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弃子总想出家算卦》 第2章 两只毛绒绒 砚九又被带回了酒,向京随手抄起台上一杯烈酒。 他恶作剧般询问砚九:“怕疼吗?” 砚九愣愣道:“啊?” 他话音一落,向京便将酒浇在砚九腿上的伤口处。 “嘶~”条件反射,砚九挣扎着想要逃离。 却被向京单手死死按住:“不消毒,你是想你的腿烂掉?然后被我锯下来蒸馏香水?” 闻言,砚九强忍疼痛,他又坐了回去: “倒也不必锯腿……诶?不是……你……” 饶是砚九性子寡淡,也觉得眼前一幕让人胆颤心惊。 他的伤口因为烈酒刺激,又开始重新流出鲜血。 而向京则是手执酒杯,接住了那几滴流出的鲜血。 鲜血于透明杯子中氤氲出魅惑的颜色,向京优雅万分的饮下那掺了血的酒。 看着向京干净柔软的白衬衫,还有他那俊美的面孔。 砚九终于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先生……您是西方的吸血鬼吗?” 向京回味刚刚饮下的味道,在酒的醇冽之下,忍冬的清甜与苦涩若有若无萦绕在舌尖,貌似能够平心静气。 向京终于认真的打量起砚九来,很清淡的一张脸,不是说不好看,但真的清淡。 像是笔墨晕开,浅浅淡淡的一幅山水画,唯有一双桃花眼凭空生出几抹艳色。 颤巍巍的睫毛勾引人一般。 向京眸色幽深:“你的血……很特别。” 砚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定是我昨天感冒输了液,你要喜欢可以去药房买,能直接对瓶吹。” 向京笑了笑,他侧头看向柳锦成:“阿成,你那里有能把人毒哑的药吗?” 随即,向京用食指挑起砚九的下巴: “你这嘴巴实在讨厌,毒哑它好了。” 砚九垂眸,半个字都不敢说,像是被吓坏了一般。 正当此时,酒张经理匆匆忙忙跑来,他一脸谄媚道: “向总,柳总,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柳锦成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听朋友说,你们酒有几款酒不错,我和向总过来凑凑热闹。” 张经理先是有些为难,但他看见角落里神色怯懦的砚九,瞬间松了口气: “砚九,你不是回家了吗?” 说着,张经理圆滑的回柳锦成道: “真是有贵客至,我们请假的调酒师都又回来上班了。” 听到张经理这样说,砚九已经慢吞吞贴着墙边回到台,向京与柳锦成也看了过去。 灯光暧昧,砚九已经进入调酒师的角色,酒液在他手中倾泻,变换颜色。 他摇晃杯子时,腰肢显得劲瘦而柔软,让人想一探究竟。 此时砚九神情恹恹,并不热络,但身上又弥漫出一种洒脱的气质,桃花眼更显艳色。 少倾,一杯泛着淡淡绿色的酒被递到向京的面前,砚九打着商量: “向总,这杯酒我唤它忍冬。 我请您喝这酒,您就别总盯着我脖子看了。” 砚九被向京看得脖子发凉,总觉得这姓向的随时想啃自己一口。 向京接过酒,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一旁柳锦成开玩笑般道: “小美人,是我不够帅吗? 为什么向总有酒,我这没有。” 砚九随手倒了一杯二锅头,将二锅头推到柳锦成面前,砚九笑着道: “柳总,请。” 柳锦成:“……”砚九还是依旧如此的不客气。 …… 凌晨两点,喧嚣的人们渐渐散去。 张经理找到休息室打盹的砚九,他语重心长的嘱咐砚九道: “砚九,以后再遇到今天那两位客人,态度好着点。 他们两位,一个是向氏的掌权人,权势滔天。 一个是sa医疗的公子,还是‘名医’,不是咱们能招惹得起的。” 砚九慢悠悠掀起眼皮,他安慰张经理道: “张哥,知道,你看我都跑到休息室里躲清静了。” 张经理拍了拍砚九的肩膀:“天晚了,快点回家睡觉。” …… 砚九回到家时,漆黑的屋子中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等待已久。 砚九开灯,只见窗台卧趴着一只白色“猫咪”,头上带“王”字的大猫咪。 沙发则是团着一只炸毛小狐狸。 砚九伸了个懒腰:“晚上好啊,有夜宵没,饿了。” 大猫咪口吐人言,像是暴躁青年:“这天都快亮了,还吃个毛线。” 小狐狸声音则是像一个7、8岁的小正太:“九九,我也饿啦~” 砚九走向卫生间:“忍忍,睡醒在吃,懒得做东西吃了。” 可砚九这一睡,只睡到凌晨三点。 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赤着脚,砚九睡眼朦胧的去开门,门一开,就见柳锦成那张笑眯眯的脸。 砚九皱眉,想要关门,门却被柳锦成伸手拦住。 随即,柳锦成大摇大摆走进砚九的屋子。 窗台大猫咪优雅的舔着爪子,貌似随时准备撕碎柳锦成的喉咙,小狐狸倒是睡得没心没肺。 柳锦成浑不在意,他打量着砚九老旧的房子,询问道: “砚九,你下山后一直住这?” 砚九困倦倒在沙发上,他闭着眼睛敷衍道:“上山前就住这。” 柳锦成绕着屋子转了两圈,并且手欠的摸了一下老虎的头,这才道出此行真正意图: “砚九,我想请你给我卜一卦。” 随即,屋子陷入沉默,砚九貌似睡着了,柳锦成也不走。 大概十几分钟后,砚九从沙发上支起身子,他盘腿而坐,脊背佝偻着,一副懒散入骨的模样。 “我说柳锦成,你在这我真的睡不着。” 柳锦成依旧不动。 砚九无奈叹气:“说,想算什么。” 柳锦成拖过一个椅子,他坐在砚九对面,状若寻常道: “我家爷爷生了重病,我想救他,就要到招摇山的密林找一味药材。 密林凶险,我想请你算算我这一去回不回得来。” 砚九一愣,怔怔的看着柳锦成:“柳锦成,你不该这么拎不清的。” 柳锦成看向窗外,窗外即将破晓:“可我是爷爷带大的,我看他死去,真的舍不得。” 砚九手指只是掐动两下,便又放下: “你去招摇山,能回来。 但是……你寻到药材,依旧救不了老爷子,老爷将死于次年开春。 柳锦成,你还要去吗?” 柳锦成一愣,他苦涩笑了笑:“原来这样,怎么都逃不过去。” 砚九淡漠道:“都是有命数的,身为柳家的人,你应该从小就知道,人老了就是要离开,所以……为什么不顺其自然呢?” 柳锦成:“我打小就不信命,所以招摇我要去。” 砚九有些苦恼:“你不信命你来找我,这样很不尊重我的。” 柳锦成毫无歉意道:“抱歉,不小心说出了心声。” 第3章 式神 早上,砚九是被扑鼻香气唤醒的。 他朝厨房看去,只见炸毛狐狸踮脚站在白虎的脑袋上,正笨手笨脚的往锅里倒白糖。 砚九哑着嗓子嚷嚷着:“二白,少放点糖,齁得慌。” 小狐狸腮帮鼓鼓:“不行不行,九九,你看你弱得快要死掉了,医生说要多吃糖。” 砚九掀开被子,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窝在沙发里,刷着肥皂剧。 同时他也不忘安慰小狐狸:“没有要死掉,就是昨晚见了鬼,半夜又被姓柳的敲门,虚了点。” 小狐狸跳上沙发,神采奕奕道: “九九,你干脆找个男人吸阳气好啦。 我们做狐狸的,偏门修行方法就是吸男人阳气。” 这会儿,砚九已经完完全全躺在了沙发上,他纠正道: “首先二白,你是只公狐狸,其次,我是个男的,找个男人吸阳气有点不靠谱。” 此时,白虎头顶一碗赤豆小圆子,正稳步朝着砚九走来。 砚九接过暖和和的小圆子,感觉精气神都回来了些。 但是白虎却十分不满,他在砚九面前揣着爪子,拧着眉头暴躁道: “砚九,家里米没了,冰箱里的冰淇淋没了,还有我的猫罐头也没了。” 砚九慢悠悠在沙发上翻了一个身,他浑不在意道:“真是哪里都需要钱。” 白虎气势汹汹诘责:“你要不要看看你卡上还有多少钱?你还要继续懒散度日吗?” 砚九趴在沙发上,他眼皮又渐渐耷拉上了: “大白,不然你先别吃猫罐头了,建议你去深山里抓鸡,抓傻狍子也可以,那玩意儿好抓。” 白虎强忍怒气:“我不杀生,有损修行。” 砚九灵光乍现:“那你去动物园,你这种白色的老虎很受欢迎的,以后养家重担就交给你了。” 白虎:“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最后,在大白和二白的注视下,砚九还是出门了。 不是出门工作,而是出门上学。 他今年21,正在读大三,课基本在睡梦中上完,成绩不好不烂。 砚九虽然有父亲,但也约等于无。 他档案上写着无父无母,平常靠在酒兼职为生,是以,砚九是有资格申请学校贫困补助的。 反正他学校里大多都是权贵子弟,贫困补助年年都有空额,他也不算抢了别人的机缘。 此时,学校礼堂,人声鼎沸。 砚九窝在角落的某张椅子里,看着未看完的肥皂剧。 据说今天有企业大佬过来学校捐款,而砚九皮相不错,被要求代表贫困生发表感谢致辞。 此时,砚九拿着手机昏昏欲睡,忽然间,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游走全身。 砚九抬头看去,只见昨晚的尚总正矜贵的坐在贵宾台上,神情疏离且清冷。 砚九嘴角垮下,可是台上主持人正叫到砚九的名字: “下面,请受助代表砚九同学发表感言。” 砚九迈着细碎的步子,没睡醒的僵尸一般,非常迷离的走上了台。 拿起话筒那一刻,砚九是拘谨的: “感谢尚、尚总的资、资助,非常感谢……” 之后,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尚京单手托腮,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砚九:“没了?” 砚九羞赧的笑了笑:“尚、尚总,我紧张,我还不善言辞……总之感谢你。” 语毕,台下哄堂大笑,打破了尴尬境况。 只有尚京朝着砚九勾了勾手指,纵然不情愿,砚九还是缓慢移到了尚京面前。 尚京抬手,从砚九身上摘下一根白色的短毛:“这是什么?” 砚九毫不犹豫道:“猫毛,银渐层。” 尚京又从砚九身上摘下一根稍长的白毛:“那这个呢?也是猫毛?” 砚九脸不红、心不跳:“狗毛,炸毛的小博美。”真是的,都快秋天了,大白和二白怎么还这样天天掉毛。 砚九脑子里胡思乱想,再回神时,只见尚京指尖缓缓流出金光,两根白毛被金光灼烧、炙烤,化为淡淡银色粉尘。 尚京虽然毫不遮掩自己的举动,但这“诡异”场景只有离尚京最近的砚九才能看到。 尚京无视他人目光,缓缓靠近砚九,他似笑非笑问道: “看到了吗?正常动物毛发被金光焚烧会化为灰烬,而那两根毛发却化成银光,这说明……你招惹了两只精怪。” 毫不遮掩,毫不顾忌,尚京将事实摊在砚九面前,他甚至非常愉悦的看着砚九笑,恶意满满。 尚京之直白,直白到没有给砚九装傻充愣的机会,砚九只能继续弱智一般张着嘴: “啊……这、这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我胆小,你别吓我。” 这边,主持人见尚京与砚九不知在秘语什么,终于开口拽回两人的注意力。 今天活动的程序还要继续走下去,哪能这么耽搁。 砚九在主持人的示意下下台,但他一直心神不宁,自己好像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傍晚回家时,大白和二白正捧着爆米花,对着电视剧抹眼泪。 砚九安静的走到窗边,落日余晖洒在他的身上,砚九闭目起卦。 几分钟后,砚九再睁眼,脸色十分的怪异。 大白、二白不知何时关上电视,正并排坐在砚九面前: “砚九,你怎么一回来就起卦?” 砚九面带苦恼:“还不是你俩掉毛。” 他将今天遇到的事情和两个毛茸茸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最先咋咋呼呼的还是小狐狸: “二白不开心!竟然敢说我和大白是精怪!那个臭人类真是不识货。” 砚九沉默不语,姓尚的“臭人类”不一定是真的不识货。 尚京今天的说法有问题。 其实哪怕是真正的精怪,当毛发被灵力焚烧时,依旧会化为灰尘,不会化为银光。 能化为银光的只有式神。 式神与人签订契约,受人驱使,远超脱于普通精怪的意义。 式神有所约束,也不会为非作歹。 字面意义上,式神比精怪要更为神圣、正统,哪怕捉妖的都没有权利对式神动手。 要是尚京是一个半吊子的术士,他胡说八道一通,砚九就当听一个乐子。 但是砚九刚刚起了一卦,去算尚京能力的深浅。 算来算去,砚九推断出尚京紫微星照耀,身居九宫中的中宫。 砚九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命格,和他那过世的师傅有的一瓶。 灵力汇聚,权力、财富集于一身。 这种人天生强者,心思诡秘复杂,不会不知道“银光”代表着式神。 可尚京那货却对着自己胡说八道,或许也是在试探自己。 第4章 招摇 在平静的现实世界之下,还有许许多多的术士。 驱鬼捉妖、符箓香道、占卜吉凶……他们开宗立派,聚族而居。 术士不仅有着自己的圈子,通常术士家族在现实世界中也是名门望族。 而在术士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应当是招摇山的封阳道人。 这一百多年间,封阳入世又出世,出世又入世,随心随性,境界深不可测。 而封阳所在的招摇山,也是千年传承的名山大观。 在术士世界中,招摇山一直十分具备话语权,吸引无数世家子弟上山修行。 只是,大概几年前,封阳羽化。 哪怕仅仅封阳的尸骨回到招摇山,依旧能够保佑招摇香火旺盛。 封阳羽化后,一直有传言,封阳留下一个式神。 式神是一只白虎,修行多年,具备神识。 封阳将白虎收在门下,成为式神,封阳也承诺,要帮助白虎得道。 只是不知这封阳过世后,那只白虎又去了哪里。 …… 尚家练剑场。 一个头发里冒出一颗叶芽的小男孩正坐在树上晃脚丫,小叶芽也跟着晃晃荡荡。 柳锦成前来尚家做客,他什么礼物都没带,只给小男孩带了一杯奶茶。 “桃花,给你带了啵啵奶茶。” 闻言,小男孩飞速从树上往下爬,期间,他头上叶芽中还开出了一朵粉色小花。 男孩落地时,双腿化为树根,双手却不受干扰的捧着奶茶喝个不停。 这时,尚京提着两坛子白酒出来,正在给小男孩的树根浇酒。 柳锦成扶额:“老尚啊老尚,好好的小桃花,要被你浇成酒鬼了,你看谁家式神和你家的一个模样。” 尚京不以为意,甚至是嚣张:“那是旁家的主人太迂腐。” 说着,尚京浇酒的手一顿,他询问柳锦成道: “老柳,我记得你爷爷和招摇山羽化那位是旧识,你也曾见过招摇山那位?” 柳锦成知道这事不是秘密,于是大大方方点头:“我确实见过封阳前辈。” 尚京继续询问:“那他身边有式神白虎?” 柳锦成摸了摸桃花的小花朵,他笑道: “是有只白虎,但没你的式神可爱。” 尚京意味深长的问道:“那你觉得封阳道人仙逝后,白虎会去哪里?” 闻言,柳锦成想到了那只抱着猫罐头吃个不停的大猫咪,有些无语。 但他还是打着妄语:“可能会找户人家,变成猫咪,蹭吃蹭喝。” 说着,柳锦成浅浅一笑:“怎么,你对人家的式神怎么感兴趣了。” 尚京又给桃花浇了一瓶酒: “感觉桃花自己太孤单,我想找给他找个伴,反正那只白虎无主不是吗?” 柳锦成反问:“万一人家白虎有主呢?毕竟封阳道人徒弟不少。” 尚京来了兴致:“相比于白虎,好像和封阳徒弟打一架更好玩呢,我感觉我的骨头快要锈住了。” 柳锦成:“……” 尚京恶作剧般笑了笑:“放心,我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我从不强人所难。” …… 离开尚家后,柳锦成给砚九打了个电话。 【砚九,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砚九坐在沙发上,他一边看着大白辛苦熬汤,一边敲击键盘:【昂?】 柳锦成将白天的事情告知砚九。 最后,柳锦成总结道: 【在我三言两语扭曲事实后,你就变成了被大白蹭吃蹭喝的可怜人类,不然尚京要怀疑到你头上了。】 砚九却深深叹了口气: 【真恐怖,姓尚的居然还想要打我,我可不会打架。】 说话间,砚九折出来一只纸鸟,纸鸟顺着窗子飞了出去,目标是柳家。 此时,砚九已经睡眼迷离,但他依旧撑着精神问柳锦成: 【你是明天入招摇,为柳爷爷求药?】 柳锦成语气凝重了些:【爷爷耽搁不起了。】 砚九已经躺在床上,他盖好被子,迷迷糊糊道: 【你进招摇后山密林,肯定要经过招摇山门,山门有人把守。 我写了封信,你带着信,约么他们不会拦你。 就当谢谢你今天对着尚京胡说八道了。】 砚九声音渐渐变弱,貌似马上就要说梦话了,而柳锦成那边,忽然有纸鸟飞入他的窗子,落在桌子上,忍冬味道若有若无。 柳锦成伸手,温柔的摸了摸纸鸟的头。 …… 次日,砚九一醒。 便咬破指尖,他于白纸上画符,给了大白、二白一人一张: 砚九毫不愧疚道:“你我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们好像被那个尚京盯上了。” 大白、二白似乎对砚九的德行习以为常,一虎一狐一边研究着新晋爱豆,一边吐槽道: “那个尚京真是贪婪,吾等神兽都敢觊觎。” 砚九看着面前两只只知道吃的毛茸茸,若有所思道: “贪婪吗,可能只是闲得慌,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说着,砚九回神,他指了指刚刚画好的符文,解释道: “这个两张符能够转移空间,你们两个要真和那个尚京对上了,打不过就跑。 你们知道的,我可不会打架,帮不了你们。” 二白感动的问砚九:“那九九你呢,有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砚九伸了一个懒腰,一脸的莫名其妙: “为什么留后路?我又不认识你们,我是一个被式神造访而不知的倒霉人类。 我还损失好多猫罐头呢。 姓尚的要真把你俩抓走,我还要让姓尚的赔我猫罐头,折现。” 大白再次感叹:“砚九啊砚九,你可是做个人。” 可没过几分钟,砚九又从沙发上支起身子。 他掐着手指,一脸吃到瓜的表情。 小狐狸蹦到砚九怀里:“九九,你起卦了吗?给谁算的,算的什么?” 砚九揪了揪小狐狸耳朵: “我算了算尚京的运势,旁的算不出来,居然算出来他最近红鸾星动。” 小狐狸吐槽道:“不知谁家姑娘那么倒霉,砚九你没继续算下去吗?” 砚九哈欠连天:“算他好累,没往下算。” 第5章 生活助理 今天周一,砚九要到学校上课。 从出门起,他就非常倒霉,被自行车剐蹭,被从天而降的纸箱砸,被保安大爷凶。 简而言之,事事不顺。 当然,最不顺的是他本来在学校湖边小憩,再睁眼时,身边居然坐着尚京。 算了,这眼睛不睁也罢,砚九无事发生般闭上眼睛。 可是,尚京略带玩味的声音却在砚九耳边响起: “怎么样?你们家的两个精怪还在?” 眼见躲不过,砚九朴素又诚恳的回道: “尚总,您昨天都那么提点我了,我怎么还敢呢。 昨晚一回家,我就把一猫一狗丢到了门外。” 说着,砚九一脸后怕道:“也不知道那两个妖怪会不会报复我,尚总,这世界为什么会有妖怪,它们为什么又会找上我?” 砚九此时像是一个懦弱又愚笨的人类,看着并无什么不妥。 尚京伸手牵过砚九的手,他将砚九的手摊在自己的掌心。 骨节分明,手指纤细细腻,砚九的手无疑是好看的。 但是,尚京指尖却划向砚九掌心那纷乱的掌纹,他半真半假说道: “你的灵魂很轻,命格偏阴,经常会招惹些不好的东西,容易走霉运。” 尚京手掌温度让砚九觉得有压迫感,似乎自己整个人都被掌控一般。 他抽回自己的手,惊恐问道: “尚总,我确实走霉运,我今早又被车撞又被箱子砸的,那我该怎么办?” 尚京盯着砚九偏浅的眼珠,诱惑般道: “不然你给我当生活助理好了,我这人气运旺盛,正好能够压制你的霉运。” 气运旺盛?确实旺盛,刚刚被尚京捉住手,砚九已经感觉到暖融融的能量。 眼睫颤抖,砚九试探着询问:“生活助理?要负责你的生理需求吗?”他有听说过,所谓助理,还要做一些不为人知的“工作”。 闻言,尚京抬手捏住砚九的下巴,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面容清秀寡淡,一双艳丽眼睛点缀整张面容,褐色的瞳孔看着很空,并没有装载过多的情绪。 尚京放手,他玩味道:“放心,你长相也就中等,不在我的食谱范围。” 砚九松口气般:“那我很荣幸成为尚总的助理,毕竟我们学校很多高材生想当都当不上呢。” 这一刻,砚九单纯稚嫩,他貌似已经忘记之前尚京精神很不稳定,不稳定到要割他脖子的事情了。 …… 回家时,砚九拎了一箱的猫罐头。 大白和二白都围了上来:“砚九,你发财了?” 砚九将罐头扔在地上,人则飘回了沙发:“我卖身求荣了。” 砚九耷拉着眼皮将事情叙述一遍。 二白追着自己尾巴愉快转圈:“好耶!一个月1万,比酒多,我可以每天多一个鸡腿吗?” 大白则是忧心忡忡,他批评砚九:“砚九,你白痴吗!就你那身懒骨头,能给谁当助理?又能照顾谁?” 砚九也是无奈: “我今天一早出门,一波三折,倒霉到家。 但是,我还是分得清倒霉和人为的。” 砚九确实灵魂很轻,但是他懂得趋吉避凶,他离倒霉很远。 而今天遇到的倒霉……着实有点刻意了。 叹了一口气,砚九继续道: “尚京的生活助理,今天我不答应,明天我也得答应,这事由不得我。 看来尚京对我一直有疑虑。”毕竟式神不会随便找人安家。 二白依旧没心没肺的追着自己的尾巴玩: “说不定姓尚的就是看九九你长得好看。” 砚九微笑:“他说我长得丑,我觉得姓尚的是想吃狐狸肉了。” 二白夹紧尾巴:“嘤~” …… 诚如砚九所想,尚京对砚九并不是十分的信任。 式不式神的先不说,尚京相信自己的鼻子,他觉得砚九血液中是有忍冬味道的。 而血本应该是腥的。 虽然怀疑砚九,但他从砚九身上,却感受不到灵力的波动。 无妨,放在眼皮子底下就好。 尚京本来打算随便放着砚九,但是砚九真的是懒到让人发指。 他似乎随时随地都能打瞌睡,坐着都能睡着。 休息两小时,也就工作5分钟。 但是,尚京着实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万恶的资本家。 某天,他拿着绳子,优雅从容的将睡着的砚九一圈一圈捆上。 捆到脚踝时,砚九终于醒了。 麻绳将砚九的手腕勒得生疼,他声音都有些发抖:“尚总,这是做什么?” 尚京轻扯起唇角,笑容有点血腥:“沉湖,喂水怪。” 砚九:“……”这话从尚京口中说出,不像是开玩笑。 可是,下一秒,尚京指尖就从砚九脸颊轻轻拂过: “乖,逗你的。 只是你八字弱,要拿你去招鬼和妖怪的。 他们就喜欢吃你这样的,而且你还细皮嫩肉。” 砚九有气无力道:“合同里没有这项的。” 尚京继续捆砚九的脚:“给你加钱,放心,我不会真让你被妖怪吃掉。” 砚九觉得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捆得稀薄:“既然是做戏,你捆这么紧干嘛?” 尚京摸了摸砚九身上的勒痕,他喃喃自语:“啧,真可怜。” 下一秒,他就对砚九歪头微笑:“我不怕鬼跑,但是我怕你跑。” 漆黑夜色里,冷风萧瑟,砚九被挂在树上晃晃荡荡。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想睡都睡不着,被吊在树上真是难受。 这姓尚的抓什么鬼?他分明比鬼都恐怖。 第6章 砚九身世 半夜三更,砚九身边鬼来鬼往,他都觉得自己那点精气神快撑不住了。 尚京兀自倚坐在不远处的一根树枝上,兴致颇高的看着热闹。 这时,不远处又来了一个灵体,砚九并未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直到那灵体到了跟前,砚九恍惚间透过灵体,竟然看到不知多少千米之外的景象:一具残破的尸体正在被人抽打。 砚九回神,只见刚刚还很普通的灵体,一下子黑雾缭绕,砚九一度认为自己要交代在这棵树上了。 这时,一颗子弹穿透灵体,尚京从不远处闲庭信步的走了过来,他来检收自己的成果。 然而本应破碎的灵魂却像什么东西呼唤一般,竟然凭空消失了。 尚京:“……”有意思。 砚九:“……”现在的人真是的,只知道抓鬼杀鬼,一身戾气。 却不知道学习,就刚刚那只,分明是只祟鬼,除非安葬,否则杀是杀不死的,尚京这个文盲。 见鬼跑了,尚京来解砚九的绳子。 绳子松下的那一刻,砚九软趴趴的瘫倒在了尚京的身上。 他真的是折腾的没力气了,砚九本来就不是什么自强不息的性子,能靠着他绝对不站着。 再者说,这尚京身上……灵力都快溢了出来,对于砚九这种魂轻体弱的,实在是大补。 砚九现在有些知道了,为何唐僧肉引得无数妖精如此惦记。 就像他自己,也有些羡慕尚京身上的气运。 可惜啊可惜,自己一张脸不够漂亮,尚京说自己样貌中等,不然可以试着勾引勾引尚京。 这边,尚京厌恶与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本想一巴掌拍开砚九。 可垂眸间,却看见砚九一双桃花眼水涟涟的,还透着疲乏…… 配以砚九瓷白的皮肤,像是某种无人可依的小动物,可怜兮兮的。 正想着,砚九整个人脱力,直接顺着尚京的身上滑了下来,瘫倒在地上。 尚京不以为意,他抱臂站在砚九旁边,用脚尖轻轻踢了下砚九的胳膊,漫不经心道: “既然你晕了,直接把你埋在这好了,我觉得埋人这事也挺有趣的。” 话音落下许久,砚九依旧无声无息。 尚京蹲下,他指尖扫过砚九脸颊,所碰之处一片冰凉。 “真无趣,这才见了几只鬼,竟然凉了……还好没死,不然真得挖坑把你埋了。” …… 砚九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年纪很小,不知为何,一脚踏空,竟然跌落悬崖之下,树枝缓冲了他小小的身体,也划伤了他的身体。 仅仅十岁的年纪,砚九感觉自己真切的接触了死亡,甚至他的灵魂都从身体中飘了出来。 这时贴着悬崖奔跑过来一只大狐狸,很大很大、身上银纹环绕,身长2米的狐狸。 狐狸舔舐着小砚九的脸颊,小砚九的魂魄又落到实处。 后来,山间来了一位老者,老者佝偻着身子,将砚九背回了山顶的小房子。 老者的背很温暖,他说话也很风趣,砚九甚至在其中感受到了慈爱。 那是砚九从未感受到的关爱,因为没有,所以弥足珍贵。 梦中,那只狐狸因为救了砚九,损失了些道行,又变成小小一只。 但那只小狐狸却浑不在意,总是绕着砚九打转,一派天真自然。 那些年山中岁月,真的很让人想念呢…… 砚九从梦中渐渐清醒,意识也开始回笼。 他感觉自己被人提着衣领,非常粗鲁的拽着走,很是难受。 砚九又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中他在想。 是啊,现在这世上没那么多关心他的人。 更不会再有那么个老头,将他从山脚背到山顶,他与这世界终究是缘分浅淡。 尚京将砚九拖回了自家,自家庭院有人拜访,管家正在接待。 尚京淡淡的瞥了一眼,浑不在意的拖着砚九继续走,直到将砚九拖到了后院。 随意将砚九扔到桃花树下。 尚京便不管不顾,一边解着衬衫扣子,一边向浴室走去。 砚九再睁眼时,已经是正午时刻。 他头顶好大一片嫩粉枝丫,正簌簌的落着桃花。 桃花瓣落在身上,竟然很是温暖,好像全身的经脉都被滋养着。 砚九定睛向枝丫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小男孩,他缩在粗壮的树枝上,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 尚家前厅,晾着客人好几个小时。 尚京终于毫不愧疚的出现。 他坐在主位上,笑得一片温文尔雅: “李叔,您来了怎么不叫我?让您等了好几个小时,瞧我怠慢了不是。” 所谓李叔不敢戳破尚京的怠慢,只能转移话题,打着哈哈: “尚总,刚刚看您拖着白家的小儿子,我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没敢打扰。” 尚京手指摸了摸腕上佛珠,他侧头笑问:“白家小儿子,那个符箓起家的白家?” 李叔一脸恍然大悟,他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尚总不知道啊,算我多言了,咱就不说这个话题了。” 尚京脸冷了下来:“愿闻其详。” 李叔擦了擦额头冷汗:“刚刚您拖回来的那个,其实也不是白家正经八百的小儿子,那是一个私生子。” 是的,砚九是一个私生子。 他对自己的母亲毫无印象,在旁人的叙述里,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 而他的父亲,晏阳市大氏族、符箓白家的家主,与无名姓的母亲春风一度,这才有了他。 砚九有记忆开始,他就住在白家最角落的房间里。 无人问询,无人看管。 负责他的只有一位白家最年迈的老仆人。 那是一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奶奶,奶奶拉扯着砚九,勉勉强强把砚九拉扯长大。 甚至,砚九上小学都是奶奶求着别人帮忙办的。 砚九在整个白家十分透明。 小时候的砚九很不明白,明明他有父亲,为什么却如同没有父亲一般。 等到砚九稍微大了些,他懂得了私生子的概念。 不仅仅如此,白家和普通人家不一样,这是一个修道的世家。 以符箓闻名于世,是术士争相巴结的大家族。 而这样的家族,以灵力为尊。 如何来说,砚九都是流着白家的血脉,可是他灵力低微,堪称于无,这在白家从未发生过。 所以,他不仅仅是一个私生子,还是一个弃子。 砚九11岁那年,照顾他的老奶奶去世。 砚九更加无人看顾,那年盛夏,他从白家消失了好久。 再之后,更是整年整年的不出现,当然旁人不在意这么小一个孩子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这几年,好像砚九露了两次面,可能是回白家拿证件,办证明。 砚九就算再怎样透明,他也是一个大家族的丑闻。 因此,去白家做客的客人见过砚九,便把砚九的照片流了出来。 闲余饭后,偶然也有人对砚九指指点点,但一般都是鄙夷的说辞,很少有人同情。 例如此时的李叔,叙说砚九的故事时也带着嘲讽的情绪: “怪他命不好,白家子嗣有能耐的多,怎么会容得下一个废物。” 语毕,李叔将话题引到他此行的目的: “尚总,是这样的。 我家大儿子失踪有一个月了,怎么都找不到。 这晏阳市以你们尚家为尊,不知道尚总能不能帮帮忙。” 第7章 二白 砚九懒洋洋的靠着桃花树树干打着盹。 一阵轻飘脚步声响起,砚九睁眼,尚京正在他对面擦拭着匕首。 砚九:“……”这尚京多是有病,他若从医,一定给尚京开药,这可是为社会铲除毒瘤的大功德。 尚京用匕首尖挑起砚九的下巴,笑眯眯询问: “其实,你能看得到……那些阿飘。 再不济你也是白家的孩子。” 砚九垂眸,不再隐瞒,而是坦然承认:“我能看得到。” 说话间,他睫毛抖动,惊恐好似不自觉泄露而出: “可是我也害怕,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人和我普及这些知识,人对未知总是畏惧。” 砚九感受着下颌的匕首,他深吸口气,掀起眼皮,鼓起勇气看向尚京: “因为我骗了你,所以你想杀了我吗?” 尚京抽回匕首: “这倒没有,我还挺喜欢‘欺骗’这二字的,它包含着贪婪、恐惧、恶意,许许多多人性的劣性根,都与这二字有关,“欺骗”多有趣啊。” 砚九:“……”这姓尚的估计已经病入膏肓了,瞧这些被呵护长大的人,心理还没自己健康。 尚京径直看向砚九:“那你来我身边有什么目的?” 砚九不留情面的帮尚京回忆:“分明是你让我给你当助理的,连吓带骗,我本意并不想,尚总,你忘了吗?” 尚京挑起匕首,他微笑道:“我还是把你杀了,做花肥。” 砚九赶紧双手握住尚京持刀的手: “别,尚总,我坦白从宽,您能分我一些桃花瓣吗? 我听说您家桃花有奇效。 你知道的,我资质平庸,我不想一直被白家漠视。 您能给我些桃花助我修行吗?我可以给你打工。” 砚九目光恳切,说得好似真有那么回事一般。 尚京看着砚九桃花眼流逸的弧度,他一下错神,莫名其妙的应了一句: “那就这样。” 是以,砚九这天回家时还带回了一枝桃花。 草木实在难以修行,但是尚家这棵不但修行了,竟然还化形了。 那又是一棵桃木。 桃木辟邪,能量充沛,是一个助于修行的好东西。 本来,砚九对这些东西没多大兴趣,他连睁眼都懒得睁,恨不得天天睡觉,更别说修行了。 但是他们家有一只小狐狸的。 砚九家,二白绕着桃花枝转来转去,傻呆呆道:“它好温暖呀。” 砚九揪了揪二白的耳朵尖: “今晚你就抱着桃树枝晒月光。” 闻言,二白用大尾巴将自己围了起来:“可是九九,我不想你在那个姓尚的手底下忍辱负重,我一直这个样子就好啦!” 砚九叹了口气,难得的正经: “可是二白,我不能陪你一辈子的。 我是人类,早晚都要入轮回的。 但是你们的生命漫长。 要是有一天我像师傅一样老去,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说着,砚九有些怀念: “二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是一只很帅气的大狐狸。” 二白曾经是山里最帅气的狐狸。 沉睡百年,睁眼便看到砚九从悬崖坠落。 他觉得自己与砚九有缘,便损了些道行救了砚九。 因此他的身体和心智都变小了一些。 砚九小的时候,二白就绕着砚九转来转去了,彼时,老头子没死,白虎还是老头子的式神。 那时候真的很热闹呢。 砚九欲望浅淡,他没有啥世俗愿望。 除了走哪睡哪,砚九最大的愿望就是帮助二白修行了。 砚九一直觉得,这是他亏欠二白的,也是他必须做的事情。 砚九一早就算出尚家有一棵大桃树。 只要他想知道,他就可以知道。 砚九与尚京今天纠缠在一起,不能说是尚京的算计,或者是砚九的算计。 只能说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 尚家,砚九小厮般跟在尚京身边,他已经良好的适应了自己新的身份。 桃花枝当报酬,砚九很满意。 他现在每天都在钻研打工人摸鱼大法,并且融会贯通。 要不是这姓尚的太邪乎,砚九都想造一个纸人糊弄尚京。 这边,尚京折下一枝柳枝插在土里。 柳枝无风自动,指向西北的方向。 砚九微微倾身,好奇问道:“这是做什么?” 尚京缓缓道:“问事,上次张家说得那件事我还挺感兴趣的。” 说着,尚京回头,不怀好意的看着砚九: “其实不止柳枝,把你插土里也是一样的效果。” 砚九:“……”怎么办?他好想给尚京治病啊,他都想弃道从医了。 不过这天道还真是向着尚京。 不修卦术,仅仅凭着一根柳枝也能问事,还挺离谱的。 这尚京主修武道,但砚九总觉得尚京修歪了,修到歪门邪道,不然为啥尚京总想给自己找乐子,不是想杀人就是想埋人。 与此同时,砚九在心中起卦,卦象也是在西北。 但是砚九专修算卦,他比尚京看到的更加深刻。 在他的脑海里,他看到了深门大院,古老门牌上刻着“柳”字。 他还看到了一具尸体,被鞭打、被折磨的尸体。 嗯?是前几日晚上那个祟鬼的尸体。 鬼通常是不作祟的,为什么作祟呢?通常是受了冤屈。 有一种鬼,生前尸体被折磨亵渎,死后灵魂怀有怨气而作祟。 除非找到骸骨,将其安葬,灵魂才会消失。 但是有趣的是,砚九知道,稍微用些法子,灵魂会为背后作恶的人所驱使。 这柳锦成一离家,柳老爷子一病,柳家就出了这事,有意思的很。 第8章 砚九小师爷 宴阳市是个风水宝地,人杰地灵。 但凡有点名号的术士大族,基本都是扎根晏阳,繁衍绵延。 而尚家居于晏阳正中,传承已有千年之久,是晏阳市最为古老而绝对的存在。 最近,有一些关于尚家家主尚京的八卦逸事,一直为人所讨论。 讨论最多的话题无外乎白家有位弃子,竟然跟在尚京身后当个助理,还是生活助理。 放在古代,那就是个随从、是个小厮,即便是个私生子,也够给白家丢人的了。 还有人传,那私生子一双眼睛非常漂亮。 既然都是私生子了,他母亲肯定也不是安分守己的正经人。 那私生子约么继承了肮脏血液,正想着勾引尚京,一步登天呢。 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众人没有拿到明面直说的是,许多人想和尚京结交,但是苦于没有门路,甚至连尚京的面都见不了一次。 而砚九,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下贱东西,竟然整日的跟在尚京身后,自然也让许多人嫉妒不满。 这天张家老爷子携次子又来尚京这里拜访。 仅仅几天,老爷子瘦了一大圈,反倒次子看着神采奕奕的。 老爷子还在央求尚京帮忙找大儿子。 与此同时,砚九在一旁谨小慎微的帮忙泡茶,水是一百度的沸水。 趁着张家次子和尚京攀谈的瞬间,砚九将茶不由分说塞到次子手中。 “二少,喝茶。” 那茶却“不小心”被砚九打翻,全部洒在次子裸露的皮肤上。 砚九好似被这个意外弄得非常无措,他又拎起茶壶,嘴上焦急的自言自语: “用冷水冲一冲就好。冷水冲一冲……” 结果一壶水泼上去,又是满满的沸水。 砚九:“糟了!搞错了!” 伤上加伤,次子的手瞬间起了大片的水泡,砚九依旧是一副不淡定的模样: “这可怎么办?会不会留疤。” 甚至砚九在自作聪明:“留疤就不好了,听说柳家医术高超,二少不如去柳家看看,真是对不住了。” 此时,砚九浑身透着一股小家子气,明明没有接触过术士的世界,偏偏装成一副自己懂得好多的样子,让人不由嗤笑。 张家老爷子这边浑不在意的开口: “柳家哪会看这小小的烫伤,回去涂些药膏就好了,尚总,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 显然,张家老爷子对于这位二少并不怎么在意。 那位二少咬了咬嘴唇,想要证明自己,他还是没有忍住开了口: “父亲,没关系,我和柳家大哥有些私交,我可以去找他……” 还未等次子说完,张老爷子已经厉声打断:“闭嘴,懂些规矩。” 又是谈了许久,张老爷子这才带次子离开。 尚京手持茶杯,玩味的看向砚九: “你刚刚怎么不朝着张家老二泼硫酸?只泼热水总感觉你不过瘾。” 砚九满脸惶恐:“老板,这我怎么敢?不小心泼了热水都怪不好意思的了。” 砚九想,他要是再泼两下,那二少的手就熟了。 尚京的表情陡然变得冰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是故意的。” 砚九露出一抹恶毒的笑容: “谁让他爸从进门起就没给我个好眼神呢。 老板,不好意思,我这人从小没人教,有点歹毒。” 尚京有开始笑眯眯的:“歹毒点好,我喜欢歹毒的。” 砚九得寸进尺般问道:“那个张二少竟然认识柳家的大哥,好神奇,这两个家族分明八竿子都打不着。” 尚京望向砚九漂亮的桃花眼,眼底不由一片漆黑: “砚九,有时候我真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和我装糊涂。” 砚九呆呆傻傻:“啥?” 尚京:“前几天我“问事”时,你也在现场,也知道张家老大在西北。 晏阳西北最显赫的就是柳家,并且柳家最近还挺乱的。 你差点把张家老二的手烫熟,兜兜转转也提到柳家。 我很怀疑你的用意呢?你是不是想让我把柳家和张家联想到一起。” 砚九恍然大悟,他拍了一下手,惊讶道:“这不是巧了吗?我哪能想得到那么多事情。” 尚京摩挲着茶杯:“柳家老大无能,老二柳锦成把持着柳家,现在柳锦成进山,柳家怕是要变天了。” 闻言,砚九好奇的问尚京道: “老板,你和柳二少关系那么好,看来你是要掺和柳家的事了。” 尚京淡淡的瞥了砚九一眼: “谁说的? 柳锦成他如何与我无关。 他如果在,我们可以一起喝酒。 他如果不在,那就换个人喝。 最初和他一起玩,只是觉得他人不怎么样,对我胃口。 而且如果柳锦成随随便便就被搞挂了,说明有比柳锦成还要混蛋的人出现,这不是更有趣吗。” 砚九:“……”这姓尚的真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薄情寡义,还要冷血。 亏他以为尚京会帮柳锦成,真是他想多了。 尚京这倒霉玩意抽风犯病不帮忙,这事真是难办了。 …… 彼时,招摇山,柳锦成走过长长台阶,终于到达山门。 山门由一个身着运动装、背上背剑的中年男人把守。 周边还有几个年轻人在打扫地上落叶。 柳锦成礼貌的朝着男人作了一个揖: “道爷好,晏阳市柳锦成前来招摇拜访,想到招摇后山密林寻一位药材。” 中年男人抓了抓头:“小兄弟,你知道的,招摇密林不能随便进,你还是回去。” 柳锦成也不多言,而是直接拿出砚九给他的纸鸟,将纸鸟递给男人,柳锦成温文尔雅道: “还请道爷放行。” 男人细细打量着纸鸟,随即他一脸惊喜: “哎呀,这是我砚九小师爷的鸟!” 柳锦成:“……”至今,他对砚九的辈分依旧接受无能。 男人继续询问:“我小师爷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柳锦成扯起嘴角:“好,他老、老人家很好。” 中年男人拍了拍柳锦成的肩膀:“小师爷的客人就是我们招摇的客人,来,和我走,我带你去后山。” …… 招摇后山,草木连绵,要找一位药材真是太难了。 柳锦成自知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刚想在后山扎个帐篷,他就接到砚九的电话。 砚九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心浮气躁了: 【柳锦成,你到底是怎样交朋友的?】 柳锦成一边扎着帐篷,一边笑着问道: 【怎么了?生这么大气?】 砚九长话短说,将晏阳发生的事情叙述一番。 闻言,柳锦成叹了口气: 【估计是我大哥,按捺不住,他想要的不过是柳家家主的位子。】 砚九此时已经哈欠连天: 【尚京你是指望不上了,那现在要怎么办?你要下山回柳家吗?】 山里夜晚繁星闪耀,虫鸣清脆,风吹过柳锦成的发梢,他竟然感觉心情颇好: “尚京与我本来就是酒肉朋友,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 柳家我不在乎,权势我也不在乎,我只想我爷爷安安稳稳。 砚九……帮帮我。” 柳锦成从来没想指望尚京,他最能指望的反倒是砚九。 沉默许久,砚九这才懒洋洋的应了一个“好”字。 第9章 白家符箓 柳锦成上山求药后,貌似柳老爷子病得越发的厉害。 晏阳市几个大家族的子弟结伴去看望老爷子,尚京也在其中。 砚九一早就等在了尚家门口。 晨光温柔的洒在他的身上,给人蒙上了一层柔光,缥缈到不真实。 尚京停下脚步,他瞟了砚九一眼:“想去?” 砚九点了点头:“想去见见世面,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见过什么世面。” 尚京不为所动:“带你去有什么好处?” 砚九毫不在意的自揭伤疤:“好处很多呀,例如今天白修诚也去,你就不想看看大型人间父子相杀现场?” 尚京若有所思:“白修诚?你名义上的父亲?” 砚九:“正确来说仅仅血缘上的父亲,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尚京摇了摇头:“一般般。”随即他看向砚九的颈侧,笑得有些诱惑: “如果,你让我吸一下你的血,我倒是可以带你过去。” 尚京对血并不热忱,但他总感觉砚九的血应当是不一样的,应当是芬芳中夹杂淡淡苦涩。 对于尚京的提议,砚九是有些抗拒的。 他的血真的有点不一样……算了,不管了,世界上还有装傻充愣大法呢。 拽下自己衣领,凑过去自己的脖子,砚九放弃挣扎般道: “来来来,吸吸吸。” 尚京也不客气,他唇瓣径直朝向砚九的颈侧,触感很是柔软细腻。 甚至尚京感觉自己心脏不规则的跳动了一下。 距离过近,皮肉相贴,耳边砚九的声音都显得非常情绪化: “喂,老大,你磨磨唧唧干嘛呢?吸不吸?” 人的牙齿本来就不太适合刺破皮肤,不过没关系,用力即可。 尚京用力朝着砚九的脖子咬了下去。 尝试了好几次,舌尖才有了血液的味道。 哪怕很用力的吸,也没吸出来多少。 毕竟尚京不是个吸血鬼,吸血这事他并不熟练。 但是仅仅些许的血液,也让尚京感受到不同。 一瞬间内心竟然有些安宁,身体蓦然无比放松,好像被净化一般。 砚九的血果然不腥,轻浅芬芳里带着苦涩。 而反观受害者砚九,正在尚京的钳制下细细的颤抖,好td疼。 砚九认为尚京天天嚷嚷着吸血,应该眼疾口快的,就这破技术,还敢出来显摆。 尚京松口,他低头看向砚九。 只见砚九颈侧一团团殷红痕迹,非常之暧昧,竟然好看得惑人。 砚九眼睫抖动:“可以走了吗?” 尚京淡淡应道:“走。” 难得,这一路尚京竟然没有找砚九的麻烦。 到达柳家时,砚九果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左瞧右看,还要到处碰一碰。 这时一个浑身儒雅,面色冷漠的中年男人从砚九身边经过。 他目不斜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仿若经过空气一般。 砚九同样如此,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这场面就如同两个陌生人见面。 尚京的唇角愉悦勾起,他走到男人身边,不冷不热的打着招呼: “白先生,好久不见。” 白修诚点了点头:“尚总,别来无恙。” 尚京伸手,他拽过一旁揪花的砚九,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白先生,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生活助理砚九。” 白修诚又点了点头,这次连话都懒得说。 砚九则是礼貌笑道:“白先生好。”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尚京在一旁看着热闹,啧啧,父子相见,居然如此有趣。 少顷,砚九又到处乱摸乱看。 晃晃荡荡,他来到一个木屋前,木屋的门缝上贴了一道符箓。 砚九像是爪子痒一般,伸手就要撕人家门上的符。 这时,砚九的手被人凌空捏住,腕骨被捏得生疼。 来人是柳家老大,他面色阴郁,但还是客套笑着: “这位小哥,这符可不能随便撕。 这是我们特意从白家请的安息符,木屋里供奉着的是我们柳家先祖。 还请小哥不要打扰先祖安息。” 砚九不以为然的抽回手,他有些不自在道:“哦,那我不知道。” 旁边已经开始有人窃笑,其实从刚刚开始,就有人认出砚九是白家的私生子。 刚刚柳家老大特意提了白家符箓,可那私生子却一脸无知模样。 啧啧,真是半点不受宠,不受宠也就罢了,这本来值得让人同情。 可这砚九确实,手脚不老实,性子不稳重,啥啥都不知道,简直比最普通的常人都不如。 当然,柳家老大也是这样想的,他刚刚就是故意提到白家。 再反观不远处的白修诚,连目光都没给砚九一个。 柳家老大不怀好意的看向砚九,若把砚九也做成祟鬼呢? 反正砚九无人管。 …… 少倾,只有尚京他们这些大佬进去看望柳老爷子,砚九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只能等在门外。 他目光又看向刚刚那座木屋。 啧啧,柳家老大可真会玩,竟然把祟鬼生前的尸体和自己家祖先藏在一起。 是的,砚九实地看过后,他敢肯定柳家老大养了一只祟鬼。 祟鬼祟鬼,在柳家作祟,一定会闹得柳家不得安宁。 这世道,心浮气躁,术士们都争相忙着提升自己的攻击力。 砚九打架是不成的,他一直在修心,是以他问事能问得比旁人更透。 寻方位这种事情更是从来不会出错。 哎,有这祟鬼在家,加之柳家老大这个不孝子孙。 柳老爷子哪怕身体再好也会被折腾出半条命去,况且他老人家身体不行呢。 砚九忽然想到,刚刚柳家老大看他的眼神,好似带着一点贪婪。 算了,就再等两日…… 不过并没有等太久,拜访柳家后的隔天,砚九就收到柳家老大的邀请。 砚九欣然赴约。 …… 柳家会客厅,柳家老大推给砚九一摞现金。 砚九摸着现金,贪婪的笑了笑:“柳少,您这是要做什么?” 柳家老大一副求才若渴的模样: “这不昨天看到你,觉得你是一个做大事的料子,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帮我做事。” 砚九急不可耐道:“当然愿意,柳少您不知道尚总,他那个人难伺候的很。” 甚至砚九追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入职。” 柳家老大笑了笑:“现在就可以。” 然而他内心却在皱眉,这个砚九貌似质量不大好,智商、意志力都是属于下等。 罢了,用砚九做祟鬼好在不怕招惹麻烦。 拍了拍砚九的肩膀,柳家老大一副好老板的模样: “砚九,那你先自己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我们等着明天签合同。” 砚九已经起身,他浑然不觉道:“好。” …… 砚九确实在到处转一转,只是他转着转着就来到了柳家老爷子房门口。 本来门口是有保镖的,那是柳家老大的心腹。 他们想拦着砚九,但保镖们同时又知道柳家老大的目的。 算了,放砚九进去,看见老爷子的脸,等砚九死后也就知道该缠着谁了。 两人不怀好意的将砚九放进柳家老爷子的房间。 房间内,尘埃在阳光下分毫毕现。 只见床上正躺着一位老爷子,老爷子面色虚弱,但是精神头是好的。 他见到砚九时,有一些诧异,但马上就慈祥的朝着砚九招了招手: “砚九?是砚九吗?过来,让柳爷爷看看。” 忽然间,砚九眼眶有些发红,抛却平常慢悠悠的模样,砚九这会脚步有些急切。 “老爷子,咱们先不叙旧,我先带您走,您到我那住一段日子。” 说话间,砚九正盘算着要画一张空间转移的符。 可是柳老爷子却笑呵呵的掀开了被子。 只见被子之下,柳老爷子脚上、腿上缠满布着灵力的绳子。 他不以为苦,也不恼怒,岁月造就了老爷子的从容大度: “砚九啊,老爷子我走不了了,我也没有几个月活头了。 你就别管我了,陪我说说话就好。” 看着眼前场景,砚九有些怔愣。 好久,他缓过神来,这才缓步上前,将老爷子的被子重新盖上,砚九坐在老爷子身边,语气温和: “柳爷爷,我小时候您照顾过我。 这个时候,我没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柳家的事,砚九其实没打算掺和的太深,他想着把老爷子带出来就好。 他可以照顾柳老爷子,知道柳锦成出山。 或者他也可以慢慢算计柳家老大,借尚京的手除了柳家老大。 只是算计是需要时间的,显然,砚九现在没有太长的时间,况且他也没那个耐心等了。 没耐心时,用武力解决就是最好的手段。 …… 柳家老大知道砚九在老爷子的房间,他是带着匕首来见砚九的。 柳家老大也没耐心了,他不想铺垫,他想着直接把砚九杀了算了。 毕竟养一只祟鬼也是需要时间的,他要在柳锦成回来之前多养几只。 柳家老大推开房门。 房间内,老爷子依旧安然躺在床上,而那个砚九,正盘腿坐在茶几旁,漫不经心的品着茶。 柳家老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句,貌似砚九身上惯常的浮躁气息一扫而去,此时的砚九看着有点冷漠。 第10章 砚九的式神打手 砚九眸光瞟向柳家老大的袖口,透过薄薄布料,能看到里面寒光闪现。 放下手中杯子,砚九叹了口气,随即懒洋洋问道: “想杀我?想把我做成祟鬼?” 闻言,柳家老大先是震惊,紧接着,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一瞬间,柳家老大面部极为狰狞: “你怎么知道?” 砚九起身,他又帮柳老爷子盖了盖被子,这才嘲讽柳家老大道: “怎么?你这个半吊子做的祟鬼,还想不让人发现怎么着?” 柳家老大愤怒道:“闭嘴,你只是个私生子,在这装什么装,我现在就杀了你。” 匕首顺着柳家老大的袖管滑了出来,同一时间,他养的祟鬼以及其他邪祟蜂拥而入。 本来宽敞的屋子一下子竟然有些狭窄。 见状,砚九不由咳了两声,他兀自嘟囔着:“真是的,我还是不喜欢这些阴气太重的东西。” 柳家老大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不屑的打量着砚九,说出口的话十足冷漠: “本来没指望能用你做出什么好东西。 但现在看来,你虽然是个私生子,不过好像又有点能耐,做出的祟鬼不一定比张家小子差。” 闻言,砚九笑了笑: “恐怕不能如你的愿了,柳少,我其实不会也不爱打架,但今天也只能以暴制暴了。” 语毕,砚九一手懒散托腮,一手掐了个手诀,他淡声道: “乐风何在?” 砚九话落,房间内蓦然光芒大盛,那是一个法阵,一个英俊异常的青年受到召唤,出现在法阵中间。 那青年一身古代装扮,白袍、束腰、束发,看着利落又英挺。 只是那青年一双眼睛不似人类的眼睛,灰蓝色,隐隐显现出竖瞳模样。 青年手在虚空中一抽,他掌心忽然多了一把长剑。 青年抱剑挡在砚九面前,沉声道:“乐风在此。” 细一听,竟然和砚九家的大白一个声音。 柳家老大貌似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这、这是……” 砚九摊了摊手:“我这是签订契约、你情我愿的式神,可不是你那邪门歪道。” 柳家老大继续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你根本就没被白家教过,怎么可能召唤得出式神?” 砚九揉了揉额角,耐着性子解释道: “喂,这位大哥,我当然不是白家教的,白家也不会召唤式神啊,你是不是看书看傻了。” 语毕,砚九更加懒散:“乐风,拜托了。” 乐风拔剑,仅仅剑芒就能震慑鬼魂。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吊打。 乐风,招摇山修行千年的白虎,山中百兽王者。 大概八九十年前遇到封阳,在封阳的帮助下一朝得道,得以化形。 为了报答封阳,白虎与封阳签订百年的契约,结为式神。 后来封阳过世,白虎本应该回归山林,继续修行。 可是白虎是个操心的性子,他实在不放心彼时还未成年的砚九。 于是他将砚九打了一顿,胁迫砚九又签了一个百年的契约。 对于白虎而言,百年对他也不过是一瞬而已,护完封阳,他愿意再护砚九一程。 其实,与人类结成契约。 生命短暂的人类根本就不会伤心,因为他们已经死亡。 会伤心怀念的……只有白虎这些生命漫长的生灵。 可是,白虎也罢,炸毛狐狸也罢,都选择了那一个最不利于自己的选择。 以前,乐风专门替封阳打架,现在他负责替砚九打架。 柳家老大根本没看清发生什么,他辛辛苦苦养的邪祟顷刻化为乌有。 只有那只祟鬼,貌似杀不死的样子。 乐风的剑插在祟鬼的身上,他回头看向砚九,不解道: “砚九,这只杀不死?” 砚九解释道:“这只是祟鬼,得找到他的尸体,把他安葬,他自然也就消失了。” 说着,砚九不情愿的起身,他越过嘚嘚瑟瑟的柳家老大,吊儿郎当的向门外木屋走去。 木屋前,白家的符箓依旧挡在那里。 隐约能看到上面能量奔涌,好似在威慑着砚九这个不怀好意者。 砚九自嘲的笑了笑,随即不管不顾,随手揭下那张符箓,扬到半空之中。 符箓化为星星点点的灰烬,消散而去。 而砚九手上是一片新鲜灼伤。 乐风跟在砚九身后,有点担心:“砚九,你的手?” 砚九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事?白家符箓庇佑自家人,专伤恶人,看来我被归类为恶人了。” 乐风撇了撇嘴,不赞同道:“你要真是恶人,这个时候应该在家睡觉,哪里要这样忙东忙西。” 说着,乐风转身,打开木屋内的灯,他很是喜欢这些现代的科技,就像他喜欢猫罐头一般。 顷刻,木屋内大亮,目之所及是一个个柳家灵位。 砚九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他嘀咕道: “各位前辈晚上好,晚辈无意冒犯,若是打扰,请将账算到您家的不孝子孙身上。” 说着,砚九向牌位后的空地走去,只见那里吊着一具尸体。 不知道柳家老大用了什么手段,那尸体竟然还没有腐烂。 制作一只祟鬼,就是要折磨他生前尸体,折磨得越凶,祟鬼也就越凶。 砚九看着眼前尸体,全身刀伤,腹腔处被划开,内脏隐约可见,地上还散落着根根断指。 砚九眉头高高拢起: “乐风,你说这世道是这样的吗? 我下山时,师傅他没说过这世道是这样的,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乐风貌似习以为常,但他还是非常认真的回砚九道: “砚九,人的欲望就是这样。 你既然已经入世,一切看淡就好。” 砚九去解吊着尸体的绳子,这时柳家大门外吵吵闹闹。 乐风去打探情况,少倾,他回来告知砚九,原来是张家的人在外面嚷嚷着要进来。 闻言,砚九看向眼前的尸体,笑着道: “是你爸爸,你爸爸来接你回家了,有人护着真好。” 砚九内心有细腻柔软之处,他担心父亲见儿子惨状太过伤心。 还拿出纸巾,准备简单整理一下那尸体。 擦去尸体脸上的污渍,那人面容露出来一些。 砚九想起来这个张家老大他认识的。 他刚刚入学的时候,系里都在传他是个孤儿。 那时常有人孤立砚九,那时,这个张家老大为自己说过话。 学业作业时,这个张家老大也愿意与自己组成一组,这是一个性格不错的好人。 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下场。 砚九嘀咕道: “因果因果,都说因果。 之前你帮我,现在我帮你收尸,这也算因果。” 说着,砚九打了个哈欠,他不情愿道:“算了,再帮你最后一程。” 侧头看向乐风,砚九笑着道: “乐风,帮忙让张家的人进来。” 第11章 香招先生 乐风不仅拳头硬,脑子在砚九的摧磨下也十足的灵活。 他在偏僻的墙上一脚踹出一个洞,张家人就是从洞里钻进柳家的。 张父进入木屋时,砚九正耷拉着眼皮,懒趴趴的倚坐在放灵位台座旁,那景象堪称怪异。 张父满脸莫名:“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太没有规矩了。” 砚九答非所问,他语气淡漠: “现在我要说三件事,请你认真听完。 第一,你家儿子已经死了,请你知悉。” 这第一说完,张父身形一晃,预想中最不好的结果已经出现,他脸上充斥着巨大的悲伤。 但是砚九视若无睹,他半点不悲悯的继续道: “第二,你家儿子横死,死状极为惨烈,所以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第三,我可以度化你家儿子的灵魂,但是你们不能与旁人说起我的事,就当我们从未见过。” 说着,砚九笑了笑,他看向张父询问道: “怎么样?能做到吗?” 张父扶住门柱,身形晃晃荡荡,他看着眼前砚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哪来的胆子向自己提要求。 张父心底并不相信砚九。 但事实又由不得他不信,他举家族之力找的儿子,砚九竟然轻轻松松找到了…… 张父:“砚……?砚九是吗?还请告知犬子下落,我以张家前程起誓,今日之事我一定不向别人提及。” 得到承诺后,砚九终于懒洋洋的站起身,他向一众灵位后面看去,声音好似寻常: “你家儿子……他在灵位后面。” 张父脚步虚浮的走向灵台之后,见到眼前残破的尸体,他双腿打颤,蓦的跪了下去: “这、这是……?” 砚九淡漠又通透道: “死了,身死魂消,父母与子女也就一辈子的缘分,还请节哀。 现在只希望他下辈子去个普通人家,别被无妄之灾纠缠住。” 张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询问砚九: “无妄之灾?还请告知是谁杀了我儿子?” 月光给砚九蒙上一层朦胧的光,让他的表情有些讥诮: “张先生,我先问问你?你在家中时是否有些偏心。 目光全然放在老大身上,对老二不闻不问?” 张父为自己辩解:“老二只是一个私生子罢了,他是我的一笔糊涂账。” 砚九摊了摊手,毫不遮掩的嘲讽: “糊涂账?你家老大可悲,你家老二也可悲。 张先生,私生子代表您婚内出轨,那是您对不起您家夫人,您家大儿子。 您与您找的那位小三应当全然承担罪责。 可你却将过错全然推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他降世时想必也不想承担骂名出声,可他没的选择。” 渐渐,砚九语气淡了些:“不过,你做的算好的了,你已经养了所谓的私生子。” 砚九想,而自己的父亲,可能对自己连憎恶都没有,不喜欢不憎恶,视若空气。 没有过多陷于自己情绪,砚九继续为张父解惑: “你们家的二儿子,应当是一直嫉妒老大,又想赢得张家的一切。 于是他勾连起了柳家老大:一个能力不够出众、从而被漠视的长子。 你家老二为了获得权势,把一直拦他路的大哥献祭出去,给柳家老大做了祟鬼。” 指了指木屋之外的某棵树木上,砚九稀疏平常道: “喏,那就是你们家老大的魂魄。” 闻言,张父缓缓回头,只见那里用灵力捆着一只恶灵。 砚九:“现在贵公子已经成为祟鬼,你要想他安息,带着他的尸首回家,好好安葬。 安葬好后,怨气自然退散。 后天,你带着你家公子的牌位,来山月路158号,我在那里等你。” 张父眼睛陡然睁大,他看着砚九,带着不可思议,随即转为敬重: “山月158号?你……不对,您,您是香招先生?” 砚九已然不耐:“不要磨磨唧唧,后天过时不候。” 语毕,砚九又朝柳老爷子房间走去,刚迈出几步,他停下步子,转头有些好奇的问张父道: “张先生,是谁叫你来柳家找儿子的。” 张父恭敬答道:“是尚总指点我过来的。” 闻言,砚九喃喃自语:“原来这尚京还是有些良心的,没有完全被狗吃了,还有得救。” 少倾,砚九回到柳老爷子房间,他笑着走上前去: “老爷子,您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落叶尚且归根,您自然还是在家里养老比较好。 于是我叫乐风帮您收拾门第了,人被捆在东南那棵树下。 还请老爷子不要责怪。” 柳老爷子浑然不为不肖子孙愤怒或悲伤,他只是感叹道: “老了,哪也不想去了,我就在这等锦成回来。 这家里怕也就他记挂着我。 等他回来,我看看他,我也就要走了。” 所谓“走”,自然是死亡,砚九劝道: “老爷子不要胡说,柳锦成去给您找药,等他回来……” 还未等砚九说完,他就被柳老爷子打断: “我这身体我知道,让锦成找药,也是想他不留遗憾罢了。 算了,不说那个小子,砚九,咱们说说你。” 被点到的砚九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哪有什么好说的。” 柳老爷子用那看遍人间万象的眼睛,悲哀的看向砚九: “砚九,这世界诚然每天都有人死去,但我觉得死亡对你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这世上对你好的、又被你放在心里的人少得可怜。 老头子我就不要脸一把,我自认我也算其一。 可是这些你记挂着的人一个个都老了、死了。 你还这么年轻,你与世界的牵连这样少,还越来越少,那你以后还怎样爱这个世界呢。” 那天,柳老爷子对砚九道: “砚九,多去人多的地方走一走,特别是那种市井巷子,有人间烟火,有人世百态。 其实这个世界特别可爱,你要去多交朋友,多去体会世界的嘈杂与温度。 总有一天,砚九,你的生命中会出现好多人,可能是朋友、是伙伴、是爱人…… 你既然已经入世,就去好好感知世界。” 砚九从柳家离开时,柳老爷子身边飞去一只红顶仙鹤。 仙鹤脖子上挂着一张符咒,它先是在柳老爷子床边绕了几圈,随即又去了柳家院子安安稳稳呆了下来。 仙鹤迷迷茫茫,灵智半开,它知道大概一周前,一个长着桃花眼的年青年人,给了它一张有助于修行的符箓。 交换要求就是仙鹤要在柳家院子里待着,一直待到里面的老爷子死亡。 仙鹤,延年益寿,更别论它这种修行好久,灵智半开的仙鹤。 彼时,砚九虽然已经算出了柳老爷子的命,他也嘲讽过柳锦成去招摇找药,是做无用功。 可是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在做着无用功。 第12章 香招先生2 晏阳市这块地界,前几年忽然出现了一个香招先生。 传言先生断卦很准,一月一卦,解人疑惑。 先生学识渊源,经天纬地,无所不知。 先生更是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的行踪。 山月路,158号,香招书屋,每逢初一十五,香招先生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众所周知,那山月路从来没有158号,要找到158号,全靠的是机缘。 其实至今为止,也有一些有机缘的,他们见过香招先生。 但是他们对先生的样貌全部讳莫如深,不提一言。 因此众人对香招先生猜测纷纷,有人猜先生是个年龄很大的长者,有人猜香招双目不能视物…… 今天,按照砚九所说的时间,张父来到了山月街。 顺着山月街一直往里走、往里走……这条街果然变了样貌。 多了许多店不说,还真凭空多了一个158号香招书屋。 张父拿着大儿子的牌位,心里一阵感慨,他竟然有机缘见到香招先生。 但谁又能猜得到香招先生竟然是白家的私生子,这事实说出去真是有够让人唏嘘。 今日不是香招书店营业的日子,是以张父非常虔诚的叩响书店门栓。 前来开门的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狐狸,小狐狸嘴里骂骂咧咧: “九九竟然宁愿加班干活,也不愿给我去超市买鸡腿肉,不开心!” 张父跟在后面一脸尴尬。 又打开一道门,张父终于见到砚九。 砚九一身睡衣,脚上挂着一双拖鞋,正盘腿坐在茶几前面。 他一手托腮,一手执毛笔,在白纸上不知写些什么。 抬起眼皮看了眼张父,砚九并不算热络: “来了,牌位放在桌子上,你先出去,等一下我叫你。” 张父依言,放下牌位后离开,屋内一片安静。 砚九将他刚刚写的东西用蜡烛点燃,随即他淡淡道:“出来。” 这时,牌位中显现一缕魂魄,是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虽然眉宇坚毅,正气凛然,但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黑气。 其实经历过刻骨的折磨之后,,年轻人怨念只有这么几缕,已经是心胸广阔了。 他看着砚九,有些不解: “为什么帮我?” 砚九慢悠悠的点着蜡烛: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是一个学校的。 当时一个学业作业,没人愿意和我一组,你特意把我加了进去。 你帮我一次,我送你一程。” 随着蜡烛燃烧,年轻人身上黑气散去,他显然非常吃惊: “就因为这点小事?” 砚九不在意道:“在我身边,恶意很多,善意却弥足珍贵。”所以他记得每一抹善意。 看了眼蜡烛,砚九对年轻人笑着道: “往事别追究了,那是你父亲该做的事。 现在走你还能安安顺顺。 我只能送你到这,去和你父亲告别。” 年轻身上黑雾消散,他朝砚九挥了挥手:“谢谢你,砚九。” 砚九不知屋外年轻人和父亲说了什么,只是张父再进来时朝砚九深深鞠了一躬。 并告知之后有用得上他们张家的时候,张家必定鞠躬尽瘁。 砚九也没其他要求,只是请张父以儿子之事报警,制裁柳家老大。 至于张家小儿子如何,这就不是砚九该管的事了,他一向不大多管闲事。 张家抑或柳家,其实说白了都和长辈心思偏颇有关系。 砚九庆幸自己,有一位半点都不关心自己的父亲,以至于他不用卷进白家那些纷争之中。 只是彼时砚九尚且不知道,有些事情真的由不得他。 日子貌似重新又归于平静,砚九在尚京身旁吊儿郎当的混日子。 能领比酒还多的工资,偶尔还能得到桃花枝去喂养二白。 有时砚九甚至在想,就算尚京这人不咋地又如何呢,如果能让自己这样一直懒散的混日子,那尚京就是个好人。 可显然,砚九对尚京的预估过高…… 白家的大少爷、砚九同父异母的哥哥白行简下周过生日。 白行简,行事有其父之风,沉稳干练,不拘言笑。 年仅12岁时,就能够驱动符箓,今年他28岁,同龄人中更是鲜少有敌手。 白行简还未成年时就开始接触家族中的生意、事务。 直至到了这几年,他父亲、白家家主白修诚大有放手的意思。 白修诚想把族中事物交给自己一对子女:白行简和他姐白行鸢。 所以,白行简这次的生日格外隆重。 晏阳市有头有脸的都在邀请之列,当然砚九不在。 彼时,砚九一边擦着尚京的书架,一边在那偷懒刷手机。 因为摸鱼摸得过于投入,他的手无意扫到书架上方的一瓶水培绿萝。 那玻璃瓶照着砚九的脑袋就砸了下来,玻璃破裂,砚九额头破裂。 血液顺着眉梢流过眼尾,蔓延成眼泪的模样。 尚京闻声进来时,就见砚九正顺着书架软绵绵的往下倒,而砚九眼角那滴血泪妖娆到不像样子。 第14章 宴会 白家大公子生日宴,隆重非常。 晏阳市的术士家族基本都到场了,还有白家许多生意上的伙伴。 大公子白行简一袭白色西装,面如冠玉,气质清冷严肃。 即便他是今日的主人公,但他笑得依旧很公式化,疏离而冷漠。 他身旁站着是大他两岁的姐姐,白行鸢。 白行鸢一身酒红色露肩修身礼服,波浪般头发慵懒垂下。 一张脸明艳大气,笑容更是热烈如火。 大家纷纷夸赞白修诚生了一对优秀儿女。 同时也要奉承白修诚会教育孩子,能把孩子培养的如此出类拔萃。 面对种种称赞,在白修诚脸上并看不到什么喜悦的表情。 他只是淡淡点头,示意感谢。 这时,人群中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又开始嘈杂起来,大家都往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尚京正笑晏晏的进入宴会厅中,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倒是不是参加宴会的打扮,黑色浅领薄毛衣,深色牛仔裤。 松松垮垮的一身,随意到好似要上街买菜。 但是这人是尚京带过来的,大家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也有眼尖的认出砚九,是白家那位被抛弃掉的私生子。 这些人兴致颇高,这私生子居然跟在尚京身边,真是好手段。 众所周知,尚京看着优雅而斯文,但是行事没有章法,全凭喜好,不管善恶。 而且尚京性子是有些恶劣的,他最喜欢玩弄人心。 非要把人玩弄的要死要活才觉得有趣。 这私生子也怪可怜的,先是被家族抛弃,后被尚京盯上。 不过这也是贪心虚荣所至。 毕竟尚京以往的“玩具”,都各有目的才跟在尚京身边。 而砚九,私生子、灵力低微、被抛弃……种种标签叠加在一起。 就注定着砚九应当是贪婪、邪恶、愤恨的,砚九也算是有其特点,符合尚京找玩具的一些规律。 只是砚九这个玩具貌似质量不大好,可能撑不到一年就挂掉了。 大家看向砚九的眼神不由怪异了些,真的是,步步算计,想要登到高处,却只被别人当成玩物。 许多人已经期待看到砚九的结局了。 参加宴会的这些人啊,都是家中嫡系子弟,其实对砚九这种龌龊的私生子多是厌恶。 所以这些人也大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反倒是白行简,看到砚九有些诧异。 白行简的行为也是非常耐人寻味的,别人家长子对私生子都是避之不及,但是白行简却主动朝着砚九走了过来。 若说众目睽睽之下,白行简是为了立大度的好哥哥形象?也不是。 白行简一脸严肃,眉峰隆起,他大步流星,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大家实在搞不懂白行简心里在想些什么。 白行简走到近前时,尚京还在装模作样的介绍: “白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理砚九。” 白行简先是象征性的朝着尚京点了点头:“尚总来了,等一下我和尚总好好喝一杯。” 随即,白行简又看向砚九,他的态度倒是很大方,没有掖着藏着: “尚总,你的助理是我弟弟。” 闻言,尚京微挑眉梢,他是有些诧异的,没想到白行简竟然直接承认砚九的存在。 反观砚九,眼波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他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 对所谓兄长的到来没有怨恨,也没有惊喜,砚九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挥了挥手,他更是没有开口叫白行简一声大哥。 周边看热闹的人心里都在吐槽。 这个私生子还真是没有气度,哪怕真的兄弟不和,装也是要装一张的。 而此时砚九不再关注白行简,他的眼睛开始四处流连,或是停留在精美的高脚杯上,或是停留在华丽的吊灯之上。 确实如众人所料想,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白行简倒是没有过多纠结这些东西,他越过尚京,来到砚九身边。 脸色是那种属于长兄的威严,他离砚九的距离很近,已经突破了礼貌的社交距离。 白行简一开口就是责问: “上次我在一个酒店见你兼职,我让你等等我,你怎么不等?” 砚九抓了抓头,敷衍笑道:“我还有别的兼职。” 闻言,白行简看了一眼尚京,他有些防备,但他还是有些担心的询问砚九道: “尚总也是你兼职的一部分吗?尚总身边的工作需要能力出众的人,不是你能够应付的来的。 找一天过去辞职,我给你安排工作。” 一旁尚京揽过砚九的肩膀,笑眯眯道: “砚九工作很出色,我们签的3年合同,可是不能提前违约呢。” 尚京虽然在笑,但所有人都知道尚京的话是没有回绝余地的。 可是刚刚尚京说三年?尚京竟然和砚九签了三年,大家认为尚京也就能和砚九签几个月的合约罢了。 白行简的脸色很是不好,但是他今天是主人公,没有时间多在砚九这里逗留。 最后,他只是塞进砚九手里一张纸条,并嘱咐砚九道: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等着宴会结束给我打电话。 把你银行卡号也发回来,我给你打些钱,不要总去麻烦尚总。” 临走时,白行简又回头,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让砚九有时间回家的事。 面对白行简的一顿罗里嗦,砚九只是笑了笑,那笑容不能深究,里面没有什么表情。 少倾,白行简上台致辞,人群略微拥挤。 砚九逆人群而行,走到偏僻处透风。 他从口袋中掏了掏,将白行简给他纸条毫无留恋的扔进了垃圾桶。 这时,砚九身后响起一道玩味的声音: “其实比起白行简,你才是更像白修诚的那一个,一样的冷漠。” 砚九回头,只见尚京正抱臂倚靠在柱子上。 见状,砚九暗自唏嘘,这姓尚的果然不是善茬,走路居然没有一点声音,能够随便控制自己的存在。 不再想些有的没的,砚九开始集中精神糊弄尚京: “尚总真的是说笑了,我身上可没流正统的白家血脉,怎么可能像白先生呢?” 尚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你确实是像白修诚一样的冷漠。 白修诚的冷漠让我都觉得有趣,现在我发现你也不遑多让。” 砚九的表情终于垮了下来:“让尚总觉得有趣,那可真是糟糕。” 第15章 你更像你父亲 的确,尚京有个特别惊喜的发现,砚九十足的冷漠。 不对,白修诚是冷漠,正确来说,砚九应该是淡漠。 最开始,尚京认为砚九对白家的态度是憎恶的、又期待的…… 可现在他发现砚九对白家的态度非常平淡。 不会抗拒来白行简的生日宴,但他也不接受白行简的示好,貌似也不怨恨白家将他抛弃。 他对待白行简,如同对待一个路人。 诚然,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白行简和砚九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恶劣。 甚至白行简作为一个长兄,他没有否认砚九的存在。 他还笨拙的想要关心一下砚九。 不能说白行简是有多么关爱他这个弟弟,只是白行简是一个道德感、责任感都很强的人。 他觉得作为一个兄长,无论砚九是怎样的态度,他都应该引导好砚九。 而砚九呢,尚京不相信砚九感受不到这些,可是砚九却将一切的接近隔绝在门外。 砚九的淡漠让尚京非常好奇砚九在想些什么。 但尚京不了解砚九,不代表旁人也不了解。 彼时,柳锦成刚从招摇山下来,将取到的药材放回家中,便风风火火直奔白家的宴会。 和白行简客套两句,柳锦成便找到了角落里的尚京与砚九。 拍了拍尚京的肩膀,柳锦成一副狐朋狗友的模样: “在这干嘛呢?走呀,出去喝酒。” 将尚京勾搭走的同时,柳锦成回头深深看了砚九一眼,眼中带着揶揄的笑意。 因为柳老爷子和封阳道人是好友。 那些年,柳锦成经常随着爷爷入山,所以他要比许多人都了解砚九。 柳锦成一直认为,砚九的内核是畏惧,他畏惧与世界产生过多的牵连。 只要不投入情感,只要云淡风轻的看世界,砚九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就例如砚九对待白行简,只要足够的不在意,不接触,砚九就不会再与白家产生牵连。 若是砚九一旦接受了白行简的关心,那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实在是过于麻烦。 归根结底,一切是砚九的修行,但他又没有真正修行的通透。 砚九依旧是那个怕受到伤害的孩子。 一如多年前,那个骨瘦如柴的孩子,张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迷茫的问: “为什么这个世界那么多人,却没人要我呢。” 柳锦成心思细腻,他能够察觉到砚九种种矛盾的特性。 所以成年之后,他一直与砚九保持着一种边界感。 他与砚九的交往,一直秉持着让砚九待在自己舒适区的原则。 毕竟砚九不愿意与世界产生牵连。 …… 酒过三旬,尚京也有些微醺。 他忽然间想起了砚九,一晚上砚九都没大露面,这违背了尚京带砚九来的初衷。 是以,尚京带着身上沾染着的醉意,又找去砚九之前一直待着的角落。 彼时,砚九正坐在角落的栏杆上,他手中拿着一瓶酒,对着风慢悠悠的喝。 风吹乱砚九的头发,露出白皙的额头,前天的伤口不知怎么被砚九扯开了。 伤口又开始慢慢流血,只是砚九不管不顾,身上洋溢着一种洒脱的美感。 可尚京最为关注的,还是砚九脸上的血渍。 他喉头滚动,又想起了砚九那带着清苦淡香的血液。 尚京觉得他并没有吸血这样变态的爱好。 可是砚九的血却有点让他上瘾,所谓食髓知味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尚京并不喜欢上瘾,但他还是朝着砚九缓步走去。 在砚九未察觉之时,将砚九从栏杆上拽了上来,然后推着人将人抵在了墙上。 抚摸了下砚九细腻的颈侧,尚京的声音有些暧昧不清: “给我吸一下,给你打过去50万,算是兼职,怎么样?” 砚九不耐推拒: “不怎么样,今天喝了酒,这会难受得厉害。” 尚京不是什么体贴的性子,他没有在意砚九的拒绝。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的牙齿已经精准的落了下去。 砚九眉头蹙起,是真的疼,夜晚的风也是真的凉。 酒带着心绪开始有些起伏,奇了怪了,原来下山久了,自己的心情真的会受到影响。 砚九迷迷糊糊,甚至想直接把乐风召唤出来。 趁着尚京也在酒劲,蒙头就把尚京打一顿,打完就跑就是了。 可是正当砚九纠结之际,一阵脚步声响起。 白修诚手中拿着手机,也来到这僻静之处,看样子是来打电话的。 此时,他看着自己血脉上的儿子,被尚京抵在墙上,啃咬着脖子,那是一副极尽暧昧的模样。 白修诚却无动于衷,甚至他还朝着回头看来的尚京轻轻点了点头: “尚总,抱歉,打扰了。” 待到白修诚离去,尚京抵着砚九的脖子嘲笑: “你这父亲,好似都没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你好。” 本来还挣扎着的砚九按下了尚京的头,他凉凉道: “你张嘴是只会冷嘲热讽吗?” 与其说尚京醉酒,还不如说尚京醉血,他又埋头于砚九脖子处。 砚九的脖子对于尚京而言,无论风景与味道都极其的好。 尚京再一次感叹,这一次他找的玩具真的太优秀了。 而砚九也在享受的疼痛,他很多时候都在想。 白修诚,从来不应该是把控不住自己的存在,那么既然不爱,又为什么让自己出生呢? 世间之冷漠,他在白修诚身上看到了大半。 少倾,砚九顺着尚京的身上软绵绵往下倒。 尚京拍了拍砚九的脸颊,轻声道:“砚九?砚九?……这么弱,这就不成了?” 砚九即便意识昏沉,还不忘嘱咐尚京: “别忘了吸血的50万打到卡上。”他能给家里的那两只买许多罐头了,想想也不亏。 尚京也觉得今天他做的有些过份。 于是半扶着砚九往人多的地方走,想着去给砚九找一块甜点吃,回回血。 只是走到一半,尚京的脚步蓦然顿住。 他回想着自己刚刚的想法,他竟然觉得自己做的过分? 可笑,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 这种悲悯的想法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冷冷的看了砚九一眼,尚京将砚九丢在无人座位。 自己则是打道回府。 砚九在座位上有些昏沉,尚京那倒霉玩意还走了。 这世道还是不适合修心,强身健体才是正途。 砚九往座位里面缩了缩,力图不惹人注意,他得慢慢缓一缓。 可是正当此时,一个巴掌好用力的拍到他的头顶。 随即,一个纤细的胳膊用力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颈。 砚九:“……”天杀的,今天他真不应该带脖子出来,不对,他今天就不该出来。 砚九挣扎着,想把脖子上的胳膊扯掉。 这时,一道娇媚凌厉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哎,砚九你小子,怎么不回家?”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白修诚的唯一女儿,白行鸢。 说实在的,白行鸢并没有见过砚九几次,但她每次见砚九都十分的热情。 砚九小的时候,白行鸢外出求学。 每次回来,都会带给砚九礼物。 只是某年白行鸢再次回来,砚九却不见踪迹。 直至再过了几年,砚九才偶尔露一个面。 此时,白行鸢放手,他去扯砚九的脸颊,一边扯还要一边啧啧称赞: “哎,你的脸是比行简那个木头好捏。 啧啧,这眼睛真漂亮,湿漉漉的,姐姐喜欢。 果然,还是年纪的小的弟弟好玩,脸也嫩,不像白行简那个老腊肉。” 砚九见白行鸢来了。 一脸的气若游丝,他更加的生无可恋。 白行鸢特别喜欢捏年轻男孩子的脸,她也喜欢调戏年轻男孩子。 白行简是根木头,不能够满足白行鸢的捏脸爱好。 是以刚刚白行鸢几句话就要骂一遍白行简。 可是砚九就不一样了,他的脸比白行简更加的秀致,看着也更好欺负,关键是脾气没有那么臭。 所以白行鸢还挺喜欢和砚九玩的。 砚九虽然和她不是一个母亲,但白行鸢自小就拎得清。 她知道许多事情砚九别无选择,更有可能,砚九才是白家中那个最可怜的孩子。 所以她每次出现在砚九面前,都是一副大姐大的模样,她其实是愿意罩着砚九的。 白行鸢勒完砚九的脖子,捏完砚九的脸,忽然间,她感觉胳膊上一片湿润。 抬起胳膊一看,竟然有些斑斑血迹,白行鸢惊呼: “我了个乖乖,这是怎么了?” 她打量着砚九,很快就在砚九脖颈处发现齿印与血迹。 白行鸢皱眉,拳头也暗暗捏起: “砚九,谁干的?有人欺负你?和我说,我去帮你出头。” 砚九还记着白行鸢的好,他不想白行鸢惹上麻烦,于是无所谓的笑着道: “和朋友闹着玩,玩大了,没事。” 白行鸢的脸色愈发不好: “砚九,你才多大,你不能再这样混日子下去了。 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他们对你不好的,不然不会把你脖子搞成这样。” 砚九无奈的笑了笑,尚京当然对自己不好,他是他却不得不和尚京继续玩。 白行鸢继续道: “爸他马上要放权给行简木头了。 这样,我让木头在公司里给你找个职位。 你去公司上班,木头那边肯定没问题。 爸又什么都不管。” 对于白行鸢的邀请,砚九找不到好的理由拒绝,他只得实话实说: “啃我脖子的是尚京。” 白行鸢:“……” 第16章 招摇收徒 白行鸢不知从哪拿来一盒牛奶,她将牛奶塞进砚九的手里,又将砚九的头发揉烂,这才心满意足道: “小朋友,喝牛奶,别总喝酒。” 语毕,白行鸢打量着砚九,她笑得有点爽朗: “砚九,你这张脸啊,长得是俊俏,怪不得尚京想要欺负你。” 砚九叹息: “白女士,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论。 我只是与尚京签了倒霉的合约,我们两个清白的很。” 闻言,白行鸢询问:“签了几年?” 砚九:“三年。” 白行鸢艳丽的眉眼瞬间凝重起来: “尚家的约不能毁,但是尚京真的很危险。 砚九,你在尚京身边干三年,如果尚京情绪平稳倒是没什么。 最怕的是尚京把你当成老鼠,他当猫,戏耍着你玩。” 眼睛看向砚九流血的颈侧,白行鸢觉得事情已经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拍了拍砚九的肩膀,白行鸢安慰道: “没事,姐想到办法了。 招摇山开设学堂,要收一波弟子。 砚九不如你去招摇山拜师学徒。 如果你真能拜师成功,有招摇山的庇护,尚京就管不着你了,毕竟招摇是方外之地。” 砚九:“……” 白行鸢在一旁继续分析道: “而且如果你能进招摇的话,可能也能感知到灵力。 砚九,这样你也能被家族里的那些老家伙们承认。” 在白行鸢的私心中,她还是希望砚九能够进入术士的世界。 不然,砚九出生于白家,他一点天赋都没有,注定这辈子将会有些艰难。 可是砚九在一旁一副苦恼样子: “白女士,招摇山高耸,我可爬不上去,我就不指望着去招摇拜师学徒了。” 白行鸢气得直用手指去戳砚九的脑袋: “你啊你,你能不能有点追求,有点志向。” 最后,白行鸢叹气道: “不用去爬招摇那座山,招摇是在晏阳招收弟子。 可能也是为了维持招摇和晏阳市的友好关系。 这次是招摇山的人下山,这事在晏阳术士界挺轰动的。 不少人已经跃跃欲试,想要拜入招摇门下了。” 不由分说,白行鸢摆弄着手机,她已经替砚九决定: “我已经找好关系,替你报名了。 早日远离尚京,早日超生。 砚九,老姐都是为了你好,你就算是出家,都不能跟在尚京的身边。” 砚九只是沉默不语,不用登山入招摇山门吗?这倒是还好。 就在几年前,砚九登上长长山路,进入山门,将封阳道人骨灰递交给师兄。 那一日,砚九便决定,再次入招摇山门,就是取师傅的骨灰了。 显然,现在并不是个好时候,他也不适合入招摇。 不过如果招摇招收弟子,是在晏阳市进行,白行鸢说的也未必不是一个好法子。 少顷,白行鸢在舞池中看到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 当下她松散下长发,手持酒杯,慵懒的迈着步子,再次滑入舞池之中。 白行鸢又要去调戏新的弟弟了。 砚九这会醉意已经散了,两块甜品、一盒牛奶也让他从被吸血的眩晕感中缓过神来。 窗外明月正好,宴会厅内人人都在为利益攀谈,无人留意砚九。 砚九抬步出门,准备借着月色回家。 他在路灯下散漫的迈着步子,这时身后传来两声车子喇叭声。 砚九回头,柳锦成正从车内探出半个头来,他朝砚九招手: “砚九小师爷,上车。” 砚九也不推脱,而是从容的上了车。 车上,柳锦成继续打趣: “砚九小师爷,你这辈分还真大。” 砚九靠在副驾驶上,他闭着眼睛,慢悠悠道:“你应该习惯。” 柳锦成也没反驳砚九,而是特别郑重的和砚九道谢: “砚九,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 不仅是我家大哥的事情,还有院子里那个红顶仙鹤。 都要谢谢你。” 砚九终于睁开眼睛,他侧头打量着柳锦成眼下淡淡的乌青,不由询问道: “事情办妥了?” 柳锦成点头:“药材找到了,家里也都安置好了,一切都很顺利。” 砚九继续研究着柳锦成难得的疲倦,忽然砚九皱起眉头,他吩咐柳锦成: “柳锦成,车停在路边。” 车子稳稳停下后,砚九又去要柳锦成的手: “柳锦成,手伸出来。” 柳锦成笑眯眯的伸出手,他感叹道: “砚九,我记得你是随时随地随心起卦,从来不给人看手相的。” 看手相,对于砚九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常用的手段,他早就过了要看手相那个阶段。 可是今天,砚九却不相信自己,他要看看柳锦成的手相才敢确定。 最后,砚九眼睫颤抖了下,他也没说自己看出来个什么,他只是告知柳锦成: “柳锦成,你最近不要出门了,权当多陪陪老爷子,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子没有多少日子了。” 砚九没说的是,他竟然在柳锦成的手上看到了死相,这过于不可思议。 趋吉避凶,趋吉避凶,砚九也不知道让柳锦成待在家里,能不能避开这祸事。 第17章 十安师兄 窗外秋雨连绵,难得,尚京这两天没有烦砚九。 砚九正在家里裹着被子睡觉,一连睡了三十多个小时。 哪怕狐狸在他身上蹦迪,砚九也是连身都不带翻一下的。 大白已经有些暴躁,因为门外有人敲门。 当、当、当……不急不躁,已经敲了十几分钟,烦人的要命。 但是砚九睡死了一般,对敲门声无动于衷。 大白张开血盆大口,准备从砚九身上找一块地方开咬。 正当这时,砚九慢悠悠的睁开眼睛,疲倦的支起身子,懒洋洋的朝着大白挥手: “早啊,大白,今天早餐吃什么,我想喝八宝粥。” 大白强忍怒气:“现在已经晚上了。” 砚九咧开嘴角:“那就更好了,大白,我们涮火锅。” 大白已然开始咆哮:“砚九,你没听到有人在敲门吗?已经快敲半个小时了。” 砚九打着商量:“那让他再敲五分钟,我再躺5分钟。” 大白:“……” 砚九:“一分钟也行。” 最后,砚九还是极不情愿的披了件外套,捎了袋垃圾,前去开门。 “嘎吱”门开。 门外,一只纸鸟正有规律的啄着门铃。 而门口台阶上,正站着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人,他乌黑秀发在头顶松松垮垮挽了一个髻。 白净面皮,狗狗眼,肉嘟嘟的嘴唇,鼻子玲珑,一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那人右手扛着一个算命幡,左手拎着一袋子快要烂掉的桃子。 见状,砚九面无表情的询问:“十安师兄,你怎么在这?” 沈十安将桃子塞进砚九手里,扛着算命幡就往门内走: “这不是招摇要在晏阳招收弟子,我下山监考,以免有人收受贿赂。 还有山上日子无聊,我准备在山下多住个几年。” 回头看了眼砚九,沈十安狗狗眼中精光乍现: “小九,最近我就住在你这里了。 你还得给我找两身衣服穿,我也不能穿着道袍到处走。 衣服我要白的,不要其他颜色,不好看。” 砚九毫不留情的揭露现实: “师兄,你都快40岁的人了,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干什么?” 沈十安笑得无辜可爱:“我这是正值壮年,还能给你找位嫂嫂的。” 说着,沈十安就去翻砚九的冰箱:“怎么连瓶酒都没有?” 砚九:“我在家不大喝酒。” 沈十安无奈叹息:“小九你还是一样的无趣,诶?我们今晚涮火锅吗?肉要多多放。” 砚九告诫沈十安:“师兄,出家人戒荤戒酒戒女色。” 沈十安袖子一甩,大言不惭道:“你说的都是妄语,出家人不打妄语,小九这方面你要和师兄我学。” 砚九纠正:“师兄,出家人不打妄语不是这么用的。” 而此时,沈世安已经拉起了大白和二白的爪子,三只在屋子连蹦带跳的转圈圈。 虽然,最为稳重的大白很不情愿就是了。 吃完火锅,沈十安很自觉的就摸上了砚九的床: “来,小九,师兄哄你睡觉。” 砚九不抱希望的建议:“师兄,苦修才能得大道,你不然在地板打坐别睡了。” 沈十安毫不羞愧,甚至有些自得:“你师兄我聪慧,睡床也能得大道。” 最后,是大白叼着沈十安的脚,砚九抬着沈十安的上半身,把睡成死猪的沈十安从床上扔到了地上。 …… 次日,不受待见的沈十安找了个马路边边,他扛着自己的算命幡往那一坐。 没有收获客人,只收获一群大妈给的冰淇淋。 傍晚回家,沈十安一边啃着冰淇淋,一边唉声叹气: “世道艰难,现在工作这么难了吗?一整天居然没有一个人找我算卦。” 砚九把家里最后的一盘牛肉吃掉,这才有时间反驳沈十安: “那你就不要工作赚钱了,反正你就算不吃饭也饿不死。” 沈十安摇头:“这可不成,好不容易来花花世界一次,我要把手机收藏夹里的东西都吃一遍。” 说着,沈十安与砚九勾肩搭背: “砚九,你有什么工作能介绍给我吗?” 砚九打量着沈十安,也有些头痛: “你的钱财也不少,下山的这段时间干脆吃吃睡睡混日子好了。”混日子是砚九最喜欢的事。 可是谁知沈十安的脸却垮了下来: “我下山,掌门师弟把我的钱都给锁了起来,他让我修心养性,不要频频破戒。” 正当此时,砚九手机“叮咚”一声,他拿起一看,竟然是50万元入账。 想来这是前几天尚京吸他血的酬劳了。 沈十安的下颌搭在砚九的肩膀上,他看着砚九的手机屏幕,大为震惊,大为不解。 “小九,你这是什么赚钱的门道?” 砚九面无表情的回复:“这是我的卖身钱。” 沈十安举起手来:“小九,虽然你师兄我一大把年纪,但是脸长得嫩,我也可以去卖身。” 砚九木然转头看着沈十安:“掌门师兄能剁了我,他会嚎哭师门不幸。” 沈十安十分的不赞同:“怎么会,师弟他最疼你了。” 最后,砚九他将“卖血”50万都转给沈十安: “师兄,不然你拿这钱在街口开家小酒馆。 我没别的要求,就是你赚到钱后要养我、养大白、养二白。 大白要吃世面上最好的猫罐头,二白要吃最新鲜的鸡。 最后,我也不能白给你50万,我还有一事相求。 师兄,我也要参加招摇招收弟子的试炼,还请师兄作为监考官,帮我作弊,让我顺利晋级。” 沈十安狗狗眼睁得好大: “拿你50万,你怎么这么多要求? 你们家那两只有多能吃不知道吗? 还有,你竟然还要作弊,你怎么这样不要脸?” 砚九没有说些别的,他只是笑着询问:“那师兄你答应吗?” 沈十安数着自己手机里的余额,只能无奈屈服:“答应。” 说着,沈十安感慨道:“小九,让你下山是对的,感觉你下山,开朗了一些。” 砚九有些怔愣的抬头,他茫然的看向沈十安。 沈十安则是揉了揉砚九的头:“人间烟火气还是养人。” 第18章 悬崖边边小朋友 沈十安在砚九家里住了下来,他出身商贾大族,吃穿用度都要细致。 就连开店,店里的用品也要非常精致。 显然,砚九的50万是养不起他这个师兄的。 是以,在翘了几天班后,砚九又睡眼迷离的回到尚京身边,去赚他的窝囊费。 彼时正值正午,尚京正躺在院中摇椅上小憩。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他梦到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 尚京出生起,就被家族寄予厚望。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喜欢什么,厌恶什么,都要按照家族的要求来做。 族中长辈对尚京说的最多的就是,尚京是为术士界的安稳而生,尚京要为术士正道而鞠躬尽瘁。 不能有私欲,不能有私情,永远向往光明,永远维护正义。 年少时,尚京便已经觉得万分束缚。 什么是光明?什么又是正义?凭什么要搭上他的一生? 但年幼尚京没法子反抗家人的要求。 他隐忍而麻木的按照家人的要求长大,犹如活在一个巨大的樊笼之中。 尚京喜欢的东西并不多,7岁的时候,他收养了一只流浪猫,尚父以玩物尚志为由,一把将流浪猫摔死,血液在尚京面前横溅。 8岁的时候,他养了一棵樱桃树,在樱桃结果之际,族中长辈将樱桃树砍了,据说是要给一棵有灵气的梧桐挪地方。 9岁,尚京交了一个朋友,尚家人掐断尚京与朋友的联系,要求尚京潜心修行。 就这样,尚京长到了14岁。 14岁那年,他听从族中吩咐,去深山里抓一只开了灵智的鹰,想收为式神。 谁知,尚京却在深山里遇到了一个眸色浅淡的男孩子。 男孩子十岁出头的模样,他背着书包行走在悬崖边缘。 尚京拉了男孩子一把,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男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语气似乎已经有着大人的成熟,那个男孩子对尚京说: “我只是想在这里走一走。 可能走着走着,不开心的事就想通了。 想不通,也很简单,就直接跳下去好了。” 那时,尚京心态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扭曲,他坐在悬崖边上,陪着男孩子说了好多话。 他发现男孩子其实也很能说,他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要问,好似平常没有人为男孩子解答一般。 男孩子问尚京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世界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爱我?” 尚京有些震撼,他忽然间觉得世间人有千千万万种,各有各的痛苦与伤心。 他的那些压抑、彷徨在其中仿佛不值得一提。 男孩子稚嫩的眼底装着巨大的悲伤与失望,让年少的尚京看得心脏揪得慌。 尚京摸了摸男孩子,安慰他道:“会有的,等你长大了,爱你的人就会出现,所以一定要好好长大。” 从正午一直聊到太阳西沉,笑容重新浮现在男孩子皱皱巴巴的小脸上。 那个男孩子浅淡的瞳孔中满是认真与期待,他询问尚京: “哥哥,你以后真的能够成为一个站在顶峰的人吗? 那我想等到那一天了,我想看看哥哥会把这个世界变成怎样的美好。 所以即便现在我每天都不是很开心,但我也愿意忍一忍。 我总觉得我来人间一趟,不能带着一兜子不开心离开。” “哥哥,我们约定好哦……” 尚京也是从那一刻,觉得自己肩负重任,要为正义、秩序引路,他要让世界更加美好一些。 尚京本来是想送男孩子下山的,那个悬崖怎么看怎么不祥。 可是这时,族中长辈却找到了他,因为长辈找到了那只开了灵智的鹰的踪迹。 尚京拒绝长辈,坚持要送男孩子下山。 尚京甚至反问长辈,你们不是从小就教育我要为正义引路吗?现在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可是长辈拽走年幼的尚京,他们告知尚京,在术士界,能力才是首要,所以现在抓到那只鹰才是最重要的,小男孩并不重要。 等尚京抓到鹰,再次回到悬崖边时,他只看到悬崖边上的书包,还有峭壁上新鲜的血迹。 瞬间,他与男孩的约定变成了齑粉。 那时,尚京觉得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一个笑话,什么为术士正道引路,什么成为尚家最强的家主,维持术士界的平衡。 一切一切就像个笑话,嘴上说的与现实做的完全不相同,尚京觉得这个世界无比割裂,根本没有什么正义可言。 若他有一天变得强大,一定要撕碎世俗虚伪的那张网。 世俗崇尚规则,他偏要打破规则。 世俗崇尚正义,他偏要肆意妄为。 世俗向往圆满,他偏要破碎一切。 流浪猫、樱桃树、悬崖边上的男孩子、一直被控制的童年……尚京觉得他从来没有得到圆满,他凭什么要别人圆满? 梦境一段一段,破碎又真实。 尚京终于摆脱梦境,他睁开眼睛的一瞬,迎上一双浅色的眼睛,瞳孔极为清透,但是眼型又非常的艳丽。 见尚京醒了,砚九将脖子往尚京面前凑: “还要吸血吗?一次50万,还打卡上。。” 尚京做梦做的头痛,他冷笑道:“50万?你这钱怎么这么好赚。” 砚九无所谓道:“这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吗,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尚京拽了回去:“5万,打你卡上。”并非舍不得钱,尚京只是单纯不想砚九好过。 可能是砚九那双浅色的眼睛让尚京心软了些,他这次咬砚九,动作很轻。 …… 傍晚时分,尚家来了许多尚京的酒肉朋友。 柳锦成或者听了砚九的劝,这些天安安分分在家,一直没有出来花天酒地。 但是尚京从来不缺狐朋狗友,柳锦成不在,今天来的这波人还不如柳锦成,竟然还有带漂亮姑娘、精致男孩子的。 砚九察觉这不是什么好场合,他随便排完尚京的行程,便想打卡下班回家。 可砚九脚步还没有迈出尚家的大门,尚京便漫不经心的将砚九留下: “你先别走了。” 砚九强调:“我可是卖血卖艺不卖身的。” 尚京瞟了砚九一眼:“卖身吗?放心,你这种干干扁扁的,向来不大受欢迎。” …… 果真,尚京这个小型party,从思想形态上而言并不是非常的健康。 他的那些朋友大都带了浓妆艳抹的玩伴,这反倒衬得尚京格外的洁身自好。 砚九重拾老本行,为各位客人调着酒。 灯光迷乱中,已经有人注意到了砚九: “尚总,你们家调酒的小哥真帅,怎么样?有主吗?能不能给介绍介绍?哥哥们带他一起玩。” 尚京晃着自己酒杯中的酒,也看向砚九。 砚九摇酒时腰肢摆动的幅度利落又柔软,碎发时有时无的遮住眼睛,眼睛则是有种很淡的懒散,浑身透着疏离的气质。 是有那么一点勾人。 有圈子里的人认出砚九:“想起来了,这不是白家那个私生子吗?” “靠,这么带劲吗?就算他是白家的,也是一个私生子,白家又不管他死活,勾搭勾搭也没事?” “对呀,听说这私生子过得挺苦的,多给他点钱,再装着对他温柔点,说不定就对你死心塌地了。” “哈哈,对,就是这样,他是私生子,从根上讲就不好,这种事肯定早就司空见惯了,指不定他心里还想着怎么勾搭咱们呢?” 众人的谈话越来越过分。 尚京一直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待大家话说得差不多了。 尚京这才将酒杯不轻不重拍在桌子上,玻璃与玻璃撞击声非常清脆。 众人蓦然安静下来,有些畏惧的看向尚京。 有人率先尴尬笑道:“瞧瞧咱们,喝点酒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尚总这的人怎么能随便动呢。” 说着,那人举起一杯烈酒,在尚京笑晏晏的注视下,硬着头皮一饮而尽。 尚京这才朝着砚九招了招手,砚九拿着刚好调好的酒过来。 倾身放酒的时候,领口微微敞开了一些,早前尚京弄出的痕迹在脖子上若隐若现。 众人更是自以为看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但是他们内心对于砚九并不忌惮,像他们这种人,谁身边又没两个玩物呢。 尚京对砚九万万不可能是真心的,到时候也就腻歪了。 他们这种高门大户正正经经生出的孩子,对砚九这种私生子是极为避讳与不屑的。 第19章 红枝1 酒过三旬,尚京那些狐朋狗友又开始上头,他们致力于为尚总找乐子。 “尚总,最近新出道一个明星,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好几年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了。 要不要我给您叫过来,助助兴。” 这人话音一落,周边就开始起哄:“叫过来!叫过来!别光说不叫啊。” 见尚京并未表态,那人一个电话,就将明星给找了过来。 彼时,砚九正站在庭院门口烤肉,一边烤肉一边打瞌睡,那肉被他烤得犹如黑炭。 但是为了逃避返工重烤,砚九浑然不觉的将肉送上桌。 见状,那些狐朋狗友不想招惹是非,他们不知道尚京对砚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能全盘接受砚九的摸鱼成果。 炉台前,烟熏火燎间,砚九只见一位穿着黑色修身长裙,容貌千娇百媚的女人踏入了尚家。 她经过砚九时,身上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草木香。 砚九觉得那香非常好闻,好似有点熟悉。 但是砚九没有多想,只是心中揶揄,原来尚京喜欢这个类型的女生。 他一直以为尚京无情无欲,没想到尚京只是内心冷漠,实则闷骚,砚九对尚京的评价一直不大好。 再抬眼时,女子已经袅袅婷婷的向沙发那边走了过去,她对于自己的美貌应该是十分的自信。 没有什么犹疑,女子目标明确的往尚京怀里蹭。 尚京抬头,看似笑容暧昧的看向女子,实则眸光冰冷,女子一下子停住了动作。 说实在的,尚京一瞬间让她有点畏惧。 女子名为红枝,今年刚刚出道,出道即爆火。 她拥有许多的粉丝,而且是非常疯狂的粉丝。 在粉丝心中,恨不得整个娱乐圈都没有比他们家枝枝更漂亮的女人。 因为美貌,红枝很快就混入了晏阳市的上层圈子。 今天更是幸运,红枝直接被叫到了尚京这边。 坐在沙发上,红枝优美的下颌微微抬起,显得她有些高傲,不过尚京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是一脸仰慕的样子。 他们是真的为红枝的漂亮而迷醉。 这个红枝不比砚九好很多,脸是脸,身材是身材,业务能力强,名气还大。 而红枝貌似很喜欢这种被人围观爱戴的感觉。 她似乎已经认为一定能够拿下尚京,成为这个院子里的女主人。 红枝在心底盘算着,像尚京这种人应该喜欢什么女人呢? 这种上位者,身边乖巧听话的应该有很多,例如门口烤肉的那个看着就很听话。 所以,尚京应当喜欢那种热烈的、张扬的、甚至可以说喜欢恰到好处的无理取闹。 得出结论后,红枝轻轻拢了一下裙摆,她朝着砚九勾了勾手指。 砚九慢吞吞的挪着步子,终于挪到了红枝身前。 砚九想,尚京这钱真是不好赚。 而尚京的狐朋狗友在想,砚九脸上的抑郁是因为失宠吃醋? 甚至他们在心中嗤笑,真是的,砚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砚九站在红枝面前,耐着性子询问:“小姐有什么吩咐?” 红枝不满的将烤焦的肉推到一边:“肉烤焦了。” 她的声音娇俏又刁蛮,倒显得十分风情诱惑。 见状,带红枝过来的尚京朋友于扬揶揄道: “枝枝,可不能对烤肉小哥这个态度,他最近可是尚总面前的红人呢。” 话虽这样说,但是于扬语气里的不屑与嘲讽还是很容易就可以分辨的。 对于于扬的话,砚九置若罔闻,而红枝妩媚的眼睛却开始打量砚九。 啧啧,这个小哥清汤寡水那一挂,说好看也不是很好看嘛。 是以,红枝越发的肆无忌惮,她捏着嗓子对尚京道: “尚总,枝枝说错了话,你不会怪罪枝枝。” 这时,尚京终于动了动,他伸出一根食指,挑起红枝的下巴,笑得貌似宠溺: “枝枝这么好看,我怎么会怪枝枝呢?” 语毕,尚京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红枝下颌上的手。 同时,红枝得意的看向砚九。 砚九也看着红枝,并且歪了歪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红枝真的好像电视剧里的恶毒女配呢,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说话方式,行为方式。 就好像照抄一般,以至于给砚九一种违和感。 正常人的交往,应该做不到红枝这样,给人以极重的表演感。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砚九倾身,缓缓凑近沙发上的红枝。 砚九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一张嘴也是软声软语:“姐姐,你好香啊……” 红枝很明显的僵住,似乎对突然的状况不知作何反应。 尚京的脸色则是略显阴沉…… 砚九却状若无事的又退回烤炉旁边。 之后,倒是没有人再去找事。 酒局散去之时,砚九背着包没打招呼,就直接离开了尚家。 另一边,于扬要送红枝,却被红枝拒绝。 踩着纤细的高跟鞋,红枝走在夜晚的晏阳市,这城市灯火辉煌。 即便夜晚已经很深,依然还有归家的行人。 一抬头,红枝见前面有一个卖馄饨的夜宵摊,刚刚没有吃东西,她这会确实有些饿了。 红枝朝着馄饨摊走去,不知怎么一回事,越向前,视野里的馄饨摊越模糊。 反倒一条无人小巷渐渐清晰,最为清晰的要数小巷中那盏灯笼光。 红枝朝着灯笼光看去,却见砚九坐在巷子的矮墙上,手里正提着的正是那个火红的灯笼。 这景象怎么看,怎么怪异。 是的,红枝是有些诧异,她不知刚刚她嘲讽的砚九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虽然诧异,但红枝对眼前略显诡异的场景并不是很恐惧。 她甚至挑衅的去问砚九:“尚总对你冷淡,是你的问题,你没必要在这堵我?” 砚九却所答非所问: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闻到了你身上的草木香,非常熟悉。” 听到这里,红枝已经有点变了脸色。 砚九继续面容平静道: “后来我凑近你,一下子就想到了我是在哪里闻到过你身上的味道。 小时候,我住的地方后面有一种草,它长着红色的茎,禾苗穗子一样的花,挺奇怪的,那花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小时候我好奇,问我师傅那是什么花。 师傅告诉我,那是鬼草,曾被山海经记载过。 师傅告诉我,鬼草这名字听着不祥,但它却能够让人愉悦、开心,让人无忧无虑。 但是若是无休止的贪恋鬼草,那么会让人陷入疯癫。” 说着,砚九笑着看向红枝: “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鬼草也能化为人形。” 红枝挑起眼皮看向砚九:“你都知道我是妖怪了,你不怕我吗?” 红枝话音刚落,就见砚九肩膀处窜出来一只炸毛小狐狸。 小狐狸蹲在砚九肩膀,朝着红枝呲牙咧嘴: “你要是敢伤害九九,我就吃了你。” 红枝显然被吓到,她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 砚九安抚性的摸了摸二白的头,随即回答红枝的疑问: “不是成了精就是妖怪,像你这种没有攻击性的小草木,我更愿意称之为精灵。” 草本化形本来就让术士难以分辨其真身,再者说鬼草有左右人心智的作用。 即便是砚九,也是曾经闻过鬼草的味道,这才能够认出红枝。 更何况围在尚京身边的那些草包,至于尚京……砚九也不确定尚京能否分辨出鬼草。 此时,砚九手脚笨拙的正从墙头爬下,他浅色的瞳孔里装满善意,砚九询问鬼草道: “红枝姐姐,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接近尚京吗? 姐姐这么漂亮,我不相信你眼光这样的不好,竟然能够看上尚京。” 红枝脸上一红:“你嘴巴真甜,一口一个姐姐。” 砚九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哄人的话: “姐姐能修炼成人形,肯定是要比砚九大一些的,我当然要叫你姐姐。 我今天从尚京那里赚了5万块钱,都请姐姐喝酒好不好,我们边喝边说。” 第20章 红枝2 沈十安是个风风火火的行动派。 说开小酒馆,他马上就在砚九家的街口租了一间空铺子,别的没摆进去,酒是全部摆进去了。 彼时,沈十安正坐在店里唯一的椅子上,和出来串门的大白一起追着都市狗血剧。 这时,门口风铃响动。 沈十安抬头看去,只见砚九正领着狗血剧里的女主角进来。 沈十安:“……”阿巴阿巴,原来他师弟也好色啊,真是罪过罪过。 砚九向沈十安点单道: “老板,你这里最好的酒上两瓶,再上两道菜。” 沈十安已经弯起一双狗狗眼,奶呼呼的少年摇着红枝的手: “姐姐,我这里没有菜,只有泡面可以吗?” 红枝出乎意料,很好说话,本质甚至还有点社恐:“可、可以。” 快四十岁的沈十安咋咋呼呼道:“姐姐~你真好。” 说着他蹦蹦跳跳的进到厨房,招呼伙计煮两包过期的方便面。 是的,沈十安店里有伙计的,一个身高一米九,面容冷酷,肌肉瘦削精悍的酷哥。 酷哥厨房煮着面。 红枝与砚九已经一边喝着酒,一边讲起了红枝的故事。 …… 红枝是长在山中的一棵鬼草,她也是这几年才化形的。 大约在15年前的样子,不过红枝也记不大清具体时间了,精怪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的。 她只记得那年大旱,土地干涸,森林大火。 彼时,已经有了灵识的鬼草认为自己挺不到化形,就要死于这场大旱。 可是,正在她绝望之际,,有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生,发现了山里这株漂亮的小草。 女生每天都拿着半瓶水,上山给小草浇水。 也是这一点点善意,让红枝熬过了那年大旱。 其实,刚有灵识几年的红枝,思想上也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她把那个来给她浇水的女生当成了朋友。 次年夏天,女生再次上山,发现自己去年灌溉的小草还活着,便更是总来看望。 一来二去,红枝便将女生当成了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只是,又过了几年,女生突然不再在山上出现,也没再给红枝浇过水。 红枝每天都在等着女生,等啊等,等啊等,终于有一天,红枝化形了。 化形后的第一件事,红枝就是下山去找女生。 可是她翻遍山下的村子,也没有找到女生的身影。 于是红枝来到了更大的城市,晏阳。 晏阳不仅术士云集,更是从古至今的大都市,每天都有很多信息在这里流转。 于是红枝模仿人类的样子,在晏阳住了下来。 人类要工作,要谋生的,但是红枝什么都不会,不过作为精怪,她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一张长得极美的脸。 渐渐,红枝进入了娱乐圈。 随着她对人类世界规则渐渐了解,随着她人脉越来越广,最后,还真被红枝找到了当年女生的踪迹。 原来那个女生叫谢珊,谢珊长大后,来晏阳上了大学,本来拥有前途光明的人生。 但是,因为一个人的恶意,所有的美好都戛然而止——谢珊死了。 是今天尚家酒局上,那个把红枝叫过来的于扬,于扬害死了谢珊。 大概是3年前,于扬也在上大学,他看上了同校的谢珊。 死皮赖脸的追了几天,无奈谢珊不同意。 于扬就动起了歪脑筋,他买通谢珊的室友,让室友邀请谢珊出来一起吃饭。 于扬在饭菜中做了手脚,谢珊因此失去意识。 于扬趁机对着谢珊为所欲为,谢珊清醒之后也想过报警。 可是于家权势太大,哪怕这件事当时都上了新闻报纸,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这件事曝光之后,谢珊没有得到别人的同情,反倒被人指指点点,而那个于扬依旧是过的风生水起。 于是谢珊背负着流言蜚语,在某个高楼楼顶,一跃而下。 红枝伤心之下,实在是愤恨,她恨到入骨。 如果没有于扬,谢珊就不会死,或许今年谢珊已经毕业工作了。 而化为人形的红枝会来晏阳找到谢珊,成为谢珊最好的闺蜜。 她可以和谢珊一起租房子、一起追剧、一起吐槽。 等到谢珊出嫁那天,她要给谢珊当伴娘。 红枝虽然为草木,都说草木无心,但是她对她与谢珊之间的友情有过许许多多的幻想。 谢珊的灌溉之情红枝还没有报答。 可一切的一切随红枝找到当年新闻而戛然而止。 当红枝说到此处,沈十安小小的酒馆里一片寂静。 沈十安端着半碗汤水,喃喃自语: “这世道真是坏透了。” 说着,沈十安又开始担心他的师弟:“小九,你长得这么美,还是快点随师兄回山,免得被恶棍看上。” 红枝已经回神,他见沈十安端着面碗,不由咽了咽口水: “老板,面好了吗?” 沈十安抓头,有点尴尬:“不好意思,那个面煮到一半,被我们厨师吃掉了,就剩这些。” 语毕,沈十安将面碗展示给红枝看,只见偌大的面碗中,淡淡的汤汁上,只漂浮着一根泡面。 连那些脱水蔬菜的渣渣都不知所踪。 红枝:“……算了,我不吃了。” 砚九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想起来了,他家帮厨确实能吃。” 说着,砚九话锋一转:“所以,你接近尚京那一伙人,是为了报仇?” 酒又开了一瓶,就着薄薄的晨曦,红枝说着自己的计划。 红枝本来就是一棵草木,她不像野兽,有着尖利的牙齿与爪子。 即便修炼成精,也没有什么攻击力。 更何况她面对的是本来就有些门路的于家,红枝知道仅凭她自己,是杀不了于扬的。 但鬼草会些法子,能够迷惑人心。 发挥鬼草的优势,红枝想迷惑一个比于扬权势还要大的。 在人类的成语中,貌似有一个成语“借刀杀人”,这是红枝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很明显,尚京那把刀,并不是很好借。 第21章 红枝3 不知何时,旭日东升,日光大盛。 不知不觉,一个晚上竟然已经过去了。 沈十安用手去戳砚九的肩膀: “小九,你就帮帮枝枝。” 砚九则是为自己泡了一杯茶:“不是我不帮,但我手上从不沾血腥,师兄你知道的。” 沈十安也是非常苦恼,他对红枝嘟囔道: “就是我一出手就容易兴奋收不住,不然我帮你剁了那个于扬。” 砚九反倒安安静静,不再说话。 沈十安继续用手去戳砚九:“小九,你倒是说话呀。” 听着外面清晨的叫卖声,砚九淡淡道: “师兄,天亮了,你这个小酒馆应该打烊了。” 沈十安一边骂砚九冷心冷肺,一边去挂“休息中”的牌子。 反倒红枝,也不显得失望,她理了理裙子,又站起身来: “把我心里的事情和你们说一说,这心底轻快了许多。 多谢两位了,红枝告辞。” 说着,红枝毫不留恋的离开酒馆,汇入晏阳清晨的车水马龙之中。 她本来就是深山中的精灵,却因为灌溉之恩,汇入这滚滚红尘,肮脏世间。 小酒馆内,沈十安依旧不满,他去厨房找他的厨师吐槽: “小黑,不然你去把于扬吃了,你不是一直吃不饱吗?” 小黑果断摇头:“不吃,臭。” 沈十安:“你不是不挑食,啥都吃吗?” 小黑继续摇头:“那也不吃,太臭。” 与此同时,砚九继续安安静静的闭目坐在桌子前。 沈十安凑了过来:“小九,你在起卦?” 闻言,砚九睁开眼睛:“只是有点好奇,红枝能否得偿所愿。” 沈十安他比砚九还好奇:“结果呢?”他们师兄弟中,就数砚九算卦最准。 沈十安一直对砚九的卦深信不疑。 可砚九却表情怪异:“我这卦象显示,那个当年灌溉红枝的女孩没死。” 沈十安狗狗眼睁得溜圆:“那是红枝撒谎了?” 砚九皱眉摇头:“没有。”随即他晃晃荡荡起身,准备回家睡觉。 “算了,十安师兄,你就别急得上蹿下跳了。 这世间这么多不平事,咱们哪能管得过来。 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这才符合这世间的规律与平衡。” 沈十安依旧在骂砚九:“小九,你这么冷血无情,你是得不了大道的。” 然而,砚九只是回头朝他师兄微微一笑: “我从来不想得大道,我只想早死早超生。” 沈十安:“……” …… 这几天,红枝频频在尚家出现。 她继续保持着自己妩媚的人设,但是尚京一直对红枝不冷不热。 砚九在旁边看得都有些烦躁,这尚京是不是也是块木头。 红枝这么大个美人在身边转悠,怎么一直不为所动。 只是某天,砚九过来上班,他觉得尚宅真是有点过分安静。 越往后面走,砚九心中越发不安。 前宅无人,最后,砚九还是逾矩,他推开尚宅后院的门,砚九真的很少来到后院。 当时,眼前的场景让砚九不由呼吸一顿。 后院那棵桃花树,伸出枝蔓,正在用力的缠绕着红枝。 树枝上坐着的小男孩,满脸懵懂无辜,但又快乐,他头顶长出的小花花正在随风招摇。 而尚京正坐在长廊的茶案旁,若无其事的品着茶。 红枝被缠绕的骨头都快碎了,灵力正在丝丝缕缕的外溢。 砚九站在原地,久久未做声,不管闲事是他一贯的原则。 但此时此刻,他眼前有一个不甘、愤恨的灵魂。 红枝还没有为谢珊报仇,难道当真要让罪恶者逍遥法外,而无辜者一而再再而三的死去? 这时,缠裹着红枝的枝蔓渐渐松开。 桃花树上的小男孩更加的愉悦: “尚京,我在这院子里一千多年了,各种飞禽走兽见了好多。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一棵草。 我们做草木的没有什么攻击力,尚京你把她留下来,陪陪我。” 砚九忽然想到,尚京家还有这一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桃花木。 都是植物,能够认出红枝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尚京终于放下茶杯,他对桃花木的态度倒是很好,那木头从小就陪着尚京离经叛道。 “阿桃,我先审审她,审完再让她陪你玩。” 随即,尚京淡淡扫了红枝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看向刚刚过来的砚九: “砚九,你先将红枝压到刑审室,审问一下她来尚家是什么目的。” 砚九在风中分外凌乱:“什么刑审室,咋审?尚总,不然我将人交给警察叔叔。” 尚京反问砚九:“你觉得红枝姑娘是个人吗?” 砚九破罐子破摔:“是人是鬼我都打不过,再者说我杀鸡都不会,你还让我审人?” 尚京笑眯眯的给出建议:“我这有点个法子,一是你可以翻翻满清十大酷刑,但是植物和人类构造不大一样,可能不好用。 二是你可以回到白家……要两张吐真符。” 砚九叹息:“我还是研究研究满清的十大酷刑。” 少倾,阿桃的枝蔓卷着红枝走在前面,砚九跟在后面。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尚家的刑审室,这里与想象中的不一样,四面空空荡荡的白墙。 没有各种刑具,没有阴暗恐怖,甚至没有颜色,连张椅子都没有。 见状,砚九摸了摸自己身旁的卷着红枝的树枝,树枝冒出一朵花骨朵,阿桃的声音在花骨朵中出现。 “哦,这里呀……是这样的,尚家自诩正义,从来不做那些残暴血腥的事。 他们对待敌人主打一个感化,这里算是感化室。” 砚九咂摸了一下,对尚家给出了中肯的评价:“伪善。” 闻言,花骨朵一晃一晃:“咦,尚京也是这么说,但是这里确实能够摧毁人的心智。” 枝蔓没有过多停留,今天太阳很好,它要回去晒太阳了,偌大的一个刑罚室,只剩红枝与砚九。 砚九伸出拳头,软绵绵在红枝身上试探着,但是半天拳头也没落下去。 最后他反倒先盘腿坐在地上,甚至他还伸手邀请红枝: “红枝,请坐,快来和我说一说,你来尚家啥目的,我真的好好奇。” 红枝依言坐下,她知道这个刑审室,不会真的像看上去那样空空荡荡,肯定有所监视、有所窃听。 红枝在人间混迹久了,许多事情还是看得清楚的,她不能给砚九招惹麻烦,这是没有道义的。 红枝沉默不言,砚九依旧装作八卦的样子。 这时,一道声音在红枝脑海中响起: “红枝,我是砚九。 我现在正用意识与你交流,只有我们两个能够听到,所以请你保持面色如常。 上次你给我讲了你的故事。 我师父从小就告诉我,精怪与人讲故事,人类是要付报酬的。 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就帮你逃出去。 等一下,你可以劫持我,把我当成人质,逃离尚家。 但是我不确定尚京那个冷血动物会不会在乎我的生命。 红枝,你自求多福。” 红枝急忙否决:“不、不行,我不能连累你,不仅你们人类讲义气的,我们也……” 砚九打断红枝:“不会连累,我在术士中本来就没有灵力,就算被一个草木精劫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不会多想。” 最后,眼九对红枝道: “红枝,你不想为谢珊报仇了吗?” 少顷,红枝只是回了一个:“好。” 其实,砚九觉得尚京虽然冷血,但应该也不会随便置自己生命于不顾。 摸了摸自己的颈侧,砚九觉得毕竟尚京还是很喜欢自己的血呢。 并且尚京还在期待自己“破碎”掉。 第22章 受伤 砚九坐在红枝面前打哈欠,这的确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不知过了多久,砚九的头一垂一垂,小鸡啄米一般,好像已经睡着了。 这时,红枝忽然上前,伸手捏住砚九的脖子。 毕竟修行了这么多年,她手劲还是在的,砚九奋力挣扎,红枝也迸发了狠劲。 长廊中品茶的尚京忽然听到刑审室那边传来警报。 他不慌不忙的喝完杯中剩下的茶,这才晃荡着步子向刑审室走去。 打开行审室的门,屋子里面红枝正捏着砚九的脖子,砚九脸上一片涨红。 尚京不以为意,甚至他还笑着问红枝: “红枝,先说说你的诉求,我再考虑一下我有没有必要救砚九的命。” 砚九眼珠慢吞吞的看向尚京,他喘气好像都很费力,但依旧可怜巴巴的央求尚京: “尚总,救救我,我不想死。” 尚京看都不看砚九一眼,而是继续笑眯眯的看着红枝。 红枝脑海中又响起砚九的声音:“看来我的命不大值钱,别提别的要求了,让他直接放你走。” 然而,红枝咬了咬下唇,还是决绝道: “尚总,我想要杀一个人,他是于扬,你的朋友。 要是能让我杀了于扬,我愿意为尚总效命。 甚至……尚总炼化了我都成。” 尚京挑了挑眉梢,他询问红枝: “炼化你有什么好处?” 闻言,砚九瞳孔抖动了一下,他在红枝的脑海中再次开口: “红枝!别做傻事!” 然而红枝缥缈的声音在砚九脑海中响起: “砚九,谢谢你,不知道草木死了会不会有灵魂。 若是我死了有灵魂,一定会为你祈福。 还有一件事求你,我死后,请把我埋在谢珊的墓旁。” 说着,红枝毫不畏惧的向尚京坦露自己: “尚总,我真身是山中的鬼草,说是鬼草,其实是一株仙草。 能够让人无忧无虑,也能帮人平复心魔。 心魔阻碍修行,你们修道的不都是最为畏惧心魔吗? 尚总,只要您帮我手刃于扬,我愿意成为您口袋中的一颗丹药。” 尚京摩挲了下手指上戒指,他似乎也在细细的思考:“听上去似乎不错。” 砚九脸色已经极为不好。 可是,尚京接下来的举动又让砚九放松下来。 只见尚京脸色骤然变得冷漠,他对红枝道: “不过,红枝,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家并不缺你这样的一株小草,我修行也从不依仗丹药。 但我很想听听你为什么要杀于扬? 你为什么又觉得砚九的命比于扬的命更金贵?” 砚九在心底叹了口气,再次呼唤红枝: “红枝,现在你最好的选择就是赶忙劫持我走。 等到逃出去了,我摇人帮你杀于扬。” 虽说砚九不曾破杀戒,但是他也从来不是给自己定规矩的人,规矩更是束缚不了砚九。 红枝见别无他法,钳制住砚九喉咙的手不由用力,她拽着砚九就往外跑。 看着砚九喉咙上的手,这下,尚京真的是有点被惹怒了。 红枝已经带着砚九跑出去百来米远。 尚京却站在原地,慢慢抬起了手,一把弓逐渐显现在他的手上。 唇角浮现一个冷漠笑意,尚京将弓箭拉满。 砚九蓦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不对,与其说是凉意,不如说是杀气。 他第一感受到这样磅礴的杀气,冷漠、尖锐、不可理喻…… 砚九瞬间想了很多,他想红枝很可怜,红枝有其执念,谢珊不能枉死,于扬这种恶人不能逍遥度日。 而自己呢,无来处,无归处,与世界牵扯不深,惦记自己的人不多。 好似这么消失也不会有太多遗憾。 再者说,自己11岁那年本来就从悬崖一跃而下,只是二白和师傅接力,才救了自己一命。 沈十安总说砚九冷血无情,其实砚九才是最善良的那一个。 最让沈十安担忧的是砚九对自己的生死没那么看重,似乎那对砚九而言,是一件极为无所谓的事情。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砚九一把扯过红枝的胳膊。 瞬间位置调转。 其实,尚京也没大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的箭明明是朝着红枝的心窝射去的,最后却射进了砚九的肩膀,再偏一寸,就能要了砚九的命。 并且,那一箭贯入了尚京的灵力,虽然不致命,但也非常难熬。 虽然尚京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清一件事:砚九有意护着红枝。 一贯的面不改色不再,尚京眉峰高高隆起,满脸的风雨欲来。 他疾步走到砚九旁边,扶起砚九的动作倒是很轻: “你是疯了吗?为红枝挡箭?” 血液在砚九的白衬衫上扩散,粉嫩的唇瓣却失了血色,一片苍白,本来就瘦削的人看着更加单薄。 好似随时能被风吹走一般。 砚九此时也很疑惑,他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尚京那张脸满是阴翳。 这是他从来没有看过的尚京。 这么说来,自己在尚京心底是不是也没有那么微小。 砚九忽然想起,尚京是爱吸自己的血的。 他费力的抬起胳膊,拽了拽尚京的袖子。 即便砚九现在非常虚弱,但他还是讨好的笑道: “尚京,以后你吸我的血,我不要钱。 我的血其实能提升灵力,也能治病的。 这件事我没告诉过任何人,白家的人我也没告诉过,我只告诉了你。 我给你吸血,你帮帮红枝好不好。” 尚京眼底一片晦暗,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萌生出巨大的不满,但他最后只是声音阴沉的询问: “你喜欢红枝?” 然后砚九却没有回答,他眼睛一闭,彻彻底底的晕倒了。 狠戾的看了红枝一眼,尚京倒是没有继续射杀红枝,而是让人将红枝带了下去,好好看守。 随即,尚京将砚九打横抱起,回了房间。 砚九晕倒的时候很乖,只有眉头微微皱着,不会痛呼,也不会呻吟,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尚京那一箭给砚九的伤害挺大。 首先是皮肉伤,砚九本来就身子骨单薄,他十来岁以前没什么人照顾。 该长身体的年纪从未好好补充过营养,所以他的免疫力十分的不好,这会伤口已经有些发炎,人也就跟着发烧。 还有,尚京的箭不是普通的箭,是贯入灵力的箭。 不仅能够摧毁砚九的身体,还能伤害砚九的魂魄气脉。 砚九本来就八字弱,魂魄轻,这一箭差不多要了砚九半条命。 拿起手机,尚京还是给柳锦成打了电话: “老柳,来我家一趟。” 柳锦成一边在窗边浇花,一边毫不留情的回绝: “不行,有高人指点我,说我最近不能出门。” 说着,柳锦成有点好奇: “奇了怪了,老尚,你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啊。 你不是最唾弃生病就要看医生的吗?” 尚京闭上眸子,皮笑肉不笑的对柳锦成道: “不是我,是我的血……”血罐子刚想脱口而出,尚京又及时止言。 他想起刚刚砚九和他说过,砚九的血能够提升灵力,能够治病,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是以,尚京改口: “是那个砚九,你还记得吗?” 柳锦成那边顿住,几秒后,他才若无其事道: “大师可能是江湖骗子,我这都好几天没出门了。 等我,我去找你喝酒。” 出门之际,柳锦成将他刚刚浇的花摘下带了过去。 那株花是柳锦成目前手里最好的药材。 第23章 抢人 柳锦成看到砚九时,是实打实的愣住了。 连带着他对尚京的声音也大了些:“你射的?” 尚京冷声道:“手误。” 柳锦成指责尚京道:“你从来都不会手误,你就是故意的。” 