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万人迷娘娘横行影视界后宫》 第1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1 康熙十六年,科尔沁。 “伊哈娜格格!您可算是来了!王在里面发了好大的脾气,端敏公主实在是劝不住了!” 伊哈娜也就是阿玖,顺手把鞭子递给旁边的巴图鲁,一把掀开帘子进了王帐。 她一母同胞的哥哥,科尔沁的亲王班第正在大发雷霆。 “阿哈,今天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气?谁惹阿哈生气了,看我不拿鞭子去抽他!” 班第看着从小长在自己身边的明珠,长生天赐给科尔沁的瑰宝,还是不由地失神。 不愧是科尔沁最明媚的格桑花,可这大清皇帝居然还敢让自家妹妹进那吃人的紫禁城。 之前不是说好的送伊哈敏进宫吗? 果然,满人入关之后就学会了汉人的那套言而无信!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进京的事情,皇城里的姑祖母不是早就有这个口风了吗?” 阿玖绕了绕垂到腰部的鞭子,有些意兴阑珊。 她本是玄清界的一条蛟龙,眼看着就能化蛟为龙,谁承想人家渡劫三十六道天雷,可到了她这生生翻了番。 幸好她的伴生法器太清昆仑镜在紧要关头生出灵智,带着她流落异世界,逃离生天。 阿玖如今投生的这具肉身名为博尔济吉特·伊哈娜,是上一任科尔沁王和塔的女儿,这一任科尔沁王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班第。 阿玖的母亲本来只有班第一个儿子。 一日做梦,一轮明月入怀。之后不过月余,便诊出身孕。 那时草原上正遇上连绵的旱季,三个月不见一滴雨。科尔沁的牧民天天跪拜,乞求长生天眷顾它的信徒。 阿玖出生之时,天降甘霖,和塔对这个不同凡响的女儿非常重视,取名为伊哈娜——草原上最美的金钱花。 而阿玖也不负所望,越长越大,她的容颜也逐渐显露。 倾国倾城,绝世无双,是科尔沁草原上所有巴图鲁梦寐以求的格桑花。 和塔曾私下里同心腹戏言,若是伊哈娜(为了避免混淆这个世界都称伊哈娜)早生个几年,顺治爷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董鄂氏殉情了。 与班第对于这场满蒙联姻不太乐意的态度不同,伊哈娜反而期待得很。 毕竟想要化蛟为龙,最为快捷的方式就是吸收龙气,接触龙脉。 此时的一国气运都聚集在那四四方方的紫禁城。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慈宁宫。 梁九功领着一干宫女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这太皇太后娘娘可真是老糊涂了,明明知道皇上不待见蒙古来的妃子,还非要横插一脚,往皇上的后宫塞什么科尔沁的瑰宝。 瑰宝? 先不论是先帝爷后宫的那几位蒙古妃嫔,还是前几年就去了的慧妃娘娘,咱们可没见过这科尔沁出过什么美人。 太皇太后可是想差喽! 咱们这位爷可不是先帝,前朝后宫被太皇太后拿捏得死死的。太皇太后这样做只会平白消磨了祖孙情分。 前脚刚册封完后宫的康熙,本想在慈宁宫图个清静,没成想后脚就和太皇太后发生了冲突。 太皇太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已经有了千古帝王之相的孙子,不免心中惆怅。 “玄烨,哀家老了,不中用了。 思来想去,哀家这一辈子对得起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大清的江山。 可临了,哀家亏欠最多的反倒是我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姑娘。” 看着逐渐衰老的皇祖母,康熙面上不禁微微动容,可从大军入关以来,大清与科尔沁联姻一直就没断过。 科尔沁一族更是一向占据了最肥沃的草原,拥有最肥美的牛羊。 难道是因为科尔沁天生实力强大? 如果不是有大清作为后盾,科尔沁凭什么能够成为草原的眷顾者? 康熙的心又重新冷硬起来。 见康熙仍然油盐不进,太皇太后的声音也不免冷了下来。 “皇上,不管如何,你的后宫该有一个位置属于科尔沁。” 大清以孝治国,大不了她就豁上这张老脸,也要再为科尔沁延续百年荣光。 “皇上,算算日子哀家的懿旨也已经到了科尔沁。 你让礼部准备准备,再有半个月,你的表妹博尔济吉特·伊哈娜就该抵达京城了。” 康熙的脸色一沉,语气沉痛: “皇玛嬷,如今为了科尔沁您甘愿枉顾孙儿的意愿,是吗?” 太皇太后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康熙就连晚膳也没吃,领着梁九功一群奴才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太后娘娘,您这是何必呢!您为科尔沁做的已经够多了,何必要平白惹得皇上不高兴。” 苏麻喇姑蹲下身,紧紧握住太皇太后的手,看着昔日的主子不由得劝说道。 “苏麻,哀家从先帝身上明白了一个万事不管做家翁的道理。 所以到了玄烨这儿,哀家把权利都放手。 可唯有一点,科尔沁的荣光绝不容失!” 太皇太后的手猛地紧了紧,抓紧了桌角。 “苏麻,只要哀家在一天,大清就是科尔沁最坚实的盟友,可是哀家还能活多久? 等哀家一闭眼,这大清就和科尔沁再无瓜葛了。” 想到这儿,太皇太后一阵心悸,肺部充气,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苏麻喇姑赶紧上前扶住,一只手轻轻地顺了顺气,另一只手递上一杯六安瓜片茶。 “太皇太后,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医说了您可要平心静气!” 太皇太后接过苏麻喇姑递过来的茶,轻轻一抿。 “要是慧儿还在的话就好了,都是赫舍里氏那个贱人! 要不是她,哀家的慧儿怎么会好好的一场风寒就去了?!只可惜让她死得太过便宜!” 眼看慧儿与玄烨青梅竹马地长大,情谊深厚。可偏偏就差在这临门一脚。 太皇太后越想越愤慨,赫舍里氏已经占据中宫之位,又何必同一个蒙古格格下手? 苏麻喇姑接过茶杯,轻轻一放,安抚道: “太皇太后,逝者已逝。 端敏公主传信回来,这次进京的伊哈娜貌美明媚,又不像伊哈敏那样嚣张跋扈,定会在这紫禁城活得长长久久!” 太皇太后转了转鎏金碧玉扳指,眼珠动了动。 “但愿如此。” 坤宁宫。 “娘娘,皇上刚才在慈宁宫发了好大一顿火,估计今儿个会留在乾清宫批折子,不能去承乾宫了。” 听着丫鬟的禀报,钮祜禄氏心不在焉地对着镜子,描摹自己的眉眼。 “今儿不去,未必明天不去。这佟佳氏总归是有几分圣眷的。” “再多的圣眷也不过是个妾,在皇后娘娘面前终归还是要行妾室礼。” 丫鬟福了福身,说出来的话却正中刚刚封后的钮祜禄氏的心窝。 “你这丫头倒是伶俐,不错,下去领赏。” 钮祜禄氏缓缓摘下指套,心里却对太皇太后非要迎娶蒙古妃子有些不屑。 “太皇太后可真是拎不清,她是皇上的祖母,又不是科尔沁的祖母。如此惹恼皇上又是何必呢?” 钮祜禄氏的奶嬷嬷上前替她整理好旗头,嘴里还不忘劝慰主子。 “皇后娘娘不必在意,就算科尔沁的妃子进了宫,也左不过就是个不中用的花瓶。 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注意注意佟佳氏,那才是娘娘的心腹大患。” 一提起这个屡次三番仗着康熙的宠爱挑衅她的佟佳氏,钮祜禄氏就恨得牙根痒痒。 “这话倒是没错。只要佟佳氏那个贱人过得不好,本宫就开心! 本宫倒要看看,这佟佳氏还怎么仗着是皇上的表妹兴风作浪。” 算起来,博尔济波特·伊哈娜也是皇上的表妹,只不过亲缘要远一些罢了。 “娘娘何必在意?您如今是中宫皇后,只要生下嫡子……” 看着自己奶大的孩子钻了牛角尖,李嬷嬷蹙了蹙眉头,不由得劝导。 钮祜禄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眸光晦暗不明。 第2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2 时间不等人,不管班第如何不舍,他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妹妹终究还是要启程,成为满蒙联姻的纽带。 虽然碍于大清的国力和孝庄太皇太后的懿旨,科尔沁不得不交付自己的明珠,可这也不意味着科尔沁就好欺负。 如今大清刚入关不久,根基并不稳固,前朝仍然不时有明朝遗老起兵造反。 不说远的,光是南边的吴三桂和北方虎视眈眈的察哈尔部,就够康熙头疼一阵。 现在若是失掉蒙古十六部的支持,想必也不是大清皇帝想看到的。 听说这大清皇帝看重汉臣,后宫里有一位极为受宠的佟贵妃。 虽然知道依着伊哈娜的性子和她那举世无双的容貌,只要不是康熙是个瞎子,他的妹妹就绝对不会失宠。 可是看着伊哈娜从那么粉雕玉琢的一小团长成如今明媚不可直视的骄阳,既是长兄又做父亲的班第始终放心不下。 汉人有句古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去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归期。 为了给自家明珠撑腰,班第决定亲自率队,挑选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护送和亲队伍抵达紫禁城。 告诉大清皇帝,此后整个蒙古将会是博尔济吉特氏·伊哈娜最坚实的后盾。 与伊哈娜为敌就是与整个科尔沁为敌,科尔沁的勇士绝对不会姑息! 听说伊哈娜格格要被嫁给满族皇帝当娘娘,科尔沁的勇士们早就憋了一口恶气。 如今勇士营的将士们争论的话题已经从谁有资格守护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变成了谁有资格护送伊哈娜格格进京。 “大汗,乌尔塔和博尔佳已经在草原上宣战,打得不可开交。” 听着心腹的禀告,班第爽朗地放声大笑。 “不愧是我的伊哈娜,只有最勇猛的勇士才能守护最美的花!” “去把他们都叫进来,科尔沁需要他们!” 看着站在他面前两位的勇士,资质比起努尔哈赤座下最勇猛的木华黎也不差。 本来是最有希望赢取伊哈娜芳心的人选,只可惜这大清皇帝非要横插一脚。 “乌尔塔、博尔佳,你们是我科尔沁最勇猛的巴图鲁,本王将护送伊哈娜进京的任务交给你们。 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挑衅格格,不需要顾忌大清皇帝的面子,任何人都不能冒犯我科尔沁的明珠!” “请汗王放心!乌尔塔向长生天起誓,誓死守护伊哈娜格格。” 慢了两步的博尔佳暗恨得瞪了一眼狡猾的乌尔塔,果然是狡诈的秃鹫,就会在王面前献殷勤。 当即不甘落后地单膝跪地,以勇士的名义向伊哈娜献上最纯净的忠诚。 “外面吵吵闹闹的是为了什么事?” “格格,您醒了!” 梳着两根油光光大辫子的侍女乌拉雅,掀开蒙古包的帐篷欢快地走进来。 明媚的阳光照在伊哈娜娇嫩的雪肤上泛着柔和的光泽,莹润的贝齿不自觉地咬了咬粉嫩的樱唇,有些被打扰的不满。 伊哈娜困顿地睁开水汪汪的乌眸,立时冲散了她身上的扶风弱柳之姿,展露出科尔沁草原瑰宝的骄傲与明媚。 “汗王正在外面挑选和亲队伍的勇士,乌尔塔和博尔佳为争夺统领之位打的不可开交。我看他们就是欠教训,居然敢扰了格格的清梦。” 乌拉雅是班第给伊哈娜千挑万选出来的侍女,是一个典型的蒙古姑娘,腰间常年别着一根粗长的鞭子。 如今因为愤怒面颊上的两坨高原红更明显了。 “不就是去联姻吗?阿哈也真是的,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伊哈娜接过乌拉雅递过来的酥油茶润了润唇。 草原上的勇士虽然勇猛,但也不是她一条蛟龙的对手,更不要说她还有法术在身。 “格格!” 乌拉雅不赞同地提高了腔调。 “我看大汗做的很对。您可是我们科尔沁的宝贝,就应该让那群没见识的大清人看看,我们科尔沁也不是任由他们搓揉揣扁的!” “不仅乌尔塔他们要去,就连汗王也要一起呢!” 伊哈娜不理解,伊哈娜很震惊。 堂堂科尔沁的汗王居然如此随意的吗?这偌大的蒙古还不是科尔沁的一言堂。 伊哈娜可不想进京一趟,结果回头一看她的老家都让人给端了。 顿时从床上爬起来,要去找班第问个清楚,最好让他打消这个荒谬的想法。 “阿哈!” 伊哈娜怒气冲冲地掀开帐篷,一路向王帐走去。 周围的勇士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一朵张扬明媚的格桑花,恭敬且虔诚。 “阿哈,我听乌拉雅说,你也要和我一起进京?这不是玩笑吗?你是科尔沁的汗王怎能如此不知轻重,以身犯险!” 班第欣赏着自家妹妹生气的样子,非但没有半点不高兴,反倒心里美滋滋的。 “伊哈娜,你放心。这次我精挑细选了最勇猛的壮士组成了护卫队,科尔沁有你的侄子罗卜藏衮布在,他也该学着独当一面了!” 这么多年,科尔沁一直休养生息,实力大增。 要是察哈尔的王子再敢来不自量力地求娶伊哈娜,班第一定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我不同意!汉人有句古话,千金之子当高居殿堂之上,阿哈又岂能以身犯险?如果实在是不放心,阿哈大可让罗卜藏衮布陪我一起进京。” 班第对他这个妹妹的性子不说了解八成,五成还是不成问题。 知道她执拗的事情,谁说也不管用,也就不再争执惹得格格不快。 虽然他不能亲自进京,可是该放的狠话还是要说的。 班第暗暗思忖,看来今晚要去公主那,好好地和罗卜藏衮布交代交代。 第二天一大早,由科尔沁王长子罗卜藏衮布带队,乌尔塔为副统领的侍卫队,护送着科尔沁历史上最珍贵的明媚的格桑花慢慢朝紫禁城进发。 乾清宫。 “皇上,下面传来消息,博尔济吉特·伊哈娜格格的队伍已经到了京师近郊了,估计明日将会抵达京城。” 康熙连眼皮都没抬,对于这个远道而来的贵客丝毫不放在心上。 梁九功悄悄觑了觑皇上的神色,心里暗暗叫苦。 这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博弈,苦得可是咱家这人微言轻的奴才啊。 想起太皇太后的叮嘱,梁九功硬着头皮开口:“皇上!” “嗯?” “这次护送博尔济吉特氏进京的侍卫有些不一般,据说科尔沁王寄予厚望的长子也在其中。您看,这迎接的待遇……” 康熙把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撩起眼皮: “梁九功,如今你是谁的奴才?” 梁九功扑通一下跪了个实诚,不断地叩头请罪。 早知道,他就算是得罪太皇太后也不去触皇上这个霉头。 “太皇太后的意思要怎样?怎么,一个咸福宫的妃位已经满足不了科尔沁的胃口了吗?” 第3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3 康熙十六年十月,京城乾清门。 迫于太皇太后和前朝的压力,康熙不得不把迎亲的地点放在了乾清门。 不过在这位伊哈娜格格的位分上,皇上却一直不肯让步,一个没有封号的妃位算是顶了天。 太皇太后和太后站在乾清门的石阶上,翘首以盼,期望着再次见到故土的乡容乡貌。 康熙站在下首,脸上全是一片寒凉,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鎏金扳指。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当今的不满。 如今除了位份太低的庶妃,后宫里叫的出来名号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这候着。 这可比给皇后请安还磨人。 佟佳贵妃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真是不明白区区一个蒙古来的妃子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要不是皇上看在蒙古的面子上,一个无颜女罢了,哪里值得她堂堂一个贵妃去等? “伊哈娜怎么还没来啊?不是说已经到了吗?” 快要辰时了,太皇太后握着苏麻喇姑的手微微颤抖,心里多少有些按耐不住。 “您别担心,许是有些耽误,下面的奴才还是不敢糊弄的。” 太后用蒙语安慰,也让自己心里多少好受一点。 说曹操曹操到,不远处一列浩浩荡荡的侍卫队拥簇着中间的轿辇慢慢驶来,后面还坠着一水长长的马车。 “博尔济吉特·伊哈娜格格到!” 随着太监一声尖细的通传,中间的金色轿辇也被缓缓放下。 罗卜藏衮布翻身下马,掀起前帘,从里面缓缓伸出一只葱白细嫩泛着羊脂玉光泽的素手,接着从走出一位神仙妃子。 康熙倦怠的神色一愣,浑身一僵。 那是位怎样的美人啊?! 红底金线绣着大片大片格桑花的蒙古长袍,附在娇嫩瓷白的雪肤上。 乌黑水润的长发上戴着一顶镂空的金冠,恰到好处的别着几根绚丽的孔雀翎,给美人添了几分异域的风情。 腰上别着一根通体乌黑的鞭子,点缀着几根金色的流苏,充满了别样的野性。 如此富贵俗气的金色不仅没有带上一丝一毫的庸俗,反而恰到好处地成为这位明媚骄阳的陪衬。 毕竟不论是那东海的夜明珠还是鎏金的王冠,都在那绝色容颜的映衬下失了颜色。 娇嫩的雪肤泛着蒙古草原健康的红润,一双乌眸里满是狡黠和生气,青丝三千藏在金冠,恍若神仙妃子。 太皇太后倒吸一口凉气,眼里迸发出一阵狂热和欣喜。 科尔沁的瑰宝,真是天佑我大清! 钮祜禄氏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一时间竟有些头晕目眩。 钮祜禄皇后身子不好,皇上本体恤让她好好在宫里修养。可是为了彰显皇后的体面,顺便恶心恶心佟佳氏,还是撑着来了。 不过,说好的高原红、肩宽体胖呢? 钮祜禄氏看了看皇上逐渐痴迷的神色和越来越浓的占有欲,心下一沉。 如此美人,还有什么好争的? 不过,钮祜禄氏眸光一扫,看着佟佳氏惨白的嘴脸和撕烂了的帕子,心里又多了些快意。 “伊哈娜见过皇上,见过姑祖母,姑母!” 伊哈娜两手交叉,行了个蒙古礼。 清丽的声音重新唤起康熙的理智,康熙伸出手轻轻抬起美人的柔夷,粗糙的大拇指放在柔嫩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多了几分调情。 “想必这位就是伊哈娜,我是你的表哥,也是你未来的丈夫。” 太皇太后眼里闪过一抹欣慰的光,英雄难过美人关,更遑论是如斯美人。 皇上到底还是年轻气盛,瞧瞧都忘了自称“朕”。 佟佳贵妃脸色一白,周围若有若无讥讽嘲笑的视线让人如芒在刺。 要不是顾忌着场合,钮祜禄氏皇后能够当场笑出声来。 瞧瞧,这位伊哈娜格格可是皇上亲口承认的表妹。 这佟佳氏一个汉军旗出身的贱人,要不是仗着早死的孝康庄太后,又凭什么霸占圣恩! 伊哈娜羞涩地抿了抿唇,轻轻抽出她的手。 “伊哈娜,来让姑祖母好好瞧瞧!真没想到和塔居然能生出如此漂亮的美人,也难怪你哥哥不放心,光是这侍卫队的勇士就勇猛不凡。” 太皇太后拉住伊哈娜的手,用蒙语不住地夸赞。 伊哈娜笑了笑,骄傲地扬了扬头,孔雀翎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他们都是我科尔沁最忠诚最勇猛的战士!” 听到格格的夸耀,乌尔塔一众勇士激动地红了红眼眶,当即单膝下跪,右手放在肩头,为草原的明珠献上高贵的一礼。 罗卜藏衮布上前几步,站在一众蒙古勇士前面,面不改色地说道: “大清皇上,我们科尔沁愿献上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伊哈娜成就满蒙联姻,伊哈娜格格的态度就是我科尔沁的态度。 若是大清让我们的格桑花受了委屈,请不要阻拦我们的勇士把明珠接回生养她的草原。” 罗卜藏衮布面不改色地对上康熙逐渐阴沉的脸,指了指后面的一串车队补充道: “那里是我们为最尊贵的格格准备的嫁妆和侍女,这也是科尔沁的诚意。” 康熙的脸色沉得都快滴得出水来,气氛一下子凝固住了,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罗卜藏衮布的一番话是用蒙语说的,除了皇上、太皇太后和太后,其余人都一脸蒙圈。 可这并不妨碍她们清楚地看到康熙阴沉的脸色,把自己缩成鹌鹑。 伊哈娜扯了扯腰间的鞭子,这是阿哈特意为她寻得蛇皮制成的,抽人的时候好用的很。 接着一脸无趣地注视着两个人的对峙,心里有些无语。 这狠话肯定是阿哈想出来的,依着罗卜藏衮布那个死鱼脸的性子,一定不会说出如此羞耻的话。 “哈哈哈!罗卜藏衮布可真是说笑了,伊哈娜不仅是科尔沁的明珠,更是我大清的皇贵妃。 这吃穿用度自然是最好的,嫁妆自然也就用不上。你回去让班第放心,科尔沁永远不会有为伊哈娜撑腰的那一天!” 康熙脸色一变,放声大笑,气氛顿时一松。 太皇太后诧异地看了皇上一眼。 之前为了区区一个妃位就闹得如此之僵,如今瞧见了真人,皇贵妃之位就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许出去。 太皇太后不免在心里庆幸。 幸好,幸好这绝色美人是属于科尔沁的。 这些年皇上推行汉文化拉拢汉臣,为了江山永固,即便伊哈娜再受宠,只要生下的孩子流着蒙古人的血,就不会有继承大统的可能。 这下该换成钮祜禄皇后坐立不安了。 皇后还在,就多了一个位同副后的皇贵妃,皇上这是为了安抚科尔沁,连她的脸面也不顾了?! 钮祜禄氏看着伊哈娜那张绝美不可直视的脸,心下恨到极点,锋利的甲套硬生生划破手心,只有钻心的刺痛才能让她勉强维持皇后的体面。 第4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四 “时辰不早了,梁九功——” “万岁爷,奴才在!” 康熙拉过伊哈娜柔嫩的玉手轻轻地拍了拍: “表妹,先让梁九功带你去永寿宫安置,有什么缺的直接和这奴才说,朕一会儿就去看你。” 这永寿宫距离皇上的乾清宫可近着呢。 今年刚刚修缮好,冬暖夏凉最是宜居。 之前佟佳贵妃缠磨了皇上许久,也没见着万岁爷松口。 如今能给这位伊哈娜格格当寝宫,倒也算是永寿宫的福气。 “万岁爷,永寿宫已经收拾的妥妥贴贴,咱家一定会让格格在宫里宾至如归。” 梁九功深深低下了身子,不敢看这位伊哈娜格格摄人心魄的脸。 生怕一个不小心冒犯这位神仙儿,万岁爷绝对能把他剁碎了喂狗。 目送着伊哈娜婀娜多姿的背影,康熙的眼神暗了暗,显示出野兽的掠夺。 “皇上,哀家和太后也先回去,哀家就等着伊哈娜的册封。” 太皇太后终究是逐渐衰老,见着了心心念念的人松了那一口气,身子上的疲乏就一下子涌上来。 “皇玛嬷慢走,明早朕就带着伊哈娜去慈宁宫陪皇玛嬷用早膳。” 康熙转头对上面无表情的罗卜藏衮布,也不在乎他的失礼,毕竟这位是伊哈娜的亲眷。 心情颇好地笑着邀请:“罗卜藏衮布,大清邀请你和科尔沁的勇士一聚,朕要感谢长生天的馈赠!” 说着也没理会在场的一众妃嫔,甩了甩手,身后跟着错了半个身子的罗卜藏衮布和一众蒙古勇士,背影逐渐消失在乾清宫前。 几位巨头都走完了,剩下的妃嫔面面相觑。这位伊哈娜格格甫一露面,就给在场的所有人敲响了警钟。 极致的美色就是极致的武器。 佟佳贵妃浑身气得发抖,手里的锦帕被扯得稀碎,狠狠抓住贴身婢女的手,第一个扭头离开。 钮祜禄皇后的脸色难看了一瞬,眼里一片狠辣,在心里暗暗赌咒,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让佟佳氏为她的不敬付出代价。 转瞬想起博尔济吉特氏那张倾国倾城的狐狸脸,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相信那一天估计不会太远。 永寿宫。 伊哈娜懒洋洋地窝在软和的美人榻上,翻着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杂书解解闷。 这永寿宫的装饰雍容华贵,正殿宽敞明亮。殿外还种着些上好的秋海棠,让人一看就满心欢喜。 作为一条半龙,伊哈娜的性子可是霸道又小心眼得很。 整个永寿宫不论是主殿还是偏殿都别想再有其他人染指。 毕竟让她和其他妃嫔分享一个男人,已经够委屈了。 看在龙气和康熙还算俊朗的份上,她忍忍就算了。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为了这位娘娘的舒心,梁九功特意从皇上府库里找出来一张美人榻,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狐裘,据说是康熙去年冬天亲自猎的。 已经荣升为永寿宫一等宫女的乌拉雅叉着腰,看着梁九功安排的侍卫太监搬着格格的嫁妆,源源不断地运到府库里。 她可要盯得紧点,这些奴才到底不如蒙古的勇士中用,不就才二十辆马车的嫁妆吗?结果搬了一个时辰居然还没搬完! 这可都是格格喜欢的金器,用惯的弓弩,可不能让这些笨手笨脚的满人和汉人摔坏了。 来来往往的太监低着脑袋,只有趁着凶神恶煞的乌拉雅不注意的功夫,才能偷偷用眼瞟一瞟这位伊哈娜格格。 红着脸,飘飘然地走出永寿宫的奴才不知凡几。 挤破脑袋想尽办法,只为了能再见一面,这位坐拥天下的皇帝才能拥有的绝世美人。 伊哈娜对这些若有似无的目光毫不在意,毕竟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只要不是带有恶意和垂涎的注视,她都懒得搭理。 “皇上有旨!” 看着梁九功手里明晃晃的圣旨,永寿宫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伊哈娜直起身子,刚要行礼,梁九功赶忙扶住这位金尊玉贵的皇贵妃。 他一个阉人奴才,怎么敢受如此大的礼,皇贵妃拜见皇上和太皇太后也就行了个叉手礼罢了。 梁九功深有自知之明,这位娘娘造化可大着呢,可轮不到他摆谱! 伊哈娜看了眼传说中最受康熙器重的梁公公,对他的上道很满意,虽然她本来也没想正儿八经地行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博尔济吉特氏氏,淑珍成慎,秀外慧中,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随即册封为皇贵妃,赐居永寿宫,钦此!” 伊哈娜随手接过圣旨递给乌拉雅:“多谢梁公公,替我谢谢皇上。” 说着褪下手上的金镯子赏给梁九功,正好她戴这个也腻了。 赶明儿让乌拉雅再挑一个更亮的金镯子给她戴。 知道自己妹妹喜欢这些亮晶晶的金子,临走之前班第搜罗了好多模样精巧又亮眼的首饰,都给伊哈娜做了嫁妆。 送走了梁九功,伊哈娜感觉有些倦了,伸了个懒腰,入乡随俗地换上了一件满族人的里衣钻进雕花大床睡起午觉。 一觉起来,天色渐暗。 “格格,不对,现在该叫娘娘了。您尝尝这是小厨房刚送来的粥,不知道娘娘能不能吃得惯。” 乌拉雅照例掀开帘子,端着一碗小厨房特意送来的桂莲银耳燕窝粥,给伊哈娜暖暖肚子。 一路舟车劳顿,伊哈娜倒是没什么胃口。 不过这粥确实不错,和草原上的吃食一点也不一样。 看娘娘确实是不饿,乌拉雅这才转头说起来正事。 “娘娘,外面的宫女太监想要来给娘娘请安。” 永寿宫原来的宫女太监都是些不受宠又没有门路的奴才,这才被送到这个刚修缮的宫殿里打杂。 谁承想,这次新来的皇贵妃娘娘居然这么倾国倾城。 听说因为这位主儿,其他宫里的娘娘嫉恨的不是摔东西就是打骂下人,主子心情不快,底下奴才的日子更是艰难。 谁不羡慕原来永寿宫里的奴才,真是交了大运。 伊哈娜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忠心,也不想费功夫敲打辨别谁忠谁奸。 “乌拉雅,去拿一把金叶子给大家伙分分,算是本宫的见面礼。至于其他的你来安排就好。” 别看乌拉雅是个武力高强的蒙古姑娘,身材壮硕的像个男人。 可论起心细和察言观色丝毫不比宫里的这些人精差。 伊哈娜随手拿起还没看完的话本,重新躺回榻上。 “表妹看什么这么入迷?” 第5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五 盈盈不可一握的纤腰被一双大手一把搂住,身后紧紧靠上一具温热的躯体。 滚烫的呼吸喷在伊哈娜圆润小巧的耳珠上,惹得美人娇躯一颤。 不是康熙还能有谁? 堂堂大清皇帝跟做贼一样,走路也没个声响。 伊哈娜索性把话本往地上一扔,在康熙怀里翻了个身,惹得康熙的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 “听说皇上在宫里已经有了一位圣眷深厚的表妹,那您现在叫的,到底是哪一位表妹啊?” 伊哈娜把小巧的脑袋搭在康熙的颈窝,手上的动作不停,拽着康熙的粗辫子打着圈。 看着美人微微嘟起的粉唇,康熙心里咯噔一下,难得有些心虚和局促。 面对如此容貌卓绝的大美人,什么佟佳贵妃,母族表妹都被他一股脑抛在了脑后。 抱紧怀里的娇娇儿,连声保证:“是朕错了,你是就是朕唯一的表妹。”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就算这个男人是金口玉言的皇帝也不例外。 伊哈娜蹙了蹙眉,对康熙敷衍式的回答一点也不满意。 她一个妖精可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只会顺杆往上爬。 “皇上就会糊弄我!我可不想皇上以后在别人的被窝里也叫表妹,皇上以后还是叫我伊哈娜!” 美人吃醋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要是旁人康熙估计早就不耐烦了,可谁让这个人是伊哈娜呢。 康熙面上无奈地刮了刮伊哈娜挺俏的琼鼻,心里却对如斯美人的醋意很是受用。 “好好好,朕以后就叫你伊哈娜,娇娇儿行了~” 伊哈娜这才稍微满意,别人用过的东西她才不要,即使就是一个称呼而已。 这就是一条准龙的骄傲。 龙性本淫,和康熙绕圈子绕了那么久,伊哈娜早就忍不住了。 葱白细嫩的手指不断地在康熙的胸前打着圈,惹得康熙一下子把人打横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爱妃,看朕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伊哈娜非但没有害怕,反倒趴在皇上的肩头笑得花枝乱颤,成功激起康熙的征服欲。 床前的帷幔被缓缓放下,桌案上的银烛慢慢流干了眼泪。 屋外乌拉雅脸上的高原红在冷风的吹拂下更是显眼,像一个门神牢牢地守在寝殿门前。 梁九功拦住欲言又止,踌躇向前的敬事房太监。 这个没眼色的东西,今儿个要是敢扫了皇上的雅兴,明儿个他就可以给这个老伙计收尸了。 “可这皇上都已经叫了三遍水了!再这样下去可就有伤龙体了。” 敬事房太监愁眉苦脸地耷拉着脑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差点急得跳脚。 梁九功老神在在的靠在门上,这么美的神仙妃子活该皇上多宠幸几回,就问问谁有资格在皇上面前指手画脚。 这一晚上,康熙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第二天卯时。 梁九功小心翼翼地隔着帷幔小声呼喊万岁爷。 时候可不早了,皇上可万万不能耽搁了上朝。 迷迷糊糊的伊哈娜被吵的嘤咛一声,烦躁地翻了身。 康熙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伊哈娜那磨人的性子可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昨天晚上酣畅淋漓的和谐让这位年轻帝王感觉通体舒畅,颇有些食髓知味。 就是爱妃的确有些磨人还喜欢撒娇,看来还得让御膳房给他做一些强身健体的膳食才行。 “让你们娘娘多睡一会儿,朕一会儿和她一起去慈宁宫用膳。” 估计伊哈娜昨儿个也累坏了,康熙怜惜地对着乌拉雅吩咐。 “梁九功,从朕的府库里把西域刚刚进贡的那一套红宝石的翡翠头面拿给贵妃,还有江南的丝锦都给贵妃送来,做些鲜亮的旗袍。” “那皇后娘娘和佟佳贵妃那?” “皇后和贵妃又不是小姑娘了,还和伊哈娜争什么?” “是!奴才遵旨。” 梁九功抽了抽嘴角,这贵妃娘娘进宫,原来的旧人就彻底变成老姑娘。 要是让宫里这些娘娘知道,心里还不得恨死。 尽管不知道她看上的绸缎没了,佟佳氏也快要被气疯了。 “贱人!” 一大清早,听完下人的禀告,佟佳贵妃把桌上的膳食一股脑地扫到地上。 “伊哈娜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不知道是从哪儿学的些魅惑人的手段,整晚缠着皇上不放,这和那些扬州瘦马有什么不一样?!” 宫女奴才跪了一地,谁都不敢接话。 笑话,敢把蒙古来的皇贵妃说成是扬州瘦马,她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别说附和了,甚至都恨不得自己干脆没长耳朵,最好是让这位佟佳贵妃去找太医看看脑子,别什么都敢往外说。 看皇上赏赐永寿宫的态度就看出来了,这位皇贵妃娘娘可谓是简在帝心。 佟佳贵妃恨得牙根痒痒,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撕了伊哈娜那张魅惑的脸,看她还怎么嚣张。 她就不信太后和太皇太后就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胡作非为,损伤龙体。 这边,伊哈娜并不知道她只是一次侍寝,就搅得许多人不得安宁。 昨晚和康熙消耗了许多体力,这具肉体凡胎果然比不上她的真身。 现在还躺在床榻上不想起来。 “皇上也真是,瞧瞧娘娘这一身细皮嫩肉,怎么能经得起他这么折腾!” 乌拉雅看着自家格格身上的青青紫紫,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心疼,在心里不知道把狗皇帝骂了多少遍。 “娘娘今儿个穿那件玫红色的袍子?” 乌拉雅一边扶自家娘娘起身,一边询问。 “入乡随俗,今儿个就穿皇玛嬷送来的那件粉色的旗袍,看着挺鲜亮。” 伊哈娜顺势靠在乌拉雅身上,让她替自己洗漱。 “好嘞,娘娘天生丽质,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伊哈娜穿上玫粉色的旗袍,在下摆处用金线勾勒出大片大片的格桑花,一走一动步步生莲。 伊哈娜最喜欢的是金线上缝的细细密密的粉白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细腻的光泽。 乌拉雅选了一个二等宫女叫明华,据她说她能梳出最漂亮的发髻。 这是蒙古姑娘乌拉雅不会的,她只会给格格编草原上最漂亮的辫子。 伊哈娜对着梳妆台上五颜六色的胭脂水粉有些犯愁。 虽然蛟龙也爱美,但是她不想把这些花花绿绿的颜色抹到自己的脸上。也实在是想不来,抹上会变得他们说得那么好看。 这会子正对着胭脂水粉和那双高高的花盆鞋发脾气。 “娇娇儿,怎么了?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康熙一下朝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就直奔永寿宫。 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哪哪儿都可人的爱妃,正坐在水银镜面前嘟起嘴耍小脾气。 第6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六 “爱妃,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伊哈娜本就是个明媚又爱娇的性子,向来不知道把话憋在心里。 当即指了指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水粉胭脂和脚下一双高高的花盆底,对着康熙抱怨道: “皇上,您瞧瞧,这么高的鞋穿到我的脚上,那还能走路吗?一晃一晃地,那岂不是和耍猴一样吗?” 康熙顺着遗伊哈娜的手指低头看了看,没发现花盆底的鞋有多高,倒是被伊哈娜白白嫩嫩的玉足吸引了视线。 “都入秋了伊哈娜,光着脚也不怕着凉?” 康熙说着微微俯身,用自己的一双大手轻轻地抓住伊哈娜冰冰凉凉的小脚,逗得伊哈娜发出咯咯的笑声。 “皇上,你挠到我的痒痒肉了,快住手,哈哈哈哈……” 伊哈娜笑出了眼泪,身子不断地后仰,一双玉足在康熙的手里挣扎,娇嫩的雪肤上浮现出几道红痕。 梁九功和一众宫女、太监死死低着头不敢吱声,就差把地板盯出个洞来。 “皇上,饶了臣妾,乌拉雅救命!” 听到娘娘叫唤,一根筋的乌拉雅抬起头就准备往里冲,被梁九功死死摁在寝宫外面。 笑话,帝妃调情感情好着呢? 一个侍女这会子冲进去是什么意思? 别说乌拉雅一个蒙古侍女,就连太皇太后来催促皇上去慈宁宫用膳的宫女,都被梁九功拦在了外面。 帝妃一阵玩闹嬉戏,让伊哈娜彻底想不起来之前的小脾气,终于乖乖顺顺地穿好旗袍,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花盆鞋被康熙牵着,去慈宁宫用膳。 慈宁宫。 “给太后、太皇太后请安。” “见过皇额娘、皇玛嬷。” 太皇太后拉过乌拉雅的手,瞧着她那被滋润的娇嫩欲滴的俏模样,心下很是满意。 太皇太后实在是被顺治和康熙这两位皇帝整怕了。 谁让他们就喜欢和蒙古妃嫔盖着被子纯聊天,所以即使明知道这次进宫的是伊哈娜这位如斯美人,太皇太后仍心有余悸。 至于佟佳氏所说的纵欲过度,太皇太后不以为意。 皇上虽然是万金之身,但是一向勤勉克制。再说来这后宫之事自有皇后裁决,佟佳氏未免太过于托大。 太皇太后本来就不满她独占圣恩,如今更是在心里给她打上了不安分的标签。 “伊哈娜,来,尝尝这御膳房里刚炖出来红枣燕窝汤,可是滋补得很。” 苏麻喇姑会意得把一碗炖得黏黏糊糊软软烂烂的燕窝送到伊哈娜跟前。 “有了伊哈娜,皇玛嬷就把朕忘到忘脑后了。” 康熙在一旁装模作样的地摇了摇头,好像之前的矛盾都不存在一样。 这皇宫里自然处处都是人精,更遑论宫斗的胜利者皇上和太皇太后。 一顿饭吃得温馨和乐。 用过早膳,时辰已经不早了,从慈宁宫出来,康熙的大手包着伊哈娜的小手正准备一起去钮祜禄皇后的坤宁宫。 “皇上,裕亲王求见。” 还没走出两米,梁九功附在康熙耳侧轻声低语。 康熙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看了看身边的美人心里有些放心不下。 伊哈娜这会子倒是懂事得很,毕竟要是皇上还在的话,她还怎么看戏啊。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今日的请安肯定简单不了。 葱白的玉手轻轻回握住康熙的左手,善解人意地说道:“皇上,自然是前朝的政事要紧,至于请安,臣妾一个人就够了。” 康熙脸色微微缓和,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轻轻拍了拍伊哈娜的柔夷,承诺道: “让这群奴才们好生伺候,朕晚上再来陪你用膳。” 等伊哈娜坐着轿辇慢悠悠地晃到坤宁宫时,正好赶上最热闹的时候。 今日皇后的坤宁宫着实是热闹得厉害。 伊哈娜一进门,原本热闹的坤宁宫顿时一静。 昨日前去乾清门的只有高位妃嫔,更多的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庶妃,自然对这位一进宫就被封为皇贵妃的绝色美人十分好奇。 一众莺莺燕燕正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这美人的容颜好似一朵傲然独立的格桑花,明媚阳光充满了草原的野性和旺盛的生命力,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 就连美人呼出的气感觉都是香的。 除了皇后,回过神来的其他妃嫔,都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礼,谁让人家一上来就是能够统协六宫的皇贵妃呢。 至于她们私底下偷偷摸摸打量的视线和惊艳的目光,伊哈娜并不在乎。 进了门,伊哈娜这才惊讶地发现,她居然来得还不是最迟的,她是倒数第二,佟佳贵妃才是倒数第一。 佟佳贵妃每日的请安都是踩着点最后一个来,目的自然是为了驳这位皇后娘娘的面子,再让各宫妃嫔看看皇上表哥对她的圣眷。 钮祜禄皇后也是奇怪,明明就是病歪歪的身子,还要硬撑着精神让这群妃嫔日日来请安。 要是她的话,别说初一十五了,就是平日里也不想看见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在她宫里吵架,整得乌烟瘴气。 伊哈娜倒是没有故意挑衅钮祜禄氏的意思,毕竟康熙只是迷恋她的容貌,又不是脑子坏了。 不论谁坐上皇后的位置,反正不可能是她这位蒙古来得格格。 康熙是不会让一位蒙古血统的阿哥成为中宫嫡子的。 那她何必要去触这位皇后的霉头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伊哈娜甩了甩手上的帕子,向皇后娘娘问安,虽然礼仪不标准,但好歹也过得去。 谁让她是从蒙古来的格格,礼仪不标准也是情有可原。 等着伊哈娜施施然落座,无聊地抠着手上的尖长的护甲时,佟佳贵妃这才姗姗来迟。 今日的佟佳贵妃打扮的可是不同凡响,可谓把雍容华贵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鲜艳到正红色的旗袍配上翡翠金钿鸳鸯旗头,耳朵上挂着一对金环镶东珠耳环,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手腕一抬,露出纤细的晧腕上一对血玉手镯,就连手上的护甲都嵌着圆润的粉珍珠。 如果是平日里,佟佳贵妃无疑会出尽了风头。 可今儿个,妃嫔们瞧瞧美得不可方物的皇贵妃,再偷偷觑觑佟佳贵妃浑身上下亮闪闪的装扮。 这一对比,简直把佟佳贵妃衬成了个行走的首饰架子。 看到伊哈娜容光焕发的漂亮脸蛋,佟佳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强行压抑着怒气,慢悠悠地向皇后行礼。 看也不看伊哈娜这位新晋的皇贵妃,施施然靠在椅背上。 伊哈娜向来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若是有人主动挑衅,那她可就要小心眼的记仇了。 “大胆佟佳氏!见到皇贵妃还不行礼?!” 乌拉雅最是见不得这些人轻贱自家格格,要是在草原上,非得让大汗把这些冒犯者关进奴隶营里,好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第7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七 其他妃嫔静悄悄地看着皇贵妃发难,大气不敢出。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们可不是佟佳贵妃,还有皇上母族的身份做保护符。 钮祜禄氏的眼里闪过精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正是她想看到的。 “皇贵妃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不过刚刚侍寝一日,就对着我们这帮宫里的老人发难。啧啧啧,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瞧上皇后娘娘的宫权了?” 佟佳氏装模作样的拿起帕子遮了遮嘴角,明眼人一听就能听出来话语里的挑拨离间。 不过尽管佟佳氏的手段拙劣,也不免在钮祜禄氏的心里种下心锚。 毕竟要不是为了宫权,钮祜禄氏的身子也不至于一直病病歪歪的没有起色。 “佟佳妹妹可真是会开玩笑。” 伊哈娜丝毫不怕。 别说佟佳氏是拿皇后压她,就算是把皇上搬出来都不见得好使。 她是来吸收龙气的,可不是来受气的。她的恩宠可不仅仅在一个男人身上,这就是科尔沁给她的底气。 “对皇后娘娘不敬的可不是我,反倒是妹妹你。不仅请安误了时辰,还以下犯上,我看倒是贵妃娘娘巴不得盼着皇后娘娘挪位。” 呦呼!谁也没想到皇贵妃居然这么敢。 大大咧咧几句话,直戳皇后和佟佳贵妃的心窝子。 钮祜禄皇后的眼神眯了眯,看向佟佳氏的目光更加不善。 “嗒”一声,那拉氏庶妃震惊地一个不稳把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顿时慌张地跪下请罪。 “行了,两位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伺候好皇上,早日为皇上诞下子嗣才是正事。” 茶杯一碎,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松。钮祜禄氏也终于不再看热闹,笑眯眯地打圆场。 “皇后娘娘大度,可是臣妾最是小心眼不过。皇贵妃的品级到底是比佟佳妹妹的贵妃之位高一级,于情于理也要行礼。” 伊哈娜粉白的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对上佟佳氏愤恨嫉妒的脸,笑了笑: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清律法,以下犯上,实为大不敬。皇后娘娘,本宫相信您会秉公处理。” 要不是初来乍到,再加上皇贵妃确实只有统协六宫之权,并无惩罚宫妃的权力,伊哈娜也不必绕那么大的弯子。 不过,想必钮祜禄氏也不会放过这次让死对头佟佳氏吃瘪的机会。 “博尔济吉特氏,你——” 佟佳氏恨不得撕碎了伊哈娜那张狐媚脸,让她居然敢如此挑衅。 皇后娘娘转了转手腕上的鎏金镯子,神色晦暗不明。 “佟佳贵妃,皇贵妃说的是,念在你也是无心之举,就罚你给皇上抄写经书两卷。平日里你规矩差些本宫也就不计较了,可是……” 钮祜禄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圣眷正浓的伊哈娜,继续开口道: “这要是传到皇上和太皇太后耳朵里,冒犯皇贵妃可就不会像本宫这样轻拿轻放了。” 钮祜禄氏果然是有两把刷子,不过短短几句话就把佟佳氏的大半仇恨拉到了她的身上。 这皇宫果然是好玩的紧,皇宫里的女人更是有意思得很。 还不等皇后发话,佟佳贵妃就狠狠地甩了甩帕子,站起身来,“看来本宫是碍了皇贵妃娘娘的眼了,那咱们就走着瞧!” “既然如此,诸位妹妹也跪安。” 看着佟佳氏泄愤的背影,钮祜禄氏面上宽厚地笑了笑,背地里恨得银牙都快咬碎了。 挥了挥帕子,伊哈娜第一个扭头离开。 今早上,几位娘娘的冲突顿时成为许多宫里的饭后谈资。 不过无一例外,第一次交锋,佟佳贵妃的铩羽而归给几位暗戳戳有小心思的贵人敲响了警钟。 一时间,永寿宫的门前格外的清净,就连宫女太监也都夹紧了尾巴做人。 伊哈娜回到永寿宫就把高高的花盆底鞋脱掉,赤着脚踩在厚厚的毛绒毯上。 昨晚狗皇帝闹得太晚,搞得她连吸收的的龙气还没消化完。 伊哈娜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吩咐小太监把美人榻搬到窗前,躺在上面慵懒地晒着太阳。 稀碎的阳光下,璀璨的耀眼的美人闭上了充满野性和生气的眸子,少了几分妖精的妖媚,浑身上下闪闪发光,圣洁的像是仙子。 宫里的大小太监和宫女纷纷放轻手里的动作,生怕惊动了睡美人。 乾清宫。 康熙吩咐送走裕亲王、费扬古等一干大臣,坐在桌案前,看着千篇一律废话连篇的奏章心思逐渐飘远。 也不知道伊哈娜那个娇娇儿会不会想朕。 第一次请安,后宫的女人心思深沉,她从草原来,性子天真娇憨,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来。 未来的千古帝王如今也不过是个二十四岁的小伙子,虽踌躇满志开创盛世,可也有情窦初开,寤寐思服的情思。 虽然这喜爱不免掺杂了一些利益,可始于颜值的一见钟情从来都是难以忘怀。 像天边的白月光,锁骨的朱砂痣。 “梁九功,皇后那边怎么样?” 梁九功微微躬下身子,脑海里细细思索。 伴君如伴虎。 皇上这话问得巧。 恐怕问得不是皇后怎么样,而是在皇后宫里请安的博尔济吉特皇贵妃怎么样。 “回万岁爷,皇后娘娘身子还是老样子,倒是今早皇贵妃娘娘和佟佳贵妃起了冲突。” “哦?!” 康熙批阅奏折的笔顿了顿,在索额图的请安奏折上留下来深红色一笔。 就是苦了这位索额图大人,晚上可要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得皇上不快。 这一笔重重的朱砂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皇上不满赫舍里氏与皇太子走得太近?还是他最近在朝堂上有些太过活跃? “佟贵妃娘娘以下犯上无视皇贵妃娘娘,言语更是多有冲撞。皇后娘娘罚让她抄写经书两卷。” 听完梁九功的解释,康熙的眉头一皱。 “佟佳氏既然是朕的母族,就更是要学好规矩,方能表率后宫。这些日子,表妹确实有些任性了。” 梁九功没有搭话,只是把身子往深处低了低。 “皇贵妃确实受委屈了,梁九功。” “奴才在!” “把朕的私库打开,挑几套漂亮的金器和瓷器给伊哈娜送去。对了,还有那颗东海的夜明珠也一并送给皇贵妃。” 康熙一直记得那个蒙古侍女说自家格格喜欢些亮晶晶的华丽物件。 源源不断的赏赐流入永寿宫,皇上身边最有脸面的梁公公亲自上门以示皇上的恩宠。 这皇贵妃娘娘罚了佟佳贵妃,不仅没有惹得皇上不快,反而这如水的宝贝一趟一趟地进了永寿宫的门槛。 这皇宫里多的是会看眼色的宫女和见风使舵的太监。 大家都知道这位皇贵妃娘娘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疼的美人,反倒是佟佳贵妃这位旧爱落了下乘。 第8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八 承乾宫。 “听说了吗?皇上把西域进贡的丝锦全都赏给皇贵妃娘娘做旗袍了,这玩意可珍贵得很。” “不给皇贵妃给谁?这位皇贵妃可真像话本子里的仙人,要不怎么能美成那样?一下子就把宫里的娘娘们衬成了胭脂俗粉。” 无意间听到下人的编排,佟佳贵妃侧身站在假山后面,一张俏脸被气成了猪肝色,尖锐的护甲狠狠扎进贴身宫女的手心。 跟前伺候的下人,恨不得过去死死捂住这几个多嘴奴才的嘴,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永寿宫的宫女可真是命好,要是早点知道,我就不打点关系来这承乾宫了。”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皇贵妃娘娘,那本宫就成全你们。” 两个宫女一见到佟佳贵妃,不由得吓了一跳。 当即颤抖着身子跪下,嘴里不住地求饶: “贵妃娘娘饶命,奴婢口无遮拦,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了奴婢。” 佟佳贵妃眼神一厉,狠狠扫过身边的管事太监: “还不把他们拖下去,打三十大板。本宫自然不能阻了你们的好前程,打完了就送去永寿宫,好好伺候伺候皇贵妃。” 宫里折磨人的手段多了去了,三十大板下去五脏六腑都能被砸出了内伤,别说伺候人了,就连活命都是个问题。 “救命啊!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啊啊啊……” 宫女刺耳的求救声让身边的宫女太监吓得屏住了呼吸,身子颤颤发抖,颇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瞧瞧,本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要是再有瞧不上我这承乾宫的……哼!” 佟佳贵妃狐疑威胁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在场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直看得人胆战心惊,狠狠甩了甩手,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寝宫。 当然第二天,内务府少不了重新给承乾宫送来一批新摆件。 晚膳的时候,佟佳贵妃又是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用膳,望着燃烧的红色蜡烛枯坐。 “兰心,怎么样?皇上今晚过来吗?” 看见贴身婢女两手回来,佟佳贵妃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兰心看着佟佳贵妃期待的有些神经质的眼睛,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 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开口:“娘娘,皇上,皇上他今晚去了永寿宫。”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甩到兰心的脸上,尖长的护甲留下几道长长的红痕。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 “肯定是你这个贱人说谎!皇上怎么可能不来看我,贱人,贱人,和博尔济吉特氏一样都是贱人!” 佟佳氏死死地抓住兰心的肩膀,无视兰心惊恐万分的眼神和满脸的泪水,疯狂地摇晃。 “娘娘,你冷静一点!” 佟佳贵妃的陪嫁嬷嬷柳氏扯开佟佳氏的手,强迫她坐在椅子上,对跪在地上的兰心摇了摇头,示意她出去。 “嬷嬷,你说说皇帝表哥怎么能那么狠心?都是博尔济吉特氏那个狐狸精,肯定是她用些下三滥的勾人手段迷惑了表哥!” 一提起伊哈娜,佟佳贵妃就恨得脸色狰狞,咬牙切齿。 柳嬷嬷皱了皱眉。 她是佟国维千挑万选出来的陪嫁嬷嬷,与其说是效忠佟佳贵妃,倒不如说是效忠佟佳一族。 之前觉得这贵妃还有几分可取之处,没想到还是犯了妃嫔的通病,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孩子,柳嬷嬷叹了口气,不由得劝说道: “娘娘,皇贵妃出自科尔沁,只要前朝有老爷这一帮大臣在,就算是皇上再喜欢她那张脸,也不可能日日独宠。” 进宫三年多,贵妃虽然没有诞下留着佟佳氏一族血脉的皇嗣。 但看在宫里的阿哥一个接着一个殇亡,再加上贵妃仍然荣宠在身的份上,族里其他支的老爷才没有说什么。 可如今打胎小能手赫舍里皇后已经去世,宫里荣嫔生下的三阿哥也养活了,佟佳贵妃以后的日子可不那么舒心了。 生子就是摆在面前最为重要的一关。 “红颜易老,娘娘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诞下皇嗣,老爷昨日还来信,要是娘娘再没有喜讯,族里可就要送庶小姐进宫了。” 清朝的后宫,特别是康熙的后宫盛产姐妹花。 “阿玛怎能如此?那个妾生的贱人也敢肖想皇帝表哥,我绝不同意!” 佟佳贵妃绝对不想看到一个妾生的庶女凭借着肚子爬到她头上来,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去母留子。 佟佳贵妃眼里闪过狠辣的光,侧身对上柳嬷嬷的耳侧低语道: “嬷嬷,听说这次小选,乌雅氏一族特意送了一个易孕体质的女子进宫?” 几天后,承乾宫后殿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乌雅氏的宫女。 此为后话。 与此同时,永寿宫。 康熙正陪着伊哈娜吃锅子,咕嘟咕嘟冒着白气。 今儿个木兰围场送来一只刚猎的鹿,鹿肉肥美,被御厨片成薄薄的肉片,放到锅子里一煮,嫩的把人的舌头都咽了。 搭配鲜嫩的豆腐,肥厚的木耳,还有一些羊羔肉和狍子肉,吃得伊哈娜鼻头通红,额头上都冒出来细细密密的汗。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康熙吃不了辣锅,伊哈娜只能委屈地给自己调了一个辣碟。 “伊哈娜,你慢点吃,朕又不会跟你抢。” 皇上吃饭总是每一份都尝几口,生怕下面的人摸透喜好。 伊哈娜忙着把鲜嫩的鹿肉塞进口里,忙得没有时间搭理挑食的康熙。 可能是受虐上瘾,康熙堂堂一个皇上也不生气,怕自家爱妃贪吃胀坏了肚子,吩咐梁九功让御膳房送些消食的水果茶点。 伊哈娜白了他一眼,笑话,狗男人你对妖精的饭量一无所知。 别说区区几块鹿肉,就算是一只鹿下肚,伊哈娜也不嫌多。 吃得正尽兴呢,梁九功悄悄进来对着康熙耳语:“皇上,刚刚承乾宫处死了两位宫女。” 康熙的眉头一皱,放下碗筷,话语里有些不高兴: “佟佳氏最近有些太过跋扈,让人去坤宁宫通传一声,让皇后裁决。” 清朝前期的宫女可不是身份卑贱的民间子女,都是内八旗小选送进来的各家格格。虽然身份不是很贵重,可也不是随便磋磨的对象。 伊哈娜撇了撇嘴,有些不快。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整得神神秘秘的。 她的神识遍布紫禁城,佟佳贵妃的小动作在她眼皮子底下一清二楚,只不过不想搭理是了。 她现在对佟佳氏嘴里的那位乌雅氏更感兴趣。 第9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九 “呃——” 伊哈娜打了个饱嗝,像是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地靠在康熙身上。 吃饱喝足,伊哈娜这才有心情给自己找乐子,顺便娱乐娱乐康熙。 “皇上可真是偏心。您把这么一个大难题抛给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哪敢处罚您心尖尖上的人呢?到头来,还不是轻拿轻放?” 康熙的大手揽着伊哈娜的柳叶腰,手指微微摩挲,瞧着绝色美人因为吃醋嘟起的粉唇,心头又酸又软。 帝王的爱就是这么霸道,爱欲让之生,恨欲让之死。 他这么做可不是因为心疼佟佳氏,反而是因为前朝后宫都需要借佟佳氏一族拉拢汉臣,平衡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 不过,他的娇娇儿就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了。 都说饱暖思淫欲,那皇帝这种生物一定是其中的翘楚。 沾了伊哈娜这妖精的身子,如今康熙面对其他妃嫔都提不起劲来。 “朕的娇娇儿,这是吃醋了吗?朕最偏心谁,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一双大手暧昧地揉弄美人敏感的腰肢,顿时打消了伊哈娜的瞌睡虫。 康熙一把抱起椅子上的美人,呼出的热气喷在美人敏感的耳侧: “朕这就身体力行,好好疼疼爱妃,免得某个小没良心的说朕偏心。” 伊哈娜一双藕节一样白嫩的胳膊顺势揽上皇帝的脖子,笑着撒娇: “皇上可真是心急,臣妾刚刚可出了一身汗呢!” “来,让朕好好闻闻。” 康熙说着双臂微微用力,低下头趁机含住了伊哈娜敏感的耳珠,“嗯,朕的爱妃连汗都是香的。” 伊哈娜敏感地娇躯一颤,一双狐狸眼沁出了水光,忍不住磨了磨牙,在心里暗骂康熙狗皇帝,大色狼。 “皇上可真是急色,流氓!” 对上自家爱妃妩媚含情乌眸和羞得粉扑扑的俏脸,康熙心情颇好地大笑: “爱妃,朕这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流氓!” 春宵苦短,一晌贪欢。 第二天一早,康熙神色眷恋地摸了摸伊哈娜娇媚的睡颜,不舍地上朝去了。 伊哈娜直接一觉睡到了中午。 谁让昨日伊哈娜和佟佳氏轮番扎钮祜禄氏的心窝子,结果没成想钮祜禄氏居然如此小心眼,今儿个就病倒在了坤宁宫。 一大早就免了众人的请安,倒是把手里的宫权攥着死死不放。 毕竟谁让钮祜禄氏已经被下了绝育药,不可能诞下子嗣了呢? 要是连仅有的宫权都抓不住的话,那可就彻底成了空头皇后了。 伊哈娜不由得腹诽,不愧是千古一帝,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为了平衡皇权,直接干脆彻底地断了钮祜禄氏生子的可能。 皇后这一病倒,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伊哈娜想起昆仑镜器灵传给她的资料,这位钮祜禄氏皇后可是短命的很,总共也没几年好活。 不用请安的伊哈娜彻底放飞自我。 反正整个后宫,除了皇后之外她最大,没人敢在她跟前找不痛快。 这些日子,就连佟佳贵妃都安分了许多,天天派人去乾清宫给康熙送温暖,倒是难得唤起了康熙些许的旧情。 一连半个月,康熙除了初一十五去看看皇后之外,都宿在永寿宫。 沉浸在龙气里的伊哈娜,快乐地打了个饱嗝。 前朝后宫逐渐有了反对的声音。 毕竟前朝各族,之所以千方百计地把自家格格送进宫里,要的就是一个有着自家血脉的阿哥,以此谋求更大的利益。 别小看后宫女人的枕头风,看看佟佳氏一族就知道了。 一介奴才,不就是凭借当今着皇上的生母孝康章太后才得以阖族抬旗吗? 就问问,天下谁家不希望成为皇上的老丈人,成为下一个权倾朝野的佟半朝? 本来就僧多肉少,如今皇贵妃更是把这唐僧肉给一锅端了,这可不就捅了马蜂窝,直接断了前朝大臣后宫的青云梦。 也怪不得他们跳脚。 不说别人,就连太皇太后都有些坐不住了。 伊哈娜是科尔沁的格格不假,可太皇太后终究还是大清的太皇太后。 伊哈娜可以专宠,可万万不能独宠。 慈宁宫。 “苏麻,哀家倒是乐意看着伊哈娜受宠,最好诞下皇嗣。可哀家也要为大清考虑,不能动摇前朝后宫的根本。” 太皇太后捻起一块酥油饼,眉头皱了皱,年纪大了,连甜的也吃不下了。 “大清再也承受不住一位痴情短命的帝王了。 苏麻,你亲自去和敬事房传个信,哀家做主,今晚把佟佳氏的绿头牌放在前面。” 看着苏麻离开的背影,太皇太后躺在榻上闭了闭眼,心中沉吟,也不知道让伊哈娜进宫是好是坏。 脑海中却不期然想起皇太极曾经对海兰珠的独宠,对她和福临的冷落,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自从成为大皇太后以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这些不堪的往事了。 如今看着原来清醒理智,雨露均沾的玄烨对伊哈娜的独宠,不免有些悲春伤秋。 区区一个科尔沁的小辈,如此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她毕生所奢望的偏爱,太皇太后心里一阵阵地发苦。 乾清宫。 “皇上,请您翻牌子。” 敬事房的李公公胖胖的身躯跪在地上,头上托举着今晚各宫妃嫔的绿头牌。 康熙漫不经心地一瞥,佟佳贵妃的名头赫然放在最前面。 “怎么?按照宫规,佟佳氏一个贵妃的牌子,怎么排在皇贵妃的前面?李宝全,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李公公吓得浑身的肥肉一抖,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请罪: “皇上息怒,这都是太皇太后的安排,奴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康熙神色一愣,接着发出嗤笑。 “看来不只是前朝的大臣坐不住了,就连太皇太后也盯着朕的后院。 朕堂堂大清皇帝,就连宠幸哪个妃子,你们都要横插一脚是吗?” 砰的一声,价值千金的乌金砚台被狠狠扫到地上,乌黑的墨点溅的到处都是。 康熙此时倒有些理解先帝的感触。 堂堂一国之君,放着如花似玉的绝色美人不去宠幸,反倒是被逼着去临幸一帮胭脂俗粉。 呵呵,他是皇帝,又不是鸭子。 康熙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轻轻地翻了博尔济吉特氏皇贵妃的牌子。 事实上,他并没有一直独宠伊哈娜的打算,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喜欢大臣们逼迫他做决定,更何况伊哈娜还是位举世无双的美人。 千古一帝的独断专行已经开始崭露头角。 “梁九功,你去承乾宫告诉佟佳贵妃一声,朕今晚过去用膳。” “嗻。” 康熙想起伊哈娜爱娇的性子,心里又软又甜,终于能够理解什么叫做甜蜜的负担。 一想起今晚他要和伊哈娜解释为什么要去承乾宫用膳,心口处就一阵阵发闷。 第10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十 “娘娘,梁公公传信,皇上今晚宿在承乾宫。” “你说,皇上宿在了呢?” 伊哈娜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床上,正看着金瓶梅的话本解闷。 “娘娘……” 乌拉雅悄悄打量了一下自家主子的脸色,心下有些担忧。 “娘娘,您别生气,指不定是佟佳氏用了什么狐媚子的手段,才把皇上笼络过去!” 对于皇上这种生物的滥情,伊哈娜倒是早有预料。 她本就没打算日日霸占着皇上,否则一个不小心把这位人间的真龙天子吸干了,可没法脱身。 伊哈娜倒不排斥皇上主动去宠幸别的女人,但她绝不允许有人敢半路截她的胡,放她的鸽子。 “佟佳氏是?本宫可记住了!” 伊哈娜分外明艳地笑了笑,妖精可不讲究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可最是睚眦必报。 第二天一大早,伊哈娜正坐在桌子前吃着内务府刚送来的水晶排骨饺子,一口一个香而不腻。 就这么巧,伊哈娜刚把一碟子水晶饺炫进肚子里,康熙就穿着一身朝服风风火火地进了永寿宫。 一看就是刚下朝,不管是身上还是心里都带着一股的寒气。 伊哈娜抬头,娇滴滴地瞥了康熙一眼,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捻起一粒樱桃放进嘴里。 康熙被她这一眼一下子看酥了半边身子,心里的郁结之气稍稍散了散。 回过神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好笑地从背后揽住伊哈娜的细腰,打趣道: “这是谁家的小猫啊?瞧瞧这醋味,朕隔大老远就闻着了。” 伊哈娜用了巧劲拍开了康熙的手,把头一扭,端的是不搭理人。 她可不会惯着男人这种大猪蹄子。 康熙毕竟是一国之君,被美人如此冷落,心下多少有些不得劲。 年轻气盛的性子也上来了,当即捧住伊哈娜的粉腮,准备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哪曾想一低头,就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正正好落在康熙的手心,也敲在康熙的心里。 向来张扬肆意的大美人在自己面前垂泪,康熙哪还能记得起他为什么不快。 就算有,那也绝对不能承认。 原本被人算计又被美人冷落的三分郁结,也变成了十分的愉快。 没错,昨晚康熙被胆大包天又心急的佟佳氏下了春药,结果阴差阳错地临幸了一个乌雅氏的宫女。 虽然为了皇家颜面,康熙已经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 可堂堂一介帝王居然被宫里的女人算计,他心里自然很是恼火。 要不是看在佟国维在前朝支持他削藩的份上,这个表妹早就被他打入冷宫了。 如今瞧着伊哈娜娇弱地垂泪,康熙既心疼又心虚,还掺杂着一种隐秘的兴奋。 一个用力把伊哈娜抱起,放在腿上,用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抹去美人粉腮上的泪珠。 谁让这是他养的美人呢?自然要惯着。 康熙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听的情话一个劲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娇娇儿,朕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就那么大的气性。” “是朕错了,是朕鬼迷心窍,朕不该说我们的小甜果伊哈娜!” “朕保证,以后都来陪我们伊哈娜用膳!” “别哭了,哭得朕都心疼了!” 伊哈娜嘴角抽了抽,状似娇羞地把脸埋在康熙的怀里,憋着笑身子一颤一颤的,把眼泪全都在龙袍上擦了个干净。 倒是惹得康熙一阵心疼。 真是没想到,不仅康熙他爹是个文艺青年,就连康帝也不遑多让。 就看康熙说情话的这个劲儿,不知道地,还以为是土味情话成精了呢。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伊哈娜这才舍得抬起头来,对着康熙就是一阵控诉。 “明明是万岁爷爽约,臣妾在永寿宫等了一夜,也没等到皇上的人影。 谁知道,谁知道皇上居然为了佟佳贵妃放了臣妾的鸽子。这以后,臣妾还怎么在后宫立足啊?” 嗯,在被窝里等也是等,没有毛病。 “臣妾知道不能一直霸占着皇上,要让皇上雨露均沾,可臣妾……” 这情话伊哈娜实在说不下去了,只好用一双红通通雾蒙蒙水润润的狐狸眸子,一眨一眨地看着康熙。 这样一位举世无双的绝色美人的表白,不仅让康熙心生爱怜,更让一代帝王的骄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康熙定定地看着怀里的伊哈娜,半晌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伊哈娜,朕必不会负你。” 转头朝着在殿外候着的梁九功说道: “梁九功,传朕口谕。” “贵妃佟佳氏以下犯上,罔顾圣恩,令其在承乾宫闭门思过三个月,罚俸半年。” “另封乌雅氏为官女子,居承乾宫后殿。” “奴才遵旨。” 梁九功抬头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位皇贵妃娘娘,心里咯噔一下,打定主意以后一定不要与之为敌。 人长得美不可怕,可有自知之明还聪明的绝世美人可算不上多。 瞧瞧,不过是三言两语的功夫就把精明的万岁爷迷得团团转。 你说说,这佟佳贵妃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这位主。 唉,这皇贵妃娘娘的福气可都在后头! 坤宁宫。 “你说什么?” “娘娘,承乾宫传来消息,昨天晚上佟佳贵妃截了皇贵妃的胡,万岁爷在承乾宫临幸了一个乌雅氏的宫女。” 李嬷嬷握着自家娘娘瘦的不成样子的手,害怕她会动气。 “佟佳氏也是大胆,居然敢算计皇上。看来佟佳氏一族是彻底等不及了。” 钮祜禄氏并不生气,不论是佟佳氏还是博尔济吉特氏谁不好过,她都乐得其见。 “咳咳咳咳!” “娘娘,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钮祜禄氏放下带血的丝帕,脸色惨白地笑了笑: “保重?本宫怎么保重?不管是家族还是后宫里的这群贱人,哪一个不盼着我早点死。” “父亲想让妹妹踩着我的尸体上位,那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 钮祜禄氏眼神狠辣,喃喃自语: “看来这以后宫里的日子可要热闹得很啊!既然本宫不能生,那就别怪我送几位妹妹几件大礼。” 几日后,几件被特殊处理过的小物件被不起眼地送入了各宫各殿。 其中佟佳贵妃的承乾宫,未来钮祜禄氏温妃的长春宫更是其中的重灾区。 第11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十一 承乾宫。 “娘娘,事情都办好了,乌雅氏那儿奴婢已经派人死死盯着,只要等她一怀孕,娘娘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清朝,只有嫔位以上的宫妃才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 嫔位以下的宫妃有孕,要么就祈求皇上看在皇嗣的份上升个位分。要么就只能把孩子抱给主位娘娘。 佟佳氏打得这一手算盘,就是明明白白的阳谋。 彻彻底底觉察出来皇帝的冷淡,佟佳氏的一腔真情也不免冷了下来。 什么帝王宠爱,什么家族荣耀,都比不上一个属于她的孩子,哪怕那个孩子,不是从她的肚皮里爬出来的。 就像一直无宠的惠嫔,不也是凭借一个皇长子被封嫔的吗? “嬷嬷,给本宫把乌雅氏的肚皮看好了!” 佟佳氏眯了眯眼,已经在心里确定了乌雅氏肚子里皇子的归属。 这段时间康熙迫于前朝的压力,开始巡幸后宫。 虽然除了初一十五,康熙一个月有二十天都是歇在永寿宫,可好歹还有一个礼拜够其他妃嫔分分。 后宫的妃嫔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吸引皇上的注意。 不是荣嫔的三阿哥身体不舒服了,就是宜嫔亲自给皇上煲汤送温暖,再不济就是些贵人庶妃,在御花园里抚琴起舞,乞求圣恩。 不过,不论后宫美人是如何争风吃醋,今儿个你截我的胡,明儿个我拆你的台,都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皇贵妃的身上。 看看佟佳贵妃的下场就知道了,现在还被关在承乾宫里抄经念佛呢。 她们可没有贵妃的胆子和皇上母族的面子,谁惹得起,谁惹不起,后宫的人精心里还是一清二楚。 得益于皇上的辛勤耕耘,宫里不少美人的肚子都生根发芽。 承乾宫的乌雅氏,永和宫的那拉贵人前后脚被诊出了喜脉。 承乾宫。 康熙摸着伊哈娜吃得滚圆的肚子,有些惆怅。 他那么龙精虎猛,怎么承宠最多的伊哈娜的肚子就是没有动静呢? 伊哈娜当然知道康熙这个大猪蹄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很不端庄地翻了白眼。 生孩子? 她暂时可没那个兴趣。 看看被康熙放在乾清宫宝贝的太子殿下就知道,小孩子这种生物,生下来就要操心。 更别说作为康熙的孩子,那可更是倒霉。 大半的皇子夺嫡的时候折了进去,至于公主,不是嫁到塞外,就是和亲蒙古。 再说了,虽然生孩子对于妖精来说很简单,可到底还是要耗费精血的,生一次估计就得搭进去不少龙气。 出力又不讨好的事,还是算了。 康熙亲了亲伊哈娜的粉腮,忍不住叹了口气。 “朕就希望伊哈娜给朕生下一个孩子,不拘男孩女孩,都是朕的宝贝。” 伊哈娜笑着揽上康熙的脖子,打趣道: “皇上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些,臣妾今年才十六岁。阿哈说,女子生子最好二十岁之后。” “哦,还有这回事?” 康熙的眉头一挑,顿时觉得有些新鲜。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作为男人的皇上,可不会在意女子的最佳生育年龄。 就算知道女子不适宜过早怀孕又如何?宫里的美人一茬接着一茬,鲜嫩水灵得很。 不趁着盛宠的时候怀上龙嗣,指不定明儿个皇上就把你忘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像是宫里安嫔、敬嫔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早早地成了昨日黄花。 “那还能有假?阿哈绝不会骗我!” 没错,身为科尔沁最尊贵的格格,伊哈娜就是有这个自信。 康熙的眸子眯了眯,顿时觉得有些不快,一开口就带着一股子酸味: “伊哈娜,在你心里是班第重要,还是朕最重要?” 啥? 伊哈娜吃惊地睁开水灵灵的眸子,一双狐狸眼都瞪圆了。 康熙一开口就后悔了,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如此耽于小情小爱,像个女人一样吃醋? 看着伊哈娜憋笑的模样,顿时恶向胆边生,微微低头一口咬住伊哈娜的粉腮,用牙齿轻轻研磨。 伊哈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忍不住逗逗已经炸毛的康熙: “皇上,你这是吃了哪家的老陈醋?让臣妾闻闻,怎么那么酸啊?” 康熙俊脸微红,恼羞成怒地堵住了伊哈娜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嘴,决定今晚身体力行好好教训教训她,重振夫纲。 事后,乾清宫。 康熙慵懒地坐在龙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话本逗着已经五岁的胤礽。 “皇上,冯院首来了。” 冯九章被梁九功一路拖拽着来到乾清宫,差点以为皇上快不行了。 抬头看看康熙红润的脸色,这面色实在是康健的不得了,难道是太子殿下…… 看着冯九章的眼神不住地往太子身上瞟,康熙嘴角抽了抽,也就不绕弯子了。 “冯太医,朕唤你来是想问问,若女子十六岁生子是否对身体有碍。” 冯九章:“……” 到底是太医院使,冯九章呆愣了一瞬果断恢复了职业素养,恭敬地回道: “启禀皇上,女子最佳的生育年龄二十岁最佳,太早不仅容易损伤母体,胎儿也更容易早产。” 康熙一愣,继而想起宫里曾经没有养活的孩子。 这皇宫里的孩子有多少是因为先天不足早产,有多少是被人暗算,早就已经分不清了。 康熙挥了挥手让冯九章退下,心下却有了成算。 这段时日,虽然已经入冬天寒地冻,可前朝后宫都热闹得不行。 前朝朱三太子和吴三桂这群逆贼又卷土重来,大清八旗子弟的平叛之路并不顺利。 后宫里,刚因为千秋节解禁出来的佟佳贵妃不知道怎么的放着好好的乌雅氏不去献殷勤,偏偏又盯上了那拉贵人肚子里的孩子。 整天送汤送水,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反倒是承乾宫后殿,被逼的逃无可逃的乌雅氏稍稍松了口气。 永寿宫。 “娘娘,今儿个请安太皇太后特意把佟佳贵妃留下使劲敲打了敲打,估计她得有好一阵子不能出风头了。” 伊哈娜喝着太皇太后特意让御膳房送来的滋补的燕窝粥,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谁让佟佳贵妃逼得太紧了,瞧瞧都吓得那拉贵人龙胎都坐不稳了。” 伊哈娜不得不承认乌拉雅选人的眼光就是不错。 曾经负责梳头的明华凭着这一手灵通的消息,成功荣升为皇贵妃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 毕竟天天用神识观察整个紫禁城不仅累,是又累又无聊。 反正这帮凡人的手段又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威胁,伊哈娜索性也就不白费功夫了。 想起她曾经在承乾宫的所见所闻,伊哈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比起佟佳贵妃,那位乌雅氏才是真正厉害的。不过略施小计,就把佟佳一族耍的团团转。 如今这后宫的眼睛都盯在那拉氏的肚子上,谁还会想起乌雅氏肚子里的龙胎呢?” 真不愧是能笑到最后的女人,手段果然不简单。 第13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十三 后宫里钮祜禄氏皇后病殃殃地下不了床,遏必隆特意把皇后的同族妹妹送进宫,美其名曰侍疾。 也不知道皇帝信没信,反正这位小钮祜禄氏被一顶小轿子抬进了长春宫,日日前去坤宁宫侍疾。 说起来,伊哈娜还毫不客气地当着康熙的面吐槽遏必隆的贪心。 这长女还没死了,就急忙把次女送进来,无名无分的,就等着钮祜禄氏一蹬腿好彻底入住长春宫主位。 要她说,钮祜禄氏天天见着同族胞妹,那不是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有人盼着她早点去死,好给后来人腾位置吗? 还养病呢?怕不是病的更重。 这么一想就糟心极了,伊哈娜恶狠狠地威胁康熙,有她在一天就绝对不允许康熙打着她的名号接一些姐姐妹妹之类的进宫。 什么替身,以物思人什么的,可真把她给恶心坏了。 一番话惹得康熙哭笑不得,连连哄着保证,伊哈娜绝对是最可心最无可替代的娇娇儿。 如今在伊哈娜的调教下,康熙已经逐渐习惯了有事无事先认错,不然到最后惹得美人眼泪一落,心疼得还是自己。 说来也是奇怪,这后宫里皇帝的喜好就是指向标。 之前皇上好佟佳氏这种娇娇柔柔的汉家女子,于是宫里就出现了一批温柔的解语花。 这会子皇上又对明媚张扬的皇贵妃独一份。 后宫妃嫔一合计,虽然她们没有皇贵妃那绝顶的容貌,可这性子可以学嘛! 于是康熙在好一阵子就遇上了各式各样东施效颦的小野猫,明明害怕地腿都打哆嗦,还要强撑着装模作样。 直吓得康熙快去永寿宫找伊哈娜好好洗洗眼。狠狠罚了几个领头的贵人,这才止住了宫里这种不伦不类的风气。 康熙十六年剩下的几个月倒是风平浪静,春节一热闹打眼就翻了年。 正是春光正好的时候,伊哈娜瞧着寝殿里的几颗桃树正要开花了,心心念念地想着摘一茬尝尝鲜呢。 明华匆匆忙忙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对着主子禀告道: “娘娘,刚刚承乾宫的乌雅氏和永和宫的那拉氏早产了。” 伊哈娜眯了眯眼:“哦?那可真是巧。”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乌雅氏和那拉氏的肚子一个八个月,另外一个才七月,怎么好巧不巧能一块发动呢? 就是不知道是宫里谁的手笔了? 想起乌雅氏肚子的下一任皇帝,伊哈娜勉强提起了些兴趣。 虽然这些后宫里的女人天天作孽,可至少这些小崽子们都是无辜的。 “皇上过去了吗?” “娘娘,皇上刚刚得了信估计脚程快的话这会子已经到了,就是不知道是先去承乾宫还是永和宫了。” 这后宫里皇后病了也没个主事的,承乾宫有主事娘娘佟佳氏,永和宫的主殿也住着董嫔。 那拉氏那边的月份更小,生产自然也更凶险,董嫔又是个万事不上心的性子,按理来讲皇上也应该先去永和宫。 伊哈娜在乌拉雅的服侍下换了一身低调的碧绿色的宫装,打算亲自去承乾宫看看。 她相信一直以来都觊觎那拉氏肚子里的皇子的佟佳氏,绝对不会放弃这次去母留子的机会。 至于在承乾宫分了她圣眷的乌雅氏,要想一尸两命想必就更简单了。 伊哈娜可没那么多的圣母心肠,这宫里的女人但凡没点手段都活不长,再说了他们还是情敌关系呢。 不说别的,她就不相信能够笑到最后的乌雅氏能够坐以待毙。 等着伊哈娜到承乾宫的时候,赫然发现康熙稳稳当当地坐在偏殿外,除此之外还有一群打扮的明艳张扬的庶妃。 伊哈娜都有些怀疑她走错了地。 这都不是什么生产的鬼门关了,简直就是选秀现场。 就是不知道乌雅氏知道自己在里面艰难地生孩子,外面还有一群情敌忙着勾搭男人吗? 伊哈娜一露面,康熙就站起身来拉着爱妃的小手坐了下来。 “这里血腥气这么重还过来做什么?不小心冲撞了怎么办?” 伊哈娜对康熙向来是直来直去,无视周遭女人晦暗不明的视线,笑得张扬: “皇上都过来了,臣妾怎能不露面?臣妾想来见见,皇上的儿子长什么样子!这还是臣妾第一次在宫里见新生儿呢!” 康熙心里一软,还真是小孩子的脾气,当即哭笑不得地点了点伊哈娜光洁的额头:“你啊你!” 伊哈娜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蹊跷,她这个永寿宫的娘娘都过来了,承乾宫的主位娘娘呢? “皇上,佟佳贵妃呢?她宫里的官女子生产,怎么不见她的人影?” 一提起这个,康熙的脸色直接黑了,要是换个人问说不定他早就发脾气了。 可谁让这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爱妃呢? 当即压着怒火说道:“佟佳氏跑去永和宫看那拉贵人生产了。” 伊哈娜简直惊呆了,佟佳氏是被即将要到手的皇子冲昏了头吗? 虽然她一直以来打的就是那拉贵人肚子里皇子的主意,可是能不能抱养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就算是那拉氏自己不能抚养皇子,不是还有永和宫的董嫔吗? 伊哈娜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干巴巴地撇撇嘴:“这佟佳氏可真是与众不同!” 可不就是与众不同吗! 这个时候把承乾宫要生产的乌雅氏扔在这儿,硬生生地触皇上的霉头还真是蠢到了极致。 康熙脸色难看地厉害,实在不愿承认这个又蠢又毒的女人居然是自己的表妹。 还有这次早产可真是齐齐整整,就是不知道他后宫里的哪位又忍不住了。 是佟佳氏?还是有皇子傍身的惠妃荣妃?亦或是病歪歪的钮祜禄氏? 想了一圈,还是自己的娇娇儿最为可人。 看着面前这个粉嫩的玉人,康熙脸色稍霁,轻轻地拍了拍伊哈娜的玉手笑着说道:“永和宫那边有皇祖母坐镇,伊哈娜不必担心。” 伊哈娜微不可查地撇撇嘴,谁担心这个啊?后宫里的女人就没一个善茬子。 寝宫里面,乌雅氏发出一声声尖锐的惨叫,一盆又一盆的清水端进去,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 闻着空气中刺鼻的血腥气,康熙狠狠地皱了皱眉,对着吓得面色有些苍白(不是)的伊哈娜叮嘱: “伊哈娜,先让梁九功送你回永寿宫歇着,这里太过血腥,朕晚点再去看你。” 伊哈娜无视周遭一群庶妃羡慕嫉妒的怨气挑了挑眉,顺势把脑袋靠在康熙结实的胸膛上。 “有皇上在,臣妾不怕。” 她还要等着看传说中连生三子三女,大名鼎鼎的乌雅氏呢,怎么能现在就走! 再说了,她要是真生孩子也不过是眨眼的事。 第14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十四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一群头发花白太医才抹着头上的冷汗出来。 “启禀皇上,乌雅氏事先闻了些催产的物件,幸好身子养的康健,这一胎还算是顺利。” 伊哈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乌雅氏着实有几分手段,在佟佳氏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能养好龙胎。 康熙的脸上神色一缓,还没等着放下悬着的心,就听见寝宫里面传来一阵尖叫。 “皇上救命啊!有人要暗害皇嗣!” 两个身材健壮的婆子一人攥着产婆的一只手,一人扭着胳膊直接压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这个产婆手里不知道拿的什么药,就要抹到我们主子的帕子上,幸好老奴发现的及时。” 说着不顾女人的挣扎硬生生地掰开一只手,露出鲜红的指缝。 “太医——” 康熙的脸色阴沉,太医会意地上前,仔细闻了闻,脸色猛得一变,当即跪在地上请罪: “皇上,这是能让产妇大出血的药物啊!”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谋害皇嗣!” 康熙眼睛一眯,上前狠狠一脚,年纪不大的产婆硬生生被踹出一口老血。 一个圆脸的小丫鬟义愤填膺地跪在地上,为乌雅氏叫屈: “皇上,求您给我们家娘娘做主啊!这个产婆是今早贵妃娘娘派过来的,贵妃平日里磋磨我们家主子还不够,今日居然还想要皇嗣的命,求皇上明察!” 说着居然伏在地上,长跪不起。 伊哈娜饶有趣味地看了看眼前这位忠心的小宫女,这番话可真是情真意切,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看在乌雅氏生产的份上处罚这位贵妃。 毕竟佟佳氏一族的子弟可是刚在南下剿匪的路上立下大功,要是这个时候处罚佟佳贵妃,那不是在落佟佳一族的面子吗? 可要是不罚,后宫里都有样学样地谋害皇嗣,那可还了得? “梁九功,给朕把这个奴才拖下去,好好撬开她的嘴!至于你……” 康熙面不改色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突兀一笑: “起来,乌雅氏还真是养了个忠心的奴才。” 小宫女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莫名觉得皇上这句不是什么好话,一时之间又没什么思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伊哈娜勉强耐得住性子,坐在凳子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其余没资格坐下的庶妃默默地扶住了身边的小丫鬟,两条腿忍不住打哆嗦。 这下子也没心思引起皇上的注意了,恨不得回去打死那个来等待生产的自己。 一个官女子罢了,哪里值当的她们受这个罪。 一群庶妃不敢怪夺走盛宠的皇贵妃,那就只能把这笔账算在里面生产的乌雅氏身上了。 还不知道莫名其妙拉了一群仇恨的乌雅氏,面色惨白,闻着空气中越来越重的血腥气喘不上气来。 “娘娘,用力啊!已经看到小阿哥的头了,马上就要出来了!” 乌雅氏脸色惨白,大滴大滴的汗珠打湿了鬓发,嘴里死死咬住一节软木。 女人生产本就是从鬼门关里走一回,更何况乌雅氏先前为了防备佟佳氏的暗害,一直紧绷着心神。 如此这般就算是乌雅氏身子调养地极好,也有些受不住。 “啊——” 随着乌雅氏一声惨烈的尖叫,产房里响起了婴儿的一阵啼哭。 “恭喜皇上,是个小阿哥!”一个嬷嬷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地襁褓,满脸笑意。 “好!太医给小阿哥号号脉。”康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意。 “启禀皇上,小阿哥身子康健,并无不妥。” 何止是没有什么不妥,简直就是他平生所见地最康健的孩子了。这个乌雅氏可实在是不简单。 御医把身子伏地更低,只盼着别掺和进这皇家的秘事。 伊哈娜有些好奇地侧了侧头,没有理会这个嬷嬷瞬间僵硬的身子,看着襁褓里这个皱皱巴巴的小老头,蹙了蹙眉。 康熙揽着伊哈娜的柳腰,心情颇好地调笑:“爱妃养好身子,日后生出来的小阿哥一定是最好看的!” 伊哈娜颇不端庄地翻了个白眼,还不待答话,一个嬷嬷突然脚底带风地冲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您快去看看那拉贵人,小阿哥怕是不好了!” “什么?!” 康熙脸色猛得一变,步子一转就要向外走。 突然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对着落后几步梁九功吩咐道:“先送你们皇贵妃娘娘回永寿宫。” 接着转头对上伊哈娜清澈的眸子,康熙心头软了软,承诺道,“朕晚点过去陪你。” 说完没有理会在场的庶妃贵人,大步流星地离开。 伊哈娜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反正这宫里的消息一会儿就会传到她耳朵里,当即在梁九功地侍奉下轻飘飘地坐上轿辇,一路回永寿宫。 只剩下几个庶妃贵人气得脸色铁青,差点没把手里的锦帕扯碎。 伊哈娜刚回永寿宫,机灵的明华和小李子就眼疾手快地沏上一壶香喷喷的玫瑰花茶,端上一碟香酥酥的桂花酥。 娘娘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也该乏了。 伊哈娜毫不吝啬地随手赏给他们一把金瓜子,慵懒地靠在榻上,抓起一把奶油味的瓜子,静静地听明华打听来得消息。 “主子,你可是不知道,今儿个在永和宫太皇太后和皇上的脸色那个难看呀。听说,那拉贵人难产要二选一保一个的时候,佟佳贵妃脸色铁青,就差没把保小写在脸上了。” 明华接过美人娘娘赏的一把瓜子,磕得咔哧咔哧响。 “这那拉氏和皇子怎么样?” “那拉贵人倒是生了个小阿哥,老天保佑母子平安。就是这小阿哥身子骨不大康健,得精细着养” 伊哈娜记得原来历史上那拉贵人的胤禶也是没养活,不过长到一岁就殇了。 这次还是七月早产,就不知道能不能养活了。 “听说是个身子骨不健壮的阿哥,佟佳氏就没什么反应?” 伊哈娜猜如今这佟佳氏怕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早地把宝压到那拉氏的肚子上,可偏偏她眼皮子底下受磋磨的乌雅氏生了个健壮的小阿哥。 第15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十五 “娘娘可真是料事如神!” 明华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脸藏不住的兴奋。 “可这佟佳贵妃到底晚了一步,听说她当着皇上的面认养小阿哥之后,才得了乌雅氏产子的信,当时就准备把小阿哥撂下。皇上当时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可不是难看吗? 佟佳一族再受宠受重用都是臣子,他康熙的儿子又不是大白菜,哪里是想抱那个算哪个? 康熙面色阴沉,直接当着太皇太后和一众奴才的面呵斥: “放肆!佟佳氏,朕把五阿哥放在你跟前养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就别怪朕不客气!” 康熙凑近几步,直视佟佳氏闪躲的眼睛,面上没有丝毫笑意说道: “表妹连乌雅氏的生产都要动手脚,你觉得朕能放心把四阿哥交到你手里?至于五阿哥,这也是你自己选的,不是吗?” 佟佳氏眼眶一红,身子彻底软了下去。 她哪里不知道皇上这次是看在佟佳一族的面上才警告她,要不然…… “传朕旨意,乌雅氏生子有功,特封为嫔,赐居宁寿宫。” 说完,也没有看地上跪着的佟佳氏和小阿哥,扶着太皇太后转身出了永和宫。 看着乳母怀里抱着的小阿哥,佟佳氏眼神逐渐变得怨毒。 好一个乌雅氏,她哪里不知道这是被一个包衣奴才给算计了。 来日方长,咱们且走着瞧! 宁寿宫。 刚生产完就迫不及待地搬进宁寿宫的乌雅氏,如今应该叫德嫔娘娘了,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狠狠地松了口气。 感受着身子的酸痛,乌雅氏轻轻蹙了蹙眉。 也不怪她如此迫切,要是再晚一步,醒过神来发现自己被算计的佟佳氏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如今咱们到底是熬出头了,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活了!” 兰汐一脸兴奋地看着乌雅氏,得了皇子傍身,她们主子到底是苦尽甘来了! 乌雅氏轻轻地抿了抿干涩苍白的唇,笑了笑: “给底下的奴才涨一个月的月例,让大家伙一块高兴高兴。” “好嘞,娘娘!” 看着兰汐欢快离开的背影,乌雅氏面色一沉,转眼对上嬷嬷的视线。 这是乌雅一族特意送进宫的家养嬷嬷,据说曾经伺候过先帝的董鄂氏。 “嬷嬷,这次我怎么会早产,原因查出来了吗?” 嬷嬷摇了摇头,“太医检查说是闻了一点催产香,皇上已经派梁公公亲自去查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双眼精明的嬷嬷眼睛一眯,补充道: “不过娘娘,我打听到那拉氏那边也是一样的招数,老奴倒是觉得这可能不是专门针对娘娘,反对是有人专门针对皇上的龙嗣!” 乌雅氏闭了闭眼,声音狠厉: “不管是谁,本宫都会让她付出代价!嬷嬷,这些日子就要劳烦你帮我拔掉宁寿宫的钉子,如今佟佳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嬷嬷点了点头,看着重新回来侍候的兰汐默不作声。 这个娘娘是个聪明人,宁寿宫就是需要一点破绽,而不能严丝合缝地像个铁桶。 这个忠心有余,做事毛躁的兰汐就是最好的钩子。 这几日,后宫里因为多了两个小阿哥变得格外的热闹。 先是暂居在长春宫的小钮祜禄氏不知道怎么的触犯天颜,被打发到秀女们居住的储秀宫。 不过宫里都在传是小钮祜禄氏因为嫉妒,暗害德嫔和那拉贵人早产。 对于这个说法,伊哈娜嗤之以鼻。 一个无名无分的后妃预备军这时候着急着对皇子下手不是嫌命长吗?再说了,她有没有皇子傍身,谋害皇嗣图些什么呢? 要说是她姐姐钮祜禄氏皇后干的还有几分可信度。 再有佟佳贵妃抱养了那拉贵人的五阿哥,隔三差五地请太医。 听说还专门从佟佳一族要来了跟在孝康庄太后身边的嬷嬷,看样子是真的对皇子上了心。 不过也是,看皇上的样子也不可能再让她养一个健康的阿哥,这体弱的五阿哥说不准就是佟佳一族唯一的希望。 那拉贵人刚出了月子,就日日去承乾宫,日日吃闭门羹。每去一次就对夺走她孩子的佟佳氏更恨一分。 而命更好,能够亲自抚养皇子的德嫔,也成了那拉贵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要伊哈娜说,这问题还是出在皇上身上。 说是把五阿哥抱给佟佳贵妃养,可这玉碟上又没有改,也难怪那拉贵人还抱有希望。 倒是之前风头极盛的德嫔没了动静,低调地像是没有这个人。 伊哈娜最近迷上了御膳房的一个头圆滚滚肚子圆滚滚眼睛也圆滚滚的御厨,他烧出来得菜不仅比旁人好吃,还会做一些翻出花样的点心。 伊哈娜好不容易才让狗皇帝松口,把人从御膳房要到了永寿宫的小厨房。 康熙进来的时候,伊哈娜正围着胖乎乎的师傅打转,眼睁睁地看着鲜嫩的桃花变成了香酥的桃花饼。 要不是这个御厨是个实打实的胖子,康熙都怀疑他的爱妃要给他戴绿帽子了。 毕竟伊哈娜还从来没有对他如此殷切呢! 小心眼的康熙绝对不承认自个儿醋了,为了防止伊哈娜听不见,站在寝宫门口用力地咳嗽了几声,好吸引他的娇娇儿的注意力。 梁九功半弯着身子,深深叹了口气,满头黑线。 就说万岁爷你干脆认栽不就行了吗?每次都折腾每次都是自儿个吃亏。 伊哈娜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康熙,毫不留恋地把热乎乎地桂花糕端走,再耽搁下去可就凉了。 看着这个小混蛋,康熙气得两眼一黑,牙根痒痒。 终于知道人家嘴里的又爱又恨是什么滋味。 一把抱起伊哈娜的柳腰,惹得美人一阵惊呼,顺便一口叼走美人嘴里甜糯的桂花糕。 伊哈娜顿时恼了,狗皇帝我叫你整天不长记性,不做人偏偏要做狗。 拼命在康熙怀里挣扎,顺便在康熙尊贵的龙体上留下几道抓痕。 看美人真的生气了,康熙的求生欲立马上线,把美人固定在自己的怀里,一边轻吻一边哄。 “伊哈娜乖,朕一会儿就让御厨再上一桌满汉全席让你吃个够,怎么样?” “你乖,朕答应你过几天就带你出去围猎!” 伊哈娜早就想见识见识这京城帝王苑的围猎和她们草原上的有什么不一样。 可惜去年没能赶上秋猎,今年的春猎康熙担心她出门逞能又不听指挥,死活都不肯撒口。 伊哈娜狐狸似的舔了舔粉嫩的嘴唇,心里多少有些满意。 一块糕点换一次围猎,不亏! 要是被康熙知道他连一块糕点都比不过,不知道会不会哭晕在厕所里。 伊哈娜乖巧起来,可有一套。 一双上挑凌厉又带些妩媚的狐狸眼水汪汪一眨不眨地看着你,粉嫩水润的粉唇呼出的热气撒在康熙手上被挠出的抓痕上,如斯美人哪里还舍得生气! 反正康熙是不能,至于手上的抓痕—— 嗨,不就是不小心被猫挠的吗?跟善解人意温文尔雅的皇贵妃一点关系都没有。 伊哈娜心情颇好地把康熙当成靠枕,端起一碗刚送来的血燕窝就准备送到康熙嘴里。 凑近一闻,伊哈娜敏锐地感觉有些不对劲。 第16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十六 康熙见伊哈娜没有动作,不由得用一双带着茧子的大手轻轻捏了捏美人腰间的软肉: “伊哈娜,怎么了?连碗燕窝都舍不得给朕吃?” 伊哈娜满头黑线,她在狗皇帝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这康熙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难道是她最近作的有些太频繁了?很难得,伊哈娜决定主动地反思一下自己。 伊哈娜是彻底忘了,刚刚她还因为一块桂花糕在康熙身上挠了好几爪子。 有一瞬间,伊哈娜恨不得下一秒就把这加了料的血燕窝塞进他的嘴里,干脆让他一会儿自己抠嗓子眼去! 幸好还有一丝理智,知道眼前这位是自己未来的饭票,谁知道这碗里到底加了什么佐料? 伊哈娜翻了个白眼,把勺子扔回碗里,狐狸眼都瞪圆了,开口质问: “皇上说的什么话?臣妾只是闻着这燕窝的味道好像有些不对,怎么不和皇祖母送来的一样?” 康熙漫不经心地神色一凛,端起血燕窝仔细一闻,对着身后的梁九功吩咐道:“给朕把冯九章叫过来!” 难道有人居然敢对着皇上和皇贵妃下毒手?! 梁九功也不敢耽搁,就是可怜快年过半百的小老头被拎着一路上快得要飞了起来。 气喘吁吁地刚进永寿宫,还没来得及行礼,康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 “不用行这些虚礼了,给朕看看,这碗燕窝是否有什么不妥?” 冯九章接过梁公公递过来的燕窝仔细一闻,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抬头觑了觑皇上阴沉的脸色,不放心,轻轻地用手一尝,顿时神色大变跪在地上:“皇上!这里面添的是前朝的宫廷秘药红颜醉。” “哦?这玩意有什么功效?” 康熙的气势一沉,面上风雨欲来。 “只要连吃三顿就能让人内里虚弱不堪,外表却越发美丽。不消一个月,就会香消玉殒,了无痕迹!” 伊哈娜一张瑰丽的脸蛋笑得越发明媚,在极致的美丽中消亡,这不正是为她量身制作的吗? 虽然她吃下去也不会有事,可看着有人作死真是不爽呢! 康熙揽着伊哈娜的柳腰紧了紧,心里不禁浮现出一抹后怕,就差一点…… 皇上深深吐出一口气,面上的神色晦暗不明:“过来替皇贵妃把把脉,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伊哈娜相当配合地露出纤细细腻的晧腕,运用幻术悄悄地紊乱了一下脉相。 隔着帕子,冯九章腿哆哆嗦嗦地差点没站稳,“娘娘没有大碍,就是有些受惊好好休息便好。” 康熙低头对上伊哈娜水汪汪雾蒙蒙的狐狸眼,莫名觉得他的爱妃脸色都变得苍白了几分,心都软成了一滩春水。 轻轻捧住伊哈娜的小脸承诺道:“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乖乖躺着好好休息。” 伊哈娜把自己光洁的额头抵在康熙身上,语气里满是信赖:“臣妾相信皇上表哥!” “好好照顾你们娘娘!” 康熙站起身来,威严中带着杀意,目光一寸寸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转头对着梁九功说道: “给朕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永寿宫吃里扒外!” “嗻,奴才遵旨。” 梁九功俯了俯身,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敢谋害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咱家这次可要替皇上娘娘好好分忧。 送燕窝的眼生小宫女最先被捂上嘴拖了出去,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面孔在后宫里消失。 永和宫的德嫔敏锐地觉察出不对劲,早早地称病闭宫,后宫里一片风雨欲来。 坤宁宫。 “娘娘,永寿宫里传不出来半点风声,雪儿估计这次凶多吉少。” 钮祜禄氏的脸上虽然还是病殃殃的苍白,可精神却是出乎意料的好,双颊泛起一丝诡异的红润。 跟前的陪嫁丫鬟忍不住鼻头一酸,闭了闭眼。 娘娘这样子,怕是大限将至啊! “咳咳咳,看来计划是失败了。” 钮祜禄氏长舒一口气,话语里不无遗憾,“这次失了手,下次再想下手可就难了!就是可惜了雪儿那忠心的丫头了~” 叫兰儿的贴身宫女眼里含着热泪,使劲摇摇头: “娘娘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靠娘娘才捡回来一条命,再说了一条贱命又不值钱。可惜没办法替娘娘分忧……” 钮祜禄氏眼里浮现出一抹真切的笑意,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可临死之前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她阿玛不是想要姨娘生的庶妹给皇上生孩子吗? 哈哈哈,沾上了谋害皇嗣的嫌疑,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至于那几个趁她卧病在床越发肆意的几个贱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好过! 就是可惜了盛宠的博尔济吉特氏,她安排的剧本多么好啊,怎么就差这么一点呢,可真是不完美! 钮祜禄氏眼里闪过一抹极致的疯狂,死死地抓住贴身宫女的手,笑得越发灿烂: “等到本宫死后,你就把对阿玛忠心耿耿的柳嬷嬷送回府上,明白吗?” 可惜了,不能亲眼看见她阿玛惶恐不可终日的嘴脸了,钮祜禄氏一张苍白病态的脸上流露出残忍的疯狂。 永寿宫里,伊哈娜趴在床上,乖乖巧巧地让乌拉雅往她背上抹香喷喷的雪肤膏。 伊哈娜拿起一把明华敲好的核桃,放在嘴里咬得嘎嘣脆,对康熙还没有找出谁是凶手非常不满。 都已经半天过去了,这点小事难道还要她这个神仙亲自去做吗? 要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透露皇后才是最终的凶手,难道要她喊,皇后杀了皇贵妃? 伊哈娜拍了拍细嫩的小手,对钮祜禄氏临死前的疯狂嗤之以鼻。 要她是遏必隆的话肯定得呕死,费心费力地把闺女捧上皇后之位,屁股没坐热就快病死了也就算了,毕竟是命不好也怪不了别人。 可这临死前把整个家族拖下水的想法未免太过恶毒了? 据她所知,当初钮祜禄一族适龄的贵女可不止她一个,还不是她靠着遏必隆亲闺女的脸面才进了宫? 不想进来,早说啊?!有的是人想进来。 再说了,在宫里恨天恨地最应该恨得不是康熙这个做皇帝的吗? 钮祜禄氏要是敢给康熙下药,伊哈娜说不定还能高看她一眼。 可如今居然敢对她这个柔弱无力的小女子下手,那就别怪她不客气啦。 就算是阎王让钮祜禄氏今晚走,她也非要把皇后的命留到明天! 想着一死百了,不好意思,身为龙气充沛的准龙女,她不同意哦! 伊哈娜舒服地眯了眯眸子,眼里闪过一抹恶劣的幸灾乐祸。 第17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十七 乾清宫里,康熙脸色阴沉地盯着暗卫送来的消息,几张薄薄的纸,却让康熙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 “好,好一个钮祜禄氏,好一个遏必隆!” 康熙怒极反笑。 “居然还要朕动用暗卫才能查清楚!朕要是不查还不知道,这钮祜禄一族居然对朕的皇宫如此熟悉,简直是居心叵测,岂有此理!” 梁九功跪在地上,早在他查出下毒的居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妃,一颗心都凉了半截子。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钮祜禄皇后可真是胆大包天! 要说这事遏必隆冤也不冤,谁让钮祜禄皇后动用的全是钮祜禄一族在皇宫里埋下的暗桩呢? 要不然一个后宫怎么可能像是被穿的和筛子一样? 康熙的文治武功又不是摆设,只不过是之前没有见识到这群大臣的险恶用心罢了。 不说钮祜禄氏,像是赫舍里氏、佟佳氏这样的大族,再不济像是背靠内务府的乌雅氏,多多少少都在后宫里有些暗线。 这也算是心知肚明的一个规矩。 平日里康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可如今不过是区区奴才,居然敢把手伸进他的跟前,向来自负的少年天子能不震怒那就怪了! “梁九功,下去自己领罚,三十大板。” 听着皇上喜怒不定的声音,梁九功反而松了一口气。 起码没有被皇上厌弃,不过是三十大板罢了,总比进了暗牢脱一层皮强。 梁九功恭恭敬敬地退下,不动声色地吩咐徒弟小凳子顶上,这三十板子下去他起码得躺一天。 “传朕旨意,皇后钮祜禄氏不慈不悌,恃宠放旷,纵私欲,罔顾圣恩,即刻起废除皇后之位,打入冷宫!” 小凳子身上的皮都紧了紧,半点不敢多嘴。 得,上来就是废后,明天朝堂上估计有得闹了。 心里无比期盼梁公公早日养好身子,这帝王一怒,他实在是顶不住啊! 废后毕竟是件大事,关乎国本。 虽然他们满人不太在意妻妾,没进关的时候侧福晋生的孩子和嫡子根本就没差别。 可进了关自然要入乡随俗,以汉治汉,更何况如今还是征战吴三桂这群反贼的关键时期,就连慈宁宫的太皇太后都坐不住了。 特意遣人来请皇上,问个究竟。 康熙也没多话,只是让小凳子把几张口供证词一放,太皇太后就知道该怎么选了。 不过一晚,曾经高高在上的钮祜禄氏皇后就被贬为庶人,搬进了萧瑟寒凉的冷宫。 只能在这个她曾经弃如敝履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她所嫉恨的伊哈娜盛宠加身,她瞧不起的庶妹被皇上封为温贵人,和她斗了半辈子的佟佳氏有皇子傍身。 看在钮祜禄一族为大清浴血奋战,遏必隆也被蒙在鼓里的份上,康熙这才密而不发,没有把钮祜禄皇后的罪行广而告之,当然伊哈娜这个受害者除外。 毕竟这么好一个为美人出气献殷勤的机会,康熙怎么会不紧紧抓住? 可伊哈娜这么小心眼的人能忍得了吗?待在冷宫都便宜了这个女人! 她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一不小心把这些消息告诉了被皇后算计早产的乌雅氏、那拉贵人,还有稀里糊涂替嫡姐背锅,差点老死在储秀宫的温贵人…… 相信这群女人一定不会放过出一口恶气的机会。 至于康熙可能会生气? 笑话!她差点都没命了,还不许人家报复回去了?想必堂堂大清皇上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钮祜禄皇后什么时候想死,可就要看小心眼的伊哈娜什么时候肯放过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上朝,康熙皇上面色阴沉,什么话也不说,就用漫不经心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大臣,直把站着的大臣看得两股颤颤。 不禁在心里盘算最近自家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有没有那个不长眼的不孝子弟该教育教育了? 特别是近日里和太子走得近的赫舍里一族以及暗戳戳打算再送个闺女进宫的佟佳一族,都感觉皇上下一秒就能把他们都清算了。 他们想的确实是不错,皇上确实对这几个一丘之貉的大族都看不惯眼。 想来索额图和佟国维下朝就能接到消息,自家在宫里的爪子至少被皇上砍了一半。 这口气是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毕竟没人想被扣上以下犯上,窥视帝踪的帽子。 早就打好了腹稿,反对皇上废后钮祜禄氏大臣,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不敢开口。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康熙身子往后一仰,双目微合。 一个大臣禀了禀呼吸,抬眼打量了几下老神在在的遏必隆,闭了闭眼,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废后兹事体大,钮祜禄皇后无功亦无过,这仓促废后是否不太妥当?” “哦?” 康熙支起身子向前微倾,对着低着头一脸恭谨的遏必隆发难:“遏必隆大人怎么看?” 遏必隆躬身一礼,看不清神色:“皇上圣明,微臣心悦臣服!” 得,人家老爹,钮祜禄一族的族长都不在意废后,他们还操什么心? 大臣三步并作两步重新站了回去,借着人群把自己挡的严严实实。 这一番做派不禁惹得索额图等一干大臣侧目,遏必隆这个老狐狸又在打什么哑谜?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要让伊哈娜来说,不过是把钮祜禄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和柳嬷嬷送回遏必隆府罢了。 谋害皇嗣,暗害贵妃差点谋杀皇上,一顶一顶的大帽子扣下来,别说讨回公道了,遏必隆恨不得亲手把这个逆女掐死。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钮祜禄氏一族身先士卒,简直成了皇上指哪打哪儿的一把刀,这才逐渐打消皇上的成见。 此为后话。 觉得这一段日子非常背运的康熙,决定趁着这一场围猎好好去去晦气,省的在后宫里天天看一群女人勾心斗角。 伊哈娜特意选了一身艳红的骑马装,黑色的束腰把柳腰掐得细细的,前凸后翘。 烈焰红唇配上乌发雪肤,腰间别着一把通体乌黑的上好蛇鞭,眉宇间散发着一股英姿勃勃的朝气。 乌拉雅好像再一次看到了奔驰在草原上张扬明媚,比男子骑术还要厉害的伊哈娜格格而不是紫禁城的皇贵妃博尔济吉特氏。 康熙眸子里不住地闪过惊艳,没想到他的爱妃居然还能更美,像一轮能把人灼烧的烈日,高不可攀。 康熙清晰地听见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虽然伊哈娜温顺的模样也惹人怜爱,可好像她的眉眼本该就这么放肆这么张扬这么明媚。 