠送的礼物吗？还是小苔藓赠送的礼物？ 朱宣伊又问：“一直以来，我们只能阅读评论而不能发表评论，现在，一切即将结束，我可以发表一条评论吗？” 小苔藓：“可以，我愿意为您转达。” 一时间，群臣的脑子又活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评论内容。 有人说要劝青橘继续更新，有人说要讲述一下大胤再天幕视频帮助下取得的成就…… 朱宣伊说：“请代大胤子民向青橘说一声谢谢。” 小苔藓：“仅此而已吗？” 朱宣伊：“是，谢谢。” 千言万语，都在这两个字里了。 小苔藓：“收到。很高兴为您服务，祝您和您的国家未来一切顺利，再见。” 天幕消失了，小苔藓也消失了。 一切归于寂静。 它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但大胤国土上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证明，它来过。 未来会是怎样？ 所有大胤人心里浮出这个问题。 朱宣伊抱紧了《土法重建文明》，天幕的突然消失不免令大胤人心惶惶，一场新的风暴就要来了！ 不过，她有自信，能让这个时间线的大胤，变得比原时间线更好！ “再见。” 朱宣伊轻声说道。 第171章 今天该你中奖啦（8） 蒜蓉虾仁、薄荷排骨的味道亦非常不错。 尤其是薄荷排骨，排骨中夹杂着薄荷的清香，别有一番风味，令旁观者垂涎欲滴。 这顿饭菜刚好是两个人的量，朱宣伊和凌咏做到了“光盘”。 饭后，大家都觉得这任务应该完成了时，陶乐湘小声发问：“是不是还要洗碗筷呀？” 是啊，用完饭当然要洗碗筷。 这不是在外头餐馆吃饭，没有仆从在侧。 谁来洗碗，肯定不会是朱宣伊。凌咏默默收拾了碗筷，洗干净，并擦了灶台、餐桌。 当他将一切收拾好，厨具、炊具等物品如它们突然出现，此时亦突然消失。 【恭喜完成任务，您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真是出乎意料呢。 最开始，众人惶惶，认为这个任务不能完成；后来，看见凌咏的水平，对完成任务增加信心；最后，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上桌，没有人怀疑这个任务完不成。 按照规矩，这次的抽奖机会是凌咏的。但凌咏表示拒绝：“陛下，臣今日出门捡到了一枚铜钱，运气已经用完了。” 啥玩意儿？ 凌咏你的运气就这么一点吗？ 朱宣伊想了想：“母后，请您来抽奖。” 反正朱宣伊是不抽奖的。 王清然当仁不让，点击抽奖—— 【恭喜！您获得了1个积分！】 “什么？！” 没有听错，没有看错！ 不是钻石，是积分！” 不是001个积分，而是1个积分！ 现在，大胤有5095个积分！可以兑换2次商城抽奖的机会。 系统已经自动跳转到商城抽奖页面。 朱宣伊抑制激动的心情：“母后，这2次抽奖也请您来。” 王清然仿佛是幸运的代表。 她带着平静的心情，随手一点，大转盘迅速转动，转盘后的背景里，一个亮方块在那些没有具体商品的格子跳转。 指针停下了。 【恭喜！您抽中了《土法重建文明上册》！】 对“文明”一词，朱宣伊已有深刻的认识。 重建文明，多么有力量的四个字！ “好东西！这是好东西！”朱宣伊忍不住道。 在猝不及防的惊喜下，朱宣伊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以系统的德行，怎么会让她抽中这样以一当十的好东西？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不过，她真是太高兴了，并没有深思。 王清然继续抽奖。 【恭喜！您抽中了《土法重建文明下册》！】 “哇！” 太极殿上，“哇”声一片——“哇”的人包括凌咏。 没见过，真没见过抽奖系统这么阔气过。 朱宣伊：“这还是抽奖系统吗？” 两卷厚书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本书和《从婚姻家庭看昭文法制》不一样，没有精美的封面。 是白皮封面，黑色字写了“土法重建文明（上）”“土法重建文明（下）”几个字。 翻开内页，连作者是谁都没有标注。 直接到了目录。 仅看一眼，只扫了一眼目录的内容，朱宣伊呼吸都停滞了！ 这是什么好东西！ 目录里太多内容，她都不知道先看什么。 随手一翻，刚好翻到讲述水泥的用处以及如何配置水泥的部分。 她双手颤抖、喜极而泣、放声大笑：“大胤要迎来大发展、大进步啦！” 王清然、钟灵韵、徐玫真、林芝桐等人凑到朱宣伊的身边共同观看，也是激动不已。 越观唐、薛泽若、陆逢秋这些人都被挤到一边。 没人管他们是天子的夫婿、是宰相还是天子的老师了。 正当大家都对《土法重建文明》好奇不已时，小宫娥急匆匆来报。 “陛下，天幕、天幕又亮了！” 朱宣伊捧着《土法重建文明》走出去看天幕，臣子们跟在她身后，路过了被摆放在一旁还未拆箱的自行车。 有了《土法重建文明》，谁还记得自行车呢？ 【亲爱的观众们～我是青橘。】 嗯？ 这次的开场白怎么和以前不一样呀？以前青橘为了省事，都是用一样的开场白。 是青橘更有心了吗？ 不会？ 朱宣伊忽隐隐不安。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大胤得到了《土法重建文明》这一巨福，要付出什么代价？ 