尚京远离柳锦成几步,他也没什么好语气: “在患者面前这样大声喧哗,这就是你作为医生的素质吗?” 柳锦成深呼吸了两下,等冷静下来,这才着手为砚九处理伤口。 一边处理,柳锦成一边絮絮叨叨: “他的身体很不好,气血两亏,你要告诉他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 还有你这箭啊,伤了魂魄。 你家不是有很多气运萦绕的石头吗?可以放在他的床边。” 唠唠叨叨说了很多,最后柳锦成总结道: “尚总,是你把人射伤的,你要对他负责。” 最后,柳锦成熬了一锅药材,这才伴着月色回家。 夜色昏暗中,砚九床的旁边多了一堆石头,是柳锦成点名的气运石。 可哪怕放了一堆,砚九依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看着砚九这副样子,尚京觉得分外的碍眼。 最后没有办法,他脱掉自己西装、衬衫,裸着上身躺在了砚九的身旁。 即便尚京有多么不是个东西,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的确气运加身,能够滋养活人的魂魄以及精气神。 或许是尚京躺在身边的缘故,果真,砚九的眉头渐渐松散了下来。 像是寻找热源一般,睡梦中砚九伸手搂住了尚京的胸膛。 并且无意识的向尚京的怀抱里缩。 尚京:“……”男人的身体也能这么单薄柔软吗? 这一夜,尚京几乎一动未动,也不曾睡着。 天光大亮时,砚九脸上恢复了血色,但他依旧在安静的睡着。 尚京忽然想到上次砚九说过,砚九上次翘班是因为睡着了,一次睡了30多个小时。 确实,砚九似乎比常人能睡。 尚京心底轻松了些,于是起身去往关押红枝的地方,他倒是要看看,砚九为什么要为红枝挡箭,又为什么说红枝可怜。 彼时,苍白的屋子中。 红枝已经不复以往的妩媚娇艳,抛去她在人间学的惑人手段,她其实也不过是一株深山中的小草。 喜静,不善社交。 尚京坐在红枝的对面,斯文中暗藏杀机: “红枝,砚九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于扬?” 红枝知道她不能泄露砚九,于是半真半假道: “砚九其实人很好,那天我在角落里哭,砚九给了我一块糖。 我心里实在压着太多事情,太过压抑,我一直想找个人倾诉。 砚九又在你们尚家帮工,理应知道我们精怪的事。 于是我把我的事情告诉了砚九。 我的事情始于十几年前的深山……” 接下来,红枝对尚京所说的,与她告知砚九的一模一样,并没有对尚京进行隐瞒。 红枝缓缓道:“砚九只是可怜我罢了。” 尚京冷笑道:“他人倒是怪善良。” 尚京话音刚落,院中便一阵喧嚣。 …… 昨晚柳锦成从尚宅回去后,转道便去了砚九家。 砚九家里不仅有大白和二白,还有沈十安,三只正凑在一起追剧。 柳锦成敲开门后,也不进门。 他明知故问道:“砚九还没回来吗?” 沈十安眼睛不离屏幕:“还没,小九去赚加班费了。” 柳锦成继续笑眯眯道:“我刚刚在尚家看到了砚九,他身上有血。。” 砚九家的三只一脸迷茫的看着柳锦成:“???” 柳锦成:“他被尚京的箭给射伤了,魂都快给射散了,我刚刚给他看完病,但他一直没有醒。” 语毕,不待砚九家的三只反应,柳锦成转身就走。 沈十安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我可怜的师弟!” 大白则是一下子变成了乐风的形态,炸毛狐狸反而缩小一圈,跳上了乐风的头顶。 沈十安已经扛起了自己的算命幡,也趿拉上了拖鞋。 他一边往外冲,一边给他的掌门师弟打电话: “小安子,快快快,你给我摇几个现在在晏阳市的弟子。 要特别能打的,特别机灵的。 什么叫我又惹是生非了? 是砚九被尚家的小崽子给扣下了,柳家的小子可是说了。 尚家那小崽子正磨刀准备杀砚九呢。 什么叫我又胡言乱语?你师兄我从来不胡言乱语。” 砚九屋子里的几个,除了砚九剩下的都不是安分性子,逞凶斗狠,一个比一个能打。 他们虽然人少,又是跑到别人家祖宅抢人,可也丝毫不惧。 特别是沈十安半路和招摇弟子会和后,气焰更盛。 他掌门师弟就是给力,短短时间内,能摇到这么多精锐弟子。 沈十安给师侄、师孙们一人一个卡通面具,脸遮好之后他们气势汹汹的就往尚家冲。 众所周知,尚家哪怕一个角落被侵入,也能被尚家那棵桃花树立马感知到。 那棵桃花树不知多大年纪了,深深扎根在尚家之下。 根脉不知绵延出多少公里,根脉之上都在桃花树的感知之下。 而桃花树会与每一代的尚家家主结契,成为式神。 所以,沈十安这次营救砚九,不适合偷偷摸摸。 他们主打的就是一个速战速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乐风化为白虎,四肢如风,他用虎头直接撞开尚家大门。 白虎跃进尚家大门,转而化为持剑的神武青年。 青年手臂挥动,迅疾如风,直劈不知从哪里伸过来的枝蔓。 用剑斩木,确实能够克制住尚家的大桃树。 乐风如是想,都是式神,都一大把年纪,谁怕谁啊,再者说他本体可是长了爪子的野兽。 继乐风之后,沈十安带着招摇弟子也冲了进来。 不过,还未等沈十安动手,他掌门师弟派来的两位最精锐弟子,直接一左一右架住了沈十安的胳膊。 “十安师伯,出家人不开杀戒。” “十安师爷,现在救砚九师爷才是正事。” “对,十安师伯,掌门告诉我们一定要看住你,不能让你开杀戒。” 招摇的两个弟子愣是没让沈十安拔出剑来,而是直接架着沈十安,按照柳锦成给的地址,冲出去找砚九。 至于剩下的招摇弟子,有放烟雾弹的,有布迷魂阵的,还有放蛇的、下毒药的,主打制造混乱。 另一边,不愧是招摇掌门严选出的精锐弟子。 很快就找到了病床上的砚九,沈十安肉嘟嘟的嘴唇一扁。 好似要为他的好师弟哭丧。 两个精锐弟子,一个捂住了沈十安的嘴,一个小心翼翼的背起受伤昏睡的砚九,几人拔腿就跑。 他们于前院一片混乱的掩护下,很仓促的就将砚九劫走了。 随即,招摇其他弟子与乐风也是一哄而散。 所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尚家的武侍、灵侍还没来到前院。 入侵者已经不见踪影。 事后,第一次参加招摇任务的新弟子不解的问前辈: “师叔,这次解救砚九师爷的任务中,十安师爷明明就是一个累赘,为什么我们还要带着他呢?” 某师叔解释道:“一定要带着十安师伯的,如果这次您们都折在尚家,就该十安师伯出手了。 只是十安师伯一干架就收不住手,太血腥太残暴。 容易影响晏阳与招摇的友好关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一定不能放十安师伯出来的。” 第24章 打哭阿桃 另一边,红枝刚讲完自己的故事,前院的响动就传到了尚京的耳朵里。 等他赶到前院,人已经散了,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叫来一个目睹事情经过的门卫,尚京询问发生了什么。 门卫现在依旧是一脸茫然: “就刚刚一个老虎,诶,不对,好像是一个穿着白袍的年轻人,提着一把剑就冲进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好多戴面具的人,他们放了一堆乱糟糟的烟雾弹、还有小青蛇啥的…… 就、就离开了。” 尚京揉了揉额角,声音森冷:“丢什么东西了吗?” 门卫摇头:“没、没丢。” 尚京不再逗留,他向后院走去,想看看砚九有没有醒。 可谁知到了房间,却发现床上空空荡荡。 尚京唇边浮起浅浅微笑,房间内的空气忽然冷凝不少,窗边盆栽似乎都开始灰败。 这时,一枝桃花枝从窗子缝隙钻入,见状,尚京打开窗子。 他问窗外坐在树枝上的小男孩: “阿桃,今天是谁来咱们家做客?” 阿桃歪了歪头,似乎有点委屈: “不知道,只看到有一只白色老虎,好像也是个式神,特别特别凶,砍人可疼了。 我的好几根树枝都被他给砍掉了。 九九是被几个人给背走的,但是那几个人应该认识九九,对九九挺好的。” 说着,阿桃头顶的桃花也不再晃荡,而是垂头耷脑。 阿桃终于忍不住,他双手揉着眼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好久好久没有被人打了。 尚京:“……”他再次将窗子关上,隔绝吵闹哭声。 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尚京摩挲着手腕,忽然颇有兴趣的笑了笑。 他一个电话打到白修诚那里,语气是礼貌而客气的: “白先生,你好。 是你派人把贵公子从我的床上劫跑的吗?” 白修诚那边一阵沉默,片刻后,他才冰冷出声: “不是,还有事吗?没事我先挂断了。” 尚京继续笑道: “白先生,你有两个公子,就不先问问是哪个公子在我床上,再想想怎么回答吗?” 白修诚情绪貌似没有任何起伏: “不必,与我无关。” 尚京轻笑一声,又及时止住: “那就不打扰白先生了。” 电话挂断,尚京兀自自言自语:“啧啧,还真是一位冷漠的父亲呢。” 随即,尚京看向散落在床边的气运石,不由皱眉,砚九去了哪里呢? 正当这时,尚京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 只听砚九虚弱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尚总,是您送我回家的吗?” 尚京:“……” 砚九很是迷茫:“不是吗?那我怎么回家的?” 尚京:“你在家?” 砚九:“是的,我一睁开眼睛就在家了。” 尚京:“好好休息,休息好过来上班。” 砚九微笑:“好的,尚总。” 先入为主、装傻充愣是砚九惯用的手段。 只要他不承认是自己的朋友闯了尚家。 只要自己秉承一问三不知,啥都不知道的态度。 今日闯尚家的事就与自己无关,这事要操心也应当是尚京操心。 挂断电话,砚九将手机往床上随手一扔,他又慢悠悠的闭上了眼睛。 沈十安则是在砚九旁边嘎吱嘎吱的啃着干脆面。 揉了揉额角,砚九终于忍不住开口: “师兄,可以照顾一下伤员的精神状态吗?你这样我睡不着的。” 沈十安凑近砚九,方便面碎喷了砚九满脸: “睡不着就不要睡了,来,和师兄讲一讲发生了什么。” 砚九恍然回神:“糟了,红枝,尚京不是把红枝给杀了?” 拽了拽沈十安的袖子,砚九提出他的不合理需求: “师兄,你们能再闯一次尚家,把红枝也给带出来吗?” 沈十安差点没被方便面噎死: “砚九,你师兄的命就不是命是吗?” 砚九只得煞有其事道:“尚京是个精神病,这会红枝别是已经被做成了药丸。” 沈十安也非常替红枝惋惜,忽然,他灵光乍现,沈十安摇着砚九的胳膊: “砚九,你掌门师兄留下的人还没走,让他们换一副皮子去尚家要人。” 闻言,砚九蓦的放松了下来: “直接要人?十安师兄,你聪明的脑袋瓜里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沈十安摇着手里的算命幡,有些得意: “众所周知,招摇后山有很多珍贵草药,多一株鬼草再正常不过了,我们就说那鬼草是招摇后山的。 让掌门师弟写一封信件,然后再差那两个一看就非常靠谱的弟子去尚家。 请尚京放了红枝。” 砚九附和:“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若说红枝是招摇的,尚京扣着红枝不放,就是掺和到招摇的家事了。” 沈十安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 “对喽,哎,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聪明的人。” 砚九侧头看向沈十安,他看着沈十安那张十几岁的娃娃脸,不由感叹: “师兄,你这么聪明,应该去读高中的。” 沈十安一脸世界崩塌的模样: “!!!砚九,瞧瞧,你瞧瞧,你说得这是人话吗? 据说一个高中生的怨气都够养活10个邪剑仙了,我才不要去读书。” 同一时刻,白家。 白修诚已于祖宗牌位前跪坐好久好久,他身旁放着一株小小的白玉兰。 温柔的凝视白玉兰许久,白修诚这才继续看向祖宗牌位。 他拜了三拜,于祖宗牌位前自述罪责: “各位祖宗在上,白家第43代子孙白修诚在下。 修诚不孝,未能遵守白家家规。 家规训诫,白家血脉,同族同宗,相互扶持,不分彼此。 长辈要爱护每一个后辈,不偏不倚。 尽其所能,护佑后辈长大。” 说着,白修诚对着祖宗牌位长长叩首: “修诚始终不能直视那个孩子,也不能去爱那个孩子,修诚甚至憎恨那个孩子。 修诚自知违背白家家规,愿自动领罚。” 语毕,白修诚在自己胸膛正中画了一个雷符。 顷刻,天雷滚滚,一道雷电直击白修诚的身体。 白修诚唇角有血渍溢出, 第25章 替天行道 尚京今晚有些失眠,恍惚间眼前总是晃过砚九要死不活的模样。 半夜12点时,尚宅外面有人敲门。 少倾,灵侍来到尚京床前禀告: “家主,是招摇山的弟子。” 说着,灵侍将一封信件递给尚京: “家主,招摇山主给您写了封信。” 尚京接过信来,只见信纸的印章上泛着淡淡金光。 果然是招摇山主亲笔,而非仿冒。 打开信,信中说了红枝与招摇的渊源,随即山主又请尚京放了红枝,将红枝交由招摇弟子带回招摇山,招摇将会亲自管教。 尚京朝着灵侍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 “那就把刑审室那株草放了。” 红枝这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为红枝和招摇过不去。 招摇两位弟子接到红枝,将红枝暗戳戳的送到了砚九他家。 这两位靠谱弟子刚想跑路,却被他们砚九小师爷客客气气的叫住了: “两位帅哥,请等一下,我这里有一件事想请两位帮忙。” 两个弟子赶紧摆手:“小师爷,别别,别这么客气,有事您说话,我们能做到的肯定做。”做不到跑就是了。 砚九先是请两个弟子坐下,又给两个弟子泡了茶。 威武白虎趴在窗边,严肃开口: “这还是砚九第一次给客人泡茶,平常都是我泡。” 闻言,两个弟子更是战战兢兢:“小师爷,您别吓唬我们。” 砚九好脾气的拍了拍弟子的肩膀,他礼貌询问道: “你们两个开过杀戒吗?” 无论砚九语气再怎么礼貌,这个问题它本身已经不礼貌了。 其中一个弟子赶紧摆手:“修行者不杀生。” 另一个弟子有点为难: “师爷,出家人不打妄语。 不瞒您说,我入招摇之前杀过人。 但我杀的是坏人,我只杀了一个,在山门处我已经和师傅坦白了。” 闻言,砚九笑得越发亲切: “没关系,不要紧张,咱们招摇没那么多规矩。 酒色嗔痴都不戒。 这样,你帮我一件事情,你可以去晏阳于家,帮我绑一个叫晏阳的人吗? 当然,要是你被发现了,我替你善后,绝对不牵连你进去。” 那弟子松了口气,他拍着自己的胸膛: “小师爷,您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 咱们术士界没社会上那么多规矩,绑个人不算啥大事。 再者说,那个于家里面都是草包。 小师爷放心,我肯定帮你把人绑来。” 砚九桃花眼弯成很好看的形状: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师傅是谁,我要给你写表扬信……” 最后,那位弟子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绑人了,小师爷要给他些表扬信诶。 …… 隔天,沈十安的小酒馆再一次打烊休息,这里大门紧闭,灯却亮着。 于扬双手被捆在背后,嘴上则是贴着一张禁言符。 他倒在地上,看着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砚九,十分的不可思议。 是白家那个私生子?尚京的新玩物? 他绑自己做什么?他怎么有胆子敢绑自己? 于扬心里万马奔腾,无比的暴怒,被砚九绑了,这是件极为丢人的事情。 但是要说畏惧,于扬还真不畏惧。 他料定砚九不敢真的对自己做什么,砚九要是真对自己动粗,于家不会放过砚九的。 是以,虽然被贴着嘴,于扬依旧桀骜不驯。 砚九掀开于扬嘴上的符咒,笑问于扬: “知道我为什么抓你过来吗?” 于扬嘴巴得到自由,他开始破口大骂: “什么个玩意儿?砚九我劝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家里人找到我非杀了你不可。 我可是嫡子,你个私生子你……” 眼见于扬越骂越难听,将于扬绑来的那个弟子赶紧站了出来,他凶神恶煞的看向于扬: “你不要对我们小师爷满口污言秽语。 我绑你出来的时候,可是进行了防追踪处理,你家人是找不到你的。 除非把你变成骨灰送回家,不然你别想和家人团聚了。” 于扬腿直发抖,他指了指砚九,嘚嘚瑟瑟道: “小师爷?砚九你个不、不要脸的,你是加入了什么邪教。” 此时,弟子又站了出来,他中气十足的回于扬道: “我们才不是邪教,我们招摇,是回家授牌的正规道观,我们有营业执照,有道士证。 我们也是全国最大的道观,信徒很多,香火旺盛。 你这样诬陷我们招摇,是会遭受天谴的。 更会遭受整个术士界的谴责。” 招摇山在术士界的地位如何,其实不用那个弟子多说,于扬都知道的。 所以,于扬此时更加的震惊,他伸出手指指着砚九,声音都开始断断续续。 “砚九,你、你是招摇弟子?” 砚九并没有藏着掖着:“对,我当了很多年的招摇弟子。” 于扬用他那有点混沌脑子艰难的反应着,因为当了许多年的招摇弟子,所以砚九辈分很大,位居小师爷? 于扬深知,若砚九真的是招摇山的小师爷,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招摇山不是他晏阳一个中等家族能够惹得起的。 招摇代表着整个方外世界,招摇弟子不受世俗约定,关键是招摇山特别护短。 哪怕砚九是个私生子,作为招摇弟子,他也能够轻易摆脱世俗给予的束缚。 此时,于扬还在想着所谓阶层,所谓强弱,他迟钝到没有思考砚九为什么要绑自己。 砚九打了个哈欠,他没有耐心一直看着于扬的脸,他更倾向于赶紧完活,他好回去与周公约会。 砚九:“于扬,有人要见你。” 于扬依旧一脸的高高在上:“谁要见我?” “我。”随着一道妩媚女声,出现在于扬视野里的赫然是他最近正在追的红枝。 挣扎着绑着自己手臂的绳子,于扬仿佛看见了救星: “红枝,快帮我把绳子解开。” 红枝嘲讽的笑了两声:“好不容易把你绑来,你现在却和我说放了你,你是在和我说笑话吗?” 于扬瞠目结舌:“红枝,你什么意思?” 红枝蹲下身来,视线与于扬平齐,红枝用艳红的指甲滑过于扬的喉咙,她用最轻柔的语气问道: “于扬,你还记得谢珊吗?” 于扬皱眉,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他还是想不起来: “谢珊?谢珊是谁?我不认识她。” 尖锐的笑了两声,红枝满身戾气的将一张报纸扔在于扬面前,她质问于扬: “现在呢,现在还记得吗?” 于扬看着报纸,也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些往事,他满不在乎道: “谢珊啊,想起来了,当时是她自己玩不起,小心眼,多大点事啊,就要死要活的。” 在人间混迹几年的红枝觉得分外讽刺。 红枝刚刚化形入世时,她很相信人类,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她觉得这个世界应当是美好的。 可是于扬这个龌龊至极的男人,让红枝看到这个世界真实的一角。 原来只有受害者才会记得受到的伤害,并且一直痛苦。 而加害者则是无事发生一般,依旧过得很好。 凭什么,这个世界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红枝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匕首,她将匕首尖放在于扬的喉咙之上。 于扬终于开始畏惧:“红、红枝,你想干什么?” 红枝指着报纸上没有打码、年轻女孩的脸,怨恨的看着于扬: “这个女孩,这个女孩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绽放。 可是就因为你这个人渣,一切都毁了。” 红枝直直的盯着于扬惊恐的眼睛,世道不进行公正严明的宣判,那么她来宣判: “于扬,为你的罪孽赎罪,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希望以你的生命为代价,让你陷入无尽悔恨的深渊。” 红枝盯着于扬的眼睛,将匕首捅进了于扬的喉咙里,血液缓慢流淌。 红枝为鬼草,能够惑人心智。 她杀死于扬时,一直盯着于扬的眼睛,其实也是放慢了于扬思维的时间。 在死亡的那一瞬间,于扬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他将一直挣扎于死亡的恐惧之中,却迟迟等不到死亡。 这是红枝对于扬的惩罚。 于扬在地上抽搐着,抽搐着……渐渐他不动了。 红枝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于扬死了,可是她最好的朋友也不在了。 草木无情,但是红枝这株小草,却流了许多人类一辈子都流不下的眼泪。 砚九站在红枝身旁,轻轻的拍了拍红枝的肩膀: “红枝,其实谢珊,不对,应该是谢灵,你的朋友,她没有死。” 第26章 红枝(完) 某个阳光和煦的上午,红枝敲开了谢灵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特别明媚的姑娘,她长着和谢珊一样的脸。 红枝站在门外,有些紧张,她磕磕巴巴道: “你是谢村的谢灵吗?你还记得你在谢村后面的山里救过一株红杆的小草吗?” 谢灵貌似在认认真真的回想,最后她非常坦然的摇了摇头: “我救过很多株草,你说的那株我不记得了。” 说着,谢灵礼貌问道: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我要关门了,我有些忙。” 红枝落寞的垂下脑袋,她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了。” …… 当年谢村有一对双胞胎,姐姐谢珊,妹妹谢灵。 姐姐喜欢在房间里画画,妹妹喜欢去山里疯耍。 渐渐,姐妹俩长大了,谢珊死了,谢灵再也没有回过谢村,对于谢灵而言,那里是一个拥有许多姐姐回忆的伤心地。 那天,砚九起了一卦,他本来想算一算于扬会不会死。 没想到却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砚九找到柳锦成,托柳锦成请人去查谢村的户口,果然,原来世界上有谢珊与谢灵两张一样的面孔。 红枝自从下山以来,就一直找错了人。 只是,砚九想,还不如不要把事实告诉红枝。 此时,从谢灵家下来,砚九停住脚步,往楼上看了看。 只见某扇窗子后面,谢灵正站在那里,神色哀戚的往下面看。 就在之前,其实砚九有提前找过谢灵,也将红枝的事情讲给谢灵听了。 包括红枝帮谢珊报仇。 砚九的叙事方式非常直白,毫不遮掩,略微血腥。 听完故事的一刻,谢灵是有点接受不了的。 什么草木成精?什么又杀了于扬那个人渣? 人对未知总是充满畏惧,不可否认,听完故事的那一刻,谢灵是非常畏惧的。 但她又感谢红枝为谢珊报仇。 当然,接不接受红枝,最后的选择权在于谢灵。 果不其然,谢灵选择了砚九心中预想的那个答案。 砚九关于谢灵最后的记忆,就是谢灵站在窗前,朝着红枝离开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种感觉让砚九十分憋闷,但他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就好像有人辛辛苦苦付出,却得不到半点回报,只能得到一点微薄的敬意。 砚九走在红枝身边,他询问红枝一个问题: “红枝,你后悔过吗?后悔过入世吗?辛辛苦苦一遭,差点把命都丢在了晏阳。” 红枝侧头朝着砚九笑道: “不后悔,我入世一遭,帮助一个无辜女孩伸冤。 避免更多的无辜女孩重蹈覆辙,这是件好事,当然不后悔。 至于谢灵,她只是怕我是个精怪罢了,我不怨她,这很正常。” 砚九有些怔愣:“红枝,你……” 红枝释然的笑了笑: “我都知道的。 你瞧,我们刚刚问谢灵那奇怪的问题,她却没有怎么感到诧异,那不是一个寻常状态。 我在晏阳这么久,有些事情还是看得明白的。” 红枝从自己身上扒拉着,居然被她扒拉下来一朵小花。 她将小花送给砚九,笑着道: “砚九,谢谢你的帮忙。 这朵鬼草的花能够入药,能帮人忘忧。 我该回去山里了,那里才是我的家。” 砚九唤住准备离开的红枝,他询问道: “红枝,你以后还会下山吗?” 红枝笑了笑:“要是有女孩子需要帮忙,你可以叫我,我还会下山。” …… 于扬之死,闹得沸沸扬扬。 于家找到了尚京,在尚京面前哭哭咧咧,请求尚京帮忙找到杀害于扬的真凶。 尚京却非常冷漠的拒绝了,他回之于家父母: “于扬今天结的果,都是他以往结下的因,于扬即便是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尚京的态度倒是在砚九意料之外,他以为尚京会追问自己红枝的下落。 没想到尚京却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这让砚九对尚京稍稍改观,还好还好,尚京还有良知底线,还有得救。 连带砚九在尚京身边工作,好似都没有那么郁闷了。 某日,砚九跟着尚京从尚家公司回来,尚京倒在椅子上便开始休息。 只是,过了好半天,砚九发现尚京睡得一直不踏实,睡着的样子还没有自己安详。 阿桃坐在树枝上晃着脚丫: “九九,尚京他昨天晚上就没大睡,他睡眠很烂的。” 砚九哈欠连天,他理所当然道: “是不是老板他亏心事做得太多,睡不着?” 阿桃嘴巴一扁:“才不是,尚京特别小的时候是个特别好的孩子,那个时候他没有做亏心事,也睡不大好。” 砚九很喜欢逗弄这棵活了上千年、心智却依旧不成熟的树: “阿桃,我才不信你说的话。” 阿桃:“哼!九九,我不要理你了。” 说着,阿桃伸出两片叶子挡住眼睛,果然不再理砚九了。 砚九转头又看向不远处的尚京,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朵新鲜的小花。 砚九走到尚京的摇椅旁边,想把花插在尚京的头发中。 却半空被尚京捉住了手腕。 啧啧,警惕性还真是高。 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指了指手里的花,砚九解释道: “这朵,是红枝身上的花。 她告诉我她是一株鬼草,能够解人忧虑。 喏,送给你了,就当替红枝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尚京看了眼砚九指尖纤薄的小花,又看了看阳光映射下,砚九有些不真切的脸。 他嫌弃的笑了笑:“不要,花是她给你的,你自己留着。” 砚九不满:“诶,你这人……” 小心翼翼的将花放好,砚九准备找个角落继续摸鱼。 却见尚京朝着他招手,砚九凑了过去,有些茫然问道: “要吸血吗?” 尚京:“……” 他每次睡不好,貌似吸过砚九的血,心里是会安宁好久。 不能否认,这一刻,尚京心中是有这种渴望的。 但是,尚京又想到砚九说过,砚九的血有治病救人的功效。 尚京又收回了自己的手,若是普普通通的血,吸也就吸了。 可是若如唐僧肉一样的血,尚京却不大愿意。 是以,尚京话锋一转,命令砚九道: “上衣脱了,我看看你的伤口。” 砚九在冷风中直打寒颤: “老大,不用,现在都快入冬了,冷死个人。” 尚京眼皮垂落,他嘲讽道:“真是矫情的人类。” 而砚九则是在心中吐槽道:“真是别扭的人类。” 第27章 联姻 这两天,砚九本来要陪同尚京出差。 关于出差,他是不情愿又情愿的。 不情愿在于他不想离晏阳市太远,尚京万一中途精神不稳定,想拆了自己,自己找帮手都不方便。 情愿在于砚九……真的从没有出去看过外面的世界。 傍晚,砚九下班回家,只见沈十安竟然已经把砚九的东西收拾好,直接扔到了大门外。 按照沈十安的话来说。 砚九有所欲求,有想去的地方,有想看的风景,这是一件好事。 他不想看到砚九一潭静水一般,安安静静的坐落在晏阳,心里不起波澜。 这不是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 可是将要出发之际,砚九便向尚京请了假。 候机室中,尚京依旧漫不经心的翻动文件,但他的声音笑吟吟的,听着有点吓人: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砚九叹气:“白家的长辈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一趟。” 白修诚是从来不给砚九打电话的,他连砚九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 但是白家那些长辈却不一样,那些长辈从未养过砚九,从未关爱过砚九。 却在砚九成年后,经常要求砚九定期汇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见过什么人,有没有做给白家丢脸的事情。 他们是万分不放心砚九的,他们认为砚九身体中流着卑贱的血液,充满着不确定性。 砚九本来可以对这些长辈置之不理。 可是白家却扬言白家养大了砚九,砚九要知道感恩。 是啊,“养大”了,一个小婴儿是不可能自己长大的。 给一口水喝也是养,给一口粥喝也是养。 砚九是长大了——没有饿死在他那可悲的童年。 瞧,在他别无选择时,与白家产生的牵连,这牵连要如何斩断呢,他又要如何“报恩”呢? 砚九想不明白。 他并不想赴白家长辈们的约,但是没有办法。 那些所谓长辈最会用手段了。 若是不赴约,就会派人一直跟着砚九,派人一直调查砚九。 砚九屋子里的成分非常复杂,且都是暴躁性子,可是经不起旁人的调查。 是以,砚九睡到自然醒,终于不情不愿的去了白家。 他在门口等了好久,才有一个帮佣过来开门接他。 坐在沙发的时候,更是连杯水都没有。 但是砚九对于这些已经习惯,每年都来这么几次。 约么等一会会有一个秘书一样的人,过来对自己进行盘问。 没想到秘书一样的人没等来,却等来一个老头子以及一个4、50岁的女人。 那女人看向砚九的目光是不屑的,但开口时却是热情的: “哎呀,这是砚九,好多年不见了,都长这么大了。” 砚九淡淡应了一声:“嗯。” 女人的语调尖利了一些:“怎么和你二婶说话的,连问一声好都不会吗?” 砚九困顿道:“白二夫人好。” 这白宅之中,女的叫白二夫人准没错。 一旁的老头子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十分威严道: “砚九,这次是有事情通知你。 你准备准备,下个月和周家的少爷领证结婚。” 砚九终于轻轻笑了笑: “老爷子,您看您,年纪也不大,怎么脑子就不好用了呢。 您忘了我是一个私生子,让私生子去联姻。 你们这不是折辱那个所谓的周家吗?” 一旁白二婶赶紧接茬: “怎么会呢,你怎么说也是修诚的血脉,嫁过去白家也不算我们糊弄周家。” 听闻修诚的血脉,砚九的眸光终于冷了下来,但是那个二婶浑然不觉,还在一旁喋喋不休: “砚九,是这个样子的。 我的儿子和周家的周景从小是有婚约的,本来这是和和美美的一件事。 可是就在前几天,那个周家少爷去斩杀一只大妖,撞坏了脊椎,半身瘫痪。 这我儿子过去和周少爷结婚,这不就是要照顾一个残疾人吗? 这可不行,我儿子他年纪还小,长得还好看,是全国小提琴冠军。 他以后还有大好前途,如果是以前的周少爷,和我家儿子倒是般配。 但是现在……” 说着,白二婶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于是她握住了砚九的手: “砚九,你听二婶说。 你看你,没啥灵力,还没啥特长,更没啥正经工作。 人家周少爷配你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你肯定会照顾人的,我家儿子从小娇生惯养,哪里会照顾人? 你身后也没个依仗,你和周少爷结婚,能互相帮扶。 二婶我呀,也就放心了。” 砚九终于忍不住笑了,太好笑了不是吗?原来人真能够无耻到这个程度: “白二夫人,难不成我还要谢谢你吗?” 白二婶甚至有些得意:“这都是长辈应该做的,你也不用太感动。” 砚九揉了揉肩膀,他笑着道: “您家儿子不想结婚的对象,你推给了我,让我去收拾烂摊子。 还大言不惭的说为我好。 白二夫人,您是觉得我真傻,还是您自认您那拙劣的演技太逼真。 我往常说话没有这样咄咄逼人,但是实在您的嘴脸是我这几年见过最恶心的。 要是哪里不受听,您见谅,我就先告辞了。” 屋内的老爷子又敲了一下拐杖,白家大门齐齐关上,拦住了砚九的去路。 那老爷子声如洪钟: “来了就想走,身为白家人,就要为白家分忧,砚九,我劝你不要太自私。” 砚九慢悠悠的又走了回来,他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 “我自私?这位白老先生,您真是会倒打一耙。 有好事的时候从来想不到我,一到这种时候就急急忙忙的找我回来。 我没受过白家的恩惠,也不曾受白家的庇佑,就不需要为白家分忧解难。 那些被你们养大的孩子,才应该万死不辞的承担白家的责任。 这个道理您一把年纪了,还要我教您吗? 不过您不曾教过我,我也没那个必要教您。” 肩膀上伤口被气得隐隐疼痛,砚九琢磨着,原来生气是这个感觉,当真万分不好。 那老头子十分的不讲道理,他知道砚九说得都是对的,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羞愧。 他想既然白家生了砚九,砚九就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这个世道啊,强者才有说话的权力。 白家以符箓为尊,男女老少都能够驱动符箓。 只有砚九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甚至砚九的灵力微乎其微。 老头子也想借此给与砚九震慑,一道火元符箓朝着砚九就袭击过去。 瞬间,砚九身上蔓延起烈焰灼烧的疼痛。 但是这时,砚九的骨头却格外的硬,他一声不吭,也不挣扎。 老头子丢出的符箓只会让人疼痛,而不会让人受伤。 也是,砚九如果一身伤的走出白家,也影响白家的风评。 砚九只是嘲讽又悲哀的看着那个老头子,半点都不讨饶。 这时,紧紧关闭的门被打开,是外出办事的白修诚回到了家。 这次,砚九主动和白修诚打了招呼: “白先生,等一等。” 见状,老头子收回符箓,白二婶闭了嘴,而白修诚也停下了脚步。 他淡漠的看向砚九,等待着砚九的下文。 砚九询问白修诚: “白先生,我想请问您,您觉得您对我是否有养育之恩?” 白修诚眼神没有波动,甚至没有思考,他便径直回答:“没有。” 砚九又问: “白先生,既然您对我没有养育之恩,那您觉得我有义务为白家当牛做马,消灾解难吗?” 白修诚:“没有。” 砚九最后问道: “既然我与白家两不相欠,毫无关联,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白修诚侧身,将出口让出。 砚九讥诮的笑了一下,浑不在意的从白家出门走人。 白二夫人看着砚九离开的背影,面目阴沉。 关于和周家少爷联姻的事情,白家二婶并不想善罢甘休。 她实在不想自己捧在掌心的小儿子和一个残废结婚。 所以,和周家定亲那一天,白家二婶派人埋伏在砚九经常走的一条路上。 将人砚九敲晕,直接绑去了定亲宴。 去往定亲宴的车上,砚九头脑昏沉的醒来。 他所谓的二婶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幸灾乐祸道: “砚九,你就不要怪二婶了,谁让你没有依仗,我不欺负你又欺负谁呢,这本来就是一个期强怕弱的社会。” 砚九揉着额角,哭笑不得:“白二夫人,你就不会愧疚吗?” 白家二婶狠戾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别和我讲什么愧疚。” 砚九声音浅淡:“你们修行之人,应该信因果的。” 车内顿时陷入沉默,只有砚九一片泰然。 既来之则安之。 砚九想,那位周少爷应该也是一个可怜人。 本来的天之骄子,腿说断就断了。 还好今天是自己过来,如果是白家那个骄蛮的小少爷过来,说不定要怎样辱骂周少爷呢。 其实,相比于身体受伤,自尊受伤才更为难过。 去往周家的路途并不是十分的遥远,周家怎么说也是晏阳百年的望族。 从祖宗开始就居住在晏阳繁华热闹的地带。 下车时,白二夫人阴狠的看着砚九: “你别想耍什么手段,也不想和你那烂命抗争,否则我撕碎了你。” 砚九于暖洋洋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他疲懒道: “白二夫人,你好没耐性啊,慈爱的嘴脸不多装一会了吗?” 白二夫人:“你也就能耍嘴皮子了。” 第28章 大妖 穿越曲折长廊,砚九终于见到了周公子。 那是一个非常俊美的青年,不是那种娘们唧唧的俊,而是非常磊落大气的俊美。 他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条褐色毛毯,周身一股清正的书卷气。 让人感觉很舒服的一个人,遭遇不测,身上依旧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泰然。 白二夫人暗中施力,推着砚九走到周公子身前: “阿景,这是我们家的砚九,暗戳戳喜欢你好久了。 你知道的,我家老幺从小就把你当哥哥,你俩结婚感觉不大适合。 不过我家砚九就很不错,而且他手脚麻利,很会照顾人。” 一旁照顾周景的助理听到白二夫人这话都不由撇了撇嘴。 谁不知道砚九是白家的私生子,用一个私生子糊弄周家。 这个白二夫人还真是不把周家当回事。 基于迁怒的原理,那个助理看向砚九的眼神都十分的不友善。 反倒周景,他看向砚九,非常温和的笑了笑: “砚九,我现在腿脚不便。 和我结婚是委屈了你的,你要是不想,白家和周家的婚约可以作罢。” 还未等砚九答话,白二夫人已经率先出声: “阿景,瞧你这是什么话,能和你在一起,是砚九的福气。 你不晓得他,他是个没人要的。” 语毕,白二夫人才察觉自己刚刚着急,有点口不择言了。 但是白家和周家的婚约绝对不能作罢,这家族之间缠缠绕绕,互相帮助,少了一环都不是那么一回事。 砚九没有附和白二夫人的话,也没有否决白二夫人的话。 他只是一直在看周少爷,很奇怪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这个少爷。 不是人类的力量,也不是鬼怪的力量。 那是一种庞大而神秘的力量。 砚九试探着想去看看那股力量的本来面目,他不声不响,原地起卦。 忽然间,一种明晃晃的注视感席卷他的全身。 那股力量不是在注视着他,貌似是在注视着晏阳市,也可能是在注视着周景。 脚步摇晃,砚九捂住胸口,皱起了眉。 晏阳不能有事,自己下山入晏阳的目的,就是做平衡晏阳的一枚棋子。 砚九回头,向西南方看去,好似看向虚空,却是想窥探那股力量。 忽然他双腿一软,全身少了支撑的力量,脸直直砸向了地面。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双瘦削有力的手臂揽住了砚九的腰,将砚九捞了起来。 紧随其后,尚京的声音在砚九耳旁响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 砚九攀住尚京的手臂,费力的直起身子,他虚弱道: “应该是相亲。” 支撑住砚九的手不自觉用力,砚九腰间忽然一痛,他挣扎了下: “你快掐死我了。” 尚京却在一旁旁若无人道: “你是忘记,你和我签了3年的合约?在这和旁人相亲?” 砚九去扯尚京的手:“又不是签的卖身契,也不是签的结婚合同,再说,我是被白二夫人绑过来的。” 说着,砚九轻飘飘看向白二夫人:“是,二夫人。” 白二夫人是个欺软怕硬的主,面对砚九有多威风,面对尚京就有多小心: “尚总,真是好久不见。 这不知道砚九在你的手下做事,先和你赔个不是。” 但同时,二夫人又不想自己孩子陷入深渊,于是她壮着胆子道: “尚总,砚九这孩子没给你添麻烦,他没啥才华,又愚笨。 恐怕没少拖你后腿。 我们家里想着这砚九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是该结婚的年纪了。 他在您身边帮忙也约么给您添麻烦,还是早点回归家庭比较好。” 说着,二夫人特热络道: “等着砚九结婚,还请尚总上门喝个喜酒。” 尚京从刚刚开始,一直神色不明的听着白二夫人的絮絮叨叨。 一大堆话,一句赞扬都没有,全是贬损。 尚京十分好奇的看向砚九,他毫不避讳道: “生在白家,你居然没有发展成反社会人格,真是难得。” 砚九一边屏蔽白二夫人的话,一边想着西南那个东西,对于尚京的询问砚九十分茫然:“昂?” 尚京微微一笑,解释道: “砚九,如果我是你,我恐怕早就提刀将白家人全部砍了,再放火将白家烧了。” 砚九习以为常:“戒燥戒怒,而且我谁都打不过。” 白二夫人听着尚京的话,冷汗连连。 但最后尚京朝着白二夫人微微一笑: “二夫人,我刚刚说白家,是开玩笑的,您不会当真。” 白二夫人磕磕巴巴:“怎、怎么会呢?” 尚京温声道:“不会就好,我这性子就是爱开玩笑。” 同时,尚京也在思考着另外的一个问题。 想让砚九破碎掉,好像有点艰难,因为貌似砚九本来就是碎的,并不以为意,不想修补,而且习以为常。 真是难搞呢…… 这时,砚九忽然蹲在周景的轮椅旁边。 他看着周景温润的眼睛,认真道: “周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试着接触看看。” 周景有些诧异,紧接着他眉眼弯弯,温声道: “荣幸之至,就算不能结为连理,当朋友也是很好的。” 闻言,白二夫人心底放松了下来,可同时她又撇了撇嘴。 这砚九果然是个攀权付贵的货色,但他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她还以为砚九是一个多么有骨气的人,到头来却往一个瘸子身上扑。 与此同时,不知何故,尚京觉得心底万分灼热,他又燥又烦。 这时,周景招呼着尚京: “尚总,怎么想起来过来我这里了?” 尚京阴沉沉的看着周景: “你上个月受伤,我一直想来看看来着,今天刚抽出空来。” 周景看了看自己双腿,抱歉道: “我可能不能很好的招待尚总了。” 尚京打量四周,忽的笑了: “周景,你看到那个大妖长什么样了吗?那个伤了你腿的大妖?” 闻言,砚九也竖起耳朵去听。 周景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 砚九已经在案几旁坐了好几个小时。 二白在他身边跳来跳去:“九九,你怎么不去睡觉?你今天精神到我以为你被妖怪附体啦!” 砚九去扯二白的耳朵:“二白,晏阳出了大妖,专门吃你这种小狐狸。” 一旁拖地的大白停下脚步:“什么样的大妖怪?” 砚九单手托腮,有点郁闷:“我觉得他在虚空中注视我,我只是能大概分清他的方向,却猜不出他的深浅。” 说着,砚九直接像面条一样,软绵绵的瘫倒在案几上。 “大白,你说这晏阳,好几百年了,出了一个尚京这样的紫微星。 按理说气运正盛,不应该多灾多难啊。” 大白忍不住吐槽:“你看姓尚的那有病的样,这样的紫微星有毛线用?” 砚九弱弱的辩解了一下:“这世道这么卷,谁还没有点病啊……” 大白不再与砚九争辩“尚京有病”这个事实,他拿着拖把,认认真真想了好久,这才凝重道: “据我所知,你说的那种大妖,确实是有几只。 但他们一般都不现世,世间那些名利早就不是他们追逐的东西了。 他们就算现世也不会做什么恶事,更别说把周景的腿搞断了。 说起大妖……砚九……” 砚九灵光乍现:“说起大妖,我们可以去找十安师兄家的小黑,小黑对这方面很懂……” 大白操心的将冰箱里的东西全部打包,他甚至将没舔的酸奶盖、多余的调料包一同打包。 “砚九,这些东西应该够贿赂小黑了?” 砚九也有点犹疑:“把窗台那几盆仙人球也给带着,反正咱养不活,我记得小黑还挺爱吃仙人球的。” 大白吐槽道:“他上次来咱家,还把咱家的电视啃了,但是砚九你最近很努力工作,卡上钱很多,我们就换了超大屏电视。” 砚九吃惊的看向墙面:“诶?咱们家居然有电视。” 大白:“……” …… 十安的小酒馆,又挂起了“打烊”的牌匾。 小黑正轻轻松松的啃着仙人球,间或还要往嘴里倒老干妈。 砚九看得恍恍惚惚,他再次觉得这人间不来也罢,这也太折磨舌头了。 喝了一杯冷水压惊,砚九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小黑,西南有什么大妖?你认识吗?” 大餐之后,小黑正拿着纸巾优雅的擦着嘴巴,擦完之后,纸巾也顺嘴吃了。 之后,小黑这才严肃道:“你让我想想,老了,记性不大好。” 很久很久,两个小时后,砚九塞小黑手里一根香蕉:“想到了吗?” 小黑将香蕉带皮丢进嘴里:“一点点,西南确实有个大妖,说是大妖也不完全正确,也可以说他是神兽。” 几千年前,自然界灵力渐渐减弱,传说中那些神明去了另一个维度,消陨于世间。 众神消陨之前,确实留了一些神兽在人间,只是时间久了,这些神兽抛却职责,也就不再称自己是神兽了。 一些比较没规矩,直接称自己为大妖。 见小黑又不说话了,砚九又塞进小黑手里一根香蕉: “有没有再想起来一点?” 小黑继续一本正经道:“西南那只,我见过一两次,他叫陆吾。” 砚九脑袋转了一圈:“开明兽?” 小黑点头:“我就愿意和你们文化人说话,不用多解释。” 砚九两眼写满无望:“他会作恶多端吗?他会吃人吗?” 小黑摇头:“怎么会?刚夸完你有文化,其实也是个夯货,开明不属于世间,他不管世间事。” 砚九反问:“可是小黑你也不属于世间。” 小黑:“世间有我爱吃的美食,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来?” 砚九:“……” 第29章 开明兽 开明兽,山海经中有记载,是昆仑山的守门神兽,守护着昆仑百神。 山海经称之为开明兽,后世经常称之为麒麟。 小黑无所谓道:“当初神明归于虚无,为了保护人间安宁,削弱了神兽的力量,所以现在神兽都是大妖,一点都不恐怖的。” 看着小黑一口吃掉一个盘子,砚九有点迷茫: “不恐怖吗?正常人可是吃不下一个盘子。” 小黑笃定的点头:“不恐怖,很可爱。” 砚九望向虚空,叹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位大妖,对我存在着若有若无的恶意。” 这时,沈十安扛着算命幡进店,狗狗眼里一片真诚: “砚九,没关系,大不了我让大黑帮你吃了他。” 砚九无奈的看向十安:“师兄,你忘了吗?小黑是为了吃了你,才和你签订契约的。” 沈十安嘟起嘴:“我这还没死吗?小黑你吃活的我吗?” 小黑摇头:“不吃。” 沈十安摸了摸小黑的头:“真乖。” …… 尚京家中,砚九正在和阿桃打着商量。 “阿桃,你每天偷偷给我两枝桃花枝,我给你唱歌听好吗?” 阿桃头顶的花骨朵都被吓白了:“不好,你唱歌好难听。” 砚九继续打着商量:“那你每天给我两枝桃花枝,不然我给你唱歌听。” 阿桃:“……”他只是长得像小孩子,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砚九这样糊弄他有意思吗? 忽然,尚家门外有人敲门,灵侍前去开门。 砚九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来者是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 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利落短发,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禁欲气质十足。 砚九看那人的面相却感觉分外奇怪,他从人的面相上总能够看出一二。 但这个人的面相确实好看,甚至好看、完美到不像人。 这种面相他从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是十安师兄家的小黑。 正在砚九出神之际,那个男人已经目标明确的走到了砚九身边:“你们老板呢?” 砚九态度礼貌:“先生,我们老板在隔壁院子。” 与此同时,男人上上下下打量着砚九,并得到主观唯心的结论:“真丑。” 砚九:“……”这世道果真对自己不友好。 这时,隔壁尚京刚刚练完箭,一回来就看到院中的不明来客。 两相对视间,男人面露满意,他自我介绍道: “我叫陆吾。” 尚京眉眼状如平常:“大妖陆吾。” 砚九在一旁有些惊异,陆吾?开明兽?就这样随随便便现世? 还这样的……嗯……时髦,甚至比尚京更像一个商业精英。 尚京对陆吾这种看着就很危险的存在很感兴趣。 他兴致颇高问道: “无事不登门,陆吾,你想做什么?” 陆吾旁若无人道: “我见晏阳这个城市不顺眼,它充满恶毒、虚伪、伪善…… 我想将它摧毁掉,我想你当我的合作伙伴。 尚总,你觉得怎么样?” 砚九:“……”什么玩意?上来就毁晏阳?尚京可是相当于晏阳的守护者,怎么会同意陆吾的胡言乱语。 可是,尚京的举动总是出乎预料,他似乎很愉悦的样子: “陆吾,我觉得你的提议不错。” 砚九皱了下眉,不过只有一瞬,微不可查。 下一刻,他两步上前,不知不觉间拽住了尚京的手腕,他语气夸张: “尚总,你可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你还得给我开工资呢。” 陆吾在一旁风凉道:“尚总,你这位员工拉拉扯扯,真是没节操。” 砚九回头看向陆吾,他不解询问道:“你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 陆吾冷笑:“没有。” 他继续咄咄逼人:“你为什么对我有意见。”呵,神兽就神兽,开明应该不吃人的。 这边,陆吾已经恼羞成怒:“我说了,我对你没意见。” 当然砚九并不信,他感受到,从刚刚开始,这个陆吾貌似就极为看不上自己,半点没有大妖的胸怀。 砚九看了看自己拽住尚京手腕的手,肌肤相贴,是能让人误会的。 他恍然大悟的看向陆吾:“你……喜欢尚京?” 闻言,尚京面色凉凉,毫不留情的甩开了砚九的手。 陆吾脸色更是不好: “尚总,若是咱们合作,合约里能加一条吗?我可以吃了你的助理吗?或者付费也成。 很多年没吃过人了,不知道现在的行情,尚总,您的助理多少钱?” 砚九:“……”他要如何和陆吾解释自己不好吃呢? 陆吾真的是有备而来,他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一张打印好的晏阳地图,与尚京商议如何摧毁晏阳。 月上柳梢时,陆吾才意犹未尽的离开,这一天他与尚京聊得很是尽兴。 这一天,砚九没有到点下班走人。 哪怕困得意识游离,砚九依旧没有走的心思,直到把陆吾熬走,砚九才略微不安的询问尚京: “尚总,你今天说要毁了晏阳,是在安抚陆吾?” 尚京掀起眼皮,颇为好笑的看着砚九:“谁告诉你的,如果我说我与陆吾志同道合呢?” 砚九觉得脑袋一阵阵的痛,他说话都带着点凉意: “尚总,你的责任是守护晏阳,不是摧毁晏阳。” 尚京冷笑:“是谁给我定的规则?是所谓尚家血脉?还是所谓使命,别太搞笑了。” 望着清冷月光,尚京感叹: “陆吾说得不错,这晏阳太过伪善,我讨厌晏阳这些术士很久了。 今天陆吾一来,反倒醍醐灌顶。 不喜欢……毁了就好。” 说着,尚京意味深长的对砚九道: “砚九,给你个机会,要不要和我一起,我帮你……帮你把白家毁掉。” 尚京在引诱砚九,引诱砚九做出一个疯狂而罪恶的选择。 他最喜欢玩弄人性,看着人性趋于扭曲,看人性为欲望沉沦。 闻言,砚九有些复杂的注视着尚京: “可恶的是部分人,你却想毁了整座城。 还有尚总……请你知晓,我不曾憎恶白家,我也不曾向往白家。 我与白家也就快断了。” 解决掉白周两家联姻的事情,砚九觉得他与白家也就两不相欠了。 月色之下,尚京好似看到了真正的砚九,清冷的毫无血色,毫无温度。 似乎比那个陆吾更近乎于妖。 第30章 爱情游戏 砚九对晏阳的术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是死是活,是好是坏,不过都是在遵循自己生命的轨迹。 尚京想毁了晏阳,本来与砚九无关,但砚九却要履行与他师父封阳道人的承诺。 千百年来,招摇与晏阳互为表里,招摇为出世,晏阳为入世,合在一起就是常人所不知道的术士世界。 招摇曾与晏阳有过约定,会派最有道心的弟子出世入晏阳,尽全力护晏阳顺遂。 所以,封阳道人去世的时候,砚九为了履行与师傅的承诺。 并没有按照期望,成为招摇山中的一个道士。 而是下山继续在红尘中摸爬滚打。 至于晏阳,千百年来一直都是一块伟大的土地。 这片土地孕育着河水源头,孕育出无数风华绝艳的人物,也发生过很多不能够忘怀的故事。 很久之前,人活得纯粹,规矩也没有现在这样复杂,大家大族还没有形成。 晏阳真的是人间圣地,美好、和平…… 砚九也敬畏这片土地,缅怀这片土地的过去。 关键是他与老头子有过承诺。 然而在晏阳,最大的变数就是尚京了。 本应该是晏阳守护者般的存在,却在时时刻刻发疯,这会竟然想毁了晏阳。 砚九真是头痛。 还有那个陆吾,也不是什么善茬,隐匿许多年的大妖,为什么会找尚京,提出一个毁掉晏阳这样反常的提议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没有办法,砚九唉声叹气,他于月色下一路行走。 忽然间,一条古香古色的小巷子若隐若现。 路牌“山月路”几个字古朴又温和,沿着小巷一直走。 便到了山月路158号“香招书屋”。 砚九走进书屋,落座于书桌旁。 他拿起匕首,将掌心划破,血液缓缓流出。 指尖沾着血液,砚九在白纸上画下晦涩难懂的符。 白家血脉,擅长画符。 砚九从来不承认自己是白家的血脉,他也没有学过白家的符箓。 但是砚九也会画符,不在书本里的符,他自己悟出来的符箓。 其实,有些人并不是不强,他们的强在规则法理之外,在认知之外。 世人便将这类的强归类于“弱”。 砚九召唤来纸鸟,纸鸟将砚九刚刚写好的符箓衔走。 悄声无息的从上空丢落到尚家的某个角落。 砚九只希望如果陆吾和尚京真的犯病,这张符箓能够拦他们一下。 …… 按照约定。 今天是砚九和周景约会的日子。 周景人很不错,温和、风趣,与他交谈会让人非常轻松。 周景从坐上轮椅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他一直没有出过门。 而是一直在院子里,接受各路人虚伪的慰问,以及许许多多怜悯、鄙夷的目光。 今天太阳很好,不是很冷。 是以,砚九提议道:“要不要我推你出去走走?” 周景没有否决砚九的好意,他只是询问道: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毕竟我现在的状况,以及你在白家的处境,咱俩出去怕是会有闲言碎语。” 砚九伸了个懒腰,他无所谓道:“这些我倒是不在乎,你呢,你想出去吗?” 周景不是别扭性子,他也没与砚九客气: “确实好久没出去了。” 话音一落,砚九已经推上了周景的轮椅。 轮椅转动,周景声音间或传出: “砚九,你和一些流言中的样子很不一样。” 砚九不以为意:“说不定流言是真的,我现在的样子才是装的。” 周景笑了笑:“我只相信此时此刻的感受。” 晏阳术士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是白家和周家毕竟不是小门小户,砚九刚推着周景没转多久。 就被人看到了,并拍到照片,传到了术士的社交圈。 没几分钟,有出现许多匿名评论。 无外乎“白家的那个私生子还真不挑,生怕别人与他争,周家少爷都站不起来了,那个砚九还起早贪黑往周家凑,怕是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与此同时,尚家。 陆吾又过来“做客”。 茶几旁,陆吾翻着自己最新款手机,里面有许多周景与砚九的照片,以及晏阳术士对两人的评论。 一脸阴沉的在手机里扒拉半天,陆吾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摔,谁欠了他八百万一般: “尚京,我虽然不喜欢晏阳的术士,但是晏阳的术士的确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他们也能看出你的生活助理不是啥好人。 尚京,你那个生活助理真的是,长得巨丑,还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 尚京:“?” 他拿起陆吾丢在桌子上的手机,也跟着看了过去。 一张张照片翻过,有砚九推着周景走在梧桐树下的,有砚九带着周景去买奶茶的…… 很多张照片,当真像一对情侣。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砚九的脸上,暖融融的,以往那个颓丧青年仿若有了生气,眉眼间都染上欢愉。 尚京心脏好像漏跳一拍,砚九……长这个样子吗? 随即,尚京心中也升起某种隐秘的不悦,这个周少爷长了一张正经的脸,却很会勾引人呢。 这边,陆吾问起尚京砚九的事情: “尚京,你为什么招了砚九这样一个助理?” 尚京倒也没有隐瞒,他将为什么留砚九在身边告诉了尚京。 闻言,陆吾嗤之以鼻,陆吾不屑一顾: “猫逗老鼠的游戏吗?太low了。 现在你们人类社会流行爱情游戏。 尚京,你不知道吗?” 尚京抬起眼皮去看陆吾:“爱情游戏?” 陆吾轻车熟路的解释道: “很简单,就是你让他喜欢上你,然后再甩掉他,告诉你不喜欢他。 这肯定能达到你的破碎效果。” 尚京目光怪异的看向陆吾: “你在人间到底学到了什么?” 陆吾笑得极为洒脱: “我活了几千年了,就算不总来人间,那也是比你会得多得多。” 尚京知道,陆吾这话说得确实不假。 不过爱情游戏……最暧昧不过的游戏,和砚九玩吗?怎么玩? 牵手,拥抱?还是亲吻? 种种联想让尚京晃了神。 陆吾却在那边意味深长道: “不过,尚京,当你想与一个人玩爱情游戏时,这个想法本身就很危险了。 这是世界最诡秘难测的游戏就是爱情游戏。 一不小心就容易把自己玩进去了。” 尚京嗤之以鼻:“陆吾,你好歹也活了几千年,怎么说出的话这么没出息。” 陆吾只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尚京,尚京的话太过狂妄,以后有他的苦头吃。 况且在陆吾眼中,尚京就不像能玩明白爱情游戏的人。 第31章 结婚? 晏阳市,梧桐树下木椅上。 砚九与周景共同分享同一块蛋糕。 周景觉得有趣:“我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砚九,你爱吃?” 砚九也不见得多爱吃,他语气平静: “只是小时候没得吃,总是在想蛋糕什么味道,长大了看到总想买一块,味道也就那个样子。” 不仅仅食物,砚九好似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忽然,砚九侧头看向周景: “可以把手伸给我吗?” 周景不解:“嗯?” 砚九直言:“想给你看看手相。” 周景伸手给砚九,他笑着调侃道:“怎么,这么多年你不在白家,转头学算卦去了?” 可是,砚九接下来的话却让周景把笑容收了回去。 砚九:“那个人是谁?你喜欢上了一个人。” 闻言,周景欲把手收回,他从未想过砚九能算出什么东西来。 术士算普通人的命能算得出,要算术士的命,得有点道行。 周景不是不相信砚九,他只是没有想到,砚九这样年轻就能算出些东西。 谁知砚九继续道: “你的腿也是因为那个人断的。” 继而,砚九看向周景,认认真真问道: “那个人是人吗?” 周景笑着叹气:“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算卦。” 砚九坐正身子,他仰头看向梧桐树梢,有些身不由己: “我也不想窥探那些大家想藏于心底的秘密,可是我的每一卦似乎都有其宿命,非算不可。” 周景正色看向砚九:“砚九,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砚九对此并不感到诧异:“说说看,尽我所能。” 周景苦笑: “确实如你所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所以,砚九,如果可以,你能和我结婚吗? 在那个人眼中,一旦结了婚,就是不能够再纠缠的了。” 砚九不解:“听你这么说,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周景缓缓摇了摇头:“他对我不是喜欢,再者说还有世俗约束,许许多多的理由,一时说不清楚。” 说着,周景恳切的看向砚九: “砚九,能帮帮我吗?如果哪一天,你遇到了你喜欢的人,我去帮你解释,我们解除婚约。” 砚九非常无所谓道: “结个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我喜欢的人,大概很难遇到,我这八字,好像真与世界牵扯不深。 老天不会那么善良,送我一个与我两情相悦的人。” 确实,爱情这种东西,一直都在砚九的认知之外。 并没有多么期待,也没有多么崇敬或鄙视,砚九对爱情一直抱有一个“与我无缘”的态度。 至于婚姻,对他来说也不是十足的重要。 一切都是外物,并不值得他记挂于心。 …… 最初,知道砚九和周景约定结婚的竟然是尚京。 那天,砚九与尚京请假:“尚总,16号我要请半天假。” 尚京翻动着手里的书,头都不曾回一下:“在家睡觉?” 砚九直截了当:“我要结个婚。” 尚京翻书的手停下,他从摇椅上坐起,看着砚九冷笑: “真是难为你了,只请半天假结个婚,和谁?” 砚九:“周景。” 尚京起身,慢悠悠的朝着砚九走来: “白家逼你的?” 砚九揉了揉略酸的肩膀:“白家还不知道,我和周景自己商量的。” 这话就太暧昧了,此时,尚京已经走到砚九近前。 他心里十分不爽,砚九,结婚? 心中闪过很多想法,关于三年的玩具合约,想让砚九破碎,以及陆吾提出的爱情游戏理论。 他什么都没有实践,但砚九就要和别人结婚了,和别人亲亲我我? 伸手扣住砚九的肩膀,将砚九一把抵在墙上。 尚京语气阴冷:“砚九……你是不是忘了和我合约?” 瞬间,凌厉的压迫感席卷了砚九的全身。 砚九有点茫然,生气了?尚京为什么生气了? 对于修行者而言,这么易怒有点不妥。 象征性的推了一下尚京的手,没有推开,砚九也就不再挣扎。 他微微仰头,径直注视着比他高半头的尚京: “尚总,我签的真的不是卖身契,结不结婚是我的自由。” 紧接着,砚九半真半假道: “况且,我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和周景作伴很好。 我也怕如你所愿,哪天真的破碎掉。” 半强迫的姿势,让尚京与砚九距离很近。 尚京第一次直直的望进砚九的眼底,然而那眼底却没有什么情绪。 像一滩静湖,一滩死水,满是淡漠。 尚京放手,心底也跟着涌起一片巨大的空虚,紧随而来的是欲望。 他从未看到砚九一般平静的眼睛。 此时,他想砚九的眼睛染上情绪,欢喜、恐惧、生气……什么情绪都可以。 然而砚九却哈欠连天的拍开了尚京的手: “老板,我该下班吃饭了,肚子饿了。” 尚京放手,他看着砚九离开的背影,脑子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砚九的许多喜爱,貌似都是装的。 没有喜欢的颜色、食物、季节…… 看上去好似贪婪的市井小人,然而事实真是这样吗? 尚京忽然对砚九涌起巨大的好奇。 第32章 婚礼前夕 砚九要和周景结婚的消息传播的很迅速。 甚至白行简和白行鸢姐弟先后找到了砚九。 白行简作为一个兄长,他是能够承担起责任的,但他的行为也十分的流程化。 先是找砚九吃饭,与砚九讲述和周景结婚的利弊。 最后白行简秉承不过多干涉的原则,他询问砚九: “你真的想和周景结婚吗? 如果不想,二婶那边你可以拒绝。 现在父亲渐渐不管事了,白家大权都交由我。 我能保你自由,你有拒绝与周家联姻的权力。” 砚九双手握住暖融融的杯子,淡淡道: “周景人挺不错的,我想和他试一试。” 白行简起身,一本正经的告知砚九: “你自己做的选择,未来无论好坏,要对自己负责,该说的我都说了。” 砚九垂下眸子,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笑着道: “白先生,该说的你都说了,未来我埋怨谁也不会埋怨你。”平心而论,白行简做的已经很好了。 虽然同父异母,但他从未打压过砚九,关键时刻还愿意帮砚九一把,但对白行简的一些关心,砚九从未回应。 正如此时,白行简听着砚九口中疏离的“白先生”三字,心里也是憋闷得很,砚九啊……一直都是这个死德行。 白行简离开不久,白行鸢也找到了砚九这边。 相比白行简,白行鸢要直接了当许多: “不行!砚九!你不能和周景结婚。 周家什么人家,规矩多得要死,大家族也复杂得要死。 周景现在腿坏了,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他护得了你吗? 到时候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要是真喜欢男的,就从普通人里找个帅哥。 姐给你出钱养他。” 闻言,砚九有些哭笑不得: “我说白小姐,我还没有好色到要去包养一个小白脸。” 白行鸢去扯砚九的脸颊: “你想包养什么我不管,总之不准和周景结婚。 别和我说什么爱情,在现实面前,爱情最不值一提,我是为你好,你以后就知道了。” 白行鸢的话在砚九心底并没有激起什么涟漪,他只是觉得自己的生命渐渐喧闹起来了,这种感觉似乎也并不讨厌。 …… 傍晚回家时,砚九总觉得身边的风冷飕飕的,空气的重量好像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不慌不忙的再往前走了几步,漆黑的夜色中,终于有人影渐渐显露出来。 陆吾冷肃的倚着墙,正在那打火点烟,桀骜的眼睛中透着大妖的威压。 砚九慢吞吞的迎上前去,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陆吾先生,晚上好。” 陆吾打量着砚九,一脸苦恼:“我本意是把你杀了的,可是他肯定又不高兴。” 砚九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风吹过,脑子清醒了些。 砚九依旧是那副慢吞吞不聪明的嘴脸: “陆吾先生说的‘他’,是我的未婚夫周景?” 闻言,陆吾看向砚九的目光中已经带了杀意。 但是砚九不慌不忙的恐吓道:“你杀了我他会不高兴的,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陆吾叹息:“本以为你是个又丑又笨的麻瓜。” 砚九苦笑:“麻瓜?陆吾先生,您是东方的神兽,即便电影没少看,也要注意言行。” 陆吾正了正身子,他皱眉道:“迂腐。” 这时砚九抬眸看向陆吾,他循循善诱道: “可以请如此迂腐的我给陆吾先生出个法子吗? 下周是我和周景先生的婚礼。 您要实在看不过去,可以去抢婚。 但如果你只是杀了我,还会有第二个我这样的人出来与周景结婚。 不过在人类世界里,被抢了婚,就不容易再找伴侣了。” 陆吾拍了拍衣服上的浮灰,不咸不淡道:“你这法子好,为什么给我出谋划策?” 砚九满脸市井谄媚笑容:“这不是不想被您杀掉吗?” 砚九没有说,他那日给周景看了手相,看到周景爱上了一个人。 这辈子貌似都会与那人缠缠绕绕。 在砚九看来,周景是个好人,和周景相处很温暖,砚九感恩这份温暖。 所以,他想帮帮周景,并且,砚九一直崇尚着圆满。 其实砚九能看出来,问题之关键在于周景不够勇敢,冲不破世俗的很多约束。 这是大家族陈腐规矩教导下,许多人都拥有的毛病。 砚九不知周景与陆吾如何认识的。 但是陆吾,曾经昆仑的守门兽,在人间几千年。 好似越发肆无忌惮,不喜规则。 希望陆吾能带着周景冲破世俗的一些枷锁。 但是砚九没有想到的是,陆吾行事实在非常极端,何况他还勾搭上了同样极端的尚京。 …… 砚九和周景“婚礼”的前一天,风平浪静。 白行鸢多天对砚九洗脑无果,已经放弃抵抗,只是表示婚礼她会出席。 这一天,砚九依旧有到尚京这边过来上班。 只是下午的时候,周家的人找到了砚九,说是要试婚礼服。 在周白两家的操持下,婚礼的一切程序匆忙但有序。 砚九什么都不用操心,只是偶尔要像玩偶一样,配合周、白两家的安排就好。 彼时,尚京正在大桃树下的躺椅上小憩。 砚九找了过去,他双手支在膝盖上,微微倾身,注视着尚京,不吭不响。 他知道尚京没睡。 阿桃似乎看不惯尚京这种不理不睬的行径,于是簌簌的抖落着桃花瓣。 阳光明媚的午后,桃花夭夭灼灼,这本身就非常让人心动。 尚京猝不及防的睁开了眼睛,径直的撞上砚九的目光。 砚九浅色的瞳孔中一晃未晃,有着非常平静且柔和的力量。 砚九:“老板,下午可以请个假吗?” 尚京慵懒的从躺椅上起来:“去做什么?” 砚九坦然道:“我明天要结婚,今天要试一试礼服。” 尚京嗤笑道:“倒是忘了你明天就要结婚了,那你等下就走,明天别误了良辰吉日。” 哪里都对,哪里好像又都不对。 砚九莫名其妙的离开,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这种“不好”又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砚九相信自己的预感,相信自己对预感的判断,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所以,砚九离开时,还从街口带了一盒新烤好的蜂蜜蛋糕。 家里那几只会喘气的好像都很喜欢。 只是,他没有看到,尚京望着砚九离开的背景,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第33章 婚礼 夜里,明亮的灯光下,尚京与陆吾已经喝完了一壶茶。 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琢磨不出什么好事。 陆吾看啥都不屑,他看世道就是一个迂腐。 尚京是看啥都不爽,世界在他眼中很是无趣。 总而言之,这俩都不是啥好鸟,偏偏凑到了一起。 尚京:“明天周家和白家联姻,这两家都是晏阳大族,排场会很大。” 陆吾晃了晃杯中茶:“我知道,明天我要抢婚。” 尚京挑了挑眉梢:“你抢谁?” 陆吾:“周景。” 闻言,尚京眉目又松散下来,他提议道: “你不是想毁了晏阳吗?明天是个好机会。 纵然砚九不讨喜,周景腿又瘸,其实这婚礼与他俩无关,是两个家族的事。 晏阳术士会过去很多。 不然,我们明天直接毁了婚礼。 你抢周景,我把砚九掳走。 然后我布阵法限制里面宾客的自由,你用手段将里面宾客的术法都给废了。 里面一定哭哭啼啼,特别热闹。” 闻言,陆吾简直不能再赞同: “吾等不造杀孽,心存善念,此等举措甚合我心。” 尚京持杯递到陆吾面前,陆吾举杯相撞。 两人口口声声是想找晏阳术士的茬,其实都有自己的私心。 只是陆吾是明晃晃的私心,而尚京尚且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 周白两家婚礼那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轻飘,非常好看。 落在砚九大红的礼服上醒目又清冷。 大婚礼服有两套,白天是红色古制汉服,晚上是正常西装。 大红的汉服穿在砚九身上,有种惊心动魄的风情。 那喜服像是打开了某种封印,将让砚九的样貌衬得无比艳丽。 皮肤白皙纤薄,瞳孔色浅,桃花眼妖娆,纤细又柔软的身姿。 砚九虽然在笑,但是气质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淡漠,看上去像与这世间无缘。 周白两家联姻,高朋满座。 他们虽然都不得不来参加婚宴,但大都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理。 特别是想看看那白家的私生子,这么多年长成了个什么模样。 应当是懦弱无能,所以今天才会被拉出来挡灾,与周景结婚。 虽然周景之前算是天之骄子,但现在谁不知道周景残疾了,估计以后再也不能捉鬼封妖了,毫无价值。 看来砚九这种毫无选择权的私生子,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被想起了。 只是,大家今天一看那个私生子,都觉得有点诧异。 像,很像。 不是说样貌,而是给人的感觉。 砚九很像白修诚,只是砚九脸上还带着点笑容,白修诚是全然不笑的。 但这两人的本质,好像都是双目空空,万事不记挂的样子。 在婚礼之前,其实白行鹿有去休息间,找到正在打盹砚九。 白行鹿,白家二婶的孩子,也是本来和周景有婚约的那位。 这是一位娇贵的小公子,他看砚九好大的不顺眼。 白行鹿本来是很喜欢周景的,但是周景腿一断,他就不想和周景结婚了。 这次让砚九捡了漏,白行鹿一边庆幸自己不用履行婚约,一边又不快于砚九和周景结婚。 他在休息间堵住砚九,对着砚九一顿冷嘲热讽: “你呀,也就只能捡我不要的东西了。 好好珍惜,你这一辈子也就这一天高光时刻。” 砚九单手撑着下巴,嘴角含笑,懒洋洋问道: “你是哪位?” 白行鹿:“……” 最后,白行鹿还是气不过,他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嘲讽砚九: “你这个一直游荡在外的私生子不认识我也情有可原。 毕竟你都没有资格进白家。 听好了,我姓白,叫白行鹿,一出生就被记载在白家族谱的子弟。” 白行鹿姓白,而砚九没有姓。 仅仅这一点,白行鹿就觉得自己可以高高在上的睥睨砚九,即便砚九是白家家主白修诚的儿子。 然而反观砚九,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原来是白家族谱上的白行鹿,嗯……没听说过,好像和我也没什么干系。” 白行鹿:“!!!你……” 砚九望了望窗外小雪,忽然道: “吉时到了,白少爷还是先让开一点,别耽误我结婚,不然我身上这嫁衣就得你穿了。” 白行鹿咬了咬唇,非常愤怒的退到一边: “呵,没有半点灵力的废物,这术士的世界不是你想踏足就能踏足的。” 砚九没有再看白行鹿一眼,而是兀自离开了。 周家的院中,密密麻麻许多人,白行简和白行鸢都有盛装出席,但是他们脸上表情都不是很愉快。 反观白家其他人,倒是一脸的虚伪笑容。 今天周景也是一袭红衣,他虽然坐在轮椅上,虽然一身浓重颜色,但依旧是浑身磊落温润。 反倒和他相对走来的砚九,清瘦的身体挂着红衣,夭夭灼灼,飘飘摇摇,明明看着懒散,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 甚至有许多纨绔子弟在想,不知道这白家的私生子长成这幅模样。 要是早知道,就勾搭勾搭,玩一玩。 砚九拖着衣摆,不紧不慢走向周景,忽然,他抬头看向天际。 雪花还在下着。 然而,砚九却看到天际能量的涌动,以周家为中心,那些能量聚集在一起,好像形成一个庞大的、不可挣脱的牢笼。 同一时间,白家祖庙中的白修诚也在看着周家这边。 他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便又跪拜祖先。 远处招摇山山顶,山主顾七舟看着晏阳市的位置,一本正经的摇着手中签筒。 边摇边嘀嘀咕咕:“要是砚九在就好了,算卦还是他在行。” 而远方砚九,于众目睽睽之下,于心中起卦。 卦象:晏阳,中凶。 能让晏阳陷入中凶……砚九不由于高朋满座中寻找尚京。 不期然,隔着重重人海,他的目光与尚京的目光对个正着。 尚京颇为玩味的将砚九从头打量到尾。 最后他的眼神有一瞬的怪异,但是转瞬即逝,尚京慵懒的朝着砚九的方向举了举杯。 在砚九茫然之际,半空之中忽然狂风大作。 风卷起雪花,卷起尘埃,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但大家又能很清楚的看到,于风雪中走出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笔挺西装,金丝眼镜,桀骜禁欲,他从容的走向轮椅上的周景。 周景身边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敢阻拦。 第34章 抢婚 对于陆吾的到来,周景诧异又闪躲。 心绪万千之间,陆吾已经走到了近前。 陆吾微微倾下身子,他手撑在周景轮椅的椅背上,将周景禁锢在自己的臂弯之间。 陆吾说话方式依旧带着几千年养成的习惯,有些霸道: “周景,你是我的,怎么可以去和别人结婚,嗯?” 周景侧头,躲开陆吾的注视。 陆吾有些气闷,抿着嘴有点像讨不到糖吃的孩子。 他走到周景身后,看样子是想堂而皇之的推走今日的新郎。 至于砚九,实在难得,他今天竟然起了八卦的心思。 周景和陆吾,这两人有点意思。 不仅砚九看着这两人有意思,场上所有人的目光也聚焦这两人身上。 甚至周家的灵侍、护卫朝着陆吾一拥而上。 无论怎样,这陆吾都是来者不善,先拿下再说。 可他们却连陆吾的身都近不了,陆吾只是挥了挥手,便像有一扇无形的墙,阻挡住所有人的步伐。 随即,众人眼睁睁看着陆吾推着周景,消失于小雪之中,众人却无能为力。 砚九:“……”这个陆吾真是个听劝的,让他抢婚他还真抢婚。 陆吾劫持周景离开后,一片喧闹。 众人更是对砚九报以奚落的表情。 看这架势,周景应该已经有了心上人,白家私生子就是周景用来应付了事的,真是可怜。 这时,砚九看向半空,眉头却已经微微拧起。 怎么回事?明明是下雪的季节,土地下却像在萌动着什么。 砚九的感知力一向先于常人。 他能感受到土地之下有着磅礴的力量,像是万物之使那种力量,强大、深不可测。 这种力量本应该是神圣高尚的,现在却充满了破坏的欲望。 像是想到了什么,砚九猛然抬头,看向尚京的方向。 几十米开外的尚京,正悠闲的看着喧闹的人群,眼中却是愚弄般的笑意。 也是在这时,砚九看到雪地覆盖之下,冒出一株小小嫩芽。 明明是充满生命力的东西,却好像丝丝缕缕的分解着在场人的灵力。 而土地之下,还有着千株万株的嫩芽,但是众人却依旧迟钝的没有任何察觉。 像白行简这些强一点的术士,倒是察觉到不妥,但是他们往天上看,往四周看,就是感知不到地下。 砚九此时都觉得这世道可笑,尚京果然是被上天宠爱的骄子,实力竟然如此恐怖。 但是被上天宠爱,不代表心怀正义,就像尚京这种一天天愤世嫉俗的……实在让人头疼。 若土地下的小草都生长出来,场上术士的灵力都会被分解掉。 晏阳术士会损失好多,整个术士界的平衡也会被打破,妖鬼会更加猖獗。 一些世间的劫难也会无人化解。 蝴蝶煽动翅膀,尚能引发一场龙卷风,况且尚京煽动的不是翅膀,而是更为强大的东西。 怎么能够让尚京停手呢?其实现实并没有给砚九多少时间思考。 白白的雪地中,他一袭火红衣衫,疾步穿过人群,最后跑向尚京的方向。 尚京的目光全然被吸引了过去,他只觉得那一片红太过扎眼。 而那片红之下包裹的人,竟然这样的脆弱冷清。 砚九鼻尖冻得有些发红,脸色冷白,一双眼睛里有着悲悯与无可奈何。 他跑过来的样子很柔软,腰是软的、眼神是软的,唯有灵魂是冷硬的。 那一瞬间,尚京真的从砚九的身上看到他一直期盼的破碎感,以及一种十分矛盾的张力。 此时,尚京心脏在胸腔里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砚九朝着尚京跑来,然后于众目睽睽之下,一手揽住尚京的腰,一手扣住了尚京的手腕。 手腕处,也有着尚京的命脉。 砚九将头抵在尚京的胸膛,他轻声道: “你收手可以吗?你收手的话,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第35章 小世界 砚九刚拜封阳为师那一阵子,不是很爱说话。 封阳总是逗砚九,只要砚九一天说上10句废话,就告诉砚九一个秘密。 在封阳心里,小孩子应当非常好奇秘密的。 但是那时的砚九对所谓“秘密”毫无兴趣。 可即便毫无兴趣,砚九长大后却把这个法子一动不动的搬了出来,去哄骗尚京。 他宽袍大袖,揽着尚京的腰,像深秋最后飘落的一片叶子,孤零、纤薄。 而扣住尚京命脉的那只手,却具备着最后一片叶子的坚韧。 尚京对砚九扣住自己命脉的手浑然不觉。 现在他只觉得有趣,砚九就这样在与周景的婚礼中,离经叛道的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一手握着自己命脉,还要可怜兮兮的求自己收手。 是以,尚京也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揽住了砚九的腰。 他的体型要比砚九大上一些,能将砚九整个人罩入怀中。 从场上看客的视角,倒是看出了一点缠绵悱恻的意味。 等等,现在什么情况? 这白家私生子往尚京怀里扑什么扑? 甚至场上一些年轻男女已经开始恼怒,要知道尚京可是无数大家大族都在攀附的对象。 很多世家子弟都在讨好尚京,却不得方法。 而砚九这个私生子上来就与尚京这样亲昵。 尚京附在砚九耳侧,轻声询问:“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 砚九:“……”这骗小孩子的把戏尚京竟然还真会上当。 实在没法子,砚九只得搪塞道:“那天我见一只纸鸟飞到你家院子上面,放下来一张符箓。” 砚九这话不假,纸鸟是他的,符箓也是他的。 就是想尚京发疯的时候,那符箓能拦他一下。 好在周家离尚家不是太远,那符箓又是用自己血画的,现在还是能够召唤得动的。 砚九依旧紧紧抱着尚京,袖子下的手却悄无声息的掐了一个手诀。 顿时,周边人影、嘈杂纷纷退去。 白天化为黑夜,月明星稀,清风徐徐,还有蝉声。 察觉周边不对时,尚京紧紧拽住砚九,将砚九一起拖进那一方奇异的空间。 这一方空间脱离于真实世界,是砚九用符箓化成的小世界。 当时砚九画这张符时,只希望这个小世界能够困住尚京一会,别让尚京发疯。 确实,现实世界中,成千上万正要破土的嫩芽,随着尚京进入小世界,又纷纷退了回去。 而小世界中,尚京紧紧扣着砚九的手腕,他逼近砚九,笑晏晏询问道: “搭住我的命脉,是想杀了我?” 砚九满脸的茫然无辜:“命脉是什么?” 尚京又往前凑了凑:“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砚九很是淡定:“不知道,这里是尚总你构造的世界吗?” 尚京径直盯上砚九的眼睛:“为什么答应和周景结婚?” 砚九低头时好像面带娇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尚京甩开了砚九的手,冷冷道:“虚伪。” 砚九全然无觉,他探头去问尚京:“尚总,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 闻言,尚京诡谲的勾起唇角,他轻浮的摸了摸砚九的脸颊,意有所指道: “这不应该问你吗?” 砚九不慌不忙道:“我怎么会知道怎么离开?” 尚京毫不迂回的戳破砚九的谎言: “这一方空间应该是你构造的,我从进到这方空间,就闻到了无处不在的忍冬味道。 而且这方空间,和你身上的感觉极为相似。” 砚九:“???”有吗?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还有红枝那次,你一开始就发现她是一株鬼草了。 至于刚刚,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你一上来就让我住手,你的感知可是比那些灵力高深的术士灵敏许多。” 尚京冰凉的手指似刀子,继续抚摸着砚九的脸颊: “所以……说,你到底是谁?” 砚九眼睫垂落,看上去单薄又无辜,可他抓住尚京的手,强硬又直白。 将尚京的手按压在自己的脖颈处。 砚九说出的话很是坦然无畏: “不相信我,那你直接掐死我好了。 我呢,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处。 只是和山上一个老头学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造出这方空间纯粹是看你打打杀杀不爽而已。 我爱好和平。” 感受着自己掌心下脉搏的跳动,尚京被气笑了: “胡说八道,你也恨透了这个世界。” 闻言,砚九看尚京的目光终于透出一股怪异来。 他是不喜欢这个世界,这是头一次有人如此直白的告诉他。 尚京收回砚九脖子上的手,似笑非笑的威胁道: “我劝你最好把这个空间阵法收了,不然我强闯出去,能要你半条命。” 砚九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与尚京赔笑脸: “尚总,你先甭管我喜不喜欢这个世界,我师傅教导我与人为善。 尚总,你这想毁天灭地的想法,按照师傅遗志。 我是要拦一拦的,拦不住也要拦的。” 砚九仰头看着尚京,眼睛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好似连装都懒得装一装。 尚京抬手,想毁了这方小世界。 却如何都下不了手,砚九这小世界虽然古怪难解。 但是有些东西在绝对力量面前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 只是看着砚九那张无所谓的脸,尚京有些犹疑。 也就是在这个间隙,上方天空忽然发生了扭曲,地动山摇只在顷刻之间。 砚九脚下一个不稳,一下扎到了尚京的怀里。 尚京伸手扶住砚九,不由皱眉:“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砚九环顾四周:“不是我,有人在外面……” 还未等砚九说完,这个世界已经极尽扭曲,一枝光箭从虚空中射来,直指尚京后背。 尚京感受到后面尖锐的杀气,他其实是能够躲开的。 但如果他躲开,那箭会直指砚九前胸。 鬼使神差的他没躲。 光箭钻到尚京的肩膀中,然后蓦然消失,紧随其后血渍在尚京的衣服上蔓延…… 砚九:“……” 这回砚九真的有点恼了,他最讨厌欠别人的人情。 看向虚空之中,砚九分辨不清入侵他世界的人是谁,又在哪个方向。 现在等于他在明,敌人在暗,真是糟糕。 咬破手指,砚九在半空中又画了一道符咒,开辟出另一个空间。 随即,砚九拽着受伤的尚京快速的躲了进去。 彼时,尚京尚有闲心打量着砚九: “看不出来,你这空间开辟之术倒是很熟练。” 砚九不冷不热道: “我打又不能打,逃命的把戏当然得熟练点。” 颓着一张脸回头,砚九询问尚京:“你的伤怎么……” 还未等砚九说完,尚京已经顺着砚九的身上往下滑。 与此同时,他肩膀的伤口一团乌黑萦绕。 砚九:“……” 来不及多想,砚九直接将自己刚刚啃破的手指塞进尚京的嘴里。 “吸我的血。” 尚京骨头硬得很:“不吸。” 砚九全身都透着一股疲惫: “外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呢?你不会觉得我能打败那个东西? 你要是不快些好起来,咱们两个都得被干掉。” 最后,砚九反问尚京:“尚总,你该不会这样好心?不敢吸?” 第36章 抱走砚九 忍冬,又名金银花,味道清浅,砚九曾经待过的山上长了许多。 砚九一直以为自己与花待的久了,血里都带着一点忍冬的味道。 后来才发现,貌似不是那么一回事。 此时此刻,尚京正握着砚九的手掌吮吸。 说实在的,有点疼,砚九对疼痛敏感,却也习惯漠视疼痛。 看着黑漆漆的虚空,砚九忽然询问: “尚总,你说外面的那个东西,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尚京从砚九的手上抬头,嗤笑道: “你以为看晏阳不顺眼的就我自己吗? 想毁掉晏阳的大有人在,只不过我的位置比较特殊而已。 我顺承晏阳气运而生,杀了我,晏阳绝对不好过。” 说着,尚京的声音狠戾了些:“只是这晏阳我可以动,别人动不得。” 砚九的眼睛一直盯着虚空之中,他笑着道: “尚京,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人动不得晏阳。” 说着,砚九揪下这方世界的一片叶子,朝着自己手腕划了过去。 霎时,血流如注,那是比砚九红色嫁衣还要刺目的颜色。 尚京的脸色变得极为不好:“砚九,你……” 砚九把手腕置于尚京的唇边,他望着再次扭曲的虚空,有些无力: “外面应该是一群东西,我这方空间也快被破了。 你只嗦我的手指,那点血不够的。” 说着,砚九又将手腕往尚京唇边凑了凑,他催促道: “快点……” 事已至此,尚京捧住砚九的手腕,清凉的血液涌入喉头。 后背的伤口神奇的在一点点平复。 但与此同时,砚九的唇色也越发苍白。 尚京感觉到肩膀不再疼痛,他扯下衬衫的衣角,紧紧捆住了砚九流血的手腕。 随即,尚京眼睛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唇角勾起一个十足阴戾的笑容。 他手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张弓,弓在尚京手里转了一圈,目标明确的射向空中的某一点。 转而,他伸手又是两箭。 那摇摇欲坠的虚空终于平稳下来,这方空间之外,同时也有两人中箭倒下。 失血许多的砚九也终于松了口气,若尚京真的在自己构造的世界中出了什么问题。 那就成了他欠尚京的了,砚九最不愿欠旁人东西,因为要还。 此时,尚京回头去看砚九,只见砚九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的样子。 尚京眉头都快打了结,他大步流星的走到砚九身边,蹲下,没好气道: “喂,把空间撤了,我带你出去。” 砚九费劲的抬了抬手,掐了一个十分复杂的诀,周边黑夜渐渐退去。 他与尚京又回到了周家,回到婚礼现场。 而刚刚的一切,在众人眼中,不过是砚九一头扎进了尚京的怀里,一副暧昧至极、不要脸的样子。 暧昧许久,这砚九终于抬起头来,可不知为什么,脸色苍白无比。 尚京好像也一下回神,只是不知谁惹了他,他浑身煞气,犹如阎王降世。 但也没有全然的恐怖。 例如现在,尚京动作很轻的一把打横抱起砚九,随即步履如风的出了周家。 砚九红袍曳地,也撩拨到人的心里。 众人:“!!!”什么情况?两个新郎都被人抢走了? 周景也就算了,砚九这个私生子,尚京抱走他干嘛? 甚至,周家宾客席一角,白行鹿的牙都要咬碎了,他摇了摇母亲的手,十分不甘心的问道: “母亲,您不是说要找法子把我介绍给尚京吗? 怎么让砚九捷足先登了。” 白二夫人脸色也不大好: “鹿鹿没事,那个尚总只是把砚九当成一个玩物罢了,这种玩物他总换。 砚九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要灵力没灵力,要后台没后台,他掀不起风浪的。 私生子而已,就是浪荡会勾搭人。 尚京他见得多了,肯定不会动心。 那个砚九连我们鹿鹿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听到母亲这样说,白行鹿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甚至开始洋洋自得。 另一边,尚京将已经陷入昏睡的砚九抱回了尚家。 雪花落在砚九的脸上,落在他的红衣上,美是美的。 但是尚京不喜,这样的砚九,总是让人觉得悲情,最终宿命好像就是碎裂。 想到这里,尚京心里忽然一紧。 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自己不就是期待着砚九破碎掉吗?自己分明以破碎为兴趣的。 这时,或许被冷风吹得太久,砚九嘤咛了一声,似乎无意识的想往尚京的怀里钻。 见状,尚京不自觉的又收了收手臂。 院内,阿桃头上桃花簌簌的抖动着,花瓣都被抖掉了。 草木精的脑袋也很直白,阿桃慌张又犀利的问道: “尚京,砚九快要死了吗?阿桃不想让他死。” 尚京瞟了阿桃一眼,沉声道:“阿桃,不要胡说八道,去找柳锦成过来。” 尚京忽然觉得砚九这个人,真的特别麻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都找了两次柳锦成。 其实,砚九挺脆弱的…… 第37章 哇啦哇啦 尚京:“什么叫没有欲望?” 柳锦成收拾着自己的医疗器械,淡淡道:“就是没有醒来的欲望。” 尚京沉默许久,才再次开口: “意思是他不想活了?” 柳锦成抬头,笑眯眯的看着尚京: “也不全然是,不想死,也不想活,就想顺其自然的睡着,处于静止状态。 不过不用担心,意识虽然长眠,但身体总会醒来。 他的意识会跟着身体一起醒来。 现在……你就让他睡着就好。” 尚京揉了揉额角:“柳锦成,我是不是不应该找你这个庸医,而是换成一个心理医生。” 柳锦成微微一笑:“心理医生的执照我也有。” …… 月亮清晖透窗而入,尚京看着床上沉睡的砚九,一片沉默。 会呼吸,有温度,但好像又冷冰冰。 脸庞是柔和寡淡的,眉眼又是艳丽张扬的。 单薄胸膛下的心依然在跳动。 可尚京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颗心是不是曾经就碎掉过,然后又被砚九无所谓的拼上了,随随便便,一点都不走心的拼上了。 想着,尚京将手掌放在砚九的胸膛上,他余光却再次看见砚九颈上的红玉坠子,坠子落在肩窝里。 红色落在白皙间,一片旖旎。 像是被蛰了般,尚京一下收回了手。 他刚刚又在期待些什么? 还未等尚京从怔愣中回神,床上砚九发丝像是被风吹动般,微微摇晃起来。 随即,砚九额头蒙了一层细汗。 他费力的掀开眼皮,缓了好一会,这才迷茫的看向尚京:“你把我叫起来的?” 尚京先是放下心来,还好,砚九醒了。 随即,他有些做贼心虚,也未曾想砚九话里有什么不对,尚京别开头,回砚九道: “你自己醒的,不是我叫的。” 砚九捂住胸膛,神色怪异,不对,刚刚有人唤他。 …… 与此同时,晏阳西南方某座大山,山脚别墅中。 陆吾手里端着一碗赤豆小圆子,蹲在周景的轮椅前,直勾勾的看着周景。 “你真的不喝吗?我煮了3个小时。” 周景叹了口气,无奈道: “陆吾,你这样把我掳走,婚礼只有砚九一个人,他会很难做的。”砚九本来就处境艰难。 陆吾满脸不以为意:“可是他也被尚京抢走了,你们两个半斤八两,不用觉得对不起他。” 闻言,周景面容更加沉重。 陆吾却会错了意: “阿景,你是气我弄断了你的腿吗? 你放心,我有托人去问,你们人类中好像有个香招先生,他懂得很多事情。 我已经托那个朋友强行召唤香招了。” 周景:“什么?” 陆吾一直认为,周景因为他的腿埋怨自己,这事一直是压在陆吾心上的一块石头。 所以,在抢周景之前,陆吾找到了自己的好友白泽。 白泽懂得很多,通晓古今,通万物之情。 陆吾认为白泽一定有法子治周景的腿。 可白泽却说自己与人类社会脱节好多年,对人类身体的一些构造忘了许多。 他只听说这几年晏阳多了一个香招先生,也是一个无所不知的主。 要是真的没法子治周景的腿,还不如把那个香招请来。 至于如何请?其中还是有些波折的。 陆吾按照传言去找山月路158号,人类规矩,拜访时要带礼物,这个陆吾还是知道的。 是以,陆吾特意去花店买了一束黄菊花,陆吾觉得那花很有品味,香招一定喜欢。 只是,沿着山月路一直走,走到尽头还不到100号。 陆吾恼羞成怒的将花甩在路旁,少倾他又捡了起来,转身回去又找到了白泽,他要换个暴力的方式请。 白泽极其不愿,但架不住陆吾几千个年头第一次喜欢上人。 喜欢上也就喜欢上了,但陆吾却搞断了那个人类的腿。 白泽怀疑,陆吾是不是有偷偷看人类的一些小说,追妻火葬场那种类型。 然后陆吾还要照着小说有样学样,哎,真是造孽。 为了让陆吾的情路顺畅些,白泽还是答应了陆吾的不合理请求。 白泽会的术法很多, 例如突破空间的阻碍,唤其姓名,直叩灵魂。 “香招,香招……” 白泽一连唤了3次香招,彼时处于沉眠的砚九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 脑海里叽叽喳喳,一片嘈杂。 砚九也不知自己是被吵醒的,还是被敲醒的,反正他是醒了。 对于睡觉,砚九有着旁人不能及的天赋。 一连睡上几个月,睡到老死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同时,中途醒来也没多大的干系。 但是这次砚九明显感觉自己脾气越来越暴躁,他竟然觉得愠怒,或许是起床气? 摸着被吵到怦怦跳的心脏,砚九坐在床上发呆。 尚京坐在一旁,一阵尴尬。 因为他刚刚手无意识的放在了砚九的胸膛上,砚九又这副捂着心脏的样子…… 是以,尚京不言不语。 这时,砚九脑袋里又哇啦哇啦的响。 他一把掀开被子,赤脚就要往外走: “尚总,我先回家,我家孩子等我喂饭呢。” 尚京面无表情:“首先,你没孩子,其次,你的婚礼都搞砸了,你还有闲心担心孩子。” 砚九脑子里在吵,对面尚京还在喋喋不休。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尚总,我也不想走的,可是有人在胁迫我。” 尚京不解:“嗯?” 砚九反问:“尚总,你还记得你在小世界里说过什么吗?你说这晏阳你动可以,别人动不得。” 被砚九潋滟的桃花眼盯着,尚京却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当时他说完这句话时,砚九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血喂进了他的嘴里。 等到尚京回神时,砚九又朝着尚京走了两步,步步紧逼。 以至于砚九身上浅淡的香味直往尚京鼻腔里钻。 尚京往后退了两步,哑着嗓子道:“离我远点。” 砚九:“???”尚京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但砚九还是停住了脚步。 他继续道: “尚总,我师傅小时候给我讲过故事。 几千年前众神陨落,留下许多神兽在世间,时间久了,他们自称为大妖。 陆吾是大妖,但这世间又不仅仅他一只大妖,刚刚还有只妖怪大人在我脑海里吵闹。 尚总,我怎么说也是晏阳的市民,你说晏阳你能动,别人动不得。 你有时间可得约束一下这些大妖,别让他们在晏阳胡作非为。” 砚九知道,尚京有这个能耐。 心情不悦的说完这番话,砚九抬腿欲走,却被尚京抓住了手腕,尚京直抵问题重点: “你说妖怪大人在你脑袋中吵闹,为什么去你脑袋中吵闹?” 砚九含糊其辞:“可能我和周景结婚,陆吾特意找了朋友闹我。” 尚京却靠近砚九,他语气肯定:“他们找你有事情,但你不想告诉我。” 砚九沉默不语,只是径直看向尚京。 他刚刚好像发现一个问题,今天尚京有点奇怪,特别怕自己看他。 尚京果然被看得不自在,松开抓着砚九那只手,尚京淡淡道: “你走,好自为之,别把自己小命玩丢了。” 第38章 朵朵奇葩 砚九离开尚家,却没有理会白泽的呼唤。 他先是找到了沈十安家的小黑。 砚九将事情与小黑说了一番,他十分好奇问道: “小黑,你们这些老祖宗,是谁能做到叩击灵魂,顺便在我脑袋里哇啦个不停?” 小黑抓过来一只蚊子塞嘴里:“哇啦个不停的应该是白泽,他是个书呆子,懂得很多,愿意显摆。”这话就多少有带点个人情绪了、 砚九继而询问道:“白泽吃人吗?” 小黑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回答: “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善良不杀生吗? 除了我,他们那些玩意都凶的很。” 说话间,小黑扯过误闯进来的鬼魂,一口吃掉,嘎吱嘎吱,一脸凶相。 砚九:“……”嗯,他觉得小黑的话并不具备参考价值。 算了,砚九想,大妖那边费力巴拉把自己叫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吃了自己。 …… 半夜三更时,砚九还是只身一人,去了晏阳西南边的大山。 敲响别墅房门,开门的竟然是陆吾。 见到砚九,陆吾很是诧异,他眸子变成竖瞳,但很快又恢复成常人模样。 陆吾强装礼貌: “香招先生?” 砚九一身宽松睡衣,懒洋洋的点了点头:“是我。” 闻言,陆吾不悦的皱起眉头,最后,他还是不情愿的回到房间,拿出一捧皱巴巴的菊花,塞进了砚九的怀里。 求人办事,还是要送些东西才办得好的。 呵呵,这些贪婪的人类。 砚九看着怀里的菊花,一脸木然: “没人告诉过你,菊花是送死人的吗?” 陆吾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呵呵,贪婪的人类嫌弃自己送的礼物不贵重。 砚九看着面前陆吾义愤填膺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叫我来做什么?” 陆吾惆怅道: “叫你来……是给周景治腿。” 砚九:“???我不是医生。” 陆吾似乎没有听砚九在说些什么:“白泽说人类的事情,你懂得很多,你算是愚蠢人类里的聪明人。” 砚九乏的背脊都耷拉了下去: “我真不是医……” 陆吾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你要是治不好周景,我还可以把你熬成汤给周景喝。 你们聪明人应该是大补的。” 砚九脑袋都垂了下去,虽然他不怎么在乎生死,但他也不想被熬成补汤。 “走,带我去看看周景。” …… 卧室内,周景也不是很“好”。 此时,周景面前坐着一个冷白皮的少年人。 那少年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看着文文气气,脾气特别好的样子。 少年膝盖上放着一本书,看名字是安徒生童话。 那人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瓜子皮到处飞,正是白泽。 白泽饶有兴致道: “阿景,我就不继续给你讲睡前故事了。 但你能给我讲讲你和陆吾的故事吗,我好想听呀。” 咔嚓咔嚓,白泽也就说了两句话,地上又多了一层瓜子皮。 砚九:“……”那些庄严神圣的神灵,到底存在于哪个朝代? 对于白泽,是砚九的很小时候就知道的存在,也是他仰慕的对象——只因白泽博学多闻。 果然,偶像不应当走进现实。 轮椅上很是尴尬的周景终于注意到砚九。 对于砚九的出现,周景非常诧异:“砚九,你怎么在这?” 随即,周景担心的询问道: “今天的婚礼,你有没有被为难?” 砚九对待周景,态度还是很好的:“婚礼吗?还好,后面我也不是很清楚。”后面他就晕了。 白泽也注意到砚九的存在,他扶了扶眼镜,手抓瓜子,绕着砚九走了两圈。 然后忽然开口:“宫廷玉液酒?” 砚九:“???” 见砚九毫无反应,白泽纠结的看向不远处的陆吾: “陆吾,我们好像找错了人,这个人有点笨,但他闻着很香,熬汤味道应该不错。” 闻言,砚九终于慢吞吞的开口:“一百八一杯。” 白泽眼睛终于亮了些:“奇变偶不变?” 砚九深吸一口气,声音都有点压抑:“符号看象限。”他可真是忍辱负重呢。 白泽终于愉快的拍了拍巴掌,瓜子皮拍得到处都是: “陆吾,没找错,这个人很聪明,他是香招先生。” 砚九:“……”往常,他确实以自己的聪明而微微自得,现在他却为自己的“聪明”而羞耻。 他本以为小黑已经够有问题的了,现在看来,小黑在这群大妖中极为正常。 而一旁周景掀起眼皮,面色怪异的看向砚九: “砚九,你是香招先生。” 砚九终于回神,他温良的点了点头:“道号香招。” 周景忽然轻声感叹: “真是辛苦了呢。” 砚九不解:“嗯?” 周景只是摇头笑了笑:“没什么?” 白家的弃子,香招先生。 看上去天差地别的两个身份,却属于同一个人。 周景不用想都能知道,中间千沟万壑。 不知砚九是如何跨越的,中间又经历了什么? 长大之后,强大之后,又如何能漫不经心的对待周边嘲讽。 周景忽然间唏嘘砚九的这些年。 第39章 陆吾&周景1 砚九与陆吾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横着一把开了刃的匕首,刀刃直对砚九。 砚九看着那匕首,不以为意: “陆吾大人,找我办事,要遵循我的规矩,这个你知道吗?” 陆吾拿起手帕,面无表情的擦拭着匕首: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必知道……” 这时,白泽不知从哪里推出来一块白板,他左手拿着马克笔,右手拿着一根小木棍。 白板上画了一个简笔小丑人,小丑人头上注着香招二字。 小木棍对着小丑人指来指去,白泽非常具备学术精神的给陆吾讲课: “陆吾,香招先生,他的规矩就是不能对人透露香招先生的真实身份。 求香招办事,要与香招交换自己的故事。 香招才会为你解惑。” 砚九看着白板上的小丑人,一片沉默。 陆吾却没有刚刚那么张牙舞爪了,他看了眼砚九,无所谓道: “不就是给你一个小娃娃讲故事吗? 你们人间的破孩子就是麻烦,一到晚上就想听故事。” 砚九扶额:“算了,我不听故事……”他不是破孩子,不听睡前故事。 可是,陆吾却不依不饶: “这可不行,故事得给你讲。 你正好以人类的思维看一看,我和周景的问题出现在了哪?” 砚九其实没有那么八卦,并且他作为一个人类,思维与正常人类有壁。 他可做不了感情专家,他崇尚断情绝爱的。 砚九正要起身,却被白泽按了下去, 白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吾:“陆吾你说,我想听!” 陆吾还是把自己的故事缓缓道来。 …… 陆吾上一次清醒,还是民国的时候。 那时他去十里洋场,风流快活了几年,也曾去战场杀敌。 再后来,他于晏阳西南的大山中沉眠。 直到前一阵子才清醒,但是外面世界已经又换了天地。 不过没关系,陆吾对于沧海桑田早已习惯。 也是在这个时候,陆吾遇到了周景。 周景是陆吾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类…… 前几个月,晏阳颇具权威的卦师卜了一卦,说是西南有大妖横行,晏阳要派术士除妖。 周家与其他的几个家族,他们作为晏阳大族,自然责无旁贷。 周景身为周家嫡子,也在除妖的队列之中。 周景与队伍走散了,掉进了陆吾沉眠的洞府,还恰巧还掉在了陆吾那张极尽奢华的大床上。 彼时,陆吾黑发及腰,一身民国时期的绸缎睡袍,手上还拿着刚刚点燃的雪茄。 他对着周景吐烟圈,满身的雍容华贵:“你是谁?” 周景无论何时,都是温文尔雅的,即便面对陆吾这样一个桀骜霸道,又浑身神秘的男人,他依旧能够保持礼貌疏离的笑意: “我叫周景,晏阳市人。” 陆吾看了看周景的着装,再次询问:“现在是几几年?” 周景回答后,陆吾才发现倏忽间已经过了百年。 他拿起剪刀,毫不留恋的将长发剪到和周景一样的长短。 断发落在地上,化为粉尘,消散不见。 周景见状,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常人,他悄无声息的后退一步,手已经暗中握住了自己的剑: “这位先生,你是……” 还未等周景说完,陆吾缩地成寸,瞬间到了周景面前,他一把掐住了周景的喉咙,不屑的询问: “杀意?你想杀我?” 周景被掐得喘不过来气,他眉目坚毅,虽然呼吸困难,但是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礼貌: “这、这位先生见谅,职责所在。 我们进山就是为了斩杀大妖,保一方太平。 我既然不是先生的对手,那就请先生动手。” 周景和砚九不一样,他向阳生长,热爱生命,但他也有着一种能看清现实的泰然。 陆吾太强,彼时周景知道,自己只有被捏死的份。 因为太清醒,所以不挣扎。 但是让周景没想到的是,陆吾竟然放了手: “放心,我和你们山下太平不冲突。” 有一瞬间,周景隐隐在陆吾的眸子里看到金光,周景知道,那是神性,而非妖邪。 周景恭恭敬敬的朝着陆吾鞠了一躬: “先生打扰了,晚辈这就离开。” 可是周景刚退出两步,就又被陆吾拽着领子提拉了回来。 “我看你还挺有礼貌的。 我先关上你几天,你给我讲讲现在山下的规矩。 我心情好了再放了你,要是我心情不好……就直接杀了你。” 是以,周景被陆吾拘禁在了山上,周边都是陆吾设下的结界,周景是跑不出去的。 但好在周景耐心、脾性都是上等,既来之则安之,他真的有认认真真的教陆吾山下的事情。 他也由衷希望这位看上去脾气不好、但实则不杀生的大妖能够好好融入社会。 大妖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好相处,虽然暴躁,但实则是傲娇。 周景发现陆吾爱面子、爱臭美、唯我独尊,喜欢别人顺着他,但又极为护短。 周景被“囚禁”的这些天。 陆吾穿上了白衬衫、戴上了金丝眼镜、戴上了价值百万的手表。 还用上了智能手机,喝上了啵啵奶茶。 甚至,阳光明媚的午后,周景经常在那打坐,而陆吾则会捧个手机打游戏打得浑身扭曲,活脱脱的网瘾少年。 打游戏的间隙,陆吾偶尔会抬头,光明正大的打量着阳光下打坐的人。 柔和、好脾气,貌似能够包容所有尖锐的东西,但又不是毫无原则的好脾气。 例如陆吾刚刚抓了一只丑了唧的小妖怪,想要随手杀掉,却被周景拦了下来。 陆吾想,愚蠢的人类真没有自知之明,明明周景是被囚禁的那个人,还要求这要求那的。 但是陆吾没有发现的是,最近这些天,周景虽然一直一副温和的样子,但他慢慢已经取得了两人中间的决策权。 例如要去帮山脚的村民干活,例如不能随随便便杀掉小妖怪,例如要多吃青菜。 潜移默化间,其实陆吾已经很听周景的话了。 某一天,周景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他默默的将陆吾的衣服搭配好。 告诉陆吾冬天要穿棉服,夏季要穿半袖。 告诉陆吾红灯行,绿灯停。 …… 碎碎念念,一片郑重。 当时陆吾觉得心底柔软得要死,然而周景却与陆吾说:他想离开了。 陆吾也不知什么缘由,心底一片天塌地陷,当时陆吾只是想:不可以。 第41章 鸡同鸭讲 陆吾百年前也曾守护过晏阳,再次下山时,却想毁了晏阳。 大妖这种生物,真的没有什么规则秩序可言,他们大都随心而动。 说实在的,砚九还挺羡慕的。 可是砚九也有自己的立场,所以他还是言不由衷的劝说陆吾: “你想和周景在一起,你就想毁了晏阳,这种行为相当于毁了周景的家。 家在人类世界中,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存在,甚至可以用生命维护。 它高于你那可笑的爱情。” 闻言,陆吾好奇的看向砚九: “家?对你也是特别重要的存在吗?我怎么感受不到?” 陆吾是真的好奇,他没有家,远古的昆仑或许是家,但昆仑更类似于他的公司。 这边,砚九眼睫垂落,思考着如何回答陆吾的问题,良久之后,他才淡淡道: “我和周景不一样,我没有家。” 陆吾点头:“那你和我是一样的,我相信你的话。” 砚九无奈笑道: “和你一个大妖一样,我真是不知道该荣幸还是该难过。 你既然信我,上次你都把周景放了,那这次就还把周景放了,也不要再为难晏阳。 不过你可以下山,去晏阳缠着周景。 人间有句话,好女怕缠郎。” 砚九用自己仅知道的情爱之事忽悠着陆吾。 陆吾也没有全然相信砚九,他有着活了好几千年的直觉: “你真的懂吗?你前后言行很不一致,之前你还说不能放周景呢。” 还未等砚九回话,白泽又从边角窜了出来: “懂,他当然懂,他可是香招先生,香招最懂人间事。” 砚九:“……”这都是谁造的谣,他只是会算卦罢了。 其实,白泽这样说,他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白泽一觉睡了好几百年,这会清醒的很,他想去人间玩一玩。 他想陆吾陪他,这会当然要抓住机会忽悠陆吾的。 这时,陆吾忽然想起正事: “砚九,不是,那个香招,我已经讲了我的故事。 你该给周景治腿了。” 砚九十分郑重的问道:“陆吾,周景有去看医生吗?医生怎么说?” 陆吾:“昂?” 砚九:“人类生病,都要看医生的,找特别好的医生。” 陆吾拍了一下脑袋:“想起来了,确实,你们脆弱的人类找要医生。” 砚九:“所以你们为什么把我招来?我并不是医生,不过我认识一个特别优秀的医生,我可以帮忙介绍。” 闻言,陆吾眯着眸子看向砚九,他冷笑道: “砚九,你耍我?” 砚九十分无惧的看向陆吾: “周景是我的朋友,我也希望他好,医生是目前最靠谱的方式。 如果医生还是不行,我自然会找其他的法子。” 这时,窗外有车子的灯光闪烁。 陆吾这里已经好多年无人到访。 砚九侧头向窗外望去,忽然间一愣,那个车子他熟悉的很,是尚京的车子。 并且砚九冥冥之中有种预感。 尚京是过来找自己,不对,正确来说是来接自己的。 反观陆吾,他看了看窗外正踏出车门的尚京,又看了看一旁面不改色的砚九,终于自我厌弃的撇了撇嘴。 陆吾想和周景谈恋爱,左右也不过就找了两个人类帮忙,一个尚京,一个砚九。 不过现在看来,他是找了怎样的两个傻了唧的玩意当助攻? 情爱这事,他找的这两人好像还没自己懂。 关键是自己还曾对这两人寄予厚望。 拿出高脚杯,倒了一杯酒,陆吾不耐的看向砚九: “接你的人来了,快走,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你要是不能找到一个好医生,我就把你拿去熬汤。” 砚九的关注点在前半句:“接我?” 砚九话音刚落,尚京已经破门而入,他吊儿郎当的扫了砚九一眼: “呦,你还没被吃掉呢?” 砚九装模作样道:“陆吾大人,心怀善念,自然不会吃我。” 陆吾嫌弃道:“得了,别胡言乱语了,快滚,你们两个都滚。” …… 回去时,星月漫天。 尚京手握方向盘,在山路中穿梭。 砚九坐在副驾,难得的没有睡意,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遇到了许多人,都纠缠于情感。 一场灌溉之情,红枝恨不得用一辈子来记。 陆吾这只大妖为了谈恋爱,也有好好学习人间的规矩。 小黑陪在沈十安身边几十年,收敛本性。 人也好、精怪也好、还是那些上古而来的神兽。 似乎都被情感纠缠住了,没有法子挣脱,越缠越乱,以至于那些人一脑子的混沌事。 余光扫向身旁尚京,清凉月光映在尚京的眉眼间,让身旁这个人看着有点不近人情。 砚九终于对尚京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尚总,我发现你这人很好。” 尚京莫名其妙的看了砚九一眼:“嗯?” 砚九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 他觉得尚京很好,与自己志同道合,都一样的不沉溺于感情。 若是尚京脾气再好些,他或许可以与尚京成为知己,共同研究研究怎样彻底断情绝爱,参悟人间大道。 然而此时尚京却在想,砚九觉得自己好,肯定是感动于自己半夜前来接他。 尚京也没办法的,他只是想到砚九在陆吾这个破地方,就有些失眠。 还是把砚九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余光看到砚九潋滟的桃花眼,尚京感觉自己心跳波动越发不正常。 不对,应当是最近都不大正常。 最初,他期待砚九“破碎”,但真看到砚九受伤,他又极为不悦。 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虽然“不好”,但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尚京抬头见月光,忽然感叹:“今晚月色真好。” 砚九也跟着感叹:“是好,今晚适合狐狸拜月。” 尚京:“什么?” 砚九:“我是说,我们志同道合。” 志同道合,都喜欢更为清冷的月亮,砚九总是觉得太阳过于炽烈,太阳下的人也是炽烈的,让人望而却步。 还是月光好,看着就清净寡欢。 夜光照耀,也适合静心静己。 然而,砚九却忘了,相比于太阳,月亮更多被寄托于情感相思。 尚京瞟了砚九一眼,他忽然问道:“你觉得我们志同道合?” 砚九困倦的“嗯”了一声,尚京却勾了一下唇角。 所谓鸡同鸭讲,南辕北辙,这些其实更让人更加愉快。 因为人类更喜欢在脑海里加工听到的答案,直到把答案加工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第42章 营救 周景被陆吾掳走了也就掳走了,大家只会同情他,而不会去贬损他。 周景的风评向来很好,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只是可惜腿断了。 但是砚九就不一样了,婚礼那天,砚九整个人囫囵个被尚京抱走了。 大家不会觉得这是尚京的错,反而会怪砚九不检点,勾引了尚京,这世道总是更愿意欺负弱者。 特别是白家的那些老家伙们,觉得自家门楣受辱。 让砚九和周景结婚时,他们不顾砚九个人意愿。 这会出了事,反倒要对砚九喊打喊杀。 就例如现在,砚九早上出家门没走出去500米,就被白家的武侍给掳走了,甚至当时砚九手里还提着两个包子。 武侍押着砚九的肩膀,将砚九一路押到了白家的一个厅房。 屋内,坐了白家好多长辈,一个个对砚九怒目而视,满脸嫌弃,好像砚九做了多对不起白家的事。 砚九一身懒骨头,他在屋子中扫视了一圈,也没见到一把空椅子。 他只好拎着包子,靠在一根柱子上。 满屋子的“白先生”,让砚九有点头痛。 砚九只得看向上次遇到的白二夫人,他也就只记得这一个人了: “二夫人,你们找我什么事?” 白二夫人声色俱厉: “砚九,白家看得起你,让你和周景结婚,但你看看,你做出了什么混账事?” 砚九满脸茫然: “嗯?周景又不是我劫的,我能做出什么混账事?” 白二叔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你?你勾引尚家家主,真是不要脸,白家怎么生出你个混账玩意。 这要是古代,你是不是还要去上赶着给尚家家主做妾?” 周边有人跟着吐槽: “二叔,人家尚京就是玩玩而已,瞧你还当真了。 这要是古代,砚九别说是做妾了,顶多也就是个外室。” 反观砚九,觉得很莫名其妙,倒不是因为白家人如何贬损自己。 而是……这一家子竟然把自己和尚京代入一种暧昧的情色关系之中,这多可笑。 自己和尚京明明就是雇佣关系,清白的不能再清白。 不得不说,白家人的脑洞真大。 改天,他要将这事当成一个笑话讲给他的雇主听,调剂一下雇主的业余生活。 只是,现在容不得砚九想些别的,眼前这些白家人更让人头大。 砚九捏了一下手中的包子,都已经凉了,他有些不耐开口: “你们把我抓过来,如果只是为了讲我不正经、不检点,那请你们快一点讲,讲完我们好各忙各的。” 屋内,坐在首席的老爷子出声: “砚九,你虽然不是我们白家正经八百的子弟,但也算流着我们白家的血脉。 现在你做了败坏白家名声的事,你以为仅仅说你几句,这事就能了了?” 砚九终于从柱子上直起身子,他笑着反问老爷子: “这位白先生,您也说了,我不是你们白家的孩子,那还总为难我做什么。 你看我的名字,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白,实在不牢你们这样日日记挂。” 是啊,砚九的名字还是遇到封阳后,封阳给他起的。 这会,老爷子听闻砚九诘责,他闭上双目,朝两边武侍招了招手,随即冷酷无情的吩咐道: “把砚九押去悔过亭,关上个3天,让他长长记性。” 老爷子这边话刚落,两个武侍就扣住了砚九的肩膀,压着人往外走去。 与此同时,白行鸢正在和尚京通电话。 女人声音妩媚,但话语却十分直白: “尚总,你把我弟弟从婚礼上带走,这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我觉得,尚总你应该为你做过的事承担起责任。” 如果是往常,尚京可能会直接挂断白行鸢的电话,并且要找个地方,好好欣赏一下砚九的狼狈样。 然而,此时他却顿住了自己喝茶的手,眉头微拧,声音带着嫌弃: “砚九他又怎么了?死了?” 白行鸢:“他那小身板,快要死了。” …… 白家宅邸深深,刚一进入白家,就能看到一座亭子,那里就是悔过亭。 亭子周边布满了责罚的符箓,雷击、火烧、冰罚…… 哪怕是白家那些灵力强劲的弟子,进了这亭子都得掉半条命,更何况砚九。 不过,白家才舍不得把自己的孩子往这个亭子里放,也就砚九了。 说是想让砚九悔过,端正品行,其实也就是看砚九无人依仗,欺负他罢了。 白行鸢倒是听说了这事。 先不提砚九是不是私生子,整个白家,白行鸢和砚九的血缘是实实在在的。 但她远在国外看秀,白行简那块木头又在闭关。 白行鸢没有法子,只得把电话打到尚京那里。 其实,白行鸢对尚京没有抱任何希望。 她想着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她要求求父亲的。 不过父亲,白修诚,其实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也很冷淡。 …… 挂断白行鸢的电话,没有停顿超过3秒钟,尚京就从茶几旁站起身来。 余光不经意瞟到水汽氤氲的茶杯,这才想起来他本来在喝茶。 此时陌生的行为,巨大的突兀感,将尚京又逼回了茶几旁,砚九与他无关。 尚京感受到他现在的行为很不像他。 本想心无旁骛的继续喝茶,可是也就坐了两分钟,尚京就再次从椅子上起身。 拿起车钥匙便扬长而去。 第43章 流浪猫 很多事情,真是无解。 例如现在,砚九就不晓得如何摆脱此时这种困境。 他从未想过要与白家硬碰硬,白家现在掌权的兄妹对他尚且不错,而那位白家家主也确实给予自己生命。 砚九不想出头,他更不是个激进的性子。 算了,就逆来顺受,反正就是疼一点。 想当年他从悬崖上往下跳,不也是什么都不怕吗? 砚九的懒,体现在方方面面,他甚至懒得给自己找更多的出路。 顺其自然,听之任之,便是他的常态。 武侍将砚九的双手吊起,吊在亭子的两边。 他单薄的身子在空气中飘飘摇摇,孤零单薄,但又张扬出极为尖锐的美感。 透过衣服,可以看到砚九蝴蝶骨嶙峋的形状,似乎展翅欲飞。 白家门口,尚京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他总是觉得奇怪,砚九,纤薄的灵魂,但好像总能撕扯出惊心动魄的模样。 是的,惊心动魄,有好几次,尚京看到一些绝境中的砚九,他都感觉心里为之一悸。 砚九这个人,寡淡的皮相下,寡淡的性子下,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矛盾。 但是此时,看到砚九被吊在所谓的悔过亭中,尚京又十分的不悦。 虽然没有收到白家的邀请,但是尚京在整个晏阳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旁若无人的踏进白家的院子中。 白家刚刚趾高气昂的人还要跟在尚京身旁,陪着笑脸。 尚京状若无意,朝着悔过亭的方向走去,只是他步子闲散,像是参观景点一般。 陪在旁边的白家二叔看尚京这个样子,当即也放下心来,果然尚京对砚九也就玩玩,不是真的过来救砚九的。 是以,白家二叔阻拦尚京道: “尚总,那边就别去了,教育犯错弟子的地方,没啥好看的。” 然而尚京只是淡淡的瞟了白家二叔一眼,置若罔闻的继续往前走。 瞬间,白家二叔背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刚刚尚京那一眼,让他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压迫感,头皮都开始发麻。 尚京目标明确,直抵悔过亭。 彼时,砚九刚刚受了一张雷符,一张冰符。 他嘴角溢出一点血迹,红的刺眼,身上还在微微打着颤。 然而,砚九还在笑,无所谓的笑着。 他甚至还和尚京打着招呼: “尚总,上午好。 我有两个包子,落在前面屋子了。 我排了20分钟才买到的,你离开的时候能帮我看一下吗?” 尚京嘲讽砚九: “你不会觉得我会替你收着包子?” 砚九扯了扯嘴角: “倒也不用特意收,只是白家门口有两只流浪猫,把包子喂猫也比浪费好。” 砚九这个人,和人从不交心,但是对待小动物却特别温情。 尚京表情流出别扭,他抬头看向砚九被吊起双手,离近才发现,手腕上已经出现勒痕。 尚京冷嘲热讽:“呵,你还真是可怜。” 其实,尚京也分不出,自己为何对砚九这个态度,他只是觉得心底憋闷,却不知憋闷从何而来。 抚平心底那些无端思绪,尚京抬首,与砚九四目相对。 许多东西暗潮涌动。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砚九却感受到,尚京是在等自己说话。 正确来说,尚京是在等自己求他,求尚京把自己带走。 砚九想,或许尚京又是为了满足自己什么恶趣味的心理。 可是,若是尚京提前个半个小时来,这会或许自己已经和尚京走了。 但这会,砚九并不想和尚京走。 冥冥之中,他有预感,他今天得留在白家,他会遇到很重要的事、或者人。 砚九能掐会算,但更准的却是他的预感。 更何况,白家又不会真的弄死他。 砚九抬眸看了尚京一眼,桃花眼弯了起来,里面是真诚的笑意。 尚京一愣,他还从未看到砚九对他如此笑过。 可是回神时,砚九眼底又是一片空荡荡的淡漠: “尚总,猫咪是吃肉的,你把肉馅给两只流浪猫吃,皮就扔进垃圾桶,麻烦你了。” 尚京不知道砚九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知道砚九拒绝了自己。 或许是疏离,或许是不信任,或许也是砚九眼里的那份淡漠,觉得这白家悔过亭又有什么所谓。 尚京冷冷的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也是,他与砚九什么关系,砚九只不过是他无聊时的调剂品。 白家众人猜不透尚京的心思,只知尚京声势浩大的来,冷若冰霜的走。 悔过亭里的砚九也很迷茫,尚京生气了?尚京为什么生气,真是奇怪。 …… 少倾,白家的围墙外,尚京双手抄兜,冷冷的看着墙角两只猫咪分着肉馅吃。 奶牛猫吃的狼吞虎咽,吃完还要蹭蹭尚京的腿。 而另一只小白猫,小口小口的吃着,看着极为的娇气。 吃完扭头就走,十足的冷漠傲娇。 尚京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蹲下身,一把抓住了小白猫的脖子,冷笑的指责小白猫: “狼心狗肺,不识好歹。” 说完,他将小白猫揣在怀里,给揣走了。 独留奶牛猫在原地发愣,这个两脚兽有点奇怪,自己刚刚表现的明明更好,为啥两脚兽要带小白走。 …… 深夜时分,各种施加在砚九身上的符箓已经停了,看着砚九的人也撤了,但他们并没有将砚九松开。 冷寂的亭子子,唯有冷风吹在砚九的身上,让人瑟瑟发抖。 但是砚九却一直都在睡,睡觉能够抚平伤痛。 但是砚九睡得并不踏实,他总感觉自己眼前有白茫茫的东西,白色的一小团,像花,像雾。 砚九想要睁眼,却完全动不了,梦魇? 此时,砚九有些急切,他总感觉身边那白茫茫的东西让他感觉分外熟稔,甚至是温暖。 很耐人寻味的感觉,但会让砚九感觉到心脏发酸,让他体会到人类应当有的情绪。 砚九于睡梦中挣扎,终于,他陡然睁开眼睛。 一朵小小的、轻盈的白玉兰,漂浮在他的眼前。 那白玉兰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砚九的手指,就仿若已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随即,白玉兰裂成小小碎片,飘散在空中。 砚九的眼睛,比普通的术士要看得到更多。 他隐隐约约看到破碎的白玉兰中,有一个女子的残影。 一种莫名的情绪牵引,让砚九想挣脱掉手上的绳子,留下女子破碎的丁点残魂,然而却无济于事。 只是顷刻,院子里什么都不剩了。 砚九背脊耷拉下去,一副倾颓模样,郁郁寡欢。 砚九感受着自己酸胀的心脏,他感觉自己对世界情感的感知,正在慢慢的回归…… 例如此时,他有着极强的失落感。 这时,深夜之中,白修诚不知从哪里回家。 一回家,便看到了院子中的砚九,白修诚没有防备的看了砚九一眼,他并不知道砚九在这。 白修诚本想离开,然而砚九却第一次主动和白修诚说话: “白先生,你有看到一朵白玉兰吗?” 第44章 白玉兰 “白先生,你有看到一朵白玉兰吗?” 听到砚九的问题,白修诚陡然停下脚步。 他侧头直勾勾的看向砚九,像是看着什么未知的生物一般。 同时,他向来寒冰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的期待。 但只是瞬间,又像淬了寒霜一样 : “白玉兰,你怎么知道的……?” 说着,像是意识到什么,白修诚震惊的看向砚九,他疾步走到砚九面前。 急迫的质问砚九:“你有看到吗?你是不是有看到过。” 一边说,白修诚一边扫视四周:“就在刚刚,是不是。” 砚九觉得此时的白修诚是全然陌生的。 犹如冰面破了一个口子,你从那口子往里看,却发现冰面之下,全是沸水。 砚九并没有向白修诚隐瞒,他甚至告知了白修诚常人所看不到的景象: “那朵白玉兰刚刚就在这里,里面好像住了个女人的魂魄碎片,只是很快就碎掉了。” 相比此时躁郁的白修诚,语气平淡的砚九反而显得更为冷漠。 白修诚听闻砚九的叙述,良久之后,才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 他目光复杂的看向砚九,好像想从砚九的脸上找到某人的影子。 但却全然无踪,反倒,白修诚好像从砚九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忽然,白修诚问了砚九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你有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吗?” 砚九能够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无疑有白修诚一半的原因。 若是砚九此时回答不想,这就是白修诚的罪孽。 砚九本来可以借机去责备他这位不负责任、冷漠至极的父亲,哪怕是歇斯底里的指责都算不上过分。 但砚九只是淡淡道: “降生在这个世界吗?不后悔,但也从来不期待,这件事的选择权不在于我。” 砚九存在其本身没有罪过,他并不是欢天喜地来到这世间,至于快乐,好像也没有多快乐。 白修诚眼角垂落,他随意的向虚空划了两下,吊起砚九双手的绳子瞬间断裂。 砚九直直摔倒在地。 砚九再抬头时,白修诚已经转身离去,只剩一个凉薄的背影。 忽然间,砚九又好奇起了那朵白玉兰,他想起卦看看白玉兰中女子死于何年何月,又死于何事。 可是,他刚刚起卦,还没看清个大概,就觉得心底密密麻麻的疼。 气管中腥气翻涌,一口血竟然吐了出来。 