伊哈娜是草原上最张扬明媚的格桑花! 此刻,康熙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第18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十八 围猎场,已经是几个皇子公主阿玛的康熙正值盛年,站在皇家内苑的高台上俯瞰众生。 围猎向来是满族儿郎最喜欢的事情,如今清军入关还没有多久,康熙更是马背上的皇帝。 前朝平定三藩的战事非常顺利,借此机会,每年一个巴掌能数过来的围猎办得更加声势浩大。 随驾的除了亲卫和前头的两个小阿哥,宫里的娘娘就只有皇贵妃独一份。 听到围猎的乌拉雅也激动的很,特意把伊哈娜油润乌黑顺滑的头发编成了细细的辫子垂到腰下,火红的的束腰骑装,腰间别着的蛇鞭泛起冷芒。 美丽又危险,让人如飞蛾扑火,矢志不渝。 不少八旗子弟偷偷红了脸,有几个大胆的毫不掩饰地用灼热目光直视这如斯美人。 不期然对上康熙警告的视线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艳羡。 坐拥万里江山康熙看着与自己并肩而立的骄阳美人,爽朗地放声大笑: “八旗的将士们,今日让朕看看你们马背上的真功夫!” 说着,一支冲天的箭矢刺破长空,发出一道清脆的破空之音。 这边太子和大阿哥像是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二人暗暗较量,谁都想要在皇阿玛眼皮底下射中第一只猎物,两批保护的侍卫纵马紧跟在身后。 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最是擅长骑射,尤其是四肢发达的大阿哥更是如鱼得水。 伊哈娜的眼睛闪闪发亮,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 通体雪白的汗血宝马乖乖地任由美人亲近,伊哈娜纵身上马,利落地接过乌拉雅准备好的箭矢放到背后,对着马背上的康熙发出挑战。 “皇上,咱们比一比,看看今日谁射的猎物多!” 热血上头的康熙岂有不答应的道理,“伊哈娜,朕会给你射一只小白狐给你做狐裘!” 伊哈娜明亮的狐狸眼燃起战意,不服输地回道: “皇上就等着,臣妾一定会射一只梅花鹿,到时候吃古董羹!” 听到这一心想着吃半点不解风情的战帖,康熙宠溺地笑了笑。 还不待细细嘱咐他的爱妃要小心,虽然是围猎场可总归是刀剑无眼。 伊哈娜早就等不及了,猛得一拉缰绳,白马高高得扬起前蹄一阵嘶鸣,离弦之箭一样朝着密林深处跑去。 眨眼间就看不见人影了。 康熙脸色一黑,也顾不上生气,屈身纵马,嘱咐身边科隆多带着侍卫跟上。 心里却打定主意,等今晚上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这边伊哈娜简直就是撒了欢,她在草原上就是无往不利的骑射高手,更不要说这片小小的围猎场。 康熙不过是关心则乱,真要计较起来,一百个康熙都拍马赶不上她。 如今是春天,多的是人为放进来的猎物,哪有野物的桀骜不驯?不过解解闷,聊胜于无罢了。 伊哈娜拉紧缰绳,弯弓搭箭,在马背上弯出一抹漂亮的弧度,只听见嗖的一声,一只雪白的兔子抽搐着身子倒在地上。 科隆多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伊哈娜泛着肃杀的眸子不经意地向后一瞥,张扬凌厉,就像一支带刺的玫瑰不掩锋芒。 科隆多的心漏了一拍,隐晦地别开了目光,当即翻身下马,恭敬行礼。 “御前侍卫科隆多见过娘娘。” 接着起身捡起一击毙命的兔子,跟在伊哈娜身后,充当计数人的角色。 至于那张神色淡漠看不清思绪的脸下面藏着一颗怎样的心,估计只有他自个儿知道。 多了一个人并没有拖累伊哈娜的进度,反而因为有人断后可以更专心狩猎。 满林子乱窜的伊哈娜打定主意要玩个尽兴,丝毫不在意她的皇帝表哥找她都快找疯了。 不过多时,科隆多的马背上就驮满了大大小小的猎物,最后猎到的梅花鹿只能勉勉强强地放在乌拉雅的坐骑上。 伊哈娜马鞍上的箭壶都被射空了 等到猎到新鲜的梅花鹿之后,伊哈娜这才有心情放慢速度,慢悠悠地摸了摸马儿的鬓发,往回走。 倒是不巧,迎面就迎上了剑拔弩张的兄弟俩。 伊哈娜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看看太子这边明显少一截的猎物,哪里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见来人,两位阿哥倒是乖巧,板着脸恭恭敬敬地行礼,谁让这是后宫里的第一人呢? “儿臣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伊哈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两位皇子的年岁都不大,对于可可爱爱的幼崽她向来都是很宽容的。 谁让蛟龙一脉太过霸道,孕育后代格外艰难。族里已经有万年没有诞生新鲜血液了。 “太子和大阿哥不去狩猎,在这儿大眼瞪小眼做什么?” 听着美人母妃的问话,太子的小脸微不可察的一红,有些羞以启齿。 大阿哥可就没什么忌讳了,托他额娘的福,他可是知道这位皇贵妃最得皇阿玛喜爱,当即不客气地抹黑太子: “太子弟弟狩猎不如我,正在那儿懊恼呢!” 两个阿哥的争强好胜已经初见端倪。 伊哈娜有些无语地皱了皱眉,这大阿哥的棒槌性格看来是从小就定型了,怪不得后来给自己贴上了善武不善文的标签。 康熙作为皇上最看不上的就是没有脑子的武夫,更看重文治武功并重。 这大阿哥放弃了文治就等于放弃了那个位子。 看着太子被说的有些难堪的小脸,眼睛水汪汪的,伊哈娜不得不承认她被萌住了。 也没什么忌讳,抱住才将将六岁的小太子,一个转身就拢在了自己身前。 “娘娘!” “殿下!” 没有理会周围的惊呼,伊哈娜向来是个任性的人,低了低头摸了摸小太子锃明瓦亮的脑袋,张扬地问道: “小太子,想不想母妃带你体验一把狩猎的顶级快乐!” 说着悄悄凑到小太子的耳边低声说道:“偷偷告诉你,我可是比你皇阿玛还要厉害哦!” 小太子,小太子简直被迷住了! 母妃又香又软,让自幼丧母的小太子鼻尖一酸。 无视赫舍里一族送来保护他的侍卫,在伊哈娜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 “宝贝!抓稳了,驾——” 雪白的骏马腾空而起,纵身一跃,轻松突破重围,在空中留下一到白色的残影,玉质的箭壶摔落在地上,这才唤回周围人的心神。 “还不快追!太子殿下慢点!” “保护娘娘!” 第20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二十 又到了皇贵妃身子不适的这几天,康熙陪着伊哈娜吃完晚膳就回到了乾清宫。 挥退了送绿头牌的李宝全,坐在案桌前批阅奏折。 他又不是什么急色的帝王,在乾清宫修身养性也不是不可。 康熙慢悠悠地喝着梁九功端过来的参茶,一边用朱笔在奏折上画上大大的叉。 “皇上,长春宫的德嫔娘娘请人来问安,说是四阿哥身子不适。” 还没批过几个折子,梁九功就凑到身前禀报。 康熙本能地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喜,这德嫔怎么也不守规矩。 康熙和太皇太后平生最恨地就是女人用孩子争宠,顺治帝的董鄂妃如此,皇太极的宸妃也是如此。 回过神来的康熙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的四阿哥一向康健,德嫔也是个低调本分的,估计这次是小阿哥真的不适。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孩子了,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原来健壮的儿子再有不适。 当即摆了摆手示意梁九功备轿,“顺便去太医院叫太医过去号号脉。” 梁九功一双眼睛闪了闪,心里直打鼓。 这德嫔娘娘和四阿哥在皇上心里可是有些分量,没见着之前佟佳贵妃一样的招数就不管用吗? 康熙一进长春宫就听到小阿哥猫一般的哭声,眉头皱成了疙瘩,心不由得沉了沉。 大步跨了进去,没有理会匆忙行礼的德嫔,直奔哭得满脸通红的小阿哥。 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如今料峭春寒,更深露重,他这衣服上还带着一身寒气。 本就生病的四阿哥身子可能更受不了。 当即脚步一转,在屋里烧着的金丝银碳跟前驱驱寒,直把身子烤的干干的才敢伸手抱四阿哥。 被忽视的德嫔也不恼,一脸焦急地看着四阿哥,心里却闪过一丝精光。 传说皇上虽然对女色上并不热衷,可对于好不容易养活的皇子公主却疼爱的很。 嬷嬷说的果然是分毫不差。 “皇阿玛~~儿臣,儿臣难受~” 才一岁多的小阿哥说话已经很清晰了,一张小脸烧的厉害,摸上去烫的惊人。 看着原本健健康康的儿子变得虚弱,小可怜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康熙心里就一阵恼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好好的小阿哥怎么被养成这个样子?!你这个母妃是怎么当的?!” 德嫔面上全是担忧和自责,捏着帕子,跪在地上请罪: “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乳母今日告假,底下的丫鬟婆子手生结果让禛儿受了凉。” 看着德嫔焦急地落泪,发丝凌乱,没有半点矫揉造作,康熙的心肠一软,抱着四阿哥软绵绵的身子站起来,扶起德嫔的手让她坐下。 不由得出声宽慰: “好了,朕知道你心疼胤禛,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样子,对着阳奉阴违的下人就要多些手段。” 德嫔拿着帕子不停地抹泪,眼泪流个不停,话里话外都是自责: “都是臣妾的不是,没想到倒春寒这窗户没关严,小阿哥身子嫩了,这才,这才……” 康熙宽厚的大掌轻轻地拍了拍乌雅氏的肩膀无声地安慰,转头摸着胤禛越来越烫的身子,怒气直接抑制不住: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都是干什么吃的?!” 话音未落,一个年轻的太医和跟前伺候的梁九功一路小跑着冲进长春宫,连气都没喘匀,就赶紧请安: “参见——” “行了行了,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虚礼,还不快点过来给小阿哥号脉!” 康熙不耐地挥了挥手,抱着不住呜咽地小阿哥露出白嫩的手腕。 太医也没耽误,直接上前跪在地上细细把脉。 “皇上,小阿哥这是凉气入体引起的发热,就是这烧的时辰有些久了,必须得赶紧降温。” 还不待康熙发怒,长春宫的管事嬷嬷就带着一帮小宫女端着温水和丝帕进来。 康熙让开位置,德嫔接过温水浸湿的丝帕轻柔的在小阿哥身上擦拭。 就是四阿哥可能有些不适应,在德嫔手里疯狂挣扎,白嫩的胳膊把水珠子甩得到处都是,哭得越来越可怜。 跪在地上的年轻太医眼睛闪了闪,这位德嫔娘娘可真是奇怪。 四阿哥的烧估计得有一段时辰了,看长春宫训练有素的样子也不像是不通医理,居然还能让四阿哥烧成这个样子。 也不怕真的把四阿哥给烧成傻子。 “行了,你下去抓些药,今晚小阿哥就交给你了。” 年轻的太医实实在在地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起身离开。 后宫里的水可深着呢,他这种小炮灰还是别往跟前凑,来的好。 康熙看着一直挣扎哭闹不止的四阿哥,眉头皱了皱。 胤礽是皇上这个皇阿玛亲自带大的,照顾孩子不说多么精通,但也比手足无措的德嫔要强。 康熙眼里闪过一丝怀疑,接过德嫔手里的帕子,挥了挥手,轻轻抱起胤禛湿乎乎的小身子,用丝帕温柔地擦拭四阿哥娇嫩的背。 四阿哥白嫩的小脑袋乖乖地靠在康熙的肩膀上,一双乌溜溜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哭声渐渐小了,只剩下几声不自觉地抽噎。 康熙心里软了一块,被这个一点也不怕自己的小阿哥取悦了。 德嫔有些狼狈的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低头吩咐宫女去给四阿哥取一件干净新衣服来。 看着皇上和四阿哥的温情脉脉,面上有些嫉妒地出声: “禛儿可真是亲近皇上,臣妾就从来没有过这个待遇。” 康熙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不咸不淡地回道:“小孩子,谁带的多自然就亲谁。” 德嫔的眸子低垂,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点头应是,心里却绞成了麻花。 难道皇上发现了什么吗?怎么可能! 这个儿子果然是来讨债的,一点儿也不和她这个额娘一心。 折腾了半晚上,四阿哥的体温好不容易降了下来。 皇上看着怀里明明困得迷迷瞪瞪还要坚持举着一双嫩胳膊,搂着他的脖子不松开的四阿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胤禛,皇阿玛也要休息了,皇儿乖,能不能自己去睡觉。” 四阿哥使劲摇了摇头,揽着康熙脖子的手又紧了紧。 德嫔的脸色一黑,心里恨极了这个讨债鬼,果然一点也不像她这个额娘,跟承乾宫的那个贱人一样可恶。 她好不容易制造的机会,秘药都吃上了,可不是让皇上来看孩子的。 当即张开双手,准备从皇上怀里接过胤禛。 “四阿哥,来额娘这儿,额娘让嬷嬷带你去偏殿休息好不好。你皇阿玛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手还没碰到胤禛的身子,小家伙就果断地把头一扭,一个劲地往康熙怀里钻。 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一边哭,一边用稚嫩的嗓音控诉:“不要,不要!坏额娘,坏额娘故意让胤禛生病病!” 德嫔脸上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第21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二十一 康熙本来要动作的手一顿,锋利的目光顿时刺向愣在原地的乌雅氏。 乌雅氏被吓得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抓住皇上绣着五爪金龙暗纹的衣袍,哭得好一个委屈。 “皇上,皇上明鉴啊!臣妾,臣妾……” “够了!” 康熙一声怒喝成功得让德嫔跪在原地不敢出声,屋子里跪了大大小小一片的奴才,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你告诉朕,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撒谎?他才一岁多,不到两岁的年纪!德嫔,你可真是好样的!” 咬牙切齿的怒吼从牙缝里挤出来,康熙脸色铁青一脚过去,乌雅氏蒲柳一样的身子猛得飞出去一米远。 乌雅氏瘫在地上,这次眼泪是真情实意地落了下来,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皇上,胤禛太小了,小孩子说的话怎么能信呢?臣妾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暗害自己的孩子啊?!” 康熙脸色晦暗不明,看不清神色,拍了拍受到惊吓开始打嗝的胤禛,重新坐回床上。 他这个皇阿玛只不过是隔三岔五来看一看这个小家伙,就能赢得四阿哥的信任。 而德嫔这个天天杵在跟前的额娘,却能让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出声控诉。 呵呵,康熙又不是傻,反倒是精明得很。 “你做没做,朕自会调查清楚。胤禛只是小,但不是傻。德嫔——不要想着糊弄朕!” 说完也没有理会还在伏地上的乌雅氏,转头把胤禛的小脸从怀里拔出来,微微低头严肃地问道: “胤禛和皇阿玛说,额娘为什么坏?嗯?” 小家伙也不说话,只是委屈地瘪瘪嘴,眼泪欲落不落,一张小脸苍白的吓人。 康熙怜惜地摸摸小家伙的脸蛋,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奶膘一夜之间全清减了。 康熙恨极了,若乌雅氏真做了什么多余的事,就别怪他不客气! “你乖,你只要说了额娘怎么让你生病的,今晚就能和皇阿玛一起睡好不好?” 胤禛不听不闻,嘴巴抿得紧紧的,小脑袋使劲地往康熙怀里钻。 地上的乌雅氏狠狠地松了口气,心里对这个坏事的儿子厌恶到了极点。 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康熙没法子,抱着小家伙翻过身来,轻轻地拍了拍软嫩的小屁股,威胁道: “朕知道胤禛很聪明,你要是不和皇阿玛说实话,今晚就让你和额娘睡。胤禛也不想再喝这么苦苦的药了?” 小家伙委屈地直掉眼泪,一边抽抽搭搭,一边磕磕绊绊地说话。 “额娘坏,胤禛冷,开胤禛的窗户!坏,坏!” 康熙的眸子越来越深,抱着胤禛站起身来,看也没看地上跪着的乌雅氏,对着梁九功吩咐道: “给朕查,四阿哥平日里过得什么日子,又为什么会生病,给朕原原本本的查清楚!” “奴才明白!” 既然要从头到尾的查清楚,这位德嫔娘娘就不要怪他用些小手段了。 梁九功跟在康熙身后,漆黑的夜晚就和康熙的怒气一样无边无界。 深重的宫门在乌雅氏面前缓缓合上,发出巨大的吱呀声。 乌雅氏刚支起来的身子,又无力地瘫软在地。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第二天一大早,刚上朝回来的康熙一进偏殿,就听到两个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 进去一看,已经六岁的胤礽围着这个白嫩嫩的小弟弟正稀罕得很。 拿着曾经自儿个用下来的布老虎,一本正经地逗着同样板着一张婴儿肥小脸的胤禛。 看着胤礽脸上好不容易露出来的孩子气,康熙莫名感觉有些好笑。 一看到来人,胤礽急忙丢下手里的布老虎,一双濡慕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康熙。 “皇阿玛!儿臣喜欢这个弟弟!” 康熙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打趣道: “那太子是更喜欢四阿哥这个弟弟,还是更喜欢永寿宫的皇母妃?” 小家伙白嫩的脸皱成了一团,犹犹豫豫地回答:“还是更喜欢皇母妃,弟弟第二喜欢!” 康熙脑海中灵光一闪,眯了眯眼,半真半假地问道: “那皇阿玛把弟弟抱给你皇母妃养,太子觉得怎么样?” 小家伙抬头看了眼康熙,掰着白嫩的手指数道: “好啊,那儿臣就能一次去永寿宫看两个人了!” 自从上次围猎,太子和这个漂亮的不行的母妃关系突飞猛进,仗着年龄小,经常跑到永寿宫蹭吃蹭喝。 就算小赫舍里氏多次挑拨也无济于事,反倒是引起太子的厌烦。 康熙拍了拍胤礽的肩膀,对着旁边伺候的乳母问道: “四阿哥今日怎么样?太医开的药喝了没有?” 乳母恭恭敬敬地行礼: “回皇上,太医开的药四阿哥都喝了,刚刚冯院首过来号了脉,小阿哥再养几天就大好了。” 康熙点了点头,又和安安静静的胤禛说了几句话,转头进了主殿。 桌案上放着几张薄薄的纸,梁九功跪在地上,静静等待着帝王一怒。 这德嫔可真是胆大包天,为了获宠,连皇子的性命都不顾了。 这倒春寒连大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四阿哥这个才一岁的小孩。 别人可是连一个阿哥都保不住,这德嫔娘娘倒是好样的,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被后宫的妃嫔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 冷静狠辣淡泊亲情,倒是有几分太皇太后曾经的手段。 要是让上辈子的胤禛来说的话,乌雅氏不是不疼儿子,只是不疼他罢了。不管是老六还是老十四都捧在手里,疼的紧。 只不过他这个爬床宫女的证据,只要是活着一天就象征着乌雅氏身份的卑微低贱,让他的好母妃如鲠在喉,自然是碍了她的眼。 算计起来也毫不心疼。 果然如同梁九功所预料的那样,康熙勃然大怒,连握着纸的手都在抖。 “好一个德嫔,好一个乌雅氏!可真是好的很!” 康熙的胸膛猛烈地上下起伏,这样的母妃不要也罢! 康熙打定主意,声音冷得能冻死人: “梁九功给朕拟旨,德嫔乌雅氏降为官女子终生监禁,不得出长春宫一步。至于那群欺上瞒下涉事的奴才,全部杖毙!” 梁九功有些诧异,乌雅氏谋害皇嗣这处罚倒是轻飘飘的,不痛不痒。 康熙怎么会不知道,这处罚确实轻了呢。 大清以孝治国,这乌雅氏毕竟是胤禛的生母,赐死的话恐怕会毁了胤禛这个阿哥的名声。 康熙敛了敛眸子,微微沉吟,“至于这四阿哥就从德嫔那儿除名,改到皇贵妃名下。算了,等等……” “改玉碟这事先放一放,朕今天中午去永寿宫用完午膳再说。” 第22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二十二 永寿宫。 一大早刚从御花园回来,就听说德嫔触怒了万岁爷的伊哈娜表示震惊。 这历史上敢和佟佳贵妃抢孩子,成功笑到最后的乌雅氏怎么就被一贬再贬了呢? “这乌雅氏可真是糊涂,一把好牌打的稀巴烂。” 有明华这个小话痨在,乌拉雅的满语说得是相当流利了。 明华一边把娘娘刚从御花园折回来的粉白桃花插到白底粉釉青绿瓶里,顺便附和一下乌拉雅的话。 “看这乌雅氏的模样还以为是个慈心肠老实本分的呢!晋了位分之后也是老老实实地来拜见娘娘,居然还能有这个胆子干出谋害皇嗣的事来。” 伊哈娜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清茶,心里也是好奇得紧。 “其实要奴才说,这也不怪德嫔,不对是乌雅氏,乌雅氏心慌。” 刚从内务府领完份例回来的小李子把娘娘喜欢的摆件重新换上新的,看着自家娘娘八卦的天仙脸忍不住插嘴。 “哦,小李子,你倒是给本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伊哈娜玉白泛着莹润光泽的胳膊半撑着美得恍若世外仙姝又于无形中勾人的脸蛋,一双明艳妩媚的狐狸眼懒洋洋地望着小李子。 小李子眼神一闪,把脑袋一低,一张本就白净阴柔的脸蛋泛起几丝病态的红晕,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敢开口回话。 “自然是因为娘娘您姝丽无双,把别人都衬成了庸脂俗粉。原本凭着乌雅氏的姿色还能在这后宫里分一杯羹,可如今万岁爷有了娘娘,自然也就……” 小李子的未尽之意大家心里都明白。 康熙又不是能够委屈自己的人。 除了平日里去几个有皇子公主傍身的妃嫔那儿打打卡,宠幸宠幸还过得去的后妃,其他的时间都耗在了美若天仙的皇贵妃的身上。 没什么姿色,皇子又康健的乌雅氏也就只能凭借着小阿哥扳回一局了。 就是这次的手段过了,又恰好被皇上发现了,仅此而已。 像是后宫里的女人,用孩子争宠这一套十有八九都干过。像是赫舍里皇后不也是借着承祜阿哥的祭日,才怀上的太子殿下吗? 听着底下这帮人的花式吹捧,伊哈娜笑了笑,可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她虽然向来脾气好又有底牌,可也不意味着就能为所欲为。 “行了,你们几个人的嘴啊一个比一个厉害,这话也就在本宫跟前说。” 明华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接过伊哈娜手里的茶杯,笑着承诺道: “娘娘教训的是,奴婢可不敢在外面卖弄这张嘴,也就是主子心善。” 伊哈娜抿了抿嘴,没好气地翻了明华一眼,不像是生气,反倒是美人眸光流转,熠熠生辉。 “别贫了,小太子昨儿个还跟皇上闹着要来本宫这永寿宫用膳,让小厨房多做一些小孩子的吃食。” “伊哈娜就不必费心了,太子今儿个中午不能过来用膳了。” “小太子这么喜欢永寿宫的胖师傅,怎么就……” 伊哈娜说着话,正抬头看向背着光走进来的康熙,到嘴的话莫名卡了壳。 只见康熙的怀里抱着一个软软嫩嫩的小身子,进了永寿宫转身就把小阿哥交给后面候着的乳母。 伊哈娜终于回过神来,对上小阿哥乌溜溜乱转的眸子,不由得抓住康熙的手打趣地问道: “皇上这是把谁家的孩子给抱过来了?满族人不是向来抱子不抱孙吗?” 康熙顺势握紧了伊哈娜柔嫩的玉手轻轻的拍了拍。 “这是乌雅氏的四阿哥,暂时养在朕的乾清宫。朕这不是带他来看看你这个皇母妃,顺便来蹭顿饭吗?!” 伊哈娜苦恼地蹙了蹙鼻子,趴在康熙的肩膀上和这个白白嫩嫩的小阿哥玩捉迷藏。 原来历史上的冷面四阿哥小时候居然这么白嫩可爱的吗? “皇上也不提前告诉臣妾,臣妾这儿哪里有小阿哥吃的东西?臣妾晌午还打算用古董羹卤猪蹄吃呢?” 康熙有些哭笑不得地亲了亲伊哈娜散发着清香的秀发,好笑道: “朕和四阿哥又不会抢你的猪蹄吃,四阿哥的饭不还有御膳房嘛,不用爱妃操心。” 伊哈娜揽着康熙的脖子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起猪蹄子来她还真有点饿了。 “行,乌拉雅通知小厨房给本宫上菜。皇上可是说好了不抢臣妾的猪蹄的,一会儿可别馋的想哭。” 话一说完,伊哈娜就一脸高贵冷艳地从康熙的身上下来,准备享用她的美好午餐。 热气腾腾的古董羹咕嘟咕嘟的冒着奶白色的泡,提前卤好的猪蹄泛着酱色的光,滑进滚烫的骨汤锅里。 桌子上摆满了鲜嫩的脆笋,肥厚的香菇,片得薄薄的猪后腿和羊肉,还有几只新鲜的虾和两只兔子的后腿,都是内务府今儿个刚得来的。 桌子上还摆着两大壶清热去火的凉茶。 伊哈娜觉得 只有它们是这顿午膳唯一的瑕疵。 梁九功替康熙调了一碗中规中矩的蘸料,清淡的伊哈娜连看的欲望都没有。 康熙这皇上当的是非常称职。 伊哈娜挥退要上前伺候的明华和乌拉雅,古董羹这种东西还是要自己亲自上手才够味。 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里最吸引伊哈娜的除了康熙身上的气运外,也就只有这里丰盛的美食和菜系了。 伊哈娜站起身来捞起一块煮的软糯糯嫩耙耙的猪蹄子,心急地小口小口呼气,粉嫩的舌尖上的被烫的一缩一缩,香得瞪圆了眼睛。 惹得康熙眸光一下子变得格外深邃。 “啊啊啊~,吃,吃!” 圆润润的胤禛吃着乳母手里的鸡蛋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伊哈娜,馋的直咽口水。 康熙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不怕生的便宜儿子,打趣道: “四阿哥可不能吃,这可是你皇母妃的猪蹄子,朕都没有份。你还小,吃不了。” 伊哈娜咽下嘴里软嫩弹滑的兔肉,转头看着乖乖坐在乳母怀里一口一勺鸡蛋羹的四阿哥,皱了皱眉头。 “他能喝一点骨汤吗?” 乳母一愣,反应过来皇贵妃是在和她说话,急忙行了个礼,回道: “四阿哥如今已经可以喝一些骨汤了。” 伊哈娜用一把干净的勺子从骨汤锅里撇出一勺浓稠的骨汤,轻轻吹了吹,用鎏金筷子沾了沾汤水送到迫不及待的小胖子嘴里。 小胖子好打发的很,嘴巴唧唧尝尝味就不好奇了,专心致志地吃自己的鸡蛋羹。 看着伊哈娜和胤禛的互动,康熙的眸光一闪,放下手里的鸡汤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伊哈娜,你说,朕把四阿哥抱给你养如何?” 第23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二十三 “皇上可别打趣臣妾了,臣妾可不会养孩子。再说了,乌雅氏作为四阿哥的生母被皇上您幽禁,这后宫里打四阿哥主意的可多的是,您不愁选一个好养母。” 伊哈娜放下筷子撇撇嘴,她可不想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康熙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地知道伊哈娜嘴里说得是谁,今天一大清早佟佳氏就往乾清宫送了碗爱心鸡汤。 这爱子的人设可算是绷不住了,看样子是对四阿哥势在必得。 康熙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有些难为还没有生育过得伊哈娜。可他思来想去,四阿哥留在永寿宫反倒是最好的选择。 康熙屏退下人,下巴抵着伊哈娜圆润地脑袋,揽着怀里娇软的身子投喂饭后水果。 “伊哈娜,后宫里的女人没几个是真心对待四阿哥的。别看佟佳氏,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胤禛一定会成为弃子。朕只放心你。” 伊哈娜推开康熙继续投喂的手,在怀里转了一圈,仰着光洁得下巴就不客气地问道: “臣妾可不是那种操心的命。养孩子可以,但胤禛还没记事,宫里人多嘴杂,乌雅氏这个生母还在,臣妾可不想最后养出来个孩子却落着一身怨怼。” 康熙拢着伊哈娜的胳膊紧了紧,保证道: “你放心,这些朕都会处理好,若胤禛真的干出来这种事情朕绝对不会轻饶。” 伊哈娜用怀疑地眼神不住地打量眼前的康熙,深切地觉得他可能是摔坏了脑子。 她是蒙古妃子,要是把四阿哥养在她膝下的话,和把五阿哥养在太后跟前一样,两个皇子天然就没有继承权。 伊哈娜可不想因为她蝴蝶掉未来的雍正帝。 “主子,答应皇上!” 伊哈娜眼睛一亮,掩饰住心里的兴奋急忙在神识海里问道: “镜灵,你终于醒了,看来康熙的龙气是很旺盛的嘛!” 神魂里一面金光闪闪,溢满古朴道韵和造化的太清昆仑镜凌空而立,逸散出丝丝道意。 “主人,我之所以能够这么快醒来不是因为龙气,而是因为功德气运。” “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为什么要让我领养胤禛,这不是祸害下一任帝王吗?” 伊哈娜慢慢转动手腕上的血玉手镯,在识海里询问。 “主人乃是蛟龙血脉,龙气可以帮助主人提升感悟炼化金身。 吾乃上古神器,开启时空之力只能由气运与功德。主人常伴帝王身侧,催动时空洪流,气运加深,这才会影响到我。” 镜灵顿了顿,继续补充道:“至于下一任帝王自有造化际遇,主人只管顺心而为。” 伊哈娜没有说话,心里已经明白。 身负龙脉,执掌人界气运的真龙天子必先于困顿中突破,方能浴火成圣。 康熙帝少时父不慈,历生死,佞臣挡道,九子夺嫡,方能成就文成武治,执掌杀伐。 而如今因为伊哈娜的缘故,胤禛早早地被康熙抱养,原来挣扎在生恩和养恩的困顿自然也就随之消解。 伊哈娜转了转眼珠子,笑着应承道: “行,臣妾就答应做个养母。可这个丑话可是说在前面,臣妾可是什么都不懂,怎么养孩子还要万岁爷好好替臣妾把把关。” 康熙虽然不知道伊哈娜是怎么回心转意的,但愿意松口也是件好事。 当即拍了拍伊哈娜单薄的挺直的脊背,笑着答应: “爱妃放心,朕会把人手嬷嬷都配齐,爱妃也就当练练手,以后好养咱们的孩子。” 伊哈娜的嘴角抽了抽,这东西又不是养小猫小狗,还要什么经验。 这后宫哪有几个妃嫔是亲自喂养照看的,就连康熙不也是大名鼎鼎的曹乳母带大的吗? 不过她也是时候该生个孩子了,毕竟太皇太后最近心急得确实是有些明显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慈宁宫又有传往科尔沁王帐的信纸。 康熙二十年,爱新觉罗·胤禛被记入皇贵妃博尔济吉特氏名下,成为皇贵妃的养子。 承乾宫。 得到四阿哥计入皇贵妃名下的消息,后宫众人议论纷纷,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承乾宫的动静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还有一直无子的董嫔,失了两个孩子的那拉贵人,谁也没想到最后的赢家居然是皇贵妃。 怎么看依着皇贵妃的受宠和康健的身子,也不像是不能生出孩子的模样? 难道是皇上迫于太皇太后和蒙古的压力这才抱养一个皇子给皇贵妃? 倒是几个有阿哥的娘娘和家族纷纷松了口气。 被蒙古妃嫔养大的四阿哥自然没有资格和他们背后的皇子,竞争储君之位。 就算是母凭子贵,四阿哥也顶多就是更受宠一些。 谁也没考虑过,也许还有一种可能,皇贵妃背后的蒙古十六部反而会成为四阿哥助力。 毕竟科尔沁一直以来一向是以伊哈娜这位长天生的恩赐为先。 前不久更是同反清的察哈尔部交战,导火索仅仅是双方的巴图鲁围绕着这位皇贵妃娘娘产生的一点口角。 佟佳氏恨得把刚刚要送去给皇上的参汤摔到地上,滚烫的油花蹦到小宫女的身上,不由自主地发出惨叫。 佟佳氏理了理手腕上的菩提佛珠,漫不经心地递了个眼神,自然有身宽体胖的嬷嬷上前去给小宫女上药。 毕竟谁让皇上偏听偏信博尔济吉特氏那个贱人呢,不过是几个宫女的贱命也值当的上纲上线! 如今这偌大的皇宫,谁还认识她佟佳贵妃? 别以为她不知道,一群踩高捧低的贱人全都去巴结永寿宫的贱人去了! 佟佳贵妃脸色阴沉,几层厚厚的脂粉都盖不住她脸上的阴郁和暗沉,算算日子皇上已经一个月没来看她了。 男人,可真是薄情得很啊! 她倒要看看这凭借着一张狐媚子脸的博尔济吉特氏能笑到什么时候。 被安置在永寿宫偏殿的四阿哥胤禛小小的身子在黑夜里一阵抽搐,猛得睁开了眼睛。 一股不怒自威的杀伐之气从一双瞬间深邃如寒潭的眼睛里溢了出来。 第24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二十四 “小阿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饿了?” 还没等着胤禛从诡异波折的灵异事件中回过神来,旁边睡在榻上的乳母听到动静猛得惊醒,赶紧上前查看。 四阿哥一双黑黝黝的葡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不哭不闹,丝毫没有睡意。 不过是没多大点的孩子,视线冷得有些吓人,上扬的剑眉,一瞬间乳母差点以为她看见了皇上。 等着她回过神来再去看的时候,才松下一口气。 四阿哥微微合上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哪里有方才冷漠不怒自威的凌厉? 乳母也困得不行,没有深想。 仔细地摸了摸四阿哥圆滚滚的肚子和干燥的床榻,这才放下了心。 估计就是因为刚换了寝殿,四阿哥有些认床罢了。 轻柔地哼着小曲拍了拍胤禛的小身子,见四阿哥乖巧地闭上了眼,呼吸重新变得绵长,这才放心地躺下。 没有注意到寝殿暗下来的瞬间,胤禛重新睁开的利眼,一双和乌雅氏相似的杏眼一瞬间变得狭长,晦暗不明。 任谁好不容易从九龙夺嫡中杀出重围,刚刚杀了企图造反觊觎他屁股下面龙椅的几个兄弟,把老十四远远打发到边疆。 原以为能够和他皇阿玛一样,成就一番帝业,谁承想一觉醒来又变成了幼年寄人篱下一无所有的光头阿哥。 胤禛此时内心的阴郁简直无处消解,难道是老天看他对于手足兄弟过于无情,所以才给他开了一个这么天大的玩笑? 他自问童年并没有什么遗憾,也不需要重来一次进行弥补!身上猛的迸发出一股恼怒的杀意。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雍正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他就不信这一世他抢占先机还能被老八老十四暗算。 整理好心情或者说是终于认命的胤禛才有心情重新打量起他的寝殿。 直到这时一股异样才逐渐浮上心头。 不论是生母德妃居住的永和宫还是他养母佟佳贵妃的承乾宫都不是如此摆设。 南海进贡的三十年难遇浓郁到极致的黑珍珠,江南锦绣工坊几千绣娘夜以继日赶工织就的月光流金绸,承德官窑七七四十九道工序烧制出来的元青花,数不胜数的奇珍异宝就这样放在一个小阿哥的偏殿。 胤禛的眼里闪过一丝流光,急忙从脑海里仔细搜刮这具身子的记忆。 雍正的神魂强大,把不过一岁多小胤禛的记忆,挤到了犄角旮旯里,好一顿搜寻这才找到。 没想到这一世他的好母妃还是毫不犹豫地利用他争宠,尽管他都没有被佟佳贵妃抱养。 罢了,可能他和德嫔就是没有母子缘分。 胤禛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讽刺嘲讽的笑,被记忆里的皇贵妃 就是他现在的养母吸引了注意。 倾国倾城,姝丽天仙的美人,怪不得他的皇阿玛能够亲自打破原则,宠幸一个蒙古妃子。 想起上一世被太后抱养,一直徘徊在争储资格之外的五弟,胤禛的眉头皱了皱,此番变故不知道是好是坏。 小孩子的精力有限,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胤禛很快就撑不住沉沉的眼皮,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入睡的最后一秒还在想着博尔济吉特氏那惊鸿一瞥。 和往常一样赖床晚起的伊哈娜,刚要和她那个便宜养子联络联络感情,就听到下人通传佟佳贵妃前来拜访。 伊哈娜有些惊讶,一向对她永寿宫这块地避之不及的佟佳贵妃怎么会有心情过来拜见她。 在明华的伺候下,一寸寸雪肤被水蓝色的旗袍掩盖,水头极好的宝蓝色头饰配上康熙昨儿个赏的羊脂玉打磨的玉镯子。 一切都穿戴好了,伊哈娜这才挥了挥手,让小李子请这位稀客进来。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佟佳氏一身淡粉,浑身上下首饰都没有几件,旗头上簪了一朵粉白的桃花倒是有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伊哈娜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怎么之前这位贵妃可是一个劲儿地朝雍容华贵打扮,这是转了性? 接过乌拉雅手里的酥茶喝了一口,这才对着低眉搭眼一丝不苟站在下面的佟佳贵妃,开口夸赞: “佟佳妹妹如今的规矩倒是全了,要是让皇上看着不知道该有多欣慰呢!小李子,还不快给你们贵妃娘娘看座。” 听着上首博尔济吉特氏拐弯抹角的话,佟佳贵妃施施然坐在软凳上,面上没有丝毫不虞。 要是以前,别说见礼了,就是见个面都要嘲讽一顿。 伊哈娜眯了眯眼,咬人的狗可是不叫唤,与其相信佟佳氏是真心悔改痛定思痛,倒不如相信她是另有所图。 其实这女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想想就明白,无外乎是看上了养在她这儿的四阿哥罢了。 这玉碟一天不改,佟佳一族就一天不会死心。 反正这求人的又不是她,坐不住的也不是她。 伊哈娜老神在在地坐在桌子前,吩咐明华给她上菜。 她可不想饿着肚子和佟佳氏玩木头人的游戏,愿意坐就坐呗,反正永寿宫也不缺她们主仆几个的茶。 等着伊哈娜吃完一碟排骨饺子之后,佟佳氏见皇贵妃居然真的把她晾在那儿不管不顾,这才终于忍不住了。 “臣妾听闻万岁爷要把四阿哥抱给姐姐养,可真是有这么一回事?” 伊哈娜一口咬掉一个灌汤包,这才抬起眼来勉强搭理一下甘坐冷板凳的佟佳贵妃。 当然说出去的话,也不见得多么好听就是了。 “佟佳妹妹可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这后宫恐怕已经传遍了,胤禛已经是本宫的儿子了。” 佟佳氏眼里闪过一丝愤恨,不自觉地咬了咬唇,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病态的红润: “姐姐教训的是,妹妹此番特意带了贺礼恭贺姐姐喜得麟儿!” “不过,……” 佟佳氏捻起帕子故作担忧,“皇上让姐姐抚养小阿哥确实是件好事,可皇上考虑地也过于不周到。小孩子性情顽劣,如今已经是知事的年纪了,到时候姐姐再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这可如何是好?” 佟佳氏眼里闪过一抹诡秘的光。 “实在是不瞒姐姐,妹妹的身子恐怕是没有生孩子的福气了。可姐姐还不一样啊,想必太皇太后也希望姐姐生下一个科尔沁血脉的皇子?” 伊哈娜放下手里的筷子,发出叮的一声。 凌厉的狐狸眼高高扬起,艳丽的红唇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这佟佳贵妃简直就是来坏她胃口的。 第25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二十五 几句话既反驳了康熙对四阿哥和她的真心,又诽谤她不能生,更是借着太皇太后来挑拨离间。 但凡换个人来,指不定就会和皇上闹脾气,不会再领养一个和自己儿子争宠,争夺科尔沁势力的阿哥。 “这就不劳妹妹费心了,毕竟皇上的决定也不是本宫能动摇的了的,不是吗?” 伊哈娜淡然地擦了擦唇角,身子懒洋洋地一扭,漫不经心地视线落在仪态万千的佟佳贵妃身上,睨了一眼: “本宫的好妹妹,这四阿哥本宫一定会好好教养,倒是妹妹也别放弃,虽然你的身子不如本宫,恩宠也不如本宫。说不定~老天看在你日日烧香拜佛的份上,送你一个孩子呢?” 佟佳贵妃咬了咬唇,瞟了一眼博尔济吉特氏那张狐媚子的脸,心里恨到了极点。 皇上为何如此偏心?! 明明他们佟佳氏也需要一个皇子,皇上却视而不见。 皇贵妃也不能生,皇上却能为了这个狐媚子妥协,让皇贵妃抚养一个健康的皇子。 就为了堵住太皇太后再接一个蒙古格格进京的打算。 她就不应该听从佟家的话来这儿自取其辱! 不就是一个皇子,她就不信这后宫里所有的好事都落到博尔济吉特氏的头上! 成功把佟佳贵妃气走,伊哈娜心情愉快地又吃了一小碟水晶煎饺,这才有心情去看看那个被人说坏话的便宜儿子。 伊哈娜脱了绣花鞋,穿着罗袜踩在西域进贡的羊绒毛毯上面,轻飘飘软软绵绵的。 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地毯上,分开两条小胖腿坐姿豪放的胤禛。 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肥脸还有些唬人。 昨儿个为了迎接这个小胖子,伊哈娜可是让明华带着一群小丫鬟小太监把偏殿里里外外都铺上了毛茸茸软和的毯子。 桌子椅子这种尖尖角角的地方也用柔软的水蓝色绸缎和棉布包好。 就算是四阿哥在地上打滚也不会受伤着凉。 看着一本正经的小白团子,伊哈娜的恶趣味发作,一双狐狸眼眯了眯透出一股狡黠的光,伸出手一把捏住胤禛软软的腮帮子。 披着小孩子皮的胤禛震惊地瞪大了葡萄一样水汪汪的眼睛,一双藕节一样的白嫩胳膊抱着伊哈娜作乱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抗议: “贵额娘,贵额娘,放开~放开我……” 伊哈娜看着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抗议,整个身子差点扭成了麻花,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胤禛的腮帮子。 “小胖子,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居然敢反抗你额娘!” 说着把四阿哥翻了个身子,轻轻拍了拍小家伙软嫩q弹的屁股,看得一旁的乳母胆战心惊。 这皇贵妃哪里是养了个儿子,分明是养了个玩具! 伊哈娜笑眯眯地用一只手抵住趴在毛茸茸毯子上的小阿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像只小乌龟一样用力挣扎翻身,每每要成功,一根手指又让胤禛功亏一篑。 胤禛被玩得没有脾气,索性懒洋洋地趴在软绵绵的枕头上,任凭对方怎么撩拨都无动于衷。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贵额娘长着一张红颜祸水艳丽逼人的美人脸,实际上性子傲娇挑剔还有些恶作剧。 也不知道他皇阿玛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怕他这个儿子被玩坏。 春去秋来,寒冬已至。 事实证明,皇贵妃这个养母做的出奇的好,不管宫里的流言蜚语,反正胤禛是这么觉得。 要比德妃好,比佟佳贵妃更好。 永寿宫多出来的四阿哥是个正经的性子,活像是受人虐待的小可怜。 伊哈娜长长叹气,觉得对方长大以后一点儿也不可爱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好玩。 少年老成,不过三岁的胤禛坐在伊哈娜的软榻前,用柔嫩的小手握着小锤子,一次就能敲出一个完整的核桃仁。 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自从上次被伊哈娜发掘出砸核桃的技能之后,但凡是想吃核桃的时候,伊哈娜总能想起这个小家伙。 伊哈娜把一个完整的核桃塞进嘴里,看着这个一点没有人味的便宜儿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今儿个大雪上书房告假,你大哥和太子他们正带着侍卫在御花园里打雪仗,你怎么不去凑凑热闹?” 胤禛头都没抬,利落地又砸出一个核桃仁,面无表情地开口: “儿臣看是贵额娘想去?刚刚太子哥哥还来邀请额娘,额娘怎么不答应?” 他这个额娘比他还爱玩,别以为他不知道,她的手冰凉,一看就是刚从外面玩雪回来。 伊哈娜没好气地白了胤禛一眼,一把抢过胤禛手里刚刚敲出来的核桃仁塞进嘴里,一个也不给这个不讨喜的儿子留。 这么说她这个额娘,她还要不要面子啦? 胤禛毫无波澜地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只好赔罪认错割地赔款。 答应给皇贵妃敲够一百个核桃才能用午膳。 伊哈娜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吩咐明华跑腿: “你去通知各宫,这几日天不好,以后就不用来给本宫请安了。” 说起来,康熙二十年冬天,康熙帝的第二次大封后宫,不少有子有宠的妃嫔都升了品级。 伊哈娜这个皇贵妃升了半级,如今已经是昭元皇贵妃了。 后宫里的女人打着请安的幌子天天来这永寿宫扎堆,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珠光宝气。 别以为伊哈娜不明白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就是为了给皇上抛个媚眼,最好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分点宠爱。 伊哈娜都打算称病直接闭宫了,幸好一场大雪盖下来直接浇灭了这群妃嫔的气焰。 其实这群后宫妃子也是糊涂,要是之前钮祜禄氏皇后在的时候,这种邀宠手段可能还能成。 可换了几年如一日貌美如花,姝丽无双的皇贵妃,皇上别说宠爱了,连看她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也就只有刚进宫的妃嫔还看不清局势,妄图和这位美人皇贵妃争上一争。 伊哈娜觉得最近躺尸的日子很无聊。 康熙三天两头的外出巡驾,一去就是好几个月,朝堂上又掀起了战事,准备攻台。 以前三天两头跑来永寿宫的活泼小太子,去年也搬到了东三所就了傅,如今十天半个月能来一次给她送些宫外的新鲜玩意。 伊哈娜都快无聊地在后宫里开场子买定离手了,谁让她打叶子牌太厉害,就连忠心耿耿的乌拉雅都不想和她玩了。 伊哈娜看着冒雪走来丰神俊朗的康熙美少年,决定有必要趁皇上年轻力壮的时候给胤禛添几个弟弟妹妹了。 胤禛:“……?” 第26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二十六 “皇上今儿个怎么有闲心过来臣妾这永寿宫?不在乾清宫和那一堆折子相亲相爱了?” 已经习惯了自家爱妃性子的康熙摸了摸鼻子,任由小宫女接过沾满雪的貂皮大衣,露出里面被裹住满脸红彤彤的太子。 “贵额娘,四弟!” 几月不见的太子殿下沉稳多了,也不见外,疾步快走到伊哈娜跟前,顺手摸了个敲好的核桃仁,换来胤禛一个幽怨的眼神。 上上下下扫了扫太子不知道兴奋还是被冻的通红小脸,伊哈娜挑了挑眉,难得有心思打岔: “太子今儿个玩的开心吗?和大阿哥打雪仗赢了吗?” 小太子眼神飘忽,一双暗金色麒麟纹的靴子轻轻在地上磨来磨去。 得,不用问伊哈娜也知道,这估计又是被大阿哥在武治方面找回了场子。 伊哈娜顺手摸了摸小太子锃明瓦亮的脑门,扬起眉眼跃跃欲试: “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就过来找你额娘我,本宫一个能顶十个!” 小太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他可还记得贵额娘在围猎场上的那一手,对付有勇无谋的胤禔肯定是不在话下。 落后几步的康熙听着自家爱妃大放厥词,满头黑线,随手拎起已经长到他大腿的儿子放到一边,俯身弯腰把他一到冬天又犯懒的爱妃抱了起来。 顺便还不忘教育教育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小混蛋。 “胤礽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服输,还敢带着你贵额娘一起疯玩?伊哈娜还有你,都是当额娘的人了,还这么调皮,也不怕胤禛笑话。” 无辜躺枪的胤禛面无表情地被太子牵着,在乳母的服侍下落座,对伊哈娜和康熙的你侬我侬已经见怪不怪。 眼神扫过身旁喜形于色的太子,心里生出一丝怅惘。 这一世,兜兜转转,他和太子还是绑到了一起。 时也,命也。 太子乐呵呵地招呼着这个便宜弟弟,分享御膳房特意给小皇子们做的容易克化的奶糕。 时不时吸吸鼻子,对着他皇阿玛和贵额娘吃得麻辣鲜香的葱椒鸭子、酒糟鸭子、熏肘花小肚……垂涎三尺。 只能恨恨地用碟子里的水晶饺子磨磨牙。 饱餐一顿的伊哈娜有些乏了,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打了个哈欠,一双狐狸招子水汪汪雾蒙蒙,无端中多了几分媚眼如丝。 感受到身侧贴过来的暖烘烘的身子,伊哈娜惬意地翻了个身,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就准备睡过去。 康熙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心地摸了摸伊哈娜玉白的小脸。 一天下来,起码得有八个时辰是睡过去的,膳食也用的不少,身子反倒是清减了,连他最爱的柳腰又抽条了一圈。 就是怀着皇嗣的宜妃,也没见和伊哈娜这么嗜睡。 伊哈娜不耐烦地哼唧了两声,惹得康熙不敢再动手动脚这才作罢。 其实伊哈娜自然是知道康熙的担忧,可她总不能和他解释解释,因为他的爱妃不是人是蛟龙,冬天要冬眠,所以才嗜睡的? 那估计康熙能半夜吓死。 康熙打横把伊哈娜抱起走进内室,决定做些不一样的事,让自家爱妃清醒清醒。 太子殿下一看这边的形势就知道,他皇阿玛又要准备和他贵额娘造弟弟妹妹了。 擦了擦嘴角,很有兄长风范地牵着胤禛的手,溜达到偏殿玩去了。 床幔落下,素粉色的里衣滑下,露出莹润的肩头和雪白的长颈。 上好的羊脂白玉映衬在艳红色的蜀锦被上,乌发黑眸,媚眼如丝。 康熙的呼吸声控制不住地乱了几瞬,喉结上下滚动,灼热的呼吸顺着雪白的肌理留下斑斑驳驳,引得美人朱樱微张,婉转低吟,承宠帝王恩泽。 皇上灼热的呼吸喷在伊哈娜敏感的耳侧,激起阵阵颤栗: “娇娇儿,今年已经满二十岁了,可以和朕要一个孩子了。” 红浪翻腾,一晌贪欢。 无人注意到,一缕蕴含着龙气的纯净精血缠绕追逐没入伊哈娜的身躯。 放纵的结果就是本就困乏的伊哈娜一觉睡到了中午。 伊哈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任由小宫女摆布,温热的面巾盖到脸上,瞬间变得清醒。 乌拉雅笑眯眯地端了一碗碧玉梗粥,伺候自家主子用膳。 伊哈娜皱着眉头勉强喝了半碗,吃了几块玫瑰酥,裹上雪白厚实毛茸茸的狐裘,缩在美人榻上,看你情我爱打发时间的话本子。 还没等伊哈娜看明白这崔莺莺和张生是怎么个情投意合,去乾清宫送乌鸡参汤的小李子就端着一捧花花绿绿金光闪闪的赏赐回来了。 一路上不知道闪花了多少人的眼。 这俗气的亮金金瞬间就让伊哈娜提起了点精神。 她决定等着离开这个世界以后,一定要把她私库里的宝贝全都收到神魂空间里,到时候她就是玄清界最富裕的第一龙。 伊哈娜选了一对金灿灿的血金镶四龙戏珠镯套在手上,莹润的晧腕配上俗气华贵的金色,只剩下让人挪不开眼的雍容。 “四阿哥呢?本宫看这把镶金的小弓箭不错,倒是适合这个小子。” 乌拉雅手上把皇上的赏赐规整放到娘娘的首饰盒里,嘴里不忘回答伊哈娜的问题: “四阿哥今儿个跟着太子去了尚书房,皇上说小阿哥也该学点东西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和太子一样搬到东三所。” 伊哈娜蹙了蹙眉,“胤禛才虚岁四岁多,去东三所也太小了点?” 还不等乌拉雅搭话,向来稳妥爱笑的大宫女明华小跑着冲进寝殿,把伊哈娜吓了一跳。 一张白净的脸上布满泪痕,唇瓣被冻得发青,一双常年带笑的杏眼含着眼泪,惶恐不安的浑身发抖。 扑通一声,在伊哈娜面前跪了个十成十。 这也就是如今宫里铺了软毯,地龙烧的旺旺的,要不然这一下子,这双腿指定要青紫好几天。 伊哈娜撑了撑身子,半缕青丝滑下,一双白嫩的手从狐裘里露出来,轻轻地托了托明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脑袋。 “这是怎么了?让本宫瞧瞧怎么哭得这么委屈,嗯?” 第27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二十七 “娘娘——” 明华的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一点也没有平常嬉笑怒骂的娇俏模样。 实实在在地磕了个头,跪在伊哈娜的软榻前不起来: “娘娘,求求您怜惜怜惜奴婢,刚刚奴婢替娘娘去内务府领新鲜的鹿肉,碰到了惠妃娘娘,说是要给奴婢一个恩典,伺候大阿哥。娘娘,奴婢绝无二心,此生只想常伴娘娘身侧!” 明华哭得委屈,她一个人微言轻的奴婢可不想和延禧宫扯上关系,更不想给大阿哥开脸,实在是不知道惠妃怎么就盯上了她。 要是进了大阿哥房里,撑死也就是个侍妾,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只能仰人鼻息过活。 自打她娘被她亲爹卖了以后,明华就打算在宫里找一个心善的主子,老死在这深宫也绝对不会嫁人。 烈性子的乌拉雅眉头拧成了麻花,刚刚养得白嫩的脸蛋上又泛起了高原红。 “延禧宫里的奴才不是有的是吗?惠妃怎么还盯上了我们永寿宫的姑娘?真是无耻卑鄙!” 无耻卑鄙已经是乌拉雅所掌握的骂得最脏的话了,足以表示出她的愤怒。 伊哈娜眯了眯狐狸眼,拿起沾染着玫瑰香的丝帕,轻轻地擦了擦明华哭得斑驳的小脸。 圆圆的娃娃脸,圆圆的杏眼,水润润的小嘴,一身翠绿色的宫女服穿起来也别有一番少女的娇俏。 听乌拉雅说,光是永寿宫的侍卫里就有好几个喜欢明华,也就这个小丫头一直还不开窍。 倒也怪不得大阿哥能有这个胆子敢伸手向她要人。 伊哈娜点了点明华哭得通红的鼻头: “明华长得漂亮,怎么能一直跟着本宫老死在宫里?本宫还打算过几年请皇上赐你一个勇猛的一等侍卫呢。” 听着娘娘的这句话,明华原本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憋不住了,这次是直接放开了声,嚎啕大哭: “娘娘,奴婢不嫁人,奴婢不要什么侍卫,呜呜呜——” 伊哈娜好笑地拍了拍哭得直打嗝的小丫头,摸了摸她的发髻承诺道: “好好好,那本宫就等着以后明华变成我们永寿宫的梳妆嬷嬷。至于这件事,有本宫在,只要你不想,就没人可以逼你。” 明华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双腿跪得打摆子,还是被下面伺候的小宫女扶了回去。 寝宫内,伊哈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张艳丽逼人的脸泛着令人胆寒的冷气。 有些事不好当着明华的面说,乌拉雅撇了撇嘴,语气里颇有些不屑: “娘娘,这惠妃也太过分了,大阿哥比太子才大几岁,翻了年才将将十一,这么着急着开脸,也不怕虚不补受。啧啧…” 一旁当木头桩子的小李子敬佩地看了看敢在这个关头阴阳怪气的乌拉雅,真不愧是娘娘从蒙古带来的陪嫁丫鬟。 伊哈娜戴上金灿灿的护甲,轻轻地理了理鬓发,讽刺出声: “这恐怕不是惠妃的意思。要是找开脸的宫女,延禧宫里什么样的找不着,何必来挖永寿宫的一等宫女,触本宫的霉头?是嫌日子太过舒坦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 伊哈娜冷哼一声:“不过是惠妃生了个棒槌罢了,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这边刚刚回到延禧宫的惠妃急忙接过贴身婢女手里的热茶,抿了一口,祛祛外面的寒气。 话已经出口了,这人才知道后怕。 惠妃这心里七上八下,仔细回想着刚刚的会面,不停地转动拇指上的福禄寿白玉扳指。 惠妃实在是觉得她刚才可真是昏了头,生生走了步臭棋 这下也坐不住了,在屋里燥热地走来走去,忍不住开口问贴身婢女: “百合,你说这件事,皇贵妃能答应吗?” 叫百合的婢女低着头不敢说话,眼神飘忽不定。 要她说娘娘就是太过纵容大阿哥,被大阿哥的几句甜言蜜语冲昏了头。 去永寿宫要人家皇贵妃的一等宫女给大阿哥开脸做一个小侍妾,这分明就是在打皇贵妃的脸。 况且永寿宫的皇贵妃如日中天,脾气又随和,对待底下的人向来出手大方。 瞧瞧,如今这后宫里的小太监宫女,哪个不是卯着劲往永寿宫使劲? 要不是她是娘娘的陪嫁丫鬟,她也得心动。 惠妃看着一棍子打不出来半句话的丫鬟哪里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也不指望婢女回答,她心里明镜似的,越想越心虚。 她本来就看好了延禧宫两个容貌清秀性子体贴的丫头,可谁知道这大阿哥就看上了那个明华的贱皮子呢? 也不想想人家永寿宫出来的宫女能和他一条心吗?暗地里说不准还得向着四阿哥太子呢! 惠妃火气正旺,大阿哥就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延禧宫,一进门就着急地追着惠妃问道: “额娘,怎么样?明华她答应了吗?” 看着这个便宜儿子,惠妃就被堵得心肝脾肺哪哪儿都疼。 瞧瞧,进了屋,对着她这个额娘问都没问一句,一心就想着那个小丫鬟去了。 想起临走前明华眼泪要落不落的模样,惠妃干脆坐在凳子上,没好气地回道: “还答应呢?人家不给你在皇贵妃面前上眼药就算好的了!” 到底是自己生的孩子,惠妃勉强冷静下来,好声好气地劝导: “额娘劝你,早点打消肚子里的鬼主意,额娘再给你选几个好的。” 大阿哥摸了摸锃亮的脑门,摸不着头脑,狐疑地打量了惠妃几眼: “额娘,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和皇贵妃娘娘说,儿臣早就看出来你不想开这个口了。明华怎么可能不愿意,做我的女人难道不比伺候人强多了!” 接着赌气似的跺了跺脚放狠话:“额娘要是不愿意帮儿臣,儿臣就自己去想办法!” 转头把脑后的辫子一甩,像头倔驴一般就准备往外跑。 “你这个逆子,给本宫站住!” 惠妃这下是真的被气着了,捂着胸口被百合扶着不住地大喘气,哪里还有什么高门贵女的仪态。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棒槌?惠妃现在就想扒开这个儿子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塞的都是稻草。 她们纳喇氏的未来难道就寄托在这个给自家拖后腿的儿子身上吗?简直连辛者库卫氏生的八阿哥都不如。 当即撸了撸袖子,对着大阿哥就开喷: “你这个逆子!要我是明华我也不答应!人家在永寿宫吃香的喝辣的,跟前还有好几个下丫鬟伺候。 要是跟着你这个蠢货呢?一个三无的光头阿哥,还是做个小小的侍妾,你以为多么有前途吗?!要是太子人家还可能多看一眼。” 第28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二十八 大阿哥被惠妃骂得差点自闭,树桩子似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瞪着一双牛犊一样的眼,倔强地不说话。 惠妃看着这个棒槌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待继续发作,在外面守着的小太监悄悄进来禀报: “娘娘,永寿宫来人了。” 惠妃一愣,赶忙重新整理了一下有些杂乱的头发,扯着自家的儿子摁在凳子上,脸上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吩咐道: “快把人请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康熙特意在永寿宫放的嬷嬷,先前可是一直在乾清宫当差。 这还是看永寿宫全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宫女小太监,皇上这才把德高望重又经验老到的嬷嬷放到永寿宫替皇贵妃娘娘坐镇。 这样有脸面的老人就连惠妃也得给几分颜面。 心里咯噔一下,当即站了起来,笑眯眯地寒暄:“什么风居然把嬷嬷您给吹来了?百合还不看茶!” 嬷嬷脸上无喜无悲,扫了一眼旁边的大阿哥,也没有落座,硬邦邦地开口: “不劳烦娘娘了,老身不过是来传个话。这明华毕竟是我们永寿宫的大宫女,聪明伶俐的皇贵妃娘娘实在割舍不下。 为了以示歉意,特意向皇上从储秀宫讨了几个有头有脸的宫女,特意遣老奴送来。” 说着几个长相明媚艳丽,个个身段妖妖娆娆的宫女从身后露出来,惠妃当即有些头晕目眩。 使劲撑着身边小丫鬟的手,声音从牙缝里冒出来,生生咽下这个哑巴亏。 谁让这皇贵妃搬出了皇上这面大旗,就算她心里再多的不满也不能说出来。 倒是难为皇贵妃居然能从储秀宫里凑出这么几个妖艳的货色来,可真是用心良苦。 倒是大阿哥虽说是想着以后娶了嫡福晋之后先生下嫡长子,可这也不妨碍他先享用这几个侍妾。 明华就算再好也只不过是胜在年轻俏丽,哪里比得上内务府包衣世家特意调教的妖精勾魂。勾的大阿哥差点乐不思蜀,把惠妃的话彻底当成了耳旁风。 也幸亏康熙对这个大儿子还有些感情,恨铁不成钢地押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尚书房狠狠地操练了半个月,这才把大阿哥逐渐放肆的心给掰了回来。 大阿哥的事情没有在伊哈娜心里留下什么印记,伊哈娜悠哉悠哉地过着每天吃吃喝喝,偶尔搓搓麻将打打牌的快乐生活。 肚子里的小生命在龙气和龙脉的熏染下,生根发芽,除了更加嗜睡一些,伊哈娜倒没有什么别的感触。 今年的上元节皇上还打算要和自家爱妃出宫,与民同乐,结果伊哈娜还在宴会上就困得哈欠连天,宴会开到一半就挥了挥帕子回永寿宫倒头就睡。 倒是让宗亲大臣们看明白了这位皇贵妃是如何盛宠在身。 就连康熙恶作剧地捏了捏伊哈娜的鼻子,都没有把她吵醒。 翻了春,伊哈娜的肚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年关封笔,北边的雅克萨又挑在这个时候不安分,康熙除了每日和伊哈娜用膳之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临幸后宫了,整天忙得像是陀螺。 倒是戏剧性的没有发现伊哈娜怀孕的事实。 自家爱妃胖了一圈的柳腰,落在康熙眼里,也只是觉得比之前嗜睡清瘦的模样更讨喜。 翻了年刚松一口气的康熙,最近迷上了西洋人的玩意。 科隆多找来了个耶稣会的教士,作的一手油画,临摹的人像栩栩如生和真人一样。 康熙一下子就想起了伊哈娜,起了画一副帝妃双人像的心思,过些日子他打算起驾南巡,倒是可以带上以慰相思。 伊哈娜扶着乌拉雅的手到乾清宫的时候,康熙正拿着一幅画好的油画大加赞赏。 “好!马若瑟,画的可真是像,希望待会儿能把朕的爱妃画的画的一样出色。” “什么像不像?皇上让梁公公叫臣妾干什么?” 康熙眼睛闪过一丝亮光,连忙扶着自家爱妃解释道: “伊哈娜,这位是西方来的传教士马若瑟,画的油画格外逼真,朕想让他为我们画一幅双人像如何?” 伊哈娜皱了皱眉,她是见过宫廷里养的画师给后宫妃嫔画像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还要好几个时辰,她可不想受这个罪。 也不管科隆多和这个蓝眼睛金头发的异族人还在,窝在康熙的怀里撇了撇嘴撒娇: “皇上,这画一次要这么久,臣妾可不想和个木头桩子一样傻愣愣地站着。 再说了,臣妾人都在皇上身边,皇上还要一幅劳什子画干什么?难道臣妾还比不上一幅画?” 听不太明白这位东方美人说什么的马若瑟,只能搜肠刮肚用直白蹩脚的满语不断地夸赞这位东方的奇迹: “哦!你可真是上帝手里最美妙的作品,比夏娃的风姿更甚,你们之前的洛神赋图是不是就是画的这样的神仙妃子?” 一番颠三倒四的话倒是让伊哈娜提起了兴趣,眉眼含笑地趴在康熙肩头看着这个长相异域的年轻人。 她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露骨直白的夸赞。 至于康熙的心情就不甚美丽了,任谁都不可能在自家爱妃遭受觊觎还能稳坐钓鱼台,尽管这个金毛怪肯定没这个胆子。 黑着脸抱着自家爱妃坐在案桌前的椅子上,只露出相互依偎的上半身,桌案下面交叉相握的严丝合缝的手也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伊哈娜刚开始还觉得有意思得很,一碟桂花糕吃完就觉得腻歪了,靠在康熙结实的胸膛前,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都怪昨晚上和乌拉雅她们剪窗花玩的太晚了,今早还没醒过神来。 还不等伊哈娜的眼皮彻底合上,突然就感觉一阵地动山摇,伊哈娜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地震! 伊哈娜来不及思考,赶忙从皇上腿上跳下来,拉着康熙的手就一个劲的往外跑。 突然一个急刹车,回头紧紧抱住肉体凡胎的康熙,于是康熙在差点被闪了一个趔趄之后,猛的看到眼前突兀地掉下来一节横梁。 康熙这下也回过神来,心里咯噔一下,这下是遇上地龙翻身了。 当即也不敢耽搁,打横抱起伊哈娜轻飘飘的身子,大步往乾清宫外面走去。 没人看见一层透明的龙气化为实体笼罩在两人的身上。 御前侍卫科隆多一手一个,拎着吓得不轻的马若瑟和跟不上腿脚的梁九功,刚刚紧随其后来到寝殿外,轰隆一声,乾清宫偏殿的屋顶顿时塌了一截。 伊哈娜的双脚重新落到地上,看着旁边其他安安稳稳的寝殿,再瞅瞅已经开始坍塌的乾清宫,心里不由得腹诽这乾清宫的豆腐渣工程。 “梁九功,你带着几个太医去看看太皇太后和太后,别让人钻了空子。” 康熙摸了摸伊哈娜的脸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番,确定确实没受伤,这才开口安抚: “这次是地龙翻身,问题不是很大,倒是你一下子就往外冲,怎么胆子这么大?一会儿让冯九章好好给你把把脉。” 伊哈娜乖顺地点了点头,坐在乾清宫门前安置的椅子上优哉悠哉地晒着太阳。 没人再关心马若瑟的油画到底有没有画成,科隆多恭顺地低了低头,拢了拢有些鼓囊的袖子,掩饰住自己眼里的狂热和嫉妒。 第29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二十九 地龙翻身不是小事,康熙这个皇帝自然也要出面坐镇,安抚京城的百姓。 也幸好此次地动程度轻,京城除了南巷的房屋倒塌,有人受了点轻伤外,倒是没有人丢了性命。 后宫太皇太后的身子虽然有些不大好,余威犹在,有这位老祖宗坐镇也没什么不长眼的敢造次。 当冯久章颤颤巍巍地告诉忙了一天的康熙,皇贵妃娘娘有了两个月身孕时,康熙瞬间愣在原地,想起白天的地动,一股后怕涌上心头。 一把将伊哈娜抱在怀里,又让太医院的太医连番诊脉,终于确定皇贵妃和肚子里的皇嗣都康健无比,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后知后觉露出开怀的笑容。 “伊哈娜,朕的金钱花,这里面有朕的骨肉了,朕要当皇阿玛了!哈哈哈哈哈…” 皇上激动地握着伊哈娜细嫩的玉手,轻轻地摸了摸伊哈娜平坦得小腹,到现在还觉得不可置信。 他和伊哈娜居然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结晶,一想到这儿康熙就抑制不住的兴奋。 太皇太后也是惊讶,没想到伊哈娜还能有这种福气,她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科尔沁血脉的皇子了。 微微闭眼,双手合十,一丝泪花一闪而过,这样她死后也就能放心了。 当场把身边有经验的苏麻喇姑派到永寿宫,更是不顾皇上的劝阻把自己的两成份例也拨给了伊哈娜。 一夜之间,皇贵妃怀孕的消息像是长了腿一样传遍了后宫。 就算是自认为已经见多识广的几个后宫的老人,也都被刺激地沉不住气。 博尔济吉特氏,她怎么就能这么好命? 更别说那些年轻水灵却连帝王面都见不到的新进秀女,羡慕嫉妒恨地咬碎了一口银牙,天天烧香拜佛诅咒伊哈娜这个狐狸精生下个死胎。 承乾宫的佟佳贵妃顾影自怜地摸了摸自己毫无动静的肚子,想起皇上对伊哈娜肚子里的孽种满脸期待的样子,一张苍白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 她怎么就那么好运?!凭什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让博尔济吉特氏的贱人给占了?! 皇上难道是头昏了不成,这蒙古血脉的皇子一生下来,太皇太后还能坐的住?就不怕威胁到前朝太子的地位? 佟佳氏眼里闪过一丝狠辣的光,博尔济吉特氏别想得意太久,她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不管后宫是如何震动,表面上的客套还是要装一装的。 永寿宫的门槛都快被各宫的宫女踏破了,明华和小李子忙得脚不沾地,伊哈娜的私库瞬间堆成了山。 至于哪些器物熏了硫磺,哪些塞了熏香,自然都有苏麻嬷嬷和几个得力的丫鬟操心。 毫不夸张地说,如今的永寿宫比铁桶还安全。 要不是皇上下了命令,不允许各宫的娘娘打扰皇贵妃养胎,恐怕来的就不只是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各怀鬼胎的后宫娘娘也就坐不住了。 乌拉雅跟在梁九功的身后合不拢嘴,看着后面一水的赏赐,这边已经到永寿宫了,那头端着和田玉簪的小太监还在乾清宫门口没有动弹。 这可都是从皇上的私库里淘的价值连城的好东西,也算是皇上对不能提升伊哈娜位分的补偿。 前朝后宫都在嘀咕,不过是刚怀孕皇上就如此阵仗,要是真的生下来个皇子,那个位子皇贵妃说不准真能想一想。 在前朝斗得如火如荼的明珠和赫舍里两派纷纷打起精神,没有谁愿意看到这么一个子凭母贵的皇子出现。 东三所,小赫舍里氏打发小太监给太子殿下送了碗亲手做的牛乳羹。 昏黄的灯光下,胤礽面无表情地盯着跪在下面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冷笑出声。 “孤怎么不知道赫舍里氏的手居然敢伸得这么长?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想对永寿宫下手?!” “太子爷,老爷说了让您好好考虑考虑,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太大,您可是赫舍里家族的主子!” 胤礽的眉眼冷厉,冷酷杀伐的模样不像是赫舍里皇后,反倒是跟康熙如出一辙。 “回去告诉祖父,孤还没有下作到对同胞兄弟下手,父皇年富力壮,如今还不到争的时候!” 此时东三所的胤禛这里,刚刚收到永寿宫的宫女送来的燕窝牛乳粥,排骨水晶饺,香酥酱鸭,还有一碟解腻的酸黄瓜。 胤禛无奈地笑笑,他额娘老是喜欢给他送吃的,补得他脸上的肉到现在都没瘦下去,一点也不严肃。 虽然胤禛每次都面上嫌弃,可都会默默地把所有的饭菜吃完。 想想前世他还因为自家额娘没有给他送吃的,被老九嘲笑得气哭,心头又不由得酸了酸。 “贵额娘有孕是真的吗?今日地动有没有出什么差错?” 脸熟的小宫女笑了笑,一边麻利地把菜都摆放好,一边嘴里闲不着地回话: “我们娘娘是有福的,身子康健得很。这碟酸黄瓜还是娘娘觉得好吃特意送来给您尝尝。倒是四阿哥,明天该休沐了,皇贵妃娘娘今日还和皇上念叨呢。” 胤禛点了点头,“我明天就回永寿宫看看额娘。” 小宫女圆圆的眼睛笑弯成一道月牙,“娘娘肯定会高兴得很,奴婢托了四阿哥的福,回头报信还得领赏钱。” 胤禛有些招架不住小宫女的花式夸耀,纠结地抿抿唇转移话题: “这些菜我也吃不完,你去给太子哥哥送些。” 伊哈娜送来的饭菜都是小份小碗小碟,看着种类多,但每份加起来就是一个人的量。 小宫女了然地福了福身: “四阿哥放心,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的,太子殿下的份也在这儿,奴婢这就去送。” 胤禛看着皇贵妃五花八门的“爱”,板板正正地坐在桌案前,一旁一个眼生的小宫女走近布菜。 “四阿哥,您尝尝这个,最近和大阿哥一起上骑术课可要好好补补身子。” 说着眼睛闪了闪,把一块片好的香酥的酱鸭腿放到胤禛身前的碟子上。 看着四阿哥鼓鼓腮帮子没有任何反应,小宫女眼里闪过一丝犹豫,试探地开口: “四阿哥,听说这八阿哥如今养在惠妃膝下,细细算来也该到了进尚书房的年纪了。 唉,就是可惜了八阿哥的聪慧,这惠妃到底是养母,一颗心全系在大阿哥身上了,哪里还记得八阿哥?” 胤禛动作的筷子一顿,放在桌子上,擦了擦浸润的嘴角。 养母? 这宫女是在提醒他什么? 胤禛撩起眼皮,挑眉看人,一双清秀的眼睛似笑非笑,蔑视的神态不像是乌雅氏,反倒是和伊哈娜像了个十成十。 “既然你那么关心八弟,本阿哥就成全你。” “来人!把这个宫女退回内务府,告诉内务府替她在延禧宫寻个位置,我这儿可用不起背主的奴才。” 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捂住小宫女不断求饶的口鼻,轻轻松松把人给架了出去。 至于被退回内务府的宫女会受到什么待遇,就不关他的事了。 既然敢挑拨离间,就要付出代价! 第30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三十 要说皇贵妃怀孕,后宫里的哪个妃嫔最不甘心,除了一直无子的佟佳氏(皇八女蝴蝶掉),剩下的估计就是肚子揣着皇嗣的宜妃了。 听说昨儿个宜妃的身子不舒服,皇上虽然没去,但是特意让太医院的院首冯太医前去诊脉,说是郁结于心怒火攻心,这才动了胎气。 太皇太后听完脸就黑了。 郁结于心? 怕是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诅咒她们科尔沁的皇子。 她从先帝时候一直盼到当今,盼了大半辈子才盼来的科尔沁皇子,直接下令让宜妃在翊坤宫静养。 这算是变相地禁了足。 至于翊坤宫宜妃是如何地崩溃,咒骂皇上的偏心,皇贵妃的霸道,那就不得而知了。 冠宠后宫的皇贵妃怀孕了,那自然也就不能侍寝,宫里新进的妃嫔纷纷争奇斗艳,使出十八般武艺偶遇皇上。 宫里除了皇贵妃,还有几分恩宠在身的不是别人,正是宜妃同父异母的庶母,刚进宫不久就晋封为贵人的小郭络罗氏。 康熙的后宫,同族所出的一对姐妹花,不可能同处高位。 像是小赫舍里氏和小钮祜禄氏,都是在嫡姐去世之后才得以封妃,也算是皇上对她们家族另外意义上的一种补偿。 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皇上最忌讳的都是结党营私,一家独大。 所以,只要宜妃一天不倒台,贵人郭络罗氏永远都要比嫡姐低一头。 她的孩子也不可能得到郭络罗家族全力的支持。 她能不恨吗? 她都快恨死装模做作,使劲打压她的宜妃了。 这次宜妃被禁足,皇贵妃娘娘有孕在身,她聪明地放下身段,抓住这个唯一的机会。 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科尔沁的汗王班第听说他的宝贝妹妹怀了皇嗣,特意向皇上请求进京。 一车车的金银珠宝,锦绣银罗从遥远的草原运往紫禁城,作为他给乖乖外甥的贺礼。 不仅让人看到了科尔沁称霸蒙古的实力,还见识到了皇城之中这位皇贵妃娘娘的地位。 倒是阴差阳错给不少蠢蠢欲动的家族敲了个警钟。 得罪了皇贵妃,皇上可能看在大局的面子上不会动你,可要是得罪了草原上的明珠,科尔沁巴图鲁的拳头也不是好惹的。 如今前朝北有雅克萨那帮金发碧眼外族人不安分,南边台北小岛的郑氏也不自量力地挑衅大清,大清需要科尔沁稳定蒙古。 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伊哈娜懒洋洋地窝在康熙的怀里,吃着明华特意从外面买回来的酸梅子和麻辣兔头,看得康熙额角一阵阵地抽搐。 伊哈娜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了,纤细的身子只有小腹那鼓起一个圆滚滚的西瓜孕肚,这肚子都和快要生产的宜妃差不多大了。 太医把脉才知道,皇贵妃怀的是双胎。 双生的皇子必定不能登上皇位,至于皇贵妃有没有可能生下一对祥瑞? 大清这么多年没出过一对龙凤胎,大多数人都不相信或者是不愿相信,博尔济吉特氏会这么受长生天眷顾。 一时之间宫里宫外的小动作倒是消停了不少。 女子生产本就艰辛,更何况是双胎。 伊哈娜半点忧心都没有,反正她是妖精,生孩子自然也是容易得很。 平日里该吃吃,该喝喝,什么孕妇的嗜睡孕吐食欲不振,她都没有,倒是让严阵以待的丫鬟嬷嬷松了口气。 伊哈娜的胃口反而变得更好,本来就喜欢吃一些重口新鲜的菜系,如今更是迷恋上了宫外膳食坊的麻辣兔头和全鱼宴。 就是苦了康熙,看着伊哈娜越来越大的肚子,平日里胆战心惊。 如今除了在乾清宫处理政事,其他时间都耗在了伊哈娜的身上,短短几个月人倒是消瘦了不少。 伊哈娜接过乌拉雅端过来的糯米圆子,喝了一口,甜滋滋的也不腻人。 糯米粉加上新鲜的果酱做出来的糯米圆子,软软糯糯很有嚼劲。 吃了两,口伊哈娜就觉得有些腮帮子疼,顺势把碗递给旁边“虎视眈眈”的康熙。 康熙:“……?” 还没等康熙反应过来,伊哈娜就盯上了碟子里刚端上来的八宝酱鸭。 还不等伊哈娜起身动手,突然“哎呦”了一下,扶着肚子坐回了红梨木软椅上。 康熙连碗都忘了放下,扶着伊哈娜满脸着急地问道: “伊哈娜,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赶紧给朕叫太医!” “别,可别。” 伊哈娜调整了一下姿势,拉住康熙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两个人四只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圆滚滚的肚子。 “皇上,刚刚孩子踢了臣妾一脚,臣妾怀疑这个脚劲应该是个阿哥。” 接着伊哈娜瘪了瘪嘴,有些发愁地问道: “皇上,你说这肚子里的这个该不会和大阿哥一样,只有四肢发达?臣妾,要不要和惠妃交流交流?” 也是怪她犯了懒,又怕疼,只用了康熙的精血孕育龙嗣。 偏偏忘了康熙的基因可能会有偏颇,早知道就用她的精血中和一下了,起码不至于成为和大阿哥一样的莽夫。 周围的几个宫女和太监都低下了头。 也就只有娘娘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议论皇子,他们可是万万不能。 康熙无奈地皱了皱眉,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好笑地摸了摸伊哈娜圆润细腻的肚皮,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胎儿的躁动。 他的皇儿们长得很健康,这个认知让康熙喜不自胜。 至于伊哈娜嘴里鲁莽的大阿哥,康熙选择性地略过,轻轻握住伊哈娜纤细的柔夷,安慰道: “咱们的小阿哥肯定是最健康最文武双全的,娇娇儿别担心。” 伊哈娜嘟了嘟嘴,“臣妾就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够和胤禛一样可爱,最好再活泼一点就好了。” 要是和大阿哥一样的莽夫,伊哈娜觉得她可能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就是拿柳条抽,也得把性子给抽回来。 刚要踏进永寿宫寝殿门的胤禛顿住了脚步,感受到身旁太子似笑非笑的揶揄视线,白嫩的小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贵额娘可真是不矜持,他可是皇子能用可爱形容吗?! 胤礽掩饰性地轻轻咳嗽了几声,提步走了进去,还是要给长大了的四弟留点面子。 “贵额娘,皇阿玛,你们在吃什么呢?我可是在外面就闻到了。” 伊哈娜眼睛一亮,自从上次去御花园遛弯,结果被几个不长眼的庶妃冲撞了以后,康熙就不让她自儿个出门了。 天天换着法的盯着她,她都快无聊死了。 当即朝正在抽条长个的太子招了招手,笑眯眯地推荐: “快来尝尝,这可是本宫让让人从宫外带回来的吃食,别有一番滋味。也就是你皇阿玛没有品味,觉得这东西不健康。” 太子也不客气,当做没看见他父皇脸上的欲言又止,提起筷子尝了尝皇贵妃极力推荐地麻辣兔头。 眉头慢慢舒展,眼睛猛得一亮。 康熙别开头,没眼看。 眼尖地看见磨磨蹭蹭脸上还泛着些红晕的胤禛,不由得出声:“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伊哈娜看着眼睛水润润亮晶晶的白团子,心里一软,不愧是她养的幼崽,果然是最可爱的。 当即招了招手,神神秘秘地对胤禛说:“乖儿子快过来,额娘有礼物要送给你。” 第31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三十一 伊哈娜对着旁边的明华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把本宫给胤禛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这些日子伊哈娜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确实是有些忽略了整日在上书房的四阿哥。 于是决定给自家便宜儿子亲手绣一个荷包,拉近一下母子关系。 在成功绣坏了两件里衣之后,伊哈娜终于绣出了勉强满意的作品。 明华嘴角使劲抽了抽,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对上自家娘娘期待的视线,认命地闭了闭眼,从首饰盒里拿出来了所谓的礼物。 长生天保佑,希望四阿哥能够成功地辨认出来娘娘精湛的绣工。 然后大清最尊贵的父子三人就看到绛蓝色荷包上绣着一只长着猫脸,老鼠尾巴,配上两个狗爪子的四不像? “胤禛快猜猜,额娘绣的是什么?” 胤禛本就没有平复的脸蛋憋得更红了,求救的视线投向英明神武的皇阿玛。 康熙本来羡慕嫉妒的心情一顿,轻轻地咳了咳: “爱妃的绣工真的是,是…非同一般呢!你看看这大鹏展翅绣的可真是活灵活现,尤其是这鸟头绣得格外好。” 太子殿下使劲咳了咳,努力往下撇的嘴角快要抑制不住了,赶忙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压压惊。 他怎么不知道皇阿玛居然是如此巧舌如簧的人物。 伊哈娜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康熙,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胤禛,你也觉得额娘给你绣的是大鹏展翅?” 胤禛眼神飘忽了一瞬,知道自家皇阿玛是靠不住了,求助的眼神瞥向站在伊哈娜后面疯狂使眼色做口型的明华。 眯了眯眼,胤禛心里有了衡量,有些捉摸不定地开口:“儿臣猜,额娘绣的是老虎振威图。” 老虎? 康熙和胤礽嘴角不约而同地一阵抽搐,这四儿子\/四弟可真是敢说,也不怕闪着舌头。 还没等父子俩腹诽完,伊哈娜上挑的狐狸眼欣慰地弯了弯: “不愧是额娘的好儿子,眼神不知道比你皇阿玛强了多少倍。” 说着就把烫手的荷包塞到胤禛手上。 胤禛的眼神心虚了一瞬,要不是明华就凭他额娘这个手艺,他还真认不出来。 能把老虎头绣成狮子狗,虎鞭绣成老鼠尾,好好的四个爪子绣的还少了两个的绣工,一般人也不敢恭维。 胤禛也不耽误,当即接过荷包塞到衣袖里,“额娘,儿臣很高兴,一定会日日佩戴在胸前。” 被阴阳怪气地康熙摸了摸鼻子,好笑地揽着气鼓鼓的伊哈娜,笑着赔罪: “好好好,伊哈娜打算什么时候给朕绣一个荷包?” 伊哈娜这会儿倒是大方得很,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背地里的嫌弃,她一定会让父子几个刮目相看。 小手一挥就应承道:“皇上想要一个什么样式的?” 还不等康熙考虑一下什么样式最为稳妥,不容易出错,伊哈娜就兴致勃勃地让乌拉雅去拿几块内务府刚送过来的料子,准备让康熙挑选。 “皇上这块明黄色的怎么样?和皇上的龙袍也很搭。臣妾就绣一个五爪金龙怎么样?!” 明华很惆怅。 天老爷,要是娘娘绣出来个长着脚的蛇可怎么办啊?这荷包可真是拿不出手。 康熙也很担心,又不好直接打击伊哈娜的兴致,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好,朕相信爱妃的手艺,不过也别着急,别累着身子。” “嗨哟,这还不简单,臣妾明天,不对后天,就能绣好。” 伊哈娜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直看得康熙欲言又止。 心里却打定主意,不管伊哈娜绣出来个什么东西,他都要和胤禛一样挂在里面。 这段日子康熙的后宫热闹得很,听说宜妃被去探望的贵人郭络罗氏气得早产,幸运地生了个俊熙的小阿哥。 还不等皇上查明真相,贵人郭络罗氏就爆出来一个月身孕。 这下不管宜妃早产是不是庶妹故意的,都和贵人郭络罗氏没有干系了。 但这并不代表康熙心里不膈应,同族姐妹闹出这种丑闻,很难让人不怀疑郭络罗氏的家教。 作为宜妃和郭络罗贵人的阿玛就吃了挂落。 后宫的众人看着这一出姐妹相争过足了眼瘾。 这天,伊哈娜正趁着康熙不在,偷偷吩咐内务府准备辣锅的古董羹,她月份大了以后就再也没吃过一口。 明明今年木兰围猎,射了好些新鲜的鹿肉和野狍子,谁让她怀的是双胎,太医说有早产的风险,膳食还是要以清淡为主。 然后康熙就把这句话奉为圭礼了。 通红的油锅红艳艳的,新鲜的狍子肉下锅一滚,嫩嫩的,入口鲜美。 油亮的红烧卤猪蹄,八宝酱鸭,麻辣兔头,酸辣鱼宴,椒盐烤鸡…… 伊哈娜无视宫女嬷嬷的严阵以待,吃得嘴唇油汪汪红艳艳的。 接过最后一碗撇去油花,清甜的鸽子汤填填胃。 伊哈娜吃饱喝足,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扶着腰摸了摸肚子,淡定地吩咐。 “本宫感觉要生了,快去请太医和接生嬷嬷。” 看着自家娘娘淡定的脸,乌拉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顿时紧张起来,这就要生了?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宫女小太监哪里见过生孩子的阵仗,永寿宫顿时一阵骚乱。 明华狠狠地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娘娘生产一定要万无一失,皇上又不在,说不准有什么魑魅魍魉。 幸好永寿宫的宫女都是经过几番生产演练的,在几个大宫女的指挥下,请太医的请太医,通知太皇太后的去慈宁宫,永寿宫重新恢复了井然有序。 偏殿里,太皇太后早就准备好的乳母和接生婆赶紧扶着面上没什么反应的皇贵妃进了寝殿,在明华和乌拉雅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小心动作。 “娘娘保持体力,很好,已经看到小阿哥的头了,再用……” 话还没说完,长手长脚的小阿哥就一骨碌滚了出来,看得接生婆一阵目瞪口呆。 她接生了没有二十年也差不多,就没见过哪个贵人生产能这么顺溜。 “嬷嬷,你愣什么呀?娘娘怀的可是双胎!” 明华的动静让接生婆重新回过神来,手刚刚伸到下面,一个虎头虎脑的小格格就滑了出来。 已经震惊麻了的接生嬷嬷木着脸报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生了对龙凤呈祥。” 这边刚刚接到消息就紧赶慢赶地康熙,刚到永寿宫就听到两声响亮的啼哭。 转眼就看见笑容满面的接生嬷嬷抱着一蓝一红的两个襁褓,里面露出两张红扑扑粉嘟嘟的小脸。 “恭喜万岁爷,恭喜太皇太后,娘娘生了一个小阿哥,一个小格格,龙凤呈祥!” 康熙一愣,畅快地大笑:“好,哈哈哈哈!赏,全都重重有赏。” 后面姗姗来迟的一众妃嫔恨得牙根痒痒,明明心里恨得要死,还要扬起脸不住地贺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太皇太后早就忍不住了,喜形于色地接过蓝色的襁褓,看着怀里撮起小嘴的小阿哥心都化了。 “冯九章,快来给小阿哥小格格号号脉。” 第32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三十二 冯九章上前,不经意间瞥见皇上怀里小格格粉嘟嘟的小脸,瞳孔一缩。 这面相…… 重新稳住心神,恭敬地回道:“启禀皇上、太皇太后,小阿哥和小格格身子康健得很。” 康熙乐得喜形于色,也顾不上什么抱子不抱孙的传统了,看着自家乖女儿嫩生生地打了个哈欠,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心里记挂着刚生产完的伊哈娜,康熙也顾不上什么冲撞的忌讳,把孩子递给稳妥的乳娘,轻轻地掀开防风的帘子进了寝殿。 “唉——” 太皇太后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就这么进去了。 摆了摆手,她也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能亲眼看着蒙古血脉的阿哥降生就已经算是上天垂怜。 被晾在寝殿外无人问津的一众后妃震惊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地泛酸。 龙凤呈祥,这是什么造化弄人?! 寝殿内,伊哈娜躺在收拾地干干净净的玉床上,百无聊赖。 底下人正手脚麻利地收拾生产的战场,空气里还漂浮着一丝血腥气,一晃神看见康熙进来都震惊地跪下。 心里愈发肯定她们娘娘的造化,皇上进产房可是这皇城内院里的独一份。 就连一个月前宜妃生产,没看见皇上也就是露了个面而已? 哪里有她们娘娘这番待遇?身上的皮紧了紧,更是打起了精神当差。 康熙坐在床沿上,摸了摸伊哈娜有些苍白的小脸,不顾伊哈娜汗湿的头发,心疼地亲了亲。 “伊哈娜,朕的娇娇儿,辛苦你了!” 说着就想起来伊哈娜今日的突如其来地生产,又好气又好笑地把伊哈娜露在外面的玉手塞进锦被里,出声谴责: “伊哈娜,你今日背着朕偷偷吃辛辣的膳食,朕还没找你算账呢?怎么这么不听话要是出了什么……” 康熙的声音一顿,鼻尖有些发酸,喉头哽住,俯下身子轻轻抱着伊哈娜的娇躯。 底下的奴才有眼力见地悄声退下,只余下帝妃温情脉脉。 万岁爷得了对龙凤呈祥的喜讯,一时之间传遍了皇城内外。 康熙是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京城老百姓日子过得不错。他们才不关心头顶上当皇帝的是哪位爷,只要能让大家吃饱穿暖那就是好皇帝。 所以,比起高门大户里面的弯弯绕绕,老百姓反倒是真心实意地高兴皇上福泽深厚,要不然皇贵妃能生了对龙凤呈祥吗? 不管后宫妃嫔心里多么嫉妒,也只能咬碎了银牙往肚子里咽,任谁都知道这位皇贵妃可真是风头无两。 有聪明的,像是小郭络罗氏,顺水推舟送了几份厚礼卖好,倒是让康熙多看了几眼。 后宫的妃嫔回过神来,一边暗骂郭络罗氏心机深沉,一边搜罗奇珍异宝,一水的厚礼争先恐后地送进永寿宫,唯恐送晚了被落下。 好不容易等到伊哈娜顺利产子,太皇太后大喜过望,攒着的一股精气神一下子就散了。 本就不康健的身子一下子病倒了,倒在慈宁宫起不来。 太皇太后看着眼里含泪的康熙,欣慰地笑笑: “皇帝,哀家的身子自己知道,不过是人人都有的生老病死罢了。哀家活到现在也够本了。” 康熙眼睛泛酸,刚刚喜得麟儿,怎么皇祖母就不好了呢? “皇玛嬷,您要长命百岁,还要看着曾孙娶福晋呢!” 太皇太后扯出一丝笑意,枯瘦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康熙的肩膀: “皇上,哀家这是老毛病了,不过是换季染了些风寒罢了。皇上这几天就不要过来了,把病气过给小阿哥小格格就不好了。” 康熙没有多说什么,皇玛嬷的心思他多少明白。 让太医院派太医长期住在慈宁宫,太皇太后身子不爽利的消息却没有传出后宫。 毕竟龙凤胎刚刚降生,太皇太后身子就不妥帖,怕的就是有些不长眼的敢伸手抹黑他的一对祥瑞。 前朝后宫的手段不得不防。 出了慈宁宫,康熙的脚步一转,提步往永寿宫走去。 寝殿里,伊哈娜和胤禛正坐在床上看着这一对龙凤胎发愁,一大一小的眼里充满了两个无齿小娃娃看不懂的愁绪。 胤禛是被眼前似曾相识的十弟和九妹震惊到了。 虽然这一世和前世不同,可皇阿玛的儿子却一个都没少,只不过是兜兜转转换了个额娘。 原来温僖贵妃膝下的十弟胤?和乌雅氏生的温宪都成了贵额娘的儿女,还是一母双胎。 想起尚书房太子和大阿哥的针锋相对,八阿哥对大阿哥的投诚,就是不知道这辈子十阿哥会不会继续跟在老八后面当跟屁虫。 “胤禛,你说说这小十小九怎么长得就一点不像额娘呢?可真是和你皇阿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因为出于对这对龙凤胎的重视,康熙的选择困难症犯了,两个小家伙都快满月了还没敲定个正经名字,天天小九小十这样叫。 重新回过神来的胤禛有些无奈地笑笑,这辈子他笑的比上辈子加起来都多。 “九妹和十弟是皇阿玛亲生的,自然要像皇阿玛。” 要是不像的话,那才真的吓死人。 伊哈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难以接受她堂堂三界第一美蛟龙,居然生出来了这么丑的孩子? 这小十也就罢了,毕竟是个男孩子。可这小九一个格格,除了脸型是漂亮的鹅蛋脸外,哪哪都和康熙一模一样。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为什么如此轻信康熙的基因。 康熙刚走到寝殿,就听到自己爱妃毫不留情地吐槽。 先让小宫女替自己熏熏艾草,确定不会沾染什么病气,这才背着手慢悠悠地抬脚进了寝殿。 “爱妃,又在说朕什么坏话?” 胤禛规矩地行了个礼,让开位置,站在一边看自家皇阿玛慈爱地坐在床沿上逗着两个粉嘟嘟的小家伙。 小家伙被养的白白胖胖,特别是小十更是比小格格还胖了一圈,一戳一个肉窝窝。 见了人也不认生,咧开小嘴咿咿呀呀地笑,笑得口水都流出来,让伊哈娜有些嫌弃。 康熙好笑地拿起丝锦,一点也不见外,轻轻地替不停蹬腿的小十擦擦嘴角。 这也就是屋里烧着地龙,要不然就凭小十恨不得在地上爬的这个活泼劲,十有八九得受凉。 “你啊你,哪有连自家儿子都嫌弃的额娘?这要是让小十知道岂不是要伤心坏了?” 伊哈娜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有些发愁地皱起了柳叶眉: “臣妾看小十的性子就是个棒槌,不是个直肠子就算好的了,皇上看看小格格就不会天天朝人噗噗吐口水。” 也就是康熙还乐呵呵地替小十擦口水,仗着康熙慈父心肠正发作,小十就看人下菜碟。 瞧瞧,在她这个额娘面前这个便宜儿子就不半点不敢吐。 第33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三十三 康熙觉得自家爱妃就是过分担忧,不过才一个月的小家伙哪里就能看出来以后的秉性。 不由自主地替自家儿子挽尊:“伊哈娜,小十还小,以后的造化可说不定。朕就不相信,朕的儿子会不出色。” 伊哈娜翻了白眼,抱着小格格无语地看着康熙身上十层厚的亲爹滤镜。 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别的她不敢保证,但小十这个便宜儿子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小孩见风长,大清王朝第一对龙凤胎的满月礼自然要办的盛大,正好为太皇太后冲冲喜。 伊哈娜因为生了双胎的缘故,被皇上强制性要求休养两个月。此次满月礼也就没有出席,一手的流程都是康熙操办的。 十阿哥取名为胤?,还是个光头阿哥,小九就不得了了,在满月宴上被康熙大手一挥封为固伦温宪公主。 清朝的等级制度分明,康熙如此重规矩的一个帝王却为了一个小格格破例,刚刚满月就有了皇后所出的嫡女才能拥有的爵位。 往后就算是公主里面再有加封,也越不过温宪公主。 这让在场的不少宗室福晋转起了脑筋,打起了这个金疙瘩的主意。 依着这位九格格的受宠,谁要是娶了公主岂不是一步登天? 科隆多看着皇上怀里抱着的小格格,眼里闪过一抹亮光。想起书房挂着的画像,眯了眯眼,她的女儿一定和她长得很像? 至于前朝大臣们的心思就更多了,不由得浮想联翩。 今天给九格格封了嫡女才有的固伦公主,明天是不是就要把封无可封的皇贵妃抬上皇后的宝座? 满月礼上,除了皇上和太后,也就是科尔沁来的贺礼使臣是真的喜笑颜开。 一群千年狐狸在康熙面前长袖善舞热热闹闹,吉祥话不要钱似的扔了出来,人皮下面各怀鬼胎。 太皇太后身子不爽利,后宫又多年无主,这凤印自然就落到了伊哈娜这个皇贵妃身上。 可伊哈娜又是个惫懒的性子,要是让她今天处理一下两个妃嫔的争风吃醋,明天敲打一下窥视帝踪的后妃,她是万般不愿意。 索性直接和康熙要了几个乾清宫的掌事嬷嬷,按照以前的章程走就是了。 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闹事,就相当于直接把把柄递到皇上跟前。 一时之间后宫颇有些风平浪静的意味。 缠绵病榻的太皇太后身子愈发不好,伊哈娜照例给胤?和小温宪穿好狐裘,让明华和乌拉雅把两个小家伙送到慈宁宫。 整个皇宫里谁不知道后宫里的两座大山太皇太后和太后,是真心把这一对祥瑞放在了心上。 就连养在太后跟前的五阿哥都不如胤?温宪来得受宠,倒是让宜妃好一阵记恨。 四岁的胤?长得虎头虎脑,面相越发像伊哈娜靠拢,自打在娘胎里就受到龙气温养,身子康健得连大阿哥也比不上。 三岁的时候,伊哈娜嫌弃自家的胖儿子一身软肉,一个胳膊顶温宪两个粗,一戳一个肉坑。 无视自家便宜儿子的软磨硬泡、糖衣炮弹,强硬地让康熙找了个武师傅,摁头减下来了一身的肥肉。 至于温宪倒是个恬静的性子,顶着一张和康熙一比一复制粘贴的脸,让伊哈娜愁掉了头发。 十分怀疑难道是她生产时非得吃古董羹的缘故,这才把两个孩子的性别生反了? 胤?牵着妹妹温宪的手,一路小跑地冲进慈宁宫,把后面给跟着的乳母奴才吓得丢了神,生怕这小祖宗有个什么闪失。 “乌库妈妈,我带着妹妹来看您了!” 胤?说着板着小脸,看着太皇太后手边已经没有热气的汤药,眉头皱成了一个结。 一本正经地谴责道:“乌库妈妈,您今天是不是又没有乖乖吃药。” 说着一边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来一块甜滋滋的蜜饯,一边坐在大床旁边盯着太皇太后,颇有一种您不喝我就不走的架势。 太皇太后心里一软,不敢离着这两个小家伙太近。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生老病死,行将就木,都是人之常情。 “哀家不是说了不让你们两个过来了吗?过了病气不好!” 胤?不赞同地皱了皱鼻子: “儿臣答应了额娘阿玛要来看着乌库妈妈。乌库妈妈不乖,儿臣和妹妹只不过来晚了一会儿,您就不喝药——” 说着还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惹得太皇太后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 前朝,大阿哥和太子不仅在朝堂上别苗头互相攻讦,在后院里也不忘争夺皇长孙的名号。 这一世胤禛和太子倒是心照不宣地疏远了许多,毕竟二者不论是谁,都不想把皇贵妃和龙凤胎牵扯进来。 太子已经有一年多没进永寿宫了,平日里的孝敬礼数倒是不少,可是上一次上门还是温宪和胤?的生辰。 索额图和明珠一党争得不可开交,皇上恼怒地被绊住了脚步。 胤禔是亲生儿子不忍心下手,可对一帮结党营私下注的大臣,康熙可就果断多了,下了狠手准备一网打尽。 胤?和温宪这两个小机灵鬼就主动请缨替自家皇阿玛分忧侍疾。 照胤?自吹自擂的说法,比起皇阿玛,乌库妈妈分明更喜欢他和妹妹两个小甜果。 两个孩子逗趣的功夫,苏麻喇姑就端了一碗热好的汤药过来,小温宪体贴地接过来,稳稳当当地一勺一勺喂给乌库妈妈。 胤?在旁边皱着小眉头,不时地给太皇太后塞一块蜜饯,冲淡嘴里的苦味。 喝完药,太皇太后就装作一副精神不济地模样,一脸困倦地打发几个心腹护送两个福宝回去。 等着两个小家伙手牵手恋恋不舍地走出寝殿,太皇太后这才被小宫女扶起来靠在床榻上,整个慈宁宫又恢复了死寂。 别以为她不知道后宫里多少风言风语,嫉妒永寿宫的两个孩子得了她这个老婆子的青眼。 人心都是肉长的,其他妃嫔说是来侍疾,不过是在一旁坐着看着下人动弹,十个里面更是能有八个是为了偶遇皇上,脂粉味熏死个人,还不够碍眼的。 更别说后宫的阿哥格格,更是生怕被她这老太婆过上什么病气,连面都不露。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粗喘一声,对着苏麻喇姑吩咐道: “苏麻,等着哀家死了,就把哀家攒下的嫁妆体己都添给胤?和温宪。” “太皇太后,这不过是场风寒,哪里就值当说些死不死的?” 苏麻喇姑不再年轻的眼睛落下两行泪泪,忙不迭声地安慰。 太皇太后费力地抬了抬枯瘦的手,闭了闭眼。 “苏麻,哀家都明白,人都要走这么一遭而已,哀家早就做好了准备。 哀家就是遗憾看不见温宪选额驸,也不知道胤?那混小子能娶一个什么样的福晋。” 第34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三十四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缠绵病榻的太皇太后薨逝于慈宁宫。 哪怕康熙亲自侍疾,寒冬腊月步行于天坛祈祷,愿意和太皇太后分享寿命,也无济于事。 按照规定,太皇太后薨逝,后宫的妃嫔皇子公主都要守孝哭灵。 胤?和温宪作为太皇太后生前最疼爱的晚辈,自然是义不容辞。 伊哈娜给两个小家伙穿上厚厚的狐裘,特意让手巧的嬷嬷在膝盖处绣的厚一些,也好让两个小家伙免遭一些罪。 “贵额娘,您放心。儿臣一定会照顾好小十和九妹的。” 胤禛抽条的身子挺拔,一左一右牵着弟弟妹妹的手,一本正经地保证。 伊哈娜点了点头,胤禛办事稳妥,心性极佳,她就是怕两个半大的孩子受不住接二连三的哭灵。 往常哭灵的时候,身体受不住的后妃和年幼的皇嗣也不是没有,这一段时间太医院可是有的忙。 后宫妃嫔和皇子公主的哭灵守孝不在一处。尽管伊哈娜放心不下也没有办法,只能多多派几个心腹嬷嬷照看。 几日下来,胤?和温宪原来圆圆的下巴都瘦尖了,哭得眼眶通红,肿的像核桃。 这两个孩子到底是受过龙气浸染,身强体壮,大喜大悲守孝抄经也能受得住。 倒是胤禛,本来就是长身体抽条的时候,差点没瘦脱了相。吓得伊哈娜赶紧吩咐小厨房多做一些有营养的膳食,好好进补进补。 守孝的一个月,伊哈娜安安静静地拘着几个孩子在永寿宫给太皇太后祈福抄写金刚经。 希望太皇太后黄泉路上顺顺遂遂。 胤?摸了摸有些酸疼的手腕,放下毛笔,拿起刚抄好的金刚经放在一旁。 想起乌库妈妈对他和妹妹的疼爱,本就红肿的眼睛又蓄满了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铺好的宣纸上。 看着哥哥哭了,本就伤心难过的温宪也不禁眼圈一红,抱住自己的同胞兄长,两个小家伙从白天一直哭到晚上。 躲在被窝里眼泪还止不住地往下掉。 伊哈娜被磨得没有办法,两个小家伙眼睛肿的拿冰块敷都消不下来,急得只好把康熙叫了回来。 风尘仆仆的康熙也憔悴了不少,抚养自己长大的皇祖母去世康熙的心里比谁都难受。 揽着两个小家伙,父子几人抱头痛哭。 伊哈娜在一边看得嘴角抽搐,把康熙叫来不但没起到什么安慰的作用,瞧瞧反倒是哭得更大声了。 可能彼此之间有了抱头痛哭的共同经历,打那以后本就不怕这个汗阿玛的胤?和温宪胆子更大了。 康熙也愿意纵着,平常的严父形象根本就立不起来。就算是后来有更小的儿子,也没有比得过这一对龙凤胎的。 反正胤?是不可能继承那个位子,康熙索性放开了疼爱这个儿子,倒是给了胤?最大的自由。 惹得伊哈娜只能做个恶人,在自家小十上房揭瓦的时候拿起柳条给予他爱的鞭策。 说来也巧,胤?这个皮小子整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板着一张脸的四哥。 他的美人额娘除非是惹毛了她,平常都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可他四哥不一样,那冷冰冰的目光一扫过来,胤?就立马乖乖巧巧。 这倒是方便了伊哈娜带孩子,直接扔给了胤禛。 正好皇上要南巡,伊哈娜兴致勃勃地打算跟着出去玩一圈。 胤禛的嫡子弘晖也到了要启蒙了,倒不如让胤禛把这个古灵精怪的混小子一块收拾着。 也防止自己不在,胤?又撺掇出来什么鬼点子。 别以为她忘了,上次胤?和九阿哥一起把宜妃准备送给太后的几盆上好的墨菊给嚯嚯了。 找不出凶手证据的宜妃可是发了好一顿脾气,听说后来九阿哥就被有所猜测的宜妃逼着手抄了几本佛经,好好长了长教训。 胤?差点要给他额娘跪了,他一个小叔叔怎么能和三岁的小侄子一起学习呢?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而且弘晖才三岁啊,这么点大的孩子整天天不亮就起来念书,晚上用膳才能休息,不仅要念书,还要练习骑射。 胤?光是看着就头皮发麻,无比庆幸皇阿玛和贵额娘没有这么严苛地要求他,也感谢他四哥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手下留情。 好不容易逮着他皇阿玛和额娘南巡回来,胤?抱着康熙的大腿就是一阵哭诉,惹得康熙额角一阵阵抽搐。 想一脚把这个便宜儿子蹬开,可到底是舍不得。一来二去就被胤?抱得紧紧的挣不开。 “你这是干什么?!看看哪里有皇子的样子?!” 胤?可不怕他皇阿玛的色厉内荏,雷声大雨点小,抱着康熙的大腿不撒手,俊秀的脸蛋上满是委屈。 “皇阿玛,你是不知道儿臣这么长时间过得什么日子! 白天跟着四哥去户部当差,晚上还要回去和弘晖一起被四哥检查课业。儿臣是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呐——” 伊哈娜懒洋洋地做了个扩胸运动,舒展了下筋骨,看着胤?没出息的熊样,开口嗤笑: “连三岁的弘晖都比不过,胤?你羞不羞啊?皇上,依着臣妾看,您最好还是给这个小子找一个厉害的福晋,省的胤?天天就知道胡闹。” 比他大的九阿哥也已经成亲了,娶得是董鄂氏的姑娘。 也就是胤?还一直是少年心性,伊哈娜也就一直拖着没有开这个口。 听到选福晋,胤?的眼睛亮了亮,一骨碌爬起来就准备和自家皇阿玛讨价还价。 “皇阿玛,儿臣最近结识了一个非常爽快的姑娘,和十三弟最玩的来,是有名的拼命十三妹。” 康熙若有所思,倒是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惠妃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是马尔泰家的姑娘。 “哦?小十,你喜欢的是哪家的姑娘?” 胤?一愣,急忙摇头,接着又一脸神秘地笑笑: “皇阿玛,儿臣不喜欢若曦姑娘,不过,儿臣倒是觉得她喜欢八哥或者是四哥。” 这一世的胤?和康熙父子情谊深厚,对着康熙和伊哈娜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 康熙本能地皱起眉头,不论是老八还是老四都是他这几个儿子里面数一数二的。 作为一个父亲,自然不希望出现兄弟相争手足相残的丑闻,更不希望看到一个女人周旋在一圈的皇子中间。 康熙的目光落到伊哈娜身上,对着这个便宜儿子挥了挥手,吩咐点事情打发走。 “胤?,你去老四府上和老四好好说说,别让乌拉那拉氏把弘晖逼得太紧,过几天就让弘晖他们几个来上书房一起念书。” 胤?点了点头,正好他还要给自家四哥提个醒,可别一跟头栽到若曦身上爬不出来。 他看着八哥算是动了真心。 康熙揽住伊哈娜娇软的身躯,轻轻吻了吻依旧清澈勾人的狐狸眼,昏暗晦涩的眼神微微发苦。 怀里的人几十年如一日的明媚,岁月对她格外偏爱。 除了眼角的细纹和气质的沉淀,根本看不出来岁月的痕迹,和温宪站在一起宛若一对姐妹花。 第35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三十五 康熙把下巴轻轻放在伊哈娜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让美人不自觉地避了避,露出白皙的修长的天鹅颈。 湿漉漉的吻蜿蜒而下,密密麻麻,伊哈娜媚眼如丝地嗔怪,惹得康熙一阵粗喘。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康熙把玩着伊哈娜细长葱白的玉手,感受着怀里的体温,不由得感慨。 “一晃这么多年了,胤?和温宪都该考虑婚事了。” 伊哈娜仰头,笑眯眯的狐狸眼弯成清纯的月牙,抬起身子凑上去亲了一口康熙的下巴。 “那皇上可要好好考虑考虑,臣妾可不太了解哪家的千金夫人如何如何。” 康熙的儿子成亲不仅要考虑家族门第,更要服务于前朝。 康熙心里微微一软,揽着伊哈娜柳腰大手紧了紧。 “胤?的福晋,朕倒是觉得郭络罗氏家的明慧不错,性子是个活泼伶俐的,倒是能治住小十。就是身份不行,做个侧妃还是可以的。 至于温宪,朕不打算让她去和亲,还是留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有朕给她撑腰。” 伊哈娜撇了撇嘴。 温宪长了一张和康熙复制粘贴的脸,虽然这两年越长越大,倒是能看出来几分伊哈娜的影子,可就凭和康熙长得像这点,就非常考验未来额附的定力。 至于郭络罗家族的姑娘,就凭她和宜妃两看相厌的交情,也实在不愿意给儿子找一个郭络罗本家的女儿。 不过一个侧福晋倒也无所谓。 “皇上倒是慈父心肠。先不说胤?的事情,就说温宪,皇上看上了哪家的儿郎?” 康熙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想起在乾清宫看过的画像,说道: “佟佳氏和富察氏都不错,前些日子科隆多还告诉朕请求下嫁公主呢。” 科隆多? “要是皇上说的是那个宠妾灭妻的佟佳·科隆多,臣妾可不答应。” 伊哈娜恼怒地从康熙怀里坐了起来,狭长的狐狸眼微微泛红有些楚楚可怜。 “皇上怎么能为了自己的母族就把温宪嫁到佟佳氏,那还不如和亲,起码在蒙古绝对不敢有人宠妾灭妻。” 康熙有些无措地擦掉伊哈娜眼角地泪珠,本来就通红的眼角被粗糙的大手摩挲,更添了一份妖艳。 “朕在你心里就是不顾温宪幸福的人吗?” 康熙爱怜地亲了亲伊哈娜红艳艳的眼角,解释道: “舜安颜是科隆多的侄子,画像朕看过了,是个俊俏的,学问和骑射都算不错。佟家是朕的母族,更不敢欺负公主。” 伊哈娜可不管别的,想让温宪嫁到佟家更是门都没有。 “皇上,不是有两个家族可以选吗?臣妾记得皇上禁卫军里的一等侍卫有不少富察氏的子弟,还请皇上好好替温宪挑一个好夫君。” 没理会康熙欲言又止的神情,伊哈娜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手。 “臣妾乏了,先回去休息了,至于选额驸这件事,皇上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说着就把康熙晾在原地。 康熙扶额苦笑,佟佳氏的子弟还真不如富察氏出色,只不过一个固伦公主倒是可以保佟家一族荣宠。 真是不应该为了科隆多的求情答应,平白惹了伊哈娜不高兴。 罢了罢了~ 这边伊哈娜越想越气,让小李子出宫去四阿哥府上传话,让胤禛进宫一趟。 这佟佳一族藏污纳垢,不讲人伦,还敢觊觎她的温宪,怕不是做梦! 既然眼光如此高的不安分,那就给他们找点事干。 被皇上早朝留下的科隆多心上一喜,面上不动声色。 恭恭敬敬地低下头,手指蜷缩抽搐,紧张地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咚咚声。 