十二支舞蹈、四菜一汤便足够吗？ 不够，一点不够。 【在昭文系列的第一期视频《圣君背后的女人》的开头，我曾说要带各位观众一起走入那个波澜壮阔、政清人和、令无数人心驰神往、恨不得穿越时空一窥盛景的大胤朝昭文帝时代。 为此，我在《圣君背后的女人》讲述一位伟大的母亲如何培养了一位伟大的帝王。 在《染血的月圆之夜》讲述朱宣伊是如何当机立断、名正言顺成为帝王。 在《孟文箬传奇》我们吐槽电视剧的离谱、赞扬历史上真实孟文箬的勇敢与智慧。 在《从加班血案看昭文初期官场风气革新》与大家一起与古代打工人唐园共鸣、一起了解朱宣伊对官场风气的整顿。 在《内外交困的开明元年春》见证初登帝位的朱宣伊是如何顶住压力解决内外难题。 在《昭文靖亭》聆听古代帝王的明媚中带着几分阴暗猜想的爱情故事。 在《杏雨师恩》中感受到一个好老师对学生的影响。 在《易青轶与胤律典》探索朱宣伊朴素的依法治国理念，感慨伯乐对千里马的重要性。 在《郁陵千秋》讲述古今交辉。 在《衣妆变化》讲述女子精神面貌和地位变化。 在《官场大逃杀》讲述朱宣伊一次次选拔可供驱使的人才。 在《昭文书报》讲述昭文时代文化发展情况。 在《气候与农民起义》……呃，讲述气候与农民起义，被观众骂水视频。 在《她从乡野来》讲述一代名医朱海龄的成长，她的成长是个人与时代共同作用的结果。 在《昭文吏治建设》讲述朱宣伊久久为功的吏治建设。 在《灵毓》讲述昭文陛下永远的白月光钟灵韵一生际遇…… 不知不觉，我已经做了十六个与昭文时代相关的视频。 这并不算多。 昭文时代还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可以说。 我还想说昭文时代的军队建设、经济建设，我还想说那些璀璨如星般的名臣故事，甚至一些人物专题视频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比如，蔡恬的《苍茫云海间》，蔡柏溪的《华灯照我入明堂》，裴婵的《她真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幸运宝宝吗》…… 现在，这些都只是“想”了。 大家也都知道，做视频是我的兼职，我有一份很忙、压力大的主业。 医生说，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有问题，必须要调整自己。 所以，很抱歉，昭文时代的故事才刚开始没有多久，但我，已经无法继续讲述，至少暂时无法。 我要停更了。 非常感谢各位观众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昭文系列的十六个视频曾经让你感觉有所收获。 真诚地希望各位观众身体健康、永远有面对风雨的勇气与能力。 无论如何，还是要说再见了。 再见。 我们，有缘再见。】 就这样结束了？ 朱宣伊呆愣在原地。 所有大胤人呆愣在原地。 一幅幅相应的立绘图随着青橘的讲述出现，从《圣君背后的女人》到《灵毓》，最后停留在黑底白字的“我们，有缘再见”。 八个字符久久停留在天幕，似乎是在给时间让大胤人消化这个消息。 高思茹面露悲色：“意思是以后都不会有天幕，不会有视频，听不见青橘那句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了吗？” 裴婵都要哭了：“不要啊，我真的会想念我素未谋面的老乡青橘！” 裴婵的母亲是鸣州人，则裴婵也是鸣州人；青橘是鸣州人；青橘是裴婵的老乡。 鸣州人同样舍不得青橘。 青橘透露的鸣州地震，能够挽救多少无辜的生命，减少多少财产损失？ 朱宣伊缓过神，问：“小苔藓，以后再也没有天幕，没有视频了吗？” 小苔藓：“以目前的情况看，是的。” 小苔藓说话滴水不漏，朱宣伊却没有执着于其中蕴含的可能性。 “这样，这样……” 太匆忙了！ 太意想不到了！ 手中的《土法重建文明》沉甸甸，这是青橘赠送的礼物吗？还是小苔藓赠送的礼物？ 朱宣伊又问：“一直以来，我们只能阅读评论而不能发表评论，现在，一切即将结束，我可以发表一条评论吗？” 小苔藓：“可以，我愿意为您转达。” 一时间，群臣的脑子又活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评论内容。 有人说要劝青橘继续更新，有人说要讲述一下大胤再天幕视频帮助下取得的成就…… 朱宣伊说：“请代大胤子民向青橘说一声谢谢。” 小苔藓：“仅此而已吗？” 朱宣伊：“是，谢谢。” 千言万语，都在这两个字里了。 小苔藓：“收到。很高兴为您服务，祝您和您的国家未来一切顺利，再见。” 天幕消失了，小苔藓也消失了。 一切归于寂静。 它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但大胤国土上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证明，它来过。 未来会是怎样？ 所有大胤人心里浮出这个问题。 朱宣伊抱紧了《土法重建文明》，天幕的突然消失不免令大胤人心惶惶，一场新的风暴就要来了！ 不过，她有自信，能让这个时间线的大胤，变得比原时间线更好！ “再见。” 朱宣伊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