砚九看着地上血渍,有些怔愣,这卦竟然不能算? 算卦三不算,命不算己、生死不算、不算同行……他这是坏了哪门的规矩? …… 因为是白修诚斩断捆绑砚九的绳子,所以砚九出白家时无人敢拦。 砚九在夜色中混沌的走着,他心里有点乱,千头万绪,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这时,一辆越野经过砚九身旁,一下刹住了车。 车窗摇下,尚京朝着砚九阴阳怪气的笑: “你在这里?” 砚九有点茫然:“对啊,怎么了?” 尚京打开车门,语气不善:“上车。” 砚九想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觉,所以他没有推脱尚京的邀请。 即便深夜,晏阳市依旧灯光璀璨,车流如织。 一路上,尚京臭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说。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来白家这边晃荡。 砚九虽然困到灵魂出窍,但他也能察觉到自己老板不对劲。 是以,哪怕都要困到说梦话了,他都不忘调节气氛。 “尚总,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尚京:“……” 砚九揉了揉疲惫的眼角,开始分享今天遇到的“趣事”。 “尚总,我给你讲个有意思的。 白家的人竟然认为我去勾引你,他们还认为你给我当了金主,玩起了包养游戏。” 尚京面目阴沉:“然后呢?” 砚九义正言辞: “然后当然是可笑至极。 尚总,咱俩两个人凑不出半个恋爱脑。 如果咱俩真有龌龊关系,就像是孙悟空爱上了猪八戒。 你就想想,这场景该有多恐怖。” 说着,砚九不自觉笑了出来,这真是今天他觉得唯一有趣的事了。 少倾,他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 尚京为 什么不笑?这么不好笑吗?嗯,肯定是尚京天生不爱笑。 是以,砚九也不笑了。 嘎吱一声,尚京将车停在某条路边,恼怒又冷漠的对砚九道:“下车……” 砚九:“???” 尚京:“不要让我把你丢下去。” 砚九好脾气道:“好。” 只是他手刚刚搭在车子把手,胸腔里又是血气上涌。 最近折腾的太厉害,受伤太多。 他这身子骨本来就不大行,这会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其实刚刚砚九走到路上时,他就有点不行了。 是以,砚九勉强抬头,虚弱的朝尚京笑: “尚总,能别把我丢在这吗?丢在这属于抛尸。 还是把我丢前面医院。” 尚京已经皱着眉头开始踩油门:“麻烦!” 砚九兀自嘀咕着:“老板,你人其实真不错。” “老板,你给我上医保了吗?一会去医院能报销吗?” 尚京:“闭嘴。” 第45章 医院里的奇葩相遇 傍晚的医院,人依旧很多。 陆吾一手查看手机中的医院攻略,一手拿着满手的医院单子,间或,还不忘扶一下自己的金丝眼镜。 一身西装,满满禁欲气质。 陆吾就像某所大学的文学教授,正带着自己病重的妻子,四处求医。 而所谓“妻子”,正坐在轮椅上听之任之。 平心而论,周景也很无奈的。 他见眼前风度翩翩、俊朗稳重的男子,完全像在看一个心智未发育完全、并且暴躁的青春期少年。 话说婚礼那天,陆吾抢走周景后,他听从砚九的胡说八道,开始带着周景看医生。 经过两天的学习,现在陆吾手拿挂号排队教程,甚至已经帮助了好几位大爷大妈。 对此,陆吾非常得意,他相信用不了几个月,他就可以进化成新新人类。 说不定通过学习,他还可以进研究院设计火箭。 其实陆吾这人还挺上进的,正如百年前,也就是他沉睡之前,那时陆吾在十里洋场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这会医院中,尚京正好和陆吾碰个正着,两两相望,不知为何,一片尴尬。 这两人忽然间生出一种心情,很想装作不认识彼此。 毕竟这两人就在不久之前,还踌躇满志,要毁了晏阳,想法要多暗黑有多暗黑,这会不也要到医院乖乖排队? 总之,怎么想怎么别扭。 陆吾率先开口: “尚京,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闻言,尚京更是不想说话,这要他如何回答,难不成回答他带砚九来看医生? 他与砚九什么关系?他怎么就这样好心? 而尚京的潜意识中,好似更怕自己对砚九的某种感觉被人戳破。 有些东西一旦被戳破,暴露在天光之下,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并非尚京胆小,他只是觉得好像事情正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行进…… 这时,陆吾打破尚京思绪,再次询问:“尚京,你来医院干什么?” 尚京低气压的看向陆吾: “散步……” 然而尚京话音刚刚一落,外面就有惊呼声传来。 “车牌宴66…,车主是谁?快,家属晕倒在车旁了。” 伴随惊呼,还有护士医生推着担架车匆匆跑过。 尚京很没素质的踢了一下柱子,也跟着一同跑了过去。 大步流星,先于众人。 果真砚九已经瘫软在车门旁,尚京将砚九打横抱上担架。 又看着护士将砚九火急火燎的推走。 尚京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不需要做些什么额外的事,砚九其本身,就很容易碎掉。 不仅拼补不容易,说不定哪天就直接碎成了渣渣。 而这一刻,尚京觉得砚九碎掉的场面并不具备美感,而是堪称恐怖。 看着砚九被推进检查室的身影,尚京揉了揉鼻翼,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时,陆吾在尚京耳旁不以为意道: “上一次介绍你和砚九玩爱情游戏,怎么样了?有进行吗?” 尚京忽然想到,上次陆吾说过。 要想砚九达到破碎的状态,可以与他玩一场爱情游戏。 等到砚九动心时,再把砚九甩了…… 尚京觉得陆吾说的并不是爱情游戏,而是爱情诅咒。 不能护佑诅咒者,反正会反噬诅咒者。 他感觉所谓爱情游戏,他并玩不明白。 还未开局,砚九毫发无伤,反倒自己,快被玩进去了。 第49章 真是麻烦 砚九倒在医院前,挺好,不至于冻死在初冬的街头。 由于尚京对医院施压,砚九的检查结果很快就拿到了。 身体受到创伤,嗯,意料之中,毕竟砚九在白家悔过亭这般的折腾。 贫血?看到这里,尚京皱起眉头,就吸他一点点血,这么娇气的吗? 还营养不良,这就更匪夷所思了。 看向砚九主治医生,尚京沉声反驳道:“营养不良?他可没亏到他自己。” 有一天在尚家的公司,尚京看到过砚九点外卖的。 就坐在办公室门口的小马扎上,砚九捧着一大盒的肉,里面有红烧牛肉、糖醋小排…… 主治医生清了清喉咙,尴尬道:“患者可能有点挑食。” 尚京眼皮压下,淡淡道:“嗯……”呵,这砚九……事可真多呢。 砚九挑食,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是和大白、二白一起生活的,这两只都是食肉动物。 时间久了,砚九的饮食结构确实不大健康,而且他确实有些挑食。 封阳在世时都说过砚九是他带过最难带的徒弟,一个带不好就噶。 封阳离开时,也很担心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别年纪轻轻就嘎掉。 好在,砚九现在正在病床上安安稳稳睡着,还能自主呼吸。 至于尚京,他正在吸烟区和陆吾吞云吐雾。 陆吾看着筷子粗细的香烟,不由感慨:“现在这烟搞成这个样子,不好,还是雪茄好抽,就是雪茄太贵了。” 尚京侧头瞟了陆吾一眼:“太贵?你没钱吗?” 陆吾回答的很是坦荡: “我之前在昆仑吃公粮的,后来昆仑陨……不对,按照你们的话来说叫倒闭了,我就失业了。 百来年前我倒是攒了一笔钱财。 谁知睡了一觉,那些钱就变成废纸了,只有珠宝金子能用。 不过现在还要给周景治腿,我得好好赚钱。” 尚京将烟掐灭,他掸了掸袖子,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 “要找工作吗?” 比起工作,陆吾更关心福利问题: “给上五险一金吗?我还需要一个户口,最好把周景落在我家。 你还得在市中心给我配一套房子,还有车,我都得要最好的。” 尚京冷笑:“你就不问问什么工作吗?” 陆吾语气嚣张:“你说说看,不过不论什么工作,我都能做得特别好。” 尚京直截了当:“我想找一个人……香招先生。” 闻言,陆吾不由看了看砚九病房方向,随即他痞里痞气的笑了笑: “你找香招干什么?” 尚京:“问事。” 陆吾嗤笑道:“我也听说过香招的名号,万一找到他,他是个绣花枕头怎么办?” 尚京温柔的笑了笑:“绣花枕头就直接烧了好了,免得占着虚名。” 陆吾在网上学到一个词,名为“摸鱼”,这是现在工作的一种潮流态度,他要争当弄潮儿。 是以,陆吾毫不愧疚的接下了尚京的委托: “好,不就是个香招先生吗?你别忘了给我交五险一金。” …… 隔日下午,砚九才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 冰冷的药水正机械的往他手臂里流。 看着白茫茫的病房,砚九的思维并不是那么清晰,甚至有点卡机的状态。 尚京给砚九请了一个护工,因为尚京并不认为自己要在医院,纡尊降贵的照顾砚九。 见砚九醒了,护工拿着一杯温水要喂给砚九喝。 然而砚九却感觉有某种声音在呼唤他,温暖、想念、亲切…… 连带着砚九的心都软的不行。 他拖着疲软的身体下床,赤着脚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走在长长的走廊,砚九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 护工赶紧追了上去,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砚九那么虚弱,自己却迷迷糊糊将砚九追丢了,就像喝了假酒一般。 护工赶紧给自己的雇主打电话,告诉雇主事情原委。 彼时,尚京离医院并不远,正确来说,他这一天离医院都不远。 约商业伙伴吃饭,也要约到医院对面的饭店。 有时,尚京都觉得自己病得不清。 他找香招,就是想问问香招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以及如何破解。 接到护工电话时,尚京感觉可能还没找到香招,自己就要被砚九折腾死了。 过了一条马路,尚京轻车熟路的去往砚九病房。 刚刚登上楼梯、到达长廊,尚京就见砚九赤着脚急促的往前走。 甚至,砚九的手上还滴答滴答的流着血,那是输液针划破的口子…… 尚京伸手拦住砚九,冷厉喊道:“砚九?” 砚九终于回神,脚底地面上的凉意顺着皮肤往上升。 他茫然的看向尚京,问了尚京一个问题: “尚京,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一个人吗? 她叫你的名字,会让你感觉心脏发麻,发涨,难过但又温暖……” 尚京的注意力全然被自己的名字吸引,尚京?这貌似是砚九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心脏是会有些发麻。 尚京不经思考,就回答了砚九的问题:“会有。” 砚九径直盯着尚京的眼睛:“会是谁?” 尚京看向砚九浅色的瞳孔,那瞳孔深邃、干净,还有着自己的倒影。 会是谁?会让自己心脏发麻发涩,不能自己,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这时,一朵白玉兰飘飘摇摇打窗边飘过,砚九瞳孔收缩,下意识探出手去抓。 整个人差点顺着窗子摔了出去,好在尚京眼疾手快,拦腰将砚九拽了回来。 “喂,砚九,你怎么了?” 砚九瘫坐在尚京的怀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掌心,白玉兰再次化为粉尘。 胸腔中各种情绪弥漫。 砚九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轻声道:“我……可能要再次为人了。” 返回人间,再次为人……因为就在刚刚,砚九感受到浓烈的情感。 那些生而为人的情感,喜怒哀乐,酸甜苦辣。 白玉兰在他掌心飘散时,他感受到了爱。 医院大门口,男友背着女友求医;食堂处,母亲给年幼的儿子喂饭;大街上,儿子搀扶着年迈的母亲…… 凡是总总,他都感受到了,心脏也不再麻木不仁。 那那朵白玉兰呢,为什么总在自己的身边? 砚九瘫坐在地,久久不动。 尚京将砚九打横抱起,不忘吐槽道:“真是麻烦。” 第47章 俩穷神 病房内,砚九正小口小口的吃着青菜。 尚京抱臂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像看着犯人一般,冰冷的注视着砚九。 “大口吃,你为什么不爱吃蔬菜?” 砚九理所当然:“不好吃。” 尚京:“这不健康。” 砚九微微笑了笑:“早死早超生。” 尚京:“……” 这时,沈十安扛着他的算命幌子,顶着一张娃娃脸,风风火火的闯进砚九病房。 先是旁若无人的挤开尚京。 然后捧着砚九的双手就开始哇啦哇啦: “九九啊,你要是死翘翘了,我怎么和小七交待啊。” 砚九费力的抽回自己的手:“还没死。” 沈十安才不管,他转过头去看尚京,一双眼睛满是凶光,他质问道: “是不是你害得我们家小九,我要让小黑吃了你。” 砚九无奈的拽了一下沈十安的袖子,尴尬的朝尚京道歉: “不好意思,我朋友精神有些问题。” 尚京嫌弃的看了看沈十安算卦的幌子,冷飕飕的问道: “你会算卦?” 沈十安双手掐腰,十分得意:“一月三卦,一卦十万,童叟无欺。” 尚京起身,他双手抄兜,率先往病房外走: “那你跟我出来,给我算一卦。” 沈十安强调:“一卦十万哦,人民币。” 砚九很愿意自己师兄赚这笔钱:“尚总有钱。” 其实,尚京只是临时起意,都说沈十安这种疯疯癫癫的,算卦可能准。 他就当算着玩了。 少顷,沈十安抓着尚京的手,好似窥破天道,其实他在偷瞟尚京的气运。 都说气运养人,确实不假,这姓尚的确实厉害。 至于算卦,沈十安并不擅长,他们师兄弟中最擅长算卦的是砚九,至于他自己,擅长打架。 但沈十安还是煞有其事的问尚京道: “你想算些什么?” 尚京慵懒问道:“你觉得我想算些什么?” 沈十安脱口而出:“感情。”像尚京这个年纪,说感情总没错。 而尚京眼神也终于微变:“那我的感情又如何?” 沈十安有意找尚京的不痛快,于是继续胡说八道: “红鸾星动,当局者迷,你喜欢上一个人,但你自己意识不到。” 尚京烦躁的揉了揉鼻梁:“那你说那人是男是女?” 沈十安想,像尚京这种人,还别祸害别人家姑娘了,男孩子就很粗糙扛祸害。 是以,沈十安拍了拍尚京的肩膀,勾起唇角,露出一对小虎牙,笑嘻嘻道: “是男的哦。” 尚京目光怪异的看着沈十安。 沈十安无辜的朝尚京眨巴着眼睛:“10万块,你要赖账吗?” 尚京:“钱会打到你的卡上。”好像这沈十安算的有点准。 …… 与此同时,砚九病房内。 陆吾正在看望砚九:“尚京要找香招先生。” 砚九挑了挑眉梢,不解道:“找香招做什么?” 陆吾跳过过程,直接来到结尾:“好像想烧了香招。” 砚九:“???好残暴,那你有和他说,我是香招吗?” 陆吾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一副奸诈嘴脸: “没有,但是上次找你,你好像也没给我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我倒是自己找了一个医生,那个医生说治好周景的腿,需要一味药材。” 砚九了然:“药材?你没有吗?你活了那么多年,就算没有药材,总该有朋友?” 陆吾:“我的朋友基本都在睡觉,醒着的那几个比我还穷。” 砚九叹气:“我也穷……” 陆吾置若罔闻:“我想要药材是杜衡,你要是找不到,我只好努力替尚京去找香招先生了。 尚京烧香招的时候,我还可以在旁边添柴。” 砚九:“……”威胁他? 第48章 对牛弹琴 砚九侧身蜷缩在病床上,他双目阖着,本想安然入睡。 之前,砚九认为这世上什么都阻挡不了自己睡觉。 然而此时,砚九还是掀起眼皮,看向坐在自己床边椅子上的尚京。 刚刚半睡半醒,砚九这会声音有点绵软:“尚总,有事?” 尚京没有开口,只是用一种特别沉闷的眼神看着砚九。 夜晚不开灯的房间,苍白月辉洒在尚京俊美的脸上,怎么看怎么瘆人,怎么看怎么不祥。 砚九终于从床上支起身来,他另起了一个话题: “老板,我听说你想烧了香招先生?” 尚京:“嗯?”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砚九苦口婆心的劝导:“烧人是不对的,是犯法的,会坐牢的。” 尚京怪异看向砚九:“你关心我?” 砚九:“???”他只是怕尚京把自己烧了罢了。 见砚九不说话,尚京起身,慢慢凑近砚九,周边空气都开始稀薄。 他甚至都快把砚九抵在床上了:“那你为什么关心我?” 砚九口干舌燥,莫名觉得此时有些危险,他尴尬的笑了笑: “因为老板你人好。” 说话间,尚京注意到砚九脸颊都是红的,他终于痛快了。 不疾不徐的起身,然后得意的转身离开。 尚京在想,砚九那种性子,他从不关心别人,也不会觉得谁人好,说话时更不会脸红。 然而,今天砚九却实现了三个不会。 嗯,肯定是砚九对自己早有意思,并且早就暗戳戳的勾引过自己。 所以自己才会……才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而另一边的砚九,他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脸颊,无奈的叹了口气。 哎,又发烧了,他这一天,烧了3次,这次的伤好难养啊。 …… 砚九这伤,养了半个月才好。 主要是尚京总是半夜过来,直勾勾的看着他。 砚九觉睡不好,身体恢复的也慢。 砚九出院的那天,周景过来送给他一大束向日葵。 看向周景盖着薄毛毯的双腿,砚九还是决定去寻找杜衡——那味能够治疗周景双腿的药材。 不是因为陆吾的威胁,而是他真心希望周景好。 从未有人送他过一束向日葵,向阳而生,充满希望…… 确实,砚九最近觉得其实日子也不是那么无聊,人类也不是那么无趣冰冷。 真的是,入世久了,心境都会发生变化。 回到家时,砚九给他的师兄顾七舟打了电话: “师兄,招摇后山有杜衡吗?” 彼时,顾七舟正虔诚的切着一块蛋糕:“杜衡?有啊……” 砚九:“我想要一棵。” 顾七舟一本正经道: “现在没了?” 砚九:“嗯?什么意思。” 顾七舟:“招摇要去晏阳收一批弟子,就在前一秒,我决定把杜衡作为第一名的奖励。” 砚九揉了揉肩膀,无奈道:“师兄,你是我师兄,我是你师弟。” 顾七舟:“那就努力拿个第一,别给我丢人。” 随即,顾七舟想了想他师弟那个德行,又改口道: “你要实在懒,拿不了第一,我让主考官给你开个后门,你直接晋级也行。” 砚九:“师兄,这不公平。” 顾七舟吃下第一蛋糕,惬意的眯上了眼睛: “这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再者说我辛辛苦苦的做着招摇山主,一年365天无休,就是希望能够拥有为所欲为的权力。” 砚九:“师兄,这话可不能和别人说。” 顾七舟:“你当我傻?” 招摇山主一向正义凛然、光明磊落,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这是顾七舟苦苦维持的人设。 …… 招摇山在晏阳招收弟子,名为雅颂集会,这绝对是术士界的一件大事。 白行鸢早早就给砚九抢到了名额。 白行鸢从小就十分的独断专行,没有人敢说她什么。 再者说,大家都等着看砚九的笑话呢,一个灵力低微,从未系统学习过的私生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至于砚九,他先是去和尚京请假,表示自己要参加雅颂集会。 尚京抬眼看向砚九:“你有这上进心?” 砚九张嘴胡扯:“这不是在尚总身边做事,总要提升一下自己的能力,好配得上尚总吗?” 配得上尚总?顿时,尚京表情有点不自在。 砚九也看出来了,但是他只是觉得姓尚的可能哪里不舒服。 这可不成,姓尚的崇尚暴力,一个不舒心就要毁了晏阳…… 想到这里,砚九伸出手背,去触碰尚京的额头: “尚总,你不舒服吗?要我叫医生吗?” 尚京见砚九贴了过来,全身先是僵了一下,而后正襟危坐。 他伸手轻轻拂去砚九的手,随即批判道: “为人可以放肆,但绝对不能不矜持。” 砚九:“???”不矜持? 尚京补充道:“特别是不要动手动脚。” 砚九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天大的冤枉,他都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几句: “尚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 尚京一脸严肃:“不要狡辩。” 砚九:“……”懂了,一定是他昨晚睡得太少,只睡了12个小时,以至于出现幻听,他就说人一天要睡满20个小时,这才健康。 这边尚京继续道:“雅颂集会,我会和你一起去。” 砚九有些疲乏的弓起身子:“为什么?” 尚京:“招摇有邀请我做评委。” 砚九眼睛不由睁大了些:“邀请你?不对,尚总,你忘了吗?你致力于毁了晏阳,怎么转身就变脸了。” 尚京单手托腮,懒洋洋道: “毁了晏阳只是我一时的兴趣。 过了那个阶段,就没兴趣了,我当然要找点别的乐子。 不然这日子该有多无聊。” 第49章 罪过罪过 孟冬时节,招摇大开山门,于是有了雅颂集会。 这届雅颂集会举办于晏阳,就在晏阳的繁华地带,特意包了好大一块地。 集会中,不仅要选一些弟子,入招摇的山门。 还要决出第一名,据说是有奖励的。 出发前夜,香招书屋,砚九特意招待了陆吾。 陆吾没好气的打量着书屋中满墙的古籍,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他一直觉得香招是个绣花枕头。 砚九却浑然不觉,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的自在: “陆吾,你知道雅颂集会头名的奖品是什么吗?” 陆吾抱臂,冷声道:“你们人类的奖品,我哪知道是些什么破玩意。” 砚九:“是杜衡。” 陆吾陷入沉默,阴沉的看着砚九。 砚九更加悠游自在,茶他都快喝完一壶,也没给陆吾留一口。 “我会参加雅颂集会,如果可以,你可以暗中帮忙,让我得第一。 当然……杜衡会给周景。” 陆吾捏了捏拳头,最后缓慢呼吸了一下:“好。” 他就说这个砚九不是啥好鸟,浑身透着一股讨人厌的劲,呵,还威胁他? 连茶水都不给客人一杯。 这些人类啊,礼仪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坏心眼一代强过一代。 …… 雅颂集会,招摇派下山主持大局的是顾七舟的亲传弟子栾丘。 栾丘出身于晏阳的世家大族,年纪与砚九相仿,不过栾丘天资聪颖,灵力强盛,少年时就已经成名,是当做家族继承人在养。 当时栾家送他入招摇,本来是想让栾丘在招摇镀层金。 没想到他却直接拜入招摇山主顾七舟的门下,成为顾七舟的亲传弟子。 砚九倒是有听说过这位师侄,但是从未见过真人。 正确来说,应该这次下山主持雅颂集会的弟子,基本就没他认识的。 顾七舟不是说给他开后门吗?怎么开?用嘴开。 彼时,砚九一手拿着一杯咖啡,正跟在尚京身后,踏入雅颂的大门。 顿时周边一片指指点点。 怕是都想起了婚礼那次,尚京将砚九抢走。 想到这里,砚九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这些人别是也和白家人似的,把他和尚京套上一层暧昧关系,这就太恐怖了。 是以,砚九诚惶诚恐的与尚京拉开一些距离,塑造出一个忠心耿耿好员工的形象。 正在砚九打算把咖啡递给尚京,自己去签到时。 一个眉目精致张扬的青年朝着尚京走了过来,那青年止不住的意气风发,满身光彩。 砚九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青年朝着尚京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尚总,您好,我是栾丘。 这次雅颂集会招摇方的负责人。” 说话间,栾丘眼底满是笑意,有自信,还有一丝试探。 砚九缺失的那根弦不知怎么就生了出来,他觉得有意思,他竟然看出来栾丘想勾搭尚京。 能吃到自己老板的瓜,砚九觉得这次雅颂集会没有白来,这入世果然不无聊。 见尚京态度不冷不热,砚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将手中一杯咖啡递给栾丘,积极履行员工的职责,致力于缓解尴尬: “栾少,喝咖啡,我们尚总请的。” 栾丘望向砚九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颇为疏离不屑,他淡淡应了一个:“嗯。” 砚九:“……”对自己小师叔这态度? 啊,不对,不好,自己不应该染上人间陋习,更不应以长辈自居,真是罪过罪过。 第50章 昨晚睡着了,剩下1章上午写 招摇心系天下,倡导有教无类。 雅颂集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传授所有参选弟子课业。 其中也有许多需要体力的课程,例如负重爬山、站桩…… 砚九:“……”这真是要他老命。 砚九这人懒,懒到让封阳欣慰。 “懒”这个字,至少证明砚九身上还是有着人类的劣性根,还不至于完全的清心寡欲。 这次就是,雅颂集会其实有进行分组,一位导师带着一组学生。 砚九被分到清安这组,清安据说是顾七舟最小的徒弟。 没啥显赫身世,是顾七舟20岁外出游历时,从山下把这孩子捡回去的。 捡清安回去的时候,清安13岁,已经是个少年。 安静,内向,不大爱说话。 砚九还听顾七舟唠叨过,小徒弟让他很是操心,因为清安总被山中其他徒弟欺负。 这次雅颂集会,还是砚九第一次见到清安。 清安这人,白白软软,皮肤嫩得像羊脂玉,见人先羞赧的笑笑,而后就不说话了,躲到无人角落中发呆。 雅颂集会上,先是让学生选导师。 清安那边门庭冷落,一个人都没有,反倒是栾丘那边,热闹到不行。 砚九终于从某个屋檐下的柱子上直起身,他穿过阳光照耀之地,然后来到了清安所在的阴凉下。 砚九哈欠连天的打着招呼: “这位道长,午安。” 清安从发呆中回神,乍一看甚至还有点紧张:“午、午安。” 砚九笑了笑:“可以加入你这组吗?” 闻言,清安更加拘谨了:“我这组吗?我这组没人来的,我也没啥真本事,栾丘师兄那边就、就很好,你去他那边,我别耽误了你。” 砚九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我也没真本事,栾丘那边嫌弃我的,正好咱俩凑一组,道长行行好。” 清安赶紧摆手:“不用叫我叫我道长的,叫我清安就好。” 砚九忽然喃喃道:“清安?高飞兮安翔,乘清风兮御阴阳。” 清安终于放松了些:“师傅给我起名字时,他也是这样说的。” 砚九看着清安笑了笑:“是九歌大司命中的一句话。” 闻言,清安一脸的似懂非懂。 砚九却拍了拍清安的肩膀:“你一定是你师傅最喜欢的小徒弟。” 清安赶紧否决:“不、不是,你别乱说,师傅最喜欢的是栾丘师兄。” 砚九不以理会:“你栾丘师兄是个凑数的。” 清安都想去捂砚九的嘴了,但他不是很敢,他只是怯懦道:“小、小点声……” 由于砚九的主动,他落到了清安这组,也是清安这组唯一的组员。 看在旁人眼中,就是两个孤苦伶仃的人间苦瓜凑到了一起。 但是落在清安这组,砚九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别人训练,他向清安请假,别人努力刻苦,他偷懒摸鱼。 陆吾坐在树枝上,看着砚九荒唐度日,他都想一杯热茶泼砚九头上。 就砚九这幅样子,还怎样得第一,还怎样拿到杜衡? 某天夜里,陆吾终于悄悄找到了砚九。 “你是很会打架?到时候能够直取第一?” 砚九摊了摊手:“知道为什么叫我香招先生,而不是香招壮士吗?” 陆吾扶额:“算了,我告诉尚京我找到香招先生了,让他把你烧了。” 砚九叫住陆吾: “别,尚京最近很奇怪,你别去招惹他。 实话和你说,我在招摇有人脉,得不到第一,我就找人帮忙把杜衡偷出来。”砚九实在不是个子辛劳的性子。 陆吾:“?可以这个样子吗?偷东西不是犯法吗?” 砚九摇了摇手指:“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我请招摇人偷招摇,充其量也就算个拿。” 陆吾:“……”他依旧觉得这个砚九不靠谱。 陆吾离开不久,尚京就散步到了砚九这边。 午夜时分,砚九竟然没有睡觉。 而是盘腿席地坐在一棵树下,他双目微合,下颌轻仰,侧脸弧度显得削薄又圣洁。 吐纳间舒缓且自然。 尚京悄无声息的走到砚九身边:“你在做什么?” 砚九没有张眼,他只是不紧不慢开口:“晒月光。” 尚京抬头,发现今天是个满月,月亮皎洁,月辉轻盈。 砚九继续道:“传言中,狐狸满月时拜月,有助于修行,平常晒晒月亮总没错。” 尚京抱臂靠在柱子上,他挑了挑眉梢:“你想修行?” 话音刚落,砚九肚子就叫了起来。 砚九耷拉下肩背,坦诚道:“我老师说,晒月光能充饥。” 尚京:“???”什么歪理邪说? 其后,尚京不解问道:“你饿了为什么不吃饭?” 砚九气若游丝:“这里点不了外卖。” 尚京依旧不解,他指了指东边方向:“那面墙后面不就是个夜市?”他还见好多人出去玩了。 砚九也望向东面那面墙,仿若望向遥不可及的北极: “太远了,得抬腿走出去,实在太累了,我坐在原地晒晒月亮就行。” 尚京看向砚九那瘦不拉几的身子骨:“你懒成这样,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砚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快要饿死的时候,自然就找饭吃了。” 况且在晏阳,家里是有大白的,大白会做饭,他每天都有饭吃的。 尚京:“……”怪不得医生说砚九营养不良, 两步晃荡到砚九面前,一把将砚九从地上提拉起来: “走,去吃饭。” 砚九弱弱反驳:“不要,这到后面的夜市,起码得走3、400米,我其实喝点水也行的。” 尚京:“……”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第51章 同逛夜市 这是砚九、也是尚京第一次来夜市。 目之所及,人头攒动,一片拥挤。 紧随其后,各类食物的香气打开鼻腔。 尚京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他面露不喜:“好多人,食物看着好油腻。” 然而尚京转头看向砚九时,却见砚九眼中装满好奇,与一点点惊喜。 犹如一个幼童,初次面对未知的世界,试探着想去探索。 并且,砚九还站在那里嘀咕着:“好热闹的样子。” 周边人群喧闹声,很快就被蒸发成了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但砚九只是远远的看着,尚京却越过砚九,走在了前面。 走了几步,他回头,朝着砚九招了招手:“过来。” 砚九有些茫然:“嗯?” 尚京有些不耐:“你不是觉得热闹,想过来看看吗?” 砚九终于抬步,走向人群之中,憧憬又慎重。 尚京看砚九慢吞吞的样子,实在没那个耐心,他抓住砚九的手腕,拽着砚九就往前走。 夜市聚拢的烟火,摊开来却是人世间。 周边嘈杂声中,可以分辨出有人为薪水而苦恼,有人和朋友分享着恋爱的喜悦,还有妈妈教育孩子,受了欺负不要忍气吞声…… 各种各样情绪交织,各种各样欲望敦促人类向上生长。 砚九忽然侧头看向尚京,他有些好奇: “尚京,你有欲望吗?” 不自觉间,尚京的目光落在了砚九的锁骨处,白皙锁骨旁,单薄衣衫下,红玉坠子若隐若现。 欲望,以前没有,以后谁又知道呢? 尚京看向远方,别开目光,随意道:“有。” 砚九略微吃惊,连尚京这种人都有欲望吗?都有想达成之事,想拥有之物。 他不解问道:“尚京,你不要修行吗?欲望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修行路上的绊脚石吗?” 尚京不屑一笑:“那都是弱者的借口而已。” 砚九沉思之际,尚京已经拽着他来到一个人少的摊贩前。 “馄饨吃吗?” 砚九看了看旁边的烤肉地摊,否决了尚京的提议: “老板,你大方点,别小里小气的,我们去吃烤肉。” 尚京冷笑道:“你还真是不怕我一巴掌拍死你。” 砚九回头朝着尚京笑,桃花眼弯成很清纯干净的模样: “老板,别把自己想的那么坏,其实你人还不错。” 尚京:“……”砚九的好人卡貌似特别不值钱。 …… 眼前一桌的肉,只有砚九在吃,尚京比较嫌弃这种小摊食物。 砚九吃东西不快,慢悠悠的。 蔬菜、肥肉都被整整齐齐的放在旁边,一口都不动。 看砚九吃饭,尚京看得直皱眉头。 “你连主食也不吃吗?” 砚九:“吃赤豆小元宵,南瓜牛奶……” 尚京:“?” 这时,烤肉摊外,一阵喧闹,听声音很是嚣张。 一个年轻男声趾高气昂的对老板道: “老板,清清场,损失我们翻倍赔偿。 栾老师,您快找个地方坐,这边我们来安排就成。” 紧随其后,栾丘的声音传来: “我带你们来是体验人间疾苦的,不要把排场弄这么大。” 话是这么说,但是栾丘看着大快朵颐的人群,却是实打实的嫌弃。 学生很有眼力见,他赶紧搭话:“这人多眼杂的,还是清清场比较好。” 原来是栾丘带着他们那组学生,也晃荡到了夜市。 老板看栾丘那伙人是一群小伙子,穿着又非富即贵。 他也怕惹出什么麻烦,所以现在正一桌一桌的陪着笑脸清人。 砚九其实本来也吃的差不多了,他懒得惹事,正欲放下筷子,却被尚京出声打断: “吃你的。” 砚九勾了勾唇角,又抬起了筷子。 入世了就要守人间的规矩不是吗?谁强听谁的。 老板见砚九这桌不动地方,于是为难的告知栾丘他们。 少倾,栾丘这组两个学生气势汹汹的过来让砚九二人离开。 尚京不发一言,只是漫不经心的卷起袖子,骨节分明的手掌看着特别的优美。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双筷子,头也没回,便朝着身后二人甩了出去。 一根筷子直穿第一个人的肩膀。 另一根筷子穿透第二人的耳骨。 惨叫声还没来得及发出,血液已然迸溅。 砚九别过头去,心想好凶。 尚京总是装得一副优雅斯文的样子,他其实不怎么自己动手的。 难得看见尚京手段如此血腥直白。 尚京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这才回头看看自己的战果。 欣赏了一下第二人被洞穿的耳朵,尚京轻声道: “还是偏了点,不然更好看……” 随即,尚京又转过身,他看砚九微微别着头,忽然有点不悦:“你害怕?” 砚九赶紧摆了摆手:“没有,就是那血看着有点……” 还未等砚九说完,尚京兀自接到: “确实,有点偏了,那血溅开的角度不具备美感。” 砚九:“……”算了,随尚京自己理解。 第52章 傲娇 很快,栾丘就闻声赶了过来,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可当他看到尚京时,刚刚盛气凌人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甚至栾丘是雀跃的。 “尚总,好巧,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栾丘语气熟稔,“缘分”二字被他念的很重,他看向尚京的眼神更是直白热烈。 一旁,砚九目光在栾丘与尚京之间梭巡,随即他低头笑了笑,一脸吃到瓜的模样。 尚京将手中筷子不轻不重的往桌上一放,眉目阴沉的看向砚九: “你在笑什么?” 砚九压下唇角,一本正经的反驳:“没笑。” 尚京冷声催促:“快点吃,吃完走。” 这时,栾丘也终于注意到砚九,他记得上次见到尚京时,这个人也跟在尚京的旁边。 想到这里,栾丘眉眼不由笼上一层郁气,但他还是不冷不热的和砚九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叫栾丘,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砚九礼貌的伸出手:“我叫砚九。” 栾丘看着砚九伸出的手,没有理会,他只是点了点头:“好熟悉的名字……” 忽然,他玩味看向砚九:“想起来了,你是白家的那个……” 或许是为了表面上的礼节,“私生子”三个字栾丘并没有直接说出,但是中间意思不言而喻。 砚九不尴尬也不恼怒,他无所谓的笑了笑: “可别说我是白家的,他们可不认我。” 闻言,栾丘眉目松散许多,只是一个私生子而已,灵力低微,从小被家族抛弃,对他构不成威胁的。 尚京又怎么会看上砚九这种人,是他想多了。 想着,栾丘拉过来一旁的椅子,径直坐在尚京身旁。 “尚总,我仰慕你很久了,家里长辈一直说你的事。” 尚京伸手叩了两下桌子:“砚九,别吃了,走了。” 随即,尚京轻飘飘看向栾丘,疏离道:“我和你家长辈不熟,他们说的未必是真。” 顿时,栾丘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砚九正在一旁擦嘴,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这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帧画面。 一个人背着行囊,行走在无人草原。 砚九忽然顿住,心念一起,便起了一个卦。 此时,尚京已经走出去几步,不见砚九动静,他回头去看,见砚九还在原地,尚京不由催促道: “砚九?” 砚九回神,他抬头道: “尚总,我能打包点食物带走吗?” 尚京揉了揉鼻梁:“快点……” 砚九起身找到老板: “老板,您这有馒头吗?” 老板有点为难:“有倒是有,但是不单卖的。” 砚九置若罔闻:“馒头沾过荤腥吗?” 老板摇头:“这倒是没有,都是从馒头店进的货。” 砚九:“麻烦卖我几个馒头。” 老板再次强调道:“不单卖的。” 这时,尚京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买几个馒头,不用找了。” 见状,老板接过钱,止不住的开心:“客人稍等一会。” 少倾,砚九拎着一袋馒头,跟在尚京身后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开背影,栾丘一行人开始吐槽。 有人向栾丘科普砚九:“栾少,你这几年在山上不知道,这个砚九现在好像在尚京身边当助理,反正不清不白的。” “谁说不是呢,白家快要厌恶死这个私生子了。” 栾丘摇晃着手中酒杯,不以为意道: “跳梁小丑罢了,大家不用多在意。” …… 另一边,尚京看着砚九手中的馒头,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没吃饱吗?你要是没吃饱,我们可以去找那个赤豆、赤豆……” 砚九接话:“赤豆小圆子,但是我吃饱了。” 尚京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就很离谱,他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吃饱了就回去睡觉。” 砚九:“……”尚京最近真是太奇怪了。 这时,有东西砸在砚九头顶,他伸手取下来看了看,竟然是瓜子皮。 抬头向上,只见陆吾正坐在树梢,磕着瓜子,像是看着什么热闹一般。 砚九不解:“你在那里看什么?” 陆吾掸了掸手,只是自言自语道: “当时我真是眼瞎,竟然让你给我当情感导师。” 砚九:“昂?” 陆吾掐了一个诀,便消散于树枝间,他要回去给周景准备明天的早餐了。 第53章 苦行僧 这一夜,砚九其实并没怎么睡。 天要破晓之际,他走到雅颂集会的后门, 刚一打开门,就见面前一个僧人做敲门状,只是他敲门的那只手还没落下来。 转而,僧人双手合十,声音厚重: “施主,贫僧路过此地,前来化缘,可否布施。” 砚九将早就准备好的馒头恭敬的放入僧人的钵盂中。 僧人抬眸看向砚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砚九微微一笑:“算到师傅会来,提前备了些馒头,没有沾过荤腥,师傅放心。” 僧人再次朝着砚九行了个佛礼:“谢过施主,没想到施主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修为。” 砚九赶紧摆了摆手:“也就只会随便算一算,别的本事是一点都没有。” 砚九又看了眼僧人,那僧人看着年纪并不是很大。 30多岁的样子,但是皮肤粗糙,袈裟破旧,一身的风霜,让他看着比本来的年纪要大上一些。 砚九询问道:“师傅,您为何而来。” 僧人目光悲悯:“我师傅说,晏阳这片土地,或许会有劫难。 我愿乞食修行,为晏阳种下福田。” 砚九一愣,他再次询问:“那您师傅……?” 僧人声音如常:“已经亡故。” 这世间有一种僧人,是真正的僧人,也是苦行僧。 他们不碰钱财,乞食行走,露天而居。 至于化缘,苦行僧认为世间苦难是有定量的,他们多受一些苦,旁人就少一些。 所以化缘是乞得众生的善意,也要承担众生的苦难。 苦行僧于安静中来,又于安静中离开。 砚九目送苦行僧离开,他知道那苦行僧是来找自己的。 因为正常苦行僧是不会在破晓前化缘的。 不过,砚九想不到一片平和下的晏阳,会有什么劫难。 …… 雅颂集会依旧在继续,清安和砚九这组日子很不好过。 他们不知为何,被旁人针对了。 书籍抢不到,训练场地抢不到,还总被别组的学生控诉、穿小鞋。 清安肉眼可见的自责,傍晚时,他带了一束野花去看砚九: “抱歉,砚九,都是我拖累了你。” 砚九:“???” 清安十分沮丧:“都怪我太弱了,没能耐,教不好你,还连带你被欺负。” 砚九忽然笑了,其实清安比他的年纪还要小一点,又是这种“乖宝宝”的性子。 这让砚九赶紧去安慰清安: “是我的错,他们冲着我来的,因为我是个私生子。” 清安眨巴眨巴眼睛,瓷白的脸上闪过愤怒: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私生子又不是你的选择。” 说着,清安有点落寞:“其实我也是个孤儿,是被师傅捡上山的,所有师兄弟中,我最没有天赋。” 砚九不赞同清安的说法:“可是你叫清安呢。” 清安不解:“清安怎么了吗?” 砚九看向窗外璀璨的夜空: “你师傅一定是最疼你的,每个人都有所长,有所短。 清安,你不一定要会众人都会的,希望有一天,你能发现你所擅长的,那才是你应该执着之处。” 明明清安才是砚九的导师,可此时此刻,却像砚九在教导清安。 其实,砚九只是把自己走过的路告知清安。 最开始修行时,砚九并没有纠结于普罗大众都擅长的东西,例如武术、攻击性术法……这些让人引以为傲的能力他并不拥有,也不擅长。 他也没有特别纠结。 可是砚九的其他天赋却是别人所不能及的,其实清安和砚九很像。 将清安送过来的野花放进玻璃瓶中。 砚九希望有一天,清安也能如花般盛放。 第54章 雅颂小测 雅颂集会也请了一些“行业精英”过来授课。 例如医道世家的柳锦成,符箓世家的白行简…… 一听闻这些人要来,砚九真的想冬眠抗议,干脆睡它一个冬天,再醒来时,世界也就清静了。 当然以上不过是他的美好幻想,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 今天是白行简授课,白行简主打一个严肃、认真、教条主义。 光是ppt他就做了300多页,符咒搬过来两大箱。 上课必定抓人回答问题,答不上要接受白行简刀子般眼神的洗礼。 白行简课上,最让人关注的就是白行简和砚九之间的关系了。 白行简,白家嫡子,是无可辩驳的白家继承人,从小在白家长辈爱护下成长。 天资聪颖,传承了白家符箓,是熠熠生辉的存在。 砚九,弃子一个,不学无术,为人所厌弃,尘埃一般的存在。 但这两个人却同父异母,砚九应当很嫉妒白行简? 白行简呢?是否又不屑于砚九? 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过,其实白行简并没有在意这些弯弯绕绕。 他只是在想砚九从小就没被教导过白家的符箓,小时候砚九是没有什么灵力,万一长大之后灵力也上升了呢? 是以,白行简想趁此机会给砚九开开小灶,单独教一教砚九。 从一个兄长的角度而言,白行简还是希望砚九能够回到白家的,至少有个依仗。 所以,课上,他总是点名砚九,让砚九回答符箓奥义。 砚九真的不是讨厌白行简,他是真的困,上课哪有不困的。 特别是还要看着白行简ppt上密密麻麻的字。 砚九每天都昏昏欲睡,被叫起来时双眼茫然,一问三不知。 白行简恨铁不成钢,于是给砚九加课业,砚九就更困。 这种恶性循环看在别人眼里,就成了白行简与砚九,关系极为恶劣。 作为导师,白行简这边画风严肃、古板,但是柳锦成那边完全是另外的样子。 柳锦成一双狐狸眼总是笑眯眯的,和人说话像带钩子,暧昧不清。 纵然知道柳锦成本质薄情寡义,但是男男女女还是争相往柳锦成身边凑。 他们上课也不专心,天天围着柳锦成,说自己头疼胸口疼,要老师帮忙看看。 当然,柳锦成对砚九也是多多“关照”,每天下课,他就从身后变出来一枝红玫瑰。 柳锦成毫不在意周边那些想杀了砚九似的目光,他总是一副情深的样子,将玫瑰花送给砚九。 砚九:“……”柳锦成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觉得柳锦成不过恶作剧罢了,因为砚九本身也有些恶作剧的性子,但他懒,从来只是想想,却从不付诸实践。 可旁观的尚京却眸色深沉,尚京是了解柳锦成的。 他知道柳锦成什么时候认真,什么时候是逢场作戏。 当然,他也能看出来柳锦成用逢场作戏的表象去掩藏真心。 忽然尚京勾起唇角,只是可惜,砚九是个榆木脑袋。 至于白行简,是一万个看不上柳锦成。 他认为柳锦成一天花里胡哨,迷惑砚九不学无术,勾引砚九不走正路。 是以,白行简每次看到柳锦成,都不给柳锦成好眼色。 但柳锦成却总笑眼弯弯的和白行简打招呼,还要特别讨人嫌的叫声“大哥”。 这声“大哥”自然也是随着砚九那边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白行简不痛快。 转眼间,又过了一周。 参加雅颂集会的学生需要参加一个小小的试炼。 招摇山事先与白家沟通过,试炼的地点就选在白家的一栋办公大厦。 试炼的题目便是“抓鬼”。 砚九听闻这个题目时,只觉得头疼。 像他这种八字轻的,最讨厌离鬼太近,难受。 他的“组长”清安也是一脸的惶然,期期艾艾,一双杏仁眼水润润的,让人想去欺负。 砚九打趣道:“清安老师,捉鬼各家有各家的法子,咱们呢?怎么抓?” 清安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我、我怕鬼……没捉过鬼,但、但我撞鬼的经验很丰富。” 砚九实在没忍住,他笑着问道: “那你每次撞鬼,都是怎么解决的?” 清安抬头去看砚九,眼底一片单纯:“每次师傅都在我旁边的,特别是七月十五那天,师傅会让我去他的房间睡。” 砚九差点没被手上热茶烫到: “去他房间睡?顾七舟吗?” 清安满眼的盲目崇拜:“对呀,师傅他人很好的,正义,爱护弟子,心怀天下,是正道表率。” 砚九:“……” 他要如何告诉清安呢,他那满嘴仁义道德的七舟师兄,其实是个伪君子,满脑子愤世嫉俗的邪恶想法。 只因为处于招摇山主的那个位置,不得以才把自己包装成心无杂念、造福苍生的形象。 也如砚九,也正因为当上了香招先生,即便他一身懒骨头,也要时刻为晏阳操心。 只能说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不过现在砚九在想,就顾七舟那古怪性子,居然会让清安去他的房间睡。 真是怪让人吃惊的。 要是沈十安知道,非得原地跳起来。 第55章 大司命 夜里12点,白氏集团,已经清场完毕。 整栋大楼都留给了雅颂集会的学生们进行试炼。 砚九从进入这栋大楼开始,就感觉心底闷的慌。 刚想起个卦算一下,就被从电梯中出来的白行鸢打断。 白行鸢看到砚九时眼睛亮了亮,伸着刚做的指甲就来捏砚九的脸。 砚九被捏的口齿不清,但依旧不忘把身边的清安推出来: “白女士,这、这是我组长,刚满20岁,婴儿肥、娃娃脸……” 白行鸢也不是非砚九祸害不可,转眼她就去搓揉清安的头发,因为清安看着更好rua。 就在这时,砚九开始四处张望。 首先他看到7楼栏杆处,尚京正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往下看。 不期然,两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砚九刚想打招呼,尚京却别开了脸。 砚九:“……”毛病。 再往下看,是5楼的柳锦成与白行简,柳锦成正满面春风的给白行简变玫瑰花。 变出的玫瑰花不偏不倚,被插入白行简胸前的口袋里。 这对于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白行简而言,简直就是侮辱。 之后是3楼,鬼里鬼气的,应该这次试炼的主要场地。 然而二楼,嗯?里面有什么东西?厉鬼?好像不大像。 阴沉、粘稠、死寂、肃杀…… 砚九不由皱起眉头,他转头询问白行鸢: “白女士,试炼的鬼是放在了二楼吗?” 砚九话音一落,周边一片嗤笑,随即同行学生开始窃窃私语: “什么二楼,二楼明明什么都没有,说砚九灵力低微,还真没说错。” “对呀,这么明显的三楼,他竟然看不见。” “谁说不是,都弱成这样了,真不知道谁给他勇气参加雅颂集会。” 待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栾丘这才不咸不淡的开口: “好了,大家不要说了。” 说着,栾丘轻飘飘的看了砚九一眼,眼底的倨傲不言而喻: “那鬼在三楼,不在二楼。” 砚九尴尬的笑了笑,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哦,是我眼拙。” 可这时,身旁的清安却抓住了砚九的衣摆,他同样也看着二楼,眼睛里有深深的恐惧。 像是想到了什么,砚九拍了拍清安的肩膀,小声询问: “你看到了什么?” 清安喉咙发紧:“我、我看到了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军,全身血污,满身杀伐……” 见状,砚九安慰清安:“没事,这里这么多人呢。” 清安畏惧中有着不解:“砚九,你相信我说的话?” 砚九笑了笑:“相信,因为你叫清安。” 乘清气兮御阴阳,清安的名字取自九歌大司命。 在遥远的楚文化中,大司命是一位神明,司生死。 清安肯定不能司生死,但是通阴阳是没有问题的。 清安生来就具备一双比别的术士更加剔透的眼睛,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这世间神神鬼鬼,术士并不能全然看到。 遇到些道行高深的,一般术士就不能看透其本质了。 所以,刚刚旁人都不能看到二楼有东西。 至于砚九,砚九看到的比旁人多一些,那是因为他注重修心,感知更加灵敏。 不过具体什么东西,还是清安的眼睛能够看到,毕竟术业有专攻。 砚九擅长卜卦、符箓、阵法,沈十安擅长打打杀杀。 顾七舟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周旋于各大世家之中,维系着招摇与晏阳的关系…… 而清安,招摇这些年确实缺这么一个人。 也因此,砚九一直将清安视为内门弟子,而非栾丘。 第56章 关心? 本次试炼依据鬼的强弱,将鬼分别设定好分值。 试炼开始,各组分散抓鬼。 截止到试炼结束的那一刻,哪一组分值最高,哪一组胜利。 主考官摇响铃铛,各组直奔三楼,毕竟鬼都在三楼呢,先下手为强。 只有清安与砚九两两相望。 清安试探着问道:“砚九,你、嗯、你有很想获取名次吗?” 砚九微微一笑:“名次不重要,反而是个累赘。” 闻言,清安刚想松口气。 谁知砚九继续道:“但是我对二楼的家伙比较好奇。” 闻言,肉眼可见,清安白嫩的皮肤上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后才又缓缓散去。 他的脸颊有点红,眼里有显而易见的害怕: “还是不要了,很吓人的。” 砚九脊背耷拉了下去,也是一身的倾颓:“那我们就不要了,干脆去4楼躲清静。” 是的,砚九从来没有什么好奇心。 他只是想,今天这个局是招摇组起来的,别真出什么事情。 后来细想,出事了还有顾七舟担着,他还不如躲个清静。 是以,砚九和清安两人煞有其事的去了四楼。 这还被其他组的人嘲笑了,砚九和清安两个弱鸡凑到一块,居然能够这么精准错过正确答案,也是难得。 …… 半个小时后,砚九坐在4楼某个窗沿边,昏昏欲睡。 清安见状不由劝说道:“砚九,你要实在困,就先睡。” 砚九哈欠连天:“要是鬼上来了怎么办?” 清安一本正经:“我不睡,有动静我叫你,咱俩一起跑,再者说鬼不会上来的。” 砚九侧头询问清安:“为什么不会上来?” 清安抓了抓头,嫩生生的小脸满是涩然:“鬼不大喜欢我身上的味道,他们都不愿意离我太近。” 闻言,砚九忽然察觉到,清安或许血液、灵魂都特别纯净,所以拥有净化、驱邪的作用。 鬼怪是比较畏惧清安这种人的。 反之,砚九八字轻,灵魂轻,很受鬼怪的待见。 有清安在身边确实不错,砚九软趴趴往窗边一靠,准备睡上一觉。 眼皮才合上一会,砚九陡然睁开眼。 这一刻,他感受到一种杀伐、不祥的气息,在整栋大楼弥漫。 砚九刚从窗边下来,就见尚京双手抄兜,不慌不忙的从电梯中走了出来。 砚九敏锐的察觉到,尚京浑身带着着戾气与很微妙的兴奋,他貌似对二楼的东西很感兴趣。 是以,砚九更加不解:“尚总,你怎么来了?”怎么会先来他这里? 砚九甚至在胡乱的想着,尚京不会想把自己带上当诱饵,把二楼的东西引出来? 反正这事之前尚京也做过。 然而,尚京只是摩挲着自己的腕骨,慢悠悠道: “二楼貌似有个很邪气的东西,我要去看看。” 砚九环顾四周:“可这里是四楼。” 尚京置若罔闻,他阴沉沉的看向砚九:“一会要出问题,你有能力自保吗?”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是嫌弃的,但若有若无的担心还是能够被人察觉。 砚九有些怔愣,他迷茫的看向尚京,有些摸不到头脑: “我吗?有危险我会躲的?你是在关心我吗?” 第57章 生态系统 对于“关心”一词,尚京既陌生,又抗拒。 只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四楼。 若是以前,明明是二楼的那个东西会让尚京更加愉悦,现在一切都乱了套。 想到这里,尚京不悦的踢了下墙角,随即他面无表情的看向砚九: “你上次不是搞出来一个‘小世界’吗? 你现在再搞出来一个,躲在里面别出来,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闻言,砚九无奈的笑了笑:“尚总,这里是白家的大厦。” 尚京不解:“白家大厦又如何?” 砚九环顾四周,语气十分凉薄: “白家大厦,到处都有白家术法、符箓的加持,这里面的一举一动,他们了如指掌。 我这点伎俩要是被白家发现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我吗?” 说着,砚九不以为意的伸了个懒腰,他自嘲道: “尚总,不是谁都有着和白行简、白行鸢一样的境遇,若是我被白家发现了会些小把戏,等待我的绝对不会是好下场。” 其实,砚九从不忌惮白家的其他人,他忌惮的只有白修诚,那位他血缘上的父亲。 不可否认,白修诚是强大的,远超出白家的强大,但白修诚又不大去管白家的事。 白家事物大多由一群腐朽不化的“长辈”在“操心”,那些长辈希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们若是发现砚九在他们不知晓的情况下,学到了一些术法,那些长辈肯定会心生不悦。 特别是如果他们发现砚九学到很强的术法,甚至比白家嫡系弟子还要强的术法,那就很糟糕了。 流落在外的砚九,如果比白家亲自教出来的弟子还要强。 这代表的是白家教导无能,也代表着白家目光短浅,分不出璞玉与石头,这该是多大的笑话。 所以,若是白家那些所谓“长辈”发现砚九身上的能耐,他们能干出来关着砚九、甚至是杀了砚九的事情。 砚九自然不怕这些手段,但他也不想没事找事。 砚九刚刚虽然只对尚京说了三言两语,但是尚京也能分析出砚九话里的意思。 扯了下嘴角,尚京饶有兴味问道: “你对白家就那么不信任?那白行简和白行鸢呢?你对他们两个也没有一点幻想。” 砚九被问的厌烦,但面上他只是淡淡瞥了尚京一眼: “尚总,你是觉得我今年11岁吗,还要靠幻想度日?” 尚京敏锐问道:“11岁?” 这时,楼层摇晃,砚九一个没站稳,向前扑去。 尚京拦腰搂住砚九,他一手揽着砚九的腰,一手在四楼入口处画了一个阵法。 随即,尚京松手,状似随意的将砚九推向一边,语气也是不冷不热: “好好在四楼待着,不要多管闲事。” 语毕,尚京抬步,双手抄兜,散漫的下楼,他对二楼的东西真的挺感兴趣。 此时,清安正迷茫的看着砚九: “砚九,你和尚总很熟吗?” 砚九也很迷茫:“不是熟?” 清安描述自己见到的场景:“可是他看着和你很熟?” 砚九被说的有点动摇:“这样吗?” …… 雅颂集会的学生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本来踌躇满志的抓鬼。 但是那些鬼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瞬间爆发出好几倍的凶性,直接变成难得一见的厉鬼。 这已经超过了考试正常范围,招摇是想玩死人吗? 此时,栾丘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赶紧联系上了招摇山,向招摇告知白氏大厦里现在的情况。 其实,栾丘此时心里也有点没底,明面上,他是招摇派来负责雅颂集会的人。 要真出了岔子,先不论需不需要他担不担责,说出去也不好听的。 好在,这个时候能联系到顾七舟,顾七舟表示会派人过来协助,那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栾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平心而论,栾丘虽然是顾七舟的弟子,也算是顾七舟最张扬的弟子,但他绝对不是顾七舟弟子中最厉害那个。 甚至就能力而言,栾丘稍显平庸。 顾七舟有很多弟子的,性格各异,能力各异。 换言之,顾七舟面上一副宽厚温和的老师样,其实实际上,他在努力营造一个“生态系统”。 里面不仅要有善,也要有恶,不仅要有忠义之人,也要有谄媚小人。 相辅相成,这样才是一个健康的“生态系统”。 但是顾七舟这生态理论实在不能告知别人,有损他的正道形象。 知道的也不过就砚九一个罢了,沈十安都不知道,因为沈十安大嘴巴。 这边鬼怪乱窜,凶恶无比。 栾丘怕发生意外,招呼着学生们要往二楼跑。 却见白行简和柳锦成正在下楼,白行简面色严肃,他拦下栾丘: “都这种时候了,还分不清吗?楼下有东西,非常的厉害。 你带着你学生往下走,是去送死吗?” 栾丘从未在公共场合被人这样训斥过,当下他觉得有些挂不住脸,于是梗着脖子反驳白行简: “你说楼下有东西就有东西吗?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时,紧随其后的柳锦成拍了拍栾丘的肩膀,笑眯眯道: “人要有承认自己不足的勇气,处高位也要对你的学生负责。 年轻人,还是太稚嫩了,德不当其位。” 闻言,白行简不由瞟了柳锦成一眼,目光略微怪异。 他真没想到柳锦成这个花花公子竟然会说出这番话,他一直以为柳锦成唯恐世界不乱的。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柳锦成朝楼梯处看去。 只见尚京一身清贵的走了下来,仿若走在自己家后花园般从容。 柳锦成打招呼道:“老尚,你也下来了?怎么样?一道下去看看?” 尚京慢悠悠的解着手腕处的扣子,似笑非笑: “当然要下去看看了,这不比这里枯燥的考试有意思。” 这会儿栾丘真的不出声了,怕是真的有些尴尬。 大佬都跑了下来,都说二楼有东西。 与此同时,他又想起砚九之前的话,呵,还真被砚九误打误撞说对了。 第58章 清安,下来 二楼,所谓“东西”已经显露出原形。 正如清安之前所说,那东西一身铁甲,血渍斑斑,那应该是一个战死的将军。 死前背负众多性命,死后成为大煞,森冷、血腥、坚毅…… 将军抱剑,席地而坐,下眼睑处有着刀痕,血迹顺着刀痕流下,形成血泪的形状。 白行简一到二楼,便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他背脊一麻,身上不自觉间起了一层冷汗。 未知的存在,强大的力量,组合在一起让人生畏。 紧随其后的尚京,他双臂环胸,斜歪着身子往墙上一靠,脸上表情终于有了些由衷的兴奋。 这晏阳市,终于来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尚京率先出声,他走向将军面前,慢条斯理问道: “将军从何而来。” 那将军掀开眼皮,里面黑红的瞳孔木僵僵的盯着尚京:“吾从千霞战场而来。” 千霞战场,两千多年前的事了。 尚京唇角微勾:“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将军的语气也是木然的:“种下恶果,还要杀,杀光所有人……” 话音一落,将军猛然抬头看向尚京。 与此同时,尚京手向虚空中一揽,一把长剑赫然出现在尚京手中。 不由分说,尚京笑着将剑刺入将军心脏,却也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一时间,黑气从将军心脏处溢出,一丝丝一缕缕,细看那丝丝缕缕的黑气中竟然藏着古老的经文。 爱恨嗔痴,都是诅咒。 诅咒仿若有生命般,从窗子飘出,四散而去,散入晏阳的夜色之中。 尚京看着眼前景象,眼底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愉悦。 真有意思,好久没有这么有趣了。 这大鬼的目标竟然是为祸晏阳。 随手抓来一缕黑气,尚京想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与此同时,尚京身后的白行简慌乱写咒画符,想将那些黑气封在白氏大厦内。 他从来都是一个严肃古板的性子,认认真真履行术士的责任,也在好好保护晏阳。 不过,现在更为难办的是,尚京的剑虽然插入了将军心口,但是将军却依旧端坐在原地。 刚才那一剑,尚京并没有用什么力气。 另一边,白行简一个人的力量微弱,根本挡不住那些黑气。 这时,白氏集团外面有响动。 一位衣衫褴褛的僧人位于西南,满面慈悲,正在闭目念经,黑气飘浮到僧人身边时,竟然渐渐消散。 东南方,一个一身白色汉服的男人,于满月星辉下打着一把黑伞,踏夜色而来。 男人掐了个手诀,瞬间,他面前出现一道白墙,墙上写满道家心经,阻挡黑气外散。 随即,男人不慌不忙的抬头,他看向白氏四楼的位置,音量稍稍提高: “清安,下来。” 彼时,躲在4楼缩成球的清安猛然抬头,他对身边砚九道: “砚九,我师傅在叫我。” 砚九正在算卦,不过他也听到了顾七舟在楼下扯着嗓子嚎,砚九不忘抽出精力规劝清安道: “清安,你师傅的声音听着不像什么好人,道貌岸然的,你要小心点。” 可是砚九话音刚落,他就见清安已经顺着楼梯悄悄下去,去找他师傅了。 砚九:“……” 第59章 伪善 有人是真慈悲,例如那位下山苦修的苦行僧。 有人是真伪善,例如招摇山主顾七舟。 此时,他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装模作样的净化黑气,待众人差不多都看见他的功业,待清安终于从楼上挪到他的身边。 顾七舟便一边拽着清安,一边煞有其事,追着一丝黑气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这白氏大厦里的人……死活与他有什么关系?样子做够了也就可以了。 对于顾七舟来了就走的行径,砚九习以为常。 虽然他平常看着与顾七舟兄友弟恭,但是他深知顾七舟是什么德行。 顾七舟没有心怀天下,更不想普渡众生,他是戴着正义面具的伪君子,十足的利己主义。 顾七舟秉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要别人对他感恩戴德的理念,这些年他将招摇操持的越来越好。 平心而论,就顾七舟伪善这个劲头,砚九也是十足佩服他的。 想当年砚九第一次见到顾七舟时,也不过十一岁。 顾七舟给他糖吃,领着他走过田间小路,走去乡间的小卖部。 说实话,顾七舟看上去比白行简更像一个兄长。 但是,砚九只是抬头看着顾七舟,十分认真的和他说: “你不用这样装着,我不告诉师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 那时砚九年纪虽小,但是已经能够很敏锐的分辨不喜欢了。 听闻砚九的话,顾七舟先是一愣,然后泰然的松开手,他吊儿郎当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顾七舟一直以伪善面孔示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戳破,被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戳破。 或许是因为砚九看出了顾七舟的真面目,顾七舟在他面前格外放松。 一来二去,倒也真的发展出一些师兄弟的情谊。 再后来,两人的命运交缠在一起,彼此相依——因为他们共同的师傅封阳。 虽然砚九和顾七舟都不是热络的性子,但是他们对封阳是真心实意的尊重。 也是真的听封阳的话。 封阳离世之前,要顾七舟继承招摇山主之位,让他保招摇山百年声望。 还要砚九下山入晏阳,成为香招先生,保晏阳生生不息。 招摇与晏阳,本来就是相辅相成。 自此,伪善的人有了真正需要守护的东西,也就是招摇。 而那个对自己死活淡漠的人步入人世间,也有了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封阳一生风轻云淡,唯独为了徒弟们操碎了心。 而此时,顾七舟拽着徒弟跑路,只是因为他不想“多管闲事”。 虽然今天是招摇攒起来的局,但这山下,一直都是砚九负责,他还是回到山上给小徒弟讲鬼故事。 …… 此时四楼,只剩砚九一个人,他也是一脸的凄风苦雨。 虽然他想在四楼躲清静,虽然他一向奉行不管闲事的理念。 但是实则砚九却一次又一次将自己卷入乱局之中,正如封阳所说,砚九心其实是软的。 砚九那卦算了一遍又一遍,除非自己掺和进去,否则那卦象都是无解。 叹了口气,砚九朝窗外看了一眼,苦行僧眉目低垂,满身风霜,依旧悲天悯人。 砚九敬重那僧人,却也觉得那僧人在做无用功,何必为了世人入世呢?吃力不讨好。 这时,楼下传来异响,轰隆隆的还伴随着鬼哭狼嚎。 砚九瞳孔蓦然缩紧,不再想些别的,他抬腿就往楼下走去。 恰在此时,栾丘带着他那些不中用的弟子正往4楼跑。 楼下的鬼怪已经开始泛滥了,不知何人召唤,楼下聚拢了好多鬼魂,万分凶险。 栾丘向上逃离,逃往安稳之处。 砚九逆行而下,步入一片凶险。 两相交错时,砚九淡淡的瞥了栾丘一眼。 那一眼让栾丘万分的恼怒,一瞬间他无端觉得自己被砚九比了下去。 到达四楼楼梯口,栾丘一行人却被一股强大的结界拦了住。 砚九也察觉到了,他惊异的回头,忽然想到刚刚尚京离开的时候,布了一个阵法,没想到竟然是守护的结界。 那结界只能出、不能进,从而阻断鬼怪进入四楼。 砚九:“……”尚京是在保护4楼的自己? 来不及去想更多,砚九暗中抬手解了那结界。 并且他回头冷冰冰的看了栾丘一眼,毫无表情对栾丘道: “栾丘,你既然是招摇的弟子,就负起责任来,保护好今天参加试炼的学生。” 起初,栾丘没有反应过来砚九什么意思,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暴跳如雷: “你算老几,也敢教我做事?” 然而砚九并没有理会栾丘,他已经匆匆下楼。 楼下有点不像人间了,反倒像是众鬼狂欢,如此数量的鬼,看来背后那人真的不简单。 砚九现在已经开始感到身体不适,他就不喜欢阴气这么重的地方,八字轻,难受。 更让他心塞的是,楼下都已经这么乱了,尚京竟然依旧不为所动。 现在尚京貌似只对那个鬼将军有兴趣。 将鬼将军封在原地,尚京摊开将军的手掌,似乎想从掌纹上窥探将军生前死后之事,但是显然尚京对手相只是懂点皮毛。 砚九皱了皱眉头,不耐上前,一把拍开尚京抓着将军的那只手: “卦有三不算,不算生死,他已经死了,你不能看他的手相。” 说着,砚九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态度还不好。 他补救般的笑了笑,问尚京道:“老板有糖吗?这里鬼太多,我有点低血糖。” 尚京下意识摸了下口袋,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来不吃糖的。 凉飕飕看了砚九一眼,尚京责问道: “你不在楼上躲着,下来干嘛?” 砚九又想起四楼的那个结界,一时竟然有点心虚。 这时一道短促、沉闷的闷哼声传来,是属于白行鸢的声音。 砚九猛然回头,匆忙顺着声音跑了过去。 尚京:“……”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砚九跑…… 转过一条长廊,砚九看到了白行鸢。 白行鸢那张总是明媚笑着的脸庞此时阴森瘆人,眼神木然,笑容邪恶。 砚九:“……” 第60章 蝴蝶结 白行鸢被鬼……附身了吗?不应该的。 白家年轻一代中,白行鸢与白行简应该算是最强的存在了。 怎么会轻易被鬼怪控制住呢? 砚九来不及多想,因为那鬼怪控制白行鸢拿起匕首,直直对准她的心脏处。 这是想杀了白行鸢? 匕首落下去之时,砚九下意识伸手去挡。 顷刻,匕首扎入砚九的手掌,但却没有完全扎透。 因为紧随其后的尚京一把推开白行鸢,将人摔到了墙上。 砚九不顾自己受伤的手掌,想去看白行鸢。 尚京拧眉,他两步上前,赶在砚九之前,毫不留情面的拧断白行鸢的手脚。 随即,他侧头去看砚九:“好了,她动不了了,你不用担心那鬼控制她的身体了。” 砚九讶然,他这会有点生气: “你怎么能拧断姑娘家的手?” 尚京不以为然:“我是在救她。” 砚九生平第一次与人争吵,他语气起伏都大了些:“明明有更好的方式。” 尚京看着砚九流血的手掌,态度也开始不好: “更好的方式?呵?用手挡刀子吗? 砚九,我发现你这人真是言不由衷,之前不还说白行鸢与你无关吗? 这一会你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砚九被尚京说的一愣,随即他别开眼睛,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 四下无人,但是有鬼,砚九全然将这些鬼当成未开化的东西。 为了打破沉静,砚九脑子抽了一般,他将手掌递到尚京面前,淡淡道: “流血了,要喝吗?不然浪费。” 尚京:“……”他想捏死砚九怎么办? 砚九见尚京不说话,于是又换了个话题,他张开双臂,向尚京发出拥抱邀请: “尚总,那抱一下,抱一下泯而愁。” 此时,尚京也终于发现砚九脸色不好,他伸手探了探砚九的额头,并不烧: “你怎么了?” 砚九环顾四周:“鬼多,有点难受。” 闻言,尚京也张开双臂,将砚九纳入怀中,渐渐,他身上的气运萦绕在两人周边。 竟然成了这白氏大厦唯一平和之处。 砚九单薄、瘦弱,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尚京垂眸,看见砚九细腻的后颈。 声音有些发紧,尚京询问:“你每次见鬼都这样吗?” 砚九苦笑:“所以见鬼我都绕着走,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因为顾七舟那孙子跑了。 两人抱了也就两分钟,白家一些长辈、武侍,以及招摇山派来的一些精锐弟子终于赶到。 是的,顾七舟还没有完全的丧心病狂,他还是知道要派些弟子帮一帮自己最小的师弟。 另一边,白家那些长辈先是围着白行鸢查看状况,又去看白行简有没有受伤。 没有一个人关心手掌正在流血的砚九。 此时,尚京切实体会到了砚九所说的,人与人境遇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了。 他也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弃子,果真砚九确实应当对白家没有一丝幻想。 尚京扯下一块衬衫的衣摆,旁若无人的牵起砚九受伤的那只手,扎了一个特别丑陋的蝴蝶结。 周边很安静,就连白家的长辈都齐齐看向砚九与尚京这边。 只有砚九看着蝴蝶结笑了笑,兀自嘀咕着:“真丑。” 这一刻,砚九忽然意识到,自己虽然被白家所抛弃,但并不是被所有人所抛弃。 就在他11岁那年,世界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身边有了更多的人,有养大他的师傅,有道德感缺失的师兄,有大白、二白,柳家爷爷…… 而这世界的变化,在尚京为砚九包扎伤口时,变得无比的清晰。 他是砚九,也会被人所接受的砚九。 当然,现在并不是感慨的时候,砚九知道扫除周边鬼怪才是重中之重。 与招摇为首弟子对视一眼,那弟子朝着砚九微微颔首。 第61章 乐风 砚九知道暗中的那个人不简单。 能够一边控制着战死将军,又一边召唤出来这么多鬼魂。 不过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那人应该在附近才对。 砚九不动声色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他试着推断出那个人应当踏在什么方位上。 最后,砚九看向东北方,不过层层墙壁遮挡住他的视线。 砚九崇尚顺势而为,崇尚万物存在都有其道理。 既然墙壁阻挡了他的目光,那就不过多窥探了。 顾七舟不管事,他更不管。 这时,白家那些救场的武侍和招摇的一些弟子正四处散开,准备去抓这大厦内散落的鬼魂。 砚九趁乱跟着一起下了楼,并隐于暗处的楼梯间,准备小憩一会。 顾七舟的大弟子乌宵见状,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乌宵打开楼梯间的防火门,一本正经的对着伸着懒腰的砚九作了一个揖:“小师叔好。” 砚九动作顿住,两三秒后才不尴不尬道:“好好好。” 随即,他搭上乌宵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乌宵,东北方有招摇的人吗?” 乌宵摇头,他非常严谨道:“没有,不过如果师叔需要,现在我可以安排人手过去,要6分钟后才能到达东北方位。” 砚九沉思片刻,还是拒绝了乌宵的提议,东北那边有些危险,顾七舟徒弟的命也是命。 是以,砚九拍了拍乌宵的肩膀,哈欠连天嘱咐道: “不用,乌宵你快带着师弟去抓鬼,记住打不过就跑,不要一根筋不知变通。” 乌宵颔首,他那道德感极强的大脑将砚九的话加工一番,顿时大为感动。 乌宵:“谨遵师叔教诲,有危险我们会来找师叔主持大局的。” 砚九:“???”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好在乌宵很快就离开了,砚九靠着墙边坐下,惬意的合上了双眼。 任凭外面狼哭鬼叫,他自岿然不动。 可是,砚九好似天生的劳碌命,乌宵那边很快就出了岔子。 乌宵是把小师叔的话放在了心上的。 砚九虽然只是嘴上随便一问,但是乌宵却直奔东北方向。 越过某一条线时,乌宵瞬间被恶灵纠缠住,藤蔓从四周的树上延伸而出,将乌宵吊在了半空之中。 风变成利刃,划破乌宵的身体,血渍很快就在衣服上蔓延开来。 白氏大厦中,招摇的人看见窗外场景,看见乌宵被吊在半空,顿时乱作一团。 栾丘也找到与乌宵同行的乌泽师兄,他想要指挥招摇剩下的人,栾丘这人向来争强好胜,又好大喜功。 “乌泽师兄,让你的人听我指挥,我带人去救乌宵师兄。” 乌泽看着窗外情况,他沉着冷静的摇了摇头:“不行。” 栾丘顿时冷嘲热讽道: “乌泽师兄,你又不是主修攻击的,现在还是别摆师兄的架子了。” 乌泽侧头严肃的看向栾丘: “现在小师叔也在白氏大厦之中。 他在这里,就算是乌宵师兄也要看他的意思,更别说你我拿主意了,你我都没这个权力。” 栾丘有些迷惑:“小师叔?” 乌泽解释道:“是山主最小的师弟,你没有见过。” 正当栾丘心中憋闷之时,他见窗外白光闪过。 一个白衣、束腰、束发的青年竟然停留在半空之中。 那青年执剑,两剑便斩断了捆绑乌宵的藤蔓。 顿时,恶灵也被吓退了许多。 不仅剑意凛然,那青年周边环绕的气息也很霸道、神秘。 栾丘当下愣在原地,他看着白衣青年的位置,内心震动: “乌泽……那个就是小师叔吗?” 乌泽摇头:“我猜那个应当是乐风,与小师叔签订契约,受小师叔所召唤。” 栾丘:“……”他指尖陷入掌心,那位大家都知道的小师兄,他竟然不知道。 …… 另一边,尚京这边刚刚问完将军问题,但将军缄默不言。 好在将军是鬼魂的形态,是以,尚京将将军收进了自己的尾戒之中。 尚京倒是不急,他只是无聊,随意将将军收到了戒指中。 或许哪天他想起来了,就将将军放出来,继续询问他今天没有问到的过往。 要是他想不起来,将军或许会在戒指中待上许多年。 其实尚京一直非常的恶劣,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恶劣。 刚刚收完将军,尚京就听到了大厦外的动静。 侧身向外看去,就看到了白衣青年。 白虎?封阳式神?有意思…… 摩挲了一下手上戒指。 尚京笑着摇了摇头,有主的……不然他也想找白虎聊聊天呢。 随即,尚京看向乐风的身后,那里是东北方,高楼林立之间,深不可测。 那才是更为有趣的地方,有着更为有趣的人。 毕竟能够召唤恶鬼,应当是非常非常邪恶又神秘的存在了。 想着,尚京摊开右手,一把弓出现在他的掌心。 将弓拉满,无形之箭射向东北方向。 而在此之前的两秒中,东北方向有风刃袭向正在救人的乐风。 白氏大厦中的砚九见状,赶紧隔空布下一个防护法阵。 那法阵本来是想去护着乐风。 没成想阴差阳错,腹背受敌。 正面要承受住东北而来的风刃,背面还有接住尚京凑热闹的箭。 受到袭击那一刻,砚九脸色一白。 但是法阵还是完美的抵消掉了腹背的攻击。 见状,尚京收弓,他兴致颇高的眯了下眸子。 啧啧,是白虎的契约主人? 想到这里,尚京忽然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 对了,砚九呢?又跑去了哪里? 第62章 小师叔 此时,白氏大厦。 砚九正顺着消防楼梯一路向上,来到了4楼的某个大型办公室。 一推开门,招摇弟子或站或坐,塞满了半间屋子。 见状,砚九后退一步,转身想要离开。 栾丘看到砚九,高高在上道: “砚九,你长着眼睛呢,不要到处乱走,万一听到什么机密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 与此同时,乌泽与几个招摇资深弟子见到砚九,赶紧都凑了过来。 “小师叔。” “小师叔好……” “还得是我们小师叔出手,才能救了乌宵师兄。” 栾丘:“???”这一瞬间,栾丘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努力理解乌泽几人话中的意思。 乌泽似乎也想起刚刚栾丘出言不逊。 是以,他面色严肃的将砚九介绍给栾丘: “栾丘,这位是砚九。 师傅最小的师弟,我们的小师叔。 快来见过小师叔。” 栾丘不可置信的抬头,他看向砚九那张寡淡又艳丽的面孔。 明明看着也就20岁的模样,明明是白家的弃子,明明是身无一物的弱者。 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小师叔? 小师叔?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以后自己见到砚九要礼遇有加,要恪守上下规矩。 这代表着砚九比他高一等,是这间屋子具备决策权的人。 栾丘自持自己是栾家的嫡子,又是顾七舟的亲传弟子。 他之后不仅想接手栾家,他还想接掌招摇山。 虽然不知道砚九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但是一个凡夫俗子凭什么当自己的师叔? 栾丘对目前的情况极为抗拒。 但是他的几个师兄却对砚九礼遇有加。 栾丘微微扬起下颌,趾高气昂的询问砚九: “既然是师叔,为什么还要参加雅颂集会? 这是那些入不了招摇山门的凡夫俗子才会争取的机会。” 闻言,砚九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他反问栾丘: “招摇倡导有教无类,你一口一个凡夫俗子怕是不妥。” 栾丘轻蔑的看向砚九,他反驳道: “就算是有教无类,但是进入招摇山门那一刻,人也被依据能力分为强弱。 师叔你既然身为长辈,最好不是徒有其名。” 栾丘这话音一落,就赶上乐风正抓着乌宵的领子破窗而入。 栾丘也终于看清刚刚那个白衣青年的脸,灰蓝色的眸子,略微竖瞳。 不属于人类的眼睛,不属于人类的气势,厚重、霸道,唯我独尊…… 还有白衣青年的攻击力,真的很不可一世。 栾丘眼底浮现畏惧与微不可查的向往。 他这时也终于反应出来,乐风是砚九的式神,砚九竟然能够驱使如此的存在…… 想到这里,栾丘看向砚九,心底涌起一阵不知名恐惧。 这时,乐风拽着乌宵的领子,将人往乌泽那群人里面一推。 乐风看着神圣又冷漠,但是一开口就是那种很爱瞎操心的长辈模样: “快快快,接住你们的师兄。 牙都快被人打掉了。 这血流的,你们不然给他买点云南白药。 不过建议过几天买,有优惠。” 砚九无奈挪到乐风身边,他拽了拽乐风袖子,提醒道: “他们山上有医生,不用钱。” 乐风也替乌宵开心: “那就别买药了,忍忍回山上再处理伤口。 我说乌宵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花钱别大手大脚,也该存点钱娶媳妇了。” 砚九有些看不下去,乌宵小命都快没了半条,还要听乐风在这唠叨。 是以,砚九开口阻拦道: “乐风?乐风啊……那个乌宵快挂了,你先别教导他了。 乌泽,快带你师兄回山。” 乌泽扶住乌宵,有点犹疑: “小师叔,我们这次任务还没……” 砚九冷冷的笑了笑: “多和你们师傅学着点,凡是走个过场就成,顾七舟都走了,你们还在这兢兢业业干嘛? 面也露了,伤也受了,任务就算完成了。” 乌泽朝着砚九作揖:“弟子谨遵师叔教诲。” 栾丘:“……”这个砚九,竟然直呼掌门名讳,可又如此的熟稔,完全没有尊卑之分,就像完全平等,那可是招摇山主…… 下一刻,砚九拍了怕乐风的肩膀:“乐风,你也先离开,多待容易生事端。” 乐风面色凝重,他看着砚九:“有事召唤我。” 砚九点头,他掐了个手诀,乐风原地消失。 栾丘:“……” 一瞬间,他感受到极为强大的力量,不是那种他所认知中的攻击力量。 而是一种很温和很包容的力量,但不能否认其强大。 乌泽带人离开时,侧头看了一眼栾丘,他毫无感情道: “小师叔能够当上师叔,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封阳师祖打破规矩,再次开门收徒也是有其道理的。” 一众人走后,屋内只剩砚九和栾丘。 砚九刚刚从窗边转了一圈,查看窗外情况。 此时,暗中那人已经带着众鬼走了,也不知道闹这出是为了做些什么,或者是获取些什么。 砚九转身也准备离开,却见栾丘正盯着他看。 砚九伸了一个懒腰,他询问栾丘:“还不走?” 栾丘只是不甘又愤恨的看着砚九。 砚九无奈的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 不过栾丘,奉劝你不要太自视甚高。 你觉得你师傅看重你,便总想打压他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但你不知道你师傅着实不是个东西。 他真正重视的人从来不会放到明面上,他要藏起来,要保护着。 那些他不重视的,反倒会捧着供着。 这样才能吸引炮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栾丘眼睛陡然睁大,他愤怒的看向砚九:“你凭什么这么说。” 砚九摊了摊手,无所谓道:“信不信由你喽。” 联想种种,有些事情却由不得栾丘不信。 第63章 鬼门十三针 砚九离开四楼,若无其事的回到尚京身边,却发现事情有些难搞。 白行鸢身上的鬼魂依旧没有被驱散开。 她本来四肢就被尚京给折了,白家长辈为了驱鬼,又不停的往白行鸢身上施加符咒。 此时,白行鸢面色惨白,万分痛苦。 砚九不由拧眉,白行鸢这种情况,正常的驱鬼方式已经不可以了。 而且附在她身上那邪祟真的很邪门,会消耗寄宿者的生命力。 即便平时表现的再淡漠,但不可否认,白行鸢是这世上砚九为数不多在乎之人,也是最初给予砚九善意的人。 周边一片嘈杂,唉声叹气此起彼伏,大家都在研究怎么救白行鸢,并没有人注意砚九这边。 但是砚九凉薄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一开口就能冷却热火朝天的讨论,直抵耳朵。 “柳锦成?” 闻声,众人朝纷纷砚九看了过来,这个私生子又要作什么妖? 白家长辈更是开口训斥:“怎么和柳家少爷说话的?” 砚九置若罔闻。 柳锦成则是字字清晰的应道:“我在。” 砚九径直盯着柳锦成,他询问道:“鬼门十三针,你会吗?” 柳锦成:“我会。” 闻言,周边已经有人窃窃私语: “鬼门十三针是什么针?” “砚九从哪里听来这么奇奇怪怪的法子?” 白家长辈有学识渊博的,倒是有听说过鬼门十三针,他看向砚九的眼神也不由怪异了些。 砚九怎么连这么秘术都听过? 鬼门十三针,针有十三穴,治百邪癫狂,往浅显一点说,能驱鬼,也能治鬼。 在很久之前,鬼门十三针是医道世家的不传之秘。 至于现在……白家长辈看向柳锦成,期待的问道: “柳家侄子,既然你会这鬼门十三针,能否施针?” 柳锦成没有理会白家的长辈,反而笑着去问砚九: “你希望我施针吗?” 砚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希望。” 柳锦成狐狸眼弯成多情模样,他不疾不徐走向白行鸢的方向,经过砚九时,他拍了拍砚九的肩膀: “既然你希望,那我就试一试。” 众人:“……” 什么情况?砚九刚刚从周景婚礼跑掉,转头就勾搭上了柳锦成? 整个晏阳谁不知道柳锦成花心名声在外。 风流但不下流,对哪个情人都温柔有加。 这砚九别现在变成了柳锦成的新情人。 不过细想也不对啊,如果只是情人,给些钱财哄哄也就好了。 倒也不必对砚九言听计从,特别是使出鬼门十三针这种秘术。 反观尚京,看向柳锦成的目光晦暗不明,宛若要把柳锦成盯出来一个洞。 此时,柳锦成已经走到白行鸢的身旁,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正准备着施针。 也是这时,白行简与砚九同时来到柳锦成身边。 白行简抓住柳锦成准备施针的手,他面色深沉的盯着柳锦成: “你这针施下去,对我姐有没有什么其他影响?” 与此同时,砚九趁着两人交谈,一把夺过柳锦成手中的针,他抬头去看柳锦成,语气如常: “你告诉应该扎在哪里?我来。” 柳锦成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他挣脱了白行简的手,夺过砚九手里的针。 非常快速的在白行鸢身上下了第一针。 见状,砚九眉头皱起,脸上闪过担忧: “柳锦成,你……” 柳锦成:“医者没有不敢施的针,也从来不假借他人之手。” 他抬眼去看砚九,眸光闪过微不可查的温柔: “再者说,就你这身子骨,还想要施这鬼门十三针?” 其实,这鬼门十三针,忌讳还挺多的。 不能随便扎,容易损施针人的气运。 不到万不得已,最后一针不能扎。 这么一会,柳锦成已经一连下了三针。 白行鸢的身体也只是略微抽动了一下。 但是柳锦成依旧在毫无犹豫的下针。 砚九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他有些后悔问柳锦成会不会鬼门十三针了。 他固然想救白行鸢,但这是他的事,没必要牵连上柳锦成。 是以,在柳锦成下第八针时,砚九伸手,让第八针扎入自己的掌心。 砚九声音平静:“就到这里,总还有其他的办法……”只是要略微邪恶一点。 柳锦成看着砚九被银针洞穿的手,眸光有些闪烁: “砚九……你不是想救白行鸢吗?” 若是砚九想救,他是不在意气运那些有的没的。 砚九只是摇了摇头,语气淡漠:“也没那么想。” 闻言,一旁白行简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砚九,他甚至是第一次指责砚九: “砚九,我知道你对白家没有感情,白家死活与你无关。 但是我以为……不说我…… 就说白行鸢,我一直认为白行鸢在你心里应该是不一样的……” 白行简性子内敛,白行鸢性子外放。 在白家,白行鸢是唯一一个会站在砚九身前的人,也是唯一会事事为砚九着想的人。 白行简一直认为,砚九对白行鸢不应当是冷冰冰的。 说实在的,白行简此刻有点失望,有点无力,也有些替白行鸢不值。 然而白行简却没有想,他与白行鸢对待砚九,或许有亲情、有怜悯…… 即便有许多感情,但是砚九在他们心里都不是最重要的存在。 如果非要选择,砚九一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第64章 阴晴不定 尚京双手抄兜,漫不经心的走到砚九身边。 他先是轻飘飘的看了白行简一眼,姿态高傲中夹杂着嘲讽。 随即又垂眸去看蹲在白行鸢身边、尚未起身的砚九: “喂,走了,我要喝咖啡,回去给我泡咖啡。” 砚九不解,他抬头去看尚京。 尚京双手环胸,自上而下看砚九,无端生出了些睥睨感: “不是收了我的钱给我打工吗?让你给我泡一杯咖啡不过分。 还是你想继续参加今天的试炼,你觉得这种情况还有可能吗?” 说着,尚京讥诮的笑了笑,他继续询问砚九: “或者你想留在这里,和某人勾勾连连,继续被人说三道四?” 闻言,砚九很是茫然,他和谁勾勾连连? 听闻尚京的话,一旁柳锦成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最后,砚九还是和尚京离开了。 不为别的,只为尚京戒指里的将军。 以恶制恶,如果能够驱使那将军,一定能够将白行鸢身体里的东西逼出来。 其实砚九一直没有放弃。 只是他不愿意表达自己,也懒得向白行简解释。 但砚九生平第一次的“急切”,还是暴露了他。 刚一出白家的大厦,砚九就看向尚京指间的戒指。 “这里关着刚刚那位将军?” 尚京挑了挑眉梢:“你怎么知道?” 砚九随便扯道:“像我们这种八字轻的都很敏感。” 尚京:“所以呢?” 砚九抬头去看砚九,他毫无遮掩问道: “能把那个鬼将军借给我吗?” 尚京哂笑: “砚九,我好久没有遇到一个有趣的东西了,凭什么借你?” 说着,他上下打量着砚九: “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驱使那将军。” 砚九沉默片刻,坚定道: “其他的你不用管,如果你将鬼将军借我。 我用鬼将军过往的故事与你交换。 你不是想知道那故事,却问不出来吗?” 在砚九看来,尚京就是一个很无聊,需要故事哄着的孩子。 尚京对于砚九,此时是有些怒其不争的: “你做这一切,是为了白行鸢? 你们这种为了别人委屈自己的人真是可笑。” 此时,砚九有些惊讶的看向尚京。 ‘为别人委屈自己真是可笑’,他有着和尚京一样的想法,却不曾想这话有一天会应验到自己身上。 可是,有些东西真的斩也斩不断。 砚九无奈的笑了笑: “尚京,你的天空中可能都是星星,我一颗星都没有的。 你不知道,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哪怕一抹亮光都能够温暖人的。” 说着,砚九摊了摊手,语气有点洒脱: “算了,别忘了你戒指里的将军,有机会就把他度化了。 战死沙场的人都是有气节的,不应该被囚禁在一枚戒指中。” 尚京有些好奇:“这么快就放弃救白行鸢了?” 砚九:“救白行鸢只能以恶制恶了,天下恶鬼那么多,不是只有你戒指里那一个的。 刚刚我都已经为难了柳锦成,这会就不再为难你了。 你看我为难这个,为难那个,还不是为了自己躲清闲。” 尚京听砚九说柳锦成,脸顿时沉了下来。 砚九“为难”柳锦成,柳锦成看着挺愿意的,连着8针,眼睛不眨就落下来了。 他平常可没见柳锦成这么舍己为人,大公无私,毕竟那是个比狐狸还精的人。 不知道出于哪种争强好胜的心理。 尚京摘下戒指,抛给砚九: “戒指送你了,就当年终奖。” 砚九:“……”尚京怎么阴晴不定的。 第62章 他其实人挺好的 月上中天时,香招书屋,烛火摇晃。 砚九看着面前的三枚铜钱,面色有些凝重。 就在刚刚,他罔顾算卦的禁忌,算了将军生前之事。 这一卦……跨越了两千年之遥。 两千年前,古老国度,战乱频繁。 城墙下的少年对城墙上的公主一见钟情,他想成为公主的不二之臣,他想成为公主最锋利的剑。 少年参军、征战、立功……终于有机会站在公主面前。 彼时少年已经成为战功赫赫的将军,将军向国王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国王为了获取将军的忠心,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将军。 新婚那天,公主一袭红衣,自刎于洞房花烛夜。 公主与将军结成连理,看似天作之合,但却没有一个人问过公主是否愿意。 更不会知道公主有意中人,公主也有一起玩耍十几年的少年郎。 她也曾依偎在意中人的怀里,畅想过未来。 但一切都因为将军的出现戛然而止。 自古难得双全法,爱情与家国不能两全。 公主还是肩负起了自己的责任,她将自己的躯壳嫁给将军,心却不能自已。 是以,履行完公主使命后,公主挥剑自刎。 她奄奄一息时请求将军,一定要守护好国土,一生不得离开国土半步。 只要是公主说的,将军一定会照做,这个恳求也禁锢了将军2000多年。 公主去世不过半月,敌军就攻入将军的国土。 将军带领将士血战3年,斩杀敌军无数。 他一身杀伐,背负数万性命。 卦师曾断言将军满身罪孽,将不得好死。 将军却说哪怕被挫骨扬灰,也要守护好公主的国家。 最后,战场上,将军死于万箭穿心。 他的尸体也和万千尸体叠在一起。 将军战死的土地成为古战场,常年阴风阵阵。 公主死后,投胎转世,她与她的少年郎在和平的朝代中做了几世幸福的夫妻。 至于将军,杀孽太重,无法进入轮回。 他的灵魂徘徊在古战场,遭受电击风割,久久不曾散去。 后来将军灵魂陷入沉眠,再醒来时,他早就离开了古战场那片土地,误入现代的高楼寰宇之中。 这不行的,他向公主承诺过,他不能离开国土半步。 可是,将军却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 …… 砚九吹灭书桌上的蜡烛,打开一盏暖黄色的台灯。 这才放出了戒指中的将军。 将军的魂魄略显疲态,这是因为他进戒指之前被尚京折磨了一下。 砚九温和的朝着将军笑了笑: “你好,我是砚九。” 将军眼里一片死寂,毫无波动。 砚九不以为意,继续道: “我知道,有人承诺你,只要你做他的棋子。 他就送你回你应该回的地方。” 闻言,将军僵硬的转了转脖子,冷凝的注视着砚九。 砚九却不看将军,他拿出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承诺你那人将你唤醒,又将你带出古战场的。 否则你一缕沉睡魂魄,怎么睁眼醒来就在这乱糟糟的人世。” 将军眼睫垂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砚九继续道: “你给那个人做枪,做剑,做棋子……这代表你是有利用价值的。 你觉得那个人会送你回去? 别痴心妄想了,就算有一天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也不会让你回去。 而是让你魂飞魄散,免得留下什么把柄。” 说着,砚九停下手中的笔。 他提起桌面上的纸给将军看。 只见纸上“南嫣”二字潇洒不羁。 砚九朝着将军笑了笑: “南嫣,这就是你恋慕之人的名字。” 将军看着纸上二字,瞳孔放大,双拳紧握,黑气从他的身上不断蔓延而出。 砚九对眼前恐怖景象视若无睹: “我不想送你回古战场,太远了,我有些懒。 这样,我带你去看眼南嫣,你帮我驱鬼如何?” 少倾,将军冷静下来,他终于开口说话。 只是声音与肃杀的外表不同,竟然非常温润: “我只想回到古战场,不想再去叨扰南嫣。 两千年前,就是因为我叨扰了她,才害她死于非命的。 她只要在这个世界上,能待在她爱的人身边就好。” 砚九也是有些无奈,好好的一个将军,无端非要生出一个恋爱脑。 害他这场“谈判”有些艰难。 稍后,砚九又提出自己的其他方案: “那你看我帮忙净化你身上的业障,帮你早些投胎转世呢? 你已经游荡2000千年了,之前身上的杀戮已经消解了不少。” 将军依旧坚持: “我要回到公主的故土。” 砚九都快将手里的纸捏皱了,他最怕遇到将军这种人了。 来软的来硬的、坑蒙拐骗都不成。 没想到这时将军却询问砚九: “你让我帮你驱鬼,驱什么鬼? 你告知我那人把我当棋子的真相,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砚九眉梢轻挑:“你就不怀疑我话里的真假?” 将军:“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砚九:“……” 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恐怕幕后那人找到将军时,将军也认为幕后那人是个好人。 否则将军又怎么会被幕后那人驱使。 砚九摇头笑了笑,他叮嘱将军道: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坏人,你不应该对谁都这么信任的。”宛若一个憨憨。 可将军却满脸坚定: “坏人……杀了就好。” 砚九:“……” 随即,将军又补充道: “不过,有些人比较强,像把我关进戒指里的那位,他也不是好人,但我杀不掉。” 砚九尴尬:“他你就算了,他其实人挺好的。” 第66章 约定 白行鸢被鬼魂夺舍,这事闹得实在是大。 白家彻夜灯火通明,客人来了好几拨,都想看看能否帮的上忙。 柳锦成也被请回了白家,但是柳锦成没有再出手,他只是安静的在白家的长廊处品茶。 凌晨三点,砚九站在白家大门外,被白家的武侍拦住。 白家,砚九向来是不能自由进出的,况且白家武侍、灵侍大多对砚九持有恶意。 砚九摩挲指间戒指,心里有些烦躁。 白行鸢身体里的鬼魂会消耗白行鸢的生命力……真的是拖不得。 这时,柳锦成提着一盏茶壶打白家大门经过,他忽然顿住脚步,侧头看向门外: “砚九?” 砚九面色凝重,他无视武侍,毫不客气对柳锦成道: “柳锦成,我想进去。” 最后,柳锦成还是以贵客的身份将砚九带进了白宅。 两人沿着曲折长廊一路行走。 柳锦成嬉笑道:“瞧瞧,你连家你都进不来,还得我带你进来。” 砚九满是疲乏的纠正道:“这里不是我家。” 柳锦成直戳砚九的要害:“那你为什么费力劳神,一连想了好几法子,一定要救白行鸢?” 砚九小声嘀咕着:“柳锦成,你这人真的挺不讨喜的。” 柳锦成语气开始变得柔软: “即便我不讨喜,我们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我知道的……”知道砚九有着这世间少有的良善。 伸手摘去跌落在砚九头顶的桂花,柳锦成嘱咐砚九道: “一切小心,白家的人都十足的冷漠无情。” 这时一只手伸了出来,打开柳锦成置于砚九头发上的那只手。 白行简看了眼砚九,又看向柳锦成,他冷声道: “我们白家冷漠无情,不用你告诉砚九,他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毕竟他就冷漠之至。” 闻言,砚九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他知道白行简是在怨自己。 但是砚九不会与白行简计较。 甚至他还一脸好脾气道: “白先生,我是冷血,你没说错。 但我也不想白行鸢挂掉,毕竟我还等着她接济我呢。 她可是唯一一个愿意接济我的人。” 砚九用十足无所谓的语气说着十足自私的话,但最后,他双目注视白行简,眼底诚恳且郑重。 拉过白行简的手,砚九低声道: “把这枚戒指放在白行鸢的床头。 然后让所有人出门,你也出来,关上房门。” 白行简合拢掌心,将戒指悄无声息的收了起来,从远看处看就像无事发生: 白行简“戒指里装的什么?” 砚九毫不遮掩的回答:“大厦里的那个鬼将军。” 虽然不知道砚九想做什么,白行简没有怀疑砚九,他只是确认道: “会伤害到白行鸢的生命吗?” 砚九笃定道:“不会,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不是吗?只能以恶收恶,我刚刚和将军约定好,他会驱逐白行鸢身体里的鬼魂。” 白行简没有答话,只是收起戒指,转身走向白行鸢的房间。 至于砚九……身上太多奇怪的事情了。 突然说出鬼门十三针的存在。 能控制住鬼将军。 那么小离开白家,却安然长到现在。 …… 细想一下,砚九身上有太多值得深思的地方了。 还是他这个做兄长的以前忽视了。 白行简小心翼翼握紧手中戒指,脚步更快了些。 无论砚九身上发生过什么,白行简心底还是相信砚九的。 第67章 娇气 背负上万性命,流连古战场两千年之久。 毫无疑问,将军是世间罕见的大鬼。 以恶制恶,他很快就驱逐走白行鸢身上的鬼魂。 白行鸢醒来之际,意识昏沉,影影绰绰间,她只见一个高大的影子。 那人好像一身铠甲,满身血污。 白行鸢:“你是……?” 将军声音低沉僵硬:“一个叫砚九的人……叫我来救你。” 白行鸢虽然昏昏沉沉,但她还是急切的问道: “砚九?他找你帮我……代价是什么?” 将军毫无情绪道:“代价……他为我解惑。” 白行鸢:“???”解惑,砚九如何替人解惑?代价真的只是动动嘴皮子这么简单。 此时,门外,砚九面色变得无比苍白,他的胸腔里更是血气上涌。 算卦啊……本来就是在窥探天道,更何况他这次不仅算了亡者的卦,还是背负数万性命亡者的卦。 他这一卦,惊扰众多亡灵,还影响到白行鸢的命局。 理应当受些伤,在床上躺上一些日子。 天边旭日渐渐东升,砚九自嘲的笑了笑。 他要是少管些闲事,估计早就得了大道。 靠在柱子上,砚九身体不由往下滑,却被柳锦成拽了住: “砚九?” 砚九在那不咸不淡的打趣道: “柳锦成,我劝你现在最好放开我,少管闲事。 你看……管闲事,就是我现在的下场。” 柳锦成皱眉将砚九扶正: “你这话说的还真是没长心。你觉得你的事对于我来说……是闲事?” 柳锦成有的时候挺无奈的,他和砚九认识了好多年。 他总觉得砚九对他,没有比对普通人热络多少。 柳锦成试探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也遇到了白行鸢这种情况,你会救我吗?” 砚九毫不犹豫道:“会救。” 柳锦成错愕:“为什么?” 砚九:“你给了我一颗桃子,虽然我桃子过敏。” 柳锦成:“……”好多年的事情了。 顾七舟给了砚九糖,柳锦成给了砚九一颗桃子,这些砚九都有记得。 …… 白行鸢房间内,将军将戒指交给白行鸢。 随即,他呆愣愣的站在窗边,抬头看着窗外,哪里应当是古战场? 白行鸢没有理会将军,她手握戒指,踉踉跄跄打开房门,正好与守在房间门口的白行简迎面相遇。 白行鸢往日艳丽的脸褪去颜色,显露出几分温婉,终于有了一个温柔可亲的长姐模样。 只是她依旧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砚九呢?” 闻言,白行简回神,回头看向某棵桂花树下。 却正巧见到柳锦成揽着砚九的腰,似乎要把人往外带。 见状,白行简大步流星的向桂花树走去,一边走一边厉声的阻止柳锦成: “柳锦成,你干嘛?” 在白行简心里,柳锦成品行不端,男女不忌,这会揽着砚九的腰,谁知道柳锦成是想做些什么。 柳锦成闻声回头,他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砚九,一边嘲讽白行简道: “我带着砚九去治伤。 怎么……你不会不知道万物守恒。 有所收获,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白行简艰难的反应着柳锦成的话,他看向完好如初的白行鸢,一个他并不想承认的猜测隐隐浮现。 “你先把砚九放下来,医生我会去给他找。” 砚九也不至于真的意识飘散,他只是觉得周边叽叽喳喳,懒得动脑子,更是懒得动身体。 最后,不得以,他还是勉强直起身,转身看向白行简的方向。 恰好,这时在白行简身后,白行鸢也追了出来。 砚九扯了下嘴角,朝着白行鸢讨戒指: “漂亮的白女士,你手里的戒指给我,那戒指是尚京的,他那个人龟毛的很。 不还他,他肯定念叨我。” 白行鸢却不给砚九戒指,她担忧的看向砚九同样苍白的脸: “代价是什么?你让将军救我的代价是什么?” 砚九看向白行鸢的窗边,将军正站在那里,一脸木然。 砚九有些无奈: “那将军挺心善的,他自愿救你,没有要求什么代价。” 说着,砚九认真看向白行鸢: “如果可以,亲爱的白女士,你能送将军回到家乡吗?或者度化他,他也算你的救命恩人。” 砚九不能送将军回古战场,也不能让将军与公主的现世长相守。 砚九招惹了将军,其实他也非常为难。 倒不如将一切都给推给白行鸢,反正都是白行鸢的锅,自己是懒得管了。 听闻砚九要求,白行鸢有些怔然:“这么简单。” 砚九笑了笑:“你让将军找到置身之处,就算是帮了我。” 闻言,白行鸢眼神坚定: “那我一定送他回家,反正我一年到头到处跑。” 这边,柳锦成想送砚九回家休息。 这时,白家长辈从正厅来到白行鸢这边,他见白行鸢醒了也没过分高兴。 反而是见到柳锦成后,一派慈祥的要柳锦成留下用早餐。 说是有事要和柳锦成说,完全不顾砚九的死活。 可也正是白行鸢醒了,她本来就是个暴躁的性子,扯着嗓子就和长辈争论: “叔伯,吃早饭有人命重要吗?什么话非得现在说……” 白行鸢架才吵到一半,门外传来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 “砚九,昨晚不还说不想麻烦柳少吗?这会你俩离得倒是近。” 尚京整晚没睡,早上天一亮就臭着一张脸,“不情不愿”来到白家。 这会,尚京雍容华贵的朝着砚九这边走来。 砚九努力站直身子,他致力于敷衍尚京: “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毕竟不同,人不能太倔强,要审时度势……” 说完,砚九一头栽进了尚京的怀里。 软绵绵的,是一具没有意识支撑的躯体。 尚京轻车熟路的扶住砚九,并且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 他似乎已经习惯于砚九的“娇气”,砚九貌似经常在作死边缘试探。 同时,离砚九很近的柳锦成搭住砚九手腕,半响后,他留下“静养”二字。 尚京很有主人翁意识,他沉声道“知道了”。 说话间便要把砚九带走,尚京一向唯我独尊,很少理会他人意见。 白家长辈板着个脸,没有说些什么,他也是刚刚注意砚九。 白行简想去拦尚京一下,却被尚京冷冰冰的忽视。 而砚九则是在尚京怀里睡得格外安稳。 第68章 桃花 砚九一直在做梦,梦境延绵不断。 转山转水,忽然他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粉色,那是一树夭夭灼灼的桃花。 封阳在树下喝酒,十几岁的砚九在一旁摆弄蓍草。 老道捋了捋胡子,笑呵呵道: “砚九,你以后结婚的时候,别穿西装了,穿白色汉服,肯定好看。” 砚九淡淡道:“老头子你喝多了,你觉得我这辈子会结婚吗?” 封阳摇了摇食指:“你只是亲缘寡淡,但桃花还是很旺的。” 恍惚间,封阳消散不在,砚九身体抽条了许多,变成了二十岁的样子。 他抬头看向层层粉红,有些费解,桃花?桃花是什么? 桃花遮掩下,砚九看到一抹白,细细看去,是一朵玉兰。 好久没看到那朵玉兰了,上次看到还是他在白家受罚时…… 砚九蓦然睁开眼睛,他从睡梦中回到现实,却依旧在想那朵玉兰。 似乎自己受伤之时,玉兰就会出现,连带着自己的思绪、血肉都在疯涨。 还有那一树桃花,明明梦中没有任何旖旎的场景,可是清醒时却总觉得那树桃花暧昧不已。 这时,砚九感觉得脖颈处一片冰凉。 垂眸看去,是一把冰冷的匕首,正松散的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砚九顺着执匕首的手看去,只见尚京正握着匕首,眸子幽深,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 尚京好像在琢磨着什么,眼底有着不应该属于他的苦恼。 砚九试着出声,声音一片沙哑:“你在想什么?” 尚京回神,见砚九醒了,他开始移动手中的匕首,看样子像在切割砚九颈侧的皮肉。 好在那匕首没有开刃,纯纯吓唬人的玩意儿。 但尚京的声音依旧阴森可怖:“我在想……怎么把你杀掉,你实在太麻烦了。” 砚九实在是麻烦得要死,频频打破自己的处事原则。 让自己总是三更半夜往白家跑,然后再把砚九给“抱”出来。 说出去都不知道谁是谁的老板? 将匕首又往砚九的脖子上抵了抵,尚京询问砚九: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学什么术法的,貌似知道的还挺多。” 砚九无视自己脖子上玩具般的匕首,他扯过尚京闲着的那只手,就给尚京看手相: “我学的算卦。” 尚京嗤笑:“江湖骗子。” 砚九翻看尚京手掌,却突然揶揄笑道:“尚总,你喜欢谁家的姑娘?” 尚京没有听懂:“什么?” 砚九:“你红鸾星动,心底肯定有个喜欢的姑娘。” 上一次他粗粗算了一下,就算出尚京红鸾星动,这次看手相依旧如此。 这让砚九深信不疑,尚京心中一定有个喜欢的姑娘。 听闻砚九问话,尚京像是被蛰了一般,将手抽了回来。 他语气不善的批判砚九道:“迂腐。”随即,转身便走。 砚九:“???”迂腐?他怎么就迂腐了? 情情爱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难不成尚京还害羞? 诶?不对,迂腐?尚京应当做了更出格的事。 难不成尚京喜欢的不是姑娘。 砚九刚刚醒来,神智不清,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尚京。”砚九略微讶然的叫住尚京:“你喜欢的不是姑娘,难不成你喜欢的一个女鬼?” 见尚京面色沉如黑夜,砚九越发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是以,他大着胆子继续猜测: “不是女鬼,那是女妖?道姑?夜叉?不会是……尼姑? 感觉到周边空气的凝固,砚九还煞有其事的安慰尚京: “没关系,即便跨物种,也能得到幸福的。 老板,我会为你祈祷的,祝你得偿所愿。” 尚京回头看向砚九,目光意味不明: “得偿所愿吗?” 砚九诚恳点头:“嗯,一定可以。” 尚京勾了勾唇角,略显玩味。 不知为何,砚九头皮有些发麻,总感觉哪里大事不妙。 …… 虽然白氏大厦出了“闹鬼”的乱子,但是雅颂集会还是要继续的。 砚九却兴致缺缺,一是清安回到了招摇山,他自己一个人很是无趣。 二是砚九觉得自己最近太过波折,总是受伤。 冥冥之中好似已经在警示他,谨言慎行,没事多窝着。 最好天天躺在家里睡大觉,不要总出门,免得出门被花盆砸、被车撞。 特别是已经入冬了,很适合摆烂偷懒。 是以,砚九心安理得的在家睡起了觉,就连尚京那边他都请了长假。 虽然尚京没批,但这不重要,相处久了,砚九有点本性毕露,他要是懒得装,社会上的一些规则从来都约束不了砚九。 当然雅颂集会的规则也约束不了砚九…… 第69章 你小师叔 那日顾七舟拽着自己的小徒弟先行跑路,留下自己师弟独自面对腥风血雨。 这可是够砚九念叨顾七舟好久,也可以让砚九小小拿捏顾七舟一次。 这是砚九给顾七舟打的第4次电话。 为了维持一个虚弱的形象,砚九一言不发,二白负责在电话里喋喋不休,沈十安负责辅助。 一人一狐恨不得将顾七舟批判入骨。 而砚九只负责在一旁披个毯子,偶尔不胜虚弱的咳嗽一下。 顾七舟被架在道德最高点反复炙烤,虽然他并不在意道德之类的,但是他伪善。 最后顾七舟没有办法,只能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询问砚九: “师弟辛苦了,师兄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呢?” 电话那边,砚九也是一副师兄弟和睦的样子: “七舟师兄,我想要杜衡。 但是我现在这身体状态,怕是不能继续参加雅颂集会了。” 砚九这是想要文质彬彬的明抢了。 顾七舟试着往后退一步: “雅颂集会你可以缺席,但不能真正意义上不参加。” 砚九哈欠连天:“我懂,就相当于‘翘课’,大学里的课我基本都翘掉了。” 顾七舟装模作样,想要教诲砚九。 砚九却转而询问道:“师兄,杜衡什么时候给我?” 顾七舟扶额:“雅颂集会过后就给你……” “好。”语毕,砚九毫不留情面挂断电话。 顾七舟看着传来忙音的手机,分外感慨,砚九这是装都懒得装。 拿着手机,顾七舟顺便给栾丘拨过去电话。 “栾丘,白氏大厦的报告分析写的怎么样了?” 栾丘觉得一些事情他不是很清楚,例如乌宵师兄是怎么被绑在半空之中? 又例如背后之人身处何方,他用什么法子操纵众鬼,鬼将军最后又去了何处? 一切的一切,他都处于一个十分混乱的状态。 是以,栾丘向顾七舟坦言: “师傅,弟子愚钝,这个分析报告,我并不是清晰,需要师傅为弟子解惑。” 顾七舟在电话里叹息: “确实是为难你了。 这事啊,其实应该是你小师叔做,对了,你小师叔就是砚九,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 但是你小师叔是真的懒,我也叫不动他。 这样,栾丘,你要实在不会,就找一下你乌宵师兄他们。 乌宵也不成,你就去找一下小师叔。 你小师叔还是心善的。” 顾七舟一片祥和的胡说八道,他也不管是不是真的为徒弟指了条明路,只要仁师的形象立在那就好了。 但是顾七舟这番话,让栾丘十足的不是滋味。 这一番话将栾丘置于一个十分无能的位置,反之,砚九被架在一个很高的地方。 不仅仅是辈分,在顾七舟口中,似乎砚九能力都要高上栾丘许多。 而实际上,抛却辈分不谈,砚九比栾丘还要小上两岁。 特别砚九在晏阳,整个人等于是最末端的存在,总之,栾丘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偏偏,这时顾七舟还在一旁火上浇油: “对了,栾丘,明天我让你师兄再送下山一株杜衡,你先帮忙收好。” 栾丘不解:“师傅,雅颂集会用的杜衡已经带下山了。” 顾七舟温声道:“这一株是你小师叔要的。” 栾丘:“……”呵,所谓小师叔,真是要什么给什么。 第70章 南禾 雅颂集会还在继续,砚九将鱼摸的明明白白。 他一周只露了一次脸,还是因为家里大白和二白吵了起来,于是砚九出门躲清静。 也就是这一次露脸,让砚九直接被术士协会请去“喝茶”。 术士协会,位于晏阳市的市中心,披着金融公司的外皮,实则是术士的官方机构。 具备制定规则、审判、抓捕……等一系列的权力。 协会的最高领导人被称为“会长”,这个会长曾经有考虑过请尚京来担任。 但是尚京很不屑于这种维持“秩序”的机构。 再之后,商贾世家南家的家主南禾出关,这会长的职位便落在了南禾的身上。 协会在南禾的操持之下,越发壮大规范,下面也算是能者如云。 当然,术士协会作为一个官方机构,南禾虽然身为会长,但也不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协会还成立有决策董事会,例如尚京、白修诚都是决策董事会成员。 可对于一些小事,南禾以及下属还是能够自己决定的。 例如将砚九请来协会“喝茶”这种小事。 那天白氏大厦的事情,砚九其实表现挺古怪的,能够说出鬼门十三针、还消失一段时间。 据白家一个武侍透露,白行鸢身上鬼魂被驱走,貌似和砚九有关联…… 是以,协会的情报部将这些信息传达到安全部,安全部派人将砚九找了过来,例行询问。 此时,砚九坐在术士协会的会客厅,昏昏欲睡。 两个审问员坐在他的面前,一脸严肃。 “砚九先生,请您如实回答,你为什么知道鬼门十三针?” “啊……?”砚九茫然,甚至觉得这不应该是个问题: “书里有写,网上也能查到,这不是秘密。” 审问员:“……” 砚九觉得冤得慌:“你们不能把你们的无知,转化为你们抓我来的理由。” 审问员有些尴尬,砚九这样说好像没有什么毛病,他们只能继续询问砚九: “那晚你消失了一会,去了哪里?” 砚九情绪淡淡:“当时我怕的要死,找个楼梯角躲了起来,尚京尚总可以给我作证。” 两个审问员对视一眼,想继续下个问题。 砚九垂眸看了眼审问员事先准备好的纸,那张纸就明晃晃的摊开在桌子上。 砚九无奈的抢答: “第三个问题,是白家的武侍在造谣,你们应该了解我的背景,我一私生子,又没啥灵力,我是不会驱鬼的。 建议你们查查白家武侍,为什么要造谣中伤我。” 两个审问员看样子年纪不大,他俩甚至都开始同情砚九,他们从砚九身上看到了一个私生子的艰难处境。 再者说砚九这事等级不高,他们有自行决定的权力。 于是年纪稍大那人开口:“既然这样,你、你就做个笔录,回家。” 砚九扫了一圈,软绵绵的沙发,泡好的茶水,还有适宜的温度,很适合睡觉。 家里大白和二白约么着还没吵完架。 是以,砚九露出一张纯良诚恳的笑脸: “我担心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没问完,我就先在这屋子待着,你们有问题再到这个屋子里来找我。” 一个审问员一本正经的和砚九解释规则: “不,不成,最近审问室满了,这个是会客厅,我们只申请了3个小时。” 砚九已经困到眼皮打架,他敷衍道: “我身上可能还有一些更劲爆的事情,你们可以再申请几个小时的会客厅。 趁这段时间,没有问题,创造问题,我保证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两个。” 两个审问员眼神格外清澈,他俩对视一眼,果然乖乖离开去提交申请了。 待两人离开,砚九一整个卧倒在沙发里,陷入深度睡眠…… …… 砚九是被人拍醒的,他感觉到温暖的指腹在拍打自己的脸颊。 权当是蚊子,砚九懒得睁眼。 却听一道男声自身旁响起:“再不睁眼就把你丢出去了,碍眼。” 那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听起来华贵孤傲。 砚九一身脆骨头是禁不起“丢出去”的,是以,他终于掀起眼皮,扭曲着从沙发上挣扎着起身。 同时,他也看到刚刚说话的男人。 男人一身挺括的西装,轮廓锐利,眉眼精致,整个人给人一种格外华贵的感觉。 特别是男人优雅的举止,仿若他周遭的众生都是区区平民,唯有他一人是华光熠熠的国王。 砚九终于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毫不违和的高高在上。 当然用砚九自己的理解来说,就是事儿精。 事儿精,顾名思义,事多,矫情,这是砚九对南禾的初始印象。 例如此时此刻,南禾正拿着湿纸巾,细细的擦拭着他刚刚拍打过砚九脸颊的手。 好似砚九脸上有什么细菌,惹得南禾分外嫌弃。 砚九慢吞吞的举起手,非常好脾气的解释道: “这位先生,我大前天刚刚有洗过脸,不脏的。” 大前天?闻言,南禾的瞳孔抖动一下,像是听到什么恐怖故事,他赶紧又抽了纸巾,甚至连指甲缝都在擦一擦。 擦完,南禾这才开口道: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问话,却被砚九听出了自我与批判两种特质。 眼前这人果然是个事儿精,而且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事儿精。 秉承少招惹这种人的原则,砚九终于从沙发上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 他朝南禾谦逊的笑了笑: “我叫砚九,被叫到这间屋子问话,不小心睡着了。” 南禾烦躁的皱了皱眉:“砚九?这名字听着有点熟悉,你是谁家的人。” 砚九半点没有犹豫:“我是私生子,白家的。” 南禾搜罗着脑海中的信息,终于想到了砚九是何许人了,白家那个被抛弃的私生子? 不得不说,南禾看人的角度很刁钻,在他眼里,砚九又有了另一番模样。 首先十分不精致,甚至是邋遢的。 其次十足的没品味,白色毛衣都起球了,边角还皱巴着。 最后,万分的不懂礼仪,站在那里全身骨头像是被抽走了一样。 这些完完全全踩中南禾的雷点。 南禾一边挽着袖口,一边命令的砚九: “现在,离开这间屋子。 还有沙发上你掉了两根头发,带着你的头发一起离开。” 砚九:“……”果然是个事儿精啊,眼里容不下半根头发。 第71章 你是谁 砚九刚要抬步离开。 门口又响起一阵脚步声,还夹杂着拐杖杵地时的声音。 “等等。”南禾再次开口。 砚九回头,诧异问道:“叫我?” 南禾一边掸着衣服上的灰尘,一边命令砚九: “左手边的柜子里有茶和茶叶,去泡一壶茶,我要招待客人。” 南禾说话不客气,可砚九并不是很在乎。 不过砚九懒骨头作祟,他在尚京那工作,后期都很少泡茶干活,何况尚京还付自己工资呢。 所以,砚九径直的指出了南禾的问题: “这位先生,我并不是你的员工。 我甚至可以说是这个术士协会的嫌疑人。 所以,倒茶不是我的义务。” 南禾冷笑:“你是在和我说话?” 砚九叹气:“我是在就事论事,请你不要无理取闹。” 这山下的人啊,真是一个比一个没礼貌。 南禾拿出手机,本来想叫刑审部的人过来把砚九带走。 刑审部和审问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只是南禾电话还没拨出去。 门口那人已经踏进了屋子,南禾遂被中断。 进门的是一个老爷子,花白头发,一身白色盘扣麻布衣服。 一手拿罗盘,一手拄拐杖。 老爷子脸上皱纹纹路似乎都写着慈祥,看着倒是有点道骨仙风那样。 只是,砚九目光最后停在了老爷子的罗盘上,看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停顿片刻,砚九一改之前态度,按照刚刚南禾所说,他找到了茶与茶杯。 只凭刚刚一眼,砚九便认出来那老爷子是目前晏阳最权威的卦师——元德卦师。 同为卦师,砚九对着所谓“晏阳第一”还是有些感兴趣的。 毕竟老爷子年长,阅历丰富,砚九觉得自己的一些疑惑或许可以请老爷子解答。 水烧开的很快,砚九糊弄着泡好了两杯茶,用托盘端到了元德与南禾身边。 砚九对着南禾笑了笑,桃花眼弯成非常风流的模样。 但说出的话却是万分恭谨、小心的: “这位……嗯……这位先生,刚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 说话间,砚九将两杯茶逐一放到南禾与元德面前: “两位请喝茶,我就在一旁照顾着,有事您二位吩咐。” 南禾刚刚叫他留下,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但是南禾那个事儿精又开始找茬: “你这茶怎么喝?杯子没洗,你的手指还摸到杯沿了,是想让我喝你的手汗吗?” 砚九:“……” 他要是会用毒就好了,他要会用毒,刚刚一定要找机会把南禾毒哑,让南禾那张嘴不要叭叭了。 元德倒是一副和善的模样:“谢过小友。” 元德出声,转移了南禾的注意力,他也不顾忌砚九在旁边,开口就向南禾问询晏阳的运势: “老爷子,白氏大厦的事情您怎么看?” 元德看似无意的转了两下罗盘: “这事不好,有灾厄将由西南方来,南禾你要早做准备。” 闻言,砚九也在心底起了一卦,确实有灾厄,可是那灾厄却没显示具体的方向。 貌似已经渗透在晏阳的根基之中。 砚九从卦中解出来的更多是时间,那灾厄貌似已经酝酿好多年了,正在等待某一日破土而出。 往元德的茶壶中倒了些茶,砚九故作无知的问道: “老先生是个卦师吗?我对算卦也很感兴趣,不知道老先生能否和我唠叨几句。” 这时,一道略显骄蛮高傲的声音从门口处响起: “你当我的老师随随便便就给人唠叨指点吗?” 砚九闻言抬头,是一张挺可爱的脸,只是面相有些刻薄。 这张脸看着有点眼熟,不过砚九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于是自然而然问道: “你是哪位?” 顿时,白行鹿的脸色变得铁青。 上次砚九见他,也是在问自己是哪位。 白行鹿最先以为砚九是故意的,目的是博得大家的注意。 只是砚九每次问“你是谁”的态度,都无比坦然,无比的诚恳。 这让白行鹿十分的火大,难道自己真的这么没有辨识度? 白行鹿,也是白家二婶唯一的儿子。 甚至砚九之前计划与周景结婚,都是替白行鹿去联姻。 而转头,砚九连白行鹿是哪位都不知道,这让白行鹿很有挫败感。 白行鹿微微抬起下颌,神情倨傲: “我是白行鹿,白家第27代子弟。”他这样说,就是明晃晃的嘲讽砚九进不了族谱。 随即,白行鹿脸上挂上一个乖巧笑容,只是那乖巧遮挡不住笑容下的得意。 白行鹿继续对砚九道: “我也是元德老师的学生,你让我的老师给你唠叨指点,这是对我老师的不尊重。 要知道,一般人听我老师指点,要提前排队,见面时还要提前沐浴焚香。 你上来就把我老师的指教说成是唠叨,不仅是对我老师不敬,也是冲撞了我的老师。” 砚九:“???” 山下的破规矩怎么就这么多,算卦的不都是在修心吗? 元德怎么这样在意这些世俗迂腐规矩。 还有元德竟然收了这样一个如乌鸦般聒噪的学生,真是没啥眼光。 这世间,不管人还是物,都是一知半解、或者完全未知时才最迷人。 就像现在,砚九心中元德那浅浅的滤镜碎的拼不起来。 元德虽然年纪很大,虽然被称为晏阳第一的卦师。 但是砚九对元德的实力存在很大的疑虑,砚九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卦象。 况且,封阳离世时,曾告诉砚九,哪怕砚九下山,哪怕砚九入了晏阳。 在卦术这方面,都不会再有人准于砚九了。 砚九这边神游,白行鹿更加的不满。 他刚刚与砚九说了那么多,砚九竟然没有恭敬的态度、也没有敬慕的行为。 而是在那发呆,貌似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第72章 美式?拿铁? 白行鹿也是上个月才拜入元德的门下。 元德说白行鹿有成为卦师的天赋,对此白行鹿是洋洋得意的。 甚至这段时间,他在白家许多同辈面前都是趾高气昂的。 拜入元德的门下,让白行鹿觉得自己天赋异禀,比许多白家同辈都高了一阶,更何况是和砚九这个私生子比呢。 至于今天,元德说是带白行鹿到术士协会见见世面。 直到现在,白行鹿也不知到底见什么世面,他只看到了砚九这个碍眼的东西。 不过元德对于砚九倒是没有那么排斥。 他看砚九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是寻常的芸芸众生。 当愚钝的众生向元德祈求答案,元德也会答应一些。 在元德看来,这是他为众生解厄,是他处于第一卦师的责任。 把砚九叫到身前,元德笑了笑,一举一动都维持着高人深不可测的形象: “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砚九毫不在意的伸出手来,他也想听一听。 元德算不出晏阳的运势,那是因为这卦太大了,元德的能力不足以支撑。 但是毕竟元德也是名义上的第一卦师,算些别的应当还是准的。 特别是卦师不能给自己算卦,砚九只能从别的卦师口中知道自己的一些命数了。 元德看着砚九的掌心,询问砚九:“你想知道些什么?” 砚九懒洋洋道:“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死。” 元德包括南禾,都有些怪异的看向砚九。 砚九这个年纪,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哪怕是问这个问题,都不应该以这种特别无所谓的态度。 元德看了眼砚九的掌心,脸色不大好,看了半天,最后的结论是: “你亲缘寡淡,桃花很旺。” 闻言,一旁南禾看了眼砚九,嗤笑出声:“桃花很旺?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不开?” 鉴于南禾是个事儿精的性子,他的择偶标准堪称严苛。 以他的择偶标准衡量砚九,他觉得砚九应当是孤独终老的。 一旁白行鹿对自己老师是深信不疑的,他只能怀疑砚九:“砚九,你还真是不检点的性子,外面到底勾搭了多少人?。” 唯有砚九,脸色不大好,桃花? 封阳老头子之前也说过自己桃花旺,什么桃花?他身边恨不得连蚊子都是公的。 这边元德继续道:“至于你什么时候死,奇怪,我看不到……” 元德兀自奇怪,但是砚九却有些明白,自己的命数,可能也是元德能力算不到之处。 砚九收回自己的手,笑着自嘲:“可能是我的命烂成一团,所以看不到。” 这时,南禾起身,他一边理着衣服上的褶皱,一边邀请元德: “元德先生这边请,快到约定的时间了。” 南禾出门时,淡淡瞟了砚九一眼:“你走,今天就饶了你。” 没有丝毫犹豫,砚九跟在南禾后面一同出门,准备溜之大吉。 砚九刚走出会客室的大门,就见一僧人衣衫褴褛,满面风霜的出现在门口。 僧人与整个术士协会是格格不入的,就仿若纸醉金迷的尘世间,忽然闯入一颗菩提心。 僧人双手合十,先是和同南禾打过招呼:“南禾会长,许久不见。” 南禾回敬僧人佛礼:“华灿师傅,别来无恙。” 越过元德,僧人看向砚九:“这位小友,多谢上次布施,也多谢上次相助。” 僧人的话把全场焦点再次带到砚九的身上。 布施?相助?砚九能够帮助华灿什么? 华灿应当是当今最强的僧人了,也需要砚九这样一个普通人的相助? 关键是华灿对砚九态度,甚至比对南禾还要和善。 砚九有意转移关注,他只是随意道:“两个馒头而已,大师不用太在意。” 