康熙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科隆多,朕也不绕弯子了,朕希望关于温宪公主的事情你能咽到肚子里,彻底忘记。” 科隆多一愣,大脑里一片空白。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忘记? 这门婚事,它怎么就不成了呢? 科隆多有些着急地跪在地上,声音也多了几分焦躁急切。 “皇上,是不喜欢舜安颜吗?佟佳一族还有许多优秀的儿郎爱慕温宪公主,还……” “科隆多!” 康熙微微皱眉,语气沉了下来,他向来最讨厌臣子的逼迫,看来伊哈娜说的对,佟佳一族确实不适合结亲。 科隆多的大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脊背一阵阵发凉,认命般头颅慢慢垂在地上,藏在衣袖里的手却血肉模糊。 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上,科隆多把自己关进书房。 科隆多双目通红,嘴里发出困兽一样的呜咽,死死地盯着密室里的画像,美人微微垂眸就引得他飞蛾扑火。 “伊哈娜,伊哈娜,你为什么就不能看我一眼?凭什么皇上霸占了你,就连温宪公主都不愿意下嫁给佟家?” 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画像上张扬明媚的美人,科隆多的眼神逐渐变得痴迷。 “你说我该把你怎么办才好?什么时候才能进到我的梦里?我就想离你再近一点而已……” 情人一般的呢喃随风飘散,只剩下一丝余音。 “爷,李氏来给您送补汤,您看——” 门外,贴身心腹的声音透过昏黄的窗纸穿了进来,被打扰的科隆多唇角抿成一根直线,浑身透出一股烦躁不安。 最后烙下一个轻轻地吻,把画像珍之重之收好,科隆多坐到主位上,重新变得儒雅。 “进来。” 嘎吱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和煦的阳光照了进来,科隆多有些不适地闭上眼。 特意穿了一身火红色旗装的李四儿,接过侍女手里提着的参汤,扭着腰胯走了进来。 科隆多的瞳孔猛得一缩,呼吸变得粗重,眼前的相貌与记忆中的人逐渐重合到了一起,眸子里泛着别样痴迷的神采。 “伊哈娜~” 微不可察的呢喃飘散在风里。 李四儿很满意地看到科隆多眼里的痴迷。 坐在科隆多结实的大腿上,纤细的晧腕搭在科隆多的肩头,得意地扬起嘴角,妩媚一笑。 “老爷,您今天怎么回来地这么晚呢?妾身可等了好久~” 纤细的手指配上鲜红的豆蔻,沿着科隆多的肩头一点一点地向下,暧昧地眨眨眼。 科隆多粗喘一声:“怎么想起来穿了这么一身?” “谁让老爷喜欢呢?妾身这么穿好不好看?” 看着对方轻轻用豆蔻点唇,科隆多蓦然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赝品果然就是赝品,再像也成不了真。 第36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三十六 四贝勒府。 “夏格,你确定这是从科隆多府上找出来的?” 胤禛看着手里逐渐展开的画像猛得合上,眼里全是掩饰不住地震惊,一双手甚至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一身黑衣的侍卫跪在地上,冷漠不含一丝感情地回道: “主子,这是奴才从科隆多的密室中找出来的,绝对没有错。” 胤禛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重新把画像交给夏格,“去悄无声息地送回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黑衣人点了点头,眨眼间消失不见。 胤禛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心里是无法消解的震惊。 真是没想到科隆多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宠妾灭妻不算,居然还敢觊觎贵额娘。 幸好额娘死活也不乐意温宪下嫁佟佳氏,这科隆多简直就是贼心不死。 要不是留着他还有用的话…… 胤禛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辣,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佟佳一族也该敲打敲打了。 “四爷,这是要对科隆多下手?” 教导弘晖阿哥的邬思道被传唤过来,听着四爷的决定有些震惊。 轻轻捋了捋羊角胡,心思千回百转。 四爷怎么突然想对付颗隆多? 这科隆多可还是计划里的关键一环,前朝太子和直郡王的争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八阿哥也开始不安分,要是这个时候与之交恶,怕是…… “先生不必多虑,不过是给科隆多一个教训罢了,提醒提醒他不该得意忘形。” 胤禛想着永寿宫传回来的消息,缓慢地转动手上的扳指。 这一世,他没有被抱养给佟佳贵妃,佟佳氏自然也就没有倾力支持的皇子。科隆多所谓的效力有几分真,可就要大打折扣。 更何况就算是在上一世,佟佳一族也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老八如日中天的时候,佟佳一族也没少登门拜访。 等着下一任帝王上位,没有皇子的佟佳一族自然就会被排除在核心圈子之外,佟半朝也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这科隆多为自家侄子求娶温宪,除了因为他那点不轨之心外,更多的还是求一个护身符。 一个倍受皇上宠爱的固伦公主,能为佟佳氏延续三代荣光。 想起早朝上传出的消息,邬思道眼里闪过精光,从科隆多回府阴沉的脸色来看,佟家尚公主的事情恐怕是不了了之。 这个教训可大可小,既要让科隆多自顾不暇,又不能让这一员大将伤筋动骨。 “四爷,在下听说这科隆多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小妾,据说连嫡福晋的脸面的不给,生生落下了对方的一个孩子。 也就是对方母族没落这才没有追究,依着在下看,修家不齐之人,如何得以正国邦?” 这一提醒,四爷猛得想起科隆多闹得沸沸扬扬的宠妾灭妻,眸光闪了闪,“那就按照先生说的那么办。” 胤禛眉头舒缓了一瞬,想起跟着邬思道启蒙的弘晖,不由得开口问道:“弘晖的课业最近如何?” 邬思道想起聪颖举一反三的大阿哥,胡子翘了翘,满意地点点头:“大阿哥天资聪颖,课业没有什么纰漏,不过……” 想起大阿哥这几天咳嗽不适还要强忍着上课的样子,邬思道不由得对福晋产生了些不满。 可这毕竟牵扯到四爷的后宅,到底是有些避讳,邬思道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讲。 “不过什么?先生但说无妨。” 胤禛知道两辈子加起来邬思道都不是什么无的放矢之人,必然是察觉到有些不妥。 “不知道四爷知不知道弘晖阿哥这几天生病了,在下问过弘晖,福晋每日还要给大阿哥多布置课业,大阿哥的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 胤禛一愣,想起来上辈子养到八岁就殇了的嫡子,这也是他唯一的嫡子,不过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好好的人就没了。 他都强调了把弘晖的课业完全放给邬思道,没想到乌拉那拉氏居然如此阳奉阴违。 夜晚,胤禛刚踏进正院就听到弘晖撕心裂肺地咳嗽声,一股子怒火涌上心头。 挥了挥手拦下下面人的禀报,一进门就看见才不过三岁的小人瘦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拿着书,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阿玛!” 见到来人,弘晖眼前一亮,放下手里的书溜下凳子行礼问安。 不算激烈的动作又引起了撕心裂肺的咳嗽。 胤禛眼神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抱起不过三岁的小家伙,一张小脸因为害羞泛起丝丝红润。 一旁的乌拉那拉氏看见弘晖和四爷居然如此亲密,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弘晖这么晚还在用功啊?身体不舒服有没有喝药?” 弘晖软软的小身子轻轻靠在胤禛身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是依恋。 “阿玛,弘晖有好好吃药,一定不会耽误课业。” 胤禛鼻子一酸,想起上一世自己这个阿玛做的可真是不称职。 和福晋站在一条战线上,唯一的嫡子居然因为读书被磋磨的身子虚弱不堪,他也没把孩子的身体放在心上。 无视福晋的欲言又止,胤禛抱着弘晖坐在桌案前,轻轻摸了摸弘晖的小脸。 谁家三岁的孩子能瘦成这样? 十弟小时候简直胖成了个小胖墩,就算额娘压着减肥一天扎三个时辰的马步,也是虎头虎脑活力满满。 福晋的性子他明白得很,不过是担心弘昐越过去弘晖这个嫡子,就算是他说再多,福晋也认为他这个当阿玛的在偏袒弘昐。 胤禛眯了眯眼,转过弘晖的身子,试探性地问道: “弘晖喜不喜欢你十叔叔和温宪姑姑?” 自打胤禛出宫建府以后,胤?就一天三次往四阿哥府上跑,至于外面传的什么结党营私的流言,还被皇阿玛指桑骂槐地好一顿训诫。 听见会骑马汗血宝马的小叔叔,弘晖眼睛亮了亮,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喜欢小叔叔,也喜欢贵玛嬷!” “哈哈哈,那弘晖想不想去永寿宫玩几天,你贵玛嬷今天还让你十叔传信说想见弘晖了。” 弘晖有些兴奋地抓着阿玛的衣袖,他最喜欢去永寿宫陪天仙一样的贵玛嬷,上次十叔叔还答应带他去皇家别苑围猎呢。 可是…… 弘晖有些纠结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额娘,本就没有血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第37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三十七 胤禛寒凉的眸子漫不经心地一瞥,乌拉那拉氏身子一僵,勉强勾起一个笑容。 “这进宫自然是好事,正好妾身也是很久没见娘娘了。爷,明天妾身就陪着弘晖一起进宫如何?” “不必了,你今儿个就替弘晖收拾收拾用惯的东西,明天我陪着弘晖进宫一趟。” 说完也不给福晋再辩解的机会,抱着弘晖就朝床榻走去。 乌拉那拉氏不甘地攥住了帕子,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宫里的娘娘盛宠不衰,弘晖过去住几天也能在皇上面前刷刷脸。 永寿宫。 伊哈娜还没睡醒就把被外面的喧闹声吵的睡不着觉,烦躁地起身梳妆准备出门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额娘!儿臣来看你了!” 伊哈娜戴上护甲,捋了捋耳边的鬓发,一身火红色的旗装配上上扬凌厉的狐狸眼,抬眼看人,一股不屑风流居高临下的嚣张倾泻出来。 胤?敏锐地感受到气氛的沉闷,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面上露出一抹尴尬讨好的笑。 伊哈娜看也不看这个便宜儿子,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用茶盖轻轻将浮沫撇去。 胤?一溜烟跑到伊哈娜跟前,露出被挡得严严实实的胤祥。 知道伊哈娜起床气犯了的胤?,万分后悔为了兄弟义气,这么早来叨扰自家额娘。 凭着自家额娘的受宠,只要开口,就算是晚一步,也能把若曦给从皇阿玛那儿要过来。 怕就怕在额娘惫懒性子发作,根本不想开这个口,帮这个忙。 胤?狗腿地替自家额娘捏捏肩膀,有眼色地递上刚出炉的水晶包子,只希望额娘不要因为起床气迁怒十三弟。 好不容易气顺的伊哈娜,没好气地扫了一眼这个便宜儿子,看着站在寝殿里手足无措的十三阿哥,对着胤?扬了扬下巴。 “还不快给你十三弟看座,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吃完最后一个排骨饺子,伊哈娜满足地舔了舔唇,这才懒洋洋地问道: “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两个臭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好不容易等他额娘吃完终于能说正事的胤?,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插科打诨地耍宝。 “瞧额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儿臣就不能因为想你和皇阿玛进宫看看吗?” 伊哈娜的眼风毫不客气地扫了油嘴滑舌的胤?一眼,“行了有话快说,要是没事的话本宫可就要回去补觉了。” 胤?有些无趣地摸了摸鼻子,开口商量: “额娘,这不是又要选秀了吗?儿臣想要额娘帮忙开口,撂一个人的牌子。” “哦?” 伊哈娜提起了些兴趣,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两个阿哥,打趣道: “你们兄弟两个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何必撂牌子,本宫可以直接给你们赐婚。” 比起胤?的贪玩不开窍,伊哈娜倒是觉得胤祥动心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胤?满头黑线地辩驳: “额娘你想到哪里去了?就是我和十三有一个朋友,她不想要进宫被赐婚,所以我们这才想着帮她一把。” “朋友?什么朋友?哪家的?叫什么名字?” 胤?看着他额娘越来越兴味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捣了捣旁边的十三弟示意他开口。 “娘娘,那姑娘的名字叫马尔泰·若曦,马尔泰将军府的二小姐。” 若曦? 伊哈娜眯了眯眼,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地笑了: “就是那个胤?嘴里的拼命十三妹?八阿哥侧福晋的同胞妹妹?” 一听到拼命十三妹的说法,胤祥耳尖羞耻地红了红,对上娘娘促狭的眼神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胤祥红地快要冒烟的脸,伊哈娜善解人意地应承道: “这事本宫会开口和皇上提的,至于结果怎么样,还要看你们皇阿玛的意见。” 前脚刚打发走两个阿哥,伊哈娜想起来和温宪去骑马的弘晖,转头特意吩咐小厨房多做些滋补的膳食给小家伙补补身子。 瘦成那副孱弱的模样,直让伊哈娜皱眉,不知道地还以为乌拉那拉氏是后娶的继室呢,这么磋磨孩子。 这马上就要选秀了,今年的大选小选放在一起,胤?的侧福晋选好了,这嫡福晋还要她仔细把把关。 伊哈娜倚靠在软榻上,慵懒地吃着明华剥好的烤栗子,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把一张张画像展开又合上。 下朝耽误了一会儿就马不停蹄地赶到永寿宫的康熙,在永寿宫门前放缓了脚步,背起手慢悠悠地踱进寝殿。 后面跟着的梁九功托着一溜的赏赐,专门来给皇贵妃和温宪公主充私库。 分明听见了脚步声,伊哈娜头不抬眼不睁,礼数齐全地从榻上起身,准备行礼。 还没来得及福身,康熙一把托住伊哈娜的手直接把人抱在怀里。 这下,康熙知道伊哈娜是真的生气了。 入宫这么多年来,除了刚进宫那次,伊哈娜什么时候这么正儿八经地行过礼?向来都是爱娇地揽着他撒娇。 康熙神色慌了一瞬,抱着伊哈娜的柳腰坐在美人榻上诚恳地认错。 “伊哈娜,是朕的错,朕已经给温宪看好了一个富察氏的一等侍卫,品行武功都是极佳。” 眼看着怀里的人还不说话,康熙有些着急地捧着伊哈娜的小脸对着自己,不期然对上伊哈娜蓄满眼泪的狐狸眼。 康熙的心被人猛得戳了一下,酸酸胀胀,心甘情愿地低下头颅,用明黄的龙袍给伊哈娜擦拭泪水,轻轻地亲吻光洁的额头。 “皇上好狠的心,外面都传遍了,科隆多这个做叔叔的宠妾灭妻,听说差点把自己的福晋做成人彘。我的温宪怎么能嫁进这种狼窝?” 伊哈娜刚开始的眼泪是装的,就是为了让康熙妥协心软。 越说越生气,眼泪刷刷地砸在地上,鼻头眼尾气得通红,一抽一抽地停不下来。 康熙也彻底打消了扶持佟佳氏的想法,半揽着伊哈娜不停地道歉认错,好话都说了个遍,这才好不容易让伊哈娜破涕为笑。 “今天胤禛还和臣妾说那个科隆多已经把自己那个宠爱的小妾给勒死了,真不愧是皇上的表弟。” 伊哈娜可不知道,这李四儿不仅被一杯毒酒送上了黄泉路,连一张脸也被人刮花了,辨认不出容貌。 第38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三十八 想起科隆多的丑事,康熙也厌烦地皱了皱眉。 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糟蹋嫡福晋甚至罔顾人伦,佟佳氏也确实是需要敲打了。 “朕已经把科隆多好好地训诫了一顿,罚俸三个月。至于温宪的额驸,朕可以安排他们暗中见一面。” 康熙的眼眶不经意间一红,轻轻嗅着伊哈娜身上的清香,不由得感慨。 “伊哈娜,朕这个皇阿玛总是想看见温宪幸福。” 伊哈娜自然是知道这个时代盲婚哑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可毕竟是她孕育出来的孩子,总是想让他们过得舒心一些。 上辈子嫁入佟佳氏的温宪很不开心,年纪轻轻就让康熙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冲这一点,伊哈娜也绝对不允许佟家尚公主。 “额娘——” 在外面疯玩到满头大汗的温宪,牵着眼睛发光的小糯米团子弘晖,一阵风似的冲进永寿宫。 看见康熙一愣,接着兴高采烈地问安。 “给皇阿玛\/皇玛法请安。” 伊哈娜看了看鬓发都打湿了的温宪和小脸兴奋地通红的弘晖,有些嫌弃地甩了甩帕子。 “瞧瞧你带着小侄子疯玩,也不怕着凉,还不快让嬷嬷带你们下去换件干净的衣裳。” 温宪知道自家额娘这是鼻子太灵,嫌弃她们身上的汗味。 像她额娘这样冰肌玉骨的天仙,整天香喷喷的,是不知道他们凡人出汗的滋味,真是便宜她皇阿玛了。 温宪狡黠一笑,不理会她额娘的嫌弃,冲上去抱着自家额娘的胳膊就不撒手。 “额娘,你怎么能嫌弃你的女儿呢?儿臣真是伤心了,人家可是特意给额娘猎了一只肥兔子,一会儿就让胖师傅帮忙烤了!” 伊哈娜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把温宪的脑门戳开,没好气地翻了一眼这个故意把汗蹭到自己身上的臭丫头。 要不是亲生的,她指定一脚踢出三米外。 “额娘,儿臣带着弘晖去换衣服去了,十哥还邀请我们今天出宫用午膳呢!” 说着一把抄起脸上还泛着红晕的弘晖,一溜烟没了踪影。 “这个疯丫头,朕一会儿就多派几个人跟着,免得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去。” 康熙不舍得对自己闺女说重话,想起整天招猫逗狗,自打征战塞外回来就没个正形的胤?,就不由得提起来这次选秀的事。 “伊哈娜,你说朕给胤?挑一个蒙古的格格当嫡福晋如何?朕看这满京的贵女就没有压得住这个混小子的。” 胤?的心性不适合那个位置,伊哈娜还年轻,他却已经老了。他这个做夫君和阿玛的,总要为她们娘仨做好打算。 科尔沁的血脉和阿巴亥部落的姻亲,至少可以保证胤?的荣宠不衰。 他这一辈子就是克妻终老的命格,唯一遗憾的也就是为了前朝政务不能让伊哈娜成为与他名正言顺的妻。 伊哈娜可不知道康熙心里的弯弯绕绕,反正她也不是冲着皇后的位置去的。 这会儿她正在思考皇上说的蒙古格格,正好立秋之后还有一次塞外行猎,到时候可以让胤?亲自挑一个喜欢的嫡福晋。 “嫡福晋的事情还不着急,离过年还有好长时间,选秀倒是就在跟前。今天胤?那臭小子为了今年选秀的事,还特意来求我这个额娘。” “哦?难道是胤?有了喜欢的姑娘?” 康熙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比起其他儿子,老十可以说是一点也不开窍。 伊哈娜在康熙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这倒也不是。就是想让我在选秀的时候,让一个姑娘撂牌子回家。” 康熙的眼里闪过一丝暗芒,略带不可思议地开口:“爱妃说的,不会是马尔泰家的二小姐?” “皇上怎么知道?” 看着伊哈娜瞪圆了的狐狸眼,康熙不自觉地转动手上的扳指,话里话外意味深长。 “这个马尔泰·若曦可真是不得了。之前下了早朝,宜妃良妃德妃还有惠妃,就跟约好了一样,不管是撂牌子还是要人赐婚,一个接一个的全是关于这马尔泰·若曦。” 不过是老八侧福晋的妹妹,居然还能引得这么多的阿哥为之奔波,这个马尔泰·若曦可真是好手段。 也不知道这个女子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 康熙对这个坊间流传的拼命十三妹提起了些兴趣,也在心里给她安上了不安分的名头。 “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这个马尔泰·若曦?” 伊哈娜有些好奇康熙的打算,毕竟身为一代帝王康熙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康熙眼中精光流转,“就让她留在乾清宫做个奉茶的宫女,既然不想被赐婚,磨磨性子也好。” 与其撂牌子出宫,倒不如把这个牵扯诸多阿哥的若曦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看他这群心野了的儿子能做出什么事来。 伊哈娜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康熙,眼里明晃晃的质疑,你难道是认真的? 虽然今年大选小选一起,可哪有一家八旗大选进来的格格,是留在乾清宫当宫女的? 这个若曦可是满族正黄旗的格格,却要在乾清宫干着包衣奴才的活。 啧啧啧,看来皇上确实是对这个马尔泰·若曦不喜了。 陪着康熙用完一顿清淡的午膳,伊哈娜的困意袭来,躺在美人榻上,不自觉地想起这个频频出现的若曦。 按照话本子里的定律,这位若曦说不定能打破如今九龙夺嫡的局面。 “镜灵,你知道这马尔泰若曦到底是什么来头?康熙的几个儿子可都是枭雄一样的人物,同时对一个女子感兴趣,可真是不可思议。” 被从神魂中唤醒的太清昆仑镜金光一闪,有关马尔泰·若曦的经历一晃而过,呈现在伊哈娜面前。 如果说伊哈娜是凭借着上古神器与天道沟通协商互利互惠的正经穿越者的话,马尔泰·若曦就算是机缘巧合通过时空漏洞的非法穿越者。 一个灯红酒绿摩登喧嚣的现代人,穿越到格格不入的古代,与四爷、八爷展开了一场荡气回肠的爱恋。 这么看来,康熙的看法其实并没有错。 在未来,这个若曦不光会与几个阿哥纠缠不清,太子老四老八十三十四甚至是她的便宜儿子,而且会不经意间扇动历史,让四阿哥登基这条路走的更艰难罢了。 伊哈娜的眼睛蓦地闪过一朵琉璃般若花,周身的龙气意动,一圈圈涟漪一样向外扩散。 黑夜将至,她会给皇城最尊贵的天家父子送上一场梦。 女人或是权力,大清的未来还是囿于现在,她很期待他们的选择。 第39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三十九 夜半更深,胤禛猛得从床上惊醒,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前世今生的记忆在头脑中电石火花般闪过。 “爷,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乌拉那拉氏感受到身边的动静,睡眼朦胧支起身子,一抬头看着胤禛满头的虚汗和粗喘,瞌睡顿时散去。 “爷,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做噩梦了?” 一边急忙的用手边的丝帕给四爷擦拭额头上的虚汗,一边着急地想要开口叫人。 “不用了,不过是做个噩梦,你赶紧睡。” 胤禛握住乌拉那拉氏的手腕,重新把人塞进被子里,轻轻合上福晋亮晶晶有些羞涩的杏眼。 听到枕边人逐渐绵长的呼吸,胤禛也才逐渐放松身体,深深吐出一口气。 胤禛看着窗外漆黑的夜不见一丝光亮,想起刚刚做的那个梦,心底也逐渐发沉。 梦里和前世的经历一模一样,他低调地避开了太子和大阿哥的党派之争,避开了八贤王的针对,成功登上了那个位置。 他登基后裁除冗官,整治官场,不过在位十三年就积劳成疾,死于案牍之上。 之后的一切一切更是和做梦一样,胤禛眼睁睁地看着大清一步一步走向衰亡,最后居然被所谓的蛮夷弹丸之地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胤禛不敢更不愿意相信这黄粱一梦,可和前世一模一样的经历却又不由得他不信。 这个夜晚,对于伊哈娜来说没有什么两样,可对于乾清宫的康熙和他最优秀的一众儿子来言,却是一种无言的折磨。 本该漆黑一片的乾清宫灯火通明,毫无睡意的康熙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靠在黄花梨软椅上合上了眸子。 废太子,八贤王,九子夺嫡…… 一桩桩一件件在他脑海里闪过。 老大有勇无谋耳根子软,适合在外征战;太子行事恣意心性冷漠;老八虽有贤王之名却无贤王之实,放纵大臣苛待兄弟…… 老四是个低调有成算的,做事果决,有他年轻时候的胆识,这个皇位交给他不亏。 真是人老了,心也就软了。 朝堂上这些大臣不少都是从他亲政开始就跟随的老人,贪污积弊贿赂这些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没成想居然会把老四给累死在案牍上,是他这个皇阿玛做的不称职啊! 可惜胤禛是个好儿子,却没有培养出来一个好儿子,不过几代,大清就变得疲弱不堪。 好圣孙,旺三代的说法是确有其事啊! 第二天,乾清宫里一道道旨意接二连三地发出,一批批重臣接踵而至,大臣们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阿哥和十四阿哥被送到边疆,一个率领八旗子弟出兵葛迩丹,一个被皇上派去东南监制造船训练海军。 老十三带领着禁卫军和八旗子弟整天操练,京城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势。 十阿哥主动请缨进入汉口火器营,听说已经研制出了新型的炮火武器。 四阿哥在户部,做上了老本行要债同时统筹前线粮草。 在康熙的支持下,手持尚方宝剑迷上了抄家,专门清理户部部费,前朝大臣听说四阿哥黑脸阎王的名号无不闻风丧胆。 贪官污吏的血水把菜市场染成了一片猩红。 老九还是老样子,皇上直接把他送到广州经商造船,力图培养出来一个大清的钱袋子。 还特意让胤?先给老九的海队配上火力武器,下西洋,每次都能发一大笔横财。 就是听说每次途中都会击毁了洋人的几艘鸦片船,至于原因,当然是不小心了。 虽然这钱每次都要上交国库八成罢了,但是想起梦里的尸横遍野,老九就没有一点不乐意。 老三被分到工部,老五进了刑部,老七腿脚不方便就待在礼部。 至于八阿哥这个贤王进了吏部,整天忙着跟大臣们对着干,忙着抓小辫子,忙着应对外面的蛮夷,忙着出使西藏慰问达赖喇嘛。 和胤禛一个冷面阎王,一个玉面狐狸倒是相得益彰。 康熙和太子的关系又回到了曾经的和谐,父子二人负责统筹大后方,顺便把下一辈的小阿哥小格格们一股脑的圈在宫里培养,务必确保第三代里面必须有可塑之才。 他们这么折腾倒是苦了伊哈娜这个皇贵妃。 一个弘晖就够她受得了,这一下子一来就是几十个小萝卜头。 不仅要应付他们额娘止不住的眼泪和成天累月的拜访,还要关心一下这群小孩子们的身心健康,简直忙到飞起。 幸亏手边还有好用的宫女嬷嬷,其他阿哥的额娘也能帮忙照看,这才不至于让伊哈娜撂挑子。 至于今年的选秀? 康熙大手一挥直接取消了。 毕竟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为这个庞大的王朝续命,谁还有功夫谈情说爱。 不论是八阿哥还是十三阿哥都已经把那个有趣的马尔泰·若曦抛在了脑后。 熟知历史的马尔泰·若曦敏锐地觉察出不对。 历史上这个时间明明太子和直郡王斗得不可开交,可如今连直郡王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还有府里的弘旺阿哥也被福晋送到了宫里,听说是皇上的旨意。 可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这一出啊?! 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若曦,你又在嘀咕些什么呢?” 若兰看着这个自打落水之后就有些神经兮兮自言自语的妹妹,不由得挥挥手让她回神。 “姐姐,…没什么,我就是在想皇上怎么会把小阿哥小格格们都接进宫?” 若曦掩饰性地笑笑,随便找了个理由。 若兰以为若曦是关心弘旺阿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你啊就别操心了,宫里有良妃娘娘在呢,自然会看顾小阿哥。再不济还有昭元皇贵妃,为人最是公正。” “昭元皇贵妃?!” 这个时候宫里哪有什么皇贵妃? 看着若曦瞪大的眼,若兰有些担心地拉过她的手。 一会儿还是去求求福晋请一个太医来给若曦看看脑子,可别是上次摔着的后遗症。 “好姐妹,你快告诉我,这个皇贵妃到底是谁啊?” “自然是敦亲王和温宪公主的额娘,你和十阿哥关系这么好,怎么会不知道?上次你选秀的事,十三阿哥就是托皇贵妃娘娘开口的呢。” 胤?凭借着在火器营的功绩,成功成了第一个封王的阿哥——敦亲王。 若曦挣开若兰的手,猛得推开门冲了出去,嘴里不住地呢喃: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这个皇贵妃一定有问题,一定是她,没错!” 若兰被推的一个踉趄,幸好被下朝回来的八阿哥扶住,只好拉住八爷的袖子求他派人去找找若曦。 虽然这阵子若曦有些不规矩,可到底是她嫡亲的妹妹。 实在不行,就和阿玛说说,把若曦送回塞外,可能那里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第40章 草原上最明媚的格桑花四十 “额娘,皇阿玛和十哥整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儿臣现在真是无聊地发慌!” 温宪抱住自家额娘的胳膊撒娇,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不禁感叹还是她额娘这最舒服。 一个月前,温宪赶在胤?前面下嫁给了富察氏。 皇室的几个阿哥但凡是能赶回来的都回来了,光是宫里太后皇上还有伊哈娜给的添妆就有足足一百台。 更别说胤?从老九的商队那儿弄来的分成,单是给温宪留着压箱底的银子就有满满十箱。 富察氏恨不得把这个儿媳当成祖宗供起来,这可真是娶了一座宝山。 “闲着无聊你就去额驸,别在这儿缠着你额娘我不放!” 伊哈娜把胳膊从温宪怀里抽出来,这臭丫头火气旺得像个大火炉,一到夏天普通冰块的份例根本不够。 “额娘,你是不是不疼我了?我还是不是你的女儿?!” 温宪的嘴巴撅得老高,满脸红润,一看就是被照顾得很好。 伊哈娜接过乌拉雅手里的凉扇,露出一截白的发光的晧腕,慢慢悠悠地扇出一阵凉风。 “本宫要是不疼你,就不会让你明华姑姑给你做凉茶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不就是为了这口凉茶才天天往宫里跑?” 伊哈娜睨了温宪一眼,扇子上的流苏玉坠晃了晃,“你去给你皇阿玛太子他们送些凉茶过去,注意别让弘晖贪玩喝多了。” 温宪爽快地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小宫女朝上书房走去,说起来四嫂还让她帮忙给弘晖送些贴身衣物来着。 伊哈娜轻轻地躺在玉床上,享受着慢悠悠地凉风,脑海中的思绪飘散。 “主子,咱们该走了!” 伊哈娜眼珠一动,手里的凉扇顿了顿,自然而然地被明华接过去。 “镜灵,为何现在就走?” 在神魂中温养的玉清昆仑镜金光闪闪,一层层看不见地功德气运缠绕其中,蕴含着无上法则。 “此番主人动作太大,大道衍化,我们作为变数将会受到天道的驱逐,主人还是抓紧时间告别。” 伊哈娜挑眉,漂亮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留恋。 她还没看见温宪生子,没有陪着胤?成亲,更是失信于康熙白头偕老的诺言。 最后一丝波澜从潋滟的眼波中消散,伊哈娜不紧不慢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合上了眼。 相见不如不见,她讨厌告别。 “镜灵,现在就传送。” 康熙四十九,昭元皇贵妃薨于永寿宫,帝大恸,罢朝三日,追封博尔济吉特氏为昭元皇后。 “王爷您可算来了!” 梁九功远远地瞧见敦亲王的身影愈走愈近,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了,直接小跑着迎了上去。 胤?脸色惨白,胡子拉碴的脸上浮现出两个青黑的眼圈,眼眶通红地开口:“皇阿玛如今怎么样?” 梁九功的脸直接皱成了干巴巴的菊花菜,哭着脸回道: “皇上还是老样子,就在永寿宫守着皇后娘娘不吃不喝,谁劝了都没用。再这样下去,皇上的身子可真的撑不住啊!” 胤?心里一紧,眼泪差点没忍住又掉下来。 他已经失去额娘了,皇阿玛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脚下加快步子,一进寝殿就看见抱着额娘穿过的狐裘,直愣愣地坐在玉床上的康熙。 “皇阿玛!” 胤?抱着康熙的身子,大夏天却感觉一阵阵地发寒。 康熙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干涩地嘴唇动了动,大手轻轻地摸上这张和伊哈娜有些相似的脸。 “伊哈娜,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把我们都丢下?你不怕朕对温宪和小十不好吗?!” 胤?心里一酸,忍不住死死抓住康熙的大手嚎啕大哭:“皇阿玛,我没有额娘了!儿臣没有额娘了?!” 康熙默不作声地揽着胤?的身子,闭上眼,强忍住喉头的腥甜。 伊哈娜等等朕,朕照料好大清就去找你。 康熙五十二年,康熙的身子愈发地不好了。 自从昭元皇后薨逝以后,皇上的手段就更加铁血无情,就连当年的乳母曹氏一家都被清算,满朝文武无不战战兢兢。 康熙看着眼前这帮优秀的儿子,满意地颔首,起码他的努力是有用的,只希望这后世子孙别再葬送了这偌大的疆土。 康熙的眼神落在跪在众臣之前的胤禛身上,缓缓开口: “胤禛,你替朕好好照顾好温宪和胤?,别让人欺负了去。这江山,朕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胤禛的眼眶通红,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辈子,皇阿玛还是越过二哥把皇位交到了他手上。虽然有可能也有一部分是弘晖天资聪颖的功劳。 康熙缓了缓,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擦了擦温宪脸上的泪珠: “温宪,不要自责,你皇额娘一定不希望她骄傲的温宪抑郁寡欢。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皇阿玛也要去找你皇额娘了。” “皇阿玛!” 温宪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泣不成声。 午夜梦回,她总是忍不住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回永寿宫,哪怕是早一点点? 要是早一点,皇额娘是不是就不会死?!她是不是就不用成为没有额娘的孩子?! “胤禛,咳咳咳——” “皇阿玛!” 康熙瞪大眼睛,破败的肺漏风一样喘着粗气,“等着朕死了,就把朕和昭元皇后同棺合葬!听明白了吗?” 跪坐的大臣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闪过震惊。 赫舍里一族的大臣觑了觑一脸悲恸的理亲王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皇上可是生生地打了赫舍里皇后的脸面啊。 “皇上,祖宗礼法,于理不合啊!” 康熙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瞳孔开始逸散。 胤禛心里一慌,冷厉地眼神扫了一眼出言反对的大臣,急忙上前抓住康熙的大手。 “儿臣明白,谁若敢反对就是不忠不信不孝不悌之人,乃大恶!” 康熙满意地扯了扯嘴角,最后一口气散去,呼吸归于虚无。 ———— 乌拉那拉府,爱新觉罗氏正为了小女儿的选秀发愁,一沓沓的画像散乱地堆在案桌上。 “福晋,不好了!” 身边的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跪在地上,着急地连话都说不清楚。 爱新觉罗氏皱了皱眉头,放下手里的茶杯。 这个小丫头还是过于莽撞,下次还是从二等丫鬟里挑一个老实本分的出来罢。 “福晋,四贝勒府里的弘晖阿哥,殇了!” 茶水砰的一声掉在地上,爱新觉罗氏猛的起身,身子晃了晃,又重新跌坐回去。 第41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1) “额娘!” 刚进门的伊哈娜赶忙上前扶住眩晕的爱新觉罗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额娘,你这是怎么了?还不快去请大夫?!” “别,伊哈娜,额娘缓一缓就好了。这个关头别让外人看了热闹!” 爱新觉罗氏的眼泪嗒嗒地往下掉,摸了摸小女儿天仙姝丽的脸蛋安抚道。 “你姐姐的命怎么这么就苦啊?!好不容易伤了身子才得来的弘晖,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伊哈娜一愣,紧紧地握住爱新觉罗氏的手,无声地陪伴着这一辈子的额娘。 脱离上个世界之后,伊哈娜再次醒来就成了费扬古和爱新觉罗氏的小女儿。 爱新觉罗氏拖着高龄的身体,拼死生下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被家里的四个哥哥一个姐姐捧在了手心里。 长姐嫁进四贝勒府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只会吐泡泡的奶娃娃,七岁之前四阿哥府可以说就是伊哈娜的另外一个家。 随着伊哈娜越长越大,原本圆润可爱的小糯米团子逐渐长开,容貌清丽无双,颇有神仙妃子画中人的仙姿迤逦。 为了避嫌,这才渐渐地和四阿哥府少了来往。 费扬古更是把这个老来女捧在了手心,这样漂亮的小闺女,他们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但求平平安安。 至于乌拉那拉氏的前程,有长女这个四福晋在,他们一族就已经绑在了四爷的船上。 如今皇子之间的夺嫡愈演愈烈,费扬古也已经要退下来,赋闲在家。 伊哈娜如此容貌,不是进宫成为宠妃,要不就是要进哪家皇子的后院。 这并不是乌拉那拉一家想要见到的局面。 所以他们一定要赶在今年大选之前给伊哈娜选一个如意郎君,到时候再走走关系请皇上撂个牌子,如今也只能委屈伊哈娜戴上面纱不要以真面目示人。 哪成想偏偏赶在这个时候,长到八岁的弘晖怎么就没了呢? 爱新觉罗氏勉强打起精神,擦干眼泪。 “伊哈娜,这会子你姐姐的处境还不知道有多么艰难。 嫡子没了,身子坏了,又是八旗选秀,皇上和德妃说不定就会给四阿哥指一个满族贵女当侧福晋,到时候你姐姐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伊哈娜眸光闪了闪,握住了额娘的手。 “额娘,听说皇城里的静安寺有个功德深厚的了悟大师,明天我就去寺庙抄几卷经书为小弘晖祈福。” 四贝勒府。 乌拉那拉氏的眼睛都哭肿了,抱着弘晖已经凉透了的身子死活不撒手。 旁边的陪嫁嬷嬷看着日头西斜,四爷快要回来了,心里也不禁跟着着急。 “福晋,弘晖阿哥已经没了,您这个做额娘的总是要好好送他一程啊。让小阿哥走的安心!” “弘晖,额娘用命换回来的弘晖啊——你让额娘怎么活啊!” 乌拉那拉氏充耳不闻,眼泪大颗大颗的止不住,嘴里尝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鬓发散乱,满脸泪痕,脸色惨白,哪里有皇家福晋的端庄尊贵。 失去孩子的福晋就像一只咆哮独自护崽的母狮,狠狠地瞪视想要带走弘晖的人。 周围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一个个束手无策。 “四爷回来了,四爷……” 胤禛一进正院,就看见弘晖已经僵直的小身子和福晋已经疯狂的模样,心里猛得抽搐了一下,默默走到福晋身边。 这可是他寄予了所有心血的嫡子啊,一下子没了,他这个做阿玛的又怎么会不心痛。 胤禛抱住乌拉那拉氏冰冷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掰开她死死抱住弘晖的手指。 “呜呜呜呜……不要,不要——” 乌拉那拉氏拼命摇头,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出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呢喃和母兽的哀嚎。 “不要,不要带走我的弘晖,他没死,四爷,弘晖他没死……” 胤禛的眼尾泛起星星点点的红,握紧拳头揽住福晋的身躯,胸前的衣裳被浸得滚烫,心也一阵一阵地抽搐发疼。 下人有眼色地抬起弘晖阿哥尸体,悄无声息地出了正院。 乌拉那拉氏死死地抓住胤禛的衣袖,一颗心逐渐变得麻木死寂,她的弘晖还那么小,真是苍天不公。 “爷,我们弘昀阿哥身体不舒服,主子您过去看看!” 苏培盛睨了一眼这个没眼色的丫鬟,心里也给李氏打上了个不安分的标签。 弘晖阿哥刚没了,就敢来争宠,也不怕扰了阿哥的清净,福晋生撕了李氏。 胤禛皱了皱眉,呼吸顿了顿。 他到底不只是弘晖一个人的阿玛,也不是福晋一个人的夫君。 他再也不能承受起夭折一个儿子的痛苦了。 乌拉那拉氏的哭声停了,从四爷怀里挣扎着直起身子,一双倔强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四爷面无表情的脸。 同床共枕十三年,她如何不知道她的爷在纠结。 真是好笑,弘晖你瞧瞧这就是你那冷心冷肺的阿玛! 胤禛犹豫了半晌,到底不放心地开口:“福晋,爷就去看弘昐一眼,一会儿再来正院。” 看着胤禛头也不回地走出正院,乌拉那拉氏面如死灰地闭上了眼,留下一行清泪。 哈哈哈,她的弘晖死不瞑目,李氏那个贱人居然还敢拿孩子来邀宠! “哈哈哈哈,额娘的弘晖,你阿玛就连最后一程都不愿送你,真是何其可笑?!” 乌拉那拉氏痛苦地俯下身子,直到尝到嘴里的血腥味也不罢休。 脸上浮现出癫狂的笑意,配上怨毒的眼神,直接把想要上前规劝的嬷嬷定在原地。 “李氏,我和你不死不休!” 永和宫。 已经知道弘晖没了的康熙,接过德妃手里递过来的参汤皱了皱眉头。 “这费扬古的儿子女儿可算是不少,听说他福晋还老蚌生珠怀了个小闺女,怎么这长女就……” 德妃殷勤地接过空碗递给身边的宫女,叹了口气,顺势说道: “谁说不是啊?臣妾也是惊讶,都养到八岁的嫡子了,还以为老四家的能养住。唉,这乌拉那拉氏也是没福气。” 乌拉那拉氏是为了死去的佟佳氏冲喜选的福晋,本来就不是她看上的好儿媳。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乌拉那拉氏还坏了身子,老四虽然不如十四来得贴心,但到底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德妃本身就是凭借着孩子母凭子贵,自然知道这子嗣不丰的严重性。 人家别的院的小阿哥都成群了,这胤禛府里还是小猫三两只呢。 “这乌拉那拉氏是表妹选的,是个贤惠端庄的。老四的子嗣确实是不丰,等着这次选秀再给老四选几个好生养的。” 表妹表妹表妹,佟佳氏这个贱人,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抢了她的儿子还不算,非得让胤禛断子绝孙才好吗?! 德妃面上扯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姐姐选的自然是好的。” 私下里,尖利的护甲戳进了保养得宜的手心,一阵阵钻心的疼痛才勉强唤回了德妃的理智。 第42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2) “格格,咱们就这么出府不告诉老爷,好吗?” 名唤玉荣长得圆头圆脑的小丫鬟,瞅了瞅自家戴着面纱也挡不住那一身清丽绝伦的格格,糟心地叹了一口气。 和会些拳脚功功夫的风荣一左一右,警惕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眼珠子都快要黏在伊哈娜身上,恨不得流哈喇子的登徒子。 “咱们不过是去给弘晖祈福罢了,如今四阿哥府上没了嫡子,阿玛额娘还不知道怎么忙呢?这点小事就不必叨扰阿玛了。” 伊哈娜好笑地看着这几个小丫头如临大敌的模样,她这次去静安寺还真是为了祈福。 总归是一场亲缘,她也是希望这个招人疼的小外甥黄泉路上能走的顺顺当当,也不枉她特意去开一个后门。 静安寺的香火鼎盛,大殿前的石阶上挤满了人,玉荣风荣恨不得自己长出来八只胳膊好把自家天仙一样的格格和那群香客们隔开。 别以为她们没看见,不少长得人模狗样的儿郎不动声色地往伊哈娜这边凑。 伊哈娜皱了皱眉,平日里她都是和爱新觉罗氏坐着轿辇上山,一进山门就有侯着的小和尚引着进了大殿。 哪里见识过这么多人挤人的场面? “格格,奴婢知道这静安寺有一条偏路,就是通往后院,不过这个时候人一定不多。” 风荣担心地看着自家被挤得有些站不稳的格格,想起了之前随着福晋上香发现的小路。 这么多的人,万一哪个不长眼冲撞了她们格格,那可真是哭都没地哭去。 伊哈娜瞧着前面喧嚣的人群,点了点头,刚把一双白嫩的玉手搭到风荣身上准备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又清亮的叫唤。 “格格,格格!且慢,稍等——” 伊哈娜顿住脚步,回头一看正是之前带路眼熟的小和尚。 “格格,了悟大师有请。” 伊哈娜顿了顿,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打量探究的视线,顺势跟在小和尚的身后前往后院。 周围的香客不禁议论纷纷,这到底是谁家的格格,居然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仙姿迤逦,竟然还惊动了了悟大师。 谁不知道这了悟大师算的上是钦天监的编外人员,功德深厚,一双慧眼看透前世今生。 除了皇上,其他人可请不动,就连在静安寺三月一次的解签,也是看心情,只解有缘人。 伊哈娜可不知道这所谓了悟大师的神通,当然就算是知道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知道小和尚是怎么带的路,一路上冷冷清清,居然没见到多少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见到伊哈娜,了悟大师本来微微半阖的眼睛全部闭上,头顶上紫色冲天的气运,丝丝缠绕盘旋快要化为实质的龙气差点闪瞎他的眼。 如此人物现世,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伊哈娜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几眼这个老的不成样子的和尚,她能感受到一股细微的法则和大道的气息。 虽然微弱,但也能说明这老和尚还是有几分水平,假以时日,几世修行,说不定能有机会超脱肉身,成就真佛。 了悟大师闭上了佛眼,缓缓睁开一双眼睛。 女子的面纱已经摘下,露出一张以月为盘,以星为眸,合天地之造化孕育出来的神仙妃子面容。 不愧是大气运者,大道衍生,天地偏爱。 “贵人此次前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了悟大师从菩提座上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神色之间颇有恭敬。 玉荣这个丫头天真烂漫倒是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毕竟在她心里自家格格就是世外的仙子,岂会有人不喜欢? 风荣平常就替伊哈娜打理嫁妆,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 这位了悟大师可是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的人,又是缘何对自家格格如此恭敬。 原本无波无澜的眼睛浮现出几缕警惕。 “大师,我这次前来是为四阿哥府上我姐姐那殇了的弘晖阿哥祈福。劳烦了悟大师送弘晖阿哥一程。” 伊哈娜把早就准备好了的生辰八字和一缕装在红色荷包里的胎发递给了悟大师。 虽说这祈福她也能做,可了悟大师毕竟是这个世界上人人供奉的佛子,不论是阿玛额娘还是嫡姐都会心有安慰。 了悟大师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为什么。 菩提座下,一声声悠远净化尘世的梵音从遥远的天际响起,了悟大师神情肃穆,弘晖阿哥的生辰八字在火光里默默化为灰烬。 整个静安寺都浸润在佛光的普渡下,信佛不信佛的香客虔诚地朝佛祖跪拜,细细地嗅着空气中浸润的梵香。 人群中,一个身穿黑色锦衣下摆绣着麒麟暗纹的俊郎男子,若有所思地听着从静安寺传出来一声声梵音。 别人不知道,但他这个皇子可是明白,这静安寺的梵音只有了悟大师做法的时候才会出现。 就连他太子二哥面子都不给的老和尚,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请得动? 人影一闪而过,朝着寺庙的后殿掠过去。 半个时辰过去,伊哈娜拿着据说是了悟大师亲手抄写的往生经和两串能避毒挡灾菩提手串,满载而归。 “师傅,年府的二公子带着年小姐找您来解签。” 小和尚战战兢兢地看了眼了悟大师有些不怒自威的脸,对那位刚刚离开的贵人好奇的紧。 了悟大师睁开眼,想起年府小姐贵不可言的命格,眼里一片虚无。 罢了,罢了,本就是与天争道的命数,他又何必自己平添忧虑。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罢了,请人进来,究竟是贵不可言,还是黄粱一梦,都是命数啊——” 这边刚刚走到半山腰的伊哈娜突然听到远处一阵短兵相接,不时闪过几抹黑影。 声音越来越近,风荣暗道不好,当即挡在伊哈娜前面,玉荣检查好伊哈娜的面纱,主仆几人悄无声息地往回走。 静安寺乃皇家寺庙,附近有不少官兵。 “十四爷今天何必赶尽杀绝,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黑衣人不敌,且战且退,发狠地出招,分出一抹心神寻找一处生机。 “你猜,爷今天为什么要杀你?把持盐铁,受贿贪污,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第43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3) 风荣暗道不好,可千万别牵扯进皇家秘事,肠子都悔青了,暗恨自己听从了格格的命令,今早出门没有带上府里的侍卫。 小心翼翼地拉扯着伊哈娜躲藏到官道后的小土坡后面,隐住身形,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黑衣人捂着汩汩向外流血的胳膊,踉跄着朝官道上逃窜。 后面的锦衣男人闲庭信步似的坠在黑衣人身后,像是逗弄无处可逃的老鼠,只等着对方精疲力尽之时,再给予致命一击。 “咔嚓”一声,玉荣闻着空气里越来越重的血腥气,忍不住瑟缩地动了动脚,一不小心踩断了脚底的树枝。 风荣慌乱地抓住玉荣摇晃的身子,死死地捂住她的嘴,只能在心里不住地祈祷,希望外面那群见了血的人不会发现她们。 清脆的喀嚓声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变得有些凝重的十四阿哥胤祯。 干涸着血块的嘴角扬起一抹疯狂的弧度,身子猛得一翻,一脚踢开两个碍事的侍女,一把抓起被护在中间气度不凡的伊哈娜。 在胤祯的眼皮子底下,一把滴着血的长刀架到了伊哈娜雪白脆弱的长颈上。 “哈哈哈哈!十四阿哥,你要是再敢上前走一步,就别怪在下不客气!” 黑衣人一只手死死地禁锢住伊哈娜柔若无骨的身子,说着另外一只手又把长刀往里送了送。 伊哈娜配合地把头又往后仰了仰,看着眼前泛着寒光的刀刃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这个莽夫要是再敢把刀往前伸一寸,就别怪她把头给他拧下来。 一双含情目蓄满泪水,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胤祯眼神一寒。 看这个女子和丫鬟的打扮非富即贵,说不准是哪家的格格,这一身的气度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胤祯颇有些投鼠忌器,脚步顿了顿,终究是没有上前。 “把人放了!” 黑衣人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自己怀里这个美娇娘身份贵重? 一般人家的格格也是养不出来这一身冰肌玉骨,脂玉含香。 黑衣人当即狠狠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凑到含泪的美人身上深深地嗅了嗅,一股悠然飘远的女儿香让他不自觉地有些飘飘然。 转头对着虎视眈眈的胤祯,恶声恶气地狞笑: “十四爷,今天要不就放我走,要不然我就让这个小美人和我一起踏上黄泉路,哈哈哈,这么漂亮的美娇娥,老子可是一点也不吃亏。” 黑衣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粗鲁地伸出手,使劲地扯下伊哈娜的面纱。 面纱缓缓掉落,伊哈娜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鬓发散乱,眼角的泪花在太阳底下一闪而逝。 芙蓉暗影,倾国倾城。 胤祯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本就严阵以待的俊秀面庞微微一怔。 手腕翻飞,趁着黑衣人愣神之际一支泛着寒光的袖箭一闪而过,精准地插到男人握着长刀的手腕上。 “啊——” 黑衣人抱住自己瞬间变得青紫的右手,跪在地上不住地哀嚎,疼得脖子上青筋暴露。 晚到一步的官兵默契地垂下头,手忙脚乱地把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五花大绑。 伊哈娜受惊一样地向后倒退了几步,白皙如玉的面颊被溅染上了几滴鲜红的血液。 胤祯身形一动,一双带有茧子的大手揽住伊哈娜柔软的腰肢,低头对上一双惊慌失措的丹凤眼,心神微微一动。 略带温度的大手不自觉地摸上伊哈娜的眼角,感受到半揽在怀里女子微微颤抖的身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冒犯了!” 胤祯按耐不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轻轻地用长着茧子的指腹,抹去伊哈娜面颊上几滴鲜红的血液。 伊哈娜不适地偏了偏头,含泪向后地退了几步,盈盈福了福身,“多谢大人解围,小女子感激不尽。” 胤祯手背到身后,手指微微蜷缩,眼神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地试探: “本就是无妄之灾,格格受惊了。不知道格格是哪家的千金,在下好亲自前去拜访赔罪。”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风荣玉荣,踉踉跄跄地护在伊哈娜跟前,警惕地看着眼前气度不凡雍容华贵的男人。 风荣忍着身上的疼痛,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张干净的面纱,掩住伊哈娜画中仙一样的容颜。 只剩下一双水汪汪的泪眼露在外面,眼波流转,眉目传情。 自家格格可是马上就要大选的八旗千金,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什么纰漏。 伊哈娜面上惊惶不已,眼睛里闪出一抹泪花,出谷黄鹂般清丽的嗓音微微颤抖: “小女子不过是小人家的女儿,还望大人不要怪罪,小女子先行告退。” 说完无视胤祯欲言又止,搀扶着风荣的肩膀,主仆三人踉踉跄跄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胤祯神色微动,眼里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白玉羊脂的扳指轻轻转动,对着无人的黑暗处吩咐道:“跟上去,查清楚是哪家的格格。” 感受到身后的陌生气息,伊哈娜的眼睛微微一动,一层金色的龙气缠绕在毫无知觉的黑衣身上,眨眼间消失不见。 “额娘!” 刚进府门,在原地等得心焦的爱新觉罗氏就拧着腰迈着小碎步走到伊哈娜跟前,点了点自家女儿天仙模样的脸蛋。 看着灰尘仆仆的主仆三人,爱新觉罗氏心头一跳,眉头都快打成了死结。 “伊哈娜你们这是去哪儿了?瞧瞧这搞得身上落了一层灰尘。” 轻轻地拍了拍女儿沾染上泥渍的衣袖,锐利探究的眼神对上了跟在后面更加灰头土脸的风荣玉荣。 “额娘~” 知道这两个丫鬟不是个能瞒得住的,伊哈娜颇有眼色地抱着爱新觉罗氏的胳膊乖巧地撒娇。 “额娘,女儿今天去静安寺求了悟大师给弘晖做法祈福了,这才弄得有些灰头土脸。额娘,你可不许嫌弃人家。” 爱新觉罗氏犹疑地打量着伊哈娜真诚爱娇的小脸,这了悟大师可是国师一样的人物,怎么会亲自做法? “自然是你女儿我是了悟大师今日的有缘人啊!额娘,你瞧瞧这可是大师亲手抄的往生经还有辟邪的菩提手串。” 没注意到自己把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的爱新觉罗氏,一脸震惊地接过伊哈娜递过来的经书和手串,她是皇家宗室出身,自然知道这东西的真假。 爱新觉罗氏的眼眶蓦地红了,嘴角却忍不住勾起,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蔓延。 “乖乖儿,咱们这就去四阿哥府告诉你姐姐这个好消息,咱们的弘晖阿哥下辈子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第44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4) “福晋,夫人和伊哈娜格格来了。” 乌拉那拉氏眼眶通红地坐在主位上,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快把额娘请进来。” 弘晖没了,除了她这个亲生额娘伤心外,也就是劳累她额娘和阿玛四处奔波。 这阵子,费扬古顶着乌拉那拉氏族内的压力,不仅要给自家嫡女撑腰,还要留心该如何稳固与四贝勒府的关系。 毕竟没了弘晖这个从乌拉那拉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嫡子,他们乌拉那拉氏一族对四爷的支持自然大打折扣。 毕竟谁都不希望帮助四爷登上那个位置以后,平白给几个庶子做了嫁衣裳。 现在族里已经有不同的声音,有想再送一个女儿进府替四福晋生下个阿哥的,也有心思活络准备另寻明主的。 只不过全都被费扬古这个族长压了下来,先让福晋去四阿哥府上找宜修商量商量。 他们乌拉那拉氏作为姻亲,如今已经被绑在四爷这条船上,另寻明主不说会被四爷厌弃,更是会引起皇上的猜忌。 到时候宜修这个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又该怎么在四贝勒府里立足? 所以,爱新觉罗氏宁愿族里再送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也要比中途易辙来得好。 爱新觉罗氏和伊哈娜给福晋行礼后这才坐下,四福晋原本隐忍着的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额娘,都说了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多的虚礼,这不是诚心让女儿心里不好受吗?!” 爱新觉罗氏仍旧恭恭敬敬地坚持行完一礼,这才转头拉住大女儿冰凉刺骨的双手,鼻尖忍不住发酸。 “四爷最是重规矩,作为福晋的额娘,自然一言一行都要有分寸。” 看着自家女儿惨败憔悴的面容爱新觉罗氏又忍不住开口规劝: “福晋一定要保住身子,瞧瞧你这小脸白的,让额娘怎么能放心得下?可别把四阿哥越推越远。” 在后院里要想过得好,要么就是母凭子贵,要么就要凭借爷的宠爱。 乌拉那拉氏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自打弘晖殇了,她和四爷之间也就剩下两看生厌了。 “额娘,要不是我还是待在皇家玉碟上的福晋,这后院里哪里还有女儿活命的份?!四爷对唯一的嫡子都这么狠心,更别说对我这个福晋了!” 想起李氏仗着几个孩子不停地在她面前挑衅作死的模样,乌拉那拉氏一张清秀的脸狰狞地扭曲了一瞬。 要不是四爷把李氏关了禁闭,她早就忍不住让李氏的几个儿子给她的弘晖陪葬去了。 看着宜修如此疯魔,爱新觉罗氏不禁把伊哈娜从静安寺求来的经书和菩提手串从袖子里拿了出来。 圆润饱满,泛着清幽梵香的菩提手串被爱新觉罗氏套在了宜修骨瘦嶙峋的手腕上,邈邈梵音让乌拉那拉氏的脑海一阵激荡,逐渐清明。 一双肿成核桃的杏眼泛起一丝澄明。 乌拉那拉氏轻轻地转了转手上棕褐色的菩提手串,哪里不明白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爱新觉罗氏轻轻地理了理宜修散乱的发髻,爱怜地摸了摸对方苍白憔悴的小脸,解释道: “宜修,这可是伊哈娜亲自去找了悟大师求来的菩提手串,辟邪避毒的好东西,你日日带着千万不要取下来。” “额娘知道你放心不下弘晖,但是人总是要往前看。这些往生经是了悟大师亲手抄的,你这个当额娘的再送弘晖最后一程。” 爱新觉罗氏握住宜修的肩膀,把隐隐泛着精光的经文放到宜修的手里。 “姐姐!” 乌拉那拉氏从小就宠爱这个玉雪聪明的妹妹,伊哈娜自然也投桃报李,不忍心曾经端庄温柔的姐姐变成一副枯槁。 伊哈娜有些没有规矩地趴到乌拉那拉氏的腿上,抬起一双乌溜溜狡黠的黑眸。 “姐姐,我前几日去求了悟大师送了咱们弘晖阿哥最后一程,下辈子小弘晖一定会顺顺遂遂长命百岁。” 乌拉那拉氏的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抱住伊哈娜泛着清香的身子不住的呜咽。 好像要把这几日的委屈绝望全都发泄出来。 “伊哈娜,额娘!我的弘晖没了,可是宫里的娘娘已经挑好了几个好生养的宫女,甚至还有一个钮祜禄氏的姑娘,呜呜呜——” 伊哈娜拿出随身携带的丝帕,手忙脚乱地替乌拉那拉氏擦拭流不完的眼泪。 爱新觉罗氏眼神一厉,哪里不明白宫里的皇上和娘娘已经彻底放弃他们乌拉那拉氏,准备抬一个大族的姑娘进府,和她的宜修打擂台。 就是不知道皇上打算让钮祜禄氏以什么位份进府。 若是格格还好说,要是侧福晋…… “宜修,族里想要再送一个女儿进四贝勒府,位分不会太高,只要生下孩子,就可以抱到你的膝下。” 乌拉那拉氏的眼泪停了停,已经明白了族里的意思。 对上她额娘疼爱自责的视线,宜修赶忙眨眨眼,把眼角的眼泪给逼回去。 四爷的性子她明白,爱欲令其生恨欲令其死。家族想要改弦更张,那更是不可能。 她和四爷之间已经没有半分情意,四爷子嗣稀少,李氏的孩子她更是看一眼都厌恶。 与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抱养一个族里姐妹生下的孩子。 也算是她这个没用的女儿,替额娘阿玛分忧了。 “但凭族里做主,不过,四爷倒是更喜欢规矩安分一些的。” 乌拉那拉氏拉过伊哈娜雪白柔嫩的素手,轻轻地拍了拍这个备受宠爱的小妹妹,红着眼睛,转移话题。 “咱们的伊哈娜马上就要参加今年大选了?还有个把月的功夫,额娘可是给妹妹相看好了如意郎君?” “你妹妹的这副容貌就注定了只能高嫁,没点本事的人家怎么能护得住?” 说起来小女儿的婚事,爱新觉罗氏愁的头发都快掉了,想起老爷说的找个富贵人家如意郎君,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前朝皇家夺臣妻、兄弟相争的例子还少吗? 如今皇上衰老,大选主要是给皇子们选福晋侧福晋,可那几个有出息的阿哥,后院哪个不是满满当当? 幸好伊哈娜自打长开以后就带着面纱出门,这才没引起那群皇亲国戚的注意。 可这副容貌,大选的时候可怎么能藏得住? 难保选秀的时候不会故意有人算计。 伊哈娜想起玉清昆仑镜刚刚发出的警示,若有似无地勾起嘴角。 第45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5) “额娘,姐姐,大不了我就不嫁人好了,这样就能一直做额娘的贴心小棉袄了!” 爱新觉罗氏没好气地点了点伊哈娜的额头,“呸呸呸,胡说些什么呢?额娘可是要给咱们伊哈娜选一个如意郎君的。” 伊哈娜默默地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要是她说,她想要嫁给四阿哥这个姐夫的话,额娘会不会气死? 如今四贝勒这个姐夫身上的龙气越来越浓郁,紫色气运加身,十有八九就是下一任帝王。 伊哈娜非常喜欢这个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爱的姐姐,要是姐姐和四阿哥真的情深意切的话,她就忍了,反正上个世界的龙气还够她挥霍。 可现在…… 伊哈娜皱了皱小鼻子,轻轻地嗅了嗅,空气里只有一股死寂,没有一点甜蜜蜜的爱意。 “额娘,这是女儿给阿玛准备的乌参,听说阿玛最近身子不爽利,可要好好补补。” 乌拉那拉氏把装在玉盒里炮制好的人参递给爱新觉罗氏。 “你阿玛最近的身子好多了,倒是你。瞧瞧,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才真该好好地补补气血。” 爱新觉罗氏把玉盒往回推了推,伊哈娜也跟着点点头。 有她的龙息滋养,阿玛身上的旧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倒是宜修姐姐这里,她隔得远,鞭长莫及。 “额娘,你就收下,贝勒府里什么都不缺。” 想起费扬古快要退下,家里隔三差五地送来几张银票,乌拉那拉氏心里愧疚,也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好孝敬额娘阿玛。 “既然是福晋的心意,乌拉那拉夫人就收下。” “四爷?” 看到来人,乌拉那拉氏又重新恢复面无表情,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爱新觉罗氏悄悄地拉了拉伊哈娜的衣袖,恭恭敬敬地行礼。 “不必多礼。” 胤禛转身坐到主位上,握了握福晋冷冰冰的手,嘴唇动了动,开口关心: “乌拉那拉氏夫人说的对,福晋也该好好保重身子,爷一会儿让苏培盛挑些滋补的药材送到正院。” 乌拉那拉氏装作不经意地把手抽了出来,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多谢爷体恤。” 听着这干巴巴的对话,伊哈娜忍不住偷偷地抬起头来打量了几眼,只见两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胤禛的身子一顿,猛得抬眼,锐利的视线对上伊哈娜有些好奇的打量。 一下子被惊住了,伊哈娜搅了搅手上的帕子,忙不迭地低下了头。 一双乌亮亮的黑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 青天白日,胤禛不由得一阵晃神,沉浸在伊哈娜抬眸间的美貌冲击,差点以为月宫的神仙妃子下凡,垂怜人世间。 胤禛原本清冷克制的眸光,不经意间落在伊哈娜露在外面雪白的长颈上,喉头忍不住上下滚了滚。 没想到福晋的妹妹居然如此,如此地清丽绝伦,神仙姝丽。 胤禛骨节分明的大手不自觉地转了转手上的碧玉鎏金扳指。 入府十几载,乌拉那拉氏熟悉这个枕边人的一举一动,知道只有对方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如此做派。 顺着胤禛灼灼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见乖巧地坐在软垫上的伊哈娜,宜修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坏了! 她怎么忘了,四爷再怎么低调克制不近女色,可到底也是个男人,还是个骨子里不服输要强的皇子。 仔细打量一下伊哈娜的俏脸,玉白泛着莹润光泽,鸦羽般长长密密撒下一层阴影的睫毛,眉目含情,黛如远山。 说起来,伊哈娜这一世的相貌不似上一世草原女子多情似火妩媚撩人的明媚,反倒是融合了爱新觉罗氏的温婉和费扬古的俊朗,生就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妃子模样。 宜修可从来没想要伊哈娜这个妹妹和自己一样,入了这死气沉沉的后院,四爷这样冷心冷情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好丈夫的人选。 胤禛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这就是福晋的妹妹伊哈娜?我记得可是今年入宫大选?” 爱新觉罗氏看了一眼低着头也难掩风华的小女儿,心里闪过一抹担忧,中规中矩地回道: “是的,小女儿正好参加今年的八旗大选。” 乌拉那拉氏眼神一沉,强打起精神,亲亲热热地和爱新觉罗氏说了几句体己的话,顺利地把话题从伊哈娜身上挪开。 当着胤禛的面又互相说了几句场面话,爱新觉罗氏这才拉着伊哈娜告辞离开。 乌拉那拉氏让身边的心腹丫鬟送额娘和妹妹离开,扫了一眼坐在主位上完全没有要打算离开的四爷,眼睛闪了闪,脸上的笑意逐渐熄灭。 乌拉那拉氏抿了一口茶水,任由蒸腾的热气遮掩住讽刺的视线。 “福晋的妹妹没想到已经出落地如此伶俐,今年大选估计能选一个如意的夫婿。” 胤禛有些难耐地转了转扳指,到底没忍住出言试探。 乌拉那拉氏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稍纵即逝,放下手里安神茶,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意味深长。 “伊哈娜孩子心性,额娘和阿玛正愁着给她找一个喜欢的如意郎君,家世倒也不必太高,只需要真心对她。 我这个妹妹从小就被人宠着爱着,可应付不来后院这些争宠的手段。” 胤禛的转着扳指的手顿了顿,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又说了几句温和的话,这才起身朝前院走去。 乌拉那拉氏讽刺地看着胤禛越走越远的身影,虔诚地净了手,拿出伊哈娜求来的往生经,送他可怜的弘晖最后一程。 永和宫。 德妃已经收到皇上传来的信,这次大选给胤禛选了四品典仪钮祜禄·凌柱的女儿做格格。 出身于声名显赫的钮祜禄氏,但是旁支,十三岁的年纪更是无法侍寝。 皇上这一手平衡术玩的可真是炉火纯青,连一个低调儿子的后院都不放过。 德妃只好亲自费心,给这个大儿子挑几个能生养的侍妾,听说刘嬷嬷家的女儿是个好生养的…… 大儿子这边好说,反正是不近女色,倒是小儿子胤祯最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隔三差五进宫缠着她这个额娘,说是要找一个比天仙还要美的姑娘。 德妃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十分怀疑胤祯是被外面的狐狸精迷花了眼。 “胤祯,这次选秀的画像你都已经翻了个遍,你就说说哪来的神仙美人?要是让你皇阿玛知道你这么没规矩,非得打你板子。” 胤祯硬朗朝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恍惚和懊恼。 他敢肯定那位格格,一定是八旗大家的千金,看年纪和旗头样式,十有八九要参加今年的大选。 早知道那天就算是冒犯,也要问清楚她是哪家的姑娘,谁能想到他手下的人居然这么不行,连一个大家闺秀都能跟丢。 “况且照你所说,那位格格出身不低而且容貌昳丽,真要是进了你的后院,你还能让人家做一个小小的格格?” 胤祯的后院不仅有一个刚刚生下嫡子嫡福晋,还有一个生下长子的侧福晋。 第46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6) 胤祯很明显没有想到这一点,烦躁地挠了挠头,态度开始有些不耐烦。 他如今不过是个贝子身份,按照规矩,除了完颜氏这个嫡福晋外,只能有一个侧福晋之位,更何况舒舒觉罗氏还给他生下伶俐的长子。 “算了,额娘你先帮我留意着,我先好好想想。” 德妃有些无语地斜了一眼这个自小聪明伶俐的儿子,“本宫连你那心上人的样貌都不知道,上哪儿去给你留意?” 胤祯眼前又浮现出美人泪眼莹莹的娇俏。 “但凡额娘见过她,就能一眼认出谁才是儿臣想要找的人。” 乌拉那拉府。 费扬古脸色难看地坐在正厅,目光沉沉地看着旁支的苏和泰得意洋洋地领着容貌俊秀的庶女茉利雅扬长而去。 猛得拿起桌上斟满花茶的白釉粉底的茶杯,掼在地上,“混账!” 爱新觉罗氏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指挥着几个下人把这地儿清理干净。 “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大的火气?!” 费扬古长舒一口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是看我们宜修失了孩子,旁支的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了!一个外室生的庶女也想要压到我们宜修的头上?!” “就是苏和泰和扬州瘦马生的那个妖妖娆娆的茉利雅?这种身份也不怕宫里的贵人责怪?” 爱新觉罗氏和族里的嫡福晋早就看这个茉利雅不顺眼了。 之前苏和泰就打着奇货可居的念头,想要把他这个庶女送进阿哥府,只不过被族里压下来。 也不看看茉利雅那张狐媚子的脸,哪里比得上他们的伊哈娜?也敢在皇城脚下宣扬什么第一美女?!我呸! “就是那个不安分的庶女!不知道苏和泰许了族里的人什么好处,居然还有人主张把茉利雅送到四贝勒府上,好替宜修生孩子。听说苏和泰已经把这个庶女记到嫡福晋名下充当嫡女了。” 费扬古被气得生生咳嗽了几声,他岁数大了,长女的嫡子又没了,族里这群人也开始冒小心思了。 四爷最重规矩,要是让他知道乌拉那拉氏拿身份低贱的外室女充当嫡女还送到贝勒府上,还不得和他们离心? “阿玛,额娘!” 伊哈娜从外面一路小跑着进了正厅,扑进爱新觉罗氏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额娘柔软的身躯。 “瞧瞧你热的满头的汗,是不是又和你五哥出去跑马了?!有没有戴上面纱?” 爱新觉罗氏替伊哈娜擦了擦满头的细汗,有些心疼地捋了捋额头上沾湿的鬓发。 伊哈娜从爱新觉罗氏怀里爬起来,一双被雨水洗过的眼睛亮的惊人。 “额娘,五哥好不容易休沐,特意带我京郊的马场骑马呢!不过阿玛额娘,你们在聊什么?我刚刚听见了姐姐的名字。” “还不是那茉利雅?!之前就羡慕你姐姐当上了皇家福晋,如今的心是更野了!” 费扬古不赞同地瞥了一眼嘴快的福晋,伊哈娜还小,在她面前说这些干什么。 伊哈娜仔细想了想,终于在犄角旮旯里翻出来那个仗着美貌,整天拿鼻孔看人的庶女。 “就是那个自负美貌的茉利雅?难道她想要进四阿哥的后院争宠?” 看着她阿玛额娘不吭声一脸默认的姿态,伊哈娜撇了撇嘴。 就茉利雅那副自负美貌没有脑子的草包样子,不给乌拉那拉氏拖后腿就是不错的了。 伊哈娜黑溜溜的掩住狡黠地转了转,抱着费扬古的胳膊晃了晃,试探道: “阿玛,族里是要给四阿哥府上送人?这么做,那姐姐不会伤心吗?” 爱新觉罗氏想起形容枯槁的宜修,叹了口气。 “自打弘晖没了,你姐姐就对争宠彻底没了念头。幸好四爷重规矩,宜修这个嫡福晋做的还是有几分体面。送一个族里的姑娘,也好过皇上赏赐的其他格格。” 宫里的姑奶奶传了信出来,德妃可是张罗着给四阿哥选了不少好生养的格格侍妾。 “那……额娘阿玛,女儿想要进四阿哥府,我也是族里的姑娘。” 费扬古一愣,“伊哈娜,你怎么会生出这种念头?” 爱新觉罗氏也是真的着急了,一把拉过娇娇软软的小女儿,头一次厉声呵斥: “伊哈娜,你以为这皇子后院是这么好混的?你姐姐那是迫不得已给孝懿仁皇后冲喜,可好歹还是个嫡福晋,你要进去……” 爱新觉罗氏恨不得一巴掌把小女儿给拍醒,她的两个嫡女怎么可能都折在四阿哥后院里? 伊哈娜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听她额娘的训斥,她总不能说她是贪图四爷身上越发明显的龙气? 好不容易等她额娘说得口干舌燥,伊哈娜这才抬起一双湿漉漉的含情目,企图说服额娘阿玛。 “额娘~~ 女儿知道额娘和阿玛疼我,可是如今阿玛快要从前朝退下了,几个哥哥还不能挑起大梁,我们乌拉那拉氏的荣辱已经系在了四爷身上。 与其让茉利雅这种庶女占便宜,还不如女儿来,起码一个侧福晋的位分,相信四爷还是不吝啬的。” 凭借着伊哈娜钟灵毓秀的容貌,费扬古当然相信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费扬古心情复杂,他一个做阿玛的怎么忍心把捧在手心的嫡女送去贝勒府上做妾。 侧福晋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个妾罢了。 轻轻地拍了拍伊哈娜的肩膀,费扬古摆了摆手: “阿玛还能在朝堂上顶两年,族里有你兄长这群儿郎,咱们的伊哈娜只需要快快乐乐地嫁给一个如意郎君。” 伊哈娜倔强地看着费扬古。 “阿玛,您觉得女儿这副容貌进了大选,还有选择如意郎君的余地吗?这几个已经长成的皇子哪个后院不是满满的?起码嫁给四爷我还是个侧福晋,能和姐姐作伴,不至于看别人的脸色。” 爱新觉罗氏和费扬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动摇和心酸。 费扬古不得不承认伊哈娜说的对,只不过是他们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罢了。 听说皇上已经答应指一个钮祜禄氏的格格进四阿哥的后院。 宜修坏了身子,要是钮祜禄氏的女子生下小阿哥,青黄不接的乌拉那拉氏就会成为一枚弃子。 皇上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四爷府得到钮祜禄氏和乌拉那拉氏两个大族的支持。 他们乌拉那拉氏自打和四阿哥结亲的那一刻起,就被动地绑在了四贝勒这条船上,除了争别无选择。 伊哈娜这个乌拉那拉氏族长嫡女的身份,反倒是能给他们在四爷心里增加几分筹码。 第47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7) “伊哈娜,阿玛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想好了?” 费扬古复杂的眼神,落在这个比洛神图上的仙女还要俊秀飘逸的女儿身上。 “老爷——” 爱新觉罗氏想要劝诫的话被费扬古一个冷漠的眼神给堵了回去,只能给伊哈娜不停地使眼色。 伊哈娜坚定地点了点头:“阿玛,女儿已经想好了!” “哈哈哈!好,好,好!” 费扬古从主位上站起来,轻轻地拍了拍伊哈娜的肩膀,满脸欣慰。 “阿玛的伊哈娜长大了有,放心,乌拉那拉氏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费扬古的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豪气和期许,说不定,他们乌拉那拉氏的兴荣真的要系在伊哈娜的身上。 既然打定主意准备送小女儿进四贝勒的后院,费扬古也不耽误,当即就传话给四爷。 至于长女宜修那边,就托福晋做做工作,毕竟长女一向疼伊哈娜这个妹妹,可别因为两女共侍一夫徒生嫌隙。 四贝勒府正院。 宜修的确是心生嫌隙,气得眼眶发红,差点把手里上好的丝锦帕撕成一片一片。 只不过这股子怒气不是对着自己看大的小妹妹,而是对着四阿哥这个名义上的姐夫。 好不容易压住升腾的火气,对着跪在地上,前来报信的乌拉那拉氏的家奴仔细地问道: “你确定,阿玛说的是把伊哈娜送进府里,不是旁支的庶女?” 等家奴肯定地点了头,乌拉那拉氏死心地挥了挥手,盯着手里的家信,差点给看出花来。 看着阿玛熟悉的笔锋,宜修的眼泪就忍不住从眼眶里落下来,她这个做姐姐女儿的可真是没用。 不仅保不住自己的嫡子,还要委屈娇娇软软的妹妹进府,维系四爷与乌拉那拉氏一族的关系。 “福晋。” 身边的心腹嬷嬷凑上前,重新递给宜修一张干净的帕子。 “福晋,您当下可是要好好打起精神。听说皇上打算给四爷赐一个钮祜禄氏的格格。” 宜修眼里的泪水一眨,重新变成了那个端庄得体的皇家福晋。 “乌拉那拉氏的嫡女可不能做一个侍妾,最起码是个侧福晋的位分才不会辱没了身份。” 不过一个月,热热闹闹的八旗大选拉开了序幕。 一大早,爱新觉罗氏就按着伊哈娜精细地梳妆打扮,尽力让这张不似凡间的容貌变得不那么显眼。 伊哈娜没有拒绝爱新觉罗氏的帮忙,虽然她一个幻术就能搞定,但她额娘可是不知道啊。 爱新觉罗氏看着梳妆的嬷嬷忙活了半天,自家的女儿还是比族里的女子娇俏俊秀,一颗心又是骄傲又是担忧。 虽然这两年的八旗大选大多数都是给皇子宗亲选福晋,可依着伊哈娜的容貌,难保不会被人觊觎。 爱新觉罗氏眼圈红了红,轻轻地摸了摸伊哈娜的脸蛋,叹了口气: “额娘的女儿,四阿哥已经求了皇上和宫里德妃娘娘赐婚,这次选秀你就去走个过场罢了。” 伊哈娜爱娇地抱住爱新觉罗氏的腰,眼看时辰到了,只能坐着马车进了深宫大院的紫禁城。 作为第一批进宫的秀女,伊哈娜的身份可以说得上是第一梯队的。 自打进宫以后,伊哈娜就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若有似无的窥探和照顾。 验身时的宽松,储秀宫最大最宽敞的房间,掌事嬷嬷善意的提点甚至还有几个跑腿的宫女太监…… 看来四阿哥对她这个准侧福晋还是满意地很,单是靠乌拉那拉氏的人可不会过得这么舒坦。 伊哈娜在宫里简直过得如鱼得水。 储秀宫里的其他秀女也是看明白了,这位不是被哪位爷提前预定的,就是背靠宫里几位根基深厚的娘娘,倒是没有人敢硬贴上来凑近乎。 与伊哈娜的惬意相比,德妃听着底下人的汇报,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嬷嬷,你今天去储秀宫见着乌拉那拉·伊哈娜了吗?” 旁边头发梳的光洁顺滑的刘嬷嬷心领神会: “娘娘,不过是寻常的女子,倒是比四爷的嫡福晋更加俊俏些,还不如娘娘您娘家的侄女呢。” 话说出口,又好像哪里不对。 刘嬷嬷长满老褶的的眉头印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德妃冷哼一声,语气不喜:“乌雅氏的姑娘再怎么好,都比不上他那个养母选的乌拉那拉氏!” 果然不是在她跟前养大的,就是不和她这个亲娘一条心。 刘嬷嬷没有说话,反倒是仔细回忆白日里见到的乌拉那拉氏的嫡小姐,朦朦胧胧,好像隔了一层白纱。 一时之间竟然回忆不出具体的容貌,只剩下一个清秀的印象。 “额娘,儿臣拜托您的事情有头绪了没?” 人未到,声先到。 还不等德妃平缓一下被大儿子伤了的心,十四就一脸着急地快步走了进来,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肺管子。 “你和老四简直是一模一样,进宫一趟,除了女人就是女人,本宫这个额娘是一点儿也不放在眼里!” 胤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看她额娘铁青的脸色确实是生气了。 当即讨巧地倒了杯热茶,递到德妃的手里,接着卖乖地上前左右忙活,揉捏肩膀。 “额娘,儿臣知道额娘您最疼我了,是不是四哥又惹您生气了?!” 胤祯心里能不急吗? 撒出去的人手一点消息都没有,宫里的大选都快过半了,他一见钟情的仙女连人都没见着。 德妃慰贴地眯了眯眼,到底还是偏疼小儿子,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就拍了拍胤祯的手,示意他坐下。 “这还不是你那个四哥,真是翅膀硬了。选侧福晋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声不吭地就给你皇阿玛上了折子,临了再告诉本宫这个额娘给他照看一下乌拉那拉氏的姑娘!” 胤祯眼神飘忽了一瞬,暗自腹诽。 他额娘一直不喜欢孝懿仁皇后给四哥选的福晋,连带着也不会喜欢乌拉那拉氏的姑娘。 要是先告诉额娘,依着德妃与孝懿仁皇后的旧怨,一定会竭力反对。 胤祯的猜测不错,正在府里叮嘱乌拉那拉氏仔细操办侧福晋婚礼的胤禛,确实是故意先斩后奏。 康熙这个皇上看到胤禛上的求娶侧福晋的折子,还惊讶了一瞬。 毕竟一个贝勒只能有一个侧福晋之位,连比他小的弟弟都有了侧福晋,康熙还以为这个表面低调的儿子是想待价而沽,好用来拉拢哪个大族的格格。 没想到这个四儿子虽然表面上冷酷不近人情,可私下里还是有些人情味的。 老四福晋的嫡子没了,胤禛不仅没有放弃乌拉那拉氏,反倒是又以侧福晋之位迎娶了费扬古的嫡次女,给了乌拉那拉氏一族体面…… 康熙不禁喟叹,倒是对这个跟在太子后面的四儿子多了几分关注。 如此行径落在八阿哥一党的眼里就是没有城府的典型。 毕竟福晋位置上坐的本来就是乌拉那拉氏的嫡女,就算没有嫡子也不妨碍乌拉那拉氏的效忠。 反倒是白白浪费了一个侧福晋之位,什么势力也没有结交。 永和宫里,胤祯对他四哥娶哪家的侧福晋并不关心,先是转移话题安抚德妃,又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聊表孝心。 实在忍不住,胤祯这才试探性地开口:“额娘,上次的格格……” 德妃扫了一眼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胤祯。 以前是为了舒舒觉罗氏冷落福晋,如今是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天仙来缠磨她这个额娘。 到底是亲生的,没好气地开口: “本宫可没那个本事找出来仙女。不过,这一届倒是有一个容貌特别出众的秀女。” 胤祯的眼睛亮了亮: “额娘!她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姑娘?” “满洲正黄旗乌拉那拉·苏和泰的女儿,茉利雅。” 第48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8) 今年大选要说哪个家族最受关注,那自然是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族长费扬古的嫡次女以侧福晋身份被许给四阿哥,皇上还特意赐了封号“淳熙”,倒成了这皇家福晋里面的独一份。 同时,赐乌拉那拉氏旁支苏和泰的女儿茉利雅,于皇十四子胤祯的府邸。 德妃和孝懿仁皇后从生斗到了死,结果她的两个儿子都折在了乌拉那拉氏女子的身上,她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后宫里,宜妃和德妃向来是死对头,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借着请安的功夫,几句话的奚落,句句戳到了德妃的痛脚。 事后,永和宫的瓷器摆件果不其然地重新换了一批。 也让德妃这个婆母对伊哈娜这个新进门的侧福晋更加不满。 四贝勒府。 宁居院的李氏靠在床榻上,自虐一般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前院的热闹喧嚣,眼里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嫉恨。 今天是皇上亲封的淳熙侧福晋进府的日子。 四爷可是真把这个侧福晋放在了心里。 婚礼不仅让心腹太监苏培盛全程盯着,还不知道从私库里拿出来多少宝贝填了进去,婚礼办得盛大又热闹。 这可都是她弘昐和弘时的东西,凭什么给一个女人撑门面?! 这新嫁进来的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嫁妆就只比福晋的少了八台,福晋这个傻子居然还多添了十台添妆,生生让这个侧福晋压了一头。 李氏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福晋可真是天真。 嫁给同一个男人,就算是亲姐妹又如何?这后院里姐妹反目的例子还少吗? 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暗中嘲讽的宜修紧张地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看着红色的花轿越来越近。 胤禛穿了一身正红色的喜服,冲淡了身上生人勿近的冷意,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站在花轿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绛红色的花轿轻轻掀开一道缝隙,从里面露出一只葱白玉嫩的手在太阳底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白皙如玉的柔夷映衬在鲜红艳丽的轿帘上,众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在花轿上驻足。 胤禛握住伊哈娜的玉手微微用力,惹得伊哈娜小声的惊呼。 听得胤禛身子一紧,浅淡的眸子闪了闪,几不可察地轻笑出声,柳条般细嫩柔软的腰肢盈盈一握,身上散发出悠悠的梵香。 半透明的红色面纱半遮半掩看不清这位侧福晋的真容,影影绰绰的娇嫩雪肤,半抹樱红一闪而逝。 偏色的喜服穿在身上非但不显老气,反倒是映衬着一副冰肌玉骨。 喜庆小巧的绣花鞋上用金色的暗纹勾勒,顶端坠着一颗莹润的南海东珠,步步生莲。璎珞流苏,绣着满翠行龙的下摆随着走动摇曳生姿。 前来观礼地几个阿哥眸色深了深,暗自骂胤禛心机深沉 怪不得老四\/四哥这么着急地把人娶进门,这模样这身段,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九福晋董鄂氏扫了一眼已经看呆了的胤禟,不由得庆幸这位美若天仙的乌拉那拉氏嫡次女已经嫁到了四贝勒府。 要不然,依着九爷喜好美色的性子,非得弄出来什么兄弟阋墙的丑闻来,贝勒府里哪里还有她这个嫡福晋的好日子过? 胤祯坐在桌前,灼热的目光死死盯着站在四哥身边拜礼的女子,眼里清晰地闪过一丝怒火和嫉恨。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神仙妃子! 想起府里的那个冒牌货,胤祯拿起酒杯给自己斟满酒,扬起下巴一饮而尽。 凭什么所有好事都被四哥给占了?明明是他先遇到,他先动心的!凭什么如斯美人,要嫁给他四哥这样的冰块?! 一双大手握住酒壶青筋毕露,要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在,胤祯说不准就冲上去抢亲了。 “礼成,送入洞房!” 胤禛温柔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心里闪过一丝满足。 脚步微动,刚要准备亲自送伊哈娜回蘅芜苑,已经被妒火烧昏头脑的胤祯提着酒壶一把扯住四贝勒的喜服不放。 “四哥,你这大喜的日子还不和兄弟们喝几杯?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稀罕小美人啊?” 胤禛扯开十四抓着自己喜服的大手,闻着男人身上刺鼻的酒气,有些不快地开口纠正: “十四你喝多了,什么小美人,这是你嫂子,要注意规矩。” 说完也没在意面前这个醉鬼不满和怒火,看了一眼还在院子里的太子直郡王八阿哥几个兄弟,只好按捺住洞房花烛夜的喜悦,先来应付这帮大臣和兄弟。 胤禛温柔地侧身,悄悄地捏了捏伊哈娜白嫩的小手,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耳侧,惹得美人一阵瑟缩。 “伊哈娜,你先回蘅芜苑休息,爷已经让苏培盛通知小厨房送些了吃食,先垫垫肚子。” 伊哈娜盈盈的眸光流转,含羞带怯地搅了搅手,“爷,妾身在蘅芜苑等你~” 胤禛心头一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美人扭动腰肢消失在了前厅,只剩下他的一颗心愈加酸胀。 可惜他的一帮兄弟们没有给他留下消解的时间,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好好折磨一下这个四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九阿哥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和胤禛不对付不说,他自小一直想要娶一个比他自己更美的女子当福晋,没想到这个愿望反倒是让他的死对头给实现了。 胤禛果然好心机,早早地请皇阿玛赐婚把人给定下来藏起来,要是让他早一步遇到伊哈娜,哪里还有这个面瘫脸死冰块的事? 不得不说,胤祯和胤禟两兄弟的脑回路在这一刻同频了。 提着酒壶,和胤祯你一杯我一杯,非要把老四灌醉,最好让他今晚在美人跟前丢脸。 八阿哥面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两个喝的眼眶通红的弟弟,脑海里闪过一抹灵光。 幸好有胤礽这个太子和交好的十三弟帮忙挡酒,外加上四个疼爱伊哈娜的哥哥,胤禛这才得以从一众不怀好意的皇子中间脱身。 胤禛被苏培盛扶着,喝了碗汤醒醒神,闻着身上的酒臭,眉头皱了起来,伊哈娜可是最爱干净…… 就在四爷在正院力求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时,伊哈娜看着桌子上的龙凤蜡烛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第49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9) 伊哈娜骨子里本来就不是什么规矩的性子,一把掀开面前的盖头,招了招手让身边陪嫁的玉荣给她卸掉这一头亮晶晶的发饰。 旁边的管事嬷嬷一脸地纠结,忍不住上前规劝:“侧福晋,这…不等爷回来就洗漱,实在是不合规矩啊!” 伊哈娜没有说话,轻飘飘的一个眼神过去,油头粉面的嬷嬷立时闭上了嘴。 脂如凝玉,漂亮流畅的脊背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别样的光泽,乌黑莹润的秀发垂到腰部,蜂腰蜜臀,前凸后翘,水珠顺着锁骨划过白嫩鼓囊的胸脯掩入细腻的柳腰,最终落入浴桶。 甫一进门就受到眼前的这幅美景冲击的胤禛,从下腹陡然升起一阵邪火,愈演愈烈。 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干涩的嘴角,胤禛对着几个面上羞得不敢抬眼的丫鬟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不用伺候。” 门吱呀一声关上,浴桶里的凝脂美人受惊地眨了眨小鹿一样灵巧的眸子,重新钻进浴桶。 胤禛没有控制吐息,脚步声清晰可闻。 走到美人身后,一双粗糙的大手扶抚上伊哈娜羊脂玉似的天鹅颈,指腹上粗糙的老茧若有似无的摩挲,留下暧昧的红痕。 “爷~~唔~” 美人承受不住地向后仰了仰,露出一抹隐藏的春光,在玫瑰花瓣的遮掩下欲说还休。 洁白的贝齿咬住了瑰丽的樱唇,一双雾蒙蒙的含情目对上胤禛隐忍的视线,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怜。 少女身上圣洁的梵香和玫瑰的馥郁芳香交融,神仙妃子的容颜沾染上凡夫俗子的情欲,胤禛的眼睛一片猩红,心里浮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 胤禛猛得伸出手把不着寸缕的美人打横抱起,惹得美人一阵娇喘惊呼,却又不得不把嫩白的藕臂圈绕在对方的脖颈,羞耻的泛着粉的玉足都忍不住微微蜷缩。 单薄的里衣被伊哈娜身上的水珠浸湿,隐隐约约能看到胤禛健硕的身材。 肌肤相贴,燥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到伊哈娜的身上,熏染地美人俏脸酡红。 伊哈娜状似害羞地把脸蛋藏在胤禛的怀里,好色蛟龙的柔夷却偷偷不经意地划过对方的下腹,惹得男人喉头滚动,一阵闷哼。 “伊哈娜,嗯~~” 感受到男人警告的视线和空气里逐渐散发的情欲,伊哈娜面上无辜懵懂地眨眨眼,一片纯良。 神魂里,通体洁白的蛟龙忍不住翘了翘尾巴,好像在无声地催促对方快点。 这个时候还能忍下去的男人,不是圣人就是不行。 胤禛把人放在床上,欺身而上,豆大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侧脸滑下,落到伊哈娜白嫩的胸脯上。 捧着伊哈娜那张泛着情欲和羞意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唇齿交融间,胤禛泄气地咬咬美人粉嫩的唇瓣,含糊不清地教训: “伊哈娜,你今天不乖没有规矩,居然没有等着爷来掀盖头,看爷怎么罚你!” 伊哈娜承受不住地嘤咛,乌黑的鬓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娇俏的脸上,在心里暗自腹诽。 四爷可真是个闷骚男,谁家的规矩是在床上教的? “唔——” 察觉出来美人走神的胤禛不满地皱了皱眉,一个发力惹得美人一阵娇喘,却又故意使坏用唇夺去伊哈娜的空气,惹得美人无力地推拒面前的胸膛。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伊哈娜,不满地横了一眼眉眼含笑的胤禛,下一秒狠狠地咬在了胤禛的肩膀,留下一排小巧的齿痕。 胤禛无奈地笑笑,以前的那些节制、规矩,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爷,四爷,……” 蘅芜苑,正在极乐世界遨游的胤禛猛得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这到底是哪个奴才,居然如此没有眼色? “说——” 门外候着的苏培盛听见屋里传来的嘶哑隐忍声音,赶忙把脑袋又低了低,壮着胆子开口: “宁居院来人,说是弘昀阿哥身子不适,爷您看……” 听见弘昀的名字,胤禛本来动作的身子一顿,到底是他唯二的阿哥,脸上浮现出一抹挣扎。 “伊哈娜,爷……” 还不等胤禛把要离开的话说出口,伊哈娜的泪花一闪,用床上的锦被裹起自己斑驳的身躯,一下子就把胤禛还没说出去的话堵在了肚子里面。 “爷真是好狠的心,妾身的新婚之夜爷就要去李氏的床上,这以后让妾身在这后院里怎么抬得起头来?!大家都知道乌拉那拉·伊哈娜这么不讨爷喜欢……” 伊哈娜屈辱地哭得鼻子通红,死死地咬住嘴唇,干脆瓮声瓮气地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也蒙在被子里。 看见伊哈娜哭得一抽一抽地可怜样,胤禛心里酸软地不行,赶忙把美人从锦被里挖出来揽在怀里,语无伦次地解释。 “爷怎么会不喜欢伊哈娜?弘昀病了,爷只是去宁居院看看弘昀罢了,和李氏有什么关系?” 伊哈娜借杆往上爬,死死地揽住胤禛的脖子。 “姐姐果然说的没错,爷对李氏和两个阿哥可真是疼爱得很。 明明生病了就该找大夫,找爷有什么用?爷又不会看病。再说了,有姐姐这个福晋在自然不会出岔子。” 还不等胤禛说话,伊哈娜又把胳膊松开,用力地推了推胤禛不着寸缕的胸膛。 “爷还是去看看弘昐阿哥,省的说臣妾恃宠而骄。不对,反正,反正爷根本就不喜欢我,臣妾和姐姐加起来也不如李氏重要——” 伊哈娜说着就准备叫水,传外面伺候的丫鬟进来。 胤禛无奈地笑笑,自己可真是被这个小女子吃得死死的,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结果伊哈娜转头就给他扣上了大帽子。 单手把想要下床的美人捞起来放在床上,对着门外候着的奴才说道:“苏培盛,去叫几个大夫在宁居院侯着,好生伺候。” 苏培盛眼珠子转了两圈,心里把这位侧福晋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 四爷对子嗣的重视,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特别是弘晖阿哥没了以后,四爷简直把弘昐和弘昀两个阿哥捧在手心里。 屋内,伊哈娜乖巧地靠在胤禛身上撒娇:“四爷还没告诉臣妾您到底喜不喜欢臣妾呢?” 对上伊哈娜比星河还璀璨的眸子,相信没有一个人会吐出不字。 “喜欢,爷最喜欢伊哈娜。” 伊哈娜暂且满意地眯了眯眼,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腰肢,她决定今天晚上就要造出一个崽崽。 李氏?! 她这只蛟龙可是记仇得很! 春宵苦短,一夜荒唐。 第50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10)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边的鱼肚已经发白。 身边的床铺已经冷透了,贝勒爷估计早就上朝去了。 听见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伊哈娜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头,藕节般白嫩的胳膊露在锦被外面,上面印着斑斑点点的吻痕。 准备上前伺候的玉荣未经人事,小脸羞得通红,不由得在心里抱怨四爷面上看着节制,实则一点儿也不知道体贴。 “主子,咱们该起来去给福晋请安了。” 伊哈娜眼神迷离,半靠在床榻上等着宫女服侍。 虽然福晋是她的嫡亲姐姐可是在这四贝勒府里还是要重规矩,谁让胤禛和他老子还不一样呢。 况且…… 伊哈娜的眼睛闪了闪,昨天李氏一个格格居然敢这么下她的面子。 蛟龙一族最是睚眦必报,她倒是要好好见识见识这拿幼崽邀宠的女人。 慢条斯理地穿上一件偏色的旗袍,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上簪上了一支银镀金嵌珠宝蝴蝶簪并上金镶珠宝松鼠。 老红色金南珠玛瑙吊在圆润晶莹的耳垂上,不仅不显老色,反倒是让伊哈娜原本清丽脱俗的气度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正院,乌拉那拉氏早就坐在主位上等着了,一杯接着一杯的雪芽茶进了肚子里,面上不由得带出来一点焦急。 李氏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掩盖住眼下昨晚一夜没睡的青黑,有一搭没一搭地撇着茶杯里的浮沫,眼神漫不经心。 “福晋,淳熙侧福晋到了。” 乌拉那拉氏身边的奶嬷嬷章佳氏先行掀开了帘子,从后面露出一张神仙妃子艳冠绝伦的美人面。 第一次直面伊哈娜容颜的一众妾室,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皆是惊疑不定。 出身大族的钮祜禄氏回过神来,马上收起脸上的震惊,不自觉地握紧茶杯,喝了口茶水试图平复心情。 怪不得,怪不得乌拉那拉氏能够再次舍弃一个嫡女送进四贝勒府。 这种容貌,李氏昨晚输得可真是不冤。 钮祜禄氏的心不由得沉了沉,对自己在后院的日子浮现出一抹担忧。 没理会各怀鬼胎的一众妾室,福晋站起身来,拉住这个妹妹的手仔细地瞧了瞧,见她面色红润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伊哈娜倒也不避嫌,亲亲热热地揽住福晋的胳膊笑着撒娇:“姐姐我今天来得有些晚,辛苦姐姐等我。” 福晋轻轻拍了拍伊哈娜的手,无视李氏脸上脂粉都挡不住的铁青,拉着她径直坐在主位上。 李氏暗恨地磨了磨牙,原来就是这么一个狐狸媚子抢去了她的侧福晋之位,勾的四爷连亲生子嗣都忘了。 “你昨晚承宠本就该多休息,我一会儿让厨房多给你送些补汤。” 毕竟依着伊哈娜的容貌和家世,本可以嫁进清白干净的人家做一个嫡福晋,要不是因为她这个四福晋没用,哪里会累的妹妹被迫和一群女人争宠? 至于李氏所设想的姐妹反目,更是无稽之谈。她对四爷已经彻底死心,如今不过是本本分分地坐稳嫡福晋的位置罢了。 与其看着李氏得宠,她更希望伊哈娜在后院里活得舒服。 福晋掩下眼里的酸涩,姐妹俩亲亲热热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好像彻底把其他人给忘了。 李氏眼里闪过一丝嫉恨,不轻不重得把早就凉透了的茶杯磕在案桌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宋氏和两位新进府的格格耿氏和钮祜禄氏老老实实地坐在下首,只敢拿眼睛偷偷地觑一觑,只感觉一阵风雨欲来。 “侧福晋刚进府,可能不知道咱们爷后院的规矩。” 李氏挑了挑眉,一双狭长的眼睛不自觉地透露出一股盛气凌人的刻薄。 “爷可是最重规矩,侧福晋第一天请安就这么晚,更是没有行礼,就算是福晋是你的嫡亲姐姐,也不该如此造次。” 伊哈娜安抚地捏了捏福晋的手,示意稍安勿躁,蛟龙要是气起人来那可是一戳一个准。 伊哈娜连位置都没有挪动半分,漫不经心的眼神轻蔑地上下扫了几眼,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说起来,李格格也是好笑,这会子知道重视起规矩来了?昨晚借着弘昐阿哥的名头来蘅芜苑抢四爷的时候,怎么就忘了?难道是李格格一不小心昨个儿把规矩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完,伊哈娜还露着那张神仙圣洁的脸,捏着帕子矫揉造作地笑了笑。 “你,你简直胡搅蛮缠!” 李氏被气得脸色铁青,一开口脸上厚厚的脂粉就一层层地往下掉,恨不得上去撕烂了这个狐媚子的嘴。 旁观的钮祜禄氏眼睛闪了闪,阿玛说的果然没错。 这四福晋和四爷都是规矩的性子也不会苛待妾室。倒是这位侧福晋,虽然也是乌拉那拉氏的格格,可却是个伶牙俐齿有仇必报之人。 伊哈娜还以为这李氏还有多少本事,一个没脑子的蠢货估计也就是凭着两个阿哥才敢挑衅福晋。 这么蠢,她都不好意思继续打击她了。 捂着嘴轻飘飘地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倒是得理不饶人: “我胡搅蛮缠?不不不,我还是比不上李氏你狠心。天天把弘昀阿哥身子不适挂在嘴边,一个做额娘的也不怕折了小阿哥的寿!” 福晋无奈地捏了捏伊哈娜腰间的软肉,示意她适可而止,她怎么不知道这个小妹妹如此伶牙俐齿。 听到伊哈娜居然敢诅咒她的弘昀,李氏气恼地脖子上都崩出几道青筋,眼里却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慌乱。 她虽然嚣张,但也明白四爷之所以宠她,只是因为她膝下养活的两个阿哥一个格格。 要是这话传到四爷耳朵里,李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到底不敢再发声作妖。 没有李氏主动挑衅,之后的请安倒是安分。 新进府的耿氏和钮祜禄氏纷纷行礼敬茶,乌拉那拉氏也没有为难,按照规矩赐了见礼,妥妥贴贴的说了几句场面话,无外乎是伺候好四爷多多开枝散叶,就打发一众妾室回去。 出了正院心气不顺的李氏,半点也不愿意在这儿多待,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一路上,越想越气地李氏恨不得划花侧福晋那张狐狸媚子的脸,不巧的是,和李氏的宁居院在一个方向的钮祜禄氏就撞在了枪口上。 看了一眼钮祜禄氏那张清秀有余但美艳不足的脸,李氏讽刺地一笑。 “真是没用,和侧福晋同一天进了四爷的院子,人家是四爷宠幸八抬大轿风风光光,你也算得上大族出身,居然如此没用。” 李氏仗着膝下的孩子就连福晋都不放在眼里,更不要说面前这个一看就是和宋氏一样的没张开的锯嘴葫芦豆芽菜。 钮祜禄氏面上一脸无措委屈,私下里差点没把手帕下面的掌心肉给掐烂了。 她钮祜禄氏出身的格格居然被一个汉军旗的低贱女子如此羞辱,同是四贝勒府里的格格,李氏凭什么敢这么对她?! 钮祜禄氏的眼底闪过一抹扭曲。 再等等,如今她没有侍寝,李氏这个蠢货,将会是对付乌拉那拉氏姐妹最好的武器。 区区一个贝勒府的格格,才不是她想要的。 第51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11) 不知道是不是被伊哈娜给说中了,这几天宁居院的弘昀阿哥,身子病的愈发严重。 之前只不过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体弱,只要精细地养着,养活也不成问题。 可如今三天两头的风寒,身子病歪歪的老是不爽利,四爷特地拿着腰牌,去宫里请了几个医术精湛的太医在贝勒府候着。 至于前院的功课也给停了,让弘昀在后院好好调理身子。 毕竟比起前途来,总是性命更重要。再者一个病弱的阿哥,在皇家总是难当大任。 倒是府里的三阿哥弘时直接被接到前院,四爷管教的愈发严厉,听说还特意请了府里的幕僚邬先生授课。 福晋也免了后院里妾室的请安,让李氏安心地照顾弘昀,倒是自己整天坐在佛堂里吃斋念佛抄写经书,只有伊哈娜拜访,才能把人给拉出来。 就是不知道,这一张张手抄的经书到底,是给殇了的弘晖阿哥求的,还是给重病的弘昀阿哥祈福用的。 宁居院里,门窗关得紧紧的,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药味,李氏端着黑漆漆的药碗,让小丫鬟把弘昀的身子扶起来。 “额娘的弘昀,赶紧起来喝药,喝完药身子就大好了。” 弘昀阿哥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惨白的吓人,费力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影,叫了一声额娘。 李氏的眼睛刷的红了,吸了吸鼻子,勉强忍住眼眶里的眼泪,笑着答应: “唉~额娘的弘昀,来把药喝了,身子就爽利了。” 弘昀乖巧地点点头,木木地接过李氏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即便长年累月喝惯了这么凄苦的药,弘昀的眉头还是忍不住跳了跳,摇摇头拒绝了李氏手里的蜜饯,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见儿子睡下了,李氏留了两个丫鬟婆子照应,轻悄悄地出了门,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我的弘昀怎么就这么命苦?!