这时,砚九忽然注意到僧人袈裟上的一朵白花,是那朵白玉兰,砚九有些怔愣: “您袈裟上是……” 僧人微微错愕,他将白花从袈裟上摘下,送给砚九: “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片魂魄,魂魄非常残缺,不知道碎成了多少片,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你既然能看得到,就是有缘。 那这朵白花就交由你保管。” 若是往常,砚九一定会拒绝,他懒得留存一些奇怪的东西。 可这次,他却无法拒绝,而是小心翼翼的将花捧在掌心,细细的收好。 一旁白行鹿完全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元德在一旁感叹道:“你这小友,倒是有些修道的天赋。”就连他也只是能看到一团白气而已,但不排除有的人仅仅是眼睛更“明亮”些。 听闻师傅的话,白行鹿非常不屑道: “老师,您可别被砚九骗了,他身上没有灵力的。” 南禾却盯着砚九掌心的花,若有所思,他终于正正经经抬眼去看砚九: “你说你是白家的私生子,还不知道你是白家哪位的私生子。” 砚九无波无澜道:“白修诚。” 南禾一脸恍然大悟,他语气直白:“怪不得,流着白先生的血,所以你能这么容易看到那朵白花?” 闻言,砚九看向南禾,毫无情绪,堪称冷漠,冷漠到了极点,就像是刻意为之了。 见状,南禾更加犀利问道: “生气了?为什么?说你身上流着白先生的血?你憎恶修诚先生?还是怨恨修诚先生。” 见砚九不说话,南禾继续道:“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否认,正常术士都看不到那朵白花的。” 说着,南禾看向白行鹿:“你能看到砚九手里的花吗?” 白行鹿有些尴尬,对于加入不进话题,他涩然又恼怒,但面对南禾问询,他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不到。” 南禾笑了笑,指向白行鹿,他对砚九说: “你看,这才是普通人的反应。” 白行鹿咬了咬下唇,同龄之中佼佼者的自己怎么就被归类为普通人了。 肯定是哪个环节出错,而且南禾又不了解砚九的情况,砚九明明毫无灵力。 可南禾这时却对白行鹿道: “建议你们家再测测他的灵力,这么多年过去了,万一他骗了你们白家呢。” 南禾的建议可谓是没事找事,恶意满满了。 砚九:“……”这个南禾,不仅龟毛刻薄,还非常有病。 但这个南禾……貌似还是有些能耐的,能看到自己掌心的花,并不是全然的草包。 南禾全然无视砚九幽怨目光,引着元德和苦行僧去往另一间更大的会议室。 砚九转身想要离开,迎面却遇到了顾七舟与尚京。 他不由眯了下眸子,呵,大场面。 来的人还挺齐全,把这么些玩意儿凑到一起,是天要塌了吗? 还是想要这些人把天给捅个窟窿。 砚九很想装作谁都看不到,可是顾七舟那倒霉玩意儿非要叫住砚九。 “这位小友,请留步。” 顾七舟一开口,一片和风细雨,说出的话都是助人为乐: “我见你脸色十分的不好,要不要和我们一道,找个房间休息一下。” 砚九:“……”自己最近睡得好,吃得饱,哪里会脸色不好,顾七舟自己下水,还非要拉着一个。 正当此时,尚京适时开口:“我见他脸色挺好,面色红润的像猪一样。” 砚九:“???” 砚九今天穿着连帽卫衣,途径砚九时,尚京将车钥匙扔进砚九的帽子里。 “去车上等我。” 尚京这话,等于公然与顾七舟唱反调了。 然而砚九却心情很好,他反手从帽子中掏出钥匙,一边在手里把玩,一边去问尚京: “老板,我要顺路去买咖啡,要帮你带一杯吗?” 尚京:“我要美式,加冰不加糖不加奶。” 砚九:“要拿铁,好喝。” 尚京揉了揉额角:“快走,烦死了。” 顾七舟看着砚九离开的背影,略微讶异。 他这师弟,真如沈十安所说,身上渐渐有了人气。 而且日益会吃里爬外了,砚九什么时候和尚京这样一个外人关系如此好了。 第74章 造谣 砚九昏昏欲睡,声音带着些闷闷的鼻音:“喂,你好……” 尚京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砚九的耳中:“香招先生……” 顿时,砚九睡意消散,他想起他的手机中有两张卡,卡2属于香招先生,而刚刚的来电显就是卡2。 揉了揉鼻梁,砚九面露烦闷,但他说话依旧是那软绵绵没睡醒的样子: “尚总?什么香招先生?怎么?你要我去给你找香招先生吗?我可找不到。” 尚京转了圈笔,不咸不淡道:“你的电话号码,是香招的号码……” “嗯?”砚九故作惊讶,他顺口胡诌:“什么?这个电话卡明明是雅颂集会发的,是他们为了统一管理……” 说着,砚九恍然大悟,甚至十分惶恐: “尚总,是有人诬陷我是香招先生吗?他们说晏阳将有灾厄,不会想选我去祭天?” 尚京不紧不慢道:“是顾山主诬陷你的,可能他想选你去祭天。” 砚九:“……”顾七舟就是见不得自己好。 尚京把玩着钢笔,继续道:“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你说谎,二是顾山主说谎,你有什么想狡辩的吗?” 从刚刚开始,尚京就一直开着扩音,砚九的声音整个会议室都可以清晰听到。 “顾山主?是刚刚说我脸色不好的那个人吗?” 此时,顾七舟还是从容自在的。 然而,砚九的下一句话,让顾七舟动作直接顿住。 砚九软绵绵的鼻音清晰了许多,听着竟然有些委屈: “那个人就是个色胚,我去雅颂集会见过他一次。 他夸我长得好看,还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他还想约我出去吃饭,而且尚总,你今天也看到了。 那个男人还在借口我脸色不好,继续约我,太道貌岸然了。” 会议室内,各式各样的目光齐齐汇聚在顾七舟的身上。 就连苦行僧都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 南禾看着顾七舟,十分莫名: “顾山主,你不会真觉得那个砚九长得好看?” 伪善的顾七舟从来不背后贬损他人长相,这与他的对外人设不符。 顾七舟只得叹息道:“面若桃花,心如蛇蝎。” 尚京阴森森的看了顾七舟一眼: “山主还请自重。” 顾七舟淡淡笑了笑:“我自重得很,我向来喜欢傻一点的,刚刚那位砚九真不是我的菜。” 南禾觉得有意思:“顾山主,你这话前后矛盾呢……我觉得那砚九就不大聪明。” 不大聪明?顾七舟和尚京一同看向南禾。 顾七舟一脸悲悯:“真心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砚九。” 尚京则是朝着南禾微微一笑:“愚蠢。” 另一边,砚九那边听不到会议室发生了什么,他情真意切的询问尚京: “尚总你相信我吗?” “不相信。”尚京拿着手机,直截了当道:“我虽然不相信你,但顾七舟也不值得相信……我也觉得他挺道貌岸然的。” 砚九感叹道:“知己啊……”尚京真的是唯一一个看得出顾七舟是个伪君子的。 当然,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尚京的“道貌岸然”。 南禾亲自为众人斟茶,他暗戳戳的期待尚京与顾七舟的骂战。 可等了半天,却无事发生,一是顾七舟要维持自己的形象,二是顾七舟觉得尚京又没说错。 最后,顾七舟只是抱歉笑了笑:“瞧我,可能记错香招电话了。” 轻飘飘一句“记错”,貌似把事了了,可尚京手指却轻扣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一个小时后,众人谈完事情。 南禾作为东道主,本来想请客吃饭,但是却被尚京拒绝:“我有事先走,你们去吃。” 众人和尚京一起乘电梯下楼。 本以为尚京有什么急事,却见尚京不紧不慢的朝着自己车子走去,然后打开了驾驶位的门。 而砚九正靠在副驾驶睡觉,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分明没把刚刚的电话放在心上。 南禾一行停住脚步,在外面旁观车内情况。 只见尚京坐稳后,先是把砚九叫醒,他貌似和砚九说了什么,随即,砚九迷迷糊糊的系上安全带,又仰头开始睡。 南禾讶异道:“那个砚九和尚京关系很好?” 还未离开的白行鹿心里郁闷,但他还是挂着乖巧笑脸和南禾解释道: “砚九在给尚总当助理,但说白了,尚总也就是把砚九当成一个乐子,可有可无的那种。” 南禾若有所思: “老板给助理开车?而且那个老板还是尚京?尚京可真会给自己找乐子,这世道真是迷乱。” 苦行僧在一旁感叹:“没想到尚总竟然是个稳重性子,车子开的如此之慢。” 看着龟速前行的车,看着车中睡得毫无形象的砚九,顾七舟连连摇头:“孽缘啊孽缘……” 尚京其实不仅仅只载过砚九一次,而是好几次。 砚九之懒,懒到懒得考驾照,就算考下驾照,他也懒得开车的。 封阳在世时,顾七舟曾在封阳身边煞有其事的诋毁砚九: “师傅,砚九他这么懒,你可不能由着他,等到以后他入世时会生活不能自理的。” 彼时,封阳一边拿着锄头吭哧吭哧刨地,一边毫不在乎道: “没事,他桃花旺,都是上赶着的桃花,不用白不用。” 直到今天,顾七舟才对封阳的话有了切实的理解。 好在他师弟实在没生出来情爱那根弦,这样就有许多热闹可以看了。 …… 砚九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睡醒时,看着车窗外流动的街景,竟然不知今夕何夕。 在砚九脑子一片空白之时,尚京的声音打他耳边响起: “你和顾七舟怎么认识的?” 砚九打了一个哈欠,并没打算瞒着尚京: “小时候第一次见他,他带我去小卖部买糖,那个时候他还没现在这样奸诈,我们也就认识了。” 说话间,尚京已经将车停在一个饭店门口。 “全素斋”三个字晃得砚九眼睛生疼,他不喜欢吃素,他想吃肉,特别是在这种寒冷的冬天。 是以,砚九对着尚京卖笑脸: “老板,大方点,我们去吃涮羊肉。” 尚京也朝着砚九笑了笑,他与砚九目光对视: “你们招摇的人,貌似都不忌口,很喜欢吃肉。” 招摇?砚九面上不为所动,继续嘻嘻哈哈: “是呢,招摇山向来没有那么多规矩。” 尚京靠在椅背上,继续询问:“那你是什么时候拜入招摇的?” 砚九看了尚京一眼,无奈的笑了笑,他坦诚道: “我吗?11岁那年,如果不拜入招摇,我真的很难长到这么大。” 尚京:“那你和香招先生什么关系?” 砚九揉了揉肩颈,轻声嘀咕着: “尚总,够了啊,事不过三,你都问我两个问题了,我也正经回答你了。 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招摇弟子的?” 尚京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 “你的那些把戏,晏阳很少有人学,更是没有人教。招摇倒是有可能。 更何况你也说了,你如果不拜入招摇,怎么长到现在呢。” 一个10岁出头的孩子,如果真无依无靠,是长不成砚九如今这幅懒散入骨样子的。 至少会察言观色,至少会委曲求全,至少也要有谋生的手段。 相处久了,尚京也看出来了,砚九是否想委屈求全,全在于他的心情,全在于砚九想不想装。 当砚九态度敷衍时,是真的挺不畏强权的。 例如砚九貌似从来没有真正畏惧过自己。 例如砚九对待顾七舟这种人物,通常都是以一种漠然、甚至是嘲讽的态度,而非仰望。 第75章 徒弟分你半个 顾七舟这次下山,是带了小徒弟清安的。 顾七舟回到住所时,清安正在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包子。 他塞得像一个仓鼠,脸颊软肉都被撑了起来,软软嫩嫩。 捏了清安脸颊一下,顾七舟不由有些舍不得。 而清安在一旁小心翼翼询问:“师傅,您这次怎么只带我自己下山了。” 清安想,明明和其他师兄相比,自己什么都不会,他有些担心帮不了师傅的忙。 闻言,顾七舟笑着看向清安,只是那笑容与对外的周正不一样。 有些逗弄、有些调侃,反正不像个好人: “清安,就这么怕师傅吗?说话都快磕巴了。” 清安睁着一双狗狗眼,赶紧摇头:“没有,师傅这么好的人……” 顾七舟拍了拍清安的肩膀,认真道: “清安,我又给你找了一个老师,这段时间你就在山下住。” 清安顿时变得有些落寞,他低垂着脑袋,轻声道:“是不是我太愚钝了,给师傅丢脸了?” 顾七舟搓揉了下清安的头发: “怎么会?清安,你这段时间在山下跟着小师叔。” 清安抬头去看顾七舟:“小师叔?是哪个小师叔,他会收我吗?” 顾七舟抬头看了看窗外圆月,笑着道: “没关系,只要脸皮够厚就行。” …… 月光明亮得瘆人,这种夜晚特别适合妖孽横行。 就如同顾七舟提着一床被子,清安抱着一个枕头,两人一同走在一条古香古色的路上。 四下无人,清安到处张望: “师傅,我们去哪?” 顾七舟:“香招书屋。” 清安诧异:“香招?那我们拿着枕头和被子干嘛?” 顾七舟有理有据道: “送礼,香招那人喜欢睡觉,那我们就送他床品。 但是他念旧,喜欢自己一直用的那套。 所以清安,我们送过去这套大概率你用。 你在他那住,总需要用些床品的。” 听闻自己师父的想法,清安不胜惶恐,只想赶紧溜之大吉。 他内心明白,自己师父这种做法,是要被人唾弃的。 少顷,山月路158号门前。 清安一抬头就看到“香招书屋”几个大字,他心底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尊崇。 这可是香招先生的居所。 顾七舟敲了敲门,无人应和。 清安在一旁与他师傅说:“香招先生应该不在家。” 顾七舟已经兀自开门:“这又不是他家,充其量算个办公室,今天月圆,他要上班的。” 清安追在顾七舟的后面,赶紧阻拦: “师傅,我们这样私闯民宅不好。” 顾七舟已经进院四处张望:“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你小师叔地盘,又不是别人的地盘。” 这时,一道熟悉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顾七舟,你怎么来了?” 闻声,反倒是清安率先回头,他惊喜道: “砚九,你怎么在这?” 砚九对待清安,脾气还是很好的,他温声道: “这里是我的书屋。” 彼时,砚九身上还带着一股涮羊肉味,顾七舟不是很喜欢羊肉的膻味,是以他往后退了半步: “尚京带你去吃涮羊肉了?” 砚九掸了掸袖子,微微皱眉:“可别说了,差点去吃全素宴,那东西我可吃不了。” 顾七舟皱眉:“全素宴?尚京是魔鬼吗?” 砚九附和:“谁说不是。” 说话间,顾七舟朝着清安招了招手:“清安过来,见过你小师叔。” 清安生平第一次,差点喊到破音:“小师叔?砚、砚九,你、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小师叔?” 砚九揉了下自己困顿的眼睛,耐心解释:“从你进师门开始,我就是你小师叔了,虽然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 清安还是觉得不可置信:“那你为什么参加雅颂集会。” 砚九捏了下清安的脸颊:“去问你倒霉师傅。” 随即砚九搭上清安的肩膀,看向顾七舟:“什么意思?” 顾七舟满是怜爱道: “师兄看你孤苦伶仃,于是善心大发,把我徒弟分你半个。” 砚九:“你如果现在好好说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顾七舟终于正色:“清安适合走你的路子,他在我这学不了什么的。” 砚九也没推脱:“好。” 清安:“???”他现在一片迷茫,砚九是小师叔,还是香招先生,现在竟然成了自己的师傅。 这边顾七舟将枕头被子全部交给清安: “你先去屋子里找个地方睡觉,我和你小师叔出去吃个烧烤。” 这边,砚九又多穿了一件外套,一边穿,砚九一边嘱咐清安: “清安,香招书屋开张,可能有术士过来、也可能有鬼魂过来。 咱们正常做生意,你正常招待就行,不用害怕。” 顾七舟咂了咂嘴:“你别吓唬我家清安。” 第76章 坏脾气 繁华闹市区,街边夜市。 顾七舟与砚九分别坐在一张小矮桌的两边。 顾七舟一身白色道袍,道骨仙风。 砚九则是一件暖白色毛衣,头上还扣着一顶鸭舌帽,纵然青春明媚的样子,但他身上依旧透着一股冷感。 矮桌上摆着两瓶啤酒,顾七舟在那自斟自饮。 砚九则是手执毛笔,在一张宣纸上写写画画,宣纸旁边还放着一个奇门转盘。 他眉目平静,但是下笔快而凌乱,顾七舟看了眼砚九纸面,慢悠悠问道: “小九,你也很烦?” 砚九面不改色:“没想到老头子离开前竟然留了这么一卦,他这卦一留,我们又要管许多闲事。” 顾七舟感叹:“不愧是我的师弟,真是随了我,具备无情无义、不管闲事的好品德。” 说话间,砚九的纸上渐渐起了一个盘。 顾七舟挑了挑眉梢:“奇门?很少见你用到奇门呢……” 砚九声音变冷:“你怎么不说我很少给城市占卦呢?” 看着桌面,砚九面色渐渐凝重: “这盘整个都是乱的,不仅晏阳,招摇都入局了。 乱象从晏阳出,晏阳市中心、甚至是招摇占位都很凶。 这卦最后直指西南。” 砚九叩了叩纸面,声音轻飘:“师兄,西南有什么?” “西南吗?据我所知,是昆仑……” 闻言,砚九抬头,径直盯向顾七舟:“昆仑?师兄,你脑洞可真大。” 顾七舟举杯,又喝了一口啤酒: “仅仅是我自己脑洞大吗?小九,你从这盘画成开始,就很暴躁,怕是这盘牵扯面很广。” 砚九撕掉那张被他画的乱糟糟的纸,又拿出一张新的: “重来重来……” …… 夜晚的风有些冷,路边小摊油烟四溢。 按常理而言,南禾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但他今晚是过来抓人的。 协会的一份古地图被人偷走。 好在协会中每一份古籍都撒有能够追踪的药粉,南禾亲自带人追到这个小摊。 离得好远,就见一片喧闹中,昏黄灯光下,砚九执笔而坐。 那是一幅很矛盾的画面,年轻人白毛衣、鸭舌帽,本应是青春洋溢的样子。 但是砚九脊背笔直,手执毛笔,一举一动都透着古韵。 而砚九对面坐着……嗯?顾七舟? 南禾迈着步子,风衣衣摆摆动,一身的雍容华贵。 他来到砚九那桌,眉头紧皱的四处看了一圈。 砚九头都不抬一下,他现在心情很糟,懒得对南禾装笑脸: “会长,夜市都是这个样子,没干净桌椅,您就站着……” 南禾有些气闷,但砚九说的确实是事情,虽然他觉得砚九是在嘲讽自己。 不理会砚九,南禾看向顾七舟:“顾山主怎么在这里?” 顾七舟不疾不徐放下筷子,他抬头朝着南禾浅笑: “砚九今天说了,说我心悦于他,既然砚九在这,我自然也要追着他在这,同他一桌。” 砚九接着顾七舟的话茬道:“虽然顾山主对我死缠烂打,但我对顾山主依旧没有任何心思。” 南禾面色古怪,他的目光在砚九和南禾之间流连。 顾七舟抬起杯子,忽然笑出声来: “南禾你可不要当真,我和砚九只是在和你开玩笑。” 砚九终于抬头,调侃的看了南禾一眼: “放心,以南禾会长的智商,肯定不会当真的。” 南禾不知道为什么,从砚九脸上看出堪称戏弄的表情。 白天与黑夜,这个人反差貌似有点大。 不过南禾也没太在意,他还是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去。 看着椅子上的污渍,他微微皱眉,但姿态从容。 砚九:“不嫌脏了?” 南禾摊了摊手:“脏了的衣服扔了就好。” 随即,他环顾四周:“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顾七舟指了指路边一栋小楼:“有,你要找的人在二楼。” 砚九继续补刀:“我刚刚看到他在二楼烧东西,烧完的东西没有半点灰,而是凭空消失,真有意思。” 南禾:“……”古地图已经被转移走了? 拿出手机,南禾给下属拨通电话:“人在青州路36号的二楼,东西已经被转移了,你们过来把人抓走。” 挂断电话,南禾摩挲了下手腕,犹疑片刻,才从风衣内侧口袋掏出一个手帕。 手帕素净,但角落还是用金丝勾勒着名字。 砚九瞟了一眼,淡淡道:“真是精致的矫情。” 闻言,南禾刻薄的笑了笑:“我的生长环境注定我精致,即便是矫情,也比有些人好。” 南禾这便是拿砚九的出身说事了,但他也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话锋一转,他询问砚九道:“你怎么会和顾山主认识?” 砚九凉飕飕道:“作为一个私生子,在外面游荡久了,认识的人也就多了。” 说着,砚九抬头看向南禾,桃花眼有着不自知的潋滟: “你看,现在我们不是也认识了。” 南禾看着砚九的眼睛,忽然觉得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实在不应该配上这样一张硬邦邦的嘴。 看了眼砚九面乱糟糟的纸,南禾继续询问:“你在画什么?” 砚九没搭理南禾,他收起桌子上罗盘,又将桌上的纸团起,朝着垃圾桶丢进去,只是没有丢中而已。 砚九毫不羞愧的走向垃圾桶旁,弯腰,将纸捡起再次丢入。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喧闹的小摊。 南禾看着砚九离开的背影,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我招他惹他了,他刚刚开始一直在阴阳我。” 顾七舟赶紧给南禾倒了一杯啤酒,安慰道:“他刚刚心情不好脾气大,喝酒喝酒。” 看了眼顾七舟手里小小玻璃杯,上面还有着道道划痕。 南禾嫌弃皱眉,赶紧推拒: “这杯子脏死了,店也脏,顾山主,我请你去吃法餐。” 顾七舟:“……”南禾他还真是活该被砚九用话怼。 “顾山主?” 顾七舟朝着南禾摆了摆手,一本正经道:“出家人不吃法餐。” …… 砚九的心情确实不大好。 回家路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很多,他不知所谓灾厄是什么,他也分辨不出所谓正义或者邪恶。 路上行人渐渐变少,飘飘摇摇竟然下起了小雪。 砚九一抬头,忽然看到前方,一个男人正半蹲着,喂着一只小猫咪。 路灯将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离远看有些消肃,但男人喂着猫咪的动作却是柔和的。 砚九从随身的书包中摸了摸,摸出一个猫罐头。 这是给家里两个祖宗买的,不过两个祖宗少吃一顿没关系。 砚九走到男人身边,也一同蹲下,他摸了摸猫咪的头,打开了猫罐头。 砚九:“我家也养‘猫’,毛茸茸都很喜欢吃这个的。” 闻言,男人终于转过头来看了砚九一眼,他礼貌的朝着砚九点了下头,然后起身离开。 那是一张青年的脸,与喂猫时的温柔感觉不同,青年的脸其实挺英俊的,但是整个人给人以沉闷、不善言辞的感觉。 非常压抑,又非常宁静。 砚九忽然想起,他今天应该见过这张脸的,是南禾的手下,总是安静的站在角落中,等待南禾的吩咐。 彼时,砚九只是在想,原来天下打工人都是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如此看来,在尚京那里打工还真不错。 同时,南禾正在给尚京打着电话,扬言要投诉砚九,却被尚京冷漠挂断电话。 第77章 画像 砚九回到家时,清安正缩在院子角落中。 砚九已经非常困倦,但还不忘逗逗清安:“清安,今晚有客人来吗?” 清安惊魂未定:“闯进来两个没有头的鬼。” 砚九注意到清安手里还捧着一朵白玉兰:“你捧着这朵花干什么?” 白玉兰还是白天时苦行僧赠予砚九的,砚九还未妥善安置。 这会清安终于没有那么害怕了,他从角落中起身,解释道: “这个花瓣里住着一个姐姐的残魂,我怕客人惊扰了她,仅仅一片魂魄,是很脆弱的。” 砚九想起清安的眼睛更为剔透,心念一转,于是询问: “清安,你能看到花里面那人长什么样吗?” 清安点了点头:“那个姐姐和九九长得有些像。” 砚九喉咙滚动一下,连目光都有一瞬的茫然,他喃喃道:“和……我长得有些像吗?” 清安已经开始在找纸笔:“小师叔,我画给你看,师傅带我去学过素描。” 砚九逐字询问:“你师父?带你学素描?” 清安毫无防范道:“之前山下有个美术老师开了班,师傅给我报名了,每周六他都开着摩托载我下山。” 砚九扶额,他不由规劝清安:“清安,你师父实在不是个好人,他从来不平白无故对人殷切,肯定是有所图。” 清安扬起一张无辜白嫩的笑脸:“我师傅能图我什么?他那么多徒弟,又不图让我给他养老送终。” 砚九忽然问道:“清安,你师父大你几岁?” “7岁。” 砚九感叹:“这就对了,你师父图你年轻貌美。” 清安不明所以,但他手下的笔不停,渐渐一个女人的样貌浮现在纸上。 砚九看着那纸上的女人,久久未动,清安不知道砚九在想些什么。 那女人……与其说砚九与女人相像,不如说砚九与画上女人长了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非常漂亮的桃花眼。 至于砚九其他五官,比较偏向于白家的冷淡。 但女人不同,女人整张脸是温暖的、柔和的,像是春季里漫山遍野的花朵。 生动、明媚……很容易就能够将快乐传达给其他人。 相由心生,砚九已经能够想象到女人生前是怎样的了。 说实在的,在之前很久很久一段时间里,砚九很少去想母亲的事情。 母亲因生他难产而死,所以他从未幻想自己如果有母亲,是否会从小快乐的长大,是否会是个快乐小孩。 砚九从内心觉得,自己不配,连幻想都不配。 然而,最近在他冗长的梦境之中,他总会看到一个女人的影子,砚九知道那是他的妈妈。 直到看到画上女人真容时,砚九才有了一种强烈的真实感。 这一刻,他有了许多许多的幻想,那些幻想都有了脸。 他妈妈如果一直都在的话,哪怕一个人都会把自己好好带大的。 他们或许会住在一个小却温馨的小房子中,快乐生活。 妈妈上班,他上学,他会在漫长岁月中体会到喜怒哀乐,怨憎别离。 妈妈一定不会抛弃他,一定会爱他。 砚九的手不自觉的抬了抬,却摸到了眼角的湿润。 将手指摊在眼前,砚九有些怔愣,这是……眼泪吗?原来自己会哭的。 有些事情骗不了自己,砚九知道,这半年很多事情变得不一样。 俗世的点点滴滴一点点滋养着他,他心里的血肉在一点点长出。 不会像曾经那样无欲无求,也渐渐有了脾气,砚九将其称为自己的本性。 沈十安他们说砚九有了人气。 砚九却知道自己或许完成了入世,这也是封阳离世之前最希望看到的。 封阳希望每一个徒弟都去尘世走一遭,尘世多有趣啊。 随便擦去眼泪,砚九揉了揉清安的头发: “画能送给我吗?” 清安觉得莫名:“小师叔,这画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顿了顿,清安鼓足勇气,特别真诚道: “小师叔,你的妈妈很漂亮。” ‘你的妈妈’,砚九从未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字眼,他一愣,随即有点生疏且慌乱的回道:“谢、谢谢。” 砚九倾身,小心翼翼将桌上的白玉兰捧起、置于胸前。 只见白玉兰被砚九胸前红玉吸收。 清安歪头,不解问道:“小师叔,这……?” 砚九温声道:“这红玉跟了我很多年,能养魂。” 清安恍然大悟,继续输出自己的观点: “小师叔,你妈妈一定很爱你,她的魂魄已经碎成那样了,依旧跟在你的身边。” 砚九:“……” 是啊,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此刻,砚九忽然有了欲望,他想将妈妈的魂魄全部收集起来,他想听听以前的故事。 然后,他会送妈妈步入轮回,继续做那个明媚快乐的姑娘。 第78章 冬日日出 香招书屋来了清安这个小朋友,砚九便想摆烂偷懒。 再者说,今晚他心中那片静湖像是被疾风吹皱,久久难以平静。 但是砚九却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喜欢这种有血有肉的感觉。 他忽然想爬到山顶,去看看日出。 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呢子大衣,砚九深夜只身出门,只留清安在香招书屋心惊胆战。 晏阳周边有一座野山,山路荆棘,孤魂野鬼也多了些。 那山好在不高,没人看管,晚上也能爬,很是迎合砚九的需求。 他刚爬到半山腰,忽然电话铃响起。 彼时凌晨三点,给他打电话的竟然是尚京,这比深夜鬼来电好不了多少。 伴着呼啸的山风,砚九轻跃的声音传到了尚京的耳朵中:“老板,太阳还没升起来呢,周扒皮都不会这个时间给人打电话。” 昨晚,尚京整夜失眠,特别是南禾睡前还找他投诉砚九。 尚京不好过,便也不想让罪魁祸首砚九好过,他冷声道: “过来写检讨,你昨晚被南禾投诉了。” 砚九心情不错,他不以为然道:“那个白痴,你理他干嘛?” 尚京:“……”砚九这话,他竟然无法反驳。 听着电话里阵阵风声,尚京话锋一转,他询问道:“大晚上的,你在哪里?” 砚九环顾四周,山顶隐约可见:“爬山,想看日出。” 静默片刻,尚京以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惊悚的话: “地址发来,我去山里晨跑,顺便也看个日出。” 若是平常,砚九肯定会婉然拒绝,可今天他想找一个人分享喜悦。 关键是,回去时他可以蹭一下尚京的车,他可不想顶着寒风,走到公交站牌。 爬山已经够违背他懒散的原则了。 …… 尚京是在山顶看到砚九的。 破晓之前,世界至昏至暗。 砚九双手环抱自己,静默的站在那里。 山顶只有他一人的影子,在破晓之前显得模糊不清。 风吹动砚九发丝、大衣的衣摆,显得他整个清瘦漠然,尚京不由多看了一会。 砚九站在黑压压的天地之中,让尚京有种错觉,砚九不应该属于浮华的人世间。 也就在这时,砚九似乎听到声响。 他回过头来,唇角扬起轻松愉悦的笑意。 曙光乍破,晨光淡淡的描摹砚九眉眼。 砚九站在光中朝着尚京招手:“这边……” 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尚京心里感受到了震撼。 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双手抄兜,不疾不徐的走到砚九身边,他与砚九并肩而立。 两人都没有说话,于一片静默之中看了一场盛大的日出。 良久后,尚京忽然侧头去看砚九:“你心情不错?” 砚九的目光依旧追着太阳: “是不错,这辈子第一次看日出。” 日出,砚九将其视为,他心底也在期盼着,他能够从此时此刻开始,开始去爱这个世界…… 吹了一夜山风,下山时,砚九感觉整个人都快要冻僵了。 反观尚京,风衣的扣子是解开的。 砚九不由疑惑:“尚总,你不冷吗?” 尚京回头看了砚九一眼:“你冷?” 砚九毫不羞愧道:“冷。” 少倾,意料之外,砚九获得尚京的风衣一件,并获得尚京“矫情”的评价。 走到半山腰时,二人遇到一个破败的寺庙。 砚九叫住尚京:“尚总,等我一下。” 尚京挑了挑眉梢:“怎么,你有想求的东西?” 砚九已经走向寺庙:“世人这么多的欲望,当然我也有。” 然而进入庙中,砚九没拜也没叩,只是直身而立,与宝座上的佛祖对视。 一旁尚京抱臂靠在柱子上,调侃砚九: “你这心也不诚,求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砚九却一脸郑重:“求的很重要的事,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想去做的事。 只是我师傅说,作恶多端,哪怕万丈高香也求不来心中所想。 持身正大,见到佛祖不拜也不碍事。” 尚京忽然笑出声来:“看来你平常没少做好事,见到佛祖竟然这么自信。” 砚九也笑了:“至少没做过什么坏事。” …… 砚九与尚京下山时,晏阳这座城市已经从夜晚醒来。 早餐的香气唤醒新的一天,车流渐渐熙攘。 虽然已经隆冬,但是砚九却感受到热闹。 他手肘靠着车窗边沿,单手托腮,一点点打量着晏阳,好似第一次对晏阳充满好奇。 尚京余光看着砚九,不由问道:“你今天好像很不一样。” 砚九语气平和:“可能以后的每一天都像今天这样不一样,也有可能又恢复如初。” 但现在这个时刻,砚九确实是想换个活法的。 他之后要慢慢收集妈妈的魂魄,魂魄都存在随身带着的红玉里。 砚九不敢像以往那样活,妈妈如果能够感知到的话,会伤心的。 车子驶过一栋栋建筑,砚九忽然看到一家花店: “尚总,路边停下车。” 尚京面无表情的吐槽:“事可真多。”但是随即刹车声响,他还是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少顷,砚九拿着两束花回到了车上,一小束红玫瑰,一束洋甘菊。 砚九将红玫瑰送给尚京,并真挚感谢:“谢谢你陪我看日出。” 尚京看着砚九,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他也不知道,为何只是一束简简单单的红玫瑰,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之前那些他不愿承认的情愫,此时已经无法回避。 那情愫似空气,弥漫在四面八方,让自己避无可避,尚京只得正视自己的内心:他喜欢砚九。 尚京声音低沉,他询问砚九:“你知道红玫瑰什么意思吗?” 砚九淡淡瞟了一眼红玫瑰:“知道,送姑娘的。 但是尚总,理解万岁,花店老板说今天红玫瑰特价。” 尚京嗤笑一声,还是将红玫瑰收了下。 …… 与此同时,香招书屋。 顾七舟正在和清安正吃着刚买回的帕尼尼。 顾七舟一脸温和:“清安,你小师叔就这样把你丢下了?” 清安弱弱道:“也不算丢下了,是小师叔出门了。” 顾七舟摇了摇头,感叹道: “师父这些师兄弟中,做人这方面,都不大成。” 清安不解的看向顾七舟:“可是师父,可大家都说你是正道表率。” 顾七舟微微一笑:“只有你师傅我人品尚佳。” 第79章 还是卖身吧 砚九刚刚将花插入花瓶,便从顾七舟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元德卦师死了,被一枚银针刺穿心脏,尸体于今早被发现。 砚九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散漫的摆弄着花: “死了?他不过是一个比较自负的老头而已,真是死的冤得慌。” 顾七舟对元德的死并不在意,他只是嘱咐砚九道: “你最近出门小心着点,咱们师兄弟就你手脚不利索,打架都打不明白。” 砚九淡淡道:“可是我低调。” 顾七舟讥诮道:“可得了,要是术士圈有八卦榜,最近你一定荣登榜首。” 砚九不解:“我?” 顾七舟语气不由重了些: “对,就是你,大早上的和尚京从林子里出来,都被人看到了。 你俩还经常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现在圈子里传得很广。” 砚九:“???这些人心里这样龌龊的吗?” 顾七舟意味深长道:“龌龊?我只能说凭咱们俩的交情,我肯定不会半夜陪你爬山。” 砚九给花浇水的手一顿:“顾七舟,你什么意思?” 顾七舟温和的纠正道:“叫师兄。” 随即,顾七舟又补充道:“我什么意思?你用你那榆木脑袋好好想想。 还有那个南禾,他今早发了个朋友圈……” 顾七舟这边话还没说完,砚九那边又有一个电话插了进来,是白家主宅。 犹疑片刻,砚九还是接起电话:“喂……” 顷刻,电话里传来白家二婶恼怒的声音: “砚九,你怎么回事?昨晚南禾会长找到白家。 说你言语对他不尊重,真是给我们白家丢脸。” 揉了揉额角,砚九将电话挂断,那个南禾是从小没受过委屈吗?怎么这么偏执刻薄。 仅仅说了他几句,就要到处告状。 正当砚九想关机之际,顾七舟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先不说别的,元德的事你怎么看?” 砚九语气淡淡道: “最先死的是一个卦师,卦师的职责就是占卜预测、通晓天机,许多人也是靠卦师拨乱反正。 这是一个方向盘般的存在,元德行事又有些张扬,毫不收敛。 我如果要筹谋大事,第一个也杀元德。” 顾七舟揶揄道:“你可真是残忍。” 砚九:“不要胡说八道,我可是连只鸡都没杀过。” 顾七舟从香招书屋小石凳起身,询问砚九最后一个问题: “元德死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砚九看着窗外湛湛晴空,不疾不徐道: “卦师这行,太平期间不宜太招摇,乱世更不适合太招摇。 如果这晏阳真需要一个卦师,不是有香招吗?和我砚九又有什么关系?” 世人只知香招其名,不见香招其人,其实香招可以一直不露面。 偶尔给出一条锦囊妙计指点迷津,便会有许多人如奉圣旨。 毕竟德高望重的元德都不在了,香招却依旧安然无事。 砚九笑着对顾七舟道:“师兄,如果有需要,你帮我传话。” 顾七舟皮笑肉不笑:“滚。” 砚九温声劝道:“师兄,平心静气,小心你真面目露出来,吓到你的小徒弟。” 顾七舟感叹:“我原来以为你是个榆木脑袋,这不也不傻吗……” …… 元德虽然收白行鹿为徒没有多久,但是元德死后,却是白行鹿操持一切事宜。 披麻戴孝,迎来送往,一脸哀戚。 大家也都对白行鹿的印象非常不错,况且白行鹿还长了一张亲和力很强的脸。 元德死了,貌似成全了白行鹿。 白行鹿变得很不一样,他传承师傅衣钵,给人算卦占卜。 卜吉凶、占运势……每一卦都很准,甚至比元德还要准。 白行鹿也不过拜元德为师两个月而已,就已经能够算尽大大小小的事。 大家都当白行鹿是天纵奇才,赞誉声纷至沓来,白行鹿俨然已经有了大师的势头。 就连白家二婶都趾高气昂了些,她之前都很顾忌白行鸢、白行简姐弟。 但近来白家二婶却总是反驳姐弟俩的意见。 另一边,顾七舟已经回到招摇山半个月有余,他再次拨通砚九的电话。 彼时砚九睡得迷迷糊糊,脾气不大好: “喂,又怎么了?” 顾七舟直入主题:“白行鹿的事你怎么看?他是你堂哥还是堂弟来着?” 砚九裹着毯子窝在沙发里,他有些迷茫: “白行鹿?堂哥堂弟?” 停顿十几秒后,砚九才恍然道: “想起来白行鹿是哪位了。 不是我对他的实力质疑,只是再怎样天赋卓然,一些基本的命理卦术不是两个月就能够掌握的。 不然像我这样勤学苦读十几年的人,岂不是个笑话。” 顾七舟嘲讽笑道:“勤学苦读?砚九你?我记得每次我见你,你都是在睡觉……” 砚九无视顾七舟的话,继续道: “就事论事,白行鹿在卦术这方面,有点天份,但不多。 他不可能短短时间达到现在这个程度的。” 顾七舟:“你是说……” 砚九拢了拢身上的毯子,继续道: “他背后应该有高人指点,师兄,你最近派些人。 暗中观察着点白行鹿的动向。” 顾七舟不以为意道:“我要去管这个闲事?” 砚九沉声道:“可是师父留下的卦象显示,这一局……招摇也会迫入局。” 顾七舟:“……”也只能如此了,他们师兄弟也就砚九能够解出老头子的卦了。 …… 天气渐冷,雪已经下了两场。 尚京这两天打算闭关一周,闭关之前,罢工好几天的砚九终于再次出现。 甚至砚九手里还谄媚的拎着一盒红烧肉——大白煮好、一人一虎一狐吃剩下的红烧肉。 砚九将红烧肉放在尚京面前,宛若上供。 一转身,他就去薅阿桃头上的叶子,一边薅,一边讨好的看着尚京。 尚京没好气道: “阿桃他都快秃了,你还没想好你要说些什么吗?” 砚九目光灼灼,他恳切的不要脸道: “我想提前预支工资,但我可以不要钱,古地图能借我一阵子吗?” 尚京挑了挑眉梢:“古地图,你要那个做什么?” 砚九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柔和了些,他摸了摸胸前的红玉,温声道: “我找到了我母亲的一缕魂魄,可惜那些魂魄已经碎的不成样子。 我感觉想把她们都找齐,需要一份古地图。” 古地图,仅仅只有两份。 一份由术士协会保存,一份由尚家收藏。 前些天术士协会的那份古地图被人偷走,其实砚九就已经记在了心里。 作为一个卦师,其实他很多时候不用算卦,很多预感、一时的灵感就会替他做出选择。 可能会是他需要古地图,也可能是晏阳、抑或是招摇需要。 总之,有备无患。 面对砚九的请求,尚京倒是没有过多为难,他只是上下打量着砚九,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借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砚九唏嘘:“你堂堂尚总,能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尚京似真似假道:“掏心、挖肺、割肾、卖身……” 砚九毫无防范道:“那还是卖身。” 第80章 往事 砚九要来的古地图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冬季里一个阳光晃眼的上午,砚九第一次主动来到了白家。 他是过来找白行鸢的,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到白行鸢的房间。 与白家冷冰冰的氛围不同,也与白行鸢御姐的气质不搭,她的房间中有很多可爱的毛绒娃娃、手办、周边……很温馨的样子。 就连桌子上,都被摆好了零食,还有白行鸢刚刚定好的两杯奶茶。 白行鸢俨然将自己与砚九的见面当成茶话会,并且准备充分。 先是使劲的捏了捏砚九的脸,白行鸢这才询问:“说,有什么想问我的?” 砚九目光明亮的看着白行鸢,细看能分辨出他眼睛中的期待: “白女士,你……你有知道我母亲的事吗?” 白行鸢一愣,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砚九竟然会询问有关“母亲”的事情。 白行鸢叹了口气,她是真的很抱歉: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你妈妈是生你时难产不在的。” 闻言,砚九揪着衣角不再多说话。 见状,白行鸢犹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揉了揉砚九的头发: “所以你要更快乐,要继承阿姨的那份快乐。 她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绝对想看你开心的。” 砚九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唇角蔓延出一抹浅浅微笑。 白行鸢单手托腮,有些感叹: “其实我和行简那根木头,也不知道母亲是谁。” 砚九这回是真的诧异。 白行鸢喝了一大口奶茶,这才缓缓道来: “父亲没有妻子的。 只是某天把婴儿时期的我抱了回来,说我是他的孩子。 族里最开始也不信,哪能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孩子。 但是族中有查验血脉的石头,用我的血滴在石头,确定我是白家的嫡系血脉无疑。 行简他也是同样方法抱回来的。 父亲抱你回来的时候,据说满身冰霜,气压低到瘆人……” 听闻白行鸢的叙述,砚九久久沉默,他从未想过故事是这样的。 白修诚没有所谓的大夫人吗? 这边,白行鸢喝完最后一杯奶茶,已经开始收拾行李。 她一边收拾,一边唠叨着: “白家给我订婚了,老娘才不去结那个倒霉婚。 砚九,我要跑了,以后我们电话联系。” 砚九眼睛都睁大了一圈:“订婚?和谁?” 白行鸢骂骂咧咧: “和柳锦成,那就是个花花公子。 族里美其名曰柳锦成是个青年才俊,之前还用那个什么鬼门十三针救过我。 说白了,还不是看上了柳家的权势。” 转眼,白行鸢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她一脚踹向行李箱,行李箱隐没于床底,看着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砚九只能状若无事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跑?” 白行鸢双手环胸,看向旷远的窗外: “订婚仪式上跑,我已经提前告诉柳锦成了,也算仁至义尽,他也没有异议,可以任我跑。” 偏偏订婚仪式上跑,也算是白行鸢对古老大家族的一种嘲讽。 只要她不想,就休想强迫她。 在订婚仪式上跑,她要让所有的人下不来台。 忽然,白行鸢拍了拍砚九的肩膀: “小九过来,姐给你看个东西。” 跟着白行鸢走到书架后的一面白墙,砚九看到墙面上挂着一幅画。 画中赫然站着一位持剑而立的将军,将军威风凛凛,一身杀伐。 砚九讷讷:“这是?” 白行鸢:“之前你托付给我的将军,你不是说他救了我,要我送他回古战场吗?” 接下来,就是白行鸢和将军的旅行了。 白行鸢其实很早就决定,无论经历黄沙漫漫,还是草木荒凉,她都一定会送将军回家。 是为她自己报恩,也是履行和砚九的承诺。 只是,白行鸢看向砚九,又看了看画,有些为难: “砚九,鬼将军是你请来的,你知道古战场在哪里吗?” 对啊,将军是从古战场而来,送他回家,要走好远好远的路。 砚九忽然想到什么,他摩挲着胸前的红玉,从红玉中拽出一朵白玉兰。 玉兰摊在掌心,砚九询问白行鸢: “你……能看到我手掌的这一朵白玉兰吗?” 白行鸢点了点头:“魂魄化成的白玉兰。” 闻言,砚九有些急切: “路上如果看到这种白玉兰,能帮我留下吗? 这是我妈妈……变幻的。” 听到砚九的话,白行鸢有些讶然:“你妈妈……好……我一定留意着些,看到肯定会替你收好。” 随即,砚九掏出刚刚诓来的古地图: “白女士……” 白行鸢皱眉:“叫我姐,我都帮你找妈妈了。” 砚九有些尴尬,但还是试探的叫了声“姐”,开口的那一刻,声音软绵绵的。 白行鸢甚是满意,她再次捏了一下砚九的脸。 “那个……姐,这个是古地图,上面有标古战场的位置。 你可以按着这张地图走。” 白行鸢没有推脱,将地图收下,她笑着道: “等我回来就把地图还你,话说你这地图是怎么来的?” 砚九谦逊的微笑:“卖身……” 第81章 自由者 这是白行鸢第一次与砚九推心置腹的谈话: “砚九,之后我去找古战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现在白行鹿风头正劲,他和整个白家都看你不顺眼,之后怕会找你的麻烦。” 看了眼画中的将军,白行鸢感叹道: “这些年,不大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也不知道你有什么际遇。 但是你请得动这鬼将军救我,应该是有自保的能力。” 砚九沉默片刻,这才缓缓道: “不用为我操心,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这些年,我也学了些东西,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对于砚九的话,白行鸢并不诧异,她继续道: “这就好,我呢,起是不放心也就只有你和行简了。 但说心里话,我还是和白行简更亲近些。 这些年我们两个在白家看似风光,其实日子并不好过,父亲虽然不亲近你,但也不亲近我们两个。 白家犹如龙潭虎穴,这些年我和行简相互搀扶,磕磕绊绊才走到现在。 很多苦楚只有我们两个人彼此清楚。” 说着,白行鸢大咧的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故作苦恼: “瞧,我在和你说些什么。 砚九,我想和你说的是,你虽然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存在,但你一定是其他人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可能是你那个未曾谋面的妈妈,也可能未来携手一生的恋人,亦或是并肩而战的伙伴。 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把你看成生命中重中之重。” 说着,行鸢伸手捏了捏砚九的脸颊: “耐心等待些,也开心些。” 在这之前,白行鸢一直觉得砚九活的很“丧”,是那种毫无追求、毫无盼望的丧。 所以白行鸢说了这番话来安慰砚九。 但其实今天她一见到砚九,就感受到砚九貌似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看着带了些生气。 终于有了些年轻人的明朗。 话锋一转,白行鸢继续道: “白行简那根木头,虽然他平常总臭个脸,但他也很关心你。 不过白行简是个榆木脑袋,他的关心前提是你不触碰规则。 因为行简他从小就活在规则之内,他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 砚九,我不求你体谅行简,只是希望有一天如果发生了什么,你不要和他计较。 有些事情,也非他的本意。” 砚九懒散的扯了扯嘴角:“怎么像交代遗言一样?” 白行鸢将手伸向窗外、张开,状似鸟儿伸出了翅膀。 她侧身坐在窗旁,阖着眸子,微微抬起下颌,好像在嗅风的味道: “这次离开白家,离开晏阳,我就不打算回来了。” 砚九诧异:“这话什么意思?” 白行鸢解释道:“无论是晏阳还是白家,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樊笼,规矩太多,注视的目光太多。 对此行简他适应良好,我可不成。 我更期望自由,自由者无疆,我以后想做地球上的街溜子。” 说这话时,白行鸢的眼睛似乎有光,砚九知道,有一些人,格外迷恋自由。 …… 很快,便来到了白行鸢订婚的日子。 白家二婶负责发放请柬,其中并没有砚九的。 但白行鸢还是派人把砚九带进了内场,她想让砚九见证自己人生一些比较重要的时刻。 例如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扬长而去。 她也想让砚九知道,人要勇敢,要热烈,要去做那些自己想做的事。 白行鸢还想要白行简知道,这世间没有樊笼,要去打破规则,要正视自己。 订婚宴并没有按照古制来,白行鸢一袭白色修身露肩裙,波浪般长发松松散散披在肩头。 柳锦成一身白色西装,也算是翩翩公子,清风霁月。 两人看上去再般配不过,但谁都不知道两人对这场家族联姻都不大满意。 白行鸢首先提出逃婚,柳锦成自然很愿意退在后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白行鸢都主动背负罪名了,他就消消停停的当块背景板,当一个订婚宴上被抛弃的受害者就好。 只是事与愿违,砚九掺和到了白行鸢的逃跑大计中。 对于砚九的事,柳锦成从来没有袖手旁观过。 …… 白家旗下酒店,最大的宴会厅。 柳锦成和白行鸢的订婚宴上,可谓宾朋满座。 就连术士协会会长南禾都亲自过来了。 距离订婚宴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白行鸢在化妆室“补妆”,砚九从后门摸了进去。 因为要把古地图誊抄下来,这两天砚九都在赶工,今天才急急忙忙的送来地图。 白行鸢挥退旁边的人,化妆室只留了砚九。 此时,砚九背过身子,白行鸢正脱下长裙,换上简便的衣服。 她将头发束成马尾,一边背上包包,一边从砚九那里接过古地图。 正当此时,化妆室的大门却被白行鹿打了开来。 白行鹿手执摄像头,有说有笑道: “行鸢姐,快来和大家打个招呼…… 嗯?行鸢姐,你衣服怎么换了下来。 砚九,你怎么在这里……” 摄像头连接到宴会厅的大屏,此时化妆室的一切都被完整的投放在屏幕上。 宴会厅中,南禾没有注意到别人,他只注意到屏幕里砚九手上的古地图。 前些天刚有人从协会中偷走古地图,今天这古地图就又出现在砚九的手上…… 南禾起身,直奔化妆室…… 此时,白家、柳家、还有许多协会的人也都一起跟了过去。 …… 白行鹿的一切举动,好似刻意为之。 不知道是想陷害砚九,还是想找白行鸢的不自在。 而此时,砚九颇有深意的看着白行鹿,随即,他四周张望了一圈。 与此同时,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砚九将古地图塞给白行鸢,然后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窗子。 “姐,这边。” 白行鸢看着砚九,有点犹疑。 砚九催促:“快点,你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吗?他们马上就来了。” 待南禾带着众人赶到时,正值白行鸢接过古地图,翻上窗子。 众人惊愕之际,只有南禾反应过来,他三步并两步上前。 可是砚九飞速合上窗子,并挡在窗前。 南禾无视砚九,想打开窗子,可是手却好像被窗子灼烧了一下,痛的厉害。 砚九回头,看着白行鸢跑入人流之中,穿越马路,跑得好远。 甚至到达马路对面时,白行鸢还回过头来,朝着砚九这边的窗子挥了挥手,笑容潇洒又烂漫。 砚九忽然想到,那天白行鸢对他说自由者无疆。 第82章 不好看的过度章(已修) 砚九帮白行鸢跑掉,现在这不是最至关重要的事情。 更严重的是南禾指控砚九偷走了古地图。 古地图,是术士界中非常重要的古籍,总共也不过两本,一本在尚家,一本在术士协会。 最近协会因为古地图丢失,已经连开了三个会了。 南禾虽然不待见砚九,但也不想平白冤枉砚九。 可是现在事实就是摆在那里,人证物证俱在。 白行简在一旁试着为砚九开脱: “可能砚九手里的那古地图只是赝品,砚九和我姐都没有接触地图的渠道,南禾会长你东西收不好不要埋怨别人。” 南禾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反驳:“固然我东西收不好,但东西真假我还分不清吗?” 闻言,白行简只能沉默,不再多言。 在他心中,做了错事就要受罚的,况且是偷盗这么过分的事。 反倒南禾,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砚九: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砚九语气依旧平平常常,无波无澜:“我说不是我偷的,你信吗?” 南禾直指关键问题:“证据。” 砚九叹息:“证据在闭关修炼。” 众人:“???” 白行简一脸的凝重:“砚九,慎言,想好再说。” 在白行简心中,能保住一个是一个,显然,逃婚而去的白行鸢已经保不住了。 哪怕明天他姐就带着背包回来,那也完全无济于事。 整个术士界会对白行鸢议论纷纷,这是不可辩驳的事。 但砚九这边努力一下还有机会,不过砚九显然持有一种摆烂的态度。 这边,砚九不由自主的摩挲了一下胸前红玉,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一刻,砚九抬头,竟转头看向白行鹿,他语气不无讥讽: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白行鹿是? 听说你当了卦师,最近名声大噪,我很想问问你,你是不是踩着你老师的尸体爬上来的。” 最开始听闻砚九的话,白行鹿还是有点得意的,听到后面,他的脸色已经不是铁青可以形容。 甚至有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白行鹿越过白行简,站在砚九的面前,趾高气昂道: “你这个私生子是嫉妒我吗?嫉妒我这么年轻就开始有了声望,而你却只能偷窃行盗,最后烂在泥巴里。” 砚九耷拉着眼皮,懒懒道:“对,我嫉妒你,嫉妒你这么年轻就克死了师傅。” 闻言,南禾嘴角有点压不住笑容,他状若无事的看向窗外,心里却在想原来砚九或许只是见人就怼,不是单纯只怼自己。 这时,白行鹿正在对白行简提出自己的看法: “大哥,砚九偷古地图,这简直是败坏门风的丑事,需要重重惩罚,我愿意负责这件事。” 白行简冷声否决道:“砚九的事我这边负责就行,就不用行鹿你插手了。” 白行鹿很强势的逼问:“大哥,砚九是和你有血缘的,难免你会护短有私心,还不如把砚九交给我。” 随即,白行鹿又看向南禾: “南禾会长,我保证会审问出砚九如何拿到的古地图,给您一个合理的交代。” 南禾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是看了眼砚九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他把本来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随即笑着回了一个“好”字。 至此,白行简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砚九确实做了错事,包括白行鸢在内,都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白行简退到一边,示意白行鹿将砚九带走。 …… 当柳锦成不慌不忙从另一个化妆室赶到白行鸢的化妆室时,里面的人都已经散了。 柳锦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白行鸢这会已经跑了。 优雅万分的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柳锦成优哉游哉的享受着冬日午后。 虽然柳锦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这不妨碍他对冬季太阳的喜爱。 与此同时,白家,砚九又被绑到了白家的悔过亭。 只是这次除了各类惩罚符箓,还有冬季里的寒风阵阵,他双手都被冻得有些发僵。 其实,砚九进入悔过亭的一瞬间,他其实是有些期待的。 不可否认,他这次激怒白行鹿是刻意为之。 因为他第一次见到那朵“白玉兰”,就是在悔过亭。 貌似每次白玉兰出现时,都是他受伤或者状态不好的时候。 所以砚九是在赌,用他的安危去赌,赌他妈妈的灵魂碎片会不会再次的出现。 然而这一次不仅砚九周边什么都没有出现,他还彻底的激怒了白行鹿。 白行鹿和两个月之前完全不一样,如果两个月之前白行鹿是娇纵、自私、狭隘。 现在的白行鹿则是暴躁、凶残、极端。 像是被什么蛊惑一样,白行鹿心里阴暗的东西正在肆无忌惮的蔓延。 他讨厌砚九是白修诚的儿子,即便白修诚无视砚九,但这不能否定砚九身上流着白修诚的血。 他讨厌砚九能站在尚京的身边。 特也讨厌砚九永远都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砚九只是一个被人抛弃的私生子而已。 这一晚,白行鹿动用各种符箓去折磨砚九。 砚九不声不吭,只是四处环视,这更加的激怒白行鹿。 白家许多人都被白行鹿的动静招惹的过来,他们躲在暗处看热闹。 热闹、八卦是最容易传播的。 很快一些消息就在术士圈子传了开来。 砚九不在乎白行鹿的虐待,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在乎。 顾七舟依旧如往常,一团和气的给弟子传授课业。 可一下课,就叫了两名弟子下山到白家走一趟。 还有柳锦成,一觉醒来,手机中多了很多消息。 他眉头皱起,直奔术士协会,这种时候还是找南禾靠谱一些。 第83章 出关 南禾晨跑回来,就被柳锦成堵在了走廊。 见状,他一边用丝绸手帕擦着额头的细汗,一边阴阳怪气道: “呦,柳大公子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 柳锦成狐狸眼眯起,没了以往风流的样子,此时的他看上去有些摄人: “南禾会长,我只想问你,如果因为你冤枉了一个人,把那个人害死,你是否会偿命?” 南禾将擦完汗的手帕扔到垃圾桶,不以为意道: “我从不冤枉人。” 柳锦成注视着南禾,幽深的目光貌似也是在审问南禾: “那砚九呢? 古地图难道只有你术士协会一个地方有吗? 只因为手里拿着古地图,你就敢断言是砚九偷的,未免太过武断了。” 南禾有些诧异:“你怎么也认识砚九?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柳锦成凉飕飕道: “你不用管我怎么认识砚九,我只知道你再不去白家走一趟,他就真成阴魂了。 白行鹿约莫快要把他拷问死了。” 南禾皱眉,有些不大相信:“砚九他不是白家的孩子吗?” 柳锦成嗤笑: “他是私生子,南禾会长,你不会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一出生就千娇万宠,以至于您长到这个岁数还尖酸刻薄。” 闻言,南禾嘲讽道:“我尖酸刻薄?柳锦成,你要不要看看你今天有多刻薄?” 柳锦成正色道:“我今天先不和你吵,南禾,即便是砚九真的偷了古地图,也罪不至死。” 南禾摊了摊手:“我可没说要把他弄死。” 柳锦成揉了揉额角:“你看看手机里的讯息。” 南禾拿出手机,翻看两下,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一边拉开运动服的拉链,一边往更衣室走: “柳锦成,你等我换个衣服,我们一起去白家。” 与此同时,白家。 白行简正在和白行鹿争执: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你再继续下去就是杀人了……” 说着,白行简招呼自己的助理,叫助理去把人放了。 而此时砚九有些失望,听白行简的语气,自己应当是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确实,全身都在疼。 但即便这样,白玉兰也没有出现,剩下的那些白玉兰会真的存在吗?抑或是微弱到拼凑不起来? 砚九心里充满了不确定性。 …… 白家门口,南禾与尚京撞了个正着。 尚京刚一出关,就得知砚九的消息。 此时,他神色阴森的注视着南禾:“古地图是我给砚九的。” 闻言,南禾踢了下旁边的台阶,一改往日矜贵的形象,他竟然爆了粗口。 “擦!快走!” 与此同时,柳锦成也在招呼两人:“你们快别磨叽了……” 往白家内院走时,尚京对南禾道: “砚九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杀了你……” 南禾此时是内疚的,他也没有注意到尚京说了什么。 到达悔过亭时,大家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砚九浑身血污,只有脸是干净的,但那张脸现在是惨白的,毫无血色的。 反倒衬得砚九那双桃花眼更加昳丽,整个人快要碎掉一般。 可这种境况下,砚九却轻轻扯起唇角,仿若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此时他很松散,就好像某根一直绷着的弦松了下来。 众人随着砚九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悔过亭外,一处积雪上,貌似飘着一朵白色的花。 但是那花被雪衬得不是非常的明显。 尚京下意识觉得,自己要先把那朵花拿起来、收好,再去救砚九。 可是一个晃神的功夫,离花很近的白行鹿一脚踏碎了那朵小白花。 白行鹿厌恶道:“大冬天的,怎么什么邪祟都敢出来。”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因为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时空好像有一瞬间的扭曲,极其沉重的东西压迫着身体。 像是杀意,但又像是比杀意更为摄人的东西。 场上尚京和南禾是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很快从那种力量中脱离开来。 但是白行鹿不行,他感觉浑身的骨头在被针扎,他感觉那股力量在针对自己。 一抬头,就见砚九正注视着自己,那眼神十分可怖。 那眼神是空寂的,空寂背后有着极为悲凉的怨愤。 白行鹿以为砚九是在怨恨自己审罚了他。 不知为何,白行鹿升起恐惧,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要怕,砚九有什么好值得怕的,他连灵力都没有。” 另一边,尚京在砚九脸上看到的不是可怖的怨愤。 而是他看到砚九真的要碎掉了,是他之前一直想看到的“破碎”。 尚京此时忽然察觉,他一直引以为“美”的破碎,一点都不能让人愉悦。 他总感觉砚九的精神固若金汤,又时刻摇摇欲坠。 但一旦破碎掉,竟然会扎得自己心底密密麻麻的疼。 砚九此刻是苍白的、是破碎的、也是美的,美得让人心悸、心疼。 尚京走上前去,将吊着砚九的绳子解开,然后将人打横抱在怀里。 砚九依旧在盯着白行鹿。 尚京想着先带着砚九回去把伤治好,路过白行鹿时,砚九忽然出声: “尚京,等等……” 那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违和。 尚京停下脚步,砚九看着白行鹿,出声询问道: “你知道生不如死的味道吗?” 白行鹿怔愣:“你什么意思?” 砚九忽然笑了,一双桃花眼潋滟,此时竟然好看得动人心魄: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尚京抱着砚九的手臂紧了紧,他心底不自觉呢喃道“妖精”。 刚刚那近乎砚九本性的模样,似乎有着难言的吸引力。 让场上许多人都怔愣了下。 经过南禾时,砚九淡淡道:“古地图我是找尚京借的,不是偷的……” 所谓“证据”,也就是尚京,正冷笑着看着南禾:“是找我借的。” 南禾一时失声,他知道自己应当说声抱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尚京抱着砚九离开,留下悔过亭斑斑血迹,和一地冷雪。 柳锦成没有离开,而是看着地上那雪出神。 少倾,他撕下衬衫上的一块衣摆,将那雪收了起来。 那雪里有着白玉兰的碎片,而他是医生呢。 第84章 暧昧 尚京抱着砚九走出白家大门时。 正好迎上招摇山的弟子,两名弟子离得好远站定,目送尚京将自己小师叔抱走。 随即,两名弟子打听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在第一时间将事情原委转告给顾七舟。 顾七舟沉默片刻,这才揣着一副菩萨心肠,温声道: “罪过罪过,这样,你们两个先别回来了。 先留在晏阳,你们小师叔要是有需要,给你们小师叔搭把手。 但是你们小师叔性子不像师傅这样良善。 他下手可能会重一些,这次毕竟是你们小师叔受了委屈,即便他手段残暴些,你们也不要太在意。” 两名弟子从善如流:“师父,明白。” …… 尚家,大桃树下,隆冬季节依旧温暖如春。 阿桃头顶的小花簌簌的摇晃着:“呀,砚九又怎么了?他是不是又快要死了。” 尚京沉沉看着砚九睡着的样子,不声不响。 阿桃识趣的不再多问,而是伸出枝条,枝条长出桃花。 桃花瓣慢慢消散在砚九的伤口之中。 哎,阿桃想,自从认识砚九之后,他这桃花瓣长得还没有掉的快,他都要秃头了。 这次受伤,砚九一连睡了三天,在第三天傍晚时才醒来,彼时尚京正坐在他旁边看书。 砚九足足睁眼十几分钟,眼睛才慢慢聚焦,意识也慢慢回笼。 尚京慢悠悠的放下手中书,拿起一旁的茶,他故作不在意的问道: “在悔过亭,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砚九举了举胳膊,将手覆在胸前红玉处,轻声道: “白行鹿踩碎的那朵花,是我妈妈灵魂的碎片。” 尚京拿着茶的手一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砚九看着天花板,继续说道: “长这么大,我也是第一次这样生气,生气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那是一种完全的失控感,砚九的心绪向来平静,第一次被“生气”占领高地,真是有些可笑。 砚九侧头看向尚京,他忽然意识道:“好像每次都是你救我。” 尚京别开眼,兀自嘟囔道:“谁让你那么笨,每次都是莫名其妙的受伤。” 忽然间,尚京意识到,不是砚九总是莫名其妙的受伤,而是貌似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有些大。 是以,尚京喝了口茶,但他依旧觉得自己的话干干巴巴: “其实也不怪你,是别人不好,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能够清晰看到,床上砚九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句完全不像尚京嘴里说出的话,让空气中的氛围都开始变得诡异。 世界安静,砚九和尚京都不再说话。 一些暧昧的氛围在空气中慢慢蒸腾,但两人对暧昧都极为陌生,因此也分辨不出这种怪异氛围名为暧昧。 只能任由怪异继续蔓延,尚京口干舌燥,一连喝了两杯冷水。 偏偏鸟儿还在窗外叽叽喳喳。 许久后,砚九才继续嘟囔道: “下次别救我了。” 尚京意味不清的看着砚九,他抓住砚九话里的重点:“下次?你还要做什么?” 砚九翻了个身,他背对着尚京,身体也蜷缩了起来: “我要去动白家的子弟,也不知道会不会出岔子。” 尚京了然:“你要找白行鹿报仇?”少顷,尚京若无其事的继续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砚九将被子蒙在头上,闷闷道:“不用。” 尚京纳闷:“我又没惹你,你蒙被子干嘛?” 砚九觉得自己最近确实总是行为怪异,无理取闹。 是以,他又将被子掀了开,以最平静的语气说着他对白家的认知: “只要白修诚不插手,白家也就那样子,仅仅也不过是一个年岁比较长的家族,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啊,白修诚,封阳在的时候,封阳是这术士界最为强大的存在。 现在封阳死了,紧随其后的怕是就是白修诚了。 …… 半个月后,年关将至,到处一派喜气洋洋。 砚九的伤好了许多,大家也逐渐忘记那日悔过亭,砚九浑身血污,艳丽如妖精的模样。 白行鹿也仅仅在十天前才嘀咕过砚九。 他吐槽道:“还生不如死?砚九当他是谁,能掀起什么风浪,半点灵力都没有的废物。” 白家二婶在一旁满是讽刺道: “鹿鹿,你管那个废物干什么?他有什么能耐,他也就会过过嘴瘾罢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坐好你卦师的位置。 最好能够把白行简挤出白家的决策中心,他们这一支真的是嚣张太久了。” 白行鹿有些得意:“妈,你放心好了,我和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的。” 白二夫人一脸骄傲:“我儿子就是厉害。” 香招书屋,砚九正在执笔写信,清安在一旁看着卦术的书。 想起来什么似的,砚九抬头对清安道:“清安,你最近回山上去待几天。” 清安不解:“小师叔?” 砚九揉搓了一下清安的头发:“你是个好孩子,不适合看到小师叔不好的样子。” 清安:“……”他的小师叔好像在摸狗狗的头发。 砚九一直觉得清安品行正直,实在是件不可多得的事情。 毕竟清安是顾七舟带大的,不长歪已经实属不易,他就不要把人往坏了带。 然而这边清安却不以为然: “没关系,下山时师傅和我说过,说小师叔你脾气十分暴躁,品行十分不端。 师傅要我学会习惯这些,不要给小师叔你添麻烦。” 砚九皮笑肉不笑:“呵呵,你师傅还真是体贴。” 清安一脸的崇拜:“师傅是天下最好的人了。” 砚九:“……”伪君子之最。 …… 这几日,年关将至,万象更新的日子。 世家大族往往喜欢在这个时间算算明年的运势。 元德已死,白行鹿作为后起之秀倍受追捧,最近,他已经被许多家族请去算卦,算得奇准无比。 白行鹿一时有些飘飘然,现在他出门,哪怕旁人大了他好几十岁,都要叫他大师。 白行鹿的利欲心一时攀登到顶点,他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在他最得意之际,一切变了模样——因为香招先生。 第85章 白狐踏雾 年关将至的时候,术士圈子里的聚会也多了许多。 晏阳市,术士协会旁的演武场,此刻被装点的像个宴会场。 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推杯换盏,或交流家族感情。 其中白行鹿周边聚集了许多人,大家请白行鹿为他们预测吉凶。 也是这时,天空之上,有白狐踏云雾而来。 白狐双眸透着邪气,皮毛却泛着圣洁的光芒。 众人不由瞠目结舌,许多术士家族确实能够与一些精怪妖邪签订契约。 但是却不曾见到谁家能签下这样一只看着已然得道的狐狸。 待狐狸离近,众人才看到那狐狸口中衔信,分毫不差的停在白行鹿面前。 白行鹿被狐狸摄人的气势逼退一步。 但他马上又想起周边都是人,他不能露怯,于是又壮着胆子与狐狸对视。 这时,狐狸松口,他衔着的信飘飘摇摇到了白行鹿手旁。 白行鹿:“???” 狐狸口吐人言,清润的少年音响彻周边人耳畔: “白行鹿,我家先生想请你解卦。” 闻言,白行鹿有些得意,他抬起下颌: “你家先生是谁?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一点诚意都没有。” 狐狸不卑不亢,并未把白行鹿放在眼里: “我家先生,名为香招。” 此话一出,周边先是此起彼伏的惊呼,随即寂静无声,都在等着白行鹿的回复。 虽然最近白行鹿风头正劲,看架势已经超过元德生前名声。 可是比起香招,还是差了一大截。 在大家的概念中,香招不属于尘世中人,是万分神秘且未知的存在。 就像山月路158号的香招书屋,这世间根本没有这样一个地方。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香招能够自己开辟出一方空间。 况且在晏阳数千年的历史之中,总会出现香招书屋一般的存在。 是800年前的静心斋,是500年前的林溪草堂……也是现在的香招书屋。 总会有人在晏阳开辟出一块空间,于幕后预测吉凶、指点江山,护着晏阳。 而香招先生应当就是接下来百年来,这晏阳幕后守护之人。 香招书屋出现那年,与封阳道人过世是同一年。 那年香招预测两次灾厄,虽然态度不咸不淡,但却为晏阳指点了迷津。 香招从来未曾露面,但依旧不妨碍大家对香招保持敬畏之心。 可这次……有狐狸从天而降,说香招请白行鹿预测吉凶,怎么品怎么不对。 白行鹿也并非全然的傻子,他知道他的卦再怎样准,也准不过香招。 但他还是强装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知道你家先生想算些什么?” 闻言,狐狸脸上出现不耐烦的神色: “是解卦,卦象我家先生已经算了出来,就在那个信封里。 还请白先生解卦。” 白行鹿心里有点发慌,他算卦向来不是凭借的真本事……而是…… 但白行鹿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信封,里面全是晦涩难懂的符号与文字,这他哪里看得懂。 白行鹿故作镇定:“不知道先生想解什么?” 狐狸字字清晰:“想解白家运势。” 闻言,周边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白家运势?白行鹿脸色更是极为不好,这香招貌似在找他的茬。 这时,白行鹿忽然想到,“那个人”说过。 算吉凶时,如果脑子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以把人“算死”。 白行鹿可以尽情胡说八道,说生死、说灾难,都无所谓。 背后那人会把白行鹿所说变成真的,所以白行鹿“算卦”才准。 而那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杀戮了。 白行鹿思索片刻,唇角忽然浮现一个恶劣的微笑,很快那抹微笑被他很好的遮掩过去。 紧接着,他看着香招先生的卦象,故作震惊,一脸惶然: “白家运势吗? 白家竟然会死一个人,就在明晚。 是个男性,很年轻。” 白行鹿这话一出,狐狸意味不清的看向他,幽深的兽瞳里闪着细碎的光,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那我们静待明晚。” 语毕,狐狸腾云而去,众人看着远走的狐狸,不由在心里想象香招的样子。 而白行鹿却立在原地,不自觉间已经将掌心的纸捏皱。 死一个人而已,那就死砚九好了。 甚至都不用请“那个人”出马,他自己就可以把砚九杀掉。 然而面上,白行鹿却一脸焦急担忧的模样。 甚至匆匆忙忙往白家赶,别问,问就是要回去告知大家这个“白家厄运”,问就是要让所有白家男性明日都多加小心。 甚至白行鹿表示宁愿自己算错,也不想运势成真。 …… 月亮爬上屋顶时,白家某个偏僻处,白家二婶也有些担忧的去问白行鹿: “鹿鹿,咱们白家真的会死一个年轻男性? 这可怎么办?明天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要到处跑,咱们避避风头。” 此时,白行鹿的表情有些癫狂: “妈妈,现在不是会不会死的问题了,是一定要死。”不死人怎么证明他的卦? 随即,白行鹿表情有些缓和,他不以为意道: “不过妈,你放心,明天死的会是砚九,没什么大干系。 他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去追究的。 唯一会追究的是白行鸢,但她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白家二婶沉默不语,事是这么一回事,怪只能怪砚九自己命不好。 他们甚至都都没有为砚九同情片刻,弱肉强食的世界就是如此残酷。 怪只能怪砚九太弱小了。 …… 次日傍晚,白行鹿面色十足的轻松。 他甚至给自己喷了些香水,换上一身低调且十分昂贵的衣服。 按照事先找好的砚九地址,不慌不忙的步行而去。 白行鹿真的觉得杀了砚九这事,不算个事。 很快,白行鹿就来到了一幢老旧破烂的居民楼。 他站在楼外,看着楼体斑驳的痕迹,以及狭窄的巷子,听着周边居民乱糟糟的家长里短。 白行鹿不由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这破地方砚九也住得下去,真不是他有意刁难砚九,他是在帮助砚九解脱,砚九应当谢谢自己的。 可是不知为何,越往前走,白行鹿越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第86章 道号香招 破旧的居民楼中,白行鹿拾阶而上。 他走在楼梯中间,努力不让旁边脏污的墙壁碰到自己的衣服。 他脸上有厌恶、有嫌弃,同时他也在想解决掉砚九,之后要去哪里庆祝。 以及等一下,砚九会被吓成什么鹌鹑样,会不会跪下向自己求饶? 想到这里,白行鹿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转眼间,他便已经到了3楼,找到门牌号,白行鹿伸手叩门,神色俱是高贵不屑。 等了半分钟,门才“嘎吱”一声,露出一个缝隙。 白行鹿想要开口嘲讽砚九耳聋,却见门虽然开了,门口却没有一人。 打开门,白行鹿肆无忌惮的走了进去。 只见客厅茶几旁,砚九正盘着腿,席地坐在地上。 客厅里只有一盏昏黄小灯,衬得透窗而入的月光无比清幽。 而茶几上正放着一壶热茶,水汽袅袅。 看到茶壶旁摆着两个杯子,白行鹿有些警觉: “砚九,你今天有客人?” 砚九手执茶杯,他侧头看向白行鹿,目光懒倦幽深,但是轻扯的唇角,为此时氛围平添一丝诡异。 砚九拿起茶壶,从容的将对面茶杯满上,一边满,一边慢悠悠道: “有啊,你不是来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白行鹿有些诧异:“你知道我会来?” 砚九单手托腮,好笑的注视着白行鹿: “你昨天不是已经说了,今天白家会死一个年轻男性。” 闻言,白行鹿反倒放心下来,这砚九倒是有自知之明。 白行鹿嗤笑出声:“砚九,你别不服气,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谁让你弱,你弱就该被我杀。” 砚九手指随意叩了两下桌面,他附和道: “嗯,说得有道理,所以,你弱就活该今天被吃掉。” 白行鹿已经掏出两张符箓:“砚九,你是不是喝多了,做什么春秋大梦。” 砚九不慌不忙道:“你不算出来今天要死一个白家男性吗?这屋子里我可不姓白,姓白的是你。” 白行鹿总感觉今日砚九有些古怪。 忽然间,他周边颜色渐渐退去。 砚九的声音再次响起:“白行鹿,你要不要看看这里是哪里?” 感觉到周边变得模糊,白行鹿揉了揉眼睛。 再睁眼时,天地轮换,周边早已经变了样貌。 他现在置身于一条古香古色的巷子,正对面是一间雅致的宅子。 宅子屋顶上卧着一只白毛狐狸,狐狸森然的兽瞳正懒洋洋的盯着自己。 目光向下,门柱上有着很小的字体“山月街158号。” 白行鹿心脏已经在不规律的跳动,目光移向旁边,果真看到一块牌匾。 牌匾上“香招书屋”四个字,直接让白行鹿呼吸一窒。 香招书屋房门大开,透过大开的房门,能看到砚九依旧是刚刚的姿势。 正坐在茶几旁,优哉游哉的喝茶。 茶几是刚刚居民楼里的茶几,茶也是那时的茶…… 白行鹿哑声开口:“砚九,你……” 砚九放下茶杯,单手撑头,懒散的半倚在茶几旁,他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宛若跳梁小丑般的白行鹿: “我说了,我不姓白,你姓白。” 白行鹿颤声开口:“那你是谁?” 砚九把玩着茶杯:“我就叫砚九,招摇山封阳弟子,行六,道号香招。” 闻言,白行鹿一直攥在掌心的符箓坠地,他忽然想到。 砚九是有一年回到白家时,忽然就叫砚九了。 而招摇山封阳弟子,七舟、十安、一川……名字中全部带着一个数字。 砚九、香招?为晏阳所有术士敬重的先知竟然是砚九? 白行鹿壮着胆子道:“砚九,你明明没有任何灵力。” 这时,白行鹿刚刚攥在手里的符箓忽然燃烧起来,见状,他惊恐的向旁边躲了一下。 砚九依旧是那副淡漠样子:“灵力?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来都不是修那个的……但是对付你绰绰有余了。 之前你虽然张牙舞爪了些,但我这人懒,便也没想着搭理你。 如果你一直只是小打小闹,我也愿意陪你玩玩游戏,左右你们的把戏不过是一个悔过亭。” 说着,砚九将茶杯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两相撞击,碰撞出声,白行鹿竟然从中听出恼怒的意味。 砚九声音也变冷了些: “白行鹿,但你实在做了我不能容忍的事情。 忍不了,我也就不忍了。” 白行鹿:“……”他以为的折磨,在砚九眼中竟然不值一提? 说话间,砚九露出讥诮笑容,他上下打量着白行鹿: “你们的把戏只有一个悔过亭,太过无聊了。 不过你放心,我这里的把戏可是很多。” 白行鹿说话已经连不成句子: “砚九,你、你想……做、做什么?” 可这时,砚九伸手掩面,他打了一个哈欠,声音也更加疲倦,揉了揉额角,砚九继续道: “我这会有点困了,实在不像你似的,有精力连夜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只见砚九对着虚空道:“十安师兄?十安师兄……可以让你家小黑过来了。” 说话间,一个身量很高,面容俊朗的男人凭空出现。 小黑进屋后,精准的看向一旁的白行鹿,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 “砚九,这就是今天你给我找的食物?” 闻言,白行鹿已经浑身颤抖,跌坐在地: “砚九,你别……白家不会放过你的……” 砚九依旧无所谓的样子:“是小黑要吃你,又不是我要吃你。” 说着,砚九指了指小黑,他对白行鹿道: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昵称小黑,大名饕餮。 他最喜欢吃东西,别说术士,就连普通人都知道他爱吃。 吃了你也在情理之中,白家想说理都没处说。” 白行鹿颤颤巍巍的向后缩去?饕、饕餮? 那是什么东西?那不是传说中的生物吗?砚九怎么能叫来饕餮。 小黑向白行鹿走来。 砚九嘱咐道:“小黑,身体别给吃了,你把魂魄啥的嚼一嚼就成。 我看血晕的慌,最近书屋里还来了个小朋友,胆子小,咱们都文雅一点。” 第87章 蹭暖气 听闻砚九要求文雅,小黑肉眼可见的局促。 这要怎么文雅?他往常都是囫囵的个生吞。 如果只有砚九也就罢了,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不用顾忌。 关键香招书屋还来了个小朋友,那小朋友他见过的。 是被顾七舟哄骗的十分清澈、愚蠢且胆小的小朋友。 哎……确实不能吓到他。 是以,小黑无视白行鹿,他与砚九打着商量: “文雅一点?不然切片,用四千年的青铜器装盘,再放些极好的酱油腌制一下。” 闻言,砚九不由皱了皱眉头,小黑还是想吃肉。 白行鹿再次出声:“砚、砚九,我背后不仅仅是白家,还有其他人,他不会放过你的。” 砚九终于从茶几旁起身,他晃荡着步子走到白行鹿身边,脸也跟着凑近,砚九觉得特别的可笑: “白行鹿,这里是山月街,香招书屋。 你觉得你背后那个人,会为了你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跑到这里来吗? 如果他真的想来,早就来了。” 白行鹿拿出自己最后的杀手锏:“你、你就不好奇那人是谁吗?” 砚九伸了个懒腰:“暂时不好奇,不过你说的对,我可能以后就好奇了。” 摸了下胸前红玉,砚九眸子于暗处陡然变冷,再回头时他又是往常那副懒到没骨头的样子: “小黑,我得回去睡觉了,困死了。 白行鹿你就自己看着解决,灵魂先留下。” 砚九指了指墙角,那里有个青花瓷瓶: “灵魂塞到那个瓶子里就好了。” 同时,砚九安抚白行鹿:“多谢你提醒,放心,只要你的灵魂还在,我想知道那人是谁的时候,依旧可以问你。” 这也就是所谓“死无宁日”。 砚九离开,只听白行鹿在后面嘶吼: “砚九,我只是对你用了些刑罚,你却……” 砚九站定,他微微侧身回头,声音极为冰冷: “我都说了,我从来不在意那些,那些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可是你还记得你一脚踩碎的那朵白玉兰吗?你死有余辜。” 小黑自言自语的感叹:“从来没见过砚九这么生气。” 紧随其后,是白行鹿惨烈的叫声。 他至死都不相信,有一天会死在砚九手里,有一天会被活活吃掉。 他拷问砚九的时候,砚九心里难道都在想这些吗? 白行鹿身体不复存在,只剩灵魂被死死关在香招书屋的青花瓷中。 …… 次日,砚九是被冻醒的,隆冬季节,竟然暖气坏掉了。 大白二白两只团成一团,互相取暖,正喜滋滋的追着肥皂剧。 动物皮毛本来就厚,屋里现在的温度对他俩而言刚刚好。 是以,大白作为家里的“大管家”,他没有半点去找维修师傅的意思。 可砚九皮薄怕冷,无奈,他只得拿起自己的枕头,顺便带着大白新煮的红豆粥,于寒冬季节离家出走。 大白追完肥皂剧,想去享用自己的红豆粥,却发现连粥带锅,全部消失。 肚子空空之际,二白在那嚷嚷着点外卖: “砚九不是从姓尚的那里赚了好多钱吗?我们花光它! 对不对砚九? 诶?砚九呢?他去哪了?” 大白暴躁出声:“想起来了,刚刚好像就是他偷走了我的锅。” 与此同时,离家出走的砚九捧着锅,出现在尚家门前。 最近他一直养伤,又是好几天没有上班,今天来上个班,顺便蹭一下尚家的暖气。 尚京一早起来,就见砚九拿个剪刀,正在那修剪大桃树的枝丫。 阿桃坐在树枝上,脑袋上的小花惊恐摇晃: “砚九,你不要剪了,我的头发,我的头发要秃了。” 砚九安慰阿桃,他真诚道:“给你修个造型,会更好看。” 说着砚九后退一步,想去欣赏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 可是眼前却是一棵圆滚滚的桃花树,毫无之前盛大的模样,也没有之前仙气飘飘的气质。 砚九尴尬的笑了笑,将手中的剪刀藏在了一旁的草丛中,想当作无事发生。 一回头却见尚京正双手环胸,斜倚在他身后的柱子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作妖”。 顿时,砚九有些心虚,他指了指院中桌子上的锅。 “老板,我早上特意为你熬的粥,你还没吃早餐。” 尚京瞟了一下桌子上的粥,漫不经心问道:“什么粥?” 砚九脱口而出:“皮蛋瘦肉粥。”他想吃皮蛋瘦肉粥了。 尚京慢悠悠的走上前去,掀开锅盖,香甜的红豆味钻进鼻翼: “是红豆粥。” 砚九有些尴尬:“先凑和吃,改天请你吃皮蛋瘦肉粥。” 然而尚京的注意力却在别处:“你家有田螺姑娘,专门给你熬粥?” 砚九微微一笑: “是两个特别可爱的小动物,成了精怪,与我签订了契约。 老大特别顾家,最喜欢围着厨房研究美食。” 说话间,尚京已经拿来碗筷,正一勺一勺的盛着粥。 盛完一碗,又盛另一碗,见状,砚九赶紧出声阻拦: “我自己来就好。” 尚京瞟了一眼砚九手臂上淡淡的伤痕,不咸不淡的开口: “算了,你的伤还没养好。” 砚九从善如流,很是享受“老板”的服务,反正他生来就懒,不让他动当然最好。 少倾,尚京询问砚九:“你今天看起心情不错?” 彼时砚九一碗暖粥下入胃,又蹭到了尚家四季如春的院子,实在有些惬意。 连带着他说话都变得柔软: “做了一次坏人,头一次发现做坏人心情不错,那种不被道德约束的感觉很特别。” 尚京挑了挑眉梢:“你把白行鹿怎么着了……” …… 与此同时,白行鹿一夜没有回家,打电话又一直没有人接。 白家二婶心里有些担心,偏偏这时还有许多电话打进白家,询问白行鹿昨日解卦的结果。 毕竟白行鹿断言白家会死一个年轻的男性,到底有没有人死?白行鹿算得到底准不准。 白家二婶辗转得到了砚九家的地址,准备登门去看一看。 走过昏暗狭窄的楼梯,敲响门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白家二婶呼吸一窒,按照白行鹿的计划,砚九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死了,门不该被应的。 可是很快,白家二婶见开门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年轻人竟生了一双灰蓝色的眸子,一张脸长得霸气又俊朗。 本应该进娱乐圈的面孔,身上却围了一个蓝色兔子的围巾。 大白率先开口:“有事吗?” 白家二婶准备离开:“走错了。” 大白看了眼屋子里突然多出的青花瓷,面无表情的叫住白家二婶: “这里是砚九家,你真的走错了吗?” 白家二婶停步,有些犹疑的问道:“那、那砚九呢?” 大白:“他去尚家了,你可以去尚家找他。” 白家二婶心里抱着一点期待: “去尚家了,什么时候去的。” 大白:“今天早上。” 白家二婶:“?” 今天早上?不对啊,砚九不是应该死于昨天晚上吗?那她的鹿鹿去了哪里? 白家二婶走后,墙角的青花瓷发出嗡鸣,大白转头,淡淡道: “别白费力气了,你身体都被吃掉了。 有折腾的功夫不如为你妈妈祈祷一下。 祈祷她等一下不要去尚家。” 在大白的心里,尚京与砚九很有成为一丘之貉的潜质。 第88章 做人不能太善良 尚家,砚九红豆粥吃到一半,白家二婶就登门拜访。 听闻家里武侍的通报,尚京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碗,他看向砚九: “找你的?见吗?” 砚九叹气,他已然起身,嘴里还要吐槽道:“真是的,吃个饭都不能让人踏实吃完。” 随即,砚九客套的看向尚京: “我不确定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不知道尚总您这方不方便。” 尚京单手托腮,饶有兴趣道: “我挺想看热闹的,而且我这地清静,哪怕出了事也传不出去。” 闻言,砚九赶紧摆手: “没那么严重,祸不及子女,祸也不及父母。 我和白二夫人没那么大的恩怨。” …… 少顷,白家二婶被请到一个会客厅,砚九正在里面倒茶。 白家二婶可谓是声色俱厉的冲到砚九身前。 意识到自己在尚家,她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冷静下来。 但她依旧不忘嘲讽砚九: “没想到你倒是攀上了尚总这棵大树。 但私生子就是一个私生子,你觉得尚总真会为了你一个私生子去得罪白家?” 砚九心平气和道: “白二夫人,息怒,从昨天到今天,我从来没有求尚总帮我办一件事。 你不用把他牵扯进来。” 白家二婶深吸了两口气,终于在砚九对面落座,她试探问道: “你……有没有看到我们家鹿鹿。” 砚九并未遮掩,他浅淡一笑:“昨天有看到。” 白家二婶急迫追问:“那我们家鹿鹿去了哪里,我怎么没见他回家。” 窗外太阳缓缓上升,透窗而入时光影交错。 砚九的脸一面袒露在阳光中,一面沉浸在阴影里,一明一暗,让他看着神秘莫测,喜怒无常。 砚九似真似假道:“去了哪里?他来了我那里之后,就哪也没去了。” 白家二婶拿杯的手抖了一下,但她相信以砚九微薄的灵力而言,连她儿子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过。 更别说砚九能把他儿子怎么样了。 是以,白家二婶耐着性子继续道: “我今天去你家了,没有看到我儿子。” 砚九敲了敲自己额头,故作抱歉道: “瞧我,忘记告诉您,我家东北角有一个青花瓷。 不知道您看没看到,你儿子就在那个里面。” 闻言,白家二婶手中杯子终于跌落在桌子上,茶水在桌面上蔓延开来。 砚九看着桌面粼粼水渍,非常平静。 白家二婶语气尖利: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儿子怎么可能进得去一个瓷瓶?” 砚九有些倦怠:“死了就能进去了。” 说着,砚九恶劣的笑了笑: “白行鹿昨天不是有算卦,说白家会死一个年轻人吗? 他这卦算得可真准,也算是以身殉卦了。” 白家二婶已经语无伦次: “你胡说,我儿子不会死的。 他明明去找你……” 砚九也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声音变得冷凝: “他又为什么来找我?” 白家二婶:“他找你是为了……” 有些话差点脱口而出,白家二婶话锋一转: “他找你是为了看你好不好,毕竟昨天那卦一出,他还是有些担心你的。 砚九,我知道你在骗二婶,你告诉我鹿鹿在哪?” 砚九置若罔闻: “他为什么找我,二夫人你心里再清楚不过。 我只能说我给他机会了,是他要来找我的。 他……如果不来找我,一切都不会发生。” 砚九其实真不大爱杀生,白行鹿算得上是第一个。 昨晚白行鹿不来找他,砚九也就打算翻篇了。 但是白行鹿找了他,这事就不能善了。 白家二婶已经开始发癫,她从未将砚九看在眼里,她一直认为砚九弱小如蚂蚁,随随便便就能捏死那种。 她挥开桌上的茶具,掌心燃起符箓,对着砚九就要袭击过去。 这时,会客厅屏风后走出一人,看着脚步散漫,但是顷刻间就到了白家二婶身边。 并且一把扭断白家二婶的手腕,惨叫声瞬间弥漫整个会客厅。 白家二婶看清来人,终于有点认清现实: “尚、尚京……是、是你帮着砚九……” 尚京摊了摊手:“我可没有……” 说着他饶有兴趣的看向砚九,甚至眼睛都愉悦到有些发亮: “怎么?你真的把白行鹿杀了?看不出来你这么勤快。” 砚九被夸赞的有些羞赧:“没有亲自动手,我叫朋友帮忙的,我不喜欢血。” 尚京有些不悦:“你下次可以叫我。” 砚九盯着尚京的嘴看:“……”尚京貌似不会吃人。 这边,白家二婶在地上颤抖,然后发出悲痛的哭声,她似乎已经接受儿子死去。 砚九看着白家二婶,有些出神。 白家二婶不是个好人,却很爱自己的孩子。 应该绝大多数母亲,都爱自己孩子的,他的妈妈也一定如此。 这时,尚京伸手,在砚九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做人可不能太善良呢……” 第89章 尚京:那你倒是挺能装 不知过了多久,白家二婶终于停止了哭泣。 她抬头看着砚九,狠毒的咒骂道: “以色侍人的东西,你以为你能走到哪里?你没有依仗的时候,我一定要把你抽筋剥骨。” 对此,砚九只是轻轻笑了笑: “以色侍人?我吗?以色侍尚总?你折辱我也就算了,可别胡说。 尚总还是喜欢姑娘的,以后要娶妻生子。” 当事人尚京别开头望天,他否定砚九道: “你也别胡说,我从来不喜欢姑娘,我喜欢男的。” 闻言,砚九一阵尴尬,心底也升起无处安放的不自在。 尚京取向为男,恰好自己也是个男的……还是个适龄男性…… 砚九赶紧叫停自己越来越危险的想法。 网上说,喜欢男的,也不见得见到一个男的就喜欢。 砚九转而又看向白家二婶,企图在她这里转移一下自己脱缰的大脑。 砚九捡起白家二婶掉在地上的符箓,感到好笑: “白二夫人,你抑或是白行鹿,都不至于让我去以色侍人,别把自己看得太高。 我承认,白行鹿在同辈里尚且算得上优秀,也仅仅只是优秀而已。 真正厉害的人被称为天才、鬼才……从这个方面而言,优秀就变成了贬义,它代表很难登峰造极。” 说话间,白家二婶的符箓在砚九掌心化为粉尘,无声无息的消散在空中。 砚九凑近白家二婶耳侧,轻声细语道: “别妄图想用白家来压我,白家引以为傲的符箓也就不过如此。 除了白修诚,白家还真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人。 但你觉得以白修诚的性子,他会为你们出头吗。” 说着,砚九嗤笑出声,这么想想,白修诚倒是挺适合修无情道的,那是真的无情无义。 此时,白二夫人看着砚九空空荡荡的掌心,眼里浮现震惊、惊恐、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当时明明测过,你没有灵力的。”所以这么多年,她才敢肆无忌惮的欺负砚九。 砚九眸色变冷,声音也变得幽寒: “白二夫人,过往的事情,这么多年我懒得计较,所以这么多年你们才能过得安安稳稳。 我倒也不介意继续陪你们演戏,但是白行鹿却碰了我的逆鳞。 给他机会他又偏偏往我枪口上撞。 你们曾经找我麻烦的时候念叨最多的就是弱肉强食。 事实也是如此,白行鹿想杀我,我比他强一些,总不能任由他杀,这岂不是折辱了“弱肉强食”这个词。 白行鹿的死全部是他自找的,这事我希望到此为止,我不会迁怒到你,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白行鹿的灵魂还被我拘着呢,你要非要找我麻烦……” 说着,砚九轻笑出声,一字一顿道:“我让他魂飞魄散。” 白家二婶的气焰终于灭了。 魂飞魄散……比死还要惨烈的事情。 她仰头看着砚九,砚九逆光而立,那张脸淡漠冷静,就好像刚刚那些恶毒的话不是从砚九口中说出来似的。 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不认识砚九,或者砚九从未想让她认识。 白二夫人惊觉,那个她欺辱了好多年的私生子,一直把她当成跳梁小丑罢了。 …… 白二夫人踉踉跄跄离开,尚京看着砚九有些出神。 砚九在尚京面前挥了挥手,笑着道: “尚总,回神,刚才我只是装一装,论打架我是打不过你的。” 砚九担心尚京这个神经病,一个犯病把自己当成“劲敌”给弄死,毕竟尚京挺阴晴不定的。 尚京确实有些心潮澎湃,他觉得砚九刚刚发疯的样子,就像含苞的野玫瑰终于绽放。 妖冶、歇斯底里的盛开,有着很独特的美感。 然而转瞬,玫瑰又收敛起来,沉静的立在风雪之中。 哪怕说着“讨饶”的话,依旧一身冰寒。 极致的反差感让尚京心脏怦然跳动,他看着砚九轻笑出声: “放心,我不打你。” 砚九:“……”啧啧,这话说的,怎么感觉尚京病情渐重。 尚京话锋一转:“你们招摇修到你这个程度的弟子多吗?”看得出来,砚九不擅打架,但别的方面貌似非常厉害。 砚九实话实说:“貌似并不多。”也就他们师兄弟几个人。 尚京感叹:“那你这么多年挺能装……”关于砚九,他最常听到的词就是“私生子”、“灵力低微”…… 这边砚九伸了一个懒腰,他解释道:“真不是装,我只是懒而已。” 说着,砚九和尚京打着商量: “尚总,你别雇我当助理了,我给你当幕僚,在招摇我算是读书比较多的……” 砚九总是觉得尚京书读得少,见识浅薄,关键是当幕僚应该是比较清闲的。 砚九继续道:“我当幕僚,没有别的要求,就上下班自由就成……” 尚京无情否决砚九的申请:“不批……” 砚九上下班还不算自由吗?时常大半个月不见人影,哪怕上班打卡,也就是应付了事。 连家里的园丁都在吐槽,快点把砚九开了。 砚九上班时,已经浇死了好几颗植物,救都救不活那种。 …… 白行鹿死了,在术士界掀起轩然大波。 他一语成谮,白家真的死了一个年轻人。 然而大家却只对香招先生更加的崇敬,因为卦象是香招给的,白行鹿只是解卦罢了。 白二夫人将白行鹿过世的消息带回白家,其他什么都没有多说。 如何死的、尸骨在哪、凶手是谁……这些一概不知。 葬礼草草办过,只是立了一个衣冠冢。 自此,白家二婶退居白家祠堂,整日闭门不出。 她自然是怨恨砚九的,可是她不敢去找砚九。 “魂飞魄散”这四个字太重了。 第90章 小师叔给糖 小年这天,雅颂集会结束。 缺席好多天的砚九终于晃晃荡荡的到场。 他也不过只是走个过场,为的是那株他承诺给陆吾的杜衡。 本次集会的魁首是栾丘那组的一个世家子弟,这人确实算得上有些能耐。 雅颂集会的表彰大会还挺热闹的,毕竟是招摇牵头晏阳,几年才有一次的大事。 南禾、白行简他们也都被邀请了过来,为集会增添声势。 表彰大会上,大家都聚精会神的,唯有砚九哈欠连天,他是真的困。 更不凑巧的是,砚九就坐在魁首旁边,他吊儿郎当的态度让魁首很是恼怒。 “砚九,你就算成绩糟糕,进不了招摇,但是该有的态度与尊重还是要有的。” 魁首一板一眼,正气凛然,这让砚九很是满意。 他们招摇就应该多些这种“正义人士”,不然都学着顾七舟那货可怎么办,那不就真成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虽然如此想,但砚九依旧选择忽视魁首的指责,他甚至直接往桌子上一趴,顺势睡了过去。 这种表彰大会,以及啰里嗦的致辞,不就是让人睡觉的。 砚九再醒来时,周边没有一人,大家都散了,纷纷准备参加晚上的宴会。 他揉捏了一下酸痛的肩胛,忽然想起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了。 看了看外面天色,砚九慢吞吞起身,循着小路走到雅颂集会的书房,果然栾丘正在里面核对晚宴的流程。 还有本次魁首,正在一旁协助栾丘,话说这魁首以后也是招摇的弟子了。 砚九朝着魁首笑了笑,然后轻飘飘的挪到栾丘面前: “栾丘,我来取杜衡,给我带来没?” 闻言,栾丘沉着脸转身,他来到书架旁,取下书架上的一个木盒,沉默的递给砚九。 砚九打开木盒,里面的杜衡长得很好,治周景的腿应该没有问题。 一旁魁首很是好奇,砚九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了书房?还理直气壮的朝着栾丘师叔讨东西。 魁首目光不由凑了过去,只见木盒里是好大一棵杜衡。 他的魁首奖品也是杜衡,却远没有这棵大。 魁首:“???” 另一边,砚九正笑眯眯的站在栾丘身前:“伸手。” 栾丘眉头紧锁,有些疑惑,但还是伸出了手。 砚九往栾丘手中塞了一颗糖:“真乖。”据沈十安说,对待小辈,要和善、要有耐心、要善于引导……给糖总是没错的, 栾丘:“……”td,砚九是把他当宠物了吗! 可这边,砚九已经带着木盒若无其事的走了。 栾丘拿起手中糖,想扔进垃圾桶。 只是糖浆顺着糖衣流到外面,沾了栾丘满手,黏糊糊的。 魁首在一旁试探问道: “栾丘师叔,砚九怎么也有杜衡?杜衡不是魁首的奖品吗?” 栾丘阴阳怪气道:“因为他找了他师兄走后门,他师兄又多送他一棵杜衡。” 魁首现在有些晕:“那他师兄是谁?他师兄怎么会有杜衡?” 栾丘冷声道:“他师兄是招摇山主,也是我的师傅顾七舟。” 魁首已然磕巴:“那、那砚九他是……?” 栾丘:“我小师叔……” 瞟了魁首一眼,栾丘越发阴阳怪气: “也是你小师爷,下次见面你管他叫师爷,他会送你糖。” 说话间,栾丘又拿起一张纸,死命的蹭自己手上的糖浆。 魁首:“……”啥?小师爷?砚九? 另一边,砚九出门沿着墙边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个男人,正拿着火腿,喂墙角的流浪狗。 那流浪狗正欢快的朝他摇尾巴。 砚九记得男人,好像是南禾身边的手下,上次也是这人,在路边喂流浪猫。 在口袋里掏了掏,砚九掏出一块巧克力。 他也凑了过去,想把巧克力喂给流浪狗,却被男人凉飕飕的瞪了一眼: “狗不能吃巧克力,你没有常识的吗?” 闻言,砚九将手缩了回来,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砚九回头,只见南禾正站在他的身后。 南禾双手环胸,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砚九,无端生出了一丝睥睨的意味。 砚九一双桃花眼平静无波的注视着南禾,宛若看着一团空气。 不是砚九对南禾有意见或是如何,他和南禾真的不熟,还没和早餐店卖包子的大妈熟。 大妈至少偶尔会送他一个韭菜馅的包子。 而南禾……砚九对他所有的印象可以归纳总结为矫情、刻薄、洁癖…… 恰在此时,一阵寒风吹过,看了看怀中脆弱杜衡,砚九决定要快些把杜衡送走。 他刚一起身,南禾就拦在了他的身前。 砚九疑惑问道:“有事……?” 南禾嘴唇开合,吞吞吐吐,半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他看着砚九怀中杜衡,有些诧异:“这不是雅颂集会的奖品吗?” 砚九淡淡道:“不是我偷的,是招摇山送的。” 闻言,南禾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见砚九要走,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砚九的手。 南禾脱口而出道: “上次冤枉你偷了古地图,和你说声抱歉,对不起,冤枉了你。” 语毕,南禾尴尬的左顾右看,就是不看砚九,这还是他生平以来第一次与人道歉。 他觉得砚九刚刚说杜衡不是偷的,是招摇山送的,就是还在记恨自己上次冤枉他。 南禾胡思乱想之际,砚九却不以为意道: “那不怪你,你那么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确实,砚九早都忘了南禾那回事,只有南禾耿耿于怀。 南禾讶然开口:“可是你刚刚说杜衡……” 砚九不解:“杜衡怎么了?” 南禾有些尴尬的松开自己抓着砚九的手。 砚九的手很纤细,有些不像男孩子的手,还有些……黏? 南禾抬起手满是不解:“什么东西这么黏?” 砚九兀自嘀咕着:“糖化了……”说话间,砚九手指还在那搓啊搓,搓出一点点黑色的胶状物。 见状,矫情且洁癖的南禾大惊失色。 转身赶紧离开,砚九真是太恐怖了…… 离开时,南禾还不忘叫上墙角喂流浪狗的男人: “北尧,走了。” 闻言,男人站了起来,应声道:“好的,会长。” 流浪狗貌似还没吃饱,对着火腿肠的塑料皮呜咽。 见状,砚九叫住北尧:“你还有火腿肠吗?小狗好像没有吃饱。” 北尧没有应话,却从大衣口袋中又掏出了两根火腿。 看样子是准备随时喂这些小猫小狗。 砚九略微诧异,没想到北尧长着一张冷脸,却是一个温暖的好人。 第91章 我又不吃了你 南禾回头看了一眼砚九。 砚九正蹲在墙角,安安静静的喂着小狗。 显然,小狗对砚九并没有那么热络,尾巴摇晃的幅度并不大。 同样,砚九对小狗也谈不上多喜爱,至少他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可言。 随即,南禾目光移到砚九怀中抱着的那棵杜衡。 杜衡长在招摇后山,被视为疗伤珍宝,这样的宝贝随随便便就到了砚九的手里,由不得人不去多想。 南禾总是觉得,砚九身上覆了一层神秘的纱,总是引人想一探究竟。 …… 傍晚时,砚九来到陆吾住所,将杜衡交予陆吾。 陆吾去保存杜衡的间隙,砚九在陆吾家里四处看了看。 晏阳市中心的大平层,气派得不得了。 茶几上还摆着红酒、财经杂志、还有一块一看就很新潮的手表。 以及……嗯……游戏机和几本少女漫。 砚九若无其事的转过头,陆吾已经拿着两瓶可乐走了出来。 抛给砚九一瓶,另一瓶被陆吾大力摇晃,然后打开,砰的一声,泡沫四溅…… 砚九:“……” 陆吾手拿直往外冒泡的可乐,发自肺腑道: “杜衡的事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可以帮你做件事。 或者我现在也可以从尚京那里离职。” 砚九赶紧摆手: “大可不必,现在这世道,工作不好找,况且他给的还多。 尚京除了事多一点,脑子不大好,工作得打卡,没啥缺点了。” 砚九想,关键是陆吾离职,他可不能帮陆吾找工作,陆吾这一屋子的花销怪大的。 然而陆吾现在正在就另一个问题展开思索:砚九说工作得打卡? 他也在上午找过几次尚京,一聊就聊到中午12点,从来没有见过砚九的身影。 砚九打的什么卡?他上夜班? 临走时,砚九给了陆吾另一个建议: “你要实在不想在尚京那里工作,你就试着考个编,那里才是宇宙的尽头。” 随即,砚九又嘀咕道:“算了,以你的思想觉悟估计考不上。” …… 这几天,砚九在睡大觉与睡懒觉之间自由切换,转眼便蹉跎到了新年。 砚九对于新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愫。 但大白、二白却很开心,大白带着二白扫除了两天。 砚九实在太过碍事,他不干活不说,往那一躺,分外占地。 是以,大白将砚九赶了出去。 彼时,隔日就是除夕,砚九没地去,无奈之下,只能继续上班。 早上,尚京一出门,就见到院子里扫雪的砚九,他不由冷嘲热讽道: “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砚九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揉了揉眼睛,哈欠连天道: “这不今天最后一天,努力冲冲今年的kpi,免得你说我不干活。” 尚京拿着车钥匙朝着砚九走来: “你一年的kpi就是挥几下扫把吗?” 砚九思索一下,随即拽下自己的围巾,露出纤白细腻的脖颈: “不然给你吸一下我的血?就当我新年给老板送礼?” 尚京拽了一下砚九的围巾,围巾将砚九脖子死死缠住,顺便将砚九带了一个趔趄。 尚京拽着围巾将砚九牵走:“今天去公司。” 砚九从善如流,和尚京上了车,轻车熟路的坐到副驾驶。 他可得抓牢这份工作,毕竟还有谁家老板肯辛勤的给员工当司机呢? …… 尚家公司高耸入云,砚九其实也没来过几次。 公司里的人不是很多,大家都已经放年假了。 只有一部分员工在进行今年最后的收尾工作。 尚京询问砚九:“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砚九一愣,胡诌道:“殡葬专业。” 尚京:“那一定会做表格。” 砚九强调:“我学的是殡葬专业。” 尚京置若罔闻:“我的秘书下午开始休假,等一下我让她把文件发你邮箱。” 砚九:“我没有邮箱。” 尚京:“但你有拿工资。” 闻言,砚九肩膀都垮了下来。 是啊,为五斗米折腰并不耻辱。 作为一个人类,他可以餐风饮露,但是家里那两个得了道的大妖,是顿顿要吃猫罐头的,一顿都饿不得。 这世道,去哪里讲理。 …… 砚九工作时还算兢兢业业,他甚至专门去楼下买了一个眼镜,只为了做报表。 尚京不解道:“你近视?” 电脑屏幕光将砚九的脸衬得惨白:“有一点,但主要是为了一个体验感。” 砚九觉得以后他从尚京这里失业,哪怕饿死他也不会再来公司当社畜。 一坐坐一天,真的有点生无可恋,所以他把这一天权当体验。 下午时,尚京的一个伙伴过来送新年礼物,外加展望明年的合作。 那人应该是某家公司的公子。 年纪很轻,腰细腿长,一张脸长得也俊俏。 谈合作时逻辑清晰,严肃稳重。 谈完合作立马换了一副样子,慢条斯理的动作中带着勾引的意味。 公子看向尚京的眼神更是拉丝。 砚九扶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看上去严肃又古板。 然而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好奇的,尚京说他喜欢男的。 那尚京谈情说爱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会不会稍微柔和一下?还是疯狂放荡,占有欲十足? 是的,砚九古板的黑框眼镜遮盖了他难得的求知欲。 他本着看戏的心理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谁知那位小公子却看向砚九,他语气轻佻道: “这位小哥,麻烦出去一下,再把门带上,我和你们老板有些事情要谈。” 闻言,砚九有些可惜,但他知道接下来或许是付费内容,约么着这公子要和尚京研究双修之道。 虽然可惜,但砚九还是起身准备离开,他不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人。 可是他刚刚起来,身子还没站稳,就被身旁尚京拦腰拽进了怀里。 瞬间天旋地转,砚九反应过来时,尚京正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手环着他的腰。 他结结实实被尚京禁锢在怀抱里,动弹不得。 砚九:“……”让他捋一捋现在是什么情况。 抬头看了看那个小公子,小公子眼角都被惊得有些发红: “尚总,你这是……” 他实在是有些不相信,尚京怀里的员工看着清汤寡水,一脸寡淡,性子好像也十分木讷。 尚京喜欢这样无趣的人吗? 其实砚九倒在尚京怀里,他有暗中挣扎,无奈尚京手劲太大。 砚九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既来之则安之,可尚京却变本加厉。 砚九腰上……尚京的那只手移到了砚九的发梢,轻轻撩拂把玩。 尚京撩开砚九发梢,摘掉砚九的眼镜,温热的指尖顺着脸颊向下,轻轻的抚摸砚九的颈动脉。 瞬间,砚九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也终于感觉到不自在,想要逃离此种境地。 然而还没等他挣扎开来,尚京已经对着他的颈部啃了上去。 正确来说,是吮吸。 砚九吃痛,这是比尚京吸他血还要怪异的感觉,头皮都开始发麻,他不由闷哼一声。 这时,小公子已经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 只见刚刚那个木讷的员工,眼镜下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是潋滟的桃花眼。 正常时看人好像都泛着水意,更何况现在这种境地……真的是撩人的很。 那员工被尚京揽在怀里时,看着也无比契合,好像两人已经经历了天长地久。 特别是那员工刚刚低低叫了一声,更是要命。 室内貌似春色萌动。 小公子已经知道尚京什么意思了,他尴尬的说了一句:“尚总打扰了。”便匆匆离开。 可小公子离开,尚京也没起身。 依旧把头伏在砚九的脖颈处,鼻尖也跟着轻嗅。 此时,办公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更的是将暧昧蒸腾到顶点。 砚九开口,声音都有些喑哑: “人走了,可以放开我了。” 尚京置若罔闻,他轻声呢喃:“你真香……” 看着砚九的脖颈,尚京的眼神幽暗,真相一口啃下去,将人连血带骨吞下去。 砚九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 在他挣扎之际,尚京已经放开了他。 砚九挪到沙发另一边,尚京却笑晏晏的看着砚九:“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砚九:“……”尚京笑成这个样子,真的很恐怖好吗。 而且刚刚有什么东西,濒临失控。 第92章 大白二白小动物 砚九认为自己不傻,但是心好。 所以他一时头昏脑胀,竟然将尚京带回自己家中过年。 这事要源于傍晚时,砚九只是随意问了一下尚京除夕怎么过。 他想着尚京是尚家家主,除夕夜怎么着不也得一群人拥簇,欢歌载舞。 谁知尚京竟然表示他自己过。 砚九诧异的看向尚京,尚京怎么比自己还悲惨? 犹疑片刻,砚九还是询问道:“你家里人呢?” 尚京摩挲着指间戒指,嘴角浮现一丝笑容: “父母早逝,其他亲戚太过聒噪。 所以一些过于碍眼的亲戚该杀的杀,该剐的剐。” 说话间尚京举了举自己的手,戒指于月光下散发出迷离的光: “不过我有替他们收尸,骨灰都放在戒指里了。” 砚九:“……”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非礼勿听?他可不想成为戒指里的一份子。 这边,尚京继续道: “剩下一些一般聒噪的亲戚,我把他们丢到了其他城市,不准再回晏阳。 所以,这几年除夕都是我一个人。” 尚京对于一个人的除夕非常满意,但是他看了一眼砚九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心念一动。 尚京话锋一转,唉声叹气: “哎……其实每到除夕这一天,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特别是看着万家灯火亮起的时候……” 砚九没有看到过尚京这副落寞的样子,他不知尚京话里几分真假。 但除夕夜,万家灯火亮起,只身一人的感觉他还是懂的。 是以,砚九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道: “不然你和我一起过除夕。”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给砚九改口的机会,尚京勾起唇角,轻声道: “好啊,乐意之至。” 砚九:“……”好想给自己一巴掌。 师门教导做人不能太善良,真的是都被他忘记到脑袋后面了。 砚九也有些头疼,尚京貌似不能回绝,否则他担心自己也变成戒指中的骨灰。 可是若尚京到自己家中过除夕,家里的大白二白恐怕要把房顶掀了。 思索片刻,砚九对着尚京讪笑: “尚总,我记得你洁癖来着,你知道的,我和两个小动物结契,他俩现在掉毛,你会不会不方便……” 尚京摊了摊手:“无所谓,我会为两个小动物准备礼物。 我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你说过,你家里两只动物,一只是银渐层,一只是小博美。” 砚九:“……”他有说过这话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但看向尚京玩味的眸子,砚九只得叹气道: “那只银渐层和博美刚来晏阳时,水土不服,被我养死了。 现在养的是一只体型较大的猫咪和一只观赏小狐狸。” 尚京:“好,我知道了。” 砚九:“???”尚京知道了什么? …… 这一晚,砚九难得没有睡觉,而是拉着大白、二白做了一晚的心理辅导、开了一晚的家庭会议。 砚九讨好笑道:“以后每周我会做一天的家务,你们两个明天配合一下?” 大白沉声道:“两天。” 砚九笑眼弯弯:“好,成交。” 大白知道砚九什么德行:“立字据,请言灵,如果违背誓言,你会永远失眠,睁眼到天亮。” 砚九商量道:“不然字据改为我今生碌碌无为,贫困潦倒。” 闻言,二白赶紧从电视旁跳了出来:“不成不成,九九要赚好多好多钱,给我和大白买罐头。 再者说,你最大的梦想不就是碌碌无为,不用干活吗。” 砚九:“……”到底是谁和他说二白缺心眼的。 最后无奈之下,砚九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每周他负责15天的卫生。 交换条件就是大白、二白控制一下自己的本来样貌,在尚京面前收敛一点。 于是,大白变成了小型老虎。 二白还好,他一直都是小型狐狸的样子。 先甭管两只是否为猛兽,反正形态是小了,那就是小动物。 第93章 除夕夜1 砚九觉得他真的对得起尚京的工资。 这一晚,他不仅要搞定大白、二白,还要满屋子的撤结界,藏东西…… 别的不说,香招书屋的阵法要撤,他一些珍藏古籍要收。 其他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倒也不怕被尚京看了去,反正尚京知道他一部分真面目。 上午九点时,尚京就敲响了砚九家的门。 砚九开门,将屋内的样子展示给尚京看,他讪笑道: “尚总,你看我家就这么大,不然你……” 尚京已经在门口脱鞋:“你家倒是比我想象的干净。” 这是尚京的肺腑之言,他总感觉砚九懒到吃饭都不想张嘴。 没想到屋子倒是窗几明净,一尘不染,甚至还有点温馨。 说话间,尚京闻到了清粥的香味:“你又煮粥了? 对了,和你说声抱歉,上次你带去我家那锅红豆粥,锅好像被阿姨摔碎了。” 对此,砚九十分惭愧,他忘记把大白最喜欢的锅带回家了。 余光瞟向窗边一团白毛团子,只见那白团子已经开始炸毛。 砚九赶紧收回目光,当作无事发生。 另一边,尚京到了砚九家里,倒是非常悠闲自在,他循着香气到厨房转了一圈,有些吃惊的看向砚九: “你还会卤牛肉?” 砚九只是在一旁尴尬的笑。 平常砚九其实挺没脸没皮的,因为他在乎的东西不多。 但此时他是真的尴尬,他觉得他顶了大白的功劳,他也占有了他这辈子都不配拥有的勤劳形象。 少顷,尚京终于慢悠悠的走向窗边。 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以及一只娇美的小狐狸,正径直的注视着他。 尚京微微的笑了笑,从口袋中掏出了两个蝴蝶结,蝴蝶结上还带着两个铃铛。 对着大白、二白晃了晃铃铛,尚京和颜悦色道: “给你们两个准备了礼物,希望你们喜欢。” 见状,砚九赶紧小跑过来,真是要了命了。 此时他是真的怕大白和二白变成原形,去咬尚京。 若尚京弱一点也就罢了,他倒是不介意乐风出手把尚京暴揍一顿。 关键是尚京实在不是善茬,大白、二白加在一起真不一定能够打得过尚京。 是以,一把夺过尚京手里的铃铛,砚九匆忙道谢: “谢谢,他们两个很喜欢。” 随即,砚九将蝴蝶结塞到沙发后面的靠枕里,准备趁着大家不注意毁尸灭迹,免得矛盾激化。 谁知,尚京站在窗前,继续招惹两个小动物: “你们两个会说话吗?” 大白率先开口:“赔我锅!” 尚京挑了挑眉梢:“嗯?” 大白恶声恶气:“你们家阿姨摔的是我的锅,你喝的也是我的粥。” 闻言,尚京看向砚九,心里已经了然,他转头对大白道: “我明天赔你一个锅,再赔你一组厨具。” 大白补充:“厨具我要金的。” 尚京面不改色道:“好。” 此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砚九会喜欢赚钱了,以砚九的性格应该视金钱为粪土的。 砚九在自己那里上班,怕是要养这两个小东西。 紧随其后,二白也凶巴巴道:“我和大白不喜欢你的新年礼物,土气、艳俗、没眼光。” 尚京皮笑肉不笑道:“那什么礼物不土气?” 二白咂了咂嘴:“山鸡、走地鸡、还有孔雀……最好去毛水煮,我还是比较挑剔的。” 砚九:“……”可都闭嘴,他的脸今天都丢没了。 今日,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羞愧难当。 然而尚京却在一旁承诺二白: “再送你一些熏鸡、烧鸡、叫花鸡。” 作为一只狐狸,二白熟练的揣着爪子,他惬意道: “好,既然你这么识趣,我以后就不在背后骂你了。” 尚京看向砚九:“???” 砚九摆手:“不是我教唆了,只是他俩感情比较充沛,喜欢骂人。” …… 直到傍晚,尚京终于摸清了砚九家中的真面目。 干活的只有那只小老虎,小老虎有些洁癖、有些强迫症。 东西不能够乱摆,吃饭吃哪一道菜都是有顺序的。 当然这一切都可以忍受,毕竟那只小老虎包揽了全部的工作。 可饭后闲暇时,尚京还是在角落询问砚九道: “和那只白虎在一起生活,不会觉得太约束吗?” 砚九摇头,理所当然的指了指卧室的床,又指了指沙发: “平常我都是在床上睡觉,在沙发小憩。 除了这两个地方,我很少去其他的地方。 也很少掉头发,制造垃圾,我只要呼吸就好,所以招惹不到大白。” 尚京:“……”还真是一个奇怪但契合的生态圈,还好砚九懒,除了呼吸其他全部事情他都做的不情不愿。 …… 砚九很少和人守岁跨年,此时大白、二白怕和尚京吵起来。 已经带着罐头跑到山林中看星星。 另一边砚九带着尚京爬上天台……吹寒冬冷风。 这不怪砚九不体贴,而是不知道从哪个时刻开始。 他与尚京同处一室时,开始感觉到不自在,那是生物对危险的本能感知。 吹着寒风,砚九已然开始哈欠连天,但除夕夜他也并非全然无人问津。 白行鸢发给他沙漠星空的照片,并祝他有一天也能背上行囊,天大地大,到处走走。 白行简没有多说什么场面话,而是给他转了一个大红包,叫他钱不要省着花。 也隐晦的劝砚九离尚京远一点,尚京不是个好东西。 熄灭手机屏幕,砚九侧头去看身边的尚京,忽然没忍住笑了。 尚京不解:“笑什么?” 砚九直言不讳:“白行简说你不是个好东西,我觉得你明年和白家的合作可以断了。” 尚京:“好。” 少倾,顾七舟也发来短信,都是一套虚伪的客套话。 什么新年到……顾七舟祝您…… 砚九回之:“虚伪,和我装什么装……” 沈十安则是给砚九拍他的年夜饭,都是小黑做的,让人垂涎欲滴。 而柳锦成,是在12点那一刻发来的祝福,指名道姓: “砚九,新年快乐……” 不是群发,12点,仅此一人……诸多信息连在一起,让砚九嗅出一点不一样的意味,他并非全然的不解风情。 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几下,思索片刻,又把信息全部删掉。 算了,明早再回柳锦成信息,有时太热切反倒不好,容易让人多想。 第95章 如果如果 小哥哥的故事还没讲完? 砚九莫名其妙的看向尚京:“已经讲完了……后来那个小哥…… 不对,不能说是小哥哥,应该是个少年。 如果那人没长残,现在应该是个很帅气的青年。 如果长残了,那可能会是一个抠脚大汉。” 尚京皱眉:“……或许没长残,不可能是个抠脚大汉……” 砚九没有注意到尚京的小情绪,而是继续道: “后来那男孩子就走了。 但那个男孩子嘴像开了光一样。 那天我跌下悬崖,然后遇到了师傅、师兄……很多对我好的人。 我成了招摇山的弟子。 师傅离世时叫我下山,并交给我一个不大不小的任务。 师傅弟子很多,我知道那任务交给谁都一样。 他让我下山,只是想我入世。 世间温暖,牵绊也多,不然我很容易成为第二个白修诚,无情无欲,讨厌的很。” 尚京有些疑惑:“你们不都崇尚大道无情吗?” 砚九笑了笑:“我师傅那个小老头说,春天到了,野猪都要春心萌动,更何况是人,顺其自然就好。” 寒风阵阵中,尚京勾起唇角:“春天要到了。” 砚九没有听清:“什么?” 尚京的话题又回到“小哥哥”:“你和那个悬崖上的那个男孩子就没有再次遇到过吗?” 砚九伸了一个懒腰,不由笑出声来:“人海茫茫,哪有那么容易遇到,这辈子遇到过一次已经是难得的缘分了……” 尚京:“如果再次遇到呢……” 砚九:“那就谢谢他那开了光一样的嘴。” 尚京自言自语:“不如以身相许。” 风吹散了尚京的声音,砚九侧头询问:“你说什么?” 尚京话锋一转,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有没有想过,你要是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有正常的父母,你会怎么样。” 闻言,砚九有些失神,这……真是想想都觉得奢侈的事情。 沉默好半响,砚九才轻声开口: “那我应该每天上学都起不来床,要家长催着起来。 会因为上课偷懒睡觉,成绩不好也不坏。 上学时是边缘人般的存在,但身边也有两个要好的好朋友。 毕业后找一份还算安稳的工作,一边做着一边骂骂咧咧的吐槽。 可能也会暗戳戳的对身边的风云人物心动,但最后或许会找一位我喜欢的姑娘共度余生。” 砚九的句子很破碎,但都是他向往的普通生活。 说话间,砚九询问尚京:“那你呢,你要是生在普通人家,会怎么样?” 尚京几乎没有思考,便肯定道: “我应当从小就是个叛逆的孩子,爸妈对我头疼到不得了,老师拿我没办法。 但是我成绩依旧很好,应该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风云人物。” 说着,尚京以开玩笑的口吻继续道: “到时候你别找那位你喜欢的姑娘了。 我去你班上追你,咱俩共度余生。” 半真半假的话实在危险,哪怕砚九再迟钝,尚京最近的种种表现也由不得他不多想。 打着哈哈,砚九岔开话题: “可是不要聊了,再聊就要知根知底了,这太恐怖不是了吗?” 对于砚九和尚京而言,他们都不喜欢向旁人太过袒露自己。 但是砚九不知道,此时此刻,尚京倒还挺希望与他知根知底的。 凌晨,城市上空的烟花依旧络绎不绝,大家都在庆祝着新年。 烟花光芒映照在砚九和尚京的脸上,这时,尚京忽然道: “砚九,许个新年愿望。” 砚九想了想,苦恼的揉了揉额角:“愿望送给晏阳,希望晏阳顺遂,别起什么幺蛾子。” …… 尚京并没有在砚九家里过夜,砚九家里明晃晃的一张单人床。 再者说,尚京能看得出砚九家那两个白毛团子并不待见自己。 他也不自讨没趣,而是就着夜色回家。 但是仅仅隔了一天,砚九就又飘荡到了尚家门口…… 这还是因为新年时刻,欢欣喜悦,二白非要嚷嚷着去游乐园,说是庆祝自己又长大一岁。 天知道二白长了多少岁。 但砚九想,二白也是这几年才开始有“家长”的。 是以砚九虽然非常想躲在家里冬眠,还是不情愿答应了二白的要求。 只是准备身份证时发现身份证不在。 砚九细一思索,貌似身份证被拿到了尚家,去办所谓的五险一金。 所以游乐园行程被推后一日,砚九先去尚家取身份证。 他到达尚家时,却见尚家今日武侍都在值班。 院子内还多了一些工作人员,有人在布场,有人端着水果、点心……行色匆匆。 整体氛围有那么一点点的庄重。 院子内唯一一个悠闲自在的要算是尚京,尚京正坐在大桃树下的躺椅上,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着。 尚京余光里出现砚九的身影,他掀起眼皮,朝着砚九招了招手:“过来。” 砚九走过来时还不忘嘀咕道: “尚总,您家这年过得有些晚,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闻言,尚京揉了揉额角,脸上闪过厌烦: “是够花里胡哨的。 这不是趁着新年,隔壁瑶华市瑶台楼到晏阳拜访,尚家是这次的接待方。 真是烦的要死……” 砚九疑惑:“尚总,你是屈服了什么邪恶势力,竟然会接这种费力的活?” 尚京脸上已经风雨欲来: “呵,邪恶势力……南禾在我耳朵边上嗡嗡半个月。 还有,我父母在世时与瑶台楼是有些私交的。 就像我以前去你们学校做过慈善,有些事情面上还要过得去的……真烦。” 砚九看出来尚京确实很烦,便向尚京要自己的身份证。 砚九想着赶紧走人,怕触了尚京的霉头,尚京心情不好就容易发疯。 谁知尚京已经从摇椅上站了起来,他自然而然的伸手搭在了砚九的脖子。 揽着砚九就往外走:“我都这么烦了,你就别走了,在这陪陪我。” 砚九被尚京带得一个趔趄:“不是……我还有事……” 尚京:“不就是你家里有两个毛团子吗,他俩都一大把年纪了,不然我哪天买一对雌的老虎和狐狸陪他俩玩,当然公的也可以。” 什么公公母母,砚九挣扎道:“不是,你们这里没有年假的吗……” 然而砚九的所有反抗都被尚京镇压,尚京不松手,砚九就走不了。 渐渐有客人来,砚九也不能时刻和尚京“粘”在一起,他只能留在尚家。 第96章 瑶华 尚家的人渐多,不想招惹是非,砚九将自己精准定位到了“尚京助理”的角色。 他安安静静的站在尚京身边,鲜少说话。 太阳升到正中时,尚家门口一连开来了好多辆车,堪比豪车展。 瑶台市的车牌号似乎已经告知来者是谁。 彼时,砚九正站在大桃树下的阴影里和阿桃看热闹。 阿桃十分好信:“砚九,你说那些车值多少钱?” 砚九吓唬阿桃道:“够种好几山的桃树了,把桃树砍了做成桃木剑,数量多到能震慑住天下的鬼怪。” 阿桃头上小花瑟瑟发抖: “砍桃树……九九……你吓唬小孩子干嘛?” 砚九:“……”这世道什么时候变的呢?成千上万岁的总是嚷嚷自己是个小孩子。 不仅自家毛团子如此,尚京家桃树也是这个德性。 这让二十出头的自己情何以堪? 正当砚九心中腹诽之际,门外已然开始熙攘。 晏阳一些家族大佬已经等在尚家门口,准备和瑶华楼的公子寒暄。 瑶台市,晏阳外又一处灵力充沛之地。 瑶华楼,桃花源一般的存在,自诩清高,不大参与术士的纷争,乱世时绝对不会凑热闹。 平稳时期,瑶华楼倒是很喜欢经商逐利。 相比于一般术士捕妖抓鬼,提升自身灵力修为。 瑶花楼更喜欢琴棋书画、舞文弄墨,从瑶花楼出来的大多都是端方公子、淑雅小姐。 他们社会上的身份也多是成功商人、艺术家。 瑶华楼世代为瑶家所掌管,今天前来晏阳拜访的就是瑶华楼主的独子——瑶华。 是以,圈子都称瑶华为瑶华公子。 近几年,瑶华公子风头正盛,真正把翩翩公子演绎的淋漓尽致。 其实砚九也比较好奇瑶华,据闻瑶华藏了好多书,那些书也不知会不会比招摇山的书斋多,抑或是比香招书屋的精。 砚九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乱想,再抬眼便已瑶华进了尚家大门。 他黑色呢子大衣挺括,脖颈间围了一条咖色围巾。 再往上看,一张脸温文尔雅,鼻梁上一副金丝眼镜平添几许书生气。 但从他走路的姿态能够看出,这个瑶华实力应该不俗。 还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砚九收回目光,继续吓唬阿桃: “阿桃看到没,那个围咖色围巾的,他看着虽然文弱,但是如果他想。 也能一口气砍断十棵你这么粗的树。” 阿桃被吓得簌簌掉叶子。 这时,砚九的头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随即尚京凑近砚九耳侧吐气: “你总吓唬阿桃做什么?” 砚九不答反问:“尚总,你不去迎接客人,在阿桃旁边晃悠什么?” 尚京目光再次变得倦怠:“这不晏阳一堆人已经凑了过去,怎么?还非要众星捧月,让我也跟着凑过去。” 砚九:“可是你是主人家……” 尚京置若罔闻,而是伸出食指缠卷着砚九的发梢。 砚九想要离开,却被尚京抓住了手腕。 砚九:“……” 众目睽睽,有伤风化,话说尚京最近好像非常喜欢和他勾勾搭搭,这可不是个好势头。 不好到砚九这几日做梦,梦中他师傅带着一副圆圆的黑眼镜,捏着他的掌心就给他算卦: “砚九啊……你这红鸾星动……你这命中带桃花啊……” 从这几日梦境回神,砚九准备把尚京的手甩开,可这时瑶华已经抬步走向大桃树这里。 先是轻飘飘的看向砚九,瑶华这才笑着朝尚京伸手: “尚总,别来无恙。” 尚京左手搭在砚九的左肩,下颌搭在砚九的右肩,只有右手伸了出去……与瑶华象征性握了一下: “好久不见。” 瑶华若有若无再次看了砚九一眼,不甚在意的询问尚京: “尚总,这位是……” 担心尚京说出什么虎狼之词,砚九抢先道: “我是尚总的助理,久仰瑶华公子大名……” 说着,砚九想将自己缩回角落处,但无奈身后还有个尚京。 这边,瑶华了然的点了点头: “明白,生活助理……” 砚九这边反倒有点不明白了,生活助理和工作助理有什么特别显着的区别吗?为什么非要强调一下生活助理? 像是看出砚九疑惑,尚京在砚九耳边轻笑出声: “生活助理……就是解决生理需求的。 砚九……你有尽职尽责吗?” 砚九:“……”呵呵,尚京在和他开黄腔吗? 到底从哪一刻开始,尚京开始性情大变的。 对于尚京有一搭没一搭的态度,瑶华并没有非常在意。 对于砚九的存在,瑶华同样没有非常在意。 他没有因为尚京对砚九的亲昵,就把砚九当成尚京的意中人。 而是依旧一身风度翩翩,语气熟稔的与尚京开着玩笑: “尚总,你身边这位一看就是本分人家的孩子。 你找助理时也不挑一挑,万一人家沉浸在你的温柔乡走不出来,你这不是又造孽吗?” 闻言,尚京那只空闲的手牵起砚九的指尖,非常暧昧的晃了晃: “走不出来就不要出来了……” 砚九实在有点忍耐不下去,尚京一直对着自己耳后根吹气,此时他已经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而且总感觉瑶华对尚京的态度不一般。 是以,砚九脱口而出:“我是你们py中的一环吗?” 闻言,瑶华不羞也不恼,只是眼尾含笑的看着尚京,大方自然的很。 而尚京却看向砚九:“他是我们py中的一环。” 砚九:“……” 虽然说出去砚九自己都不相信,但此刻他与职场性骚扰产生深刻的共鸣。 今天回家就要和大白、二白商量商量。 看看能不能他俩出去工作,自己辞职在家。 否则总有一天自己要清白不保。 第97章 蜻蜓点水 瑶华这边刚刚落单,就有人来和瑶华攀谈: “瑶少,刚刚你和尚总聊天,我都听到了。 就他旁边那个助理,可不是什么本分人家出来的。” 瑶华挑了挑眉梢:“这话怎么说?” 那人咂了咂嘴: “更严谨一点,人家是本分的,但是出身不大清白。 瑶少,白家您知道?” 瑶华双眼微弯:“符箓白家怎么会不知道,白修诚先生当今世上,恐怕很难有敌手。” 对面那人拍了下巴掌: “对,那个小助理就是白先生的私生子。 但是瑶少也不用太在意,白先生从来都不待见那私生子,话都不说一句的那种。 那私生子连族谱都进不了,据说现在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呢。” 瑶华面露讶然:“还真没想到……” 对面那人:“谁年轻时还没有点风流韵事呢?” …… 太阳徐徐落幕,迎接瑶华的宴会也终于开始。 今天的宴会来了许多人。 对于砚九而言,讨人厌、讨人嫌的都来了。 晏阳的柳家、白家和术士协会不用多说,肯定全部到场。 就连招摇都派出了栾丘。 无人角落处,砚九把自己吃不掉的蛋糕塞进栾丘的衣服口袋中。 “来,多吃些,你们小朋友要长身体。” 栾丘看着口袋里直掉渣的蛋糕,脸色立马跨掉: “你把什么东西往我兜里塞,还有我年纪要比你大。” 砚九笑眯眯道:“可我是你师叔,顾七舟的东西给我带下来了吗?” 闻言,栾丘从衣服内侧口袋中掏出一本古籍,那是砚九惦记好久的孤本。 只是书本上有些油渍,砚九皱眉:“怎么脏了?” 栾丘忍无可忍:“那你别往我口袋里塞蛋糕啊。” 说话间,栾丘准备离开砚九这块是非之地。 他四处张望着,并自言自语道:“怎么不见白行鹿……?” 砚九挑了挑眉梢:“你最近有闭关?你和白行鹿是朋友?” 栾丘讶然:“你怎么知道?但也就算一般朋友,我只是有些事想问他。” 砚九倦懒道:“白行鹿死了。” 栾丘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砚九垂眸看着自己手上书籍,面露喜爱: “就前些天,算是我杀的……这事我看你是我师侄我才告诉你的,不要声张。” 闻言,栾丘不由往后退了一步,看向砚九的目光带着一点惊恐: “你……” 说着,栾丘四处张望,见周边没人,这才询问:“你为什么杀他?” 砚九淡淡道:“当然是他惹了我。” 说着,像是意识到什么,砚九抬头,朝着栾丘微笑道: “不过你放心,白行鹿是白家的人,和我没关系,杀了也就杀了。 但你不一样,我对你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因为你是招摇的人……” 栾丘不由又往后退了一步,他看向砚九时就像看着什么深山中的怪物。 栾丘离开不久,砚九就接到顾七舟的电话: “砚九,你有点当师叔的德行可不可以? 没事不要吓我徒弟。” 砚九不明所以:“我吓你徒弟做什么?” 顾七舟:“谁知道你吓我徒弟做什么……” 砚九恍然大悟:“不是,栾丘?你徒弟这么不抗吓?师兄,你得加强一些抗打击训练了。” 顾七舟:“……”呵呵,好像他教不好徒弟一样。 …… 砚九在尚家时,其实和许多员工混得还不错。 特别是厨房那些人,砚九经常去里面蹭吃蹭喝,还要打包些肉类回家喂毛绒绒。 刚来尚家时,砚九抹不开面子在尚京眼皮子底下摸鱼,所以他也经常去厨房摸鱼睡觉。 今天的晚宴,厨房忙的不可开交。 砚九对待这些勤劳且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总是呈现出他脸皮薄的一面。 是以,砚九换上尚家的工作服,混入服务人员之中。 他那闲置已久的胳膊腿终于动了起来,慢吞吞的在宴会中穿梭,偶尔为宴会填一些红酒和水果。 与此同时,尚京一眼就看到了砚九,尚家作为一个古老家族,就连工作人员的服装都设计的古香古色。 例如砚九现在穿得就是一件白色盘扣衬衫,下身黑色马面裙,腰肢劲瘦,肩背纤薄。 举手投足散发着一种厌世的冷感。 在一众西装革履的大佬之中,显得格外的夺目。 当然,注意到砚九的不仅尚京,还有尚京身边的瑶华。 瑶华微微摇晃了一下手中杯子,漫不经心的对尚京道: “尚总,你这位助理,仪态有之,但是气场和能力看着好像弱了些。” 尚京轻飘飘看了瑶华一眼,哂笑道: “端方雅正的瑶华公子什么时候学会在人背后说三道四了。” 瑶华不以为意: “不是说三道四,只是陈述事实。 尚京,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来晏阳的另一个目的……父亲希望瑶华能与晏阳联姻。 如果说联姻,抛去性别不谈,适龄且实力雄厚的以你和南禾为最。 但是南禾太过矫情,我还是比较中意你的……” 尚京淡淡道:“但我不中意你……” 瑶华笑了笑:“这个我当然知道,而且我的中意也不是情爱的中意。 我只是比较看重你的能力而已。 所以我们如果真的有机会联姻,我不介意你身边有砚九这样的存在。 一个、或两个……或者更多个,比砚九优秀、比砚九皮相好……怎样都无所谓。 毕竟只是打发时间的乐子而已,随你高兴就好,甚至我可以帮你去搜罗一些帅哥。 怎么样……我的要求已经放得这么低了,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的“特殊友谊”?” 在瑶华看来,只要有关利益,没什么克服不了的。 至于砚九的存在,瑶华更是没有放在心上。 尚京喜欢找“乐子”,自己也喜欢找乐子,这个无伤大雅。 然而尚京对于瑶华的提议并没表态,而是隔着人群,朝着砚九的位置勾了勾手指。 这恰好被抬头的砚九看到,砚九想视若无睹都没借口,只能垮着一张脸过来。 这又是干嘛?砚九本来都打算溜回家了。 穿越人群,砚九在尚京面前站定,疑惑询问:“尚总?” 然而下一秒,却被尚京勾住了腰,随即,尚京面容渐渐放大,唇也贴了过来。 蜻蜓点水的一吻,转瞬即逝。 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 第98章 吃猪肉一般 依旧从容自在的算是尚京,他眼底含笑的看着砚九,也是在等待着砚九的反应。 在尚京看来,心动……自然就要行动,不然就蹉跎了时光,眨眼就是白发苍苍。 而此时此刻,多么好的一个机会。 反观砚九,唇边触感仍在,是柔软的、散漫的,同时又是充满攻击性的。 砚九天性使然,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恼羞成怒。 他只是错愕,什么时候开始的?亲吻是恋人间才能做的事情。 尚京那高傲的性子不至于为了恶作剧委屈自己。 砚九细细想来,好像一切有迹可循。 尚京对自己好像特别纵容,特别是最近一阵子,演变成喜爱对自己动手动脚。 然而,对于尚京的亲吻,砚九并没有反感,他只是觉得会有些棘手。 开启一段亲密关系从来不在砚九的认知范围之内, 但是同时尚京又分外偏执,脑子又不定时的发疯。 砚九担心自己一个处理不好,尚京会把自己的腿敲断,然后再把自己扔进小黑屋锁起来。 若是小黑屋有张床倒也无妨……那就可以白天睡觉、晚上睡觉…… 砚九回神,阻止自己越想越离谱。 此时,宴会上的众人屏气凝神,目光齐齐看向尚京、砚九这边。 白行简脸色暗沉,以前他只是怀疑,现在可以证实,砚九真的和尚京勾搭到了一起。 柳锦成勾了勾唇角,表情略带苦涩,他靠在窗边,拿着酒杯一人浅酌,貌似置身事外。 至于瑶华,他脸上浮现一个些许玩味的笑容。 他刚刚向尚京提了联姻的意见,以尚京的性子,如果同意只会回个好。 即便不同意,大概率会直接漠视,理都不会理。 然而尚京却这样大张旗鼓把白家私生子叫到跟前亲上一口……实在是有点意料之外。 思虑间,瑶华看向砚九,终于认认真真的开始打量了起来: 懒散、萎靡、冷淡……以及一张素寡与艳丽兼并的脸。 并且,他在砚九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灵力。 瑶华有些想不清,砚九身上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正当此时,尚京一边伸手去缠绕着砚九的发梢玩,一边笑晏晏的开口: “砚九,瑶华公子想和我联姻,但我不想怎么办……” 尚京的话响彻寂静的宴会厅。 众人心里一下子都恍然大悟,怕是尚京不想和瑶华联姻,就拉了砚九出来挡枪。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就算成为炮灰也没什么大碍。 然而砚九这边,反倒生出了那么一点希冀,他倒是真的希望尚京拿他挡枪。 话虽这么说,砚九却不希望沾惹任何麻烦上身。 是以,他看了一眼瑶华,又看向尚京,虚伪的祝愿道: “尚总,你和瑶华公子真是天作之合,你俩联姻也是晏阳与瑶台的跨世纪情谊。 我先祝二位能够携手同心,白头偕……” 砚九话还没说完,就被尚京拦腰扛起。 尚京一手轻松的扛着砚九,一手朝瑶华伸手。 瑶华挑了挑眉梢,与尚京来了个很正式的握手。 尚京笑了笑:“瑶华,我这边有些私事要处理,先行离开。 南禾会招待你,哪里不周,还请见谅。” 语毕,尚京特别招摇将砚九整个人扛走。 见状,众人都有些许的摸不到头脑。 尚京是将砚九当成棋子……还是真的动了其他心思。 算了算了,砚九终归只是一个私生子。 无论真心与否,最后不还是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 尚家僻静处,覆了一层薄雪,月亮清晖洒在上面,有些清冷。 砚九努力的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好了,该把我放下来了。” 尚京依言,将砚九放下。 可下一刻,他伸出右臂,将砚九禁锢在树干与自己的身体之间。 空间狭小逼仄,氛围暧昧不清。 尚京凑近砚九耳侧,声音低哑而轻佻:“怎么说?” 砚九想往后退,却被树干拦住,退无可退,砚九只得无奈问道:“什么怎么说?” 尚京目光游移在砚九的唇上:“关于我亲你这事……” 砚九目光闪躲了一下,半响才不咸不淡道: “大道无情,大道说亲吻不过是两片嘴唇碰一碰,和吃猪肉没有什么不一样。” 闻言,尚京轻笑出声:“你很紧张。” 砚九不知为何,头皮有些发麻:“还好……” 尚京语气轻缓而危险:“其实亲吻和吃猪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刚才可能是我不够努力。” 尚京话音一落,再次朝砚九亲了过去。 这次不是浅尝辄止,而是拿出了吃人的架势。 是完完全全的攻城略地,砚九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空气都被吸干,脑子都不大清明。 唯有唇齿间的感觉分外清晰。 至于尚京完全食髓知味,根本不给砚九退缩的余地。 少倾,吮吸声止。 尚京笑着看向砚九的眸子,砚九那双桃花眼此时比以往更艳。 冬夜中竟生出了春色。 待到胸膛中的心跳没有那么剧烈,砚九终于叹息出声:“什么时候开始的?” 尚京思索片刻,才轻声道: “忘记了,我并不是一个一见钟情的人,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砚九:“……”这真是比一见钟情还有难搞的说法,是以,砚九又换了一个问法: “那你喜欢我什么?” 尚京想了想,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喜欢是一个很特别的情绪,并不仅针对某一点,而是喜欢一个人的整体。 尚京:“喜欢你什么?不知道……” 砚九:“……” 他平常也算是博览群书,自诩无所不知,此时却犯了难。 关于情感,是他最薄弱的领域,可是却直接遇到了尚京这样一个非常规题目。 砚九脑子浑浑噩噩之际,尚京再次开口: “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酒后巷。” 砚九不解:“那是在哪?” 尚京:“你11岁那年,思考人生的悬崖……” 第99章 脸皮厚一些1 砚九看着尚京的脸有些出神。 他此刻在想,或许他与尚京的缘分确实要比旁人多一些。 平心而论,当年悬崖边上的少年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然而砚九却很清晰的记着当时少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沉默片刻,麻雀啾啾,月色让夜晚更加的暧昧迷离。 砚九终于再次开口,像是老友在回忆往事一般: “那还挺神奇的,你小时候明明是治愈系,长大怎么变成了致郁系?” 尚京垂眸盯着砚九: “治愈?看来你当时对我误解挺深。 不然给你个机会,咱们结为道侣,让你重新和我认识一下。” 砚九头痛,他无奈问道: “要是我不要这个机会,会怎么样?” 尚京手指摩挲着砚九脸颊:“那就打断腿,关起来……” 砚九:“……”果然果然,他的胡思乱想竟然成真。 砚九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权益:“那你关我的时候,能给我配张床吗?” 尚京唇边溢出抹笑容,古古怪怪: “床自然要配的,床是重点……” 砚九脑袋转了两个弯,终于反应出尚京在暗示着什么。 还未等砚九回怼尚京两句。 刚刚的宴会厅那边传来一阵短促喧闹,然后弥漫出暖融融的能量。 砚九与尚京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迷惑。 砚九:“什么东西?” 尚京也从砚九身边退开,他看着宴会厅的位置,若有所思道: “估计是瑶华手里拿着什么宝贝,他们瑶华楼宝贝挺多的。 听说这次还带来一个能够聚魂的石头。” 闻言,砚九眼睛亮了一下,他刚刚骨头像被抽走了似的样子立马消散。 此刻,砚九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精气神。 聚魂石,聚拢魂魄…… 红玉中现在也不过仅仅一片魂魄。 砚九想要那块聚魂石。 尚京似乎看出砚九的想法:“你想要聚魂石?” 砚九不是那种特别客气的性子,哪怕尚京刚刚和他“告白”完,他也不会特别扭捏: “尚总,你能找瑶华要到那块聚魂石吗?” 尚京无奈的摊了摊手:“不是我不帮忙,我去要那个石头,瑶华会找我结婚。” 砚九很想说一句“那你就和他结婚呀……瑶华怎么说也是翩翩公子。” 但是话到嘴边,却被砚九识趣的吞了回去。 他怕自己的腿会现在、立刻、马上被打断。 遥遥看着宴会厅,砚九心里又有了别的计较。 “尚总,我有事先回家……” 尚京不解:“回家干什么?” 砚九直言不讳:“想法子拿到那块聚魂石。” 尚京点头:“那你加油,如果你要生抢,倒是可以叫我帮忙。” 闻言,砚九的头越发的痛了: “大可不必,我长着脑子,还沦落不到去抢。” …… 砚九回到家中,心无旁骛的睡满了18个小时。 再醒来时,果然脑子清楚了许多。 揉搓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砚九去厨房觅食。 “大白,今天吃什么?” 大白挥舞锅铲,满脸虔诚:“红烧肉煮大排。” 红烧肉……亲吻犹如吃猪肉……砚九又想到尚京那倒霉催的。 转头看了看大白,砚九想到大白也算是成熟稳重,并且大白又一大把年纪,应当是见多识广,看事情十分透彻。 是以,砚九叫上大白,想让大白分析一下尚京昨晚的发癫举动。 听闻砚九叙述,大白碗差点没端住: “你说尚京对你有意思?” 砚九:“嗯哼……” 大白不可思议道:“他看上你什么了?” 砚九认真思考:“是性格吗?还是脸,或者是他觉得我的术法比较厉害……” 大白扶额:“我的意思是他看上了你吃完饭不刷碗、还是看上你一睡睡上好几天,或者是看上你酱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 砚九狡辩:“我酱油瓶还是扶的。” 大白嫌弃道:“拉倒,你连酱油和醋你都分不清。” 随即,大白果真开始认真的分析起来: “砚九,虽然你不咋地,但显然尚京更不行。 人类有一句话,叫什么锅配什么盖。 那个尚京可能是觉得他这个破盖和你这口破锅比较配。” 砚九虽不想承认,但还是附和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转眼,红烧肉煮大排一扫而空。 砚九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有气无力的叹息: “哎……这种天气,又刚刚吃完饭,好想睡觉,不想出门。” 大白不解:“你要出门?” 砚九已经挪到玄关处,他穿上鞋子,又围了一条暖融融的围巾,这才要死不活的回大白道: “我要去找瑶华,有正事。” 大白更加疑惑:“瑶华?瑶台市的瑶华吗?你们认识?” 砚九摇头:“不认识,但世上无难事,只要脸皮厚些,也可以认识。” …… 瑶华在晏阳市有买房子,是一套占地面积很大的别墅。 他来晏阳一般都是住在那里。 今日,瑶华并没有什么饭局酒会,只是叫了几个相熟的世家子弟。 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玩玩牌,联络一下感情。 砚九在公交车上晃晃荡荡一个多小时,才来到瑶华这边。 但看着眼前的深门大院,砚九有些犯了难,这里不比尚家,能让他自由出入。 甚至因为他着装简单,全身上下加起来也就几百块,连门口的守卫都不愿意帮他通报一声。 正当砚九准备召唤二白,让二白载他翻墙时,一道刹车声响,他循声转头看了过去。 砚九对车子的好坏一点都不精通,但眼前的车子一打眼就是个豪车,外形太嚣张了。 下一刻,车门打开。 砚九看到车内出来的人,不由勾起唇角,得,他的怨种师侄来了。 栾丘刚一下车,不知为何,就感觉后背阴恻恻的。 刚想抬步,就听一道效果堪比紧箍咒的声音响起: “来,栾丘,让师叔看看你……” 栾丘顿住脚步,满脸嫌恶的回头,果真看见砚九正笑晏晏的看着他。 栾丘眉头拧起:“你怎么在这里?” 说话间,砚九已经挪到栾丘身边,他伸手与栾丘勾肩搭背: “栾丘师侄,你尽孝道的时候到了,快带师叔进到这个大别墅,大hoe。” 栾丘一边努力甩开砚九,一边没好气道: “我为啥要带你进去。” 砚九信口胡诌: “你师傅告诉我他要外出云游一年,身边要带个徒弟陪同,我可以向他推荐你呢,毕竟我和你师傅关系不要太好。” 第100章 脸皮厚一些2 栾丘尽管非常不情愿,最后还是带着砚九进了瑶家。 不为别的,只因为砚九拿着手机戳戳点点,说要去招摇山的app匿名投诉栾丘。 罪名砚九都想好了:栾丘开豪车撞击大妈后扬长而去。 对此,栾丘本想置之不理,他觉得这多离谱啊。 可没过一分钟,他还是向砚九妥协,因为砚九本身就是一个特离谱的存在。 进了瑶华家,两人一拍两散。 砚九在瑶华家偌大的宅子晃来晃去,晃了半天他不见任何人影。 无奈,砚九只能卜了一卦,卦象一出,砚九抬腿朝着东南方走去。 少倾,一汪碧绿湖水出现在眼前,即便冬季,那湖依旧没有结冰。 湖边松松散散的坐着几人,正在拿着鱼竿垂钓。 那几人是瑶华招呼过来的世家子弟,其中就包括栾丘。 此时,瑶华坐在湖的最左侧,黑色针织衫,铅灰色裤子,衬得人自带贵气。 特别是他离旁人很远,孤身往那一坐,生出了几丝独钓寒江的意味。 砚九也不生疏,正如他自己所说,世上本无难事,只要脸皮厚一些。 从容自在的走到瑶华身边,砚九微微颔首:“瑶华公子早上好。” 瑶华收竿,竿上好大一条鱼,他看也没看砚九便纠正道: “现在已经傍晚了。” 砚九太阳看了看太阳,感叹道:“原来是落日……”他看那太阳红艳艳的,还以为是朝阳。 “不好意思,睡得有点久,搞错了时间。” 瑶华再次将鱼竿投入湖中:“睡得时间久?怎么?和尚京在床上笙歌一夜?” 砚九:“……”为什么这些术士界翘楚脑子装的都是废料,说好的大道无情,清心寡欲呢。 虽然脑子中一片吐槽,但砚九还是和瑶华笑道: “我和尚总只是普通老板和员工的关系,瑶华公子你不要太在意。” 瑶华淡淡的揭露道:“接吻的那种普通关系,说,你是怎么进到我家的。” 闻言,砚九毫不客气的出卖自己的师侄:“是栾丘带我进来的,我参加过雅颂集会,他当过我老师。” 瑶华毫无波澜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来我家找我?” 此时,砚九已经在原地站了得有三分钟,他觉得膝盖酸痛,看了看瑶华旁边的钓鱼小马扎,砚九询问道: “瑶华公子,那马扎能借我吗?站着好累,我坐下和你慢慢说……” 瑶华:“……”什么叫站着好累? 皱了皱眉,瑶华还是将身旁马扎递给砚九。 砚九眉眼微弯,慢悠悠的坐了下去,他脊背微微弓着,全身散发着一种松弛且懒散的气质。 砚九并未隐藏来意,他开门见山道: “瑶华公子,听说你手里有聚魂石,可以借我一段时间吗? 或者你送给我,我也不会推脱。” 砚九说这话时语气非常平静、甚至是平淡。 瑶华被砚九逗笑了:“我凭什么把聚魂石送你?” 砚九一本正经道:“所以不用送,只要借我就好。” 语毕,砚九反应过来即便脸皮要厚,也不是自己这个厚法。 砚九深知瑶华楼做事讲究利益,不只要等价交换,还要有利益。 是以,砚九思索片刻,飘飘忽忽道: “瑶华,那你看这样好不好。 之后我绝对不主动见尚京。 你愿意怎么勾搭他就怎么勾搭他。” 在砚九心里,尚京十分的油盐不进,十分有自己的想法,不是瑶华能够动摇的,他也不算出卖尚京。 是以,砚九继续加码: “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瑶华终于放下鱼竿,他侧头看向砚九,皮笑肉不笑问道: “早生贵子?你看是我能生还是他能生?” 砚九觉得这真心不是问题,他记得他看过一本远古时的孤本。 里面记述许多怪异之事,其中有一个就是让男人生孩子。 是以,砚九信誓旦旦的向瑶华保证: “你不用担心生孩子的问题,你把聚魂石借给我。 我可以配出男人生子的丹药,你想要谁生就让谁生。” 瑶华看着砚九陷入沉思:“……” 少倾,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尚京真的对你有意思?”确定尚京眼光没问题? 砚九摇头:“不知道。” 瑶华话锋一转:“你为什么想要聚魂石?” 砚九此时倒没有满嘴胡言乱语,他觉得他想要聚魂石的理由没什么不好说的: “瑶华公子,你应该听说过我是白家的私生子,母亲生我难产而死。 我从出生之日就没有看见过母亲……我想看看她。” 砚九目光看向湖面,湖水粼粼,衬得他一双桃花眼有点忧伤。 本应该是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但一旁瑶华显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瑶华矜贵、优雅,待人处事绅士有礼,一切都恰到好处。 但这不代表他真如表面看上去那样善良、温和。 瑶华所做之事都是有目的的。 就像此时,他见砚九时虽不会怜香惜玉,但他觉得砚九是好看的。 于素净中生出一抹艳色,是以,他凑近砚九耳廓,直白道: “这样……你陪我睡一觉,我把聚魂石给你。” 砚九:“……”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国色天香,抑或是被人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情蛊。 怎么一个两个都对他想入非非,关键是这些人都不咋地。 睡他?砚九觉得自己虽然对清白不大看重,但自己也不是瑶华想睡就能睡的。 是以,砚九报以瑶华同样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没有其他法子吗?” 瑶华温文一笑:“从你身上,我暂时没有看到其他有价值之处。” 砚九看着瑶华面相,说话同样温文: “瑶华公子,奉劝你小心一点,当心今天被水呛。” 瑶华不紧不慢道:“你在诅咒我。” 砚九微微一笑:“你今天犯水厄,不过放心,死不了人。” 第101章 阵法 砚九留下“水厄”的危险发言,转身就走。 不然呢?不然陪瑶华睡觉?这太恐怖了不是吗? 他怕自己和瑶华的腿一同被尚京打断。 砚九将围巾又紧了紧,他的身影逐渐消散在黄昏之中。 与此同时,湖的另一侧、一同钓鱼的世家子弟纷纷凑到瑶华身边。 “瑶少,刚刚那个砚九找你干嘛?” “瑶少,你可得小心着点他,你在瑶台市你不知道。 这个砚九啊……一天到处勾勾搭搭。” “对,瑶公子,我觉得他是想攀附上你……” 对于种种风言风语,瑶华只是温文一笑,他看向一直板着脸、一言不发的栾丘,温声询问道: “栾丘,你觉得呢,我觉得你和那个砚九比较熟。 他说是你带他进来的。” 闻言,栾丘的眉头都快拧着疙瘩,呵呵,他这个师叔,真是过河拆桥。 是以,栾丘也毫不客气,他嗤笑出声: “瑶少,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 砚九说如果我不带他进来,他就去招摇投诉我。 我觉得在场诸位说得不错,砚九当真不是什么好人,瑶少,你当心一点才好。” 与此同时,砚九正站在瑶家墙根下给他亲爱的师兄打电话: “师兄,这次你可得帮帮我……” 顾七舟一边惬意的倒着茶,一边敷衍砚九: “师兄正在百尺深渊斩杀妖邪,实在是无法脱身去处理的你的事情。” 砚九置若罔闻: “师兄你要是不帮我,我这么一大把年纪容易清白不保。” 顾七舟温厚的安抚砚九:“你这么大年纪,清白不要也罢。” 砚九直接了当:“师兄,我想要聚魂石,瑶家有。” 顾七舟拿起茶杯,不疾不徐道:“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砚九:“我妈妈的灵魂碎片还残留在人世,我想看看她……” 顾七舟垂眸看向茶杯,茶水平静,能隐约看到自己的倒影,半晌后他才再次开口: “我去找瑶华问问,看他能不能给招摇一个面子。” 这边,砚九刚刚挂断电话,还没出姚家大门。 就感受到一股厚重磅礴的力量从东南而来,直逼别墅方位。 砚九猛然转身,只见别墅的玻璃怦然碎裂,“哗啦”一声,满地碎片。 随即,一只黑色大鸟口衔一块石头,夺窗而出,冲向别墅后一片密林。 见状,砚九目光沉敛下来,一片幽深,呵呵,聚魂石被别人抢了先。 这瑶华真是的,一块石头都看不好。 砚九想,虽然偷东西不对,但是早知道这聚魂石会被别人偷走,还不如自己带着大白、二白来偷。 湖畔,瑶华也放下鱼竿,他不慌不忙的起身,看向玻璃碎裂之处。 同时,隐约能听到别墅后方林子沙沙作响,瑶华唇角浮现一抹玩味笑容。 这时,砚九也注意到林子里不对,看来姚家并非草包,那林子中设置了阵法,黑鸟贸然进去,肯定迷失。 砚九摩挲了下手腕,然后真诚的朝着湖畔方向作了一揖: “瑶华公子,抱歉抱歉,请宽恕我今天截个胡。 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们看不住东西的。” 语毕,砚九抬腿迈入林子之中。 如果姚家在林子里安排了武侍,砚九肯定不会贸然进去。 他腿脚笨,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 但是瑶家在林子里设的阵法,这对砚九而言,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砚九在阵法方面天赋异禀,16岁时就为招摇画下护山大阵。 晏阳许多世家的守护阵法,在砚九眼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树影重重,砚九走路曲曲折折,每一步都避开阵法的缠缚。 直线距离也不过走了50来米,砚九终于看到那只仿若被无形力量束缚住的黑鸟。 黑鸟奋力拍打翅膀,但它不发一声,嘴里依旧死死衔着石头。 砚九心里感叹:真是只好鸟,愚忠。 这时,砚九身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以及谈话声: “瑶少,这是有人来你这抢聚魂石吗?” 瑶华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是啊……不过是我不对在先,可能昨天太招摇了些,不怪旁人。” 砚九心中腹诽瑶华“道貌岸然”,和顾七舟一个德行。 同时,砚九手上也快速画起符箓,他现在要快点让黑鸟张口,放下石头。 在瑶华赶来之前,他要带着石头离开。 也正是此时,一道光箭从虚空中射向林子,撕破黑鸟身上的束缚。 见状,砚九后退一步,将自己隐于瑶家阵法的暗处。 这光箭他见过,是之前他和周景的婚礼上,他与尚京被人袭击,用的就是这光箭。 用光箭那人也想要聚魂石? 正当砚九思虑间,瑶华已经赶到黑鸟近前,虽然光箭撕破黑鸟束缚,但黑鸟还没来得及飞走。 瑶华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一把折扇,他手腕翻转,扇子犹如白鸟振翅,已经朝着黑鸟飞了过去。 砚九于暗处默默吐槽:粗暴,这些人都很粗暴啊…… 瑶华扇子是冲着黑鸟命脉去的,可同时密林地下,升腾起黑色粘稠之物,那粘稠之物慢慢幻化出人的形状,幻化成丝网的形状。 将扇子凭空拦了下来,黑鸟趁机振翅飞走。 然而瑶华一行却不能去追,因为那些黑色粘稠之物格外厌恶,是地底沉睡恶灵,被召唤至此地。 正步步紧逼的拦着瑶华一行。 砚九不由又想到了雅颂集会试炼那晚,白家大厦密密麻麻也都是些恶灵。 隐于暗处那祖宗到底想干些什么? 此时,瑶华一行已经分散开来,就地斩杀那些恶灵。 可这些人中也就瑶华算是有真本事,打起架来游刃有余。 其他人真是……啧啧……磕磕绊绊,不堪入目。 砚九本来打算抬腿就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走之前忽然想起他的怨种师侄。 栾丘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来瑶华这里钓个鱼,就遇到这么多麻烦事。 这些乌漆嘛黑的东西都是什么玩意? 和他一道来的公子哥已经差不多全受了伤,这些黑东西再络绎不绝,他也快撑不住了。 正当此时,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栾丘浑身一紧。 刚想转身挥剑去刺,却见砚九正懒洋洋的站在他的身后。 砚九哈气连天,还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喂,走了。” 栾丘:“去哪??” 砚九淡淡道:“你不走吗?不走我就不管你了。” 这时栾丘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某个公子哥已经被恶鬼一口咬断喉咙。 栾丘回头看了一眼:“可是……” 砚九不以为意道:“你和那些人关系很好?要和他们同生共死?” 栾丘:“倒也不是。” 砚九淡漠的可怕:“人各有命,你师父没教你不要多管闲事?” 栾丘摇了摇头:“当然没教,我师傅告诉我要心怀天下,坚守正道。” 砚九讥诮:“你师父骗你的,他心里才不是那么想,不提他那个伪君子,我困了要先回家睡觉,你要不走就留在这里喂鬼。” 栾丘无奈,只得只能屈服现实:“我走。” 说着,栾丘环顾四周,周边黑压压一片:“可是……这要怎么走?” 砚九已然抬步:“跟在我后面走,姚家每棵树都种得有讲究,走对步子,鬼就看不到你。” 栾丘:“……”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砚九一些稀奇古怪的术法确实很强,懂得也多。 砚九掌心持咒,带着栾丘一步一步的走出林子。 少倾,瑶家院墙外,砚九已然满是睡意。 然而一旁栾丘却一脸别扭:“为什么救我?” 砚九莫名其妙瞥了栾丘一眼: “你要不是招摇弟子,谁救你啊……有那时间我回家睡觉不好?” 栾丘沉默不语。 砚九继续道:“虽然你我互相看着不顺眼,但是这终归是内斗……我还是不能看着你被外人欺负的,不然你师爷会从地下爬出来揍我。” 栾丘义愤填膺:“没有你我也……” 不待栾丘说完,砚九已然不耐烦道:“算了,你自己在这叭叭,我要回家了。” 可是砚九没走出两步,又走了回来,他笑眯眯招呼栾丘道: “来,师侄,尽尽孝道,送师叔回家,天晚没车了。” 栾丘踢了一下一旁树干:“擦!” 第102章 设宴 回家路上,或许是栾丘带着怨气,他车开得犹如过山车。 砚九被减速带颠的睡不着,于是无聊的刷起了手机。 快要到家之际,尚京给他发来一张照片。 未点开之前砚九以为是什么春宫图,点开之后,他不由轻笑出声。 只见照片上,瑶家湖畔。 瑶华正披着一个毯子,拿着丝帕,一片优雅的擦着头上水渍。 但无论动作多么优雅,都遮掩不住瑶华身上的些许狼狈。 砚九自言自语:“我就说他今天犯水厄……真是一片好景色……” 紧随其后,尚京的信息发了过来:“你干的?你去抢聚魂石了?” 砚九澄清道:“尚总你太高看我了,我可没抢东西那本事。 而且瑶华看着得一百多斤,他那么大一只,我也把他掀不到水里去。” 尚京:“但你看到这张照片很开心……” 砚九:“怎么能不开心呢……” 等到砚九到家,洗完澡钻进被窝时,最新的八卦消息已经传了出来。 据闻瑶华在晏阳别墅遇袭,聚魂石被抢走。 前去拜访的世家公子死了三个,最后还是瑶华拼尽全力将剩下的人救了下来。 林子中的恶灵纠缠瑶华到湖畔,瑶华不慎落水。 彼时,瑶华正拿着丝帕擦着发梢,他脑海中一下闪过砚九与他说今天要犯水厄。 看着手上湿哒哒的帕子,瑶华目光一片深沉。 正当此时,南禾带着术士协会的人终于赶了过来。 瑶华到晏阳的第二天就遭遇袭击,牵连面很广,这算是很严重的事故了。 此时,南禾在瑶家窗边来回踱步,瑶华正不慌不忙的回忆事情经过: “对了,南禾,你认识砚九吗?” 南禾止步:“砚九?怎么?” 瑶华微微一笑:“我遇袭之前,砚九来找过我,他也想要聚魂石,离开时他曾说我今天犯水厄,也算是一语成谶。” 南禾愣了愣:“不会是砚九袭击你的,他没什么灵力,你多想了。” 瑶华摆了摆手,笑道: “我是说我这聚魂石好像有很多人惦念,就在刚刚,招摇山主来信,也想要聚魂石。 聚魂石并不是什么孤品,我这次来晏阳带来两块。 被抢走一块,还剩一块。 还请南禾会长攒个局,我将石头拿出,晏阳谁想要这块石头,尽可以来参加。 大家有商有量,谁真正需要这块石头,谁就拿走嘛~” 南禾眼睛一眯:“瑶华啊瑶华,你还真是不怀好意……争抢之事你也想得出来?” 瑶华摇摇了食指:“非也非也,是有商有量。” 虽然不想,南禾还是答应了瑶华的要求,毕竟今天瑶华遇袭的事他欠瑶华一个交待。 …… 另一边,砚九很快就得到了瑶华想要作妖的消息。 不自觉间,砚九将目光放在了二白身上。 “二白,你认识那种漂亮的、得了道的狐狸精吗?” 二白嘴里叼着鸡爪,含糊不清道:“我不就是吗?” 砚九看着二白脸颊的米饭粒,陷入沉默。 少倾,砚九决定再试一试: “你认识那种会勾引人的狐狸精吗?” 二白拿着甜筒,一口半个:“我觉得我可以诶,我就很好看。” 砚九继续强调:“那你可以勾引瑶华,陪他睡觉吗?” 二白剩下半个甜筒掉落在地:“昂?” 砚九解释道:“瑶华今天说我陪他睡觉,他就把聚魂石给我。 我合计着这瑶华可能是贪恋美色那种人。 你们做狐狸的都特会勾引人,还长得漂亮,我想让你帮我联系一个狐狸精,去骗那块石头。 左右瑶华都想拿石头出来做慈善。” 这时,一旁扫地的大白丢下扫帚,伸手捂住二白的耳朵,他对着砚九一脸愤怒: “砚九,你这样骗小孩子好吗?” 砚九看了看二白,十分无语:“小孩子?他比我大了上千岁。” 大白看砚九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势头,无奈道:“你先去睡觉,聚魂石我帮你搞定。” 砚九觉得大白办事是靠谱的,抢东西打架也是厉害的。 约么着明日一觉醒来,那聚魂石就出现在自己枕头边了。 然而砚九不知,当他睡着之际,大白将电话打给了尚京。 第103章 砚九的猫 彼时,尚京正在大桃树下看书。 月色,桃花……他心情不错,因此接了这一通陌生来电。 电话那边是一道很端正的青年音:“尚京吗?我是砚九家的……” 顿了顿,大白这才咬牙切齿道:“我是砚九家的猫。” 闻言,尚京脑海中浮现那只叫他赔锅的小老虎:“嗯……有事?” 大白毫不羞愧的出卖砚九:“砚九说你看上他了?” 尚京勾了勾唇角:“不错……” 大白继续道:“那砚九现在要清白不保了,他看上一块聚魂石。 聚魂石的主人说如果砚九陪他睡觉,他就把石头给砚九。 砚九现在正在考虑这事呢。” 尚京唇边溢出一抹轻笑,阴森森的:“你让他不用考虑了,明天瑶华攒的局我走一趟。” 大白:“那先谢过尚总出卖色相了。” 尚京讥诮道:“这位猫咪,你胆子大到不像一个精怪。” 大白不以为意:“我现在正值壮年,胆子大些很正常。” …… 砚九一觉睡得够久,第二天起床时已然下午。 他四处张望,却见周边空无一物。 砚九疑惑的呼唤大白:“大白,你不是说你要帮我抢石头吗?” 闻言,大白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抢的,我是答应帮你搞定。” 显然“搞定”比“抢”段位更高,砚九真的想夸夸大白: “你要怎么搞定?” 大白理所当然道:“你不说尚京喜欢你吗?留着他不用干嘛?” 砚九越发疑惑:“可是他不帮啊,他怕欠瑶华人情,瑶华该找他联姻了。” 大白昂首挺胸,有点骄傲: “所以我告诉他,你要是得不到那块聚魂石,你就要和瑶华滚床单!” 顿时,砚九魂儿都快飘出去了: “完了完了,我和瑶华的腿估计快被打断了。” 说话间,砚九一边慢吞吞往身上套衣服,一边询问大白: “那现在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大白指了指砚九的手机:“你看手机,它已经响了一上午了,你也不醒。” 砚九打开手机……瞬间,他又想躺回床上了。 他觉得现在这种状况,他坐享其成就好了。 …… 南禾办事效率极高,昨晚就让下属发布了聚魂石的公告。 表示对聚魂石有意者可以来瑶家一聚。 尚京首先在公告下留言:“有意。” 尚京一表态,其他人哪怕真的对聚魂石有意思,也不打算凑热闹了。 争不过,真的争不过。 但还真有一个不识趣跟在尚京留言:“我也要!”那人的id名为“沈十安”。 术士圈里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便以为这是哪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南禾其实也有特意通知一下砚九,但彼时砚九正在睡觉,也就错过了南禾的信息。 但此时砚九觉得无所谓了,无论是沈十安还是尚京获赠聚魂石,那石头最后都是他的了。 其实沈十安是顾七舟叫过来的,顾七舟不方便下山,便把沈十安请了出来帮砚九抢石头。 砚九本来打算睡个回笼觉的,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要是沈十安真的和尚京打了起来,尚京应该不是对手的。 特别是尚京脸长得好看,而沈十安打人专门喜欢打脸…… 若是尚京的脸被打得鼻青脸肿……这真的很有碍观瞻。 想到这里,砚九重新从床上起来,去往瑶家看热闹。 但是砚九没打算直接露面,而是在瑶家上面开辟一小块空间阵法,他在那方空间中,便可以看到瑶家发生了什么。 只见此时瑶家竟然无比和谐。 南禾将局攒了起来,虽然参加的只有尚京和沈十安,但是围观的人很多。 彼时,沈十安正扛着他的算命幡,顶着一张娃娃脸,朝着尚京特天真无邪的笑。 众人对着沈十安议论纷纷: “哪里来的毛孩子,这成年了吗?”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尚京都敢招惹……” 然而尚京看着沈十安手中的算命幡,毫不遮掩道: “你是砚九朋友,上次给我算过卦。” 沈十安笑着点头:“对对!我算你红鸾星动。” 尚京微笑:“算得很准。” “???”沈十安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祸害谁家姑娘了?” 尚京感叹:“正欲祸害,还没祸害成……等祸害成了请你吃喜糖。” 沈十安上前拍了拍尚京的肩膀:“那你加油。” 一旁瑶华坐在桌旁,单手撑着下颌,笑得一团和气,然而他脑子中却在想许多事情。 那个叫沈十安的娃娃脸是砚九朋友?看来这聚魂石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落在砚九手里。 不过这砚九有些不厚道呢,让娃娃脸和尚京对阵,这不是把娃娃脸往火坑中推吗。 看来砚九对这术士圈子确实不是很了解。 南禾对娃娃脸也不看好,感觉就是一个江湖骗子,还一看就不靠谱的那种。 和砚九的观感很像,奇奇怪怪,估计都不是圈内的人。 见人都到齐了,南禾开始招呼尚京和沈十安: “聚魂石现在有一块,你们两个商量一下,谁拿这个石头。” 看了一眼沈十安瘦弱的小身板,南禾犹疑片刻,还是开口道: “另一个方法是你们打一架,赢者可以得到聚魂石。” 南禾话落,尚京和沈十安同时开口。 尚京:“把石头让给沈十安。” 沈十安:“我选择打架。” 说着,意识到尚京说了什么,沈十安十分可惜道: “为什么不打架?” 尚京:“不想打架。”打赢了他得到石头,还要欠瑶华人情,他一会还想揍瑶华来着。 并且沈十安这石头最后也是要给砚九的,索性就让沈十安拿了去。 见尚京如此说,周边人都纷纷感到可惜。 早知道尚京根本没想争那个石头,大家都来试一试好了。 真是平白便宜了娃娃脸。 砚九在他的小空间内也有点可惜,没打起来……他瓜子都白带了。 正当此时,砚九将瓜子揣回兜里,侧头看向了右方。 有人破开了他的空间…… 第104章 沈十安 砚九脸上平静、淡漠,他只是好奇来人是谁。 闯进来的那人气息没有攻击的意向,貌似误闯。 只是眨眼间,空荡荡的右侧有人抬步而来,那人身形慢慢显现。 干净利落的白衬衫,冷白的皮肤,冰淬出来似的眸子……是白修诚。 在砚九的空间之中,猝不及防,砚九与白修诚遥遥对视。 白修诚并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声音都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抱歉,走错了路。” 砚九竭力维持着同样的淡漠:“既然走错了,那请离开。” 转眼间,白修诚于这方空间中消失。 白修诚也是临时决定拜访瑶家,如果没有砚九的空间隔在中间,他这会应该到了瑶家的大门口。 反观砚九,脸上除了往日里的懒散,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诮。 白修诚……还真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呢。 哪怕见到毫无灵力的私生子开辟这样一方空间,也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真是妙极。 另一边,瑶家大厅,忽然出现一道极为冷淡的声音: “我也想要这块聚魂石,不知可否。” 闻声,大家纷纷回头,却见大门口出现一道冷肃的身影。 见状,南禾起身相迎:“白先生……” 瑶华在一旁温声笑道: “白先生到访,荣幸之至,应该晚辈登门拜访的。” 说着,瑶华语气有些为难:“早知道白先生对聚魂石有意思,我一定亲自将聚魂石送到府上。 但我这局都攒上了……实在是不能言而无信。 劳烦白先生按照规矩来。” 瑶华一番话说得客客气气,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白修诚:“好。” 顿时,周边一片窃窃私语声起。 大家的目光都在沈十安与白修诚之间梭巡,尚京已然先行退出,现在变成了沈十安与白修诚之间的争夺。 娃娃脸……倒大霉了,果真,娃娃脸沾上砚九那个丧门星,运气都变得不好了。 南禾站在沈十安身后,说话间有些颐指气使: “小孩子家家快退出,犯不上把命赔这。” 沈十安转头,朝着南禾眨巴着眼睛,一派天真: “我还没打算把命赔这,晚上我还说陪小黑去吃麻辣烫呢。” 看着沈十安的眼睛,南禾再次劝道: “既然家里有人等,就更不该以身犯险了。” 然而沈十安只是伸手拍了拍南禾的肩膀:“好说好说,都是小场面。” 说着,沈十安已经看向白修诚,扬起大大的笑脸: “现在就咱俩想要聚魂石,你要文斗还是武斗。” 白修诚:“随你。”虽然“随你”二字看似嚣张,但白修诚神色并无任何轻蔑的意味,他一向这样说话。 听闻白修诚让沈十安先选,南禾以及周边人刚替沈十安松了口,选文斗至少死不了人。 同时,沈十安也拍着胸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太好了,那我选武斗,文斗我可不成。”他们这些师兄弟中,他年纪算大的,但书绝对是读的最少的那个。 白修诚点了点头:“好。” 周边人已经惊掉下巴,这娃娃脸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白修诚会不会对娃娃脸手下留情。 白修诚朝着沈十安伸手:“请。” 沈十安将算命幡拿到身前,特别欢快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话音一落,沈十安将手伸向算命幡的杆子。 下一刻,银光一闪,剑气如虹。 众人没看清的时候,沈十安已经持剑冲到白修诚面门。 白修诚侧身后退,堪堪避过。 只是发丝被削掉几缕。 众人瞠目结舌,纷纷倒吸凉气。 甚至瑶华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知道白修诚的修为,在晏阳可能很难遇到敌手了。 这个娃娃脸……一上来势头就这样猛,甚至大家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形。 沈十安……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况且还如此年轻。 场上唯有尚京安然未动,他知道砚九是招摇山的。 招摇山的人如果强,是真的能够强到让人耳目一新。 这边,沈十安用剑尖戳地,很是无奈: “喂,白修诚,你这个样子不行的,不是我吹牛。 你不拔剑,是绝对打不过我的。” 沈十安与砚九的区别就在于沈十安毫不收敛,毫不掩藏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说的也是肺腑之言。 听闻沈十安狂妄自大的话,白修诚不休也不恼,只是淡淡道: “我很少用剑,我多用符箓。” 沈十安一脸稚气:“那你用符箓呀,不然你赤手空拳,别人再说我欺负小孩子。” 众人:“……” 小孩子……呵呵,白先生如果真的用了符箓,恐怕会直接送沈十安投胎。 然而这边沈十安继续絮絮叨叨,和白修诚讲道理: “上次我和人打架,他也赤手空拳,然后被我打死了。 我打他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有老婆,也不知道他老婆怀孕了。 这不,前年他儿子长大了,好好一大学生,非要替他爸报仇。 你说我这是打还是不打,这不是作孽吗……真是罪过。” 众人:“???” 瑶华与南禾对视一眼。 沈十安是在胡言乱语?抑或是他说的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沈十安至少得……40岁了。 再看沈十安那张稚气的脸,众人一致认为沈十安在胡说。 白修诚用出符箓,周边万事万物好似都被他驱使,花草树木,风云变化。 哪怕是一粒小小的尘埃。 甚至周边人感受到了空间的扭曲。 大家纷纷咂舌,原来符箓的至高境界是这个样子。 怕是娃娃脸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然而沈十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有些张扬,有点邪肆。 他很兴奋: “这就对了吗,早知道晏阳有你这号人物,我早就应该来晏阳与你打一架。” 沈十安想打架,但是苦于周边人管着他,怕他打起架来收不住手。 他胳膊腿都要锈住了。 白修诚符箓千变万化,十分神秘。 沈十安身上则是摧枯拉朽的气势以及锋利剑意。 古木、火焰、雷电……被白修诚召唤身前。 沈十安身影飘逸不可见,他只是一剑又一剑的斩了过去,剑势盛大,潇洒肆意,全凭感觉。 第105章 沈十安2 白修诚输了,没人看到白修诚是怎么输的。 大家只看到沈十安游龙一般窜到白修诚的面前,剑尖直指白修诚喉咙。 反观沈十安,只是脸颊挂着一道血痕,他朝着白修诚歪了歪头: “说实在的,你这个年纪,已经很不错了。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和你水平差不多。” 一室寂静,只有白修诚面无表情道:“受教了。” 沈十安看着白修诚的脸,不自觉嘀咕道:“还别说,你这表情和我家九九好像……” 语毕,沈十安忽然反应过来砚九是眼前这人的儿子,哪有爹像儿子的道理? 是以,沈十安朝着白修诚尴尬的笑了笑。 可白修诚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沈十安见状摸了摸鼻子,随即他到一旁去找南禾: “快快,颁奖啦,石头呢。” 南禾看着沈十安,目光十分怪异,眼前这娃娃脸强到可怕,是自己可能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 瑶华已经将石头取出,他将石头交给沈十安: “这石头……你要给砚九?” 沈十安抓了抓头:“不然呢?我要这破石头也没用啊。” 说话间,沈十安将石头随意塞进了一个塑料袋中,然后一手拿着算命幡,一手拎着塑料袋扬长而去。 场上众人依旧沉默。 没人去劝沈十安聚魂石放在塑料袋里不安全,貌似那石头在沈十安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待沈十安离开,大家面面相觑,好久才找到声音。 众人世界观仿若被颠覆,心里万分震撼,谁也没想到娃娃脸真的赢了白修诚。 貌似谁都不敢再小瞧那娃娃脸,生怕被一剑斩杀。 南禾在一旁嘀咕着:“砚九都在哪认识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他的助理北尧在一旁轻声道:“招摇。” 他声音轻到貌似自言自语,南禾询问道:“北尧,你说什么?” 北尧退到南禾身边,一副老实模样:“没什么。” 瑶华单手托腮,笑晏晏的去看南禾: “你刚刚说砚九认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除了刚刚那个沈十安、尚京…… 他还认识哪个?” 南禾心里也泛起嘀咕:“我看到过他和顾七舟一起吃路边摊。” 这时,屏风后走出一位肩背佝偻的老人。 老人满脸沟壑,眸子浑浊,门牙掉了一颗,看样子年岁已经万分大了。 见到老人,瑶华起身去扶:“章爷,您老怎么出来了?” 章爷,年轻时就在瑶华楼,是瑶华楼年岁最大的人了,见多识广,总是给一些小辈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瑶华楼许多人是听着章爷的故事长大的。 章爷年岁太大,估计没几年好活,所以瑶华这次出门特意带上了章爷,准备带着老人家到处走走。 章爷一开口,犹如风吹动叶子,沙哑低沉: “刚刚那个沈十安,我见过,他还是以前那副样子。” 瑶华眼睛微微睁大:“章爷,您都20几年没出瑶华楼,是何时何地见到的沈十安的。” 章爷捋了捋胡子,回忆道: “大约30年前,在招摇山。 那个沈十安也是这副年轻气盛的模样,一个人打退了瑶华前去拜访的所有人。 我记得他当时双臂抱剑,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就坐在招摇山门的石头上。 脾气可比现在烂得多。” 瑶华知道章爷讲的是一段很久远的往事了,他温声询问:“然后呢,咱们的人有死伤吗?” 章爷摆了摆手,胸腔里溢出沉闷的笑: “就普通的拜会,没有那么严重,那个时候他师傅还在,揪着他的耳朵就把他提了回去。” 南禾在一旁满脸讶然,原来沈十安年纪真的如此之大。 能够维持容颜不老……这应当是怎样通天的能耐? 只听章爷继续道:“我见到沈十安的时候,他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他师傅说沈十安心如赤子,所以那张脸多年未变。 我也不知是不是骗我。” 南禾询问:“那娃娃……”意识到再说娃娃脸不妥,南禾改口: “章爷,那沈十安的师傅是谁?” 闻言,章爷朝着招摇山方向作了一揖:“他师傅是招摇封阳,现在已然仙逝。” 顿时,屋内再次陷入寂静,竟然是封阳的弟子。 一片寂静中,只有章爷的声音继续: “沈十安,是封阳所有弟子中,传承了武道的那一个。 应当是招摇山最能打的存在。 但据说封阳十多年前又收了一个徒弟,不知道那个徒弟是修什么的,能不能打。” 众人依旧哑口无言,传承封阳武道,招摇最能打的存在…… 怪不得白修诚会输,其实输的并不冤枉。 如此说,就连招摇山主顾七舟都要叫沈十安一声师兄。 这实在是有些重塑世界观。 众人沉默、嘈杂、议论纷纷,屋内只有尚京一人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 沈十安是封阳弟子,砚九又和沈十安分外要好…… 最初,尚京知道砚九是招摇弟子,却从未曾问过他师傅是谁。 现在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砚九应当就是封阳十来年前收的关门弟子。 那一砚九掉下悬崖,是被封阳捡了回去。 但这些都不重要,尚京有更想做的事情。 “瑶华……”尚京笑眯眯的朝着瑶华招了招手:“我有事情和你说?” 瑶华抬步走了过去:“怎么?想好和我联姻了?” 瑶华在尚京身边站定,尚京神色宁静的去扯瑶华的衣摆,像是情侣间牵牵扯扯。 周边人都是一脸八卦的样子。 下一秒,尚京按压打火机,火苗窜出。 尚京不慌不忙的顺着瑶华的衣摆烧了过去,火苗遇到衣服,势头猛烈,恨不得一下窜到瑶华下巴上。 见状尚京非常满意,他笑了笑: “没多大事,就是这么个事,还有奉劝你收收不该有的心思。 要是有下次,我拿先汽油浇你。” 瑶华赤手去拍身上火焰,温文尔雅烟消云散,他边拍边骂: “尚京,你是疯子吗?” 南禾率先反应过来,赶紧拿着水杯往瑶华身上泼。 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算了,爆炸,晏阳和瑶台别交往了,他也不当这个协会会长了,心累。 瑶华毕竟不是好欺负的,这里又是瑶家地盘,在瑶家地盘差点被生焚,这事说出去他脸面不用要了。 瑶华招了招手,叫出瑶家武侍。 务必要抓住尚京,给自己一个交待。 这时,小空间中的砚九终于回神,刚刚见过白修诚后,他一直心不在焉的神游。 还是被下面救火、争执声唤回。 垂头一看,发现尚京竟然把瑶华衣服烧了,想也知道为了什么。 不自觉间,砚九刚刚一直沉闷的心情放松了些。 他于空间中伸出手来…… 第106章 讨杯茶 尚京正准备与瑶家武侍活动活动筋骨。 就被冰凉的指尖握住掌心,有一股不算大的力量在拉他,隐隐约约能够闻到忍冬的味道。 尚京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笑意。 遂从了暗处那只拉自己的手。 室内,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只看到尚京蓦然消失。 转眼,砚九的小空间内。 砚九递给尚京一把瓜子:“吃吗?” 尚京接过瓜子:“你心情不好?” 砚九看也未看尚京,只是随意回道:“你怎么知道的?” 尚京看着砚九那张寡淡平静的脸,若有所思道: “你平常性子再怎样冷,看到我装也会装出笑脸,当然……这可能缘于你欺软怕硬。 可今天你装都不愿意装。” 砚九依旧静静的待在那:“刚刚白修诚闯进了我的空间。 小时候我认为白修诚不喜欢我,是因为我灵力太弱,给他丢脸。 可是他今天误闯我的空间,看到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弱小的样子。 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今天我才发现,他只是单纯的厌恶我,没有理由。 这比有理由还不能让人接受。” 尚京直言不讳的揭露砚九:“你一直很在乎白修诚的看法。” 闻言,砚九嗤笑:“我在乎他?别开玩笑了,这么多年,我和他说过的话还没有和你一天说的多。 可今天,尚京那张往日吐刀子的嘴忽然间就会说话了: “有没有可能,他不是讨厌你,而是平等的无视所有人,我从来没见过白修诚对哪个人热络,当然,也没见过他去伤害某人。 他就像一个壳子,装着毫无感情的灵魂。 因为你在意他的目光,所以会觉得他讨厌你。” 闻言,砚九也从自己的情绪中冷静下来。 一切貌似真如尚京所说,白修诚类似一种无欲求的状态,哪怕白家没了,白行简死了,他好像都不会太在意。 而且,从小到大,白修诚对自己只是抱有一种不管的态度,并没有主动伤害自己。 想到这里,砚九讥诮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的现在,也不知道他活个什么意思。” 尚京颇有兴味笑道:“你这张嘴真恶毒。” 砚九冷笑:“可能这才是我真正的面目。” “挺好。”砚九尖锐,尚京反倒变得柔软起来: “或许在曾经、或许在未来,白修诚总会有自己偏爱之人,偏爱之事。 只是不是在现在,他偏爱之人也不是砚九你。” 随即,尚京话锋一转:“但你也会遇到偏爱你的人。” 砚九忽然豁然了些:“你说的这些,就是所谓命数了。”他从未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尚京开解。 …… 傍晚,月光剔透。 尚京在大桃树下把玩着一枚小小硬币,他不看书、也未小憩。 只是那样干巴巴坐着。 阿桃双手撑着树干,探头往下看: “尚京,你在想什么?” 硬币在尚京掌心转了一个圈,尚京漫不经心道: “忽然想去香招先生那里讨一杯茶。” 阿桃撇了撇嘴:“人家认识你吗?别把你打出门。” “或许就认识呢。” 说话间,尚京已经将硬币抛向空中,看了眼硬币,尚京从摇椅上站起: “我走了。” 虽然不知道香招书屋在哪,但尚京气运绝佳。集晏阳气运之大成。 气运落到实处……便是他哪怕随随便便抛出个硬币,也能为他指明方向。 果真,走到某处巷子,尚京发现空间折叠处,他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少顷,古巷幽深,一只庞大的狐狸趴在某家屋顶,正吭哧吭哧的舔着爪子。 见状,尚京朝那家走了过去,果真见大门敞开,“香招书屋”四字古韵悠然。 尚京抬头看了眼狐狸,打招呼道:“二白。” 二白停止动作,震惊的看向大门口,他条件反射般变回了小狐狸。 嗖的一下从屋顶滚了下来,随即快速关好大门,将尚京隔绝在门外。 二白一溜烟的往屋内跑,边跑边嚷嚷道: “完了完了,大白,尚京来偷家了。” 尚京:“……”他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尚京在门口站了大概5分钟,终于有拖拖沓沓的脚步声渐近。 “嘎吱”一声,大门再次被打开。 砚九穿着一件开衫毛衣,家居裤,脚上趿拉一双拖鞋,懒洋洋的靠在门柱上。 他看着尚京,表情有些呆滞,或许还没有睡醒。 好半天之后,揉了揉肩颈,砚九叹了口气道:“有事?” “没事不能来?”说话间,尚京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瓜子: “你上次给我的瓜子还没吃,想着来你这里讨杯茶喝。” 砚九驼着背,百无聊赖的往屋子里走,边走边招呼尚京:“进来……” 尚京抬步,第一次迈进香招书屋。 只见书屋内,书桌旁坐着一个眼睛很大,看着很乖的男孩子。 男孩子战战兢兢,他对面有三只鬼,三只鬼纵向站着,显然在排队求事。 尚京挑了挑眉梢,他看了眼清安,询问砚九:“你店里员工?” 砚九揉着困倦的眼角:“别胡说,那是我师侄,来我这里历练。” 尚京又瞟了一眼窗下,一张躺椅上的毯子乱糟糟,隐约能看到掉落的发丝。 看来砚九应当很欢迎师侄来历练,毕竟可以名正言顺的偷懒。 砚九走到书架旁,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没法子,只能呼唤大白: “大白,咱家茶在哪? 大白,咱家壶呢? 那个水呢?外面井水我搞不了……” 尚京:“……” 第107章 树旁月下 尚京最后也没喝上那口茶。 他只是获得了一瓶粉粉嫩嫩的草莓牛奶,这牛奶还是砚九从大白那里顺过来的。 香招书屋一隅,砚九与尚京相对而坐,周边是鬼来鬼往,以及清安颤颤巍巍的背景音。 尚京坐在其中,不由揉了揉鼻翼:“我请你去外面喝咖啡?” 砚九正在桌子上点着安神香:“不要,喝咖啡该失眠了。” 尚京皮笑肉不笑:“我觉得你睡眠质量挺好的。” 砚九不以为然:“怎么会?昨天我才睡了12个小时,睡眠质量大打折扣。” 尚京看着眼前的安神香,顿时陷入沉默,少顷他才感叹道:“12个小时……那你更需要咖啡了。” 砚九置若罔闻,他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的询问尚京:“你怎么知道我是香招先生的。” 尚京一片漫不经心:“香招先生是招摇的,你也是招摇的。 世人说香招先生知之甚广,之前顾七舟说香招先生四肢笨拙,为人懒惰。 沈十安和你关系又好…… 其实即便没有以上的蛛丝马迹,凭你的本事也不难猜到。” 砚九却抓住了另一个重点:“顾七舟说我又笨又懒?” 尚京毫不遮掩:“之前在某次招摇与晏阳的聚会上,他确实这么说过。” 砚九面无表情的规劝:“顾七舟的话你听听就好,他是个伪君子。” 尚京附和:“确实。” 随即,他上下打量着砚九,尚京忽然朝着砚九摊开掌心:“你会算卦?给我算一卦……” 砚九看着尚京的掌心,懒声道: “要不要脸?谁不知道香招一卦难求,你让我给你算我就给你算?” 说着,砚九拍打了一下尚京的手掌心:“不算。” 尚京也不恼,只是同样嘲讽回去: “彼此彼此,毕竟某人在我那拿着那么高的工资,还每天都不干活。” 砚九偃旗息鼓,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喝着草莓牛奶。 尚京兀自道:“不过没关系,你不用羞愧,我养你……” 这时,大白恰巧在一旁经过:“这么严肃的地方,请不要打情骂俏,碍眼……” 尚京从善如流:“好,那就不在这打情骂俏了。” 很快,大白又退了回来,继续道:“还有,砚九从不羞愧,他没有半点羞耻心。” 砚九:“……” 此时,对于尚京的到来,砚九内心是有些烦躁的,但表现出来也不过是慢吞吞的抬手。 将手中空牛奶瓶投进不远处的纸篓,还投偏了。 大白暴躁的又飘了回来:“砚九,你不干活你还乱丢垃圾。” 尚京轻笑出声。 砚九抬头去看他:“笑什么?” 尚京不问反答:“你会打架吗?” 砚九单手托腮,慢悠悠去问尚京:“我为什么要会打架?” 砚九身后,硕大的月亮悬在屋顶,院内明明绿柳成荫,天上却飘飘摇摇落雪。 屋内一排排的古籍古朴神秘,来来往往的鬼怪恭谨虔诚。 一切似乎在诉说,香招先生不必会打架,他仅作为“先生”,便已经是常人触碰不到的存在。 然而尚京是不管那些的。 他倾身凑近,直接狠狠亲了砚九一口。 砚九挣扎,却被尚京一把扣住了后脑勺。 良久后,尚京餍足离开,悠然自得道:“你不会打架挺好的,至少我可以随时亲你。” 砚九呼吸渐稳,他用手指扣了扣桌面:“你这是强吻。” 尚京摊了摊手,他朝砚九浅笑:“所以呢……?” 砚九:“……”所以呢……所以怎么办?没有所以了。 看砚九一言不发,尚京终于心情愉悦,他起身对角落里抱成一团的鬼怪道: “我叫尚京,你们出门别忘了多传传八卦。 就说尚京亲了香招先生,我不会介意八卦,相信香招先生也不会介意。” 随即,尚京又看向书桌后,那里坐着满脸茫然的清安。 尚京语气和善了些: “师侄如果想回招摇传八卦,我当然也欢迎。” 清安赶紧摆手,随即他捂住嘴巴,闷闷的声音传出:“放心,放心,我嘴巴很严的,绝对不乱说。” 清安是真的惊到了,他不晓得两个男人之间能这样的亲。 呀,他师叔眼尾都红了。 见清安如此木讷的样子,尚京回头看向砚九: “砚九,你这个师侄不上道啊……” 砚九单手撑头,有气无力道:“尚总,慢走不送……” 他实在不想和尚京再费心劳神。 …… 尚京走后不久,又来了一个熟人——柳锦成。 许是上次砚九被白行鹿抓走,还是柳锦成到处找人去救。 是以柳锦成得到了一杯大白泡的茶。 夜已深,茶香弥漫,水汽氤氲。 柳锦成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个木盒,他将木盒推到砚九身前: “送你的。” 砚九挑了挑眉梢:“这不年不节,怎么想到送我东西了?” 柳锦成浅浅一笑:“送你东西自然是因为你需要,打开看看。” 砚九依言,抬手打开木盒,却见里面的绸缎上,静静躺着一朵白玉兰。 砚九指尖微颤,还是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收了起来: “先行谢过……你怎么……” 柳锦成不疾不徐道: “我家世代从医,不仅能医人,还能修补灵魂。 如果这都做不到,那和普通的医生有什么区别。 上次白家,我见你看这朵白玉兰神色怪异,就猜到了一些……” 砚九心底千头万绪,他应当感谢柳锦成的。 但他也知道柳锦成对自己有别的心思。 种种思绪交织在一起,砚九最后只是笑着问: “你最近闭门不出,是在忙这个? 费心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说话。” 柳锦成勾了勾唇角,虽然在笑,可笑容有点苦涩。 苦涩一转而逝,柳锦成又是那副潇洒风流的模样: “不说那些,你之前也帮了我好大的忙。 这次来是和你告别的。 你之前算爷爷会在开春时过世,这马上开春了。 不想他一直窝在家里。 我准备带他出去满世界看看,也算是不留遗憾。” 砚九叹气,同样释然:“老爷子就爱热闹,天大地大,是该带他去看看的。” 说着,砚九举杯,敬向柳锦成: “先祝你一路顺风。 大白之前在院子里酿了几坛子酒。 等你再回来的时候约么着就能喝了。 到时我给你接风洗尘。” 柳锦成玩世不恭的笑道: “先生一诺,万山无阻。 你和你那些毛团子可别一时贪嘴,把酒都给喝了。 我可是等着你的好酒呢。” 柳锦成看着头上满月,心里也被勾起了一些情绪,他抬眼看向砚九,脱口而出: “砚九……” 砚九正在给茶添水:“怎么?” 柳锦成无奈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走了。” 有些话其实是不能说出口的,说出口倒不至于连朋友都没得做。 但有些东西总会变了味道。 柳锦成起身,走向月色之中,身影孑然,有种看透的洒脱。 他想花心浪子应当归于四海,而不是囿于一地。 是该出去看一看了。 第108章 柳锦成之死 然而柳锦成终归没有走出晏阳,他甚至没有走出山月路。 彼时,砚九难得勤劳一回,正在收柳锦成用过的茶具。 茶具刚刚拿在手里,却怦然碎裂……没有任何缘故。 砚九眸子骤然紧缩。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院中常绿的叶子掉落,触地变为枯黄。 砚九声音变得冷沉:“乐风、和我出去看看。” 白衣束发青年骤然站在砚九身侧。 随即,砚九再次出声:“乐朝,看好家。” 一个长相美艳的半大少年,跃至屋顶,抱剑而坐。 与此同时,离开不久,正在山月路入口小摊吃馄饨的尚京放下筷子。 眸色幽深的看向山月路。 …… 砚九步子很快,他带着乐风踏出香招书屋,在路中疾步而行。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柳锦成……正静静的靠坐在街旁的墙根下…… 砚九动了动嘴唇,声音有些沙哑,他呼唤道: “柳锦成……” 可柳锦成不发一言。 砚九音量微微加大:“柳锦成?” 却依旧沉默如初。 砚九顿住脚步,沉默良久,他以手扶额,仰面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乐风已经走到柳锦成身边,他伸手合上柳锦成微张的双眼,然后转头看向砚九: “砚九,已经没有呼吸了。” 这其实在砚九意料之中,杯碎的那一刻,柳锦成就已经没得救了。 从真正意义上而言,柳锦成是砚九的第一个朋友。 也可能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 顾七舟、沈十安是师兄,白行鸢、白行简是血缘羁绊之人。 尚京……算了,也不知尚京是什么。 但唯有柳锦成,是朋友,11岁那年就认识的朋友。 砚九抬步上前,不悲不喜的看着柳锦成。 柳锦成的面色很安详,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不对,正确来说是被人杀了。 死在山月路,死在为自己送白玉兰的归途上。 明明柳锦成要带着老爷子出门了,就差这一晚。 砚九面上第一次有了怨恨的表情,他对柳锦成轻声道: “放心,我会为你报仇。 老爷子你也不用担心……” 说话间,砚九牵起柳锦成冰凉的手,以柳锦成为中心,周边慢慢浮现出一个光阵。 从柳锦成身上,一抹灵魂慢慢浮现。 从身体飘出的那一刻,柳锦成是茫然,是不解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片刻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终于变了脸色: “这是……” 砚九张了张嘴,有些哑然,好几秒才找到了声音: “你被人杀了,还记得是谁动的手吗?” 柳锦成怔愣了好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有些遗憾呢……” 回忆着刚刚发生的时,但柳锦成记忆就像被破坏掉一般: “不记得了,好像有一个人……问我要灵魂重聚之术……然后我一睁眼就看到了你。 你说我死了……” 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砚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晨光熹微之际,柳锦成竟然觉得晨光刺眼。 他朝着砚九笑了笑,仿若任命般道: “砚九,把我变为你的式神。” 砚九怔愣,良久才找回声音:“你疯了,不成……” 柳锦成痞里痞气的笑了笑: “乐风可以、乐朝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还未等砚九说出个所以然,柳锦成继续道: “我只是想等等我家老爷子,他没多久可活了。 留他自己,我实在不放心。” 貌似所有的不甘心、所有的愤恨都化成了一句“不放心”。 其实砚九也觉得不圆满,就差那么一点。 然而死亡对于他们修道之人而言,不过是又一场轮回。 砚九绕过式神的话题,而是指向最终的归途: “你先在香招书屋住着,等到老爷子不在了。 我一道为你们度化。” 柳锦成看着自己的尸体,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笑得比哭还丑: “有劳。” 说话间,他身形极为不稳,可能是新鬼的通病。 鬼怪不能人间游离太久,不然很容易成为孤魂野鬼,最后只能在世间飘飘荡荡。 砚九指了指香招书屋的方向:“桌上有一个香炉,你到香炉中修养一下,我来处理你的尸体。” …… 尚京折返山月路时,只见整条路空空旷旷,砚九正在侧身站在路中间。 而他的对面是……柳锦成? 尚京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他看了看柳锦成青白的脸,有些讶然:“柳锦成……” 砚九冷声道:“死了。” 尚京脸上浮现恼怒,微不可查:“谁干的?” 砚九面色发冷:“不知道。”随即,他转头看向尚京: “尚京,柳锦成死了,一定会在晏阳掀起轩然大波。” 尚京淡淡道:“晏阳与我无关,也与你无关。” 砚九轻声道:“本来是和我无关的……” 但是他师傅让他护住晏阳,现在想来,也是有道理的,晏阳与招摇,互为表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晏阳出了事,那下一个就是招摇。 尚京已经伸手去扶柳锦成僵硬的尸体,砚九回神,前去搭手。 尚京:“我来就好,你把空间开到柳锦成家。” 砚九脱口而出:“多谢。” 尚京皱眉:“我不想你和我这样客气。” 第109章 名利场 柳锦成死了,被发现于他的卧室床上。 安详的仿若睡着了一般…… 今早,柳家帮佣叫柳锦成用早餐,叫了两次都没人应,一推开门便发现柳锦成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更加没有伤口。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术士圈子哗然。 …… 砚九一晚没睡,凌晨四点时,他去隔壁香烛店买了最好的线香,于柳锦成栖身的香炉前点燃。 “喂,柳锦成,吃饭了。” 柳锦成从香炉中飘出,经过一夜,他似乎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柳锦成看着眼前飘飘渺渺的烟雾,忽然感叹道: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吃这种东西。” 砚九似乎已经习惯了般:“都有这样一天,或早或晚而已。” 说着,砚九笑了笑: “你算是比较幸福的鬼了,刚过世就能吃到这样好的香。 隔壁那家香烛店开在旁边,就是为了赚我的钱。 但钱都由大白管着,每次他都不买啥好东西。 你一来,大白就给我拨了巨款,隔壁可算是赚了一把。” 或许是砚九轻松的语调,终于赶走了昨晚的阴霾。 柳锦成不由询问道:“大白拨了多少巨款?” 砚九脱口而出:“88。” 柳锦成:“……这样你隔壁店都没黄吗?” 砚九理所当然道:“当然没黄,老板出去打工,他全年无休,24小时待命,赚钱就为了养隔壁的店。” 东拉西扯两句,柳锦成状若轻松的询问道:“那我的身体……” “你的身体被送回了柳家,你的床上……” 闻言,柳锦成轻声道:“这样最好……” 尸体安然的躺在自己的床上,也算是最后的体面。 并且柳锦成虽然死在了山月路,但他的尸体却不能出现在山月路,不然“香招先生”是说不清的。 此时,砚九已经起身,他穿上大衣,围上围巾,回头看了柳锦成一眼: “我去送你的身体最后一程。” 柳锦成眉目沉敛: “柳家怎样无所谓,砚九,帮我照顾好老爷子,有劳。” 砚九摆了摆手:“这个哪里用你说。” …… 柳锦成死后的第三天,柳家,可谓是“高朋满座”。 医道柳家也算是显赫百年,可柳锦成一死,这个世家大族顷刻间从辉煌走向没落。 如今,上一任柳家的主心骨柳老爷子没两天好活,现任家主英年早逝。 长子毫不作为,其他一些旁支都是一些吸血虫罢了。 眼看大厦倾倒,柳家群虫无首。 可是柳家的医道还在,医书还在,还有那数不胜数的珍贵药材。 这不得不让人觊觎。 柳锦成死了,或许真的会有很多人觉得遗憾。 但遗憾次之,大家更多是跃跃欲试,他们想从柳家这个富饶的“尸体”上搜刮些好东西。 是以,今天柳家的人之多,多到大半个术士圈子都来了。 悲伤只是虚伪表象,内里都是张牙舞爪的欲望。 砚九也来了,他一身素衣,面上不悲不喜。 反倒衬得其他人心浮气躁,犹如吃人的怪物。 其实最初砚九只是安静的站在边角,可是很快就有人认出砚九。 那人出言嘲讽:“砚九,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私生子也配来这么严肃的场合。” “严肃的场合?”说着,砚九环视四周,语气讥诮不屑,丝毫不留情面: “什么是严肃场合?逐利场?修罗场?还是什么场?我看大家都挺开心的。” 对面那人已经开始嚷嚷: “柳家的武侍呢?你们就任凭一个外人在这闹? 你们家家主死了,但你们不还喘气呢吗。 还不把这个胡闹的东西给拉下去,别……” 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冷笑着的声音吓退: “我看谁敢?” 众人朝声源处看去,只见尚京怀里抱着一束白玫瑰,正从柳家门口从容不迫的走来。 走到砚九旁边,尚京将花塞到砚九怀里,并且吐槽道:“你来参加别人的葬礼,花都不带一束。” 砚九看了看怀里盛放的白玫瑰,勾了勾唇角:“你眼光倒不错。” 砚九想,等他回去就把花放在香招书屋,这也算是给柳锦成送货上门了。 这时,尚京牵起砚九的手腕,笑晏晏的看向刚刚要赶砚九出去那人,他出言奚落: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我想柳锦成肯定不欢迎你的,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让人请你出去……” 那人不知道最近找到什么靠山,面对尚京时,他语气虽然依旧畏惧,但那畏惧却遮掩不住他神色中的嚣张: “尚总,这里是柳家,又不是你们尚家。 你和我一样是客人罢了。 南禾会长和贵客瑶华公子都没说话,您也就别起这个高调了。” 说着,那人轻蔑的瞟了砚九一眼,不屑道: “您也不必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私生子,和我作威作福。” 闻言,反倒是砚九先掩嘴笑了笑,他一双桃花眼露在外面,眼尾流逸,真的笑出了几分祸国殃民,魅惑君心的味道。 甚至他还伸出纤白的指尖,拉了拉尚京的袖子,貌似撒娇讨公道一般。 尚京也如砚九所愿,他先是用食指勾起砚九的下颌,眯着眼睛端详了两下。 然后从砚九肩膀拾起一根头发,那发丝在尚京手中忽然变得笔直如针。 随即,那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贯穿对面那人的肩膀。 那人先是惨叫一声,然后赶紧用手去捂受伤处,却发现发丝般的伤口,流血不止,顷刻衣服就红了大片。 关键是那血止不住,甚至连伤口都看不到。 见状,砚九佯装惧怕,一头扎进尚京的怀里,但他嘴角那抹恶作剧成功的笑容可谓是丝毫没有掩藏。 第110章 名利场2 众人都看到砚九笑得像个妖孽,浑身得意,有种小人得道升天的感觉。 与此同时,对面那人一边捂着伤口,一边畏惧的远离尚京。 而尚京只是漫不经心的看向南禾与瑶华,他不紧不慢问道: “会长,贵客,我清理晏阳门户,二位有意见吗?” 南禾倒是不以为意:“这倒没什么,柳锦成葬礼上,张少这样嚣张跋扈确实不对。” 在南禾看来,刚刚那个张少的话确实越界了,没必要把瑶华这个外人牵扯上。 南禾再怎样和尚京不和,他俩总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继南禾之后,瑶华也温声开口,他依旧是那副优雅有礼的模样: “尚总,作为外人,一些话我不大适合说,但我现在还是想说。 虽然张少说话是有些不好听,但你这下手也太重了些。 毕竟都是你们晏阳的人。 你作为晏阳顶峰的存在,总应该常怀体恤,不然该失了人心。” 瑶华一番话出来,让不少人在下面小声附和。 尚京动了下嘴唇,刚想反嘲回去,却被砚九于暗处拍了下腰。 尚京识趣闭嘴。 果然,下一秒,砚九软绵绵往尚京身上一靠,以手挡嘴,看似在说悄悄话,实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屋内的人听到: “尚总,瑶少他说话怎么茶茶的,就像电视剧里那种绿茶男。” 说着,砚九还做作的学了起来:“尚京哥哥,你怎么对你的同僚态度这样差,弟弟我呀,就从来不会做你这种事情。” 瑶华:“……”这是在含沙射影吗? 尚京看完砚九“表演”,只是轻笑出声。 然而砚九依旧在冷嘲热讽,只是这次语言直白了些: “尚总,瑶少干嘛管我们晏阳的闲事?他该不会是觊觎晏阳的……” 砚九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尚京与砚九一唱一和,他适时开口接住砚九的话。 尚京拦住砚九的腰,手指在砚九腰侧摩挲:“别乱说话,瑶少怎么会对晏阳的势力感兴趣呢。 人家瑶华楼那么大的产业。” 顿时,周边一片尴尬。 唯有瑶华笑晏晏的看着砚九。 尚京也于一片寂静无声中,搂着砚九的腰走到最前方去。 是以,刚刚那个还在被叫嚣着“滚出去”的私生子,眨眼间就站在了众人之前。 少顷,大厅里又恢复了些许喧闹,大家都有意忽略刚刚的争执。 砚九又变成了安安静静的样子,此时他与尚京看着倒没有刚刚那样亲昵了,嘴脸变得异常之快。 砚九旁边站着南禾,南禾身后陪着北尧。 北尧看着柳锦成棺椁处,嘴中念念有词,安详静谧,似乎是什么晦涩难懂的经文。 这时,砚九忽然回头看向北尧,面露不解: “青寺的心经?你怎么会的?” 北尧不语。 反倒南禾瞥了砚九一眼,嘀咕道:“青寺?我还绿寺呢?佛门心经书上多的是,砚九你不学无数就别来问别人。” 这时一旁瑶华笑着开口: “南禾,青寺只是一种小众说法,青寺的大名是慈航寺。” 南禾面露古怪,青寺他不知道,但是慈航寺他还是知道的。 佛门之大成,香火极盛,经常有弟子不远万里只为了上一炷香。 慈航寺的藏书阁藏了许多稀世之宝,当然也有很多心经。 超度、纳福……慈航寺的心经很出名,能够让人得偿所愿。 但同时,慈航寺的心经晦涩难懂,很少有人能够融会贯通……哪怕是慈航寺的弟子。 所以砚九一上来就是青寺,一上来就是心经,难免引人侧目。 南禾本以为砚九是在胡说八道。 可是北尧轻声开口:“心经是我从书上随便看来的。” 说着,北尧看向砚九:“你又怎么知道我念的是慈航寺的心经?” 砚九淡淡道:“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瑶华这时玩味开口:“可是慈航寺的经文从不外传,两位是怎么知道的?” 砚九似真似假道:“从街边淘了一本书,卖书大爷告诉我那是慈航寺心经,我也就信了。” 北尧则是敷衍道:“和他一样,也是路边的淘的,不过是为死者超度的经文罢了,各位不用这样刨根究底。” 砚九只是勾了勾唇角:“……”是为死者超度的经文,但也是很久远的经文了。 久远到哪怕是现在青寺那位主持先生都不一定会。 这种经文再不拿出来念念,怕是就要被遗忘在历史里了。 …… 常人葬礼,或庄重、或严肃。 柳锦成葬礼,不知为何成了“菜市场般”的模样。 棺椁停在正中,迟迟不开棺,不下葬,周边吵吵闹闹。 柳家几个小辈似乎在等着些什么,砚九耐心快耗尽之际。 只见刚刚离开的瑶华,正扶着柳老爷子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砚九眸子骤然紧缩,空间也跟着一同缩进,周边人只是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柳老爷子已经时日不多,为什么非要惊动他。 尚京察觉砚九异常,他抓起砚九手腕,先是笑了笑:“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暴躁。” 随即,尚京正色道:“需要帮忙吗?” 砚九淡淡道:“不需要,这是招摇与柳家的交情。” 尚京看向柳老爷子的方向:“但我和柳锦成也算有些私交,你们招摇就这样霸道?非要把别人摘得干干净净。” “随你开心。”说话间,砚九已经抬腿,走出人群,不紧不慢朝着柳老爷子走去。 渐行渐近,砚九冷冷瞥了瑶华一眼。 见状,瑶华饶有兴趣的笑了笑,那一刻他仿若从砚九眼睛里看到了莽莽冰原。 不过砚九想做什么?也想用手段分柳家一杯羹,然后借柳家势力去报复白家? 不怪瑶华这样想,瑶华今日对砚九有了新的认知:胆大心细,睚眦必报。 瑶华有些可惜,砚九只是出身不好,灵力低微。 不然晏阳又有一个他要头疼的对象。 不过瑶华转念一想,现在形势还好,砚九只是攀上了尚京,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挡不了他的路。 等到瑶华回神时,砚九已经走到了柳老爷子旁边,他笑着唤道: “柳老爷子。” 彼时,老爷子骨瘦嶙峋,双目浑浊,皮肤皱皱巴巴的,但他依旧强撑着一口精气神。 看人时目光平和而锐利,哪怕得知孙子死讯,依旧平静。 那是一个历经岁月后,懂得如何巧妙应对苦难的老人,拥有着无比强大的精神。 砚九看着柳老爷子,眼眶有点发酸,这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家了。 老爷子年轻时风光无限,好事多行,却不想临了临了要这么折腾。 第111章 不留情面 当柳老爷子看到砚九的那一刻。 笔直的脊背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但也不用再支撑了,于是他佝偻了回去。 那一刻,砚九具象的体会到了什么叫“风烛残年”…… 柳老爷子走了那么多路,见过那么多世面,哪能不知道这一屋子的人,是什么狼子野心。 这些人都想从柳家身体上剔下来肉,欲望丑恶到懒得掩藏。 但是柳老爷子知道,一个家族的气运总有尽头,他们柳家已经辉煌了很多很多年了。 可他作为柳家最后的意识,绝对不能有一丝的软弱,不能任由别人拿捏。 这是柳家最后的风骨与骄傲。 就在刚刚,瑶华承诺柳老爷子,如果将柳家基业赠予瑶华楼,瑶华可以保全柳氏。 柳老爷子只是觉得可笑,任由瑶华楼左右的柳氏吗?这简直就是侮辱。 当然所有人中,瑶华还算磊落,与老爷子有商有量,全然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至于其他的许多人,都在琢磨着如何暗中吸干柳家。 柳老爷子的出现,让大家心里蠢蠢欲动。 然而柳老爷子却牵过砚九的手,他伸手拍了拍砚九的手背: “我看你这孩子面善。” 砚九并不愿意多招惹是非,可此时他却忍不下心将手抽回,是以,砚九笑了笑: “我见老爷子也面善。” 柳老爷子拍了拍砚九的肩膀,沉闷笑声里透着豪气干云: “既然这样,我就收你做干孙子。” 砚九有些怔愣,好多年前,某处野山山腰,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也是这样说: “小子,我收你做干孙子。” 砚九还未出声,封阳已经开始嚷嚷开了: “那可不成,砚九我徒弟,你收他做孙子,差辈了,你个糟老头子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回忆里的声音依旧清晰,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一回神,那个头发半白的老人早已头发花白,原来早已物是人非。 砚九这次也违背了封阳那小老头有关辈分的骄傲,而是恭恭敬敬的朝着柳老爷子鞠了一躬: “柳爷爷好。” 柳老爷子知道这句“柳爷爷”的重量,他好像身上的担子卸下,终于得以喘息。 老人发灰的眼睛越发浑浊,隐约有些湿润。 他这一辈子啊,峥嵘、辉煌、受人爱戴,老了老了,走到今天,也算圆满。 厅室里所有人讶然,他们也知道砚九这句“柳爷爷”代表着什么。 偌大的柳家就落在了砚九身上?柳老爷子真的老糊涂了不成? 砚九胆子也是真大,这么大的柳家他也敢觊觎,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会遭到反噬的。 四面八方带有恶意的目光袭来,像是钉子钉在砚九身上。 但砚九却不以为意,他以前看晏阳术士只是淡漠,现在则是轻蔑。 瑶华淡淡笑了笑,从柳老爷子身边退开,他倒是不强人所难。 他只是觉得有意思,柳老爷子这个时候认干孙子,等于是将砚九推向众矢之的。 一个家族的荣辱可不是砚九一个人就能扛的下的。 瑶华有些期待接下来的柳家,他不介意暗暗观望,等待时机将柳家拿下。 这时,人群之中,已经有人恶意满满的开口: “砚九,柳老爷子都收你做他的孙辈了。 现在你是不是应该主持一下柳锦成的葬礼。 尸体一直摆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这人纯粹是想看砚九出丑,砚九一个私生子,能撑得起什么场子? 可能一会就如同鹌鹑一般缩在旁边,半点主意都没有。 这也算是给砚九上的第一课,高位不是谁都坐得起的。 然而砚九却淡定自若的掀起眼皮,他淡淡扫了一声说话那人,就像是扫过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随即,砚九走向厅室的正中,他神情倦懒,一开口却是不容人拒绝的凉薄: “你说得对,是得主持葬礼。 柳先生其人生前虽然风流散漫,但为人良善,嫉恶如仇。 最讨厌世人虚伪、丑恶、贪婪的嘴脸。 所以,他生命的最后一程,想必实在不想看到诸位。 识趣的就请自行离开。” 砚九什么意思,有脑子的人都听出来了,已经有人拍桌子而起: “砚九,你算是老几,也敢这么阴阳我们。 别以为老爷子给你一个身份,你就能作威作福了。 你的出身你自己没点数吗? 你有几斤几两重心里有没点数吗? 你还敢在这充老大。” 这人话音一落,紧随其后,一声轻笑在大厅里异常清晰的蔓延开来。 尚京坐在椅子上,姿态雍容,唇角笑容万分危险,他轻蔑的看向说话那人: “你又算是老几?我还没有说话,你倒是嘴巴不停。” 说着,尚京已经起身,他伸手掸了掸衣袖的浮尘,漫不经心的走向辱骂砚九那人: “嘴巴不会说话,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修理修理。” 说着,那人没有看清之际,尚京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 锋利的光芒一闪而逝,匕首从那人嘴角一直划到脸颊,皮肉绽开,隐约能看到牙龈都被划破了。 他已经不会张嘴,只能乌拉乌拉的叫唤着。 尚京打量着自己沾血的匕首,眼神嫌弃。 但他还是抬头看向那人完好的另外半边脸: “我是个完美主义者,你这脸不对称,我把这边也给帮你修修,不用太感动。” 这时,瑶华突然开口,他温声阻止道: “尚京,锦成葬礼这么严肃的日子,你这样血腥不大好。 再者说,都是你们晏阳的术士,关起门你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硬。” 瑶华话音一落,反倒砚九先冷笑出声,他走上前来,先是用衣袖擦了擦尚京匕首的血渍。 匕首都被擦干净了,尚京明白砚九“收刀”的意思,他倒也听话,把匕首收了回去,又慢悠悠的坐回椅子。 在尚京看来,结局不重要,威立了即可。 他现在更想欣赏砚九的“冷脸”,他发现砚九整个人冷下来非常的好看呢。 反观砚九,奚落的注视着瑶华,嘴上十分不留情面: “瑶少,倒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在旁人葬礼上拉拢人心。 我很好奇,你们从商的是不是都这么利欲熏心,按理说瑶华楼实力已经无比强劲。 倒也不至于还要看着晏阳这块肥肉。” 说着,砚九非常恶劣的笑了笑: “盯上晏阳这块肥肉也无妨,瑶华楼嘛,自古经商,商人重利。 我只是疑惑,瑶华楼想要在晏阳走到哪一步呢,是不是哪天晏阳也要跟着瑶华楼姓瑶啊。” 说到这里,砚九止声,再往下说就是禁忌的话题了。 但砚九也算是把瑶华的遮羞布全部掀开,言语中透着一股疯。 第112章 盒子里的照片 众人为砚九的话震颤,砚九这是真敢说。 大家都以为瑶华会恼羞成怒,然而瑶华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在他刚来晏阳时,还真没想到,当初那个尚京附属品一样的青年会是眼前这副样子。 最初,他全然没把砚九放在心上,他甚至无所谓在想砚九又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呢? 现在貌似事情有了反转。 砚九看似脆弱易折的躯壳下,有着极为锋利的灵魂。 哪怕仅仅是白家私生子,被打压,被忽视,本应该籍籍无名。 但砚九依旧张扬到一个特别显眼的位置,至少……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砚九。 甚至瑶华在心中估算,现在落在砚九身上的目光要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 但同时,瑶华认为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个人的意志再怎样强烈,也无法扭转局势,特别是砚九这样一个毫无灵力的人。 这也是瑶华为什么来晏阳的原因——他想要更多的权势。 不过瑶华还没有死死钻进权势的牛角尖中,他还是算是游刃有余。 朝着柳锦成的棺椁鞠了一躬,瑶华此时终于真心实意了些: “锦成,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最潇洒也是最风流的那个。 希望来生你能脱离家族桎梏,最好去当一名游者,四海为家,好好热爱自由。” 这是瑶华对柳锦成发自肺腑的祝愿。 在瑶华的认知中,柳锦成应当是自由自在的,柳锦成性子底色是无拘无束,自由热烈的。 当时瑶华听闻柳锦成和白行鸢联姻,白行鸢翻墙跑掉时,他觉得这事应该是柳锦成做出来的。 瑶华对于柳锦成这个人分外的不理解。 柳锦成本性风流,却不下流。 对什么美人好像都是那个样子,看似热烈,其实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柳锦成信奉自由千金不换,但他好像从未真正自由,就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 像是在等一个人,在等一件事,所以只能留在原地。 瑶华是真心实意的祝愿柳锦成来生自由。 对着棺椁长鞠一躬,瑶华转身离开。 另一边,刚刚因为多嘴,被尚京用匕首在脸上划开一口子那人正用手捂着脸,断断续续的喘气哀嚎。 砚九慢悠悠走到那人身前,轻声问道:“你还不走吗?要在这碍眼?” 闻言,那人忽然终于反应过来,抬腿就要跑。 “等等。”砚九忽然出声,他侧过身来,眼眸神秘又幽深,还带着轻飘飘的恶意: “出门时小心点,外面风大,别刮到你头上什么东西,顺便给你开个瓢。” 对于砚九的话,并没有什么人在意,大家认为砚九只是为人恶毒,嘴巴坏了一些。 却不曾想,门口很快就传来一声倒地声。 就在那人刚刚出门之际,外面忽然狂风大作,不知哪里的瓦片被吹了起来,直接砸到那人头上。 那人果真被开了瓢。 众人:“……”大家看向砚九的眼神充满怪异。 只有尚京轻笑出声,砚九还真是睚眦必报呢。 …… 瑶华走后,陆陆续续好多人都走了,留下继续被尚京拿着刀划脸吗? 最后留下来的是真与柳锦成私交不错的,真心想送柳锦成最后一程的。 砚九全程主持着柳锦成的出丧仪式。 其实也不用他主持,旁边有专业人士把控流程, 砚九只要站在一边就好。 整个过程中,砚九脸上无悲无喜。 他当香招先生也有几年了,周边鬼来鬼往。 他从来不认为身体的死亡是真正的终结,全然被人遗忘时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在砚九看来,死亡只是灵魂去开启下一段旅程。 砚九一直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他身边的鬼魂太多了,砚九不愿意赋予鬼魂终结的意义,而是把他们看成新生的开始。 这也是封阳教予他的,看事情要往向阳的那面看。 …… 白行简是在柳锦成出殡之后才来到柳家的。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盒子精致玲珑,与白行简一身西装不是非常相符。 刚踏入柳家大门,见到砚九时,白行简有些许的诧异。 随即他又一脸的了然。 拿着盒子,白行简抬步向砚九走去: “砚九,我有话和你说。” 砚九不解,白行简来柳家祭奠,来晚了不说,上来不去上柱香,反而是先找自己。 虽然不解,但砚九还是跟着白行简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见四下无人,白行简将盒子递给砚九: “之前在雅颂集会,我和柳锦成共同担任导师,我们两个被分到一个房间。 这是他忘在那个房间的木盒。” 砚九不解:“柳锦成的木盒,你不是应该给……柳老爷子吗?你给我干什么?万一那里面有什么不传之秘呢。” 白行简侧开头,躲开砚九的眼神,他面色有些别扭: “这个盒子里……和你有关……” 砚九觉得诧异,但还是打开了盒子。 盒子中先是一些雅颂集会的成绩单,一片秋天的叶子,一切看上去平平常常,并没有什么不妥。 砚九继续向下翻去,之后…… 之后砚九的手指僵住,盒子里装着他的照片。 照片不多,但是包含了很多个时刻的砚九。 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和清安在长廊里聊天的、撑着下巴神游的…… 甚至还有和尚京在路边摊吃饭的…… 每张照片五官抓拍的并非多么好看,但是砚九的神韵、砚九的淡漠、砚九的笑容都被拍到了。 这是充满情意的照片。 第113章 心眼不好使 其实,砚九知道柳锦成喜欢自己的。 但喜欢也分深浅,浅浅的喜欢是生活的调味剂,会让人愉悦。 砚九总是认为随着时间流逝,柳锦成会遇到他真正喜欢的人。 但如今木盒摊开在面前,砚九无法回避,他觉得柳锦成情意之深重,甚至让自己觉得愧疚。 这时,白行简开口,声音带着淡淡的可惜: “我有想过是要把木盒给你,还是要把木盒烧掉。 人已死,烧得干干净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对谁都好。 但我觉得柳锦成那种人真心喜欢一个人,一定是万分真心。 总觉得这情意不应该消散在火里。” 砚九合上盒子,轻声道:“谢谢你没有烧掉。” 白行简有些别扭,也有些为难: “你掺和到柳家的浑水里,前面的路不好走。 以我现在的势力帮不了你。 只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走不下去了,可以找我,但我只能帮你离开晏阳,再多的我也无能为力。” 语毕,还未等砚九说些什么。 白行简已经转身离开,砚九看着白行简孤零零的背影。 忽然感觉到这世间真是人人艰难,还真是没有人一帆风顺。 他幼年时总觉得白行简众星捧月,幸福万分,现在想来白行简这一路走来,也是步履维艰。 况且白行鸢现在也离开了,剩下的路只剩白行简一个人琢磨。 砚九反观自己,身边有大白、二白,有不靠谱的师兄们,现在貌似还多了一个尚京…… 砚九发现,尚京从不刻意纠缠,但只要一回头,尚京总是漫不经心的站在那里。 其实砚九觉得自己真的没什么好抱怨的,他与世界牵连很多,也有很多人关心着自己。 砚九从不想为万世开太平,但是他想守护身边人的太平。 …… 白行简走在一片哀色的柳家,渐行渐远。 他从来没有想过柳锦成会死,死的如此莫名其妙。 其实白行简一直很羡慕柳锦成的,柳锦成自由、无拘无束。 生长在世家大族,却没被规矩束缚住,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是白行简想要成为的样子。 白行简从小按规矩办事,高标准要求自己,纽扣永远扣在最上面,喜欢的东西也不会贪婪的多吃。 他将自己活成古板、严肃的模样。 其实这不是白行简的本性,他也只不过是想快些变强,能够保护好姐姐,有余力时他也想将砚九安置好。 只不过年年月月的浸润之下,那些古板、严肃、逐利已经融入到了白行简的血脉中,与他分割不开。 白行简偶尔会偷看柳锦成,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愫。 他知道柳锦成身上有着自己永远活不成、但向往的样子。 他也从来没想过,原来柳锦成喜欢砚九的。 果真,脱离白家,在外面自由生长的孩子,总是很讨人喜欢的。 有时,白行简是羡慕砚九的。 …… 回香招书屋路上,砚九路过花店。 他见门口茉莉芬芳怡人,本想带回去一盆。 这时,电话响起,是他的怨种师侄栾丘。 砚九接起电话,逗弄道:“师侄,怎么有心情给师叔打电话。” 栾丘那边没好气道: “我没闲功夫和你废话,你让我留意的事情发生了。 瑶华找了我们几个和他玩的好的世家子弟。 表示会分给我们一些好处,想联合我们几家拿下晏阳南边的控制权,他想从晏阳分一杯羹。” 砚九在面前几盆茉莉里挑挑捡捡,他不以为意道: “瑶华是个有野心的,他这次来晏阳没有和尚京联姻,他总要另想法子。” 栾丘很自然的询问砚九:“那我这边呢?该怎么做?”栾丘这会是真的没有主意。 砚九蹲下来,去摘茉莉花上枯萎的叶子,他不疾不徐道: “瑶华要是真的能进到晏阳,其实也还不错,他虽然利欲熏心,但是手段磊落。 现在晏阳南禾懒政,每天只想穿什么衣服好看,其他工作只是做做表面功夫,矫情到要死。 尚京不屑于争权夺势,当然他地位也是摆在那里的,已经到顶点没必要再争。 但是晏阳最近运势不好,晏阳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下一个就是招摇遭殃。 所以得有这么一个人扛起晏阳的大旗,为晏阳冲锋陷阵。” 栾丘有些犹疑:“这个人是瑶华?” 砚九眯起眸子:“他要是想入晏阳,这是多好的表现机会…… 要是之后晏阳万一真出了什么事。 他会冲到前面的,只要不死就往死里干,没有比他更好的劳力了。 之后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当然,也是砚九不想尚京搅混水,南禾他又有些信不过。 想到这里,砚九起身,他回头看向城市车水马龙,漫不经心的对栾丘说: “栾丘,我觉得你可以在瑶华身边。 他要是真在晏阳有了声势,你们家族可以跟着一起飞升。 要是他在晏阳混个声名狼藉,你可以抽身变成招摇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当然,我也是真想让你在他身边为我传消息。” 栾丘了然,他知道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怪不得我师傅总说你心眼不好使。” 砚九笑了笑:“过奖过奖,我心眼不好使,还是顾师兄教的好。” 说着,砚九望了望天,嘴角浮现一个恶劣微笑: “此外,我与瑶华还有些私人恩怨。” 还未等砚九继续,栾丘已经先行猜测:“是瑶华闯了柳家的葬礼,还惊动了柳老爷子?” 砚九感叹:“不错,栾丘你最近聪明了不少。 还是得跟着师叔混,不然整天跟在你师傅身边像个傻子。” 栾丘:“……”他感觉他这位师叔对自己师父很有意见。 这边,砚九不咸不淡继续道: “柳家有一种蛊,下到人的身上能够起到牵制的作用。 我将那蛊问来,你悄悄下到瑶华身上。 他冒犯了柳家,那就以柳家的手段惩治他。 其次,这蛊也能够牵制他,他入主晏阳,当然最好也在我们的控制之内。 他要是做了不利于招摇的决定,我们可以牵制住他。” 在砚九看来,瑶华在晏阳地位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招摇想让瑶华下来,随时能把他拉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与砚九相处,栾丘总是不自觉脊背发凉,他也晓得什么叫“香招先生”。 香招先生便是步步为营,睚眦必报。 但栾丘还是不满道:“凭什么我去给瑶华下蛊,这么危险的事情我才不做。” 砚九抱着茉莉花慢吞吞的往家走: “其实我去下蛊也可以,我觉得我勾搭勾搭,瑶华真有可能色迷心窍。 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正常。 但是栾丘,你总不能让你师叔这么大把年纪还出去出卖色相。” 闻言,栾丘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停停停,我去下也不是不可以,但瑶华没有那么信任我,我不好近他的身。” 砚九安抚道: “莫慌,师叔会给你准备好嫁妆,不对,不是嫁妆,是给你准备好礼物。 你把东西赠给瑶华,他一定会把你视为心腹。” 栾丘好奇道:“什么东西?” 砚九思索片刻,敷衍道:“送他一些孤本,师叔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书多。” 栾丘不赞成:“孤本?多难得,说送人就送人?” 砚九不以为意道:“孤本的拓本,送他一些我都参不透的书,那书到了瑶华那里就是废纸。” 栾丘嗤笑:“你有些自恋。”随即,他又小声吐槽:“我师傅又像南禾一样懒政,哎……” 这话被砚九听到了,他笑着否决道: “非也非也,你师傅是胸中有沟壑,就属他心眼最多,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要选他山主?” 山主一定要心眼多,才能守好山。 栾丘:“……”他感觉这些人心眼都不少,衬得他像个傻子。 栾丘最后询问砚九:“总感觉你做事方式和之前不一样,现在很……尖锐,激进……” 砚九摇头浅笑:“不是激进,冬天来临之时小动物尚且知道储存食物,更何况人呢。” 第114章 周游 砚九本来想回香招书屋,可是想到什么,他步子一转,掉头去了尚家。 见砚九捧着盆花,单薄的站在门口,尚京挑了挑眉梢: “你怎么来了。” 砚九迈进大门,将茉莉放在墙角,他一边给茉莉浇水一边淡淡道: “我这些天要请假。” 砚九不动声色:“多久?” 砚九看了看天边晚霞,有些淡淡的悲凉:“要到开春了,这段日子我不在晏阳,你到香招书屋也找不到我。” 尚京摇晃了一下手中茶杯,他询问道:“那你回来的时候,是给柳老爷子办葬礼的日子?” 砚九淡淡道了一个“嗯”字。 尚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应了一个“好”。 不知不觉间,尚京与砚九已经有了某种默契。 砚九与其说向尚京请假,不如说是和重要的人暂别。 …… 傍晚,砚九带着木盒回到了香招书屋。 他坐在香炉对面,对着香炉道: “柳锦成,我看到你的木盒了。” 香炉没有声响,只是烟雾飘摇不稳。 砚九犹疑片刻,他继续道: “谢谢你的喜欢,虽然不能报以同等喜欢。 但柳锦成你在我心中占有很重的分量,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迄今为止,我唯一的朋友……” 砚九知道只要自己不说,他与柳锦成还能维持原状。 但他不想柳锦成将感情藏在心里,那太压抑了,会成为遗憾。 柳锦成隐忍不说,那他帮柳锦成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这时,香炉烟雾袅袅,砚九再抬头时,柳锦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边沿。 他手背抚额,苦笑道:“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你知道了。” 砚九故作轻松:“这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早一点和我说,我还能打你怎么着?何必藏在心里。” 柳锦成看着砚九,忽然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也明亮了许多,是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柳锦成以开玩笑般的口吻说:“可能我们真的是太小的年纪就认识了,可能我遇到别人,喜欢的就是那个人了。” 砚九手捧香炉,走到房间之外,他看着天上圆月,继续道: “如果你没死,可能未来的某一天,你会遇到真正与你有缘分的人。 既然没有遇到,可能那个人在下一世等你。 你这辈子应该属于山河湖海,属于自由。” 无爱者自由,砚九觉得真是可惜,柳锦成这种人不应该囿于情爱。 山河那样热烈,他还没有看完呢。 忽然,砚九回头看向柳锦成: “我去隔壁香烛店买了一个木头小人,那是他们的镇店之宝,你可以附身在小人上。 我带着你和柳老爷子,去你计划的那些地方。” 柳锦成眼睛变得明亮:“可以吗?” 砚九点头:“可以,不是什么特麻烦的术法,我跟在你们身边,问题不大。” 柳锦成:“拜托了。” 砚九只是笑了笑,他觉得没有什么拜不拜托的,他只是在尽己所能,去回报一段真挚的情谊。 …… 柳锦成附在木头小人上,除了呼吸冰凉,好像与常人无异。 他又有了灵活的四肢,他也能去享受美食。 临行前,砚九将香招书屋托付给了清安,又让栾丘帮他留意晏阳的形势。 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里,砚九带着柳老爷子和柳锦成离开了晏阳。 他们一路向西,看到了雪山连绵,与云相接,山脚牛羊成群,牧羊汉子脸颊泛红,淳朴善良。 他们在草原上看到了浩瀚星空。 去了气候湿润的海边,房子依山而建,红屋顶连绵错落,柳锦成还去和海边游泳的姑娘搭讪,引得姑娘脸红心跳。 他们吃着当地的美食,跳着当地的舞蹈。 老爷子眼睛总是笑眯眯的,下垂的眼皮遮住了他的瞳孔,但遮挡不住他身上的愉悦。 日子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每一日都弥足珍贵。 终究,在某天清晨,柳锦成敲开了砚九的房门: “砚九,我们该回去了。” 砚九坐在床上,良久之后才道了一个“好”字。 柳老爷子不在了,他们应该回去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柳家办了两场葬礼。 第115章 月下聊天 柳老爷子的葬礼很是简单,没有请一些乱糟糟的人过来。 砚九一语成谶,果然柳老爷子会在开春前死去。 这是命数,砚九无能为力,就如同他去年冬天时……看到了柳锦成脸上的死相。 香招书屋前,山月路。 砚九靠在门柱上,看着柳锦成扶着柳老爷子渐行渐远。 他们的身影慢慢模糊,少倾,光景变换,一个儒雅的老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 慢慢走向轮回之中。 老人头发半白,小男孩爱笑,没个正形。 一如当年砚九在山上第一次见到他们时的样子。 将许诺给柳锦成的酒洒在土中。 砚九真心祝福柳锦成来生自由,在山海间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下一段旅程,一定会的…… 送走柳老爷子与柳锦成,香招书屋些许的安静。 大白和二白也不再叽叽喳喳,这日子安静到没法子过了。 砚九从墙根又拿起一坛子酒,出门、左转。 大白叫唤道:“砚九,干嘛去?” 砚九:“找人喝酒。” …… 半夜三更,尚家大门被敲响,仿若鬼敲门。 正在晒月光的阿桃都被敲恼了。 探出一根枝丫,阿桃瞧见来人是砚九……无奈他用枝丫将一个梯子卷到墙外: “九九你爬墙进来。” 然而砚九毫无体恤心可言:“两层楼那么高,爬不上去。”他懒。 正常谁要是半夜三更敢敲尚家的门,会被武侍叉出去。 但今天尚京是闻着味出来的,淡淡忍冬香味,好像掺杂了月亮的凉意。 大门四敞时,砚九与尚京遥相对视,砚九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懒洋洋问道: “喝酒吗?” 尚京侧开身子,将砚九迎了进来:“很荣幸你心情不好时能想到我。” 砚九皱眉:“心情不好?……这么明显?” 尚京:“是我们心有灵犀。” 说着,尚京上下打量着砚九,目光略带轻佻: “这么晚找我喝酒,也不怕和我酒后乱性?” 砚九恹恹道:“尚总人品没保证,但是酒品总应该还是有的。” 砚九说话间,尚京已经准备好了杯子。 大桃树下,此时真可谓花前月下。 尚京与砚九隔着茶几相对而坐。 尚京先行提杯,他将酒洒在土里,眉目沉敛“这杯就敬我们共同的朋友。” 砚九单手托腮,懒洋洋道:“我已经敬过了,再敬怕他投胎成一个酒鬼。” 但砚九也举杯,他将酒一饮而尽:“这杯酒敬我自己。”砚九从未正视过自己。 自己喜欢什么、厌恶什么、畏惧什么…… 忽然,砚九感叹道:“尚京,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给你算过卦。” 尚京不以为意道:“你不是说你算卦很贵,从不随便给人算卦吗?” 砚九敷衍道:“今天,手伸出来。” 尚京依言伸手,砚九指尖划过尚京的掌纹脉络,掌心微痒,牵连着尚京心底都有些发麻。 砚九发现尚京红鸾星动得厉害,一路摸索下去,那红鸾星竟然与自己相连。 果真是命数,砚九懒,懒得和命数折腾,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尚京看到砚九有些出神,于是询问道: “怎么,算出来什么了?” 砚九收回了手,煞有其事道:“算出来不得了的东西,尚总,你之后最好事事听我的,不然有大灾厄。” 尚京故作担忧:“听你的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收些酬劳。” 砚九:“什么酬劳?我都没管你要……唔……” 砚九话还没说完,就被尚京以吻封缄。 辗转不休,尚京毫不客气,砚九也懒得挣扎,一回生二回熟不是吗? 少倾,亲吻声止。 砚九的骨头都快抽走了,他软绵绵往椅背上一靠,也终于知道唐僧为何畏惧女妖精了。 少倾,砚九十分没有威慑力的商量尚京道:“你下次要亲我,要先争得我的同意。” 尚京反问:“你会同意?” 砚九摇头:“当然不。” 尚京了然:“所以还是直接亲就好了,话说咱俩亲也亲了好几次,就这样不清不白?” 砚九无所谓道:“都是成年人了,不要把这些事情看得这么重要,你就当啃了块猪肉。” 尚京若有所思道:“既然这样,我们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睡一下,反正都是成年人了,你就当被猪啃了一下。” 回给尚京的只有砚九浅浅且规律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尚京起身,打横抱起砚九往屋内走去,他边走边嘀咕道:“真没用,还以为酒量怎么好呢。” …… 第116章 做个恶人 次日,天光大亮时,砚九终于慢吞吞的睁开眼睛。 尚京正侧躺在砚九身边,单手撑头,他目光中带着些玩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砚九。 余光瞥到尚京的存在,砚九一动未动,刚睡醒他的嗓子还有些沙哑: “你看我做什么?” 尚京凑近砚九耳侧,轻声道:“今天是晏阳的春日宴,我带你去参加。” 砚九思虑片刻,缓缓道:“好。”他也想看看晏阳的幺蛾子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这时,尚京继续道:“我先给你戳个章。” 砚九不解:“嗯?” 下一刻,尚京剥开砚九的衣领,朝着他的颈侧就咬了上去。 砚九吃痛:“嘶……” 然而一枚新鲜的红痕已经印在了砚九的颈侧,无比夺目。 砚九无奈:“看着好不正经。” 尚京满意道:“很好看……” …… 春日宴,是术士圈子诸多宴会之一。 是一年中第一个宴会,代表四季之始,基本上各个家族都会参加,无比盛大。 每一年的春日宴都由术士协会举办。 其实砚九也有收到请柬,因为柳老爷子临终时将柳家的基业交予砚九。 是以,砚九拥有了参加这次宴会的资格。 但大家都把砚九看为充数的,谁都不大承认砚九。 宴会熙攘,三三两两凑成一团,都在谈笑风生。 砚九脖颈上顶着一颗“草莓”,挎着尚京的臂弯,高调的招摇过市。 这次,被尚京“发配边疆”的长辈也回到了晏阳。 长辈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已经完全忘记尚京什么德行,竟然妄图插手尚京的婚事。 长辈看到砚九的存在,可谓是气不打一处来。 听闻砚九出身,他心里顿时又有了些把握,随随便便拉来一个人都要比砚九强的。 再者说看那砚九软绵绵的样子,稍微吓唬吓唬,估计也就知难而退了。 尚家长辈还是想在尚京身边安插自己人的,尚家那么大的基业,他可不想尚京这么个小辈独占。 是以,尚家长辈满脸威严的走到砚九身边,声音都是从丹田出来的,听上去无比严肃: “你就是砚九,白家的私生子?” 彼时,砚九正只身一人,在红酒台旁看酒,闻言,他抬起眼皮,淡淡瞥了尚家长辈一眼,非常敷衍道: “我不是。” 尚家长辈:“骗人可不好。” 砚九轻嗤道:“你既然知道,还要再问一遍,这不是十足的有病?” 正当此时,与人聊天的尚京回到砚九身边,砚九见状,没骨头似的贴了上去: “亲爱的,有人凶我……” 尚京长辈:“???”他说什么?他也就说了一句骗人可不好。 闻言,尚京已经揽住了砚九的腰:“这是我的大伯。” 尚京这话一出口,尚家大伯的腰杆立马挺直了些,不屑的看着砚九。 砚九可怜兮兮的缩在尚京的怀里,他抱怨道:“可是我不喜欢你大伯呢,你看他还瞪我。” 尚家大伯颐指气使的对尚京道: “阿京,你看看,这个白家的私生子信口胡说,人品不端。 大伯这边认识两个特别优秀的男孩子,一会介绍给你认识。” 闻言,砚九仰头去看尚京:“你是打算不要我了吗?” 尚京用食指挑起砚九下颌,轻佻道:“看你表现。” 这时,砚九有些倦怠,他的懒劲一下就上来了,是以他面无表情的推开尚京,懒得再和尚京演戏: “那你就别要我了,我要回家睡觉了。” 砚九刚一推开尚京,又被尚京拉着手腕拽了回来: “别呀,你不喜欢我大伯,我就不让他出现不就好了吗?” 尚京大伯:“尚京,你……” 随即,他又看向砚九:“你一个私生子,还真以为自己几斤几两。” 然而,对于尚京大伯的话,砚九置若罔闻,他正思考着怎样不让尚家大伯出现。 少顷,砚九伸手环住尚京的脖颈,尖着嗓子道: “亲爱的,听说你们家族水性都特别好,你大伯可以和鲸鱼比赛游泳吗?” 对于砚九的提议,尚京颇感兴趣: “你这个想法很不错,可以实践一下……” 说着尚京笑着看向尚家大伯,笑意不达眼底,但冷意一目了然。 呵,现在真是什么玩意都敢出来对他指手画脚。 至于砚九,一直知道尚京对尚家人存在怨恨。 砚九自然不会劝尚京如何消解怨恨,如何与人为善,他更倾向于帮助尚京拔出刀剑。 世界如果对他们不友善,他们其实也不用充当善人。 拽了一下尚京的衣袖,砚九期待的问道: “一个人陪鲸鱼比赛太无聊了,你们家就你大伯一个亲戚吗?” 尚京轻抚砚九脸颊,有点可惜: “其他亲戚都去了外市,这次只有大伯回来了……” 砚九装模作样安慰的尚京: “尚总,你也别太遗憾,如果你亲戚再有敢回到晏阳的。 可以分拨抓起来,放水里和鲸鱼比赛游泳,那场面一定壮观。” “确实是个好主意。”说着,尚京招了招手,两名尚家武侍出现在尚京身后。 尚京声音骤然变冷:“把尚先生抓起来,放南边浅水里,剩一口气的时候再捞出来。” 尚家大伯已经惊慌失措,他还想骂砚九两句,这么恶毒,这么高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然而他一转头却发现,刚刚刁蛮无礼的砚九,正淡漠的注视着他。 没有什么表情,没有什么喜怒,那是一种很通透的眼神,仿若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还未等尚家大伯疑惑,他已经被人拖走。 默默在旁边看热闹的众人瞠目结舌,砚九简直罪恶、简直黑暗,邪恶到让人作呕。 就像妲己在迷惑着昏庸的君主,是的,尚京就是那万分强大但又昏庸的君主,砚九是那没有善心的狐狸精。 果然是个私生子,没有接受过好的教育,一肚子的坏水。 与此同时,宴会一角,瑶华与南禾正在聊天,他颇有兴趣问道: “这砚九从一开始就这样的坏?还真没看出来,坏得还挺别开生面的。” 他都想把砚九拉拢到自己手下,为自己做事了。 而南禾面色怪异:“我认识砚九也没多久,最开始认识他,他还没有这个样子,我感觉他什么样子,是柔弱可欺,还是嚣张跋扈,全凭他心情。” 另一边,尚京在砚九耳边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我家的那些亲戚?” 砚九冷笑:“你之前自己说过的,忘了?” 尚京有些愉悦:“看来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你都记得。” 砚九懒得和尚京掰扯,只是敷衍道:“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在笔记本上了,不容纳我怕被你丢到海里喂鲨鱼。” 尚京对着砚九耳朵根吐气:“我怎么舍得呢?” 紧随其后,尚京继续询问砚九:“你从年底开始,就有些不一样呢,公共场合貌似很嚣张,总愿意粘着我。” 砚九轻轻一笑:“我发现啊……总是越嚣张、越浮夸的人才是真正的没脑子,反倒不会被人怀疑,也是最安全的。 行走在世,总需要一层保护色不是吗?” 保护色……尚京十分好奇:“我很怀疑,你惹了麻烦会不会推给我,或者是拿我做棋子……现在世道这么乱,你又懒得自己冲锋陷阵。” 砚九讪讪的笑笑:“放心,你已经安全了,现在瑶华跑到了晏阳,我不会去利用你的。” 尚京捏了一下砚九的腰:“看来你之前有利用我的打算。” 砚九奉承道:“毕竟尚总你这么强大,整个晏阳没有比你更强的人了。” 尚京挑了挑眉梢:“你觉得我会为你这虚伪的夸奖心花怒放?” 砚九歪头反问:“我见你挺高兴的。” 第117章 起不出名字的1章 小人得志便猖狂,砚九的新形象可谓是深入人心。 春日宴一隅,瑶华和晏阳几个世家子弟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其中一人轻蔑的往砚九这边瞥了一眼,不屑道: “没有自知之明的玩意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敢往尚京身边贴。” 另一人对瑶华阿谀奉承道: “瑶少,那砚九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也不知道尚总为什么不和你联姻,反而总把砚九带在身边。 可能最近酒喝多了昏头了。” 场上唯有栾丘没有说话,他好像在想些什么。 这时,砚九目光穿过人群,轻飘飘的往栾丘这边看了一眼,他们目光只相接一刻,便各自分开,好似无事发生。 少倾,栾丘手执酒杯,敬了瑶华一杯酒: “瑶少,一直很佩服你的才情,也很敬慕你的人品。 你这阵子来晏阳,我都没好好招待一下。” 说话间,栾丘从内侧口袋中拿出一卷东西,客套的递交给瑶华。 瑶华眉梢微挑:“这是……?” 栾丘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许多人听到: “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本古籍,里面记载了上古昆仑所在,以及一些昆仑往事秘辛,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东西我也看不懂,就送给瑶少你了,权当欢迎你来到晏阳。” 闻言瑶华睫毛垂下,阴影遮挡住深沉眸光,他说不上高兴,但还是笑着对栾丘道谢: “栾少,这么贵重的礼物,多谢栾少了。” 栾丘满脸得意与张扬:“都自己家兄弟,有什么谢不谢的。” 兄友弟恭,互相奉承,瑶华这边氛围貌似无比和谐。 实则瑶华心底黑压压的,细看可以发现,他看向栾丘的目光带着厌恶,像是在看一个愚蠢的傻子。 见状,不远处砚九唇角勾起一道弧度,微不可察,在众人没有注意之时,他打包好两块牛排,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宴会。 少顷,栾丘在洗手间洗手时,手机响起。 他接起电话,砚九哈气连天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 “师侄啊,等一下你顺着山月路一直往前走,遇到一个馄饨摊往右拐。 我让清安在书屋门口接你,你这几天就别露面了。” 栾丘闷闷不乐,没好气道:“你那书屋能点外卖吗?有饭吃吗?” 砚九想了想:“可以点肉,对了,师叔店里还有一只猫咪、一只狗狗,你点肉的时候给他俩也带点,他俩的食量大概是你的5倍。” 栾丘:“……”他怎么感觉砚九在薅他的羊毛。 栾丘很不愿意躲在砚九那,随即他转念一想,砚九那里毕竟是传说中的香招书屋。 多少人求神拜佛,依旧苦寻无果的香招书屋。 这么想来,栾丘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又顺了。 怎么说,他也是去过香招书屋的人。 …… 深夜,春日宴散场。 瑶宅,瑶华靠坐在椅子里,他看着桌面上的卷轴,脸色凝重。 这栾丘,真是个傻的,全然被家里养的毫无脑子。 “送礼”送的明晃晃,栾丘送的若是一块玉石,一本乐谱也就罢了。 可这是关于昆仑的古籍,栾丘就这样大张旗鼓的送到了自己手上,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瑶华现在等于捧着一个烫手山芋,关键这山芋镶着金边,他不想把这镶金的山芋丢掉。 都说财不外露,可是现在因为栾丘的缘故,所有人都知道他手里有这么一块“金子”。 好在昆仑的古籍虽然珍贵,但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惦记。 