老天爷把弘晖带走了就算了,难道还要连我的弘昀一起带走吗?!” 李氏扑倒在外屋的美人榻上,哭得肝肠寸断。 要不是还有弘时这个小阿哥,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旁边,刚从下面提拔上来的张嬷嬷眼睛闪了闪,上前安慰: “主子,咱们弘昀阿哥那必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只不过是娘胎里的病弱罢了,咱们府里还能补不过来吗?” 听着嬷嬷提起先天病弱来,李氏又想起了害得她早产的乌拉那拉氏,恨得牙根痒痒。 这乌拉那拉氏的姐妹简直就是来克她的! 李氏这会儿可是完全忘了,弘昀体弱早产,明明是她孕期多思多虑。 不仅如此,之前就早产殇了的弘昐,不也是李氏故意算计,为的就是和福晋肚子里的嫡子争长子位置。 “不过主子,咱们弘昀阿哥之前都是好好的,倒是现在,侧福晋一进府身子就不爽利,这可真是巧合——” 李氏的泪水停了,莫名地想起来前些日子请安时伊哈娜说的话,“你一个做额娘的也不怕折了弘昀阿哥的寿”。 急病乱投医的李氏已经失去了平日的理智,选择性地忽略她平日里三番五次地利用弘昀争宠,焦急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是她,肯定是乌拉那拉·伊哈娜!这个狐狸媚子见不得我的弘昀阿哥好!这个贱人,绝对是这个贱人搞的鬼!” “混账!你在说什么胡话?!” 下了朝打算来看看弘昀的胤禛,刚一进门就听见李氏没规矩地咒骂伊哈娜,一股子怒火升了起来。 一见到来人,李氏的眼睛猛得亮了起来,踉跄地站起身来抓住胤禛的衣袍,哭诉: “爷,肯定是侧福晋搞的鬼!前些日子请安,她还诅咒我的弘昀折寿,好多人都听见了!对,她肯定是妖精变的,和福晋合起伙来想要勾弘昀的魂!” 见李氏越说越离谱,什么狐狸精怪都冒了出来,胤禛揉了揉怦怦直跳的眉心,扯开李氏攥着的衣角。 “放肆!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别以为爷不知道你拿弘昀身子不适争宠的事,我看伊哈娜说的对,要不是你这么糟蹋弘昀,爷的阿哥能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吗?” 乌拉那拉氏做事稳妥规矩,胤禛平日里很放心把后院交给福晋打理,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对后院这帮女人的心思和动作一点都不知道。 只不过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包容李氏几分罢了,倒是让李氏愈发没了规矩。 李氏怔怔地跪坐在地上,眼含热泪地看着面前疾言厉色的四爷,不敢置信地摇头。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侧福晋和弘昀相克,才让弘昀生病。爷现在是打定主意要护着那个女人,连弘昀的命都不在乎了?!” 胤禛闭了闭眼,不打算多费口舌解释。 这谎话说多了,连李氏自己都信了,如今她是打心底里认为是伊哈娜害了弘昀。 至于什么命格更是无稽之谈,八旗大选皇上赐婚,钦天监又不是吃白饭的。 “行了,从今日起,李氏你就在宁居院好好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去。枉福晋还专门从嫁妆里翻了棵上乘的人参出来,给弘昀补身子。” 胤禛说完也没多看一眼,大步走出了院子,只剩下李氏伏在地上崩溃地嚎啕大哭,更是把伊哈娜恨到了骨子里。 没了李氏作妖,伊哈娜在四贝勒府的日子过得舒心得很。 四爷后院里的女人不多。 福晋是嫡亲的姐姐,处处照顾,底下的宋氏耿氏武氏几个格格侍妾都是老实本分的,也没心思作妖。 胤禛虽然不是个重欲的性子,可是被看添香美人相伴的滋味确实是好,一个月里至少有半个月是宿在蘅芜苑里。 至于剩下的半个月,福晋占初一十五,剩下的日子就去几个侍妾格格那儿坐坐,盖着被子聊聊天,修身养性。 钮祜禄氏倒是后院里的例外。 如今也不过才十三岁的年纪,说起来,比胤禛的二格格茉雅奇也大不了多少,迟迟没有侍寝。 要不是知道四爷眼里容不得沙子,最恨手段下作不守规矩的女人,钮祜禄氏都想直接给胤禛下催情药生米煮成熟饭。 最近,朝堂上的争斗愈演愈烈,太子胤礽的舅姥爷索额图被康熙关进了大牢,罪名是唆使储君大不敬。 各府里年满五岁的阿哥,被皇上一旨圣意接到了尚书房。 子嗣稀少的四爷也就只有和膝下一个庶子的八阿哥比,才不会自卑。 朝堂上变得更加低调的胤禛把目光放到后院,对于造娃大业重新痴迷起来。 第52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12) 听着胤禛第三次叹气,伊哈娜实在忍不住翻了个身,用她的身体背对着四爷。 “伊哈娜,你说你承宠的日子也不少,这肚子怎么就是没有动静呢?” 胤禛把伊哈娜的身子重新翻回来,带着三分忧愁四分烦闷还有三分无奈地盯着伊哈娜平坦的小腹。 寄予厚望天资聪颖的嫡子没了,剩下的两个阿哥里面,弘昀倒是资质不错可是天生体弱。 至于最小的弘时只能说是资质平平,放在宫里的尚书房里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这几日四爷在后院里的几个女人身上使足了劲,除了刚进府的伊哈娜外,性格豪爽的耿氏和低调安分有过生育的宋格格最为得宠。 幸亏有乌拉那拉氏福晋在,日日的补品补汤不断,这才撑得住四爷如此勤勤恳恳地耕种。 伊哈娜靠在胤禛的胸前,抓着柔顺丝滑的头发缠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发时间,暗暗感受腹中同频的气息。 只不过…… 伊哈娜闭了闭眼,沉入识海,讶异地发现肚子里这个小豆芽一样的生命身上,笼罩着浓郁的龙气。 虽然她没有见过皇上,可这个程度的龙气,可不比四爷来得差。 龙气反哺,逐渐滋养着她这个母体的神魂,伊哈娜只感觉到飘荡的了灵魂暖洋洋的舒适,让她忍不住扼住喉咙,以免情不自禁地发出喟叹。 伊哈娜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她的确是想要她的阿哥代替弘历成为四爷属意的继承人,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儿子居然会这么给力。 天道有常,就算是伊哈娜是蛟龙化身,也是要遵守大道法则。 她不会过度干预夺嫡之争,毕竟伊哈娜只是贪图应运龙脉而生的龙气,却一点也不想担上国朝的因果。 要是把原本的蠢货送上了皇位,功德气运的反噬就足够伊哈娜喝一壶的,几千年的修行瞬息毁于一旦。 伊哈娜苦笑一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肚子,你这个来历不凡的小阿哥,可真是给额娘出了个大难题。 照顾爱护幼崽是刻在蛟龙和龙族一脉的天性,伊哈娜决定尽量让自己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以免她到了别的位面还被这个小家伙牵扯。 这一晚,四爷躺在蘅芜苑的床上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他变成了一只暗金色的巨龙遮天蔽日地盘踞在咕嘟咕嘟向外冒着冷气的寒潭里小憩。 一只金黄色的小龙咿咿呀呀地用一对稚嫩的龙角在胤禛身上顶了顶,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叫着“阿玛”。 一觉醒来,四爷感觉神清气爽,连带着几日在朝堂后院的憋屈都一扫而空。 四爷今日休沐,破天荒地没有去前院,反倒是靠在床榻上眼神复杂地盯着伊哈娜的肚子。 梦里一大一小两条金龙,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皇帝被称为真龙天子,黄金巨龙代表着什么毋庸置疑,胤禛如此低调清冷的人,心中都忍不住一阵火热。 这是不是上天的旨意,是不是意味着他这个被太子掩盖的弟弟也是有机会…… 至于梦里缠着他玩闹一直咿咿呀呀叫唤“阿玛”的小金龙,四爷情不自禁地摸上了伊哈娜平坦的小腹。 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这里面就有他的小金龙,他未来的继承人。 四爷请来了府里给弘昀看病的太医,把后院里的女人全都聚集起来美其名曰请一个平安脉。 与此同时,静安寺的了悟大师被皇上身边的梁九功秘密地请到了乾清宫。 “了悟,你说说朕的这个梦到底寓意着什么?是否有奸人在作怪?” 真龙,真龙天子,看来他果然是老了,长生天已经帮他选定了继承人。 “阿弥陀佛。” 了悟大师双手合十,发出一声佛号。 “皇上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康熙面无表情地转了转手上的菩提珠,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想起梦里缠在自己身上叫唤“皇玛法”的小金龙,他倒要看看这个长生天越过一众儿子,选出来的天定圣孙,到底有没有资格继承大宝。 这个位置,向来是能者居之。 “梁九功。” “奴才在。” “给朕把皇子后院已经怀孕,特别是刚刚怀孕的名单,拟出来。” “嗻——” 梁九功微微弓着身子退出乾清宫,不管皇上为什么要查皇子阿哥的后院,都不关他这个阉人的事。 在宫里生存,最重要的是当一个哑巴和聋子。 四贝勒府。 医术精湛的太医把手搭在伊哈娜的晧腕上,逐渐皱起了眉头,看得福晋和四爷都忍不住提起了一颗心。 “恭喜四爷,贺喜四爷,侧福晋这是有喜了!” 虽然说只不过才一个月的身孕,但看这脉象差不多八九不离十。 就是这位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可真是有福气有手段,这身子居然一点亏损都没有,脉搏强劲的平生未见。 这在皇子后院里可不常见,没见着这四爷院里的宋氏和李氏不仅不能生了,就连身子也伤的厉害,这里面还有不少阴损之物。 太医掩住眼里翻滚的情绪,恭恭敬敬地行礼贺喜。 “哈哈哈,好,好,好!爷重重有赏!” 胤禛开怀大笑,哪里还有平时矜持清冷的模样? 乌拉那拉氏福晋也愣住了,不敢置信地拉住伊哈娜的手,眼睛里的热泪下一秒就落了下来。 真好,伊哈娜有了孩子傍身,也算是给乌拉那拉氏留下了希望。 她没有护住弘晖,可伊哈娜肚子里的这个,谁都别想要伸爪子! 如果其他的几个妾室只是单纯的嫉妒羡慕,那有阿哥在膝下的李氏就是纯然的恐慌和忌惮了。 乌拉那拉·伊哈娜是皇上亲赐有封号在身的侧福晋,福晋又是嫡亲的姐姐,这肚子里要是个阿哥的话就相当于半个嫡子,那她的弘昀和弘时…… 好不容易解了禁闭的李氏脸色惨白,死死地盯着伊哈娜的肚子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她的弘昀还躺在床上,这个狐狸精就怀了身孕,果然是精怪上身专门来吸她阿哥的精气。 说不准,说不准那肚子里的也是个不知名的怪物! 第53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13) 因着伊哈娜肚子里的孩子,四爷这几日在朝堂上可谓是春风得意。 不仅对着大臣们有春风拂面的耐心,就连面对老九,十四这几个不省心老是跟他作对的弟弟都开始点点头打招呼。 刚下了朝,看着四哥远去的背影,九阿哥摸不着头脑地捣了捣身边的十阿哥。 “你说这老四是不是中了什么邪?这几天看谁都温温和和,这还是冷面阎王吗?简直跟变了个人一样。” 十爷有些无语地瞥了一眼这个不知道享福的九哥。这是平常被四哥怼多了,一下子不被骂看来是不习惯。 “不是我说九哥,这四哥温和不是件好事吗?非得上赶着找骂?” 胤禟没好气地拍了这个弟弟一巴掌,“胡咧咧些什么?爷什么时候找骂了,明明是老四他不爱护兄弟。” 越琢磨越不对劲,九爷不死心地摸了摸下巴,“不对,老四绝对是遇见了什么喜事,故意瞒着哥几个。” “四哥的侧福晋有了身孕,四哥马上又要做阿玛了,自然也是高兴。” 十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跟前,一同看着四爷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和惆怅。 原来距离选秀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看四爷高兴紧张的样子,伊哈娜的日子大概过得不错。 “不过是侧福晋怀孕罢了,还不一定是个阿哥呢,就这么喜上眉梢?也就是四哥子嗣少,这才如此高兴。” 九爷撇了撇嘴,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没想到老四这么厉害。 想起婚礼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侧福晋,在心里暗暗唾骂,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种美人嫁给老四这个不体贴不温柔的死鱼脸,还不得日日寡欢? 旁边的十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九哥在外面看着挺精明,敛起财来毫不手软。 可一遇着老对头四哥,这张嘴就开始不受控制,敌我不分。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叫不一定是个阿哥,九哥他的闺女都成串了,九嫂天天在家里发愁以后嫁女儿的嫁妆,岂不是得掏空棺材本。 至于子嗣少,还有能少的过八哥的?这确定不是戳八哥的心窝子? 八爷确实是心里不爽。 他必须要有一个满族血统的阿哥,这样才能让他后面的跟随者安心,弘旺虽然也是他的儿子,可到底身份低了些。 如今就连老四都有了出身大族的侧福晋,还成功怀上了身孕,八爷怎么能够不着急? 想起府里的福晋,八爷忍不住头疼地皱起了眉。 再多的情分也在一次次争吵中磨没了,更不要说八爷本身就不是个心慈手软之辈。 伊哈娜怀孕后的日子过得是顺心顺意。 四爷如今除了在前院和几个幕僚商讨政事,后院里的时间几乎都分给了伊哈娜。 福晋伤了身子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他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有嫡子傍身。 满族人入关之前侧福晋和嫡福晋基本上没什么两样,也就是入关之后推行满汉一家亲,侧福晋作为妾室的位分这才下降。 伊哈娜肚子里的阿哥也算他的半个嫡子,四爷柔情地看着伊哈娜的肚子,亲切慈爱地和小家伙互动。 伊哈娜半躺在软榻上,吃着福晋特意送来的血燕窝,慢悠悠地听着四爷对着肚子里的小阿哥念经。 还不知道肚子里的小阿哥已经提前搞出来了大动静的伊哈娜,对于四爷一下子爆发的慈父之心感到无语。 她知道四爷看重子嗣,但没想到居然看重到如此地步。 福晋把身边的奶嬷嬷章佳氏放到跟前,蘅芜苑里里外外的人手、物件都检查了个遍也就算了,毕竟是嫡亲姐姐。 可这位四爷更甚,不仅隔三差五弄来滋补的汤膳,更是勒令后院的妾室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里,相当于变相的禁足。 这下可好,后院里的女人估计在心里把她这个怀了孕,还要独占四爷的狐狸精,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天地良心,伊哈娜有些忧愁地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四爷,她也希望四爷能够去别的院子里转转,给她留一点私人空间。 伊哈娜塞进嘴里一颗烤的香喷喷的板栗,刚想要伸手拿第二颗,就被四爷连板栗带碟子一下子给端走了。 伊哈娜瘪了瘪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连吃美食这唯一的乐趣都要被剥夺了吗?这个狗男人,你数数这是这个月的第多少次了? “板栗吃多了不容易克化,再喝一碗鱼汤。” 伊哈娜委屈地把递到跟前的鱼汤推开,眼睛一眨,大颗大颗的泪水就往下落,抱着肚子哭得身子一抽抽的。 四爷手足无措地放下手里的鱼碗,赶忙让下人端走: “怎么了,不喜欢喝鱼汤?好好好,咱们不喝了。太医说了,怀了身孕可不能这么哭。” 四爷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难道是迟来的孕反,闻不惯鱼腥味? “我不想要喝鱼汤,就要吃烤栗子!我才吃了一个,一小碟不过才五个,怎么就不克化了?” 伊哈娜的哭声细声细气,肚子跟着呼吸一起一伏,直吓得四爷坐在原地心惊胆战。 “怎么了这是?伊哈娜你还怀着小阿哥呢,可不能这么哭,仔细伤了身子。” 伊哈娜肚子里的孩子不过三个月,就让有名的妇科圣手请了请脉,是个小阿哥无疑了。 福晋刚踏进蘅芜苑,就听见伊哈娜哭得可怜,章佳嬷嬷去小厨房做奶羹去了,剩下的一帮小丫鬟也不顶事,只知道大气不敢喘。 至于四爷,哪里见过这个场面,顶多就是在妾室生产的时候坐在产房外面等着罢了。 伊哈娜一看见来人,就乖巧地靠着自家姐姐鼻子一吸一吸的平复心情。 听完四爷的解释,福晋有些哭笑不得地点点伊哈娜的额头: “都是做额娘的人了,为了烤栗子哭鼻子也不怕肚子里的小阿哥笑话。” 伊哈娜也不说话,只是瓮声瓮气地把脑袋埋在福晋的怀里。 福晋摸了摸伊哈娜有些散乱的发髻,倒是对四爷如此紧张伊哈娜肚子里的阿哥感到有些惊讶。 皇家血脉确实尊贵,四爷重视伊哈娜和小阿哥也是好事。 可孕期还独占府里的爷,虽然这并不是伊哈娜的本意,可旁人却不会这么想,这个世道女子本身就不易。 想起宫里德妃娘娘传来的信,福晋笑了笑,不由得开口规劝: “爷放心,伊哈娜这一胎怀的顺顺利利,倒是爷,不要冷落了后院的妹妹。” 眼看着四爷的面色变得不愉,福晋不动声色地补充道: “德妃娘娘还叮嘱妾身,过些日子要送几个好生养的侍妾进府,毕竟伊哈娜有了身子自然不方便伺候。” 第54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14) 四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宫里的额娘是什么性子,他不是不清楚,一直以来就对孝懿仁皇后选的姻亲乌拉那拉氏不满意。 上次请安,额娘倒是提了一嘴再选几个乌雅氏的格格进府的事情,只不过是多亏了十四弟开口劝阻这才作罢。 没想到额娘居然还没死心。 想起梦里那条小金龙,又看看伊哈娜已经鼓起来的孕肚,四爷眼睛闪了闪,承诺道: “福晋放心,外面那些流言爷都会处理的。至于额娘那边,自有爷去应付。” 这个节骨眼上,府里自然不能再进什么新人,他必须要保证这个未出生的小阿哥平平安安。 胤禛站起身来,借着太医来给伊哈娜号脉的功夫,背着手走出了蘅芜苑。 照例让伊哈娜喝完一碗暖烘烘的鸡汤,福晋有些担忧看着伊哈娜看不清神色的脸,出言安抚: “伊哈娜你不要怪姐姐,也不要伤心。等以后你就会明白,在皇子后院的女人,想要活得洒脱惬意,就要学会守住自己的一颗心,男人的宠爱才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伊哈娜原本有些困倦的神色一顿,微微睁大了双眼。 看着嫡姐眼里的关切,心里滑过一丝好笑,不由得出声解释。 “我的好姐姐,我自然是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你放心,我自然是不会介意四爷宠幸别的女人。” 她不过是为了借助龙气蜕变成龙罢了,再加上贪图四爷健壮的身子,这才进了后院。 要说她有多么爱慕四爷这个人?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虽然四爷对她也有几分真心在,可到底是把心分成了一瓣一瓣。 她们妖精可不会如此,心都是一颗一颗囫囵的,真动了情,一夫一妻制可是蛟龙的传统。 所以,福晋和她谈这人世间最虚无缥缈的爱情,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看着伊哈娜没有一丝勉强的神色,乌拉那拉氏欣慰地叹了口气,眼里却不期然地闪过一丝怅惘。 她还是小看了这个玉雪聪明的妹妹,要是早些时候,她也能明白这些道理,就不会把一颗心真心糟蹋得七零八落。 曾几何时,她也羡慕隔壁八爷对八福晋的一心一意,那时候八爷多深情啊,她们这些妯娌,哪一个不嫉妒郭络罗氏的好运? 可到头来,虽然没有碍眼的侧福晋,可侍妾格格庶子不还是一个接一个地都蹦出来了? 所谓皇家的深情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 倒是郭络罗氏,平白地成为第一个被万岁爷厌弃的皇家福晋,“大清第一妒妇”的名头更是连累了郭络罗家未出嫁的姑娘。 乌拉那拉氏看着软榻上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伊哈娜,好笑地替她垫了个软枕,轻轻掖了掖被角。 想起府内逐渐兴起的关于侧福晋霸道独占宠爱的流言,脸上浮现出一抹狠辣。 看来府里的下人都该好好敲打敲打了,背主的奴才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八福晋一个皇家福晋正妻都没有“霸占”八爷的资格,更不要说伊哈娜不过是一个侧福晋,甚至是怀着身孕的侧福晋。 当今皇上因为先帝的缘故,最恨的就是独宠,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 乌拉那拉氏不禁闪过一丝后怕。 之后的一段日子,不知道四爷用了什么手段,但是府里确实没见着一个新人。 四爷也没闲着,重新开始平常在前院休养生息,有空雨露匀沾的日子。 倒是府里的钮祜禄氏居然承了宠,不过听说好像是截了宋格格的胡。 乌拉那拉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四贝勒府递帖子,爱新觉罗氏就会亲自上门好好看顾一下伊哈娜这个小女儿。 伊哈娜的这一胎怀的非常安稳,唯一有一点苦恼的地方就是肚子里的小家伙表现地过于活泼。 才五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在肚子里翻滚,越长越大,如今临近生产的关头,胎动的幅度变得更大了。 伊哈娜都怀疑这个小阿哥是不是整天在肚子里面打拳,一天到晚除了睡觉的时候,其他时候都闹腾得不行。 就连她这具被龙气和神魂滋养的肉体都有些受不住。 这天正巧是爱新觉罗氏进府的日子,伊哈娜正和额娘亲亲热热地聊天,刚站起身来就感受到肚子一抽一抽的下坠。 已经是第二次生幼崽的伊哈娜已经有经验得很,一手扶着肚子,一边神色如常地对爱新觉罗氏说道:“额娘,我恐怕是要生了。” 爱新觉罗氏看着伊哈娜淡定的神色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扶住伊哈娜的手,招呼着几个小丫鬟把伊哈娜送进内室里去,顺便通知早早候在府里的产婆乳娘都到位。 收到消息的福晋一边往蘅芜苑,把高高的花盆底踩得咯噔咯噔响,一边勒令后院的格格侍妾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用去蘅芜苑候着。 如今伊哈娜生产,她可不想应付这群莺莺燕燕,里面总免不了有几个心术不正的。 等福晋到了蘅芜苑,早就被训练过八百遍的丫鬟太监各司其职,爱新觉罗氏不放心地跟着进了产房,只剩下福晋坐在产房外面内心焦急地坐镇。 伊哈娜被送进产房安安稳稳地躺在软床上,还不等她一鼓作气,肚子里的小家伙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 一个糯米皮一样的雪团子滋溜一下滑到接生婆的手里,也不用人拍,张开小嘴自己象征性地哀嚎了两嗓子意思意思,又撮着嘴巴睡了过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生产完了。 从来没见过这种操作的产婆都懵了,机械性地说了两句吉祥话,直到领了丰盛的赏钱出了贝勒府,这才回过神来。 产房里,看着伊哈娜没遭什么罪的小脸,爱新觉罗氏差点喜极而泣,直呼这个阿哥是个会心疼人的。 抱着梳洗干净,眉眼间像极了伊哈娜的小阿哥稀罕得不行。 伊哈娜顺利诞下一个小阿哥的好消息倒是让后院里的某些女人坐不住了,也幸好福晋没让她们去产房门口候着,要不然还真不容易做好表情管理。 芳草院。 钮祜禄氏微微闭眼对着求来的送子观音虔诚地拜了一拜。 这可是她阿玛从乌雅氏那儿淘来的好东西,乌雅氏的女子好生养可是出了名的。 有些门道的家族都知道,当初的德妃娘娘可不就是被特意培养出来的好生养的女子。 “外面怎么这么吵?是侧福晋那边有好消息了?” 一个眼睛狭长透出几抹精光的嬷嬷凑上前道:“主子,侧福晋生了个小阿哥,福晋在正院和蘅芜苑忙着发赏钱呢。” “她可真是好运啊!嬷嬷去挑一些不容易被人动手脚的长命锁之类的给给小阿哥送去,也算是我这这个长辈的一份心意。” 钮祜禄氏扶着嬷嬷的手从菩提软垫上起身,闻着隔壁宁居院传来的越来越刺鼻药味,眼睛闪了闪。 “依着我看,李氏的弘昀阿哥怕是好不了了,如今已经有些秋凉了,也不知道可怜的弘昀阿哥,能不能熬过这个秋天……” 身边的嬷嬷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伸手递了杯温度刚刚好的雪芽茶。 “主子倒是多虑了,这人各有命,弘昀阿哥活得也是苦,倒不如为李氏尽尽孝心。” 一接到消息就从户部往回赶的四爷,紧赶慢赶也没赶上伊哈娜生产,风尘仆仆地刚进蘅芜苑,就看见床榻上躺着的一大一小睡得香甜。 第55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15) 四爷把手里的披风递给在旁边候着的苏培盛,抑制住心里的激动,悄悄地凑近坐在床沿上看着白嫩像是糯米圆子的小阿哥。 四爷也有过不少孩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白嫩可人的阿哥,一点儿也没有其他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和小猴子一样的皱皱巴巴。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胤禛的手刚要触碰到小阿哥的软腮,小阿哥就睁开了水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对上四爷含笑的视线,咧开嘴,咿咿呀呀地笑。 胤禛的心蓦地软成了一滩春水,明明知道刚出生的小阿哥还看不清人脸,可他莫名就觉得这个小阿哥是认得他这个阿玛的。 胤禛熟练地抱起蓝色的襁褓,刚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小阿哥浅淡的眉毛动了动,接着两只藕节一样的小手就从襁褓里挣扎了出来。 力道大的胤禛都没反应过来。 如今虽然天已经没有了酷夏的燥热,反倒是起了凉风。 胤禛不放心地把小阿哥重新放回床上,无视小阿哥要哭不哭的表情,铁石心肠地把两只胳膊轮流又塞了回去。 转头吩咐苏培盛把府里的太医请过来。 这个小家伙长着一副比女孩子还要俊秀的脸蛋,可这力气大得简直过分。 头发胡子半白不白的太医听着是给刚出生的小阿哥请脉,一路小跑着进了外室,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站在外面理了理跑得有些凌乱的仪容,仔仔细细地给躺在软榻上的小阿哥号脉。 这可是万岁爷亲自交代的要好好照看的皇孙,虽然不知道缘由,可总归是皇子阿哥里的独一份。 “怎么样,冯太医?小阿哥的身子可是康健?” 冯太医可是宫里有名的专攻儿科的大夫,也就只给太子二哥家的嫡子号过脉。 虽然不知道今日在府里的为什么是这位冯太医,而不是之前的张太医,可到底是件好事,毕竟除了皇上也没人能使唤的动这位太医。 “四贝勒不必担心,小阿哥的身子强壮得很,至于力气大点也不过是正常罢了。” 冯太医目光灼灼地盯着又把两只小胖手解放出来的小阿哥,满心满眼都是好奇。 要不是实在不允许,他都打算去给那位侧福晋号号脉。 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体才能孕育出来这么健康的孩子,一点也不像是刚出生的没几个时辰的样子。 “可如今马上就要入秋了……” 冯太医听懂了四爷的未尽之言,看了一眼皱着眉头一副慈父心肠的四爷,羊角须掩盖下的嘴角抽了抽。 实在是没好意思说,说不定他这个阿玛都没这个小阿哥来得康健。 “四爷放心,小阿哥在母体里养的极好,火气也比平常的孩子要旺一些。” 几个人的谈话声也彻底把内室的伊哈娜吵醒了。 坐起身来,半靠在床上,朝着被四爷抱在怀里的小阿哥张开了手。 小阿哥好像也认得额娘的味道,动了动小鼻子嗅了嗅,在四爷怀里不老实地扭来扭去,咿咿呀呀地朝伊哈娜的方向倾斜。 不到十米远的路,四爷硬是被怀里这个翻着花样折腾的小阿哥吓得满头大汗,生怕一个不小心失了手,把这个小人给摔在地上。 刚进门的福晋看着在四爷怀里不断挣扎的小阿哥,还以为是四爷这个当阿玛的骨头硬了咯着小阿哥的嫩肉。 急忙上前把小阿哥从四爷怀里接过来,送到伊哈娜的跟前。 说不定世上还真有母子连心,小家伙的身子刚刚碰到伊哈娜的玉手,顿时就乖巧地不行,奶香奶香的奶娃娃吐着泡泡软软地靠在额娘的身上,咯咯咯地笑。 伊哈娜的一颗心瞬间就被击中了,抱着小阿哥暖烘烘的小身子使劲亲了亲,不愧是她生的幼崽怎么能这么乖。 福晋看着小阿哥活泼机灵的模样猛然想起她的弘晖,心里一阵酸涩,当初也是这么小小软软的一团,乖巧又聪慧。 “咱们的小阿哥真是讨人喜欢,瞧瞧这眉眼和伊哈娜长得一模一样,这嘴角和鼻子倒像是爷。” 四爷赞同地点点头,他养的小金龙可不是像他这个阿玛吗? 刚刚闹腾了半天,小阿哥的身子又热了起来,一边朝美人额娘露出无齿的笑容,一边把两只胖胳膊再度从襁褓里挣扎出来。 张来两只小手,使劲地拍一拍。 “这小子可真是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真是个霸道的性子。” 四爷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眼里还是溢满笑意。 身为帝王,要是和老八那种被大臣牵着鼻子走的性子,那可真就把江山给赔了进去。 福晋扬起笑容,刚要出言附和,眼神扫过小阿哥圆滚滚的手指,身子直接僵在原地。 这,这是…… 福晋没忍住上前几步,极力抑制住不断颤抖的身子握住小阿哥的右手,靠近大拇指的虎口处,赫然藏着一点红痣。 她的弘晖,她的弘晖也有这么一颗红痣啊?! 眼眶里的泪嗒一声洇湿了天蓝色的襁褓,乌拉那拉氏的嘴角却忍不住疯狂上扬,对上伊哈娜和四爷有些担忧的视线,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瞧瞧我,真是高兴傻了。咱们这小阿哥啊这里居然还长了颗红痣,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勉强地抑制住澎湃的心情,乌拉那拉氏赶忙把眼泪擦干净,又借口给小阿哥准备洗三礼,匆匆忙忙地出了蘅芜苑。 回到正院,乌拉那拉氏猛得抓住章佳氏的手,眼眶里的积攒的泪水嗒嗒地往下掉: “嬷嬷,你看见了吗?你看见那颗红痣了吗?就连爷都不知道,那就是我的弘晖啊!” 章佳嬷嬷轻轻地拍了拍福晋的手,安慰道:“不论是不是弘晖阿哥,主子您都是小阿哥的嫡额娘,这不会有错。” 章佳氏的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她可不觉得这个小阿哥就是福晋殇了的弘晖阿哥。 这所谓的红痣浅的很,说是巧合也不为过,说不准过个十天半个月连红痣的影儿都看不见。 小阿哥和弘晖阿哥的脾性毫不相干,若硬是因为一颗红痣就引得福晋疯魔,恐怕会得不偿失。 乌拉那拉氏没有说话,只是擦干眼泪又重新跪在佛像面前,虔诚地跪拜。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福晋这气色好的真不是一点半点,没了那股心如死水的冷寂。 四贝勒府的洗三宴办得热热闹闹,已经出宫建府的皇子福晋有一个算一个都参加了。 就连一向不对付的,如今更是争得面红耳赤的直郡王和太子也落了座,就是两个人隔得老远,恨不得一个坐头,一个坐尾。 第56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16) 按照规矩,四爷嫡子的满月礼,他们这几个兄弟该到场倒是没错。 可如今这小阿哥只能算得上半个嫡子,但这帮兄弟们也一个不落的凑了上来,自然不是为了单纯地看一个刚出生三天的奶娃娃。 花园里,九爷拉着十爷一进来和头顶上的两个哥哥打完招呼,转头就直奔坐在一旁自成一界的八爷身旁。 九爷刚落座,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杯茶水,喉结滚动了几下咽了下去。 擦了擦嘴,看着和太子寒暄的四哥,九爷又抑制不住那张想说两句的嘴: “瞧瞧咱们这个四哥面子可真是大,就连大哥和太子二哥都来给一个奶娃娃的洗三宴捧场。” 八爷正品茶的动作一顿,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大刀阔斧坐在不远处的直郡王,又把茶水送进嘴里。 “四哥一向和太子交好,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坐在一旁安静地嗑着瓜子的十爷没有说话,头微微低下眼里却闪过一丝讽刺。 太子和四哥交好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最近朝堂上皇阿玛对太子也是多有训诫,可每次不都是老四出头?就算是表面功夫,这情分也着实是不一般。 倒是八哥,和直郡王同时养在惠妃娘娘膝下,虽然待遇比不上大哥,可吃穿用度样样都周全。 想起八哥不动声色挖大哥墙角自立门户的动作,十爷不禁心里一寒。 十多年的兄弟情义八爷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那他和九哥加起来在八爷心里又能占多少份量? “嘁——别看老四面上冷酷无情,实际上就是太子后面的应声虫……” 九爷嘀嘀咕咕的吐槽还没说完,就被人使劲敲了下后脑勺。 “哎呦,是谁?谁敢动爷!” 老九捂着脑袋,一扭头怒目圆睁,看着面前的同胞兄长气焰顿时蔫儿了下去。 五爷差点被这个二货弟弟给气笑了。 额娘千叮咛万嘱咐,几个兄弟不要掺和进大哥和太子的派系之争,这个蠢弟弟不仅作死背后非议上头的兄长,还敢和八弟这个笑面虎混在一起。 五爷惆怅地叹了口气,莫名地怀念起乖巧早殇的胤禌,决定回去就去翊坤宫和额娘告上一状。 既然他们兄弟几个都不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料,又何必去蹚这趟浑水? 十三爷一向和四爷交好,不仅自己早早地来了,就连带着十三福晋也去了后院帮四嫂招待女眷。 光是太子妃和大福晋两座大佛就够乌拉那拉氏忙活了,更不要说还有在皇家福晋堆里不受待见又牙尖嘴利的八福晋。 后院里,还没出月子的伊哈娜抱着怀里的胖娃娃,两双一模一样的含情目看着皇家福晋们的交锋,津津有味。 某些时候,福晋的态度往往就代表了背后几位爷的态度。 像是四爷和十三爷交好,乌拉那拉氏这才能最先想起拜托十三福晋来帮忙招待各位妯娌。 哪怕十四福晋是乌拉那拉氏的亲妯娌,可十四爷和四爷不和谁都知道,这四爷府上小阿哥的洗三礼,完颜氏也只是和其他几位福晋一样在旁边坐着。 “瞧瞧十三弟不愧是和四弟交好,光是看十三弟妹对这洗三礼的重视就知道了,十三弟保准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可真是难得,可不像是某些人呐……” 大福晋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坐在梨花木软椅上就开始对走神的八福晋发难。 其他几个福晋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掩饰住眼里看好戏的兴奋。 没想到太子妃和大福晋没先掐起来,倒是八福晋先遭了殃。 谁不知道这几天除了太子和大阿哥争斗不休以外,就是八阿哥开始从直郡王的船上挣扎解绑,甚至还挖走了直郡王好一波班底。 作为大福晋自然要给自家爷讨回公道,更不要说伊尔根觉罗氏一直看不上整天板着脸,一副趾高气昂的八福晋。 八福晋虽然觉得自家爷的做法确实是有些不地道,可在外人面前也不能丢了爷的面子。 “弟妹我自然也是为四爷和十三爷的情意高兴。倒是大嫂,弟妹可是听说皇上有意和科尔沁联姻,也不知道这次嫁的是哪个格格?” “你!” 大福晋的脸色猛得变得漆黑,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肺管子。 爷已经和她说了,这次满蒙联姻十有八九就要把她的大格格嫁过去。 可,自古以来联姻的格格哪里有几个长寿的? 八福晋的话简直就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伊尔根觉罗氏简直想生撕了郭络罗氏的嘴。 眼看气氛马上就要降到了冰点,四福晋赶忙打起圆场,心里也是不虞。 本来今日可是小阿哥的洗三礼,自然应该是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哪里想到居然还能闹出这种事来? “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大嫂,快尝尝我们府里厨子新琢磨的糕点,虽不如御膳房的精巧,倒也是有些新意。” 八福晋撇了撇嘴,看不上这个表面贤惠端庄规矩的四嫂。 不过是一个侧福晋生的庶子罢了,瞧瞧这洗三礼的规格,就是比起来弘晖阿哥这个嫡子也逊色不到哪里去。 皇家后院里哪有什么姐妹情谊,一个侧福晋差点快要压到嫡福晋的头上来了,要是八爷敢如此…… 郭络罗氏的眼睛眯了眯,得理不饶人:“四嫂可真是贤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大喜日子呢?哪像我,我可做不到和四嫂这么大度。” 说着还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靠在床榻上看戏的伊哈娜,在她那张脸上停留了几秒,眼里闪过一丝嫉恨。 原来是长着这么一张会勾人的脸,怪不得四爷这么不近女色的人都把持不住。 “这贤惠,八嫂还真是羡慕不来,谁让皇上都夸奖过四嫂的规矩贤良。倒是八嫂你还是给八爷积点德,就没见过哪个弟妹故意来砸兄长的场子。” 十四福晋出身完颜氏,泼辣起来连自家爷的面子都不给,淡淡几句话让八福晋闭上了嘴。 乌拉那拉氏有些诧异地看了十四弟妹一眼,感激地笑笑。 虽说她和完颜氏没有四爷和十四爷一样不对付,可也就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没想到这次十四弟妹居然会出头,四福晋抹默默地在心里记下这个情分。 完颜氏点了点头,和十三弟妹转头聚精会神地逗弄起来伊哈娜怀里的小阿哥。 隐晦复杂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伊哈娜身上,这样天仙似的美人也怪不得自家爷惦记,起码比爷府里那个矫揉造作没有规矩的茉利雅强多了。 “福晋,爷让奴才来知会一声,该把小阿哥抱出去了。” 苏培盛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面,免得冲撞了各位贵人。 第57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17) 福晋赶忙把小阿哥的襁褓包裹地严严实实,递给章佳嬷嬷,外厅里香案供奉的神像一应俱全。 收生嬷嬷手脚麻利地接过粉雕玉琢的小阿哥,仔细打量了几眼。 她就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孩子,不过才落地三天,就标致地像是年画上的娃娃。 几个阿哥也没能闲着,作为身份尊贵的长辈依次往铜盆里面注入清水,就连太子和直郡王也意思意思亲自往里面舀了一勺清水。 小阿哥继承了伊哈娜的一身雪肤,柔软的小身子在收生嬷嬷的手里像是一块面团,站在旁边的四爷看得胆战心惊。 如今虽然还算夏天,可到底已经有些凉了,四爷有些担心地看着准备给小阿哥洗澡的嬷嬷,害怕这小家伙受凉。 “先洗头,做王侯;后洗腰……” 收生嬷嬷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给小阿哥洗澡,没想到小阿哥非但不怕,反倒是兴奋地紧,蹬着有力的小短腿,发出咿咿呀呀地笑。 收生嬷嬷有些惊讶,不过小阿哥虽然没哭,但是笑了笑,也是件吉利事,这“响盆”也算是完成了。 没看见四爷皱起的眉头快要把苍蝇给夹死了吗? 围观的众人倒是啧啧称奇。 “没想到咱们这个小侄子不仅长得俊俏,就这体格也是健壮,这点倒是不像老四。” 毕竟老四的骑射可是差的一批。 九爷有些感慨地摸了摸下巴,不愧是有个俊俏的额娘,瞧瞧这长相绝对是这侄子辈里的头名。 十爷满脸黑线地捣了捣九哥,他一个做弟弟的可真是操碎了心。 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说小侄子和四哥不像,没看见四爷都快拿眼神把他戳出个洞来? 十爷只好抽抽嘴角,忍不住怼一下九哥: “我看小侄子倒是和四哥挺像的,起码长大以后,不会和九哥你一样娘们唧唧的。” “啪”的一声准确无误地拍在了十爷的肩膀上,九爷炸了毛,他平生最讨厌地就是别人说他阴柔。 “你说谁娘们儿?老十,看来你是不想要从爷这儿领零花钱了!” 胤禟使劲磨了磨牙,这也就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要是换一个人…… 八爷状似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一个眼风过去,九爷只好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不会说话的弟弟,看在八哥的面子上不和他一般计较。 掉价! 这边收生嬷嬷顶着四爷的眼神压力,再加上小阿哥的配合,洗三礼结束得很快。 赶忙让下人把小阿哥擦得干干净净,重新包进襁褓里。 四爷姿势娴熟地抱着小阿哥认人,顺手摸了摸小阿哥吃得圆滚滚的肚子,这才放下心和几个兄长寒暄。 “四弟倒是有福气,这小侄子一看就是个康健聪明的。” 太子摸了摸小阿哥软嫩的像是糯米皮一样的小脸,这些日子以来有些阴郁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长命锁,放在小家伙的手里。 才三天大的小阿哥手劲出奇的大,握着纯金的长命锁不撒手,嘴里还应景地咿呀了几声,好像是在道谢。 四爷失笑地看着怀里一点儿也不见外不怕生的小家伙,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旁边围着的几个叔叔,露出无齿的笑容,颇有些来者不拒的味道。 “多谢二哥。” 不管以后怎么样,他总归是认这个太子二哥的。 太子轻轻地拍了拍胤禛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子和直郡王也没有多待,放下贺礼就一前一后地出了贝勒府。 两位最大的兄长一走,剩下的除了会读书木讷的三哥,就是几个弟弟。 四爷的心神也免不了有些松懈,想着一会儿等宫里给小阿哥赐完名,就把这几个弟弟全都打发走。 还不知道四爷准备把他们全都打发走的几个阿哥,乐呵呵地凑近了些,逗弄这个玉雪可爱的小侄子。 几个皇子准备的礼物都中规中矩,不是长命锁,就是银镯子,再不济就是些上好的玉佩。 终于等着前面的几个哥哥都散开了,早就等在一旁的胤祯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窝在四哥怀里乖乖巧巧的小阿哥。 鼻头一阵酸涩,真像啊…… 九哥说的可真是没错,这小阿哥的模样真是俊俏,有五分伊哈娜的影子,怪不得玉雪可爱的像是菩萨座下的童子。 面对四哥虎视眈眈的眼神,十四爷吸了吸鼻子,到底忍住了想要伸手抱抱的冲动。 转头掏出一个不知道比先前太子大多少倍的金光闪闪的长命锁,在小阿哥眼前晃了晃。 “小侄子,瞧瞧这是你十四叔送的长命锁,喜不喜欢?” 小阿哥是个霸道的性子,几个叔伯送的礼物全都堆放在襁褓上,不允许任何人碰。 看见十四爷手里的长命锁,眼睛奋力地解放出两只小胖手,咿咿呀呀地就想要上手抓。 十四爷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温柔。 “十四弟对小侄子可真是上心,他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子。” 九爷看不惯四爷的冰块脸,也看不上被皇阿玛宠爱夸奖玉雪聪明的十四。 这十四明明就是最小的弟弟,居然也想横插一脚,跟着前面的几个哥哥凑合。 人家到底是老四的亲兄弟,老四又和太子交浅言深,八哥就是心善,也不怕到时候十四临时反水。 八爷意味深长的视线不经意间在十四和小阿哥的身上转了几圈,对胤禟这个弟弟的话不置可否 。 小阿哥已经被重新送进后院,被章佳嬷嬷抱给乳母喂奶,闹腾了半天也该乏了。 前院的几个阿哥或站或坐,喝茶聊天,这宴会按理说也该结束了,可皇上的赐名到现在还没见着踪影。 四爷面无表情地转动手上的扳指,不由得心浮气躁,难道是皇阿玛对他有些不满,特意警告他? 不对,不对。 皇阿玛虽然年老之后更加忌惮他们这一群年富力壮的儿子,可手段向来雷厉风行光明磊落,不至于通过一个奶娃娃借题发挥。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茶水一杯一杯接连下了肚,十四爷眼睛不自觉地往外面瞟,连十三哥说得什么都没仔细听。 “老四,宴会结束了吗?朕的皇孙呢?” 见到来人,在场的人心里一凛,抑制住脑海里的各种猜测,赶忙起身行礼。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安。” 八爷低下头的瞬间眼神晦涩不明,皇阿玛怎么会来?不过是一个奶娃娃的洗三宴罢了,难道皇阿玛更看重老四? 康熙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一身玄色的常服透出一股威严,下摆出绣着五爪金龙的暗纹,象征着帝王的身份。 “行了,今日是家宴,朕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不必多礼。” 说话的功夫,乳娘抱着刚吃饱喝足睡了一觉的小阿哥走了出来。 第58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18) “这倒是个伶俐的性子,老四有福气啊。” 康熙顺手把小阿哥接过来,动作娴熟地抱在怀里。 行云流水的动作,却让在场的几个阿哥心绪飘浮。 孙辈里,皇阿玛也就对太子膝下的弘皙有所不同。 至于他们兄弟几个膝下的子嗣,皇上恐怕连人都认不全。 八爷面上保持着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眼里的神色却变得晦暗莫测。 至于四爷,就是单纯地忧虑,皇上亲临洗三的福气,可不是一般孩子能受得住的。 没有理会几个便宜儿子的心思,康熙乐呵呵地逗弄着怀里一点也不怕生的小阿哥。 “这个小阿哥性子倒是不像老四的闷葫芦,胆大的很。” 他的那些孙儿见了他,哪儿个不是像老鼠见了猫,战战兢兢。 偏生这个小家伙全程笑眯眯,就是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来历不凡。 康熙的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两圈,看着老四焦躁不安的模样,顺手把怀里的雪团子递给胤禛。 “老四家的这个小阿哥,就叫弘旭,旭日东升的旭。” “谢皇阿玛赐名。” “有什么好谢的?弘旭阿哥想和皇玛法要一件什么样的见面礼?” 康熙摆了摆手,梁九功有眼色地端上来一个锦盘,上面放满了玉佩长命锁玉扳指之类的好东西,琳琅满目。 这是让弘旭自己选礼物的意思了。 感受到周围若有似无地打量,四爷心里一沉,弘旭的性格霸道,说不准真能干出来把盘子都端走的行径来。 弘旭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乌溜溜的眸子在锦盘上转了几圈,不感兴趣地别过了头,反倒是啊啊啊地朝康熙伸出两只胳膊。 康熙眼里泛起些许兴味,走近了几步,怀里就靠过来一个软乎乎的小身子,接着就感觉腰间一轻,小家伙手里多了一块通体晶莹的玉佩。 在场的阿哥赶忙跪下,梁九功也不敢耽误,托着锦盘也不妨碍他扑通一声跪个瓷实。 “哈哈哈哈哈~好!好!” 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皇子阿哥,康熙爽朗地大笑,眼里闪过一丝锋芒。 这个小家伙倒是有几分圣孙的霸道,天生就低调不了。 “不过是一枚玉佩罢了,既然弘旭喜欢,朕这个做皇玛法的自然也不能吝啬。这枚玉佩就当做给弘旭的见面礼了。” “皇阿玛,这万万不可——” “皇上——” 四爷跪在地上,寒气上涌,这下可好,弘旭是彻底地被一众兄弟给惦记上了。 虽说他们皇子之间的争端向来不涉及下一辈,但这可是九龙玉佩啊,皇阿玛自登基起的帝王象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胤祚这个福气深厚的弟弟是怎么没得,相信大家都心知肚明。 “皇阿玛,弘旭还小,哪里值得如此贵重的礼物,还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四爷跪在地上,叩头请罪。 康熙扫了一眼这个过分低调谨慎的四儿子,轻轻掂了掂怀里的襁褓。 “弘旭,你来和皇玛法说说,你喜不喜欢这个玉佩。” 弘旭也不会说话,只是用一双小短手死死地攥住手里的玉佩,嘴里不住地咿咿呀呀。 康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目光一寸寸地巡视跪在地上的儿子,毋庸置疑地说道: “行了,都起来。一枚玉佩罢了,这不过是朕送给皇孙洗三礼的礼物,瞧你们一个个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气度还不如一个奶娃娃。” 被皇上嫌弃没有气度的一众皇子阿哥站起身来,眼睁睁地看着拿着九龙玉佩的小阿哥被抱在乳母怀里。 皇上走后,几个阿哥呼啦啦地围上来,看着这个窝在乳母怀里睡得香甜的胖崽子,心里不由得冒酸水。 “皇阿玛可真是偏心,谁家还没有个阿哥?凭什么老四家的就不一样。” 九爷为自家八哥打抱不平,这可是九龙玉佩,连太子都没资格碰的东西,就这么被一个胖娃娃抓在手里? 老四他这是什么命啊?! 没有脸面觊觎隔辈侄子的东西,几个阿哥只好把矛头对准了胖娃娃他阿玛。 八爷没有说话,帝王的心思可真是猜不透,与其让他相信皇阿玛是看重一个小崽子,还不如说看重四哥来得实在。 难道皇阿玛想要扶持四哥和太子直郡王分一杯羹? 十爷作为被排除在继承人之外的阿哥,倒是看得通透。 最是听不得几个兄弟的恶意揣测,他倒是觉得今日之事不过是赶巧罢了,哪里来得那么多弯弯绕绕? “照弟弟我说,这不过是因为咱们弘旭阿哥乖巧罢了,玉佩不过是玛法给孙辈的见面礼,谁家的阿哥没收到皇阿玛赐的礼物?我看就是兄弟几个胡思乱想。” 他们也实在是小看了一代帝王的气度。 若是真要扶持四哥,何必如此招摇甚至拿一个奶娃娃作筏子?按照八哥最近挖墙脚的动静,不应该更合适和太子直郡王打擂台吗? 四爷心里乱糟糟的,也没耐心继续招待几个兄弟,把人都打发走,抱着酣睡的弘旭进了后院。 后院里,皇子福晋们也接到了消息,自然是少不了酸言酸语。 特别是对自家爷的大志向心知肚明的八福晋,差点没把难看挂在脸上。 宁居院。 李氏坐在桌案前死死地盯着弘时背书,一双眼睛熬的通红,布满血丝。 弘时瑟缩着身子,眼神躲躲闪闪。 “所藏乎,嗯——,藏乎,藏乎……” 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磕磕绊绊,一双浅淡的眉毛皱成了蚯蚓。 “你看看你,启蒙多久了,连《大学》都背不顺溜!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愚笨的儿子!是不是让乌拉那拉氏那两个贱人踩到我们头顶上才算好?!” 李氏猛得把书甩到地上,面色狰狞地使劲戳了戳弘时的额头,蹲在地上崩溃地歇斯底里。 哪里还有曾经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模样? 弘时哆嗦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喘,眼里含了一股惊恐的泪要落不落。 想起太医说的弘昀时日无多的事实,李氏就心痛地哽咽窒息。 凭什么伊哈娜那个贱人就那么好运?生下的那个孽障是个身子康健的就算了,就连皇上都亲自赐礼赐名。 凭什么,这到底是凭什么?! 李氏的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的恨意,要是让这个弘旭长成,哪里还有他们娘几个的活路? 她的弘昀如此聪慧,四爷亲口夸过的会读书,怎么就不能长命百岁? 第59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19) 皇上赐给四贝勒府里小阿哥的见面礼,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几位在场阿哥也都默契地瞒住了消息。 除了皇家子弟福晋隐隐听见些许风声外,高门世族只知道皇上亲临四贝勒府赐名。 比起九龙玉佩做洗三礼物,这点特殊倒是不值得一提。 几位皇子阿哥从四贝勒府回去以后,也没闲着,纷纷打听揣测皇上的心意。 八爷府。 从四贝勒府回来,八爷已经坐在书房里一动不动两个时辰了。 连八福晋亲自来过来劝,也不管用。 脸色阴沉地吓人,哪里有在外面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 “爷,听梁九功身边的小太监说今日皇上是打算去太子府上,结果正好赶上四爷府上小阿哥的洗三礼……”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完全都是巧合?” 八爷蹙起眉头看着面前的何焯,眉眼间掩盖着一股愁云。 眼看着皇上对直郡王和太子的不满越来越深,甚至直接斩断了太子背后赫舍里的一支。 马上就要到他出头的时候了,结果又冒出来一个拿着九龙玉佩的侄子,这怎么能让他甘心? “爷。” 别看八爷面上礼贤下士,可实际上由于出身问题,骨子里最是独断专行不过。 何焯是八爷身边的伴读,说话还有些分量。 “爷,在下查到皇上出了四贝勒府转头就去了太子府上,况且依着爷的话来看,这许出去的九龙玉佩倒像是意外。” 八爷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九龙玉佩好像确实是四哥家的弘旭主动摘下来的,皇阿玛也许可能只是顺水推舟? 抛开九龙玉佩来看,四哥府上的弘旭阿哥倒是没什么特殊之处,不过是抱了几下,还不如皇阿玛对太子家弘皙的优待重视。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可到底隐隐约约地感觉某个地方不对劲。 揉了揉头疼的额角,八爷喝了一口福晋送来的参汤,若有所思。 难道一个身份尊贵的阿哥,在皇阿玛心里就那么重要?同样是四哥府上阿哥,那几个庶子哪里有皇上亲临的体面? 像是他,不论怎么努力都比不上身为嫡子的太子,甚至比不过包衣出身的四哥十四弟。 想起福晋一直没有身孕的身子,八爷握着茶杯的手,不禁浮现出一层青筋。 “何焯,你说爷是不是也该娶一个侧福晋了。” 何焯低着头没有说话,这些日子八爷的动摇他是看在眼里。 但凡是爷想要头顶上的那个位置,纳侧福晋的事就是迈不过去的一个坎,今天不提,明天也得提。 只不过,依着福晋的性子,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遂心如意的。 蘅芜苑。 和府里其他人的战战兢兢不同,伊哈娜抱着醒过来的弘旭,娘俩把九龙玉佩当玩具。 说起来也是怪,四爷也不是没想要趁着弘旭睡着的时候把九龙玉佩给抽出来,毕竟一个奶娃娃拿着这个东西未免太过招摇。 磕了碰了,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可就是没想到,弘旭睡着了都死死地攥着玉佩不放,一旦上手去扒拉,这个小家伙就瘪瘪嘴一副要哭不哭。 四爷也没法子,只好叮嘱伺候的下人小心小心再小心。 谅胤禛也没想到,弘旭是个双标鬼,同样一枚玉佩非常大方慷慨地和香香额娘分享。 母子俩谁都没把什么九龙玉佩当回事。 笑话,伊哈娜深深地认为,等着自己蜕变成龙必定比这个什么玉佩上的龙高贵的多。 “你说是不是啊,额娘的乖乖弘旭?” 伊哈娜摇了摇手中的九龙玉佩充当拨浪鼓,阳光撒在玉佩上,折射出来莹润的光泽吸引着小家伙的目光。 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风荣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家主子和小阿哥,嘴唇张了张到底没把劝诫的话说出口。 “风荣,你去找一个大一点的檀木盒子,给咱们的弘旭把今天收到的礼物都装起来。” 说实在的,虽然几位爷今天的礼物都不是特别金贵的东西,可纯金的长命锁,亮晶晶的银镯子,会发光晶莹剔透的帝王绿,这些可最是受蛟龙这种准龙的喜欢。 要不是幼崽在自己心里更重要一点,伊哈娜都怕她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心直接占为己有。 伊哈娜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看在幼崽如此大方和她分享宝贝的份上,她直接眼不见为净给小家伙准备一个属于自己的私库。 “主子,这枚玉佩也放在盒子里吗?” 风荣手脚麻利地把亮晶晶又价值连城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归拢好,收到雕花的檀木盒子里。 接着有些为难地看着弘旭阿哥手里拿着的那枚玉佩。 好像能感觉到风荣的视线,弘旭把拿着玉佩的小手一收,猛得护在胸前,现在是两只手一起抓着玉佩了。 嘴里还不住地啊啊啊两声,好像是在谴责风荣居然觊觎他的宝贝。 一向沉稳有度,训练有素,替自家主子打理嫁妆庄子铺子绰绰有余的风荣,第一次体会到了无语凝噎的滋味。 “算了,这玉佩就让我们弘旭玩个够。” 伊哈娜有些失笑地看着四仰八叉躺在锦被上的幼崽,不愧是她的崽子,这脾气像她。 “主子!” 还不等伊哈娜脸上的笑意完全收敛,玉荣着急忙慌地小跑进来。 风荣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欢脱冒失的玉荣,如今主子有了小阿哥还是这么冒失,可不是一件好事。 “主子,李氏的弘昀阿哥没了!” 伊哈娜惊讶地看着玉荣,面上的神色不似作伪,眼里闪过一抹金光,这弘昀阿哥不该是这个时候就殇了啊。 整理好心神,伊哈娜问道:“爷和福晋知道了吗?” “主子放心,四爷特意叮嘱奴婢回来报信,您只要养好身子看顾好小阿哥就好了。” 伊哈娜挥了挥手让乳母抱着小阿哥去喂奶,心头浮现了一丝异样。 可真是巧,她的弘旭阿哥刚过洗三,这弘昀阿哥人就没了。 若不是知道李氏有多么看重这个儿子,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李氏自导自演,就是为了中伤她的弘旭。 要知道在皇家更看重忌讳,克兄弟可不是一个好名声。 第60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20) 出乎伊哈娜的意料,弘昀阿哥殇了的消息并没有掀起多少水花,平静地让人感到诡异,只除了李氏哭得肝肠寸断。 倒是今年的雪下得不同寻常。 不过才十月份,蘅芜苑的墨菊开得正盛的时候,漫天的白雪却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有些人果然是等不及了,府里开始流出弘旭阿哥克死弘昀的传言。 上天不公,这才降下飞雪含冤。 “主子,你说这件事是真的吗?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自打侧福晋进了府,这弘昀阿哥的身子就不怎么康健了。” “胡说些什么?!” 耿氏严厉地训诫了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看来她这几日侍寝又让底下的奴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流言分明就是冲着侧福晋和小阿哥去的。 可也不想想,就算是这件事情是真的,爷也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殇了的弘昀去下弘旭阿哥的脸面。 毕竟这弘旭阿哥,可是皇上亲自洗三赐福的皇孙,说弘旭阿哥命格犯冲,这不是公然打皇上的脸吗? “弘昀阿哥身子骨弱,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今年的雪只不过是下得早了点,哪里能和克不克的联系到一起?” 翠儿有些委屈地嘀咕: “可是光奴婢自己相信也没用啊?府里面可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不管外面怎么说,咱们院子里的人都要守住了嘴,至于府里自然会有福晋和四爷操心。” 耿氏向来是个随和识大体的性子。 她只想安安分分地守着这一亩三地,最好能有一个阿哥傍身。至于别人想拿她作筏子,也要看她接不接招。 耿氏说的没错,四爷的确是出奇地暴怒。 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小金龙,又怎么会与弘昀相克? 四爷在府里下了封口令,特别是李氏的宁居院,更是被好好地敲打了一番。 福晋特意请来了静安寺的大师来府里念往生经祈福,虽说功力不如了悟大师来得深厚,可到底能聊以慰藉。 蘅芜苑。 伊哈娜坐在美人榻上,悠哉悠哉地看着吃饱喝足的弘旭费力地翻身,然后在地龙烧得旺盛的内室里满地乱爬。 乳母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生怕这个精力充沛的小阿哥一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玉荣动作轻柔地给伊哈娜梳妆,嘴里还不住地义愤填膺: “宁居院简直是欺人太甚,弘昀阿哥没了,和咱们小阿哥有什么关系?” 伊哈娜舒服地闭着眸子,纤长圆润的指甲白里透着粉,一下一下扣在桌面。 “奴婢可是听说了,先前弘昀阿哥虽然体弱但脑袋还是聪慧。都是李氏,为了博取爷的关注造下的孽。” “哦?还有这回儿事?” 伊哈娜接过风荣手里的云片糕,感兴趣地竖起耳朵。 玉荣偷偷觑了一眼没有做声默认的风荣,胆子更是大了些: “这府里的老人都知道,奴婢可是听福晋跟前的章佳嬷嬷说的呢。 李氏为了和福晋阿哥别苗头,硬逼着弘昀阿哥用功念书,后来弘昀阿哥身子吃不消生了场大病差点烧傻了,被四爷骂了一顿这才消停。” 伊哈娜都忍不住为弘昀阿哥叹一口气。 要不是李氏后来得来的弘时在读书上是个愚笨的,这弘昀阿哥说不准就彻底被李氏这个额娘抛在脑后了。 人类可真是奇怪,权力名声前途居然要比幼崽的命更重要。 弘昀阿哥如此,之前的嫡子弘晖不也是如此吗? 同情归同情,这李氏居然敢拿命格来说事,对她的弘旭下手,那也就别怪她这个做额娘的出手反击了。 李氏的这个法子虽然粗糙,但不可谓不阴毒。 一个克嫡亲兄弟的阿哥,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克父母克亲缘? 就算四爷不信,说得多了,到底也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疙瘩。 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 伊哈娜的眸子眯了眯,圆润的含情目瞬间凸显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竖瞳,眼底金光流转。 十月的雪不知道为什么下得格外的大,昨日刚刚铲干净的青石路又堆上了厚厚的一层。 宁居院里,几个小丫鬟脸色惨白的比地上的残雪还要吓人,穿得里三层外三层也挡不住从心底传来的阵阵寒意。 玉馡是李氏放在弘昀阿哥身边的丫鬟,自打弘昀阿哥没了,李氏就看她不顺眼。 原本体面的活计没了,直接被降成三等的扫洒宫女,这会子双手冻得通红也要拿着冷冰冰的扫把去扫外面的积雪。 “玉馡姐姐,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丫鬟慢悠悠地靠过来,声音都打着颤。 玉馡手里的动作一顿,挂上霜的睫毛控制不住地颤抖,清了清嗓子,面上若无其事: “怎么好端端地,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不过,昨晚下雪起的风倒是不小。” “玉馡姐姐,我不是,不是这个……” 小丫鬟年纪不大,圆圆的娃娃脸浮现出一抹惊恐,说出来的话都是带着哭腔: “就是,就是,你有没有听见弘昀阿哥的哭声?” “你也听见了?” 玉馡震惊地对上芳儿要哭不哭的神色,惨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她从小就被拨在弘昀阿哥跟前伺候,哪里听不出来弘昀阿哥凄厉的哭声。 “弘昀阿哥一直在叫额娘,说他好辛苦,说额娘坏,死了也不让他安安静静地走。额娘故意暗害弟弟,害得他在阎王殿里受罚。这些一字一句,我可听得清清楚楚。” 小丫鬟好像回忆起什么吓人的场面,手里的扫把“嗒”掉在地上,上前死死地拽住玉馡冻得肿成萝卜的手指: “姐姐,我听得一清二楚,是弘昀阿哥回来了,回来找主子了!” “啊——!” 玉馡瞳孔微缩,尖叫出声。 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这张娃娃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渗人的微笑,就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和弘昀阿哥一模一样。 一股子寒气蓦地背后生升起,玉馡奋力甩开芳儿,转头就跑,把自己摔了个鼻青脸肿也不忘手脚并用。 “鬼,鬼啊!!!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第61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21) 好不容易轮到休沐的四爷,待在蘅芜苑里逗弄胖儿子,眉宇间还透着一股化不开冷硬。 最近皇阿玛开始动心思追缴国库的欠款,老八在户部也开始不安分了,准备把这个得罪人的烂摊子给送出去。 就是不知道,这个苦差事会落在他们兄弟哪个的身上。 “爷,不好了,宁居院的几个丫鬟疯了!非说,非说……” 胤禛的眉头一皱,显得更加冷漠无情,“说什么?” 苏培盛候在跟前冷冷地扫了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徒弟,看来还要使劲下手多调教调教。 小太监跪在地上,偷偷地觑了两眼四爷不耐烦的神色,身子哆嗦地更厉害了。 “说,说李氏不慈,弘昀阿哥回来缠着李氏要公道来了。” “放肆!” 顾忌着躺在床上的弘旭,四爷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本以为弘昀没了李氏能安分一些,没想到她倒好,可真的是越来越荒唐了。 “走,爷倒是要去见见这所谓的鬼魂?” 到了宁居院还没进门,就闻到院子里一股刺鼻的烟火味。 抬脚进去,丫鬟婆子跪了一片,李氏跪坐在菩提座下一张一张的经书送进香炉里化成灰烬,嘴里神经质地念念叨叨。 “弘昀,额娘的弘昀,你好好地下去投胎,额娘知道了,额娘什么都知道了,额娘再也不敢了……” 胤禛一进门就对上了李氏深深凹陷的一双眼睛,眼泪熬干了只剩下通红的血丝。 四爷的额头一阵阵地跳,青筋暴起: “李氏够了!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爷已经告诉你了,弘昀的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是听不明白吗?” 李氏直愣愣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焦距,空留下一行浑浊的泪。 “你再胡闹下去,装神弄鬼,弘时你也不用养了,爷想找一个养母还是容易得多。” 说着就不耐烦再看一眼,走出院子,转头就让苏培盛把事情调查清楚,宁居院的丫鬟婆子全都重新换一遍。 至于什么鬼神,更是无稽之谈,他倒是更愿意相信是有人在府里装神弄鬼。 苏培盛亲自调查审问宁居院的下人,证词几乎一模一样。 多多少少都在夜晚听过孩子的哭嚎,特别是贴身伺候李氏弘昀阿哥的下人,被吓得神智恍惚的也不在少数。 后来倒是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弘昀阿哥心善,不愿意见到弘旭阿哥被李氏陷害这才托梦规劝。 虽然这件事被四爷严禁在府里谈起,但到底已经成为下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下谁不知道李氏为母不慈,拿自己儿子的死陷害弘旭阿哥,结果没成想遭了报应。 茉雅奇听说额娘又干了什么蠢事惹怒了阿玛,连夜从外祖家赶了回来。 风尘仆仆地和李氏打了个照面,看着她额娘干涸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心软地叹了口气。 可该劝的还是要劝的。 “额娘,二哥已经没了,您何必非得抓着不放?福晋和侧福晋都是好相与的人,您又何必非得去触霉头?” 李氏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已经长开了的女儿,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茉雅奇,你也觉得额娘错了吗?你怪我,弘昀也怪我,我做的这些不都是为了你们的前途吗?” “额娘!您是为了我们吗?分明是为了你自己!” 茉雅奇看着李氏顽固不化的模样,心里就涌上了一股邪火。 “大哥早产殇了,是因为你和福晋争长子的位置;你不顾二哥体弱,拿二哥和弘晖争宠,故意下福晋面子;还有我,额娘。 恐怕你还不知道,阿玛要把我嫁到乌拉那拉家族了,你对着弘旭阿哥出手陷害,不是生生要女儿的命吗?!” 茉雅奇倔强地盯着李氏的眼睛,强忍着眼泪不让它落下来。 “怎么会这样?爷怎么能把你嫁到福晋的本家?他明明知道……” 这下李氏是真的慌了,虽然她利用膝下的几个孩子争宠,可到底也不是狠心到不顾他们的死活。 “明知道什么?知道额娘和福晋侧福晋积怨已久是吗?!” 茉雅奇不经意地错开李氏伸过来的手,吸了吸鼻子。 “为什么?自然是阿玛要缓和弘时和弘旭两兄弟的关系。阿玛膝下就只有两个阿哥,未来有没有子嗣还尚未可知,自然是要谋求兄弟同心。 而把女儿嫁到福晋本家就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除非额娘不顾女儿的死活,执意要和侧福晋弘旭阿哥作对,那女儿也无话可说。” 茉雅奇的一串话敲得李氏天旋地转,一下子跌坐在软榻上。 四爷这是要生生逼着她向福晋低头啊! 茉雅奇有些不忍地咬了咬唇,踌躇了一瞬,终究是狠心地别开了眼。 这次必须要把额娘的性子给掰过来,要是再惹怒了阿玛,恐怕是真的连弘时也保不住。 额娘一个格格,本身就没有资格抚养阿哥,以前是福晋阿玛心善,可现在…… 随着四爷在前朝越来越小心谨慎,贝勒府的后院终于恢复了久违的平静。 李氏对福晋态度的转变无一不让人啧啧称奇。 之前那可是恨不得把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性子,如今见着福晋和侧福晋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听说还给弘旭阿哥补了一份异常丰厚的满月礼。 惹得福晋也不禁感叹李氏的爱子心切。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芳草园,刚从正院请安回来的钮祜禄氏眉梢上都透出一股郁气,狠狠地摔了桌子上的茶杯。 “李氏,我还真是高看了她,被乌拉那拉氏的两个女人压的抬不起头来,简直是愚不可及!” 几个心腹丫鬟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出声,只有钮祜禄氏的奶嬷嬷才敢上前规劝两句。 “主子不要生气,当心身子。如今最关键的不是李氏,而是一个钮祜禄氏血脉的阿哥。” 钮祜禄氏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想起四爷对弘旭阿哥的重视,不自觉地抚上平坦的小腹。 “嬷嬷说的对,好用的棋子什么时候都有,可一个皇家血脉的阿哥可不好得。” 他们钮祜禄一族可都盯着她的肚子,十阿哥虽说出身钮祜禄氏,可娶了蒙古福晋的阿哥又能有什么抱负?! 至于八阿哥,只不过是和十爷走得近些了,没有稳固的血缘纽带,到底不牢靠。 第62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22) 蘅芜苑。 还不知道又有人打歪主意的伊哈娜看着福晋对弘旭的溺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乌拉那拉氏把炖得嫩嫩的蛋羹一勺一勺送进弘旭的嘴里,小胖子心不在焉地敷衍式用膳,盯着手里的拼图不放手。 小孩子见风长,弘旭板着的小脸和伊哈娜有五分像,俊俏可爱,蘅芜苑的下人见了,哪个不是轻声细语? 就连福晋也是,用章佳嬷嬷私底下的话来说,这是把对弘晖阿哥幼年的亏欠都转移到了弘旭阿哥身上了,养得弘旭一身嫩肉。 结果就纵得这个小家伙的脾性越来越霸道。 “姐姐,弘旭都这么大了可以自己用膳了。你说是不是,额娘的弘旭?” 耳尖地听到自家额娘的轻声细语,弘旭偷偷抬眼觑了觑额娘那张貌美如花的脸,身上的嫩肉抖了一抖。 识时务地放下手里的拼图,板着一张小脸,小大人一样接过嫡额娘手里的小碗。 “嫡额娘,弘旭会自己吃饭,嫡额娘快去歇息。” 乌拉那拉氏嘴角溢出一抹真切的笑,却没有动弹,用帕子擦了擦弘旭嘴角粘上的汤汁。 “咱们的弘旭阿哥真是听话,吃完了蛋羹,咱们再用两块糕点好不好?” 弘旭的眼睛咻的亮起来,还不等点头就被伊哈娜泼了盆凉水。 “姐姐,你就是太惯着他了,瞧瞧这小家伙身上的嫩肉,我看弘时比他大了那么岁,还不一定有他来得壮实。” “额娘!” 弘旭希冀的眼神投向嫡额娘,嫡额娘以前可都说了,等到他练武骑射的时候自然就会瘦下去的。 乌拉那拉氏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忽,她这个妹妹性子执拗,其实弘旭今天用的糕点确实也是不少了。 弘旭这个鬼精的小家伙,打眼一看就知道,嫡额娘也和阿玛一样“没用”。 人小鬼大地长长叹了口气。 不想理会两位难缠的额娘,弘旭背着小手,学着四爷的样子一步三踱地进了特意改造的小书房,“额娘,弘旭要写大字了。” 三岁大的小阿哥还没有启蒙,福晋和四爷是在弘晖阿哥身上得了教训,不敢过早地布置课业,只是平日里四爷得空每日给小阿哥念几篇书。 只不过没料到小阿哥天生聪颖过目不忘,四爷见猎心喜,看弘旭真的没有一丝勉强,这才开始每日布置一些轻松的课业。 “姐姐还是好好歇着,别总是围着弘旭打转,那小子最会的就是借杆往上爬。” 伊哈娜慵懒地喝着小厨房送来的凉茶,一下肚,从内爽到外。 “姐姐,快来尝尝这厨房的师傅想出来的新鲜玩意,倒是解暑得很。” 乌拉那拉氏无奈地笑笑,坐在软木椅上,顺手捻起一块绿豆糕送进嘴里。 皇家的阿哥也就只有未开蒙的时候能够松快些,弘旭的身份就意味着他以后的日子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 对着这个乖巧可人的阿哥,她总是忍不住心软。 “爷传来信说,今年的塞外之行,皇上要求带上各家年满八岁的小阿哥。唉,才不过八岁的孩子,就算有仆人跟着哪里能放心?也是幸亏咱们弘旭年纪还小,不用受这个苦楚。” 乌拉那拉氏呷了一口清茶忍不住感叹。 四爷的子嗣还是少了些,也怪不得德妃娘娘又趁着选秀,送来了几个乌雅氏的格格。 乌雅氏的女子好生养那可都是出了名的。 “哦?” 燥热的天气让伊哈娜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懒洋洋地侧躺在美人榻上,轻薄丝滑的蜀锦做成的水蓝色旗袍贴在婀娜多姿的雪肤上,毓秀地挪不开眼。 “那咱们府的弘时阿哥,岂不是要跟着爷一起去?” “谁说不是?李氏给弘时收拾行礼,差点没把宁居院给搬空喽。” 福晋也是忧愁,说起李氏,她就想起茉雅奇的婚事。 茉雅奇作为爷唯一的女儿,相信和皇上求一个旨意留在京城也是不成问题的。 四爷在朝堂上虽然不显山露水拉帮结派,可作为孤臣,手里的权利可是实打实的。 怎么看茉雅奇的婚事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就偏偏想着把这个宝贝疙瘩嫁到她们乌拉那拉氏?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虽然李氏最近不是一般的安分,禁足以后,平日里不是督促弘时读书,就是和茉雅奇绣绣花打发打发时间,前些日子倒是还来求她教一教茉雅奇管家。 要不是她嫡福晋的身份摆在这儿,还真不愿意揽这些麻烦。虽然茉雅奇是个识时务聪慧的性子,可谁让她有个拎不清的娘? 她自认为没有对茉雅奇下手就算是仁慈的了。 康熙四十六年,康熙带着一众皇子皇孙巡幸塞外,四爷带着弘时也在队伍的行列。 临行之前,四爷特意把苏培盛留在了弘旭身边,请了府里最信任的幕僚邬思道先生给弘旭启蒙。 弘旭每天用完早膳,就拖着五短的身材去前院听邬先生授两个时辰的课,下午日头不那么毒辣,再跟着阿玛挑的骑射师傅习武。 只不过弘旭的聪慧和骨子里的霸道却是让邬思道心惊。 “君是君臣是臣,若有不从一剑斩之。 学生认为能者居之的道理亘古不变,低调韬光养晦不过是实力不够罢了。 八旗子弟向来是马背上打天下,如今却失去了血性,养在方寸之地,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弘旭放下案板上《中庸》,听邬思道说完忍不住出声反驳。 邬思道讶异地盯着弘旭这个刚刚启蒙的奶娃娃脸上的不赞同,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弘旭阿哥的心性不适合儒家的中庸柔和,反倒是自带一股杀伐霸道。 这种性子可不像是甘心屈居人下。 没有四爷在后院里待着,后院的格格侍妾们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争的,安安分分地生怕福晋看谁不顺眼。 没想到还没等来四爷回府,京城率先炸开了锅。 各个阿哥府前围满了大队人马,闹得府里人心惶惶。尤其是太子的毓庆宫更是重重封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明眼人都知道,太子这次恐怕是悬了,没人会怀疑康熙的魄力,私下里赶忙和太子一派撇清关系,另谋出路。 府里人心惶惶,福晋做主把弘旭拘在蘅芜苑,伊哈娜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可到底为了安心也没有出声反驳。 皇城内院,高门士族都出动人脉打听,如此大的阵仗怕是远在边塞的皇上出了什么异变。 第63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23) 好不容易盼来圣驾归京,太子被废的消息也传遍了京城。 四爷回到贝勒府,最高兴地莫过于日日担惊受怕的李氏,抱着瘦了一圈更显孱弱的弘时,狠狠地哭了一场。 四爷回府安抚了一下妻妾,顺便考校了一番弘旭,又步履匆匆地进了宫,一连半个月都没有踏入后院。 京城里气氛压抑,处处透露着一股风雨欲来。 太子被废,本该是直郡王风头无两的时候,诚郡王却一纸诉状,状告大阿哥私下用巫术镇魇太子。 直郡王也步了太子的后尘,一家妻儿老小被圈禁在府中。 听说宫里的惠妃娘娘跪在乾清宫门前眼泪都哭干了,也无济于事。 四贝勒府。 一连半个月精神高度紧绷的胤禛揽着伊哈娜的身子,不由得呼出一口深深的郁气。 皇阿玛可真是狠心,捧在手心里疼爱了二三十年的儿子说废就废。 至于大哥被圈禁的理由更是好笑,什么巫术邪术,不过是蒙上了块遮羞布罢了。 皇阿玛这分明是不想看着大哥一家独大。 二哥哪里是被巫术给迷惑了神智,明明是被一眼望不到头的太子生涯和皇阿玛升起的猜忌逼得放手一搏罢了。 长子太子都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舍弃,还有早就被圈禁的十三弟…… 胤禛不禁升起一股唇亡齿寒的冷意,从头凉到脚。 难道坐上那个位置,只能是孤家寡人孤苦伶仃吗? 胤禛用力地揽了揽伊哈娜的身子,直到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温热的鼻息,这才作罢。 伊哈娜不适地挣扎了一下身子,又被男人滚烫的大手从背后按住了腰。 “伊哈娜,你乖一些,让爷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伊哈娜脑袋靠在四爷的胸膛上暗自磨了磨牙,看在四爷萎靡不振和提供的龙气的份上,勉强屈尊降贵地充当一下抱枕。 外面一天一个风向。 还没等着大家伙理清楚太子被废直郡王被幽禁的原委,皇上就开始大手笔的封赏一众成年的阿哥。 四爷从原来的贝勒直接越过郡王成了雍亲王,康熙还把畅春园北面的圆明园赐给了胤禛。 年府也被划归到雍亲王府的门下。 倒是在太子和直郡王接连被废之后,小动作不断的八阿哥,还是一个贝勒的头衔。 一时之间,雍亲王府风头无两,不少人都在揣测皇上究竟是什么旨意,难道是看重四阿哥? 雍亲王府快被各府的礼物踏破了门槛,无奈四爷只好闭府好好避避风头。 这个时候张扬,可不是一件好事。 雍亲王府里面的妾室倒是对这些政事不甚在意,反倒是把目光瞄准了亲王府多出来的侧福晋位分。 李氏在四爷院里孕育的子嗣最多,在伊哈娜进府之前也是备受宠爱,膝下的一儿一女都是助力。 要是放在以前弘昀阿哥还在的时候,说不准可以坐稳侧福晋之位。 但今时不同往日,李氏前脚得罪了头顶上的两位乌拉那拉氏福晋,后脚又没了聪慧的弘昀阿哥傍身。 这府里,比她出身更尊贵的满族格格也不是没有。 真论起来,乌雅氏是德妃的母族,钮祜禄氏是当朝的大族,哪一个甘心眼睁睁地看着汉军旗出身的李氏,爬到她们头顶上? 一时之间,雍亲王府闹得沸沸扬扬,小动作不断。 谁都知道四爷最看重伊哈娜和弘旭阿哥,要是得了侧福晋的青眼,美言两句…… 福晋的正院和伊哈娜的蘅芜苑,差点没被这群女人把门槛踩断。 伊哈娜本身就是有了皇上赏赐封号的淳熙侧福晋,更不要说还有一个聪慧康健的阿哥傍身。 不论是多出来这个侧福晋之位归谁,都不会动摇她的地位。 有应付这群莺莺燕燕的功夫,她还不如和福晋一起给弘旭挑几个靠谱哈哈珠子。 乌拉那拉氏她五哥的小儿子倒是不错,体格健壮,和弘旭年岁也相仿。 算算日子,过段时间弘旭也该进上书房,索性闭门谢客,稳坐钓鱼台。 倒是让一向厌恶拉帮结派的四爷心里更是慰贴。 把后院的侍妾狠狠地训诫了一番,这乌烟瘴气的争斗才消停了几分。 可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争斗从明处转移到暗处罢了。 只要这侧福晋的位置一天没有归属,后院的女人就一天不会罢休。 书房。 四爷一下一下地转着手上的羊脂玉扳指,底下的一众幕僚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 “怎么,你们也认为皇上会让老八坐上太子之位?” 皇上最近突然放开了口风,允许下面的大臣皇子上折子推举储君人选。 八爷党甚嚣尘上,就连四爷养母背后的佟佳一族,也毫不犹疑地把宝押到了八爷身上。 四爷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他的皇阿玛要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向臣子妥协,就不会反杀鳌拜收复三藩,废太子也就不会只是个太子了。 就算如今人老了,心也软了,可帝王就是帝王,先君臣后父子是刻在他们这群兄弟骨子里的箴言。 敢谮越,下一个被废的,就说不定是哪一个兄弟了。 邬思道上前走了几步,顶着背后一众幕僚的视线开口: “四爷,皇上是皇上,是所有臣子的君王,万万没有被臣子左右的道理。依在下看,这次群臣选太子不过是个圈套罢了。” “哦?” 胤禛身子稍稍坐直,“那先生以为,这次推举太子人选,爷应该选谁?” “皇上厌恶结党营私,欣赏兄弟和睦,手足之情,八爷党不足为惧。” 邬思道微微低头没有多说,幕僚要做的就是点到为止。 胤禛眯了眯眼,昏黄的灯光下眸光晦涩不明。 年府。 刚刚下朝的年羹尧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一屁股坐在红梨花椅子上,猛得咽下一碗茶水。 年希尧打发走刚刚从静安寺上香回来的小妹,回到正厅还心有余悸。 “亮工,这次可真是多亏了四爷传信不让我们轻举妄动,不然……” 年希尧顺手给弟弟添上一杯茶水,嘴里唏嘘不已。 谁知道皇上所说的推举太子,只不过是个幌子? 皇上居然当朝训诫八贝勒结党营私,乃“辛者库贱妇之子”,支持八爷的佟家也被狠狠地叱责了一顿。 声势显赫的八爷一党,瞬间门可罗雀。 “四爷是个有造化的!跟着这样的主子倒不是为一种幸事——” 听着兄长的唏嘘,年羹尧的眼里闪过一丝讽刺。 “四爷虽然做事周全,可到底缺了一股子英气和野心。大哥,虽然咱们已经是四爷手下的人了,可咱们和雍亲王府的联系却太少。” “你的意思是……” 年希尧的眼睛闪了闪,划过一抹亮光。 “四爷府上的侧福晋受宠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费扬古那个老东西死后,乌拉那拉氏不就是靠着这个侧福晋和弘旭阿哥,才没有继续衰败下去? 咱们的世兰可是天定的有福之人,贵不可言呐——” 年羹尧啜了一口清茶,热气蒸腾的雾气掩盖住了神色。 第64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24) “额娘,我今日给您猎了一只上好的兔子,涮火锅指定新鲜。” 已经进上书房的弘旭身子抽条着长,像一棵生嫩的小白杨,风风火火地带来一阵寒气。 “瞧你跑得一身汗,也不怕着凉。这么皮实也不知道像谁?” 伊哈娜总归是还有几分慈母心肠,对着桌子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锅子咽了咽口水,转头拿了帕子扔到弘旭的身上。 “额娘,儿臣壮实得很,皇玛法和十四叔还夸儿臣将来一定是一个一等一的巴图鲁,统帅八旗。” 弘旭骄傲地挺直了脊背,比起四爷这个阿玛来,弘旭更加崇尚武治,推崇暴力美学。 伊哈娜掀了掀眼皮,摆摆手打发这个便宜儿子去梳洗一番,顺便去前院和四爷交流一下感情,专注地涮着手里的鱼肉片。 “咱们的小阿哥长得可真是越来越俊俏,将来还不知道会迷晕多少好人家的格格。” 玉荣也沉稳了许多,替伊哈娜布菜嘴里还不住地调侃。 “谁说不是啊?!继承了咱们主子六分的颜值,打小就是个雪团子。” 伊哈娜撇撇嘴表示赞同,要不是她的优良基因,怎么会把小阿哥生得如此丰神俊朗? 瞧瞧弘时就看出来了,四爷的基因是有多么的不靠谱,勉强也就算得上是清秀。 说起来,因着这张皇家阿哥里面独一份的俊俏,弘旭在尚书房里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当然,也有可能不只是因为俊俏。 弘旭进宫读书的时候,太子和直郡王失势,八爷和十四爷反倒是有些此消彼长的意味。 弘旭也就不用担心越过弘皙,打了曾经储君的颜面,索性放开了心性。 弘旭和四爷的谨慎不同,反倒是有股少年的霸道。 上书房里读书过目不忘,围猎场的骑射更是甩了一众兄弟,不光是一群堂兄弟们里的孩子王,还和隔辈的叔叔们玩到了一起。 好像天生不知道何谓低头。 “主子,奴婢可是听说,这次要进府的年氏是个艳丽的长相,可是性子倒是平和。” 风荣看伊哈娜吃得差不多了,端来一份解腻的果茶,这才说起来打听到的消息。 “哦?” 伊哈娜喝了口茶润润喉,提起了些兴趣。 这皇子后院的日子过得很是平淡,她又是个惫懒的性子,话本子都烦烂了,玩叶子牌都凑不够人手。 “年氏可是那个年羹尧的妹妹?我可记得,这年羹尧可不是个好性的人,怎么这嫡亲的妹妹反倒是改了性,出落得温顺平和?” 伊哈娜可不信这一套说辞,这后院里的女人,谁不是戴了一层面具过活?真要温和,那可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更不要说这位马上要进府的年氏,可是从后院一众侍妾格格的手里抢走了唯一一个侧福晋位分。 “这……” 风荣也是有些犹疑,给伊哈娜续茶的手微不可察地晃了一晃。 “这年氏的脾性温不温和不重要,爷喜欢温顺安分的女人才重要。” “姐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伊哈娜惊喜地亮起了眸子,看向来人,起身拉住乌拉那拉氏的冰寒的手坐下,“快喝口热茶驱驱凉气。” 乌拉那拉氏这一阵子也是被累着了,忙成了陀螺,来不及歇脚。 宫里的德妃娘娘身子不康健她要去侍疾,爷要纳侧福晋她自然也要费心,还有府里钮祜禄氏和耿氏先后有孕,她更要看顾。 这一圈忙下来,入冬养人的时候,反倒是瘦了一圈。 乌拉那拉氏喝了口热茶,喟叹地舒了口气。 “你啊你,这年氏的命格可是不简单,听说是了悟大师亲口批的贵不可言。” 乌拉那拉氏的眉头就没有松开,透着一股愁闷。 一想到这个所谓的年氏进府就会威胁到伊哈娜和弘旭的地位,福晋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她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贵不可言?” 伊哈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都笑出来一丝泪花。 先不说这年氏的命格就算再贵重,还能贵重得过她的弘旭? 就说这了悟大师,也只不过是个有缘法的和尚,还万万达不到超脱俗世,看透前世今生的境界。 这所谓的贵不可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伊哈娜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这才轻轻地拍了拍胸脯,对上乌拉那拉氏眼里的不赞同,开口安抚: “姐姐这消息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么贵重的命格,年家不得好好藏着掖着,反倒是宣扬出来,这是有几个脑袋够砍?” 年家把贵不可言的女子嫁给四爷,这不是赤裸裸地结党营私,暗示四爷要登上那个位置吗? 其他爷能甘心眼睁睁地看着? “这自然是阴差阳错碰巧得来的消息,年家打着奇货可居的念头,当然不可能闹得沸沸扬扬。” 伊哈娜抿了抿唇,笑着摇了摇头,“姐姐,你若是信我,就把这件事交给妹妹如何?我自然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没道理福晋一个后院妇人都知道的消息,其他爷和皇上反倒是被蒙在鼓里。 这年氏四爷要是娶了,那就是欺君;可若是不娶,那就是打了年家的脸面。 依着年家反复无常的尿性和年羹尧的野心,转头八爷另寻明主,也不是不可能。 谁让年希尧之前还是八爷门下的人呢?前科可是明晃晃地挂在那儿。 越是临近年关,事情就越多。 福晋也没有多待,确定伊哈娜心里有了成算,这才施施然披上斗笠踏雪而去。 “主子,咱们该怎么做?一个贵不可言的侧福晋,那不是膈应人吗?” 男人心才是最不可测的。 伊哈娜扫了一眼又开始沉不住气地玉荣,迎着光亮慢悠悠地欣赏鲜红的豆蔻。 “傻丫头,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恐怕很快就有人该等不及了。” 第65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25) 钮祜禄氏的确是等不及了,扶着肚子深深吐出一口气。 “哎呦,奴才的主子娘娘,您还怀着小阿哥呢?大夫说了,可万万不能动气。” 身边的奶嬷嬷赶忙扶着钮祜禄氏的手坐稳,顺便递上了碗黑漆漆的安胎药。 闻着空气里刺鼻的苦涩,钮祜禄氏猛得推开碗,干呕了几声,差点没把胆汁给吐出来。 好不容易借着蜜饯的甜腻闭着眼灌下了药,钮祜禄氏狼狈地擦擦头上的虚汗,这才有心情说起正事。 “嬷嬷,你确定把消息都透露给乌拉那拉氏那边了吗?” “主子千真万确,老奴特意拐了几个弯,还动用了族里的人手,错不了。” 钮祜禄氏随手捻起一块酸梅放进嘴里,勉强压下孕反的欲望。 “这乌拉那拉氏的女人是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这贵不可言的年氏进了府,岂不是要蹬鼻子上脸?” 钮祜禄氏恨极了半路杀出来的年氏,要不然凭借着她肚子里的阿哥和钮祜禄一族的身份,这侧福晋之位还不和囊中之物一般简单? 一想到她以后可能因为侍妾的地位,没办法亲手抚养自己的儿子,钮祜禄氏的肝火就一阵阵地烧得旺。 “该死的年氏!……呃啊——” 钮祜禄氏半靠在床上,肚子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微微刺痛。 好半晌,鬓发汗湿,钮祜禄氏躺在床榻上回不过神来。 “主子!” 奶嬷嬷也是干着急,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主子居然气性这么大? 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宽慰,流着钮祜禄血的小阿哥可不能有事! “主子,虽说这福晋和侧福晋不接招,可李氏还有刚刚怀孕的耿氏也不是不能拿来一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钮祜禄氏的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扭曲,弘旭阿哥珠玉在前也就罢了,她肚子里的阿哥,只有侧福晋位分的生母才能配得上。 “只不过这年氏的命格可就瞒不住了,可能会给咱们四爷招来麻烦。” 钮祜禄氏腰间垫了个软枕,不断在脑海里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年家行事谨慎,年羹尧虽然高调脾性暴烈,也是粗中有细。 贵不可言的命格还是钮祜禄氏一族机缘巧合,买通了悟大师身边的小和尚得来的消息。 这件事说来也简单,只要把年氏的命格宣扬出去,四爷为了避嫌也不可能娶年氏进门。 可这个隐秘消息,万万不能从钮祜禄氏一族的嘴里透露出去。 四爷的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别看佟佳氏的科隆多如何殷勤,四爷心里到底还是留了一线,毕竟谁也不知道佟佳氏会不会反水再次倒向老八。 “这样嬷嬷,乌拉那拉氏可真是够谨慎,说不准已经有了防备。你让阿玛悄悄透露消息给李氏的母族,引诱一番,咱们的人万万不可抛头露面。” 李氏虽然蠢笨,但胜在棋子好用。 “那,耿氏那边要不要……?” 嬷嬷做了一个手刀的动作,本以为自家主子肚子里的小阿哥是独一份,谁知道半路冒出来一个耿氏。 真是平白分了福气。 钮祜禄氏摇摇头:“咱们这次的动静已经够大了,耿氏是个安分怯弱的,不足为惧。” 没人注意到,跪在钮祜禄氏跟前按摩经络的小丫鬟眼神凝滞了一瞬,极快地闪过一抹金光。 寒冬腊月,地冻天寒,京城街巷闲的无聊地八旗老爷,最近掀起了新的谈资。 据说,这年府出落得花容月貌的格格命格贵重,可是了悟大师亲手解得签。 年府因着这事一阵兵荒马乱,倒是让人看了不少笑话。 八爷府。 “真的假的?啧啧啧,那这老四可是好艳福!” 虽然老四请立侧福晋的折子还没送上去,可风声还是传了出来的。毕竟年府大张旗鼓的模样,不知道地还以为是要卖女儿呢?! 九爷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围着火炉嗑着瓜子。 “几位爷,主子让我来给诸位送些上好的热茶,暖暖身子。” 圆头圆脑的小丫鬟大气不敢出,恭恭敬敬地把青花瓷的茶杯放下。 来得是侧福晋身边的贴身丫鬟。 “嗯,她有心了。” 八爷摆摆手,温文尔雅的容颜也颓唐了几分。 自打皇上赐了一个上了玉碟的侧福晋,八福晋就彻底称病不出,夫妻二人的关系降到冰点。 这些日子,虽然他表面上重新恢复了贝勒爵位,府前重新热闹喧闹,可到底大不如前。 如今就是烈火烹油,退不得也进不得,更不要说还有一个被屡次夸奖的十四。 十爷被九爷拽过来,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喝茶。 在喝到第三杯茶水的时候,被老九劈手夺下。 “老十,你别光喝啊,你也说说。既然这年氏命格贵重,那凭什么不能嫁给八哥?” 老十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八爷,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这个八哥就会作壁上观,让九哥这个傻子冲锋陷阵,出钱又出人。 “九哥,这命格之说哪里来得那么邪乎?再说了,人家年家人可是划到了四哥的门下,怎么还想着去抢人?” “嘿,你小子倒是看得透彻!” 九爷高兴地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肩膀,眼里闪过一丝恶劣。 “既然抢不过老四,那咱们就把水搅得更浑一点,把这个消息也让在宫里的皇阿玛知道知道。” 乾清宫。 康熙看着弘旭笔锋遒劲,力透纸背的字迹满意地笑了笑,把两份没有用朱笔批阅的奏折摆在弘旭面前。 “弘旭过来,看看这两份奏折,有一份还是你阿玛写得。” 任谁也没想到,弘旭和康熙的相处居然是这样一副模样。 弘旭也不客气,转到案桌前拿起奏折观摩。 一份是他阿玛请立李氏为侧福晋的折子。 另外一份则是一份弹劾的帖子,有大臣弹劾阿玛和年家,依据就是贵不可言的命格。 思绪转了两圈,弘旭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年府要往雍亲王府嫁女儿的事,他早在额娘那儿有所耳闻,一个侧福晋的位分是板上钉钉。 至于为什么请立侧福晋的折子上变成了李氏…… 估计是他那个谨慎的阿玛为了命格一事避嫌特意而为,这样一来,年家的格格自然也不会甘心做小小的侍妾。 “皇玛法,阿玛一向是个聪明人。” “哈哈哈!” 康熙抚掌大笑,拍了拍这个皇孙的肩膀,“你阿玛就是太过于谨慎低调,为人刻板,估计也是被暗算。不过……” 康熙顿了顿,看向这个宠辱不惊的圣孙:“你觉得这贵不可言的年氏该怎么处理呢?” 弘旭扬了扬锋利地眉尾,像一柄出鞘的剑,眼里透着一股狡黠。 “有两个法子,就是不知道皇玛法选哪一个了。” 康熙有些兴味地摸了摸下巴:“哦?说来听听。” “这第一自然是把批命的人打上几板子,叱责胡言乱语。这第二嘛,皇玛法不妨直接把年氏纳进宫,毕竟谁还能贵得起皇玛法。” 康熙先是一愣,接着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哈哈哈,你啊你,还真是个促狭鬼,倒是一点儿也不为你阿玛考虑。” 弘旭撇撇嘴,一本正经地板起脸。 “本来就是嘛,了悟大师是佛子只能供着不能打板子,那就只剩下第二个法子了。这样釜底抽薪一劳永逸,不管是几个叔叔还是年家谁都不用惦记。” 康熙转着手上的扳指没有说话,看着弘旭离去的身影,嘴角不时泄出几丝笑意。 “梁九功,你瞧瞧,弘旭这小子考虑事情只从朕的角度出发,可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儿子孙子的位置上啊!” 第66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26) “恭喜侧福晋,贺喜侧福晋,姐姐这也算是熬出头了。” 耿氏挺着五月怀胎的孕肚坐在正院,笑眯眯地给李氏贺喜。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氏上扬的眉梢掩饰不住喜色,面色红润,自打茉雅奇出嫁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快活过了。 本以为这年氏进府是板上钉钉的了,倒是没想到这侧福晋的位置居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多谢妹妹,妹妹也是有福气的,肚子里的小阿哥可真是乖巧得很。” 耿氏微微低头,温柔地扶着肚子,身上氤氲着母性的柔光。 钮祜禄氏的脸色难看地紧,她这一胎怀的艰难,这次请安本可以在芳草园歇着不来,可到底咽不下心里那口气。 乌拉那拉氏也就算了,凭什么李氏一个汉军旗的女子,居然也能爬到她的头上,这到底是凭什么?! 乌雅氏也想问凭什么,她还是四爷母族的族妹呢? 看看李氏得意到翘尾巴的样子,粉白的嘴唇咬得发白,留下深深的齿印。 伊哈娜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几个女人的斗法。 虽说这侧福晋之位落到李氏身上有些意外,不过倒也在接受范围内。 李氏膝下养活了一儿一女,依着四爷对子嗣的重视,这侧福晋的位分落在李氏头上倒也不冤。 比起钮祜禄氏的借刀杀人,李氏的蠢笨反倒是显得可爱。 反正茉茉雅奇嫁给了星德,弘时又是个木讷的,谅李氏也不敢再动什么歪脑筋。 伊哈娜眯了眯眸子,眼风扫过肚子尖尖恨不得生撕了李氏的钮祜禄氏,愉快地眨眨眼。 想必她留出的破绽,四爷已经看到了?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后院的女人居然和死对头老八一起搅浑水,害得失去了年氏这一个助力…… 福晋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暗潮汹涌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瞧着耿氏和钮祜禄氏挺着的大肚子都一阵胆战心惊,特别是钮祜禄氏蜡黄的脸色,这要是在正院出了什么纰漏,那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行了,李氏晋了位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也不能铺张,宁居院里的下人赏些月钱就够了。” 福晋把茶杯放下,意味深长地眼神扫过钮祜禄氏。 “至于钮祜禄氏和耿氏,月份大了,肚子里的阿哥更重要,日后就不必来请安。” 还不待两人开口说话,乌拉那拉氏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准备多派几个人把这些麻烦精送回去。 “福晋说的对,特别是钮祜禄氏,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芳草园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四爷不知道在外面听了多久,黑色的斗笠上结上了冰霜,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正院。 “给爷请安。” 四爷扶住伊哈娜刚要福下去的身子,怜惜地拍了拍嫩白的柔夷,转身坐上了主位,锋利的目光在钮祜禄氏身上顿了顿。 感受到周围若有似无的打量,钮祜禄氏浑身上下针扎一般地难受,心里咯噔一下,两只玉白的手指死死地攥在一起,充血变的通红。 完了,四爷一定是知道她的小动作了。 依着四爷爱憎分明的性子,要不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可能就不只是被变相禁足这么简单。 钮祜禄氏死死咬紧牙关,深呼吸把眼底的泪花憋回去,抬起头来扯出一抹温婉羞涩的笑容,“多谢爷体恤。” 光看这副含羞带怯的姿态,不知道地还以为这不是禁足,是四爷给的什么赏赐呢! 这钮祜禄氏的城府可真是深。 四爷没有理会,只是拿一双看不清深浅的眼睛定定地看了钮祜禄氏一会儿,半晌才移开视线。 惹得在座的一众侍妾摸不着头脑。 难道爷不是对钮祜禄氏不满,而是真的怜惜她和肚子里的阿哥? 可,这…也不像啊? 伊哈娜懒散地坐在软垫上,接过玉荣递过来的第三盘云片糕,眼里的八卦光芒压都压不住。 她好像是站在时光漏洞里的女人,岁月只是额外为她增添了一份成熟的魅力,不忍心损坏她半分容颜。 等回了蘅芜苑,伊哈娜还是对今早的热闹念念不忘。 实在是皇家后院实在是平淡地如同死水,偶尔有些调味剂撞上来倒是更有一番滋味。 “伊哈娜,你在正院吃得可是不少了,烤栗子再香也不能贪多。” 四爷把伊哈娜手里的烤栗子撤走,递过来一碗解腻的花茶。 伊哈娜斜了四爷一眼,被茶水浸润过得粉唇亮晶晶地像涂了一层花蜜。 “瞧爷说得什么话,妾身一大早可是连早膳都没用,就去正院请安了。” 被这一眼看酥了半边身子,四爷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好笑地抓着伊哈娜的手揭短: “爷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勤快的人?你啊,分明就是打着请安的幌子去看热闹罢了。” 说起看热闹伊哈娜的眼睛就亮了,也顾不得喝什么花茶了,柔软馥郁的身子探过来,半倚在四爷的身上。 四爷欲言又止,到底没有说出来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话败兴。 “爷,妾身可是听说年氏被皇上纳进宫了?” 四爷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没好气地捏了捏伊哈娜腰间的软肉。 也就只有伊哈娜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问这么敏感的问题,年氏差点就成了他的女人,怀里的人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怕他不高兴? 四爷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伊哈娜震惊地瞪圆了一双多情的眼睛,不可置信地仰头,手里还死死攥住四爷的朝服: “难道爷是真的喜欢那个年氏?还没进门就这么在意了?” 四爷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总是能够让他猝不及防地心软,轻轻地啄了啄伊哈娜因为愤怒微微嘟起的樱唇。 “你可真是会给爷扣帽子,爷喜欢谁你还不清楚吗?至于年氏,左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 “这年氏的命格一出,嫁给谁都不合适,反倒是进宫也是应了贵不可言的命格。” 毕竟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皇上一个小小的庶妃,年家也该感恩戴德。 伊哈娜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这年家按照世家贵女培养出来的格格,可不是为了进宫伺候皇上的。 这几年大选,后宫里没有进什么人,都是给皇子皇孙选女人去了,反倒是这年氏成了独一份。 不过相信后宫里面的几位主位娘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恐怕是不会放过命格这么贵重的年氏的。 皇上是个长寿康健的,保不准年氏真有那个造化母凭子贵呢?毕竟了悟大师的签一向灵验。 第67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27) 贵不可言的年氏进了宫没过多久就缠绵病榻,不过除了年家人也没多少人在意了,谁让这位年庶妃一向身子骨都不太康健。 如今不过是缠绵病榻罢了,后宫里死的无声无息的庶妃贵人可不在少数。 况且如此看来,这所谓的贵不可言的命格也是无稽之谈。 年羹尧和年希尧两兄弟自幼对这个出身不凡的妹妹抱有极高的期待,就算是年氏进了宫也没有打消一家子的野望。 毕竟皇上对弘旭阿哥的关照可没有藏着掖着,难道说一个幼子还比不上隔辈的皇孙? 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清楚。 妹妹哪里是身子骨不好,那是生生被人下了虎狼之药,彻底坏了身子,没了诞下皇子的希望。 这个关头,四爷突然告诉他们,这命格居然是八阿哥那边传出去,将信将疑地一查,果然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这一肚子的怒火可就有了宣泄的地方。 八贤王不过是过去式了,今日的八贤王和曾经的八贤王可不能同日而语。 如今十四爷风声鹊起,手握重兵,四爷家的弘旭被皇上亲自教导。 这时候对八爷动手一则彰显有情有义,二来也能和四爷表个忠心。 年家的报复来势汹汹,就像年羹尧这个人一样毫不掩饰。 首当其冲的就是围绕在八爷身边的钱袋子九爷。 九贝勒府。 九福晋董鄂氏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一点儿也没有皇家福晋的仪态。 “哭哭哭哭,就知道哭,福气都被你给哭没了。爷们间的事,你懂什么?” 九爷被哭的脑门直抽抽。 他也是佩服董鄂氏的定力,两个时辰雷打不动地堵在门口,坚决不让他迈出去一步。 “我怎么就不懂了?也就是爷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局势,八爷做的孽可全都报应到爷身上了!家里的生意都折了大半……呜呜——” 董鄂氏越想越伤心,本来皇阿玛要追缴国库的欠银,就掏空了家底。 十爷这个弟弟也就算了,八爷更是一分银子都没有出,也就只有她们爷这个傻子才信了那个奸猾狐狸的说辞,上赶着当冤大头。 九爷被气得跳脚,满屋子乱窜。 “钱钱钱,你是掉钱眼里了?爷和八爷是兄弟,八哥处境不好,我这个当弟弟的能干看着?” 董鄂氏嘲讽地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你把人家当兄弟,可人家拿你当兄弟了吗?你的生意被搅和,十爷到处找关系,可八爷呢?连咱们府门都没进,我呸!” 想起八福晋郭络罗氏整天趾高气昂的嘴脸,董鄂氏就一阵阵窝火。 明明是她们爷出钱又出力,郭络罗氏凭什么给她摆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爷欠老八的。 看看四嫂怎么对十三弟妹的,再看看郭络罗氏怎么对她的。 啧啧啧。 “董鄂氏,你可别胡搅蛮缠 ,明明是良妃娘娘病了,八哥要进宫侍疾!” 九爷气得辫子甩地老高,可说出来的话到底没有先前那么有底气。 想他也知道,就算是再怎么忙,可到底传个信的功夫还是有的,说白了只是有恃无恐罢了。 董鄂氏狠狠瞪了九爷一眼。 这个蠢货这几年可是把八爷的胃口养得越来越大,说不准八爷这会子没露面,正是在那儿挖她们爷的墙脚呢! 毕竟年家再嚣张到底是臣子,私底下偷偷使绊子也就算了,真要做得过火,皇上也不能轻饶了他。 越想越觉得可能,董鄂氏一骨碌撑起身子,打算一会儿托十弟去查查。 “爷,你就死了这条心。妾身可是宫里的娘娘还有五爷都通了气,你是别想出这个门。” 无视九爷气得跳脚,董鄂氏巍然不动。 翊坤宫。 宜妃头疼地吩咐下人点上安神香,这阵子的肝火烧得旺。 “老九是个没脑子的,连老十都比不上。” “额娘,您可是要消消气,九弟他就是一时糊涂。” 五阿哥连忙递了杯安神茶,对这个认死理的弟弟也实在是没辙,也不知道老八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他这么死心塌地。 “一时糊涂?!这满朝的臣子怎么就偏偏他糊涂!既然没有争的心,去蹚什么浑水? 这老八是个真心的也就罢了,借着年家的幌子倒是把这蠢货的生意吞了大半!人家哪里拿他当兄弟?” 宜妃气得脸色铁青,自打她登上妃位,还没有谁能给她这么大的气受,这老九可真是孝顺! 五爷一脸菜色,脸上跟便秘一样无语。 这老八可真是好样的,明明年家是冲着老八来的,却反手就让老九这个便宜弟弟背锅。 这手段,可真是他们兄弟里的独一份。 贤王贤王,对外人轻拿轻放,对着老九却能狠下心肠。 宜妃好不容易喘上气来,示意按摩的嬷嬷退下。 “这老九早知道就把这折了的生意全都献给你皇阿玛,好歹也能换来几个府里的格格嫁在京城,不用去大漠和亲。 人家老四家的茉雅奇借着老四光不用和亲,这老九到时候就舍得一众女儿全送去大漠吃沙子?” 这下,五爷是彻底找不出来什么描补的话了,只能一个劲儿地喝茶降燥。 宜妃疲惫地闭上了眼。 儿女都是债啊,她生了老九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平常看着机灵,人家老八勾勾手指头就不知道东南西北。 她这是替良妃养了个好儿子啊。 瞧瞧她们这几个斗到老的四妃。 惠妃的大阿哥幽禁废了,荣妃生了那么多的孩子,好不容易养活的老三也是个不中用的。 至于她的老对头德妃,算是日子过得最好的了。 被抱走的老四养母死的早,弘旭又是个聪明的,把一众皇孙压的抬不起头,朝堂上下都在揣测皇上是不是要学前朝培养圣孙。 就是十四也不知道怎么的,早早地从老八的船上下来,得了皇上青眼。 虽然不知道皇上抬举十四,是不是有和老四打擂台的意思,就像以前的太子和直郡王,但起码没有掉脑袋的风险。 不论德妃的哪个儿子赢,碍于孝道,另外一个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宜妃喝完最后一杯安神茶,无奈地叹了口气。 想她一辈子没低过头,没想到临了,居然要为了老九那个逆子和德妃攀关系。 “老五,抽空让你福晋去拜访一下老四福晋,这妯娌之间也要常联系多走动。” 第68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28) 宫里的良妃娘娘薨了。 除了八阿哥哭得肝肠寸断外,也没在宫里掀起多少水花。 倒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八福晋和八阿哥之间的情意又死灰复燃。 良妃本来就是辛者库出身,就算后来因着貌美被皇上看上,一跃变成主子,可到底也损伤了肌理。 八爷一派虽然面上不说,私下里还是认为,这良妃薨了反倒是一件好事。 八贤王的美名坏就坏在后院。 除了善妒的福晋和子嗣艰难外,也就是在出身上有些瑕疵,皇上一句辛者库就能踩断八爷的脊梁骨。 半辈子都住在紫禁城的皇上,临老反倒是喜欢隔三差五往外跑,连带着弘旭也跟在皇玛法身边常住畅春园。 虽说外面传得风风雨雨,揣测皇上是不是要拿十四爷给弘旭阿哥磨刀。 实际上,弘旭和这个擅武有将才的十四叔相处得倒是颇为融洽。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在于,十四叔经常动不动对着他这张脸发呆。 骑射场上,一道冷冽的寒芒划破长空,锋利的箭刃狠狠地刺透靶心,只剩下雪白的箭羽不住地地颤抖争鸣。 “好!” 胤祯回过神来,用力地拍了拍这个侄子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好小子,比你阿玛不知道强多少,依着你如今的水平,我也没有什么能再教给你的了。” 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可没有弘旭现在百步穿杨的实力。 看起来,皇阿玛让弘旭今年代替天子主持木兰围猎,反倒是个英明的决定。 弘旭神色淡然,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多谢十四叔教导,侄儿提前祝十四叔凯旋归来。” 前些日子,康熙亲自加封这个儿子为大将军,执掌兵权。 算算日子行军出发,攻打准噶尔部落也就是这几天了。 “你这小子骑射上的本事,倒是和老四一点也不一样。” 康熙站在回廊上,拿着千里目,满意地看着支支刺入靶心的箭矢。 弘旭嘴角抽了抽。 他阿玛这骑射到底是有多差啊,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埋汰他。 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要为阿玛挽尊。 “皇玛法,阿玛他的骑射虽说有些欠缺,可到底也是您教出来的,只不过是这几年疏于锻炼罢了。不过孙儿这骑射,还真和阿玛的关系不大。” “哦?” 康熙把千里目随手递给梁九功,坐在长长的回廊上等着弘旭的下文。 弘旭接过梁九功手里的茶壶,亲自上手给康熙和十四爷先后斟了一杯鲜绿的雨后清明茶。 “孙儿五岁之前的骑射是跟额娘学的,额娘的准头比我可强多了。” 胤祯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青白的瓷器衬得骨节愈发分明。 康熙没有注意到这个儿子的小心思,因着弘旭的话泛起了些兴趣。 “没想到费扬古的女儿居然也是个女中豪杰,朕倒是没有机会见识见识。” 还不知道自家儿子给她这个额娘刷好感度的伊哈娜,正和李氏一道,坐在钮祜禄氏的芳草园喝茶。 只听见内室一阵阵痛呼哀嚎,一盆盆清水送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空气里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说来也巧,明明福晋已经免了耿氏和钮祜禄氏的请安。 结果今早两个人不知道怎的,都想去花园瞧瞧,这一瞧就瞧出麻烦来了。 耿氏也就罢了,被四爷变相禁足的钮祜禄氏出门就早产,很难不让人多想。 伊哈娜端起茶杯还有心思揣测,这早产是巧合还是人为。 毕竟没有磕碰,单纯地就逛个园子,也不至于两个人同时就发动了。 耿氏肚子的月份比钮祜禄氏还要小上半个月,可架不住人家身子健壮胎位正。 有福晋在跟前看着,倒是没什么大碍。 反倒是钮祜禄氏这一胎,生得极为不顺畅。 “爷怎么说?” 伊哈娜远远就瞧着风荣气喘吁吁地进了芳草园,等着人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这才有心情发问。 “奴婢,奴婢没有见到四爷,不过爷跟前的苏公公倒是请了几个太医过来。” 这就是不回来的意思。 这阵子朝堂上也不安稳。 四爷被皇上放在六部里挨个轮了一遍,每次都是平级调动,刚把部门混熟就挪了窝。 也不知道这是看重,还是不看重。 如今正好是待在户部,听弘旭传信好像是遇到了些麻烦。 有钱捞油水的户部,水才是最深的。 只是两个侍妾生子,四爷倒还不至于大张旗鼓,从朝上赶回来。 伊哈娜了然地点点头,抬头示意拎着药箱的几个老头进去看看。 钮祜禄氏先前还能叫出声来,这一个时辰过去了,连哀嚎都听不着了,可别是出了什么纰漏。 内室,钮祜禄氏嘴里含住一块参片吊着,脸色白得像纸,汗水打湿了床榻被褥。 下首,钮祜禄一族找来的产婆也是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等着开了宫口,又发现胎位不正,这床上的主子不知道还有没有一口气,能撑到正完胎位。 “主子,忍一忍,马上就好。” “啊——” 钮祜禄氏发狠地咬住嘴里的软木,手背上爆出青筋死死地陷入被褥,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个位。 “使劲,主子,用力啊!小阿哥马上就要出来了!” 一个产婆已经累到双手颤抖,幸好生产前准备充足,有另外一个经验丰富的产婆临时补上。 “主子,用力啊,已经看到小阿哥的头了!” 钮祜禄氏的奶嬷嬷急得团团转,十月怀胎都熬过来,难道要折在最后关头上? 狠狠掐了大腿一把,跪在钮祜禄氏跟前,耳语: “主子,用力啊,耿氏那边已经生了个阿哥,咱们可不能让这个小贱人得意,您可不能现在倒下。” 许是耿氏顺利生产的消息刺激到了钮祜禄氏的哪根神经,胸膛上下起伏,连呼吸都粗了几分。 “出来了,出来了!主子再加把劲……” 感受到一团温热的东西从自己身体里脱离出来,钮祜禄氏最后一口气也泄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没有看到产婆捧着身上泛着青紫的小阿哥,面上浮现出惊恐和后怕。 这小阿哥,怕是活不长啊! 第69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29) 康熙五十年,雍亲王府又多了两个阿哥,钮祜禄氏生的弘历和耿氏所出的弘昼。 只不过弘昼是个康健的阿哥,反倒是月份更大一点的弘历,因为在母体里憋久了,差点就没活成。 对于这次早产,四爷特意让苏培盛和夏格把府里的人查了个底朝天,确定只是巧合而已,这才作罢。 倒是刚清醒的钮祜禄氏抱着体弱的儿子哭得肝肠寸断,非说有人暗害她的阿哥,居然还脑洞大开攀扯怀疑耿氏换了她的儿子。 四爷被气得脑壳疼,狠狠地叱责了一顿这才老实。 按照规矩,钮祜禄氏和耿氏身为格格都没有资格亲自抚养两个阿哥。 于是,四爷就把目光放在了能养孩子的人身上。 福晋是不可能的,排除。 抱给福晋养,那就相当于半个嫡子,府里任谁都不能超过弘旭的地位。 伊哈娜有出息的弘旭,一点儿也不想给别人养孩子,这麻烦沾手可就甩不掉了。 李氏倒是想抱养身子康健的弘昼养在膝下,这会子换成四爷不乐意了,想都没想就皱着眉头一口否决。 李氏本身就不是个安分的,只不过是这几年眼看弘时没了指望,茉雅奇又嫁到了乌拉那拉一族,才没了曾经嚣张的气焰。 四爷他是头昏了,才会把好好的阿哥抱给李氏。 “伊哈娜,你说爷让钮祜禄氏和耿氏交换孩子抚养,如何?” 伊哈娜抬头瞥了一眼眉眼间自带忧愁的四爷,随口接道:“依妾身看,不如何。” “嗯?你觉得哪里不妥当?” 四爷把手边的芙蓉糕往伊哈娜跟前推了推,虚心求教。 伊哈娜也没有卖关子,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碎屑,开始和四爷掰扯。 这些日子钮祜禄氏在雍亲王府里可是刷足了存在感,还没出月子就搅和得府里不得安宁。 一天请八百次太医就算了,还变得疑神疑鬼,总是怀疑弘历不是自己亲生的。 要不是说福晋和四爷看在她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份上,早就关她禁闭了。 也不想想,她那芳草园几乎都是从钮祜禄一族带回来的“自己人”,谁还能换的了她的孩子? 不过是看着耿氏的阿哥康健,不甘心眼红作妖罢了。 “爷,要是耿氏和钮祜禄氏生的阿哥都是康健的也就罢了。 可弘历的身子爷也知道,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耿氏怎么交代? 钮祜禄氏的性子,想必爷清楚得很。” 四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 弘历可以说是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孩子,精细地养着还好,这万一…… 看着四爷脸上的犹豫不决,伊哈娜就差把瓜子皮吐他脸上了。 不就是养孩子吗?谁生的谁养不就完了? 养母再好,也比不上亲娘。 真要是让钮祜禄氏抱养弘昼,十有八九会在小阿哥跟前挑拨是非。 人家耿氏养着弘历,自己的孩子被笼络得不认亲娘也不是不可能。 伊哈娜也不想有朝一日,蹦出来个被钮祜禄氏洗脑的弘昼,和自家弘旭打擂台。 伊哈娜这只蛟龙还是没沉住气,开了口: “爷有什么好纠结的,依妾身看,也不用交换抚养,谁生的谁养。 反正之前李氏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李氏的三个阿哥,都是格格位分时候生的,不也都养在膝下?” 四爷的脸上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至于钮祜禄氏如何不满,甚至和耿氏结了仇怨,那就是后话了。 四爷虽说子嗣稀少,这两年也看开了。 毕竟有弘旭这个小金龙在,子嗣关键靠的是质量,而不是数量。 就像被一众侍妾格格拦在贝勒府里的老九,子嗣倒是不少,可能干的可没几个,加起来也比不上弘旭的聪明伶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把弘旭阿哥当圣孙培养的心思。 光是代天子行猎这一项,就是绝无仅有。 连带着有心人还发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四爷,手里的权力虽说不多,可样样都是实权。 反倒是八爷党逐渐地消沉下去。 这些日子,宫里的良妃娘娘去世,十爷十四爷和八爷渐行渐远,唯一还有指望的九爷却是有心无力。 听说宫里的宜妃娘娘都被气出来了头痛的毛病。 马上就到了弘旭阿哥上朝的年纪,平日里皇上把这位皇孙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宝贝得很。 朝中的大臣都翘首以盼,看看这位圣孙到底有什么能耐,独得皇上青眼。 弘旭也没让大家伙失望,上来就搞了个大的。 “启禀皇上,臣要弹劾江宁织造曹寅私自挪用国库一百八十两白银,亏欠公银将近四百万两。” 稀松平常的上朝,弘旭阿哥的上奏炸得满朝文武一个激灵。 金銮殿上,有人壮着胆子偷偷觑了眼上首皇上的神色,赶忙低下了头,朝服下面的腿控制不住地战栗。 这位弘旭阿哥,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谁不知道这位江宁织造的曹大人是皇上乳母的儿子,更是皇上的伴读? 感情甚笃四个字,都无法概括皇上对曹家的情意。 亏空的银子皇上能不知道?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站在下首的八爷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比平常更冷硬的四爷,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弘旭这个始作俑者倒是面色如常,面对康熙讳莫如深的脸色无动于衷,从怀里掏出一沓信纸,重新弯下了腰。 “还请皇上明鉴。” 梁九功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这才敢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接过这重若千斤的证据。 哎呦,他的弘旭阿哥,你可真是会给老奴出难题?这下后宫里的王嫔可就要坐不住喽。 大臣们都伸着脖子,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什么证据? 不少人还偷偷拿眼神打量四爷和弘旭阿哥这对父子,这冷面公正的性格还真是如出一辙。 说不准这位弘旭阿哥,就是为了雍亲王报仇来了。 谁不知道当初四爷接了八爷的烂摊子,去追缴国库欠银丢了好大的人? 站着的大臣不少人脑门上都冒出来虚汗,皇上手松体恤老臣,欠银就欠了。 可毕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龙椅上的皇上还能庇护得了几时? 现在看来,不论是四爷还是这位圣孙,都不是眼里能揉进沙子的。 不少人心思活络起来,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第70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30) 皇上高坐在龙椅上看不清神色,手里拿着薄若蝉翼的信纸,细微的摩挲声在寂静的的大殿里清晰可闻。 “依着众爱卿看,朕该如何处置呢?” 康熙坐在上首,重新调整了一下身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一众大臣。 “这……”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要是说实话,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世道谁家还没欠国库些银两? 站在百官前头的佟国维装腔作势地咳了两声,颤巍巍地走出队伍做了个揖。 “启禀皇上,依老臣看,这人老了免不了有就些糊涂。曹大人在江南也是劳苦功高,实在是瑕不掩瑜啊!” “是啊!佟大人说得有理啊!” “这不是寒了老臣的心吗?!” “谁说不是……” 朝堂之上,一片窃窃私语,弘旭身姿挺拔,嘴角却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依着佟大人所言,这国库粮饷上百两白银不过是一点小小的瑕疵?那本阿哥倒想知道,在大人眼里,什么才算是过?” 佟国维捋着花白胡须的手抖了抖,吃痛地摸了摸下巴,面上闪过一丝难堪。 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阿哥罢了,连他阿玛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弘旭此言差矣。曹大人侍奉皇上的衷心日月可鉴,功过足以相抵。 更何况,曹大人如今本来就缠绵病榻,真要是发作清查怕不是要寒了老臣的心。” 八爷站了出来,端得是一份高风亮节,对着弘旭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引得大殿上纷纷响起声声附和。 倒是不愧他八贤王的美名。 “是啊,这可是让曹大人走的都不安宁啊!” “就是,未免也太不人道了——” “行了!” 康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脸上带出来了些怒容,“此时容后再议。” 梁九功了然地看了一眼康熙的脸色,轻飘飘的拂尘甩了甩,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上响起。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几个小太监有颜色地跟在万岁爷身边候着,服侍着康熙转身上了龙辇。 “老四和弘旭给朕留一下。” 只留下一干大臣面面相觑,惴惴不安。 乾清宫,正殿。 康熙浅啜着梁九功亲自冲泡地云雾雪山茶,对着下首一脸倔强,结结实实地跪了个瓷实的弘旭叹了口气。 四爷在旁边坐得胆战心惊,一杯热茶生生在手里放凉了,也没心思喝上一口。 这个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在他眼皮子底下,哪来的本事查到这么多东西。 后生可畏啊! 罢了—— “行了,快起来!让外人看看还不知道朕是如何不慈呢!你这小子,就会给朕出难题。” 康熙把合上茶盅,语气多了份亲近。 弘旭也不客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康熙撒娇卖乖。 “皇玛法这乾清宫的地砖可真是冬暖夏凉,孙儿跪了没一会儿膝盖就冷得发麻。” “这不是你自找的?朕可没让你跪!” 康熙冷哼一声,换了别人如此下他的面子,就不是跪一跪这么简单了。 “是是是,皇玛法最疼孙儿,孙儿这是心甘情愿受罚。” 弘旭眼神乱飘,手不自觉地摸摸鼻子。 这事儿也怪他没有提前和皇玛法通气,公然下了帝王的面子。 可依着曹家的受宠,他还真不敢赌皇上会不会暗自把消息压下去,之前又不是没有过先例。 曹家必须除,而且要在曹寅还活着的时候受罚,冤有头债有主。 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别跟朕油嘴滑舌,今日早朝的事你还欠朕一个解释。” 康熙没好气地横了一眼事后乖巧的弘旭,到底没忍心亲自给这个混小子斟了一杯热茶暖暖身子,还特意让梁九功从私库里挑了一对上好的金丝勾勒的护膝。 这还是康熙曾经御驾亲征噶尔丹时候贴身用的。 “皇玛法,孙儿知道这位曹大人曾经有功,私交甚笃。可人心易变,谁能说得清如今这位曹大人是否还是忠心耿耿? 依孙儿看,皇玛法多次对曹家施恩,这曹大人若心存感激,就不会让皇玛法如此为难。” 想起曹寅每次上奏哭穷,康熙的脸色顿时黑了一瞬。 弘旭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轻轻撇去上面的浮沫,抿了抿茶水润了润喉。 皇玛法老了,最看重的不外乎两点。 一是千古帝王的名声,不想晚年大动干戈;二就是顾忌一帮曾经忠心耿耿的老臣。 那帮朝堂上的蛀虫,不就是仗着“所谓的情分,才敢一次次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吗? 弘旭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既然想谈情分,那他就和你们谈个够。 “皇玛法,这曹大人每次南巡都办得妥妥当当,况且这曹家人丁兴旺,用钱多也无可厚非。” 康熙掀起眼皮,扫了一眼这个鬼精的孙子,可不信他是真心为了曹寅说话。 果不其然,弘旭放下手边的茶杯,朝康熙那边探了探身子,话锋一转。 “想必皇玛法还不知道?这曹寅除了在江南建了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以外,这还有一大笔银子进了八叔的口袋。” 康熙眼神冰寒,语气也彻底沉了下去。 “弘旭,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弘旭半点没在怕的,要是没点确凿的把握,他敢开这个口?! 转头就从衣袖里掏出另外一份证据,这里面的东西足以把曹家钉死在耻辱柱上。 只要拿曹家开刀,其他仗着劳苦功高不还钱的家族,对付起来不是轻而易举? 康熙也明白弘旭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深深吐出一口气,拿起还带着余温的信纸一目十行。 脸色越来越阴沉,神情肉眼可见地颓唐了几分。 好一个老八,好一个曹家?!感情这国库里的银子都进了老八的口袋,中饱私囊! “混账!真是岂有此理!” 盛怒之下的康熙就像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只恨老八现在不在跟前没法让他骂个狗血淋头。 四爷早有先见之明地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宠辱不惊的弘旭,曾经被臣子拿捏的郁气顿时烟消云散,浑身舒畅。 第71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31) “暗一,给朕把这件事情查清楚!朕倒要看看这曹家和老八还瞒了朕多少事?” 康熙的话音未落,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暗卫统领陡然出现在大殿上,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四爷低下眸子,眼睛不自觉地闪了闪。 这边,刚下朝的八贤王被大臣们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只听见人群里传来八爷温和地安抚:“诸位放心,……没有大碍……” 科隆多紧跟在佟国维后面,眼风扫了扫,没有逗留地离开,后面跟着一伙大臣扬长而去。 “阿玛,这曹家……?” 佟国维脚步顿了顿,“你觉得,今早弘旭阿哥针对地单单只是曹家吗?” 脑海中浮现出某种猜测,科隆多不由得心生惶恐,脸上夹杂着一抹不可思议: “这…,弘旭阿哥难道要步四爷的后尘,和咱们这帮老臣作对吗?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 “哼!” 佟国维甩了甩袖子,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只看着,若弘旭阿哥真得能说动皇上惩治曹家,就说明老夫的担忧是对的。” “怎么可能?皇上对曹家的恩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更何况还有宫里的王嫔(就是后来的顺懿密妃)和两个阿哥在。” 科隆多手心里都冒出了虚汗,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皇上要是想动手的话早就动手了,又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 佟国维没有这个儿子的心宽,圣意又岂是这么揣测的? 往前十年,谁又能想到最后的胜出者不是太子也不是直郡王,反倒是四爷和弘旭这个皇孙? 世事无常啊—— “不论如何,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皇上要是真狠下心来,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连养了二三十年的嫡子和长子说废就废,他们这群老臣又能在皇上心里占多少分量? 佟国维还是不放心,步子放缓,肃穆着一张脸提醒科隆多。 “回府以后,立马筹集银两,尽快把国库的欠银凑出来。至于弘旭阿哥那边,听说皇上有意今年大选给圣孙选福晋……” “阿玛,咱们何必如此谨慎,还没有……” 科隆多还是不甘心,刚要反驳,对上佟国维阴沉沉的视线,到嘴的话卡了壳,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罢了,反正只不过是把银子先凑出来而已,左右还是他们自家的,也许皇上这次仍旧是轻拿轻放呢? 雍亲王府,正院。 伊哈娜听说府里的额娘并着嫂嫂递了帖子,兴冲冲地梳妆打扮,甚至特意换了一根崭新的琉璃珍珠金簪,迈着步子进了正院。 “哎呦,这就是伊哈娜妹妹?这么多年了还是和曾经一样漂亮!” 乌拉那拉夫人捏着帕子夸赞,这话倒是一点儿也不掺水,从她那双掩饰不住羡慕的眼里就能看出来真假。 这小姑子怎么就能出落地这么漂亮水灵? 这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和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似的。 她的清雅要是能有这样的容貌,还怕笼络不住弘旭阿哥的心?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伊哈娜也没理会,自打弘旭和四爷被看重,走到哪儿都少不了这些恭维和互捧。 漂亮的含情目扫了一圈,也没见着额娘的身影,伊哈娜脸上的兴奋劲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 她和这个大嫂一点儿也不熟悉,不过是些面子情罢了。 “今儿个怎么就嫂嫂一个人来?不是额娘给姐姐递得帖子?额娘人呢?” 自打费扬古这个阿玛去世之后,爱新觉罗氏的身子就愈发不好了,要不是还惦记着儿女孙辈,早就撒手去了。 乌拉那拉夫人尴尬地笑了笑。 爱新觉罗氏这个婆母一向反对把清雅许给弘旭做嫡福晋,她怎么可能带着婆母来拖后腿? 她的清雅,要嫁就要嫁给人中龙凤才是。 这么近的一门亲戚,眼看着乌拉那拉氏再进一步的机会就在跟前,偏生着她婆母拎不清。 多亏了族里的老爷们支持,这才能瞒着婆母下了拜帖。 乌拉那拉夫人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重新打起精神,笑着攀谈: “这些日子额娘的身子倒是轻快了许多,多亏了妹妹送的药材。就是今早额娘身子又乏,这才没有过来。” 说着推了推一身粉白色的小旗袍,含羞带怯的姑娘。 “清雅,还不见过两位姑姑?” 乌拉那拉·清雅咬了咬贝齿,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遮住水润润的眸子,行礼的动作倒是落落大方。 “清雅拜见两位姑姑。” 伊哈娜直了直身子,抿唇笑了笑。 水蓝色的旗袍袖向上一滑,露出一截圆润莹白的晧腕,内里打磨地光滑的金钏子轻轻一笼摘了下来,朝小姑娘招了招手。 “来,先前不知道也没提前准备,这个金钏子就算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清雅羞红了脸,偷偷抬眼觑了觑坐在一旁的乌拉那拉夫人。 乌拉那拉夫人笑得不矜持,拿着帕子掩了掩,喜不自胜地提点:“哎呦,清雅还不快好好谢谢姑姑。” “多谢姑姑。” 伊哈娜点了点头没有接话,坐在一旁看了全程的福晋招招手,当即有有眼色的小丫鬟上前换茶。 姑嫂几个又闲说了一会儿话,等到添了第二次茶的时候,乌拉那拉夫人这才忍不住说出来意。 “弘旭阿哥怎么没见着身影?想当年,清雅最喜欢粘着这个哥哥。” 名叫清雅的小姑娘低着头,羞红了一张脸。 坐在上首的福晋放下茶杯,脸色彻底冷淡下来。 她这个嫂嫂可真是贪心,一个茉雅奇嫁给星徳还不够,怎么还要让弘旭娶乌拉那拉氏的女儿不成? 当着清雅的面就开始拉郎配,也不顾及姑娘家的脸面。 “嫂嫂这话可就说错了,弘旭和清雅拢共也没见过几面,哪来得粘不粘的说法?” 被四福晋这个大姑子,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乌拉那拉夫人的脸色也怎么不好看,索性敞开了说。 “这堂兄妹亲上加亲,岂不是一桩佳话?伊哈娜妹妹,你说是不是?” 对上乌拉那拉夫人希冀的眼神,伊哈娜的眉头挑了挑,饶有趣味地笑了笑: “嫂嫂,弘旭确实到了娶亲的时候,但究竟是哪家的格格,我这个做额娘可没挑选的资格。万事都有皇上和四爷操心。” 乌拉那拉夫人的脸色白了又红,手里的帕子攒成一团,乍一看羞耻得紧。 这弘旭阿哥最亲近伊哈娜这个额娘,四爷最看重伊哈娜这个侧福晋,谁不知道? 什么四爷皇上,不过是看不上乌拉那拉氏这个娘家的借口罢了! 面上挂不住的乌拉那拉夫人也没脸多待,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母女俩才僵着一张脸出了雍亲王府。 第72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32) 送走了乌拉那拉夫人和小侄女,福晋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快。 “伊哈娜,这弘旭的福晋可真是香饽饽,瞧瞧连咱们乌拉那拉家都坐不住了。” 伊哈娜挨着福晋跟前坐下,轻轻握住福晋的手安慰。 比起她这个亲生额娘,福晋这个嫡母兼姨母,对弘旭反倒是更上心。 “姐姐不必动怒,这些日子来雍亲王府下帖子的人家还少吗?乌拉那拉氏想着乘一波东风也不足为奇。” 伊哈娜最能沉得住气,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生的这个阿哥可不是允许别人帮忙做主的性子。 福晋微微动容,勉强吐出一口郁气。 “大嫂做事没有章法,乌拉那拉氏的嫡女居然上赶着给人做妾?!自打阿玛走后,这府里行事就愈发无度。” 这给弘旭做妾,和给普通的庶子做妾可是天差地别。 伊哈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以示赞同。 说起来,乌拉那拉氏一族的门楣全靠她阿玛一人撑着。 阿玛去世以后,几个哥哥的才干平庸,逐渐走了下坡路。 弘旭作为四爷隐形的继承人,皇上看重的圣孙,乌拉那拉氏的女儿还够不上嫡福晋的位分。 况且她那侄子星德已经娶了四爷唯一的格格怀恪,完全没有必要再亲上加亲。 伊哈娜玉手上艳红的丹蔻在樱唇上点了点,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她那大嫂贪心不足,星德冷落怀恪不说,还想着把嫡女嫁进王府。 不说皇上,就是四爷也绝对不会松口。 宁居院。 弘时和弘旭的年岁相差无几,这次大选也该到了选福晋的时候。 李氏对着满桌子的秀女画像挑花了眼。 这个身份太低,那个性格泼辣,总之就是哪哪儿都不满意。 不过是一个亲王庶子挑福晋,硬生生整出来了帝王选妃的架势。 “唉,”李氏挑累了,坐下喝口茶歇一歇,“这一届的秀女怎么家世都这么低?不说嫡女了,就连大族的庶女都没几个。” 旁边负责倒茶的丫鬟的手抖了抖,差点没忍住翻白眼,暗自在内心腹诽。 这些秀女的名册都是爷挑好了送来的,正正好配雍亲王的庶子。 防得就是自家主子不知天高地厚,万一把钮祜禄氏完颜氏的嫡女挑出来给一个庶子当福晋,那可真应了那句丢人现眼。 名叫翠儿的小丫鬟深深地叹了口气,为自己以后梳妆当姑子的人生发愁。 跟着这么一个主子,做奴才的压根不奢求像淳熙侧福晋那样有子又有宠,只期望主子平日里不作妖就好了。 可惜了格格出嫁不在府里,三阿哥又是个没什么主见的,这下彻底没有人能治住侧福晋这爱飘的毛病了。 如果说李氏只是单纯地羡慕嫉妒,那钮祜禄氏就是深切地嫉恨了。 早产体弱的弘历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好歹是养住了,脸上也长了些婴儿肥。 钮祜禄氏也不再觊觎耿氏养的白白胖胖的弘昼,认命一般一颗心扑在了弘历身上。 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天材地宝,一股脑地用来滋补弘历亏损的身子。 福晋只当看不见,只要不扒拉弘旭的东西,她一向是个好说话又贤惠大度的嫡福晋。 “凭什么她乌拉那拉氏的阿哥选福晋就这么大的排场?我可怜的弘历,连一个正正经经的周岁宴都没有?!呜呜呜……” 钮祜禄氏挥了挥手,让底下的乳母嬷嬷好生地照料小阿哥,对着自己的奶嬷嬷眼泪就忍不住嗒嗒地掉。 明明是炎热的夏日,钮祜禄氏还裹着秋天的旗装,一双手从内到外地发凉。 生弘历的时候年岁小,早产加难产直接伤了身子。一个体弱的弘历,就是钮祜禄氏未来的全部指望了。 奶嬷嬷端了一碗参鸡汤,无奈地拍了拍钮祜禄氏的肩膀安慰道: “主子别哭,仔细伤了眼睛。谁叫这正好赶上朝堂上风声紧呢?四爷也是没有办法。” 就算没有朝堂上的风声,他们弘历阿哥的满月宴也注定是比不上弘旭阿哥。 钮祜禄氏胸口积郁了一口恶气,不上不下,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尖长的指甲给撕了个粉碎。 “什么风声紧?我看乌拉那拉氏那两个女人真是风光得很!耿氏也是个蠢的,整天去正院献殷勤,也不看看人家看不看得上她!” 钮祜禄氏一动怒就忍不住发出一阵阵气弱地咳嗽,这次生产到底是伤了身子的根基。 奶嬷嬷赶紧拍了拍钮祜禄氏的脊背,一下两下地顺顺气。 “主子何必动怒?弘旭阿哥不过是仗着年长咱们弘历几岁,才被万岁爷和四爷看在眼里而已。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弘历阿哥的身子调养好,以后才能徐徐图之。” “对,嬷嬷说的对,我的弘历自然是最聪明的那一个。等我的弘历进了尚书房,皇上就该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圣孙。” 钮祜禄氏眼神怨愤,接过已经凉了的参鸡汤一饮而尽。 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如何编排的弘旭,对着面前一沓沓的画像和名册犯头疼。 康熙看好戏似地勾了勾唇,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把画像依次展开,再恶趣味地问问这个孙儿的意见。 “弘旭,朕觉得这个瓜尔佳氏的嫡女倒是不错,可以做个侧福晋。” 弘旭告饶似地作了个揖,抱着康熙的胳膊不撒手。 “皇玛法,孙儿的福晋您和阿玛照着选!反正这些秀女都是极好的,孙儿相信皇玛法的眼光。” 说完还故意地眨眨眼睛,增强话语的说服力。 康熙也被逗乐了,状似没好气地挣了挣胳膊: “赶紧撒开,这成何体统?你这个滑头,就不怕朕选的福晋你不喜欢?” 弘旭最会借杆往上爬,知道康熙之前心里的疙瘩是消了,卖乖地套近乎: “皇玛法的眼光孙儿自然是相信,皇玛法挑的自然都是好的,再说了画像也看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康熙心里慰贴,拍了拍弘旭的肩膀,被小辈全身心地信任自然是一件幸事。 他这些儿子的福晋,除了老八福晋郭络罗氏是个拎不清的,其他不论哪个都能拿得出手。 康熙招了招手,梁九功心领神会地把最上面的几张画像拿了出来。 “富察氏的嫡女性子不错贞淑贤德,容貌这算得上是这批秀女里的翘楚。至于完颜氏和瓜尔佳氏的两位嫡女倒是可以做侧福晋。” 康熙说着,三张画像就被塞到了弘旭的手里。 说实在的,从画像上还真看不出来这位富察氏格格的美丑。 不过他也不是在意容貌的人,所幸他阿玛之前暗地里挑的,也是这几个格格。 毕竟他额娘就是个国色天香的神仙美人,纠结容貌的话,还不如回府看看他额娘来得实在。 第73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33) “皇上,王嫔娘娘亲手做了参汤,在殿外候着。” 弘旭黑溜溜的眼睛转了两圈,拂了拂衣袖,有眼色地起身告辞。 康熙也没拦着,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人老了就不愿意担起是非,哪怕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王嫔求见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皇上您看……” 梁九功也没办法,这王嫔娘娘进宫没多久就从贵人变成了嫔,虽说还没有正式的封号,可看近来受宠的架势也差不多了。 偏偏遇上弘旭阿哥对着曹家开刀,这王嫔可是和曹家脱不了干系。 “把东西放下,让她回去。” 康熙摆了摆手,想起这一阵子雪花一般的求情折子,心里就一股子邪火。 他倒是不知道,这朝堂上和曹家沾亲带故一丘之貉的老鼠居然有这么多。 难道他真的是错了吗? 康熙的眼里罕见地划过一丝迷茫,也许他这一丝善心也该收回去了。 梁九功无视王嫔那梨花带雨的娇柔身姿,称得上是冷面无情地把参汤接过来,打发这位新宠回去。 他一个阉人,向来只听命皇上才能活得长久。 至于这参汤,估计也要便宜偏殿那群小太监了。 宫里安稳了几日,就在众位大臣以为弘旭阿哥弹劾曹家,也会同往常一样石沉大海时。 曹家江宁织造,李家苏州织造的官职做到了头,皇上下了抄家彻查的命令。 听说光是从曹家江南的老宅里就搜出五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与此同时还传来曹寅气绝身亡的死讯。 众大臣不禁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家里的不肖子孙纨绔子弟都拘在家里,生怕这时候出去触了哪位贵人的霉头,被当成下一个开刀。 京城里变卖良田商铺,古董名画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伊哈娜喜不自胜,倒是借着这个风头狠狠地捞了一笔。 这些可都是她的私房,以后都要装在神魂空间里带走的宝贝。 其实康熙没打算如此不留情面,本来还是愿意等着曹寅闭眼再谈清算,也算是给这个伴读一个体面。 暗卫彻查的消息却让他怒火中烧,一刻都等不及了。 曹家敛财,康熙可以看在情意的份上松松手闭闭眼;曹寅投资老八,康熙也能帮忙开脱,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可曹家千不该万不该,作践他的情意。 曹氏乳母和孝庄太皇太后联合起来隔离康熙和生母,为的就是阻碍生母太后分权。 甚至他的生母佟佳氏在登基后很快去世,都有曹家的手笔。 身为帝王最恨地就是被愚弄,更何况是被低贱的下人愚弄。 曹家靠帝王的恩宠发家,帝王一怒,大厦将倾自然也就不足为奇。 和曹家被抄家比起来,弘旭阿哥的福晋人选倒是更容易被人接受。 圣旨下达的当晚,四爷拉着伊哈娜在蘅芜苑喝了一肚子的酒,高兴地非浑说要看伊哈娜跳什么掌上舞。 气得被沾染了一身酒气的伊哈娜使了个幻术,这才搞定这个醉鬼。 谁知道平日里谨慎冷面的雍亲王喝醉之后居然是这副模样,至于什么掌上舞就让她在梦里跳。 弘旭出身不凡让四爷这个谨慎多疑的人也难以对这个儿子生出芥蒂,弘旭可是上天送给他的继承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赐婚的圣旨一出,最兴奋地除了四爷,自然就是天降馅饼的富察氏了。 当初赫舍里氏出了个皇后,瓜尔佳氏出了个太子妃,这两个大族格格的身价随之水涨船高。 这个时代,皇家的风向就是指向标,人家都被皇上选去做一国之母了,族里的姑娘能不贤良淑德吗? 富察氏的族长一连好几日上朝都是春风满面。 这位弘旭阿哥可是板上钉钉的圣孙,他们富察氏可真是出息了! 富察府里,富察夫人恭恭敬敬地把宫里的教养嬷嬷请进府,自家女儿毕竟要进雍亲王府,这红包打点可不能小气。 一段礼仪学习告罄,安置好教养嬷嬷,富察氏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发髻,让几个小丫鬟上前替格格捏捏肩膀。 “女儿,这次弘旭阿哥府里可不只有你一个嫡福晋,瓜尔佳氏和完颜氏虽说是侧福晋,但都是族长的女儿,就算比起咱们家也不差什么。” 富察夫人叹了口气,眉头不由得轻蹙。 按理来讲,皇上一般不会给皇子皇孙选出身贵重的福晋侧福晋,可偏偏在弘旭身上压了三个大族。 这无疑在明晃晃地告诉大家,弘旭阿哥就是皇上认定的圣孙。 至于如何平衡三大家族,让他们成为助力而非阻力,就看弘旭阿哥的本事了。 四爷府里已经有伊哈娜这位独占宠爱的侧福晋,弘旭阿哥又是皇上看重的圣孙。 送女人进四爷府说不准还没生出来阿哥,就该轮到弘旭阿哥上位了。 于是各家各族纷纷把目光放在了年轻气盛的弘旭阿哥身上,毕竟美色惑人,子凭母贵。 要是能赶在福晋之前生下长子,日后说不准还能搏一搏。大清可向来没有什么嫡长子继承制。 富察氏叹出第二口气,看着面前乖乖巧巧端庄娴静的女儿,眼眶里就蓄满了泪。 她的慧娴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额娘——” 富察·慧娴安慰地握紧了额娘的手,紧挨着富察夫人坐下,安抚道: “额娘,女儿嫁的是皇家阿哥,身上肩负着富察一族的兴衰,情情爱爱不过是次要的,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富察氏的眼圈一红,声音渐渐有了几分哽咽: “额娘只愿你平平安安,进了弘旭阿哥的后院,一定要守住自己的一颗心。男人,特别是皇家的男人,哪里有不好美色的? 你是嫡福晋,外面的莺莺燕燕再如何都是侍妾,可万万不能落得八福晋的下场。” 八爷只不过是个贝勒,就算是福晋善妒子嗣稀少也无妨。 弘旭阿哥可是要继承大宝的皇孙,慧娴真要善妒,皇上第一个不能答应。 想起那个气度不凡,身姿俊逸的阿哥,富察·慧娴眼睛闪了闪。 听说弘旭阿哥至今还没有通房侍妾,弘旭阿哥本人又是容貌昳丽的典型,也许他本人可能并不偏好美色,是不是? 多余的话到底没说出口,慧娴乖巧地靠在额娘的怀里,遮住脸上的羞意回道: “额娘,女儿省的。”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额娘,慧娴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一双鸦羽般忽闪的睫毛却暴露出了内心的不平静。 那样俊美无俦的阿哥,又怎能不让人心动? 慧娴苦恼地按了按跳动地不规律的心脏,勉强压下内心的悸动。 什么情情爱爱,赶在瓜尔佳氏和完颜氏进门之前怀上阿哥,才是最重要的。 第74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34) 曹氏被清算吓得满朝文武,特别是先前居功自傲的老赖,纷纷还钱。 以佟佳一族为首,一车车白花花的银子被运往国库。 四爷和弘旭在户部忙的不可开交。 九贝勒府。 十爷提着两壶好酒溜达到前院,自家这个好九哥有好一阵没上朝了。 “呦,还真是稀客啊!怎么想不开来哥哥这里了?” 九爷一见着这个弟弟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一眼来人。 他后院里那群没见识的女人胡闹也就罢了,偏生这个弟弟也跟着拖后腿,要不然他至于被拦在府里这么长时间出不了门? 那帮妻妾不懂他们和八哥的情意,难道老十也不明白吗? 十爷厚脸皮地摸了摸鼻子,凑到九爷跟前套近乎。 “瞧九哥你说的什么话?弟弟我这不是特意来看你了吗?” 说着显摆一样地举起一路拎着的两壶酒 : “这可是弟弟从皇阿玛那儿软磨硬泡来得好酒,千金不换。九哥,要不要来点?” 凭持着不喝白不喝的心理,九爷毫不客气地接过酒壶,在老十一脸肉疼的目光中对嘴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 这下九爷有些相信这酒确实是从皇阿玛那儿讨来的,按照老十抠门加贫穷的性子,是不可能买的起这种好酒。 “去小厨房给爷上几个菜,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九爷爽快地用袖子擦擦嘴边的酒渍,好不容易占老十一次便宜,一定得让这家伙出出血。 酒还没过三巡,九爷就忍不住打探外面的消息。 这段日子闭府,虽说不至于和外面完全断了联系,可到底消息也不灵便。 “爷听说皇阿玛对曹家下手了?八哥,没事?” 作为八爷党的一员,九爷对曹寅的投诚一清二楚。 十爷吊儿郎当地拾起两粒花生米,精准地扔进嘴里,这才有心思给九哥答疑。 “八哥这么鬼精的人,自然没事,有事的可是曹家。” 说着十爷就扯出一抹凉薄讽刺的笑,恨不得敲醒九哥这个猪脑壳。 他们才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八哥虽说对他们有几分半路的兄弟情义,可八成是看在他的出身和九哥钱袋子的份上。 出钱出力有他们,背锅的还有他们。 要是八哥对他们有四哥对十三弟的情意,这夺嫡之路,他老十说不定就跟着闯一闯了。 看着九哥为八哥庆幸的唏嘘,又想起弘旭暗中透露给他的消息,十爷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 坐直了身子,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把九哥的性子给拗回来。 “九哥你还不知道,这曹家贪污的银子起码有三四成进了八哥的口袋,这消息八哥可是瞒的严严实实。” ? 九爷夹菜的筷子都顿了顿,有些醉意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怎么可能?要是八哥这么有钱,当初还国库欠银的时候还能当了八嫂的嫁妆?别开玩笑了。” 十爷放下筷子,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阴阳怪气道: “是啊,当初那笔银子九哥给补了大半?八哥明明那么有钱还要从兄弟和福晋手里抠,把收缴欠银的四哥架在火上烤。呵哼——” 九爷饭也不吃,酒也不喝了。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十弟今天是来给八哥上眼药的啊。 胤禟放下筷子,酒醒了大半: “十弟,这银子是哥哥我自愿给八哥的,毕竟办大事花钱和流水一样。平日里八哥怎么对我们这几个弟弟大家也心知肚明,你可别看着老四那边起来了,胳膊肘就往外拐!” “好好好!八哥就是光明磊落友爱兄弟,弟弟我在你心里就是墙头草攀高枝是吗?!” 十爷又猛灌了一杯酒,气得眼眶通红。 “九哥,你知道你那大半生意是怎么轻轻松松就没的吗?你是真以为年家有这个胆子跟皇子阿哥动手? 弟弟今儿个就告诉你,被吞了的生意全都进了八哥的口袋里了!我就问问,他是真心拿你当兄弟吗?” 九爷脸色一白,情绪肉眼可见地颓丧,怎么也想不到上面亲亲热热的哥哥会在背后捅他的刀子。 “不可能啊,我赚来的银子本来就给八哥了大半,八哥何必,何必……” “嘁——” 十爷忍不住嗤笑九哥的天真。 “我的好哥哥,你给的和握在他手里的,你说哪个更有安全感?你没看见弟弟我和十四都和八哥党渐渐没了联系?八哥他一向谨慎多疑,自然也怕你这个钱袋子跑了,索性先下手为强。” 九爷喉咙紧了紧,半晌没说出话来。 虽说这个弟弟平日里吊儿郎当,可在大事上向来都不开玩笑。 他说的都是真的…… 十爷不忍心偏过头,不愿意对上九哥失魂落魄的脸色,沉住气继续浇油: “八贤王八贤王,八哥的温和宽容针对的是臣子,算计的是至亲手足。 一个皇子,一昧地包庇恨不得挖空国库的贪官污吏,总有一天会被朝臣架空。 老八这可是切切实实地中饱私囊,我要是皇阿玛,也不会让八哥坐上那个位置。” “呵呵,”九爷苦笑一声,面上伤悲不减,“老十,你这是收了四哥多少好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张巧嘴?” 十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撇撇嘴: “谁和你一样死活就认定了八哥,对人家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底牌全都亮出来。 咱们既然对那个位置没意思,就要学会藏拙才能活得长久。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九嫂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办?” 九爷抬头仔细地打量面前这个闲散甚至称得上是纨绔的弟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想他老九行事自认为机灵,没成想到头来,还不如事事不走心的老十看得通透。 九爷慰贴地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肩膀,转头吩咐福晋再备些清粥小菜,把他藏的严严实实的上等女儿红拿出来,不醉不归。 前朝经过了曹家被抄家一事,大臣们一个个安分地像是鹌鹑。 倒是八爷听说身子不适,一连几日没有上朝。就连十四爷凯旋回京,都没有露面。 第75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35) 康熙六十一年,皇上驾崩于乾清宫,当着诸位大臣和一众皇子皇孙的面,传位于皇四子爱新觉罗·胤禛。 弘旭跪在地上,握住这个老人枯槁的手,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康熙勉强勾起嘴角,想要再笑话笑话这个成婚了还哭鼻子的孙子,半路抬起的手却彻底地垂了下去。 没有人知道,康熙驾崩前,除了留下一道雍亲王登基的圣旨外,还写了一道钦定爱新觉罗·弘旭为皇孙的圣旨。 假以时日,若是雍正皇帝有了更为心仪的继承人,弘旭也可以凭借着康熙留下的圣旨顺利登基。 这既是一代帝王对大清未来三代的把控,也是皇玛法对孙儿的拳拳爱护。 若雍正真的选定了新的继承人,弘旭这个曾经的圣孙必定会被除之而后快。 伊哈娜包袱款款,被四爷接进了皇宫内院。 前朝的事情自然有四爷,如今已经是皇上的胤禛操持。 弘旭作为最出色的继承人,被封为瑞亲王,理所应当地成为皇阿玛的左膀右臂。 不过幸好朝臣们对于四爷登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除了闭门不出的八爷外,一切都水到渠成。 后宫的各位娘娘忙着搬家,乌拉那拉氏由于弘旭的存在,精气神不可同日而语,完全没有历史上病殃殃命不久矣的样子。 有了德妃娘娘和皇上派来的嬷嬷,很快就担起了皇后的担子,把后宫女眷安排地妥妥贴贴。 就连一向看不上老四福晋的德妃,也勉为其难地夸赞了两句。 伊哈娜作为圣眷在身的侧福晋,更有弘旭这个乖儿子傍身,一跃成为淳熙贵妃,带着蘅芜苑的家当,搬进了雍容华贵的翊坤宫,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 至于四爷后院的女眷,李氏被封为齐妃,钮祜禄氏和耿氏同为嫔位,不偏不倚。 一个入住永寿宫成为熹嫔,一个入住长春宫,封为裕嫔。 李氏对位分满不满意大家不清楚,可熹嫔的不满已经摆在了脸上。 淳熙侧福晋因为弘旭阿哥争气,压她一头也就罢了。 凭什么同样只有一个阿哥在身边的李氏,位分也比她高? 她的弘历读书上多有天分,皇上难道看不见吗? 钮祜禄氏委屈地不行。 她自认为不论是自己的出身还是弘历的聪颖都甩了耿氏三条街,凭什么和耿氏一样屈居嫔位? 指不定就是皇上和先帝偏心,担心她的弘历天资聪颖,越过淳熙贵妃的弘旭去。 乌拉那拉氏那个贱人可真是个狐媚子!一把年纪了还霸占皇上,独占圣恩,简直就是不知羞耻。 翊坤宫。 刚巡视完寝宫的伊哈娜疲乏地坐在正殿,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荣升为掌事姑姑的风荣训诫一众宫女太监。 “娘娘,四福晋在殿外候着呢。” 弘旭在一众兄弟里面排行老四,倒是成功续上了他阿玛的传承。 “慧娴怎么过来了?快把人请进来。” 伊哈娜坐直了身子,转头让玉荣从私库里取一些滋养的好东西。 “参见额娘,给额娘请安。” 富察·慧娴挺着孕肚,松开搀扶着小丫鬟的手,恭恭敬敬福身请安。 “好了,不用多礼,还不看坐?” 伊哈娜有些发愁地看着这个儿媳妇大得有些不寻常的肚子,哪里还顾得上行不行礼? 太医已经看过了,富察氏这一次怀的是双胎。 “皇上刚登基,宫里还乱的很,下次请安之类的就都免了,一会儿让太医号号脉,本宫这儿还有些上好的药材,一并拿回去。” 富察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乖巧温顺地谢恩。 她从来没想过淳熙贵妃居然是如此平和的人,就算是她和爷成亲三年无所出也不着急,至于往阿哥府里塞侍妾格格之类的,更是半点没有。 就连皇后娘娘都差点快坐不住了,也幸好有贵妃娘娘拦着。 和爷同时成亲的弘时阿哥,后院里的侍妾格格多得快要住不下了,也幸好如今封了贝子能够出宫建府。 慧娴是打心底里感谢爷和宫里的娘娘。 这次来贸然进宫,确实也是有事情想要拜托宫里的额娘。 “额娘,儿臣这次进宫确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富察·慧娴收拢起号脉揽起的衣袖,紧张地咬住下唇。 “哦?什么事还值当地说什么不情之情?说来听听。” 伊哈娜盘着手上的菩提珠,笑意吟吟地看着这个进退有度的儿媳,到底是起了几分好奇。 “妾身想从额娘这儿讨一位管家嬷嬷。爷刚建府,妾身又怀着身孕,生怕思虑不周,怠慢了爷和府里的妹妹。这才起了心思厚着脸皮想讨一个管家嬷嬷。” 伊哈娜的眼神眯了眯,心思一转就知道了富察氏的小心思。 嫡福晋怀上身孕,弘旭后院里那帮出身同样贵重的侧福晋庶福晋侍寝就没有顾忌了。 弘旭刚开府,富察氏怀孕精力不济,后院的女人又不是省油的灯,富察氏也不愿意把掌管中馈的权力分给完颜氏和瓜尔佳氏。 权力这种东西,食髓知味,想要收回来更是不易。 伊哈娜倒是无所谓,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她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哪怕管的是儿子的后院,只要不触及底线,她乐得做万事不管的家翁。 富察氏不是个草包,也未必愿意她这个婆母放一个事事都要抓的管家嬷嬷进府。 只要送进去一个吉祥物表明她的态度,相信富察氏手底下有的是人能打理好亲王后院。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让章佳嬷嬷过去帮忙,再和皇上请个太医去王府候着。 慧娴,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女子生产本就不易,更遑论你怀的还是双胎。” 富察氏眼睛一亮,挣扎着就要站起来谢恩。 章佳嬷嬷是皇后的奶嬷嬷,后来额娘生产才一直跟在额娘身边,可以说是爷见了都得礼让三分,更遑论后院那群急不可耐想要上位的莺莺燕燕。 爷的府里虽说没多少女人伺候,可各个出身高门贵族,她这个嫡福晋平日里更是难做。 要不是爷敬重嫡妻,她富察氏的出身和手段还很难把她们压下去。 第76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36) 弘旭的福晋怀了双胎,还极有可能是对祥瑞吉兆的龙凤胎,跟在皇上和瑞亲王后面的一干保皇党不禁也放宽了心。 做臣子的,生怕瑞亲王和皇上一样子嗣稀薄,这大清的江山总归是有了一脉相承的继承人才算稳妥。 瞧瞧人家弘时阿哥,别看比四阿哥大不了几岁,膝下的一串阿哥格格都能跑会跳了。 刚搬进贝勒府,后院的莺莺燕燕和小萝卜头险些都住不下。 庶长孙的出生成功让雍正皇上的目光在弘时阿哥身上停留了几分,连带着已经升为齐妃的李氏重新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 王爷成了皇上,家里有了皇位继承,李氏的野心开始冒尖,小动作开始多了起来。 怀恪公主前几年去了,李氏的一颗心,彻底地扑在了唯一养活的儿子身上。 虽说面上没有露出分毫,可怀恪的死,到底让李氏对乌拉那拉氏的芥蒂深了几分。 前些日子齐妃李氏和熹嫔钮祜禄氏走得近了些。 弘时还向皇上求娶熹嫔本家的侄女,只可惜被皇上一口气撅了回来。 四爷当了皇上还是曾经那副爱憎分明的脾性,既然弘旭是他自始至终承认的继承人,其他的一众儿子就休想再染指。 更遑论先帝曾经在朝堂上玩得一手平衡术,还折进去几个优秀的儿子。 虽说晚年的九龙夺嫡,因为弘旭这个皇孙的横空出世变得有些虎头蛇尾,可到底在雍正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他膝下子嗣不丰,登上帝位年纪大了,这几年也倾向于修身养性。 除了伊哈娜那儿,其他潜邸里的妃嫔已经守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活寡。 早就没了多余的念想。 先帝不缺儿子,有的是出色的龙子打擂台。 当今不同,儿子堪称凤毛麟角,能养活就是万幸,还不如趁早断了那些莫须有的念头。 以弘旭的资质,雍正也不奢求其他儿子能比上,。 弘旭也投桃报李,尽管身后站着完颜氏富察氏瓜尔佳氏一干外戚,面对朝臣的拉拢,也仍然岿然不动。 一心一意做好皇阿玛安分守己孝顺谦恭的好儿子,帝王心术不得不防。 哪怕康熙近十年的继承人教导,已经把弘旭打造成了一个合格的帝皇。 翊坤宫。 伊哈娜正热火朝天地指挥着一众丫鬟太监刨冰,做御膳房师傅嘴里好吃的冰沙消暑。 青蝉翼和云雾绡拼接裁剪而成的水蓝色宫装贴在身上,伊哈娜益发丰腴的身子斜靠在象牙玉簟上,一晃一摇的流苏吊坠随着皓白的手腕垂死胸前。 夏日的紫禁城处处透出一股烦闷,也怪不得康熙晚年一个劲儿地往畅春园跑。 伊哈娜耐不住酷暑,烦躁什么时候雍正才能松口去圆明园避暑。 “额娘,您尝尝这可是刚刚冰镇好的葡萄,西域进贡,儿臣也就是沾了额娘的光才能吃上这种品质的葡萄。” 弘旭卖乖地把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葡萄用玉碗盛着,笑吟吟地递到伊哈娜跟前。 伊哈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儿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捻起葡萄送进嘴里。 冰爽的凉气舒服的让人闭了闭眼。 “你惯会贫嘴,这宫里的贡品怎么可能没有你那一份?倒是你富察氏刚生了龙凤胎,怎么有心情往本宫这儿跑?” 弘旭摸了摸鼻子,他额娘苦夏,一到夏天这脾气就见长。 皇阿玛刚登基没多久,又是个勤政的性子,今年早就定好地去圆明园避暑也泡了汤。 也不怪额娘脾气这么大。 “额娘,您这么不待见儿子我可要伤心了。我可是还没来得及去钟粹宫看嫡额娘,先来看望额娘你。” 伊哈娜别过眼,没眼看。 幼崽撒娇那是可爱,快弱冠的大男人就算是顶着一副好面貌造作也是碍眼得很。 “行了,行了,你额娘我好得不得了,最重要的是你。如今富察氏生了对龙凤胎,你这个阿玛可要把王府里里外外盯好了。怎么,本宫听说有人已经不老实了。” 伊哈娜手里玉质的骨扇随手搭在玉簟上,半卧着身子眼里沁着寒意。 她向来最恨地就是拿幼崽作筏子的人。 “额娘放心,儿臣正在查,不过,府里的几个侧福晋没那个胆子敢谋害永玢和哈日珠。” 弘旭的眉眼带笑,深邃的眼窝仔细分辨却让人心底一寒。 他倒是不意外她额娘消息灵通,这皇宫后院的消息嫡额娘都不如额娘掌握得多。 他额娘只不过是怕麻烦,懒得搭理罢了。 “哼!” 伊哈娜冷哼一声,身子又升起一股燥意。 蛟龙一族向来无惧水火,更别提小小的酷暑,更不要说她准龙的修为本不该如此才是。 难道是这个世界积攒的龙气太多,消化不良? 压下心底的疑惑,伊哈娜换了个话头。 “齐妃是个蠢的,被钮祜禄氏当枪使还以为自己赚了便宜。反倒是耿氏的弘昼是个有分寸的,就是性子有些顽劣。” 耿氏一直记着当初她一番话让她能亲自抚养弘昼的恩情,连带着弘昼也是个孝顺的,虎头虎脑,平日里隔三地来翊坤宫请安。 想起最近弘时频频往后宫跑的动作,伊哈娜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李氏还以为这个儿子近来格外孝顺,天真。 真想瞧瞧李氏知道真相时的嘴脸。 “三哥最近蹦跶得过了火,和廉亲王走得近。至于弘历,儿臣和父皇不知道听了太傅多少夸奖的话,恨不得把这个六弟夸成天纵奇才。” 弘旭喝了碗凉茶,话里话外透着讽刺。 弘时难道不知道皇阿玛和廉亲王不睦已久?不过是仗着皇阿玛舍不得儿子有恃无恐罢了。 他们兄弟几个活下来的就四个,弘历的身子虽说养了过来,还是弱于常人。 平日里不稀得和他计较,可偏生让弘历自大地认为,他这个做哥哥的忌惮嫉妒他这个弟弟,圣孙之位名不副实。 他在上书房读书骑射,带领八旗子弟练兵,可不是单纯地用嘴说说而已。 伊哈娜知道弘时读书有些愚钝,单向来不知道他居然这么没有政治觉悟。 怎么,他难道还想借着八爷党的力和弘旭相争? 也不怕与虎谋皮,被人连骨头带筋吞吃入腹。 “怪不得你皇阿玛最近对李氏冷淡了许多,李氏忙着悲春伤秋,估计还不知道是她这个好大儿的锅?好好瞧着,弘时犯下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第77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37) 前朝皇上的几个兄弟都有了职位,雍正采纳了弘旭的意见,让这些亲王物尽其用。 不得不说,康熙的几个儿子单拎出来,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只可惜不凑巧,全都扎堆生在了康熙朝。 九贝勒府。 老四登基,还是个贝勒爵位的老九心里发苦。 就连底下的弟弟老十成了敦亲王,十三刚被监禁出来就被大手笔封了亲王,可他这个做哥哥的,居然没有半分长进。 瞧瞧老四这个铁石心肠的,居然还要他这个皇子自己去赚钱换爵位! 老四,黑心肠,严监生! 一杯酒下了肚,胤禟醉醺醺地拍了拍桌子,“快给爷再上几坛好酒!一点儿也没过瘾。” 跟前候着的小太监为难地开了口:“爷,你忘了福晋说的,今儿可就一壶酒多了没有。” “放肆!你是爷还是她是爷,董鄂氏还管到爷头上来了?!啊——” 胤禟大着舌头,话都还没捋顺,莫名感觉背后发凉,接着耳朵就是一阵疼。 “疼疼疼——” 好不容易把耳朵从董鄂氏手底下解救出来,胤禟捂着红彤彤发热的耳朵,委屈地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爷怎么娶了你这么个糟心的福晋,简直比八嫂还要彪悍!粗鲁,悍妇!” 九福晋施施然在桌子跟前坐好,没了先帝和娘娘撑腰,胤禟他就是个纸老虎。 “那爷就去和皇上递个折子,干脆把妾身休了,反正妾身也看着后院那帮子莺莺燕燕头疼。” 胤禟彻底炸了毛,哆嗦着手指控诉道:“好啊!董鄂氏你怎么能跟着老四助纣为虐,你忘了爷平日里是怎么辛辛苦苦赚钱养这一大家子了吗?” 董鄂氏眼里闪过恶劣的光,随手捻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呦,爷这就委屈上了?爷过去赚的银子妾身可没见着多少,不都孝敬给廉亲王了?就凭着爷跟着八阿哥犯下的事,皇上没抄咱们的家就谢天谢地了。” 说着,董鄂氏的真火就上来了,胤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老娘平日里忍八嫂,忍后院的侍妾,还要忍胤禟这个狗男人的狗脾气。 忍忍忍,真是忍到头了。 一怒之下,气成了一头小豹子,手边的茶壶砰的一声,在胤禟脚边炸开了花。 “你这个疯女人,大半夜的发什么疯?你不知道爷赚钱不容易吗?” 胤禟这话说的可是真心实意。 弘旭这个鬼精的侄子,撺掇着皇上下了旨意,以后爵位都要自己赚了。 美其名曰,不养闲人。 十四大哥有军功在手,不愁;老十去了军火库,也有几分天分,不愁;老三老七会读书,也不愁。 搞得他只能把生意“送”给皇上充国库,赚来的钱八二分,老四八,他这个出力的就占二。 一想到明天他就要出去跑商,福晋还这么不善解人意,胤禟就悲从中来。 皇阿玛,胤禟想你了! “呦,谁让爷这么能生?后院那么多的格格,你这个做阿玛的活该当老黄牛凑嫁妆!你还委屈上了?又不是老娘逼你生的!” 董鄂氏一阵突突,说得胸口起伏。 “现在爷才知道赚钱不容易?当初那一箱箱银子可都进了八爷的口袋,你现在开口去要啊?!看你的好八哥理不理你。” 胤禟心虚地后退了几步,他这个福晋真是越来越凶悍,好男不跟女斗。 脚底抹油,眼神忽瞟找借口:“爷明天就要安排商队出海了,今晚要早点歇息了。 ” 说着觑了觑董鄂氏的脸色,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福晋,您怎么又跟九爷犯轴?整日吵吵闹闹恐伤了情分。” 梳着发髻的姑姑上前使了个眼色,一众小丫鬟轻手轻脚地把桌子上的残骸处理干净。 董鄂氏眼睛闭了闭,愁闷地叹了口气。 “翠西,你不懂。廉亲王最近和弘时阿哥走得近,我可不信他没起什么歪心思。咱们家爷是个蠢的。 我好不容易和五爷十爷外加宫里的娘娘,把九爷从八爷的船上扯了下来,想要活命就不能沾上一点腥。可要是八爷出了事,咱们爷必定不能置之不理……” 不说别的,要是九爷有十爷一半的清醒,她都不至于把府里把控地死死的。 她如今这副做派,摆明了站在皇上和瑞亲王那边,只盼着九爷曾经的“功绩”不要连累了这一大家子。 也幸好她们董鄂氏和富察氏还有些关系,这才成功地让皇上把九爷送去跟在十四弟后面采银矿。 听说大将军王前些日子已经成功打下来了挑衅的扶桑国,正好缺一个九爷这样揽财的匪头子。 采矿总比送命来得强。 金銮殿上,朝堂上关于如何处置抢占南边澳门的外族人吵得不可开交。 “皇上,异族人在澳门居住由来已久,这租金也一分不少,咱们天朝上国何必大动干戈?” “是啊,尚书所言极是……” “皇阿玛,儿臣以为大清物大地博,当彰显仁爱之心,不可与异族交恶。” 弘时拱了拱手,说完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长玉立无动于衷的弘旭,暗中捏紧了拳头。 雍正坐在上首神色不明,还有闲心转动伊哈娜上朝前刚送的翠玉的扳指。 “好了!弘旭,你怎么看?” “启禀皇上,儿臣以为非我族类,虽远必诛。异族人租借澳门无可厚非,可万万不能以此为借口占据澳门,设置炮台,欺压百姓。儿臣以为,可战,该战。” 弘旭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信纸,在雍正的示意下,转身分发给诸位大臣。 站在百官前列的科隆多吃了一惊,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了一眼不骄不躁的四阿哥,按捺下一颗怦怦直跳的心。 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这帮外族人的动机和储备,通商的海队才建成了多久,这位瑞亲王恐怕是筹谋已久啊。 当日两广总督就接到了来自朝廷的密信。 弘时阿哥的眼神不自觉地对上廉亲王的视线,若无其事地低了低头,下了朝直奔后宫。 第78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38) 四爷登基百废待兴。 把大臣当骡子使,把兄弟当牛马用,就连几个儿子也该操练的操练,没一刻清闲。 皇上本身就不是个重欲的性子,平日里信奉道家养生,后宫留宿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 伊哈娜乐得在翊坤宫清闲,皇上岁数大了实在没法下嘴,这几年的侍寝是能应付应付。 没错,蛟龙就是这么喜新厌旧。 儿子弘旭不用她这个做额娘的操心,平日里更是忙得王府里的一众美人见不到人影,连宅斗都消停了几分。 平日里伊哈娜唯一费心地就是照看一下瑞王府的一对祥瑞。皇后最近病了,近在咫尺的大选也是件头疼的事。 前朝有序不紊,后宫的大选也提上了日程。 “贵妃娘娘,这是皇上特意托奴才送来的金丝柳叶裙,娘娘穿上必定倾国倾城。” 送裙子的小太监是个生面孔,面容倒是俊秀,一番话把硬生生把这裙子说成了皇上的心意摆在跟前。 伊哈娜摸了摸眼前光彩夺目,集上百绣娘半年之力才做成的汉裙,眼睛弯成了弦月。 “皇上的心意本宫收下了,玉荣看赏。” 伊哈娜喜不自胜地看着这条简直就是按照她心意缝制的衣裳,下一刻就想套在身上。 “果然,如此华贵多娇的裙子也就只有娘娘才能配得上,皇上对娘娘的心意不减当年啊!” 耿氏捻了捻帕子,话语里是真心的赞叹。 这位贵妃娘娘的容貌几十年来不过是更多了些风姿,世有佳人,倾国亦倾城呐! 钮祜禄氏想要借着选秀翻身,怕不是痴心妄想。 伊哈娜也跟着笑了笑,抬头看耿氏的目光更热切了几分。 比起宋氏的闷葫芦和李氏的蠢笨,耿氏的知足真心倒是难能地可贵。 “姐姐的话一向还是那么好听,这次大选弘昼也该娶福晋了?” 耿氏做足了姿态:“是啊,弘昼这个小子混惯了,臣妾就想着能给他挑一个能管住他的福晋,还请娘娘费心。” 伊哈娜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她可不会挑儿媳。 扬了扬下巴,转头让风荣把这届秀女的画像拿过来,照例是乾清宫那儿选好送来的。 皇上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埋在奏折里,皇后又病倒了,所以本应该她这个贵妃代皇上给弘昼挑一个中规中矩的福晋。 可看在耿氏识趣的份上,倒是可以让她亲自选一个合心意的儿媳。 至于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上的弘历和钮祜禄氏,伊哈娜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这对母子干脆就交给皇上头疼去,她何必操那份心? 恐怕在钮祜禄氏看来,她这个贵妃说不定还不怀好意。 耿氏接过一沓画像,面上的激动装都装不出来,张开口想说什么,到最后只剩下一句感恩。 “多谢贵妃娘娘,臣妾感激不尽。” “娘娘——” 风荣面色惨白地换了次茶,凑近了,声音却含在口里打颤。 耿氏似有所觉地掀了掀眼皮,识趣地欠身离开。 伊哈娜也没多留,风荣一向沉稳,如此失态一定是遇见了什么大事。 “现在可以说了。” 伊哈娜放下茶托,正起身子。 “娘娘,寿康宫的探子来信说,说——” 打发走不相干的人,风荣难以启齿地咬紧了牙关,面色涨得通红。 “弘时阿哥怕是和年太妃有私情。” “?” 伊哈娜满头问号,庆幸自己刚才有先见之明把茶杯先放下,声音发飘地又问了一遍。 “风荣,你刚刚说的什么?” 风荣用力地点了点头,露出一言难尽地模样:“娘娘,您没听错,就是先帝的年太妃和咱们的弘时阿哥。” “弘时阿哥,嗯,可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啊!” 伊哈娜端起茶杯浅啜了几口压压惊,放下茶杯又摸不着头脑。 “不是,怪不得这弘时最近往后宫跑得这么勤,本宫还以为是李氏和弘时母子俩憋了什么大招,结果……” 风荣难得粗鲁没规矩地翻了个白眼。 “娘娘,这要是被齐妃知道还不气死,自己的儿子借着孝顺的名号和太妃鬼混,简直,简直骇人听闻。” 伊哈娜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宫里的棋子都是乌拉那拉氏和她多年培养的耳目,这消息肯定不能是假的。 只能说弘时仗着四爷长子的身份在不断作死,和八爷借了一万两白银还没压下来,伤疤没好就忘了疼。 你说说弘时那白斩鸡的身子,后院里侍妾多也就罢了,先帝去了才多久,就敢秽乱宫闱。 难道这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伊哈娜在心里腹诽一圈,面上还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 “风荣,这个消息压下来了吗?” 好歹是在皇宫后院里生活了两辈子,耳濡目染的宫斗技巧也让伊哈娜本能地思索这件事情的可操作性。 到了弘旭这个位置,被捧得高高的,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一个有异心的兄弟。 更别说弘时这种漏洞一抓一个准的筛子。 光是秽乱宫闱这一项,就足够皇上放弃这个本就没什么期待的儿子。 “这样,风荣,你去找信得住的心腹出宫,把这件事情告诉弘旭,本宫把决定权交到他手里。” 伊哈娜按了按眉心,第一百零一次想要去圆明园养老。 这皇城内院四四方方,真是待够了。 等着她熬到弘旭上位,她就是最大的太后,一定要出宫,把这大好河山玩个尽兴。 雍正登基的第一次选秀办得热热闹闹。 太后娘娘打出替伊哈娜把关的旗号,拖着不怎么康健的身子坐在主位上,生怕伊哈娜铲除异己。 毕竟这次选秀倒是确实有几个水灵的格格,乌雅氏的秀女也是不少。 伊哈娜把这个小插曲没有放在心上。 一身石榴红的宫装穿在身上,天生丽质的神仙妃子染浊红尘,佳人懒懒散散地半靠在软椅上,似笑非笑,做足了宠妃的姿态。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次选秀钮祜禄氏和十二爷可真是煞费苦心。 她这个主角,自然要盛装出席。 美色冲击一时间,竟让许久未踏足后宫的雍正呆愣了一瞬,恍若隔世,双手不自觉地握住伊哈娜的柔夷。 原本心血来潮想要观看选秀的心思不禁拐了个弯,彻底在高位上坐下。 只不过一双眼,总是自觉不自觉地被那道火红色翩然的身影吸引。 伊哈娜不闪不避地抬头,眉眼泄出风流的笑意。 帝妃并立,眉目依稀是当年,国色天香胜往昔。 底下的一众秀女不敢抬头,光凭所闻所应所感便觉戚戚。 第79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39) “看模样,倒是个端庄规矩的。” 太后抿了抿唇,看着下首立着的端庄雍容的沈家格格,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转头看了看皇上不知道去哪儿了的心思,脸色不自觉晦暗了几分,语气不禁又沉了沉。 “皇上觉得怎么样?” 雍正回了神,掩饰性地清咳了两声。 “母后喜欢就留下,宫里多几个人陪母后解解乏也是好事。” 太后扫了雍正一眼,无可奈何。 “皇上这说的什么话?既是选秀,那自然是要合乎皇上的心意,哀家的想法才是次要的。” 要是单纯的解闷,那还不如让十四和府里的那帮孙辈多去慈宁宫看看。 这老十四虽说封了亲王,可跟在老八后面给皇上使绊子的那几年,到底还是让雍正心存芥蒂。 皇上心硬,十四日日在外领兵打仗,驻守边关,恐怕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上一面幼子。 罢了,罢了。 太后敛了敛心神,重新恢复镇定自若的气度。 “既然皇上也不反对,那就留牌子。宫里的子嗣和妃嫔到底是少了些。” 太后嘴上说着,眼色却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没规矩的伊哈娜,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伊哈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太后娘娘的意有所指,可真是让人伤心。 天地良心,要说前几年在潜邸,对上还有几分姿色的四爷,她可能还能承认这霸占恩宠的名头。 可如今原来的冷面阎王变成了风干的橘子皮,她这么挑的龙 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这天底下,能引得蛟龙从一而终的无非两样,要么是年轻俊秀的躯体,要么是从灵魂里孕育出来的爱恋。 鲜明艳丽的丹蔻衬得一双玉手愈发地葱白纤长,伊哈娜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她运道这么不好,现在是两样一样都没捞着。 “一切但凭皇额娘做主。” 底下被点名的秀女一阵欣喜,赶忙跪下谢恩,无视周围似有似无的嫉妒,转身离开的步子雀跃背影,更多了几分野望。 “大理寺卿甄远道之女甄嬛,年十六。” 少女娉娉袅袅,略微素净的旗袍衬得一张俏脸泛着灵气,头微微低垂,自然地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颈。 半遮半掩下的容貌,可窥见少女的风姿。 太后娘娘的手一颤,茶杯磕在杯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也成功地唤回了众人的神智。 一道道晦涩不明的视线,不经意间在贵妃娘娘和这位秀女瞟了瞟,场面一时之间陷入寂静。 像,这起码有三分像了? 尤其是那露出来的眉眼,简直就和贵妃娘娘有五成像,只不过贵妃的眉眼习惯性上挑,更多了几分风流和骄傲。 伊哈娜饶有趣味地摸了摸下巴,这钮祜禄氏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皇上八旗大选,众位秀女哪一个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身姿摇曳? 就连家世不高的格格,都别出心裁地簪了朵海棠花。 偏生这位秀女反其道而行之,一身弱柳扶风,素净雅致的旗装鹤立鸡群,还恰好和她这个盛宠的贵妃有几分像。 阖宫里谁不知道,淳熙贵妃平日里喜欢穿一些素净的衣衫,特别是燥热的秋夏。 伊哈娜轻笑出声,难得主动地开口发问:“甄嬛?倒是个好名字,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雍正的眼神在秀女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转头看向了一身石榴红热情似火的伊哈娜,打趣: “朕倒是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这么相像的人。伊哈娜,你可还有同胞姐妹?” 伊哈娜眉眼一扬,斜睨了皇上一眼: “皇上真会开玩笑,臣妾只有皇后娘娘一个嫡亲姐妹,可没什么姐姐妹妹。怎么,皇上难道是想要给臣妾,再找一个妹妹?” 说着,意味不明的眼神在秀女的身上打了个转,黑溜溜的眸子看不清深浅。 替身?相似?这是在恶心谁? 既然钮祜禄氏存心恶心她,倒是别怪她这个贵妃不让她好过。 “这容貌相近也是缘分,皇上何不成全了这段佳话?” 太后娘娘看了眼一言不发转着菩提手串的皇帝,她到底是还是膈应乌拉那拉氏这对姐妹。哪怕她再疼爱弘旭这个顶顶聪明,孝顺乖巧的孙儿。 皇上对着伊哈娜似笑非笑的的眸子,笑得真心实意: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朕已得神仙妃子,又怎会垂青凡夫俗子。梁九功,赐花。” 太后的脸色沉了沉,没想到这个儿子居然当众驳她的面子,腮边的肉气得一动一抖。 果然是没有养在跟前的白眼狼,就是养不熟。 没人注意到秀女一瞬间苍白的脸色。 伊哈娜啜了口雪芽茶,得体地笑了笑,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要是堂堂帝王真和她玩什么替身的游戏,就别怪她不客气。拼着反噬也要恶心雍正一把,幸好还算他有脑子。 至于这甄家,不知道和钮祜禄氏达成了什么协议。 剑走偏锋,赢了就是皇亲国戚;可输了,撂牌子赐了花,这位甄小姐自然也要承担地起日后难以说亲的风险。 毕竟,谁家敢娶一个和宫里的贵妃娘娘有三分像,刻意打扮下五分像的福晋? 不怕皇上占有欲发作,小心眼地给你扣帽子? 不过这条路也是甄家自己选的。 皇家选秀筛查仔细,容貌和宫里的妃嫔有三四分像的,自然会有人帮忙使些手段提前归家,到不了殿选这一步,免得冲撞了贵人。 可甄家和钮祜禄氏企图瞒天过海,前者谋求荣华富贵,后者需要给弘历阿哥增加砝码,分薄乌拉那拉氏在后宫的权势宠爱,搅乱一池清水。 伊哈娜的眼里划过一道冷芒,她给过很多次机会,那就不要妄图怪责别人。 “皇上……” 选秀进行到一半,乾清宫跟在苏培盛跟前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凑到皇上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雍正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连招呼都没打,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伊哈娜无精打采的眸子瞬间变得晶亮,要不是迫于压力还要在这儿坐镇,她早就跟在后面看热闹去了。 第80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40) 皇上下了选秀没有去前殿,而是领着一众宫女太监去了御花园附近偏僻且长年失修的落霜殿。 落霜殿内关押着弘时阿哥和年太妃。二人皆衣衫不整,弘时脸色难堪,揽着衣衫颓然地靠在床榻上。 见到来人,年氏原本被羞意染红的双颊刹那间失去血色,抱着被子试图裹住自己,嘴里不住地啼哭。 皇上一路上面色铁青,一进门看到这样一副景象,还是忍不住眼前蓦然一黑。 扶着门框,厉呵:“孽障,你这是做什么?简直不知羞耻!” 弘时被炸在耳边的怒斥激得浑身一颤,哆嗦着身子爬到雍正跟前,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皇阿玛,儿臣知错了,儿臣就是一时鬼迷心窍。” 即使有心理准备,雍正仍然面色紧绷,死死咬住下颌,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说!你们暗通曲款有多久了?!给朕一五一十的交代!” “皇阿玛,儿臣和世兰自打一月前偶然在御花园相识,就一见倾心。” 弘时阿哥不知道哪来的底气,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皇阿玛,世兰本身就是被皇玛法强迫进宫的,还是完璧之身。儿臣求您做主,成全我们。” 年氏跟着跪下,只是不住地哭泣,不发一言。 “你,你简直是混账!朕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一个不悌不孝的孽畜!你皇阿玛才驾崩多久,你就敢在背后非议,啊?!” 雍正被气得后退几步,指着弘时的手都在颤抖。 他先前只以为这个儿子不过是有些愚钝好色罢了,现在看来简直是被迷昏了心窍。 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捉奸在床的背后恐怕是遭了算计,弘时就算再混账,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算是被陷害也得有破绽。 弘时的懦弱好色自大又自卑,就是别人眼里送上门的把柄。 “来人,给朕把年氏送去皇家寺院给先帝祈福,思虑过重不治而亡。” 雍正闭上眼摆了摆手,终究还是想保全这个长子的体面。 “住手!都给我住手!” 弘时倔强地抬起头,死死地拽着年氏的手,两个人泪流满面,活像是交颈的鸳鸯。 倒是让在场的众人看了好一出大戏。 “皇阿玛!凭什么?!您为贵妃娘娘冷落后宫的诸位娘娘,又凭什么拆散儿臣和世兰这对有情人?您还是儿臣的皇阿玛吗?!” 雍正脸色煞白,怒气转化为深深的失望,面色冷凝的吓人。 苏培盛担忧地觑了觑皇上的面色,惊惧地垂下了眼。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面上越是平静,底下的怒气就越是激烈。 弘时看着皇上面无表情无喜无悲的脸,逆反心理一下子就上来了。 凭什么贵妃娘娘能独得恩宠,弘旭这个弟弟后来居上,把他这个长兄死死压在下面? 额娘说的对,他的皇阿玛向来只能看到乌拉那拉氏母子,何曾在乎过他这个长子的境遇?! 要是今天跪在这儿的是四弟,想必皇阿玛什么难处都能给摆平。 不对,谁让弘旭命好,都不用自个儿开口,皇玛法就亲自把出身大族的三个福晋送到跟前,哪里需要和自己一样汲汲营营? 弘时面上难掩恶意和讽刺,张开口继续在皇上心里撒盐,他这个做儿子的天生知道面前这个阿玛的痛处。 “我的皇阿玛,我们这帮兄弟,您的眼里只能见到弘旭,何曾有我们的位置? 儿臣是皇子,帝王的儿子,不过想要支取一万两白银都是虚妄,还是八叔对我这个侄子伸出援手。 儿臣常常看着八叔对着弘旺极近关爱感到艳羡,儿臣宁愿是是八叔的儿子!” 这一番话简直像是一道惊雷把在场的所有人劈了个里焦外嫩。 年氏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手心里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二哥可真是看错了眼,早知道弘时阿哥是这么一个蠢货,她打死也不会冒这个险。 雍正脸色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青灰色,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洋洋得意的弘时,冷漠地闭了闭眼。 双眸再次睁开,原有的一丝心软动容也被抹去:“好!好!好!既然老八在你心里那么好,干脆就去做他的儿子。苏培盛,给朕拟旨——” “嗻。” “从今往后,爱新觉罗·弘时过继给老八爱新觉罗·胤禩,与朕再无一丝瓜葛,更改玉碟即刻去办。” “皇阿玛,皇阿玛!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的儿子啊?!我刚刚都是一时冲动的气话!” 弘时不敢置信地尖叫着否认,身子瘫软在地。 他敢如此说话,唯一的倚仗不过是皇阿玛的慈父心肠和皇子的身份,当雍正收回他的身份,自然就会陷入崩溃。 皇上的长子和一个不受重用摇摇欲落亲王的儿子,他还是能分得清孰轻孰重的,这其中的落差堪称是天崩地裂。 他不是蠢,自然明白八爷对他的好,更多是有所图谋。 对着弘时的幡然悔悟痛哭流涕,雍正不为所动。 从九龙夺嫡中胜出的龙子,怎么会被还没有长成的儿子威胁? 只可惜弘时低估了一代帝王的狠心,也高估了雍正对于背叛的容忍程度。 “要不是你的一时冲动,朕还不知道原来做朕的儿子居然让你如此委屈。哼!” 雍正把腿从弘时阿哥怀里挣脱开,冷言冷语: “你说朕看重弘旭,不错,朕承认。可你恐怕是忘了,弘旭受人尊重手握实权都是靠实力,而非关系。怎么,看样子你还不服气?” 看着弘时眼里的怨毒和嫉恨,雍正冷笑出声。 他竟然不知道,这个看似木讷忠厚的儿子,背地里居然有这么多的“委屈”。 “弘旭和你在雍亲王府都是由邬先生开蒙,到了尚书房又交付同一个太傅教导读书。 弘旭刻苦读书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弘旭在马背上练习骑射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弘旭整顿吏治,裁减冗官的时候,你还在做什么?! 朕头疼发作,是弘旭特意去太医院给朕配药;朕忧虑朝堂贪污腐化,他愿意做一把先行的刀。朕不去偏爱看重弘旭这样的儿子,去看重谁?你吗?!” 雍正眼睛被怒气熏染地赤红,面前这个儿子让他切实感到做阿玛的失败。 弘时这么想,那弘历和弘昼呢?雍正眼里闪过一丝冷冽。 “既然朕没办法教导你,那剩下的日子就让你以后的阿玛费心。朕,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说完,转身离开。 苏培盛跟在皇上的后面亦步亦趋,弘时看着他们的背影,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攥成一团。 第81章 为姐嫁人的天仙宠妃(41) “额娘,齐妃娘娘还跪在乾清宫没有起来?” 好不容易有空休沐的弘旭,抱着自家的一对虎头虎脑的胖儿子胖闺女,来翊坤宫陪伊哈娜解闷。 两个孩子没个定性,会走会跑以后,半分也安定不下来。 弘旭也不拘着他们,随着他们新奇地在翊坤宫里撒欢,左右有心腹跟着。 别的地方他不知道,额娘的翊坤宫恐怕是这偌大皇宫里最安全的地方了。 “是啊,这都第三天了。李氏也是慈母心肠,可惜摊上了这么一个拖后腿拎不清的儿子。” 伊哈娜最近稀罕上了蜀绣,特意找了手艺高明的绣娘学艺。 “弘时小时候还是个憨厚的孩子,怎么这性子越长越左?闹了半天,这和太妃偷情还成了你的不是。” 弘旭只是懒散地靠在桌案上,静静地听着额娘替他打抱不平。 “额娘,人都是会变的。三哥原本只是皇孙,自然还没有那么大的欲望。可如今成了皇子,周围的阿谀奉承想要下注的人多了,被操纵着同儿臣相争,这也是无可厚非。” 伊哈娜手指尖翻飞的银线放缓了速度,思索着应声: “你倒是看得明白,夺嫡之争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年家打得不就是雪中送炭的主意? 你是被皇上先帝认定的继承人,身边不乏拥簇是其一,性情刚正不结党营私是其二。年家在你身上下功夫不过是锦上添花,哪里有从龙之功雪中送炭来得畅快?! 看着,没了弘时,还有弘历,都不是什么安分的。” 伊哈娜的手里地银针刺破綉面,想起选秀时钮祜禄氏动的歪心思就一阵阵恶心。 弘旭熟门熟路地递给伊哈娜一盏滋补的燕窝,自己端起一碗参汤一饮而尽。 “额娘,儿臣都明白。不过您可知道,这钮祜禄氏是如何瞒天过海联系到甄家的?” 伊哈娜扫了一眼这个卖关子的儿子,说话的语调都刻意温柔了三分:“弘旭?” 弘旭差点笑出声,难得抿了抿唇,正色起来: “额娘怕是不知道,熹嫔在宫内使劲,宫外可离不开十二叔的运作。 就是没想到一向安分的十二叔也是个有大志向,儿臣也是顺着这条线才隐隐约约摸出来他们的联系。” 伊哈娜直起身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存在感不高的身影,眼里多了几分真切的讶异。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给你提了个醒,钮祜禄氏的心机手段可不是李氏能比的。” 弘旭赞同地点了点头,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担忧: “额娘放心,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次大选捉奸,熹嫔娘娘那边也是出了不少力,儿臣偷偷帮忙漏了些破绽,想必失去唯一儿子的齐妃娘娘不会善罢甘休。” 伊哈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递给后面站着的小丫鬟,张开胳膊接住了小炮弹一样的哈日珠。 “玛嬷,玛嬷,哈日珠肚子饿~” 粉雕玉琢的小格格被养得珠圆玉润,扬起粉嘟嘟的小脸,抱着瘪瘪的肚子在伊哈娜怀里撒娇。 “那玛嬷让玉荣姑姑给你做最喜欢的云片糕好不好?” “好,哈日珠送给仙女娘娘一个亲亲和最漂亮的花。” 说着从攥紧的小手里拿出来一朵被揉搓的不成样子的牡丹。 赫然是内务府为了皇后的千秋宴特意栽培出来的极品牡丹,赤焰丹朱。 弘旭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揽过哈日珠的小身子一阵揉搓。 “上次把你皇玛法在御花园养的锦鲤楼兰给捞了出来吃进肚子里,这次又把皇玛嬷的牡丹给嚯嚯了。哈日珠,是不是阿玛最近对你和颜悦色了?” 小丫头慌忙地捂住小屁股,可怜兮兮地向仙女娘娘求助。 伊哈娜只是忍俊不禁地笑着,弘旭教育小格格小阿哥她一向不插手。 转头朝永玢招了招手。 “永玢,你想吃什么糕点?玛嬷让玉荣姑姑一起做。” 迈着小步子,努力背着手装大人的永玢,红着小脸犹豫地摇了摇头,“永玢是大人,是男子汉,糕点留给妹妹吃。” 说着咽了咽口水的同时,还忍不住使劲点点头试图说服自己。 “哥哥,哥哥一起吃,哥哥喜欢吃芙蓉糕,甜甜的。” 哈日珠忍不住举起小手,被拆台的永玢婴儿肥都泛着红色。 两个小孩儿一阵风似的兴冲冲地卷向小厨房。 伊哈娜重新躺回美人榻上,懒洋洋地喝起花茶。 “最近多带着两个孩子去看看你皇阿玛。别看你皇阿玛面上不显分毫,可到底还是在意弘时这个长子的。八爷利用弘时打击皇上的目的倒是成功了。” 弘旭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他如今也是做阿玛的人了,多少能和皇阿玛感同身受。 “后宫这边还要额娘帮儿臣留意熹嫔娘娘和弘历,皇阿玛虽说信任我,可到底也不愿意看着朝堂上一个儿子一家独大。留着弘历和熹嫔,也能帮儿臣分薄一些朝臣的注意。” 伊哈娜点了点头,依着皇上的性子,弘历十有八九会成为弘旭的磨刀石。 皇城里的日子过得很快,皇家的日子过得更快,宫斗算计就消磨了大半。 皇帝的年纪渐渐大了,佳人却恍若初见。 皇后娘娘早在皇上登基后没几年一场风寒就去了,伊哈娜成了雍正的第二任皇后,独得恩宠。 为了永葆容颜长生不老,皇上迷恋上了丹药,只可惜求仙问道不得路,凡人难登仙人梯。 丹毒入体,得不偿失。 弘旭作为下一任继任者上位,无波无澜。 弘历倒想逆风翻盘,可惜不论是他还是背后的十二爷,都不是手握兵权的弘旭的对手,终其一生止步于亲王。 倒是弘昼得了新皇的青眼,封了将军,把还在边疆镇守的十四叔给替了回来。 伊哈娜荣升为太后就迫不及待地包袱款款收拾行李,迁完宫留下一封亲笔信,就带着几个心腹微服私访。 风荣终其一生也没有嫁人,到死都是自家格格的金算盘管家婆。 倒是原本做了姑姑的玉荣,机缘巧合和江南中年丧妻的富商看对眼,来了段时髦的黄昏恋。 伊哈娜做主亲自给她送嫁,还特意吩咐风荣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也算是全了这段主仆情意。 伊哈娜这次活得长久,一直等到弘旭都垂垂老矣,这才心满意足地咽气。 到死都不知道,还有一个已经孑然一身的大将军王,用手里的兵权和新皇换来了跟在伊哈娜身边的机会。 终其一生却不得再近一步。 第82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1) 伊哈娜顺利地从老得不成样子的躯壳中脱离出来,回到神魂空间。 上一世她混成了大清的祥瑞,百岁宴上,孝顺的乖孙还特意送来了调教好的金发蓝眼的俘虏,就为了替她画一幅肖像画。 她直接笑眯眯地举起拐杖,敲了这个混小子两棍。 笑话,她可忍不了如今老成风干树皮的模样流传于世,怎么不知道趁她年轻貌美的时候,多尽尽孝心? 要不是怕被当成怪物抓起来,伊哈娜恨不得当场给这帮子子孙孙来一个大变活人。 本来她还能在人间再活一段日子,可为了不看见一帮糟心的宫女太监小心翼翼的模样,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快走两步就吓得要死。 当天晚上,伊哈娜就干脆躺在慈宁宫闭了眼。 经历了两个世界,伊哈娜的神魂被充分的滋养。 太清昆仑镜内,玉白色的鳞片上泛着莹莹金光,原本被天雷劈得皮开肉绽泛着焦黑的痕迹不见了踪影。 “怪不得这人世的龙脉总是招人觊觎,人间的帝皇不乏精怪来一场虐恋情深。” 伊哈娜化成原型,躺在上好的珊瑚寒冰铺就的寒玉床上肆意翻滚,满足地喟叹。 “这龙气和功德果然是大补,人族果然受大道偏爱。” 她们妖怪在深山老林修行数千年,熬过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之后,渡劫成仙的寥寥无几。 而人族香火鼎盛,开宗立派,师门传承,以肉体凡胎之躯成就神威至尊如过江之鲫。 苍天造化,以万物为刍狗。 妖精之类,生来低劣,经千年历万世修成人,沾染红尘,品情尝爱,自人而登仙。 稍有不慎,造化皆空,神魂魄散者不计其数。 “主人,是否开启下一个世界。” 太清昆仑镜泛着金光,声音变得灵动。 “走~” 伊哈娜原本墨绿色的竖瞳隐隐染成紫红色,朝她网罗的宝贝最后看了一眼,重新化作人形。 若是人间有开天眼的天师在这儿,想必也会惊讶,一只蛟龙身上居然会有如此浓郁的紫金气运。 大明,天顺七年,东宫。 一名身姿丰腴的美人从榻上醒来,香肩半露,墨发如瀑,懒洋洋地支起身子,眉眼间平生添了几分惑人的媚意。 万贞儿(这个世界就叫贞儿了,伊哈娜是个满族名字不太合适)醒来,顿时感觉身子一阵熟悉的酸痛,恰似欢愉的后遗症。 这具身子沉疴积重,原本晶莹剔透无坷无垢的神魂被限制在这具肉体凡胎,顿时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万贞儿不由得蹙起黛眉,眉宇间染上轻愁和烦忧。 前两世她都是吸取天地精华,集天地造化而炼化成的胎身,与神魂的契合自不必说。 这甫一瞬融进凡人的肉体,各种滋味让没受过什么委屈的蛟龙心生燥意。 宫殿里没有人,落针可闻。 万贞儿赤着脚,坐到打磨得光滑的铜镜跟前,细细地观摩镜子里的这张芙蓉美人面。 牡丹仙子下凡,光临唐皇宫,留下富贵美人杨玉环,享人间烟火。 万贞儿对着镜子里的人轻轻抿唇一笑,恰似褒姒倾国,甄妃绝色,风流写意漾在眉间。 万贞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张脸上长着一双圆润的星眸,一颦一簇皆是韵味。 不同于第一世狐狸野性的张扬妩媚,也不同于第二世神仙妃子的高不可攀,端的是大国气象,国色牡丹,和画里的观音菩萨也差不了多少。 只可惜…… 铜镜里的美人哀哀地叹了口气,一只玉手扶上眼角,细密的纹路若隐若现。 万贞儿的年纪已经有三十岁,比她心心念念的太子大了十七岁,在寻常人家多得是已经当祖母抱上孙辈了。 就是比起太子朱见深的生母周贵妃,也小不了几岁。 再如何保养,能比得上韶华之年的少女来得鲜妍? 大明后宫不愧是宫斗阴狠,秘药无孔不入。 万贞儿这么大的年纪却勾住太子不放,不知道被多少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要不是太子非万贞儿不娶,恐怕这具美人身子早就被破席一卷扔进了乱葬岗。 就算有太子护着,可太子终究是太子,不是权势煊赫的皇帝。 万贞儿早就被阴毒的手段掏空了身子,要不是她来了这具肉体凡胎,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镜灵,这万贞儿的灵魂去哪儿了?我可不想平白背上因果。” 修仙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因果,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不是说说而已。 “主人不必担心,万贞儿是自愿放弃肉体,只求我们能保住她的孩子。” 神魂中的镜子金光一闪,紫金色的功德气运冲刷着这具躯体,从丹田生出来的热意顺着经络滋养全身。 万贞儿软了身子,凤眸微阖。 这次真是吃亏,刚来就赔上了一笔龙气和功德。 幸亏上个世界积攒的龙气和功德很多,可小气的龙连一分一厘都贪心。 这个世界的收获要是不让她满意,她非得把万贞儿的神魂重新拉回来,让她重新在这个残破的身子里死一死 “万选侍可是忘了贵妃娘娘让老奴日日来教导规矩?日上三更了还衣衫不整,视宫规为何物?” 左等右等,一直没在储秀宫等到万贞儿人影的老嬷嬷,领着一个宫娥气势汹汹的推开了东宫的门。 站在万贞儿的面前的老嬷嬷一脸厌恶,看她那表情恐怕是恨不得把万贞儿这个霸占着太子狐狸妹子好好教训一番,好替她背后的主子分分忧。 见万贞儿不说话,老嬷嬷的眼里狠辣了几分,枯树枝一样的手留着厚厚的老甲,冲着万贞儿露在外面的皮肉就抓了上去。 如今是盛夏,万贞儿浑身上上下就穿了一件薄衫,这老巫婆的手要是抓上去,非得撕去一块皮肉不可。 见到这一幕,背后的小宫娥隐秘地笑了笑,眼里的羡慕嫉恨隔着老远都能看得见。 万贞儿施施然站了起来,看似轻飘飘地握住了老婆子的手,顿时让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发出尖利的嚎叫。 只知道抱着手,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一张脸扭曲狰狞地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小宫娥胆战心惊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大着胆子控诉: “万氏,你好大的胆子!嬷嬷可是周贵妃特意派来教导礼仪的,你难道想对贵妃娘娘不敬?对太子不敬?” “呵呵。” 万贞儿轻笑一声,一眼瞥来,含笑生花。 宫娥却只从那张芙蓉面上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我的确只是小小的太子选侍,可你们也不过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走狗罢了。什么礼仪规矩?太子殿下的规矩还是我这个小小选侍教的呢?” “怎么,要不要我给太子传个信,好让嬷嬷下场,亲自教教殿下规矩?” 第83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2) 万贞儿可没说谎。 如今是天顺七年,明英宗恢复帝位,封周贵妃之子朱见深为皇太子,入主东宫。 可在明英宗被瓦剌俘虏的日子,朱见深这个太上皇的儿子,曾经的皇太子,过得可称不上好。 上行下效,谁都没想到深陷瓦剌的明英宗还能有回来的一天,朱见深这个前太子被流放在一处偏僻的宫殿。 要不是万贞儿手段心机都不缺,外加太后暗中帮扶,凭借着女子之身躲过明枪暗箭,硬生生地把朱见深这个太子拉扯成人。 万贞儿一直以来是真得没对这个自己看大的孩子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想着朱见深被封为太子后,可以功成身退。 可惜没想到自己养熟的孩子起了异样的心思,刚成年就迫不及待地把万贞儿这个丰腴的美人叼进了自己的窝。 万贞儿能怎么办?只能认命。 所以说起来,周贵妃和钱皇后这一个生母,一个嫡母,如今端起了架子,拿出身和年纪说事,不过是高高在上地想着摘桃子罢了。 只要万贞儿在一日,她们在太子殿下心里的位置就要往后退一退。 眼看着明英宗的身子不怎么健朗了,自然要给自己重新找一条后路。 还有哪条大腿,能比当朝太子未来皇上还要粗? 万贞儿这个东宫唯一的女人不就碍了眼?毕竟谁让皇后和贵妃一门心思想着,培养一个和她们一心的皇后呢? 原有的世界,万贞儿到死都是贵妃。 朱见深这个少年天子虽有锐气,到底还是比不上两宫太后威逼利诱,最终另立新后。 倒在地上的嬷嬷抱着手眼神惊恐,面前这个女人是中了什么邪?! 以前虽说也是个有手段,可见着她这个管事的礼仪嬷嬷,哪一次不是恭恭敬敬的? 谁让万氏不过是区区太子选侍。而她后面,可是站着贵妃娘娘和皇后两尊大佛。 小宫娥塌着肩膀,凭着一股子对万氏狐媚殿下的怨气,硬生生地挺住了身子。 “万选侍不要左右言他。太子殿下是储君,自然会和太傅学帝王之仪。 可做奴婢做侍妾的,就要有另外一套分寸规矩,可不要仗着太子殿下的宠爱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宫娥嫉恨地盯着万贞儿冰肌玉骨的雪肤上刺眼暧昧的红痕,嘴角紧紧抿成一道线,恨不得下一秒就取而代之。 “日日缠着太子,简直是放荡荒淫,有辱斯文!” 万贞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倒是被一个小小宫女的野心和嫉恨给取悦了。 明明是太子贪恋温香软玉,可世人薄情,偏偏把红颜祸水的名号安到女子身上。 万贞儿好整以暇地笑弯了一双杏眼,粉嫩的指尖捻起一缕黑发缠绕在纤纤玉指。 俏宫娥的表情一滞,小脸气得通红,倒是有几分美人薄怒之姿。 怎么办呢?这才只是刚开始。 万贞儿瞟了这一老一少,她还真就要坐实了这红颜祸水的名头。 见万贞儿没有反驳,这老嬷嬷以为她被说中了心思,眼珠子一转,顿时又抖了起来。 “老奴自问对万选侍尽心尽力,教授礼仪没有半点藏私。更何况奉的是贵妃之命,万万没想到万选侍居然怀恨在心啊!” 老嬷嬷跪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闻者见泪听者伤心。 万贞儿本想发作,最好给这一对刁奴些教训,耳朵一动,身子就从软椅上滑了下来。 “嬷嬷何必多言?妾身昨日…殿下怜惜,特许今日多休息片刻。”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洛神垂泪,百媚生娇。 老婆子以为这万氏是怕了她的厉害,恶狠狠地啐了一声。 不过是个贱皮子,这么大岁数了还缠着殿下不知羞耻,也不怕半夜被猫划花了脸。 老婆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衣袖,瞧着这万氏的示弱,扬起下巴,使劲握了握拳头。 “万氏还是谨言慎行来的好,这后宫老奴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守规矩的女人!” “哦?那怕是嬷嬷的见识少了,不如孤送你去好好开开眼?!” 刚刚还趾高气昂,恨不得把眼角斜到头顶上去的老嬷嬷膝盖一软,实实在在地磕在了地上。 别人不知道太子对万氏的情意,她作为周贵妃的心腹还不清楚吗? 这几日,太子为着选秀的事,和皇后周贵妃闹得不可开交。 惹怒了太子,别说周贵妃和皇后,就是把皇上搬出来也不见得好使。 没见着她也就是敢在太子不在的时候,难为难为万氏? 也就是万氏性子软,唯恐着太子和生母起冲突,坏了储君的名声,这没敢把她的刁难告诉太子,要不然…… 老嬷嬷跪下的身子蓦然一哆嗦。 朱见深压抑着一腔怒气,大手扶起低着头默默垂泪的万贞儿,心疼地环住她冰凉的身子。 “贞儿,都是孤不好,是孤让你受委屈了。” 十七八岁的小奶狗毫不避讳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谁让这段情起源于他的强取豪夺?贞儿虽对他有情,可有几分男女爱意却不好说。 确实没想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贞儿还受了这么多委屈。 朱见深理都没理地上跪着的两人,猛得把万贞儿打横抱起,放在铺着上好狐裘的美人榻上。 小奶狗似的在万贞儿的脖颈间轻嗅,俊俏的脸蛋紧紧贴在对方身上。 喷出的鼻息滚烫,让万贞儿忍不住使劲推了推,入手可及的是朝服下结实的胸膛。 朱见深把万贞儿结结实实地揽了个满怀,轻轻含住了万贞儿敏感的耳珠:“姐姐不气,深儿会给姐姐讨回公道。” 说完还不舍地偷了个香。 万贞儿只是把脸埋进锦被里,半晌无言。 “孤还不知道,母妃的下人居然管得这么宽,连孤的女人都敢教训,下一次是不是就该教训到孤身上来了?!” 朱见深星眉剑目,一身气势凛然,到底是多年的太子不怒自威。 老嬷嬷支支吾吾地垂下头,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 倒是小宫娥含羞带怯地咬着唇,双颊上飞上两团红云,欲说还休,痴痴地盯着面前丰神俊朗柳眉倒竖的太子。 听着太子对万氏那个老女人的维护,被胭脂晕染的唇被贝齿咬得斑驳,嫉恨得留下深深的齿印,抢在嬷嬷前面开口: “殿下,万选侍不敬贵妃在先,恃宠而骄在后,更别说万选侍的年纪难以为殿下延绵子嗣。奴婢以为,殿下应当选天下之淑女,以安国本。” 朱见深瞧着面前要哭不哭,弱柳扶风,一副大义凛然的宫娥,眼里闪过彻骨寒凉的杀意。 第84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3) 朱见深见多了后宫女人的伎俩,看着面前这个宫女故作姿态的眼神几欲作呕,顿时失了什么训诫的心思。 疲惫地摇了摇头,他真是昏了头,平白和这两个刁奴浪费口舌。 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和他的贞姐儿缠绵一番。 “来人,把这两个刁奴拖下去,送去慎刑司好好调教一番。” “殿下,殿下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命都要没了,小宫娥哪里还有刚刚那副弱柳扶风的做派? 脸色旋即就变得灰败,眼泪落得晕染了煞费苦心上的桃花妆。 老嬷嬷也不遑多让,跪在地上磕头,短短几秒额头就一片铁青。 这慎刑司可是宫里宫女太监最讳莫如深的地方,进去容易,可要是出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起慎刑司的手段,老嬷嬷打了个哆嗦,肠子都悔青了。 她好端端地,非要去招惹万氏做什么? 这万氏再如何如何不好,也不是她一个下人能置喙的。 在宫里汲汲营营了这么多年,怎么到了,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老嬷嬷恨不得当着太子和万氏的面狠狠扇自己几个巴掌,好让这金尊玉贵的太子收回主意。 “殿下,求您看在贵妃娘娘的份上饶了老奴!殿下——” 话还没说,就被几个小太监捂住口鼻给拖了下去。 两双怨毒的眼睛不甘地充血睁大,用尽全力挣扎也抵不过既定的命运。 朱见深高高扬起的眉梢狠狠地拧了下,垂下眼睑,信步走进内室。 万贞儿微眯着眼,曼妙丰腴的身子侧卧在美人榻上,墨发红唇,未施粉黛的脸蛋隐隐散发着红润的光泽。 只感觉到身后一热,灼热的呼吸吐在耳畔,结实棱角分明的肌肉隔着薄薄的衣衫,硌着万贞儿身上的软肉。 朱见深万般怜爱地把人抱在怀里,一肚子的好话不吝惜地往外冒,直叫人软了心肠。 “姐姐,都是深儿不好,只求姐姐不要不理我。” “姐姐,我今日和母妃表明了心意,今生只有你一人。” “姐姐,姐姐……” 要是不看年龄,朱见深这又怜又爱的做派,还真有几分情郎兼慈父的模样。 朱见深见心上人不理不睬,委屈地眨了眨无辜的杏眼,眼皮一垂,可怜兮兮。 “姐姐要是生深儿的气,就好好地罚深儿一顿,别不理我。我,我这就去让人把那两个刁奴拖回来,赐一杯毒酒。” 仔细分辨,好像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哭腔。 万贞儿被这一叠声聒噪地头疼,忍不住翻了个身,转眼就对上了一国太子可怜兮兮的视线。 一双杏眼都委屈地泛红,平生添了几分怜意。 万贞儿叹息一声,白玉一样的胳膊,轻轻揽上朱见深的脖颈。 “殿下说的什么话?殿下今日赐毒酒,明日皇后贵妃就容不下我了。” 朱见深顺势低了低脖子,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万贞儿细腻修长的颈间,掩饰住眼里的狠辣。 “姐姐不要胡说,姐姐可是要和孤白头偕老。不过只是两个贱婢,相信母妃和嫡母知道孰轻孰重。” 曾经的万贞儿碍着孝道和储君的名声,一退再退。 否则,一个有心机有手段的女人,怎么会在手握朱见深真心的前提下,被一个后来的秀女死死压在头上? 蛟龙可不知道什么叫做委曲求全,既然这个年轻力壮的储君承诺了非她不娶,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自然也要担起夫君的责任。 谁让现在的朱见深可不是曾经被万氏护在羽翼下的废太子呢。 养儿子和养夫君可是截然不同。 万贞儿抵住朱见深的额头,水汪汪的杏眼瞬间蒙上一层水雾,鼻尖抽噎了一下,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殿下还是不要说这些气话,贵妃和皇后娘娘日日叮嘱妾不要霸占殿下。深儿,你总有要选秀的那一天,到时候,到时候……” 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万贞儿整个人哭得抽抽噎噎,忙拿衣袖遮掩。 朱见深却不依,强硬地捧着万贞儿梨花带雨的脸,铺天盖地的吻又凶又急落下。 太子殿下憋着怒气,又气又急直吻得万贞儿说不出话来,却还觉不够。 不忿地咬了口红通通的鼻头,磨了磨,留下浅色的齿印好像是在惩罚万贞儿对他的不信任。 “姐姐,你是我的娘子,东宫就只认你这一个太子妃。以前是姐姐保护我,如今深儿也该保护姐姐了。