就算真的惦记,也不会因为这一本不实用的古籍和他瑶家作对。 想到这里,瑶华又放下心来。 瑶华在心里琢磨,想着要不要提醒栾丘也当心着点,毕竟栾丘最先得到古籍,或许知道一些事情。 如果真有别有用心者,不一定会找自己,肯定会找栾丘,毕竟栾丘的修为还没有很高,比较容易得手。 可瑶华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要提醒栾丘谨慎着点了。 栾丘如果真的出事,还能给自己提个醒。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能怪他狠心了。 与此同时,香招书屋。 栾丘先是震撼于香招书屋整面墙整面墙的孤本。 他心底涌起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他竟然就这样站在了香招书屋,并且还认识香招先生。 还未等他从这种荒诞感中回神,栾丘一抬头便看到一只巨大的狐狸,正趴在屋顶晒太阳。 而院内粗壮的树枝上,则是伏着一只威武白虎。 白虎口吐人言,招呼着栾丘:“屋内有茶。” 栾丘已经习惯种种不寻常,他扫了一圈,故作镇定的询问白虎: “砚九说他养了一只猫、一条狗,让我帮忙订外卖。” 白虎举了举右侧前爪:“猫咪可能是我,狗狗可能是房顶睡觉的那一个。” 栾丘:“……” 这时,白虎严肃的道:“外卖不健康,你要饿了,可以用白水煮肉。” 栾丘:“……”他觉得他关于香招书屋的滤镜已经碎了。 …… 瑶家外围,某棵老树上。 沈十安坐在树枝,背靠树干,一条腿自然下垂,摇摇晃晃。 他左手拿着一个大红苹果,大口大口咬着。 右手则是拿着电话:“砚九,瑶家这边什么都没有,别说可疑的人了,可疑的鸟都没有一只。 你确定会有人来瑶家抢卷轴?” 砚九安然的躺在被窝里: “师父留下的卦象,我解出的因果指向昆仑。 昆仑陨灭这么多年,记载也就数笔,是谜团一般的存在。 如果真有这么一本卷轴,会有人过来抢的。 师兄你再等一等。” 沈十安疑惑:“那这卷轴还挺宝贵,你说送人就送人了?” 床上砚九一脸的祥和:“假的,我哪有那么大方。” 闻言沈十安不由感叹:“瑶华真可怜。” 砚九慢悠悠道:“你遭受无数白眼的师弟也可怜。” 听着砚九满是睡意的声音,沈十安撇了撇嘴,话锋一转,他询问砚九道: “那么真的有昆仑吗?昆仑要怎么去?” 砚九沉默片刻,才叹息道:“师兄,如果我说招摇后山再往后走一段路,就是昆仑入口,你信吗?” 闻言,沈十安手机差点没摔下去:“后山?昆仑?所以你最近才这么勤快?” 砚九声音渐渐变缓,直至沉入梦乡: “再不勤快,老巢都要被人家惦记上了。 至于昆仑,既然选择了陨灭,那便是沧海桑田的选择,只能顺,不能逆。 所以昆仑应当继续陷入沉眠,只当一个传说就好了。 这也是招摇存在的职责……” 第118章 小和尚 砚九让沈十安去看着瑶家,只因为沈十安很强,是砚九认识的人类中最能打的那一个。 无论谁在背后蠢蠢欲动,都应当不是沈十安的对手。 是以,因为被砚九寄予厚望,沈十安就这样在树上待了两天。 就在沈十安快要失去耐心,从树上下来之际。 他看到一只黑色小鸟,正以寻常人眼睛捕捉不到的速度飞入瑶宅。 沈十安眸光亮了一下,他又缩回树上,转而从算命幡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石子……静静等候。 果真,那黑鸟在院子里四处乱窜,好像在找些什么。 沈十安双手环胸,不耐抖腿:“笨鸟,真笨,瑶家守卫也笨,这么大一只鸟竟然发现不了。” 半个小时后,小鸟终于找到卷轴,它衔着卷轴,飞速溜之大吉。 沈十安眸子一眯,跳下树梢,远远跟在后面。 果真,小鸟飞了一段时间,速度渐缓。 影影绰绰,沈十安看到一个人影等在前面,那是一个青年,冲锋衣,牛仔裤,利落的短发。 因为侧身而立,所以看不清样貌。 那人身边的磁场宁静而肃穆,是那种时间沉淀下来的宁静。 沈十安知道青年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沈十安直接嚷嚷道: “喂,前面的那个,你对昆仑很感兴趣?” 沈十安并不怕暴露自己,也不怕对方跑掉。 沈十安对自己向来自信,他无所畏惧,手中一柄剑,便敢与天地争个高低。 年轻时他连封阳都不看在眼里的。 桀骜不驯,应当数招摇头一份。 这些年来年纪大了些,反倒返璞归真,显现出一些天真可爱。 那人听到沈十安的声音,终于转过身来,他的脸也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英朗的脸,眉目坚毅隐忍,有着执拗,也有温良。 嘴唇微抿,不声不响,看着是闷闷的性子。 沈十安嬉笑道:“你倒是挺年轻……” “年轻……?”那人讷讷,好像在怀念什么。 这时,沈十安歪了歪头:“我看你好眼熟。” 青年淡淡道:“之前我们见过,你可能没有特别留意我。” 沈十安耐性不多:“事先说明,我得把你抓住。”砚九说过,如果人抓住了直接送回招摇,交给顾七舟。 沈十安现在已经松了口气,对他而言,找到了人就意味着事情成功了。 朝着青年招了招手,沈十安嬉皮笑脸道: “过来,我不想对你动粗,你也别起什么歪心眼,消停些。 这样我可以带你打个车回招摇。” 出乎沈十安意料,那青年果真乖乖的走了过来,沈十安有点愉悦: “等一会路过冰淇淋店,我请你吃冰淇淋。” 可沈十安话音刚落,那青年已经袭向沈十安。 沈十安震惊:“我擦!你怎么翻脸不认人?” 算命幡里长剑已然抽出,沈十安有点生气:“别怪我欺负小孩。” 那青年淡声道:“请赐教。” 青年手中出现一根木棍,像是寺院武僧会用的那种。 沈十安歪头:“嗯,小和尚吗?” 沈十安持剑飞身上前,本应该是两下的事情,但是他觉得周边都非常的僵涩。 对面青年的速度并不是十分的快。 不对,正确来说青年也是无比的快,无比的具备杀伤力。 只是对于沈十安而言,青年武道这方面并没有厉害到要让沈十安去称赞。 但是青年用了术法,不知道那是什么法子,好像时间受到了操纵一般。 沈十安的每一个招式都开始变得缓慢,不能尽兴。 沈十安眉头微拧,怎么回事? 虽然世间有万千的术法,多是千奇百怪。 但是他修武道,已经是登峰造极,能硬扛过无数的术法。 就像白修诚那样的人,沈十安依旧能够不费力的打过,轻轻松松化解白修诚的符箓。 可是今天……太僵滞了…… 沈十安也有些愉悦,好久没有这样热血沸腾的感觉了。 双手执剑,沈十安力图冲破对方术法,然而那人只是抬眸,凝重的看了沈十安一眼,随即抬起手来。 黑鸟见状,飞到那人手臂,那人与黑鸟凭空消失。 沈十安眼睛圆睁:“???”他愤怒的喊道:“小黑!” 小黑静悄悄的出现在沈十安身后:“怎么了?” 沈十安双手环胸,直踢路边石头: “我被人欺负了,一穿冲锋衣的,你快去帮我追。 追到我要揍他一顿。” 小黑只是对着虚空闻了闻:“可是已经没味道了。” 这时,不远处有车子轰鸣声响起,沈十安站在路边,并没在意。 可车子却停到了沈十安旁边,车窗摇下,露出瑶华那张温文尔雅的脸: “沈前辈,晚上好。” 听闻“沈前辈”三字,沈十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迁怒的看向瑶华,有理有据的质问: “前辈?你觉得你看着你比我年轻吗?” 瑶华:“……” 这时瑶华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是瑶宅守卫的人,正告知瑶华卷轴已经被人偷走了。 挂断电话,瑶华陷入沉思。 少顷,瑶华抬头看向沈十安:“沈前辈,我这有一卷昆仑卷轴,被人偷走了。” 沈十安昂首挺胸:“那你和我说个毛线?我又没偷,我是见有只鸟带着卷轴从你宅子飞了出来,我是帮你捉贼。” 说着沈十安嘀咕道:“真是好心没好报。” 瑶华不慌不忙,仪态依旧万分优雅,只是他说出的话颇值得玩味: “沈前辈,上次听我们族中长辈说您是招摇的人。 我忽然想起栾丘貌似也是招摇的弟子。 他前脚送我昆仑卷轴。 您后脚在我家周边转悠,还特意帮我去抓贼。 我现在有点怀疑栾丘是故意送我卷轴的呢。” 第119章 窝中指点 面对瑶华的怀疑,沈十安眨巴着清白无辜的大眼睛,十分不可思议的看向瑶华。 “喂,你这个年轻仔,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 说着,沈十安伸出手指,指向自己一张娃娃脸,他质问瑶华道: “你看我这张脸,我这样年轻可爱,看着像是有那么多坏心眼的样子吗?” 瑶华温文一笑: “前辈,人不可貌相……” 沈十安摆了摆手: “得,别叭叭了,我看出来了,你今天非要冤枉我了。 说,你想怎么样?不然我打你一顿得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瑶华笑容僵在脸上,他发现和沈十安是讲不了道理的。 在沈十安看来,他自己就是道理,拳头就是道理…… 瑶华只得把路让开:“前辈,抱歉,打扰到您,您请。” “哼。”沈十安收剑,扛着自己的算命幡,带着小黑大摇大摆的离开,十分嚣张。 傍晚时分,嚣张的沈十安坐在砚九家的椅子上,左脚脚踝搭在右腿膝盖上,不住的在那抖腿。 砚九躺在床上,不由提醒道:“师兄,抖腿漏财。” 闻言,沈十安赶紧把腿放下,乖乖坐好:“那不抖了,砚九你说,那个穿冲锋衣的是谁?” 砚九慢悠悠道:“我哪知道,不过你说他用的武器是棍子?” 沈十安:“对,我敢肯定不是金箍棒,而是寺庙里的那种棍子。” 砚九顺着沈十安的话胡说八道:“那就好,要是真的是金箍棒,你我可以洗洗,然后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少顷,砚九睁开眼睛,拢了拢身上的被子: “寺庙,棍子,慈航寺…… 我记得现在寺庙人员登记也都用电脑。” 沈十安撇了撇嘴:“现在信息化,不仅慈航,招摇也用电脑,不过人家慈航寺的人员信息能给你看?” 砚九笑了笑:“可是有七舟师兄在,师兄这些人情世故处理的最好,他去慈航寺走一遍也不是不可……” 说着,砚九声音微顿:“算了,还是先不要麻烦师兄了,他暴露了不好。” 沈十安歪头询问:“那怎么办?” 砚九微微一笑:“先可着山外的人薅。” 说着,砚九声音微微大了些:“大白,大白,我明天洗碗好不好……” 闻声,大白满是怨气的从厨房飘了出来: “别在那画饼,说,你想干什么?” 砚九讨好笑道:“大白,尚京好像特别喜欢猫咪,你去他门口喵两声,借他们公司的黑客用一下呗。” 闻言,大白撸起袖子,拿着枕头就往砚九的头上按,势必要闷死砚九。 见状,沈十安赶紧去拦:“大白,留他一命,别冲动啊。” 大白将枕头扔掉,指着砚九满脸的怒其不争: “你都几天没出门了?” 砚九看着窗外,语气幽怨:“外面好冷,还是屋子里暖和,你知道的,我体弱多病。” 大白继续指责:“香招书屋你也不去。” 砚九理直气壮:“不是又找了一个劳动力吗?” 香招书屋,清安怕鬼但很会处理神鬼之事。 栾丘智商欠佳但性子暴,能压得住场子。 屋顶还有二白趴在那舔爪子。 砚九简直不要太放心、太安逸,他想师兄为什么不多收一些弟子,然后都骗过来帮自己干活。 自己就可以早早退休了。 …… 次日,尚京早上一开门,就见大桃树下蹲坐着一只白色猫咪。 猫咪头颅昂着,看着无比高傲。 但细看猫咪表情,有些羞耻、有些愤怒以及不情愿。 阿桃抖搂着自己的枝条,花瓣随之簌簌的往下掉,都掉在了猫咪身上。 猫咪凶恶回头,看着坐在桃树枝上的小男孩,暴躁指责道: “你是脱发吗?掉掉掉,迟早变秃子,哭死你。” 阿桃脸上出现一瞬的空白,随即又分外的委屈…… 他只是前些天在网上看到了桂花树下的小猫咪。 也想搞个桃花树下桃花喵,然而这猫咪太凶,不识好歹。 怎么可以诅咒他秃呢,他被砚九剪坏的树冠才刚刚长好。 另一边,尚京双臂环胸靠在柱子上,他漫不经心询问道: “你怎么来了?” 大白:“喵、喵、喵呜、老吴……” 尚京看着白痴一般看着大白:“???” 瞬间,大白变回威风老虎,他粗着嗓子咒骂: “混蛋!砚九骗我说你喜欢猫咪叫。” 尚京已经转身回到屋中:“比起猫咪,我更喜欢听他叫,怎么?他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白跟在尚京身后,不情不愿道: “你们公司有黑客吗?” 尚京顿下脚步:“砚九他怎么不自己过来找我?他是害羞吗?” 大白脸上出现费解的神情: “是什么让你觉得砚九会害羞?你见过他害羞?” 尚京:“……” 确实,他亲了砚九,砚九好像都没大害羞,而是接受良好,宛如啃了猪肉。 大白继续道:“他只是懒得出门而已。” 尚京:“……”嗯,这样解释就对了。 …… 夜色暗沉之际,尚京肩膀坐着一只猫咪,身后跟着一个手提笔记本电脑的程序员。 他们一行走过老旧楼梯,站在某扇门面前。 尚京侧头去看猫咪。 猫咪:“喵呜,我忘带钥匙了。” 程序员:“尚总,有谁在说话吗?” 尚京面无表情:“你听错了。”随即,他抬手敲门。 敲了得有一分多钟,才听到拖拖沓沓的脚步声。 “嘎吱”一声门开,砚九裹着被子,睡眼朦胧的站在门口。 看了看眼前景象,砚九脑子慢吞吞的归位,他勉力打起精神,把人迎了进去。 目光落在程序员的电脑的上,砚九礼貌笑了笑,他招呼道:“喝茶吗?” 还未等程序员说话,砚九已经抢先回答: “瞧我,忘了,你们应该爱喝可乐的。” 说着,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现成的可乐,砚九觉得自己大功告成。 尚京忽然开口:“我要喝茶。” 砚九叹了口气,语气幽怨道:“尚总,您看我给您抛个媚眼,您就别为难我了成吗?您知道泡一壶茶有多么麻烦吗?” 程序员战战兢兢,很想把自己的耳朵堵住。 猫咪则是尾巴甩来甩去,甩到快要飞起,看得出他十分的不耐烦。 最后碍于砚九僵硬的媚眼,尚京只得到了一瓶过期的冰红茶。 猫咪悄悄询问尚京:“你到底喜欢砚九什么?” 尚京看着手中过期的冰红茶陷入沉思。 猫咪爪子扒在冰红茶的瓶子上,严肃道: “看,这就是他恃宠而骄的证据。” 尚京:“……” 第120章 书里的人 另一边,砚九懒得理会窃窃私语的一“猫”一人,他和沈十安一左一右坐在程序员身边。 看着程序员入侵到慈航寺的人员系统里。 一张一张照片看过,里面甚至包括方丈、苦行僧的照片。 即便这样,都没有找到穿冲锋衣的青年。 砚九为难的看向沈十安:“师兄,不然你画一下那人长什么样子?” “对吼!”说着,沈十安撸起袖子,满脸自信,他摊开纸,手拿素描铅笔,稳若泰山。 尚京也凑了过来,他将下颌垫在砚九的肩膀上,双臂搂着砚九的腰,看着沈十安提笔画画。 砚九敷衍的挣扎两下,没挣扎开,便也由着尚京对自己动手动脚。 少顷,砚九眉头皱起,尚京满脸的不可思议。 砚九:“等等,师兄,你画的是……恐龙?” 沈十安莫名其妙:“明明是人。” 砚九扶额。 少顷,砚九从“恐龙”的打击中平复,转而,他推着尚京与程序员就往外走: “抱歉,我们这里要开内部会议,今天就恕不招待了。” 临行前,尚京转身,食指勾起砚九的下颌:“怎么说我也帮了你一个忙,我们公司黑客全球排得上名号,说,要怎么感谢我?” 砚九敷衍道:“今天我害羞,等改天没人时我亲你一下。” 尚京很是满意:“好。” 程序员:“……”这可不像害羞的人说得出口的话。 …… 尚京刚走没多久,砚九就开始往脖子上缠围巾。 鉴于沈十安作息正常,他这个时间已经困了,揉着眼睛,沈十安不解道: “砚九,你干什么去?” 砚九:“去香招书屋,书屋里有关于慈航寺的一些本子。 网上找不到的,不一定书上也找不到。” 沈十安已经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但依旧被砚九拽走了。 沈十安不满嚷嚷道:“砚九,做个人,你师兄一大把年纪,我已经在树上蹲两天了,你让我缓缓。” 砚九满嘴的阿谀奉承:“师兄你这么年轻貌美,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怎么需要缓缓呢。” 沈十安被砚九说得不知东西南北,晕晕乎乎便被拽到了书屋。 香招书屋,“歇业中”的牌子一挂,神鬼隔绝在外。 砚九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走到书架旁,挑挑拣拣,挑出一筐的书。 “来,清安看这些慈航往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特别是和昆仑有关的。 栾丘你看这些,慈航和哪些势力有牵连。 师兄,这些有关棍术的书给你看。 大家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可以用本子记下来。 大白去做早餐。 二白……” 砚九仰头看了看屋顶捧着平板电脑,笑得傻不拉几的狐狸,只能无奈嘀咕道: “算了,二白你追剧。” 栾丘是勇于和恶势力做斗争的,他质问砚九: “你让我们干活,那你自己又做什么。” 砚九打了个哈欠:“我去算卦。”说着砚九原地盘腿而坐,他双目合上,一脸的高深莫测。 栾丘:“???”算卦看着好复杂啊。 大白叹气:“砚九又睡着了。” …… 砚九是被沈十安咋咋呼呼的声音吵醒的。 “砚九,砚九,我在书里看到了穿冲锋衣那人。” 砚九陡然睁开眼睛,他声音凝重: “书里?我挑出来的那些书……至少都是百来年前的了。” 沈十安肯定道:“我绝对没有认错,只是书里的人没有头发,是个和尚而已。” 说着沈十安将书中人指给砚九:“就是他。” 看着书上人,砚九面无表情,久久未动。 只见泛黄书页上,纤细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僧人的样貌。 头顶无发,白色袈裟,面容英朗,不拘言笑。 嘴唇轻轻抿着,看着有些执拗倔强。 砚九眸子微眯,兀自嘀咕着:“是他……” 沈十安询问:“谁?” 砚九:“这人我也见过,第一次见他时他在喂流浪猫。” 说着砚九拿出手机,翻找片刻,他将照片拿给沈十安看: “你看到的人是他吗?” 照片上,应该是晏阳的某个慈善晚会。 南禾有代表家族出席,他身后一直站着一个青年,那青年一身黑色西装。 默不作声,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很容易被人忽略掉。 沈十安现在格外兴奋:“对,我见到的就是他。” 砚九:“……”照片上的人正是是南禾助理北尧,而书本中的人是……? 砚九又拿起书本,细细翻看着。 那应该是慈航寺的一本武术教学手册,北尧是作为动作示例,被画在了书上。 只是寥寥几页,在整本书里并不是特别突出,正如北尧低调的为人。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书属于慈航的“古籍”了。 是刚建寺时的书,距今得有千年了。 书上的人是北尧?还是另有他人? 千年是个什么概念,千年的话……那还是人吗? 砚九有些摸不清头绪,现在需要有人去慈航寺走一次。 不过显然自己不是那么适合抛头露面。 砚九站在原地,伸了一个懒腰:“散了散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都困了,回去睡觉了。” 众人:“……”分明是砚九自己想睡觉,他们正在八卦的兴头上。 不过砚九临睡前打了一通电话……次日,顾七舟就被砚九搅和的下了山。 砚九:“师兄别来无恙。” 顾七舟笑眯眯放下喝剩的半瓶雪碧:“你不找我,我就无恙,你一找我,我头痛心脏也痛。” 砚九为顾七舟倒了杯茶,兄友弟恭般道: “七舟师兄,你先别痛,明天我想你去慈航走一趟。 回来你再痛……” 第121章 慈航寺 砚九夸赞顾七舟道: “顾山主德高望重、仁善兼爱、表里不一、两面三刀……” 顾七舟满身恭俭温良,他放下茶杯,温声道: “小九,就此打住,不要再夸了,再夸就原形毕露了。” 砚九将顾七舟空杯满上:“那就劳烦师兄走一趟了。” 顾七舟好脾气的答应道:“应当是我走一趟的。” 沈十安窝在椅子,吭哧吭哧的啃着苹果,外加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两人演戏。 …… 太阳西落东升,顾七舟带着清安前去慈航寺拜访。 顾七舟一身白袍,走在山中犹如谪仙人一般,清安跟在身后,白皙清透,玉雕出来的小人儿一个。 上山拜佛的人见到师徒二人,纷纷侧目,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哪个明星上山拍戏。 寺内住持已经泡茶等候,少顷,门被敲响。 住持厚重沧桑的声音传出:“进。” 门开,顾七舟带着清安抬步而入。 住持笑呵呵道:“顾山主,好久没来寺里和我辩经论道了。” 顾七舟满目的儒雅谦良:“最近山中事情多,而且开春了,山下村民忙着播种耕种,我们也要帮些忙的。” 主持阖目:“阿弥陀佛,顾山主果然是有大功德者。 听南禾先生说,你还参加了晏阳的慈善项目。” 顾七舟不浮不躁:“心怀天下苍生,这都是招摇职责,应该做的,非晚辈一人之功。” 清安安安静静跟在顾七舟身后,只是觉得师叔一定是对自己师父有什么误解。 明明师父人这样好,师叔却总说师父坏心眼多,当然师叔也很好就是了。 顾七舟与慈航住持一番恭维后,他从衣袖中拿出一本古籍。 “住持,前些天收拾招摇书斋,发现一本慈航的古籍,顺路给您捎了过来。” 住持掀开皱皱巴巴的眼皮,探头看了古籍一眼,随即双手合十: “多谢顾山主了。” 顾七舟按压着古籍翘起的书角,抱歉道: “住持,当时这书掉落在地上,我无意看到一页,请勿介意。” 说着,顾七舟已经把书递了出去:“住持,您看,就是这页。” 住持取出自己的老花镜,看着书上模糊不清的人。 他伸手拂过人物的下角,那里竟然有两个芝麻粒大的小字。 “不假,确实是慈航寺的古籍,慈航寺古籍人物都会注着名号。” 顾七舟眯着眸子看了过去,心道如此大寺,名号却注得如此小家子气。 但顾七舟还是恭维住持道:“住持,您这眼力真好。” 住持兀自嘀咕着:“这人是……慈安、慈安?……竟然真有这么一号人。” 顾七舟不以为意道:“怎么,这人还成传说里的了。” 住持哈哈一笑:“是我寺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顾七舟微微垂眸,不疾不徐道:“真是抱歉,今日忽然好信,不知道有没有机缘听故事。” 住持摆了摆手:“不是什么秘密。” 说着,他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约么千年前,那时慈航寺刚刚成立。 住持还是慈航寺的创始人鉴真。 传闻鉴真有个弟子,名为北南尧,就是书上的慈安。 北南尧资质平庸,最初跟在鉴真身边还算安分守己,是那种最为木讷寡言的弟子。 寺里许多苦差事落在北南尧身上,北南尧从不抱怨。 只是没过多久,北南尧就暴露了他的狼子野心。 他偷了鉴真修炼的独门功法,偷偷离开慈航寺。 五年后北南尧再回来时已经功法大成,他回到慈航寺,杀了许多僧人。 传说那是慈航寺建寺史上最大的危机,整个寺庙差点覆灭。 最后还是鉴真出马,将北南尧全身骨头打断,将人扔到悬崖顶上。 按照慈航寺的说法,出家人不杀生,最后那北南尧是被鹰给吃了。” 故事结束,顾七舟叹息道: “心怀恶念,终归是害人害己,不得往生。” 说着顾七舟回头看向清安,一脸的语重心长: “清安,你要是想要学什么,直接和师父说就好。 师父全部教给你,你可千万别学那个北南尧。” 清安小脸嫩白,还沉溺于北南尧被鹰吃了的惊恐之中。。 顾七舟摇了摇头:“算是师傅多嘴了,我们小清安是学不会这种欺师灭祖的行径。” 少倾,茶杯已空,顾七舟起身,向住持躬身告别: “今天叨扰了,先行告辞。” …… 香招书屋,瓜子已经磕了半盘。 砚九躺在院中摇椅上,仰头望月: “师兄,北南一族书中有记载,是南禾家的先祖。 最初复姓北南,这几百年姓氏简化,全族改姓为南。” 顾七舟对着夜空作了一揖:“被鹰吃掉千年之久,看来现在的北尧是一只怨气深重的恶鬼了。” 砚九又剥开一粒瓜子: “师兄,你信慈航寺那老和尚的话?” 顾七舟干脆利落道:“不信。” 见两个弟子都在身边,顾七舟顷刻披上自己儒雅温和的皮: “也不是不信,只是主持他自己都说那是个故事。” 砚九没有丝毫感情道:“故事都是人写的,历史也都是由人记载的。 真正掌权者才有资格书写历史。” 顾七舟附和道:“纣王不一定真的昏庸,始皇帝不一定真的残暴。 北南尧也不一定真的欺师灭祖。 但是千年之前的鬼如此活蹦乱跳,完美融入人类之间,总让人觉得心惊胆颤。” 砚九轻声道: “若北尧真是只鬼还好,就怕他依旧是个人,活了千年的人,那更恐怖不是吗?” 顾七舟沉默,少倾他才斥责砚九:“小九,乌鸦嘴不要。”胡说八道 砚九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他故作轻松道: “大白、小黑他们活了可不止千年,师兄你不要一惊一乍。” 顾七舟看着远方烟火:“我自然不是为自己担心,我是为万家烟火忧心。” 砚九吐出瓜子皮,诚心诚意道:“虚伪……” 沈十安从手机的游戏中抬头,他跟着砚九一起吐槽:“虚伪。” 顾七舟摇了摇头无奈道:“世人就是如此,自己做不到,还要诬陷他人虚伪,可悲可悲……” 砚九、沈十安:“……” 少倾,顾七舟轻声嘀咕道: “那那个北南尧,我们要把他怎么办?我们也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 砚九摩挲了下手腕,眸光变冷: “不管他想做些什么,或者他是善还是恶,我们最好都把他杀了。” 顾七舟叹息道:“不错,真是罪过罪过。” 沈十安将苹果核丢进垃圾桶:“什么时候动手?” 砚九抬手掐算了下:“就这两天,黄道吉日,但是卦象不大好,胜算不大。” 顾七舟满脸慈悲:“不管胜算大不大,都得试一试,北南尧不能留他。” 清安与栾丘坐在院子中的小马扎上,已经完全噤声。 今晚是他们不认识的师父、师叔。 冷漠、嗜血、毫无道义可言。 夜深时,栾丘与清安整理香招书屋书架上的书。 栾丘忽然开口:“清安,忽然知道,为什么师父、砚九他们是同辈了。” 清安不解:“为什么?” 栾丘:“他们都能将人性放到一边,大局为重。” 封阳弟子,性格不一,但都冷静到可怕。 第122章 半夜三更 对于招摇弟子而言,大局只有招摇。 封阳过世时留下一卦,说是给晏阳留的,实则也是给招摇留的。 卦象关联着昆仑,昆仑就隐藏于招摇后山之后。 北南尧,砚九不知他实力深浅,但沈十安伤不了北南尧分毫,同时北南尧又是上千年漫长的存在,他过危险了。 无论北南尧对招摇有没有恶意,但若他想开启昆仑,那绝对会破坏掉招摇。 这人对无论对于砚九而言、抑或是对于顾七舟而言,都是留不得的存在。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砚九心里还是有些憋闷,他从来不想定夺别人的生死,他又有什么权力呢? 又是半夜三更,尚家门口,熟悉的、懒洋洋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武侍们充耳不闻,阿桃都懒得探出桃树枝一探究竟。 只有尚京从床上爬起,披着件羊毛开衫来开门。 看着眼前的砚九,尚京忽然笑了: “你知道吗?现在都在传我和女鬼好上了,女鬼总是半夜来敲我家门。” 砚九抬步,脚步轻飘的迈进尚家大门:“女鬼有事想请教你。” 尚京眉梢轻挑:“今天刮的是哪边的风,你可是从来不请教我问题。” 砚九有话直说:“之前是觉得你书读得不多,没文化,但我今天请教的问题和书读得多少没关系。” 尚京:“……” 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妥,砚九继续安慰尚京道: “平辈中我见所有的人都没文化,不是特指你没文化,你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这还不如不解释,尚京忽然笑出声来: “砚九,你是懂得怎么气人的。” 砚九:“……”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尚京实在太过玻璃心了,一点都不坚强。 …… 少倾,大桃树下,砚九与尚京相对而坐。 尚京先行开口:“说,你想问什么?” 砚九合上眼睛,复又睁开,他眸光中有迷茫: “我想问你杀人的问题,你是如何看待杀人的。” 砚九可以漠视杀戮,可以见死不救,他觉得人各有命,但这不代表他接受杀人。 他亲自动手杀的也不过一个白行鹿,那是因为白行鹿自作自受。 可是去杀北尧……对此,砚九并没有过任何犹疑,不过他需要更多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觉得尚京或许对杀人颇有见解。 尚京果然颇有见解,他笑着道: “我杀人或是杀鬼杀妖,可能因为立场对立,也可能是因为不爽,或者因为某种兴奋感。 但是做这些事时,我的身份是肆意妄为的一家之主,也是肆意妄为的我自己。 但如果你杀人的话……你是香招先生。 香招先生不是一直都是指点江山的存在吗? 杀一个人只是挪动一枚棋子罢了,最终还是大局为重。 不必怀有任何愧疚感。” 砚九沉默,他觉得尚京说得对也不对,可以总结归纳为胡说八道。 但是砚九求的也不过一句“不必怀有任何愧疚感”,他只是想要一句安慰罢了。 但这安慰他不能找师兄要,他得拿主意,他不能流露出半分犹疑与软弱。 于是……他找到了尚京。 这时,尚京却凑近砚九:“你想杀谁?我可以帮你杀,或者手把着手你的手,带你杀。” 砚九毫不客气道:“尚总,你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那人。” 尚京微微一笑:“但我觉得我肯定能打得过你。” 砚九改口:“虽然打不过,但是气运是站在你这边的,说不定最后你能赢。” 说着,砚九收起开玩笑的语气,神色也敛起: “但这事与你无关,是招摇的事。” 尚京伸手,桃花瓣掉落在他的掌心,他笑晏晏道: “砚九,你真是无情无义,但是确实,你能摇得到人。 听说瑶华不知道冲撞了什么,房子被抢了,玻璃破的稀巴烂,走在路上还差点被一个娃娃脸揍。” 砚九冷声道:“他活该。” 随即,砚九马上又变了嘴脸,笑着对尚京道: “但尚总放心,我不会摇人对付你的。”毕竟尚京要更难搞一些。 尚京不咸不淡开口:“话别说的这么满,只是我还没有冲撞到你的利益而已。” 砚九讪讪:“尚总,瞧你这话说的,我哪里是那种人,我还是很和善的。” 最后砚九都不想再说,他感觉自己现在和顾七舟一个嘴脸,实在不堪入目。 尚京则是在想,若是砚九那阴险狡诈、指点江山的脑子换成恋爱脑该多好。 恋爱脑不仅会谈恋爱,还不会嘲讽自己没文化。 …… 次日,砚九拿出大白与二白的猫罐头,用塑料袋装好,砚九打算出门。 二白扒在砚九的裤脚上,毛绒绒的一团。 “砚九,你带着我的罐头去哪里?” 砚九尴尬的笑了笑,他敷衍道:“去喂流浪猫,等我回来把猫罐头补给你。” 二白不解:“你去哪里喂流浪猫?怎么平常没见你有这个爱好?” 砚九:“随缘。” 第123章 一般的过度章 春日里,阳光些许明媚。 路边墙角下,砚九坐在小马扎上,已经坐了一下午。 偶尔他会起身,去看看街边大爷下象棋,或者逗逗经过的流浪狗。 午后阳光让人倦怠,砚九只不过打了一个盹,再睁眼时已经是晚霞漫天。 耳边传来吭哧吭哧吃东西的声音,砚九侧头。 只见一只流浪狗、两只流浪猫正围在北南尧身边。 砚九伸了个懒腰,软绵绵的站起身,也朝着北南尧走了过去,不由吐槽道: “这些小东西和你倒亲。” 北南尧一边认真的给小猫咪擦眼屎,一边回答砚九: “它们是小奶猫的时候,我就在喂了,时间长了,也就和我亲了。” 砚九双手环胸,不由嘀咕道: “我看你也不像那种会杀了好多人的样子。” 北南尧目光依旧在猫咪身上:“人是我杀的……” 砚九看着天边落日余晖,有些失神: “是为了所谓鉴真的功法心经?” 北南尧喂猫的手微顿,神情落寞:“不是。” 砚九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他询问北南尧:“忘了问你,你是人还是鬼?” 北南尧:“人。” 砚九扶额,他苦笑道:“难搞。”活了1000多年的“人”,这是什么概念,砚九不是很清楚。 毕竟他也没有见过。 砚九又坐回了小马扎上,他翘着二郎腿,双臂环胸,看着天边夕阳,砚九慢悠悠道: “北南尧,可以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北南尧侧头看向砚九:“不是有人和你说了吗?不然你怎么会知道鉴真的事情。” 砚九笑了笑:“故事在每个人的嘴里都不一样,慈安寺老和尚嘴里的故事叫‘流言’,你嘴里的故事叫当事人口述。” 闻言,北南尧将罐头放好,任由猫猫狗狗自己吃,而他则是坐在了砚九旁边的石墩上。 “也好,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讲过我的故事。 以前师父对我说,我太闷了,像个闷葫芦,一点都不好玩,要多和别人说说话。” 砚九掏出一块巧克力含在嘴里,他又丢给北南尧一块: “喏,吃糖吗?” 北南尧摇头:“我不吃糖。” “……”砚九:“那你可以抽烟,我不是很介意。” 北南尧一本正经道:“我也不抽烟。” 砚九从小马扎上微微直起身子:“不是,你们和尚都是这样无趣的吗?” 砚九觉得他之前的人生已经够凉薄了,但他至少还爱吃吃喝喝,还爱捉弄人,最爱睡觉。 这北南尧……是实打实的毫无趣味可言呢。 北南尧声音粗粝,好像浸润了上千年的悲哀: “我早就不是和尚了,师父不要我了……” 砚九摸了摸裤子中的口袋,却没有半张纸巾,他当真怕北南尧在这里哭出来。 然而北南尧的脸确实是干涩的,沉闷的,也确实像个木讷的小和尚。 当北南尧再次开口,砚九仿若被带回了千年前的时光。 北南尧目光悠远: “一千年以前,那时候的晏阳还叫宴京城。 师父他是城中最才颜双绝、风流倜傥的公子,好看到许多姑娘都比不上。 那时我是北南家族旁支的子弟,被送到师父身边做伴读。 我性子沉闷,生性愚笨,不善言辞,可师父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任凭旁人往师父身边塞更优秀的伴读,但师父从来没有答应过,他身边一直只有我一个。 师父经常带着我云游在外,但我只能给师父捕兔捉鱼,背着行囊,收拾床铺……没有什么大的作用。” 砚九捕捉到一些北南尧的心理,他感叹到: “这已经是天大的功德了,你倒是也不用自卑。” 北南尧摇了摇头:“我其实可以做的更好的,我师父那样尊贵的人,他很挑剔的。 洗澡水热了不成,肉带丁点肥的不成,路走多了也不成…… 师父他值得天下最好的,但我还是没有照顾好师父。 当时,我师父他是宴京城灵力最为高深的术士,也是最受尊崇之人。 当时宴京鬼怪盛行,人们的思想也都很闭塞愚昧。 一群僧人聚集起来,想要开庙立寺,救众生于苦难。 因为我师父极具声望,所以他被邀请出家为僧,主持大局。 本来以为师父不会答应,但他一直都是游戏人间的性子,他喜欢新奇有趣的经历。 他觉得进到寺庙当个和尚也很有意思。 于是,他与慈航寺约定好,他会在慈航寺当三年的和尚,是以,我也成了师父身边的小沙弥,成了师父的弟子。 师父说过,三年之后,要带着我去一座名为招摇的山。 据说那里泉水清澈,很适合酿酒,下一个三年,他要在山下开个酒馆。 他做酿酒师,我做店里的伙计。 可是三年一到,寺里和尚贪图师父的声望,一直不肯放师父走。 也是这时,师父可能是真的有些嫌弃我了。 他说我什么都学不会,某天晚上,他骂了我一顿,然后把我赶出了慈航寺。 让我滚的远一点。” 说到这里,砚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师父赶你走,你就走了?” 北南尧:“我师傅不想看到我,我自然要听师父的话。 于是我还了俗,去了招摇山脚,种了两年的粮食。 我想着要是有一天师父来了,他就能直接用粮食酿酒了。 可是那时流言四起,说师父被慈航寺控制住了,不得以自由。 也有人说师父想借着慈航寺,一举统治宴京城。 我想着我怎么样都要去看看师父的,他要真被控制了,我拼了命也要救他出来。 他要是想统治宴京城,我愿意丢弃良知,为他滥杀无辜。 但是我回到慈航寺的时候,师父他被吊在房间里,满身的伤痕。 慈航寺的那些小人逼迫师父为他们所用,师父不答应…… 就在不久之前,我有感受身体里的灵力慢慢在奔涌。 那是一种我控制不住的力量。 师父又被山上那群人如此对待,我那个时候十分的暴怒,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愤怒。 我拿着棍子,闯上山。 说实在的,我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整个意识都是模糊的。 我只记得我将棍子举起又落下,往常那些厉害的“大师”就如同叶子般飘了出去。 再回神时,山上的和尚们死了大半。 连见到师父窘状的小沙弥也被我杀了。 我知道自己犯了杀戒,再也没资格做师父的徒弟了。” 这时,砚九再次开口:“我现在也听了一些你师父不好的故事,那你会打死我吗?” 北南尧无奈笑了笑:“我已经不是1000年前的我了,我懂得如何控制灵力。 千年间,我也学了很多社会上的尔虞我诈,隐忍平和。” 砚九伸了伸手:“你继续。” 北南尧:“那时我的灵力刚刚觉醒,还没有很稳定,杀了许多人后我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许多骨头都被敲断了,站也站不起来。 我趴在地上,而师父正满脸冷漠的站在我面前,叫我“孽障”。 我那一身的断骨是师父亲自动的手…… 其实比起断骨之痛,更让我痛苦的是师父的态度。 师父他或讥诮、或厌恶……但他从来不会面无表情的冷漠,他是很鲜活的人。” 闻言,砚九拽了拽自己的嘴角,勉力挤出一个笑容。 额……算了,他哪怕笑了也不是鲜活的人,他是倦怠冷漠之人。 甚至此时此刻,他一片祥和的听着北南尧讲故事,心里却在琢磨着何时杀北南尧,如何杀北南尧。 可砚九想,又何所谓鲜活之人呢? 北南尧不拘言笑,木讷呆板,但他不鲜活吗?他曾经那样信仰过一个人。 看似是不会有什么小心思的木头,而他的那些夹在日常之中的信仰与崇慕。 或许早就汇成汪洋大海,不仅鲜活,还波涛汹涌。 砚九:“之后呢,你师父没有杀你……毕竟你现在是人。” 北南尧声音越发悲哀: “师父说我佛慈悲不杀生,他让慈航寺的人把我扔到了山脚,可慈航寺的人哪里还会听他的话。 奄奄一息的我被扔到山顶,那里最初本来就是个祭祀台。 最初的慈航寺和现在的慈航寺是不一样的,打着“我佛慈悲”的名号,做着罪恶之事。 那时,我躺在山顶,鹰围绕在我的身边盘旋,准备随时吃掉我。 最后,还是寺里的扫地僧救了我,扫地僧和师傅关系不错,他是师父派来的。 扫地僧帮师父传话,让我三年后再来慈航寺。 三年后,师傅一定会解决慈航寺的麻烦,然后带着我去招摇山下卖酒。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师傅也没有那么厌恶我,他也有着他的身不由己。 我又回到招摇山脚,这次不仅仅种粮食,我还盖了一个房子,准备做酒坊。 那时招摇山的道士总下山,喝酒吃肉。” 说着,北南尧无奈笑了笑: “其实,我挺羡慕招摇弟子的,千百年了,从来不讲什么清规戒律。 弟子可以动凡心,可以为除暴安良开杀戒。 他们堂堂正正的开山立派,可以肆意妄为的出山闯荡,从来只做自己就好。” 砚九也笑了:“所以招摇山这千百年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叛徒。” 从来没有叛徒,哪怕他师兄伪善到如此程度,也从来都是将招摇放在第一位。 哪怕栾丘与自己怎样的水火不相容,栾丘也从来没有再外人暴露过自己,也还要别别扭扭的叫自己一句师叔。 砚九在想,要是当时鉴真带着北南尧入了招摇,一切该有多好。 砚九:“三年后呢,你们的酿酒坊开起来了吗?” 北南尧眸光一片暗沉悲恸:“三年后啊……三年后你让我想一想。” 三年后,北南尧回到慈航寺。 慈航寺正在遭受灭寺之灾,他的师父之斐发了疯,破了戒。 他再也忍受不了慈航寺的压榨,又不能按照原计划逃离开来。 之斐底色万分善良,爱多管闲事,又看不了别人受苦。 但之斐也是万分娇纵之人,他从小就肆意妄为,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他喜欢看世界万般景色,所以会从绝艳公子遁入空门,在空门时又想着三年后去山脚酿酒。 他有很好的爱这世间一切,但也从不掩藏自己心中的厌恶,他是那种爱憎分明之人。 当被压迫到了顶点,一切开始反弹,之斐开始大开杀戒。 况且山下还有人在等他,招摇山下的酒馆也还没开起来。 那晚的雨很大,慈航寺血流成河,清晨时又被雨洗涮干净,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北南尧破了杀戒,之斐也破了杀戒。 但那晚之斐笑得很肆意,很潇洒,一如当年那个坊间被人津津乐道的之斐公子。 之斐一直认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好吃懒做的风流公子罢了,他要去找自己的小徒弟了。 只是之斐还没有走下山,他走到半山腰,就被埋伏在林子中的和尚一刀贯穿心脏。 他们对于之斐好像有着某种执念:之斐一定要是慈航寺的人。 之前,之斐要北南尧三年后来找他。 之斐死去的那个雨夜,也是北南尧上山去见之斐的日子。 北南尧满心欢喜,迎风冒雨,却在山腰见到了之斐的尸体。 愤怒、不甘、悲伤…… 无比巨大的悲伤充斥在北南尧的心间。 但最后,他只是默默背起了之斐的尸体,往招摇山的方向走去。 他在地里种的山茶花已经开了,之斐爱吃的桃子也都结了果子。 北南尧最想做的……也只不过是问问之斐为什么叫自己来接他。 之斐是不是已经原谅自己破了杀戒。 但是北南尧觉得没关系,人死还有灵魂的。 也是这时,让北南尧不能接受的事情出现了。 隐匿了好多年的昆仑入口松动。 如果昆仑大门打开,其实对于人间来说将是一场浩劫。 之斐啊之斐,特别风流潇洒的一个人,谪仙般的人。 总想着山河湖海,逍遥自在。 哪怕死之时也没有沮丧。 然而在昆仑大门松动的那一刻,已成灵魂的之斐想着一切都该结束了。 之斐还是善良的,他身前灵力强大,死后灵魂纯净。 他用自己的灵魂堵住了昆仑的裂痕。 第125章 荤素搭配 火锅店,尚京不住的往砚九碗里夹蔬菜。 砚九:“……”待到碗里蔬菜堆成山,砚九忍不住道: “尚京,有没有可能我是和食肉动物一起长大,所以我吃肉。” 尚京固守己见:“但是你是一个杂食动物,蔬菜必不可少,肉也必不可少。 就像那个之斐,他就应该清规戒律与随心所欲科学搭配。 他当和尚敲钟念佛的同时,也应该没啥事就杀两个和尚解解闷。 这样荤素一结合,那些和尚一定对之斐心怀畏惧,之斐下山时,那些和尚也一定不敢去拦。 所以我的结论是吃饭要荤素搭配。” 砚九:“???” 说话间,尚京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到砚九碗中。 砚九揉了揉额角:“你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 尚京不以为意,而是指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之斐的灵魂破碎了上千年,北南尧也活了上千年。 这千年间北南尧打盹了,任凭之斐碎在裂缝里? 他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找聚魂石,找修补灵魂的秘术?” 闻言,砚九抬头赞许的看了尚京一下: “尚总不愧是管理那么大公司的,考虑事情就是周全。” 说着,砚九推开窗子,凉气钻窗而入,砚九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但他还在探出头往星空上看。 尚京看着砚九,皱了皱眉头: “不冷吗?回来……” 少倾,砚九才收回身子,不赞同的看了尚京一眼: “星星可以告诉我们很多事情,要对星空充满敬仰。 尚总除了尔虞我诈,你要多看一些书,再怎么说你也是世家大族的家主。” “……”尚京被气笑了: “我又不是算卦的,为什么要敬仰星空。 还有,在你眼中,究竟是谁比较有文化。” 砚九看着尚京笑了笑,不再说话。 尚京追问:“嗯?” 砚九敷衍道:“其实你们都挺有文化的,只是我的文化和你们的文化断层了,你不用太介意。” 尚京:“……” 少倾,尚京打趣砚九:“文化人,你刚刚从星星里看出来什么了?” 砚九伸了个懒腰,又夹起一块肉,看似状若平常,但说出的话却有些沉重: “之斐自愿以灵魂填补昆仑裂缝,灵魂早就碎的如粉如尘。 需要千百年的修养,也需要天时地利才能聚拢,星星告诉我,这几年的磁场适合聚魂。 所以北南尧才会有所行动,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说话间,砚九摸了摸胸前的石头: “说实话,我有点理解北南尧……” 尚京抬眸看了一眼砚九,只见砚九表情患得患失,有点像路边找不到家长的那种小朋友,怪可怜的。 尚京询问砚九道:“之前听你说……你在收集你妈妈的灵魂,收集的怎么样了?” 砚九笑了笑:“已经收集了一些,瑶华那里的石头确实有些用处……我还想着什么时候闯一次瑶华楼,把他们家的石头都抢出来。” 究其根本,还是大白与二白不愿意偷,他们觉得这种行径太小人,他们更倾向于光明正大的抢。 然而尚京这边的建议更加过分:“我建议你们直接把瑶华楼烧了。” 砚九:“这太过分了。”说着,砚九单手托腮,眼底有着遮挡不住的向往,他忽然想与尚京说说话。 可能是今天一直在听北南尧讲故事,砚九也想找人说说压在自己心里的话: “尚京,我想收集我妈妈的灵魂不是想复活她。 我知道生死有命,不能强求。 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我收集她的灵魂,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说着,砚九有些羞赧: “我也想让她看看我长什么样子,以及……我有好好的长大。 想让她放心的迈入轮回之中,下辈子做某户人家受宠的小公主。” 砚九想,他妈妈死后,灵魂碎片一直绕在自己身边,她肯定很爱自己的,也是很放心不下自己的。 妈妈难产而亡,应当很想看看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长大什么样子,有没有好好长大。 如果真的能送妈妈迈入轮回,砚九一定要告诉妈妈。 下辈子别生孩子了,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为自己而活。 砚九搜集母亲魂魄,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陪伴。 火锅水汽沸腾,氤氲之间,尚京微微倾身,探出右手。 他的指尖划过砚九的眼尾,擦拭掉一点水渍,他声音有些沙哑: “这锅子水汽太大,眼睛都湿了。” 砚九胡乱的擦了擦眼尾:“吃肉吃肉,一会凉了。” 第126章 诓骗南禾 夜色之下,香招书屋。 招摇师兄弟正围着火炉烤红薯。 沈十安被手上红薯烫得呲牙咧嘴,依旧不忘愤愤不平: “砚九,按你这么说,那慈航寺真不是个东西。” 砚九笑了笑,不疾不徐道: “千年流转,慈航寺早就变了面貌,人也不是当初那些人面兽心的东西。 不过他们住持和七舟师兄称兄道弟,一个德行。 十安师兄你要是见到了还是要留意着些。” 说着,砚九和沈十安同时看向顾七舟。 顾七舟喝茶的手顿在半空,他眉梢微挑,复又变成一身谦逊儒雅的样子: “和我一个德行?我又是什么德行?” 沈十安伸出食指指着顾七舟:“你你你……就现在这德行,一般人学你还真学不上来你这个劲儿。” 砚九笑眯眯道:“七舟师兄怎么还明知故问,你当然是表里不一的虚伪德行。 但七舟师兄你只管身前这一亩三分地,坏事不做。 那慈航寺的和尚我就不得而知了。” 少顷,砚九又补充道:“不过我熟识的那个苦行僧华灿,倒是真的慈悲心,是僧人典范。” 顾七舟慢悠悠放下茶杯: “砚九,你想说的不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你玩的是好的,和我玩的是坏的。” 沈十安手里的地瓜都被他抓变形了,他在激动的期待着一场骂战。 然而,顾七舟只是给砚九盘子里的瓜子满上:“但你说的对,我觉得这世道好人难当,还是做坏人更惬意。” 砚九朝着沈十安拱了拱手:“师兄言之有理,是我辈楷模,向师兄学习。” 沈十安:“……”无了个大语。 砚九嗑完瓜子,瓜子皮也没急着扔,而是被他摆了满满一桌子。 顾七舟询问道:“卦象如何?” 砚九看着满桌子的瓜子皮皱了皱眉头: “六爻算不尽天下之事,梅花也有不解之时,这卦象我看不大出,但是这几天先别急着动手了。 这几天我们占到凶位。” 说着,砚九抬头,表情凝重的看向顾七舟: “师兄,做两手准备,杀得了北南尧如何,杀不了北南尧又该如何。 我们尽人力,听天命。” 顾七舟叹息:“杀不了他,只能感化他,让他别打昆仑主意。 但北南尧都1000岁了,1000年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怕是感化不了。 感化不了,那就还要杀了他。 杀得了,他死,杀不了,我们死。 这就是你所谓的尽人力,听天命。” 沈十安浑身嚣张不羁:“哪有那么麻烦,那个北南尧不就是年纪大吗?招摇山所有人年纪加一起不比他大?” 闻言,砚九不由扶额:“师兄,不是这样算的。” 沈十安抓了抓头,无所谓道:“你知道的,我算数不好,诶?我们明天去钓鱼,我钓鱼特别好。” 砚九已然开始打哈欠了:“明天……明天不成,明天上午我要睡觉,下午我要出门骗人。” 顾七舟饶有兴趣:“骗谁?” 砚九起身,他一只脚已经踏入家中的卧室,另一只脚仍站在香招书屋。 空间割裂,砚九脸上明暗掺半: “南家,明天我要去南家走一趟,去诓一诓他家老祖宗“北南尧”的事。 看能不能诓出个一二,毕竟知己知彼,才能更好保住小命。” 顾七舟举杯:“那就辛苦师弟了。” …… 冬雪消融,顺着房檐滴滴答答。 南禾看着窗外,有点嫌弃,他最讨厌这个季节,外面脏的要命。 但是还有工作要做,南禾又在公文包里多装了两包湿巾,一个手帕,他非常不情愿的出门。 刚走出大门,就见砚九拿着一块小抹布,正在擦着自己门牌。 南禾:“???” 砚九摇了摇手中的抹布,他朝着南禾打招呼,像一只花枝乱颤的杨柳枝,柔软懒散到没骨头似的。 南禾皱眉:“砚九?你怎么在这里?” 砚九拿着抹布上前:“我来给你拜个晚年。” 南禾看着抹布不由后退:“大可不必……再晚一点都夏天了。” 砚九四处张望:“总跟着你的那个北尧呢?” 南禾:“他今天休息,你找他干嘛?” 砚九羞赧一笑:“我心悦于他,想着过来看看他。” 南禾于风中凌乱:“不是?你心悦于谁?你前两天不还和尚京勾勾搭搭吗……” 说着,南禾想起来什么似的,他恍然大悟: “对了,听闻尚京最近掉入了香招先生的温柔乡。 所以是尚京玩腻了?不要你了?” 砚九满脸茫然,紧接着,他想起某日尚京冲进香招书屋,不仅亲了他。 还怂恿当日的鬼魂客人出去八卦造谣。 想到这里,砚九满脸哀戚,他看着南禾,字字控诉: “你知道的,我只是白家的私生子,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尚京从来对我都不是真心的,他只是玩玩罢了。 机缘巧合,他认识了香招先生。 尚京原形毕露,一副嫌弃嘴脸把我赶到了大门外。” 砚九此番话也算说出了晏阳市所有人的心声,这晏阳市大半人都是这样想的。 他们认定砚九有一天会被尚京丢垃圾似的丢了。 南禾倒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厌恶砚九,但他对砚九也没有抱有特别好的印象。 他一直认为是砚九没有自知之明,不自量力的去招惹尚京。 但他又觉得砚九在人群中是不同的,只是他分辨不出特别在何处。 南禾对着砚九冷嘲热讽: “你看,人不还是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尚京那种人配个世家子弟都算是折辱。 更何况是你呢。” 砚九敷衍附和:“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以后不痴心妄想了。” 南禾发表完自己的“正义言辞”,他嫌弃的看了砚九一眼: “不是,尚京不要你了,你也不能祸害北尧啊,他是那种特别本分老实的人。” 砚九特娇羞的笑了笑,在南禾眼中简直惊悚。 砚九:“我被尚京丢出尚家大门,本来伤心到要死,又冷得要死。 恰好遇到在附近喂流浪猫的北尧。 他安慰了我,还帮我打车回家。” 砚九嘴唇张张合合,南禾宛若听着恐怖故事: “所以,你就喜欢上了北尧?” 砚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已经从尚京那里死了心,太厉害的我高攀不起,就想找个老实的过日子。” 南禾觉得很是荒唐:“那你也不能去祸害北尧啊。” 只是,砚九置若罔闻,他歪了歪头,好奇的去问南禾: “北尧是在你身边很多年了吗?你讲讲他的故事。 了解他的大概,我可能就忽然不喜欢他了。” 南禾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他与砚九的距离:“你可别喜欢北尧,算我替他谢谢你。” 第127章 招摇名册 在南禾心里,砚九就是个疯的。 少倾,他还是不情不愿的讲起北尧的事情,只想砚九“放过”北尧: “北尧应该刚成年就到我家做事了……” 砚九:“……”这第一句就存在极大的bug,1000多岁的老祖宗,怎么说得出“刚成年”这种话。 看着南禾一脸真诚的模样,砚九想,南禾应该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南禾质问砚九:“你这是什么表情?” 砚九一脸悲哀,他信口胡说道:“心疼北尧这么小就要到你家干活,你继续……” 南禾白了砚九一眼,继续道:“北尧老实、踏实、也能干,一年365天,很少请假。 他这人有点木讷,不懂人情世故。 我记得他刚来那年,总被同事欺负,被分到一些不好的工作。 后来我就把他调到我身边了。 这时我才发现,北尧其实打架挺厉害的……” 南禾说到这里,忽然止声。 砚九追问:“怎么不说了?” 南禾有些尴尬,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大了解北尧。 他只知道北尧老实、不爱说话,在南家工作好几年,其他就一概不知了。 南禾看向砚九:“北尧的事就这么多,没有别的了。” 砚九忽然凑近南禾,桃花眼莹润,一眼望去竟然让人觉得魅惑。 他轻飘飘的问南禾:“那你知道北南尧吗?感觉这个姓和你们家的姓很像呢。 我这几晚总梦到北南尧这个人,我又遇到了北尧。 如此巧合,我觉得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南禾最初是想骂砚九的,砚九是这么缺男朋友吗? 刚和尚京断了,现在这样急不可耐。 可是当他听到北南尧这个名字,忽然原地僵住。 北尧,北南尧……这两个名字……巧合。 砚九看出些许端倪:“南会长,你认识我梦里那个北南尧?” 南禾面色阴沉,他转身离开: “你不要再胡言乱语,有病去看病,缺爱就从大街上随便拉一个男的。 总之不要祸害我这边的人。” 说着南禾疾步离开,砚九看着南禾的背影……陷入沉思。 …… 傍晚时分,南禾的门被敲响,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规律的声音让人觉得无趣的紧。 南禾:“进。” 北尧拿着一摞东西,应声而入。 彼时,南禾正用手帕认认真真的擦拭着钢笔。 他看着北尧,不由觉得有点别扭:“北尧,怎么了?” 北尧淡声道:“我要走了。” 南禾不以为意道:“请假吗?多少天?你是该休息一下了。” 北尧简单道:“不请假,离职。” 南禾终于抬头,他有些吃惊的看着北尧:“为什么?是砚九和你说了什么吗?” 北尧不答反问:“砚九来找你了?” 南禾没有隐瞒:“他说他喜欢你。” 北尧了然:“他诓你的。” 南禾:“???”他怎么感觉此时的北尧看着有些不一样。 还是以往木头一样,但南禾却从北尧身上看出了些沧桑。 北尧继续道:“这次我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南禾不解:“就算离职,也是可以回来看看的,毕竟你在南家这么多年,南家也没有这么不近人情。” 北尧微微摇了摇头:“我是说,我不会再守护南家了,我会彻底的离开。” 等他从昆仑中带出师傅,他就不会囿于这晏阳一处了。 南禾起身:“你什么意思?” 北尧面无表情道:“我全名叫北南尧,算是你的祖先。” 顿时,屋内陷入沉默,南禾跌入椅子之中。 他伸手扶着额头,双目紧闭,似乎在消化着这个消息。 北南尧,北南尧,是南家的祖先没错了。 南家千年前复姓北南,也是到了这几百年,姓氏才简化成南。 家主口口相传中。 千年前,南家的那位祖祖爷爷名为北南瑾,北南瑾有个弟弟名为北南尧。 北南瑾身死之时,已经白发苍苍,可北南尧还是青年模样。 听闻那北南尧之前一直跟在圣僧鉴真身边,修为大成。 北南瑾死时,曾拜托北南尧要护住北南家世世代代。 北南尧并没有拒绝,其实多年以来,从小到大,北南家待他不薄。 北南尧虽然呆板,但是他也是“顾家”的人。 他这千年间,一直都在北南家,后来是南家,从未离开。 至于南家,千年间也一直有祖训。 如果一个叫北南尧的人出现,那位是护佑北南家的祖先。 北南家一切以祖先唯命是从。 南禾一直以为祖训只是传说罢了,一千年,人早死了,却没想到…… 这时,南禾已经从震惊中回神,他讷讷道:“原来真的有北南尧……” 他从书桌旁走到北南尧身边,神色从复杂到不解,再到恭敬。 南禾径直朝着北南尧跪了下去: “南家第42代子弟南禾见过先祖……” 北南尧把南禾扶了起来:“你不必跪我,我是你祖先的弟弟,我并没有后代。” 说话间,北南尧已经走到窗边:“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南家口口相传的家规可以作废了,以后不会再有北南尧了。” 南禾走到北南尧身边,不解道:“为什么?” 这时,也是南禾第一次在北南尧脸上看到笑容。 北南尧:“我要去接我师傅了,接到了就接到了,我会离开晏阳。 接不到……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指了指桌上一摞文件,北南尧继续道: “这是这几年我工作的一些文件,都整理好了,交接给你。 文件下有一本小册子,是招摇山完整名册。 凡事多留点心思,这世道其实挺险恶的。” 第128章 南禾本性 南家,空荡荡的客厅,只有南禾一人。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招摇的名册发呆。 他知道有了这本名册,就代表着知道了招摇实力的深浅。 甚至可以说是知道一些招摇不为人知的秘密。 南禾明白,这本名册应当就此封存,如果某一天真有需要名册才能重现天日。 但是南禾还是没有忍住,他翻开了名册第一页。 第一页第一人就是封阳,只是封阳被标记“已故”。 其下果然是封阳的亲传弟子。 宁一川,沈十安,时玖……顾七舟。 最后的徒弟是…… 南禾拿着册子的手不由僵住,他觉得大脑有些空白。 只见那册子字字分明: 名:砚九;道号:香招。 南禾猛地合上册子,他靠在沙发上,千头万绪混成一团。 砚九?香招?那位晏阳背后运筹帷幄的先生……是砚九? 明明一个灵力低微,弱小如尘埃。 另一个神秘莫测,让人敬慕。 白家的私生子,封阳弟子香招先生,南禾很难将这两人联想到一个人的身上。 但回想起砚九偶尔的淡漠,无视一切的孤傲,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 砚九不是弱小,他像是隐于幕后的猫,最爱有一搭没一搭的捉弄着老鼠。 而所谓老鼠就是这晏阳的众人。 南禾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良久后,他起身,走向北南尧的住所。 北南尧正在小院中放火,将自己的这几年的衣物、生活用品烧掉。 南禾站在北南尧身旁,眼底映着熊熊火焰: “北尧……不,前辈,砚九今天来找我,问了许多你的事。” 北南尧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闷:“还叫我北尧就好,至于砚九……他是想杀我。” 南禾:“……”砚九笑晏晏的表象之下……藏着这种心思吗?其实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北南尧继续道:“他想杀我,但这在情理之中,我如果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我也要杀他,都是彼此彼此。” 南禾讷讷:“砚九他……” 北南尧:“在招摇山,几百年就会出一个砚九这样的人。 香招先生最精通的其实不是卜卦,而是阵法符箓,那是远超白家的程度。 前几年,知道香招先生这号人的时候,我其实有些头大。 在招摇山,他这个位置的人最难搞。” 火焰渐渐变弱,只留一地灰烬,北南尧抬腿欲走。 这时南禾出声挽留道:“北尧,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些什么,但是如果可以,我想帮你。” 北南尧停步,他微微眯起眸子,神色复杂的打量着南禾。 那目光犀利,犹如猛兽,让南禾不自觉畏惧,又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袒露在阳光之下,无处掩藏。 北南尧转身走进屋子,他拿出扫把,一边清扫着灰烬,一边意味深长道: “我一直以为你这人没什么雄心抱负,只想过安逸精致的日子。” 南禾拿出手帕,擦拭着飘到自己手上的灰烬: “您是长辈,护佑了南家许多年,您有麻烦,南家当然要倾力相助。” 北南尧将灰烬倒进垃圾桶,转身离开时,他拍了拍南禾的肩膀: “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自己知道。 但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等我电话。” 北尧离开,南禾到水池边,认真洗着手上的脏污。 少倾,他对着阳光打量着自己干净的十指,有些满意。 很多时候不是南禾真的懒政,不是他做事只浮于表面,只去处理一些晏阳浅显的纷争。 而是“懒政”才能更好的置身事外,他是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 但这一切前提是“祖先”庇佑,南禾才有底气居高位而不办事。 若祖先不再庇佑,南家的未来南禾并没有把握。 毕竟一个家族的气运是有数的,例如柳家,如日中天时主心骨相继去世,这也就是气运尽了。 而现在形势复杂,瑶华对晏阳虎视眈眈,尚京才是晏阳实际说一不二的存在,招摇屡次安插势力入晏阳…… 南禾知道自己这个会长的位置很尴尬,他如果想日子继续过得舒坦,就要立马做出选择。 是置身事外依旧过原来的日子,还是抓紧最后机会,抱住北尧大腿,在北尧离开之前,请北尧帮忙把前路蹚平。 让南家再上一个台阶,在未来百年内无忧。 南禾看着自己的双手,眸色复杂变为决绝,他要抓住最后机会,富贵险中求。 与此同时,香招书屋,今晚不烤地瓜,改烤栗子。 沈十安坐在院中的树梢上,一边晃腿,一边往树下扔栗子壳: “所以呢?小九你今天南家跑了一趟,有啥结论?” 砚九努力的开着栗子,努力到表情有点扭曲: “北南尧是个念旧情的,也是一个“顾家”的。 从南禾反应不难看出,他们家族中应该一直流传这北南尧的名字。 这千年间,北南尧也一直在背后护着南家。 如果真的必要,不知道抓住南禾,能否威胁到北南尧。 毕竟南禾是他们家唯一的嫡系血脉了,其他都是旁支。” 话说完,砚九的栗子还是没有剥开。 沈十安从树上一跃而下,把炉子上连带砚九手里的栗子一同拿走。 砚九:“过分了啊……” 沈十安转身笑着道:“你又剥不开壳,还不如我拿回去给小黑吃,小黑可以连壳一起吃。” 砚九:“……” 忽然间,砚九有点好奇:“师兄,你和小黑是签订了什么不平等条约,他这么听你的话?” 听闻这个问题,沈十安顿时来了兴趣,他折返到砚九身前,一屁股盘腿坐下,咋咋呼呼道: “话说你师兄我那年刚刚学成下山。 刚一下山,就看到了嗷嗷待哺的小黑。 昆仑里的神兽灵力都被封禁的厉害,小黑又和陆吾似的,也睡了好久,刚醒来有点懵。 一川师兄指着小黑说小黑是饕餮。 我想着这感情好,趁着小黑刚醒没反应过来,我挥起拳头就把小黑揍了一顿。” 砚九:“……” 沈十安继续得意道:“我揍了小黑一顿,见小黑还没反应过来,我又揍了他一顿,硬生生给他揍服了。 于是我收了他当小弟,让他帮我干架。 后来他完全醒了过来,我发现那个时候我干架是干不过他的。 但我又想当小黑老大。 于是我就和小黑签订了契约,我帮他找吃的,他当我小弟。 等我百年之后,我的身体也给他吃。” 砚九面无表情道:“真血腥……” 沈十安大马金刀往那一坐:“不血腥,你看等我百年之后,小黑敢吃我吗? 他敢吃我我就不投胎,天天飘在他脑袋边上骂他,真是反了他了。” 说着,沈十安凑近砚九,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清白又澄澈,他笑着的模样也十分可爱。 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感觉,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无比嚣张: “砚九,人这辈子没必想一些有的没的,最重要的是可着自己高兴。 说我自私也罢,说我没心没肺也罢,反正在我心里只有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宗旨就是做我想做的事,招惹我想招惹的人。 招摇山教导,从来不是隐忍不发,而是要握有主动权。” 沈十安话一说完,砚九又往沈十安的掌心放了一颗栗子: “多谢师兄教导。” 第129章 月色交易:我想要你 封阳在世时,曾说沈十安心如赤子,但有着大智慧。 所谓大智慧就是肆无忌惮、胡作非为,砚九觉得封阳所说不假。 又是半夜三更时,砚九一身白色长衫,宽袍大袖,手中提着一盏红灯笼。 再次叩响尚家大门。 彼时阿桃没睡,他一枝桃花探出墙头,正欣赏着满街月色。 乍一看砚九白袍红灯笼,他吓到“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妈耶,尚京,快出来,这次真的闹鬼了,太吓人了。” 春夜,空气微凉且清润,还带着春色的温柔与迷醉。 桃花瓣纷纷扬扬,哪怕夜半三更,但春夜浪漫,依旧让人心情愉悦。 尚京打开门,见到砚九不同寻常的模样,他勾了勾唇角,抬头去问树上阿桃: “阿桃,你只说闹鬼,怎么不说闹得是艳鬼。 我好细致的收拾一下,再出门迎客。” 砚九将灯笼挂在尚家大门上,随即抬步迈入门内,他轻飘飘的看了尚京一眼,目光勾勾缠缠像是有着丝线万缕。 “不用收拾,你这个样子就很好看,我很满意。” 尚京陪在砚九身侧,一同进门:“那还真是荣幸之至。” 此时此景,只有阿桃坐在桃树枝上,在那如琢如磨。 艳鬼,艳鬼?故事里,艳鬼那是要吸食书生阳气维持美貌的。 嘤嘤嘤,还是好吓人,尚京肯定要被迷惑了。 尚家院内,木桌两旁,坐着尚京与砚九。 尚京侧头看向挂在自己门口的大红灯笼,不由揶揄笑道: “都说香招先生的灯笼,不是随便挂的。” 晏阳传闻,香招帮人卜卦断事,都是看着心情要报酬,报酬一般都不是金钱。 香招若是挂上了灯笼,那便是大的交易,一年到头可能都遇不到一次。 尚京语气轻佻:“很荣幸成为香招先生今年第一个大主顾。” 闻言,砚九眉梢微微吊着,带着一点睥睨的味道,配上桃花眼则是格外妖艳,让人心痒。 就连砚九懒洋洋的声音都好似勾引: “不仅是今年,尚总,你也是迄今为止我最大的主顾了,约么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很少做活人生意的。” 尚京单手托腮,他询问砚九道:“这个规矩我也听过,为什么?” 砚九有些不屑:“活人找我多是为了世俗的欲望,但魂魄找我都是为了弥补生前遗憾,其实我挺讨厌人的各种欲望的,所以活人很少找得到我。” 说话间,砚九给了尚京几粒栗子。 尚京神色莫名:“送我的?” 砚九:“剥开。” 尚京倒也听话,他一边剥着栗子,一边询问砚九: “你今天提着灯笼来,想找我做什么生意呢?” 说着,尚京反应过来,他轻笑出声:“是有点本末倒置了,合着应该是我去香招书屋,请“先生”挂上灯笼,为我解难。 是不是别人都是这么做的。” 砚九:“不然说你不懂事呢。” 尚京:“……”但尚京还真不知道要和砚九做什么“生意”? 这边,砚九将尚京剥好的栗子放入口中,栗子甜香弥漫,待到最后一颗栗子吃完。 砚九起身,他双手撑着桌沿,身体微微前倾。 于微红月色下注视着尚京,尚京好像也是第一次看到砚九的本来面貌。 桃花眼看着多情,实则无情,再往里看却又有着陌生情愫。 冷静、理智、步步为营,又格外的散漫,看着是有些让人心猿意马。 尚京笑容有些危险:“你不要再看我了,再看我我容易把你压在桌子上,然后和你共赴良宵。” 砚九没有丝毫闪躲,反而依旧咄咄逼人: “虽然我挺讨厌人的各种欲望,但我也是人,我也有欲望。 对此,我有些双标,我很愿意直视我的欲望。” 说着,砚九眼神轻飘飘移到门口的灯笼上: “所以,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找人做生意。 尚京,你可以向我要一件东西,或者要我帮你做一件事。 不过,报酬我定。 怎么,你敢吗?” 尚京盯着砚九的眼睛,笑眯眯问道:“要什么都可以吗?” 砚九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微微沙哑:“什么都可以。” 尚京:“那这生意成交。” 砚九附和:“君子一言,万山无阻。” 尚京歪头朝着砚九笑:“你不问问我想要什么?” 砚九反问:“你不问问我想要的报酬是什么?” 尚京:“你要什么我都给得起。” 砚九毫不掩饰:“我想要你与我结契,使你身上的气运与我相连。”尚京身上的气运,也就是晏阳的大半气运了。 对此,尚京不以为意:“小事一桩,现在该说说我的诉求了……” 说话间,尚京用食指挑起砚九的下颌:“我想要你。” 砚九勾起唇角,桃花眼弯成非常风流的样子:“刚刚不是答应你了吗……” 第130章 春风一度 “喜欢你”有许多种说法,可以是今晚月色真美。 也可以是砚九与尚京之间的“交易”。 对于砚九这种人而言,他不擅长说喜欢,但他喜欢机关算尽,他也喜欢由着性子自己把握节奏。 所以今夜他提着灯笼前来。 而所谓交易的报酬,从始至终砚九都没有准备别的,只有一个他“自己”罢了。 这是他对尚京“喜欢”的回答。 还好尚京还算上道,要的报酬正合砚九的心意。 砚九觉得沈十安说得对,人活一世,就是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招惹自己想要招惹的人。 哪怕现在自己处境艰难,砚九也不想放过尚京。 更何况自己放过尚京,尚京也不见得会放过自己。 那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拽着尚京共赴一场风云际会。 自己也算是给尚京波澜不惊的感情生活里添砖加瓦,他多善良呢。 砚九东想西想之际,尚京已经一把将砚九打横抱起。 砚九低声惊呼:“诶,你……” 尚京抱着砚九,大步流星向屋内走去:“交易达成,该收货了。” 砚九也不扭捏,他一手环住尚京的脖子,另一只手的指尖扫过尚京喉结: “你还真是急不可耐。” 尚京喉咙不由滚动了一下:“美色当前,谁有那个耐心,况且……你不要一直撩拨我了,不然等一会你可别怪我粗鲁。” 说话间,尚京的步子不由快了一些。 砚九白袍曳地,扫过一地的桃花瓣。 明月依旧当空,天空被染得暗红迷醉。 砚九从很小就觉得,这种红色夜晚适合做些什么。 现在想来,果然适合勾搭一个长得不错的帅哥做些什么。 少顷,尚京房门被关上,隔绝了探出头来十几米的桃花枝。 阿桃坐在树梢,一手捂着左眼,右眼则是睁得溜圆。 他一边探头拼了命的朝着门缝瞧,一边嘀嘀咕咕道: “完了完了,狐狸精总是半夜登门,他就是冲着尚京的阳气来的。 尚京的阳气不会被吸干……” 阿桃头上小花乱晃,他继续自言自语: “不知羞,不害臊,小朋友还在这坐着呢…… 但我这个小朋友都千八百岁了,啥没见过,你们关什么门呢。” 这晚微微起风,风吹得桃花瓣上下翻飞,摇摇晃晃。 尚家门口的大红灯笼都跟着一起嘎吱嘎吱。 可灯光摇曳,非常漂亮。 一如那晚砚九染上绯红的眼角,水渍浸润的眸子。 还有被汗湿后如同洒了层金粉的肌肤。 …… 昨晚砚九深夜出门,一夜未归。 大白心里已经预感不好,砚九估计是被男妖精勾搭走了。 今天沈十安来找砚九时,大白将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是以沈十安肩膀坐着懵懂的二白,一人一狐风风火火冲进了尚家。 阿桃不认识沈十安,他伸出树枝来拦,却被沈十安挥剑斩断两枝。 阿桃“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尚京,来、来了一个凶巴巴的丑八怪,他还打我。” 沈十安忽然原地僵住,丑八怪?他青春貌美,哪里丑! “你个浑身皱皱巴巴的老树精,说谁丑呢? 嗯?你头上还长了一朵恶心巴拉的小花,一把年纪还装嫩。 看我不把你的花给拔了,再把你眼睛给挖出来,让你说我丑!” 是以,沈十安忘记过来尚家的原因,撸起袖子就要往树上爬。 阿桃小花不保之时,尚京终于推门而出。 他一身浴袍,腰间松松垮垮系着一根绳子,隐隐露出的锁骨上有着抓痕。 甚至尚京的发梢还滴着水。 沈十安脸虽嫩,但他毕竟一大把年纪了,啥不知道。 他一拍大腿,往日里清润的少年音尖利如鸭子嘎嘎叫: “我还是来晚了,师弟啊,我那么大的师弟不清白了。” 闻言,尚京心情无比之好: “你都说了,你师弟已经很大了,清白要不要都无所谓,你也不用太过伤心。” 沈十安现在不想见到尚京的嘴脸。 他怀中抱剑,大步流星直奔卧室而去。 尚京象征意义的拦了一下。 见状,沈十安张狂的挑了下眉,长剑未出鞘,但是利落的在他手上转了一圈: “别拦我,不然我拿剑砍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个毛孩子可是打不过我。” 尚京一不指望能打过沈十安,二他也不想拦沈十安。 毕竟是砚九师兄,关系还是要处好的。 是以,尚京挪到一边,将门口让开,不难看出,此时尚京神清气爽且心情不错。 凉飕飕瞥了尚京一眼,沈十安只身进屋,而二白正在大桃树下扑花瓣玩。 树下扑不够,二白跃至树梢,用两只爪子用力摇晃阿桃的枝丫。 本来就在掉眼泪的阿桃越哭越凶:“哇,阿桃要变秃子了。” 与此同时,沈十安冲进屋子。 配色素净的屋子,甚至有些冷清,只因床上躺着一个砚九,怎么看怎么旖旎。 砚九安静的躺在床上,腰间搭着被子。 他身上松松垮垮套了一件绸缎的睡袍,衣领乱糟糟的敞开。 脖颈处的不明痕迹清晰可见。 沈十安拍了一下大腿,他其实不在意砚九清不清白。 但砚九怎么就不能争一口气,在上面呢。 沈十安三步并两步,上前将砚九摇醒。 砚九慢吞吞睁开眼睛,他声音有着刚睡醒的干涩沙哑: “师兄,早啊。” 沈十安:“早个毛线。” 砚九朝窗外看了眼:“确实不早了,都下午了,再睡一会就能直接吃晚饭了,师兄你自便。” 说着砚九将被子往身上拽了拽,他翻了个身,准备睡个回笼觉。 沈十安倒是习惯他师弟的德行,他继续摇晃砚九: “别睡了,砚九起来,和我说说你和尚京怎么回事。” 砚九是被沈十安从床上揪起来的,他疑惑的看向沈十安: “我和尚京就你看到的那样,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不会看不懂?” 沈十安:“我能看不懂?我不懂的是为啥你在下面,我招摇颜面呢!” 砚九不以为然:“上面这种劳累的事情,师兄你是指望我亲力亲为吗?你觉得可能性大吗?” 沈十安似乎被砚九描绘的场景震惊住了,除非他师弟被人夺了舍,不然这种事情确实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砚九继续道:“至于颜面,师父他老人家说谁说的算谁就有颜面。” 沈十安凑近砚九:“那你说的算吗?” 想起昨夜,尚京一意孤行,并不听自己的“指挥”。 但砚九从来都是淡定的,他脸不红心不跳道: “师兄,我自然是说的算的。” 第131章 流言 沈十安是被小黑一通电话叫走的。 据小黑所说,他因为太饿吃了绿化带,被警察叔叔抓了起来。 沈十安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回家取小黑的精神诊断书,准备去警局捞小黑。 于是,他的亲亲师弟被他抛到脑后。 彼时,他的亲亲师弟正在和尚京接吻,砚九哈欠连天道: “还真别说,之前就感觉你嘴唇挺软的。” 尚京凑了过去:“要不要再尝尝?” 砚九看了眼窗外,他推开了尚京。 窗外,二白正窝在树梢上,听阿桃讲故事。 砚九无奈道:“咱们还是收敛点,我家二白和大白不一样,二白是个啥都不懂的好孩子。 我们要保护他纯洁的内心。” 尚京:“二白他都好大岁数了。” 砚九笑了笑:“还不是你第一次见我那天,我失足掉下悬崖,二白救了我,但顺便脑子也给摔坏了。” 尚京终于安静,他伸手拢了拢砚九的领子:“那我们保护二白纯洁的内心。” …… 在尚家吃过晚饭,砚九得回家了。 尚京这里虽然是个温柔乡,但家里还有大白等的,他可不能太堕落。 砚九从树梢上叫下玩了大半天的二白:“二白,回家了。” 二白倒是痛快,变成狐狸狗乖巧的站在砚九身旁。 砚九看了看二白,为难道: “二白,不如你今天就变成人。 现在路边抓小狗,不拴绳、没狗证的都要被抓起来。” “嗷!那可不行,我追的剧明天就要大结局了,我不能被抓起来。” 说话间,二白已经变成了张扬明媚的少年。 明明是一张格外俊美甚至是有些邪肆的脸,可二白的眼神却格外清澈。 奶白色的毛衣,宽宽松松的牛仔裤,年轻又美好。 二白开心的挽上了砚九的胳膊,他先是吸了吸鼻子: “九九,你身上都是姓尚的味道,不好闻。” 砚九摸了摸二白的发顶: “等一会回去的路上,路边买几串羊肉串,再买两斤炸鸡,熏一熏就好了。” 尚京:“……”呵呵,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败给羊肉串,他就那么难闻吗? 二白依旧皱着小脸:“大白不喜欢在外面买东西吃,他最讨厌乱花钱了。” 说着,二白理直气壮走到尚京身边,他朝尚京伸出手: “都怪你把我们家九九搞成这么臭的,你得出这钱。” 尚京恶劣的笑了笑:“九九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了。” 二白是听不得这种话的,他眨巴着眼睛委屈的看着砚九。 砚九赶紧拽着二白离开尚家:“我是你和大白的,你看咱们这不是在回家吗?” 闻言,二白得意的回头看了尚京一眼。 尚京:“……”他发现有些“觉”睡了和没睡一样。 不,正确来说,没睡之前砚九在自己这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 他家中那些人放心的很,从来不会来打扰…… …… 春天夜晚,风又轻又缓,很是舒服。 许多人喜欢出来遛弯。 河的两侧灯火明亮,是热热闹闹的集市。 历经昨晚“一番折腾”,砚九的腰有些疼,所以他挎上二白的胳膊,晃晃荡荡走过集市。 二人宛若一对热恋的小情侣。 不巧,这场景被人拍了下来,发到了术士的圈子里。 这也为最近的流言提供了佐证。 流言中,砚九早就被尚京给甩了,因为尚京现在正在和那位神秘的香招先生爱得死去活来。 但这砚九还真是个不检点的。 刚刚和尚京分开,转头就和一个小奶狗搞到了一起。 夜晚时,香招书屋,砚九一边吃着炸鸡腿,一边看着手机八卦,他不赞同道: “为什么我勾搭小奶狗就是不检点。 尚京出轨香招就是好事一桩?” 一旁顾七舟神不知鬼不觉的扯下另一个鸡腿: “因为规矩、道德都是在束缚弱者,不巧,砚九你所处位置是弱者。 而香招与尚京则是处于强的位置,无论他们做些什么,都没人敢说他们不好。” 砚九叹息:“真是讽刺,我真可怜……” 顾七舟很了解砚九:“砚九,往往你自怨自怜的时候,就是你琢磨歪点子的时候。” 砚九笑眯眯的看着顾七舟:“师兄,即便你说得都对,但这些都不是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偷鸡腿的理由。” 顾七舟满脸悲哀:“师父让我们师兄弟相亲相爱,互相扶持。” 砚九铁石心肠:“但师父从来没让你偷我鸡腿。” 顾七舟见砚九软硬不吃,于是岔开话题: “来,砚九,和师兄说说你的坏点子。 看师兄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就算报答你那个鸡腿的恩情。” 砚九将鸡屁股扯下递给尚京:“师兄,请,这个好吃。 另外,我在想,哪怕我知道了北南尧的身份,但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他在等待时机聚魂我可以理解。 但他也完全可以在此期间提前铲除一些障碍,例如杀了我,或者杀了你。 但我们现在都活得好好的,甚至整个晏阳都是风平浪静。 是不是因为我们不能现在被杀?有别的用处。” 顾七舟满脸慈悲:“你之前也说北南尧本性是个好人,他还喂一些流浪猫狗,他可能不愿意手上沾血。” 砚九笑了笑: “师兄,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北南尧现在做事已经脱离本性,只看结果了。” 顾七舟笑了笑:“所以呢,我亲爱的师弟,你想做些什么?” 砚九只见勾起唇角,虽然在笑,但看着依旧淡漠: “现在不是有个很好的机会吗,我们可以试一试北南尧的心思。 我们还有一个现成的演员。” 第132章 被尚总“抛弃”的砚九 关于尚京和香招先生的一些香艳绯闻众人不知是真是假。 毕竟双方从来都没有表态过。 但是众人却看得到砚九丢人现眼是真的。 近来,如晏阳的吃瓜群众预料一般,尚京对砚九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玩腻了果真就潇洒的抛弃掉。 可是砚九对自己的处境却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他真是把脸都给丢光了。 砚九已经连着三天去尚家门口纠缠,可是尚京对砚九视若无睹,目光都不给一个。 第四天时,砚九对着紧闭的大门放下狠话: “尚京,我不信你不爱我。 如果明天你还不见我,我就撞死在你的门前。” 当然,鉴于砚九天生就不是那种感情特别丰富的人,这段话他说起来极为僵硬,表演痕迹极强。 但这也够众人乐上好半天了。 砚九真是对自己认知不清,跳梁小丑似的在尚家门前大吼大叫。 尚家这种晏阳最顶端的家族,哪是他一个私生子能够攀附的。 砚九越急切,就显得他越可笑。 以至于白行简听说这事,都有些焦急。 一个春雨连绵的上午,白行简敲开了砚九家的门。 他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沙发上,苦口婆心的劝砚九: “砚九,你不要再去纠缠尚京了。 这样,我给你订好机票,再给你一笔钱。 你尽快离开晏阳,不要再回来了。 尚京他能做出烧瑶华的事,不见得哪天就烧了你。” 说话间,白行简揉了揉额角,看着疲惫又无奈: “砚九,你进术士这个圈子时间不长。 这个圈子弄死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白行鹿死了,就连柳锦成也死了,唯有低调,才能自保。 更何况你不了解尚京,尚京是看着一派斯文,见人也都笑眯眯的。 但是他也曾笑着杀死过许多人……” 白行简可谓是操心操肺,他是真心不想让砚九卷入是非之中。 然而砚九只是看着白行简的脸,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最近很焦躁,遇到麻烦了吗?” 白行简喝了口热茶,眉眼之间弥漫着一股疲惫: “最近小叔家的儿子修行结束,回了白家。 暗地里磨刀霍霍,准备从我这里夺权。” 砚九漫不经心的询问道:“你很提防他?” 白行简眉心是抚不平的纹路,明明他还很年轻,却好像从来没有开心的大笑过,也从来没有做过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白行简一直都是操着一副长辈的心……管这管那。 但是他也没办法的。 最后,白行简只是拍了拍砚九的肩膀: “砚九,白家这么多支血脉,我们和别人不一样的。 我们从小就没有父母可以依仗,只能靠我们自己。 小时候想快些长大,以为长大就能不受别人左右,可是长大后发现前面还是一山又一山。 砚九,我知道你埋怨父亲,谁又不埋怨呢。 但前面的路就摆在那里,咬着牙也得把前路蹚平。 小叔家儿子与我夺权,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白行昭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好。 砚九,你听哥一句劝,晏阳最近不太平,你快离开晏阳,我也好放心。” 白行简一番话说完,砚九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你……想去争吗?” 白行简无奈的笑了笑,他伸手揉了揉砚九的头发: “傻孩子,想争不想争都得去争,我没有退路的。” 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白行简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失势,白行鸢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回来。 至于砚九,别人欺负他会欺负的更加肆无忌惮。 白行简于一片春雨中离开。 砚九站在窗边,他看着白行简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 大白从沙发底下的空隙窜了出来: “砚九,你在想什么?” 砚九转身,他笑了笑:“我在想善良最无用,善良的人只会把责任都压在自己身上。” 大白兀自嘀咕着:“砚九,还好你不善良。” 砚九拖拖沓沓回到床上:“我细胳膊细腿,可是承担不了大的担子。” …… 在砚九纠缠尚京的第四个日子,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折。 这天,尚家门口围了很多人,都在等着砚九求爱不得,“撞死”在尚家门前。 这天,砚九在尚家门前刚刚站定,尚京都就出现在门口,看着是有事出门。 看到门口砚九,尚京不咸不淡的笑了笑:“你又来了……” 砚九上下唇开合,还未等说话,一粒子弹就已经贯穿了砚九的胸膛,不留丝毫情面。 周边一片惊呼中,猝不及防,砚九软绵绵瘫倒在地。 尚京将枪收好,淡淡看了砚九一眼:“你太聒噪了。” 随即尚京抬步出门,看上去心情不错,貌似是要去赴一场春日约会。 顿时,术士的圈子爆炸一般,或鼓手称赞、或唏嘘不已、当然还有部分人比较惊恐。 虽然砚九不讨喜,但尚京的做法实在是有够暴戾。 消息很快就传到白行简那里,白行简一连闯了三个红灯,急匆匆的赶到尚家门口。 彼时,尚家门口只有虚弱喘气、血流不止的砚九。 白行简愤愤的朝着尚家空荡荡的宅门看了一眼。 然后扯下一块衣摆给砚九止血,紧接着将砚九搀到车上,驱车前往医院。 半小时后,砚九命不久矣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有图、有真相、有人证,恨不得各大家族中扫地的人都知道。 此时,砚九躺在病床上,周边是忙忙碌碌的医生护士。 白行简一边联系助理过来医院,一边匆匆跑到医院前台缴费。 他想昨天就应该不管不顾的把砚九关起来, 也是这时,砚九病床旁边,医生护士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忽然,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就连砚九的意识都开始有些僵滞。 光影晃动,砚九感觉有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将手放置于自己的心脏处。 貌似意图用某种术法“抢救”自己的生命。 仅仅几秒钟,那人收回手,北南尧沉闷的声音也在砚九身边响起: “你没有受伤。” 砚九躺在床上,他将手从自己衣摆处伸了进去,随即拽出一团血淋淋的东西。 砚九睁开眼睛,笑着对北南尧道:“血袋而已。” 慢条斯理的从床上坐起,砚九打量着北南尧: “果然,你擅长操纵时间的术法,上次十安师兄形容与你打架的感觉,我就有些猜到了。” 北南尧面色平静:“你擅长空间阵法,我擅长时间之术,我们天生就应当为敌,还好你晚生了1000多年。” 砚九双手撑着床边,歪头去看北南尧: “既然我们天生敌对,你为什么又不想我死呢?” 北南尧转身欲离开,他背对砚九,冷声道: “你既然设局来试探我,应该已经猜到我为什么不想你死了。” 砚九晃荡着小腿,一片惬意: “你需要更多人?还是灵力?亦或是我身上某样东西…… 来帮你把你师傅的灵魂从昆仑裂缝中拽出。 毕竟想也知道那是份苦差事,即便你活了1000多年,这差事凭你一人之力怕是也不好做……” 北南尧脚步微顿,他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抬步离开。 砚九对着北南尧的背影缓缓道: “你既然不先动手,就不要怪我先下手为强了。” 北南尧沉声道:“你尽可以试试。” 北南尧离开,周边医生护士又重新恢复意识。 刚想继续抢救砚九,却发现砚九正直直的坐在床的边缘。 砚九朝着医生们摊了摊手,温文一笑:“医学奇迹,我好了。” 医生:“……”什么情况? 第133章 咖啡店二三事 彼时,白行简正在前台缴费,有人从后面拍他的肩膀。 白行简回头,只见砚九满身血渍的站在他的身后。 砚九脸色如常、四肢完好,倒是没有活蹦乱跳,因为砚九之前就慢吞吞从不活蹦乱跳。 白行简疑惑之际,砚九凑近白行简耳边,轻声道: “我没受伤,我和尚京也没分手,放心……” 其实砚九很想和白行简补充一句,他和尚京刚刚上了床。 白行简可以大大的放心,不要操心操肺,担心尚京哪天犯病,把自己杀了。 可是砚九转念一想,就白行简这古板的劲头,还是不要用如此“开放”的信息冲击他了。 白行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沉着一张脸,和砚九默不作声的离开医院。 …… 少顷,路旁车上。 白行简一脸凝重:“砚九,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砚九剥开一块糖递给白行简,白行简看着糖默不作声,也不伸手去接。 砚九若无其事的将糖自己吃掉,他口中含着糖,模糊不清道: “哥,你说得不错……” 白行简一愣:“你叫我什么?”砚九从来没有叫过自己“哥”,而是一直称呼自己为“白先生”。 砚九侧头看向白行简,释然的笑了笑: “人长大了,总是愿意与很多东西和解的。 虽然我一直不大喜欢你,但不可否认,你一直在履行兄长的责任。 这声“哥”你担得起。” 白行简扶额笑了笑:“你确实长大了,变化挺多,至少看人时有温度了。” 砚九开着玩笑般道: “有温度可不代表我不冷漠。” 说着砚九看向窗外,某家咖啡店里,某个男人花枝招展,正坐在窗边等着自己。 砚九笑了笑,回过神来,他继续与白行简道: “现在晏阳挺危险的,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白家那些乱糟糟的东西你不要管了,也不要去争,尽早离开最好。 至于我……我有能力自保,你不用担心。” 白行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觉得砚九变化之大,犹如一团迷雾,他半点都看不懂。 这时,砚九手已经搭上车门把手: “我先走了,尚京在外面等我。” 白行简担忧道:“你和尚京……” 还未等白行简说完,砚九接话到:“我和他睡了。” “……”白行简更加不放心:“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做些什么,但你今天做诈死这种事,小心尚京利用你。” 闻言,砚九勾了勾唇角,笑出了些许妖孽的意味: “放心,只有我利用他的份……” …… 咖啡店,尚京递给砚九一件干净的卫衣。 砚九拿着欲到卫生间去换。 尚京色气的上下打量着砚九:“换衣服这种大事,需要帮忙吗?” 砚九看都不看尚京一眼,而是懒洋洋转身: “不需要,我这个人保守,不喜欢白天和人坦诚相见。” 尚京故作委屈:“那晚上呢,我家都好几晚没有半夜闹鬼了,你都好几晚没去找我,阿桃天天等你等的失眠。” 闻言,砚九折返回去,他食指挑起尚京的下巴,笑得有些轻佻: “那你让阿桃洗洗干净,花开的好看一些,我今晚去看他。” 尚京终于满意,他舌尖抵了脸颊一下,貌似想到了什么,痞里痞气的笑了笑: “嗯,还要再喷些香水,免得你家狐狸嫌臭。” 片刻后,砚九在卫生间换好新衣服,打理好自己,他再次出来时,尚京已经点好了东西。 一份牛排,一盘蔬菜沙拉,还有意面。 小甜点是奶油樱桃酱巧克力蛋糕。 砚九目光被蛋糕吸引了过去: “怎么还有蛋糕?你还怪少女心的。” 尚京单手托腮去看砚九:“像你,白皮黑心,偶尔心间歇性有点红。” 砚九不解:“黑心我同意,但是白皮……你是说我伪善?你还不如直接要块黑森林。” 砚九可不想和顾七舟一个德行,想想都不开心。 尚京将蛋糕切了一块,推到砚九眼前: “白皮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说你皮肤白。” 砚九略微无奈:“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尚京笑得玩世不恭:“当然是在想白天不能做,晚上关起门才能做的事。” 砚九无奈扶额:“我不害臊也就罢了,你就不能害臊点吗?”两个人都不知“羞耻”,这日子可怎么过。 一边切着牛排,尚京一边询问砚九: “我的演技怎么样?” 砚九不抬满意道:“一般。” 尚京也毫不客气的批判: “你的演技也不咋地,别人都说你在我家门前哭天喊地,特别僵硬,像念台词似的。” 砚九:“……” 第134章 砚九有些疯 晚霞你追我赶,天边紫红叠橘黄。 河边公园热闹又生动,一树一树的樱花与蓝花楹开得正好。 树下很多吹风闲逛的人,还有很多小商小贩。 尚京买来一串糖葫芦递给砚九,砚九看着圆润的红果子有点迷茫: “这个能好吃吗?”从小到大还真没有人给他买过糖葫芦。 在白家时没有人给他买任何东西,之后到了招摇,山上全部都是一些一根筋的道爷。 给砚九买块糖已经算是在很认真的哄小孩了。 尚京之前从不会哄人,他对人类从来报以一种嘲讽捉弄的态度。 但是有些东西真的无师自通,他将糖葫芦塞到砚九的手里: “尝尝,你肯定喜欢吃。” 砚九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与尚京手指交缠,掌心相扣。 他们如许多寻常的情侣,漫步在傍晚的花树之下。 砚九想,真好呢……真好不在于有人可以依偎,他从来不需要依偎任何人。 只是他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而是有牵绊,有记挂…… 世界黑白退去之时,色彩充盈,一如傍晚艳丽的天与树。 砚九与尚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说会不会有人拍到咱俩,然后术士圈子继续八卦,说我诈尸。” 尚京附和: “不仅仅诈尸,诈尸之后又和我重归于好。” 砚九无所谓道:“随他们传,为了圆一个微不足道的谎,我也不能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 尚京唉声叹气: “可怜我,被你牵连成一个负心薄情的人。 今天看上了香招先生,明天就和你勾勾缠缠……” 砚九倒是秉承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没关系,你在晏阳的名声向来不好。” 尚京:“……”话锋一转,他询问砚九:“你试探出北南尧了?怎么样,下一步想怎么做?” 砚九伸了个懒腰,随即整个脊背都弓了下去,看着疲乏又散漫: “不到最后关头,北南尧绝对不会惦记我们招摇的小命,甚至他还很看重我们的命。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不用顾忌输赢,不用顾忌北南尧太强被他团灭。 总之,找尽各种方法去杀北南尧就是了。” 说着砚九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他哈欠连天的补充:“明天就动手。” 尚京很中肯的评价道: “砚九,你还真是个机会主义者,而且心也脏,手也黑……” 砚九笑眯眯道:“这个评价我爱听,就当你夸奖我了。” 尚京笑了笑:“当然是在夸你,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 砚九睡到日晒三竿,随便洗漱了一下,便坐公交前往南家。 南禾看着头发乱翘、衣服带着褶皱、正端着米粉蹲在自家墙角大快朵颐的砚九,他不由沉默。 砚九一手端粉,一手举着筷子和南禾打招呼。 “早,我亲爱的北尧在吗?” 南禾面色有些疏离,他退后半步,古怪道:“北尧不在,他辞职搬走了。” 见状,砚九眼底浮现一丝兴味,他起身凑近南禾,笑嘻嘻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被尚京打死了,然后闹鬼闹到了你家,其实我没死,我又被医生治好了……” 语毕,砚九在那嘀嘀咕咕:“话说,你们术士也不怕鬼的……” 南禾语调凉薄:“但是你不觉得你是比鬼还恐怖的存在吗?” 砚九深深的看了南禾一眼,随即笑了笑,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得明明白白。 但是砚九已经猜出南禾知道自己就是香招先生。 散漫的往墙上一靠,砚九淡淡的睥了南禾一眼,声音有些清冷: “南禾,诚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北南尧也不一定真的一心一意待南家。 真正的聪明人应该是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南禾看着砚九,砚九明明还是那副懒散混乱的样子,然而如今再看,却像一潭不见底的深渊。 他实在想不明白,砚九经历了什么,十年间能从一个微尘般的私生子跃至香招先生。 但今天一见砚九,只能说真如传言那般,香招先生心思极为深沉。 此时,南禾语气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 “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你说的都对。 可是作为一家之主,我要想的不是一时的荣辱,而是百年的辉煌,慢走不送。” 砚九看着南禾家高高的门院,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走是不能走了,今天就打扰一下。 南禾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改天记得去讨。” 南禾恍惚之际,只见砚九薄唇轻启:“乐风。” 他话音一落,一道银光乍现,砚九身边出现一个浑身冷肃、眉目英俊庄严的青年。 乐风领会砚九意思,拔剑冲向南禾。 南禾一愣,先是被霸道的剑意冲击,他四肢百骸已经开始疼痛。 但是无暇顾及疼痛,南禾掌心出现一枚柳叶银片,他不避开乐风,反倒直取砚九喉咙。 砚九面无表情捏了一个手诀:“乐朝……” 一只白毛狐狸踏虚空而来,速度快到肉眼有些看不清。 狐狸犬齿咬住砚九背部衣服,将砚九从南禾手下叼走,狐狸甩头,砚九顺势翻身到狐狸背上。 随即,狐狸四脚抓地,稳稳停在南家院中。 而砚九侧坐在狐狸身上,他左眼下的皮肉被划出一道口子,正在缓缓流着血。 犹如一道血泪蔓延,衬得砚九妖艳又堕落,像是九渊之下的妖精。 与此同时,反观南禾。 乐风的剑尖正指着南禾的心脏,南禾讽刺的笑了笑。 他忽然有些意识到什么叫香招先生了。 关于香招的种种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果真是能站到晏阳顶端、为人所畏惧的存在。 砚九也真是厉害,能披着一张弱小的皮,在晏阳隐匿这么久。 南禾看着自己心脏前的剑尖,语气倒是轻松: “砚九,说,你想做什么?” 砚九于狐狸背上盘起了腿,他弓起脊背,懒趴趴的一团: “我只是好奇,北南尧在不在乎你这个北南家的血脉,以及控制住你能不能拿捏住北南尧。” 说着,砚九可惜的摊了摊手: “但是我想错了,北南尧这种人一心一意只有一个目标,他的初心从来不被干扰。” 南禾皱眉:“什么意思?” 这时,南禾感觉胸前一片湿润,原来不知何时,乐风已经将剑尖戳到了自己的心窝,血正一点点流逝。 砚九:“如你所见,直到现在北南尧都没有现身……就是这个意思。” 南禾:“……”他瞳孔有些扩大,此时他没有死亡的恐惧,只是觉得离谱,好离谱…… 他要死在自家门前了吗? 眼前一晃,南禾见砚九从狐狸身上一跃而下,一边走一边从口袋中掏着什么。 少顷,一个瓷瓶出现在砚九的手里。 他将瓷瓶抛给南禾,懒洋洋道: “乐风手里有准头,不会真杀了你,但会血流不止。 瓷瓶里是止血的药。” 南禾直直的盯着砚九,咬牙切齿道:“你是疯了吗?” 砚九一片漫不经心:“没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你不知道罢了。” 说着,砚九从乐风手中拿过剑,一把朝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瞬间,血流如注。 南禾:“???” 砚九看着南禾不以为意道: “一剑还一剑,我们两清了,你以后也别想着去找我的麻烦,就此为止。” 南禾看着身上染血的砚九,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砚九……怕是招摇山最疯的那个了。 怪不得封阳将砚九收为关门弟子。 呵呵,砚九和尚京确实相配。 第135章 老和尚的弟子 南禾站在墙角下,为自己止血。 而砚九却看向南家某一间屋子的屋顶,北南尧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正面无表情的盯着砚九。 砚九一边从乐风的衣服上扯布条,慢悠悠往自己受伤的手腕上缠。 一边对着北南尧笑晏晏道:“前辈,我还挺欣赏您这无情无义的性子。” 北南尧皱着眉头,看砚九时有些烦闷: “你这人还真是个麻烦,怎么?今天带人来杀我?” 砚九:“重在尝试。”说着,他朝着北南尧作了一个揖:“前辈,得罪了。” 闻言,一旁涂药的南禾看向砚九这边,他很好奇这一架要怎么打。 看得出来,砚九不擅长打架,他更擅长一些术法、以及排兵布阵…… 疑惑间,南禾只觉得自己眼前光影晃动。 砚九凭空消失,与此同时,乐风出现在北南尧身后,狐狸则是变成为一个明媚少年,执扇出现在北南尧身前。 明明是前后包抄的局面,明明胜算很大。 可是乐风和乐朝却同时被甩飞出去……就像是承受了重击。 再之后,南禾才看到北南尧挥动棍子。 整个过程十分的怪异,就好像时间的先后顺序被颠倒一般。 眼看乐风和乐朝要被砸到地上,可这两只再次凭空消失。 南禾一个晃神,看到砚九正站在自家的槐花树下,他怀里抱着只小狐狸,肩头蹲坐一只猫咪。 砚九脸色苍白,他看向北南尧,吊儿郎当笑着道: “前辈,看来您不仅能操纵时间快慢,还能颠倒时间。” 北南尧默默的收回棍子: “你也不错,我的时间之术在你的空间阵法里竟然无效,这个年纪能有你这样的修为已经很不容易了。” 砚九毫不顾忌道: “可惜前辈今天不舍得杀我,那我只好改日再带人来叨扰前辈了。” 北南尧脸上终于出现不耐的神情: “你这人……倒真是烦人。 你今天过后不用再找我了,除非等到聚魂那几天,我不会再出现了。” 砚九有些诧异,连眸子都微微睁大,他刚刚往前踏了一步。 北南尧就已经消散于黑夜之中,与他共同消散的还有深重的黑气。 那些黑气瞬间聚拢又瞬间消失,正是前几次搅局的那些厉鬼。 厉鬼之多,让砚九心头沉重。 而北南尧操纵那些厉鬼就如同操纵四肢一般,无比灵活。 砚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看来当年那个心思质朴甚至是木讷的青年早已不再。 为了救之斐,当年的北南尧已经任由自己违背原则、滥杀无辜、操纵厉鬼…… 但砚九也说不清到底谁对谁错,他只对着虚空小声道:“造孽……” 原地站了许久,砚九回神,他身上挂着两个毛团子,准备离开南家。 南禾只是阴阳怪气的看着砚九,并没有打算去拦。 这时,南家门前有车子刹车声响起,南禾挑了下眉梢,快步走进屋子穿上件外套。 待身上血痕被遮住,南禾这才不慌不忙的出来迎客。 而砚九白色衬衫上沾着血,正不咸不淡的往院中一站。 他眼皮耷拉着,间或还伸手打了个哈欠。 看着没精打采,像一颗蔫蔫巴巴、还被磕破皮的寡淡白菜。 这时,车子关门声响起,随后稳健的脚步声渐渐清晰。 砚九终于抬了抬僵硬的脖子,木呆呆往外看了看。 只见南家大门处,一个身姿欣长、笑容和善、长相清隽的男人渐行渐近。 男人身着黑色高领薄毛衣,外面套了件卡其色风衣。 然而砚九目光却移到了那人的手腕处,一串佛珠安静的圈在那里。 佛珠本来静谧,但在砚九看来却是无比醒目。 小叶紫檀,佛经加持,一片圣洁。 砚九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冷笑:慈航寺那个老秃驴教出来的徒弟,呵呵。 砚九脑子又反应一圈,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还是那个近来修行完成,回到白家的白行昭,是自己血缘上的堂哥? 无人注意时,砚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南禾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他无视自己还未完全处理好的伤口。 满脸虚伪笑意的迎上白行昭:“行昭,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白行昭很熟稔的站在南禾身前:“这不我一下山,就赶紧过来找南禾你喝酒,哪能让南禾你等我太久。” 白行昭说话间,若有似无的扫了砚九一眼,他在判断砚九的身份。 身上的穿着并不值钱,但是半身的血迹,很是可疑。 姿态并不优雅显贵,甚至站在那里有些弯曲。 但白行昭从来谨慎,他看了一眼砚九,随即笑着询问南禾: “南禾,这位是……?” 第136章 冤种南禾 南禾的目光在砚九身上转了一圈,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因为此时砚九正朝着他甜腻的笑,和刚刚那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香招先生判若两人。 特别是在砚九身上血渍的映衬下,砚九那笑容看着实在有点可怖。 微微皱了皱眉,转身看向白行昭时,南禾又恢复往日那副矜贵矫情的样。 他睥了砚九一眼,非常轻蔑的为白行昭介绍: “他吗?行昭,他是白修诚先生那位私生子,说起来他也算是你的堂弟,你居然不认识他。” 最后那句“不认识他”,南禾说得讥诮又轻飘,也不知道南禾指的哪个“他”。 听闻南禾介绍,白行昭略微讶异,随即赶紧笑着看向砚九。 他打量砚九的目光是和善的,但砚九依旧能够清晰分辨出白行昭眸底那一份算计与谋划。 白行昭牵起砚九那只干净的手,他拍了拍砚九的手背,脸上温良,语气唏嘘: “是砚九吗?我是你哥哥白行昭,早就听说你了。 我这一回来就想去看看你,也不知道你住哪里,就耽搁到了现在。” 砚九一双桃花眼睁得很大,终于不负砚九所望,他挤出几滴眼泪。 用沾血的那只手抓住白行昭的手,砚九乌拉乌拉,前言不搭后语的开始诉苦: “行昭哥哥~你是行昭哥哥。 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回来了。 你不在的日子里,别人都欺负我,你回来我就有靠山了。” 白行昭伸手揉了揉砚九的发顶,温声道:“有哥哥在。” 说着,白行昭看向砚九受伤的手腕,以及脸上凝固的血渍,他皱眉询问道: “这是怎么弄的?” 砚九垂着头,僵硬了两秒,看上去似乎陷入巨大的悲伤。 他再次抬头时,却哀戚的看向南禾。 南禾眼底泛起疑惑:“???” 砚九伸手指向南禾,幽怨的控诉: “我只是来向南禾会长表示爱意,他觉得他自己受到了侮辱,就拿着剑刺我。” 说着砚九有模有样的抹了抹眼泪:“但是没关系,我都习惯了,晏阳的人本来就对我不好。” 南禾顶着砚九泼过来的脏水,冷笑着听着砚九的污蔑,只觉得荒谬,砚九是懂得如何恶人先告状的。 南禾同情的看了白行昭一眼,真的不知道白行昭怎么惹到了砚九,要被砚九如此耍着玩。 同时,南禾又想起以前的自己,以及晏阳的许多人,貌似也是这样被砚九耍。 这边白行昭真如一个溺爱的兄长,特温和的安慰砚九。 同时,他也有意避开砚九与南禾之间的“爱恨情仇”。 可以看出,白行昭很巧妙的获取各方的好感。 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砚九觉得慈航寺的老秃驴比自家师父厉害。 至少老秃驴教出的徒弟比顾七舟还要伪善。 拽了拽白行昭的袖子,砚九抬头看他,眼底闪过贪婪: “行昭哥,你能给我些零花钱吗?” 砚九将得寸进尺、鼠目寸光演绎的淋漓尽致。 闻言,白行昭很痛快的就递给砚九一张卡,他好脾气的和砚九打着商量: “小九,哥这边和南禾有些事要说,你不然先拿着卡出去玩。” 砚九亲吻了卡一下,然后就不再多搭理白行昭,拿着卡就晃里晃荡的离开了。 而他的“猫”却懒洋洋的趴在南家的草丛上,晒着太阳。 南禾看着草丛上肥成一滩的猫,有些戒备。 但白行昭却毫无察觉,他询问南禾:“你和砚九关系很糟糕?” 南禾讥诮的笑了笑:“砚九没你想象的那样……” 还未等南禾话说完,草丛里趴卧的猫咪窜了出来,一口咬上南禾的大腿。 白行昭转了两下腕上佛珠:“南禾,你家的猫咪好凶。” 南禾赶紧回到房间拿酒精消毒,他一边消毒,一边恶声恶气道: “td,这就不是我家的猫。” 语毕,南禾烦躁扶额,斯文斯文,他的形象今天td都毁了。 …… 尚京将车停在南禾家隔壁马路,今天是他和砚九约会的日子。 等了许久,他才看到砚九身上沾着血渍,晃晃荡荡的从路的尽头走来。 抱臂斜倚在车门上,尚京面色阴沉的看着砚九渐渐走近。 忽的,他笑得有些邪肆,牵过砚九缠得乱七八糟的手腕。 尚京细细打量着砚九手腕的划伤,皮肉绽开,血渍沾满了袖子。 再配以砚九失了血色的嘴唇,以及眼角下的划痕,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尚京一边帮砚九重新包扎,一边愠怒道:“谁干的?” 砚九半垂着眸子,他指了指手腕:“我自己拿刀划的……” 尚京的耳朵好似聋了一般:“南禾吗?” 砚九打了个哈欠,无所谓道:“你要想冤枉他就冤枉他,反正我和他两清,你就算打他一顿,也是你的事。” 尚京这次耳朵倒是没聋,但是他这次省略砚九话里的无关信息,只抓住了重点:打南禾一顿。 将砚九塞进副驾,尚京嘱咐道:“你先在车里睡一会……” 砚九毫不留恋道:“我多睡会,你晚点回来。” 彼时,南禾正在和白行昭喝茶,讲佛经,讲因果…… 白行昭慈眉善目,南禾觉得他刚刚被砚九冲击到的内心都平静了不少。 正当此时,一声闷响,面前茶杯猝然碎裂,滚烫的茶水顺着桌面流到南禾腿上。 南禾警惕看向门外,只见尚京正坐在墙头,姿态优雅,笑容肆意,他手中还拿着一把小石子。 南禾叫白行昭屋内稍作片刻,随即他眯起眸子,抬步出门。 少倾,南禾看着墙头的尚京,冷声询问道:“你来做什么?” 尚京从墙头一跃而下,漫不经心道:“砚九说你打了他,叫我过来帮他报仇。” 南禾满脸莫名其妙:“你确定砚九这么说的???” 尚京眼神飘忽了一下:“我是这么理解的。” 南禾:“我擦!你是砚九的黑粉?” 尚京正慢悠悠的解着袖口的扣子:“黑粉谈不上,只是我俩心有灵犀,虽然他口头没叫我来揍你,但我觉得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尚京话音一落,随之拳头就已经朝着南禾挥了过去。 南禾本来之前身上就挂了彩,再者说他也不是尚京的对手。 是以,南禾被尚京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他气得形象全无: “尚京,你和砚九你们俩都有病是不是?轮番上别人家耀武扬威。 这里是我家,有你们俩这样的吗?” 尚京看着南禾胸前,微微渗出了点血渍,他好心提醒南禾: “你流血了,不是我打的,拳头揍不出血。” 南禾破口大骂:“当人不是你揍的,丫的,砚九式神用剑刺的。” “哦。”尚京走到南禾面前,非常和善的理了理南禾的衣领:“好好养伤,我先走了,打扰了。” 尚京离开的背影都透着一股愉悦。 南禾踢了踢墙角:“擦!” 第137章 很无聊,但我喜欢的1章 砚九做了一个梦,梦里不仅仅是招摇山常年的郁郁青青,也不是晏阳的车水马龙。 梦里还有雪山连绵,海洋浩汤,草原广阔…… 天地间那么多的景色,好像都汇聚到了自己的梦里。 脸颊的一阵疼痛将砚九拽回了现实。 砚九疲乏的掀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尚京的脸。 两人离得很近,甚至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砚九挑了挑眉梢,了然道:“你是想要亲亲吗?” 随即,他的唇没有犹疑的贴到了尚京的唇上,又很快的离开,颇有应付了事的嫌疑。 对此,尚京当然不满意,他这人不然不开始,如果开始从来不是浅尝辄止。 尚京反客为主,扣住砚九的脑袋,一吻辗转悱恻,热气升腾。 从吻中脱离开来,砚九才发现自己还在车子里,车外是昏黄灯光。 看来他这一觉睡了大半天。 这时,尚京伸手勾起砚九的下颌,砚九往后退了退:“不亲了,嘴唇快肿了。” 尚京:“本来也没打算和你亲。”说话间,他将一块创可贴贴在了砚九脸颊的伤口处: “我刚刚只是想给你处理下伤口,是你没羞没臊,非要亲。” 砚九:“……” 侧头望向窗外,柳树蒙上新绿,枝头都是嫩嫩的芽,昏黄路灯下飞虫不停旋转,那是属于春夜的样子。 砚九好奇的去问尚京:“尚京,晏阳外面的春天是什么样子的,你有看过吗?” 对于砚九突如其来的疑问,尚京有些讶然,他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 “晏阳之外,术士并没有这么多,外面就连精怪都很单纯。 城市都是大同小异,老城区和高楼大厦交织。 景色倒是有很多不同,山川湖海,山水风光,总是不一样的。” 说着,尚京询问砚九道:“北南尧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砚九有些无奈:“我好像把北南尧激怒了,他一整个消失,这几天不会出现了。 我卦算了,方位也算了,整个空间内没他的影子……” 尚京伸手揉搓了一下砚九的头发,有些宠溺道: “反正北南尧现在不出现,你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要不要走出晏阳去看一看,走出晏阳,那才叫真正的入世。 外面那些城市才叫真正的有温度,景色也好看。 晏阳太利欲熏心了。” 尚京总觉得砚九一定喜欢外面的世界的,晏阳之外那些人生百态才更真实。 尚京也觉得砚九应该给自己放个假,摆脱香招先生的身份,丢掉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纯粹的做一次自己。 他也不过才20出头的年纪。 听闻尚京一番话,砚九有些动摇:“可是我不能离开晏阳,香招书屋……” 还未等砚九话说完,尚京已经接道: “香招书屋我去帮你看着……不就是坐在桌子后面胡说八道吗,我也会……” 砚九抱着想捏死尚京的心情淡淡道: “香招书屋有清安,你不会比清安更会解惑。 清安胆子小,但栾丘坐在院里也能吓唬人。 你的话……你就坐在墙头好了。 需要打架你可以充当一个打手。” 说着,砚九在那兀自嘀咕:“可是又没人敢去我的书屋闹事,闹事的都被大白叉出去了……” 嘀咕到此处,砚九豁然开朗,他拍了拍尚京的肩膀,笑着道: “我知道你能帮我做些什么了? 你可以帮我喂大白还有二白。” 尚京:“你确定那两只要我喂?” 砚九毫不留情的吐槽:“很好喂的,如果你一天喂他俩50盒猫罐头,他俩能认你当老大。” 尚京:“……” …… 砚九走了,归期未定。 他坐上了最慢那列火车靠窗的位置。 铁路在大地之上盘踞数万公里,无数壮丽的景色跌入砚九的眼底。 这不仅仅是一趟旅程,也是去找寻那些年失去的乍见之欢、怦然心动。 砚九之前对世界避之不及,现在是主动融入。 火车里,隔壁位子的小女孩为砚九送来糖果,咧嘴笑时门牙少了一颗。 她对砚九说:“哥哥,我长大要找哥哥这么好看的男朋友。” 说完,她伸手轻轻抱了抱砚九,随即害羞的转身跑掉。 砚九反应过来时,女孩早就跑得没影踪。 砚九笑了笑,他用手机拍下手里糖果,又拍下了窗外秀丽山川。 他给尚京发去信息: “我看到了比招摇还要好看的山,但我还是更喜欢招摇。 这山的山脚下没有道士,但有一个放羊的大爷。 大爷旁边跟了一条边牧,那狗狗看着比我家二白要聪明多了。 明早我要下车,去一个叫古陌的水乡,听说这里有很好吃的牛肉粉。” 尚京:“大前年我和柳锦成去过古陌,东三巷那家花婆牛肉粉好吃。 你和婆婆说你是我的对象,让她给你打折。” 次日,砚九下车,直奔花婆牛肉粉。 傍晚时,尚京收到一张照片,夕阳染红河面。 砚九和几个年轻人并肩坐在桥栏上,河的两边杨柳依依。 桥栏上的年轻人们举着酒瓶敬夕阳。 砚九对尚京说:他吃了花婆牛肉粉,有些辣,但很好吃。 花婆已经不在了,现在是她的儿子管店,她的儿子不认识尚京。 但砚九在店里的墙面上看到了尚京、柳锦成和花婆的合照。 砚九还说他认识了几个出来旅游的大学生,他们一起在夕阳中喝酒。 尚京回之:“我在同样的夕阳中疯狂开猫罐头。” 第138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 砚九离开一周的时候,白行简收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海岸线连绵,不远处坐落着一条商业街。 某家民宿的院子里,老板娘正拖着冲浪板往外走。 那老板娘波浪卷发及腰,皮肤被晒成了蜜色。 看人时妩媚,但全身又散发着一种张扬的性感与野性……那是逃离晏阳的白行鸢。 白行鸢送走鬼将军后,便来了这座海边小城,她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民宿,去接纳那些或流浪、或休憩的灵魂。 白行鸢指着沙滩上的各色美男子,特别得意的和砚九分享道: “看到没?那些都是姐的天下。” 砚九很真诚道:“姐,重婚犯法。” 白行鸢拢了拢耳边碎发,一身的风情万种: “你姐这么好看,何必嫁人去便宜别人,又何必可着一根树吊死。 林子这么大,我的目标是沾花惹草,好看的都要招惹一遍。” 说着,白行鸢笑眯眯的打量着砚九: “砚九,你看你长得虽然比我差点意思,但也不赖。 你又这么年轻,外面有趣的小哥哥小姐姐多的是。 重婚犯法,但撩拨可不犯法。” 是以,几分钟后,尚京收到一张照片,是砚九与白行鸢的自拍。 背景是沙滩上一群男男女女,大家都拥有着好看的皮囊,穿着还特别清凉,直晃人的眼睛。 砚九配文:我姐让我多见见世面,她还说你只不过是中规中矩的帅,不能可你一根树上吊死。 收到信息时,尚京正坐在香招书屋的摇椅上,看着顾七舟手把手教清安画符。 他回砚九道:“白行鸢从小脑子就不大聪明,你不要听她的。” 少倾,尚京又补充道: “你们招摇可以师徒恋?我怎么觉得顾七舟在骚扰他徒弟。” 砚九习以为常:“顾七舟其实一直都这样猥琐,他不代表招摇。 但招摇确实可以师徒恋,我们没那些规矩。” 最后尚京回砚九道:“你快回来,想你了。” 尚京和砚九都试着让他们的恋爱和许多人一样……去说着腻歪的情话,去赴一场千篇一律的约会。 尚京知道,砚九一直想融入芸芸众生之中,那么他便带着砚九去做普通人才会做的事。 尚京和砚九貌似经历了很久很久的冷漠世间,其实他们的人生也不过才刚刚开始。 甚至他们还没有到三十而立的年纪,是老人家眼中的“小破孩”。 …… 傍晚时,海边燃起了篝火,白行鸢将砚九拽进了载歌载舞的人群之中。 陌生人与陌生人手牵着手,围着篝火转圈圈。 砚九永远记得那个夜晚,他终于知道白行鸢奔赴、白行简向往的自由是什么了。 对着大海唱歌,对着星空许愿,只专注于此时此刻的感动。 他们都是如此的热爱自由…… 临行时,白行鸢拥抱了砚九,她迎着风的方向笑着说: “要是今年春节……你和行简都能来这个海边过年就好了。 我给你们包饺子吃。” 砚九打趣:“你会包饺子吗?要是你包的饺子散开怎么办?” 白行鸢踢了砚九小腿一脚:“我可以用胶水黏。” …… 晚春时节,砚九终于坐着最慢的火车晃晃荡荡回到了晏阳。 彼时,香招书屋名声被尚京祸害到不成样子。 香招先生真不是谁都能当的,也真不是坐在桌子后面胡说八道就行。 期间,机缘巧合,瑶华得知了去香招书屋的方法。 他本来是想找香招先生解惑,他入主晏阳的几率大不大? 可是走进大门,却见尚京正坐在屋顶,手里拿着根逗猫棒,在逗一只……狐狸? 瑶华皮笑肉不笑的和尚京打着招呼:“你就是传闻中那位香招先生?” 尚京从屋顶跳下:“不是,香招他出去旅游了,我帮他看店。” 瑶华一脸玩味:“你和香招真有奸情?” 尚京晃荡道桌旁,把玩着桌上签筒: “货真价实,真有奸情……也不算奸情,我们两个是光明正大的搞对象。” 说着,尚京挑眉去看瑶华:“你来做什么?” 瑶华沉默,他总不能和尚京说,他想算算自己能不能入主晏阳,从尚京手里分权。 见瑶华沉默,尚京继续道:“你不说,我就随便送你一卦了。” 说着,尚京在签筒里挑挑拣拣,他挑出来一个下下签递给瑶华: “送你,不用谢。” 瑶华:“呵呵。” 正当此时,出去吃炸酱面清安回来,他一路小跑,想把桌子后面的尚京“请走”。 但清安胆小,他不大敢去和尚京说话。 这些天,他家小师叔的名声都快被尚京败坏完了。 尚京总是随随便便乱去指点别人,指点某男子命中注定的情缘是他的继母。 指点精怪若要得道,要在傍晚去白家纵火,才能获取机缘。 凡事种种,不胜枚举。 清安真的担心这香招书屋挺不到他小师叔回来,就被尚京祸害到关门大吉。 小清安甚至暗戳戳与自己师父说小话: “师父,我小师叔这样清风霁月的人……他是怎么和尚先生在一起的呢……” 顾七舟脱口而出:“他俩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都不是啥好鸟。” 清安满脸迷茫:“啊……师父你说啥?”一定是他听错了,他的师父说话不会这样粗鲁的。 顾七舟回神,他满脸温良:“我是说尚京一定也有他的可取之处,清安,修道之人莫在他人背后道人是非。” 清安小脸羞窘且通红:“师父,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清安想,师父这样高风亮节,他也一定要严格约束自己。 …… 砚九回来那天,尚京到火车站去接砚九。 砚九走时柳枝只是蒙上新绿,回来便已郁郁葱葱。 走的那天,砚九穿着一件黑毛衣,回来时里面则变成一件素净白t,外面套着一件柔软的牛仔衬衫。 干净、青涩、美好……好似灵魂都被晾晒了一般,散发出明媚的味道。 尚京与砚九于人群中相拥,他一手揽着砚九肩膀,一手拖着砚九的行李: “你家附近新开了一家烤肉店,我们去吃烤肉? 顺便还能打包些生肉回去喂大白、二白,我可不想再开罐头了。” 砚九笑了笑:“好啊,你烤我吃。” 第139章 做戏做一半 白行昭拜在慈航寺住持门下,是住持唯一的俗家弟子。 虽说是俗家弟子,但这些年白行昭一直在山上修行,鲜少下山。 是以,白行昭名声很好,大家都认为他心无旁骛,一心向佛。 是山上声名斐然的“佛子行昭”,一颗慈悲心,想渡天下万事万物。 都说这次行昭下山,回到白家,就是为了宣扬佛法。 对此砚九嗤之以鼻,他对慈航寺向来没什么好印象,他觉得老和尚教出来的弟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这些天,白行昭游走各大家族,拜会、讲经论道、喝茶品茗…… 他迅速在晏阳站稳了脚跟,与各大家族拉拢好关系。 不得不说,白行昭人情世故这方面比严肃古板的白行简要强上许多。 甚至现在晏阳一些家族有求于白家,会越过白行简,直接去找白行昭。 这些天白行昭忙着挨家挨户的应酬,今天终于闲了下来,他想到被他忘在角落里的砚九。 对于白行昭而言,砚九可以说是一颗非常重要的棋子,但是白行昭上次见过砚九一面后,便觉得砚九是一个非常好拿捏的人。 胸无大志、贪财好色、墙头草一般……实在是太好控制了。 但是砚九作为一颗重要棋子,也是需要上点心的。 找人查了砚九的住址,白行昭只身驱车来到了闹市区。 穿越烟熏火燎的小吃街时,白行昭不由皱了皱眉,这种地方他不想来第二次了。 今天最好要到砚九的联系方式,以后让砚九来找他。 七拐八拐后,白行昭终于将车开到了砚九所在的老旧小区。 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白行昭脸上露出慈眉善目的表情。 他开门下车,去往砚九单元楼的路上,还救了一只被蛛丝缠上的蜜蜂。 路上,白行昭盘算要如何和砚九拉近关系,应该很好做到……随便给点恩惠就好了。 正想着,白行昭一抬头。 就见砚九家的楼栋下,砚九正和一个男人接吻。 那男人只露出一个背影,身姿修长,动作凌厉又霸道。 白行昭眯了眯眸子,砚九找男人的速度倒是挺快。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淘到的男人,比起上次他勾搭的南禾,这男人应该差上许多。 砚九还真是荤素不忌。 忽然,与砚九接吻的那个男人回过头来,锐利的目光径直落在白行昭身上。 明明是黑夜,白行昭却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强大的压迫感突如其来,他背后瞬间蒙上一层冷汗。 这时,砚九从男人身侧探出一个头来,桃花眼看着有点湿润。 他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男人:“是谁?” 白行昭举了举左手,他从阴影中走出,随即笑着对砚九道: “砚九,是我?” 见到来人,砚九歪了一下头,他是真的有点疑惑:“你是谁?” “……”白行昭按压住心底不耐,他一脸和善的与砚九开着玩笑: “我是你堂哥白行昭,你忘了吗?” 砚九:“……”还真忘了,他是真的有点脸盲。 但很快,砚九就满身谄媚的迎了上去: “行昭哥哥,天太黑,我都没认出你来。” 砚九刚刚抬腿,就被尚京拉住了手,他附在砚九耳边不满道: “你都没叫过我哥哥。” 砚九拍了拍尚京的手背,他无奈道:“你乖一些……” 白行昭渐行渐近,他看向尚京,有点讶异。 砚九新找这个男的脸长得倒是不错,甚至比南禾都强上一些。 不过这人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据闻砚九在术士圈子风评不佳,应该没有哪个术士子弟愿意和砚九在一起。 白行昭故作不解的询问砚九: “砚九,这位是……?” 砚九羞赧的往尚京怀里一扎,他从尚京怀里露出半张脸: “他是我新找的男朋友。” 白行昭笑着朝尚京伸出手:“你好,我是白行昭。” 尚京不知道砚九打着什么主意,但他显然不打算配合砚九演戏。 砚九戏太多,尚京都不晓得该拿什么剧本。 反正他惹下烂摊子,让砚九收就好了,不然砚九真的太懒了。 尚京忽视白行昭伸过来的手,他眉目锋利,气息压抑: “我是尚京,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说着尚京勾起唇角,笑容恶劣:“不然你随便打扰我约会,我很不开心……” 听闻“尚京”二字,白行昭只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随后,他才细细反应了一下尚京是谁。 是晏阳那位无冕之王,是那个阴晴不定的尚家家主。 也是那个集尚家气运于一身的尚京。 他几次拜访尚京,尚京都是闭门不见。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是在如此荒谬的境况之下。 而尚京这人确实如传闻一样。 能温文有礼,也能如此时一样满不在乎道“你最好有事……” 这边,砚九煞有其事的拍打了尚京肩膀一下,他嗔怒道: “你干嘛对我行昭哥哥这么凶。 你快点回家去找你新的心头好,我不要再见到你了。” 尚京:“……”新的心头好……是谁? 尚京本想忽视砚九的话,他俩小别胜新婚,尚京还想贴贴。 然而砚九却与暗处凉飕飕瞥了尚京一眼。 尚京无奈,只能拿着自己的新剧本走人,他捏了捏砚九的耳垂: “等我和我家里那位心头好分手,我就过来找你玩。” 砚九打了个哈欠,困意上头,瞬间,他做戏的欲望都消退许多。 砚九这人犯起懒是真的懒,他懒得和尚京道一句再见。 直接忽视尚京的存在,砚九转头看向白行昭。 他刚刚谄媚的笑容消散很多,脸上毫无表情,只剩冰冷淡漠,但砚九依旧努力让自己语气变好。 可懒劲上来,演技消退,他说话都是毫无情绪的: “堂哥,你来找我做什么?” 白行昭忽略刚刚尚京带给他的冲击,上前一步,他温声和砚九套着近乎: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咱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砚九淡漠道:“嗯,看也看了,你可以走了。”他要睡觉了。 第140章 一根绳上两蚂蚱 白行昭站在原地,垂眸时不动声色的思虑片刻。 貌似事情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砚九行事好似没有规律可言,并不是那么好把控。 