不论是父皇还是母后母妃那儿都孤来搞定。孤只求姐姐不要离开我。” 湿漉漉的小狗抬着眼,眼尾还染着一抹红,整个人可怜兮兮地正中万贞儿的心脏。 好色的蛟龙被美色熏染的晕晕乎乎,一跟头陷进了软绵绵的柔情蜜意。 朱见深被心上人这副模样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心软,拿着锦帕擦拭万贞儿脸上的泪痕,却又怕宫里顶尖绣娘绣出来的纹绣划破美人吹弹可破的芙蓉面。 “不过一晚,怎么贞姐儿又美了几分。这让孤怎么割舍的下。” 朱见深借杆往上爬,不要钱的情话一箩筐一箩筐的砸下来,只哄得美人展颜。 两个人又腻歪了一会儿,一直到外面的小太监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朱见深这才在万贞儿羞红脸地催促下,重新起身。 临走之前,却把手下的心腹太监留在了万贞儿身边。 “贞姐儿,你好好休息,至于什么劳什子规矩,孤会好好和母妃谈谈,你无需挂心。” 万贞儿轻柔地替朱见深正了正头上的发冠,眼神眷恋地点了点头,对小奶狗的行动力更满意了几分。 不过要是他办不好,可就别怪她用自己的手段讨回公道。 还不知道自家温柔贤淑心地善良的贞姐儿背地里想什么手段的朱见深,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杆,趁着下人不注意,飞快地在心上人脸上偷了个香。 不过是百米不到的寝宫,硬生生地让他走出了三步一回头的眷恋情深。 宫里候着的太监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地板,好像在时刻警惕着有没有刺客从地底下钻出来。 长春宫。 抱怨了一个时辰的周贵妃再次看了眼高坐在上首的皇后,委屈又嫉恨。 “姐姐,你说妹妹该拿深儿怎么办?万氏那个老女人,都是哪里来得狐媚子手段?!” 第85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4) 周贵妃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深儿今日,还特意为了万氏这号狐媚子和臣妾吵架,嚷嚷着什么不选秀,简直岂有此理。” 钱皇后别开眼,不想看周贵妃的面目可憎,手里捻着佛珠,一粒一粒转动。 这个周氏还是一如既往的蠢笨粗鄙,要不是她好运生了个好儿子,哼! “你派去教导万氏礼仪的奴才怎么样?” 周贵妃狠狠地扯了扯衣袖,在心底暗骂皇后的装模作样。 不过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凭什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她们这帮妃嫔陪着皇上在瓦剌受苦的时候,这与皇上情深似海的皇后又在哪儿? 周贵妃狠狠送出一口气,只能靠着幻想皇上死后,钱氏最终无子殉葬的命运,才能让她剧烈收缩的心脏松弛一瞬。 “姐姐,深儿把那嬷嬷送去了慎刑司。深儿一向孝顺,肯定是万氏那个贱人从中作梗!” 周贵妃在皇宫里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涵养,一碰上万贞儿就消失殆尽,露出了粗鄙不堪大字不识的原型。 钱皇后厌恶地皱了皱眉心,眸色一暗。 这周氏果然不堪大用,到现在都认不清楚局势,简直蠢笨如猪。 生恩不及养恩,恐怕她们几个加起来,都比不上万氏在太子心里的重量。 没人能比她更明白帝王真心的重要,要不是皇上,她恐怕也免不了被废的命运。 钱皇后不自觉地想起皇上对她的承诺,略有深意的眼神扫过面带怨毒的周氏。 这万氏,不能留。 “妹妹可想出什么别的法子,可让深儿回心转意?” 周贵妃抬头看了看面色慈悲的皇后,差点嗤笑出声。 这个贱人就知道利用她冲锋陷阵,别以为她不知道。 眼睛闪了闪,笑容诡秘: “万贞儿不过是个老女人,哪里不得上年岁正当的妙龄秀女?万氏再好的容貌都经不过磋磨。不如姐姐把人叫到长春宫日日请安?这样下手……” 说完露出一个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表情,耐人寻味。 周贵妃打的一手好算盘。 反正受磋磨是在皇后的长春宫,就算她在,也不过是迫于正妻的命令罢了。 深儿若是嫉恨,首当其冲的应当先是钱皇后这个嫡母。 再说了,有皇上护着,皇后对一个选侍下手,难道还瞒不住太子? 只可惜,钱皇后不是傻子,更何况周氏的手段一点儿也不高明,甚至称得上是粗陋。 对万氏下手的事一旦被人做了筏子,周氏这个生母没事,可她这个未来还要倚仗太子过活的嫡母,可就得憋屈了。 淡淡的视线落到周贵妃的身上,不闪不避。 “妹妹说笑了,毕竟按照规矩,这区区太子选侍,可没资格给本宫请安。” 周贵妃面色扭曲了一瞬,好悬没哽住一口气喘不上来。 她也不耐烦和皇后在这儿打太极,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已经告罄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姐姐说该怎么做?总得有个法子?” 钱皇后连转佛珠的动作都没有半分停顿,丝毫不意外周氏的沉不住气。 要不是周氏的浅薄,她也不敢堂而皇之地留下太子生母这个威胁。 早就效仿宋仁宗的养母刘太后,让周氏死得悄无声息。 还不知道自己因为一眼望到底的底蕴才被留下一命的周贵妃,抬头执着地盯着上首的钱皇后,非要讨个说法。 “万氏年纪大了,昨日黄花又如何可惧?妹妹还是早些和万氏修复一下关系。恰好,本宫这新得了几样上好的胭脂,妹妹不若赐予东宫?” 说着就有一个小宫女托着早就准备好的几个瓷瓶来到周贵妃身侧,隐隐约约还散发着异香。 周贵妃眼睛一亮,“姐姐,这难道是……?” 钱皇后慢条斯理地闭上眼,“妹妹只需记得,这是你送给万氏养颜的好东西就行了,至于选秀,自有本宫去说服皇上。” 模样精美的瓷瓶掩进衣袖,周贵妃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姐姐放心,只要能说动太子选秀,这些小事就不劳姐姐费心。” 乾清宫。 明英宗眸色沉沉地看向自己最为宠爱的儿子,问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选秀?朕知道你喜欢万氏,可选秀事关江山社稷,不可动摇。” 明英宗倒是不喜欢插手干涉儿子的后院,宠爱一个老女人在他看来也不是一件大事。 可唯有一点,太子必须要留下血脉传承,稳固大明江山。 朱见深站在书案前,僵硬着身子,脖子梗得直直的,不退缩半分。 “父皇,如今的选秀与前朝的牵扯很淡,选秀的目的不外乎是繁衍连绵子嗣。可儿臣还小,何必急于一时?” 明英宗盯着朱见深的眼,斩钉截铁地道: “朕明白你那点小心思,可是传承子嗣,你确定万氏的身子还能为大明诞下皇子?” 朱见深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眶红了红,倔强地和面前的君王父亲对视: “父皇,不试试怎么知道?万氏之于儿臣,就好比皇后娘娘之于父皇。 这么多年来,若是没有万氏,儿臣恐怕就成了宫里的一抔土了。” 提起发妻,明英宗态度肉眼可见地叹软化了几分,感伤地叹了口气。 第一次重新审视这个儿子和万氏的关系。 梓潼对他终归是不同的。 他选太子,封周氏,甚至不惜打算坏了老祖宗定的无子妃嫔殉葬的规矩,也要保住她的性命。 这个儿子他亏欠良多,提起曾经的屈辱,自然也没办法摆出君父的架子。 可到底还是不甘心,挣扎着问道: “你可知万氏比你大了十七岁,很有可能怀不了皇嗣。你母后也是无子,朕不也是安排地妥妥当当?你何必如此固执?选秀罢了,又不会影响万氏的地位。” 朱见深声音沙哑,完全不同于在万贞儿跟前的事事恭听,彻底露出了上位者的霸道。 明英宗按了按跳动的额角,粗喘了一口气。 “罢了,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万氏顺利怀孕,选秀一事朕不插手。” 泛着病态白的指尖心不在焉地在案桌上敲了敲,“不过,前朝和后宫的压力需要你自己解决。” 第86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5) 明英宗说不管就不管。 放任朱见深一个人对抗前朝嘴碎的言官和后宫以孝逼人的周贵妃。 皇后倒是作壁上观,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皇上给说动了。 周贵妃暗地里不知道把万贞儿和钱皇后翻来覆去骂了多少遍。 秉持着膈应人的心态,借着装病的由头,把几个调教好的宫女生生塞进了东宫。 那一个个鲜嫩地能滴出水来的美人,她就不信,万氏还能比得过十六七岁的少女? 事实证明还真能。 几个一举一动都散发着魅惑的宫女进了东宫,连个响儿都没听见。 都不用万贞儿出面,朱见深就乖觉地处理好了一切。 太子殿下只不过在宫女入府那天把人往后殿一丢,扔进去几本经书和笔墨纸砚,美其名曰为皇上皇后祈福。 没几日,阖宫上下除了周贵妃以外,谁还记得东宫还多出来几个宫女? “殿下如此,就不怕贵妃娘娘怪罪?妾身可听说,贵妃娘娘今儿个又请了一次太医。” 万贞儿随手喂了朱见深一块冰丝丝地甜瓜,懒懒地推着非要把身子贴着她的男人,语气里有些嫌弃。 “离我远点,热死了。” 朱见深委屈地使劲蹭了蹭万贞儿挺直的脊背,不甘心地使坏把人整个圈在自儿个怀里。 “姐姐近来就知道嫌弃我,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好好陪陪姐姐,姐姐还这么对我。真是让我伤透了心。” 万贞儿端着冰镇玉碗的手一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懒得和这个耍无赖的男人斗嘴,顺手又塞了一颗葡萄堵住他絮絮叨叨的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在原主面前挺正经的,怎么到她这儿画风突变? 朱见深故意拿热腾腾地俊脸贴在万贞儿冰清玉骨肌无汗的脸蛋上,龇牙咧嘴地咽下嘴里酸溜溜的葡萄,这才有心思回答先前的问题: “母妃身体好着呢!两个孤都比不上她来得康健。愿意闹就闹,反正没人理,她也就算了。” 万贞儿嘴角扯出一个讽刺恶劣的笑。 “是吗?殿下倒是有个好母妃。不过,恐怕母妃这次身子,可能是真的不爽利。” 谁让周贵妃托人给她送来了不少的“好东西”,她指定要礼尚往来一下才说得过去。 朱见深直觉贞儿说得不是什么好话,揽着美人的古铜色胳膊松了松,虚虚环在柳腰上。 万贞儿把碗往朱见深怀里一塞,从男人滚烫的怀里挣开,整个人又赖洋洋地躺回竹椅上,凉气瞬间驱散了暑意。 朱见深不忿地皱了皱鼻子,转头就把刚刚的话抛到脑后。 硬生生地挤到一人躺的竹椅上把美人紧紧地嵌进怀里,悠悠地控诉: “姐姐好生无情,亏孤还特意准备了礼物。” 说着唉声叹气,声调拖长,一咏三叹,渗得人在大夏天起一身鸡皮疙瘩。 万贞儿瞥了他一眼,好整以暇地抱着臂。 朱见深眨了眨眼,看天看低,接着变戏法一样地从怀里掏出一支白玉簪,笑容里有几分得意。 “姐姐瞧瞧,这簪子可还喜欢?” 说实在的,按照蛟龙的审美,这玉簪虽说细腻无瑕当为上品,可妖精最爱的是亮晶晶又值钱的东西。 万贞儿的睫毛蝴蝶展翅一样颤了颤,到底还是很给面子地接过簪子,放在眼底仔细打量。 这玉是好玉,只不过这雕刻的工匠一看就是新手,隐约能看出两只鸟的模子。 万贞儿眼珠一转,大体明白这太子殿下耍的什么花招。 朱见深等不及了,扶着白玉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插入万贞儿乌黑的鬓发。 轻轻捧住万贞儿的脸庞,抿了抿唇,有些忐忑执拗地对上对方无井无波的眼睛: “姐姐,你喜不喜欢,这可是我亲手刻得鸳鸯交颈。” 对上朱见深眼里炽热的爱意,万贞儿的心软了一块,赤忱的爱总是能拿得出手。 长时间的沉默让朱见深亮晶晶的眸子猝不及防染上几分暗淡晦涩,还不待万贞儿张口,就猛得把脑袋埋入颈窝,赌气似地摇了摇脑袋。 “姐姐不许说不喜欢,深儿下次一定会给姐姐寻来更好的!牡丹花红的宝石如何?是西域今年的贡品。” 万贞儿慢慢地把怀里委屈地眼角通红的少年拉出来,捧着那张俊秀丰朗的脸庞,在他的唇上印下轻轻巧巧地一记吻。 “姐姐喜欢,玉簪喜欢,宝石也喜欢。” 太子殿下呆了一瞬。 心在胸腔里跳地砰砰砰,耳尖红得发烫,难耐地死死扣住心上人的后脑勺,晕头转向地摄取了一个深深的吻。 “姐姐,姐姐,姐姐……” 朱见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难耐地抱着万贞儿的柳条纤腰,一双狗狗眼隐忍地通红,隐隐泛着水光。 天地良心,这一阵子前朝后宫并不太平,他歇在书房的日子都快有一个月了。 健壮的少年储君,正是贪恋欢好的年纪。 “姐姐,救救深儿,姐姐……” 万贞儿纤长的玉手轻轻解开太子殿下绣着蟠龙的明黄色朝服,柔嫩无骨的指尖滑过胸膛泛起一层层颤栗。 朱见深苦笑一声,彻底享受了一番美人宽衣解带的滋味,红着眼反客为主,翻云覆雨。 一夜荒唐。 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心上人反攻的太子殿下,放开抓住明黄色床幔的手,骨节分明的大手认命似地垂在床边。 白玉发冠歪歪扭扭地箍住几缕头发,俊俏的少年郎埋在温柔乡英雄冢,不知今夕何夕。 只是恍惚间摸到光滑白嫩的雪背,似乎意识到贞儿姐姐又美了几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少年储君清明片刻的思绪又被红浪裹挟,浮浮沉沉。 隔日,太子殿下睁开眼睛,恍恍惚惚地对着明黄色的床顶发呆。 昨夜满打满算也就睡了三个时辰,攒了一个月的存粮一点儿不剩,这下皇帝家也彻底没有余粮了。 朱见深扶着额头苦笑,他母妃真是瞎操心,只姐姐这一个妖精就够他受的,哪里有心思去应付别人。 眷恋地吻了吻床榻上酣睡的美人,太子殿下坚挺地从床上爬起来,今日还有早朝去上。 脚挨到地下,酸软的感觉让他脸色蓦然一变,黑红交错,清清白白。 硬生生地咬着牙晃了晃身子,稳住身形,差一点他就在太监宫女跟前丢了个大脸。 勤奋的储君大人决定未来几天继续修身养性,他的武术课也该尽早地提上日程。 第87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6) 不提朱见深是如何撑着疲乏又餍足的身子,在朝堂上和专盯着他东宫妻妾的言官,辩驳得面红耳赤。 万贞儿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正午,懒懒地抻了个腰。 昨夜一连叫了那么多次水,伺候的宫女太监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过是多睡一会儿,谁还敢多嘴多舌说些都不是? 如今她是东宫唯一的女主人,阖宫上下谁不知道,这位万选侍可是太子殿下放在心尖尖上宠的人? 一夜翻云覆雨,万贞儿身子都生了懒筋,几个伺候的宫女替她梳洗好,早就候着的小厨房送上来各色的精致菜肴。 万贞儿肚子吃了个滚圆,旁边的小宫娥轻轻地扇着羽扇,孔雀翎垂在扇尾富贵华丽。 宫里的膳食就是精巧,上辈子她在宫外尝遍各色的小吃街边的糕点,哪里有宫里的御膳来得精细? 不过倒是胜在新鲜,种类繁多。 万贞儿满足地舔了舔唇,丝丝凉风又想着昏昏欲睡。 伺候的宫娥欲言又止,端着手里消食的山楂汤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主子。 “万选侍,周贵妃娘娘跟前的大太监过来了。” 得了,这下也不用纠结了,外面传信的小太监一个开嗓,差点没把万贞儿吓了一个激灵。 仅剩的睡意也消了个干净。 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欲哭无泪。 周贵妃可是一向看不起他们主子,后殿里的那帮子不安分的宫女就是她送来的。 也不看看她们主子什么容貌,和太子殿下站在一起,谁能看出来她比殿下大十七岁? 小太监偷偷觑了眼上首的万贞儿,慌忙别开眼,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主子更貌美的女子了。 周围的小宫女小太监明显没经住事,被周贵妃的名头吓得兵荒马乱。 万贞儿压根没放在心上,顺手拿过旁边小宫娥手里的山楂汁抿了一口,随意摆了摆手: “让人进来。” 不过就是个狗腿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周贵妃和皇后现在站在跟前,她都不会掀一掀眼皮。 身为太子生母周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太监,这几年李公公走到哪儿,不是被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捧着? 结果倒好,东宫一个小小选侍也敢下他的面子。 他顶着大太阳足足在宫外等了一刻钟,一群没眼色的刁奴连杯茶水都不会上! 不过是个凭着前几年对太子殿下恩情,才能留在东宫的老女人罢了,居然还敢摆出正经主人的架子来,不知道羞耻,没脸没皮! 我呸!非得让给她知道知道,这宫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厉害。 李公公一进门就阴沉着一张脸,掩饰不住地来者不善气势汹汹。 他都想好该怎么张口,使劲讽刺一下这没脸没皮的老女人,也好让她有些自知之明,趁早退位让贤。 正好替自家娘娘分忧解难。 抬头一打量,到嘴的话卡了壳,一张皱巴巴阴柔的老脸浮现出一丝惊疑不定。 这女子居然这么貌美?这难道真的是三十多岁的妇人?说是双十韶华的少女也有人信。 不该啊?就算没生育也不该如此美艳。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万贞儿活像没看见面前这个人,眼都没抬半分,专注地喝着青瓷碗里的山楂汁。 喝完了,这才有心情擦了擦嘴角,顺便递给了这位老太监一个似有似无挑衅的眼神。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老东西摆明了来者不善。 还不待李公公从眼前的美貌回过神来,一张涂抹上厚厚脂粉的白脸噗嗤噗嗤地往下掉着白粉,猪肝色的脸色透过一层粉白面具也能看出来。 这万氏果然就是个轻佻的狐狸精,瞧瞧那副狐狸媚子的骚气,他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得精怪,勾的太子殿下魂都飞了。 他非得和娘娘说道说道,这哪里来得狐狸精,也敢放在储君跟前伺候。 李公公眼里都快要冒出火星子了,嘴角却硬生生地上扬起一个弧度: “老奴这次可是奉贵妃娘娘之命,特意请万选侍去翊坤宫侍疾。万选侍,请——” “至于这位小公公,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李公公脚尖一动,几个面色阴柔的小太监顿时堵住了一个蹲在角落,悄无声息准备后退的小太监。 正是之前朱见深留给万贞儿的心腹小太监。 万贞儿拢了拢外衫,施施然站了起来。 “行了,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何必为难东宫里的人。” 瞧瞧,这周贵妃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哈哈哈,要是万选侍配合,老奴自然是不想多生是非。” 李公公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 可惜了,这么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真要是进了翊坤宫,岂不是只有被人揉圆搓扁的份? 他可是知道,这阵子夏日酷暑,天灾不断。 皇上太子和内阁的几位大臣忙着赈灾,焦头烂额,一时半会儿这信儿可传不到前朝去。 万贞儿眼皮都没眨一下,干脆利落地避开李公公靠近的身子,厌恶的视线顿时让对方的笑僵在脸上。 几个宫娥太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咬咬牙跟在主子后面,起码到时候周贵妃用刑,她们还能用身子拦一拦。 也许可能事情并没有这么糟糕? 翊坤宫。 周贵妃果然像朱见深所说地那样身子康健,估计要不是在瓦剌那几年还多少伤了身子,这恢复力还能更惊人。 万贞儿到的时候就看见周贵妃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身子还好端端地坐在主位。 万贞儿挑了挑眉,不知道上次周贵妃在胭脂水粉里面掺了什么料,居然这么没效果。 环顾四周,除了宫女太监,还有三位挺直背脊,勉强算得上清秀的女子,见了万贞儿三双眼睛默契地闪过惊讶嫉恨羡慕恶意。 周贵妃的惊讶一点儿也不比她们来得少。 这才几日,万氏怎么变得更美了? 之前美则美,可也不像是如今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啊?! 周贵妃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万贞儿,脸还是那张脸,可她怎么不记得万贞儿居然美成这样? 此时的周贵妃莫名地有些理解,她的儿子为什么死活不肯选秀。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周贵妃的余光扫过挑出来的三个秀女,眉头打成了结,这样的容貌和身段让其他人怎么比,拿什么比? 万氏她一个不比她小多少的老女人,凭什么?! “妾身给娘娘请安。” 第88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7) 万贞儿福了福身行了个礼,这才把周贵妃的魂儿给叫回来。 周贵妃面皮涨得发烫,她刚刚居然对着这个勾引深儿的狐狸媚子看呆了? 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身子,干脆当做没听见,只是端着茶杯轻轻啜饮几口。 这万贞儿莫不是出身苗族?要不然怎么习来得蛊惑人心的本事,周贵妃默默地把对万贞儿的忌惮防备拉到了极点。 下首坐着的三位妙龄少女眉梢都洋溢着笑,幸灾乐祸的嫉妒丝毫不加掩饰。 万贞儿了然地挑了挑眉,施施然站起了身子,还不经意间左右晃了晃。 旁边一直察言观色的小宫娥赶忙伸手,顺势扶住了她的身子。 “娘娘,妾身今儿个身子不爽利,倒是失了规矩,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万贞儿捂住额角,柳叶眉蹙了蹙,眉梢间似乎染上几丝情愁。 周贵妃哽了哽,冷不防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扫过万贞儿略微红肿的嘴唇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起钱皇后的警告,隐忍着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这太子摆明了油盐不进,选秀的事还要从万贞儿身上下手,徐徐图之。 周贵妃的面色扭曲了一瞬,气得额角一阵阵鼓胀跳动,可也不看看这个万氏能是个好相与的吗? 瞧瞧,她只不过是让万氏多行了一会儿礼罢了,就已经敢拿承宠的事堵她的嘴了。 周贵妃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一把死死地握着手里的茶杯,僵硬地笑着赐坐: “罢了,你也是伺候太子受累了,本宫自然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不过……” 周贵妃话锋一转,“如今东宫就你一个侍妾也难免寂寞,不如让这几位妹妹陪你解解闷?” 三位秀女的脸上浮现出抑制不住的喜色,特别是中间容貌最为秀丽的少女下颌扬得高高的,一副吃准了万贞儿不敢不从的样子。 哦,不对,秀女这个称呼并不准确。 太子并未答应选秀,这三位女子只不过是周贵妃借着思念母家,让周家趁机送进宫来,用得还是周贵妃侄女的名头。 这还没进东宫,正宫的架子就端的这么稳。该说她们是没脑子呢?还是胸有成竹。 万贞儿轻笑出声,漫不经心地视线一寸一寸地划过对面的三个少女,连头发丝都透露出一股不以为意。 被美人含笑这么轻巧地一看,其中两个秀女自惭形秽地低下头,耳垂烫得发红,泼上一杯凉水指定能热的冒烟。 倒是中间的秀女,和周贵妃如出一辙肤浅傲慢的嘴脸,气得脸都歪了,整个人怒火滔天。 等她进了东宫,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妃,非得把这个没有规矩的狐狸精狠狠扒下一层皮。 秀女姓吴,是周贵妃从一众女子里面挑出来的最合心意的太子妃人选。 万贞儿捂嘴轻笑,把周贵妃不软不硬地撅了回去。 “多谢娘娘体恤,不过娘娘可是忘了前些日子送过去的宫女?能歌善舞倒是解闷逗趣的好筏子。” 周贵妃气得捂住心口,呼吸都急促起来,只感觉心脏一阵阵的发疼。 这个贱人可恨至极! 她费尽心思调教的侍寝宫女,难道是为了给她逗趣解闷的?! 万氏这个女人简直是岂有此理!她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母妃给放在眼里?!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万贞儿赶忙站起来抓住周贵妃的手,一边顺气,一边自然地吩咐翊坤宫的宫女,倒上一杯清火的茶。 “娘娘也不必担心妾身会寂寞,有太子殿下在妾身很是充实。再说了,这三位妹妹可是娘娘的侄女,妾身一来不好夺人所爱,二则这解闷逗趣的事,估计妹妹还不如上次的几位宫娥专长。” 周贵妃被万氏蹙着眉头装模作样的假仁假义气得头痛欲裂。 太阳穴一鼓一鼓,本想一把推开万贞儿的手气得直打颤。 万氏这个狐媚子,居然还敢把勾引太子夜夜笙歌的事拿到明面上来,没脸没皮的贱人! 合该也让太子来见见万氏不知羞耻的嘴脸。 三位秀女也坐不住了,不由得暗自思忖,难道周贵妃真得是身子不爽利? 看这面色,青白交错,嘴唇泛着青紫…… 这种表现的机会可不能白白让万氏捡去,赶忙上前顺气地顺气,倒茶地倒茶,忙不迭声地安慰,倒是把万贞儿挤到了外面。 翊坤宫一时间兵荒马乱。 “娘娘,民女这就去请太医。” “不许去!” 缓过气来的周贵妃死死地捏住吴秀女的肩膀,尖利地指甲深深嵌入肉里,薄薄衣袖下的皮肉必定一片青紫。 传唤东宫侍妾,没教训的了对方,反倒是被一个小小的太子选侍气得请太医,她这张老脸还往哪儿放?! 阖宫上下岂不是都要暗讽她没有手段?她堂堂太子生母,怎么能被人看笑话? 吴秀女的眼圈咻得红了,硬生生忍住钻心的疼痛,一声不吭。 恶毒的目光死死地对着站在边缘肤白貌美的万贞儿,酸水掺杂着恨意在心里咕嘟咕嘟冒着泡。 都怪万氏这个贱人,要不是她唆使太子不选秀,自己何至于受这么大的罪? 万贞儿只是风轻云淡地挑了挑眉。 不招人妒是庸才,恨自己的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无关紧要罢了。 接二连三受到打击的周贵妃面如土色,半分耐心都耗尽了,直接开始放狠话,怎么难听怎么来。 “万氏,本宫也不和你绕圈子。这几个都是本宫和皇后亲自挑选出来的秀女。你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不下蛋的老母鸡还不赶快退位让贤?!” 周贵妃本就出自民间,街谈巷坊的污言秽语耳濡目染也会个几分。 被万贞儿气得狠了,更是什么话难听说什么,力求让万氏有些自知之明。 “你自己的出身卑贱,不过是罪臣之女,哪里来得脸面处处霸占着太子?我呸!想着成为太子妃,也不看看你够不够格?!” 万贞儿嘴角含笑,眼里却冰凉一片。 瞧瞧这中气十足的叫骂,看来前些日子病得还是轻了。 第89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8) “妹妹说得是什么话?还有没有贵妃的体统。” 明英宗和钱皇后相携一脚踏进寝殿门,不知道听了多少。 而周贵妃只能紧紧攥着帕子,愤恨又恍然地盯着眼前的一对璧人。 “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眼睛被刺痛,屈辱地垂下头,生怕再看一秒就忍不住扑上去撕了钱皇后那张装模作样的嘴脸。 皇上握了握钱皇后的手,打量的目光在行礼的万贞儿身上顿了顿,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这下他倒是有些理解那个儿子,为何会死死地吊在万贞儿这棵树上。 如此美人,只应天上有,人世颇难寻啊! “都起来。皇后教训的是,周氏你那山野乡村的派头给朕好好收起来。” 周贵妃下意识地缩缩脖子,心里一阵酸涩恐慌,红着眼唯唯诺诺地应声。 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皇上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钱氏那个贱人,才真正地被他护在手心。 “这就是万选侍?瞧瞧这模样,也怪不得太子金屋藏娇。” 钱皇后面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一颗心却缓慢的下沉,直到绝望的深海。 华容婀娜,柔情绰态,这天底下独一份的容貌可以让所有女子自惭形秽。 眼角的余光扫过明英宗的微微晃神,钱皇后握住他的手紧了紧,万分庆幸这万氏藏于东宫,千娇百宠。 “这样,本宫这儿还有些调理身子滋补气血的药材,开枝散叶也该提上日程。”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万贞儿起身行礼,一来一回好像亲热地像是亲母女,半分没提往东宫塞人的不快。 看着坐在上首的两道衣袂联襟的明黄色身影,周贵妃的一颗心下在了油锅里,滚烫灼烧地发麻。 钱氏分明是把她当猴耍,她做了出头鸟来找万氏的麻烦,好人全让钱氏这个嫡母给做了。 其他三位秀女的脸色也阴沉地能滴出墨来,如坐针毡。 特别是心气高的吴秀女耐不住性子,频频看向一言不发的周贵妃,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着急。 她第一眼见到英俊挺拔身姿俊朗的少年储君,就丢掉了一颗芳心。 为了嫁进东宫,她费尽心思讨好太子的生母周贵妃,打点翊坤宫的宫女太监,钻研太子的喜好禁忌。 她有信心,只要能够踏进东宫,凭借着她的手段迟早能够笼络住太子的心肠。 可偏偏就差这临门一脚,这让她如何不急,怎么不急?! 周贵妃怎么在这个时候哑巴了? 可能是上天听见了吴秀女的期盼祈愿,钱皇后和万贞儿兜着圈子,正襟危坐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进入正题。 “不知道这几位是哪家的姑娘?” 嘴上问着,面上还不动声色地扫了周贵妃一眼。 周贵妃原本塌下来的脊背一僵,对上皇上的视线,在心里把装模作样的钱皇后骂了个狗血淋头。 僵硬地支起身子,竭力心平气和地回道:“姐姐可是忘了,这是妹妹给深儿挑的秀女。” 反正大家伙都清楚,还摆什么样子?说是周家的侄女,她也实在没有那个底气。 钱皇后做深思状,“妹妹也是一副慈母心肠,万氏你一个人侍寝确实也是精力不足,不知道万选侍意下如何?” 寝殿里,所有视线全都聚集在万贞儿的身上,几位秀女眼里期待的光快要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来。 万贞儿险些当场给她们翻一个白眼。 笑话?! 她一个人侍寝会吃力?!险些下不来床的,可不是她这个弱女子。 万贞儿眼神危险地眯了眯,要不是看在小太子不宜纵欲过多的份上,她非得让他体会体会什么叫做欲仙欲死。 再者说了,好不容易遇见这么纯洁的爱,完全能够弥补朱见深龙气清汤寡水的不足。 她的小太子还在前朝后宫孤军奋战呢?她可不会随随便便就把小太子推给别人。 万贞儿犹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她这张脸上就写着贤良淑德,仁惠善良吗? 蛟龙什么时候不小气了?她怎么不知道。 万贞儿露出八颗牙的假笑,不着痕迹地睨了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皇后。 “还请娘娘恕罪,东宫的一应事宜都是太子爷在管,妾身实在是做不了主。” “要不然……您亲自去和太子殿下商量商量。” 犹疑地语气,为难的神色,怯生生的眼神,万贞儿把出嫁从夫的小女子的纠结犹豫学了个十成十,也成功地把钱皇后气了个半死。 要不是朱见深那头倔驴软硬不吃,她堂堂大明国母,至于对着一个低贱的太子选侍低声细语吗? 钱皇后揪着帕子的手松了松,彻底放弃了万贞儿这块硬骨头。 不论是她的软法子还是周贵妃的硬手段,半点用处都没有。 “皇上,娘娘,太子殿下午膳还要妾身伺候,您看……” 明英宗饶头趣味地摆了摆手,一行人看着万贞儿娉娉袅袅的身子逐渐消失。 钱皇后的瞳孔失去焦距,唯有想起万氏吃了绝子散和麝香丸,才能稍稍缓解心底的郁气。 这边刚出了翊坤宫的小宫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腔里的心脏无规律的乱跳。 天知道她刚刚都做好了时刻替自家主子出头的准备了,太子殿下对万选侍的如珍似宝,言听计从让她生不出半点贰心。 万贞儿没有理会小宫娥的心惊肉跳,步子不急不缓。 还没等着进了东宫的地界,迎面就遇见一个眉头打结,堪称行走制冷机的太子殿下。 远远瞧见万贞儿的身影,朱见深面露狂喜,隔着老远张开双臂,迈开大长腿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小宫女和小太监有一个算一个,望天望地望自己,坚决做好一个合格的木头桩子。 万贞儿被箍得身上的软肉发疼,使劲地推了推男人宽阔的胸膛,抱怨:“快松开,你都把我弄疼了~” 朱见深这才回过神来,掰着万贞儿的肩膀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生怕有什么遗漏:“哪里受伤了?哪儿疼?” 万贞儿尴尬地红了耳垂,白嫩的柔夷捂住半张脸,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催促:“我哪里都好,没有受伤,快回去,快回去。” 朱见深放下悬着的一颗心,锐利地眸子在宫女太监身上一一扫过,打横抱起万贞儿丰腴的身子,大手不老实地摩挲揩油。 “姐姐放心,他们没那个胆子偷看。” 第90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9) “呦,殿下今日倒是霸气地紧。” 万贞儿窝在朱见深怀里,纤长的细指不老实地戳了戳太子殿下明黄色朝服下结实的手臂。 朱见深顿了顿身子,警告地瞥了一眼怀里的美人,浑身上下的肌肉紧绷地像是钢筋铁板。 大步流星,远远地把一众宫女太监甩在了身后。 东宫偏殿。 一进寝宫的万贞儿被威风凛凛的皇太子一把扔在床上。 万贞儿兴味地眨眨眼,拽着朱见深的朝服顺势一拉,太子殿下猛得感受到什么叫做温香软玉。 朱见深的眼眸眯了眯,大手慢慢地向下滑落。 “哈哈哈,好痒好痒,快住手,哈哈哈……” 万贞儿笑得眼角溢出泪花,身子软成了一汪春水,跌倒在锦被上没了气力。 “贞姐儿,让你今日不好好听话,别以为孤不知道你的小心思。看孤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天知道朱见深回到东宫才接到消息的无措和惶恐,当时是一时气急,乱了心绪。 如今心脏重新恢复秩序,哪里不知道贞姐儿是故意的? 要不然靠着他留下来的亲卫,今日何至于走这一遭?就算他在内阁议事也一定会处置妥当。 哪里用得着她以身犯险? 朱见深最是清楚他的母妃是个什么性子,一副浅显遭人利用的蠢笨心肠,真愣起来贞姐儿的小身板可真是招架不住。 朱见深眼底闪过深深的懊恼,打定主意要给身下的美人长长记性。 夫妻一体,他这个做丈夫的还没有废物到连自儿个的女人都护不住。 想着恶劣地勾了勾唇角,捏着万贞儿腰间嫩肉的手,从一只变成了两只,羽毛般挠在腰间颈侧。 万贞儿香肩上的汗珠细细密密泛着水光,细密的肌理泛着樱粉的薄红,却怎么也避不开这个狠心人罪恶的手。 美人衣衫半落,良人玉冠低垂。 眼神拉丝缠绵,这一场教训逐渐变了味。 朱见深忍耐地闭了闭眼,额头的细汗汇成小溪,顺着棱角清晰的下颌低落,惹得美人一声娇吟分不清是汗是泪。 可怜太子殿下被磨得眼睛赤红,发狠地吻了吻万贞儿殷红的嘴唇,懊恼地用顽强的意志力撑起了身子。 昨夜的良辰雨露美人恩他都没有消受完,再来一次恐怕真就要被榨成人干了。 他可是特意偷偷摸摸询了太医,这欢好重的是质量不是数量。 想起太医院的宋太医上上下下的隐晦打量,面皮薄的太子殿下脸就一阵阵地烧得慌。 “殿下如今年轻肾好,可也万万不可贪多。” 朱见深对着镜子细细地照了照,瞧着眼下有些青黑的黑眼圈深以为然。 打定主意的朱见深咬了咬牙后根,狠狠地别过头,不去看万贞儿眼波流转媚色生娇的模样,大有清心寡欲大明第一柳下惠的坚决。 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万贞儿脸色一黑,瞧着朱见深背过身去整理松散杂乱的衣服,气得眼圈红了。 干脆利落地翻了个身,拿脊背对着太子殿下,恨恨地捶了捶锦被活像是打砸哪个不知名的负心汉。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被人吊起胃口不上不下的难受。 在脑海里把朱见深指责了个遍,转头又开始细细地盘算出宫的可能性,再不济宫里还有些硬朗的侍卫俊秀的太监。 朱见深就整了整衣裳的功夫,转眼就看见心尖上的贞姐儿背对床幔气鼓鼓地模样。 也幸亏朱见深不知道万贞儿这会儿想些什么,否则铁定被气得七窍生烟。 太子殿下半趴在在床边,学着万贞儿之前的模样,用指尖轻轻地戳一戳美人修长的脊背,眼角地余光敏锐地觉察到贞姐儿的身子一颤。 朱见深眼角含笑,指尖划过肩膀脊背侧腰。 还没戳几下,万贞儿就忍不住回头握住他作乱的手,一双眼睛被怒气熏红燃烧着熊熊烈焰,厉声娇喝: “你做什么?” 连平日里什么客气的太子殿下都不喊了。 朱见深赶紧正色,掩饰住眼底的笑意,反握住美人细嫩的柔夷贴在自己的脸上。 “姐姐,这是生深儿的气了?” 自打朱见深成了太子殿下以后,在万贞儿跟前就再也没自称过深儿。 嫌弃这个名字太过于幼稚,他已经是太子可以保护姐姐,而不是被姐姐保护。 万贞儿的脸色不出所料软了软,朱见深眼底压制的笑意翻涌上来。 还不等他的嘴角彻底咧开,就被万贞儿反手捏住腮上的肉,恶劣地扯了扯,嘴里发出按耐不住的银铃声。 朱见深的耳垂红得火烧火燎一阵阵发麻发酥,被笑得腰都软了一截,什么男子气概,柳下惠都被他抛之脑后。 他这些日子算是重新了解了万贞儿的性子,天真却恶劣,坦荡又记仇,平日里最是得理不饶人的主。 朱见深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还不待万贞儿重新竖起耳朵听清,就看见唇红齿白的玉面郎君脸上飞快地飞出来两片云霞,愈烧愈旺,烫得她的手心隐隐发麻。 “姐姐,好姐姐,你就饶了深儿!” 万贞儿呼吸一颤的功夫感觉手心一凉,只见朱见深用尖利的虎牙磨了磨万贞儿细嫩的指尖,欲火烧得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又可人。 朱见深死死禁锢住美人恩客的一双柔夷,不好意思地把一张俊脸死死地埋在万贞儿的掌心。 只可惜葱白的玉手遮不住地红晕仍旧隐隐约约地透出来,软了万贞儿的心肠。 完全把什么脾气矛盾抛到了脑后。 这么好的相公,这么俊秀身材硬朗的玉面俏夫君,就算拿一整个禁卫军来都不换! 谁能拒绝半跪在地上害羞得叫你姐姐的小奶狗啊?! 万贞儿忍不住伏身,亲了亲小相公滚烫的唇,“殿下果然很甜。” 第91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10) 明英宗病了,病得上不了朝。 前朝后宫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又随着皇上这病去如山倒慌了神。 朱见深身为太子监国,忙得脚不沾地。 前朝的一帮子老臣宦官借着威风狐假虎威,丝毫不把这个年轻的少年天子放在眼里。 被万氏撅了面子,致力于给东宫塞女人的钱皇后周贵妃,顿时消停了。 钱皇后日日守在皇上身边,事事亲力亲为。 周贵妃沉浸在头顶上的皇后马上就要随着皇上殉葬的喜悦里,肆无忌惮地畅享成为大明上下最尊贵的女人的风光。 高兴地晚上偷偷闷头在被窝里笑,一连干了三个大肘子。 结果第二天就乐极生悲,上吐下泻,哭着喊着非要万贞儿侍疾。 朱见深被这个拖后腿,粗浅地能一眼看到底的生母气得半死。 他父皇还没死呢,他那好母妃就摆出了这么大的架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儿子有多么着急上位,盼着他父皇早早地驾鹤西去。 原本连连几日醉卧春宵的春风满面,荡然无存。 万贞儿也对周贵妃堪比小强般惊人的恢复力,和频频找茬的手段膈应地不行,干脆暗地里派人去翊坤宫提点几句。 “谁知道皇后娘娘在皇上跟前说些什么?万一皇上偏爱皇后娘娘不让她殉葬了怎么办?” “阖宫上下谁不夸皇后娘娘仁慈贤惠,和皇上伉俪情深?娘娘,咱们可不能被比下去!” “娘娘,您可是太子的生母,这风头怎么能全让长春宫那边给出了?” …… 周贵妃当天就把翻出来锦绣罗钗又给塞了回去,头上那两对金光闪闪的流苏簪子也被贴身宫娥锁进了匣子。 转头,抱着一股不能让钱皇后一个人出风头装样子的心气,硬生生地赖在乾清宫坐冷板凳。 不论钱皇后明里暗里的暗示,还是使眼色,都不为所动。 反倒是皇上讶异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只知道贪图物欲的周氏,居然老老实实地陪在乾清宫。 听说赶都赶不走,内心颇受触动。 连连夸赞周贵妃赤子之心,大有长进。 不说太子听见这句话,背后是如何和万贞儿吐槽父皇老眼昏花,钱皇后当场差点就被气得绷不住伤心欲绝的表情,狠狠翻一个白眼。 生平第一次觉得,男人都是贱骨头。 周氏只不过老实了一天就是赤子之心,那她这个日日夜夜守着皇上的皇后算什么? 算理所应当,自讨苦吃吗? 怪不得说老糊涂老糊涂,龙床上躺着的这位 也没有强出一星半点。 要不是还要仰仗皇上废除殉葬制度,让她这个太子嫡母好好活着,再压周氏一头…… 钱皇后眼里透出一抹凶光转瞬即逝,暗暗忍耐住发痒的手心。 前朝后宫的风云,关系不到万贞儿分毫。 东宫被太子亲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成功怀孕的万贞儿平日里只要负责吃吃喝喝,顺便打听一下八卦,愉悦一下身心。 就连打着照顾皇孙的母妃母后也没把人手安进东宫,只能借着请平安脉的太医之口,听到只言片语。 没错,争强好胜的小奶狗经历了一次妖精打架的挫败后,重整旗鼓。 于良辰吉日再度一决高下,天雷勾地火,成功地反败为胜,顺便种下了小娃娃,还是两个。 天知道太医号完脉之后,在外人眼里颇为沉稳英明的太子殿下当场激动的地抖成了筛子。 整日里盯着万贞儿平坦的小腹发呆还不算,还要广告前朝后宫,务必让大家伙都知道,大明储君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前朝后宫的大臣妃嫔有没有替太子高兴不知道,不过这动歪心思的人却是一茬接一茬,层出不穷。 贪财好色是刻在男人骨子里的本性,三妻四妾是官宦世家的标配。 没几个人相信,堂堂少年储君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灯红柳巷。 前些日子,前朝的官员们又开始老话常谈,选天下之淑女乃国之根本…… 这论调就像是七八十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只可惜刚起了个头,就被掉进奏折堆里好几天没进后宫看娘子结果肝火直冒的太子殿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皇上龙体欠安,你们这帮言官却就知道盯着孤的后院,难道是想要孤不孝不悌吗? 什么南边今年又旱灾,是赈灾的银子筹好了,还是百姓的日子过好了? 什么听说北边的蛮夷手段又不干净,不去盯着,是等着孤和你们一起亡国吗?! 一连串话咋下来,直吓得那名言官的袖子都被额头上止不住的汗水浸透了,恨不得当场以头抢地,以示对大明的忠心。 他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不就是一个选秀,怎么就和大明的生死存亡扯上关系了? 也有不少老臣敏锐地意识到,这位太子未来的皇上似乎并不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好拿捏。 有些官员想起曾经皇上刚愎自用,执意亲征瓦剌的耻辱,眉心深深地印出一道褶子。 这位同样雷厉风行的帝王,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朱见深的性子在某一刻和万贞儿趋同,霸道专制,雷霆万钧。 万贞儿半点没有收到什么选秀的信儿,倒是自己跟前出了满腹算计,妄想踩着她这个旧人一步登天的野心家。 万贞儿懒洋洋地起了床,肚子里揣着的这两个娃娃非常贪吃,最近她特别馋肉,特别是宫外的白斩鸡酱烧鸡全鱼宴…… 只可惜太子殿下看得紧,她是半点不能踏出皇宫。 虽说她要是想着偷偷溜出去半点也不成问题,甚至还能给大内高手表演一个飞檐走壁外加身轻如燕。 可一想起太子殿下眼睛通红委屈巴巴地看着你,她就心里发毛。 纯净的爱和灵魂的甜美,就算是她这个妖精都不忍心破坏。 其实,宫里的宫娥太监脚程还是很快的,她起床后只需要等上半个时辰,就能吃上香喷喷热乎乎美味的荷叶鸡。 她坚定地相信,宫外的红烧鸡拿到宫内吃,口味肯定没什么两样。 今日同往常一样,万贞儿用了朝食,懒洋洋地躺在庭院的竹椅上纳凉,悠哉悠哉地等着送上门的全鱼宴。 据说京城这地界上,只有漱玉斋的主厨做出来的全鱼宴才最是正宗。 平日里,他手底下那群徒弟的火候只有八分。 万贞儿早就让下面的人打听好了,今日正好是那位成名已久的老师傅掌勺,特意早早地预定了这份全鱼盛宴。 左等右等,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万贞儿的脸色从红润到杀气腾腾,只在这两个时辰。 第92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11) “主子饶命,求求您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还不等万贞儿质问她那无影无踪的全鱼宴,一个状若疯疯癫癫发髻凌乱的宫女哭得梨花带雨地冲过来。 仔细一看,身上粉红色绣裙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细腻的脖颈,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只可惜了面上精雕玉琢的桃花妆被眼泪打湿,胭脂水粉乱作一团,梨花带雨之姿少了几分娇柔怜意。 万贞儿眼皮都没眨一下,慢悠悠地躺在竹椅上,眼神示意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的小宫娥重新打扇。 秋老虎还是厉害的很,这具略显丰腴的身子半点也不耐热。 后面坠在宫娥身后追逐的两个小太监气喘吁吁,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跟前。 行了个礼,一把拧住哭哭啼啼的小宫娥,没有半分怜惜。 眼角觑了觑怀着龙胎的这位太子选侍,心里咯噔一下。 行刑的时候居然让这小宫娥挣脱不说,居然还惊扰了龙胎,他们有几个脑袋能砍? 豆大的汗珠顺着眼角下颚滑落到衣领,押解的动作又粗鲁了几分。 都是这个不安分的宫女,害得他们也要吃挂落,一会儿打板子,定要从她身上讨回来。 “主子,求您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多事了,再也不敢觊觎太子殿下,求求您了,看着主仆情意的份上……” 这宫娥不知道哪来得力气,众目睽睽之下,扯着两个小太监的身子硬生生地向前膝行几步,眼底的嫉妒愤恨也变成了全然的恐慌惊惧。 万贞儿靠着背后的软垫支起身子,一只玉手懒散地托着粉面桃腮,脚尖虚点着地面,打趣地把地上的宫女打量个遍。 “秋玉,都说主仆一场,我倒是不知你居然还怀着青云志。咱们这东宫倒是藏龙卧虎啊!” 秋玉是万贞儿身边的老人。 原本只是东宫偏殿的扫洒宫女,后来得原主提携,成了万贞儿跟前得脸的一等宫女。 只可惜这丫头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野了,居然想着效仿前人爬床,最好一举得男。 正好万贞儿怀孕,无法侍寝,天时地利人和,秋玉不就动了歪心思吗? 昨晚上,借着给太子送补汤的机会,自荐枕席,硬生生吓得小太子连夜抱着铺盖从书房搬回了偏殿,宁肯在地上打地铺也要和万贞儿睡在一块儿。 昨天爬床未遂,今日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否则,这东宫储君的床岂不是想爬就爬,目无尊法? 至于这三十大板之后,是生是死,就看她的造化了。 秋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妩媚的桃花眼布满血丝,眼下泛着乌青。 昨日被关在柴房一夜没敢闭眼,生生挨到天明,就怕太子什么时候就派人一条白绫勒死她。 原以为天明以后这教训就结束了,哪成想太子天生一副硬心肠,打着杀鸡儆猴的算盘,要她在东宫大庭广众之下挨板子。 她二八年华,容貌不俗,都是伺候人的出身,凭什么万氏就是东宫的主子? 一个老女人罢了,还能比上她年轻秀美?不过是占了殿下不知欢好滋味的便宜。 只可惜,眼下跟前的主子就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 万贞儿眯了眯眼,纤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挑起秋玉尖尖的下巴。 粉面桃腮,青涩妩媚,像是三月桃花树梢青涩的桃花芯。这副容貌在大明后宫里也是顶尖的。 虽比不上她这副身子来得雍容华贵,曼妙生姿,倒是别有一番青涩可人的滋味。 也怪不到秋玉宁肯背主,也要去攀一攀高枝。 谁让在这后宫,再受宠的奴才还是奴才,再遭人冷落的主子也是主子。 秋玉屈辱地抬头,感受到尖长的指尖轻轻地划过脸颊的触感,身子控制不住地哆嗦成筛子,藏在眼底的嫉恨浮现出来。 生怕下一秒,眼前这位旧主就让她脸上开花。 “瞧瞧这可怜的小模样,太子殿下也太过狠心,如此美人也要挨板子,倒是罪过罪过。” 万贞儿拿玉兰香的帕子擦了擦嫩红的指尖,随意挑起一颗水润剔透的葡萄塞进嘴里。 秋玉眼里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跪在地上彭彭地磕着头,头低下去的瞬间嘴角却恶劣的勾起。 眼里的恶意嘲弄,浓烈地万贞儿隔着几步都厌恶地蹙了蹙眉。 几个小太监眼睛不经意地对视一眼,不由得揣测这位主子娘娘的用意。 难道是万选侍终于怕了前朝后宫的弹劾,想着推出跟前这个宫娥固宠? 这么想着,禁锢着秋玉的手不经意地松了一松。 秋玉如蒙大赦地向前跪爬了几步,挣扎伸出手,眼看就要碰到万贞儿的裙裾下摆。 “你要是敢碰脏了我的裙子,就别怪我砍了你这双手。” 轻飘飘的眼神让秋玉从脊梁骨升起一阵寒意,身子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毫不怀疑,要是真的碰到了绣着金丝银线步步生莲的裙摆,万选侍真的会把她的手生生地剁掉。 “死罪难免,活罪难逃。我今日的好心情都让你给搅和了。爬床就不说了,连我的鱼都带不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东宫养的是一群大老爷老佛爷。” 接二连三的扑通声跪了一地,宫女太监有一个算一个,诚惶诚恐地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生怕下一个被打板子的就轮到了他们。 不少宫女太监隐晦的眼神射向万贞儿脚边的秋玉,要不是她背主攀龙附凤,他们何至于被主子忌惮。 这话要是传到太子耳朵里,哪里还有他们的活路? 饱含恶意愤恨的视线,让秋玉险些支撑不住身子,软成一滩烂泥。 万贞儿眉梢含笑地瞧着这里面的暗潮汹涌,满意地摸了摸下巴。 秋玉要是老老实实地挨了板子,她说不定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就留她一条活路。 可现在嘛? 她还没发作呢,这个秋玉就敢跑到她跟前来彰显存在感,既然如此也就别怪她顺水推舟 “看在你也伺候过我的份上,这三十大板就免了。” 秋玉面上的喜色还不等蔓延至眉梢,下一秒就被打入冷窖。 “这样,你要是能在那棵柿子树底下倒立两个时辰,这件事就翻篇。三十大板还是倒立,你自己选!” 第93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12) 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拎着心腹刚从宫外带回来的鱼,还没走进寝宫,远远地就看见他和贞姐儿亲手种的柿子树下面立着一个人影。 可怜太子殿下日日操持公务到深夜,年纪轻轻就看不清楚几百米外的是人是鬼。 走得近了,这才认出来树下倒立着一个粉色的人。 万贞儿看了一会儿秋玉的丑态就没了兴致,早早地就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只差遣几个高大的侍卫守着。 两个时辰,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高高的日头挂在天上,秋玉粉色的裙摆盖住了头,绿色的里裤露了出来,原本还算别有风味的啼妆被汗水泪水糊得看不清人脸,只狼狈二字就可见一斑。 火辣辣地太阳晒得人一阵阵头晕目眩,秋玉的眼前发黑,嘴唇干裂冒出腥咸的血珠,从胃里翻腾出一阵阵呕吐感,就连吞咽口水都成了奢侈 。 见着来人,不禁开口求饶。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求您让主子饶了奴婢,奴婢愿意挨板子。” 她悔的肠子都青了,万贞儿哪里是想要放过她,钝刀子割肉的痛苦让她清清楚楚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她真的会死的,真的! 秋玉的声音虚弱,嗓子像是被火燎了一样嘶哑,求生欲让她顾不上什么姿容仪表。 若不是朱见深这几日习练武功,恐怕还听不清她嘟囔什么。 朱见深脚步没有丝毫停滞,转瞬就进了偏殿。 他已然认出来这就是昨晚爬床的宫娥,如今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要是他真的开口,那置贞姐儿于何地?!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姐姐,今日孩子有没有闹你?瞧,孤给你带了什么?” 万贞儿睡眼惺忪地靠在美人榻上,散乱地发髻凌乱地披散,银色的流苏簪子摇摇欲坠,耳边坠着的珍珠耳珰随着美人抬眸,不经意地晃了少年储君的神。 “不过才三个月罢了,哪里有什么反应?快快摆膳,这鱼闻起来就美味。” 被鱼的香气一激,万贞儿彻底清醒过来,放下手里绣到一半的红色火麒麟肚兜,就要扶着肚子起身。 惹得太子殿下蹙着眉头揽过万贞儿的腰,小心翼翼地把人打横抱起放到软椅上。 等着摆膳的功夫,朱见深一张俊脸贴在万贞儿薄薄的肚皮上,手里捏着那份肚兜打翻了醋坛子。 “姐姐好偏心,姐姐还没给孤做一件衣服,反倒是先给肚子里的皮小子绣肚兜。” 说着拿狗狗眼瞄了瞄万贞儿似笑非笑的芙蓉脸,委屈巴巴地辩解: “这些活计有宫里的绣娘,姐姐仔细伤了手。绣肚兜还不如绣一个荷包香囊来得轻松。” 就差明着央求心上人,给他亲手绣一个荷包香囊。 朱见深抿了抿唇,好像被欺负红了眼的深闺怨夫,埋怨自己的情郎见异思迁。 万贞儿微微弯腰,伸手捏了捏小太子火烧云似的耳朵,杏眼里漾着化不开的笑意。 小太子绝对是她遇见的最可爱的人类。 幸好她上个世界闷在皇宫后院闲来无事,跟着蜀地苏地的绣娘好好学了学刺绣。 虽说不上精通,可起码绣花是花,绣鸟是鸟。 小太子伸手扶住万贞儿微微隆起的孕肚,明明羞红了脖子,嘴上还要撑着一口气义正言辞地控诉: “姐姐偏心,姐姐都没有亲手绣一个属于我们的定情信物。” 万贞儿欺负够了人,眼看着小殿下眼里的水雾多得快要盛不住地化开,这才恶趣味地轻轻啄了啄他艳色的唇。 “那我就给殿下绣一个白色蛟龙样式的荷包怎么样?” 她的本体可是漂亮极了,煌煌紫气,人族气运的蕴养,绝对是天下最绝无仅有的霸气蛟龙。 万贞儿忍不住手痒地捏了捏小太子脸上的软肉,轻声呢喃:“真是便宜你了,小太子。我的本体可不是那么好见的。” 朱见深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忙着给娘子挑鱼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了这条漱玉斋的大鱼。 “主子,外面的宫女晕了过去。” 刚吃到一半,外面守着的侍卫就进来禀报。 顿了顿又补充道:“被树上掉下来的虫子吓晕的。” “哦?怎么这么没用?还差多久?” 万贞儿摇头拒绝朱见深送过来的一口鱼肉,一打岔她现在没了胃口。 太子殿下脸色一僵,担忧的视线移到庭院里,只剩下彻彻底底的迁怒和厌恶。 早知道,他昨晚就该把人给发落了,也不至于拖到今天,坏了贞姐姐的胃口。 “还差半个时辰。” 太子殿下任劳任怨地替万贞儿擦了擦嘴角,就看见他的贞姐儿蠢蠢欲动想要出去瞧瞧。 只好一手护住万贞儿的孕肚,一手扶着她的柳腰。 “主子,等等——” 还没等这一双璧人迈出去一步,杵在寝殿里的侍卫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 “殿下,这位宫女被吓得失了禁,恐脏了主子的眼。” 万贞儿脸色难看,抓着太子殿下的手都紧了紧。 不得不承认,秋玉确实恶心到她了。 “拿盆水把人给浇醒,说好的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时辰够了就把人赶出宫,生死不论。” 朱见深剑眉倒竖,挥了挥手,揽着万贞儿的身子进了内室。 被这么一搅和,食欲是彻底没了。 秋玉爬床受罚的事没有隐瞒,阖宫上下都被敲打了一遍,窥视储君踪迹动了歪心思的宫娥都夹紧了尾巴做人。 这秋玉还是万选侍跟前得脸的一等宫女,容貌身段在宫娥里面也是个中翘楚。 人家起码还留了一命,要是换了她们,万选侍可不见得会留情。 后知后觉得到消息的周贵妃扼腕,气得大骂朱见深是个傻子。 送上门的鲜嫩少女都不敢收,大明储君怎么会是这么一个耙耳朵?! 要不是上面还有钱皇后震慑,她恨不得舍了皇家颜面,非请寺庙里的大师给她的傻儿子驱驱邪,看看是中了万氏的什么癔症。 储秀宫。 吴秀女气得把给皇上抄的经书撕了个粉碎。 要不是还记得这是在皇宫里,她都快抑制不住冲动,把储秀宫的摆件打砸个遍。 第94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13) 天顺八年正月,明英宗驾崩于乾清宫,太子朱见深即位。 嫡母钱皇后与生母周贵妃尊为两宫太后,东西宫并立。 被迫迁往慈安宫的周太后阴沉着脸,本就苍老的褶子密密麻麻,更显斑驳。 内务府三天两头地去慈安宫换新摆件。 新帝继位,意气风发。 少年天子监国的几个月,早已把朝堂政务了然于心。 如今一朝春风得意,处理政务更多了几分雷厉风行,先前的桎梏隐忧一扫而空。 皇上身居高位,蝶翼般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翩然的思绪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他如今已经是皇上了,贞姐姐合该成为与他并肩而立的皇后。 咳,朱见深的眼神飘忽了一瞬,开始默默在心里盘算。 宫里如今没有别的妃嫔,以后也不会有。 长春宫虽说一直是皇后的居所,可到底是钱太后先前的居所,归整清理还需要时日。 倒不如让贞姐儿住进坤宁宫,正好离他的宫殿最近,宫里的人手就从他的乾清宫去调,免得有心之人动手脚。 等他们的麟儿出生后,男孩儿就立为太子,请几位可靠太傅和武状元,文能提笔作诗,武能开疆拓土。 要是个公主…… 朱见深的眉头皱了皱,上扬的嘴角抿了抿,绷成了一条直线。 下面的老臣扯着胡子的手一顿,手上就多了几根花白的胡须,脸上龇牙咧嘴的一阵疼。 不由地思忖,新帝难道是对内阁挑选的年号不满? 这…待会儿,还要不要再提一嘴选秀的事? 初露帝王之威的皇上,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个皱眉就引发了底下人的种种揣测。 他只是在烦忧他和贞姐儿的小公主的驸马人选。 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才艺双馨的公主,出嫁不宜过早,非能臣武将配不得。 实在不行,他这个做父皇的也可以挑选几个面首,大明的当朝长公主当然有肆意的资本。 公主府必然要奢华富贵,显出公主的仪态和天家的看重,又不能离皇宫太远,方便老父亲随时召见乖女儿。 “皇上,新朝初立,臣以为第一要事就是广开后宫,以选天下淑女填充。” 朱见深的思绪猛然被打断,不悦地看向颤巍巍站出来的内阁首辅。 “既然阁老提了出来,那朕就现在册立后宫。” 朝臣嘴角抽了抽,匪夷所思的视线投向龙椅上的真龙天子。 这后宫如今就只有万氏一个,听皇上这口吻,说得像是有三千佳丽一样。 唉,这大选,难喽—— “万氏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端庄典雅,又身怀龙胎,理应封为皇后。” “皇上,不可,万万不可啊!” 老臣的腰杆一哆嗦,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还请皇上三思。” 呼啦啦一群大臣,随波逐流地软了膝盖。 朱见深早就料到这帮子冥顽不灵顽固不化的老臣会反对,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止不住地窝火。 帝王年轻,本就容易意气用事,更遑论是涉及到放在心尖尖上的心上人,早就做好了拔剑四顾的准备。 “朕心意已决,不必再劝。” “皇上,万氏出身低微,担当国母至尊,难以服众!” 朱见深拧了拧眉,眉梢冷厉: “大明自太祖伊始,选秀选的就是民间女子。要是论起出身低微,朕的祖上还是乞丐。那朕是不是也应该退位让贤?” 出言的臣子愣在了原地,皇上都敢拿太祖的出身说事,他还能说什么? “皇上,恕老臣多嘴,万氏已是花信年华,难以孕育子嗣,大明江山的传承需要继承人。” 朱见深脸色黑了黑: “万氏如今已是身怀六甲,身子康健,爱卿又是如何得知难以孕育子嗣这一说法? 朕倒是不知道,文武百官里面居然还有比太医院太医更为精通医术之才。” “皇上,选秀乃是国本,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可动摇啊!” 朱见深脸色黑成了锅底: “无子妃嫔殉葬也是老祖宗的规矩,那朕是不是要开棺把先皇请出来,和诸位辩驳一番。” 站出来的大臣身子瑟缩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地结结实实。 瞧瞧他这张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话要是传到慈宁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对太后娘娘有意见。 这场辩驳从早上吵到了中午,朱见深眼里的不耐充斥着整个大殿。 到底还是新帝,手里的权柄比不上根基深厚的内阁。 “先帝丧期,朕若广开后宫,岂不是不忠不孝不义不悌?!选秀之事,休要再提!” 按捺住胸腔内燃烧地怒火,朱见深撇下朝臣,拂袖而去。 下了朝,万氏被赐居坤宁宫,待遇比起正儿八经的皇后也不差什么。 只不过少了一道光明正大,昭告天下的圣旨罢了。 以内阁首辅为首的大臣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既然万氏既没有入主长春宫,又没有下封后的圣旨,他们又何必惹得新帝不快? 一朝天子,一朝臣。 若非必要,他们也不愿意同皇上敲竹杠。 朝臣们顿时偃旗息鼓,选秀一事就此翻篇。 慈安宫。 寄希望于朝臣能够压下皇帝儿子的周太后,恨得牙根痒痒。 “这帮大臣真是没有一点儿用。先帝废除殉葬,让钱氏那个贱人又压了哀家一头,他们拦不住。 到了皇上这里,选秀这么一件小事都左右不了,要他们干什么用?!” 周太后幸好没有什么心血管疾病,要不然身子可禁不起她三天两头的闹腾,早就安安稳稳地躺在床榻上起不来了。 跟前伺候的翠儿眼观鼻鼻观心,就跟没有听见一样。 这位太后娘娘最是固执,你不规劝还好,但凡有人搭话,那骂人的话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她也是纳了闷了,太后娘娘何必非要和慈宁宫坤宁宫的两位较劲? 一个是先帝的正妻,一个是新帝的爱妃,两头折腾,两头都讨不了好。 何不老老实实地做一个老佛爷,衣食无忧,风光体面? 反正折腾到头,除了被皇上厌烦,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处了。 第95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14) 周太后变着法子骂人,从先帝骂到新帝,慈宁宫的钱太后到坤宁宫的万氏,直到骂到口干舌燥这才罢休。 “哀家还以为这储秀宫里的几个秀女是个能耐的,结果呢?啧啧啧,半年下来连皇上的衣角都没碰到。不抓住机会,等着万氏生下龙胎,还能有她们承宠的份?” 周太后喝了一壶龙井润了润喉,眼里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天顺八年的冬天地冻天寒,鹅毛大雪过后,御花园的腊梅开得格外地美艳,连带着空气里都浸染了几丝清香。 坤宁宫的地龙烧得旺旺的,裹得鼓鼓囊囊的万贞儿耐不住热,把厚厚的外袍往上拢了拢,露出半截圆润晶莹的胳膊。 朱见深对坤宁宫万娘娘的心意,从宫殿的挑选布置就可见一斑。 不光是位置极佳,富丽堂皇,宫殿也是阖宫上下最最为宽敞的。 毕竟他可是想好了日后生出的一串皇子公主,若是贞姐姐不喜欢,后宫里闲置的宫殿还多了去。 日后,每隔一段时间搬个家,重新体会一番浓情蜜意,也不是不行。 六月份的孕肚高高挺起,看不见脚尖,万贞儿巧笑倩兮莹润剔透的脸庞藏在火红艳丽的狐狸毛下,愈发娇小。 宫娥仔细地调整万贞儿身上的狐裘斗篷,温度适中的暖手炉塞进娘娘细嫩的玉手里,脸上不易察觉地露出难色: “娘娘,今儿个外面还飘着鹅毛大雪,咱们要不改天再去梅园?” 万贞儿在后宫中虽说待遇比起皇后也不差分毫,可还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分封号。 宫里人只能称娘娘,反正这后宫里只万氏一个后妃,也不怕混淆。 朱见深不乐意让心上人屈居妃位,在前朝和言官三天两头就要辩驳一番,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只等着万氏分娩,若是个延续大明江山的皇子,皇上自然有办法说服一群古板的老臣。 可若是个公主…… 一时之间,多方人马把目光汇集到万贞儿的肚子上。 前朝的老臣后宫老一辈的太妃出乎意料地沉得住气,甚至是有些麻木,不过是个将要出世的孩子罢了。 就算是生下来的皇长子都有半路夭折的先例,哪个皇帝的后宫里不死几个孩子? 随着万贞儿身子愈发笨重,朱见深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搞得坤宁宫的宫娥太监一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私下里的生产演习开展地如火如荼。 万贞儿不管走到哪儿,就算是在坤宁宫雕梁画栋的庭院里消消食,皇上都要一步一个脚印,步步跟随。 一只手揽住万贞儿纤细的柳腰,另外一只扶住孕肚,才能安心。 太医院述职的太医更是三天两头就要在坤宁宫门前排起长队,等着号脉。 特别是到了冬天,万贞儿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日好不容易起了兴致,趁着粘人的皇上不在,好好去御花园清净清净,万贞儿自然不会被一场雪吓退。 万贞儿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微微一凝,撇撇嘴有些不快地反驳: “内务府不是早早地派人把外面的青石路打扫干净了吗?不过是去御花园消遣消遣而已,又能出什么岔子?” 秋月是从乾清宫拨来的大丫鬟,有了秋玉的前车之鉴,朱见深不放心,干脆把之前伺候的下人都敲打了一遍。 外带着裁出了一批宫女太监。 秋月做事妥协,考虑周到,唯一让万贞儿不满地就是这张絮絮叨叨的嘴。 一个小皇帝就够了,再来一个唐僧念经,她实在是耐不住。 不待理会秋月拧着眉头欲言又止,摆摆手,率先跨出坤宁宫。 后面的宫女太监提着一颗心赶忙跟上,随时随地准备给娘娘当肉垫。 秋月战战兢兢地跟在万贞儿后面,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一双手虚虚地拢着娘娘的身子,每走一步心就颤一下。 “娘娘,这天寒地冻的,御花园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瞧的,咱们差不多就回去。” 走在前面开路的小李子竖着耳朵,不放过脚下的每一块青石板,生怕主子娘娘一个不小心,连带着他的脑袋一骨碌搬了家。 万贞儿吐出一口气,外面的空气格外新鲜,敷衍地糊弄一路碎碎念的贴身宫女: “咱们再逛一圈就回去。” 脚下的残余的积雪阴湿了鞋底,冷风裹着飞雪,衬得万贞儿唇红齿白,玉面寒霜。 墨梅看了,腊梅瞧了,吩咐小李子上前折了几支附庸风雅的红梅,万贞儿困乏地摆摆手。 “行了,咱们打道回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刚一转身,一道黑影咻得从雪地里钻出来,快得只看见一道乌黑地残影。 队伍立时散了,小李子一惊,只来得及喊一声“小心”,电石火花之间,只看见一团黑色的残影准确无误地扑向万贞儿的肚子。 秋月本能地闭上眼,匆忙转身拿身子护住万贞儿。 “啊!——” “喵——” 只听见一声凄厉地惨叫,秋月的后背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密密麻麻的血珠把绿色的宫装染成红色,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血肉模糊。 一击不成,黑猫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在银白色的雪地里泛着渗人的绿光,只剩下兽类本能的野性。 勾着血丝的爪子,在雪地上印下一个个血红色的梅花印。 稳住身形,一个后退,继续朝万贞儿身上扑去。 万贞儿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发狂地黑猫,不退不闪,伸出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轻轻一踢。 看似没有多大力气,黑猫却猛得飞出去几米园,蜷缩在雪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秋月的嘴唇苍白没有丝毫血色,脸色清清白白,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倒下去。 幸好,幸好娘娘和龙胎没事儿,要不然就等着皇上扒了他们的皮。 万贞儿吩咐几个小太监先把秋月送回去,顺便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自己慢慢朝着躺在雪地上呼吸微弱的黑猫走去。 “娘娘,这畜生发了狂,您可离它远点儿。” 小李子大冬天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严阵以待地拦在万贞儿跟前。 这黑猫油光水滑,一看就是人样养的,偏偏在下雪天被放出来,还恰好发了狂。 后宫里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巧合。 万贞儿也不坚持,一丝金色的光芒在黑猫暗淡无光的皮毛上一闪而过。 “你去把这黑猫带上,回宫。让太医好好查查,这猫身上有什么蹊跷。” 动作的步子顿了顿,接着补充道:“小心点,别伤了它。” 第96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15) 回了坤宁宫,秋月被送去了偏殿安置。 映月急忙上前给万贞儿脱下狐裘斗篷抖了抖雪,地龙烧得暖和,炭盆里还有上好的银丝炭。 “行了,本宫也乏了,先歇一会。” 万贞儿的睫毛颤了颤,清凌凌的眸子合上,一吐一吸,呼吸逐渐变得清浅。 映月悄无声息地守在榻前,手里忙着替娘娘肚子里的小主子缝制襁褓。 万贞儿自打替朱见深秀了一个白色蛟龙明黄底色的荷包以后,针织的兴趣就大大降低。 映月这个心灵手巧,擅长针线梳妆的二等宫女就被提拔上来,平日里就负责给没出生的皇子公主绣襁褓肚兜。 下面伺候的宫女太监小心翼翼地放轻了手脚,落针可闻。 后宫里的宫女太监,哪个不羡慕他们坤宁宫的好日子?出门报坤宁宫的名号,就连皇上跟前伺候的汪公公都要赏几分薄面。 娘娘不像是慈安宫三天两头找茬的周太后,也不是什么喜欢磋磨人的主。平日里只要安安分分地做好分内的事,最是体贴不过。 偏殿,秋月唇色苍白的趴在床榻上,后背上抹了药,一阵阵发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李子幼态的圆脸上闪过一丝疼惜,轻手轻脚地合上了门。 转头朝刚出了正殿,捋着花白胡子的太医走去。 面色严肃,习惯性含笑三分的唇角控制不住地往下撇: “方太医,娘娘和龙胎怎么样?” 方太医也认得坤宁宫的掌事太监,据说是皇上跟前汪公公的徒弟,之前在乾清宫当差,也没有计较他脸色不好。 摊上掉脑袋的大事,能心情好才怪。 “娘娘的身子康健,龙胎也没什么妨碍。” 说着又想起来什么接着补充道:“娘娘怀的是头胎双胎,女子生产本就不易,更何况娘娘的年岁……” 方太医翘了眼角,隐晦地暗示:“平日里多走走,活动活动。双胎早产也是正常。” 小李子默默地把这些话记在心里,等一会儿一字不落地把话递给皇上。 依着皇上疼爱万娘娘跟眼珠子似的珍惜劲,但凡跟娘娘沾边的事,只要事无巨细地转述,总没有错。 得了太医的保证,小李子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今日这事处处透着古怪。 幸亏娘娘这次有神佛保佑,有惊无险,他们才能保住项上人头。 要是真的出了岔子,坤宁宫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 都不够给娘娘和龙胎赔的。 “还要劳烦方太医去瞧瞧这发狂的黑猫,是不是中了什么药?要不怎么好端端的攻击人?” 乾清宫。 连日的大雪,各地的灾情让朱见深埋在奏折里忙碌地抬不起头来。 皇城脚下却歌舞升平,年味还没散去。 前朝那帮老狐狸为了给他施压,特意把各地积压的折子都送上来,故意吓唬吓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天子。 最好让他怕了怯了知难而退,老老实实地像他父皇那样,做一个坐在龙椅上万事不管的吉祥物才好。 平日里只要在内阁做出的决定上盖着章就完了。 朱见深也攒着一股子郁气,平日里除了去坤宁宫瞧瞧万氏母子,去两宫太后那儿请请安,其他时间一股脑都扑在奏折里。 东西两厂锦衣卫被他发挥利用到了极致,一时之间,还真是让他做出了些模样来。 大明王朝这几年的天灾就没有消停过。 冬日里老百姓缺衣少粮还算是轻的,夏日酷暑旱涝之灾,颗粒无收,年年都有。 北边的瓦剌不老实,像是狼群骚扰羊群那样,时不时就要出兵骚扰一下大明边关的城池百姓。 南边的倭寇近几年也发展成了一颗毒瘤,不除不快。 朱见深握着执掌杀伐的权柄,各地的奏章虽有部分掺杂了水分,可也让年轻气盛的帝王迅速地成长起来,了解这个已经开始出现弊病的王朝。 汪公公面色冷凝地揽住了准备上前添水的小太监,伸手接过了茶壶,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 凑近案桌,借着添茶的工夫,面沉如水地把坤宁宫的岔子尽数道来。 朱见深身上肉眼可见地冒出寒气,气得握着朱砂笔的手都在抖: “混账!要是让朕知道是谁搞得鬼,看朕不扒了他的皮点天灯 !” 面无表情的帝王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沉沉的压迫感,随意一眼,竟让手上沾了不少血的汪公公心底一阵阵发寒。 “皇上,太医院的院首已经过去瞧了,娘娘和龙胎都好好的。不过,这事确实是透着蹊跷。老奴可不知道,这后宫里居然平白无故多了一只发狂的黑猫。” 朱见深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一股风雨欲来,平日里惯会和万贞儿博取同情的狗狗眼黑沉沉地,像是看不见的无底洞。 “这件事你给朕去查,给朕查个一清二楚。朕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脑袋在脖子上挂不住了。” 汪公公乌蒙蒙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拂尘一甩恭敬地应了声是。 西厂的做派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都得给他一棍子打出原型。 朱见深也顾不上坐什么龙辇,天寒地滑,还不如一双腿动作来得快。 一路上冷冰冰的残雪被冷风一吹,狠狠地拍到脸上,激起一股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呼出的热气融化了雪花落进衣领,冰凉凉的贴着脖子脸颊,朱见深浑然不觉,脚下的步子愈来愈快。 进了坤宁宫就直奔正殿,“你们主子呢?” 映月在外室候着,见到一道明黄色的下摆,一个激灵起身行礼:“启禀皇上,娘娘还在歇着。” “午膳用了吗?” 朱见深把狐裘斗笠递给跟在后面的小太监,下意识地轻了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隔着屏风,亲眼看见万贞儿完好无损地窝在床上,面色红润,安然地酣睡,一颗心这才放进肚子里。 至于什么生气,焦急,对万贞儿任性的无奈都化作了一股股热流,让他心安。 “没,娘娘自回来就睡着了,滴水未尽。” 映月战战兢兢地回话,生怕脸色阴冷的皇上嫌她们伺候不力,顺手给发落了。 朱见深没有说话,转身出了正殿。 “吩咐小厨房熬一盅参鸡汤,一会儿她醒了就会饿。” 还没等映月开口,就气势汹汹地进了偏殿。 里面躺着受伤的秋月,还有那只恢复了气力被结结实实关在笼子里的黑猫。 见到来人,浑身上下的毛炸了起来,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低沉尖利的威胁。 只要对方敢打开笼子,身上一定会被抓出几道血痕。 要是民间传闻的那只会吃人眼珠子的猫妖真的存在,估计也就是和笼子里的这只黑猫的凶性差不多。 第97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16) 万贞儿小睡了半个时辰的功夫,睡眼惺忪的杏眼掀开一条缝,清凌凌的眼睛里还聚着一层蒙蒙的水雾。 一双温热的大手紧紧地握着万贞儿的手,火热地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映月和小李子战战兢兢地在跟前候着,大气不敢喘。 “皇上怎么来了?” 万贞儿挣了挣,手腕被攥得更紧,圆润的杏眼里最后一丝惺忪也随之散去。 一眼瞧着朱见深面无表情的脸,就连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冷气,仔细打量还透着几分委屈 “皇上这是吓到了?皇上不要生气,我不是好好的吗?你瞧瞧,真的半点不妥都没有。” 万贞儿难得有些心虚,谁让她故意瞒着朱见深偷偷跑出去,这才出了意外。 可转念一想,明明是这个皇上做得不称职,非要让她待在四四方方的宫殿里,出宫不行就算了,现在连寝宫的门也出不得了? 这算哪门子道理。 人家太医都说了要她多溜达溜达,反正这事横竖怪不着她。 这么想着,万贞儿又理直气壮起来。 万贞儿递给旁边的宫女太监一个眼神,这才坐到朱见深滚烫的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大火炉。 朱见深的唇线绷得紧紧的,胳膊却诚实地护住万贞儿圆滚滚的孕肚,拿大腿当坐垫,甚至还特意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他的贞姐儿坐得稳稳当当。 “你还生气啊?皇上?相公?夫君?你理理我。” 万贞儿仰头看着他,纤长的手指每说一个字,就在朱见深宽阔结实的胸膛上戳一下。 不疼,但酥酥麻麻地让人心软。 朱见深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给他下了什么蛊,只要她轻轻皱一皱眉头,他都甘愿把心挖出来给她看。 朱见深冷酷无情的神色没撑到一炷香,后怕地埋在万贞儿的怀里,眼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红了一圈。 “姐姐,你别吓我,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吓死了。” 脊背上的大手死死地箍住万贞儿单薄的身子,修长的脖颈被人咬住发泄般的亲吻。 万贞儿刚要伸手推开耍流氓的小皇帝,脖子上传来的滚烫的热意让她的身子直挺挺地僵立在原地。 连自称朕都忘了,看来确实是吓到他了。 万贞儿将要动作的手腕一转,悄悄揽住朱见深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深儿,我错了。没事的,我和皇儿都没事。” 朱见深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眼尾红彤彤多了几分艳色。 万贞儿被美色晃了神,忍不住抬头唧一口,笑意蔓延到眉梢。 朱见深这下不只是眼角红了,热气从脖子红到耳廓再到白嫩的脸颊,一出门非得往外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贞姐姐的性子愈发活泼,朱见深每次都招架不住。 这实在是不怪万贞儿。 人家太医都说了,三个月以后胎坐稳了,适当行房事有助于阴阳调和。 可这个呆子倒好,自打她有了喜事,每晚都躺在床上当木头当君子,反倒是把她衬得像是觊觎良家美男子的采花大盗。 被她撩拨过了火,要不就是去外间占了秋月的床榻,要不就绿着眼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念什么老秃驴的清心咒。 万贞儿也恼了,恨得磨磨牙,扶着肚子念了好一阵儿往生咒,这才忍住一脚把当今天子踹下床的冲动。 “今日的事也是我不好,让姐姐平日里在宫里闷坏了,不过下一次出门一定提前告诉我一声。朕打算在坤宁宫里放几个暗卫,也好安心。” 朱见深怜惜地亲了亲万贞儿的粉腮,沉沉地看向万贞儿圆鼓鼓的肚子,听了方太医的话他对几个月后的生产又多了几分忧虑。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还有咱们的孩子一个交代。” 万贞儿靠在朱见深的胸膛上,想起行凶的那只黑猫,漫不经心地塞了一块栗子糕。 “皇上,那只黑猫别伤了它,先好吃好喝的喂着。” 朱见深不赞成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 “那黑猫见了血,野性凶悍,你可别和朕说要留着。” 万贞儿转了转身子,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巴巴地对上朱见深的眸子,粉嫩的唇瓣抿了抿透出一股晶莹剔透。 这黑猫也是无辜遭殃,那双琥珀似的绿眼睛隐隐约约透出一股灵气,一眨眼又被血色狰狞地掩盖。 她这只妖精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好好好,朕都依你。只要这只黑猫不再伤人,朕就答应你把他养在坤宁宫。” 坤宁宫一片温情脉脉,汪公公那边带着一群西厂臭名昭着的特务雷厉风行,差点把御花园的地砖都掘地三尺,绝对不放过一丝破绽。 慎刑司的惨叫三日不绝,血水被这雪一盖,空气里最后一丝血腥气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大张旗鼓的行事作风,一时间让心里有鬼的宫女太监惴惴不安。 慈宁宫。 钱太后转着手上开了光的佛珠,跪在佛像跟前,虔诚地闭上眼。 一尊镀了金的佛像高高摆在案桌上,淡漠无情的眼神似笑非笑,普度众生。 香案上的三柱香燃到一半,突兀地拦腰斩断,“娘娘,储秀宫的那位来了。” 钱太后睁开眼,古井无波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悦,转瞬间又恢复了那副贵气从容,微微浸染着佛性的太后娘娘。 “娘娘,太后娘娘,皇上让西厂的那群狗腿子出手了,娘娘我们该怎么办?” 吴秀女清秀的脸蛋冻得发白,想起慎刑司里尖锐的惨叫,浑身打了个激灵,六神无主地朝钱太后看去。 “注意你的措辞,是你,而不是我们。这个节骨眼上,你朝慈宁宫跑什么?还怕不够扎眼?!” 钱太后撇去茶杯上的浮沫,抿了一口六神瓜片茶,神色淡淡。 “太后娘娘,您不能不管我啊!娘娘,这猫明明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啊!” 吴氏惶恐地瘫软了身子,拼命地摇头,一步一步用膝盖爬到钱太后跟前,一下一下地磕头。 西厂的手段,她是真的怕了。 钱太后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唇边带着笑,眼里却透出一股阴冷。 “这黑猫是你在御花园捡的野猫,养不熟又不是你的错。野猫发狂伤了万氏,和你又有什么干系?毕竟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第98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17) 吴氏蜷缩着身子,跪倒在钱太后的脚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算安心。 “行了,别用你那泡眼泪脏了慈宁宫的地。” 钱太后慈悲的神色不变,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哀家倒是不妨给你指一条明路。这西厂那群阉人的手段你也算见识到了,哀家听说慈安宫的周氏病得厉害,皇上日日去请安。吴氏,哀家一眼就认出来你是个聪明人。” “行了,给哀家送客。” 跟前伺候的郭公公抹了把脸,拂尘一甩,几个小太监把吴氏孱弱的身子架着出了慈宁宫。 吴氏低垂着脑袋,眼睛闪了闪,五指合拢,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蹦出一条条青筋。 当晚,慈安宫的周太后稍微有了些精气神,吵着闹着非要万氏上门侍疾。 “母后是糊涂了不成?贞姐儿还怀着龙胎,寻常百姓家也没有要怀着身孕的媳妇去给婆婆侍疾的!慈安宫又不是缺了伺候的宫女太监?!” 朱见深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他这个母后简直是放着好日子不过,身子一爽利就开始闹幺蛾子。 一瞬间,朱见深的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这个生母还是一直病着来得乖巧顺心。 “皇上,太后娘娘见不到人就在慈安宫哭闹不止,太医熬的药也肯喝,谁劝都没用,要不您看……” 汪公公面露难色地摊了摊手,皇上大可撒手不管,到头来遭殃的可是他们这群做奴才的。 周太后也是,撒泼打滚,没有长进的性子,也怪不得先皇在世的时候不得宠。 再这么作下去,皇上念着的那点生恩,迟早也得被消磨个一干二净。 怎么就不跟着慈宁宫的钱太后好好学学,虔心向佛也好过做皇宫后院的搅事精。 “行了,备轿,朕亲自去瞧瞧母后她又哪里不顺心如意?!” 朱见深摆了摆手。 侍疾一事可大可小,贞姐儿马上就要生产了,他也不忍心拿这些烦心事给她添堵。 索性亲自走一遭,一劳永逸。 慈安宫。 周太后躺在明黄色的床榻上昏昏沉沉,枯槁的面色透着一股灰败之气,屋里点着若有似无清甜的熏香。 这风寒来势汹汹,一下子拖垮了本就不年轻的身子,丰润到了一定境界的身子也瘦成了竹竿。 苦黄连的药没少喝,太医院的那帮废柴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如今周太后梳妆都不敢睁眼照镜子,就她如今的模样,谁还能记起来出来她实则比万氏大不了多少? 想起万氏三十多岁,还靠着那张二八少女的狐媚子脸给皇上下降头,周太后捂着胸口,一阵胸闷气短,侧过身子拼命地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娘娘,快喝口水润润喉。” 吴氏一把抢过小丫鬟手里的热茶,不动声色地挤开床榻跟前贴身伺候的翠儿,轻轻地拍了拍周太后的脊背:“娘娘,快喝口茶压一压。” 周太后就着吴氏的手灌了两口,黄色的茶水溅到端着茶杯的手背上,吴氏脸上扯出来的笑容也变得勉强。 趁着周太后低头的工夫,眼里的嫌弃恶寒掩饰不住,胃里一阵翻滚上涌。 周太后噗通一声倒回床上,用破败漏风的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枯瘦的手欣慰地拍了拍吴氏的手背。 “吴氏,你是个好的,比万氏不知道强了多少。要是哀家有个你这样的儿媳,做梦都得笑醒。” 吴氏要躲的动作一僵,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落到她的手背上,咬紧后槽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把那只手甩开的冲动。 脸颊用力,嘴角拼命地上扬也无济于事。 吴氏只好状似羞涩地低头,拿帕子拧着自己的手,做出小女儿的情态。 天知道,吴氏现在恨不得把自己散发着隐隐恶臭的手用帕子搓下一层皮,最好再拿绣花鞋把这个老太婆的嘴给堵住。 要不是西厂那群阉狗不知变通,万氏狐媚子给皇上下蛊,她早就成皇后了! 何至于卑躬屈膝地讨好床上这个颠婆?! “多谢太后娘娘抬爱,民女怎么敢和宫里的万娘娘比?不过,万娘娘能听话地来侍疾吗?民女听说坤宁宫今日还请了好些太医。” 吴氏装模作样地用帕子蘸了蘸眼角。 “呵呵,她不来也得来,这是她的福气!” 听了一肚子太后娘娘胡言乱语的翠儿,低着头默默翻了个白眼,她怎么就长了一对这么灵敏的耳朵。 她们娘娘怎么就是不知道长长记性呢? 不管是真病还是装病,哪次娘娘能在皇上那儿如愿以偿?哪怕是一次。 皇上以前三两天来一次,现在隔十天半个月能来慈宁宫坐坐,就是万幸了。 “万氏那个小贱人肚子里怀的说不定是个死胎,也不知道皇上宝贝什么?女人生孩子有的是,哪一个像她那样矫情?!” “朕倒是不知道,母后背地里居然咒朕的皇儿去死!你可想过,那可是你的亲孙子!” 朱见深刚进寝宫就被气了个半死,赤红的眼睛风雨欲来,砰的一声把床榻跟前摆着的弥勒佛摔了个粉碎。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谁也不想这个时候去触皇上的霉头。 弥勒佛似笑非笑的眼神正对着床榻上躺着的周太后,下一秒在她惊恐的眼神里似乎变成了索命的厉鬼。 少年天子后退两步,死死地把指甲掐进手心,生怕下一秒忍不住上前狠狠地甩对方一巴掌。 “皇上——!” 周太后的喉咙里发出类似嗬嗬的声音,刚才的惊惧消退,只剩下残余被冒犯的怒火。 “你这个眼瞎心盲的不孝子!哀家说错了吗?万氏那个狐狸精养出来的儿子就是个孽畜,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哀家才不承认!” 一句话让朱见深呲目欲裂,脖子上隆起一条条青筋,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双颊抽筋似的抖动。 “好!好!好!既然你执迷不悟,就给朕老老实实地待在慈安宫思过!” 说着一脚踹在拦路的凳子上,转身就要离开。 吴氏一慌赶忙抱住皇上的大腿,不经意地拿脸颊蹭了蹭。 顺便在心底狠狠地唾骂周太后沉不住气,这么蠢笨如猪的女人是怎么当上太后的? “你确定要拦朕?” 朱见深没有挣扎,只是拿着那双阴沉沉看不清深浅的眸子盯着吴氏,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她连皮带骨撕个粉碎。 第99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18) 吴氏脊背一寒,扯着朱见深明黄色下摆的手讪讪地松开。 半挺起身子,娇娇怯怯的眸子水汪汪,眼角大颗的泪珠顺着侧脸滑下,额前一点桃花妆让原本清秀的脸颊多了几分魅色。 朱见深没有说话,转着手上的菩提手串,眉宇间的压力迫人。 皇上的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他倒是忘了,宫里还住着几个不安分的秀女。 瞧着皇上看呆了的眼神,吴氏微微低头掩饰住脸上的志得意满,露出一抹雪白的脖颈,呈现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柔弱姿态。 什么深情不悔,什么非卿不娶,到头来还不是躲不过偷香窃玉? 吴氏不自觉地拨弄了一下腰间的香包,扬起有几分梨花带雨之姿的脸,求情: “皇上,太后娘娘也是口不择言,您宰相肚里能撑船,看在娘娘病重,神志不清的份上,就饶过她这一次。毕竟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母子啊!” 朱见深还没什么反应,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反倒是一路跟着伺候的汪公公,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这位大言不惭的女子。 她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哪儿来的脸居然敢多嘴多舌。 瞧这笃定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这大明宫的女主人呢! 这好一会儿工夫,也够周太后的脑子转过弯儿来了。 她本质上就是民间骂街的泼妇。 只要你够厉害,她就不敢造次;可一旦你示了弱,她就能得寸进尺,爬到你头顶上来。 周氏要真是个有心机又有谋略的主,就不至于前半生被明英宗和钱皇后夫妻俩压得抬不起头来。 如今乍一见好说话的皇帝儿子,动了真火,气焰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靠在床头上轻轻地咳了咳,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吴氏,示弱地开口: “皇上,哀家是老糊涂了,之前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在慈安宫喝杯茶再走。” 不管别人信不信周太后的鬼话,朱见深是全然不信。 这个生母,他不说了解十成,六成还是有的。 她刚刚在病榻上的那番话,句句发自肺腑。再任由她在后宫里兴风作浪,恐怕后宅再无安宁。 朱见深咬了咬软腮,狠下心肠。 一个生而不养的母亲,终归是比不上怀着孩子,比不上未来与他相伴一生的贞姐儿重要。 可能他真的不孝,没有父母亲缘。他自问还算是一个孝顺儿子。 要是周太后再仔细一点儿就能发现,皇上看似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一片寒凉,最后一丝温情也在刚刚消失殆尽。 这可不像是一个孝顺儿子对生母应有的样子。 “够了,都说覆水难收,母后在慈安宫好自为之。至于这位姑娘,在皇宫里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倒不如早早地归家谋个亲事。” 朱见深脚尖微动,转身朝外室走去。 周太后一慌,万万没料到朱见深的气性这么大。 不过是骂了万氏几句,难道他就要不认亲娘?这是什么道理! 心火烧得更旺,全身上下的血不自觉地倒灌进脑袋。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丧天良的不孝子,你忘了谁费心费力去了半条命才把你生下来的吗?!你就不怕遭报应——就为了万氏这个小贱人!” 周太后气得叫骂,中途抠着嘶哑的喉咙倒在床沿上干呕了几下。 忽然两眼一翻,哆嗦着身子从床上摔了下去,手抽搐了几下,脑袋着地的瞬间,面色如金纸。 慈安宫一片兵荒马乱,翠儿六神无主地看着不省人事的周太后,干着急。 慌了神地吩咐跑腿的小太监去太医院请太医,手忙脚乱和剩下的几个宫女把周太后重新抱回床上。 周太后的嘴角溢出几缕白沫,额头高高肿起。 翠儿瞧着,心里咯噔一下,眼前一黑,差点没跟着也一头栽到地上。 “翠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老天爷,太后这模样,怕不是中了风。 中风的病人最经不起挪动,翠儿替太后捋了捋磕碰的散乱的发髻,手吓得不停地哆嗦。 想起什么一把抓住两个小宫女的手,死死地攥紧: “一会儿太医来了,就说太后娘娘一直是躺在床上,咱们什么也没做,明白吗?” 还带着婴儿肥的两个小宫女无辜地不明所以,害怕地挣了挣手,“翠儿姐姐,娘娘不是掉下去磕了头吗?咱们不是……” “闭嘴!” 尖利的一嗓子让小宫女还没说完话的重新咽了下去,两双幼态的眼睛害怕地蒙上一层水雾。 翠儿力气大地好像要把小宫娥的手腕骨给捏碎,哑着嗓子威胁叮嘱: “你们两个想活命就记住,太后娘娘一直躺在床上,没有任何人碰!明白吗!” 那边,还没出庭院的皇上脑袋一晕,使劲摇了摇脑袋,汪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出门抬龙辇,原本留在身后的两个也被差使去请太医和钱太后。 毕竟周太后是他的生母,他也不好放任她病死。 朱见深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扶着柱子深吸一口气的功夫,就感觉身后贴上来一具身体。 似有似无的甜香让本就混沌的大脑一阵眩晕,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流窜。 “皇上,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黏腻腻的声音,腰间不老实试探的手,让朱见深恍若被伺机窥探的毒蛇盯上,后背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咝咝的蛇信子企图找准机会给他致命一击。 这个声音绝对不是他的贞姐儿。 朱见深狠狠咬破舌尖,钻心的刺痛和腥甜的血液刺激地他眼睛发红,漂亮的眼眸充斥着戾气明亮如刀刃。 撕开粘在身上的吴氏猛得一脚,踢飞出去。 “给朕滚!敢算计朕,朕非扒了你的皮!” 吴氏捂着钻心疼的肚子跪倒在地上,睫毛上挂着几滴眼泪,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不甘心地狰狞成厉鬼。 没想到皇上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理智,都怪大殿里的周太后没用。 要不然那一杯茶下去,她和皇上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吴氏咳出一口血,狠狠地把腰间色香包扯下,比刚才多了几倍剂量的甜香瞬间在空气里蔓延。 朱见深眼里的挣扎重新染上迷离,吴氏染血的唇角带着笑,随手从衣袖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重新上前扯住皇上的腰带。 她要赶快动作,西厂的人只是被拖住,又不是死了。 等着彻底成了好事,揣了皇子,就算皇上再不甘又如何?就算算计了万氏的肚子又如何? 有前朝那帮子老臣和慈宁宫的太后护着,谁能把他们母子怎么着? 第100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19) “皇上——” 内务府调教的这一批宫女太监规矩太差,宫门口遇见给坤宁宫传话的小太监也是一通话支支吾吾地说不清。 左等右等没见着皇上人影的汪公公啐了一口,狠狠唾骂跟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几个不靠谱的小太监。 哪知道刚一进门,就瞧见皇上和吴氏女在庭院里拉拉扯扯有失体统,汪公公来不及掂量,扯着嗓子就冲了上去。 单看皇上跟喝了三碗酒似的东倒西歪,就知道这事儿今儿个没完。 “大胆吴氏,你这是干什么?!” 他话里的嫌弃怀疑太过明显,吴氏女脸绿了半截,一把挡在不知今夕何夕的皇上跟前,暗骂这坏事的老秃驴。 “汪公公的权力怎么那么大?连皇上吩咐人伺候也要管?” 吴氏啧了声,高傲得扬起下颌,死死咬紧牙关,半点看不出心虚。 一旦今儿侍寝不成,等着她的绝对是万劫不复。 汪公公面皮一抖,常挂在嘴边的笑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沉的视线,灼热地能把吴氏戳出一个洞来。 “呵呵,老奴的职责就是保护皇上,至于权力大不大,等着皇上清醒过来,自然能和姑娘好好说道说道。” 探究的视线落在吴氏扭曲的脸上,枯树皮似的爪子捏住吴氏的胳膊,看似随意地把人掼在地上。 吴氏抱着胳膊倒在地上,疼得喉咙里半天发不出声响。 汪公公冷漠审视的目光一扫而过,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面色潮红眼睛迷离的皇上。 “混账东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前搭把手,去请太医。” 汪公公心里一紧,这宫里阴私的药物可多了去,万一什么东西坏了皇上的身子…… 战栗从头麻到脚,汪公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勉强镇定下来。 一不做二不休,汪公公借着衣摆的掩护,右手张开狠狠地按在腰间的麻筋上,朱见深个战栗,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整个人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配上布满血丝的眼睛,狼狈不堪。 朱见深睁开要吃人的眼睛,咬破的舌尖抵住上颚,尖锐的疼痛重新唤醒他的神智。 蹙着眉,冷漠的视线落在汪公公的身上微微松了一口气,待转到跪在地上打滚的吴氏身上,眉眼间的压迫意味空前浓烈。 张了张嘴,还不待说话,从小腹升起的热浪又开始翻腾。 朱见深骂了句娘,这个吴氏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春药,怎么这么烈。 还没起轿,朱见深握紧龙辇上的扶手,咬紧牙关青筋暴起,“快,快把朕送去坤宁宫,吴氏给朕捆起来扔进慎刑司,撬开她的嘴!” 吴氏还要求情,被粗暴地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粗糙的麻绳嵌进肉里,留下一道道深紫色的勒痕。 天微微暗,一阵兵荒马乱地敲醒了坤宁宫的大门。 被吵醒地万贞儿坐在床榻上,乌黑的墨发垂在胸前,眼里的睡意全无,不悦地蹙起眉,挑着眉梢盯着这群扰人清梦的不速之客。 “娘娘,皇上中了下作春药。太医瞧了,这东西极阴极烈,只有阴阳调和才可解。” 映月红着脸不敢看浑身湿漉漉,垂着通红的狗狗眼一个劲儿地往主子身上扑蹭的皇上,嘴里不时发出几声羞人的呻吟和欲求不满的呜咽。 汪公公为了避嫌,只是候在外室,要不是顾忌着皇上不肯,他都想去找几个家世清白的宫女给皇上解药。 万娘娘到底怀着龙胎,能不能禁得住床榻间的折腾还不一定呢。 万贞儿被贴上来胡乱蹭的朱见深冰的一个激灵,摆了摆手,无视映月的欲言又止,让下面的人备好水。 万贞儿饶有兴致地捧起朱见深蓄着泪的狗狗眼,鼻尖因为忍耐泛着潮红,嘴唇微微翘起,胡乱地吻着她柔嫩的手心。 活像暴雨天被淋湿,无家可归的可怜狗狗。 被迫禁欲良久的万贞儿勾起一个邪气的笑,懒懒地挂在少年郎君的身上,唇齿相接,一口清气渡过去,顺着经脉游走。 她虽然贪图皇上的美色,可妖精也知道循环利用长期发展的重要性。 万一憋坏了身子,她可没地哭去。 这辈子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心水的少年郎,她一点不想后半生守活寡。 朱见深被欲火熏红的眼睛恢复了三分清明,抿了抿扯出银线的唇瓣逃避似的别看了眼。 耳尖却红得像是氤氲着雾气的红玛瑙。 小皇帝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如此孟浪。难道真的是前一阵子憋久了? “贞姐儿,我想要——” 翻滚的热浪烧得他骨头发疼,滚烫的大手按住万贞儿的脊背不放,上半身紧紧地粘连在一起。 到底还顾忌着万贞儿的孕肚,隐忍克制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太医说可以的,是不是?” 为了保住呆子夫君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万贞儿咬了咬唇,才忍住没噗嗤一声笑出来。 暗示性地在朱见深被汗水打湿的胸膛上画了个圈,微微探身,咬住朱见深的性感的下唇撮了撮,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齿印。 朱见深彻底放纵自己的欲望,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护住万贞儿的肚子,另外一只手游走煽风点火,把本就单薄的衣衫扯得七零八落。 香肩半露,巫山云雨,朱见深通红着眼进化成一匹小心翼翼地饿狼,彻底沉醉在无边的艳色。 万贞儿不耐烦小皇帝的慈父心肠。 天地良心,妖精怀孕可没那么脆弱。 一把把小皇帝从床头扯到床尾,撕破的里衣废物利用,蒙住朱见深那双水蒙蒙的狗狗眼,只能隐隐约约透出些光亮。 乍一失去光明的朱见深呆愣住,刚要挣扎,就听见刺啦一声,明黄色的床幔被撕成长条,下一秒挣扎的手腕被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美人掉进了蛟龙窝,无力挣扎。 万贞儿舔了舔唇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床上精雕玉琢美男的无措。 “贞姐儿,好姐姐,这,这…成何体统。” 美人姐姐并不理会小皇帝的口是心非心慌意乱,覆身而来,低声细语: “深儿,你放心,姐姐一定好好疼你。嗯…也会照顾好我们的皇儿。” 这一夜红浪翻飞,少年天子食髓知味,不知今夕何夕,只盼着美人垂怜。 外间,方太医和汪公公面面相觑,暗暗唾骂皇上果然是年少不经事。 娘娘可还怀着龙胎,这一夜七次,着实是有些过度贪欢了。 可怜这万娘娘一个人伺候龙精虎猛的皇上,赶明儿老夫得开一个药膳方子让她好好补补。 汪公公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盘算胆大包天的吴氏是从哪儿得来的这春药。 着实烈性,真是难为娘娘受累了。 这水热了凉,凉了又热,屋里还在翻红浪。 第101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20) 隔日早朝,年轻的帝王裹得比往常还要严实,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丝滚烫的艳色,嗓子用了一晚上,不出意外地多添了几分沙哑。 对上内阁的老大臣一脸担忧的视线,朱见深羞窘地咳嗽了两声,再三保证会注意身子,免得受了凉。 汪公公也神不思蜀地眯缝着眼,昨晚上听了半晚上的墙角,又在慎刑司提审了半夜的犯人。 这会子,听着朝堂上大臣因为些鸡毛蒜皮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破口大骂,昏昏欲睡。 下了朝,还没来得及处置慎刑司招供的吴氏和一干从犯,朱见深就被周太后不好了的消息给镇住了。 听到慈安宫三个字眼,朱见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 要不是这是他亲娘,就凭着昨个儿中的算计,他都不可能再踏进慈安宫一步。 想起昨晚上和贞姐儿的翻云覆雨,朱见深脸上的热意重新变得滚烫,腰眼一阵酥麻。 坐在龙辇上,朱见深的眼神四下飘忽。 见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羞窘,才急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悸动,免得在下人面前出了丑。 甫一进了慈安宫,浓郁的苦涩扑面而来,皇上原本舒展的眉头重新聚拢。 昨儿个把脉的小太医被周太后发病的模样吓跑了,再次派人去请只会拼命地摆手摇头,推脱自己学艺不精。 没办法,只好把昨天守了皇上一晚上的方太医重新从被窝里掏出来。 方太医出身杏林世家,医术高明,祖上还曾治过疟疾,灭过瘟疫,最得意的就是一手金针使得出神入化。 要是连方太医这个院正都束手无策,那周太后这病就确实是没办法了。 方太医挂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无精打采地拎着四四方方的药箱,和皇上前后脚进了慈安宫。 瞥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周太后,打量了几眼,基本上能肯定是气急攻心引发的中风。 遇上这种病,可没什么医治的法子。 说句不好听的,干脆躺在床上等死就是了。 方太医虽然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显分毫,按部就班地顺了一遍流程,捏金针的手一如既往地稳。 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周太后的额头,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用指腹一碾,红棕色的指腹染上一层白霜,露出来用脂粉掩盖的青紫。 方太医不动声色地遮掩一番,余光在大殿里一阵打量,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般,老神在在地下针。 周太后的身子说丰腴都是抬举,从贵妃爬到太后,除了在瓦剌那几年受了点苦,其他时候靠着朱见深这个儿子,向来不会委屈自己。 当贵妃的时候不靠恩宠过日子,不用也不会讨好先帝,外加在民间和瓦剌的时候缺了油水,索性敞开了肚皮开吃,身子愈发地丰腴。 平日里的膳食以荤腥为主,猪肘子红烧肉酱鸭顿顿都有,太医请平安脉时的劝诫全都当了耳旁风。 要是放在平常,依着周太后健壮的底子,生生气发发火也不至于就厥过去。 可一连几个月的风寒病病殃殃,身子本身就亏空的厉害,外加病人晕厥后被人随意挪动,一环扣一环,最终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方太医长吁短叹,似模似样地扎了两针,为难地脸皱皱巴巴成了一团。 要是当时发病他就来下针,太后说不定还有救,可都这会子了,玉皇大帝来了也没什么用。 “方太医,太后怎么样?” 朱见深大马金刀地跨坐在椅子上,方太医难看的神色收在眼底,心里已经对周太后的病不抱什么希望。 方太医摸了摸羊角须,哪里敢说实话。 