想了想,白行昭拿出一张卡递给砚九,他关心道: “砚九,这里有些零花钱,你拿着,不够再和哥说。” 白行昭在试探用金钱能否拿捏住砚九。 然而砚九却将银行卡推了回来:“不要了,尚总给的更多,我最近不缺钱。” 白行昭眸色暗沉,但转瞬他又是那副温和大哥的模样,拍了拍砚九肩膀,白行昭不再过多纠缠: “那哥先走了,有事就来找我。” 砚九看着白行昭渐渐模糊的背影,不由用手掸了掸刚刚被白行昭碰过的肩膀。 他唇角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随即回屋睡觉。 砚九入睡一般不会超过10个数,正当他数到第三个数时,尚京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是不是睡不着,我去陪你睡觉……” 砚九微恼,打扰他睡觉,堪比是杀人放火的坏事: “以后半夜不要找我,大晚上的闹什么闹,不睡觉的吗?” 尚京:“……”砚九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 想之前自己睡眠也是规律的,自从他家总是“半夜三更鬼敲门”后,他才大晚上不睡觉的。 砚九怎么从来不反思一下这是谁的锅呢? …… 次日的次日,旅游归来的砚九足足睡了两天,再醒来时终于神清气爽。 一些意识也渐渐回笼。 好像之前白行昭有找自己的…… 前几天白行鸢还说想今年在海边过春节……看来自己得努努力了。 冲了个热水澡,砚九将思绪理清。 他随便换上一件蓝白条纹针织衫,宽松浅蓝牛仔裤。 看着并不庄重,但很容易拉近社交距离,特别是出门之前砚九还练习了一下微笑。 他发现自己演技真的有待提高,总是中途罢工不说,笑容有时还有些僵硬。 坐上公交车一路走马观花,醒醒睡睡,这还是砚九今年第一次来到白家。 白家武侍看到砚九直接将他拦了下来,他们还是知道砚九虽然身上流着白家的血,但白家的门砚九却不能随随便便的进。 话说上一次砚九来白家,还是他被冤枉偷了古地图,所以白行鹿抓了回来,好一顿折磨。 古地图……砚九了然的笑了笑。 看来那古地图实则是北南尧偷的了,约么是北南尧想弄清昆仑的具体位置。 不再多想,砚九开始盘算如何忽悠白家的武侍。 正当此时,出门办事的白行昭驱车回来,车上还带着前来做客的瑶华。 瑶华和白行昭……两只狐狸勾搭到了一起…… 砚九眼底闪过兴味,他踢踢踏踏走到白行昭车子旁,伸手叩响窗子。 车窗摇下,砚九捏着嗓子就叫哥。 对于砚九的出现,白行昭有些讶然,砚九还真会挑日子,专门挑他谈事的时候过来蹦跶。 对着砚九露出一个很友善的笑容,白行昭关心的询问砚九: “砚九,你怎么过来了?” 砚九看着白行昭,满脸憧憬与仰慕:“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和哥聊聊天。” 白行昭为难的看了瑶华一眼,随即温声和砚九打着商量: “砚九,街角那里有家咖啡店,你到那里坐一会,我和朋友聊完天就去找你。” 一旁瑶华只是微笑,不动声色颇有看戏的嫌疑。 砚九失望的扁了扁嘴:“好。” 随即,白行昭塞砚九手里厚厚的一沓钱:“点一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瞬间,砚九眼睛都亮了,他手里攥着钱,蹦跶着往后退了两步:“谢谢哥哥。” 这时,恰巧赶上白行简从公司回来,一进门他就看着砚九接过白行昭的钱,有说有笑的叫着哥。 同时,砚九也注意到白行简的存在。 面对白行简的凝视,他只是微微抬起下巴,不屑的“哼”了一声,特别嚣张的走了。 白行简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脸上有些许的落寞,心里却在想自己真是失败呢。 白行昭回来才多久,砚九就有说有笑管他叫哥。 他真心实意想拉扯砚九,却得到一个不屑一顾的“哼”。 就在不久前,他竟还天真的以为他与砚九的关系得到缓和。 这时,瑶华与白行昭已经双双下车,白行昭关切的走到白行简身前: “大哥,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把医生叫来。” 白行简冷声道:“不必,你招待客人就好。”随即,他抬步离开。 白行昭与瑶华这两人凑到一起,可能是谈论古今,也可能写诗作赋。 但更有可能去商讨所谓“事业”。 白行简并不畏惧白行昭有野心,像白家这种大家族,成王败寇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他早就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 …… 白行昭的书房,瑶华靠在落地窗旁,正在随意的翻着一本西方名着。 白行昭则是站在一旁,不疾不徐的磨着咖啡。 瑶华意味深长笑道:“我以为出家人不喝咖啡的,只喝清茶。” 白行昭将咖啡递给瑶华,佛珠挂在他手腕上祥和而温柔: “我是俗家弟子,不用遵守那么多的规矩。” 瑶华目光沉敛:“所以你才找上了我,和我交好。” 白行昭并不介意瑶华的直白,他坐回书桌旁,执笔抄佛经,一边抄一边淡淡道: “其实我们某一方面很像,我们对权力都有欲望。” 瑶华一片温文,说话却毫不留情面: “虽然我们都披着端方君子的皮。 还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的,大家都知道我狼子野心,我也从来没有遮掩我来晏阳的目的。 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大家都道你是与世无争的佛子,一心向善。” 白行昭眸子微垂,轻声一笑:“殊途同归罢了。” 说话间,白行昭抬头径直看向瑶华,眼底是毫不遮掩的贪婪与掠夺。 因为一层慈悲皮囊包着,看着更加的可怖。 白行昭向瑶华发出邀请: “瑶华,要不要一起,我帮你进入晏阳,同样,你帮助我成为白家的主人。” 瑶华沉默片刻,看上去确实有在认认真真思考白行昭的提议,少倾,他笑着反问白行昭: “我们都是有欲望的人,然而欲望没有尽头。 等你真的成为白家的主人,你真的甘心止步于此? 怕是下一步就是想着如何端了我。” 白行昭继续执笔抄经文:“那不是下一步应该考虑的吗?先把既得利益拿到,至于之后,那就各凭本事了。” 他抬眼看向瑶华:“瑶华公子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瑶华举了举咖啡杯:“也是。” 当瑶华坐上白行昭的车,于众目睽睽之下和白行昭一起来到白家。 其实他就已经做了选择。 这个无需多言,彼此都了然于胸。 第141章 九九危 白行昭送瑶华出门,正好顺路去赴砚九的约。 步步为营,他将每一个人都安抚的很好,这也算是他的本事。 晚春气温很舒服,白行昭与瑶华并肩走在街边,对面就是砚九所在的咖啡店。 透过窗子能看到砚九安静的坐在桌旁。 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一杯柠檬水,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阳光洒在砚九的脸上,显得他皮肤瓷白,整个人干净通透。 特别是那一双淡色的桃花眼,竟然升腾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青涩。 白行昭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堂弟皮相确实不错,怪不得能勾引到尚京,还要脚踏两只船,再去勾引南禾。 同样,瑶华也在看着砚九,不声不响的看了好几秒,甚至唇角还浮现了一个微笑。 这抹笑容被白行昭捕捉到,他心底不由起了一丝别的心思。 白行昭把砚九当棋子,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这枚棋子还能有别的作用。 例如出卖姿色,帮他拉拢些权贵。 白行昭摩挲了下腕上佛珠,随即拍了拍瑶华的肩膀: “走……一起去喝一杯咖啡,下午正是偷闲的时候,就别急着回去了。” 瑶华并没有拒绝白行昭的提议:“好啊……” 彼时,砚九昏昏欲睡,一抬头便看到咖啡厅走进两个狐狸。 疲乏的揉了揉额角,砚九挤出一抹热情笑容: “哥,这边。” 白行昭一边走,一边向砚九介绍: “砚九,这位是瑶华楼的瑶华,你应该有听过。” 对此,砚九只是托腮笑着去看瑶华,笑容有些玩味。 不是砚九故意这样笑,而是他演技不稳定,有时控制不了。 这边,瑶华先行开口: “行昭,不用介绍,我们两个人之前认识。” 白行昭热络道:“巧了,这不是缘分吗。” 瑶华悠悠道:“那次砚九从我这里要聚魂石,我要他陪我睡一觉,我把石头给他,他不同意。” 白行昭笑容有一瞬间的僵滞:“……”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反观砚九,正毫不在意的喝着柠檬水。 瑶华继续慢条斯理向白行昭介绍: “虽然我没给砚九石头,但砚九某个朋友到我这里打了一架,最后还是把石头赢走了。” 说着,瑶华朝砚九微笑:“是我不识抬举,当初应该直接把石头给你。” 砚九笑晏晏道:“好说,知道就好。” 听完瑶华与砚九的对话,纵然白行昭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但他还是一脸豁达道: “相逢一笑泯而愁,这样,我和咖啡馆老板是朋友,我亲手为你们烤个蛋糕。 这么好的午后,可别浪费了,你们吃什么味道的?” 砚九倒是毫不客气,他径直道:“巧克力味的。” 瑶华附和:“那就巧克力味的。” …… 蛋糕烤制期间,白行昭端着杯清茶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和善的询问砚九道:“砚九,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闻言,砚九坐直身体,眸子四处机警的扫视了一圈,这才悄声对白行昭道: “行昭哥哥,你想不想把白行简压下去,你去执掌白家。 我看白行简不爽好久了。” 白行昭赶紧摆手:“这……砚九不要胡说。” 瑶华抬起杯子喝了口咖啡,他兀自讽刺的笑了笑。 砚九继续道:“没有胡说,白行简总是打压我们。 我也就罢了,我毕竟是个私生子。 但是行鸢姐姐都受不了白行简,婚礼当天跑走了。” 白行昭脸上闪过讶然:“砚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行简不是那种人。” 瑶华无聊望向窗外,白行昭真是磨磨唧唧,真能装。 砚九从背包里拿出一份资料,言之凿凿道: “我这里有证据的,上次我见他。 无意在桌子上看到了他中饱私囊、坏事做尽的证据。 我趁他不注意都用手机拍了下来。 行昭哥,我想你当家主,白行简他对我们不好。” 白行昭默不作声的将砚九递过来的资料收了起来,随即他拍了拍砚九的肩膀: “砚九,这事不要和别人说,很危险的,保护好自己。” 砚九笑弯了眼睛:“还是行昭哥你对我好。” 说话间,“叮”的一声脆响,白行昭起身:“蛋糕好了,你们稍等。” 白行昭离开间隙,瑶华意味不清的看向砚九: “你在想些什么?你不是这种没有头脑的人。” 砚九冷笑:“正因为我有头脑,我才要赶紧站队,你都和白行昭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白行简为人正直,想不出一些弯弯绕绕。 这种时候,我当然要找一棵粗壮的大树依附,毕竟我只是一个私生子罢了。” 说到最后,砚九语气唏嘘且轻飘,似乎真的只是一个绞尽脑汁自保、孤助无依的可怜人。 瑶华见状不再多说些什么,而是看向窗外车说马龙,他有些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白行昭端着一盘切好的蛋糕走了过来,他将一块蛋糕递给砚九: “你要的巧克力蛋糕,尝尝哥的手艺。” 巧克力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砚九也没客气,他是真的想吃。 一叉子、两叉子……半块蛋糕下肚,砚九觉得头晕目眩。 砚九用残留的意识想,呵,白行昭还敢和自己耍手段。 看着砚九软绵绵趴倒在桌旁,瑶华诧异看向白行昭: “你这是做什么?” 第142章 种蛊 看着瘫倒在桌子上的砚九。 白行昭笑着看向瑶华,一脸温良: “我看你好像挺喜欢砚九的,刚才你还说想让砚九和你睡觉。 今天我做一次好人,帮你一把。 他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结盟礼物了。” 瑶华讥诮的笑了笑:“你还真是下得去手,他毕竟也是你的堂弟。” 白行昭无所谓道:“他只是白家的私生子罢了,又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再者说……感觉他挺爱勾引各种男人的。 瑶华公子这样的人物看上他……说不定他心里有多高兴呢。” 白行昭虽然在笑,瑶华却觉得白行昭这人无比的冷漠,无比的可怕。 但是瑶华最后只是暧昧的朝白行昭笑了笑: “那就谢过行昭你的好意了,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 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很舒服,是温暖的、轻柔的。 耳边有啾啾鸟鸣,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砚九舒服到不想醒过来,甚至想赖会床。 但是意识回笼,他之前是被白行昭迷晕的,由不得他不醒。 慢悠悠的掀起眼皮,砚九的余光里感受到了人影。 他艰难的转了转脖子,见瑶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自己正出神。 砚九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又干涩: “白行昭费力把我迷晕,就是为了让你把我带回家……?” 砚九实在搞不清中间的关系。 瑶华走上前来,温热的指尖抚过砚九的喉咙,他似笑非笑: “他把你送给我,让你陪我睡觉……” 砚九不以为然:“你也这么想的?”他觉得这简直是个笑话。 瑶华怎么会为了和白行昭结盟,就来和自己睡觉。 虽然瑶华之前有这样说过,但砚九从未把此话当过真。 瑶华伸手拽下来砚九一些衣领,锁骨露出半截,他声音有些喑哑,眸色暗沉: “也不是不可以……” 不得不说,瑶华是真的动了心思的,他一直觉得他看不透砚九。 人就是这个样子,越看不透就越好奇。 现在面前就有这样一个“坦诚相待”的机会,都不是什么圣人,说心无杂念都是假的。 见瑶华这个德行,砚九眸子也不由凝重了起来。 是什么时候,瑶华对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虽然封阳说他命里带桃花,但只带一朵就好,多了他可应付不过来。 砚九声音清冷:“我劝你最好离我远点。” 瑶华却轻笑着握住了砚九的手腕:“威胁我,可是这是我家,尚京不在……” 砚九冷笑:“不用尚京,用他干吗?”他要尚京是谈恋爱用的,又不是打架用的。 打架的话尚京还没他十安师兄能打,没有他家乐风出现的快。 砚九虽然冷声冷语,但是他躺在床上确是软绵绵的一只,看着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瑶华是真的有些心猿意马了。 正当此时,他心口一痛,密密麻麻的痛,好似什么啃食一般。 他努力保持脸色如常,但额头的冷汗还是泄露了他的境况。 砚九这时恢复了些体力,从床上支起身来,他半靠在床头,抱臂翘着二郎腿,笑吟吟的打量着瑶华: “很疼吗?” 瑶华目光锐利的看向砚九:“是你?你做了什么?” 砚九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自己的指甲: “也没做什么?就是在你身体里下了蛊。” 瑶华诧异:“怎么可能,刚刚你一直躺在床上。” 砚九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问道: “谁告诉你是刚刚下的蛊?谁又告诉你是我下的蛊?” 瑶华捂着心口,反复复盘最近的事情,但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坐回椅子,努力忽视心口疼痛,思路反倒变得清晰,态度也随之恢复温文: “这蛊是你教唆人下的……早就下了,为什么找上我?” 砚九不紧不慢道: “晏阳之中,你算是值得忌惮的一个,能把控住你最好。 所以虽然中了蛊,但你应该觉得骄傲,这是你强大的证据。” 说着,砚九轻飘飘的睥了瑶华一眼: “其实你如果从始至终与我相安无事,你不会知道这蛊的存在的,我不会催动这蛊。” 闻言,瑶华不恼,看向砚九的目光反而更加深邃。 眼前砚九往日里莹莹的一双桃花眼……此时透着冷意、透着轻蔑……凡是种种杂糅出一抹特别张扬的艳色。 砚九在把控着事情发展的节奏,他运筹帷幄又游刃有余,机关算尽又漫不经心。 本来面目之下的砚九……可比那个随时随地演戏的私生子更加的惑人,也更加具备致命的吸引力。 蛊带来的疼痛渐渐停止,瑶华笑问砚九一个问题: “如果我杀了你,是不是这蛊就被解了?” 砚九莫名其妙的看向瑶华: “刚刚还在和我暧昧,这会就喊打喊杀了? 告诉你一个让你不开心的事情,我不是下蛊之人,只能控制住蛊罢了。 所以杀了我也没有用,能够催动你身体内蛊的人也不仅我自己,杀了我也没用。” 说着,砚九饶有兴味的去问瑶华:“怎么样?听到这个消息开心吗?” 瑶华轻笑出声:“还挺开心的,谢谢你让我见识到了人心的复杂性。” 说话间,瑶华摊了摊手:“所以呢,你在我身体里下蛊,想让我做些什么?” 砚九语气温柔,但面色冰冷:“只是防备你不乖罢了,你若不乖,就弄死你……所以你乖一点喽……” 砚九凉飕飕的看向瑶华: “瑶华,提前告知你一下,现在白行昭很碍我的眼。 我从来不是个性子好的人,谁碍我的眼我想方设法都要折腾他一下。 你要是非要和白行昭凑到一起,我保不准会对你做些什么。” 瑶华转身,双手撑着窗沿,看向窗外鸟语花香,他不由感叹道: “真的挺好奇你是怎么养成现在这副性子的,怪凶的。” 然而砚九不理会瑶华,而是又缩回了床上: “麻烦出去时带一下门,我要再睡一会。” 瑶华挑了挑眉梢:“再睡一会?你胆子真大。” 砚九迷迷糊糊道:“怎么,你还真想杀了我?” 瑶华已然抬步出去。 他坐在门外长廊的边沿,手执茶杯,仰头望天。 他真的很好奇,砚九经历了什么,明明看似一个一事无成的私生子,却有这种手段。 淡漠清高与阴险狡诈如此完美的融合,真是有趣呢。 话说瑶华其实一开始没打算对砚九做什么的,他只是觉得把砚九放在白行昭那里终归危险。 自己“不要”砚九,保不齐白行昭会把砚九送给其他人。 …… 白家,白行昭从街角老店打包了一盒杏花酥。 他沿着白家长廊向深处走去,少倾,白行昭敲响了某间房门: “爷爷,我买了你喜欢的糕点。”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进。” 白行昭笑眯眯开门进屋,放下糕点后拿着水壶去浇窗边的花。 一个身着灰色polo衫、带着老花镜的老爷子正在看报。 老爷子不怒自威,看着像一位退休的老干部。 他开口时的声音也很浑厚: “阿昭,听说你刚刚和修诚的那个私生子一起吃东西。不要和一些不相干的人走的太近。” 白行昭摆弄着窗边花草,顺便关上通风的窗户,再转身时,他的笑容很是耐人寻味: “爷爷,砚九可不是不相干的人,我发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老爷子放下报纸,也来了兴趣:“什么事情?” 白行昭悠悠道:“白行简和白行鸢貌似都不是三叔的血脉,三叔真正的骨血只有砚九。 从这个角度而言,白行简就不是继承白家的第一顺位了。” 第143章 不愧是我,特会谈恋爱 砚九再醒来时已经傍晚,鼻翼传来饭菜的香味。 黑胶牛扒、排骨汤、还有辣椒炒肉…… 瑶华家的厨子真不错。 砚九拿出了手机,随便发了一个信息,便倒头又睡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砚九彻底醒来,他赤脚走到客厅。 自然而然的坐到了桌边,正在吃饭的瑶华略微诧异,这砚九还真是不生分。 他放下碗筷,招呼阿姨道: “再加一套碗筷。” 砚九伸出两个手指:“要两套,可以再单独准备两碗放地上肉吗?清淡一些。” 瑶华:“???” 见瑶华不动,砚九朝着瑶华微微一笑:“乖一点……” 瑶华其实并不在意砚九威胁自己的,但他觉得砚九这副懒趴趴、头发乱翘、还要威胁人的样子特别有趣。 于是他很“乖”的按照砚九要求吩咐了下去。 “你吃饭这么多规矩吗?还要两副碗筷?” 瑶华话音刚落,他家门铃就响了起来,砚九抬起下巴指了指门口: “你家有客人来了,去开门。” 瑶华:“……” 瑶华离座去开门时,无意间发现今晚月亮又大又圆。 神话中,这种夜晚都是妖魔鬼怪横行的日子。 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瑶华开门,只见门口站着尚京。 尚京面无表情,他怀里抱着一只狐狸小狗,肩膀蹲坐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猫。 瑶华:“……”古人诚不欺他,果然这样的夜晚不吉利。 砚九一手托腮,拿筷子那只手则是挥了挥,他透过敞开的门招呼尚京道: “尚京,快进来,瑶华家的厨子特别优秀。” 凉飕飕的瞟了瑶华一眼,尚京还是默不作声的走进瑶华家。 瑶华发现刚刚尚京看他那一眼带着杀意,只不过被尚京又压了回去。 进入屋子,尚京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主人位。 白毛小狗鼻子灵敏,很快冲到了地上那两大碗去油去盐的肉旁。 猫咪则是傲娇的看了瑶华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貌似在……道谢。 随即猫咪昂首挺胸的走到另一碗肉旁。 瑶华的笑容已经快要挂不住了,他震惊的看向砚九:“???”这拖家带口的…… 砚九浑不在意道:“都说了……你家的饭好吃。” 一旁尚京嘎吱嘎吱用刀切着牛扒,他在对砚九说话,却阴森森的看向瑶华: “砚九,你喜欢他家的菜,那我们把他家的厨子请走。 然后把瑶华杀了。” 砚九慢条斯理的夹着菜:“不要,和平年代,不要整天喊打喊杀,再者说你杀了瑶华,后续处理起来麻烦死了。” 瑶华微笑开口:“两位要不要考虑一下当事人的想法。” 砚九特别敷衍的对瑶华道:“尚京他只是在和我开玩笑,他很善良的。” 尚京依旧:“我不善良,也没在开玩笑。” 砚九于桌下牵起尚京的手,他撒娇般摇了摇,但开口说话依旧是那懒趴趴的语调: “你很善良,不然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尚京妥协:“好,我很善良,今天就先不杀瑶华了。” 瑶华目光在尚京与砚九之间梭巡,忽然他有了一个怪诞的想法。 他似笑非笑询问两人道: “你们……是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吗? 尚京你帮助砚九变得更强大,去报复白家。 砚九你则是为尚京提供情绪价值。” 尚京古怪的看向瑶华:“愚蠢。” 砚九又夹了一筷子肉,他边吃边道: “是尚京为我提供情绪价值,分明是他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至于其他,随便你怎么想。” 虽然瑶华崇尚食不过饱,但他并不赞成食不果腹。 可他今晚真的半点都没有吃饱。 吃了几筷子被人打断不说,剩下的菜砚九与尚京直接全部打包带走,只留满桌子空空荡荡的盘子。 瑶华只得带着一杯温水,在院中踱步看月亮。 看着月亮温柔月光,他忽然自言自语道: “要是早一点来晏阳就好了……” 要是早一点来晏阳,他或许会比尚京更早遇到砚九呢。 真是柔且韧的灵魂,确实是吸引人的。 同片月色之下,尚京与砚九小指勾着小指,一同去往香招书屋。 尚京面目阴沉:“要是今天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砚九浑不在意道:“我又不是小白花,以前没你的时候我也好好的。 反而有了你整天被人猜来猜去。” 尚京终于闭嘴,好半天才不情愿的嘟囔道:“你是说我扯你后腿了?” 砚九之前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书读得多,实操还是很不错的。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牵着尚京的手,特别真诚的对尚京笑道: “怎么会,我是说让你放心,乐风与我结契,他可以随时出现在我身边保护我,我心底有数的。” 说着,砚九还摇了摇尚京的手:“不要每天东想西想。” 尚京终于开心了,他伸手将砚九揽在怀中。 砚九则是微微勾起唇角,不愧是他,书读的多,恋爱都谈得特别好。 第144章 唯一血脉 过了两日,砚九趁着脖子上被尚京吮出来的印子还新鲜,赶紧去找白行昭诉苦。 领子一扯,他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痕迹,诉苦自己在瑶华那里差点清白不保。 砚九气势汹汹的要白行昭给自己一个交待,为什么要把自己迷晕?为什么要这样的去害自己? 对此,白行昭毫不慌乱,他安抚性的拍了拍砚九的肩膀: “砚九,我这是为你好,我见你挺喜欢帅哥的。 瑶华不仅帅,他是什么样的人物呢,你如果和他真的能有牵连,这对你是好事一桩。” 砚九将信将疑问道:“真的?你没骗我?” 见砚九这副德行,白行昭刚刚还温和的面孔顿时严肃了些: “哥不会骗你的。 而且你将行简的罪证给了我,咱们两个现在属于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肯定是希望砚九你好的。” 白行昭这话说的,好似关切,其实在威胁砚九不要乱说话。 他在告诉砚九,砚九已经出卖了白行简,他没有退路,只能乖乖听自己的话。 不过,砚九仿若听不懂般,他摇了摇白行昭的手臂,笑嘻嘻的道了一句: “哥,你真好。”随即,砚九表情马上变得乖张: “那哥,你什么时候把白行简的罪行公之于众啊,我已经等不及看他出丑了。” 白行昭摸了摸砚九的发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快了,等到时候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砚九眼睛亮亮的:“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 砚九虽懒,但是在铲除隐患这方面绝对不懒。 他觉得有些事情是不能拖的,应当速战速决。 所以他将白行简“罪证”交给白行昭,希望白行昭急功近利,早日露出狐狸尾巴。 只要白行昭露出狐狸尾巴,砚九便会抓住机会,扯掉白行昭的遮羞布,让白行昭现出原形。 关键时刻,哪怕他杀了白行昭都有理有据。 平心而论,砚九知道白行简斗不过白行昭的。 白行简为人正直且有原则,内心底色也是善良的,说白了就是一根筋,他斗不过、且下不去手。 但白行昭不一样,人面兽心,怕是从出生起就被告知一定要把白修诚这支压下去,一定要成为白家家主。 可白行简下不去手,不代表砚九下不去手。 砚九想,自己可是半点都不善良呢。 可是,有些事情确实超出了砚九的预料,不在砚九掌控之内。 甚至可以称为砚九的年度震撼…… 这一日,是白家的族会,按理说砚九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可是白行昭却给砚九发了请柬,并要求砚九穿得正式一点,说是今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砚九满嘴满嘴应承“好好好,听哥的。”,但他将白行昭的话当耳旁风。 砚九到白家时依旧一件长袖休闲白t,牛仔裤,宽宽松松,头发散乱,犹如刚刚睡醒一般。 今天族会,除了白修诚和不知道跑去哪里的白行鸢,白家人全部到齐了, 对于砚九的出现,白家人虽然议论纷纷,偶尔还会传出嗤笑,但也没人赶砚九出去。 都知道砚九是白行昭请来的,没人愿意去得罪这个人。 与此同时,大家也在观察着“砚九亲哥”白行简,可白行简却毫无动静,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亲哥没有一个堂哥亲,只能说白行昭确实和善。 此时白行昭游走于人群之中,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他似乎能把所有人都哄得很开心。 相比之下,白行简这边就有些门庭冷落。 至于砚九这边,更是冷落,大家都恨不得避着他走,就怕沾染了晦气。 正午12点时,阳光鼎盛,按理来说魑魅魍魉是不敢出来乱转悠的。 砚九轻飘飘的看向台上,然而此时白行昭却站在那里,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众人也纷纷朝着白行昭看了过去。 白行昭在台上徘徊两圈,看着有些犹疑,最后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拿起话筒: “各位长辈、兄弟姐妹大家好。 我有一件事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今天告诉大家。 我觉得各位身为白家人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说着,白行昭朝着砚九招了招手:“砚九,你到这里来。” 砚九伸手指了指自己,他满脸的莫名其妙:“我吗?” 砚九慢吞吞走上台去,迎接台下白家众人或厌恶、或不屑的目光。 其实砚九也不清楚白行昭要搞什么鬼。 这时,白行昭拿出一沓纸张,他一手搭在砚九的肩膀上,一手将纸张内容投映在幕布上。 待幕布上内容渐渐清晰,台下众人吸气声此起彼伏。 白行简脸上更是出现怔愣的神情,仿若当头一棒,让他所有的意识全部消失,脑海只剩空白。 见状,砚九也不由回头看去,他倒要看看白行昭在搞什么鬼。 瞬间,砚九表情变得无比冰冷,随即又转为一片幽深。 投在幕布上的是三份来自某权威机构的亲子鉴定报告,是白行简、白行鸢以及自己……与白修诚之间的亲子鉴定。 鉴定报告显示,只有砚九与白修诚呈亲子关系,而其他二人与白修诚并不具备血缘关系。 荒唐,简直荒唐…… 私生子反倒变成了白修诚唯一的骨血,而当成继承人培养的白行简却与白修诚毫无关联。 这不是荒唐又是什么? 砚九闭起眸子,不由咬了咬下唇,他真是不知道白修诚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白家的其他人如何看自己砚九并不在乎。 可白修诚……说不在乎实在牵强,孩子对父亲总是有憧憬与向往的。 砚九很想问问白修诚,不爱他为什么要让他降生于世。 此时,砚九恨不得这鉴定结果是反过来的。 在过去的日子里,砚九有很多次希望自己不是白修诚的孩子。 台下白行简也不好受,他不是白修诚的孩子,那他又是谁?他被白家教条“囚禁”20多年了,他又该去哪? 周边落在白行简身上的目光犹如实质,是戒备的、带有攻击性的、甚至是冷漠的。 转换如此之快……让人心寒。 既然白行简不是白修诚的儿子,那么他就没有居于白家高位的权力了,他要被驱逐出白家的。 但台下也是有人质疑白行昭的:“阿昭,你这份亲子鉴定是怎么得来的,我们怎么能确定它的真假。” 白行昭当然不能告诉大家……他派人偷偷搜集了白修诚等人的毛发,拿去鉴定。 是以,白行昭很巧妙的转移了事情的焦点: “堂叔若是不信,可以取几位当事人的血去验。 我知道我不应该管这件事的,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白家血脉的纯粹。” 说着,白行昭又将上次砚九交给他的白行简罪证拿了出来,他对着众人无奈叹了口气: “况且,白行简他看着公正严明,实际上品行不端,我怕辱没了白家的家风,才把这事抖搂出来的。” 很快,白行简桩桩件件恶行被投影到了幕布上。 白行简从混乱中抬头,他看着满墙莫须有的罪名只觉得世道险恶。 很快,白家众人一片嘈杂,讨伐声纷至沓来,白行简有口难辩,只得沉默。 台上白行昭组织众人安静下来,他满脸欣慰的拍了拍砚九的肩膀,随即对众人朗声道: “白行简真面目暴露,还要感谢砚九提供证据。” 闻言,白行简怔愣的去看砚九,目光中有不解,有失望……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砚九会诬陷自己。 面对白行简注视,砚九目光不由移开,很快又注视了回去,颇有些得意的意味。 其实砚九明白,白行昭将白行简推至尘埃,又将自己捧至高台,只不过是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 事实也确实如砚九所想。 白行昭一直经营着他仁善的形象,哪怕想夺权也不会直接去抢,白行昭怕自己落得贪恋权势的名声。 所以他要借助砚九。 因为砚九是白修诚唯一血脉,白行昭就有了理由将砚九捧到高处,甚至将砚九推为家主候选人。 砚九丝毫没有见识过世面的样子……他最好拿捏不过了。 他再撺掇砚九搞砸几件大事,到时,这家主之位白家众人就得抢着让自己做。 第145章 远离 砚九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小人得志便猖狂。 纵然现在砚九心里也是万千情绪,但他很好的压制住了,并将注意力全然转移到此时此刻。 其实,砚九在来参加族会的路上,已经琢磨着趁着族会把白行昭搞下台。 可白行昭却抖搂出“血脉”这事,是以砚九改变主意,看来他得多留白行昭几天了……白行昭另有他用。 做完决定,砚九眸子一转,眸光转而变得极为嚣张,他笨拙的跳下台,跌跌撞撞的走到白行简身前。 他伸手抓住了白行简的领子,声色俱厉的去质问白行简: “你分明不是白修诚的儿子,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本来应该属于我。 你为什么要夺走我的东西? 你知道吗?我连吃一桶泡面都要琢磨着钱够不够。 你随便一杯红酒就够我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这些财富本来应该属于我的!我的!” 此时,白行昭也走下台,他揽住砚九的肩膀,安抚砚九道: “砚九,别激动,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另一边,白行简看向砚九的目光很深沉又很忧伤……以及夹杂着铺天盖地的无奈。 他知道砚九过的不好,可是这真的非他所愿。 现在真相大白,他不是白修诚的儿子,那么砚九也不再把自己当大哥了。 看着眼前白行简与砚九兄友弟恭的样子,白行简苦涩的笑了笑。 砚九应该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新大哥。 想着,白行简取下脖颈上白家嫡系才能拥有的玉佩,他将玉佩塞进砚九的手里。 白行简声音低沉而厚重,夹杂着满满的真诚:“砚九,珍重。” 语毕,白行简转身离去,身影笔直而忧伤,却没有丝毫留恋。 午后太阳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无端显得有些寂寥。 白行简离开,无人去拦。 砚九突然变为白修诚唯一血脉,关于此大家也不是非常的同意。 众人对于砚九不屑一顾……已经深入骨髓。 在众人看来,砚九就是个毫无教养、毫无能力的私生子。 他们都在等白修诚那一天回来,为他们揭露事情真相。 一年一度的家族聚会猝然结束,大家一哄而散。 离开时众人看向砚九的表情奚落且阴阳怪气,似乎都在等着砚九出丑。 白行昭目的已经达到,众人散去后他对砚九也不再非常的热络了,他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住砚九。 当然,砚九对于白行昭也没有上赶着去扒着,他现在头脑很乱,而且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两人敷衍的道了别,便各自离开。 …… 晏阳市某处酒,白行简已经一连喝了好几杯烈酒。 之前,他向来高标准要求自己,他从不放纵自己。 一松散下来,反倒有些肆无忌惮,更是迷茫。 白行简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孩子,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该去哪里。 他想着至少再看着砚九一段时间,白行昭虽然人很和善,但是他那只血脉一直对白家权力虎视眈眈。 砚九并不是那么安全。 想着想着,眼前慢慢迷糊,隐约能看到几个空酒杯。 白行简想,自己或许是喝醉了。 白行简不想任由自己醉下去的,可中间几次试图睁开眼睛,都很艰难。 他感觉有人站在自己身后,正在注视着自己。 …… 砚九与沈十安并排,在白行简身后站了许久。 良久后,砚九长长叹了口气,他转身交给沈十安一粒药丸。 “师兄,这个半小时之后给他吃下去,他能睡上24小时。” 沈十安拿着药丸,他疑惑的去问砚九:“你都是靠这个不停睡觉的吗?” 砚九不解:“睡24个小时觉罢了,我可不需要吃药。” 随即,砚九又交给沈十安一张纸条: “这是白行鸢民宿的位置和联系方式。 我已经和她打好招呼了。 你到了给她打电话,她开着皮卡,载着她新认识的帅哥去接你们。” 第146章 砚九:你是小情人儿 白行简意识昏沉,仿若一艘小小帆船,在海上飘来飘去。 而他周边是海浪涛涛,还有“加油”的声音。 加油?白行简猛然睁开眼睛,却被阳光晃到了眼。 他巡视四周,发现周边是碧蓝海水、洁白沙滩…… 零零散散分布了好多游客,有一些很年轻的面孔正在沙滩上打排球,那些“加油”声就是这些年轻人传出来的。 白行简反观自己,发现他自己西装革履……正躺在某一张沙滩椅上。 怎么回事?他记得自己参加完族会去酒买醉,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揉了揉额角,白行简从沙滩躺椅上坐起,准备去打听一下这里是哪里。 却见不远处海岸公路上开来一辆皮卡,皮卡在离他很近的位置停下。 一个女人从驾驶位探出头来,朝着白行简挥手: “木头,这边,快上车,我带你去吃沙滩烤肉。” 女人波浪长发松松垮垮的挽了起来,身上穿着的则是一件修身吊带。 她看人时媚眼如丝,但同时兼备着野性的张扬。 白行简皱眉,他朝着白行鸢走了过去,站在车旁他不解询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白行鸢没有回答白行简的话,而是掐了掐副驾阳光男生的脸颊: “阿涛,你去后面的车斗里坐会,姐姐要和哥哥说会话。” 阿涛抱住了白行鸢的胳膊:“姐姐,你又有了新欢?” 白行鸢笑着哄道:“姐姐眼光没有那么不好,我还是喜欢你这种能说会道、嘴巴甜的小狼狗。” 阿涛终于开心了,他从中间袋子里拿起一根冰淇淋,挑衅的看了白行简一眼,不情不愿的去了后面车斗之中。 白行简:“……” …… 皮卡车在海边公路不快不慢的开着,劲爆的音乐声掺杂着白行鸢、白行简的说话声。 无论是光景还是声音,都从晏阳的沉闷繁华变为晴朗、热烈、鲜活…… 白行简也不由放松了下来。 白行鸢嚼着口香糖,为她弟解惑:“是砚九叫朋友把你送过来的。” 白行简有些震惊:“砚九?砚九不是和白行昭……不行,我得回晏阳,我不放心……” 白行鸢手握方向盘,笑得洒脱:“行简,有时候不要相信眼睛所看到的,更要相信心所感受到的,当然,我不是教育你当一名唯心主义者。” 闻言,白行简不由陷入沉默。 白行鸢继续道:“白行昭那个人没有看上去那么好,行简,你不动他,他也会动你。 你看着强势,其实心软,甚至心还没我硬。 最近就在我民宿帮忙。砚九说你下不去的手,他帮你下。” 白行简讷讷:“砚九他……” 白行鸢笑容轻松:“我相信他,虽然不知道他这些年他得了什么机遇,但我相信他很强,能搞定许多事情。” 白行简扶额苦笑:“可是你知道吗?我和你竟然不是白家血脉,我们和砚九也没有血缘关系的。” 白行鸢兀自嗤笑:“行简,坦白局实话实说,你和我都对血缘失望透顶。 砚九也说过,他从不认血缘,只认谁对他好。 所以……他才跨越1000多公里,让朋友将你送到我这。” 听到这话,白行简释然的笑了笑,他就知道砚九还是把自己当哥哥的,他转头对白行鸢道: “那我以后就在这和你开民宿……你做老板娘,我做收银。” 白行鸢满脸嫌弃:“这这么多嘴甜的小男生,我才不要你。 不过这漂亮姑娘也多,明天你就开始相亲去。” 风声中,白行鸢声音模糊不清: “但是……行简,我和你应当是白家血脉错不了,只是不是白修诚的孩子罢了。” 白行简声音有些悲哀: “这样说来,还是砚九可怜,他是白修诚的孩子,这个是否认不了的。” 听闻自己不是白修诚的孩子,白行简其实有那么一丁点的庆幸,原来他并不是不被父母所爱,只是白修诚不是他的父亲罢了。 但砚九就没得选了。 与此同时,砚九是世上唯一流着白修诚血的人,他也必将遭人琢磨、惦记。 …… 月上柳梢,大桃树灼灼。 旁边屋子大门紧闭,只开了一扇窗,偶尔能听到细语低吟。 很压抑、很隐忍、又很旖旎的声音。 声音良久良久才消散,最后化为缓缓的聊天声。 沉木大床上,尚京一手揽着砚九,一手去把玩着砚九的发梢。 “所以呢?所以你很难过?” 砚九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 “也不是难过,只是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尚京轻吻了一下砚九的睫毛:“你在期待白修诚疏离你是有不得以的苦衷,你在期待有人爱你,我爱你……” 砚九淡淡道:“我才不期待……” 可他话还没说完,被子重新被蒙上,又是一番折腾。 良久后,砚九将发顶抵在尚京的胸膛,身体弓成虾子。 尚京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砚九的发梢: “砚九,其实你很善良,没开玩笑,是真的善良。 你嘴上不说,但是你会去默默帮助每一个对你好的人。” 砚九撇了撇嘴:“对我好的人又不多,帮一把又不费什么力气。” 尚京将砚九又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嘴硬。” 砚九闭上眼睛,已然困倦,他有一搭没一搭道: “我听过一句话,朋友是自己选择的家人。 从血缘上讲,我没有家人的。 所以所有的家人都要我自己选,我在乎的自然要对他们好。” 尚京笑了笑:“那我也是你亲自选的家人。” 砚九微微睁开眼睛,暧昧的看了尚京一眼: “别人是家人,你是小情人儿。” 说着,砚九轻佻的抚摸了尚京脸颊一下: “所以小情人儿,你可得把你这张脸保养好了。 等到你哪天年老色衰,我就换一个年轻帅气的。” 尚京:“……” 砚九继续道:“白行鸢可说了,她那里有很多新鲜的弟弟,水水嫩嫩。 白行简去她那都被她安排相亲了,明天要和三个姑娘相亲。” 尚京用被子将自己和砚九蒙了起来:“你也想相亲?” 砚九笑了笑,若有所思道:“也不是不可以,喂……尚京……你干嘛?” 尚京邪气的勾起唇角:“先把你折腾到没力气,看你去哪里相亲。” 树梢麻雀叽叽喳喳,屋内砚九连连讨饶: “不开玩笑了,也不闹了,快睡觉了。” 第147章 砚九当杀 这些日子,聚焦在砚九身上的目光很多。 白修诚一直没有露面,白行简不知所踪。 只有砚九在外被人指指点点,甚至比之前更甚。 砚九竟然是唯一继承白修诚血脉的人……什么玩意儿。 貌似只有白行昭待砚九一片真心实意,他甚至带着砚九去处理家族事务,只是都被砚九给搞砸了。 一周后,慈航寺某间禅房。 白行昭与慈航住持相对而坐。 白行昭虚心向自己师父请教: “师父,我有一个堂弟名为砚九,从血缘纯净角度而言,他最有希望继承白家。 但他不学无数,搞砸了好多事情。 为了家族前途,我应当如何?” “砚九吗?”老住持转动手中佛珠,三角眼显现出睿智的模样,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半晌后,他起身走到窗前,干脆利落道: “砚九当杀……” 白行昭拿茶的手一顿,他疑惑的看向主持:“师父这……”这他真没想到……他师父会这样说。 老主持摇了摇头,长叹道:“出家人慈悲为怀……” 白行昭不解看向主持:“师父,出家人慈悲为怀,为什么要杀砚九……” 老主持指向天边一团乌云,言之凿凿道: “晏阳将有大灾,需要用人去祭天方能平复这场灾难,祭天那人就是砚九。” 白行昭目光有些许犹疑: “师父,窥探天机、预知未来不都是香招先生在做吗?您……” 老主持淡淡看了白行昭一眼: “你觉得香招先生有慈悲为怀……或者心怀天下?” 白行昭摇头:“香招先生向来正邪难辨……但师父您是德高望重,一片慈悲之心。” 闻言,老主持不再言语。 白行昭却目光决绝:“为了晏阳的大局,砚九当杀。” 其实,白行昭之前没有想过杀砚九。 但是他师父突然这样说,他就顺势而下,杀了砚九,一了百了,还能给晏阳留下白家大义灭亲的印象。 主持指向东南方,他吩咐白行昭道: “藏书阁南边靠墙第四层架子,有本佛经,帮我取来。” 白行昭起身:“弟子这就去。” 少倾,第四层架子旁,白行昭找了半天,并没有看到所谓佛经。 而是看到一本封皮空白,毫无一物的书。 越是奇怪,越是容易引人注意,白行昭将那本书从书架抽了出来。 翻开空白的封皮,却发现里面大有天地。 那是允悲大师手稿,允悲大师,是现任主持师父的师父。 白行昭翻书的动作快了些,他以为自己能在里面看到一些慈航寺的秘辛。 然而里面却是允悲忧心天下的絮絮叨叨。 反倒中间某一页,书中明确写道,就在今年的6月12日,晏阳将有大的劫难,需白家一名子弟祭天,方能平息此乱。 允悲大师手稿记载,那人名中带九,是晏阳白家子弟。 白行昭眸光暗了暗,他不在乎这手稿是真是假、是否是允悲所写,还是后人冒充。 但是他现在需要这份手稿,这份手稿可以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提供理由。 他也只不过是慈悲为怀,为了大局罢了。 …… 言灵言灵,说得多了也就成了真的。 白行昭最近又暗地里放出消息,说砚九是祸患,说砚九不祥……仿佛要将砚九置于一个口诛笔伐的位置。 对此,砚九仿若浑然不觉,依旧潇洒度日。 深夜,香招书屋。 砚九靠在摇椅上喝茶,一个小飞虫一头扎进茶水中,见状,砚九用小指将飞虫挑了出来,然后弹飞。 他自言自语道:“最近一些虫子真多,太讨厌了。” 这时,香招书屋大门被叩响。 砚九懒洋洋扯着嗓子喊道:“门没锁,进。” “嘎吱”一声,门开。 缥缈月色下,门口瑶华与院中摇椅上的砚九猝不及防的对视。 瑶华眼中闪过讶异,微不可察。 他抬步向院子中走去,边走边询问道:“砚九,你怎么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栾丘就拎着两份外卖冒失的进了院子,栾丘还未等看清院中景象,就开始嚷嚷道: “砚九,你行不行?订了外卖不知道取的吗?差点被外面的兔子精给偷吃了。” 话说完,栾丘也看到砚九这边来了“客人”,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栾丘闭嘴止声,然后朝着瑶华尴尬的笑: “瑶少,好巧,你也是半夜睡不着觉出来遛弯?” 瑶华打量了眼栾丘,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朝着栾丘微微笑了笑,瑶华道:“栾少,你这弯遛得倒是别致,直接遛到了香招书屋。” 躺椅上的砚九终于放下了杯子,他轻飘飘的看向瑶华:“找我有事?” 瑶华:“我今天是来找香招先生卜卦。” 砚九散漫道:“所以还是找我有事。” 瑶华看着眼前怪异的场景,硕大的月亮,屋顶好似蒙了层银辉似的狐狸,繁茂的槐花树。 砚九坐在其中,怪诞又融洽,他貌似天生就属于这里,惑人又神秘。 瑶华终于知道自己进门时那种怪异感觉是什么了,他讶然道: “砚九……你是香招先生?” 砚九从摇椅上起来,他慢悠悠走到茶案前,背对着瑶华开始准备新茶: “你来的香招书屋,我不是香招先生又该是谁?” 瑶华:“上次尚京在这里。” 砚九慢悠悠的看向瑶华:“你觉得尚京和我……谁更像这宅子的主人?” 闻言,瑶华反倒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栾丘,他看着栾丘,却在和砚九说话: “还是你像这宅子的主人,毕竟你能够叫得动栾丘。 忽然间想起之前有一段时间,栾丘跑我家跑得很勤。 感觉尚京和栾丘并没什么交集,栾丘和你关系貌似更好一些。” 第148章 “爱心”晚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瑶华终于知道栾丘前一阵子为什么总跑去自己那里了。 合着是为了找机会下蛊。 栾丘看着与砚九关系极烂,事实也确实关系极烂,但他却听砚九的话。 瑶华想不清这中间利害关系,就像他想不明白砚九为什么是香招先生一样。 但是以砚九的手段而言,他是香招先生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谁又能想到晏阳最神秘、最不可知、让人敬慕又提防的存在……会是白家那个人人唾弃的私生子呢。 瑶华觉得最可笑的是,他最初还想着反正砚九弱如微尘,随便玩玩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瑶华这人看得开,很快又没事人一般,他转身询问栾丘: “你呢?你是有什么把柄被香招抓住了,要为他卖命?” 栾丘抿着嘴,气闷到不说话。 听闻瑶华疑惑,反倒砚九轻笑出声:“栾丘啊,栾丘只是孝顺罢了,是不是师侄?” 说着砚九看向栾丘:“乖师侄,去奶茶店帮师叔买2杯奶茶,师叔在招摇app上匿名给你好评。” 栾丘愤愤离去,纵然他不聪明,但他也看得出来,砚九有意支开他…… 香招书屋的月色总是非常妖异,氛围更是闲散,像是鬼怪妖神开辟出的一方桃花源。 砚九将泡好的茶推至瑶华身前:“说,你想问些什么事?” 看着眼前的香招先生、招摇山小师叔,瑶华忽然不晓得有些事要不要问。 他想问的正是有关于砚九。 白行昭下一步计划是拿砚九“祭天”,听着封建又邪恶。 可是同时白行昭手中又拿着允悲大师的手稿,他这是师出有名,是为了晏阳的大局。 虽然说师出有名,但白行昭也知道,拿活人祭天这种事情是要被人诟病的罪责。 所以他事先就要拉拢别人的支持,在事情发生之前,他就要把控言论走向,确保事情万无一失。 只要很多权贵站在他这一边,即便他是错的,那也是对的。 白行昭首先找到了瑶华,毕竟瑶华算得上他的盟友。 他根本不在意瑶华对砚九有心思,所谓心思还不是贪图美色、一时兴趣,根本不值得一提。 瑶华得知白行昭的打算时,也是一愣,他没想到白行昭会这样激进。 瑶华并没有给白行昭答复,他打算置身事外。 虽然他对砚九是有那么一丝心思,但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都是砚九的命数。 他没打算为了砚九去和白行昭唱反调,瑶华向来利益优先。 只是他今晚还是有些睡不着,心里乱糟糟的。 瑶华忽然想到上次没有见到的香招先生。 他想向香招先生问问砚九的命数,然而此时此刻,香招先生正坐在他的对面。 这场景说实在的有些荒诞。 砚九在桌子上扫了一圈,边角的签筒吸引了他的目光,想随便挑一根签敷衍瑶华,却被瑶华制止: “大可不必,上次尚京在这里找了半天,送我一根下下签。 承蒙尚京‘好心’,我最近过得确实不顺当。” 说着,瑶华目光凝重看向砚九:“其实我今天想问一个人的命数……他叫砚九。” 听到这话,砚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瑶华,他漫不经心的又把签筒收了回去。 砚九心里隐隐有些猜测,瑶华或许在隐晦的向他透露着什么。 砚九拿出纸笔,递给瑶华:“写一个字。” 瑶华笑了笑:“这么敷衍?” 砚九伸了个懒腰:“已经够繁琐了,我平常都是直接在心里起卦,今天还让你写了个字。” 瑶华一边落笔一边询问砚九:“真的如传言所说,万事万物你都可以用来起卦吗?” 砚九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翘着二郎腿:“确实,不过我可不收徒,你不用有什么歪心思。” 瑶华无奈的笑了笑,一个“劫”字已经出现在纸上。 砚九瞟了一眼那个“劫”字,扯了扯嘴角,随意道: “你这劫字写得倒是应景,刚刚算了算,我确实有一劫,还是死劫。” 瑶华拿起茶杯喝茶润喉:“看你这样子,悠哉到好像不是要历死劫,而是要走好运,你不怕吗?” 砚九讽刺的笑了笑:“我八字轻,命数不好,几乎每次给自己算卦,算出的都是劫数,并不比这个轻。” 说着,砚九朝着瑶华摊了摊手:“但你看,我现在依旧好好活着,跳崖都死不了那种。” 瑶华:“……” 砚九慢悠悠的站起,负手身后,侧身仰头望月,明明纤薄的样子,却站出了不可一世的嚣张。 香招书屋鬼来鬼往,狐狸在房顶两腿向前,慵懒的伸懒腰,槐花树枝掩映下,白袍青年正吃着淀粉肠。 而另一个空间内的尚京则是捣鼓着不知名的汤,味道不予点评,反正阿桃头上小花都蔫了。 砚九忽然侧头去看瑶华: “我命数不好,劫难常在。 虽然我是个卦师……但我从来不信命。 我之前一个人能好好活着,现在身边有了许多人,肯定能活得更好。” 瑶华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你万事小心,相识一场,我言尽于此。” 语毕,瑶华放下茶杯,起身离开,看着瑶华背影,砚九淡淡道: “不管如何,还是多谢你提醒。” …… 瑶华走后,砚九浑不在意的看着纸上那个“劫”字,他忽然轻笑出声,带着轻蔑的意味。 这世道还真是看不惯自己,那肯定是世道的错,定然不是自己的错。 少顷,栾丘提着奶茶回来,见状,砚九眯起眸子笑了笑,他起身穿上薄外套。 一边往外走一边拍了拍栾丘的肩膀: “奶茶你和清安喝,师叔我要下班了。” 随即,砚九侧头看了栾丘一眼,莫名其妙的嘱咐道:“栾丘,你和清安好好看店……” 栾丘本来想反驳一句,可砚九已经吊儿郎当的消失在大门门口。 砚九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尚家。 还没进门,他便已经闻到了食物焦掉的味道。 抬头看了一眼树枝上的阿桃,砚九疑惑问道:“阿桃,尚家着火了?怎么不灭火?” 阿桃那张稚嫩的小脸上终于显现了千岁老人的疲态: “没有着火,只是尚京在给你做爱心晚餐。” 砚九表情僵滞一瞬:“……”爱心晚餐?可能这就是所谓“劫数”。 朝阿桃笑了笑,砚九镇定道:“打扰了,阿桃,不要告诉尚京我来过。” 可砚九这话说得有些晚,尚京已经站在门口,他一手端着黑乎乎的汤,一手拿着锅铲,正温柔的朝着砚九笑。 那笑容看在砚九眼里,着实可怖。 当年皇后后妈给白雪公主苹果时,约么着也是同款笑容。 砚九从不委屈自己,且舍得打击尚京的自信心,他直截了当道: “我知道汤是给我熬的,但我不喝。” 尚京笑容敛起,他面无表情询问:“为什么?” 砚九报之以同样的面无表情:“色香味俱失,三无产品我不喝。” 尚京沉闷的“哦”了一声,然后将黑乎乎的东西倒进垃圾桶。 见状,砚九终于放心的抬步向尚京走去,他伸出食指挑起尚京的下颌,语重心长道: “不是打击你自信心,只是如果我不打击你,那是对食物的不尊重。” 尚京已然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厨师今天请假,点红烧排骨、清蒸鲈鱼、孜然羊排……怎么样?” 砚九想都没想:“真不错,我爱吃肉,吃完肉可以陪你滚床单。” 尚京终于开心了些。 砚九兀自在一旁嘀咕道:“交了男朋友也不能总闲置。” 第149章 半日闲 云朵飘走,月亮终于得以睁开眼睛,可是窗子边的两人已经不再动作,而是依偎在一起聊天。 砚九指尖在尚京喉咙处摩挲,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尚京掐死。 砚九轻笑着去问尚京:“要是有一天我变得不善良了,杀人又放火的,你还会喜欢我吗?” 尚京面上出现疑惑:“砚九,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认知不大清晰?” 砚九叹气:“果然我本性善良,不能总往邪恶里想自己。” 尚京闭口不言,只是将砚九揽在怀里闷声笑。 少倾,砚九又问尚京:“之前与你结契,你是心甘情愿的把你身上气运与我共享?” 尚京一派慵懒道:“当然,结契不够的话,要我发誓吗?” 砚九没有丝毫思索:“那你发誓,你要不是真心诚意,就天打五雷轰。” 尚京故作吃惊道:“这么不客气的吗?” 砚九理所应当:“为什么要客气?” 昏昏欲睡之际,砚九轻吻尚京一下:“记住,你是我的,你要对我不真心诚意,下辈子当我奴隶。” 砚九意识逐渐陷入睡梦之中,最后他只听尚京在自己耳边,犹如恶魔低语: “我当然对你真心诚意,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 …… 次日,阳光明媚。 本来尚京想趁着天光大亮,视线清晰,做一些适合早上做的事情。 可是砚九不配合不说,天边还飞来一只扫兴的白鸟。 那白鸟口中衔着一封信,信来自慈航寺。 慈航寺住持邀请尚京以及其他一些人……去慈航寺辩经论道。 尚京本来不想去的,然而一旁砚九却撺掇着尚京去: “可以去看看,性价比很高,顾七舟也去。 他和慈航寺老秃驴凑到一起,能让你见识到什么叫伪善的巅峰,他俩热闹着呢,可以列为你的人生之最。” 尚京不以为然:“我的人生就这么寡淡?随便两个人在那胡说八道,就成我人生之最了?” 砚九一副语重心长:“你要相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尚京最后还是答应赴慈航寺之约,临走时,砚九还给他准备了针孔摄像头。 他叫尚京把实况录下来,砚九要收藏起来,作为他吃饭时的下饭神剧,这可比泡沫剧有意思多了。 …… 尚京走后,砚九躺在大桃树下不想动弹,阳光实在太舒服了。 这时白行鸢给砚九打来视频通话。 白行鸢那边,海天相接,晴朗明媚,海边咖啡馆里,白行简面色严肃的与一个姑娘相对而坐。 见视频中,白行鸢貌似躲在某一个角落里,她悄声对砚九道: “砚九,你看,白行简在相亲。” 砚九本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可白行鸢下一句话让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哪天你要是和尚京分手,和我说,我给你安排相亲。 姑娘还是小伙,年纪轻的或者年纪长的我都认识好多。 你比行简开放一点,我可以给你凑个一整桌子的人,来个群体相亲。” 砚九赶紧打住白行鸢:“白女士,冷静,我一点都不开放,我很保守。” 白行鸢撇了撇嘴:“切……” 这时,砚九话锋一转,他忽然对白行鸢道: “姐,我找人给我算了一卦,我最近运势貌似不好。” 白行鸢不解:“那这要怎么办?” 砚九若有所思道:“运势这种东西,很多时候都是人造成的因果,我不知道哪边看我不顺眼。 如果不巧是白家要害我,那我对白家做出不好的事,你和白行简会介意吗?” 白行鸢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我是无所谓,砚九,谁要欺负了你你欺负回去便是。 毕竟我也不是那么特别受道德约束的人,更不是受感情约束的人。 旁人对我不好,我一定不会忍气吞声。” 说着,白行鸢又看了一眼相亲中的白行简,只见白行简半天不说一个字,只知道满脸阴沉的喝咖啡。 白行鸢嫌弃的摇了摇头,兀自嘀咕道“啥也不是。” 砚九茫然询问:“什么?” “没说你。”随即白行鸢嘱咐砚九道: “砚九,不过你要是真想做坏事的话,不要告诉行简。 你知道的,白行简是一块木头,脑子又不大好,他对白家还是有感情的。” 砚九忍不住询问:“白行简知道你这样说他吗?” 白行鸢:“知道,并且他还让我注意形象,不要满嘴污言秽语。” 砚九:“……” 挂断通话后,砚九本来想从尚家直接回家,下午继续睡上一觉。 没想到却收到了白行昭的信息,白行昭约砚九到白家参加宴会。 第150章 祭祀 这一日,来白家的人很多,老老少少。 有熟面孔,也有不少生面孔……那是晏阳一些其他家族的人。 但无一例外,大家看砚九的眼神都非常的怪异,有幸灾乐祸、有同情…… 砚九也径直迎上那些人的目光,被砚九盯着时,那些人又不自在的别过了眼。 砚九侧身去问身旁白行昭:“行昭哥,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说话间,砚九的声音已经渐渐染上冷意。 但白行昭毫无察觉,他揽着砚九的肩膀就往后院的屋内走,边走边道: “可能好奇你是三叔的唯一孩子,砚九你要记住,别人越是小瞧你,你越是要自强。” 闻言,砚九唇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一闪即逝。 这白行昭还真是将伪善贯彻到底呢。 今天慈航寺老秃驴、顾七舟他们讲经,应该算白行昭一个,白行昭一定是优秀的种子选手。 想到这里,砚九眸子骤然紧缩了一下,慈航寺?讲经?老秃驴…… 砚九冷冷笑了一下,砚九想自己不擅长打斗,最喜欢狐假虎威……这些老秃驴都是知道的。 所以老秃驴调虎离山,只剩自己一只可怜狐狸孤立无援。 看来这局确实百分之百是为自己设的,这“劫”应当是应在今天,看来白行昭是对自己动了杀心。 砚九随着白行昭继续往后院走。 途中看到一个高台,高台下面架满木头。 砚九眼尾下压,他漫不经心去问白行昭: “行昭哥,那木头堆是干嘛的?” 白行昭面不改色道:“晚上要举办篝火晚会。” 砚九挣脱开白行昭的手,浑然不觉道:“行昭哥,我见外面有甜点,我去拿两块点心,早上还没吃饭呢。” 白行昭眯了眯眸子,脸色似乎有一瞬的阴冷,但他很快恢复如常: “那你快去,哥在这里等你。” 砚九慢悠悠的走开,他是没打算逃跑的,四面高墙,跑是跑不掉的,也没必要跑。 给尚京打了一个电话,果然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手机在砚九掌心转了一圈,他默默的站在原地,站了得有好几分钟。 砚九眸色暗沉,似乎在想些什么。 少顷,砚九有生以来,第一次拨通了白修诚的手机。 白修诚那宛若装饰,鲜少有人能够打过去的手机竟然被接通了。 砚九有些错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白修诚冷冰冰的声音已经通过话筒传出:“喂……” 砚九本想一把将电话挂断,但是悬在按键上面的手,最后到底没有按下去。 深吸了口气,砚九毅然决然对电话那边说道:“是我。” 白修诚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有什么事吗?” 砚九讥诮的询问:“如果我说有人要烧死我,你会救我吗?” 白修诚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他一本正经的询问,语气里带有可笑的真诚:“那你会任由别人烧吗?” 砚九:“不会。” 白修诚:“还有其他事吗?” 电话那边沉默许久,才传来砚九的声音:“我是你唯一的孩子?” 白修诚的回答很严谨:“从血缘上来说,是这样。” 砚九声音骤然变得比白修诚还冷:“没事了。”随即,电话被他挂断。 砚九仰头望天,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期待些什么。 这时,白行昭也找到了砚九:“砚九,你不是去拿甜点了吗?怎么站在这里?” 砚九冷冷的瞟了白行昭一眼:“不想吃了。” 白行昭忽略砚九的冷脸,他“体贴”将砚九往某间屋子引:“砚九,你先休息一下,等晚宴开始我叫你。” 白行昭的脸是温良和善的,眉目间似乎有慈悲相。 但这张脸在砚九的视野里渐渐模糊,鼻翼有莫名香气,意识已经不受砚九控制。 砚九最后的意识用来嘲讽:哪怕到了最后,白行昭依旧不忘装模作样。 也好,今天就让自己来看看白家这些人、晏阳这些人的嘴脸到底有多么丑恶。 砚九知道,刚刚途经的那个堆满木头的高台是祭台的规格。 恐怕自己就是那祭台的祭品。 晏阳千百年间不是没有发生过活人祭祀的事情,只不过都要确保“祭品”的清醒。 只要自己清醒,那就不能容得别人烧。 …… 砚九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梦里回到了招摇后山,封阳拿着锄头一边除草,一边问坐在一旁的小砚九: “砚九啊,你长大后要做什么样的人?”在封阳印象中,这是小学生必然要被问的一个问题。 彼时砚九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他手里捧着签筒,呆呆问道: “师父想让我做一个和善、像师父一样能够保护众生的人吗?” 封阳一手捋胡子,一手拄着锄头,特别从容自在: “并不想,砚九你谁都不用保护,做你自己就好。 世说新语中有这么一句话,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遵从本心,其他的都是没用的废话。” 梦境飘飘渺渺,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在砚九梦里匆匆而过,又与砚九产生交集。 这时,他感受到自己掌心有疼痛蔓延开来。 疼痛将砚九唤醒,砚九随之抬起沉重的眼皮。 他下意识想活动一下手腕,却感受到了双腕的束缚感。 砚九眼睫半垂,朝着晃动光影看去。 只见白行昭手执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掌心,刚刚感受到的疼痛怕是源于这里。 血液成丝线,于掌心蔓延,滴落在地,而自己的双腕则被捆缚在木架之上。 砚九清醒,终于完完全全的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明月当空,皎洁与妖异并存。 月光下,自己被捆绑于高台之上,高台之下,很多冷漠的面孔已经等待多时。 或许是在等待着将自己烧死祭天。 砚九讥诮的勾起唇角,一双妖异的桃花眼冷漠的扫视过场上众人。 冷静、从容甚至是慵懒……唯独缺了最应该存在的惊慌失措。 这不应该是一个弱小、无能的私生子应该存在的反应,可以说砚九的反应完全在众人预料之外。 他眉眼妖艳魅惑,似笑非笑注视众人时……像从地狱爬上来讨债的艳鬼。 轮廓却寡淡清冷,像是不染俗世的谪仙人。 两种特性矛盾的交织,交织成被捆缚在高台上的青年,一副高高在上、冷眼看世间的模样。 第151章 祭祀2 白行昭用帕子优雅的擦拭着匕首上的血渍。 他与砚九说话时是温柔的,眉目却是悲哀同情的。 看着确实像一个为救众生不得不手沾鲜血的佛子。 白行昭向砚九解释道: “砚九,晏阳将有大的灾厄,要用一个人祭天,不巧你的八字、命数再适合不过,为了大义,只能牺牲你了。 相信你作为白家的血脉,一定深以为荣。” 闻言,砚九轻蔑的笑了笑,这倒是有点出乎白行昭的意料。 他以为砚九会大哭大骂,甚至挣扎着想要逃脱,没想到砚九却这样的淡定。 砚九慢悠悠道:“白行昭,你可能不知道,从很久之前,我就单方面与白家断绝关系,不算是白家子弟。 你要是现在放了我,一切还有好说的余地。 你若不放,这晏阳真的要灾厄将至了……” 白行昭叹了口气,他看着高台之下的人群,人群拥挤又安静: “砚九,现在不是我放不放的事了,也不是你一句任性的不做白家子孙就能终止。 这事情今天没得选。” 说着,白行昭眼角有些发红,他拍了拍砚九肩膀:“放心,哥会为你超度。” 底下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大多都在夸白行昭仁善。 这时,砚九问了他最后想问的问题:“是谁告诉你要拿我祭天的。白行昭,你们习佛法的不是不杀生吗?” 这话也问到了白行昭担忧之处,但他早有准备,白行昭拿出一本泛黄书籍: “慈航寺允悲大师百年前早有预测,他手稿要拿你祭天。 为了更多人生,杀生也不是不可以。” 砚九看着白行昭手里的烂纸,觉得颇为可笑: “允悲大师?白行昭,你怕不是被你师父那个老秃驴骗了。 允悲大师德高望重,是个武僧,不善占卜预测。 你们慈航寺的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白行昭微微一怔,看似慌乱了一瞬,又很快回神。 他觉得今日的砚九有点脱离掌控,更是奇怪,所以白行昭不多做言语,而是走下高台,去开始祭祀仪式。 高台之上,砚九闭起双眸,于心底召唤乐风……然而乐风却全无影踪。 台下众人看笑话般看着砚九闭起双眼,大家都以为砚九是在害怕。 这私生子最后的命运竟然是被烧死,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他们不以为然的看着砚九,却见砚九陡然睁开眼睛。 他双眼冷漠,似乎还带着微微的愠怒,凉薄怒意让那桃花眼看着更妖。 砚九召唤不来乐风,他朝着四周看去。 却见四周设置了屏蔽契约的术法,一旦契约被屏蔽掉,砚九作为结契者,就召唤不了乐风、乐朝。 他又试了试空间的阵法,却发现绑缚住自己手腕上的绳子带有符文……是稳定空间的符文。 对于旁人来说,这符文不常用且鸡肋。 但对于砚九来说,却能压制住他最擅长的阵法。 慈航寺的老秃驴,还真是机关算尽呢,是以,砚九有些薄怒。 扫视了台下众人或期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砚九觉得灾厄确实应该降临了。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砚九觉得自己从出生就不受待见,八字轻,命不好,他多适合当灾厄呢,今天他便不想一些君子仁义。 遵从本心,好好的做一次灾厄。 白家二婶站在人群之中,默不作声,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大家都说白行鹿死后,白二夫人吃斋念佛,性子温和了许多。 可谁都不知道,白二夫人她没得选。 这时,白二夫人耳边响起砚九的声音:“你帮用刀断了白行昭的手筋,我超度白行鹿亡魂。” 许是觉得这样利用一位母亲不仁道,砚九补充道:“放心,我保你最后置身事外。” …… 白行昭在桌旁准备颂文,他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转身却见白二夫人站在他身后,白行昭疑惑问道:“二婶?有事?” 白行昭话音刚落,白二夫人疾速抽出白行昭腰间匕首,毫不犹豫的砍向白行昭的手腕。 决绝、没有退路的一刀,深可见骨的一刀。 白行昭对白家二婶没什么防备,先是错愕,之后白行昭甚至没有感受到疼痛。 但他感受到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右手了,不能弯曲,不能握紧。 只能任由右手接受地心引力的召唤,垂在手腕上,再之后是止不住的血流。 人群中先是发出惊呼声,有反应快的赶紧上前为白行昭止血。 白行昭讶然看向白二夫人:“为什么?” 白二夫人只是犹疑的看了砚九一眼。 白行昭也随着白二夫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高台之上,砚九在那漫不经心的笑:“好奇为什么?很简单,因为你把我绑在这里,我不爽,你也别想好过。 你不是说灾厄将至吗?我先拿你热个身。” 白行昭已经维持不了体面,他看向砚九,阴森恐怖: “你在说什么胡话。” 白二夫人已经退到了一边,她有些急迫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砚九回白二夫人道:“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他与白行鹿过往恩怨就此两清。 白行昭看向白二夫人,急迫问道:“他答应了你什么?你要这么做……” 白二夫人期期艾艾:“鹿鹿,鹿鹿他……” 白行昭:“白行鹿?白行鹿他不是死了吗?” 闻言,白二夫人畏惧的看向砚九。 然而,砚九却看向白行昭,笑得有些瘆人: “那你猜猜白行鹿是怎样死的?白行鹿当时没有选择机会。 但我可以给你个选择机会,你想怎么死?” 白行昭:“砚九,你是疯了吗?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也配和我在这大放厥词……”白行昭已经渐渐放弃自己的慈悲形象。 他本想直接将砚九烧了。 可是火把还没点燃,就见半空中飞来青色的小鸟,小鸟凑成一堆,正解着捆缚砚九手腕的绳子。 第152章 砚九才不要善良1 青色小鸟啄开砚九手腕上的绳子。 随即吮吸了一下砚九掌心伤口处的鲜血,那是砚九承诺给小鸟的报酬。 随即,小鸟化为两缕烟雾,消散于空中。 慈航寺老和尚疏忽之处在于他只记得砚九是招摇山的小师叔,却忘了砚九也是晏阳的香招先生。 香招书屋的存在又岂止这几年,这一方空间已经存在了上千年。 只是千年间名字不同,主人也不同罢了,唯一相同之处在于这一方空间一脉相传,主人都是招摇入世的弟子。 草木精怪、魑魅魍魉、术士方士……受惠于这一方空间的生灵数不胜数。 既然受惠,便要回赠,这是这方空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并不需要契约。 而受惠于这一方空间的生灵,绝大部分承了天大的恩惠,所以这些生灵绝大部分守诺。 并且这诺言从千年前就开始延续着,只要受惠者不死,诺言就不灭……哪怕这方空间换了主人。 所以,哪怕老秃驴布下阻断契约的术法,切断了砚九与乐风、乐朝的联系,砚九依旧能叫来许许多多的“帮手”。 台下众人已经惊诧不已,高台之上,砚九每个举动都是从容不迫、甚至漫不经心的。 他慢悠悠的揉了一下手腕的勒痕,抬步走向前时一派慵懒。 砚九走到高台边缘,他随意的坐了下去。 悬在高台外侧的双腿翘起二郎腿,抱臂…… 砚九嘴角噙着笑,眼睛一一扫过场上众人……仿若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妖精。 月亮也完全站在了砚九一边,硕大圆月悬在砚九头上,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台下众人寂静、胆颤心惊……却不知道恐惧从何而起。 或许是坐在高台上的砚九……但砚九也是场上灵力最微弱之人。为什么会让人感到恐惧呢? 最先回神的是白行昭,他也算是个狠人,不顾一只手的手筋被斩断,他用另一只手高举火把。 火光映红了白行昭的半边脸,略微残忍。 也映红了砚九的半边脸,尚有一丝慈悲。 白行昭转身面向众人,声音朗朗,毫不羞愧: “大家也看到了,砚九勾结不知名的精怪,迷惑我家二婶砍断我的手筋。 允悲大师说的没错,砚九当杀。” 说着白行昭看向白家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还请各位叔伯帮忙,控制住砚九的行动,现在祭天仪式正式开始。” 语毕,白行昭转身面向高台,他仰头看了一眼砚九,露出了两人相识以来……一个最为冷漠、也是最真实的微笑。 随之,白行昭举着火把燃向木堆。 很快火焰蔓延,犹如火蛇一般攀爬向上。 夜晚被映照得犹如白日,砚九身后的月亮好像都失了气焰。 唯有砚九,不慌不忙,不闪不躲,依旧浑不在意的坐在那里。 火焰叠覆,无比盛大,好似为砚九堆积起一个王座,砚九则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王。 被要求控制砚九动作的叔伯们面面相觑,砚九根本一动不动……好像并不需要他们控制。 砚九真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在很多人的既定印象中,砚九应该是胆小如鼠,应该是惊慌失措。 他此时应该是四处乱窜,狼哭鬼嚎。 可显而易见,众人设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好在……关于砚九种种,都不用再猜测了,砚九马上就会被火焰吞没。 可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火焰即将攀至砚九脚底,却猛然停住。 似乎被什么阻挡了一般。 白行昭猛然去看砚九,砚九微微笑了笑,他伸手于虚空中轻轻一揽。 一杯热茶似乎被他从另一个空间拿到手上。 砚九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这才不慌不忙的对白行昭道: “看我做什么?空间阵法罢了。 你师父那两根捆我手的绳子只要挣脱掉,符咒也就失效了。 难不成一个小小符文,还想困我永生永世?” 眼前一切已经超出了白行昭的认知,那个他视为棋子、那个贪财好色、那个毫无城府可言的砚九。 似乎完全变成了他不认识的存在,变成了不可知的存在。 回想之前种种,就好像砚九故意装疯卖傻,配合着他演戏一样。 但此时白行昭更在意另外一件事:“什么叫我师父的符文?和我师父有什么干系?我师父一直在佛门清净地。” 闻言,砚九抱臂的双手放下,转而撑着高台边缘,他嗤笑道: “你师父人在佛门清净地,心在繁华名利场。” 说着,砚九歪头去看白行昭,颇为玩味道: “怎么?你师父没和你说过符文?那一定也没说过这周边屏蔽契约的术法。” 白行昭不解:“符文、术法……” 砚九“十分好心”的为白行昭解惑: “很简单啊,你拿我当棋子,你师父拿你当棋子。 怕是他撺掇你杀我,又将那所谓的允悲手稿暴露在你的面前。 他拿你当刀子,只是你这刀子不锋利也不好用罢了。” 闻言,之前很多小事在白行昭脑海中匆匆略过,将一切串连起来,貌似确实是师父在引导自己杀砚九。 最初,自己并没有想拿砚九祭天。 白行昭阴森的注视着砚九,他口是心非道: “你不要胡说,我师父德高望重,恪守清规戒律。他为什么要杀你?他有什么理由杀你?” 砚九十分不屑,语气讥诮: “因为作为一个僧人,他贪心啊……贪心不足蛇吞象。” 说着砚九觉得有趣,一下轻笑出声: “真是的,老秃驴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马上就入土为安了。 还筹划着这些有的没的。” 台下众人:“……”老秃驴?入土为安? 白行昭听不懂砚九在说什么,他愤愤维护着师父的名声:“你不要胡说。” 砚九很给面子:“好,我不胡说。”说着,他摊了摊手:“那就聊些现在的事情。” 砚九伸了个懒腰,他扫视过场上众人,兀自嘀咕着:“真是的,一个大佬都没有过来。” 在众人茫然的目光之中,砚九捏了个手诀。 术士手诀千千万,分门别类,大家却从来没见过砚九的手诀。 砚九这个灵力低无的私生子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正在众人不解之际,耳边响起声音,窸窸窣窣,嘈嘈杂杂。 好似许多人奔向一个窄门,在门口挤作一团。 砚九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嘀咕道:“今天都没有大佬在场,不用很多人过来帮忙的……” 但砚九还是伸出小指,在虚空划了一道横线,同时他淡淡道了一个“扩”字。 瞬间,虚空中出现了一道门,很宽阔的门。 鬼魅、精灵、妖怪……从那门跌跌撞撞挤了出来…… 第153章 砚九才不要善良2 虽然场上都是术士,但是眼前景色也足够的奇诡……堪比百鬼夜行的晚上。 半空中聚拢着很多不知姓名的“个体”,他们从“门”内跌撞出来,又四散的散开。 一个长相妖媚,长着毛绒绒大尾巴的女人色眯眯的凑到砚九身旁,像是故事里的狐狸精。 狐狸精一边绕着砚九转圈,一边打量着砚九: “好俊俏的小生,没想到长乐坊现任主人这么好看。 早知道我就一直在长乐坊,看着你长大,然后与你这样那样……” 砚九笑眯眯回狐狸精道:“姐姐,现在不叫长乐坊,长乐坊那青楼600年前就不在了,现在开了一间书屋。 还有,狐狸姐姐,我喜欢男的,怕是辜负了你的好意,不能与你这样那样。” 狐狸精伸出食指戳了一下砚九的额头,她满脸不悦: “书屋?腐朽,太腐朽了,还是600年前的青楼好玩。 弟弟,你即便喜欢男人也没关系的,长乐坊里面不仅有姑娘,也有公子。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改行?” 砚九笑容温良:“狐狸姐姐,今天请你们来不是文艺复兴的,而是帮我打架的,有人想烧死我。” 说着,砚九慢悠悠瞟向台下众人,好不委屈。 见状,狐狸精大力的拍了拍砚九的肩膀: “瞧这可怜的小样,你们这一脉还真是一如既往……四肢不勤,架都打不明白。” 说着,狐狸精撸起袖子,白皙的手上长出锐利的指甲,刚刚还媚眼如丝,看向台下众人时已经迸发出兽类的凶狠。 “说,哪个欺负你了?还是都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把他们都杀了。” 若说只有狐狸精一只妖怪这样也就罢了,飘飘渺渺,半空中许多未知的存在,都簇拥在砚九身旁。 白行昭见状不好,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退,这砚九真的不是一般的不简单。 扮猪吃老虎,之前还真是被砚九给耍了。 谁又知道砚九一个私生子,他是得了什么机遇,能搞出这样声势浩大、诡秘难测的阵势。 虽然说在场众人大多数都是术士,职责就是驱鬼除妖,但这中间实在是有很多半吊子。 晏阳真正厉害的人不少都被请去慈航寺讲经,例如尚京…… 今天来白家这波又是各大家族只知道摆排场、却没实力的那群人。 虽然看不起砚九,但是很多人看砚九这架势,已经开始害怕。 有人转身向后,想悄悄离去,然而刚走出去几步。 “砰”的一声,白家大门自己关上。 这时,白家有长辈对着砚九破口大骂: “不肖子孙,勾搭了些什么邪魔歪道……” 这时,不明生物中站出一个男子,器宇轩昂,神情冷厉,一身大牌西装散发着钱的味道: “我可不是邪魔歪道,我是神兽陆吾,你不要随随便便分类,你个老六。” 砚九揉了揉额角,随即皮笑晏晏的转头看向陆吾:“陆吾你怎么也来了,你这人类词汇学的倒是越来越精进了。” 陆吾:“感受到你的召唤,我想着过来凑凑热闹。” 说着,陆吾揉了揉肩颈:“其实我也不想来的,这个时间我应该去送快递补贴家用。” 砚九伸了伸手:“不然你请便,今天应该不劳你大驾。” 陆吾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在这待会,看看热闹,做把吃瓜群众。” 刚刚呵斥砚九勾搭邪魔歪道的白家长辈已经目瞪口呆,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喊出了神兽陆吾。 这时,砚九冷冷的注视着这位找茬的白家长辈: “没事别乱攀亲戚,我不是白家子弟,别忘了就在刚刚你们还想烧死我。” 说话间,砚九想到了什么,他愉悦的打了个响指,然后把狐狸精叫到身前: “狐狸姐姐,我想到一个好玩的事情。” 狐狸精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她喜上眉梢:“说来听听。” 砚九此时颇像进献谗言的妖妃: “姐姐,这院子拢共就这么多人。 他们虽然想烧死我,他们不仁,我不能不义,我还是有良知在的。 这样,就让他们这群人自己商量着……挑出一个人被我们杀,但得挑到我满意的。 我若有丁点不满意,狐狸姐姐你就带人把这院子里的人都杀了。 你人手不够的话,我再帮你摇。” 砚九这话音一落,人群中全部噤声,不敢再发一言,生怕触了砚九的霉头。 就连刚刚打算骂砚九的白家长辈将话猛然憋在喉咙里,生怕引起砚九的注意。 谁会想到,那个向来被人忽略轻视的私生子,此时能在这里如此伸手为云、覆手为雨。 有人甚至在想,不愧是白修诚的血脉,再怎样被忽视,依旧能长成“不正常”的样子。 砚九看着人群饶有兴味的笑:“都愣着干嘛?是没听清我刚刚说的话吗?” 说话间,砚九语气变得冷漠了些:“还是说,你们觉得你们今天能够打得过我的朋友,从而真的把我烧了?” 听闻砚九这话,人群里一片寂静,随即窃窃私语蔓延开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很快又避开目光,谁都不想选去被砚九杀,大家都在琢磨着别人。 人性的贪婪、算计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砚九甚至从陆吾那里要来了一点瓜子,优哉游哉的看上了戏,这不比肥皂剧有趣的多。 人群中渐渐发生争执、撕扯…… 最后,大家有了共识,目光逐渐向白行昭聚拢。 第154章 白行昭住进花瓶里 如何挑到让砚九满意的人……让砚九满意的那个人一定是白行昭了。 今天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白行昭,一切都是他唆使的,那把他推出去挡灾最好不过。 混在人群中的白行昭显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他刚想抬步去往白家密室,就被人给扣住肩膀。 现在没有任何情谊可言,只有自私作祟。 已经有人给白行昭戴上了高高的帽子: “行昭,你在慈航寺这么多年,你最慈悲不过。” “对对,行昭,大家都说你是佛子,你一定愿意舍己为人,慈航寺有这风骨。” “再说今天是你把我们找来的,你要负责……” …… 大家将白行昭推到了“慈悲”的至高点,毫不愧疚的要求他舍己度众生。 砚九只是冷笑看着台下精彩闹剧,不发一言。 没有慈悲心,却要顶慈悲的帽子,终将遭到反噬,这并不冤枉。 少倾,狐狸精等不下去,她看着台下众人,不耐询问: “磨磨唧唧的,选没选出来?选不出来就别选了,我把你们都杀……” 还未等狐狸精说完,人群里已经有人把白行昭推了出去: “选好了,选好了,就他了……” 狐狸精巧笑倩兮,她色眯眯的打量着白行昭: “呦,还真是个帅哥,手怎么还断了,姐姐心疼。” 砚九在旁边举了举手,笑着道:“姐姐你先别心疼,怪我、怪我……” 狐狸精回头看向砚九:“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这血淋淋,手都不会动了,不美观。” 砚九歪头去看狐狸精:“那姐姐,什么又是美观?你知道我没什么审美的。” 说到这里,狐狸精来了精神头:“要说美观,还是得掏心挖肺,四肢完好。就是可惜了这俊美的小郎君。” 砚九不以为意道:“姐姐,喜欢狐狸吗?那种银色皮毛的狐狸,我家里有一只公的,很好看。 看着比白行昭要年轻俊美,而且和你一个品种,年纪比你大,但是脸长得很嫩。” 狐狸精已然心花怒放:“公狐狸精?还银色毛的,脸还嫩,我要!” 说着,她笑晏晏去看砚九:“对了,还没问你,大家帮你选的这位俊俏郎君你还满意吗? 若不满意,我就帮你把底下的人全部杀了。” 砚九轻飘飘的看了眼脸色铁青的白行昭,他不疾不徐道: “白家这些客人挺有眼光的,大家选了行昭哥哥,我很满意。” 白行昭已经面无血色。 底下众人壮着胆子道:“既然你很满意,就把我们都放了,做人要言而有信。” 砚九已经从高台上站了起来,他睥睨着台下,慢条斯理道: “放心,我会放了你们的,但不是现在。 你们过来白家,不就是为了看这高台之上死一个人吗?死谁不是死呢? 来都来了,不如把戏看完再走。” 砚九话音一落,一个草木精灵已经伸出长长藤蔓,将台下的白行昭卷到高台之上。 白行昭与砚九相对而立,两相对视。 一个阴冷,一个淡漠。 白行昭嗤笑着质问砚九:“你之前还挺会伪装的,和我装傻子?看我出丑?” 砚九轻笑:“也没怎么伪装,毕竟你不大聪明,随便糊弄糊弄就好。” 白行昭怨恨看向砚九:“为什要害我? 砚九摊了摊双臂,他觉得可笑又讽刺: “白行昭,你看这高台,你看这架起的木头和火焰,你再看看你请来的宾客。以及捆缚我的木头。 你觉得是谁要害谁?” 听到砚九这话,白行昭一时陷入沉默。 砚九继续道: “不过你说的不错,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是想害你的,但我没想杀了你。 我最初只不过是想撕开你伪善的面具,送你一个穷凶极恶的名号。 然后将你驱逐出白家,驱逐出晏阳,一辈子无权又无势,了此残生。” 白行昭讽刺的笑了笑:“并不比杀了我好。” 砚九报以同样的讽刺:“总归你请来了这么多宾客,祭台都搭好了,别浪费了。 你说晏阳灾厄将至,需要活人祭祀。 那我索性就充当次灾厄,要你祭我。” 白行昭:“砚九,你今日若动我,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 砚九不屑的扯了扯唇角:“你师父?慈航寺的那个老秃驴? 放心,杀不杀你你师父都不会放过我,你只不过是他想搞死我的棋子罢了。 至于我,我也不会放过你师父的。” 白行昭在生死关头,但依旧条理清晰,他在想砚九的薄弱之处: “你我都是白家的人,你怎么能将刀挥向自己亲缘之人。” 砚九嗤笑:“怎么?就许你向我挥刀,我就不能反抗? 再者白家子弟而已,你又不是我杀的第一个白家子弟。” 白行昭:“什么意思?” 砚九凑近白行昭,轻声细语:“白行鹿也是我杀的呢,我让饕餮动手吃了他,尸骨不留,灵魂被封在我家坛子里。 但我守诺,答应了白二夫人回去就把白行鹿的灵魂超度。 他空出来的坛子给你住好不好。” 白行昭最后确认:“你真要杀我?” 砚九打量着自己手指,骨节分明、白皙清瘦,放在古代一看就是书生的手。 总归不该是杀人的手。 砚九:“你想用我祭天,那我就用你祭我那无用的良善,一来一往,不是正好。 送白行简离开时,我就说过,他下不去的手,我帮他下。” 不知何时,砚九掌心出现一把匕首,匕首寒芒毕露,映照着砚九淡漠的目光。 他举起匕首,白行昭用自己完好的那只手凭空抽出护身的武器,也是慈航寺惯用的棍子。 如果说比打架,砚九谁都打不过的,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所以当白行昭举起棍子时,草木精灵再次延展出藤蔓,将白行昭双手捆缚,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说到底,白行昭也不过是一个惯于耍心机的,要说武力值还要看慈航寺的武僧。 见白行昭不能行动,砚九刀尖没有任何迟疑,手起刀落,光芒森寒。 刀尖直直刺入白行昭心脏,又拔了出来。 感受到胸膛锐痛,白行昭愣愣的看着砚九,似有不甘,似有怨恨。 好像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一句经典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砚九却抢先说道:“放心,你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砚九话音一落,白行昭心脏胸口处血液已经开始喷溅。 溅落到砚九白皙的脸颊、妖娆的眼尾,衬得砚九无比邪恶,但同时又充满未知的魅力。 控制白行昭双腕的藤蔓抽走,白行昭软绵绵的瘫倒下去,眼睛依旧在不甘的瞪着。 同白行鹿一样死不瞑目,砚九不过杀了两个人,一个白行鹿、一个白行昭。 从血缘上来讲,都是亲缘之人,但也无所谓。 砚九随心而动,亲近喜欢的人,疏离厌恶的人,从不被亲缘羁绊。 无论是白行鹿还是白行昭,都是死于狂妄自大,死于心中的恶。 砚九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的白行昭,然后用袖子随意的擦拭着脸颊血渍,他兀自嘀咕道: “十安师兄说的对,术业有专攻,以后杀人这事还得他们做,溅了我一脸的血,十安他们就从来不会把现场搞得这么脏。” …… 白行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死的如此荒唐,死在自己为砚九搭好的祭台之上。 砚九安静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台下众人同砚九一样安静。 只不过砚九象征性的对白行昭的尸体鞠了一躬。 台下众人:“……” 砚九目光看向台下,他笑了笑:“不要误会,我不是伪善。” 台下众人:“……”砚九是真不善良,有眼睛的就能看出来。 砚九继续道:“只是师门教导,死者为大,这是必走的流程……” 众人:“……”砚九这是拜入了什么师门?难道晏阳暗处滋生着什么魔教? 也是这时,白行昭的灵魂慢慢从尸体中脱离出来,他先是茫然四顾,然后意识回笼。 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白行昭刚想找砚九“算账”,却见砚九在他对面捏起手诀。 砚九故意将话说得甜腻:“行昭哥哥,放心,我打架虽然不在行,可控制鬼算是专业的。 等一会我就带你“回家”,把白行鹿从花瓶中空出来,我就把你挪进去。 烦请你现在在犄角旮旯里缩一会。” 随着砚九手诀完成,白行昭也消散于空中,不知去了哪个“犄角旮旯”。 台下众人从怔愣中回神,众人惊恐的看向砚九,但依旧有胆子大的向砚九叫嚣: “白行昭你杀也杀了,该放了我们了。” 砚九优哉游哉的瞟向台下众人: “放,没说不放。 但我这人确实如你们之前诋毁我的那样,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目光短浅…… 看你们完完好好的回到家,我心里不痛快,不痛快到睡不着觉。” 说到睡觉,砚九觉得自己折腾一个晚上,快累死,是以,他的语气也变得倦怠冷漠: “但把你们都杀了,我又要背许多因果。 于是我想了一个好法子,你们要不要听听……” 砚九笑吟吟的看向众人,宛若一个在行恐吓之事的恶魔。 无视众人各种各样的反应,砚九兀自道: “我诅咒你们好不好,虽然我没诅咒过人。 但我研究过诅咒的术法,挺容易的。 我特别擅长咒术这些邪恶的术法……” 现在已经不再有人怀疑砚九,砚九会把自己口中离奇的话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变成真的。 虽然大家畏惧砚九的,但也不想自己真被诅咒,于是便壮着胆子威胁砚九: “砚九,凡事留一线,你要是真的对我们进行了诅咒。 整个术士界必将对你群起而攻之,现在放了我们,我们都保证不找你砚九的麻烦。” 那人话音一落,紧随其后便是惨叫一声。 一支箭从虚空中射来,直直洞穿那人的肩膀,紧随其后一个血洞出现。 竟然是比砚九杀白行昭还要血腥。 砚九啧啧称奇,这才是打架的行家啊,自己打个架还得找那么多帮手,又恐吓、又固定好的…… 这时,尚京带着笑意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身后: “其实……我挺好奇你们要怎么找砚九麻烦的……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闻言,砚九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尚京来了,他是不是可以快点回家睡觉了。 他八字轻,体弱多病,才不想一直揣着白行昭的灵魂。 砚九转身,向刚刚声源处看去,果真只见白家高墙之上,尚京正立弓站在那里。 面容俊美,从容不迫噙着笑意。 慢悠悠的打量众人时,仿若在考虑先拿哪一个下手。 清风霁月、颇有些唯我独尊。 砚九很是满意。 …… 至于尚京为什么会从慈航寺回来,这还要从瑶华说起。 瑶华那天见到了传闻中的“香招先生”,回家思虑再三,还是拒绝了白行昭的“祭祀”邀请。 于公于私,他都不应该去这场祭祀。 于私,他不想看到砚九无妄被祭天, 于公,他判断不出这场祭祀的结局。 白行昭心思险恶,下手利落果决。 至于砚九,虽然传闻香招先生不善武斗,但是好像什么恶鬼都不能动他分毫。 而且上次香招无意听到,砚九貌似是栾丘的小师叔,那便是招摇的小师叔。 再者说砚九还和尚京这疯子纠缠在一起。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管不问,退出来明哲保身。 于是,瑶华来到了慈航寺听老和尚讲经。 老和尚喋喋不休,瑶华昏昏欲睡,昏沉中竟然出现幻觉,见砚九被架在火上烤。 是以,吃斋饭的间隙,瑶华凑到了尚京的身边。 尚京淡淡瞟了过去:“佛门清净地,不要和我说联姻的事情,我也不喜欢你这个类型,尖酸刻薄。” 瑶华不以为意,依旧一派温文尔雅: “不说联姻的事情,说说砚九的事情。” 尚京:“砚九也不喜欢你。” 瑶华笑容僵在脸上: “你满脑子恋爱脑吗,我听说白行昭今天举办了一个宴会,邀请了砚九。 那宴会本质是用人祭天……” 第155章 尚京懂礼貌 慈航寺,藏经阁。 顾七舟眼皮跳了一天,一会左眼跳,一会右眼跳。 他很想找砚九给自己算一卦,但想砚九肯定会教育自己不要封建迷信。 所以,顾七舟继续摆着一张端庄笑脸,听老和尚在那叭叭叭。 他见对面尚京满脸冷凝,起身欲走,老秃驴笑脸去拦。 本来顾七舟正悠闲的看着热闹,谁知眼睛又乱七八糟的跳了起来。 手掌覆住双眼,第六感告诉顾七舟,这个时候尚京应当走的。 是以,顾七舟也起身,他一把就把尚京身边的老和尚拽了过来,老和尚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但顾七舟好像没看到般,依旧自顾自道: “主持,我有一道经文不懂,请你为我解惑。” 主持一个分神之际,尚京已经走出去了十几米远,大步流星。 老和尚开口去叫,尚京回头冷冷道:“再叫唤把你这慈航寺烧了。” 主持看了看尚京背影,又看了看喝茶的顾七舟:“……” 顾七舟笑道:“他不仅会烧你的慈航寺,还会把你揍一顿,尚京不像我,他可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 尚京其实到白家有一会儿了。 砚九打开那一扇光怪陆离之门时,尚京正好赶到白家。 其实尚京一路并没有过多的担心,他对砚九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砚九虽然长得像菟丝草,但内里住着一朵特漂亮的食人花。 不过当尚京真正赶到白家时,他这才觉得尘埃落定。 他站在树枝掩映之后,看着砚九手起刀落杀了白行昭。 虽然动作笨拙,但是足够的果决。 这还是尚京第一次看砚九手上染血,漂亮到不可思议。 砚九将是非分得很清,并且足够的冷漠无情。 砚九一半的灵魂貌似破碎,破碎到满地玻璃。 一半灵魂又无比锋利,比玻璃最尖锐的棱角还锋利。 因为矛盾,所以迸发出无与伦比的美感。 尚京想,砚九这种从灵魂到皮相都漂亮的人,还总有人去找他麻烦,这是多么丧心病狂的事呢。 所以当众人再次叫嚣砚九,让砚九凡事留一线,把场上众人放了时。 尚京终于按捺不住,是以,他从树影中走出。 立于城墙之上,将弓拉满,一箭将那反驳者射出一个血窟窿。 见状,砚九今晚阴冷的笑容终于变得明媚,他抬头看向尚京: “你怎么来了?” 尚京温声道:“怕你打架打不明白,过来帮帮忙。” 砚九扶额:“确实打不明白。” 这时狐狸精贴近砚九,媚眼如丝的看向尚京,她询问砚九: “弟弟,墙头那个俊俏的小郎君是谁呀,长得可真俊,我想同他双修。” 砚九摇了摇狐狸精的手: “姐姐,那个是我男朋友,双修也要讲个先来后到。 所以你还是换一个公狐狸。” 狐狸精撇了撇嘴,颇感失望:“那你别忘了把你家的公狐狸介绍给我。” 砚九:“那是我家狐狸的荣幸,像姐姐你这么好看的狐狸可不多见。 姐姐……不然今天就到这里? 我男朋友来了,他很会打架,他帮我就成。” 狐狸精伸出手指戳了戳砚九的额头: “弟弟,瞧瞧你这恋爱脑。 这世上男人多的是,只要脸长得不错,身材强健,那就可以。 至于内里……男人内里都是一团糟粕。 感情这事,弟弟你可切莫当真。” 砚九和狐狸精道谢: “谢谢姐姐教导,但姐姐……我也是个男人,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狐狸精妖娆一笑,转身离开:“总之这世道就是这样,谁欺负了你,你就欺负谁。” 空中开了一扇门,以狐狸精为首,砚九刚刚请来的那些生灵,陆续走进门中,随即消散。 场上只剩砚九,以及墙头上的尚京。 台下众人于是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他们不了解砚九,也不算太了解尚京。 他们只是觉得砚九召唤来的那些精怪都走了。 砚九看架势不会打架,至于尚京,他再怎样的疯,那也是晏阳的术士。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想必尚京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僵。 再者说尚京集晏阳运势之大成,他应该是守护晏阳的人,肯定不会对场上各大家族做什么。 刚刚尚京那一箭只射中肩膀就说明了问题:尚京并不想搞出人命。 人群中一个年纪很大,自认为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走了出来: “尚京,砚九这不没死吗,白行昭灵魂都被收走了,你们气也出了,该把大家都放了,就算给老头我一个面子。” 尚京笑容和煦的看向老爷子: “您说的对,是应该给您一个面子。 您说您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到处搅混水,够忙的。 我今天做把好事,送老爷子永享极乐。” 还未等老爷子反应过来尚京话里意思,尚京再次将弓拉满。 桃木箭直戳老爷子心口,穿过胸膛,于后背露出大半支箭。 老爷子眼睛怒瞪,指着尚京“你”个不停,随即倒地不起,再无声音。 见状尚京满意的笑了笑,甚至学着砚九的样子对尸体鞠躬:“老爷子,慢走不送。” 比起砚九,尚京杀一个人并不需要那么多理由,更不需要立场,他都是凭着个人喜恶做事情。 再者说这老爷子实在不是什么善茬,年纪一大把,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 见老爷子倒地,众人瞠目结舌,不敢再说话。 只剩尚京声音慢悠悠的响起: “刚刚砚九说想要诅咒各位,奉劝各位乖乖接受诅咒。 当然,我这人民主,你们不想被诅咒也没问题。 可以站到左边,我来送你们上西天。一站直通终点怎么样?” 众人:“……”尚京这哪里是给大家选择,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第156章 师父不见了 众人觉得是尚京在背后教导,砚九才有了“翻天覆地”的能耐。 更是因为尚京纵容,砚九才敢肆意妄为。 私生子用狐媚伎俩迷惑了晏阳的无冕之王,于是得以一步登天。 大家内心哪怕再多的不服气、不甘,只能化为沉默。 因为墙头之上,尚京再次将弓拉满。 可以肯定,谁再敢说半个不字,接下来倒下的就是那个人。 有人撑腰,砚九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的不错,是以更加的肆无忌惮。 再次从虚空中拿出一杯热茶,砚九看着茶水波纹,不慌不忙道: “我于今日诅咒场上诸位。 每当月圆之夜,将受烈火焚身之痛。 在痛不欲生之中入眠,一夜噩梦笼罩,生不如死,以此祭我受到的惊吓。” 说着,砚九歪头朝着众人笑了笑: “瞧我对你们多好,我只是让你们用一夜的疼痛来祭我。 但白行昭……我让他用命来祭我。” 语毕,砚九将茶水抛于半空,但那液体并没有落地,而是浮在半空,拼凑成晦涩难懂的咒文。 咒文在半空停留了一瞬,随即蒸发成点点荧光,落在众人的身上。 一片沉默中,只有尚京出声:“砚九,你真是太仁慈了。” 尚京话音一落,周边瞬间传来惨叫痛呼。 因为今天便是月圆之夜,诅咒已经生成。 任谁都没有想到,砚九随随便便说出口的话竟然会成真。 哪怕诅咒一个人都要废好大的能耐,更何况这么多人呢。 明明周边什么都没有,众人却感觉火焰烧灼着皮肤,滋啦作响,似乎皮肤下的油脂都被烤了出来。 内脏更是一片疼痛,好似快被烧熟了,众人痛哭流涕。 尚京从城墙头一跃而下,来到砚九的身边。 他伸开双臂,拥抱住砚九,怀抱很紧,这貌似是一个隔了几生几世的拥抱。 砚九挑了挑眉梢,安慰尚京道:“不用紧张,我都搞得定,没事的。” 尚京将下巴垫在砚九的肩膀上,轻声道: “没有紧张,只是刚才看你好看死了,我喜欢的不得了。 怕别人也喜欢你。” 砚九轻飘飘的瞟了眼台下痛的毫无形象可言的众人,语气调侃: “你看谁会喜欢我……也就你口味重了。” 台下有人叫骂,有人祈求,祈求砚九解除诅咒,他们愿意为砚九做任何事情。 然而砚九只是从尚京怀抱中探出头来,笑得百媚生娇,像是蛊惑君王的妖姬: “那诅咒啊……那诅咒我也解不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了我,那诅咒自然就解了。” 砚九这话,等于引诱别人去杀他。 与其说是引诱,不如说是恶趣味的捉弄,毕竟现场上没有人能够杀掉砚九。 最后,众人经历烈火灼烧之痛。 与此同时,尚京将砚九打横抱起,堂而皇之的从人群中离开。 今日尚京算是为了砚九,犯了众怒。 …… 月亮渐渐不再硕大妖异,而是有些清凉。 香招书屋院中。砚九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尚京坐在一旁小马扎上,削着一把木头匕首。 尚京忽然开口问道:“今天怕吗?” 砚九不由轻笑出声,随即解释道: “有什么好怕的,尚京,对于你们这种修武道的而言,保命方法就是将武道修的更加精进。 但是像我们这种不能打的人,就要钻研许许多多保命的法子。 绝境之中,不一定你比我懂得保命。。” 尚京将脸颊贴近砚九的脸颊: “那如果遇到危险,你会救我吗?” 砚九轻佻的拍了拍尚京的脸:“看你表现。” 尚京附在砚九耳边,一边解着衬衫领口的扣子,一边轻笑道: “那我给你跳个脱衣……” 砚九伸出两指,覆在尚京轻启的唇上:“你先别脱。” 尚京挑了挑眉梢:“嗯?” 砚九已经拿出手机,一个电话拨到了白二夫人那里: “白二夫人,你来山月路158号,见白行鹿最后一面。” 电话那边白二夫人很是惶恐:“山月路怎么过去?” 砚九淡淡道:“只要真心诚意想来,闭着眼睛一直往前走就成。” 心念所至,做则必成。 来山月路香招书屋的方法有许许多多,但砚九一直认为最快速的那条路就是“心诚”。 …… 白二夫人一路闭眼行走,忽然感觉眼皮中透来一道光亮,睁开眼睛时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古香古色的长街。 斜对面大门四敞,门口灯笼闪着幽暗烛火,一旁门牌上“香招书屋”四字很是醒目。 白二夫人畏惧又小心翼翼的迈进门槛,见砚九正在努力的摇晃着一个瓷花瓶。 很快一缕幽魂从花瓶中摇了出来,是白行鹿的样子。 白二夫人眼睛湿润,白行鹿却满脸的茫然,显然已经不大记得生前种种。 砚九自言自语道:“不记得也挺好,不记得就当咱俩恩怨两清了,不然我还真不甘心这样送你离开。” 白行鹿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砚九,一如刚出生的孩童一样懵懂。 瓶子里的白行鹿只记得在瓶子里时,他总是听到砚九在说话,是以他还是很听砚九的话的。 砚九指了指大门处的白二夫人,转头对白行鹿道: “和门口那个女的告个别,你就该走了,这一世也就结束。希望下一世我们不要再遇到了。” 砚九靠在门柱上,看着白二夫人牵着白行鹿灵魂渐行渐远。 若说白二夫人不怨、不恨自己,砚九是不相信的。 但这世界向来如此,强者才能无所顾虑的掌握话语权。 白行鹿走后,香招书屋的花瓶空了一个。 砚九将白行昭的灵魂从袖子中放了出来。 白行昭站定,尚且有些迷茫,他刚刚好像做了一场极长的梦。 梦到自己本来准备用砚九祭天,但最后被砚九反杀,一切都真实无比,非常之恐怖。 白行昭整理思绪,这个梦实在太可怕了。 他要趁一切没有发生,快一点杀了砚九。 然而一转身,白行昭便看到砚九正蹲在自己身后,正打量着一个半人高的花瓶。 也是这时,砚九忽然回过头来,朝着白行昭笑晏晏道: “这个花瓶之后当你的新家好不好?你堂弟刚刚给你空出来的。” 见白行昭失神,砚九满是了然,新鬼是会有这么一段时间迷迷糊糊的。 是以砚九提醒白行昭道:“行昭哥哥,你已经死了。死因是我用刀子捅进了你的心脏。” 白行昭魂魄匆忙道:“胡说什么?明明那只是做梦。” 砚九不疾不徐道:“不是做梦,是生前记忆。” 白行昭不可置信:“你?你怎么可能杀了我?” 说着,白行昭四处环顾四周,却发现全然陌生:“这是哪里?什么鬼地方。” 砚九依旧在鼓弄他的花瓶子,他头也不回便对白行昭道: “这里确实是个鬼地方,香招书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白行昭讷讷:“香招书屋,香招先生……和你有什么关系?” 砚九用抹布擦完瓷瓶灰尘,终于心满意足的起身,他转向白行昭的灵魂: “关系挺近,因为我就是香招先生。 好了,你的新家已经收拾好了,不要再啰嗦了。” 在白行昭魂魄正震惊之际,砚九已经拽过白行昭的灵魂,团团放进了花瓶之中。 整个过程,尚京都眼睛含笑在一旁看着。 颇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他看着砚九穿梭在香招书屋……然后把白行昭放入了花瓶之中。 只是,砚九刚把白行昭送走没有多久。 就见栾丘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砚九,砚九,我师父他不见了。” 砚九眸子一眯,起身去门口迎栾丘: “慢点说,怎么回事?” 栾丘用手顺着胸腔的气,断断续续道: “师父本来去慈航寺辩经,但是辩经已经结束了,我们却一直联系不上师父。” 第157章 大闹慈航寺 招摇山山主失踪,这消息甚至都没有过夜,就闹得满城风雨。 众人人心惶惶,这两天世道确实不太平,昨天晚上砚九大闹白家,算是犯了众怒。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招摇山山主又失踪了。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一些人怀疑是不是砚九和尚京闹完晏阳,又开始觊觎招摇山,杀完白行昭后又将屠刀伸向顾七舟。 晏阳那些家族不敢对尚京做什么的,但是砚九现在却是人人得而诛之了。 甚至经过一夜的平息,已经有人开始组织人手了。 大家都认为昨晚去白家参加祭祀的……都是些不能打的、不精通术法只徒有身份的,于是昨晚那些人就只能任由砚九作威作福。 是以,现在晏阳许多家族联合在一起,目标是将砚九抓起来,将砚九杀了,以平息昨夜砚九的诅咒。 可是众人找到砚九家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慈航寺寺外。 砚九一身白色道袍,手持鼓槌,敲响慈航寺外的法鼓。 鼓声排云而上,响彻云霄,击碎寺庙一天的宁静。 与此同时,晏阳古城墙墙头铃铛叮铃作响,声音飘散到晏阳各术士家族。 墙头铃铛与慈航寺门口法鼓相连。 而慈航寺的法鼓除非是天大的灾事,否则绝对不会被敲响。 是以,晏阳堵砚九的那群人又奔往慈航寺。 咚!咚!咚!慈航寺法鼓一连敲了十几下,鼓声渐促,敲得人心烦意乱。 砚九持鼓锤,栾丘一动不动站在砚九身侧。 寺庙门前广场,肆无忌惮的停着一辆越野车,尚京抱臂斜倚在车门旁,笑着看砚九满身张扬的在那敲鼓…… 就在3个小时前,香招书屋。 砚九听栾丘讲完顾七舟失踪的消息,他不慌不忙的将杯中茶喝完。 这才慢悠悠的起身,回屋换了一身道袍。 砚九靠在门旁,朝着尚京勾了勾手指:“带你上分,去不去?” 尚京已经起身去拿搭在椅子上的风衣:“这么好的机会,千载难逢,当然去。” 尚京知道,砚九是没有血缘意义上的“娘家”的,如果非要说“娘家”,那一定是招摇。 尚京也知道,自己在招摇那几个师兄弟中风评不佳。 今天倒是一个难得的“上分”机会,刀山火海自己也要去的。 追一个“媳妇”哪能不劳而获? 是以,一小时后。 尚京开车,砚九在副驾昏昏欲睡,栾丘在后座正襟危坐。 车子一路疾驰,终于在天光大亮时赶到慈航寺。 一到慈航寺,砚九先是懒洋洋伸个懒腰,然后径直下车,一连敲了十几下法鼓,颇有挑衅的意味。 十几下敲完,砚九扬手,鼓椎被他随手甩飞出去,砸到慈航寺牌匾上。 牌匾顿时歪歪扭扭,砚九满意的笑了笑。 随即砚九顺势就地坐了下去,就在慈航寺的正门口,旁边还摆着尚京刚刚帮他泡得热茶。 砚九一手执茶杯,一手指着头上歪歪扭扭的牌匾,笑意盈盈对尚京道: “我觉得这个地方开道观不错。老秃驴再不出来,不如我们把这烧了,重建道观。” 尚京附和:“主意倒是不错,职位怎么分工?” 砚九貌似真的有在认真琢磨: “我当香招道长,你当我的香客。 对了,我要在道观前面再摆个功德箱,你每次过来祈福时往功德箱里扔个几百万的支票。” 尚京笑了笑:“用不用再给你塑个金身?” 砚九摆了摆手:“这可不敢当……” 说话间,砚九从宽大的袖子中掏出一个香托,又抽出一柱沉香。 砚九慢悠悠的将沉香在身前点燃,火星明灭,沉香徐徐燃着。 尚京摩挲了下手腕,笑着去问砚九: “等香燃尽时,你要做些什么?” 砚九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托腮,他有些无奈: “要是香燃尽了,老和尚还不出来。 就要麻烦尚京你借我打火机。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把慈航寺烧了。 明天我就在这开宗立派。” 栾丘站在砚九身侧,有些着急: “还等什么一会呀,别等了,我师父不知道怎么水深火热呢。 我们现在就闯进去把我师父救出来。” 砚九晃了晃茶杯中茶水,不疾不徐道: “不用急,栾丘,你不了解老秃驴,也不了解你师父。 这两人虽然加起来也就100多岁。 可是却像拥有1000年的心机,懂得1000年的人情世故。” 说着,砚九对着栾丘歪头笑了笑: “师叔教你一个道理,看人不能全然看表面,更不能一片真心。 凭你这眼光,一派真心的投入进去,迟早被骗。” 栾丘不以为然的吐槽砚九: “你快别在那叭叭了,全世界就你最会骗人。” 砚九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非也,非也,是全世界就我最聪明。” …… 沉香渐渐变短,老和尚倒是没有出来,反倒晏阳一些世家权贵陆续到来。 寺庙前景象让人万分诧异。 只见慈航寺大门紧闭,昨夜在晏阳为非作歹的砚九,今早竟然敢到这佛门清静地坐着。 众人见砚九,下意识以为砚九要到慈航寺忏悔,祈求佛祖的原谅。 然而看砚九第二眼,众人却发现不是他们想象那样的。 砚九满脸的讥诮,显然是在找慈航寺的茬。 再看一旁,尚京果然陪在那里。 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砚九是不是以为有了尚京撑腰,他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昨天刚闹完晏阳,今天就来到慈航寺,明天他是不是就要打上招摇了? 但是砚九昨晚在晏阳闹得太凶,手段都是一些大家没见过的路子,实在捉摸不清。 是以众人没打算现在去招惹砚九。 毕竟砚九坐在慈航寺门口,慈航寺大有能人在,自然会有人收拾砚九。 晏阳众人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静待事情如何发展。 一阵风吹来,吹落沉香上最后一点香灰,随即火星不再,一柱香已然烧完。 慈航寺大门依旧紧闭。 本想找尚京借打火机,砚九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一旁栾丘: “打火机借我一下。” 闻言,栾丘赶紧将兜里的打火机扔了过去。 砚九掂了两下手里的打火机,笑道: “果然,你暗地里偷偷抽烟,我要去招摇的app投诉你。” 栾丘揉了揉额角:“我师父,师父要紧,你快别整天想着怎么投诉我了。” 闻言,砚九也没再去逗栾丘。 他叫栾丘将外套脱了,随即,上万块的外套被火把点燃。 砚九将燃烧的衣服丢向慈航寺的大门。 晏阳众人:“……”嚣张太嚣张了,佛门清净地也敢这样的肆意妄为。 车旁尚京只是温柔的笑,砚九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呢。 火焰碰触门口的石板,反倒没有变小,而是一反常态,火焰滔天。 随即,“嘎吱”一声,慈航寺大门被打开,火焰瞬间消散。 慈航寺主持双手合十,站在大门中间,他双目阖着,一声“阿弥陀佛”,慈悲宏大。 他身后佛像端坐,宝相庄严。 晏阳众人松了口气,终于有人出来惩治砚九了。 砚九目光越过主持,看向主持身后佛像,他作了一揖,诚心诚意道: “无意打扰佛祖清静,还望佛祖见谅。 明日定佛前烧香,以致歉意。” 一揖作罢,砚九起身,与老主持两相对视。 老主持一张嘴就是指责: “砚九小友,你昨日杀我弟子,今日烧我寺院,你我无冤无仇,莫要无事生事。” 砚九掸了掸袖子上刚刚沾染的灰烬: “你昨天唆使弟子烧我,今天扣住我师兄,你我本来无冤无仇,你偏偏无事生事,这不是出家人所为。” 晏阳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听到一个关键,那就是砚九是有师兄的。 果然砚九不仅仅依附了尚京,肯定还拜入了什么邪教,所以行事才会这样嚣张。 老主持不慌不忙,三角眼中盈满慈悲: “出家人问心无愧,你说我扣住你师兄,你进寺院来找就是了。” 语毕,老主持将门前路给砚九让开,光明磊落,似乎真的问心无愧。 砚九也不和老主持客气,宽袖一拂,径直踏入慈航寺的门口。 佛门庄严,里面不见一人,小沙弥都不见一个。 只有砚九身影在里面走过,老主持则是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安静立于门口。 这景象落在晏阳众人眼里,就是老主持在祈求佛祖,铲灭砚九这个妖邪。 大家都认为砚九找不到他所谓的师兄。 当然,砚九知道在慈航寺他一定找不到顾七舟,他也没指望着在慈航寺找到顾七舟。 心里起了一卦,四合在心中流转。 砚九向佛门深处走去,走到僻静处,某间屋门紧闭,砚九却视而不见。 一脚踹开房门,砚九走了进去。 那房间空空荡荡,只挂着一张人像。 那是一个年轻俊美的和尚,和尚执笔抄经文。 眼尾上挑,泛着一团妖娆,眼神又是明朗快意。 丝毫没有和尚的慈悲内敛。 砚九勾了勾唇角,没错了,就是他了,之斐。 砚九将画像卷起,收进袖子。 抬步大摇大摆的离开。 待砚九走到慈航寺大门口,他于主持身后拍了拍主持的肩膀,笑着道: “没找到我师兄,打扰了。” 这时,老主持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他眼睛陡然睁开。 三角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他背对砚九,又伸手拦住砚九。 他语气有点凝重:“小友,你在本寺中拿了什么?” 砚九倒是磊落,他从袖子中抽出画像,一把展开,之斐面容暴露在场上众人面前。 砚九拿着画像向前走了几步,随即转身。 他与老主持相对而立,说话时散漫,但同时又带着挑衅: “我从你这寺庙中拿了这一幅图像。” 老和尚皱了皱眉:“阿弥陀佛,不问自取是为偷。” 闻言,砚九轻蔑一笑:“偷,老和尚,你扪心自问,这画像属于你们慈航寺吗? 这画上之人又是否同意在你们慈航寺挂着?” 第158章 大闹慈航寺2 砚九顶着一张淡漠的脸,在慈航寺大门口说着无法无天的话。 没有人知道砚九从慈航寺拿走了什么画像,大家只是在想,老主持为什么不当即就把砚九拿下。 哪怕佛门不杀生,把砚九关押起来也是可以的。 可老主持面对砚九的挑衅,只是双目紧闭。 见状,砚九嘲讽的笑了笑:“老和尚,你要是不说话,我替你说。 这慈航寺挂着慈悲宏大的牌子,却做着折损佛祖面子的恶事。 你们这慈航寺一门,千年来就没出过几个好人。 千年前建寺之初,你们贪图之斐公子名望,囚着之斐公子多年,强迫他做你们慈航寺的主持。 800年前,你们慈航寺觊觎整个天下,那时主持成为天子老师,想来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400年前,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慈航寺趁机入世,哄抬物价,企图聚敛财富。 到了现在,老和尚,你带领之下的慈航寺怕不是已经将苗头瞄准招摇山。 想将招摇山纳入你慈航寺之下。” 砚九这话一出,四下一片安静,静谧之中,大家都觉得砚九在胡言乱语,可同时又隐隐的有些相信砚九的话。 只有老主持眸子陡然睁开,他僧袍袖子一挥,声音洪亮: “武僧何在,佛门清静,容不得旁人恶意中伤。” 瞬间,刚刚寂静无人的慈航寺,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群手拿僧棍,面目严肃威武的僧人。 僧人走位列阵,将砚九团团围在中间。 砚九勾起唇角,看向了老主持:“老和尚,你确定要和我撕破脸皮?” 老主持面无表情:“小友,是你先要和我撕破脸的。” 砚九摊了摊手,十足的无所谓道:“我一向这个性子,但老和尚你可是立得德高望重的人设,可别整天打打杀杀。” 砚九这话说得极为嘲讽,他话音一落,武僧已经朝着他冲了过来。 众人心里一阵激动,砚九终于要被收了。 尚京也从车门处直起身子,只是还未等他抬步。 很多把剑凌空飞来,剑影凌乱,剑光火石之间,已经斩了好几个武僧,剩下那些僧人都是慌张避让。 还是老住持夺过一个武僧的棍子,用棍子重重的敲击了三下地面。 音波扩散开来,好似抑制住那些凌乱剑影的速度,渐渐,众多剑影归于一把剑之上,那剑飞到了一棵大树的树冠之下。 众人目光随之看去,只见一个娃娃脸抱剑坐在树枝之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正气鼓鼓的看着老主持。 娃娃脸一开口就很清脆、很是滔滔不绝: “你个老秃驴,逮住机会就欺负我师弟,你问过我手里的剑了吗? 你可真不要脸,一把年纪欺负小孩,一把年纪不安生。 啊呸,气死我了,看我不把你这慈航寺给劈了。” 说着,沈十安从树上一跃而下。 少年人满脸稚气与嚣张,似乎不知天高地厚。 只是他一人一剑,孤剑看着单薄,似乎很快就会屈服于慈航寺住持的棍下。 只有尚京,一脸闲散,他终于抬步,慢悠悠走到沈十安身边。 同沈十安说话声音有些敷衍,看向老主持的目光却很玩味: “十安师兄好,师兄辛苦了,我和你一起……” 第159章 大闹慈航寺3 沈十安撇了撇嘴,嫌弃的看了尚京一眼。 依旧只身孤剑闯入一众武僧之中,他虽然一大把年纪,但依旧是一身的少年意气。 不惧天地,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剑,自然也把尚京当成一个累赘。 至于尚京,他没有那么多“少年意气”可言。 哪怕沈十安嫌弃他,尚京也可以一笑置之。 于他而言,把挡砚九路的人杀掉就好,其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也并不是十分重要。 尚京反手拿箭矢,动作诡异杀伐,比起沈十安的飘逸利落,尚京这边更加的血腥,也更加的触目惊心。 他一入场,慈航寺的武僧们似乎更加的不堪一击。 不过老住持不以为意,招了招手,一群僧人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慈航寺是天下大寺,寺里的人又岂止几个武僧?正所谓络绎不绝,源源不断,耗也能耗死沈十安与尚京。 不过见敌人多了起来,正在兴头的沈十安更加兴奋,他眉目飞扬,满是躁动不安。 尚京却皱起了眉头,他最讨厌这样无休止的杀“小兵”,好无趣。 恶劣的勾起唇角,尚京不由看向站在大门口的老主持。 箭矢在左手掌心打了个旋,同时弓已经被尚京右手紧紧握住。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尚京弓箭直指老主持,毫不犹豫的射了过去,当真一点情面都不顾。 老主持陡然抬起眼皮,迅速向一旁躲去,但箭矢还是贯穿了主持的肩膀。 见状,尚京斯文的笑了笑,他满身优雅的朝着老主持倾了下身: “抱歉,老和尚,那箭朝着你心脏去的,可是你躲了一下,所以射偏了。” 说着,尚京可惜的咂了咂嘴:“不过如果没射偏,你这会已经一命呜呼,也不用受这个疼了,我的错。” 听到尚京如此“礼貌”,砚九轻笑出声,在捧腹大笑之前,赶紧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免得自己失态。 砚九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询问尚京道: “尚总,你别是用我送你的箭射的老秃驴。” 尚京有些迷惑,但还是不疾不徐答道:“就是你送我的那支,怎么,那支不能用吗?” 砚九扶额,他无奈道:“也不是不能用,只是我送你的那箭淬了毒。” 尚京轻声细语:“你送我一支镶金的箭,我以为代表着情比金坚,没想到却淬了毒,不过我依旧很喜欢。” 砚九恍然大悟:“原来你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些,那是我不解风情,放心,改天我一定配合你。” 尚京与砚九你一言我一语,似乎谁都不将老主持生死放在心上。 同样,老主持也是不慌不忙,他似乎连肩膀上的疼痛都忽略了,抬手毫不犹豫的将肩膀上的箭拔掉。 主持转向砚九,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砚九小友,箭上无毒,骗人可不好。” 砚九掸了掸袖子,有些苦恼: “不愧是慈航寺最大的和尚,可比你那个不争气的徒弟好得多。 你徒弟白行昭,我随便吓唬吓唬,他就原形毕露。 老秃驴你就不一样了……你还是油盐不进,真是冥顽不化,佛祖说这样不好不好。” 于砚九看来,老秃驴就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到死都要念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在砚九揶揄老主持的同时。 沈十安那边,他以一敌十、敌百…… 怒目而瞪的武僧就像纸片一样,被沈十安叠了一摞。 慈航寺门口看戏的众人看不下去,纷纷指责砚九不知天高地厚,在哪里都敢胡作非为。 也有人讽刺砚九,让砚九别以为拜入什么邪教就无敌,自古邪不压正。 听到这话,砚九淡淡瞥了老主持一眼:“听到没,老秃驴,邪不压正,你不是啥好人,也不知道装个什么劲。” 闻言,老主持依旧一片祥和,不为所动。 是以,众人讨伐砚九的声音更加热烈。 砚九终于放下茶杯,慢悠悠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宽大的道袍包裹着他纤细的身体,好似随时要随风而去。 砚九眼睛一一看过门前那些义正言辞的嘴脸,不由讥诮的笑了笑: “你们这些人啊,真有意思,总能找到不同的理由来中伤我。 最初说我是私生子,目光短浅,胆小如鼠,不学无术。 如你们所愿,我胆子大了一回,杀了白行昭。 你们又纷纷指责我阴险恶毒,仗势欺人。 你们这些人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哄’你们好了。” 说到最后,砚九无奈的叹了口气。 白家的一个长辈站了出来,一副为砚九好的样子: “砚九啊,你就自行了断。 你不要妄想能把主持怎么着,主持他接受万人信仰。 身上有功德,上天会护佑他的。” 砚九只是嘲讽的看向主持,轻蔑的扯了扯嘴角:“真是可笑……” 但那白家长辈虽然没安什么好心,但说的也是真的。 芸芸众生的香火是供奉给佛祖的,但也有很多人信奉老主持,信奉的人多了,那老秃驴身上是沾染了些念力。 就像刚刚尚京给了老秃驴一箭,老秃驴依旧无事,这便是众人信仰的庇佑,但这又如何呢。 信仰而已,谁又没有? 众人见砚九沉默不言,都以为砚九是怕了。 于是那白家长辈喋喋不休,又自以为是的在那教导,要砚九回头是岸,最好能够自杀谢罪。 砚九揉了揉额角,“娇弱”的看向尚京: “尚京,白家的那个老头好吵……” 尚京抬手,接住树上掉落的树叶,树叶纤薄,被尚京甩了出去,却也瞬间划破了白家长辈的嘴。 见状,砚九满意的笑了笑,他自言自语道: “我还真就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了,否则不是浪费你们加在我身上的罪名了吗?” 砚九话音一落,远方有清脆鸟鸣渐渐逼近……那是招摇山的白鸟。 招摇山与慈航寺,都是出世的存在。 慈航寺与外界传信,是靠城墙的铃铛。 而招摇山与外界传信,则是靠这白鸟。 白鸟出,招摇必有大事。 砚九站在原地,仰头看着那白鸟。 白鸟在天空盘旋几圈,然后落在了砚九的肩膀,鸟鸣啾啾,似乎在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第160章 恭请小师叔回山 白鸟很小,但它貌似带着沉重的消息而来。 落在砚九肩膀时,好似压得砚九有些佝偻。 然而细看,砚九还是闲散的站在那里。 众人好奇,怎么招摇的白鸟飞到了砚九的肩膀。 老住持三角眼微微眯了起来,一瞬间竟然闪过一丝锐利,微不可察。 他忽然转身朝向砚九,掌心一旋,朝着砚九心窝袭去。 老主持武僧出身,掌法出神入化,就砚九这身子骨,一掌也就尘埃落定了。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好似过了好几个世纪。 尚京想去拦,但是他离砚九有些远,心脏好像停摆一般。 看热闹的众人只是觉得恶有恶报,私生子终归翻不出天来。 老主持心情倒是很坦然,他只怪几年前没有杀了砚九,留下祸患。 可临到近前,老主持排山倒海的一掌,却被一种软绵绵的力量推开。 住持被推得一个踉跄,看砚九的眼神无奈又阴森。 而对面砚九则是握住胸前红玉,轻声道:“谢谢。” 是他的妈妈,也是他帮助过的那些鬼怪精魅,那些迷途之人。 那些生灵受过砚九帮助,信奉砚九,生成附着在砚九身上的念力,护着砚九。 见砚九无事,看热闹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讨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晏阳到底是有见多识广的,指着砚九满脸不可置信: “他、他……怎么会?” 