难道要怪陛下昨晚被人下了药,耽误了他去救太后娘娘最后的机会? 余光瞥了瞥皇上脖子上连脂粉都盖不住的吻痕,嘴角抽了抽,陛下昨晚春风一度,他哪里能扫兴? 至于昨儿个“好心”把太后娘娘从地上搬到床上的小宫娥,也是一片忠心赤诚。 不过,过段时日,他得抽空和皇上提一嘴,主子娘娘跟前的宫女太监总得有几个略通医理的。 否则等不及太医来救治,自己就把自己给医死了。 方太医沉吟一番,下巴上的胡子抖了三抖。 “皇上,这…太后前阵子被风寒掏空了身子,身子本就虚脱,如今大病初愈,急火攻心,这一不小心就中了风——” “可还有治好的机会?” 朱见深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心里却还有些不是滋味。 方太医缓慢地摇了摇头,“不过,只要精心养着,指不定还有机会长命百岁。” 皇上勉强接受了这个不算安慰的安慰,敲打了一番大殿的宫女太监叮嘱仔细伺候,转身拂袖而去。 丝毫没有察觉到慈安宫周太后跟前的贴身宫女翠儿,不见了踪影。 那边,汪公公连夜带着西厂的太监审问吴氏。 还没使什么手段,只不过是撑着吴氏的眼皮看了一场凌迟处死的死囚,吴氏整个人就疯疯癫癫地招了。 余下的小虾小蟹几个板子下去,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吐了出来。 倒也是巧了,黑猫事件和这次明目张胆的下药,都牵扯到了这位吴秀女。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秀女,野心居然这么大。不仅敢算计龙胎,就连皇上这条真龙也想吞吃入腹。 一想起来昨日遭人算计的耻辱,朱见深就恨得牙根痒痒。 虽说美人姐姐这味解药酥筋软骨,可要是汪公公没有及时赶到,他真的被秘药控制了神智做了对不起贞姐儿的事,后果肯定是他不敢想的。 朱见深连夜把身边的人筛了个底朝天,跟前伺候的太监比平时多了一倍,里面还特意放了几个从西厂调出来会拳脚功夫的人才。 坤宁宫那边也如法炮制,务必保证贞姐儿平平安安。 翌日,吴秀女在慎刑司咬舌自尽。西厂派去吴家老宅的太监也扑了个空。 汪公公意识到这件事还有隐情,也不敢耽搁,一五一十地和皇上禀明: “皇上,这黑猫是吴秀女养的,平日里就饿着,每次喂的都是见血的生肉。 吴氏买通了坤宁宫的一个小宫女,把让野猫发狂的药粉撒在娘娘的狐裘上,趁着娘娘去御花园的功夫,让饿了三天的猫攻击人。” “不过……” 汪公公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觑了觑皇上的神色,补充道: “吴秀女只不过是个农家女,而皇上中的春药却是难得一见的宫廷秘药。 而且,今早上西厂的人传来消息,吴氏在慎刑司自尽,吴家一家老小也没了人影。” 朱见深脸色阴沉地难看,杀人不过头点地的帝王怒发冲冠: “吴氏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哪来的胆子咬舌自尽?把吴氏自尽的消息封锁,看看谁露出来了狐狸尾巴。” “汪公公,给朕好好看看你的本事!” 第102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21) 周太后中风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前朝后宫。 后宫里的钱太后第一时间从佛堂出来看望这个好妹妹,顺便略带谴责周太后的识人不清,居然遭了一个小小秀女的算计。 没错,皇上难得没有什么君子之风,借着太后中风的由头直接刻薄发难。 借着吴氏女在慈安宫下药,气得周太后中风一事,在朝堂上狠狠发作一通。 指桑骂槐,把蠢蠢欲动试图再次劝诫皇上选秀的言官,重新骂到了自闭。 后宫,钱太后拨乱反正,亲自下了懿旨。 以损伤龙体体秽乱后宫为由,直接下令把“吴氏”在慎刑司当场杖毙。 至于储秀宫的另外两名秀女,钱太后怜惜她们年纪轻轻又确不知情,快刀斩乱麻地放她们归家。 万贞儿得知此事挑了挑眉梢,没想到明英宗对钱氏还有几分真心,要不然仅凭着钱皇后的手段还不至于瞒过西厂和锦衣卫的眼。 不过万贞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莞尔一笑作罢。 慈宁宫的手段对她来说不痛不痒,反倒是小皇帝雏凤新啼,钱氏就是一块最好的磨刀石。 朱见深也没让她失望。 得知慈宁宫在背后作推手,朱见深在乾清宫气得掀了桌子,彻底认清了这位沉迷佛家理学太后的假面。 “贞姐儿,朕自问对钱氏不薄,慈安宫有的,慈宁宫只多不少。就连凤印朕都交付到她手里,你说这人心怎能如此难测?!” 朱见深枕在万贞儿膝头,脑袋里揉杂了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只是嗡嗡地惹得人心慌。 万贞儿揉乱了小皇帝的鬓发,慢悠悠地开解,她这辈子操的心比之前两辈子加起来都多。 “皇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君子都难以守约,更何况是身居高位者?” 朱见深嗓子干哑,眼里布满血丝,狼狈不堪地把脸埋在圆滚滚的孕肚上。 肚子里的皇儿好像感受到他们父皇的难过,小手小脚半点没收力,猛得蹬在父皇的脸皮上以示安慰。 万贞儿被神魂淬炼过的身子不痛不痒,反倒是习了武艺也难掩文弱的少年天子,一个不妨,揉着红了一圈的眼睛哎呦起来。 原本紧绷的氛围消散一空。 朱见深眼里的热意却再也控制不住,屈起膝盖,抱着万贞儿嚎啕大哭。 “就连皇儿都欺负朕!呜呜呜……贞姐儿,贞姐儿朕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了啊!钱氏怎么变得如此心狠手辣,这是朕日日盼夜夜盼的皇儿啊,她居然能如此狠心地下手——” 曾经的钱皇后不是这样。 她对朱见深做的,甚至要比周太后这个生母还要多。 从原主的记忆里,万贞儿清晰地看到钱氏哭瞎了眼也要去求着皇帝给朱见深请太医,会把仅有的银钱送到万贞儿手里帮朱见深补身子,会消耗人情暗中打点下人,就为了让朱见深过得稍微好一点…… 万贞儿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历经两个世界,她这只蛟龙也多少懂得了人心。 人心易变不仅仅是一句空话,有些时候人类比妖精要可怕地多。 想她们蛟龙一族,就算是有血海深仇也不会朝刚破壳的幼崽下手,这就是底线。 但人类却没有这样东西,冷心冷肠比野兽更甚。 先帝被俘虏的时候,朱见深这个前太子就是钱皇后在皇宫唯一的慰藉。 明英宗复位后,钱皇后是深受宠爱又手握凤印的皇后,自然会和太子交好,甚至离间周氏生母。 可到了朱见深上位,执意封万氏为后,拒绝钱氏精挑细选出来的秀女,大有独宠的架势。 钱氏就慌了。 害怕万氏封后,这头狼必定会夺走她的权力,害怕皇孙长成却不与她亲近,害怕朱见深毁约忘记了善待她的承诺。 干脆一劳永逸,解决掉万氏,一切就迎刃而解。 万贞儿轻轻揉了揉朱见深的脑袋,放任他大声地哭嚷,挥挥手遣走了坤宁宫伺候的下人。 别看他外面如何雷厉风行,努力不堕了威风,可到底还未弱冠,是会怕会惧的少年郎。 朱见深眼眶发酸,窝在万贞儿温热的颈窝,好像要把一直以来积攒的怨念恐惧全都发泄出来。 他暗暗地在心里赌咒发誓,这是他容忍自己的最后一次软弱。 早在先帝还在的时候,他就深切地明白了权力的滋味。 脱下这身龙袍,也就只有贞姐儿才会毫不犹豫地接纳真正的他。 先帝的时候,朱见深的太子之位经过两立一废,又被隔房的叔父极力打压,心理防线险些崩溃,好长一段时间患上了口吃的毛病。 世人都说万氏是魅惑君上的惑国妖妃,只有朱见深才明白,贞姐儿是他的定海神针,是他离不开她。 甘愿冒天下大不韪,也要在通人事之后,使尽手段把人叼回自己的窝。 肩膀上落下来的滚烫热泪,打湿了美人水蓝色的宫装,氤氲一片紧紧地贴在身上。 不知道哭了多久,大殿里透进晚霞的红光,朱见深哭得满脸泪痕,只剩下几声啜泣。 万贞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感受到皇上尽管情绪失控仍然不忘护着她肚子的动作,心一下就塌陷了一块。 用力地回抱住朱见深短短几天消瘦一圈的身子,轻声安慰: “你还有我和我们的皇儿,是大明千千万万百姓的君父,又如何是孤家寡人呢?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不怕皇儿笑话。” 朱见深不好意思地低头,拿明黄色的衣袖随意地在脸上乱抹了一通,小声辩解: “我是他们的父皇,他们要是敢笑话我,我,朕就……” 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什么好法子。 一想到两个和贞姐儿长得一模一样的福娃娃,他本来就不硬的心肠就软成了一滩蜜糖,甜丝丝地让人沉醉。 万贞儿蹙起眉头,故意地调侃道:“夫君要是不忍心,妾身这个做母亲的亲自就罚他们抄书扎马步。” 朱见深眉心处堆积了褶子,纠结地抬头欲言又止,实在忍不住含着大拇指磨牙。 万贞儿好整以暇地不说话,只是拿眼风扫了一眼朱见深,少年天子心虚地放下手,期期艾艾往前凑了凑打着商量: “我觉得这惩罚还是有些重,皇儿们单纯可爱,不过是些小事,也无伤无伤大雅。” 万贞儿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心里已经对朱见深的严父形象打了个大大的叉。 难道是上天看她前两个世界过得太舒心,也要她亲自享受一下养孩子的快乐? 重新振作起来的朱见深,动作很快。 借着教导慈宁宫宫女太监医理的机会,趁机清理后宫,生生砍掉了钱太后的一批耳目。 要不是顾忌着两宫太后已经病倒了一个,另外一个若也在这个关头废掉,难以堵住前朝言官和天下人的口舌。 少年天子说不准已经对慈宁宫下手了。 第103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22) 正是因为朱见深的杀伐果断,前朝后宫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宁,钱太后投鼠忌器,终日在佛龛礼佛,据说是替先皇祈福。 万贞儿这一胎养得极为自在,没有一处不满意。 只是肚子比寻常妇人大了一圈,冬日里腹中皇儿活泼好动,惹得朱见深猜测里面一定有一个皮小子。 春暖花开的一日,万贞儿正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燕窝粥,顺便一心二用听着朱见深对着肚子絮絮叨叨地念经。 自打上次被小皇子一脚踢出来了一个黑眼圈,害得万贞儿背上了悍妇的黑锅。 朱见深就为贞姐儿肚子里的混小子,愁白了几根头发。 没错,朱见深非常确定他的爱妃怀的是一对龙凤呈祥。 调皮的是个混小子,安静的那个是小公主。 隔三差五见缝插针地捧着经书,凑到万贞儿跟前试图给未出世的皇儿亲自开蒙,陶冶情操。 今儿个轮到了《中庸》。 朱见深刚坐下一本正经地张口,还没念上两句,万贞儿就感觉腹部一阵饱胀。 已经有了两次生产经验的蛟龙丝毫不慌,不紧不慢地放下杯盏,接过大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皱着眉抱起肚子开始“哎呦”起来。 “皇上,臣妾这恐怕是要生了。” 皇上腾地站了起来,额头鼻尖的冷汗掉在地上,六神无主地攥着搓得皱皱巴巴的书卷,伸出手又收回来,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坤宁宫的众人早就准备妥当。 小李子急忙去偏殿请来准备好的稳婆太医。 秋月负责给娘娘准备些吃食补品,一会儿生产好补充气力。 映月扶着娘在宫殿里溜达溜达,顺便吩咐底下的宫女太监烧些热水。 宫殿里众人有序地动作,还功夫贴心地给懵在原地的皇上送上一杯茶水。 方太医脚底踩着风火轮,被小李子连拖带拽地拖进了坤宁宫。 刚走到大殿,方院正就使劲挣扎开小李子钳制的手,拼命地捶打自己的胸口,从胸腔里吐出来一口气,这才重新活过来。 实在忍不住,弓着身子对着粗暴的太监絮叨: “你这个不知变通的小太监,万娘娘的胎位正身子也好,耽搁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问题。你先让老朽喘喘气,这把老骨头可真要,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等方太医接过小李子手里拎着的药箱,一只脚刚迈进大殿,就听见产房里面传出来两声极其敷衍又响亮的啼哭。 给贵人接生的产婆也一愣,旋即摆出一副欣喜的神色,抱着两个襁褓就出了产房报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生了对皇子!” 还在坤宁宫正殿里竞走的朱见深脸上有一丝龟裂,瞧着接生婆手里的一红一蓝的襁褓,踌躇着不敢上前。 “怎么是两个皇子?” “他的小公主呢?混小子一个就够了,为什么会有两个?” “这下,朕该让哪个皇子继承朕的皇位?另外一个会不会怪他这个父皇偏心?” 不知道短短几秒钟,朱见深已经设想了未来半辈子的忧愁,接生婆见皇上拧着眉头,如临大敌的模样,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皇上这表情…难道是不满双生子?可这两个小娃娃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啊?不能有什么忌讳。 不是说宫里的万娘娘是皇上的心尖尖吗?她不会领不到赏钱,反倒要挨板子? 在产房里全程清醒的万贞儿支起了身子,看着稳婆和皇上隔着半个宫殿一起发呆,不由地翻了个白眼招招手: “快抱过来,给我看看孩子长什么模样。” 她还是第一次生了一对皇子,不知道这两兄弟长得像不像。 这一句话好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两个小皇子仿佛听见了母亲的呼唤,当即瘪着嘴一齐哭嚎起来,哭声惊天动地,把房梁上的积灰都给震了下来。 接生嬷嬷也被这么精力充沛的小皇子镇住了,手忙脚乱,怎么哄也无济于事。 朱见深眉毛倒竖起来,第一时间冲上去,抱起来其中一个襁褓。 足月的小婴儿玉嫩雪白,天生睁眼,瞧了眼生父凑近的一张大脸,嫌弃似地别过头,哭地更大声了,甚至还打了两个哭嗝。 朱见深急忙僵着手臂,直直地端着襁褓抱到万贞儿身边,顺便体贴地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好让贞姐儿更清楚地看清两个小家伙的长相。 说来也是奇怪,前一秒还哭天抢地差点用男高音把他们父皇送走的小恶魔,一到了万贞儿跟前,就咧开无齿的小嘴笑得格外地甜。 朱见深揽着万贞儿的身子,两个人头碰头,好奇地打量面前的这一对双生子。 两个小家伙仿佛看不上他们父皇清汤寡水的长相,只取了一张削薄的嘴唇,其他的部分一致选择向美人娘亲的绝色容颜靠拢。 眉宇间却又多了几分硬挺。 两个小娃娃撮着手指头卖力地吮吸,笑眯眯地朝万贞儿咿咿呀呀,让蛟龙的一颗慈母心都快化了。 果然是她生的崽崽,就是出落地漂亮。 等着奶娘把小皇子们抱走,朱见深这才放松紧绷的身子,趴在万贞儿跟前抱怨,却又生怕不小心碰疼了心上人。 “贞姐儿,朕怎么会生了两个皇子呢?朕都给小公主看好了小驸马呢。” 选驸马就要趁早。 他都暗自瞧好了,礼部尚书家的嫡子三岁就能吟诗作画,长得也是玉雪可爱,可以做驸马一号。 当然还有二号,三号…… 就算一个长歪了,还有备用的人选。 可谁知,现在驸马人选是有了,可他的小公主没了啊?! 朱见深欲哭无泪地抓着万贞儿细嫩的指尖,放在掌心一阵揉搓。 万贞儿翻了个白眼,没心情理会神神叨叨的小皇上,杏眼瞪了瞪: “皇儿明明是我生的,看来皇上是不喜欢臣妾的两个皇子了?唉,也罢,不如……” 还不等万贞儿把剩下的话说出来,朱见深就一骨碌爬起身,迅速告饶: “贞姐儿,朕怎么会不喜欢皇儿呢?朕欢喜地都说不出话来!你好好休息,朕,朕这就去给皇儿们想想名字。” 朱见深讨好地挤了挤眼,小心翼翼地扶着万贞儿躺下,又贴心地捏了捏被子。 背过身子朝宫殿走去的瞬间,才用袖子使劲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怪不得太医说妇人生子,容易脾性大改,性子偏激。要不是刚才他脑筋转的快,非得被贞姐儿教训一顿。 第104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23) 两个小家伙见风长,虽说是双生子,眉眼间的模样却逐渐能够区分。 哥哥是个文静的贵公子,取名朱佑宸。按照大明的嫡长子继承制,不出意外将会接受便宜父亲的家业。 弟弟朱佑钰是个哭声震天,光打雷不下雨的混世魔王。 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拽着便宜父皇的头发,看着对方龇牙咧嘴地笑。 直气得朱见深每每在坤宁宫跳脚,无比后悔给小闺女准备的不同口味的口粮便宜了这个混小子。 没错,为了富养闺女,朱见深特意选了五位身体康健的乳母。 叮嘱太医调整膳食方子,务必保证让大明朝的小公主享受到极致的口腹之欲。 只可惜朱见深这个做父亲的,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只要小皇子撇撇嘴,下一次还是心有怜惜地抱着奶娃娃软软香香的身子,满宫殿竞走哄睡。 等到两位小皇子满月礼的时候,朱见深大手一挥,办得热热闹闹,大皇子朱佑宸被封为太子,二皇子朱佑钰被封为兴恭王。 朱见深为了一碗水端平可算是煞费苦心,生怕一对孪生兄弟日后心生嫌隙。 不少朝臣瞧着皇上在两个小皇子跟前亲力亲为的样子,顿时对万氏和皇子的受宠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才满月的孩子,就大手笔地封了太子亲王,这两位皇子要是真得长成了,估计要皇上屁股底下的龙椅,皇上也会眼都不眨地让出来。 不少重臣女眷彼此对视一眼,心里默默有了盘算。 册封双生子中的哥哥为太子的大事无波无澜,让朱见深这个早就准备好力挽狂澜披荆斩棘的皇上茫然四顾,颇有些无所适从。 平日里他稍微有些不合祖宗礼法的行径,那帮子言官就闻着味儿一拥而上,非得念叨到他的耳朵生茧子。 怎么今儿个,册封太子和亲王一事就这么顺利呢? 内阁有些老臣两撇胡子不由得往上翘了翘。 他们都快对朱见深这个犟种皇帝大开选秀不抱希望了。万氏三十多岁能当祖母的老女人,生下皇子已经是老天垂怜祖宗显灵了。 只要大明有了正正经经的继承人,他们也不是非得头铁地和皇上作对。 早说了两个皇子虽说是双生子,容貌却有所不同。既然如此,封太子又有何不可? 他们还能趁机选几个靠谱的太傅,从小耳濡目染,好好教导一下太子为君之道,万万不能让大明再出一个情种加犟种。 当然此为后话。 春风得意的少年天子不免打蛇上棍,趁着册立太子的喜事,把立后的章程摆到明面上来。 朱见深特意亲自去太后的慈宁宫把凤印请了回来,加盖宝印,昭告天下。 喜得麒麟贵子,迎娶曼妙佳人。 不出意外还是出意外了,前朝的朝臣两极分化。 保皇党无动于衷,颇有些有太子万事足的架势。 反正大明有了继承人,看在皇太子和兴恭王的份上,给万氏提提位分不过是顺水推舟。 反正等着太子登基,万氏不是一样要被追封为皇后吗?不过是早晚的事,为什么非得去给皇上泼冷水? 再说了万氏都三十好几了,就算保养地再好还能风光几年?等着皇上喜新厌旧移情别恋,再提一嘴选秀,结果不还是一样吗? 只有少部分的朝廷官员坚定地表示反对。朱见深眯起眼仔细地瞧了瞧,大多是和太后有牵扯的官员。 朱见深给了汪公公一个眼神,意味深长地扫过下面挺身而出的大臣,恶劣地舔了舔虎牙。 下面立着的大臣背后不觉地冒出一股寒意,瑟缩了一下身子,仿佛被什么毒蛇盯上了。 汪公公清了清嗓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白纸黑字的纸。 “礼部公孙侍郎宠妾灭妻,于成化二年正月初八收贿赂八百两白银,并扬州瘦马一位——” “高御史教子无方,于天顺八年先帝丧葬期间,食荤腥,纵儿孙奏靡靡之音——” “户部王侍郎……” 每点到一位,下面就扑通跪倒一位大臣,剩下的也是两股战战,额头上的冷汗汇集成了涓涓细流。 这年头,谁家还没点破烂事啊?真要是被皇上抖出来,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在朝堂上混? 没瞧见天命之年的高御史都晚节不保,直接两眼一翻被侍卫给抬下去了吗? 你说说他们为什么想不开,要听太后娘娘的使唤,上赶着丢人?! 没等汪公公的手指继续往下翻,一声接一声膝盖碎裂的声音,转眼间大殿上就跪倒了一大片。 朱见深吐出一口恶气,舒爽地勾了勾嘴角: “万氏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生子有功,可册立为后。众爱卿,意下如何啊?” “皇上圣明!” 朱见深甩了甩袖子,抑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 下了朝直奔坤宁宫,抱着万贞儿丰腴绵软的身子笑得不加掩饰。 让这帮大臣平日里正事不干,就专门盯着他的后院指指点点。莫不是还真以为他是个软柿子皇上? 锦衣卫和东厂这一阵子可没闲着。 别说各家的腌臜事,只要他想,就连朝中大臣昨夜宠幸了哪位小妾,勇猛程度,穿了什么颜色的亵衣他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帝后大婚,普天同庆,佳礼天成。 一大早万贞儿就被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绘翠描红,艳丽的浓妆非但不显地老气,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成熟的美艳雍容。 皇后专属的双凤翊龙冠压得万贞儿的脑袋咻得一沉,金珠翠儿环坠在白皙的耳垂上晃了几下,纤长粉嫩的指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团扇。 时不时掩面打几个哈欠,杏眼里还没散去的水雾勾得伺候的宫女连忙捂住胸口,咽了咽口水。 乖乖,皇上果然是天底下最让人羡慕的行当。 如斯美人在怀,谁还想着去委屈自己临幸一帮清粥小菜? 宫女心里默默腹诽,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集上百个绣女赶制而成的正红色对襟圆领婚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织金云龙纹,凤冠霞帔,装红点翠,蹙金绣云霞翟鸟纹金光流转,一双翘头锦绣莲花鞋下裳摆动,仿若神仙妃子下凡,步步生莲。 由于亲缘不详,万贞儿直接从坤宁宫出嫁,仪仗队在皇城游荡巡幸一圈后再回宫。 不提钱太后与周太后是何心情,皇后大婚的圣旨一下,皇城的百姓纷纷议论,他们只关心这位诞下太子的皇后娘娘究竟是何等风姿? 居然让皇上心甘情愿地独宠一人,空置后宫。 听说这位皇后娘娘的岁数都能当祖母了,不少男人回想起自家三十多岁婆娘凶巴巴老气横秋的脸,非要瞧瞧这皇后莫非是什么神仙下凡? 第105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24) 凤辇车架行驶地稳稳当当。 火红色的婚服在太阳的照耀下金波流转,暖洋洋的日头下,一波困倦袭来。 万贞儿不由得杏眼半眯,额前一抹点妆给芙蓉面添了一分媚意。手里的团扇不经意间歪斜,露出遮挡的真容,雍容华贵张扬明媚的姿容,活脱脱是菩萨临凡,仙子显灵。 看热闹的百姓堆在一处,离得近的眼神幸运地瞧了个清楚,倒吸了一口凉气,对皇后娘娘不是凡人的论调深信不疑。 同样身穿正红色婚服衬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少年天子,在乾清宫等得着急,手心里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心爱的美人姐姐并肩而立,两条腿就忍不住紧张地发抖,恨不得绕着御花园跑上个几圈分分神。 幸亏借着婚服的遮掩,才能保持住天子的体面。 为了这场婚礼,朱见深早在下旨昭告天下的当日就开始操办,大事小事一把抓,亲力亲为。 大到彩礼下聘,小到婚服首饰,就像是甘愿把一切都捧到心上人跟前的毛头小子一样,赤诚而热烈。 反正他这辈子只会求娶一人,与一人白头到老,自然要把最好的一切双手奉上。 主管操办的礼部尚书不由得念叨破费,这恐怕是大明历史上最豪华的一场婚礼,史无前例。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进了宫门,凑热闹的宫娥太监暗搓搓地观望,瞧着皇上等不及亲自上前迎接皇后娘娘,不由得扶额惊讶。 在内藏库伺候的李唐妹也悄悄地躲在犄角旮旯,死死地盯着皇后的凤驾。 她自负貌美,就连内藏库的大太监都给她几分薄面,说不准凭着一张好容貌就能鲤鱼跃龙门。 李唐妹曾经见过储秀宫的三位秀女,不论是身段还是容貌都远胜其多。 这样清秀有余美貌不足的人都能够被选中伺候皇上,凭什么她这副天生丽质却仍然在内藏库打转。 她不服,也不甘。 所以今日宁愿搭上三个月的月俸贿赂总管太监,也要瞧瞧这位勾的皇上神不守舍的皇后是何方的神仙! 没见到皇后前,李唐妹心里是有几分羡慕嫉妒和瞧不起的。 宫里的姐姐们说的对,都是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了,不就是凭借着和皇上同甘共苦几年的恩情才能登上后位吗? 就算曾经再貌美,当祖母的年纪还能剩下几分艳色?她机缘巧合见过两宫太后一面,也都不过如此。 皇上不过是见识少了,不明白鲜妍少女的好处,这才一颗心扑在皇后那朵昨日黄花上。 她如今不过及笄之年,自信只要承宠一次,就能让皇上恋恋不忘。 李唐妹今日的打扮中规中矩,凭借着那张清水出芙蓉的美人面也在宫女太监里面脱颖而出,只是一双透着激愤的眼睛平白的破坏了这份美感。 仪仗在大殿前停下,美人困倦的神情一恍惚,半倚半躺地慵懒扶额,手里的团扇随意地搭在正红色的婚服上。 镶嵌着大颗粉白珍珠的绣花鞋露了出来,火红色的下摆流转,波光粼粼恰似九天玄女临凡,多一份画蛇添足少一分风韵犹缺的芙蓉面跃然纸上。 英俊潇洒的少年天子在霞光的照耀下,眼里燃起热情的火焰,打横抱起雍容华贵的美人,稳稳当当,拾级而上。 没有人出言扫兴,说什么祖制规矩。 这样的牡丹仙子,合该引得皇上痴缠半生。 李唐妹痴痴地望着远处的一对璧人,瞧着玉面俊郎的少年天子,一颗心又酸又涩。 手指深深地嵌入宫墙,才勉强抑制住喉咙里的低呼。 不由得怀疑,这…皇后真的有三十多岁吗?说是桃李年华才正正好? 外面热闹喧哗,烟雾缭绕的慈宁宫内,钱太后默默地跪在佛前,经书开开合合,却怎么也入不了心。 “罢了,木槿。让这群小丫头们出去凑凑热闹,这皇宫里不知道多久没有办过喜事了。” 木槿眉心处深深的沟壑重新隆起,小心翼翼地扶着主子起身,心疼得抚平了下摆的褶皱。 “娘娘就是心善,这群小丫头片子平日里就知道撒欢,瞧瞧这心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宫女太监脸上的喜色一收,垂下头,生怕木槿姑姑罚他们。 知道这个丫头是替自己打抱不平,堂堂皇帝大婚,她这个嫡母居然没资格出面。 钱太后垂了垂眼,拍了拍木槿的手安抚: “哀家知道你是个忠心的,这些小丫头还没定性,出去瞧瞧也给咱们慈宁宫沾沾喜气。” 说着摆摆手,看着踌躇不前的宫娥太监接二连三地出了门。 钱太后站在宫门前,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喜乐,透过屋檐怔怔地望着通红一片的天空。 想当年,她和先皇大婚也是十里红妆,唱念做打。 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钱太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了句:“万氏搬寝殿了吗?按理来说,皇后应该住在长春宫。” 木槿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几分,厌恶地朝下撇了撇嘴角: “万氏恃宠而骄,皇上也纵容,居然把皇后寝宫定在了坤宁宫。” 钱太后的眼里闪过一抹流光,没有理会木槿话里话外非议皇后以下犯上的大不敬。 还是和周氏那种一肚子蠢笨的人打交道才放心,万氏哪哪儿都好,坏就坏在了一颗过分聪明又不安分的心。 真是可惜了她在长春宫留下的那些好东西。 皇上果然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行事就是没有规矩。 罢了,钱太后转身回到佛堂,她这一辈子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第106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25) 朱见深最近习武颇有成效,抱着万贞儿三两下就进了寝殿,毫不费力,肩与成了明晃晃的摆设。 坤宁宫内,已经升为掌事姑姑的映月一脸喜色,难得拿出压箱底的首饰,穿上粉色的宫装,喜气洋洋。 余下的小太监和小宫女用眼角的余光,艳羡地见证了帝后的恩爱两不疑。 天色已经不早,朱见深把怀里的人轻轻地放在鸳鸯锦被焕然一新的床榻上,这才有时间细细地打量贞姐儿今日的妆容。 怎么会有人能正正好长在他的心坎上呢?就连圆嘟嘟的右耳垂上那颗精致的朱砂痣都让他心怜,恨不得上前撮一撮。 美人果然是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艳。 哪怕朝夕相对,鸳鸯戏水,朱见深还是被眼前这位成熟中带着些雍容华贵,杏眼微挑,无端透出几分妩媚风流的美人惊艳。 带着茧子的指腹,情不自禁地在万贞儿额前的牡丹妆上停留, 万贞儿残留的迷茫消散一空,杏眼微眯,粉嫩的唇瓣勾起一抹挑衅的笑,五指姑娘在小皇上敏感的掌心轻轻地划过。 禁欲了半个多月的朱见深,身子肉眼可见地一僵,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贞姐儿热衷于点火之后撒手不管的恶趣味,可每每还是被撩拨地破功。 唉!娘子越来越幼稚怎么办?他这个做夫君的只好包容了。 朱见深红着可怜兮兮地狗狗眼,迷蒙着隐忍克制地雾气,靠在万贞儿颈窝故意眨了眨眼。 他知道娘子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副模样。 万贞儿轻轻捏了捏朱见深的手,赏了少年天子一个贴面吻,慢悠悠地起身端起一杯合卺酒。 美人仰头,在朱见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捏住他的下巴,清甜的酒水沿着滚动的喉结顺流而下。 不听话的酒珠溅到玉面郎君的粉面宽肩脖颈,滑落到胸前引起少年郎的阵阵颤栗。 暧昧横生,平添了几分狼性的掠夺。 宫娥太监早就有眼色地鱼贯而出,只剩下掌灯的宫女和敬事房的太监。 朱见深的眼睛赤红一片,眉梢压低,薄薄的肌肉隆起,万贞儿整个人腾空而起一阵天旋地转,杯盏应声而落。 “今日,朕就让梓潼好好见识见识朕的龙精虎猛!” “你快起来,我还没有卸妆更衣呢!” 身上的人完全不理会美人的推拒,“今晚朕来伺候贞姐儿洗漱,洞房花烛夜姐姐就不要操心旁的了!” 寝宫外。 万贞儿跟前伺候的几个大宫女蹙着眉心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娘娘可是还穿着婚服,戴着凤冠,今早红艳艳的浓妆也糊在脸上,实在是不成体统。 可…屋里也没传唤,她们也没那个胆子进去。 怀了皇上和娘娘的大好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朱见深揽着万贞儿的身子倒在正红色的鸳鸯锦被上,绣着凤纹的床帘缓缓放下,只透出两道影影绰绰交叠的人影。 帝王覆身,美人折腰。 朱见深的脸上染上艳色的潮红,刚要动作,一阵震天动地的哭闹一下子让他从头到脚打了个激灵。 腰椎发麻,脸色铁青。 万贞儿拼命地忍住喉咙里的笑意,安慰似的吻了吻朱见深生无可恋的唇角,把人翻倒在床,起身整理衣裳。 朱见深泄了力,呈大字状躺在床上,一颗慈父的心也不能掩盖被臭小子坏了好事的黑脸。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这两个混小子是不是专门来克我的?” 朱见深不甘心地起身,从背后拢住万贞儿的柳腰,咬地牙根咯吱咯吱作响: “指定是朱佑钰这个混世魔王!娘子,不要管他们,不是有乳娘在吗?今儿个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万贞儿怜爱地揉了揉皇上的脑袋,在面颊上安慰似的偷了个香: “好了,我去看看钰儿和宸儿,免得真哭坏了嗓子,你这个做父皇的可就罪过了。” 起身揽了揽衣裳,拽过男人的腰带,粉红色圆润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下腹,调侃地在他耳边低语: “不把他们哄好,一会儿再来这么一遭,我都要担心夫君不~行~” 朱见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从鼻子喷出一声声粗喘。 一边更衣,一边在心里把小混世魔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看来他的皇子养成计划要尽早提上日程,早点给这两个混小子找点事情做,最好天天筋疲力尽,省的见天的坏他老子的好事! 外面守门的宫娥只听见寝殿里面砰的一声,接着皇上顶着有些鼓胀的额头,五指相扣牵着皇后娘娘的手,相携进了偏殿。 偏殿里,乳母手足无措地拿着拨浪鼓,不论怎么逗笑都止不住二皇子的哭声。 今晚皇上可是特意叮嘱了的洞房花烛夜,这要是让小皇子坏了皇上的好事,她能有几个脑袋够砍? 瞧着皇上和皇后的身影,吓得额头上接连不断地冒出豆大的汗珠,赶紧跪在地上请罪。 朱见深黑着脸朝乳母挥了挥手,没好气地抱起光打雷不下雨的朱佑钰,气恼地揉了揉小家伙肥嫩嫩的胖脸。 “坏小子,你是不是故意的?嗯?还光打雷不下雨,就知道折腾你父皇!” 小家伙无辜地眨了眨和美人娘亲如出一辙的杏眼,露出无齿的笑容,越过便宜父皇的肩头,朝着母后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 朱见深气不过地又拍了拍小家伙的屁股,现在就知道缠着贞姐儿,长大以后那还得了?! 他已经能从今晚预见到以后的悲惨生活了。 万贞儿没好气地掐住朱见深腰间的软肉,让这个越来越糙的皇上下手轻一点。 没看见钰儿的小肥脸都被搓红了吗? 朱见深心虚又讨好地笑了笑,小心翼翼捧着怀里软乎乎的一小块面团子。 旁边的小太子完全不受弟弟魔音贯耳的影响,两只嫩嫩小小的手在襁褓里虚虚握成拳,堵住两只耳朵,小眉头皱了皱,好像是在谴责弟弟打扰了他的睡眠质量。 万贞儿小心翼翼地把撮着小嘴的太子姿势摆正,又顺便花了几秒钟把小魔王哄睡。 刚直起腰,还没来得及叮嘱敲打一下几个乳娘,就被心急如焚,渴望大展雄风,一雪前耻的少年天子打横抱起。 大步流星地把两个皇子远远抛在身后。 可怜一对精雕细琢的龙凤花烛,哭红了眼,流尽了泪。 半夜三更,美人低吟。 第107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26) 帝后恩爱相知相守,坤宁宫的宫娥太监走路都带风。 去内务府领份例,只要报出坤宁宫的名号,就算没有的东西也能给你变出来。 皇上说了,就算委屈了乾清宫,也不能短着坤宁宫。 其他各宫空置,坤宁宫也不缺伺候的人手,由调到浣衣局的翠儿领头,年纪见长的宫女太监们纷纷求一个恩典出宫。 万贞儿也没为难,出宫正好,她也不乐意皇宫养这么多闲人。 毕竟这一世的大明乱是真的乱,穷也是真的穷。 天灾人祸不断,朱见深也是个有抱负的皇帝,赈灾练兵样样都需要钱。 大婚后,万贞儿也半点没捞着清闲。 和小皇上耳鬓厮磨了几日,把小皇上每每撩得面红耳赤热血上涌,美艳无双的皇后娘娘只拿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扫一眼,朱见深就偃旗息鼓,沙哑着求饶。 只可惜婚假有限,放纵了几日的皇后娘娘对着纷杂的宫务更是不耐烦。 从钱太后手里接过凤印,每每处理宫务到头昏脑涨,连带着对着皇上也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万贞儿倒是不得不佩服慈宁宫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佛爷,体恤宫人收买人心做得细致入微。 偌大的后宫居然没有一张嘴说她的不是。 要不是她这儿还留着太后娘娘送来的好东西,还真看不出平日里吃斋念佛沐浴焚香的钱氏,五脏六腑里还藏着一颗佛口蛇心的黑心肝。 朱见深也算是了解皇后的性子,不是不会,只是惫懒,不愿意在这些杂事俗物上费心思。 和宫人御厨研究钻研古法食单里有趣的吃食,闲着无事教育教育两个小皇子,兴致来了还亲自动上手设计几件鲜妍的衣服,搜集些亮晶晶精致耀眼的首饰。 每天不知道过得有多快活,这不是比给皇上当老妈子管家婆更有意思? 她不是完完全全地无所事事,不过设宴几次,顺天府的贵妇千金哪里还记得自家老爷背地里骂的什么惑国妖妃? 笑话,人家皇后娘娘可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的大明国母,一群糟老头子吃不着葡萄反倒是说葡萄酸,坏的很。 帝后恩爱,相濡以沫在古板的大臣嘴里反倒是一桩祸事。 非得出选出几个妾室,让皇上宠妾灭妻,家宅不宁,把大明江山搅和地水深火热才能安心? 理应坐拥天下美人,三宫六院的圣上都能做到痴情不悔,一生一世一双人。家里这些个隔三差五抬一门小妾的窝囊废,有什么脸面撒泼打滚? 难道女子美貌就合该被骂作祸水吗?京城里的命妇贵人,哪一个不希望自己变美,和驻颜有术容貌昳丽的皇后娘娘交好? 每每有夫人千金觐后见出宫,衣服首饰总能在民间引领起一股新的风尚和潮流。 民间的首饰衣裳铺子,但凡跟皇后娘娘攀上些关系,不管平日里再门可罗雀,也能变成风靡京城的旺铺。 户部尚书王大人的嫡女眉若远山的黛眉,额前寥寥几笔,粉嫩的桃花金光流转,配上娇俏的花苞头琉璃珠子垂在耳畔银流苏簪在发髻上,嫩粉色的裙摆逶迤褶皱层层叠叠,像极了青涩的花苞。 娇俏青涩的像是三月枝头颤巍巍的嫩桃花。 一出场就在及笄宴上收获了无数的艳羡和爱慕。 王小姐脸都笑烂了,认识的不认识的相熟的不相熟的,都亲亲热热的上前攀谈。 宗室女凑近了才发现,这妆容近看居然毫无瑕疵,仿佛王氏女生来就如此美曼。 怎么可能?! 谁不知道王小姐的长相没随了端庄清逸的王夫人,反倒是长了一张和王大人一模一样的大饼脸。就连脸上零零星星的麻子都分毫不差。 临近及笄,上门提亲的公子比冬天里的麻雀还要少见。 王小姐平日里都不好意思出门,就算非要出门,也要戴上严严实实的面纱斗笠。 再不济就把脸埋在胸口,天长日久没变美不说,还多出来一个含胸驼背的毛病。直把王大人愁的,本就不多的头发露出了泛着红光的头皮。 可面前这位娇俏可爱,眉目含情的少女是谁? 王小姐得了皇后娘娘的恩泽,自然也不遗余力地夸赞推销。 自信娇俏,一张巧嘴巧舌如簧,直把皇后娘娘的驻颜有术,神笔马良夸得天花乱坠,天上仅有地上绝无。 “我也是机缘巧合走了大运,合了皇后娘娘的眼缘。不过是略微提点了我几句,才有了今日的脱胎换骨!” “我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的容貌?什么绝色美人也比不上娘娘的回眸一笑。” “各位姐姐妹妹嫂嫂夫人,皇后娘娘最是贤惠雍容不过,特意在京城里开了家衣裳铺和首饰铺造福大家,我这身行头都是在那儿置办的。” 得了皇后娘娘恩惠的夫人小姐对皇后娘娘的推崇更深了一层。 朝堂上的革新派大都是皇上这几年陆陆续续新提拔上来的心腹,他们才不关心皇上晚上搂着谁睡觉。 反正继承人也有了,每天埋在政务里的时间里都不够,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和保守派的老顽固打打嘴炮,说不准有朝一日就能把他们喷醒呢? 保守派的日子就难过了。 皇上当太子的时候还是宽厚包容,宅心仁厚的明君形象,在朝堂上破口大骂的时候都少之又少。 自打当上登基上位以后,虽说绝大多数时候还是那副好好先生的做派,在底线问题上手段却强硬了许多。 皇后娘娘无疑就是底线之一。 某些时候都不用他亲自动手,那群不知道被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的黄毛小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下一秒就能扑上来把人给生吃了。 金銮殿上的掐架成了家常便饭。 第108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27) ps:上一章有修改,建议复看 保守派的这些个老胳膊老腿,每每下朝回府都要这疼那酸,非得让老妻美妾好好揉揉,第二天顶着青青紫紫的脸上朝也是常有的事。 可现在倒好,前朝不受待见也就罢了,后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失火了。 一说起皇后娘娘的不是,家里的一众女人,从老妻到女儿都虎视眈眈地一致对外。 你说说,自家老爷\/父亲\/儿子见天地给皇上找不痛快,万一皇上一个没禁得住,顺了这群老不羞的意开后宫;万一惹得皇后娘娘心灰意冷,没了心情;万一这些个胭脂水粉清露凝霜的好玩意都没了…… 夫人们摸着自己如花似玉,嫩滑如桃李年华的脸蛋,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下定决心,直把人训得作揖告饶,两眼冒星光才算罢休。 朝中大臣上朝碰面,遮遮掩掩,互相撩起宽大的衣袖打掩护,眼下却不约而同地多了两个泛着淤青的黑眼圈。 金銮殿上臊眉耷眼,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才好,连抖擞精神的掐架都没了劲头。 却歪打正着让革新派一时没有防备,一拳打在棉花上。 憋屈不已的同时,在心里暗骂对面老狐狸的装乖卖惨,简直其心可诛! 深藏功与名的万贞儿,满意地翘了翘眉梢。 朱见深最近忙着安置荆襄地带的流民,吃住都搬到了乾清宫。 万贞儿干脆自己找乐子,找来找去,瞧上了西厂最近大出风头的一个小太监。 叫雨化田的小太监是个机灵的,做事圆滑,行事张弛有度。 听说汪公公有意培养他做西厂的下一任督主。 最吸引万贞儿的不是别的,反倒是他那一张面相阴柔却不失英气的脸蛋。 面上看起来是只软绵绵的兔子,背地里却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这样的人恐怕不是甘心屈居人下的性子,只要让他抓住一丝机会,就能爬到你意想不到的位置。 汪公公这下恐怕是养虎为患。 万贞儿倒是不在乎雨化田真心还是假意,只要她想,就没人能糊弄地了她。 顶着朱见深怀疑嫉妒的视线,干脆利落地把人要过来,好好欣赏了几天美色,踩在皇上忍耐的边缘把人打发走,替她跑商赚钱。 她只需要快快活活地躺在坤宁宫里数钱就行了。 才不会和朱见深一样,事事亲力亲为,下面一些尸位素餐的僚属都快闲出屁来了。 日子过得很快,坤宁宫的两个小家伙也到了满地乱爬的年纪。 万贞儿懒懒散散地靠在竹椅上,月白笼纱绣粉蝶的罗裙在日光朦朦胧胧,襄着南海粉珍珠水蓝色绣鞋在半空中惬意地翘起。 朱佑宸和朱佑钰猫嫌狗憎的年纪,闹腾着玩躲猫猫的游戏。 皇上和娘娘的心尖尖心血来潮,这下可就苦了坤宁宫的内侍和宫女。 这皇子要躲猫猫你敢藏的严严实实,让小主子喊破嗓子也找不到吗? 必然不能! 可又不能太假,免得坏了小主子的兴致。 火候要正正好,恰到好处。 底下的人只好绞尽脑汁地放水,藏在假山后面露出一双大脚,窝在柿子树跟前的顾头不顾尾,屁股整个露在外面,生怕别人看不见…… “母后!儿臣要喝凉茶,还要吃绿豆冰沙!” 隔着老远,朱佑钰像一个加满油的五十斤的小炮仗,朝万贞儿身前发射。 映月吓了一大跳,着急忙慌地扔下手里打着的圆扇,拦在躺椅跟前,生怕肉墩墩肥嫩嫩的二皇子一屁股把娘娘连带椅子摔个四脚朝天。 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却怎么也追不上的乳母嬷嬷,扯着破风箱的嗓子,眼看着二皇子跟个肉球一样朝娘娘砸去,连大喘气都忘了,只知道弯着腰捂着胸口呆愣着干看。 还是朱佑钰心里有点数,一个急刹车,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和亿点点运气,险而又险地扑进映月姑姑的怀里。 稳住身形,毫不犹豫地朝睡眼惺忪的美人娘亲蹭了过去。 “不是和哥哥去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万贞儿拿起衣襟上的绣帕,随意地替自己的胖儿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养的,难道寻常人家不到两岁的娃娃,也和钰儿一样浑吗? 天不怕地不怕,简直就是宫里的一霸。 像是刚才故意吓唬映月和乳母太监的恶作剧,层出不穷。 “母后,还不是二弟嫌弃这些游戏不好玩,开了头反倒是他自己先没了兴致。” 两岁的小太子朱佑宸一本正经地背着手,很有长兄风范地教训弟弟。 白嫩嫩的脸颊上轻轻一掐就是一坨嫩肉,直羞得装大人的小家伙脸蛋烫得能煎鸡蛋。 “本来就是嘛!那帮太监宫女一点也不认真,上次玩老鹰抓小鸡也是一样,没有一个人上手敢抓我。” 朱佑钰粉嫩嫩的嘴唇高高地撅起,七手八脚地就要往万贞儿身上爬。 太监宫女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对这个小祖宗的奇思妙想叫苦不迭。 他们那是不认真吗?他们为了活命那可是相当认真,堪称绞尽脑汁。 可太子当母鸡,二皇子扮小鸡的独家阵容,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上手越过太子殿下把二皇子给拽出来啊?! “母后,母后,我要吃冰冰凉凉的绿豆沙。” 朱佑钰眼巴巴地被人从美人娘亲软绵绵的身上拽下来,两只小肉手合十抱拳,可怜兮兮地撒娇。 想起绿豆沙混着鲜牛乳,放在冰碗里,一口下去冰冰凉凉的滋味,朱佑宸也忍不住眼馋地抿抿嘴,却矜持地没有开口。 只是拿那双和万贞儿如出一辙的杏眼,清凌凌地盯着美人母后。 要是朱见深这个做父皇的在这,一个撒娇卖乖还能负隅顽抗,两个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的奶娃娃一齐冲你撒娇,铁汉柔情的皇上绝对撑不过五秒。 只可惜,今天手握决定权的是铁石心肠的皇后娘娘。 万贞儿不动声色地回看两个小人,直把道行稍浅脸皮薄嫩的小娃娃,盯得心虚不已。 “朱佑钰,母后今早小厨房做得酸梅汤莫名少了一杯,少的还是冰镇过的那一杯。你说,巧不巧?” 主犯朱佑钰柔嫩的小手拧成了麻花,盯着大理石地面好像要看出个洞来。 “朱佑宸,你知不知道是哪个混小子把母后冰镇过的酸梅汤顺走了?” 包庇扫尾参与分赃的小太子,睫毛颤抖地次数像是扑闪扑闪振翅高飞的蝴蝶,拿绣着五爪金龙的鞋尖一下一下点着地,把身为绣娘的秋月看得心疼不已。 “母后,宸儿突然想起今早父皇布置的大字还没写完呢,先走一步” “母后,我和哥哥一起!嗯…太傅吩咐的书还没背会呢。” 一对双生兄弟火急火燎地脚底抹油,半点不敢再提吃什么冰豆沙。 第109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28) “娘娘,重庆公主今儿个朝宫里递了帖子,看望慈安宫的太后娘娘。” 万贞儿愣了几秒,脑子转了转,这才想起来慈安宫那位卧病在床的太后娘娘。 有时候她都有些意外周太后生命力的顽强,堪比皮皮虾。 寻常人家的老夫人一头栽下床榻,还是脑袋着地,恐怕立时人就没了。 “太后娘娘的身子怎么样?方院正日日施针可有好转?” 映月垂了垂手,语气里也带着些不可思议: “娘娘您还真别说,太后娘娘虽然还不能起身,可偶尔还能说几句话!这可真是神了!奴婢就没见过哪个中了风的还能正常说话!” “不过……” “怎么?” 映月犹犹豫豫地撇撇嘴,“太后娘娘身子刚恢复了几分就闹腾着要和先皇合葬,非要在先帝的陵寝重新动土。重庆公主进宫十有八九也是为了这事。” 万贞儿:…… 她怎么不知道周太后还是个恋爱脑? 不是先皇活着的时候也没见着她有多么情深不寿,反倒是吓得不行,这是打着死了以后再续前缘的算盘? “皇上能同意?大明向来只有嫡后才能合葬。” 万贞儿抓了一把五香味的瓜子磕的喷香。 “皇上当然不同意。慈宁宫的那位也活得好好的,自然也不肯周太后背地里横插一脚。 皇上也拿太后娘娘没法子,只好一边瞒着钱太后,免得起了龌龊。另一边把重庆公主召进宫,让她好好劝劝太后娘娘。” 映月说得上头,不由得扼腕叹息。 万贞儿随手拿起一个清脆甘甜的苹果,放进嘴里咬得咔哧咔哧作响,一听就知道汁水饱满。 “皇上这一招棋,恐怕是下错了地方。” 重庆公主说不准还会和周太后统一战线,一齐给皇上洗脑。 毕竟周太后对先皇的情意有几分她不知道,这重庆公主对周驸马的情意必定有十分。 重庆公主的贤良淑德,那可是在整个贵族勋贵圈里出了名的。 顺天府谁家不拿重庆公主的德行,来标榜教育正妻闺女? 人家公主都能每日上朝前亲自起床照顾丈夫的饮食,亲手缝制衣服鞋袜侍奉公婆,从不摆公主架子,行的都是家人礼…… 公主能做到的,你怎么就做不到?你难道比公主还要尊贵? 早些年万贞儿可没少听周太后的耳提面命,重庆公主也仗着是朱见深一母同胞的姊姊,更没少拿腔拿调教训还是选侍的万贞儿。 万贞儿抿起一个讽刺的微笑。 一国公主心甘情愿地砸断自己的脊梁骨,忘了先君臣后夫妻也就罢了。 还敢拿着这恶心的条条框框来禁锢大明的女性。 要是她是明英宗,集万民血肉奇珍异宝结果养出来这么一个闺女,能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周家这些年可没少借着公主的名头捞油水。 要不是周景是个廉洁谨慎,一心读书作诗的文人雅士,恐怕重庆公主也得被周家人连骨头带筋吃得连渣都不剩。 慈安宫。 床榻上,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特意点了熏香。 周太后浑浊的双眼老泪纵横,絮絮叨叨抱怨皇上不孝。 方太医候在旁边,生怕太后娘娘再一个生气,把另外半条命也搭进去。 “哀家的淑元,皇上不孝,你瞧瞧他狠心地把我关在这儿不闻不问!” 方太医恨不得捂住耳朵,奈何这话还一个劲地往脑子里钻。夭寿啊!他可一点不想被这母女俩拉上贼船。 瞧瞧这话说的,明明是自己中风下不了床,反倒是转头怪罪皇上关她禁闭。 方太医按捺不住心里的腹诽,干脆蜷缩起身子恨不得整个人埋进慈安宫的地缝里。 “哀家才是他的生母,拼了半条命生下来这么一个狠心的讨债鬼。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皇上的命也挺苦的,摊上了这么一个拎不清的亲娘。 “你说说,哀家是太后,怎么就不能和先皇合葬?!都是太后,凭什么钱氏那个老东西就能葬在裕陵!” 凭什么?就凭人家是皇后,你只是个妾。 “还有万氏那个贱人,和钱氏一样都是狐狸精,把深儿迷的五迷三道,连给哀家侍个疾都护的严严实实。 还有我的翠儿,最是周到,可怜见的,人都让万氏给我打发出去了!” 唉,民间有些讲究的人家都不会让挺着孕肚的儿媳伺候婆婆,生怕过了病气。 这皇宫六院这么多太监宫女,一天轮一个也能伺候到把太后送走。 重庆公主哭得眼泪汪汪,心疼地不行。 “皇上怎么能如此?您为父皇生儿育女,凭什么不能和父皇合葬?就算钱太后之前是皇后,也不掩盖她无法生育的无德!” “就凭父皇生前留下的遗旨!” 朱见深本来抱着重庆能够说服想一出是一出的母后,没想到反倒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可能!你父皇怎么能这么偏心——!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连死了都还护着!” 周太后崩溃地哀嚎,死命掐着握着重庆公主的手。 眼看一口气又要上不来,方太医也不再装死,绿着脸冲到床榻前,几根银针一甩,整整齐齐地扎在周氏的身上。 相貌俊丽一副文人书生模样的周景跟在后面跨进门槛,尴尬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朱见深控制住黑脸的趋势,长呼一口气,看在周太后还病着的份上不愿意和她计较。 好言相劝:“母后,父皇下诏只愿意和钱皇后合葬,陵寝都没有安排您的地,您非得上赶着做什么?!” 周太后半点没有被安慰到,眼珠子被气得鼓鼓胀胀,额头上冒出一根根青筋。 明明是她的儿子登上了皇位,凭什么钱氏还要被尊为东宫太后压她一头? 凭什么她有儿子傍身,都争不过钱氏那只不下蛋的母鸡? 凭什么先皇只能看到钱氏为他哭瞎了眼,却看不见她们一众妃嫔的苦楚?! 凭什么? 凭什么! 她不甘心! 重庆公主也急了,一骨碌爬起身指着皇上的鼻子开骂: “不是,你都是皇上了,怎么就不能让父皇和母后合葬?你为了那个女人都敢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为了母后违背祖制又有何不可?!” 第110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29) 朱见深满头问号,恨不得拿竹竿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边是不是全是浆糊。 要不然看着似模似样的,这张嘴怎么能说出来如此不着四六的话。 “皇姐怕是不明白,这合葬一事乃是父皇的遗旨,不是朕能决定的事。 若是朕今日一意孤行驳了父皇的遗旨,岂不是那不忠不孝不义不悌之人?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朕这个皇帝?还有没有把父皇放在眼里?” 重庆公主哪里想过那么多,眼珠子心虚地飘忽了一瞬。 “事情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分明就是你的借口而已。 只要堵住慈宁宫和文武百官的嘴不就行了。天下人谁还关心皇上和谁葬在一起?反正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朱见深一噎,大马金刀地跨坐在板凳上,对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母女无语至极。 说实在的,先帝下过明旨点名道姓地要和发妻钱皇后合葬,他这个儿子在法理上无论如何都无法反驳。 可这也不代表此事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只是他确实是不愿。 祖宗礼制要是这么好打破就好了。 他这个姐姐就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太祖还没规定后世儿孙必须要三妻四妾,不可只立皇后一人,空置六宫呢? 前朝那帮子迂腐不化的老古董,不仍然铁着头,隔三差五地给他找不痛快? 这还是在贞姐儿生了对伶俐皇子的前提下。若是膝下空虚,大明没了继承人,说不定真的会有性情刚烈地老臣一脑袋碰死在金銮殿上。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恨不得一个人掰扯成两半用,哪里来得精力理会母后的无理取闹? 世人信轮回,死如事生,皇亲贵族拼了命也要请能工巧匠打造巨大的陵墓,陪葬美人妃嫔宫女太监,还有大量的金银珠宝。 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在死后能够继续在极乐世界享受荣华富贵。 传说中开天辟地,身蕴大功德大气运的人皇,死后甚至能凭借一具肉身封神,气运加身,享无尽寿命登峰造极。 所以,在死人的忌讳上有时候比活人还要多。 “父皇摆明了只想和嫡后琴瑟和鸣,母后非要半道横插一脚,就算到了阴曹地府,父皇能善待你吗?” 朱见深只要一把父皇和钱皇后带入一下他和贞姐儿,浑身上下就止不住地冒寒气。 要是他百年以后入土为安,结果主墓里留给贞姐儿的位置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给占了,害得他们有情人死后都不能重逢相守。 而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的好大儿! 结果不孝子祭祖的时候嘴里还振振有词,他不过是完成母亲的愿望罢了,毕竟是父皇之前开得先河,谁让皇祖父和皇祖母也没有同葬主墓呢? 预设到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画面,朱见深锋利的眉眼就抑制不住地压低,胸腔内怒火翻涌,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真要是这样,他就算是爬也得爬回来,非得把这个阳奉阴违抗旨不尊的混蛋塞回去,回炉重造。 重庆公主嗫嚅了半天,还是没想到什么正当的理由,只好拿求助的眼神朝周太后和周驸马身上瞟。 周景极其自然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只是专注地盯着脚下整齐的地砖,似乎上面刻印着什么精妙绝伦的诗文,百看不腻。 淑元起码还是皇家人,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就算有什么冒犯的地方,皇上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一个外人,哪来的脸对先皇的陵墓和遗旨指手画脚?是有几个脑袋够砍? 周太后见这个闺女指望不上,懊恼地张了张口,脸上的银针也跟着一颤一颤。 要不是这身子不同以往,病病殃殃不知道哪日就断了气,她也不至于这么着急惹皇上不快。 拢共才说了几句话,她这个手就又不听使唤,软塌塌地垂在床上间歇性地颤抖 “皇上,哀,哀家可以勉强同意钱氏葬在主墓,但先帝的陵寝要请工匠改一改。” 她要求不高,就在先皇玄堂一侧重新安置一处墓穴好了。 至于钱氏那个老妖婆的葬处,往边上迁一迁,中间留出一条隧道,用沙石给填满,让这个狐狸精死了也别想和先皇见面。 朱见深叹了一口气,刚刚一连串车轱辘子话说得他口干舌燥,合计周太后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不行!” 朱见深半点没墨叽,当机立断拒绝,“父皇的裕陵早就完工了,更别说今年年景不好,处处都要用钱。国库不充盈,哪来的钱修陵墓?” 今儿个答应她动工改陵墓,明天她就能阳奉阴违,把主墓改得连先皇自己都不认得。 周太后惊呆了,原本梳理地整整齐齐的头发散乱地不成样子,眼里的血丝却比朱见深这个熬了几天大夜的人还要严重。 “哀家都如此委屈求全了,皇上你确定要如此心狠?!哀家只不过是想着闭了眼,再见一见你父皇啊!” 他这个母后惯会强词夺理,不论旁人好说歹说,只捡自己喜欢的听,朱见深也不想和她再纠缠下去。 吩咐汪公公送驸马和公主出宫,对上周太后那双愤怒不甘的眼睛,想了想,叮嘱道: “慈安宫这边,多留几个身强体壮的嬷嬷,免得伺候地不够尽心。从禁卫军挑几个侍卫守着,其余一切照旧。” 周太后的恢复力和作妖的劲头相辅相成,后宫里两个恨不得连狗洞都钻一钻的混世魔王,还是别靠近地好。 今日闹了这一出,朱见深心情复杂,迫切地想见见他的贞姐儿。 脚步一转,自动地朝坤宁宫走,思绪不断飘散。 他少年时期多灾多难,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却生生吃了许多苦头,就算是登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心绪照旁人还是细腻了些。 世道偏爱男性,从一而终只是对女人的箴言,三妻四妾才是男人后院生活的标准。 太祖爱马皇后吗? 爱。 父皇爱钱皇后吗? 爱的。 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三妻四妾,这份真心也不过是他们将一颗心分成千千万万瓣的一部分。 母后对父皇说是爱,不如说是不甘。 不甘心父皇为了钱皇后,临死还要废除殉葬制度,怕群臣反对,特意选在了临终前以死相逼。 不甘心父皇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哪怕她是太子的母亲。 周太后对钱氏的嫉妒也是来源于此。 如果父皇真的爱钱皇后,从一而终,就不会妻妾成群,就不会死了也不得安宁,腥风血雨后宅宫斗也就不会从阳世蔓延到阴曹地府。 朱见深想,他和父皇大概是不同的。 他爱贞姐儿,忍受不了任何人横亘在他们中间。 就算是贞姐儿和钱氏一样无法有孕,也不算什么,他既不会广开后宫,也不会借腹生子。 哪怕要艰苦一点,流言蜚语再多一点,可这些外物,又怎么能抵得上他和贞姐儿相知相守相伴一生? 第111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30) 坤宁宫。 万贞儿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美人榻靠近窗户,一打开近处浮雕玉饰的窗户,去廊外就能瞧见一阵风卷起,撒下一阵桃花雨。 朱见深挤占了映月的位置,坐在万贞儿身边给她捏核桃。 连夹子都不用,轻轻使劲一攥,核桃的一层薄皮就扑簌簌地往下掉,露出一颗完整的核桃仁,抬头喂进万贞儿的嘴里。 枯燥的动作也不嫌烦。 万贞儿享受地眯了眯眼,说来说去,还是她的夫君最合她心意。 核桃皮薄,映月手劲大又不知道收力,每每都能在桌子上开出一堆核桃渣。 “重庆公主和驸马出宫了?” 万贞儿张嘴,又一口吃掉喂到嘴边的核桃仁。 映月今天特意给她挽了个喜庆的飞天发髻,琉璃珠子随着咀嚼的动作微微晃动,朱见深晃了晃神,才眉眼温柔地回道: “嗯。你也知道母后和皇姐的性子。你说驸马的学问这么好,怎么皇姐就不知道多读本书呢?” 省的闹出来笑话。 万贞儿打了个哈欠,摸了摸有些鼓鼓的肚子,躲开朱见深继续投喂的手。 说起重庆公主读书这事儿,她就想起这位二公主给贴身宫女赐的名字,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 “皇姐不会读书也不爱读书,瞧瞧她给婢女起得什么名字,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越琢磨越好笑,朱见深净个手的工夫,万贞儿就蜷缩在美人榻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就这么好笑?仔细身子,可别笑疼了肚子。” 朱见深把咯咯直笑的人揽在怀里,没好气地捏了捏万贞儿挺翘的鼻头,“重庆公主好歹也是朕的亲皇姐,梓潼,给朕留点面子。” 其实他也觉得皇姐这名字取得不妥,好好的生金包银改成半斤八两。 也幸好驸马执意反对,咬死了有辱斯文不松口,这才让重庆不无遗憾地放下了赐名的想法。 可重庆再怎么闹出笑话,也总比前一阵子自觉孤苦无依的慈安宫老佛爷,琢磨出来的苦儿菜儿之类的名字来得雅俗共赏。 “你这个姐姐和生母,都是一根直肠通大脑,天真到底了。” 万贞儿撇撇嘴,几个字言简意赅。 “也幸亏皇上你不是和重庆公主一般的路子,要不然…啧啧啧!” 朱见深听着听着万贞儿的长吁短叹,满头黑线。 他应该先欣慰贞姐儿评价他是棵好笋,还是该先伤心周太后落了个“歹竹”的评价,只好勉为其难地补充了一句: “天真,这个词倒是很贴切。” 周太后可不是纯纯的天真吗?甚至还有些欺软怕硬。 仗着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是皇帝,曾经只敢藏在肚子里的想法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出来付诸实践。 倚仗的也不过是对皇上的生恩。 万贞儿的脸蛋靠在对方宽阔的胸膛上密不可分,细细地感受胸腔的震动,说话随意: “也不知道重庆公主为什么会喜欢上书生气的驸马爷?不喜欢读书,却喜欢爱慕只会读书的人,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 朱见深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手指绕着美人绸缎似的一缕墨发,索性转移话题: “母后也不知道好好地闹腾什么,非要闹着和父皇合葬,重庆半点忙没帮上不说,还一个劲儿地扯后腿。” 说着,把头埋进万贞儿泛着清香的颈窝,仿佛在寻求安慰,“梓潼,朕百年以后也要同你葬在一起,阴曹地府再续前缘。” 万贞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顺了顺皇上的背。 “皇上,如今好好珍惜活着的日子才是正道,身后事又何必强求?就算母后如愿同先皇合葬,也不见得会顺心如意。” 各人有各法,缘起又缘灭。 也许他下一世可能会再次遇到真正的万贞儿,再续前缘,相思相守,可那个人却绝对不会是她。 一条蛟龙,谈什么情情爱爱,化龙才是最终的追求。 这辈子得到过最纯洁的真情,也不妨碍她下一世继续遗忘掉这种被爱的感觉。 朱见深心头迅速划过一道灵光,还不待他细细琢磨,坤宁宫正殿的大门砰的一声响,朱佑宸和朱佑钰两个混小子像两个炮弹一下子飞扑到文弱的父皇身上。 伴随着皇上的闷哼,美人榻不堪重负地吱嘎作响。 “你们两个小混蛋,赶紧从朕身上起来?” 朱见深艰难地支起身子,不忘护着怀里的贞姐儿,背上一边一个,挂着两个企图泰山压顶的秤砣。 两兄弟拿着一模一样的杏眼互相对视,默契地恶劣一笑,手脚并用就准备把老父亲重新压倒在美人榻上。 刚伸出一只罪恶之手,不期然对上母后似笑非笑的杏眼,两个小魔王不由自主地捂住发毛的屁股,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夭寿了! 都怪父皇一张玉面小白脸的长相,身子练的这么结实干什么?是不是故意为了把给母后挡得严严实实。 坏了母后的好事,他们的屁股必定会被揍得开花。 朱佑钰瘪了瘪嘴,委屈地哼哼唧唧抱着摔了一下的屁股,小猪一样朝朱见深拱去。 朱见深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两个小皇子粗犷的动作气得脸色发白。 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朝服被朱佑钰一把拢起抱在手上,粗鲁地擦拭额头上疯玩留下来的汗液,朱佑宸的动作倒是文雅地多,但也不妨碍他和弟弟一样拿龙袍擦脸的做派。 上好的绸缎留下斑斑点点的汗渍,格外刺眼。 朱见深出奇地怒了。 “你们两个小混蛋,朕今天要好好教教你们规矩,给我站住!” 朱见深撸了撸袖子,东找西望地寻摸个趁手的武器,非得让这两个混迹皇宫的混不吝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母后,快救救儿臣!” 四条小短腿迈得飞快,直看得丫鬟太监胆战心惊。 万贞儿无视任何一方的求助,静静地瞧着大殿里的鸡飞狗跳,忽地展颜一笑。 第112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31) 周太后执意和先皇合葬的主意,被朱见深毫不留情地按下以后,就爱上了休养—找茬—再休养的日子。 先是嫌弃慈安宫的风水不好,撒泼打滚闹腾着要请大师做做法,再不济也得请钦天监的来瞧瞧,添油加醋差点儿把慈安宫说成什么阴煞之地阳间地狱,恨不得皇上这就回去找人好好做做法事。 朱见深:“……母后怕不是癔症了?” “皇上还真别说,这慈安宫真有些阴森森的,保不准太后娘娘就是和这慈安宫八字不合呢?毕竟咱们娘娘本该是住在慈宁宫正儿八经的主子,哪里有什么东西宫并立的事儿?” 一个伺候的妈妈摸了摸身上冻出来的鸡皮疙瘩,后背发毛。 朱见深顿时就明白了周太后的算盘,这是打算把钱太后从慈宁宫给挤出去? 皇上心里半点也不在意,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历代皇后的寝宫还是长春宫呢,贞姐儿在坤宁宫还不是照样舒舒服服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八字不合,这皇宫六院别的都缺,就是不缺寝殿,慈安宫住不惯就换一个住,多大点事儿! 一个挨一个试,早晚能试出周太后和哪个寝殿的八字最合。 所以,对于周太后的说法,他是半点不信。 周太后见他不以为然的表情,说话也冲了起来,非但责骂他不孝顺带又叫嚣着让皇后和皇子手把手地侍疾。 朱见深也懒得搭理,转头就走,气得周太后躺在床上再次上气不接下气。 真是不知道万氏那个老女人有什么好的,早知道先前她就不应该放心这个女人在儿子跟前伺候,瞧瞧把人迷的五迷三道,连亲娘都不认。 朱见深是个说话算话的皇帝,等着周太后身子一好转,就打包给人迁了宫,如今就在清宁居安置下来。 至于整天吆五喝六用烂了的装病侍疾招数,朱见深索性带着万贞儿和两个皇子亲自上门看望,彻底堵上对方的嘴。 周太后这阵子闹得凶,大半夜时不时尖叫凄厉的一嗓子,就算朱见深消息瞒得再好还是走漏了风声。 坤宁宫的钱太后也不是个傻得,脑子一转就清楚这周氏打的什么算盘。 “这个老东西,还真以为自己生下了皇上就高枕无忧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哪来的脸还想着和先皇合葬?” 木槿的嘴角快垂到下巴了,嘀嘀咕咕替自家主子抱不平,气得破口大骂。 立秋以后,钱太后跪在蒲团上的一双膝盖被佛堂的阴冷潮湿侵蚀,相由心生,高坐的纯金佛像仿佛也暗淡了几分,没了那副挂在嘴角的仁慈佛悲。 她也是失算,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去母留子,也省的这会子层出不穷的麻烦。前人说的娶妻娶贤,还真不是大放厥词无稽之谈。 周氏一朝得势,居然连属于嫡后合葬的祖制也敢动歪脑筋。 “娘娘,也幸好皇上还有几分理智,要不然就该求先皇显显灵,让他老人家好好瞧瞧皇上的不孝不悌。” 钱太后念清心咒的速度都慢了几分,这皇上到底是从周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一时心软,干脆圆了生母的意愿。 就在前朝后宫已经接受了皇上独宠皇后娘娘的事实,各处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时候,忽然凭空冒出来一个让皇上另眼相待的纪姑娘,炸的观望的众人不可思议。 “这皇帝难道是中了什么邪?居然打算封纪氏作什么淑妃?就是皇后娘娘也不过是从小小的选侍过来的…” “一个蛮族土官的女儿,还是罪奴的身份,凭什么一步登天?!” “就是!随随便便一个宫女,都比她的身份来得高贵。” “唉,等人家成了皇上的宠妃,尊贵不尊贵自然不用你我来操心。就是不知道,这位纪娘娘到底是何等风姿,难道能比皇后娘娘还要美?” “谁说不是啊?!老夫也搞不明白,既然皇上的情比金坚不过是一戳即破的谎言,当初又何必拿出来空置六宫的做派?!” “王大人这话说的过了,三妻四妾佳丽三千才是正道,皇上也许是终于开窍,明白多子多福洪福齐天的妙处了!” 乾清宫偏殿。 一道纤秾合度的身子映照在进贡的西洋镜上,修剪的弯弯袅袅的柳叶吊梢眉斜斜飞入云鬓,柔柔弱弱的眸子含羞带怯,淡粉色的胭脂衬得我见犹怜,女人朝镜子微微一笑,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姑娘,今儿个梳个什么发髻?” 宫娥上前恭恭敬敬地询问。 她虽说是乾清宫的奴才,心思却早偏到皇后娘娘那边了。 这位纪女史不论是容貌还是身段怎么看怎么不如皇后娘娘,皇上难道是得了什么失心疯? 这一手金屋藏娇,还不知道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 纪氏对于姑娘这个称呼不甚满意,微微皱了皱眉头又很快地舒展开。算了,这才是第一天罢了,依着皇上对她的宠爱,什么位分还不是手到擒来?不急于一时。 “给我梳一个飞天发髻,”纪氏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皇后曾经梳过的那种,你应该会?” 居高临下的桀骜让宫女勉强扬起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心里却对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纪姑娘更看不上。 还不是皇上的女人就上赶着梳妇人发髻,不愧是罪奴出身,这点子规矩连宫女太监都比不得。 其实能够从罪奴身份脱身,成为一名女史,别的不说,纪氏的规矩还是很过得去的。只不过区区一个梳妆宫娥面前,根本不值得她守什么劳什子规矩。 “姑娘,您要找的玉娥姑娘带过来了。” 纪氏对着镜子,满意地插上最后一根玲珑玉簪,晃了晃了金尊玉贵的脑袋,把人放进来。 “你们都下去。” 丝毫不知道落在乾清宫的下人眼里,这副闪瞎人眼的装扮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首饰架子。 人靠衣装,还是衣靠人装,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李唐妹,你昨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第113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32) “我才不叫什么李唐妹,我现在可是纪淑,贤良淑德的淑。你什么时候才能记住?这可是钱太后特意给我改的名字!” 纪氏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纠正,可惜眉眼间的戾气破坏了柔弱惹人爱怜的气质。 玉娥快要气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在意这些小事。 这纪氏果然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不过一点点甜头就忘了自己的出身和来处。 没骨头的软蛋! 要不是迫不得已…… “好好好,纪淑,就是纪淑。既然你已经成功得了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先前答应我的事。” 李玉娥也不在意以下犯上,紧紧地抓住纪氏的肩膀,中性的脸庞透着一股邪性,仔细瞧瞧苍白的皮肤下面好像有一层血光在游走。 纪氏用牛乳花瓣浸泡沐浴过的肩膀传来阵阵刺痛,忌惮地别开了眼: “我自然没忘,你先回内藏库待几日,等这几日我彻底笼络住皇上的心,自然会送你出宫。” “李唐妹,千万不要得意忘形,别忘了我曾经叮嘱过你什么。” 李玉娥回头深深看了纪氏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只剩下纪氏愤恨地咬破了粉嫩的嘴唇,渗出几滴黑红的血珠,怨毒的眼神死似乎想要把对方扎穿刺透。 坤宁宫。 万贞儿和往常一样一觉睡到日上三更才会睁眼,秋月轻轻掖了掖被角,转头给小李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说。 寝殿外,秋月拉着小李子走得远了些,这才劈头盖脸地问,两只手不受控制地搅在一起添上道道红痕: “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上的那个纪氏…是真的吗?” 半晌,小李子僵硬地点了点头,连扯一扯嘴角安慰都做不到。 秋月倒吸一口凉气,不受控制地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下好了,娘娘和小皇子可真是成了彻彻底底的笑柄?!最是难猜帝王心,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老话说的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差。” 小李子见秋月红着眼眶,脸都被气得没了血色,青青白白的,着急地挠挠脑壳,却嘴笨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 他实在也是搞不明白,怎么一个晚上,一切都变了样?! 皇上不是说去内藏库给小皇子们挑选进学的礼物吗?好端端地,怎么就迷恋上那个纪氏了呢? 若说是贪恋美色,这纪氏确实有几分容貌身段,可也比不上皇后娘娘的三分风姿啊! 他今早也跟着师傅瞧了,两个人都破脑袋没想明白,矫揉造作鼻孔朝天一眼望到底的庸俗和不堪,你说说怎么就得了皇上青眼?! 连祖宗法制都不顾,直接把人安排在了乾清宫,就算是偏殿,它也不合规矩! 难道这就是男人心,海底针?家花不如野花香? “秋月,你先别气,昨晚上这纪氏还没侍寝,只不过是在乾清宫住了一晚,事情可能还没那么糟糕。毕竟皇上对娘娘的情意,也不像是掺了水分不是?” 小李子苦笑着掏出崭新的帕子,弯着腰往前递了递。 秋月劈手夺过素白的帕子,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又哇的一声哭出来: “侍寝还用挑时候?人都住进乾清宫了,侍寝不是一句话的事? 你们男人都是没良心的,皇上说的什么一心一意也都是骗人的! 幸好小皇子们已经搬去了东三所,我今早都没敢叫娘娘起床梳洗,生怕娘娘气出个好歹万一,呜呜呜……” 秋月弓着身子压低声音啜泣,若海誓山盟白头偕老都是假的,又还有什么才是真的? 小李子嘴里一阵阵发苦,靠近秋月的手被毫不留情地甩开,额头上吓出来的冷汗细细密密把脖领打湿,攥在衣袖里的手也不住地哆嗦。 要是秋月这个时候抬起头来,就能发现面前这一张脸僵白的比起话本子上的僵尸也不遑多让。 眼看着他马上就能和皇后娘娘求个恩典,好和秋月姑娘相守,秋月本来已经答应了,结果闹出来这档子事。 依着秋月对娘娘的忠心,必定不会再和他好。 两个人只顾着伤心焦急,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假山里藏着的两个小萝卜头。 朱佑钰小脸通红,柳眉倒竖,活像是一头发狂的小老虎,肉乎乎的小手攥成了拳头,要不是被他太子哥哥拉着,他恨不得冲进去问个明白。 怪不得他今日出了尚书房,太傅和武师傅的眼神那么奇怪。 朱佑宸身姿挺拔,眉头往下压透出威压,力道不弱于同胞兄弟。一只手捂着朱佑钰的嘴,顺着力道把人往寝宫外拖。 开始朱佑钰还有挣扎,兄长的一句话就把人训得老老实实,“你也不想把母后吵醒,让母后提前知道父皇的腌臜事?” 这下也不用朱佑宸上手,乖乖地跟在后面,只是亮晶晶燃烧着火焰的杏眼,预示着他的内心并没有这么平静。 “大哥,父皇怎么能背叛母后?!父皇,他怎么能这样?!” 朱佑钰到底还是五岁的孩子,红彤彤的眼眶蓄满泪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我不信父皇能不要母后和我们兄弟,我要亲自去问问!” 朱佑钰瘪着嘴胡乱地拿衣袖在脸上乱揉一通,粉嫩嫩的肉脸蛋搓地红一块白一块。 朱佑宸面无表情,面上还算沉得住气,背在后面的手心却早就被掐出来了月牙状的紫痕。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这件事是真的,父皇真的不再喜欢母后,他会临幸更多的宠妃,也会诞下更多的皇子公主,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身为太子的他早早地就开始接触帝王心术,比起朱佑钰还沉浸在对父皇的期待中,他更多了几分理智和权衡。 “哥,哥哥,父皇真的会不要我们,不疼我们了吗?他明明还说我们上次的骑射得了师傅夸奖,要给我们送进学礼呢,怎么会……” 朱佑钰圆溜溜的杏眼写满了不可置信,执拗地把头摇成拨浪鼓,素白的奶牙差点把嘴唇咬破。 朱佑宸叹了口气,很有兄长爱的牵起弟弟的小胖手,“你记住,待会儿我们去乾清宫见父皇,不可以闹不可以撒泼打滚更不可以骂那个纪氏,知道吗?” 朱佑宸再三叮嘱,朱佑钰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他还是执拗地不肯相信父皇能把他们怎么样,这就是被爱出来的底气。 平常爬在父皇的肩膀上骑大马,弄脏父皇的奏折和龙袍,把父皇精心养的桃花摘个精光,桩桩件件父皇都头疼地皱皱眉,一笑而过。 朱佑钰不愿意相信,那么爱他和哥哥母后的父皇,会因为一个外来者教训他。 第114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33) 乾清宫。 朱见深穿了一件茜色的衣袍,下巴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张扬的颜色扎眼地瞩目。 桌案前站立的女子同样穿了一身茜色的新衣,素手转动娉娉袅袅地磨墨,眉目含情,朱唇粉黛,纤秾合度婀娜多姿的身段软绵绵地依靠在铺满奏折的桌案上,露出一截分明的柳腰。 只可惜茜色的绣罗裙冲淡了弱柳扶风之姿,多了几分不协调的怪诞。 俊秀的玉面郎君手腕绷直,唇角含笑,一张美人芙蓉面跃然纸上,换来女子的一眼娇嗔。 汪公公弓着身子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郎情妾意的画面,眉心的褶皱顿时更深邃了几分。 “皇上,两位小皇子来请安,您看……” 纪氏磨墨的手一顿,上好的墨条溅落在地,翻飞的裙摆上印上一朵朵黑色的花。 “哎呦——皇上!” 朱见深隆起的眉心隆的更高,不顾纪氏手上黑色的脏污,急忙起身拉过女子素白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 纪氏得意地翘了翘唇角,斜了眼旁边这个不长眼的老东西,待到抬头又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皇上,这可是人家新换的衣服,特意穿给皇上看的,都是我不好,连磨墨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说着,挣开皇上的手,提起裙裾让他看个清楚。 朱见深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接着蹲下身把染着墨迹的下摆拢起,仔仔细细的观摩:“无事,朕待会给你改一改,这裙摆上画几朵墨梅,也是相得益彰。” 汪公公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整个人多了几分锋冷之气,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这个妖女到底给皇上下了什么降头?! 堂堂一国之君给一介罪奴提裙摆,在乾清宫改衣服,把小皇子晾在殿外不管不问…… 汪公公胸口堵了一口郁气,愈发肯定这冒出来的纪氏指定是个该除掉的祸害,顶着纪氏洋洋得意的视线,硬着头皮再次开口:“皇上,太子和亲王殿下正在外面候着呢!” 纪氏没想到这个老东西死奴才这么不识趣,干脆软了身子被皇上条件反射似的一把接到怀里,对上对方心急如焚的眼睛,手上却不住地推搡。 “皇上,您快去瞧瞧两位皇子,我不过是站的有些久了而已……” 朱见深嘴角噙着一抹心疼与无奈,把怀里的美人安置在桌案后面只有皇上才能坐的椅子上,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去待着,朕不想见他们。” 汪公公鼻子都快气歪了,如果皇后娘娘是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话,这个女人就是给大明带来灾祸的天煞孤星! “父皇,你现在连见我们一面都不肯了吗?” 砰的一声,寝殿的大门被朱佑钰的肉滚滚的小身子给撞开,水汪汪的杏眼含了一汪眼泪,倔强地瞪着依偎着明黄色身影的女子。 朱佑宸紧随其后跨过寝宫门槛,心里沉甸甸地发慌。 朱见深面无表情地看了侍卫一眼,“朕要你们又有何用?连个孩子都拦不住!” 一众放水的侍卫诚惶诚恐地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 这皇上父子之间的纷争,他们可没资格指指点点,二皇子硬闯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真的伤了小皇子的嫩胳膊嫩腿。 就算皇上能狠下心肠,朝堂上那帮对两位天资聪颖的皇子殿下抱有浓重期许的大臣们,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纪氏会心一笑,眼角眉梢吊地高高的,绣着金丝的手帕轻轻擦拭嘴角,好言相劝: “皇上,皇子们还小,没规矩也是情有可原。想必也是姐姐溺爱的有些过了。” 朱见深欣慰又感慨地拍了拍纪氏的手,“还是你懂事!朕没看错你。” 说完,不悦地朝朱佑钰看去,语气变得冷硬:“这是你们的纪母妃,还不快点行礼!真是让你们母后宠的半点规矩也没有!” 朱佑钰白嫩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失望地盯着眼前这个眼神陌生的父皇,金豆豆委屈地掉个不停,气愤地像个暴怒的小牛犊一样跺脚哭嚎: “你胡说!我才没有什么别的母妃!这个坏女人,抢走父皇的坏女人,我凭什么要给她行礼?!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 “放肆!愈发没规矩!” 朱见深的眼睛浮现一层赤红的血雾,脖颈处绷出来的青筋隐隐约约泛着黑红的血光,整个人处在暴怒边缘大喘着粗气。 朱佑宸赶紧拉过被吓得说不出话,只知道无声流眼泪的弟弟藏在自己身后,小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本来稳坐泰山的纪氏头皮一阵发麻,急忙抓住皇上的手臂顺气: “皇上,别生气,别生气,放轻松。皇子们不过是平常没受什么教训,这才不明白您的苦心。这皇后姐姐也是,这么大的孩子还不好好教训,怎么能担得起天下的重担?” 汪公公暗道不好,这个恶毒成性的女人,居然敢唆使皇上对皇子下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瞧皇上那色令智昏的模样,汪公公急忙朝站在宫殿门口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阿弥陀佛,他这个一把骨头的阉人,也就能做这么多了。 纪氏一句一句的话萦绕在耳边,朱见深眼里的清明一寸一寸地消退,咬牙切齿地拍了拍桌子,案桌上半遮半掩未完成的美人画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墨,透出一股不祥的邪气。 “你就别替他们说话,没规矩就是没规矩!” 朱见深眼中的怒火烧得更旺,反手握住纪氏的手,转头对上两个战战兢兢一脸惊惧愤恨的皇子,顿时就换上了另外一副嘴脸: “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皇后就是这么教你们的?不分尊卑,不孝不悌,目中无人?!给朕滚出去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朱佑宸已经心灰意冷,完全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能如此狠心,难道这世上的真情不过是糊窗子的纸一戳就破,不堪一击? 眼看着周围若有似无的恶意,朱佑宸硬挺着身子拉着弟弟的手识趣地走出乾清宫,结结实实地在大殿外跪下。 他明白,曾经皇上对母后和他们兄弟俩的看重独宠,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眼,一旦有了机会,就会像鬣狗闻到肉腥一般落井下石分而食之。 希望母后见到这样陌生冷血的父皇,不要太过伤心。 第115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34) 立秋之后的太阳还是热辣辣地烤人,两位小皇子不过刚刚跪了一盏茶的功夫,额头就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汪公公心疼地不行,可也毫无办法,只能请了太医,再给皇后娘娘递了信,等在寝殿门口干着急。 你说说人能变得这么快吗?昨天还是任由皇子们嘻嘻玩闹的皇上,今天就能听信妖女谗言,对亲儿子下手。 真该让之前那帮子咒骂皇后娘娘是妖妃祸国的老迂腐出来见见世面,这位才是打着让皇上断子绝孙的念头。 他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也没发现,皇上背地里还有这么心狠无情的一面。 这边急匆匆朝乾清宫赶的万贞儿,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看人的眼光。 被人愚弄的气愤与怒火,让万贞儿脸色难看又凶残,真想把獠牙放出来透透气,最好下一秒就一口咬断骗子的脖子。 如果皇上真的是个狼心狗肺,虎毒食子的玩意,那真就别怪她无声无息送这位真龙天子上路。 蛟龙虽说比不得龙的得天独厚,可也不是能随随便便被人诓骗玩弄的! 拼着天道反噬的代价,她也要扒下来朱见深的一层皮。 到了乾清宫大殿外,万贞儿一眼就瞧见了两个小小的身影跪在太阳底下,稚嫩的膝盖骨磕在坚硬滚烫的大理石上,后背挺得笔直半点不肯退缩。 万贞儿心脏绞痛了一瞬,伸手抱住两个软绵绵的幼崽,扳着怀里的小身子左瞧右瞧仔细打量。 幸亏她来得还算及时,膝盖处只是有些微微红肿,嘴唇苍白紧绷,因为缺水隐隐要渗出血珠。 两个小家伙一下跌进熟悉温暖的怀抱,原本憋在肚子里的委屈一下子又涌到嗓子眼,窝在万贞儿怀里小手攥紧母后的衣襟,委屈地止不住地掉眼泪,哭得呜呜咽咽。 勉强抑制住快要具象化的怒气,万贞儿捧着两个小家伙的嫩脸各自亲了亲,她养的白白嫩嫩的小幼崽被折腾地灰头土脸这般模样,可真是心疼死她了。 “把两位皇子送去坤宁宫,派人去请方院正,仔细着些。” 万贞儿把怀里的依恋的小身子递给映月和秋月,把拢起的衣袖重新放下,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凶性。 “娘娘,皇上让小皇子罚跪一个时辰才能起身,您看这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能坏了规矩啊。” 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慈眉俊目的脸上透着为难,脚步一扭挡住去路。 看似谦卑,腰板却挺得比谁都要直。 汪公公老神在在地倚在回廊前,被光影遮住的半张脸透出一抹阴森森的讽刺。 这纪氏得宠不过一日就把爪子伸到乾清宫,也不怕一口撑破肚皮。 这夏时不过是内藏库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也不知道妖女怎么蛊惑的皇上,假以时日就要成了这内务总管里的第一人。 万贞儿眉毛都没动,不过是轻轻一脚,夏时就听见噗通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捂着膝盖疼得泪花都冒了出来。 万贞儿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晃动的发髻和琉璃耳串,转身迈进了正殿。 再也没有谁敢上前阻拦。 正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等着宫娥剥葡萄的纪氏,瞧见那道火红色曼妙又熟悉的身影,面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一抹慌乱懊恼,接着又被一缕得意挑衅所替代。 当着一国之母的面,轻佻地捻起一颗水润润爆汁的葡萄,慢条斯理地塞进嘴里。 “姐姐,您这是特意来向皇上请罪吗?唉,想想你也是当祖母的年纪了,到底不似我这般如花似玉的年华,难免会不好看顾两个小皇子,相信皇上是不会怪罪的?” 万贞儿准备朝内室走的脚步一顿,脚尖微转看向出言不逊的女人,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了几眼。 她本想直接去找朱见深探个究竟,没打算搭理这个纪氏。没想到倒是她想岔了,这位可不是什么迫不得已的小姑娘。 从伺候在跟前战战兢兢不住哆嗦的宫娥手里扯过丝帕,一根一根擦拭纤长手指上沾染的葡萄汁水。 纪氏扬起尖尖的下巴和万贞儿对视,发丝凌乱红唇轻启。 “皇后娘娘若是来找陛下,那还是快些回去。谁让皇上刚刚劳作一番累着了,这会儿正睡得香呢,想必也不想瞧见姐姐。” 万贞儿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这么嚣张的女人了,别说后宫里没有,就是她曾经生活的妖域也没有什么敢这么挑衅她的。 难道她这个世界的脸,看起来是个没脾气的包子吗? 柔情似水的杏眼泛着冷光,暗金色的波澜藏在眼底,墨黑色的竖瞳时隐时现。 万贞儿上前几步,随手端起桌案前的一杯热茶高高举起,轻轻一松,连茶杯带滚烫的茶水一齐泼到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上。 看似缓慢的动作实则躲闪不及,周围的宫娥太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纪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挂不住了。 “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这么对我,我的脸,我的脸怎么样了,啊啊啊啊!皇上!皇上!” 万贞儿被嚎地脑壳疼,随手拿起不知道做什么的帕子就塞进了纪氏的嘴里,顺手给了对方一耳光。 “瞧瞧你,下次可长长记性,要不然本宫也不介意再帮你洗洗嘴。” 纪氏顾不上还嘴,捂着半边脸叽里咕噜从软榻滚到地上,连滚带爬地找到镜子,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不敢置信地摸了摸泛着红的脸颊,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这可是刚沏好的热茶,哈哈哈哈! 斟茶的宫娥低着头死死地忍住唇角快要藏不住的笑,眼里闪过快意,这个狐狸精果然遭报应了! 这点烫算什么,可比她被这位纪姑娘用滚水烫了手又被淋上盐的痛苦轻多了。 这么刺耳的尖叫声就算是聋子也得被叫起来,更别说只是半梦半醒的朱见深。 头像被人用针扎一样难受,太阳穴鼓涨涨的跳动,朱见深踉跄着起身,一脚踹倒准备上前伺候的小太监:“给朕滚!什么人敢在乾清宫闹事,不想活了吗?”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纪氏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内室跑,不住地回头用怨毒的目光盯着万贞儿那张艳冠绝伦的脸,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 “皇上,快救救我!皇后娘娘要杀了我!” 第116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35) “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哪里有一国之母的做派?连一个女人都容不下?连朕的乾清宫也敢闯,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你就不能和淑儿好好学学,把你那副嫉妒成性的心肝收一收?!” 异域进贡的地毯上,容貌俊秀的天子看起来极为愤慨,愤怒地站在内室指着万贞儿的鼻子大声叱责,眼里不时露出一抹痛心疾首的表情。 尽管入秋的皇城仍散着丝丝寒意,文弱畏寒的朱见深也像是感受不到一样,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明黄色里衣,火气旺盛熏得脸颊通红。 跪坐在皇上脚边的纪氏也好像找到靠山一样,捂着半张脸呜呜咽咽地哀泣,面上显得委屈至极,被遮住的眼睛里却透出一股难以消解的愤恨。 “皇上,姐姐她也实在是爱子心切,可也不不能青红皂白地对我动手啊?还在乾清宫大闹,吵了您休息,唉——” 朱见深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眼里透出一股古怪和挣扎,只是血红色一闪而过,那份挣扎和清醒很快就被怒意所吞噬,只可惜被抱臂环胸的万贞儿看得一清二楚。 越想越觉得纪氏说的话的确是有道理。 他才是一国之君,纪氏体贴温柔贤良,她才是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的爱妃。至于善妒成性的皇后和那两个敢和他叫板的逆子…,算了,算了,反正他也不缺这两个儿子。 万贞儿脸上浮现出一抹饶有趣味的笑意,接着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抬头:“皇上难道不记得您曾经承诺过什么了吗?你看清楚,我是贞儿啊?!” 朱见深的身子猛然一僵,忽然觉得太阳穴传来针扎一般的刺痛,好像有人拿锤头在狠狠地凿他的头骨。 这是他据理力争,和前朝后宫拼命抗争才娶回来的心上人啊?贞姐儿明明是他捧在手心爱护的娘子,他怎么能骂她嫉妒成性,不知廉耻?还有他们的皇儿呢?怎么不见了? 纪氏见皇上呆呆地直愣愣地看着眼泪汪汪的万贞儿,猛然记起李玉娥的叮嘱,狠心咬破舌尖忍着钻心的刺痛,喷出一口黑色的血。 朱见深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虚汗,青色的筋脉闪过一丝红光,沸腾的怒气再次被挑起。 万贞儿上前几步,在纪氏惊恐万分的眼神中,深邃的墨色瞳孔染上一缕缕金光,彻底变成鎏金色的竖瞳,冰冷无情,直勾勾地看向朱见深。 纪氏捂着脑袋尖叫一声,身子一软歪倒在地,不知死活。 朱见深混沌的大脑头痛欲裂,最后一抹淫邪的血红色也被金光取代,“贞姐儿,贞姐儿……” 与此同时,在内藏库清点库藏的李玉娥突然心口一阵刺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猛得喷出一口黑血,倚靠在墙壁上的身子缓慢滑落。 “是谁?是谁破了我的术?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一个手刀下去,万贞儿顺势接过朱见深不过一天就干瘪憔悴的身子,慢悠悠地把人送上龙床。 太医院的太医有一个算一个,规规矩矩地在大殿外候着,等着给皇上把脉。 “嘶——” 白胡子垂到胸口的老太医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不信邪地又把手搭在了朱见深的手腕上,眉心越皱越紧。 “方太医,你可有什么想法?” 几个太医叽叽咕咕地凑成一团,焦急地讨论,满脸写着天下奇闻,棘手难办。 “怎么样,几位大人?皇上的身子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怎么还六亲不认?” 万贞儿施施然坐在案桌前,她对纪氏如何控制朱见深神智的法子很感兴趣。 几位太医对视一眼,方院正踌躇了一下,略带迟疑地回道: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这毛病不一般,短短一日心血损耗思绪紊乱,这…不像是普通的药物手段。反倒是和苗疆的蛊术有些相似,可又有区别。下官只是在祖父的手札中见过类似的记载,也无法保证。” “蛊术?苗疆?” 站在皇后娘娘身后当背景板的汪公公嘴里不断地咀嚼这两个词,越发觉得熟悉,到底是在哪儿听过的?怎么就是想不起来? 万贞儿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纪氏,兴味地舔了舔藏在深处的虎牙。 不知道这纪氏还会什么邪术,她只好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亲眼看着。 毕竟不是谁都和她一样,气运加身五毒不侵。 “还要劳烦方太医给这个女人把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蹊跷之处?” 方院正瞥了眼笑得人头骨发凉的皇后娘娘,又看了看地上披头散发狼狈不已的女人,只好撩开衣裳下摆上前蹲下。 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稳稳刺破纪氏指尖,黑红色粘稠的血珠冒出来接二连三地滴落到地毯上,方太医也吃了一惊,嘴角的八字胡激动地上撇。 “娘娘,绝对有蛊虫作祟,和我祖父手札里记录地分毫不差。” “哦?方太医祖上有大德,不过,这蛊虫能取出来吗?” 方太医的热血上头的热乎劲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尴尬地挠了挠头: “娘娘恕罪,蛊术巫术之流乃是邪术,早已失传。祖父为了避免后代有人心术不正,在手札里只留下最基本的常识,再多的下官也就不清楚了。不过,引蛊虫必定是要用到奇珍异宝,灵气充裕。” 万贞儿端起茶杯抽动两下鼻子,纤长的指尖不经意地在膝盖上敲击,一缕金色的龙气了无声息地附着在纪氏快要愈合的伤口上,黑红的血液像是火山岩浆般翻腾。 这世上的奇珍,哪里有龙气来得珍贵? “快!快看,会动!这副皮囊底下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个年轻的太医指着纪氏裸露在外的半截胳膊大骇,急忙后退了几步。 其他人顺着男人的手指看去,也震惊地张大了口。 只见女子雪白的皮肉下一起一伏,鼓鼓囊囊的活物急切地朝伤口处蠕动,丝毫不顾及主人血肉翻腾的哀嚎。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只黑红色泛着血腥气的虫子,带着碎肉和血块,掉落在纪氏看不出原状的指尖。 万贞儿眸光一闪,常人看不见的金色丝线,紧紧地把泛着邪气和诡异缠绕成木乃伊,蛊虫挣扎了几下,终究像是死了一样无声无息。 方太医哆嗦着身子使劲咽了咽口水,对未知事物的好奇让他狠狠心,大着胆子拿起瓷瓶缓慢靠近。 黑红色的蛊虫毫无反应的被关进瓷瓶里,方太医后知后觉地撑着抖着成筛糠的两条腿,恭恭敬敬地把瓶子递给身边的小太监呈给皇后娘娘。 汪公公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到底是在哪儿听到的苗疆蛊术了,猛得一拍脑门。 “娘娘,老奴记起来了,这纪氏是瑶族土司的女儿,据说母亲就出自苗疆,当初是作为罪奴俘虏被收进掖庭的。 当初还活下来的俘虏,这宫中恐怕不只一个。” 第117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36) 汪公公带着内务府的太监浩浩荡荡的抓人。 而陷入昏睡中的朱见深只觉得脑海中的思绪翻腾,往事一幅幅的浮现在眼前,走马观花,却让他躺在床上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记忆里的他好像变了个人,对纪氏有求必应,对自己求来的贞姐儿视而不见,甚至还心狠的让一双儿子当着一班奴才下人的面跪在殿外,认为他们不孝不悌没有规矩,冷眼看着纪氏对他们谩骂讽刺。 这怎么可能? 贞姐儿是他求来的爱人,是未来和他同葬皇陵的一国之母,他怎么可能骂她不守规矩,嫉恨善妒? 记忆里的他不顾祖宗法制,居然把一个满脸写着庸俗不堪贪婪成性的罪奴捧在手心,安置在乾清宫,今天早上还为了纪氏封妃,在金銮殿上和大臣们吵得唾沫横飞。 就这,记忆里的他居然还觉得是委屈了纪氏那个女人?三言两语就想着挑个错处把皇后给废掉。 朱见深苍白的嘴唇冷得直哆嗦,挣扎着想要醒来,想要阻止这么可怕的过去和未来。 钰儿通红还要强忍着不落泪的眼睛,宸儿失望伤心却还坚持安慰弟弟的倔强冷硬…… 他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他在记忆里一点都不伤心? 明明现在的他心痛地要死,恨不得以头抢地,好让记忆里那个满眼厌恶与鄙夷的皇上清醒清醒。 是他说好了给小家伙们挑礼物,却反过来怪他们贪婪无度。 是他疼宠溺爱一双幼崽,却反过来责备他们没规矩,不堪为人子。 朱见深在龙床上不安地扭动身子,紧闭的双眼让他像一条脱水的鱼徒劳无功地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记忆里的他对纪氏如何痴迷不已。 纪氏是那么柔弱娇媚,身段婀娜,他爱她敬她唯恐亵渎仙女,也幸亏他这份诡异的迷恋,让自己还没来得及和这个妖女发生点什么。 没错,就是妖女! 记忆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匪夷所思,荒唐至极!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朱见深一点也不想再沉溺在这怪诞的梦境里,他要清醒,好好地清醒过来,宸儿和钰儿还等着他精挑细选的礼物呢! 伴随着脑海里一阵尖锐的刺痛,朱见深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迷瞪瞪地望着自己这双手,汗津津的脊背贴着里衣,气喘吁吁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哎呦,皇上,您可算是醒了!可有哪儿还不妥当?” 汪公公瞧着皇上清明的双眼,一瞬间眼眶就热了。 阿弥陀佛,诸天活佛,观音菩萨,他的主子爷可算是摆脱了妖法了! 虽说憔悴消瘦了些,只要皇上还是以前那个皇上,老奴就阿弥陀佛喽! 朱见深眼里的迷惘逐渐散去,脖颈处的剧痛提醒着他刚刚睡梦里的一切并不是幻境,这一切都是真的。 冷落皇后是真,惩罚皇儿也是真。 “我这双手,到底做了什么?” 朱见深怔怔地看着这双手,如梦苏醒一般,狠狠地捶打着床榻,掀开被子踉跄着就要起身。 “贞姐儿,贞姐儿呢?她人呢?刚刚还在这儿呢?” 听到皇上要死要活地去找皇后娘娘,汪公公大喜,好啊好啊,还记得对皇后娘娘一往情深,这妖法是彻底地解了! 虽说先前太医也说皇上身子里并没有什么蛊虫,只是有些憔悴,他这颗心也实在是放不下啊! 汪公公忍住要落泪的冲动,声音哽咽沙哑: “皇上别急,娘娘在偏殿审人呢!您这次可是受了大罪,都是拜那个祸乱人心的纪氏所赐!” 说真的,他活了大半辈子,实在也是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稀奇古怪的妖术! 朱见深被太监搀扶着迈进偏殿,汪公公跟在身后仔仔细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生怕皇上和皇后又生了嫌隙。 毕竟皇后娘娘在乾清宫偏殿处置审问下人这事儿,虽说不合格规矩,有越俎代庖之嫌,但也可大可小,端看皇上的意思了。 跪在地上已经清醒的纪氏一瞧见朱见深,面上陡然浮现一抹欣喜和侥幸。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柔柔弱弱地向帝王寻求庇护。 旁边跪着一个雌雄莫辨的少年,慵懒地垂着头。 邪气的狐狸眼不经意间落到完好无损的皇帝身上,瞳孔深处弥漫出一抹不可思议。 朱见深嫌恶地别开眼,浑身上下的毛发都后怕地竖了起来,急忙让下面的人在主位旁边添个座位,期期艾艾地靠近心上人坐下。 想要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只对贞姐儿一心一意,可又没有底气,只好用长着粗茧的双手把衣服搅得皱巴巴。 纪氏跪在下首,目瞪口呆地看着英俊高大的帝王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盯着风姿曼妙的皇后。 帝王厌恶嘲讽的眼神瞥过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好像她还是那个只能藏在犄角旮旯里偷窥的罪奴,仿佛是水沟里东躲西藏的臭虫,永远低人一等! 一瞬间,曾经在浣衣局泡得双手起皮浮肿,被老太监压榨克扣份例的种种屈辱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明明她已经是皇上的宠妃了啊?! 纪氏完全忘记了万贞儿一双冰冷地能把她冻伤的竖瞳,勉强勾起一抹笑容,哀哀切切地开口: “皇上,你怎么能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忘了吗?我是你最爱的纪淑啊!” 朱见深喉头一哽,轻飘飘的眼神扫过狼狈不堪的纪氏,眼里闪过一丝快慰和杀意: “那你说朕该用什么眼光看你?朕一直爱的唯有皇后一人。你算是什么东西?” 纪氏本就早有预感,现在只不过是更清醒了几分罢了,不免慌了心神。 被捧在手心里,金尊玉贵高高在上的日子实在是太过美好,下人的胆战心惊,一人之下的高高在上,执掌生杀大权的快意深深地让她着迷。 她回不去了,她再也不愿意变回阴沟里的老鼠,任人欺凌的老鼠! 纪氏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疯魔地撕扯起自己的头发。 忽然想起什么,猛得扑倒旁边的少女,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那双邪气的眼癫狂地质问: “玉娥,求求,求求你再帮帮我!你再帮我下个咒,好不好?快,皇上就坐在那儿,你再帮我下个咒,就用那个什么祝由术,就下一个——” 眼见对方没有反应,纪氏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痴痴流着眼泪,嘴里还不忘连珠串一样噼里啪啦地尖叫: “啊啊啊!你怎么不帮我?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啊!你这个贱人 活该死在外面,一辈子也别想回苗疆,哈哈哈哈!” 万贞儿接过当朝皇帝亲自剥的瓜子仁塞进嘴里,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李玉娥一眼。 李玉娥的眼里浮现一抹戾气,落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一道红光闪过,纪氏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第118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37) 众人皆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刚才还癫狂发疯的妖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软了身子,他们睁大眼睛还没看清楚,人猝不及防地就断了气。 汪公公下意识地挡在帝后跟前,圆滚滚的胳膊在皇帝跟前一拦,脱口而出: “妖女,你想做什么!你别过来!” 无视周围战战兢兢的下人,朱见深舔了舔干裂的唇瓣死死牵住万贞儿的手,面如寒霜。 邪气诡异的少女从地上爬起来,忍住喉咙间的血腥气晃晃悠悠地站直身子,饶有趣味地对上了万贞儿的视线: “大明皇宫居然这般藏龙卧虎,我倒是想知道皇后娘娘究竟是如何破了我的术法?” 万贞儿眼里凶光一闪,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盯着她,李玉娥不禁打了个寒颤,只剩下一双狐狸眼透着兴奋的光彩。 “姑娘,你怕是还没有认清形势。你何不照照镜子瞧瞧你现在的面色?皇上身体里的术法破了,对你来说反噬应该不小?” 李玉娥泛着紫红色的指甲掐入肉里,愤怒和惊慌让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强装镇定: “你们这帮蠢货懂什么?我既然能当着你们的面杀了纪氏,杀你们也是易如反掌!” “放肆!大胆妖女,居然敢对皇后不敬?” 汪公公暗暗咽下口水,硬着头皮厉声怒斥,藏在衣服下的大腿都哆哆嗦嗦地打摆子。 真不愧是杀伐果断的皇后娘娘,光是这胆识就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要是今日能顺利度过这一劫,他这把老骨头一定牢牢地抱紧那位的大腿。 万贞儿深深地看了李玉娥一眼,重重问: “若你那妖术真的那么厉害,又何必在皇宫委屈这么多年?又何必同纪氏那个蠢货同谋?