周边人不解:“怎么了?老李?那个砚九到底学了什么妖法?” 老李的话被惊讶冲击的断断续续: “砚九、砚九他……他的身上有念力。 念力要受许许多多生灵信奉、感念,就像信奉神明那样。 这才能生出这股念力。 老主持身上有念力很正常,但砚九身上念力要比老主持的还要深厚。 怎么会?怎么会?” 沈十安这边将一众武僧打倒,他在一旁歇息,听到老李的话,不由嗤之以鼻: “老和尚身上有念力,那是沾了佛祖的光,老和尚帮助过什么人?他一天大门不迈、只知道在屋子里念佛。所谓信奉能有几个真心诚意?” 说话间,沈十安有些得意: “整个晏阳,甚至整个术士界,身体力行帮人解厄的只有我师弟。 他所得到的信奉,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想象得到的。” 闻言,白家一个小辈出来反驳: “胡说八道,术士界为人解厄的只有香招先生,这个谁不知道?” 对此,沈十安顶着一张娃娃脸,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个白家小辈一眼,看得人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这时,招摇山情况终于通过现代信息技术也就手机……传到了慈航寺这边。 根据电话里的消息,招摇山山主失踪,招摇山山门众鬼聚集,似乎要闯山门。 而招摇后山,整个空间极为的扭曲。 总而言之,整个招摇乱作一团。 术士界能帮招摇的左右不过几个人而已。 例如尚京,但尚京受砚九迷惑,好坏不分,大闹慈航寺。 还有白修诚,可白修诚连自己家的事、自己儿子的事都不管,哪里还会去管招摇。 还有就是老主持了…… 有自诩正义之士的站了出来,慷慨激昂提议道: “主持,招摇现在陷于危难。 还请主持去招摇帮忙主持大局。 至于砚九这个邪祟,他是我们晏阳的,我们晏阳术士拼命也把他给灭了。” 对此,有人附和,有人默不作声。 砚九嘲讽的笑了笑,他不疾不徐的向前走了两步: “谁说我是你们晏阳的,还有……这老秃驴还没有那个资格管我们招摇的事。” 有人抓住了事情重点:“什么叫你们招摇……?” 这时,有急促脚步声渐进,人不少,但很有秩序。 大家不由向后望去,只见一群穿着道袍的人出现在慈航寺门口。 为首的正是顾七舟大弟子乌宵。 有人认识乌宵,赶紧为乌宵出主意:“乌宵道友,你来了,快请慈航住持去你们招摇帮忙。” 对此,乌宵置若未闻,而是朝着砚九作揖:“恭请小师叔回山主持大局。”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栾丘,也朝着砚九倾身:“恭请小师叔回山主持大局。” 对于栾丘,晏阳都知道他是顾七舟宠爱的弟子,向来眼高于顶,无法无天。 什么时候见他这么谦恭过。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招摇弟子谦恭的对象是砚九,他们在说“恭请小师叔?” 小师叔?众人看向砚九的眼神充满迷茫? 有人提出异议:“乌道友,你别逮住一个人就叫小师叔啊,你不知道,这是砚九,晏阳白家的私生子。” 乌宵一如既往,公事公办,非常严肃: “我不知道谁是白家私生子。 但我知道我小师叔就是砚九,道号香招。 11年来一直如此,没有变过。” 第161章 先补个1章 这些年来,砚九其实一直很低调的。 可依旧有许许多多的人想去找砚九麻烦,再踩上砚九一脚。 归其原因,不过是砚九出身不明,没有倚仗,流着白家的血,却又是个废物。 人是有劣性根的,最喜欢捧高踩低。 直到近来,砚九又攀附上了尚京……那个视各种示好于无物的尚京,砚九轻轻松松就勾搭上了,这更让人不屑。 然而任谁也想不到,有一天,招摇弟子会对着砚九叫小师叔。 那个总是和砚九对着干的栾丘也叫了砚九一声小师叔。 这说明砚九这个小师叔在招摇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一件开诚布公的事情。 大家都很尊敬、信任这位小师叔。 砚九年纪轻轻,如此高位……只说明了一件事:砚九便是封阳那位神秘的关门弟子。 旁人以为白家私生子苟且偷生的十几年,却是拜入了那个天下第一人的门下。 更加恐怖的是……乌宵说砚九是香招先生。 何为香招先生?香招先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为人解惑,甚至被人奉为神明。 香招真的是大家心中最为神秘的存在了。 在之前,大家一直嘲讽砚九没有倚仗,又唏嘘他不要脸,攀附尚京,让尚京成为他的倚仗。 可是现在看来,倚仗?若说倚仗,只有封阳能称得上是香招先生的倚仗。 但封阳已经过世,招摇山、顾七舟亦或是尚京……都不是砚九的倚仗。 因为砚九存在之本身,更像是“倚仗”般的存在,他不需要倚仗。 正如招摇众弟子在“恭迎小师叔回山。” 哪怕顾七舟失踪,只要有“小师叔”在,招摇山就不会乱了分寸,招摇就依旧有能够撑得起大局的人。 也是在这一刻,关于香招先生的所有想象有了具象化。 砚九,竟然是砚九? 一个白家长辈指着砚九,满脸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当年测过你的灵力,你分明没什么灵力?” 闻言,砚九只是淡淡看了那长辈一眼,有种目空一切的淡漠。 反倒慈航住持开了口: “白先生,你这话也不全然对,灵力也未必能够准确能测的出来。 大概五年前,我到招摇山做客,就见过砚九小友。 当时他在招摇山前,正在布着招摇的护山大阵。 16岁的孩子布着百岁老人也未必能布的阵…… 那时我就在想……” 未等老主持说完,砚九率先接话: “那时你就在想,趁着我年纪小,当时就应该想方设法把我杀了。 这样我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坏你大事。” 闻言,慈航寺门前吸气声此起彼伏,招摇的护山大阵,砚九布的? 那阵据说能保招摇百年,是这两百年来最强的守护阵法,竟然是砚九布的。 众人看向砚九的目光不由变得奇怪以及畏惧。 只有尚京笑晏晏的看着砚九,护山大阵啊,真是惊喜呢。 而质疑砚九灵力的白家长辈则是哑口无言,凝重面目下夹杂着讪讪神情。 旁人看向白家的人,眼神也是格外的奚落。 那个砚九,似乎半点都不需要白家的声望呢。 晏阳各大家族争相抢着去寻香招先生,白家也没有什么特别,也都是视香招如神明。 然而这“神明”确是自家嗤之以鼻的私生子,多可笑。 现在想来,白行鹿、白行昭相继去世,都是砚九的手笔没错了。 砚九没有亲情可言,杀死白家出挑子弟犹如捏死两只蚂蚁。 白家还妄图想掌控拿捏砚九,属实有些不自量力了。 场上最不动声色,始终如一的还要属老主持了: “砚九,招摇山几百年都会出现一个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砚九一贯嘲讽:“这话北南尧也说过,他说是平实的叙述。 从你嘴里说出来,反倒成了我像是个灾厄。你想拿谁道德绑架我?” 说着砚九的手指指了下去,十分的不以为意: “是门口那些晏阳的术士家族吗?别开玩笑了。 若是平和的日子里,我倒是愿意遵从师嘱,护着晏阳。 就当是找些乐子,打发时间罢了。 说实在的,我敬慕晏阳这片土地的千年风流。 但是招摇面前,晏阳算得了什么?它一文不值。” 说着砚九看向慈航次门前晏阳众家族,声音冷漠: “老秃驴,还是你以为我会在乎这晏阳众人的看法?需要他们的支持? 呵……别和我来伪善那一套。 就算踩着晏阳尸骨被人唾骂又怎样?” 晏阳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同时还有一些惊恐。 可砚九不管不顾,直来直去,将老主持的打算掀了一个底朝天。 “老秃驴,你也别在这话里有话了,你不说我帮你说。” 砚九玩味看向众人: “慈航寺的老秃驴想说,我,砚九,香招先生,是个灾厄。 今日不除了我,我改天一定去祸害你们晏阳。 他想慈航寺连同你们晏阳这些家族,一同把我杀了。” 砚九轻飘飘瞥了主持一眼:“老秃驴,是这么一个意思?” 砚九语毕,一片寂静。 只有主持声音响起:“阿弥陀佛,善哉……” 砚九笑眯眯道:“别和我善哉善哉,我听得实在烦。” 说话间,砚九看了看远方,那是招摇方向:“我也没时间和你善哉善哉了。” “乐风、乐朝。” 砚九声音响起,有白虎白狐受召唤而来,落地化为青年。 砚九再次开口:“陆吾,今日帮我,我们两清。” 随即,西装革履,矜贵优雅的男人摩挲腕表,凭空出现。 “呵,砚九,你这是做些什么?” 砚九淡淡道:“打架。” 紧接着,砚九又看向乌宵:“乌宵,你带着一些弟子守在慈航寺门前。” 最后,砚九看向尚京:“尚京……” 尚京微微一笑:“我懂,你不用求我……” 尚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一抬眼,他已经到了老主持身前。 从袖中掏出匕首,手起刀落,割断了老主持的脚筋,老主持轰然倒地。 他对尚京举动无比愕然。 尚京慢悠悠的擦拭着匕首,朝着砚九方向轻言细语: “所有对你不好的人,我来收拾……” 砚九眼里夹着笑意去看尚京:“那我要活的,特别是老秃驴,我有用的。” 尚京:“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砚九笑得越发开心:“封阳老头说,找对象得找互补的,我不能打,要找一个能打的,他这话真不错。” 说着,砚九凉飕飕的看了眼赶来的晏阳众家族,以及慈航寺一众武僧: “慈航寺想吞并招摇,已经是千年的打算。 你们要是想与我为敌、想与招摇为敌,今天就留在这里。 我不擅打架,但我擅长摇人陪你们玩。” 说着,砚九表情变得平和了一些: “但你们如果不想掺这趟浑水,现在就离开。 过往恩怨我既往不咎。 你们也不用听老秃驴胡说八道,我虽然睚眦必报,但你们那些嘲讽我真没看在眼里,日后也懒得报复你们。 之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说着,砚九站在正中间,淡淡道:“现在是诸君选择的时候了,是生还是死。” 砚九回头看了尚京一眼:“我有事要回招摇。” 尚京摆手:“这里交给我,我按你说的做,选死的就杀,选活的就放。” 砚九笑了笑:“十安师兄,栾丘,我们先回招摇。” 第161章 先补个1章 这些年来,砚九其实一直很低调的。 可依旧有许许多多的人想去找砚九麻烦,再踩上砚九一脚。 归其原因,不过是砚九出身不明,没有倚仗,流着白家的血,却又是个废物。 人是有劣性根的,最喜欢捧高踩低。 直到近来,砚九又攀附上了尚京……那个视各种示好于无物的尚京,砚九轻轻松松就勾搭上了,这更让人不屑。 然而任谁也想不到,有一天,招摇弟子会对着砚九叫小师叔。 那个总是和砚九对着干的栾丘也叫了砚九一声小师叔。 这说明砚九这个小师叔在招摇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一件开诚布公的事情。 大家都很尊敬、信任这位小师叔。 砚九年纪轻轻,如此高位……只说明了一件事:砚九便是封阳那位神秘的关门弟子。 旁人以为白家私生子苟且偷生的十几年,却是拜入了那个天下第一人的门下。 更加恐怖的是……乌宵说砚九是香招先生。 何为香招先生?香招先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为人解惑,甚至被人奉为神明。 香招真的是大家心中最为神秘的存在了。 在之前,大家一直嘲讽砚九没有倚仗,又唏嘘他不要脸,攀附尚京,让尚京成为他的倚仗。 可是现在看来,倚仗?若说倚仗,只有封阳能称得上是香招先生的倚仗。 但封阳已经过世,招摇山、顾七舟亦或是尚京……都不是砚九的倚仗。 因为砚九存在之本身,更像是“倚仗”般的存在,他不需要倚仗。 正如招摇众弟子在“恭迎小师叔回山。” 哪怕顾七舟失踪,只要有“小师叔”在,招摇山就不会乱了分寸,招摇就依旧有能够撑得起大局的人。 也是在这一刻,关于香招先生的所有想象有了具象化。 砚九,竟然是砚九? 一个白家长辈指着砚九,满脸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当年测过你的灵力,你分明没什么灵力?” 闻言,砚九只是淡淡看了那长辈一眼,有种目空一切的淡漠。 反倒慈航住持开了口: “白先生,你这话也不全然对,灵力也未必能够准确能测的出来。 大概五年前,我到招摇山做客,就见过砚九小友。 当时他在招摇山前,正在布着招摇的护山大阵。 16岁的孩子布着百岁老人也未必能布的阵…… 那时我就在想……” 未等老主持说完,砚九率先接话: “那时你就在想,趁着我年纪小,当时就应该想方设法把我杀了。 这样我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坏你大事。” 闻言,慈航寺门前吸气声此起彼伏,招摇的护山大阵,砚九布的? 那阵据说能保招摇百年,是这两百年来最强的守护阵法,竟然是砚九布的。 众人看向砚九的目光不由变得奇怪以及畏惧。 只有尚京笑晏晏的看着砚九,护山大阵啊,真是惊喜呢。 而质疑砚九灵力的白家长辈则是哑口无言,凝重面目下夹杂着讪讪神情。 旁人看向白家的人,眼神也是格外的奚落。 那个砚九,似乎半点都不需要白家的声望呢。 晏阳各大家族争相抢着去寻香招先生,白家也没有什么特别,也都是视香招如神明。 然而这“神明”确是自家嗤之以鼻的私生子,多可笑。 现在想来,白行鹿、白行昭相继去世,都是砚九的手笔没错了。 砚九没有亲情可言,杀死白家出挑子弟犹如捏死两只蚂蚁。 白家还妄图想掌控拿捏砚九,属实有些不自量力了。 场上最不动声色,始终如一的还要属老主持了: “砚九,招摇山几百年都会出现一个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砚九一贯嘲讽:“这话北南尧也说过,他说是平实的叙述。 从你嘴里说出来,反倒成了我像是个灾厄。你想拿谁道德绑架我?” 说着砚九的手指指了下去,十分的不以为意: “是门口那些晏阳的术士家族吗?别开玩笑了。 若是平和的日子里,我倒是愿意遵从师嘱,护着晏阳。 就当是找些乐子,打发时间罢了。 说实在的,我敬慕晏阳这片土地的千年风流。 但是招摇面前,晏阳算得了什么?它一文不值。” 说着砚九看向慈航次门前晏阳众家族,声音冷漠: “老秃驴,还是你以为我会在乎这晏阳众人的看法?需要他们的支持? 呵……别和我来伪善那一套。 就算踩着晏阳尸骨被人唾骂又怎样?” 晏阳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同时还有一些惊恐。 可砚九不管不顾,直来直去,将老主持的打算掀了一个底朝天。 “老秃驴,你也别在这话里有话了,你不说我帮你说。” 砚九玩味看向众人: “慈航寺的老秃驴想说,我,砚九,香招先生,是个灾厄。 今日不除了我,我改天一定去祸害你们晏阳。 他想慈航寺连同你们晏阳这些家族,一同把我杀了。” 砚九轻飘飘瞥了主持一眼:“老秃驴,是这么一个意思?” 砚九语毕,一片寂静。 只有主持声音响起:“阿弥陀佛,善哉……” 砚九笑眯眯道:“别和我善哉善哉,我听得实在烦。” 说话间,砚九看了看远方,那是招摇方向:“我也没时间和你善哉善哉了。” “乐风、乐朝。” 砚九声音响起,有白虎白狐受召唤而来,落地化为青年。 砚九再次开口:“陆吾,今日帮我,我们两清。” 随即,西装革履,矜贵优雅的男人摩挲腕表,凭空出现。 “呵,砚九,你这是做些什么?” 砚九淡淡道:“打架。” 紧接着,砚九又看向乌宵:“乌宵,你带着一些弟子守在慈航寺门前。” 最后,砚九看向尚京:“尚京……” 尚京微微一笑:“我懂,你不用求我……” 尚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一抬眼,他已经到了老主持身前。 从袖中掏出匕首,手起刀落,割断了老主持的脚筋,老主持轰然倒地。 他对尚京举动无比愕然。 尚京慢悠悠的擦拭着匕首,朝着砚九方向轻言细语: “所有对你不好的人,我来收拾……” 砚九眼里夹着笑意去看尚京:“那我要活的,特别是老秃驴,我有用的。” 尚京:“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砚九笑得越发开心:“封阳老头说,找对象得找互补的,我不能打,要找一个能打的,他这话真不错。” 说着,砚九凉飕飕的看了眼赶来的晏阳众家族,以及慈航寺一众武僧: “慈航寺想吞并招摇,已经是千年的打算。 你们要是想与我为敌、想与招摇为敌,今天就留在这里。 我不擅打架,但我擅长摇人陪你们玩。” 说着,砚九表情变得平和了一些: “但你们如果不想掺这趟浑水,现在就离开。 过往恩怨我既往不咎。 你们也不用听老秃驴胡说八道,我虽然睚眦必报,但你们那些嘲讽我真没看在眼里,日后也懒得报复你们。 之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说着,砚九站在正中间,淡淡道:“现在是诸君选择的时候了,是生还是死。” 砚九回头看了尚京一眼:“我有事要回招摇。” 尚京摆手:“这里交给我,我按你说的做,选死的就杀,选活的就放。” 砚九笑了笑:“十安师兄,栾丘,我们先回招摇。” 第162章 一路招摇 招摇……招摇山前的那条路,砚九不知走了多少遍。 刚来那年,他年纪小,总是体弱多病,发烧咳嗽,气若游丝。 加之雨雪天气台阶湿滑,那年封阳腰板还没开始佝偻,于是封阳总是背着小小的孩子爬着山路,登至山门。 封阳那时便和砚九说:“砚九,等你长大了,这条路就要自己走了。” 自己走…… 此时,砚九站在招摇山脚,仰头看招摇山巍峨。 那里供奉着招摇先辈们的牌位,承载着很多同门的回忆,也装载砚九半段人生。 是招摇祖祖辈辈意志的寄托。 所以山路在怎样难走,哪怕赤脚蹚荆棘,砚九也要走上去。 微弱的叹了口气,砚九从来不是争强好胜之人,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躺在摇椅上发呆。 可封阳不在,顾七舟失踪……所以砚九不仅要走,还要走在最前面,他得把路蹚平…… 可是……好像也有些不一样的,他现在身边多了很多人。 不对,他的身边一直有许多人陪他,只是他没有仔细看罢了。 释然的笑了笑,招摇山脚,砚九拿出手机,打给慈航寺门前的尚京。 尚京那边语气闲散:“晏阳的人都散了,他们貌似都被你吓住了,早就溜之大吉。” 砚九笑了笑:“我知道。” 尚京继续向砚九“汇报”:“慈航寺这边你也放心,大猫小狐狸很会打架,你那个师侄带着的招摇弟子也不错……” 还未等尚京说完,砚九继续道:“我也知道,我想说的是……尚京,上山的路好难走。” 砚九声音很轻,疲乏于不自觉间流出。 尚京喉咙有些发紧,他看了眼不能行走的慈航住持,于是询问砚九道: “我过去招摇找你……可以吗?” 有那么一瞬间,砚九疯狂心动,他想尚京陪在自己的身边。 可动了动嘴唇,砚九却道: “尚京,你这么有钱,我也算傍上了大款,等过一阵子你给招摇装个观光电梯呗,这样以后我就不用腿着爬山了。” 说话间,砚九回头看了眼招摇山前,那里通向大千世界,繁华世间。 砚九忽然心生向往: “尚京,等着风平浪静,我们两个到晏阳河边开个咖啡厅。 我磨咖啡,你做蛋糕。 正好晏阳大学就在晏阳河的后面。 尚京你可以出卖色相,招徕漂亮的小姐姐过来。 我们的生意一定很火爆。” 尚京很听话的附和:“那我明天就请个老师学做蛋糕。” 砚九笑得有些明媚:“好。” 已经开始向往了呢,蛋糕甜甜的,就像在生活中加蜜糖,谁又不喜欢呢? 一往无前的勇气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再抬步时砚九恢复闲散平和。 一如去赴一场好友之约。 少顷,招摇山门前,砚九终于风轻云淡的出现。 山门前,人还真不少。 招摇后山空间扭曲,是昆仑的大门出现松动,这个时候最容易拽出之斐的灵魂。 所以这招摇山门才会如此热闹,失踪许久的北南尧再次出现,看来是要硬闯山门。 在北南尧身后是恶鬼憧憧,鬼火昭昭。 瑶华和南禾也在,南禾作为晏阳术士协会会长,作为北南尧“后辈”,他怎么说都该来的。 可最后南禾也没有打算去帮哪一边,南禾还是打算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至于瑶华,瑶华和砚九一样,都是机会主义者,今天的事与他没什么太大的关联。 但他也要凑凑热闹,这么大场面万一有机遇呢? 当然,场上还有一些晏阳世家的人,晏阳并不是所有人都跑去慈航寺讨伐砚九。 还有一部分一心向道,只要招摇有风吹草动都要冲过来一探究竟。 彼时,乌宵带人去寻砚九,而乌泽带人守山门。 乌泽虽然年轻不沉稳,可他有血性在,面对北南泽这样一个不可知且强悍的存在。 乌泽毫不畏惧,甚至是木讷不知变通。 他只知道他要等到师父回山,等到师叔师伯回山。 其他的不用他想,他只要站在山门前,只要不死就不退。 对了,还要护住清安。 清安,那个胆子奇小无比、怕鬼怕黑的“小朋友”,也回到了招摇。 清安的命格挺特殊的,他怕鬼,但他灵魂纯净,也能克鬼。 所以,在砚九没有回来之前,他冲在了最前面。 一边颤颤巍巍,怕到噼里啪啦掉眼泪,一边用在香招书屋学到的术法牵制着北南尧带来的鬼怪。 虽然害怕,虽然是以蜉蝣撼大树,但清安也没有退缩到一旁。 第162章 一路招摇 招摇……招摇山前的那条路,砚九不知走了多少遍。 刚来那年,他年纪小,总是体弱多病,发烧咳嗽,气若游丝。 加之雨雪天气台阶湿滑,那年封阳腰板还没开始佝偻,于是封阳总是背着小小的孩子爬着山路,登至山门。 封阳那时便和砚九说:“砚九,等你长大了,这条路就要自己走了。” 自己走…… 此时,砚九站在招摇山脚,仰头看招摇山巍峨。 那里供奉着招摇先辈们的牌位,承载着很多同门的回忆,也装载砚九半段人生。 是招摇祖祖辈辈意志的寄托。 所以山路在怎样难走,哪怕赤脚蹚荆棘,砚九也要走上去。 微弱的叹了口气,砚九从来不是争强好胜之人,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躺在摇椅上发呆。 可封阳不在,顾七舟失踪……所以砚九不仅要走,还要走在最前面,他得把路蹚平…… 可是……好像也有些不一样的,他现在身边多了很多人。 不对,他的身边一直有许多人陪他,只是他没有仔细看罢了。 释然的笑了笑,招摇山脚,砚九拿出手机,打给慈航寺门前的尚京。 尚京那边语气闲散:“晏阳的人都散了,他们貌似都被你吓住了,早就溜之大吉。” 砚九笑了笑:“我知道。” 尚京继续向砚九“汇报”:“慈航寺这边你也放心,大猫小狐狸很会打架,你那个师侄带着的招摇弟子也不错……” 还未等尚京说完,砚九继续道:“我也知道,我想说的是……尚京,上山的路好难走。” 砚九声音很轻,疲乏于不自觉间流出。 尚京喉咙有些发紧,他看了眼不能行走的慈航住持,于是询问砚九道: “我过去招摇找你……可以吗?” 有那么一瞬间,砚九疯狂心动,他想尚京陪在自己的身边。 可动了动嘴唇,砚九却道: “尚京,你这么有钱,我也算傍上了大款,等过一阵子你给招摇装个观光电梯呗,这样以后我就不用腿着爬山了。” 说话间,砚九回头看了眼招摇山前,那里通向大千世界,繁华世间。 砚九忽然心生向往: “尚京,等着风平浪静,我们两个到晏阳河边开个咖啡厅。 我磨咖啡,你做蛋糕。 正好晏阳大学就在晏阳河的后面。 尚京你可以出卖色相,招徕漂亮的小姐姐过来。 我们的生意一定很火爆。” 尚京很听话的附和:“那我明天就请个老师学做蛋糕。” 砚九笑得有些明媚:“好。” 已经开始向往了呢,蛋糕甜甜的,就像在生活中加蜜糖,谁又不喜欢呢? 一往无前的勇气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再抬步时砚九恢复闲散平和。 一如去赴一场好友之约。 少顷,招摇山门前,砚九终于风轻云淡的出现。 山门前,人还真不少。 招摇后山空间扭曲,是昆仑的大门出现松动,这个时候最容易拽出之斐的灵魂。 所以这招摇山门才会如此热闹,失踪许久的北南尧再次出现,看来是要硬闯山门。 在北南尧身后是恶鬼憧憧,鬼火昭昭。 瑶华和南禾也在,南禾作为晏阳术士协会会长,作为北南尧“后辈”,他怎么说都该来的。 可最后南禾也没有打算去帮哪一边,南禾还是打算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至于瑶华,瑶华和砚九一样,都是机会主义者,今天的事与他没什么太大的关联。 但他也要凑凑热闹,这么大场面万一有机遇呢? 当然,场上还有一些晏阳世家的人,晏阳并不是所有人都跑去慈航寺讨伐砚九。 还有一部分一心向道,只要招摇有风吹草动都要冲过来一探究竟。 彼时,乌宵带人去寻砚九,而乌泽带人守山门。 乌泽虽然年轻不沉稳,可他有血性在,面对北南泽这样一个不可知且强悍的存在。 乌泽毫不畏惧,甚至是木讷不知变通。 他只知道他要等到师父回山,等到师叔师伯回山。 其他的不用他想,他只要站在山门前,只要不死就不退。 对了,还要护住清安。 清安,那个胆子奇小无比、怕鬼怕黑的“小朋友”,也回到了招摇。 清安的命格挺特殊的,他怕鬼,但他灵魂纯净,也能克鬼。 所以,在砚九没有回来之前,他冲在了最前面。 一边颤颤巍巍,怕到噼里啪啦掉眼泪,一边用在香招书屋学到的术法牵制着北南尧带来的鬼怪。 虽然害怕,虽然是以蜉蝣撼大树,但清安也没有退缩到一旁。 第163章 小朋友们 某一刻,砚九清晰的认识到,招摇不是一个人的招摇。 不应该压在某一个人的肩上。 哪怕今天他倒下了,他身后还会有人站着。 从前他被视为“小朋友”,现在他长大了,成了小师叔,他身后也有许多小朋友。 小朋友们或木讷、或胆小、或嚣张……但对于招摇来说,那些都是值得表扬的“小朋友”。 招摇山门之前,氛围就像一根绷得紧紧的弦。 瑶华和南禾并肩而立,瑶华说话间虽然语气温和,但依旧遮掩不住诧异: “南禾,那个驱使众鬼的男人……是之前总跟在你身后的助理?” 南禾沉默不语。 招摇门前看热闹的人都有些徘徊,招摇这架势可是有些不对。千年招摇不能毁在今天? 这可怎么办?又想看热闹,又怕溅了一身血。 但是最终没有一个人动,未知的事物总是对人类充满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每个人面上看似平静,但心情已经如飞车登至顶点,心脏扑通作响。 这时,一道懒散平和的声音传入大家耳中,如春风拂过,瞬间将心里那些大波大浪抚至平整。 “北南尧,你来了。 有客前来,未曾远迎,有失礼仪,见谅。”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砚九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山门前的石头旁。 石头上盘腿坐着沈十安,正愤愤不平的瞪着北南尧。 砚九侧头对一旁栾丘轻声道:“栾丘,去把清安拽回来。” 其实,北南尧到招摇并没有多久。 到现在为止,他也只不过是放出来一些恶鬼,因为清安冲了出来,那些恶鬼将清安团团围住。 又因为清安灵力精纯,那些鬼被灼伤了好多。 但清安也被吓得不轻,哭得软绵绵的小脸上都是眼泪。 栾丘大步流星,他行事带着一种莽劲,也不管那些鬼有多么阴邪,伸着爪子就去拽清安。 好在清安灵力能够逼退那些鬼。 见栾丘将清安拽了出来,砚九又打量了一下乌泽。 乌泽腿骨被北南尧用棍子敲断了,看着有些诡异的扭曲。 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砚九将依旧想奋力起身向前的乌泽叫了住: “乌泽,客人都来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回去泡茶迎客。顺便把山里其他人也带回去。” 乌泽看向砚九,满是固执:“小师叔,我不回去,我要在这,我要守着山……” 砚九语气变得重了一些:“回去。” 石头上的沈十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甜甜的朝着乌泽摆手:“快回去,这里有师伯和师叔呢,小孩子家家别不听话。” 沈十安喜欢打架,乌泽、乌宵小时候没少被沈十安揍。 这会他也终于听话了,乖乖的领着招摇山一众弟子回山。 砚九又看向栾丘与清安:“栾丘,带着清安回香招书屋看店,店里不能没人。” 栾丘依旧那副不服气的模样:“凭什么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这是砚九第一次对栾丘一本正经,甚至有些和颜悦色,他终于有了些小师叔的样子: “开门做生意哪能没人看着呢,你和清安回去。 要是你俩表现的好,我以后就把香招书屋传给你俩。” 在砚九看来,香招书屋的主人不一定非要是香招先生,但香招书屋中一定要有人的,那是招摇的传承,不能断。 就像许多危机时刻,群体总会去尽力护住那些新鲜的生命。 栾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是大家族长大的孩子,总是知道大局为重。 最后他骂骂咧咧将清安拽走了。 临走时,他回头看了砚九一眼,脸色沉闷: “喂,砚九,那你可得快点,我不想在香招给你打白工。” 砚九没有去看栾丘,只是摆了摆手,依旧是那懒洋洋的调子:“快滚,不然给你写投诉信,写差评。” 其实栾丘也并非傻得无可救药,他后来也琢磨出来了。 他师父顾七舟最喜欢的弟子其实是清安,至于自己,师父好像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而砚九,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师叔,却是打心底将自己看成招摇的人。 砚九看似无情无义,其实最是重情。 那他便听砚九的话,和清安回香招,正如砚九所说,香招不能没人,那更像一种传承。 少倾,招摇的“小朋友们”退得干干净净。 只有砚九和沈十安与北南尧相对而立。 场上看热闹的人依旧很多,大家都不走,也舍不得走。 不是说砚九去大闹慈航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了招摇? 而且砚九竟然能够叫得动招摇的子弟,招摇子弟都唤他一声……小师叔? 瑶华和南禾倒是早知道“香招先生”是何人。 但无论香招还是砚九,都是以一副散漫的样子示人。 从来不曾像招摇小师叔这样指点江山,把控大局,从容不迫中透着些许的威严,终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此时,砚九抬步,不疾不徐的走到北南尧的面前,坦坦荡荡的看向北南尧: “北南尧,刚刚谢谢你手下留情。” 北南尧身后是众鬼张牙舞爪,衬得北南尧一张脸端正俊朗,正气凛然。 北南尧看向招摇,又顺着招摇主山向后看去,眼神也开始缥缈: “从始至终,我都不想做个坏人,我师父他不喜欢的。 可是想再次见到师父,我只有这一条路走。” 北南尧刚刚真的有手下留情,不然现在乌泽、清安他们哪能全胳膊全腿的离开? 恐怕早就变成了一滩血水。 但北南尧没有大开杀戒,说他善良也不尽然,只是乌泽、清安他们年纪太小、太弱了,并不能成为北南尧前行的阻碍。 第163章 小朋友们 某一刻,砚九清晰的认识到,招摇不是一个人的招摇。 不应该压在某一个人的肩上。 哪怕今天他倒下了,他身后还会有人站着。 从前他被视为“小朋友”,现在他长大了,成了小师叔,他身后也有许多小朋友。 小朋友们或木讷、或胆小、或嚣张……但对于招摇来说,那些都是值得表扬的“小朋友”。 招摇山门之前,氛围就像一根绷得紧紧的弦。 瑶华和南禾并肩而立,瑶华说话间虽然语气温和,但依旧遮掩不住诧异: “南禾,那个驱使众鬼的男人……是之前总跟在你身后的助理?” 南禾沉默不语。 招摇门前看热闹的人都有些徘徊,招摇这架势可是有些不对。千年招摇不能毁在今天? 这可怎么办?又想看热闹,又怕溅了一身血。 但是最终没有一个人动,未知的事物总是对人类充满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每个人面上看似平静,但心情已经如飞车登至顶点,心脏扑通作响。 这时,一道懒散平和的声音传入大家耳中,如春风拂过,瞬间将心里那些大波大浪抚至平整。 “北南尧,你来了。 有客前来,未曾远迎,有失礼仪,见谅。”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砚九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山门前的石头旁。 石头上盘腿坐着沈十安,正愤愤不平的瞪着北南尧。 砚九侧头对一旁栾丘轻声道:“栾丘,去把清安拽回来。” 其实,北南尧到招摇并没有多久。 到现在为止,他也只不过是放出来一些恶鬼,因为清安冲了出来,那些恶鬼将清安团团围住。 又因为清安灵力精纯,那些鬼被灼伤了好多。 但清安也被吓得不轻,哭得软绵绵的小脸上都是眼泪。 栾丘大步流星,他行事带着一种莽劲,也不管那些鬼有多么阴邪,伸着爪子就去拽清安。 好在清安灵力能够逼退那些鬼。 见栾丘将清安拽了出来,砚九又打量了一下乌泽。 乌泽腿骨被北南尧用棍子敲断了,看着有些诡异的扭曲。 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砚九将依旧想奋力起身向前的乌泽叫了住: “乌泽,客人都来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回去泡茶迎客。顺便把山里其他人也带回去。” 乌泽看向砚九,满是固执:“小师叔,我不回去,我要在这,我要守着山……” 砚九语气变得重了一些:“回去。” 石头上的沈十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甜甜的朝着乌泽摆手:“快回去,这里有师伯和师叔呢,小孩子家家别不听话。” 沈十安喜欢打架,乌泽、乌宵小时候没少被沈十安揍。 这会他也终于听话了,乖乖的领着招摇山一众弟子回山。 砚九又看向栾丘与清安:“栾丘,带着清安回香招书屋看店,店里不能没人。” 栾丘依旧那副不服气的模样:“凭什么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这是砚九第一次对栾丘一本正经,甚至有些和颜悦色,他终于有了些小师叔的样子: “开门做生意哪能没人看着呢,你和清安回去。 要是你俩表现的好,我以后就把香招书屋传给你俩。” 在砚九看来,香招书屋的主人不一定非要是香招先生,但香招书屋中一定要有人的,那是招摇的传承,不能断。 就像许多危机时刻,群体总会去尽力护住那些新鲜的生命。 栾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是大家族长大的孩子,总是知道大局为重。 最后他骂骂咧咧将清安拽走了。 临走时,他回头看了砚九一眼,脸色沉闷: “喂,砚九,那你可得快点,我不想在香招给你打白工。” 砚九没有去看栾丘,只是摆了摆手,依旧是那懒洋洋的调子:“快滚,不然给你写投诉信,写差评。” 其实栾丘也并非傻得无可救药,他后来也琢磨出来了。 他师父顾七舟最喜欢的弟子其实是清安,至于自己,师父好像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而砚九,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师叔,却是打心底将自己看成招摇的人。 砚九看似无情无义,其实最是重情。 那他便听砚九的话,和清安回香招,正如砚九所说,香招不能没人,那更像一种传承。 少倾,招摇的“小朋友们”退得干干净净。 只有砚九和沈十安与北南尧相对而立。 场上看热闹的人依旧很多,大家都不走,也舍不得走。 不是说砚九去大闹慈航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了招摇? 而且砚九竟然能够叫得动招摇的子弟,招摇子弟都唤他一声……小师叔? 瑶华和南禾倒是早知道“香招先生”是何人。 但无论香招还是砚九,都是以一副散漫的样子示人。 从来不曾像招摇小师叔这样指点江山,把控大局,从容不迫中透着些许的威严,终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此时,砚九抬步,不疾不徐的走到北南尧的面前,坦坦荡荡的看向北南尧: “北南尧,刚刚谢谢你手下留情。” 北南尧身后是众鬼张牙舞爪,衬得北南尧一张脸端正俊朗,正气凛然。 北南尧看向招摇,又顺着招摇主山向后看去,眼神也开始缥缈: “从始至终,我都不想做个坏人,我师父他不喜欢的。 可是想再次见到师父,我只有这一条路走。” 北南尧刚刚真的有手下留情,不然现在乌泽、清安他们哪能全胳膊全腿的离开? 恐怕早就变成了一滩血水。 但北南尧没有大开杀戒,说他善良也不尽然,只是乌泽、清安他们年纪太小、太弱了,并不能成为北南尧前行的阻碍。 第164章 护山大阵 砚九看着北南尧,很是无力的叹了口气: “北南尧,让我来猜一猜。 你能操纵鬼怪,不是你学了什么控鬼的术法。 而是你活了上千年,心存怨念,又灵力高深,本来就是修道成仙的命格,所以你现在算是半个鬼神。 即便你什么都不用做,那些鬼也会本能听你号令,供你驱使。” 北南尧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由衷称赞道: “你说不错,不愧是香招先生,见多识广。 所以你现在要匡扶正道,铲除我这个邪祟了?” 闻言,砚九觉得非常可笑:“北南尧,你活了1000多岁,按我们招摇的说法,还是没有活明白。 怎么?心中存有怨念成为鬼神就是邪祟了? 受了委屈凭什么不能心里存有怨念? 谁又规定鬼神、鬼怪就是坏事做尽?谁又敢保障那些吃斋念佛的老和尚就是圣人? 我师父说长眼睛用来看,长心用来感受,招摇中人首先相信自己的感觉。 至于那些条条框框、约定俗称的正邪是非,都是得势者规定的。 所以,北南尧,在我这里你是个好人,只是生错了时候。” “生错了时候……”北南尧扶额喃喃,最后苦笑出声:“我怎么生错了时候?” 砚九语气平平淡淡: “你如果生在这些年,你和我、和招摇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作为朋友,我们一定会怂恿你打上慈航寺,把之斐带出来。 我们会怂恿你不守规矩,不顾约定,不让之斐在慈航蹉跎了那么多年。 招摇会支持你做一个坏人,而不是做一个压抑的好人。” 北南尧叹了口气:“要是生在现在就好了,我师父他一定很喜欢你。” 北南尧知道,砚九的一番话全是肺腑之言。 砚九与自己对峙,从不是维护人间正道,只是为了护着他的招摇山。 人间、正道、那些世俗的规矩都与砚九无关。 只是可惜,立场终究不同。 北南尧很快从一番感慨中抽离,他很认真的在问砚九: “所以即便我修成了半个鬼神,你还打算拦我吗?你知道这是做无用功的……” 还未等砚九说话,沈十安已经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他右手手肘搭在砚九的肩膀上,左手掐腰。 一身的桀骜不驯,眉眼一如张扬的少年人,清隽也意气风发: “拦肯定要拦的,招摇就没有别人欺负到头上还要往后躲的道理。 除非老子今天死在这,原地杵成一根棍,否则肯定不能让你在往前再走一步。” 砚九也向前走了一步,他与沈十安并肩而立。 平日里淡漠的眉眼染上几分庄重,不像习武那些人一般血性铮铮,但砚九身上有着一种捉摸不透的通透。 他朝着北南尧作了一揖,淡声道: “前辈,请君入阵……” 霎时,四方轮转,除了招摇山不动,四方空间好似不停变化。 不仅北南尧脚下,就连瑶华、南禾等一众吃瓜群众脚下……都出现了极为高深奥妙的阵法。 晦涩难懂,那是书上从来没有记载过的东西。 北南尧眼中闪过讶异,他看向砚九:“我听说招摇有一个护山大阵,有这阵法,招摇便固若金汤。” 砚九面容平静:“16岁那年,我坐在悬崖边上悟道,一瞬间悬崖对我充满诱惑力。 也是那一瞬间,我开悟许多,从崖上跳了下去,没想到竟然跳到山脚。” 天才得道可能要用天赋加努力,但砚九显然不在这个范畴之内,他算得上鬼才,开悟只在一瞬之间。 砚九有些感叹:“也是那我16岁那年布下这阵法,这阵法能挡得住天下所有术士,却不见得能挡得住你北南尧。” 闻言,北南尧满脸严肃道:“确实……” 砚九却不以为意:“可招摇从来不推崇单打独斗,所以你今天来招摇,面对的从来都不只是我一人。” 砚九话音一落,沈十安已经持剑入阵。 北南尧认真看向砚九:“二打一?” 砚九退到一边:“我不擅长打架,我师兄陪你打,在我的阵法中……” 这么多年,砚九对活着一直没有抱有太大的热情,他觉得活着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各种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也就是那么回事。 一切欲望都是虚妄,16岁的某一天,砚九顶着一张淡漠的脸,在悬崖边坐了一天一夜。 封阳找到砚九时,砚九差一步就遁入了无情道。 还是封阳一嗓子将砚九拉了回来:“砚九,你师兄抓了一只大肥鸡,已经拔毛烤好了,快过来吃。” 在封阳看来无情道简直是万恶之根源,谁家好孩子没有感情呢。 大千世界异彩纷呈,多么有意思,要靠情感才能感知。 但砚九那天也确实开悟,空间在他眼中变得透明简单。 他从悬崖跳下,果然如他所料,他挣脱了重力的规律,直接跃至山脚的空间。 也是那一年,砚九为招摇布下了两百年间最强大的护山大阵。 在这个阵法中,在这方阵法的空间中,北南尧不能根据他的意志调整时间快慢。 这方空间里的一切都由砚九说得算。 可砚九虽然能掐会算,阵法符箓手到拈来,但他真的不擅长打架。 就算将北南尧囚在这方空间里也没有用,所以沈十安提拉着剑冲了进去。 现在这方空间里,术法被,只能拼体术了。 要说打架,这百八十年来,没有比沈十安更有武道天赋的了。 他不仅仅传承了封阳的武道,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更是超越了封阳的武道。 封阳是全才,沈十安是专才。 但是砚九不敢保证,用拳头、用剑硬碰硬,沈十安就能赢得过北南尧。 北南尧经过上千年的沉淀,那根棍子耍得不知道该有多厉害。 况且北南尧当初也是一夜开悟,用一根棍子杀了慈航寺那么多人,他也是相当能打的。 砚九不知道两人胜负,更让人无奈的是他也算不出胜负。 北南尧千年的命格算不出、实在算不出…… 所以,因为这场架结果未知,砚九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第164章 护山大阵 砚九看着北南尧,很是无力的叹了口气: “北南尧,让我来猜一猜。 你能操纵鬼怪,不是你学了什么控鬼的术法。 而是你活了上千年,心存怨念,又灵力高深,本来就是修道成仙的命格,所以你现在算是半个鬼神。 即便你什么都不用做,那些鬼也会本能听你号令,供你驱使。” 北南尧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由衷称赞道: “你说不错,不愧是香招先生,见多识广。 所以你现在要匡扶正道,铲除我这个邪祟了?” 闻言,砚九觉得非常可笑:“北南尧,你活了1000多岁,按我们招摇的说法,还是没有活明白。 怎么?心中存有怨念成为鬼神就是邪祟了? 受了委屈凭什么不能心里存有怨念? 谁又规定鬼神、鬼怪就是坏事做尽?谁又敢保障那些吃斋念佛的老和尚就是圣人? 我师父说长眼睛用来看,长心用来感受,招摇中人首先相信自己的感觉。 至于那些条条框框、约定俗称的正邪是非,都是得势者规定的。 所以,北南尧,在我这里你是个好人,只是生错了时候。” “生错了时候……”北南尧扶额喃喃,最后苦笑出声:“我怎么生错了时候?” 砚九语气平平淡淡: “你如果生在这些年,你和我、和招摇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作为朋友,我们一定会怂恿你打上慈航寺,把之斐带出来。 我们会怂恿你不守规矩,不顾约定,不让之斐在慈航蹉跎了那么多年。 招摇会支持你做一个坏人,而不是做一个压抑的好人。” 北南尧叹了口气:“要是生在现在就好了,我师父他一定很喜欢你。” 北南尧知道,砚九的一番话全是肺腑之言。 砚九与自己对峙,从不是维护人间正道,只是为了护着他的招摇山。 人间、正道、那些世俗的规矩都与砚九无关。 只是可惜,立场终究不同。 北南尧很快从一番感慨中抽离,他很认真的在问砚九: “所以即便我修成了半个鬼神,你还打算拦我吗?你知道这是做无用功的……” 还未等砚九说话,沈十安已经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他右手手肘搭在砚九的肩膀上,左手掐腰。 一身的桀骜不驯,眉眼一如张扬的少年人,清隽也意气风发: “拦肯定要拦的,招摇就没有别人欺负到头上还要往后躲的道理。 除非老子今天死在这,原地杵成一根棍,否则肯定不能让你在往前再走一步。” 砚九也向前走了一步,他与沈十安并肩而立。 平日里淡漠的眉眼染上几分庄重,不像习武那些人一般血性铮铮,但砚九身上有着一种捉摸不透的通透。 他朝着北南尧作了一揖,淡声道: “前辈,请君入阵……” 霎时,四方轮转,除了招摇山不动,四方空间好似不停变化。 不仅北南尧脚下,就连瑶华、南禾等一众吃瓜群众脚下……都出现了极为高深奥妙的阵法。 晦涩难懂,那是书上从来没有记载过的东西。 北南尧眼中闪过讶异,他看向砚九:“我听说招摇有一个护山大阵,有这阵法,招摇便固若金汤。” 砚九面容平静:“16岁那年,我坐在悬崖边上悟道,一瞬间悬崖对我充满诱惑力。 也是那一瞬间,我开悟许多,从崖上跳了下去,没想到竟然跳到山脚。” 天才得道可能要用天赋加努力,但砚九显然不在这个范畴之内,他算得上鬼才,开悟只在一瞬之间。 砚九有些感叹:“也是那我16岁那年布下这阵法,这阵法能挡得住天下所有术士,却不见得能挡得住你北南尧。” 闻言,北南尧满脸严肃道:“确实……” 砚九却不以为意:“可招摇从来不推崇单打独斗,所以你今天来招摇,面对的从来都不只是我一人。” 砚九话音一落,沈十安已经持剑入阵。 北南尧认真看向砚九:“二打一?” 砚九退到一边:“我不擅长打架,我师兄陪你打,在我的阵法中……” 这么多年,砚九对活着一直没有抱有太大的热情,他觉得活着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各种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也就是那么回事。 一切欲望都是虚妄,16岁的某一天,砚九顶着一张淡漠的脸,在悬崖边坐了一天一夜。 封阳找到砚九时,砚九差一步就遁入了无情道。 还是封阳一嗓子将砚九拉了回来:“砚九,你师兄抓了一只大肥鸡,已经拔毛烤好了,快过来吃。” 在封阳看来无情道简直是万恶之根源,谁家好孩子没有感情呢。 大千世界异彩纷呈,多么有意思,要靠情感才能感知。 但砚九那天也确实开悟,空间在他眼中变得透明简单。 他从悬崖跳下,果然如他所料,他挣脱了重力的规律,直接跃至山脚的空间。 也是那一年,砚九为招摇布下了两百年间最强大的护山大阵。 在这个阵法中,在这方阵法的空间中,北南尧不能根据他的意志调整时间快慢。 这方空间里的一切都由砚九说得算。 可砚九虽然能掐会算,阵法符箓手到拈来,但他真的不擅长打架。 就算将北南尧囚在这方空间里也没有用,所以沈十安提拉着剑冲了进去。 现在这方空间里,术法被,只能拼体术了。 要说打架,这百八十年来,没有比沈十安更有武道天赋的了。 他不仅仅传承了封阳的武道,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更是超越了封阳的武道。 封阳是全才,沈十安是专才。 但是砚九不敢保证,用拳头、用剑硬碰硬,沈十安就能赢得过北南尧。 北南尧经过上千年的沉淀,那根棍子耍得不知道该有多厉害。 况且北南尧当初也是一夜开悟,用一根棍子杀了慈航寺那么多人,他也是相当能打的。 砚九不知道两人胜负,更让人无奈的是他也算不出胜负。 北南尧千年的命格算不出、实在算不出…… 所以,因为这场架结果未知,砚九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第165章 道骨 砚九抬步,拖着一身懒骨头走到瑶华身前。 彼时,瑶华看热闹看到世界观被重塑。。 他知道“香招先生”很强,但他从来没有想到香招先生是这个强法。 况且香招先生之本质是砚九,那个看着软绵绵让人很想去欺负的砚九。 砚九一双桃花眼依旧散漫,但同时又兼并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他笑着询问瑶华: “瑶华,你想从晏阳分一杯羹,我帮你怎么样?” 瑶华了然于胸:“作为交换,那你想要些什么?” 砚九笑眯眯道:“我知道你今天带了许多人来,要是一会我师兄撑不住,北南尧从那阵里出来。 他肯定会调动鬼怪冲进招摇。 别的我不奢求,我只请你的人帮我拖住鬼怪。” 瑶华反问砚九:“你也没有把握今天你能赢,我犯险帮你去拦北南尧。 要是他最后灭了你们招摇,我不是把人都给得罪了。 所以,我现在还是保持中立比较好。” 砚九从来不是啥善茬,此时他笑容恶劣: “北南尧至少本性是好的,事后他不会找你的茬。 我这人就不一样了,我这人记仇又小心眼。 只要我今天活了下来,我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 诅咒、蛊术……你尽管试试。” 一直未做声的南禾忽然出声:“瑶华,砚九这人确实是不讲道理。” 说着,南禾把领口拉开了些,隐约能看到他心口处的一道疤痕: “砚九那天跑到我家,莫名其妙给了我一刀,最后又给了自己一刀。 他有些有病,病症并不比尚京轻。” 瑶华无奈的笑了笑:“终于知道他俩为什么在一起了。” 说着,瑶华侧头看向砚九:“我只能尽量帮你拦着一下,拦不住就不怪我了。” 砚九眉眼弯弯:“这是当然,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拜托了。” 语毕,砚九转身便向招摇深处走去。 看着砚九离开背影,瑶华不由与南禾吐槽: “招摇的那些小崽子们砚九一个都不舍得往外放,都给支到了安全地方。 别人的人他倒是用得理直气壮。” 南禾附和:“亏我之前还有些可怜他,觉得他是被家族抛弃的弃子,可怜兮兮的。” 瑶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砚九心黑得没边儿……” 砚九步入山门,轻车熟路,拨开丛生的野草,自己拨开了一条小径。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忽然间一座小小的茅草屋出现在他的眼前。 砚九推门而入,只见已经“失踪”的顾七舟正在里面喝茶。 砚九打了个哈欠,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去,他与顾七舟打着招呼:“你果然在这里。” 顾七舟给砚九倒了一杯茶:“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你还真以为慈航那老和尚能把我怎么样? 放心,你师兄我没那么废物。” 说着,顾七舟掀起眼皮去看砚九:“山门那里怎么样?” 砚九轻轻吹了吹滚烫的热茶:“我把大阵打开了,十安师兄和北南尧在阵里打架呢。” 一口热茶下肚,砚九终于认真了些:“七舟师兄,东西收好了吗?” 顾七舟摩挲了下手肘:“放心,已经藏好了,去做你想做的事。” 闻言,砚九起身: “师兄,我在这茅草屋外设下阵法,希望北南尧不要找到这里。” 说着,砚九抬步准备出门。 “砚九。”顾七舟忽然出声。 砚九止步回头:“怎么了?” 顾七舟揶揄的笑了笑: “砚九,你都谈恋爱了,你有了你牵挂的人,有了向往的未来。 如果,我说如果这次我们真的扛不住……那就不要扛了。 左右招摇只不过是一座山,而我们是活生生的人。 招摇山失守,昆仑现世,世界大乱,和我们也没有多大关系。 以我们的能耐,依旧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砚九……你懂得我说什么。” 砚九眉目低垂,沉默不语。 顾七舟继续道:“反正你知道的,我一直不是君子,我就是个小人。 反正到时候,真的到了最不好的境况,我是准备要跑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砚九发自内心的与顾七舟道: “师兄,要是真有那么一刻,我希望你真能按你说的做。 清安胆子那么小,他需要师父给他壮胆。 招摇山哪怕不在,招摇子弟也需要引路人。” 说着,砚九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是真心实意的希望顾七舟如他所说的那般自私。 顾七舟,确实被慈航寺的老和尚劫持了,但他有千万种方法逃离慈航寺。 顾七舟是悄悄离开的,从而给人以一种他被老和尚藏在某处的错觉。 这也是顾七舟与砚九想要的效果,两人心照不宣。 即便没有联系,但砚九笃定顾七舟已经从慈航寺逃了回来。 并且拿着要守护的东西,躲在了这招摇山最为隐蔽的茅草屋。 其实,想要打开昆仑大门,将之斐灵魂拽出,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哪怕北南尧算半个鬼神,也要些“东西”的加持。 例如……封阳的骨头就成,封阳一身功绩,一生被人信奉…… 死后骨头也是道骨,对于打开昆仑大门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所以,北南尧对封阳的道骨是早就开始觊觎。 可封阳是什么人物,封阳算尽身前身后事。 所以,五年前封阳身死,他本来是最喜欢招摇旁一座小山。 他生前总是念叨着要葬在那座小山,可是临了临了,封阳却让砚九将自己骨头放回招摇。 砚九捧着老头子的骨灰,一阶一阶登上招摇山,于一个月亮高悬的夜晚将骨灰交给了顾七舟。 当时封阳就算到招摇要有这么一劫,他想用自己的道骨去换招摇的一个安生。 不过是骨头而已,给人就给人了。 也是这几年,砚九卜卦卜出些许门道,他卜出为什么封妖一定要让自己的骨头回到招摇。 因为那骨头是北南尧想得到之物。 可是无论是砚九……还是顾七舟,他们都认为世间没有这个道理,活人尚在,却要用师父骸骨平事。 那要他们这些弟子有什么用? 还有他们长大的招摇山,对他们而言,真的不仅仅只是一座冷冰冰的山。 第165章 道骨 砚九抬步,拖着一身懒骨头走到瑶华身前。 彼时,瑶华看热闹看到世界观被重塑。。 他知道“香招先生”很强,但他从来没有想到香招先生是这个强法。 况且香招先生之本质是砚九,那个看着软绵绵让人很想去欺负的砚九。 砚九一双桃花眼依旧散漫,但同时又兼并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他笑着询问瑶华: “瑶华,你想从晏阳分一杯羹,我帮你怎么样?” 瑶华了然于胸:“作为交换,那你想要些什么?” 砚九笑眯眯道:“我知道你今天带了许多人来,要是一会我师兄撑不住,北南尧从那阵里出来。 他肯定会调动鬼怪冲进招摇。 别的我不奢求,我只请你的人帮我拖住鬼怪。” 瑶华反问砚九:“你也没有把握今天你能赢,我犯险帮你去拦北南尧。 要是他最后灭了你们招摇,我不是把人都给得罪了。 所以,我现在还是保持中立比较好。” 砚九从来不是啥善茬,此时他笑容恶劣: “北南尧至少本性是好的,事后他不会找你的茬。 我这人就不一样了,我这人记仇又小心眼。 只要我今天活了下来,我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 诅咒、蛊术……你尽管试试。” 一直未做声的南禾忽然出声:“瑶华,砚九这人确实是不讲道理。” 说着,南禾把领口拉开了些,隐约能看到他心口处的一道疤痕: “砚九那天跑到我家,莫名其妙给了我一刀,最后又给了自己一刀。 他有些有病,病症并不比尚京轻。” 瑶华无奈的笑了笑:“终于知道他俩为什么在一起了。” 说着,瑶华侧头看向砚九:“我只能尽量帮你拦着一下,拦不住就不怪我了。” 砚九眉眼弯弯:“这是当然,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拜托了。” 语毕,砚九转身便向招摇深处走去。 看着砚九离开背影,瑶华不由与南禾吐槽: “招摇的那些小崽子们砚九一个都不舍得往外放,都给支到了安全地方。 别人的人他倒是用得理直气壮。” 南禾附和:“亏我之前还有些可怜他,觉得他是被家族抛弃的弃子,可怜兮兮的。” 瑶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砚九心黑得没边儿……” 砚九步入山门,轻车熟路,拨开丛生的野草,自己拨开了一条小径。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忽然间一座小小的茅草屋出现在他的眼前。 砚九推门而入,只见已经“失踪”的顾七舟正在里面喝茶。 砚九打了个哈欠,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去,他与顾七舟打着招呼:“你果然在这里。” 顾七舟给砚九倒了一杯茶:“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你还真以为慈航那老和尚能把我怎么样? 放心,你师兄我没那么废物。” 说着,顾七舟掀起眼皮去看砚九:“山门那里怎么样?” 砚九轻轻吹了吹滚烫的热茶:“我把大阵打开了,十安师兄和北南尧在阵里打架呢。” 一口热茶下肚,砚九终于认真了些:“七舟师兄,东西收好了吗?” 顾七舟摩挲了下手肘:“放心,已经藏好了,去做你想做的事。” 闻言,砚九起身: “师兄,我在这茅草屋外设下阵法,希望北南尧不要找到这里。” 说着,砚九抬步准备出门。 “砚九。”顾七舟忽然出声。 砚九止步回头:“怎么了?” 顾七舟揶揄的笑了笑: “砚九,你都谈恋爱了,你有了你牵挂的人,有了向往的未来。 如果,我说如果这次我们真的扛不住……那就不要扛了。 左右招摇只不过是一座山,而我们是活生生的人。 招摇山失守,昆仑现世,世界大乱,和我们也没有多大关系。 以我们的能耐,依旧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砚九……你懂得我说什么。” 砚九眉目低垂,沉默不语。 顾七舟继续道:“反正你知道的,我一直不是君子,我就是个小人。 反正到时候,真的到了最不好的境况,我是准备要跑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砚九发自内心的与顾七舟道: “师兄,要是真有那么一刻,我希望你真能按你说的做。 清安胆子那么小,他需要师父给他壮胆。 招摇山哪怕不在,招摇子弟也需要引路人。” 说着,砚九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是真心实意的希望顾七舟如他所说的那般自私。 顾七舟,确实被慈航寺的老和尚劫持了,但他有千万种方法逃离慈航寺。 顾七舟是悄悄离开的,从而给人以一种他被老和尚藏在某处的错觉。 这也是顾七舟与砚九想要的效果,两人心照不宣。 即便没有联系,但砚九笃定顾七舟已经从慈航寺逃了回来。 并且拿着要守护的东西,躲在了这招摇山最为隐蔽的茅草屋。 其实,想要打开昆仑大门,将之斐灵魂拽出,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哪怕北南尧算半个鬼神,也要些“东西”的加持。 例如……封阳的骨头就成,封阳一身功绩,一生被人信奉…… 死后骨头也是道骨,对于打开昆仑大门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所以,北南尧对封阳的道骨是早就开始觊觎。 可封阳是什么人物,封阳算尽身前身后事。 所以,五年前封阳身死,他本来是最喜欢招摇旁一座小山。 他生前总是念叨着要葬在那座小山,可是临了临了,封阳却让砚九将自己骨头放回招摇。 砚九捧着老头子的骨灰,一阶一阶登上招摇山,于一个月亮高悬的夜晚将骨灰交给了顾七舟。 当时封阳就算到招摇要有这么一劫,他想用自己的道骨去换招摇的一个安生。 不过是骨头而已,给人就给人了。 也是这几年,砚九卜卦卜出些许门道,他卜出为什么封妖一定要让自己的骨头回到招摇。 因为那骨头是北南尧想得到之物。 可是无论是砚九……还是顾七舟,他们都认为世间没有这个道理,活人尚在,却要用师父骸骨平事。 那要他们这些弟子有什么用? 还有他们长大的招摇山,对他们而言,真的不仅仅只是一座冷冰冰的山。 何为苟且偷生 离开茅草屋,砚九拨开杂草,继续向后走去。 一边走,一边给尚京拨了一个电话。 尚京气定神闲:“大忙人,怎么想起我了?” 砚九语气轻佻:“尚总,慈航那边已经彻底安生了,那你帮我把住持带到招摇可以吗……” 尚京挑了挑眉梢:“住持?你不是一直都叫他老秃驴吗?” 砚九抬头,透过树荫去看晴朗天空,他不由叹了口气: “他最后一程,我总是要报之以尊敬。” 尚京了然,他毫不在意问道:“你要杀了老秃驴?” 砚九眉目平和,看着与世无争: “如果他不打我的主意,不打招摇的主意,我与主持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事到如今。 住持说我恶毒也好,阴邪也罢,我都不会放过他了。” 说着,砚九轻轻的笑了笑:“尚京,你知道的,住持被人信奉,身上怀有念力。 其实他这样的人去填昆仑的缝隙最好。 我一直在想,一定是要和北南尧打个你死我活吗? 矛盾的关键点不在北南尧,而是在于那昆仑大门如何不被打开……” 说话间,砚九抬步继续向前,招摇后山已经若隐若现,太阳升至头顶,有些灼热。 “尚京,要是一年前,我可能用自己填了那昆仑门,因为我不在乎。 但现在……我变得不想死,贪生怕死……” 尚京知道砚九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用平淡的语言掸去砚九心里那点介意: “砚九,贪生怕死是好事,你师父如果活着,会很开心你变得贪生怕死。 至于老和尚,那是他咎由自取,不是因为你自私才想拿他去堵昆仑的门。 再者说我们从来都不自诩正义之士,就算滥杀无辜,做了坏事又怎样? 你要实在下不了手,我砍断老和尚一只手给你打个样。” 砚九被尚京逗笑了:“大可不必,刚刚瑶华与南禾聊天,还聊到咱们两个什么锅配什么盖,都不是啥好鸟。” 尚京无所谓道:“那把他俩也给杀了。” 砚九再次否决:“算了,等这事了了,我还想做个好人呢。” 尚京声音很轻:“嗯,你说我们要到晏阳河畔开一家蛋糕店,别忘了……” 砚九:“嗯……” 砚九话音一落,手机那边传来引擎的声音,尚京已经带着慈航住持赶往招摇。 与此同时,穿过杂草丛生,砚九已经到了招摇后山。 后山整个空间张牙舞爪,极尽扭曲,仿若马上要从中间扯开一个大口子,灾厄将鱼贯而出。 看着后山,砚九一瞬间有些茫然。 昆仑山,无法预测的强大…… 自己是求生?还是拼死? 虽然所有的传说中那些英雄都会舍己为人,慨然赴死。 可是砚九自诩自己不是英雄,他长在招摇,招摇从来不崇尚那些英雄主义。 招摇信奉苟且偷生,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没有哪一时哪一刻,砚九比现在还想活着,他甚至因为这个想法感到心潮澎湃。 封阳教了他这么多年“活着”,然而他却在这“死门”之前顿悟。 活着是多么热烈且斑斓,让人向往。 从衣袖中抽出从慈航带出来的画卷,卷轴展开,和尚明艳的脸出现在砚九的眼前。 砚九对画喃喃自语:“之斐啊之斐,你一定要让我快些找到你……” 语毕,砚九摘下胸前红玉。 红玉是封阳给砚九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封阳曾说,红玉是上古昆仑流传下的石头,是非常机巧之物。 能融于一切空间之中,无声无息的进行寻觅。 封阳可能算到了招摇的这一劫,将红玉留给了能控制空间的砚九。 砚九看着掌心红玉,淡声开口:“去寻画上这人。” 砚九话音一落,红玉在砚九手中化成只只红蝶,消散在后山扭曲的空间之中。 …… 招摇山门,北南尧与沈十安已经纠缠了很久。 北南尧肩膀处有一道浅浅的划痕,然后沈十安已经面色惨白,只有眼睛依旧明亮。 吐了一口血沫,沈十安将剑握得更紧,语气也越发的兴奋张扬:“再来!” 棍子在北南尧掌心转了一圈,他脸上依旧是一本正经,甚至是严肃: “我已经活了1000多年了,我承认你很强。 你我哪怕相差百岁,我都打不过你,但你我差了一千岁……” 语毕,北南尧持棍直劈沈十安肩膀。 沈十安肩膀不疼,但他感受到了心脉震颤,膝盖一弯,沈十安软绵绵倒了下去…… 太阳就在他眼睛上面,眩目到让人发晕。 眼前只剩一片亮光,亮光也渐渐模糊。 沈十安晕倒之前在想:砚九、七舟……师兄只能为你们争取这么多时间了。 北南尧没有再看沈十安一眼,拿着棍子便上山。 待北南尧身影消失不见,瑶华和南禾将倒地的沈十安扶了起来…… 何为苟且偷生 离开茅草屋,砚九拨开杂草,继续向后走去。 一边走,一边给尚京拨了一个电话。 尚京气定神闲:“大忙人,怎么想起我了?” 砚九语气轻佻:“尚总,慈航那边已经彻底安生了,那你帮我把住持带到招摇可以吗……” 尚京挑了挑眉梢:“住持?你不是一直都叫他老秃驴吗?” 砚九抬头,透过树荫去看晴朗天空,他不由叹了口气: “他最后一程,我总是要报之以尊敬。” 尚京了然,他毫不在意问道:“你要杀了老秃驴?” 砚九眉目平和,看着与世无争: “如果他不打我的主意,不打招摇的主意,我与主持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事到如今。 住持说我恶毒也好,阴邪也罢,我都不会放过他了。” 说着,砚九轻轻的笑了笑:“尚京,你知道的,住持被人信奉,身上怀有念力。 其实他这样的人去填昆仑的缝隙最好。 我一直在想,一定是要和北南尧打个你死我活吗? 矛盾的关键点不在北南尧,而是在于那昆仑大门如何不被打开……” 说话间,砚九抬步继续向前,招摇后山已经若隐若现,太阳升至头顶,有些灼热。 “尚京,要是一年前,我可能用自己填了那昆仑门,因为我不在乎。 但现在……我变得不想死,贪生怕死……” 尚京知道砚九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用平淡的语言掸去砚九心里那点介意: “砚九,贪生怕死是好事,你师父如果活着,会很开心你变得贪生怕死。 至于老和尚,那是他咎由自取,不是因为你自私才想拿他去堵昆仑的门。 再者说我们从来都不自诩正义之士,就算滥杀无辜,做了坏事又怎样? 你要实在下不了手,我砍断老和尚一只手给你打个样。” 砚九被尚京逗笑了:“大可不必,刚刚瑶华与南禾聊天,还聊到咱们两个什么锅配什么盖,都不是啥好鸟。” 尚京无所谓道:“那把他俩也给杀了。” 砚九再次否决:“算了,等这事了了,我还想做个好人呢。” 尚京声音很轻:“嗯,你说我们要到晏阳河畔开一家蛋糕店,别忘了……” 砚九:“嗯……” 砚九话音一落,手机那边传来引擎的声音,尚京已经带着慈航住持赶往招摇。 与此同时,穿过杂草丛生,砚九已经到了招摇后山。 后山整个空间张牙舞爪,极尽扭曲,仿若马上要从中间扯开一个大口子,灾厄将鱼贯而出。 看着后山,砚九一瞬间有些茫然。 昆仑山,无法预测的强大…… 自己是求生?还是拼死? 虽然所有的传说中那些英雄都会舍己为人,慨然赴死。 可是砚九自诩自己不是英雄,他长在招摇,招摇从来不崇尚那些英雄主义。 招摇信奉苟且偷生,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没有哪一时哪一刻,砚九比现在还想活着,他甚至因为这个想法感到心潮澎湃。 封阳教了他这么多年“活着”,然而他却在这“死门”之前顿悟。 活着是多么热烈且斑斓,让人向往。 从衣袖中抽出从慈航带出来的画卷,卷轴展开,和尚明艳的脸出现在砚九的眼前。 砚九对画喃喃自语:“之斐啊之斐,你一定要让我快些找到你……” 语毕,砚九摘下胸前红玉。 红玉是封阳给砚九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封阳曾说,红玉是上古昆仑流传下的石头,是非常机巧之物。 能融于一切空间之中,无声无息的进行寻觅。 封阳可能算到了招摇的这一劫,将红玉留给了能控制空间的砚九。 砚九看着掌心红玉,淡声开口:“去寻画上这人。” 砚九话音一落,红玉在砚九手中化成只只红蝶,消散在后山扭曲的空间之中。 …… 招摇山门,北南尧与沈十安已经纠缠了很久。 北南尧肩膀处有一道浅浅的划痕,然后沈十安已经面色惨白,只有眼睛依旧明亮。 吐了一口血沫,沈十安将剑握得更紧,语气也越发的兴奋张扬:“再来!” 棍子在北南尧掌心转了一圈,他脸上依旧是一本正经,甚至是严肃: “我已经活了1000多年了,我承认你很强。 你我哪怕相差百岁,我都打不过你,但你我差了一千岁……” 语毕,北南尧持棍直劈沈十安肩膀。 沈十安肩膀不疼,但他感受到了心脉震颤,膝盖一弯,沈十安软绵绵倒了下去…… 太阳就在他眼睛上面,眩目到让人发晕。 眼前只剩一片亮光,亮光也渐渐模糊。 沈十安晕倒之前在想:砚九、七舟……师兄只能为你们争取这么多时间了。 北南尧没有再看沈十安一眼,拿着棍子便上山。 待北南尧身影消失不见,瑶华和南禾将倒地的沈十安扶了起来…… 第167章 你爱过我母亲吗 北南尧活了千年,万事万物都了然于胸,他要去后山,他要开昆仑山门,得先取封阳的道骨。 封阳道骨……北南尧的手段远远超乎砚九的想象。 北南尧到处收集聚魂之术、聚魂之石,不仅仅是为了聚拢之斐的魂魄,同时也聚拢了一丝封阳的意识。 封阳的魂魄是完整的,北南尧也只能聚拢这极为轻微的一缕意识。 可这丝意识也能指引北南尧找到封阳的道骨。 太阳悬空,草木葱郁。 一丝白线状雾气飘游在前,北南尧拨开杂草,跟在后面。 不久之后,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出现在北南尧的眼中。 北南尧甚至很礼貌的敲了几下门,这才进屋。 顾七舟见到北南尧先是有些讶然,但很快又觉得理应如此,他笑了笑:“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 语毕,想到了什么似的,顾七舟不放心的询问:“我师兄他……他还好吗?” 北南尧冷声道:“我没杀他,我并不是弑杀之人。 所以你将你师父的骨头给我,这里便没有你的事了。” 顾七舟无奈的笑了笑:“怎么可能没有我的事?我顾七舟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也不能把自己师父的骨头交出去。 还有,师父死之前将招摇交给我。 我待万事万物都虚伪,只有待招摇是真心的。 十安师兄没退,我那懒趴趴的师弟也没离开。 到我这……北南尧,恐怕也要让你失望了。” 北南尧冷声道:“人间这些年有这样一句话,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顾七舟洒脱的笑了笑:“我这不是牺牲,是为我师父尽孝,是行招摇山主的责任……” 说着,顾七舟挑衅的看了眼北南尧:“来找,我师父的道骨在哪里……” 北南尧已经面无表情:“年轻人自视甚高,你以为你真的藏的很好吗?” 说话间,刚刚离顾七舟还有几米远的北南尧瞬间出现在顾七舟的眼前。 他一手抓起桌上杯子,于手中捏碎,只剩锐利的碎片捏在指尖。 另一只手则是拽住了顾七舟的手臂,北南尧用力不大,顾七舟却“嘶”的痛呼一声。 北南尧依旧满脸严肃,没给顾七舟反抗的机会。 他掀开顾七舟的衣袖,抬起顾七舟手臂,隐约能看到顾七舟手臂皮肉下不自然的隆起。 北南尧精准的扯起顾七舟一块皮肤,那皮肤迅速剥落,竟然是后贴上去的一块假皮。 假皮之下,是一道非常新鲜的伤痕,甚至连缝合的痕迹都很清晰。 北南尧举起碎片,顾七舟眸子骤然紧缩,他用自己完好那只手去拦。 却被北南尧一把扭断手骨,紧随其后,碎片毫不留情面的划开顾七舟血肉模糊的血肉。 瞬间,那里更加的血腥凌乱。 北南尧赤手从顾七舟胳膊的血肉里拿出一块小珠子似的东西,那便是封阳的道骨。 他斜睨顾七舟一眼:“以为将骨头藏在肉里我就找不到吗?你身上的血腥味有点重,怕是肉都发炎了。” 语毕,不待顾七舟说话,北南尧已经一棍子敲在顾七舟的颈后,顾七舟不甘心的倒下。 他想,还是没有守住师父最后留下的这点东西。 …… 招摇后山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草木的沙沙声。 砚九在一片空地中席地而坐,他双目紧闭。 脑海神识之中,一队红蝶引着一个俊秀和尚渐渐走近。 和尚眉眼间骄矜却又正气凛然,开口说话时有些玩世不恭: “喂,小后生,是你在找我吗?” 砚九淡声开口:“是你徒弟北南尧在找你,他为了找你要拆我招摇呢……” 闻言,和尚亦是之斐陷入沉默,很快,他询问道: “现在外面是什么年份光景?” 砚九:“一千年之后,是你从前从来没见过的光景。例如曾经车能在天上飞,名为飞机。 例如你徒弟修成鬼神,我们招摇拦不住他……” 之斐有些涩然:“这……” 砚九直截了当问道:“前辈能否先从昆仑缝隙中出来?” 之斐顿时面色凝重:“可是我出来,这昆仑大门可能就开了,昆仑……毕竟强大到不容于世。 它是不属于这世间的存在。 所以众神明才会关闭昆仑大门,陷入沉眠。” 砚九忽然询问之斐道:“前辈,你是将北南尧视为徒弟,或者……你是喜欢他?” 之斐再次沉默。 砚九却从之斐的沉默中看到了答案。 之斐喜欢北南尧,却在两人即将长相守那年,死于慈航寺。 死后灵魂也能相守,但之斐却用自己灵魂填了昆仑门。 砚九忽然喟叹:“其实也不必这样舍己为人,不必这样善良……前辈,你看现在世间还有几个人知道之斐?” 之斐淡淡笑了笑:“话虽这样说,但终归还是于心不忍。” 一句“话虽这样说”,击碎了砚九所有看似牢不可破的坚持,他说他要苟且偷生,贪生怕死来着。 可能到最后终究化成一句“话虽这样说。” 之斐谁也不欠,却在这昆仑缝隙呆了千年,为的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众人。 然而砚九身后,不仅仅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众人,还有他从小长大的招摇,有他经营了好几年的香招书屋。 还有他看到世界斑斓时遇到的尚京…… 话虽这样说,红蝶还是化为屡屡丝线,缠绕在之斐的身上。 之斐眸子睁大:“后生,你这是……” 砚九淡声道:“前辈,这一千年辛苦了,填昆仑大门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 况且……我不将你拉出,一会北南尧到了他也会这么做的。 到时候场面更加难以收拾。” 说话间,席地而坐的砚九唇角忽然溢出鲜血,他掌心的红玉应声碎裂。 一抹魂魄渐渐出现在砚九身前。 之斐朝着砚九双手合十:“谢谢你了,后生。” 砚九掀起眼皮,朝着之斐苦笑:“前辈,你本来就不是个和尚。” 闻言,之斐合十的双手改为抱拳:“说得也是,我本来是个游山玩水的公子。” 这时,有很多丝丝缕缕碎裂的声音响起,砚九抬眼看去,不由拧起眉头。 极尽扭曲的空间,磅礴难言的灵力,那昆仑大门不是一个慈航住持就能填得了的。 可昆仑大门绝对不能开的。 与此同时,砚九想到很多很多,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仿若遗言充斥他的脑子。 最后,他摸了摸缠在腰封中的一块小石头。 聚魂石,已经聚拢了他母亲一半的灵魂。 叹了口气,砚九拿出手机…… 之斐不解:“这是何物……” 砚九:“飞鸽传书的鸽子,只是速度很快,一瞬能飞万里。” 说话间,砚九已经将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那边,白修诚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好。” 砚九:“是我,砚九。” 白修诚:“有事?” 砚九单刀直入问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喜欢我母亲吗?” 白修诚没有停顿,也没有什么情绪,可听着却是认认真真:“喜欢。” 砚九松了口气,唇角浮起一丝说不清的笑,说不上是讽刺还是悲伤。 “那你能为我母亲走到哪一步。” 白修诚毫不羞愧,可以说是虔诚:“我可以为她去死。” 砚九:“招摇后山,你来找我,速来。” 白修诚:“好。” 第167章 你爱过我母亲吗 北南尧活了千年,万事万物都了然于胸,他要去后山,他要开昆仑山门,得先取封阳的道骨。 封阳道骨……北南尧的手段远远超乎砚九的想象。 北南尧到处收集聚魂之术、聚魂之石,不仅仅是为了聚拢之斐的魂魄,同时也聚拢了一丝封阳的意识。 封阳的魂魄是完整的,北南尧也只能聚拢这极为轻微的一缕意识。 可这丝意识也能指引北南尧找到封阳的道骨。 太阳悬空,草木葱郁。 一丝白线状雾气飘游在前,北南尧拨开杂草,跟在后面。 不久之后,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出现在北南尧的眼中。 北南尧甚至很礼貌的敲了几下门,这才进屋。 顾七舟见到北南尧先是有些讶然,但很快又觉得理应如此,他笑了笑:“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 语毕,想到了什么似的,顾七舟不放心的询问:“我师兄他……他还好吗?” 北南尧冷声道:“我没杀他,我并不是弑杀之人。 所以你将你师父的骨头给我,这里便没有你的事了。” 顾七舟无奈的笑了笑:“怎么可能没有我的事?我顾七舟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也不能把自己师父的骨头交出去。 还有,师父死之前将招摇交给我。 我待万事万物都虚伪,只有待招摇是真心的。 十安师兄没退,我那懒趴趴的师弟也没离开。 到我这……北南尧,恐怕也要让你失望了。” 北南尧冷声道:“人间这些年有这样一句话,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顾七舟洒脱的笑了笑:“我这不是牺牲,是为我师父尽孝,是行招摇山主的责任……” 说着,顾七舟挑衅的看了眼北南尧:“来找,我师父的道骨在哪里……” 北南尧已经面无表情:“年轻人自视甚高,你以为你真的藏的很好吗?” 说话间,刚刚离顾七舟还有几米远的北南尧瞬间出现在顾七舟的眼前。 他一手抓起桌上杯子,于手中捏碎,只剩锐利的碎片捏在指尖。 另一只手则是拽住了顾七舟的手臂,北南尧用力不大,顾七舟却“嘶”的痛呼一声。 北南尧依旧满脸严肃,没给顾七舟反抗的机会。 他掀开顾七舟的衣袖,抬起顾七舟手臂,隐约能看到顾七舟手臂皮肉下不自然的隆起。 北南尧精准的扯起顾七舟一块皮肤,那皮肤迅速剥落,竟然是后贴上去的一块假皮。 假皮之下,是一道非常新鲜的伤痕,甚至连缝合的痕迹都很清晰。 北南尧举起碎片,顾七舟眸子骤然紧缩,他用自己完好那只手去拦。 却被北南尧一把扭断手骨,紧随其后,碎片毫不留情面的划开顾七舟血肉模糊的血肉。 瞬间,那里更加的血腥凌乱。 北南尧赤手从顾七舟胳膊的血肉里拿出一块小珠子似的东西,那便是封阳的道骨。 他斜睨顾七舟一眼:“以为将骨头藏在肉里我就找不到吗?你身上的血腥味有点重,怕是肉都发炎了。” 语毕,不待顾七舟说话,北南尧已经一棍子敲在顾七舟的颈后,顾七舟不甘心的倒下。 他想,还是没有守住师父最后留下的这点东西。 …… 招摇后山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草木的沙沙声。 砚九在一片空地中席地而坐,他双目紧闭。 脑海神识之中,一队红蝶引着一个俊秀和尚渐渐走近。 和尚眉眼间骄矜却又正气凛然,开口说话时有些玩世不恭: “喂,小后生,是你在找我吗?” 砚九淡声开口:“是你徒弟北南尧在找你,他为了找你要拆我招摇呢……” 闻言,和尚亦是之斐陷入沉默,很快,他询问道: “现在外面是什么年份光景?” 砚九:“一千年之后,是你从前从来没见过的光景。例如曾经车能在天上飞,名为飞机。 例如你徒弟修成鬼神,我们招摇拦不住他……” 之斐有些涩然:“这……” 砚九直截了当问道:“前辈能否先从昆仑缝隙中出来?” 之斐顿时面色凝重:“可是我出来,这昆仑大门可能就开了,昆仑……毕竟强大到不容于世。 它是不属于这世间的存在。 所以众神明才会关闭昆仑大门,陷入沉眠。” 砚九忽然询问之斐道:“前辈,你是将北南尧视为徒弟,或者……你是喜欢他?” 之斐再次沉默。 砚九却从之斐的沉默中看到了答案。 之斐喜欢北南尧,却在两人即将长相守那年,死于慈航寺。 死后灵魂也能相守,但之斐却用自己灵魂填了昆仑门。 砚九忽然喟叹:“其实也不必这样舍己为人,不必这样善良……前辈,你看现在世间还有几个人知道之斐?” 之斐淡淡笑了笑:“话虽这样说,但终归还是于心不忍。” 一句“话虽这样说”,击碎了砚九所有看似牢不可破的坚持,他说他要苟且偷生,贪生怕死来着。 可能到最后终究化成一句“话虽这样说。” 之斐谁也不欠,却在这昆仑缝隙呆了千年,为的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众人。 然而砚九身后,不仅仅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众人,还有他从小长大的招摇,有他经营了好几年的香招书屋。 还有他看到世界斑斓时遇到的尚京…… 话虽这样说,红蝶还是化为屡屡丝线,缠绕在之斐的身上。 之斐眸子睁大:“后生,你这是……” 砚九淡声道:“前辈,这一千年辛苦了,填昆仑大门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 况且……我不将你拉出,一会北南尧到了他也会这么做的。 到时候场面更加难以收拾。” 说话间,席地而坐的砚九唇角忽然溢出鲜血,他掌心的红玉应声碎裂。 一抹魂魄渐渐出现在砚九身前。 之斐朝着砚九双手合十:“谢谢你了,后生。” 砚九掀起眼皮,朝着之斐苦笑:“前辈,你本来就不是个和尚。” 闻言,之斐合十的双手改为抱拳:“说得也是,我本来是个游山玩水的公子。” 这时,有很多丝丝缕缕碎裂的声音响起,砚九抬眼看去,不由拧起眉头。 极尽扭曲的空间,磅礴难言的灵力,那昆仑大门不是一个慈航住持就能填得了的。 可昆仑大门绝对不能开的。 与此同时,砚九想到很多很多,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仿若遗言充斥他的脑子。 最后,他摸了摸缠在腰封中的一块小石头。 聚魂石,已经聚拢了他母亲一半的灵魂。 叹了口气,砚九拿出手机…… 之斐不解:“这是何物……” 砚九:“飞鸽传书的鸽子,只是速度很快,一瞬能飞万里。” 说话间,砚九已经将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那边,白修诚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好。” 砚九:“是我,砚九。” 白修诚:“有事?” 砚九单刀直入问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喜欢我母亲吗?” 白修诚没有停顿,也没有什么情绪,可听着却是认认真真:“喜欢。” 砚九松了口气,唇角浮起一丝说不清的笑,说不上是讽刺还是悲伤。 “那你能为我母亲走到哪一步。” 白修诚毫不羞愧,可以说是虔诚:“我可以为她去死。” 砚九:“招摇后山,你来找我,速来。” 白修诚:“好。” 第168章 白修诚,我理解你,但永远不会原谅你 如今,砚九才有些琢磨出白修诚对自己的态度。 自己小时候那些年,白修诚应该是厌恶自己的。 而这些年,白修诚应该是视自己为空气的。 但是以上种种并不能代表白修诚对自己母亲的态度。 特别是知道自己是白修诚唯一的血脉之后,砚九一直在想一件事。 白修诚有没有可能喜欢自己的妈妈?毕竟以白修诚这种洁身自好的性子,怎么可能和不喜欢的人生孩子。 砚九并不是太扭捏的性子,他想做什么便要做,需要什么人便要把什么人叫来。 特别是提及妈妈时,白修诚回答的磊落而迅速,这更加证实了砚九的猜想。 …… 昆仑门裂开许多细微的缝隙,越裂越大,好像马上要绽开一般,岌岌可危。 哪怕这种时候,砚九依旧是悠游自在的。 他是不想死,但也不见得慌张,他能做的只有全力一搏,若是真的无力回天,那就是他死期将至,慌张也没用的。 这时,树叶被风吹得声响越发大。 伴随树叶沙沙声,白修诚的声音出现在砚九身后: “你找我做什么?” 闻言,砚九不慌不忙的转过身来,他淡漠的打量着白修诚,随即哂笑出声。 笑了几下,砚九便不想笑了,表情比刚刚还冷,他将一块石头递给白修诚: “聚魂石,里面有我妈妈一半的魂魄,剩下一半我还没有找到。 我能把这石头托付给你吗?” 砚九想,白修诚是最好的托付之人了,若白修诚真爱自己妈妈,那一定会跋山涉水将剩下的魂魄找到。 现在,砚九也不像最初,希望妈妈看看长大的自己,不像最初想告诉妈妈放心,自己过得很好。 现在砚九只想聚齐妈妈的魂魄,然后让妈妈完完整整的去步入轮回。 不要以碎片的样子到处游荡了。 但万一他今天真有个好歹,那他妈妈怎么办呢? 砚九没办法,只能把石头交给白修诚。 “白修诚,我能相信你吗?” 白修诚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讶然、兴奋……随即又化为患得患失的悲哀。 “这是阿瑾的魂魄……” 闻言,砚九嗓子有些发紧:“阿瑾……她的名字吗……”他妈妈的名字,很好听呢。 白修诚抬头看了看那危机四伏的昆仑门,又看了看砚九的一身道袍。 他忽然询问道:“你想看看阿瑾吗?阿瑾应当是很想看看你的。” 砚九猛然抬头看向白修诚:“怎么看?她的灵魂只有一半。” 白修诚淡声道:“阿瑾的另一半灵魂在我这,我一直有收集阿瑾的灵魂,只是最近收集不到了……” 砚九:“……” 他妈妈的灵魂一半在自己这里,另一半灵魂在白修诚那里……所以最近他才一直收集不到妈妈剩下的灵魂。 白修诚很喜欢……甚至很爱自己的妈妈,可是…… 砚九不解的看向白修诚:“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白修诚冷淡看向砚九: “因为要生你,阿瑾死了,她可以不用死的,但她想把你生下来。 那时我出门抓妖,被纠缠了半个月。 回来时我已经做不了决定了,当时已经来不及做决定不要你了,阿瑾把你留了下来。 你在阿瑾旁边大声的哭,阿瑾也在流泪。 她甚至没有和我说上一句话,就不在了…… 你命格特殊,阿瑾用灵魂为你祈福,连灵魂都碎得乱七八糟。” 说这话时,向来毫无感情的白修诚似乎染上恨意,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以冷淡的语气继续道: “不过那是以前,以前我是憎恶你,现在我对你没有太大的感觉。 但我想阿瑾应当很爱很爱你,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杀人诛心,白修诚一番话比杀了砚九还让砚九难受。 但紧随其后,砚九心底涌上巨大的悲戚。 他的妈妈很爱很爱他,他的妈妈因为他而死,为了他平安长大,灵魂四分五裂。 砚九不知道此时心里具体是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不甘又悲伤。 他明明拥有过那么深沉的爱,可到头来却从没有过妈妈的陪伴,还有阿瑾那灵魂都碎掉的死亡啊…… 良久之后,砚九才渐渐平静,他回之白修诚以同样冷漠: “这么多年,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我理解你,但永远不会原谅你。 当然,或许你也不需要我的原谅。” 第168章 白修诚,我理解你,但永远不会原谅你 如今,砚九才有些琢磨出白修诚对自己的态度。 自己小时候那些年,白修诚应该是厌恶自己的。 而这些年,白修诚应该是视自己为空气的。 但是以上种种并不能代表白修诚对自己母亲的态度。 特别是知道自己是白修诚唯一的血脉之后,砚九一直在想一件事。 白修诚有没有可能喜欢自己的妈妈?毕竟以白修诚这种洁身自好的性子,怎么可能和不喜欢的人生孩子。 砚九并不是太扭捏的性子,他想做什么便要做,需要什么人便要把什么人叫来。 特别是提及妈妈时,白修诚回答的磊落而迅速,这更加证实了砚九的猜想。 …… 昆仑门裂开许多细微的缝隙,越裂越大,好像马上要绽开一般,岌岌可危。 哪怕这种时候,砚九依旧是悠游自在的。 他是不想死,但也不见得慌张,他能做的只有全力一搏,若是真的无力回天,那就是他死期将至,慌张也没用的。 这时,树叶被风吹得声响越发大。 伴随树叶沙沙声,白修诚的声音出现在砚九身后: “你找我做什么?” 闻言,砚九不慌不忙的转过身来,他淡漠的打量着白修诚,随即哂笑出声。 笑了几下,砚九便不想笑了,表情比刚刚还冷,他将一块石头递给白修诚: “聚魂石,里面有我妈妈一半的魂魄,剩下一半我还没有找到。 我能把这石头托付给你吗?” 砚九想,白修诚是最好的托付之人了,若白修诚真爱自己妈妈,那一定会跋山涉水将剩下的魂魄找到。 现在,砚九也不像最初,希望妈妈看看长大的自己,不像最初想告诉妈妈放心,自己过得很好。 现在砚九只想聚齐妈妈的魂魄,然后让妈妈完完整整的去步入轮回。 不要以碎片的样子到处游荡了。 但万一他今天真有个好歹,那他妈妈怎么办呢? 砚九没办法,只能把石头交给白修诚。 “白修诚,我能相信你吗?” 白修诚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讶然、兴奋……随即又化为患得患失的悲哀。 “这是阿瑾的魂魄……” 闻言,砚九嗓子有些发紧:“阿瑾……她的名字吗……”他妈妈的名字,很好听呢。 白修诚抬头看了看那危机四伏的昆仑门,又看了看砚九的一身道袍。 他忽然询问道:“你想看看阿瑾吗?阿瑾应当是很想看看你的。” 砚九猛然抬头看向白修诚:“怎么看?她的灵魂只有一半。” 白修诚淡声道:“阿瑾的另一半灵魂在我这,我一直有收集阿瑾的灵魂,只是最近收集不到了……” 砚九:“……” 他妈妈的灵魂一半在自己这里,另一半灵魂在白修诚那里……所以最近他才一直收集不到妈妈剩下的灵魂。 白修诚很喜欢……甚至很爱自己的妈妈,可是…… 砚九不解的看向白修诚:“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白修诚冷淡看向砚九: “因为要生你,阿瑾死了,她可以不用死的,但她想把你生下来。 那时我出门抓妖,被纠缠了半个月。 回来时我已经做不了决定了,当时已经来不及做决定不要你了,阿瑾把你留了下来。 你在阿瑾旁边大声的哭,阿瑾也在流泪。 她甚至没有和我说上一句话,就不在了…… 你命格特殊,阿瑾用灵魂为你祈福,连灵魂都碎得乱七八糟。” 说这话时,向来毫无感情的白修诚似乎染上恨意,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以冷淡的语气继续道: “不过那是以前,以前我是憎恶你,现在我对你没有太大的感觉。 但我想阿瑾应当很爱很爱你,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杀人诛心,白修诚一番话比杀了砚九还让砚九难受。 但紧随其后,砚九心底涌上巨大的悲戚。 他的妈妈很爱很爱他,他的妈妈因为他而死,为了他平安长大,灵魂四分五裂。 砚九不知道此时心里具体是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不甘又悲伤。 他明明拥有过那么深沉的爱,可到头来却从没有过妈妈的陪伴,还有阿瑾那灵魂都碎掉的死亡啊…… 良久之后,砚九才渐渐平静,他回之白修诚以同样冷漠: “这么多年,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我理解你,但永远不会原谅你。 当然,或许你也不需要我的原谅。” 第169章 砚九妈妈1 尚京赶到招摇后山时,砚九正和白修诚相对无言,氛围很是凝滞。 尚京将老和尚拽下了车,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砚九身边。 见砚九有些出神,尚京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拽着老和尚来到昆仑门前。 昆仑门裂缝愈发恐怖,尚京却熟视无睹,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老和尚倒也没有畏惧,只是他的三角眼蒙上阴翳: “用我去填昆仑缝隙,砚九也真想得出来。” 忽然,老和尚转向砚九,语气尖锐且恶毒,一点都不像个出家之人。 “砚九,你如果用我去堵昆仑缝隙,我一定闹得你招摇永无宁日,别忘了,这里毕竟是招摇的后山……” 闻言,砚九的情绪从白修诚那边抽离出来,他转头去看老和尚。 然而,尚京却扯过来老和尚胳膊,半点没有犹疑,甚至没有给老和尚呼救的机会,就一把将老和尚推进昆仑缝隙中。 尚京浅浅微笑:“阿弥陀佛,改日我给你烧纸。” 尚京知道,砚九其实不大爱杀人的,他手上很少沾血,杀了一个人怕是要彻夜难眠。 那便由自己替砚九杀。 尚京转头看向砚九,哄孩子一般道: “老主持他慈悲,为了天下苍生,以身填门。” 砚九无奈的笑了笑,他向前走了两步,见老和尚消散在昆仑缝隙,化为点点金光,不由喃喃自语: “老和尚是有些道行的,还真有许多人真心实意的信奉老和尚。” 但老和尚的道行显然不够的,他化为金光消散在昆仑门,但也就稍稍的粘合了一部分的缝隙。 离“圆满”还差很大一部分距离。 尚京拍了拍砚九的肩膀,毫不在意道: “用我身上的气运去填,我们不是已经结契了吗? 我身上承载了晏阳气运,应该够填这昆仑门了。” 砚九侧头看向尚京,伸手捏了捏尚京的掌心,有些无奈: “要是可以,我绝对不和你客气,可这昆仑门气运是填不上的…… 这也是这门邪恶之处,只能用命、用灵魂去填。” 尚京沉默了一瞬,但反手握住了砚九的手: “我尊重你所有选择,但前提是我们一直在一起……” 砚九看着尚京,不着痕迹的咬了下下唇,欲言又止,这时白修诚那边传来动静。 砚九循着声音回头看去。 只见白修诚手中石头里的灵魂渐渐飘出。 白修诚胸前有一个圆形坠子,坠子中也有魂灵升空,两缕灵魂逐渐融合。 见状,砚九瞳孔微微放大,满脸的忐忑又向往,他呼吸的声音都开始变得缓慢,似乎怕惊扰什么一般。 尚京伸手揽住砚九肩膀,往自己怀中带了带,似乎想给予砚九一些依靠。 对面,白修诚同样静默。 慢慢,灵魂融成一个女人的样子,黑绸一样的头发,一张脸很是秀丽,眉目温柔,面目灵秀。 那张脸的样貌永远停留在20几岁。 软糯毛衣,碎花裙子,一眼看去,阿瑾貌似是小鸟依人的性子。 可待阿瑾睁开眼睛,那眼睛通透又灵动,仿若有阳光散落。 哪怕只是一抹灵魂,依旧能感受到她蓬勃的热爱,对万事万物都保持热切的那种热爱。 阿瑾刚刚苏醒,有些茫然。 但能看出她生前内核应该是极其稳定的,没有慌乱,而是迅速理清头绪。 待一团乱麻缕成顺滑的丝线,她抬眸一眼就看到了砚九。 不像20年前,阿瑾过世时看着砚九哭。 她此时歪头朝着砚九笑,像是千帆过尽,磨难不论,笑得洒脱又温柔: “你都长这么大了,九九。” 向来淡漠的砚九反倒头脑一片空白,他讷讷道:“你怎么知道我叫砚九?” “唔……”阿瑾俏皮的打了个响指: “因为你的名字是我起的……怎么,封阳老头说是他起的吗……” 砚九:“……” 阿瑾故作叹息:“哎……我辛辛苦苦生你下来,你咋是个小傻子?我以为你会很聪明的。” 看了眼一旁尚京,阿瑾朝着尚京摆了摆手:“嗨,你是九九的男朋友吗?” 罕见,连尚京脑子都有点宕机,他甚至有些紧张,随即赶紧如履薄冰道: “阿姨您好,我叫尚京,我是砚九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看尚京的架势,就差说一句休想拆散我们了。 看砚九依旧丢了脑子的模样,阿瑾不疾不徐道: “九九,我还有一个名字,苏十七……” 第169章 砚九妈妈1 尚京赶到招摇后山时,砚九正和白修诚相对无言,氛围很是凝滞。 尚京将老和尚拽下了车,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砚九身边。 见砚九有些出神,尚京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拽着老和尚来到昆仑门前。 昆仑门裂缝愈发恐怖,尚京却熟视无睹,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老和尚倒也没有畏惧,只是他的三角眼蒙上阴翳: “用我去填昆仑缝隙,砚九也真想得出来。” 忽然,老和尚转向砚九,语气尖锐且恶毒,一点都不像个出家之人。 “砚九,你如果用我去堵昆仑缝隙,我一定闹得你招摇永无宁日,别忘了,这里毕竟是招摇的后山……” 闻言,砚九的情绪从白修诚那边抽离出来,他转头去看老和尚。 然而,尚京却扯过来老和尚胳膊,半点没有犹疑,甚至没有给老和尚呼救的机会,就一把将老和尚推进昆仑缝隙中。 尚京浅浅微笑:“阿弥陀佛,改日我给你烧纸。” 尚京知道,砚九其实不大爱杀人的,他手上很少沾血,杀了一个人怕是要彻夜难眠。 那便由自己替砚九杀。 尚京转头看向砚九,哄孩子一般道: “老主持他慈悲,为了天下苍生,以身填门。” 砚九无奈的笑了笑,他向前走了两步,见老和尚消散在昆仑缝隙,化为点点金光,不由喃喃自语: “老和尚是有些道行的,还真有许多人真心实意的信奉老和尚。” 但老和尚的道行显然不够的,他化为金光消散在昆仑门,但也就稍稍的粘合了一部分的缝隙。 离“圆满”还差很大一部分距离。 尚京拍了拍砚九的肩膀,毫不在意道: “用我身上的气运去填,我们不是已经结契了吗? 我身上承载了晏阳气运,应该够填这昆仑门了。” 砚九侧头看向尚京,伸手捏了捏尚京的掌心,有些无奈: “要是可以,我绝对不和你客气,可这昆仑门气运是填不上的…… 这也是这门邪恶之处,只能用命、用灵魂去填。” 尚京沉默了一瞬,但反手握住了砚九的手: “我尊重你所有选择,但前提是我们一直在一起……” 砚九看着尚京,不着痕迹的咬了下下唇,欲言又止,这时白修诚那边传来动静。 砚九循着声音回头看去。 只见白修诚手中石头里的灵魂渐渐飘出。 白修诚胸前有一个圆形坠子,坠子中也有魂灵升空,两缕灵魂逐渐融合。 见状,砚九瞳孔微微放大,满脸的忐忑又向往,他呼吸的声音都开始变得缓慢,似乎怕惊扰什么一般。 尚京伸手揽住砚九肩膀,往自己怀中带了带,似乎想给予砚九一些依靠。 对面,白修诚同样静默。 慢慢,灵魂融成一个女人的样子,黑绸一样的头发,一张脸很是秀丽,眉目温柔,面目灵秀。 那张脸的样貌永远停留在20几岁。 软糯毛衣,碎花裙子,一眼看去,阿瑾貌似是小鸟依人的性子。 可待阿瑾睁开眼睛,那眼睛通透又灵动,仿若有阳光散落。 哪怕只是一抹灵魂,依旧能感受到她蓬勃的热爱,对万事万物都保持热切的那种热爱。 阿瑾刚刚苏醒,有些茫然。 但能看出她生前内核应该是极其稳定的,没有慌乱,而是迅速理清头绪。 待一团乱麻缕成顺滑的丝线,她抬眸一眼就看到了砚九。 不像20年前,阿瑾过世时看着砚九哭。 她此时歪头朝着砚九笑,像是千帆过尽,磨难不论,笑得洒脱又温柔: “你都长这么大了,九九。” 向来淡漠的砚九反倒头脑一片空白,他讷讷道:“你怎么知道我叫砚九?” “唔……”阿瑾俏皮的打了个响指: “因为你的名字是我起的……怎么,封阳老头说是他起的吗……” 砚九:“……” 阿瑾故作叹息:“哎……我辛辛苦苦生你下来,你咋是个小傻子?我以为你会很聪明的。” 看了眼一旁尚京,阿瑾朝着尚京摆了摆手:“嗨,你是九九的男朋友吗?” 罕见,连尚京脑子都有点宕机,他甚至有些紧张,随即赶紧如履薄冰道: “阿姨您好,我叫尚京,我是砚九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看尚京的架势,就差说一句休想拆散我们了。 看砚九依旧丢了脑子的模样,阿瑾不疾不徐道: “九九,我还有一个名字,苏十七……” 第170章 砚九妈妈2 苏十七,名苏瑾,比沈十安的年纪小,却比沈十安先拜入封阳门下。 是封阳第二个弟子,也是唯一的女弟子。 苏瑾喜欢到处游历,23岁那年她外出游历回山,在山脚碰到了捉妖的白修诚。 冷冰冰的青年,因为太过淡漠,淡漠到了极点,于苏瑾而言那就是有趣了。 再者说白修诚那张脸长得极好……苏瑾好色。 横冲直撞,苏瑾如同小太阳一般,闯进了白修诚的世界。 怎么说呢,很是俗套的故事,也可能是月老真的给这两人牵了红线。 亦或者说白修诚以前没有见过“光”,于是对“光”一见钟情。 又因为性子实在冷漠,屏蔽了对“光”以外所有事物的感知,他只爱“光”,只爱苏瑾。 至于砚九,其实白修诚是不想要孩子的,可是苏瑾想要。 苏瑾爱热闹,白修诚又那么沉闷,苏瑾想生一个孩子陪她玩。 她可以给孩子穿漂亮的小裙子,画漂亮的小胡子,涂亮晶晶的指甲盖。 某一天,苏瑾已经怀了砚九8个月,她终于想起自己山上的师父。 于是苏瑾提着一只烧鸡去看封阳老头。 封阳老头却看着苏瑾的肚子直皱眉头: “小十七啊,你有一劫,生这孩子可能会死。” 闻言,苏瑾一愣,但很快她还是笑嘻嘻的把烧鸡递给师父: “他都这么大了,我要生他的。 师父没事的,我做了这么多好事,总会有福报。” 离开时,苏瑾还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封阳: “师父,万一,我说万一这劫我躲不过去。 能帮我把我的孩子养大吗? 小白不行的,我知道他不会爱这个孩子,不是他的错,他天生感情缺失。 我本来想着等着孩子生下来,慢慢教小白的。 可如果我命中真的有这个劫难,即便我死了,也要对孩子负责的。 所以,师父……拜托你了。” 封阳不言不语,只是叹了口气。 苏瑾继续笑嘻嘻道:“师父,我想我的孩子叫砚九……” 封阳这张嘴啊,说什么都能成真,苏瑾真的死了,招摇山再无苏十七。 封阳让白修诚带走了呱呱坠地的孩子,在封阳看来,还是山下世界绚烂。 能遇到许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能过正常的人生。 而且白修诚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但是封阳却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人真的感情缺失,对情感极为的不敏锐。 所有,砚九最后还是回到了招摇山,名为砚九,道号香招。 …… 苏瑾以最平和的语气说完往事,随即笑了笑,她对砚九道: “九九,众生皆苦,要看你如何去看。 还有,你男朋友很帅哦,除了不能生小孩……” 说着,苏瑾朝着尚京k一下。 尚京:“……”苏瑾对于生小孩真的有某种执念呢,但也多亏了她这种执念,自己才能遇到砚九。 这时,苏瑾转过身来,白修诚正在直勾勾的盯着她。 淡漠的脸,炽热的眼神,好不掩饰的想念。 这一刻,白修诚像是有了灵魂,活了过来。 苏瑾的笑容像是掺了蜜糖一般:“小白,好久不见。” 她朝着白修诚招了招手:“小白,过来。” 白修诚抬步向苏瑾走去,然后一把抱住了苏瑾的腰,头埋在苏瑾锁骨处。 像是忠诚小狗终于找到了主人。 第170章 砚九妈妈2 苏十七,名苏瑾,比沈十安的年纪小,却比沈十安先拜入封阳门下。 是封阳第二个弟子,也是唯一的女弟子。 苏瑾喜欢到处游历,23岁那年她外出游历回山,在山脚碰到了捉妖的白修诚。 冷冰冰的青年,因为太过淡漠,淡漠到了极点,于苏瑾而言那就是有趣了。 再者说白修诚那张脸长得极好……苏瑾好色。 横冲直撞,苏瑾如同小太阳一般,闯进了白修诚的世界。 怎么说呢,很是俗套的故事,也可能是月老真的给这两人牵了红线。 亦或者说白修诚以前没有见过“光”,于是对“光”一见钟情。 又因为性子实在冷漠,屏蔽了对“光”以外所有事物的感知,他只爱“光”,只爱苏瑾。 至于砚九,其实白修诚是不想要孩子的,可是苏瑾想要。 苏瑾爱热闹,白修诚又那么沉闷,苏瑾想生一个孩子陪她玩。 她可以给孩子穿漂亮的小裙子,画漂亮的小胡子,涂亮晶晶的指甲盖。 某一天,苏瑾已经怀了砚九8个月,她终于想起自己山上的师父。 于是苏瑾提着一只烧鸡去看封阳老头。 封阳老头却看着苏瑾的肚子直皱眉头: “小十七啊,你有一劫,生这孩子可能会死。” 闻言,苏瑾一愣,但很快她还是笑嘻嘻的把烧鸡递给师父: “他都这么大了,我要生他的。 师父没事的,我做了这么多好事,总会有福报。” 离开时,苏瑾还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封阳: “师父,万一,我说万一这劫我躲不过去。 能帮我把我的孩子养大吗? 小白不行的,我知道他不会爱这个孩子,不是他的错,他天生感情缺失。 我本来想着等着孩子生下来,慢慢教小白的。 可如果我命中真的有这个劫难,即便我死了,也要对孩子负责的。 所以,师父……拜托你了。” 封阳不言不语,只是叹了口气。 苏瑾继续笑嘻嘻道:“师父,我想我的孩子叫砚九……” 封阳这张嘴啊,说什么都能成真,苏瑾真的死了,招摇山再无苏十七。 封阳让白修诚带走了呱呱坠地的孩子,在封阳看来,还是山下世界绚烂。 能遇到许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能过正常的人生。 而且白修诚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但是封阳却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人真的感情缺失,对情感极为的不敏锐。 所有,砚九最后还是回到了招摇山,名为砚九,道号香招。 …… 苏瑾以最平和的语气说完往事,随即笑了笑,她对砚九道: “九九,众生皆苦,要看你如何去看。 还有,你男朋友很帅哦,除了不能生小孩……” 说着,苏瑾朝着尚京k一下。 尚京:“……”苏瑾对于生小孩真的有某种执念呢,但也多亏了她这种执念,自己才能遇到砚九。 这时,苏瑾转过身来,白修诚正在直勾勾的盯着她。 淡漠的脸,炽热的眼神,好不掩饰的想念。 这一刻,白修诚像是有了灵魂,活了过来。 苏瑾的笑容像是掺了蜜糖一般:“小白,好久不见。” 她朝着白修诚招了招手:“小白,过来。” 白修诚抬步向苏瑾走去,然后一把抱住了苏瑾的腰,头埋在苏瑾锁骨处。 像是忠诚小狗终于找到了主人。 第171章 砚九妈妈3 苏瑾与白修诚,这个跨越了20年的拥抱,一如最初,那时他们还是少年人。 但这二十年,苏瑾只是睡了一觉一般,白修诚却是实打实的只身走过了二十年。 但他并没有表现的如何相思成疾,如何欣喜若狂。 而是安安静静,像是终于找到了港湾。 一边与白修诚相拥,苏瑾一边看向砚九:“小朋友,你还没叫我呢……” 见砚九怔愣,尚京赶紧扯了扯砚九的袖口: “喂,小朋友……叫人了。” 砚九嘴唇轻启,“妈妈”二字声音很轻,却让苏瑾笑成最最烂漫的样子。 白修诚看着苏瑾笑容,有些出神,他是感知情感的能力弱,但这并不代表他傻…… 白修诚弓着身子,将下颌垫在苏瑾的肩膀上,声音不大也不小: “阿瑾,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去填昆仑门。” 苏瑾更加用力的拥抱白修诚:“要是你也这样爱九九就好了。” 白修诚不以为然:“我虽然不爱他,但我可以去填昆仑门,这样他可以活着和尚京长相守。 阿瑾……这样你还是不满意吗?” 白修诚不是在质问,而是真的疑惑:“阿瑾,那你想让我做些什么呢,只要我能做到,只要你开心。” 砚九将白修诚的话都听到了耳朵里,他甩开尚京的手,向前两步。 心里愤愤,说出的话也没大没小: “白修诚,我辛辛苦苦聚魂,不是让你带她去填门的。” 砚九聚拢魂魄,他想让苏瑾去轮回,下辈子无忧无虑到老。 他的妈妈多么生动有趣的灵魂,不应当葬送在昆仑门中。 然而,苏瑾只是朝着砚九笑了笑:“小朋友,虽然这些年没有教你,没有养你,但妈妈生了你。 我只要有意识,就有保护你的义务。 小白……小白他确实做的不好,所以我不为他说好话…… 但九九,你年纪还小,还有大把的春花秋月没看。” 说着,苏瑾看了尚京一眼:“还有,别辜负了你爱的、和爱你的人。” 砚九下意识的摇头:“不行……” 苏瑾满是留恋的看向砚九:“可妈妈爱你……” 苏瑾牵起白修诚的手,想往前走,却发现步子已经踏出,但是位置却没有变。 这是……空间阵法,她和小白被束缚在这方空间里了? 苏瑾诧异的抬头看向砚九,砚九却是避开苏瑾目光,看向白修诚: “带她走,你们不应该属于这里…… 封阳说过,苏十七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姑娘。” 砚九挥手,空间中的白修诚与苏瑾消失不见…… 看着空空荡荡的前方,砚九有些腿软,招摇周边的阵法加上这个术法,真的让他有些吃力。 此时,他更是眼眶有些发酸。 尚京从砚九身后扶住了他,砚九软绵绵靠在尚京的胸膛上,尚京下巴抵在砚九发顶: “你舍不得她啊……” 砚九声音很小:“我期待了20年的人,她只出现了一瞬,是有些舍不得……” 说着,砚九转身,将头扎进了尚京的怀中,尚京感觉到胸膛衬衫濡湿。 他修长的手掌放在砚九发顶,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 “可是你有我啊,我才是永远陪你的那个人。” 闻言,砚九身体有一瞬间的僵滞,微不可查…… 砚九抬头,他眼前就是昆仑门的裂口,裂口下的草木已经开始迅速的消亡。 砚九闭上眼睛,几秒后又睁开,叹了口气,砚九于尚京身后伸手,却被尚京反手抓住。 尚京将砚九手臂扯到身前眼下,只见砚九掌心躺着一张符箓,安睡符。 尚京勾唇笑了笑,将符箓团团丢了出去。 他很是严肃:“砚九,你真的很过分,有什么是我们不能一起面对的?” 砚九摸了摸鼻子,逞强道:“我只是怕你碍事,没别的意思。” 说话间,砚九眼睛乱瞟,一下看到笑眯眯看着他的之斐。 糟了,忘记之斐一直在这了。 之斐想开口说什么,却听“轰隆”一声……北南尧已经闯到了后山。 北南尧以为他要如何如何,才能将之斐从昆仑门中带出。 然而此时此刻,他与之斐四目相对,猝不及防…… 这显得北南尧之前的准备都很多余。 看着眼前俊美和尚,北南尧讷讷:“师父……” 和尚骄矜的朝着北南尧抬了抬下巴:“阿尧,听说你在外面胡作非为,师父是怎么教你的。” “师父……”北南尧依旧没有回神,依旧喃喃“师父”二字,那个他想了千年的两个字。 少倾,之斐罗里嗦的指责灌进北南尧的耳朵里。 北南尧双膝一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态度虔诚,如奉神明: “师父莫气,弟子的错。” 闻言,之斐脸颊染上绯红,他别扭的别过头去:“知道错就好,知道错我就……” 未等之斐说完,砚九适时开口:“之斐……你该走了,别在这里碍事。” 之斐看向砚九,释然的笑了笑: “后生,别以为我会再去填昆仑门。 我在其中千年,消耗了许多,已经填不上那门了……” 砚九了然,他看向后山出口,继续赶人: “北南尧,听说你之前最喜欢到处走。 现在东边有个城市叫东海市,海岸线绵延,格外壮阔。 向南,有柳城,山清水秀,古迹众多。 北面有个城市名为滨城,冬日里冰封千里。 天下之大,够你走好多年了。 等你腻了,可以回到招摇,去找顾七舟租一块地,开你想开的小酒馆。 白天招待人,晚上招待鬼,北南尧给你当伙计。” 砚九罗里嗦一大堆,他只是觉得无论做人做鬼他都想之斐圆满。 浪荡公子哥有大义,已然无私付出了千年…… 无论什么,之斐都值得。 第171章 砚九妈妈3 苏瑾与白修诚,这个跨越了20年的拥抱,一如最初,那时他们还是少年人。 但这二十年,苏瑾只是睡了一觉一般,白修诚却是实打实的只身走过了二十年。 但他并没有表现的如何相思成疾,如何欣喜若狂。 而是安安静静,像是终于找到了港湾。 一边与白修诚相拥,苏瑾一边看向砚九:“小朋友,你还没叫我呢……” 见砚九怔愣,尚京赶紧扯了扯砚九的袖口: “喂,小朋友……叫人了。” 砚九嘴唇轻启,“妈妈”二字声音很轻,却让苏瑾笑成最最烂漫的样子。 白修诚看着苏瑾笑容,有些出神,他是感知情感的能力弱,但这并不代表他傻…… 白修诚弓着身子,将下颌垫在苏瑾的肩膀上,声音不大也不小: “阿瑾,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去填昆仑门。” 苏瑾更加用力的拥抱白修诚:“要是你也这样爱九九就好了。” 白修诚不以为然:“我虽然不爱他,但我可以去填昆仑门,这样他可以活着和尚京长相守。 阿瑾……这样你还是不满意吗?” 白修诚不是在质问,而是真的疑惑:“阿瑾,那你想让我做些什么呢,只要我能做到,只要你开心。” 砚九将白修诚的话都听到了耳朵里,他甩开尚京的手,向前两步。 心里愤愤,说出的话也没大没小: “白修诚,我辛辛苦苦聚魂,不是让你带她去填门的。” 砚九聚拢魂魄,他想让苏瑾去轮回,下辈子无忧无虑到老。 他的妈妈多么生动有趣的灵魂,不应当葬送在昆仑门中。 然而,苏瑾只是朝着砚九笑了笑:“小朋友,虽然这些年没有教你,没有养你,但妈妈生了你。 我只要有意识,就有保护你的义务。 小白……小白他确实做的不好,所以我不为他说好话…… 但九九,你年纪还小,还有大把的春花秋月没看。” 说着,苏瑾看了尚京一眼:“还有,别辜负了你爱的、和爱你的人。” 砚九下意识的摇头:“不行……” 苏瑾满是留恋的看向砚九:“可妈妈爱你……” 苏瑾牵起白修诚的手,想往前走,却发现步子已经踏出,但是位置却没有变。 这是……空间阵法,她和小白被束缚在这方空间里了? 苏瑾诧异的抬头看向砚九,砚九却是避开苏瑾目光,看向白修诚: “带她走,你们不应该属于这里…… 封阳说过,苏十七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姑娘。” 砚九挥手,空间中的白修诚与苏瑾消失不见…… 看着空空荡荡的前方,砚九有些腿软,招摇周边的阵法加上这个术法,真的让他有些吃力。 此时,他更是眼眶有些发酸。 尚京从砚九身后扶住了他,砚九软绵绵靠在尚京的胸膛上,尚京下巴抵在砚九发顶: “你舍不得她啊……” 砚九声音很小:“我期待了20年的人,她只出现了一瞬,是有些舍不得……” 说着,砚九转身,将头扎进了尚京的怀中,尚京感觉到胸膛衬衫濡湿。 他修长的手掌放在砚九发顶,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 “可是你有我啊,我才是永远陪你的那个人。” 闻言,砚九身体有一瞬间的僵滞,微不可查…… 砚九抬头,他眼前就是昆仑门的裂口,裂口下的草木已经开始迅速的消亡。 砚九闭上眼睛,几秒后又睁开,叹了口气,砚九于尚京身后伸手,却被尚京反手抓住。 尚京将砚九手臂扯到身前眼下,只见砚九掌心躺着一张符箓,安睡符。 尚京勾唇笑了笑,将符箓团团丢了出去。 他很是严肃:“砚九,你真的很过分,有什么是我们不能一起面对的?” 砚九摸了摸鼻子,逞强道:“我只是怕你碍事,没别的意思。” 说话间,砚九眼睛乱瞟,一下看到笑眯眯看着他的之斐。 糟了,忘记之斐一直在这了。 之斐想开口说什么,却听“轰隆”一声……北南尧已经闯到了后山。 北南尧以为他要如何如何,才能将之斐从昆仑门中带出。 然而此时此刻,他与之斐四目相对,猝不及防…… 这显得北南尧之前的准备都很多余。 看着眼前俊美和尚,北南尧讷讷:“师父……” 和尚骄矜的朝着北南尧抬了抬下巴:“阿尧,听说你在外面胡作非为,师父是怎么教你的。” “师父……”北南尧依旧没有回神,依旧喃喃“师父”二字,那个他想了千年的两个字。 少倾,之斐罗里嗦的指责灌进北南尧的耳朵里。 北南尧双膝一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态度虔诚,如奉神明: “师父莫气,弟子的错。” 闻言,之斐脸颊染上绯红,他别扭的别过头去:“知道错就好,知道错我就……” 未等之斐说完,砚九适时开口:“之斐……你该走了,别在这里碍事。” 之斐看向砚九,释然的笑了笑: “后生,别以为我会再去填昆仑门。 我在其中千年,消耗了许多,已经填不上那门了……” 砚九了然,他看向后山出口,继续赶人: “北南尧,听说你之前最喜欢到处走。 现在东边有个城市叫东海市,海岸线绵延,格外壮阔。 向南,有柳城,山清水秀,古迹众多。 北面有个城市名为滨城,冬日里冰封千里。 天下之大,够你走好多年了。 等你腻了,可以回到招摇,去找顾七舟租一块地,开你想开的小酒馆。 白天招待人,晚上招待鬼,北南尧给你当伙计。” 砚九罗里嗦一大堆,他只是觉得无论做人做鬼他都想之斐圆满。 浪荡公子哥有大义,已然无私付出了千年…… 无论什么,之斐都值得。 第172章 弟子砚九,拜别师父 北南尧和之斐离开的时候,将封阳的道骨交给砚九。 他朝着砚九微微躬身:“抱歉,打扰了。” 少顷,北南尧与之斐的身影消散在招摇的重重树影之中。 见两人彻底离开,尚京将手臂搭在砚九的肩膀上,皮笑肉不笑道:“别想丢下我。” 砚九揉捏了下肩胛,又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 “那就尽人力,听天命。” 说着,砚九侧头看向尚京,笑得挑衅又轻佻:“尚京,你怕吗?” 尚京去拨砚九的发丝:“你觉得我怕吗?” 砚九:“我要做一件非常不地道的事,山月路鬼来鬼往,会经过很多恶鬼,我用术法把那些鬼召来……” 闻言,尚京疑惑:“恶鬼?北南尧不是会召吗?” 砚九无奈摇了摇头:“你没有察觉到吗?刚刚之斐出现的那一刹。 北南尧身上怨念消散的干干净净,他已经成不了鬼神,召唤不了恶鬼了。” 尚京挑了挑眉梢:“北南尧本性倒是干干净净,像个傻子似的。” 砚九白了尚京一眼:“人家那叫本性纯良,怎么到你这就成傻子了。” 看了眼昆仑裂缝,砚九继续道: “尚京,我将恶鬼引来。 但我命格弱,与恶鬼牵扯太多,怕是撑不下去。” 尚京了然:“我在你身边,用气运护你。” 砚九点了点头,轻声道:“嗯,那我们试一试,总不能现在就放弃……” 太阳渐渐西沉,晚霞染红天际,红得格外壮烈。 像是英雄挥剑吻颈飘洒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昆仑门前,好多恶鬼被砚九填了昆仑门。 但昆仑门挑剔,似乎不是很喜欢恶鬼的魂灵,磨磨蹭蹭,才合上一点裂缝。 晚霞也已消散不见,月亮正当空。 尚京焦急的唤了一声砚九,一把将砚九揽在怀里。 只见砚九唇角渗出鲜血,脸色苍白,身子也冰冰凉,比鬼好不了多少。 砚九扯了扯唇角,笑得无奈:“尚京,我好像快没有力气了……” 尚京揉捻砚九发梢:“没有力气,我们就不强撑了,我陪着你,你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留恋的了……” 砚九感觉胸膛酸涩:“少自恋了……”他其实还想再看看苏瑾,还说今年要和白行简他们过元旦,香招书屋那两个小的也不晓得能不能扛得住担子。 还有大白、二白,谁又能给这两只开猫罐头呢? 其实……留恋的东西还挺多的,只是那昆仑裂缝总要填上。 这时,一阵铃铛声响起,砚九倒在尚京怀中,掀起眼皮去看。 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青年,白衬衫扎在牛仔裤里,衬衫袖口挽了上去。 气质坚毅磊落,笑容纯良洒脱,一张脸很有男子气概,不羁、成熟、温良很巧妙的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见到来人,砚九虚弱的呼吸都有力气了些,他显得十分不可思议: “一川师兄,你这是……你怎么死了?” 宁一川抱臂站在砚九身前,身形虚幻,笑得无所谓: “喂,小砚九,你师兄我都多少岁了。 我都快100岁了,也该到年纪寿终正寝了。” 宁一川,封阳的大弟子,砚九的大师兄。 砚九只见过宁一川一次,是封阳过世那天。 砚九与宁一川一起为封阳敛骨,待封阳后事结束,宁一川就再次离开了,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种情境下,看到已经过世的宁一川,砚九真的万分惊诧。 宁一川朝着砚九伸手:“小砚九,师父的道骨给我。” 砚九很信任宁一川,呆呆的就将封阳道骨给了出去。 宁一川接到道骨,毫不犹豫,将骨头祭了昆仑门。 昆仑缝隙再次聚拢一些,但还是开裂着的。 砚九已经讶然阻止:“师兄,那是师父骨头。” 然而,宁一川只是苦恼的看着眼前裂缝,他仿若自言自语道: “师父,昆仑门不认骨头,只认魂灵,真麻烦……” 他话音一落,一道更为透明的灵魂出现在宁一川身边。 白色道袍,身姿俊秀,脸色透着仙气,清隽而……年轻…… 那应当是封阳年轻时的样子。 砚九觉得自己气脉都有些不顺了:“师父,你没有入轮回?” 封阳看向砚九,年轻的脸庞让砚九看着陌生又熟悉。 少年人的声音……但语调很是成熟,封阳笑着道: “招摇这么大的劫难,我哪放心去轮回? 更何况,我答应你师兄要等他的。” 师徒之恋,有悖伦常,所以封阳等了宁一川很多年。 从年轻等到年老,从年老等到死亡,又从自己死等到宁一川死。 本想做一对孤魂野鬼,然后一起投胎转世,下一世好在一起。 却也赶上了招摇的千年大劫。 好在身边有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那么在哪都可以了。 封阳看向砚九,语气疼爱: “小九,这里没你的事了,有师父在呢。” 砚九讷讷:“师父……” 封阳看向昆仑裂缝,毫不在意道: “昆仑门开,对于世上人而言是灾难。 而是进入昆仑门,也未尝不是一个桃花源。” 说话间,封阳牵起了宁一川的手: “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在哪里不是待呢。” 砚九明白了封阳的意思,他睁大眸子,有些震惊的看向封阳,说出的话都连不成句子:“师父……你……” 封阳继续道: “砚九,招摇逢千年都要有一次劫难,这次劫难应该应在师父身上。 师父还没有魂飞魄散,这事就轮不到你们管。 至于千年之后,就看造化了,不是我们能考虑的了。 你要记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长盛不衰。” 说着,封阳向前走了两步,半蹲在砚九身前,透明的手象征性的摸了摸砚九的头; “我们小九长大了,开始热爱这个世界了。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才刚刚找到自己爱的人。 孩子,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去好好享受这个世界。 师父走了,千年后我们在轮回中再见。 要是有缘,到时候我可以当你父亲。” 不待砚九反应,封阳已经和宁一川并肩走向昆仑门,随即消散不见…… 连着那金黄色的门、深深的裂缝一同消散。 月光温柔,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过,蝉鸣悠长。 这晚好似平平常常的夜晚,静谧而惬意,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砚九在尚京的搀扶下虚弱的撑起身子。 朝着招摇后山某一处长拜不起: “弟子砚九,拜别师父。” 第172章 弟子砚九,拜别师父 北南尧和之斐离开的时候,将封阳的道骨交给砚九。 他朝着砚九微微躬身:“抱歉,打扰了。” 少顷,北南尧与之斐的身影消散在招摇的重重树影之中。 见两人彻底离开,尚京将手臂搭在砚九的肩膀上,皮笑肉不笑道:“别想丢下我。” 砚九揉捏了下肩胛,又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 “那就尽人力,听天命。” 说着,砚九侧头看向尚京,笑得挑衅又轻佻:“尚京,你怕吗?” 尚京去拨砚九的发丝:“你觉得我怕吗?” 砚九:“我要做一件非常不地道的事,山月路鬼来鬼往,会经过很多恶鬼,我用术法把那些鬼召来……” 闻言,尚京疑惑:“恶鬼?北南尧不是会召吗?” 砚九无奈摇了摇头:“你没有察觉到吗?刚刚之斐出现的那一刹。 北南尧身上怨念消散的干干净净,他已经成不了鬼神,召唤不了恶鬼了。” 尚京挑了挑眉梢:“北南尧本性倒是干干净净,像个傻子似的。” 砚九白了尚京一眼:“人家那叫本性纯良,怎么到你这就成傻子了。” 看了眼昆仑裂缝,砚九继续道: “尚京,我将恶鬼引来。 但我命格弱,与恶鬼牵扯太多,怕是撑不下去。” 尚京了然:“我在你身边,用气运护你。” 砚九点了点头,轻声道:“嗯,那我们试一试,总不能现在就放弃……” 太阳渐渐西沉,晚霞染红天际,红得格外壮烈。 像是英雄挥剑吻颈飘洒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昆仑门前,好多恶鬼被砚九填了昆仑门。 但昆仑门挑剔,似乎不是很喜欢恶鬼的魂灵,磨磨蹭蹭,才合上一点裂缝。 晚霞也已消散不见,月亮正当空。 尚京焦急的唤了一声砚九,一把将砚九揽在怀里。 只见砚九唇角渗出鲜血,脸色苍白,身子也冰冰凉,比鬼好不了多少。 砚九扯了扯唇角,笑得无奈:“尚京,我好像快没有力气了……” 尚京揉捻砚九发梢:“没有力气,我们就不强撑了,我陪着你,你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留恋的了……” 砚九感觉胸膛酸涩:“少自恋了……”他其实还想再看看苏瑾,还说今年要和白行简他们过元旦,香招书屋那两个小的也不晓得能不能扛得住担子。 还有大白、二白,谁又能给这两只开猫罐头呢? 其实……留恋的东西还挺多的,只是那昆仑裂缝总要填上。 这时,一阵铃铛声响起,砚九倒在尚京怀中,掀起眼皮去看。 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青年,白衬衫扎在牛仔裤里,衬衫袖口挽了上去。 气质坚毅磊落,笑容纯良洒脱,一张脸很有男子气概,不羁、成熟、温良很巧妙的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见到来人,砚九虚弱的呼吸都有力气了些,他显得十分不可思议: “一川师兄,你这是……你怎么死了?” 宁一川抱臂站在砚九身前,身形虚幻,笑得无所谓: “喂,小砚九,你师兄我都多少岁了。 我都快100岁了,也该到年纪寿终正寝了。” 宁一川,封阳的大弟子,砚九的大师兄。 砚九只见过宁一川一次,是封阳过世那天。 砚九与宁一川一起为封阳敛骨,待封阳后事结束,宁一川就再次离开了,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种情境下,看到已经过世的宁一川,砚九真的万分惊诧。 宁一川朝着砚九伸手:“小砚九,师父的道骨给我。” 砚九很信任宁一川,呆呆的就将封阳道骨给了出去。 宁一川接到道骨,毫不犹豫,将骨头祭了昆仑门。 昆仑缝隙再次聚拢一些,但还是开裂着的。 砚九已经讶然阻止:“师兄,那是师父骨头。” 然而,宁一川只是苦恼的看着眼前裂缝,他仿若自言自语道: “师父,昆仑门不认骨头,只认魂灵,真麻烦……” 他话音一落,一道更为透明的灵魂出现在宁一川身边。 白色道袍,身姿俊秀,脸色透着仙气,清隽而……年轻…… 那应当是封阳年轻时的样子。 砚九觉得自己气脉都有些不顺了:“师父,你没有入轮回?” 封阳看向砚九,年轻的脸庞让砚九看着陌生又熟悉。 少年人的声音……但语调很是成熟,封阳笑着道: “招摇这么大的劫难,我哪放心去轮回? 更何况,我答应你师兄要等他的。” 师徒之恋,有悖伦常,所以封阳等了宁一川很多年。 从年轻等到年老,从年老等到死亡,又从自己死等到宁一川死。 本想做一对孤魂野鬼,然后一起投胎转世,下一世好在一起。 却也赶上了招摇的千年大劫。 好在身边有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那么在哪都可以了。 封阳看向砚九,语气疼爱: “小九,这里没你的事了,有师父在呢。” 砚九讷讷:“师父……” 封阳看向昆仑裂缝,毫不在意道: “昆仑门开,对于世上人而言是灾难。 而是进入昆仑门,也未尝不是一个桃花源。” 说话间,封阳牵起了宁一川的手: “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在哪里不是待呢。” 砚九明白了封阳的意思,他睁大眸子,有些震惊的看向封阳,说出的话都连不成句子:“师父……你……” 封阳继续道: “砚九,招摇逢千年都要有一次劫难,这次劫难应该应在师父身上。 师父还没有魂飞魄散,这事就轮不到你们管。 至于千年之后,就看造化了,不是我们能考虑的了。 你要记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长盛不衰。” 说着,封阳向前走了两步,半蹲在砚九身前,透明的手象征性的摸了摸砚九的头; “我们小九长大了,开始热爱这个世界了。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才刚刚找到自己爱的人。 孩子,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去好好享受这个世界。 师父走了,千年后我们在轮回中再见。 要是有缘,到时候我可以当你父亲。” 不待砚九反应,封阳已经和宁一川并肩走向昆仑门,随即消散不见…… 连着那金黄色的门、深深的裂缝一同消散。 月光温柔,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过,蝉鸣悠长。 这晚好似平平常常的夜晚,静谧而惬意,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砚九在尚京的搀扶下虚弱的撑起身子。 朝着招摇后山某一处长拜不起: “弟子砚九,拜别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