这纪氏受你的摆布,要是我也会在她身上埋下些后手。” 如临大敌的太监宫娥浑身一震,不禁沉吟起来。 是啊! 这苗疆巫蛊真有这么厉害的话,怎么李玉娥还会被抓进掖庭当俘虏? 要是真的能杀人于无形的话,又怎么会把离宫的希望寄托在纪氏的身上? 这么一想,周围的人不禁松了一口气,被李玉娥诡秘莫测的手段带来的恐惧和沉重一扫而光。 再看向被人扒了皮兀自惊慌的李玉娥,眼神狠辣,多了些不以为意。 “还愣着干嘛?!还不把人塞进慎刑司严刑拷打!” 面容严肃胯大腰粗的老嬷嬷也不废话,一左一右治住李玉娥,不顾女人的垂死挣扎,拧着胳膊捂着嘴就被拖了下去。 李玉娥镇定的面具破裂,惊慌失措的尖叫被堵在嗓子眼,只能呜呜咽咽含糊不清地咒骂叫嚣。 女人犯下的罪行已经不是普通的后宫宅斗那么简单,光是谋害皇上祸乱朝纲,就够她生不如死。 成功让皇上恢复神智,真切地保住大明的江山社稷,阖宫上下都万分感激万贞儿这位皇后娘娘。 朝堂上那些个迂腐不化不化的老古板也被皇后娘娘的忠君所感动,直呼皇上圣明,慧眼识金。 慎刑司的效率极快,李玉娥谋害皇上的手段摆在乾清宫的桌案前,令人不寒而栗。 自苗疆起,李玉娥的愿望就是成为大巫,接受苗疆的传承。 李玉娥也的确有这个天赋,品性毅力天赋都是一等一的,上一任大巫更是预言,李玉娥定会得偿所愿,将苗疆蛊术发扬光大。 对此,族人们全力支持,仅剩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在李玉娥身上堆砌,渴望供奉出新一代大巫重现苗疆的辉煌。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苗疆与蛮族联合造反却被大明的兵马镇压,苗疆的传承毁于一旦,她也从一代天之骄子沦为为阶下囚。 宫娥的身份让聪慧敏锐的她性子大变愈发偏激,狠心将唯一一只残存的蛊虫炼化,用自身浸润了药性的血肉滋养,日日受锥心刺骨之刑。 皇上所中的说是蛊术,其实又不尽然。 李玉娥无师自通地将曾经治病医人的祝由术和巫蛊结合,炼制出了痴心蛊。 十几年的时间,痴心蛊不过才炼制出一枚而已。 一旦中招,就会陷入短暂的眩晕,等到恢复神智后就会毫无理由无法自拔地爱上所见到的第一人。 皇上亲自前往内藏库给皇子挑选礼物,这不就让图谋已久的纪氏寻到了漏洞? 李玉娥被处以极刑,背后予以方便的钱太后,被送到宫外的皇家寺庙清修,替先皇祈福。 朱见深除了政务以外,日日往坤宁宫跑。 万贞儿倒是不拦他,只可惜两个半大的皇子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钰儿还好,是个不记打的性子,朱见深陪着一通胡闹,赔礼道歉,爷俩又重归于好。 只朱佑宸一个小小的人面上却愈发地恭谨,太傅都赞叹有君子之风,稳重自持。 虽然面上对待朱见深这个父皇一如往昔,可终归是五六岁的孩童,没有那般神色收放自如的功底,言语间就不由得带出来些疏离。 “贞姐儿,我总觉得这些日子宸儿同我隔了一层。” 朱见深从身侧揽住万贞儿的软腰,半夜三更唉声叹气。 万贞儿迷迷瞪瞪地翻了个身,墨发如同海藻一样在床榻间飘散,不耐烦地理会皇上突如其来的脆弱。 朱见深不乐意地把人拉到自己怀里,胡乱地亲着万贞儿素面朝天仍旧明媚雍容的腮帮子,哀哀切切地控诉: “贞姐儿,宸儿最听你的话,你帮我出个主意嘛?!” 朱见深这个皇帝在妻儿面前一点架子和底气都没有,干脆连朕都省了。 在坤宁宫他就是最普通的夫君和父亲。 “宸儿的心结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多加干涉。既然是皇上闹出来的事端,自然要由皇上自个儿去化解。宸儿也不是个心如磐石的泥人。” 万贞儿也被折腾地没有半点睡意,直接翻了个身不耐烦地扯开皇上不老实地大手。 朱见深若有所思地微微沉吟,听着枕边细微绵长的呼吸声慢慢沉入梦乡。 立冬。 还没等朱见深付诸行动,朝堂上又闹出了事端,折子像雪花一样从各地飞来。 第119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38) 曾经困扰大明的瓦剌一族和东南倭寇休养生息,为了度过这个寒冬,又卷土重来。 出兵打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不是朱见深这个皇上拍拍脑袋就能做出来的决定,将才兵饷监军样样事无巨细,精打细算。 大明再也经不起一场败仗的耻辱了。 翌日早朝,朝堂上的主战派和主和派吵得不可开交,两派各执己见,内阁的老大臣吹胡子瞪眼,金銮殿上唾沫星子横飞。 “我大明人才济济,国库充足,不过是个小小的瓦剌和一群倭寇,如何打不得?” “你个黄毛老儿说的倒是容易!瓦剌和倭寇打一个耗费多少银两你知道吗?更何况是兵分两路。你先摇摇脑袋,仔细听听里面有没有水声!” “你个老秃驴,我看你分明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呸!胡搅蛮缠没脑子的乌龟王八蛋,只知道用蛮力的莽夫!” 两位老大人你来我往逐渐动了真火,直接在金銮殿上动起手来,你拽我的胡子我薅你的头发,一片鸡飞狗跳。 自认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大吃一惊的朱见深,坐在上首,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几下,扶额绝望。 他到底是养了一群什么样的班底?还能不能好好的了?! 太子和朱佑钰两兄弟远远地站在边上,细细地观摩平常之乎者也人模人样的老大臣捂着腰,哎呦哎哟地躲避着对面老将军乱喷的唾沫星子。 两个年轻俊秀的文臣被波及到,眼下顿时挂上了一深一浅的黑眼圈,隐隐还透着淤青。 太子背着手,嘴角含蓄地微微上挑。 朱佑钰就不客气多了,不掩饰恶劣的本性,直接叉着腰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掩饰不住看热闹的好心情。 这会子还有心思神游天外,想着一会儿回坤宁宫抓上几把五香味的瓜子,和母后好好唠唠。 幸亏现场一片混乱,这才没被人发现堂堂大明兴恭王的混不吝。 要不是时候不对,坐在上首的老父亲恨不得亲自下去给这个混小子一肘子,浑身上下一百斤的反骨十斤重的犟嘴。 一个早朝就在鸡飞蛋打中度过了,脑子转不过弯儿的老大臣个顶个的犟种,死活不肯松口兵分两路出兵。 晚上,皇上回坤宁宫,坐在那儿长吁短叹。 万贞儿压根不想搭理,明明自儿个做好了打算的事还来烦她。 醒醒,你已经不是几年前嫩生生的小郎君了! 看了几年的俊脸,再好看也都腻味了。 更何况皇上整天埋在奏折政务里也就罢了,还不注意保养,胡子拉碴的,万贞儿看着有些眼疼。 换了身明黄色的寝衣懒洋洋地趴在床上,赤裸着美背吩咐映月上前涂上精油按摩吸收。 朱见深嫉妒地脸色一黑,劈手夺过装着精油的小瓷瓶,虎视眈眈地赶宫女出去。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磨镜这种东西!梓潼的背他还没上手细细地摸过呢,反倒是便宜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宫婢。 莫名其妙被剥夺姓名的宫婢映月:…… 万贞儿伸出一双藕臂晧腕懒懒地搭在软枕上,勾人的眼角一斜,朝脸色铁青不知道在脑补什么的皇上勾了勾: “皇上还愣着干嘛?既然赶走了宫女,那就罚皇上亲自来替我涂。” 朱见深阴沉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放晴,美滋滋地坐在床沿消受美人恩。 哼!朱佑钰那个小混蛋还敢造谣什么,朕配不上梓潼?简直是危言耸听! 他留胡子怎么了?明明是更有男人味!这不是比那个西厂俊美阴柔的雨化田,更讨贞姐儿欢心? 雨化田是谁?能比得上他这个真龙天子吗? 朱见深垂了垂眼,有心卖可怜,好让这个女人心疼心疼: “也不知道他们这群顽固不化的老臣还要吵多久,一想想朕就头疼得厉害。这战事可禁不起他们这么折腾” 万贞儿舒服地眯眯眼,掀开一道缝,慢吞吞地出了个主意: “皇上倒不如把那帮子老臣打几个板子,先帝御驾亲征都做得到,大明的正义之师为什么不能出兵?” 朱见深满头黑线,眉头隆起又舒展。 那帮子老臣怕就怕的是他和先帝那般,不用脑子开玩笑地出兵。然后把大明的江山给葬送了。 “内阁那帮子老臣几个板子下去,恐怕是当场就不出气了。” 那帮子言官恐怕下一步就敢当场撞柱,请出大明的老祖宗主持公道。 万贞儿无聊地欣赏手上用花瓣研磨的蔻丹,粉嫩的指尖染成艳艳的石榴红,被朱见深碰到痒痒肉,拧头瞪了他一眼。 换来对方讪讪的一笑。 “皇上就是顾虑太多,要是皇上下定了决心,倒不如把这件苦差事交给宸儿和钰儿。” 朱见深眼睛一亮,忍不住附身在万贞儿圆润的肩头留下湿漉漉的一吻。 “这真是个好主意!这两个小子,一个黑心肝一个混不吝,五岁就能欺负地京城纨绔子弟闻风色变。” 其实,万贞儿也不理解这几个顽固的老大臣为什么拼命地阻拦出兵。 就朱见深和朱佑宸身上愈来愈灿烂的龙气,就知道百年之内大明必定时和岁丰,海清河晏。 放在他们妖精圈里,要是有人敢拿着家伙在你洞府前骂骂咧咧,就算自损八百也要恶心对方一千。 人类倒好,人家都打到你家门口了,你还想着议和议和,再说了又不是打不过。 这么多年来,万贞儿的商铺遍布大明各地,不仅赚大明的,瓦剌的倭寇的生意也照做不误。 只不过面对这群人,就别怪她过黑吃黑和坐地起价。 上次锦衣卫还特意从海外找来了几条矿,里面挖出来的全是五彩斑斓亮晶晶金灿灿的石头。 这几年冬天格外地冷,宫外的棉花棉布紧俏,纺织机吱嘎吱嘎速度慢还不结实。 万贞儿只是说了一嘴,提点了个方向,皇上就把改良这活扔到工部了。 一群刚被提拔上来地人才也是有几分本事,搜集古本吃透书籍还不算,更是能放下身段四处请教老师傅老工匠,还真让他们给造了出来更灵敏的纺织机。 朱佑宸和朱佑钰两兄弟从七岁起就跟着朱见深在朝堂六部晃悠,对母后嘴里的奇思妙想很感兴趣。 朱佑宸扎根户部和工部,什么灌溉机新作物都冒茬地出现,至于谁家贪污谁家受贿,什么能赚钱,怎么能更赚钱研究地如痴如醉。 用朱佑钰的话来说就是,大哥本来就野心勃勃,擅长算计人心,背地里把人卖了还要给他数钱,这下恨不得让大明一夜之间成为霸主,却兵不血刃。 朱佑钰不一样,虽然有脑子,但更喜欢用拳头说话。 朱见深给他请的七七四十九个师傅不是白请的,别看他年岁不大,可硬生生地把兵营里的一帮兵痞子调教地服服帖帖。 最近迷上了商队从海外带来的火统,日日在火器营见不到人影。 顺天府的百姓对火器营时不时来两声爆炸习以为常。 如今的大明和先帝的大明不可同日而语。 只可惜了苦哈哈的老父亲,整日在朝堂上和一帮大臣斗嘴不说,还要隔三差五替自家两个混世魔王擦屁股做掩饰。 最近早上梳洗,他都要吩咐太监把那扇最能清楚地照出梓潼美貌的西洋镜给扣上,一看见他沧桑的脸,就会打击他上朝的积极性。 第120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39) 十五岁的大明皇帝朱佑宸下朝以后,带着刚从马背上下来的朱佑钰,前往慈宁宫请安。 跟在皇帝兄长后面,朱佑钰还不服气地絮絮叨叨: “皇兄就是不识货!这金发碧眼的黄毛俘虏多稀奇啊!父皇母后指定喜欢,这还是我不辞辛苦跋山涉水忍常人之不能忍才……” 朱佑宸的脚步走得愈发快了,把背后声音甩得远远的。 自打放出去撒欢,这个弟弟的性子就愈发混不吝,朝战斗狂魔的方向狂奔。 这次又不知道去了哪个海岛,逮了几个新奇的红毛绿眼金发碧眼的人回来,非闹着要献给母后做五十大寿的寿礼。 朱见深早在太子十二岁就放权退位让贤了,堆叠在一起的政务让他面若好女的容貌都大打折扣,时刻担心再磋磨几年,贞姐儿心里恐怕就彻底没有了他的位置。 别以为他不知道,坤宁宫这几年新进的小太监一个比一个水灵,侍卫一个比一个健硕。 偏生朱佑宸这个黑心肝的儿子,还故意跟他这个当老子的对着干。 用他的话来说,父皇那张老榆树皮苍老地和母后都像是两辈人,还不兴母后看些俊秀的脸蛋养养眼? 反正不过是些无根之人,又有什么大不了? 直把热衷于养生的太上皇气得七窍生烟,如今更是多了一项美容养颜的日常活动。 整天睡到自然醒,饮食清谈,珍珠敷面,听曲儿种花,如今虽然明明三十出头,一张脸却重新恢复了肤如凝脂的状态,腰腹垒得四四方方结结实实的八块腹肌,让朱佑宸这个整日案牍劳形的皇帝都眼热不已。 太上皇以一己之力成功打败一众太监侍卫,扞卫了家花总比野花香的七字箴言! 前两年前朝的老臣们还试图谴责太上皇,对他整日围着太上皇后打转,把一国政务扔给十二岁小儿的行径颇有微词。 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两宫太后早在年初就前后脚都去了,他们动动嘴皮子在金銮殿上打成鸡窝头,太上皇绝对连眼皮都不带眨的。 算了算了,老子养废了,不是还有小的吗? 内阁大臣们果断把目光放在了看起来就仁慈宽厚有容人之心是可塑之才的小皇帝身上。 事实证明,朱佑宸这个皇帝确实做得比太上皇合格多了。 反正自打儿子上位以后,朱见深就再也没见着前朝老臣不时地拿些又臭又长堪比裹脚布的奏折来烦他。 前脚刚踏进慈宁宫,朱佑宸瞧见父皇母后两个人顶着两张绿油油的脸,并排躺在床榻上,吓了一个踉跄。 朱佑钰尖叫的惊呼声,让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的皇上气得转身狠狠给了他屁股一脚,朱佑钰一个左脚绊右脚,瞬间咕噜咕噜地撞在了床榻上。 换来父皇母后双双的怒目而视。 “父皇,母后,你们这是又玩什么新鲜花样?” 朱见深一个鲤鱼打挺从软榻上爬起来,没有搭理这个蠢乎乎的儿子,先去帮还躺在软榻上的贞姐儿擦掉脸上的绿色。 直到露出一张美艳无双的脸,这才有心情吐槽这个糟心儿子: “你这个不稳重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收一收?” 朱佑钰不敢吐槽五脏六腑都快冒出黑水的大哥,只能尴尬地笑笑,顺便伸出手顺走盘子里的一块糕点。 万贞儿净了脸,主动承担起招呼两个便宜儿子的重任,挥挥手让朱见深也去清理清理脸上绿油油的面具。 “朱佑钰,你说说你多长时间没来看本宫了?来都来了,居然还空着手?” 万贞儿拍掉朱佑钰偷偷摸摸想要顺第二块糕点的手,拧着眉头兴师问罪。 “去给本宫站那儿好好反省反省,本宫都快忘了你这个儿子长什么样了!” 瞧着大名鼎鼎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王委委屈屈,一步三回头地朝墙角挪,朱佑宸因为没有抿住嘴角幸灾乐祸的笑,却同样步了朱佑钰的后尘。 万贞儿环胸踱步,不时还要拿修剪的精致整齐的指尖戳一戳两个便宜儿子的后背,务必提醒让他们要清晰地认识到错误,并加以改正。 “你说说钰儿也就算了,整天就知道不着家,可宸儿你也该娶个皇后了?你那花花肠子能拐九九八十一个弯,你娶不娶娶谁什么时候娶,和前朝那帮子老家伙说个明白不就行了?你打太极快乐了,我和你父皇整天被那帮子杞人忧天的老臣烦的脑壳痛!你爱娶不娶,可别让那帮子人来烦我!” 夹枪带棒霹雳啦砸得朱佑宸眼冒金星,非得回去查查是哪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大臣嚼舌根。 还没等朱佑钰朝皇上大哥挤眉弄眼,自个儿的屁股开始发麻,直冲脑门。 “还有你朱佑钰,你大哥只是成亲艰难,可孝顺这件事做的毫不含糊。你这个混小子倒好,见天的见不着人影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空着手?你说说,距离你上次给本宫带回来亮晶晶的首饰都过去多长时间了?!隔几天,朝堂上那谁家谁家的诰命夫人就组团给本宫递帖子,找本宫哭诉儿子被你这个混不吝地拐跑了,膝下空虚,想的头疼腰疼浑身疼!你母后我理亏地这张老脸都快笑僵了!” 朱佑钰被训得臊眉耷眼,浑身没有什么精神劲。 说他不孝,这他倒是认,毕竟不如大哥承欢膝下。 可说他没有回家运礼物,他就不乐意了! 明明是他母后肤浅,只喜欢些亮晶晶能闪瞎人眼的黄白之物宝石翡翠,可这些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他抓的新奇玩意?! 红毛绿眼怪不是比些俗物好看多了?! 只可惜这话他万万不敢说出来,不然非得被蛟龙财迷属性的万贞儿揍得脑袋生包。 朱佑钰不服气地嗫嚅了一下嘴,到底没把那帮子手下的兄弟卖出去。 明明是那帮子兵痞子只喜欢在外面撒欢抢地盘,不乐意回家被娘亲老子唠叨再威逼利诱娶个媳妇管,他这个大将军王的名头反倒是给他们背锅用的。 朱佑钰在心里把塑料兄弟们骂了个狗血淋头,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好好敲诈他们一笔,让他们的荷包出出血。 第121章 艳冠绝伦的皇上心尖宠(40) 可能是因为万贞儿的训诫,也可能是出于对于前朝老臣动不动就泪洒金銮殿的体谅,历时两年的拉锯战,朱佑宸这个皇帝才终于松了口,答应选后。 据说前朝的内阁首辅当场就激动地老泪纵横,念叨着祖宗显灵,天佑大明。 几十年闲得长草的敬事房和礼部跟打了鸡血一样,来活的兴奋让他们拍着胸脯保证必定把帝后大婚办得热热闹闹。 天可怜见的,就是万贞儿也心疼这帮被皇上恶趣味整天溜着玩的大臣。 这内阁首辅一大把年纪没得什么中风之类的毛病,就算是老头里面顶顶硬朗的了。 至于皇上说的什么不拘从民间选秀女,文武百官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也可以参与选秀,这在朝臣们看来都是小事。 谁让皇上一提选秀一个不吱声,大臣们的底线被磨得越来越低。 先前的言论: 皇上必须要广开后宫,立后选妃,最好生出来一窝的皇子竞争皇位。 后来的言论: 不选秀?可以。 不纳妃?可以。 只立一个中宫皇后可以? 再不济就算是皇上好男风也没关系,从宗族里面选个继承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如今不过是选官宦人家的女儿,自然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金銮殿上一片祥和欢天喜地,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澎湃之情差点没吓死屋顶的麻雀。 只除了朱见深这个太上皇心里非常的不平衡,郁气满满的样子和周围的笑脸如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贞姐儿,凭什么宸儿选秀,只立后位空置六宫,就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前朝那帮子擅长撞柱的老学究老古板,都死哪儿去了?!” 万贞儿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谁让你不如宸儿黑心肝呢? 宸儿这个皇帝,可是能眼睁睁地看着大臣撞柱,顺便鼓励一番的人物。 有人要是敢乱嚼舌头根,非议皇家后宫,他就能让锦衣卫把这位大臣昨晚宿在哪个小妾房里,一夜几次,穿了什么颜色的亵衣,都查的明明白白。 特意让钦天监选一个黄道吉日,亲自在金銮殿上把这沓薄薄的信纸递到那位大臣跟前,关怀体贴一下是否需要太医诊脉,药材滋补,顺便可以帮忙指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充盈充盈后院。 来上个几次,要脸还要命的大臣自然和鹌鹑一样服服帖帖。 人家皇上的家事后院,你没事咸吃什么萝卜操什么心。 万贞儿可不能让这些大实话伤了朱见深的心,只好嗯嗯啊啊陪他一起谴责那群见风使舵,见人下菜碟的文武百官。 朱佑宸的皇后是他自己选的,出身翰林世家书香门第,长相婉约清秀的李氏。 帝后虽谈不上恩爱,可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李氏成婚三载无所出,万贞儿这个婆母还没说什么,反倒是李氏自己心虚地厉害。 不知道听了谁的挑拨,流着眼泪准备给朱佑宸选妃。 朱佑宸忙着打理弟弟刚刚打下来的封地,没时间流连后宫,只好把开解皇后的重任交给他的母后。 万贞儿:…… 儿子她都是放养的,现在开解儿媳妇应该…也不算难? “皇后你就是多心。皇上和大将军还是本宫三十多岁高龄生下来的,你还不到二八年华又着什么急? 本宫和皇上都没说什么,你反倒是坐立不安了。本宫就问你,你真甘心皇上纳妃,生出个庶长子?” 李氏惨白着一张脸,一双手局促地搅在身前,咬咬牙说道: “儿臣自然是不甘心。” 还算有救! 万贞儿拍了拍她的手,把话说明白: “这不就对了?!皇上对你有心,他自己还没说什么呢。你要是私自做了他的主,皇上非但不会欣赏你的大度贤良,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李氏吸了吸鼻子,眼尾红红地重重点了点头。 皇上多好啊,她才不会中了计! 万贞儿露出一抹孺子可教也的微笑: “知道就好!子嗣这事急不得,你也别偏听偏信什么生子偏方,是药三分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次年,皇后李氏诞下一对龙凤胎。 又三年,生次子。 朱佑宸和朱佑钰这两个兄弟开疆拓土,兵马频动,自北向南自东向西,幅员辽阔。 在朱佑宸三十多岁的时候,万贞儿实在是熬不住了,就算她再怎么保养延缓容貌衰老,也只能把七十多岁变成五十岁,还是一身皱皱巴巴的榆树皮。 反倒是朱见深这个太上皇保养得宜,快五十岁的人还是那副龙精虎猛的样子,以前亏空的身子都被补上了,起码还有三四十年好活。 万贞儿只要一想她还要活成个百岁多的老太太,说不准到时候额头上的皱纹都要比她的眼睛来得宽,这让爱美的蛟龙难以忍受。 反正这辈子的龙气和功德都吸收的差不多了,万贞儿索性一闭眼,顺顺当当地就蹬了腿。 只是临死前瞧着朱见深哭得涕泗横流的狼狈模样,万贞儿的心还是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罢了——! 一抹烫金色的本源气运绕着朱见深的身子转了几圈,猛得钻入了他的眉心,消失不见。 朱见深直愣愣地摸了摸发烫的眉心,泪水将落未落,似有所感地低头,哭得肝肠寸断。 万贞儿的神魂脱离肉身,蛟状鱼身而蛇尾,沿江入海化龙。 蛟龙只感到头顶一阵滚烫,钻心刺骨的疼痛过后,紫金色的气运盘旋,一对雪白晶莹泛着金光的龙角悄然钻出来。 万贞儿好奇地摸了摸头顶上湿漉漉的龙角,腹部雪白的蛇鳞被缠绕金光无坚不摧的龙鳞取代。 她回头看了大殿的众人一眼,没有留恋地回头,盘旋于九天之上,欢快地长吟一声,顺势飞入太清昆仑镜。 —— —— 大清,乾隆十六年,江南水乡。 “公子敢问,这前方怎么这么热闹?可是有什么喜事?” 被拍了肩膀的富家子弟一脸被打扰不悦地回头,见是一个容貌英俊华服彩衣的年轻人,警惕地打起了精神。 “怎么,兄弟,你也打算去苏府和苏姑娘提亲?那你可要排在后面。” 第122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1) 江南水乡,苏府门前。 一众青年豪俊围得水泄不通,间或传来几道尖声的叫骂。 “你这个登徒子,你挤什么?也不瞧瞧你那络腮胡子的大脸,还敢赢取美人芳心?” “我呸!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三十岁多的老男人,还是个不吉利的鳏夫,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说不准苏姑娘就喜欢我这副英雄气概!” 络腮男的大放厥词迅速收获了众人一波夹枪带棒的嘲笑。 “你瞧瞧这人居然大白天做起梦来了?” “这位兄台,要不在下帮你醒醒神?” “哈哈哈哈!好生不要脸!” “快快别吵了,苏老爷出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突兀地喊了一嗓子,众人连忙把络腮大汉抛到脑后,一窝蜂地朝挺阔的大门挤去。 “苏伯父,您瞧瞧我!咱们两家可是世交,肥水不流外人田。” “在下江南唐家二公子,愿以半数家财求娶贵府千金!” “求求你了,苏老爷!再让我见苏姑娘一面!我对苏姑娘情深不寿,一见钟情啊!” “苏老爷!在下愿意入赘!” 苏老爷刚打开门就被众人扑面而来的热情给吓了一个踉跄,好悬被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才免了受一场脑壳着地的苦楚。 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男人居然也会如此地聒噪。 苏老爷忧愁地摸了摸胡子,使劲地咳了咳,顺势抬起两只胳膊往下压了压。 “诸位静一静,请听老夫说——” 对上底下站着的密密麻麻黑乎乎的一片人头,苏老爷硬着头皮给这帮来求亲的青年才俊立规矩: “诸位都是青年才俊,老夫感谢各位对小女的厚爱,可这比武招亲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条件都可以,老夫捧在手心里娇养的闺女不能随意地许出去。” “这是自然!” “就是啊,没点家底还想着娶苏姑娘回家?莫不是想着让仙女陪着一起吃糠咽菜?!” 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应和,不少想着浑水摸鱼的人眼睛闪了闪,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 苏老爷满意地点点头,眉宇间多了几分满意。 “这第一,比武招亲的诸位年岁不得超过而立。” “第二,虽说是比武招亲,但实际上是比文斗武,不拘一格。”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老夫爱女心切,要求男方入赘。各家的当家人嫡长子或者有大抱负的人才都可以自行离去,绝不强求。” 不少人委屈又有些不服气,有些人,诸如刚刚还攀关系的唐二公子欣喜若狂地满脸通红。 不远处,江南最大的山水楼内,二层的一扇窗户微微敞开,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皇上您瞧,没想到这江南也有比武招亲的把戏。” 随行的官员随意赞叹了几声,顺便给端坐在主位上的那位爷递上一杯热腾腾的雨前龙井茶。 乾隆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里白玉做骨花鸟为面的折扇,轻轻一摇,风度翩翩。 旁边跟着的知州大人眼珠子转了转,暗道不好。 谁也想不到,这老苏运气怎么这么好?偏偏就撞上了这位主子爷。 一想到后宫佳丽三千的风流事迹,知州大人就是一阵头疼。 玖儿那丫头也算是他亲自看着长大的,真要是被这位看了去,日后可才难熬啊! “要说对这比武招亲最了解的,恐怕莫过于知州大人了?!不妨给我们解解惑,如何?” 眼见皇上因为这一句话起了兴趣,偏头看过来,知州大人的心凉了半截,心里把那个多嘴多舌的官员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苏,不是兄长不帮你,实在是圣命难违啊?!这位主子爷近几年越来越不好伺候,老哥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知州大人不经意间擦了擦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上前几步拿着说书的腔调娓娓道来: “黄老爷可能不知道,这比武招亲的对象是江南有名的富商苏家的嫡女。苏老爷疼爱长女,这才想了个招赘的法子。” “哦?既然是招赘,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青年才俊?依着在下看,里面还不乏一些绫罗绸缎身姿不凡之才。” 面容严肃的老大人摸了摸发白的胡须,刚才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底下众人的喧嚣听得明明白白。 单凭苏老爷的万贯家财,可不能打动这么多有为之士。 这里面,八成有什么蹊跷。 面相阴柔,貌若好女的总管大人别有深意地瞧了这位知州大人一眼,直看得人脚后跟发麻。 知州大人拱了拱手,衣袖遮挡下的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只好老老实实地替几位大人解惑: “有美人兮见之难忘,少年慕艾最是寻常不过。” 乾隆没有说话,手指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慢悠悠品着上好的茶水,透过窗口瞧着下面拥挤堵塞的人群如鸟兽般散去,不多时酒楼里瞬间传来一阵喧嚣。 包间里众人面面相觑,也摸不透这位主子爷打的是什么主意。 唯有一言不发的李公公知道,这位主子爷怕不是起了什么心思。 苏府。 刚刚偷溜在苏老爷身后的苏昱气势汹汹地朝后院跑去,着急地把后面的小厮累得气喘吁吁。 “哎呦,奴才的小少爷,您这是着的哪门子急啊?您说要是万一磕了碰了,大小姐得多伤心啊!” 苏昱的脚步顿了顿,又跑得更快了,嘴里还不停地催促小厮动作快点。 “长生,你腿脚快些!你是没亲眼看见,姐姐怎么能嫁给那一群歪瓜裂枣呢?爹就是胡闹,什么比武招亲?我呸!” 长生扶着腰,一股凉风从嘴里一气顺到肚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不是瞎说,在苏府这个小少爷眼里,怕不是什么人都是歪瓜裂枣,压根配不上仙女一样的大小姐。 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一张聚集了天地灵气的面庞,比雪山上的一点冰雪来得更为纯净,比皎月上的一抹月华更为缥缈孤傲。 用长生那没读过几本书的脑子来形容,只能把好看两个字,翻来覆去地给说烂了。 这么钟灵毓秀天人之姿的美人,怎么偏偏就生在了苏家呢? 这个问题,苏昱也想问。 原本还被门口那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歪瓜裂枣,气得怒发冲冠的苏昱,刚一踏进玉兰苑的院门,就瞧见仰躺在摇椅上惬意绷起脚尖的长姐苏玖儿。 察觉到声响,美人侧身慵懒抬头。 桃花飘落发髻,描红绘翠的梳妆打扮,都比不上美人素面朝天眉心处的一抹若有似无的淡漠。 飘飘欲仙,不似俗世此中人。 第123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2) “阿姊!” 苏昱猛然一个急刹车,直直停在躺椅跟前,抱着女子的胳膊细声细气地抱怨。 半点没有方才小霸王的趾高气昂。 “阿姊!我看咱爹就是老糊涂了!就算阿姐一辈子不嫁人我也可以把阿姐养的白白胖胖舒舒服服的。” 七岁大的稚童蹙着鼻子,唇角无意识地翘起,换来的是苏老爷的一记爆栗敲在脑壳正中央。 “你这个混小子!老子可不敢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你看顾!就是你愿意?你日后的媳妇愿意吗?世人的唾沫星子愿意吗?” 苏老爷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转头看着自家新荷初露的乖乖女儿,就是一阵长吁短叹。 他又何尝愿意把出落得钟灵毓秀蕙质兰心的乖女儿,送去别人家受搓磨? 苏昱不服气地挠了挠头,背对着把他挤开,自儿个凑到阿姊跟前嘘寒问暖的苏老爹,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什么嘛?!我指定会好好保护阿姊,定不能让这帮子登徒子把阿姊欺负了去。阿爹就是看不起我。” 苏玖儿轻笑一声,生得极美的容颜不经意绽放,苏老爹这一对父子俩险些被这昙花一现的美晃花了眼。 苏老爹走南闯北,再加上对着这张美人面整整瞧了一十八年,总归有了些抵抗力,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只是苦了七岁的苏昱,硬生生地被苏老爹一个铁砂掌下去给拍醒的。 “爹的乖女儿,在爹面前笑笑也就罢了,你可千万别在外面那群歪瓜裂枣面前笑啊!” 苏老爹顾不上心疼手里拽掉的几根保养得宜的胡子,痛心疾首地叮嘱。 这样的话,在过去的十八年里,苏玖儿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但从来没有听腻便是。 从上个世界脱离出来以后,她只感到魂体飘飘荡荡,不多时融入一具躯壳,有了一个温婉的汉家名字——苏玖儿。 这少女生来富贵,出身于江南顶级富商苏家,只可惜不曾有神魂,自母体孕育而来便是空荡荡的一具躯壳。 苏家老爷夫人竹马绕青梅,婚后缠缠绵绵。 哪怕苏夫人生长女时伤了身子再难有孕,苏老爷也不曾纳妾,对苏玖儿这个女儿更是爱之如珍宝。 只是寻医问药,求仙问道,日日不停。 在外人眼里,苏家的嫡长女生得玉雪可爱,虽生来痴傻,无病无灾地长到六岁。 众人打定主意要看苏家的热闹,特别是那些整日留恋教坊花丛的男子早心怀郁气。 凭什么世间男人三妻四妾,偏生的你苏老爷标榜爱妻的美名? 只可惜,忽有一日蛟龙入魂,躯壳生灵。 同一年,苏夫人诊出喜脉。 苏玖儿这具躯壳堪称绝美,比起她的蛟龙化身也差不了多少。 随着少女初长成,菡萏待放,美人勾魂,肤色白瓷如玉,身段纤秾合度。 远山含黛,琼鼻俏丽,唇不点而红,明明是江南富贵乡养出来的锦绣美人,眉宇间却藏着一抹冰寒的淡漠。 白色风信子一般,慢慢将象征纯洁高贵的花瓣剥开,露出来里头脆弱稚嫩却又缥缈淡漠的花蕊。 恍惚中,冒犯的执花者仿佛被扒去遮羞外衣,赤裸裸地露出不可见人地丑态,自惭形秽,掩面而泣。 只是,苏玖儿不常把这份隐藏的淡漠现于人前。 平日出门,顶着面纱斗笠在外面逛上一圈,十个人里面就有八个走不动道的。 剩下两个自然是充当护花使者的苏老爹和苏昱。 尽管没有见过苏家千金面纱下的好颜色,那婀娜多姿的身段,不经意间露出来的肤如凝脂,无意不让一众江南才子倾心不已,愈发对比武招亲势在必得。 影影绰绰半遮半掩的装扮,反倒给苏家小姐多添了几分绝色美人的神秘与淡漠。 也多亏苏家是江南地界名副其实的地头蛇,苏老爹在女儿长开以后,更是危机意识爆棚,如今的苏家才有资格护住这位千娇百媚的洛神美人。 说起来,连苏玖儿自己也奇怪。 明明她们妖精入世沾染红尘,哪一个不是往祸国殃民贪图享乐的方向上走? 再不济,也是披着小白花皮的食人花。 谁让妖精最会的就是恃强凌弱,弱肉强食? 这一世的她,眼看着性子比皇家寺庙里阿弥陀佛的老和尚,来得还要心如止水。 要不是她用太清昆仑镜把自己里里外外照了个遍,都要怀疑是不是在没注意的地方生了心魔。 思来想去,苏玖儿果断把罪魁祸首的名号安在上一世的朱见深身上。 说起来,可能是上个世界彻底入世的缘故,这一十八年苏玖儿对男欢女爱谈婚论嫁半点提不起劲儿来。 连龙气的魅力都大打折扣。 这辈子只想安居一隅,京城沉浮后宫宅斗都与之无关。 要不然,苏玖儿也不能答应苏父闹什么比武招赘的幺蛾子。 难道是上个世界吃肉吃伤了? 苏玖儿蹙了蹙眉心,开始后悔上个世界被自己脑子一抽,大方送出去的那缕功德金光。 她还要靠着蹭朱见深和便宜儿子的龙气化成真龙呢,什么时候居然能这么大方地把本源功德送出去?! 这可是抵挡天雷的好工具! 苏玖儿扼腕。 她还是那条只进不出,抠的不行的蛟龙吗? 现在她万分怀疑,说不准自己当时也中了什么痴心蛊,只是没有发现。 或者,是那只养在太清昆仑镜,整日混吃等死的蛊王残存的副作用? 被拔毛的铁蛟龙表示很不爽。 还没等苏玖儿想出什么绝佳的想法,苏昱就趁着苏老爷去安置那群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的空档,抢过了丫鬟摇扇的活,开始絮絮叨叨地抹黑起未来姐夫。 “阿姊,我今儿个去瞧了,唐家二公子有心入赘,文采也算不错,但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文弱模样,啧啧啧……” 苏玖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惊疑不定地瞥向皱着眉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苏昱。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唐二公子出身蜀地,一手剑招使得虎虎生威。 难不成,小弟欣赏的是那种肌肉壮汉? “还有姓杜的小子,人品学识都没什么毛病,可长相差强人意,和阿姊站在一起…不配!不配!” 想起杜家公子略显沧桑的面容,苏玖儿赞同地点点头。 这位杜公子学识文采皆为上品,只可惜估计要同俊美无畴的探花郎无缘了。 “知州大人家的王大公子勉勉强强还算可以,王家幺子是我拜把子的好兄弟。我打听过了,据说这王公子…还对阿姊一往情深。” 苏玖儿瞧着苏昱挤眉弄眼的神态,没忍住给他提提神。 “你可别忘了,王公子注定是王家光扬门楣的嫡长子,又如何能降低身价做赘婿?我们是结亲,又不是结仇。” 第124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3) 苏昱转动了下瓷白的小脸上黑溜溜的眼珠子,面上露出狐狸偷腥的笑意。 “那阿姊不如就安安稳稳地待在府里,不要出嫁好了。外面乱嚼舌根的人何必放在心上?” “浑说什么!好好的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这让外人知道了,指不定在背后议论什么难听的话。” 站在院门口听了一耳朵车轱辘话的苏夫人,带着点责备之意用手指点了点苏昱的额头。 偏头看了一眼小女儿的粉嫩的脸,不无欣赏道,“我的儿生得如此模样,不知道最后便宜了哪家青年才俊?” 苏昱不服气地撇撇嘴,背着手不和苏夫人拌嘴,只好选择挖苦挖苦和自己一样地位低下的老父亲: “母亲怎么有空过来了?父亲怎么舍得离开母亲一步?” “据说从京城里来得贵人盘算着来咱们府上借住,你父亲去前厅打发去了。” “贵人?京城的贵人还真是没眼色,没瞧见我们府上张罗着办喜事呢?谁家这么没规矩?可别又是拿着什么噱头来套近乎的。” 苏昱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一切男性,本能地挑剔起来。 这几年,随着苏玖儿彻底长开。 苏夫人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亲,苏老爹几经转手偶然帮扶过的“兄弟”,甚至还有试图和府里老管家老嬷嬷攀关系套近乎的,接二连三找上门来。 也怪不得苏昱条件反射地戒备。 苏夫人才不管自家小儿子对长姐嫁人的忧虑,上前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脑袋,牵着她柔嫩的玉手打算把人拉起来: “相看人家的关头还如此懒散,怎么能行?正好府里送来了几匹上好的绸缎布料,颜色鲜亮最衬人。” 苏夫人精通绣工,苏玖儿的衣服都是她一手包办的。 不好拂了母亲的心意,苏玖儿被热气蒸腾的粉颊泛起懒意,顺着手上的力道慢吞吞支起身子。 这边,酒楼的天字号包间,打着借住旗号结果惨遭拒绝的乾隆,心情着实不太美妙。 斟满茶水的杯盏在骨节分明的大手里把玩,半点没撒,凉透的茶水半点也半点没喝进肚子。 李玉吃得就是察言观色这碗饭,哪里不知道主子爷是对传闻中苏府美若天仙的姑娘起升了好奇。 眼珠子转了转,借着换茶的工夫,不动声色地试探: “老爷,听说苏府宅院布置地最为精妙,人多也热闹,苏老爷要是知道您的身份,想必……” 李玉翻转的手腕一顿,话不必说完,茶不必斟满。 乾隆的眉梢挑了挑,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 “比武招亲人多眼杂,机会总是有的,不急不急。” 他好奇苏家美人的长相不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也不能忘记。 江南美人胜在吴侬软语温柔小意,论起美貌颜色哪里比得上京城富贵乡的美人冢? 世人见识短浅,以讹传讹罢了。 李玉会意地拱手听训,垂头做出一副心悦诚服的表情。 苏府没有把这件小插曲放在心上,可江南父母官王知州在饭桌上接到苏府拒客的消息时,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 剧烈的咳嗽接踵而至。 王恒进食的动作顿了顿,瞥了瞥王大人疯狂咳嗽,下人惊慌顺气的闹剧,有些嫌弃地别开了眼。 和苏昱拜把子的王家幺儿捧着饭碗,不客气地朝脆弱的老父亲发出尖锐的嘲笑: “爹,您这是怎么了?我吃饭都不会像您这样,呛得惊天动地。” 王知州咳得声嘶力竭的声音一顿,接着又爆发出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声。 一张老脸黑红黑红,不知道是咳得还是气得。 王恒儒雅的眉头挤出一道沟壑又赶忙放松,苏家小弟可是说了人皱眉老的快。 父亲如此不靠谱,那…先前说好的和苏小姐提亲一事能办妥吗? 要不,趁着明日去找一个稳妥些的媒人先备下,以防万一? 还不知道短短几秒,自家的好大儿已经盘算好终身大事,并给自个儿扣上了顶不靠谱的帽子的王知州,猛抓起茶杯灌了一口茶,好容易平复下来。 王知州狠狠地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小皮猴以示警告,接着转头看向一身书卷气俊秀温和的长子,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恒儿,日后你就安安心心地读书科举,和苏家结亲一事,不用想了。” 王恒生平第一次被父亲拒绝,还事关心上人,顿时拧起眉头道: “父亲,何出此言?您明知道儿子心悦苏姑娘!” 王知州明白嫡长子性子的执拗,这话若不掰碎了说明原委,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总之,你就别想了!玖儿是个好姑娘,只可惜人家有大造化,咱们家高攀不起啊!” 王恒不愚笨,甚至天资聪颖。 王大人伴驾的事别人不清楚,却不会瞒王恒这个当儿子的。 但就是明白才愈发不甘心,握住筷子的手崩出道道青筋,面色一片颓败,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王夫人起身想要去拦,王知州摆了摆手阻止,“别去,让恒儿好好静一静。” 说真的,要是他再年轻个二三十岁估计也不能甘心。 在最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年纪,遇见可遇不可求的神仙美人,少年慕艾,又如何能改换心意,另结连理? 龙椅上那位又是风流又处处留情的做派,四十岁的年纪肖想二八年华的少女,我呸! 说真的,当今只是看着好说话,其实小心眼得很,报复心又极强,谁惹了他都别想过得安生! 至于皇上瞧不上苏家姑娘的可能,王知州压根没想过。 那般眉目如画的女子,只消冷冷淡淡地瞧你一眼,怕不是当场连姓甚名谁都一并忘到了脑后。 王知州只是后悔。 你说说,那日他怎么就带着恒儿去苏府,还见着了苏家姑娘的真容呢? 苏老头天防万防,怎么偏偏那一天出了这么一条漏网之鱼呢? 都是命! 依着恒儿这小子执拗的劲头,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忘怀啊! “儿女都是债,万般不由人啊!” 第125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4) 王知州有了猜疑,也没有提前和苏府报信。 人家皇上半点风声还没露,他这个大嘴巴子跟着瞎掺和什么? 说不准…万一…可能……也许,皇上并不好苏家姑娘这一口呢? 宫里盛宠的嘉贵妃那可是十足的艳丽风情。 苏府比武招亲的场子都热起来了,想不皇上也不能明目张胆以势压人? 次日,比武招亲正式开始。 苏老爹负责坐镇把关,吩咐账房先生大方支了银两,打发苏昱陪着乖女好好置办些时兴发饰。 一群臭男人斗来斗去,有什么可看的? 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闹事怎么办? 他的乖乖女可不能被什么不三不四冲撞了去。 自以为苏家姑娘暗中观摩的“准女婿”们,摩拳擦掌,一时间比武场上各显神通火花四溅,彼此难免摩擦出了火气。 半天时间,打架闹事的就不提了,光是刚搭好的擂台就修修补补了七次。 苏老爹的脸黑成了锅底,恨不得这群各有各的歪瓜裂枣的臭男人,一股脑闹起来全都被人给打死才干净。 也省的满身腱子肉,肖想他乖乖软软的闺女。 这一群下手没轻没重的莽夫武汉,一个看得上眼的都没有。 还是文人,文人墨客好—— 转头朝文斗的台子上一瞧,一句感慨还没说完就咽了下去。 苏老爷嘴角一阵抽搐,暗骂高兴早了。 天下癞蛤蟆一般丑,只是丑地各不相同罢了。 文人相轻在擂台上展示地淋漓尽致。 平日里温文尔雅之乎者也,说话捋不直舌头的读书人,个个自信极了,一瞧一个公鸡样,恨不得上去用唾沫星子喷死对方。 人家武斗起码能分出个胜负,这文斗谁也说不过谁,骂急眼了动起手来扯辫子撕衣服。 这个脸上印了个鞋拔子,那个眼眶紫了一圈,还有哎呦哎呦躺在地上没了风度破口大骂的。 苏老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让侍卫下人把闹事的全都扔下擂台,大门一开轰了出去。 这边,在首饰店门口东张西望脚底抹油的苏昱急得抓耳挠腮,要等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王大哥怎么回事? 他这个做弟弟的,可是把唯一的机会都摆在他眼前了,这还能抓不住? 阿姊转得他脑壳快晕了,还没见人影,活该他赢不了美人心。 可,不对啊?! 往日瞧着王大哥见了阿姊,那脸色烧红能烫鸡蛋同手同脚连路都不会走的羞囧样儿,也不像是能干出来放鸽子的这事的人啊? 难道是王小弟这个传信人出了岔子?! 苏昱眉心拧着,面色如冬天般寒冷,在心里默默给王小弟记了一笔。 王小弟:…… 苏玖儿从左到右把眼前一溜钗环珠翠看了个遍,再从右往左看回去,等到慢吞吞地看到第五遍的时候,她那个傻弟弟才终于蔫头耷脑地蹭了过来。 “阿姊,你瞧上了什么?弟弟给你掏银子。” 苏昱摸着鼓鼓囊囊的私房钱,阔气地拍了拍胸脯,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 阿姊好不容易出门透透风,总不能空手回去? 苏玖儿忍住嘴角的笑意,摇了摇头,牵着苏昱刚要转身离开,二楼狭窄的楼梯口躲闪不及,迎面就碰上了一行人。 绣着粉蝶振翅的斗笠微微歪斜,一副精致的眉眼映入眼帘。 美人羞恼地抬头,容貌绝美淡漠孤高,仿佛覆盖皑皑冰雪的天山一样缥缈,震撼凡夫俗人的灵魂。 乾隆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眼睛直勾勾地收不回来。 鼻尖隐隐约约萦绕着一股清香,像雪一样纯洁,又像雾一般缥缈不定。 直到美人的容颜再次掩在斗笠面纱之下,乾隆清了清嗓子,才彻底回过神来。 只是那张神仙妃子的面庞仍在脑海中回荡,让人忍不住惊疑大梦一场。 否则,画里的观音菩萨神仙妃子,怎么就降临人世了呢? “几位老爷,烦请让一让。” 苏玖儿不悦地皱了皱眉。 乾隆果然和父亲说的一样,是个十足花心又风流的老皇帝。 她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的日子,会沾上什么撕不掉扯不掉的狗皮膏药。 苏昱小兽般警惕地护在苏玖儿身前,紧紧握住阿姊的手。 面前这一伙人,特别是领头那个老男人,恨不得拿浆糊把那一双露骨的眼珠子粘在阿姊身上了! 也不照照镜子瞧瞧,就他那张皱巴巴的老脸,满脑肥肠的样子,也敢肖想他天仙一样的阿姊?! 也许是苏昱警惕的眼神,又或者是苏玖儿曼妙清越的嗓音,总之乾隆皇帝温和儒雅地赔罪: “惊扰了姑娘,是在下的不是。不如就让在下赔罪,如何?鄙人姓黄,敢问姑娘芳名几何?” 苏玖儿的嘴角又朝下撇了几分,借着面纱的遮掩不雅地翻了白眼。 如果说年仅七岁的苏昱拍拍腰包装阔,是惹人心怜的会心一笑。 那四十岁妻妾成群的老男人充大头的自信满满,就是十足辣眼睛了。 苏昱愤怒地像头小牛犊。 江南地界上哪来冒出来这么无理又讨人嫌的登徒子? 哪个正经人家的正派公子,只见了姑娘一面,就上赶着问名讳? 苏玖儿扯了扯苏昱蠢蠢欲动的手,福身行了个礼: “这位老爷言重了,不过是偶然罢了谈何赔罪?还烦请您移步。”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乾隆那一颗激荡地差点失态的心才冷静下来。 见好就收地挥了挥手,警告冒头的侍卫,率先微微侧过身子,刚好留出仅供一人穿过的走道。 步步生莲,摩肩接踵,嗅着一瞬间鼻尖带着温热的清香,乾隆陶醉地半阖上眼。 “去,给朕查清楚是哪家的姑娘,姓甚名谁可有婚配芳龄几何家住何方,朕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热热闹闹喧哗的街道上,苏玖儿耳畔响起苏昱絮絮叨叨的吐槽和嫌恶,身后一道炽热中带着势在必得的视线牢牢黏附,阴魂不散。 罢了,反正皇宫后院一回生,二回熟,送上门的龙气不要白不要。 翌日。 苏府的比武招亲不知道撞了什么邪。 不是李家公子出门崴了脚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就是林公子被当街吵架撒泼打滚的农家婆子波及,一拳打折了鼻骨。 再倒霉点儿的许公子,人好端端地待在客栈什么也没做,结果青天白日头顶上的房梁就塌了,虽没伤及性命,但受了惊吓患上高热。 苏老爷虽然也瞧不上这帮歪瓜裂枣,但也没想着连人带命给留下啊! 当即把人给安安生生地打发走,还和苏夫人去江南有名的佛寺拜了拜,上香驱邪。 与此同时,苏府的门房接连几日收到一份精美贵重的礼物,指名道姓送给苏小姐。 奇了怪了,每次还抓不到人影。 气得苏老爷食不下咽,一天三顿变着花地骂那位不知名的登徒子。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是想都别想! 第126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5) “这次送来的又是什么?” 苏昱把汁水丰沛的苹果啃得咔嚓咔嚓响,抻着脖子张望苏老爷手里紧紧握住的锦盒。 苏家除了苏老爹日常大惊小怪外加破口大骂以外,其他人都已经见怪不怪。 私下里,苏昱还和王小弟打赌,看这个骚扰阿姊的登徒子还能坚持几日。 苏老爹一巴掌拍开便宜儿子的脑壳,把锦盒扔在地上开始念经。 “这登徒子是越来越过分了!如今不但送什么东西,居然还写什么酸诗?” 苏老爷怒发冲冠,蓄得油光水滑的胡子被气得一翘一翘,语气透出几分压抑的怒意,朝空置的桌椅踹了一脚。 “什么镇店之宝,我这个当爹的是买不起吗?瞧不起谁?” 苏昱有理由相信,如果那个登徒子在跟前的话,苏老爹当场就能给人扒下那一层不要脸面的皮。 “从明日起,给老爷我把这些破烂东西全都丢到大街上,送一次丢一次!” 好不容易顺了顺气,苏老爷准备和乖女好好说道说道外面男人的居心叵测。 结果一偏头,自家那乖乖巧巧的女儿捧着那登徒子送来的艳诗就瞧上了。 苏老爷被惊的头晕眼花,差点忘了上前阻止。 这会儿苏老爹才开始后悔,他何必巴巴地把这锦盒拿过来,不正好中了登徒子的计? 他想要处理,私下里解决也使得,再不济还有善解人意的夫人呢?何必让这脏东西污了乖女的眼? 失策!失策啊! 苏老爹苦哈哈地夺过苏昱手里地信纸,飞快地攒成一团藏在袖子里,思忖着一会儿送去厨房当柴火用也是好的。 苏府家大业大是不假,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苏玖儿玉手托着粉腮,细细地观摩苏老爹短短几秒风云变幻的神色,愈发可惜苏老爹变脸的天分。 要是送到戏班子里,假以时日必成风靡一时的台柱子。 至于乾隆送来的那些酸诗,诗是好诗,什么卿卿缠缠绵绵神仙侣初离别却是露骨得很,苏玖儿过耳就忘。 说真的,如果乾隆不是皇上,指定是被人乱棍打死的风流浪荡子。 这边日常用轻功送礼的暗卫,前脚把礼物放下,后脚来开门的门房直接当做没看见。 就连之前送去的翡翠钗环,也被人打包收进鼓鼓囊囊的包袱里。 苏府的下人闲聊时透露,府里的管家准备明日把这些东西典当换成金银粮食,送给寺庙做香油钱。 等皇上体察民情一回来,暗卫就跟他禀报:“……皇上,苏府小姐不收,那明日属下还去送吗?” 乾隆懒散地靠在卧榻上,让暗卫退下,心里莫名升起些爱怜。 苏姑娘果然是良家女子大家闺秀,不是烟楼楚馆的女子所能比的,是他想岔了。 当晚,王知州接到圣上明日伴驾的口谕。 第二日,天蒙蒙亮。 王知州顶着硕大的两只黑眼圈,把自己收拾地人模人样,到了苏府门口,一张褶子脸还是苦哈哈地往下撇。 苏老爷领着一帮子小厮丫鬟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眼皮子跳的厉害,心里把知情不报的王老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快快请起!朕微服私访而已,苏老爷不必客气!” 乾隆笑眯眯地抬手,纡尊降贵作势弯腰就要扶人。 苏老爷何德何能敢劳驾皇上弯腰,二话不说赶在乾隆慢动作之前就一骨碌爬起来,“谢主隆恩”。 只是一颗心仍旧七上八下地颤颤巍巍。 堂堂天下之主何必对他一个小小的商贾如此礼遇? 没瞧见王老头这个知府,都恨不得跪下顶礼膜拜?他有什么值得皇上如此…… 苏老爷不敢深想,狠狠咽了咽口水,双拳紧握死死压抑住砰砰直跳的胸腔。 “苏老爷,请说您有一儿一女,怎么没见着人呐?” 乾隆环顾四周打量,盛夏湖畔,新荷初露头角,花骨朵羞羞涩涩含苞待放,吐露点点芳华。 只可惜这江南庭院到底是小了些,不如皇城内院的荷花池柳开得艳丽。 苏老爷险些晕了过去,耳边传来阵阵嗡鸣,从头到脚被劈得半点理智也无。 造孽啊! 这天杀的老皇帝果真是觊觎他的闺女! 难道他才二八年华的乖女,命中注定要嫁给比他这个当爹的岁数还大的老男人? 天下之主又怎么样?他们苏家半点不稀罕! 苏老爷死死咬住两侧的软腮,腥甜的血水刺激的两眼通红。 乾隆迟迟等不到回答,轻飘飘地看了苏老爷一眼。 “回皇上,小女正在议亲不方便见外男。至于儿子也在后院跟着小女学琴。” 乾隆意味深长地盯了苏老爷半晌,爽朗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苏老爷不瞒你说,朕也对苏小姐爱慕多时。” 说完上前拍了拍苏老爹僵硬的肩膀,进了后院,恍若无人之境。 王知州不忍地偏开头,身形交叉的刹那留下微不可察的一句: “老苏,这些日子的礼可都出自这位的手。” 苏老爷瞬间失了血色,面露彷徨,向后踉跄几步噗通一声跪坐在地。 他可不想让玖儿嫁给皇亲国戚,皇家人最是凉薄不过。 他的乖女美丽乖巧才华横溢,合该嫁给一个知心的夫君,过一辈子琴瑟和鸣的日子。 怎么,怎么就被皇上看上了呢? 苏老爹双手掩面,嘴里发出困兽犹斗的哀鸣与呜咽。 玖儿六岁之前呆呆傻傻不会哭也不会笑,苏老爹便把人抱在膝上读书识字,爱之如珍宝。 后来有一日,玖儿会用嫩生生的手指揽着他的胳膊脆生生的叫爹爹,叫的他心都软了一块。 当即他就发誓,这辈子会护着他的闺女过一辈子快活的日子。 他拼了命的赚钱,让妻儿穿上绮罗绸缎翠玉珠钗,小心翼翼地叮嘱乖女出门戴上面纱和斗笠。 马上就要议亲,眼看就要给玖儿挑一个文武双全才华横溢四角俱全的俊秀夫君,怎么偏偏就被皇上看上了呢? 玖儿这般万事不入心的淡漠性子,如何在吃人的后宫里活得长久? 到底是他这个做爹的没用,连亲生闺女都护不住! 第127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6) 乾隆今日没带多少随从,明面上除了陪从的王知州,只剩下一个李玉。 毕竟苏姑娘可是他日后的爱妃,怎么能让外男冒犯了去? 越往里走,曲径通幽,乾隆的脚步停在庭院外,隐隐约约传来悠扬的琴声。 庭院虚掩,乾隆推门而进。 今日是乾隆第二回见到念念不忘的美人,露骨炽热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苏玖儿拨弄琴弦的纤纤玉指上。 美人坐在垂柳之下抚琴,宛若一幅意境悠远的洛神赋图。 听到不加掩饰的脚步声,美人并不抬眼,眉目清冷缥缈盯着手底下的琴,丝毫没有待字闺中女儿家的羞涩恐慌。 恍若飘飘欲仙的神仙妃子,内里掩盖的是深深的不耐和寒凉。 没错,苏玖儿确实觉得老皇帝很烦,烦的透顶。 皇上这种生物霸道又不讲理,随心所欲。 送些物件写首酸诗不算完,还要亲自上门讨人嫌,苏玖儿可以想象她老爹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 苏玖儿蹙起细细的黛眉,眉宇间的清冷更浓了几分。 “皇上难道不知道,女子的闺房后院要避嫌吗?” 王知州提早一步,颇有眼色地把忿忿不平的苏昱捂着嘴拎走了。 否则,让这嗜姐如命小子眼睁睁地看着一棵老白菜帮子去勾搭人家水灵灵的嫩白菜,怕不是白日做梦。 乾隆不是第一次在南巡途中欣赏女子,可没有哪一位和这位苏姑娘一样淡定。 难道说,不愧是神仙妃子一样的美人,合该与众不同? 倘若苏姑娘渺然众人与闺阁小姐一般无二,也就不值当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了。 乾隆被人一口道破身份,甚至遭遇称得上冒犯的质问,非但不恼,反倒是升起一股本该如此的欣喜。 便走近几步,好奇地问道:“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不过朕倒是好奇,你又是如何得知朕的身份?” 他自认为遮掩的万无一失。 “皇上身上的布料乃南京云锦,天底下能拿来做常服的,恐怕只有皇上一人。” 苏玖儿微微垂头,眼睑微敛,冷冷淡淡的照样没个笑脸。 往常的龙气寄主虽然谈不上英俊倜傥,到底个个年轻力壮,到了眼前这位爷实在也就剩个老当益壮的形容了。 乾隆不自觉地低头瞧了瞧身上的常服,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状似好脾气地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苏姑娘的聪慧竟比起容貌更来得吸引人。琴音缭绕,刚刚这首曲子可有名字?” 他今日大概特意梳洗打扮过了,衣袖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龙涎香。 已到不惑的年岁,仍能看出几分年轻时芝兰玉树的影子,身材也没发福走样,除了年纪大些独断专行挑不出来别的毛病。 只出身尊贵,家里有皇位继承这一条,足以弥补年龄与性格上那点小小的瑕疵。 合该无往不利的皇帝,只可惜遇上的是苏玖儿这条蛟龙的化身。 苏玖儿用微妙的眼神瞧了他一眼:“回皇上,没有名字,不过是民女闲来无事弹来玩儿的。” 她总不能说,这首曲子是上辈子的夫君专门替她谱的? 当年朱见深登基成太上皇以后,除了日常美容养颜养生锻炼以外,就是沉迷于吟诗作画谱曲儿,当然是和太上皇后一起。 耳濡目染,她也得了朱见深的几分真传。 乾隆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本“皇上”这毕恭毕敬的称呼,不知怎的却刺耳了起来。 “此次微服私访,叫皇上未免太过生疏。你…可唤我弘历,或者四郎,可好?” 乾隆背在身后的手微微蜷缩,讶异他居然产生了些许紧张的情绪。 一抹属于上位者的警惕忌惮还没升起,转念一想,和苏姑娘这般超凡脱俗不似凡人的美人还有几何? 美人合该特殊,哪能同那些庸脂俗粉相提并论?! 苏玖儿没有捕捉到皇上的心里波动,这会子几乎要以为这皇上脑子不清楚了,要不怎么青天白日的净说些胡话? 她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江南商贾出身的汉女,又有什么资格唤当今皇上的名讳? 不是说皇家最重规矩了吗?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帝王? “皇上言重了,民女身份低微,不敢冒犯天颜。” 才怪! 要不是对方肩负一国国运与龙气,她指定把这个和登徒子没什么两样的皇上暴揍一顿。 乾隆眼神一暗。 “朕心悦于你,你的身份自然就尊贵。玖儿,和朕回宫!如此绝世无双的美貌,天底下也就只有朕才能护得住。” 说真的,苏玖儿完全有理由怀疑乾隆是在暗戳戳的威胁。 但她若真心不想进宫,也没人能强迫的了她。只是自儿个脱身容易,这一世的父母亲缘可就难办了。 反正是换个地方享受,她也算不上吃亏。 只是为了疼宠她的爹娘和小弟,也要让坐拥国库的皇上狠狠出出血。 “皇上,民女虽身份低微,但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三番两次被人下了面子,乾隆被挑起的兴致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了三分。 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要不是看在美人连发丝都讨人喜欢的份上,他早就叫人给拖出去了。 乾隆的眉心微微隆起,夹杂着些许不快就要开口,低垂的眸子不妨对上美人黑曜石一般纯粹剔透的含情目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 积攒的怒气瞬间被戳破了个口子,乾隆的郁气和不快散了个干净利落,取而代之的是翻腾叫嚣的怜惜。 是啊,她本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一个门当户对又上进体贴的公子哥 一进门就是当家主母。 即便乾隆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凭着苏玖儿的颜色和聪慧,不论嫁给谁都会被视若珍宝,琴瑟和鸣。 可…进了皇宫呢? 乾隆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玖儿虽然聪慧,但家风清正心性单纯,远离江南进了四四方方的紫禁城,又如何能招架得住后宫里那帮说话都要拐九九八十一道弯的妃嫔? 那拉氏无错处,废后便不可能。 况且,玖儿的商贾出身的家世,也是一个明晃晃的把柄。 苏玖儿没有理会陷入沉思的皇上,倚靠在廊沿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一朵鲜嫩含苞待放的花蕊。 有些事情,身为帝王明白的一清二楚,区别就是愿不愿意费一点心思。 很显然,在乾隆心里,苏玖儿这般的绝色美人合该有些优待。 一阵微风拂过,乌黑柔顺的青丝垂落在脸颊耳侧,乾隆将发丝挽起,衬得那张仙姿缥缈的玉面有了些人气。 “玖儿,朕虽然不能许你皇后之位,但朕保证必然不会让你受到委屈。你只管等着进京即可。” 第128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7) “哎呦,这…聘礼不只六十六台?这日头都快走到头顶了,还没见着那头聘礼的尾巴!” “谁说不是啊?原来以为这苏小姐黄了比武招亲就够邪门了,没成想人家是有大造化啊!” “苏老爷就等着享福!喏,看见没?连知府大人都亲自上门观礼,这苏家离改换门楣不远喽!” “嘁,苏家不就是借着女儿才彻底攀上高枝京城贵人的高枝?瞧瞧新欢的皇商门匾,气派地不行!” 一个富商巨贾模样打扮的中年男人伸手挠了挠锃明瓦亮的脑门,语气之中带着强烈的嫉妒和酸涩。 “也是,毕竟人家苏小姐容貌淑丽蕙质兰心冰雪聪明,这种有出息的闺女,怎么看也不像是你这种人能生养出来的。某些人可别吃不着葡萄硬说葡萄酸。” 人群中有年轻人见不惯中年男人抹黑的小动作,毫不留情地开口讽刺,顿时引起周围人阵阵哄笑。 中年男人脸色铁青,腮上富养出来的横肉气得上下震颤,却欺软怕硬只敢小声嘀咕: “十八都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蕙质兰心?我呸!能有什么好颜色?说不准,就是被京城半截子快入土的老头子纳去了当通房丫鬟,嘿嘿嘿……” 中年男人露出一抹阴狠畅快的笑,沉浸在幻想中无法自拔,丝毫没有发现隐在人群之外,一双冷漠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那张布满淫邪的横脸,杀意一闪而过。 街角处,短短几日俊秀丰朗的王家公子瘦脱了相,失魂落魄痴痴地盯着源源不断的聘礼,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眉梢彻底塌了下来。 瞧这提亲的架势,想必皇上一定会把苏姑娘捧在手心里怜爱珍重。 也是,苏姑娘那般玉人,谁又能狠心肠地不怜不爱不珍不重? 好!好!好! 他们终归是有缘无份! 他用尽全力深深看了一眼,转身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往回走。 风一吹,空荡荡的衣袍鼓起,一时不察吹得人一个踉跄。 王恒不自觉地摸了摸瘦削的面颊,指尖泛着湿漉漉的潮意,缓缓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 “是下雨了吗?怎么冷得让人心慌?” 苏府。 苏玖儿也没想到乾隆居然如此重视,三书六礼问名纳征,样样不少四角俱全。 这阵仗大的不像纳妾,反倒像是娶妻。 苏老爷就算是心里再不愿意,也得僵着一张笑脸应酬。 乾隆皇帝做着左拥右抱被看添香的美梦,身为天下之主却并不觉得自己贪心。 见了如斯美人才知道少年慕艾的好处,更何况他从未见过如此冰清玉洁又美丽惊人的少女,曾经的富察皇后也没有带给他酥酥麻麻牵肠挂肚的感觉。 恨不得立时就将人带回京城,正式册封,享温香软玉在怀的惬意与通畅。 这几日,乾隆借着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登门拜访,虽不能深入接触,总能聊以慰藉。 苏玖儿倚着凭栏,交叠的双手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晧腕,玛瑙红的玉镯子配上缠缠绵绵的金丝钏。 乾隆的目光第三十九次情不自禁地落在美人裸露在外的雪肤上面。 苏玖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扯下手里的花瓣随意地扔到清碧的湖里,引得红尾白尾的锦鲤一拥而上争抢一空,搅乱一池春水。 花瓣上沁出玛瑙红的汁水,沾染在粉嫩纤细的指尖上,惹得乾隆的喉结上下滚动,言谈话语间又多添了几分亲昵。 “玖儿,朕给你取一个满族名字,可好?” 一双古铜色的大手悄无声息地握住美人的柔夷,红艳的花瓣碾碎在手指间摩挲交融,像极了无声的暧昧。 苏玖儿感受到对面炽热的呼吸,忍住打哈欠的冲动,硬生生憋出一脸羞意和朦胧的泪花。 落在乾隆眼里,就是美人为自己的魅力倾倒,玉面粉腮飘红霞。 “不知道,皇上想为民女取什么名字?” 苏玖儿有些好奇,谁让她也没见识过皇上的取名艺术。 “伊哈娜,可好? 常开不败的金钱花,受尽追捧,唯有此才能寄托朕的缱绻。” 苏玖儿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换来乾隆皇帝在指尖上珍之重之的一记轻吻。 旁人,诸如侯在不远处伺候的李玉,见帝妃相言甚欢如胶似漆只感到高兴,顺便把这位主子娘娘的重要性又往上提了提。 身为当事人的苏玖儿,只好羞涩地偏开头抿唇一笑,还不忘心如止水地盘算待会要好好洗洗这双手。 远隔千里的紫禁城翊坤宫,那拉皇后再次收到了皇上递来的消息,情不自禁地呵呵一笑。 “哈哈哈哈!皇上还是一如既往地荒唐,居然敢拿商女充当八旗贵女,也不知道他给富察老爷喂了什么迷魂汤!” 容嬷嬷被笑得后背发凉直冲天灵盖,担忧地看向主位上的皇后娘娘,没等那拉氏发话就把一众宫女太监打发了出去。 大殿里就剩下主仆二人。 “嬷嬷,你说孝贤纯皇后地下有知,知道咱们这位情深不寿的皇帝在她死后没几年,就给她找了个低贱的商女做义妹,夺了她的父母亲缘,会不会呕死?” 那拉氏顺手把信纸提给容嬷嬷,盯着涂上蔻丹的玉手若有所思。 眼下该怎么办? 她本以为皇上说要迎一届民女进宫不过是闲谈,最多不过就是宫里多一位常在答应。 可瞧着这架势,上次在信笺里的劝谏她们这位皇上是半点没有听进去。 有富察皇后的先例在,富察一族的义女又能配得什么样的位分? 容嬷嬷心疼地抚了抚那拉氏的背,脑海中思绪翻飞。 “娘娘,皇上的性子您又不是不清楚。不论这迷的皇上五迷三道的女子是什么山野精怪化的,也不过是另外一个嘉贵妃罢了。花无百日红,只要您手握凤印,其他人便都越不过您呐!” 那拉皇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容嬷嬷一眼,眯了眯眼: “嬷嬷的意思是?” “娘娘只需记得,这后宫里的妃嫔相互制肘,斗得越厉害对咱们越有利,怕就怕一家独大。” 第129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8) 容嬷嬷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因着娘娘生硬的性子,和皇上的关系僵持不下。 要不是太后娘娘作风强硬,这后位恐怕还轮不到自家主子娘娘。 倘若再为了一个低贱的商贾之女,平白坏了所剩无几的夫妻情分,真真就得不偿失! “娘娘,把身子养好怀上嫡子才是最紧要的,万万不能因小失大。” 那拉氏坐在梨花木软椅上没有吭声,琢磨嬷嬷话里头的意思,心绪却怎么也无法平静。 这道理她都明白,可真要让她眼睁睁地瞧着皇上没规没矩地把人抬进宫,新人承宠…… 容嬷嬷一瞧就知道自家主子又钻了牛角尖,伺候了半辈子哪里猜不出来娘娘的心思? 可她再会察言观色出谋划策,也只能干急得直跺脚。 娘娘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这执拗冷硬的性子掰都掰不过来。 如今后宫的形势很是明朗。 令妃长相妩媚性格温婉,皇上亲自赞誉的解语花,借着孝贤纯皇后的余荫已经有了宠妃的苗头。 待到假以时日,便是下一个高氏。 嘉贵妃有子有宠。 虽说上了岁数,但架不住容貌艳丽,论起张扬妩媚,后宫佳丽三千抵不上她一人。 舒妃一身才气,被看添香不可多得,平日里颇有恩宠绿头牌生生都被万岁爷翻掉了漆,现如今更是怀了龙嗣。 底下鲜妍的跟花骨朵一样的后妃一茬接一茬,争奇斗艳。 唯独娘娘,身居后位却无甚底气,家族没落,无子亦无宠的境地堪忧。 那拉氏偏偏还喜欢拿故去的先皇后标榜自己,对着皇上劝诫大于柔情…… 这位身份低微以色侍人的江南新宠,不正好可以打破后宫的僵局吗? 何不笼络了去,让她和魏氏金佳氏好生斗上一斗? 容嬷嬷垂着手,只能拐着弯儿顺着那拉氏的心意往下捋: “娘娘若当真看不惯这女子的作派,不如从长计议。想必有太后在,定不会让皇上坏了前朝后宫的规矩。” 那拉氏面无表情地攥着手里金线勾勒的丝帕,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唉,可能皇上这种生物骨子里天生就刻着不安分的因子,后宫八旗那么多各有千秋的美人都看不上,非得去外面打野食。 亏得令妃还不害臊地认下了解语花的贤名,处处拿已故的富察皇后标榜自己,也不瞧瞧平日里鼓动着皇上做下的那些风流事! 富察府。 下朝回来的李荣保,刚进门就看见福晋柳眉哀伤地蹙着,握着薄薄的信纸指尖泛白。 不待李荣保酝酿出恰当的语言揣测福晋的伤心事,觉罗氏哀伤的眼泪断了珠子似的往下掉,强装的镇定破了功: “老爷!皇上…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妾身这辈子只有一个女儿啊!” “够了,这话不要再说了!皇上金口玉言,富察·伊哈娜就是我们的义女,傅恒的姐姐。” 李荣保心领神会地明白了福晋愁容满面的原因,警告地呵退下人,等到只剩下两人这才厉声出言告诫。 别说只是多了个义女,就算皇上空口白牙让他再多认个爹,他该认得还是得认。 “那我的女儿呢?!她满打满算不过去了三年,就要来了个新人抹了她的痕迹?这未免也太过不公平!” 李荣保叹了口气,拍了拍福晋消瘦的脊背安抚。 他这个做阿玛的,又何尝不明白福晋丧女的心痛,那也是他寄予厚望的亲女!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想起嫡子寄回来的信,皇上不只一次赞叹,伊哈娜同亲女一样性情温婉。 两个阿哥去了,亲女跟着没了,只剩一个和亲蒙古的格格又有何用? 平白多了个义女替富察一族挣前程,横竖富察氏也不会吃亏,何不卖皇上个面子顺势而为? 且说现在,后宫因着皇上透露出来口风陷入僵局,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汹涌孕育着隐隐约约的不安。 后宫的妃嫔暗地里使劲别苗头,完全没了在乾隆跟前的解语花模样,各种渠道试图打探新晋姐妹的消息。 只可惜都无功而返,倒是让后宫妃嫔对皇上宠爱新妹妹的程度有了更深的了解。 江南,随着夏季的到来,乾隆归京的仪仗也提上了日程,改名为富察·伊哈娜的苏玖儿也开始准备。 苏府,喝的烂醉如泥的苏老爷一想到捧在手心里的乖女马上就要远嫁京城,说不定此生都不能再相见,心情郁闷地快要吐出一口老血。 不知道第多少次后悔,他怎么就没早点给玖儿定下亲事,非倔着性子要多留几年? “乖女,都是爹不好,是爹对不起你!” 苏老爹打了个酒嗝,抱着苏玖儿哭的撕心裂肺,一头栽倒在床榻上昏睡过去。 苏夫人嗒嗒掉着眼泪,强撑着微笑送老爷回房。 站在一旁的苏昱抿着嘴,眼眶里布满血丝。 若不是他平日里散漫没有丝毫长进,也不至于阿姊被迫进宫都只能干看着! 短短几日,肉乎乎的婴儿肥就消减了下去,多了几分玉树临风文质彬彬的沉稳,皇权至上的现实让被迫失去阿姊的小少年快速成长起来。 “阿姊,我一定会榜上有名,光耀门楣的。阿姊你不要着急,等等我,等着弟弟去给你撑腰!” 苏昱飞快地看了阿姊一眼,转身跑了出去,生怕动作慢了憋住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去而复返的苏夫人心疼地揽住苏玖儿,双目无神死寂地像一池枯荷败柳。 “娘的玖儿,是爹娘没用,进了宫不要委屈了自己,娘给你从小存的嫁妆都换成了银票你带在身上。” 苏夫人勉强抑制住哽咽的喉咙,强撑起一抹微笑,却苦得苏玖儿胸腔酸涨涨,眼泪也要情不自禁地落下来。 “你是个犯懒的丫头,这正红的嫁衣娘替你绣了大半,虽然这辈子娘也看不到玖儿穿嫁衣了,但娘也能猜出来穿上嫁衣的乖女该有多好看……” 苏玖儿水汪汪的眼睛被火红的嫁衣刺得睁不开,酸疼的叫人落泪。 苏玖儿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她也不是第一次入宫,这颗心怎么会翻滚煎炒地如此难挨? “娘,我永远都是您的乖女,等我进宫做了娘娘,还要娘日日进宫看我!” 苏玖儿瓮声瓮气地趴在苏夫人的双膝上,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温柔地抚摸一头柔软顺滑的青丝,细细密密。 第130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9) 乾隆十六年五月,在后宫妃嫔殷殷切切的期盼中,皇上首次南巡终于顺利落下帷幕,只是一并带回宫的还有一位绝色佳人。 后宫妃嫔翘首以盼,等着见识见识这位短短几个月把皇上迷的神魂颠倒食不知味的狐媚子。 只可惜再一次体会到爱情怦然心跳的乾隆,把人护的跟眼珠子似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甫一进了宫门,内务总管李公公就亲自护着一路把人安置在了承乾宫主殿。 三日后,富察·伊哈娜晋封毓妃入主承乾宫,满宫哗然。 一水的赏赐从养心殿流到了承乾宫,据说怕这位娘娘吃不惯皇城御膳,皇上还特意从民间挖来了几位擅长做清淡菜系的厨子单独在承乾宫的小厨房伺候。 后宫妃嫔纷纷破了功,内务府和太医院的业务却陡然繁忙起来。 今儿个不是永寿宫的舒妃娘娘动了胎气,就是令妃娘娘的储秀宫该换一批新的摆件。 那拉皇后翊坤宫的门槛,都快被假借请安之名实则暗中打听消息上眼药的宫妃给踏破了。 这下,那拉氏本来就不是滋味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只是皇上南巡回来,一心等着养精蓄锐和绝色佳人共赴巫山云雨,做出一副沉湎公务不踏进后宫半步的模样。 她这个皇后又能有什么办法?直言不讳忠言逆耳也得逮到人才行。 于是,毓妃册封当天,那拉氏就去慈宁宫叨扰一心礼佛的太后娘娘。 “皇额娘,只是区区一个常在贵人,儿臣也不放在心上。可刚进宫就入主承乾宫主位,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民女未免有些……” 佛堂上,慈眉善目眉的弥勒佛半眯着眼泛着金光,似笑非笑地盯着下首的红尘百态爱恨嗔痴。 太后淡淡的眸光随意滑过那拉氏,不咸不淡地开口: “一个民女而已,只要皇上喜欢又有何不可?你别忘了,富察·伊哈娜如今是李荣保家的格格,不是任人嚼舌根的商女。” 那拉氏忍住嘴边的嗤笑,只可惜养气功夫还差些火候,眼底快要溢出来的讽刺全然落入太后的眼底。 阖宫上下谁不知道皇上为了给那个狐狸精提身价,这才硬生生摁头让承恩公认义女? 令妃再卑劣,那也是正儿八经皇家内务府八旗出身,从低位慢慢爬上来,如今就算是妃位也没捞着阖族抬旗的待遇。 怎么偏偏这江南商贾出身,连民籍也算不上的女子,竟值当地皇上如此费心费力? 那拉氏眉眼浸了一层寒霜,眉梢向下低垂,眉心聚拢,整个人的气质愈发凌厉冷硬。 她伺候皇上那么多年,从潜邸到皇宫,先皇赐下的侧福晋进了宫反倒只是一个娴妃? 就连当初死了一了百了的高氏都是贵妃,皇上为何这般厚此薄彼?! 见太后娘娘只是闭着眼似乎又沉浸在佛音当中,那拉氏怀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直言进谏: “皇额娘,儿臣明白皇上不喜欢这些规矩条框,可无规矩不成方圆。就算皇上再喜欢也该照着规矩,一个嫔位顶了天。 如今没有侍寝,单靠着容貌便成了四妃之首,这不是让生子有功的愉妃舒妃她们心寒吗?儿臣实在是怕再养出来一个先帝后宫年氏那样的人物。” 太后猛得睁眼,一双锐利的眸子泛着寒光,陡然射向脸上写着担忧为难的那拉氏,半晌勾起一个讽刺寒凉的弧度。 她还真是看走了眼。 瞧瞧那拉氏这番话,还真是让她这个老太婆刮目相看,这哪里还是一根筋刻薄规矩最喜欢忠言逆耳的那拉氏? 看重规矩是真,有小心思也是真。 当年,幸亏年氏病殃殃的身子死的早,生下来的福惠阿哥也是个没福气,要不然依着先帝对年氏的荣宠,如今这皇位上坐着的是谁还真说不明白。 不得不说,那拉氏的小心思成功地唤起了她心底的不虞。 可那又如何? “皇后,你且看清楚,就算当年年氏再受宠又如何?哀家是太后,哀家的儿子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赢得依旧我钮祜禄氏而不是什么年氏。由此可见,在这皇宫里重要的是子嗣,而不是那些失了魂的情情爱爱。” 再者,弘历贪恋温柔乡风流的本性,同重情重义重规矩的先帝又有不同。 太后皱了眉头,养尊处优居高临下的气势让那拉氏瞬间白了一张脸,倒是莫名削弱了那张美艳面庞上的冷硬和不讨喜。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今日是她最后一次提点皇后,若今后还是我行我素油盐不进,被后妃当枪使还反应不过来,这个后位不坐也罢。 太后轻轻按了按眉心,眼角浮现几丝倦怠。 乾隆皇帝回宫的这段日子是做什么都不得劲,浑身上下都难受,就连对着后宫的佳丽三千都提不起劲,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兴致缺缺。 几天前不过是去舒妃宫里坐了一会儿,用午膳的功夫半个时辰,不是觉得舒妃腰肢丰腴就是认为这皮肤不够水润,下意识地就想起伊哈娜那身比豆腐还嫩的雪皮子和一使劲就给掰折了的柳腰。 见了极致的美色盛宴龙肝凤髓,出身富贵顺风顺水的帝王 哪里还会委屈自己尝什么清粥小菜? 只可惜他光顾着维持君子风度,和看似温婉实则淡漠清冷的美娇娘拉近距离,在江南就主动提出回宫以后册封完成,再行周公之礼。 一路上每每对着那张绝色的脸蛋婀娜多姿的身段泛起火气和燥热,乾隆也只好咬着牙冲凉水,连侍寝宫女也没派上用场 ,就是为了在美人跟前强撑一口气。 于是伊哈娜一路上最喜欢干的就是一边薅龙气,一边在不经意间撩得好色帝王欲火焚身,眼眶通红,但又要隐忍着在她这个纯洁懵懂的新欢面前要面子的狼狈模样。 每每快过了界,伊哈娜就拿那双褪去柔情的秋水剪瞳清凌凌地盯着乾隆看上几眼,清纯又无知,给乾隆皇上当头浇下一盆凉水。 恐怕皇上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这回京返程的一路暧昧横生,是自个儿依着他的心意调教出来一个最符合他心意的爱妃。 当然,伊哈娜面对摸摸小手的揩油行为,每次的反应演的和真的似的,清纯无辜泛着羞意的脸颊活脱脱就是一个弱柳扶风天真恣意的江南少女。 反正最后憋出火来自己解决的又不是她,小游戏而已,皇上很会玩,但她也不差不是? 因此,足足委屈了将近两个月的皇上对今夜的洞房花烛夜相当期待。 同时也就意味着,固执己见人仍旧不甘心,特意选在册封当日来进言的那拉皇后被皇上好一顿痛骂,当场折戟沉沙。 连带着后宫各怀心思的一众妃嫔也都安分了下来,抖擞精神准备明日再战,趁着明早请安非要会一会这位新晋宠妃。 宠妃宫里从来不缺,从嘉贵妃先皇后舒妃到如今的令妃。 花无百日红,缺的只是盛宠不衰的独宠。 第131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10) “娘娘这容貌当真是后宫六院的独一份!” 高高兴兴替自家主子梳洗的水仙,在摸到伊哈娜一身冰肌玉骨后情不自禁地感叹,暗道自个儿的好运道。 她不是没见识的小宫女,曾经接连伺候过两三位主子娘娘。 至今也没见着哪一位和毓妃娘娘似的,无需言语,只消拿那双朦胧婉约的乌瞳瞧你一眼,欲语还休的勾人之感就让人口干舌燥 毓妃娘娘身段妩媚,蛾眉黛目,双靥含春,抬眼看人另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冷,似雪山尖上一捧无根无垠的冰雪,飘飘欲仙,让人小心翼翼地藏起所有龌龊不轨的心思。 这样在骨又在皮的绝顶美宴,皇上若不日日承宠千宠百爱,她才要怀疑皇上的龙目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承乾宫里伺候的人手,除了两个经验老道从江南一路跟到江城的嬷嬷外,其余交由内务总管李玉采办。 伊哈娜漫不经心地撩起一阵水花溅落在身上,奶白的雪肤影影绰绰的掩在水下,朦朦胧胧却让一帮未经人事的小宫女看呆了眼。 飘忽的视线羞红了脸。 “娘娘,皇上已经在养心殿等着了,您瞧……” 敬事房的管事太监亲自带着一帮小太监候在承乾宫外,颤颤巍巍地叫着水仙姑娘,把水仙唬了一跳。 平日里别说宫女了,就是些低位的宫妃见着这位得脸公公还要毕恭毕敬地讨好,谁让人家就负责侍寝这件“大事”呢? 谁曾见过王公公对着承乾宫一个小宫女如此恭敬? 王公公能不恭敬吗?他那是生怕还谄媚的不够。 看皇上早早洗漱好就在养心殿候着,三令五申不得怠慢冒犯毓妃娘娘的小心谨慎,说不准日后这位就是宠冠后宫的娘娘,他还要看这位脸色过活呢? 卖个好罢了,又何必得罪了人去? 等着重重叠叠的帷幔卷起,被月华笼罩的少女露出那张精雕细刻的美人面,露出来的点点雪肤泛着瓷白的光泽闪的一帮子小太监赶忙低下头,步伐越走越沉稳。 一路上,王公公拼了命地掩饰失衡的心跳,唏嘘不已,也没心思教训这帮子定力不够的小太监。 怪不到皇上对这位主子娘娘念念不忘,就连他这个见惯了美色的无根之人都险些把持不住失了态,更何况是一代实权帝王? 王公公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小太监毛手毛脚冒犯了天仙美人,暗自反思这种侍寝方式实在是不庄重,真真的委屈这位娘娘。 接着在养心殿苦等的皇上,就看到了素面朝天未着寸缕,仍美得让人心怜的伊哈娜。 乾隆一双眼睛快要忍不住冒出火来,王公公心领神会地领着一帮太监退到殿外。 乾隆颤巍巍地伸出手,现实与梦境交织。 不知道多少次,他在梦里被美人的一个眼神看得心痒难耐,像羽毛一样撩拨心弦,心尖尖泛着瘙痒。 梦里美人也如现在一样未着分毫,乌发雪肤映衬在明黄色的锦被上,姣好饱满的曲线被及腰的长发半遮半掩的暴露出来。 随着美人入骨的娇嗔,莹白的雪肤蒸腾着一层暖红的热意,连粉红的莲足都羞恼地蜷缩。 乾隆视觉受到极大的冲击,一下一下克制地亲吻怀里易碎琉璃般的美人,声音泛着粗粝的沙哑: “伊哈娜,放轻松,嗯…,朕会对你好的——” 伊哈娜琉璃般剔透的眸子泛起阵阵涟漪,梦一般美妙幻境虚无缥缈地拢盖住床榻之上深情又急切的帝王。 五月天,伊哈娜赤脚下床,懒洋洋地躺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听着耳边的伴奏陷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叫了三次水,伊哈娜深深地觉得,太过滥情的帝王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日后一定要同昆仑镜好好商量商量,选择世界要谨慎,要不然实在是有些下不去嘴。 唉,可能是被朱见深纯洁剔透的爱养刁了,遇到瑕疵的爱心情总不会多么美妙。 这一夜,敬事房的太监王公公一连提醒了三次,甚至最后一次还被盛怒之下的皇上一脚踹在了屁股上。 还是李玉提点了几句,这才苦着一张皱成菊花的老脸委委屈屈地候在殿外,连皇上执意把毓妃娘娘留在养心殿过夜也不再多话。 是啊,皇上天命之年龙精虎猛,又禁欲两个月不得疏解,放纵一次又能如何? 再说了皇上膝下的皇子,算上舒妃娘娘肚子里的那个已经有十个了,养活的也有不少,早就不是为了继承人故意去雨露均沾的时候了。 王公公恨不得回到一刻钟前,狠狠甩自儿个两个巴掌。 翌日。 神清气爽的乾隆从龙床上睁眼,伸手摸到一块上好的温香软玉,意识回笼,惬意眯了眯眼。 昨夜,热情与刺激交织,身子舒爽到颤栗,灵魂出窍,女子带着温软清香的吐息拂在耳边让他一次一次丢盔弃甲。 他从来没想过,这事儿居然能如此地极乐,如此地酣畅淋漓。 脑海中残存的那张妩媚娇俏隐隐透着一股烦躁羞恼的脸,与身侧伊哈娜的面庞逐渐交织,乾隆皇帝彻底地从梦境中清醒,怜惜地抚摸着白净皮肤上刺眼的红痕,暗道自己昨夜的孟浪。 享受了如此的极致体验,恐怕日后瞧着那帮庸脂俗粉就提不进劲头。 乾隆在宫人的服侍下轻手轻脚地上朝,半点也没有惊醒身侧的美人。 养心殿的宫女太监大气不敢喘,谁也没那个胆子提醒这位毓妃应该亲手服侍皇上更衣洗漱。 翊坤宫。 被称作庸脂俗粉的六宫粉黛,今日打扮地格外花枝招展。 令妃一向最守规矩,是妃位里面来得最早的。 粉嫩的贴身宫装勾勒出未生育女子的曼妙曲线,妩媚的风情随着耳畔的琉璃珍珠耳串熠熠生辉。 皇后那拉氏也打扮地格外雍容华贵。 端坐在上首,火红色的旗袍象征着嫡妻的身份,密密麻麻的金丝线绣成盛开的金牡丹。 压箱底的红珊瑚耳饰珠串也被挂在了身上,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 气势汹汹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焦躁。 当每每提前一刻钟到场,最是擅长压轴的嘉贵妃扭着腰胯,妩媚含蓄又摇曳生姿地踏进翊坤宫门口,迟迟未见今日主角的那拉皇后再也没忍住黑了一张脸。 第132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11) 乾隆算的上是合格的皇帝,随着年龄增长的除了独断专行以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毛病,譬如花心和风流。 看似有情,其实最是无情不过。 喜爱谁,宠爱谁,不过是过眼烟云,今儿个喜欢的丰腴美人,明日说不定就抛在脑后,反倒是对美艳的人间富贵花更加情有独钟。 皇宫里年年进新人,这么多年下来,勉强算的是盛宠不衰的,除了薨逝的先皇后和慧贤皇贵妃,也就还剩一个嘉贵妃了。 妩媚妖娆,生得国色天香非常,自打在潜邸伺候还是宝亲王的皇上就喜欢的很,每每给那拉氏这个不受皇上待见的继后请安,总是踩着点压轴。 从来没想过,一个刚进宫才侍寝的毓妃居然敢公然挑衅她! 本来她就为了昨日皇上破了规矩让伊哈娜在养心殿过夜耿耿于怀,听说皇上还发了好大一通火,把上前劝诫的敬事房太监骂的灰头土脸。 如此优待,让近几年在后宫里作威作福的嘉贵妃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翻来覆去一夜,辗转难眠。 是以第二日请安,她早早就从床榻上爬起来,描红绘翠梳妆打扮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力求让新来的毓妃懂点规矩最好自惭形秽地没脸见人。 至于大宫女打听来得承乾宫那位是如何如何花容月貌,嘉贵妃压根没过耳朵。 皇上一时贪图新鲜罢了,这些年江南水乡的女儿宫里不是没有,也就胜在青葱玉嫩,带着些吴侬软语娇气的柳腰纤条。 要是单论起容貌,撑死了不过是婉约柔美的一朵解语花,哪里比得上她这身被皇上亲自滋润出来的丰韵妩媚国色天香? 皇上是喜欢柔美温婉的不假,可解语花多了自然也就不值钱了,舒妃令妃还有故去的先皇后慧贤皇贵妃…… 算盘打的叮当响,最让嘉贵妃怒火中烧的是,她这个压轴的都打着哈欠请安来了,结果人家这位毓妃可好压根没有守规矩的觉悟。 嘉贵妃艳丽的凤眼高高扬起,贵妃的气度威仪透出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莫不是,这位蠢得毓妃真天真的以为,单凭着皇上的宠爱就能不把她们这些老人放在眼里? 其实这位嘉贵妃纯纯是想多了,伊哈娜不起,单纯就是不想起。 她可不是能为了旁的无关紧要的闲人委屈自己的人,要不然她为什么要进宫,不是为了享受不是为了龙气,难道就是为了日日起早贪黑去请安? 那她还不如在江南蜗居,起码日日能睡到日上三竿,还没人责怪她不守规矩。 再说了,为了一个守规矩的好名声早早去翊坤宫坐冷板凳,难道后宫里的宫妃就不记恨她了? 恐怕不见得? 因此,慢悠悠地起床梳洗甚至还抽空专门在养心殿用了皇上专属的早膳,伊哈娜总算折腾地舒舒服服,这才坐着轿辇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她踩点进了翊坤宫的大门。 一道鹅黄色的身影缓缓走进来,裙摆逶迤,衬得粉嫩红润的俏脸愈发温婉可人。 “哟,这位新来的妹妹架子比本宫还要大,看样子是一点儿没把姐姐妹妹们放在眼里。” 还没等彻底看清那道鹅黄色的身影,嘉贵妃就不耐烦地用尖长的护甲理了理耳边的鬓发,话里话外透着一股阴阳怪气。 伊哈娜跟没听见一样,毕竟这位丰韵美人说的也不算错,她确实没把她们放在眼里,随意地福身行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趁着行礼的功夫工夫,其他宫妃悄悄地觑着这位神秘兮兮的毓妃娘娘,心有灵犀地倒抽了口气。 对上那张让比嘉贵妃更年轻淑丽,比令妃更温婉妩媚,比舒妃更空灵清冷的一张脸,众人不约而同在心底涌现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这样一张脸……怨不得,怨不得皇上被迷的神魂颠倒,一连半个月没心思宠幸后妃。 嘉贵妃冷眼瞧着伊哈娜行了礼,在下首的位置缓缓落座,一张描红绘翠的俏脸冰寒一片,保养得宜的玉手差点没在茶杯上扣出一个洞。 嘉贵妃愈发觉得自己折腾了一早上的妆容首饰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人家一席鹅黄色的浅色宫装,朱唇不点就让她自惭形秽。 嘉贵妃心里藏着一股郁气不顺,放下茶杯率先发难: “毓妃不愧是年轻貌美,但花无百日红。这人呢,还是要多学学规矩。毕竟这儿是天子皇宫,可不是江南随随便便的什么犄角旮旯。” 伊哈娜放下茶杯,直直地对上坐在上首的金佳氏,丝毫不掩饰眉宇间的清冷与漠视。 嘉贵妃仿佛能是被什么生猛的野兽锁定,下一秒就扑上来一口拧断脆弱的脖颈。 “嘉贵妃真会说笑,你们喜欢上赶着在翊坤宫坐冷板凳装什么姐妹情深,就不许本宫喜欢在被窝里睡觉?听说嘉贵妃最喜欢踩点请安,本宫这规矩不过是和姐姐学的,有何不可?” 嘉贵妃一噎,见对方那张蓄藏满池春水的眸子弧度温婉,粉面桃腮多了几分妩媚娇态,却又畏惧对方眼底那双一池春水都藏不住的冰寒。 只好强撑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 伊哈娜端着架子一寸寸地在看下去,清凌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视线每扫一个宫妃,就换来一份低眉顺眼。 四妃九嫔,左右两边一顺坐着,看似井水不犯河水。 伊哈娜意兴阑珊的眸光不期然对上对面端坐着的清丽美人,在她的注视下,对方缓缓露出一抹如沐春风的微笑。 “毓妃姐姐的这身气度果真不是常人所能比拟,姐姐手上的这个莫非是西域进贡的那块暖玉刻成的镯子?皇上对妹姐姐的宠爱真让人羡煞不已。” 令妃说话细声细气,亲热地放低姿态示好。 伊哈娜眨了眨泛着波光的水眸随意抬起左手,衣袖滑落露出半抹瓷白细腻的软肉: “哦?你说的是这个?皇上给的小玩意罢了,本宫也不知道来历。” 后宫妃嫔灼热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刺向纤白晧腕上那一抹光滑细腻泛着暖光的白玉镯,大殿内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当初舒妃盛宠之时因着有孕体寒,缠着皇上要一块软玉,皇上也不过是赐下一块普通的羊脂玉,哪里比得上随意挂在毓妃臂腕上的西域贡品? 后宫佳丽三千在这一刻瞬间心有灵犀,齐齐替养胎的舒妃庆幸: 就没见过皇上如此偏心的,幸好舒妃临产免了请安,不然今儿个见了这一幕恐怕当场就得在翊坤宫难产。 一想到舒妃不禁从骨头缝里渗出一阵唇亡齿寒的冰冷,她们的心气还没下去又不顺了。 第133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12) “毓妃昨夜伺候皇上也是辛苦,为皇上排忧解难,但也不能忘了后宫的规矩失了分寸。” 那拉氏坐在上首把下面的暗潮涌动尽收眼底,美艳的眉眼冷硬地结了层冰霜,老生常谈地叮嘱: “各位记住调理好身子孕育龙嗣才是重要,万万不可争风吃醋闹得后宫鸡飞狗跳,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 嘉贵妃把玩着手指,冷哼一声不知道是赞同还是讽刺。 令妃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柔柔地道: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今日一瞧见毓妃娘娘就心生欢喜,这般温婉可人,臣妾就好像看见了孝贤纯皇后。” 言语柔和,神色诚恳动容,坦率地朝伊哈娜示好,只是字字句句都在暗示,仿佛要让她坐实了先皇后的替身的身份。 低位的妃嫔耸眉搭眼不敢出声,心里却不住地琢磨令妃这句话的含义,毕竟替身和白月光中间隔得是难以跨越的天堑。 伊哈娜眼皮子一抬,春水秋眸氤氲着盈盈眼波,似笑非笑地打量让令妃心神一晃,随之攥紧了手里的丝帕。 那拉氏忍着看好戏的心情和容嬷嬷对视一眼,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微笑,索性开口再添一把火: “毓妃认了富察大人做义父不是?估计皇上也是瞧着妹妹和富察家有亲缘。” 令妃嘴角笑吟吟的弧度翘了翘,愈发显得一张玉色的脸蛋温婉无害。 众妃顺着皇后娘娘的思路一想,豁然开朗,立时打起精神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隐秘。 什么叫毓妃和富察氏有亲缘?还不是和先皇后相像,沾了孝贤纯皇后的余荫? 嘉贵妃最是看不上令妃这般装聋作哑一句话拐十八个弯的做派,比起不守规矩的毓妃,令妃这种七窍玲珑的小人才最惹人厌烦。 当即撑着腮帮子,语气讥讽: “哟,令妃你这个时候怎么不说先皇后是你的好姐姐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喜欢见天的把富察皇后挂在嘴边,指望攀扯旧主上位?嘁!” 末了,嘉贵妃咂了咂嘴,深觉不够,又三言两语朝令妃心窝子上捅: “说真的,要是本宫是孝贤纯皇后,有你这个好妹妹在地底下得呕死。醒醒,富察皇后的温婉大方贤惠淑德,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解语花就能替代模仿的。” 眼看着令妃脸上招牌式的微笑愈发勉强,众妃心下戚戚然,嘉贵妃娘娘的连珠炮实在叫人胆战心惊。 令妃不是傻子,她哪里敢应下嘉贵妃这一连串的控诉?谁让她明明白白知道自个儿就是靠先皇后上位的。 只是…这嘉贵妃是不是脑子坏了?她针对的是承乾宫的那位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吗?她丢了脸对金佳氏这个贱人又有什么好处? 刚刚不是还和毓妃掐得不可开交,现在忙着装什么好人? 伊哈娜微微勾了下唇,对于令妃的吃瘪很是愉快。 说起来,这位令妃娘娘才是真正的不同凡响,一向拿先皇后标榜己身。 仰仗着先皇后的恩泽从包衣宫女爬上龙床,妩媚多姿的身段温婉精致的五官解语花的性格玲珑的手腕,再有乾隆心尖的白月光孝贤纯皇后留下的看顾遗言,令妃的恩泽深厚,眼看就是下一个独占鳌头的宠妃。 伊哈娜不由得怀疑,隔三差五当解语花陪皇上一起怀念先皇后,难道令妃就没有半点不快? 说句不客气的,要是乾隆敢对着她玩什么替身的操作,她指定会让那人后悔来到世上。 “嘉贵妃这话当真让本宫难受,不过是个玩笑话,怎么还当真了呢?” 令妃两弯柳叶吊梢眉蹙成一团,嘴里说着伤心难过,心里还不知是怎样的冰天雪地电闪雷鸣般的算计。 “毓妃姐姐,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妹妹向来不会说话,别累得姐姐心情不快。” 伊哈娜半个字都不带信的,真青春无辜小白花能安安稳稳以汉女身份爬上妃位? 入宫不过是追求富贵,追求权力,她就想舒舒服服地让人捧着伺候,谁想费心思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 伊哈娜巧笑倩兮,眉眼盈盈,还没等令妃松完一口气,却道: “这有什么?我们自儿个在这儿猜来猜去半点用处也没有,还伤了和气,倒不如直接当面问问皇上好了。” “哦?爱妃有什么事情要当面问朕?” 乾隆大踏步地走进来,还没进门就听见自家爱妃娇媚空灵的黄鹂嗓,心尖尖瘙痒地滚烫。 众妃呼啦啦跪成一片,花枝招展见缝插针地朝皇上投送含情脉脉的秋水春波,眼珠子就差黏在皇上身上了一样。 只可惜神女有情,襄王无梦。 乾隆看都没看地上一片的首饰架子,还没等伊哈娜懒洋洋地屈膝,就被干燥的一双大手稳稳托住暧昧又亲密地嵌在宽阔的臂膀里。 被晾在一边的后妃脸都绿了,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只能皇上盯着绣着五爪金龙的朝服企图瞪出来个窟窿。 “行了,都起来。” 伊哈娜靠在乾隆的怀里把人当肉垫,漫不经心地揉搓着细嫩的手指,纤细雪白的手指上戴着金丝缠枝指套,只看得乾隆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 “这还不是令妃妹妹说,臣妾是孝贤纯皇后的替身,皇上心里压根就不喜欢臣妾。” 她慢条斯理地拿着套着甲套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戳着乾隆保养得意的胸膛,仿佛在拿利剑拷问帝王的心,面上仍旧笑意盈盈。 乾隆耳边传来扑通扑通心跳如雷的声音,下意识地握住对方不安分的柔夷,声音也沙哑起来: “从哪儿听来的浑话,孝贤就是孝贤,你就是你,你这般可人的女子朕这辈子也没见过第二个。” 说着,锐利的视线瞥向一身粉嫩地像是水蜜桃的令妃,神情意味不明。 令妃脸色惨白,身居高位养出来的自尊心在这一刻粉碎了个彻底。 仿佛又成了孝贤纯皇后跟前那个仰头看人的包衣宫女。 令妃胸脯一阵起伏,楚楚动人的水波在眼眸中荡开: “皇上,毓妃姐姐怕是误会了,臣妾只是觉得毓妃娘娘和孝贤皇后一般让人亲近,这才……都是臣妾的不是。” 乾隆的眸光专注地落在伊哈娜的身上,半点没有分给下一秒就要潸然泪下的令妃。 伊哈娜甜甜一笑,笑语嫣然地展示胸襟:“既然如此,那便是本宫想岔了罢。” 第134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13) 令妃保养得宜的俏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再瞧瞧这位毓妃顶着一张温婉柔情的脸却高贵冷艳,眉宇间的漫不经心衬得整个人傲慢十足,居高临下就差没拿鼻孔看人了。 可偏偏皇上跟眼瞎似的,从头到尾连手都没舍得从狐媚子掐的细细的柳腰上拿起来,还不忘夸赞处处合人心意的爱妃: “伊哈娜心地善良贤惠温婉,平日里羞涩内向,你们没什么事也别去承乾宫转悠。” 刚想下拜帖,故技重施趁机拉拢毓妃的令妃:…… 众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心彻底偏了的皇上。 你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温柔内向善良的标签哪一个能安在毓妃身上?她们还没敢如何,对方就找来万岁爷撑腰了。 合着在皇上眼里,毓妃娘娘就是温婉无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兔,她们活该被当成居心叵测的洪水猛兽? 令妃彻底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气得肠子疼肚子也疼,还要勉强扯出笑脸附和。 她不过是说了句毓妃和孝贤皇后气质相仿罢了,皇上就巴巴上赶着给毓妃做脸,凭什么皇上就如此喜新厌旧向着那个小贱人?! 毓妃披着温婉无害的外皮,还指不定在背后如何笑话她呢! 令妃以己度人的猜测,险些把自己气了个仰倒。 乾隆没心思理会在毓妃衬托下变得乏味可沉的宫妃们,昨儿个和毓妃颠鸾倒凤的滋味把他迷的神魂颠倒,上了朝精神是抖擞了,身子却愈发想念那一身温香软玉的雪肤。 这吃惯了山珍海味玉盘珍馐的舌头,怎么愿意纡尊降贵品尝糠咽菜?! 后宫众妃心心念念皇上的喜新厌旧,恐怕短时间内见不到了,乾隆闻着美人爱妃发丝浸润的玉兰香彻底陷入了伊哈娜外放的魅力中。 迫不及待地带人回了承乾宫,关起门来。 慈宁宫。 太后抄完最后一本祈福的经书净了手,不急不缓地听着宫女噼里啪啦禀报,不时端起茶杯浅啜几口。 “太后娘娘,皇上这次倒像是来真格的。” 荣锦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宫女,脑子活络,此时眉毛也忍不住纠结地皱了起来。 “皇上哪次不是来真格的?但哪一次没有新欢?” 太后毫不掩饰自己话里的不以为意。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皇上只是新鲜劲没过去,等后宫再进一茬新人,雨露均沾也就该提上日程了。” 荣锦想了想,深觉太后娘娘看得明白。 可不是吗?当初皇上同孝贤皇后如何琴瑟和鸣缱绻情深,不也没耽误嘉贵妃令妃舒妃受宠? “说起来,这位新晋的毓妃娘娘当真是堪称国色,也怨不得皇上撒不开手。” 想明白的荣锦干脆地把纷杂的思绪抛在脑后,说起来今日请安的见闻。 “哦?” 太后勉强提起了些兴趣,“比起嘉贵妃令妃如何?” “不可同日而语。想奴婢在宫里也见过不少世面,当真也没见过这种程度的美人!” 太后沉默片刻,早知道皇上的风流劲,口味不拘,环肥燕瘦来者不拒。 以前迷恋金佳氏艳丽逼人的富贵丰腴,转头又爱上令妃这一款温婉又妩媚的解语花,才气斐然被看添香,冷傲冰霜娇嫩心折的后宫佳丽也各有千秋。 说白了,皇上收集美人养在皇宫内苑,就像她痴迷佛道搜集佛经刻本,是一样的道理。 “既然是罕见的绝色,令妃这一招棋可就下错了地方。有些时候对于坐拥天下的帝王来说,极致的美丽比起费尽心思的谋划更为有力。” 太后乌木色的瞳孔放空地望向虚空,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 令妃终究不如故去的富察氏,温婉贤淑装的再像也不是真的,“毓妃出现时机的刚刚好,挫挫令妃的锐气。” 当天,太后娘娘的赏赐流水似的送进了承乾宫,皇上一进内殿就瞧见伊哈娜半趴在床上,面前整整齐齐罗列着金子锻造的小猪,粉嫩的莲足翘在半空氤氲着红粉的艳色。 “这个金簪子上的缠丝枝本宫喜欢,留下。” “羊脂玉不如玛瑙红扎眼,本宫更钟爱玛瑙红。” “令妃送来的玉簪子?还不如那对金猪惹眼,到底是实打实的。” 伊哈娜只穿了一件贴身的里衣,把水仙和月牙两个大宫女指挥的得团团转。 落在乾隆眼里,只瞧见爱妃被粉白色勾勒出纤细却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脸颊一侧垂落下来几缕乌黑的墨发不经意间擦过不点而朱的樱唇,美人却恍然不觉。 水仙和月牙见了皇上,立马行礼问安,伊哈娜眯着眼半仰着头睨了眼来人,显得一张脸愈发娇嫩小巧,荡着春水的眼眸清澈见底。 “皇上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说有政务忙吗?” 伊哈娜不耐烦地皱了皱鼻子,发觉一天三顿往承乾宫跑的皇上有些粘人,一双小脚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乾隆正人君子地咳了两声,“不是什么大事,下面人的请安折子马屁太多,否则朕还能再早一点儿来陪你。” 一边解释,一双不安分的大手精准地握住伊哈娜肉乎乎挤出嫩肉的玉足,欲盖弥彰地摩挲脚底的嫩肉。 伊哈娜听了吸了吸鼻子,抽了抽被攥住的脚,没有抽动,索性放弃挣扎。 人家拍马屁不是,不拍也不是,拍多了谄媚,拍少了又是不敬,前些日子还夸某某的请安折子真心实意,今个就翻脸不认人,难为啊! 伊哈娜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当面吐槽皇上的难伺候: “皇上的心思可真是一天一个样。不知道皇上以后会不会和厌弃这些请安折子一般,也一块把臣妾给忘到犄角旮旯。” 乾隆轻笑,对爱妃酸溜溜的语气受用的通体舒畅。 “朕岂会是这种人?朕永远都在心里给伊哈娜留一个位置,好不好?” 说着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放在结实的大腿上,注意力投向床榻上摆放的金银首饰,暧昧地咬着耳朵: “这些俗气的东西就这么让你喜欢?” 他刚才眼睁睁地看着,伊哈娜的手指就没离开过那一对实心的巴掌金猪一分一毫。 伊哈娜懒洋洋地靠在皇上怀里,一口接一口吃着香喷喷的红枣燕窝粥,面上毫不心虚地点头。 她一只蛟龙喜欢这些亮晶晶的物件怎么了?这可是和搜集龙气一样重要。 唯一不好的就是金猪的肚子被人开了个口,塞了些不该塞的东西,但是看在对她没什么作用的份上,伊哈娜可以考虑晚点报复。 乾隆哭笑不得地捏了捏水豆腐一样的粉颊,到底是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还是喜欢这些亮晶晶的小物件,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些诱哄: “没出息的小财迷,不过是对金猪就让你高兴的不得了?朕明儿个送你一个两个手掌加起来还大的南海夜明珠如何?就连朕的私库也只有一颗。” 伊哈娜的眼睛咻得亮了起来,崇拜渴求的目光让乾隆毫无招架之力,从脚后跟到头发丝都透露出一股神清气爽的骄傲。 第135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14) 这么可人的爱妃他如何不疼? 乾隆想起皇后雨露均沾的论调就厌恶地皱眉。 暧昧的大手摩挲上从单薄的里衣露出来的一截细嫩脖颈,微微凑近,身体力行地向爱妃展示无边的怜爱。 “你乖,给朕生个阿哥,朕保证明儿个就让李玉把夜明珠送来。” 殿外候着的李玉摸了摸鼻子,听着内殿的荒唐,和被赶出来的水仙月牙不尴不尬地对视。 半晌,拿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不明所以的小太监: “去,备些水来。” 晚膳,桌子上除了伊哈娜点名要吃的松鼠鳜鱼樱桃肉文思豆腐,还多了一碗黑漆漆的药膳。 伊哈娜皱着鼻子,怀疑警惕地视线甩向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乾隆皇帝,“臣妾可不要喝这种东西,臣妾身体好得不得了!” 乾隆眼神飘忽,眼角的细纹都透着一股尴尬,装模作样地咳了咳: “这…不用你喝,朕来喝。” 伊哈娜审视着乾隆,这才打消了避子汤的猜测,可她左看右看也没瞧出来皇上哪里出了岔子? 她思量的工夫,乾隆端起小瓷碗,一喝了下去,着急忙慌地生怕伊哈娜还好奇地询问。 伊哈娜无趣地舔了舔唇瓣,自然地把视线放在中央的那道松鼠鳜鱼上。 酸甜的卤汁热气腾腾均匀地浇在炸好的鱼上,泛着淡淡的橘黄,空气上方飘着一股酸甜可口的香气。 不愧是皇宫里的御厨,比起苏府的厨子手艺高了一大截。 这辈子可能是个江南姑娘的缘故,伊哈娜对酸酸甜甜的菜肴情有独钟,粉嫩的樱唇上抹了一层亮晶晶的蜜汁,肉墩墩的唇珠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乾隆只感觉刚刚下肚的那碗汤瞬间起了作用,心跳如雷,连伊哈娜特意给他夹的苦瓜炒肉都吃了个精光。 “皇上,对,吃点!苦瓜败火,瞧您的眼睛下一秒就要喷火了。” 乾隆半眯着眼,险些被气笑了。 定定地看着伊哈娜对着一盘松鼠鳜鱼频频垂青,甚至把他这个夫君抛在脑后。 其他的妃嫔用膳,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地伺候?偏生她可好,不仅把他晾在一边独自霸占松鼠鳜鱼,还作弄地夹他最讨厌的苦瓜。 他为什么上火,这个小坏蛋不知道吗? 奇怪的是,他居然半点恼怒生气都没有,脑海里只剩下那张女子作弄成功后笑颜如花的狡黠模样。 当初他怎么就认为脾气坏冷漠无常又惯会撒娇讨好的小刺猬,有着温婉贤惠的本性呢? 还没等这顿饭吃完,承乾宫外就响起了李玉扫兴的禀告声。 “皇上,娘娘,永寿宫的舒妃身子不爽利,想请皇上过去瞧瞧。” 伊哈娜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跟没听见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玩弄手里的青丝。 殿外,穿着一席桃红色宫装的宫女正焦急地左顾右盼,贝齿咬着唇,昏黄的宫灯下愈发有意境。 乾隆也想起来大着肚子快要临产的舒妃,眉头也不禁皱出几道褶子:“怎么回事?太医请了没?” “太医已经去请了,估摸着这会子已经到了。” 李玉甩了甩手里的拂尘,新欢旧爱这里面还掺杂着一个未出世的皇子,想想就觉得头疼。 也不知道这位舒妃娘娘是真不爽利还是假不爽利,要是真的还好,若是假的…… 李玉偷偷觑了眼没什么表情却显得愈发冷漠仙气的毓妃娘娘,暗暗捏了一把汗。 早在回京路上,他就算是瞧出来了,这位娘娘绝对不是好糊弄的主子。 皇上自个儿可能还没发觉,但在他们这群奴才眼里,皇上对毓妃是真的上了心,不知不觉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沾沾自喜。 以前不论哪个后宫妃嫔请安时被刁难,皇上眼皮都不会眨巴一下,到了这位主子娘娘倒好,那是生怕去晚了让美人多受了一星半点委屈。 乾隆舌尖舔了舔上颚,步履匆匆地奔向了永寿宫。 水仙月牙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伺候,生怕毓妃娘娘一时想不开气坏了身子,和皇上生了嫌隙。 毕竟严格来讲,舒妃娘娘是当着后宫的面截了自家娘娘的胡。 丝毫不知道贴身宫女如何脑补的伊哈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无聊地把玩着手上的金丝甲套,老老实实地让水仙在自己头上摆弄。 “娘娘,娘娘,昨夜舒妃娘娘发动了,听说小阿哥生下了就没气了。” 一大早就去打听消息的月牙,踏着一缕凉风吹进了承乾宫。 水仙给伊哈娜梳头的手都顿了顿,迷茫的怀疑起自己来,难道他昨儿个真的是以己度人才误会了舒妃娘娘? “太医不是说舒妃这一胎养的不错?怎么生下来就没气了?” 伊哈娜江南雨夜般水润袅娜的眼睛低垂,喝着杯盏里的燕窝粥,纳罕这位素未谋面却又宠妃之名的叶赫那拉氏。 月牙眼里燃气八卦的火光,一本正经地开始和伊哈娜从头讲起。 原来,昨晚舒妃身子不舒服是假,想要截胡才是真。 皇上回宫快三个月了,除了来用了两次午膳停了不到半个时辰,连人都见不到。 心高气傲文采斐然的舒妃能接受怀孕,但不意味着也能坦然接受失宠啊?! 毓妃这个新来的狐媚子霸占着皇上也就罢了,反正她没办法侍寝,便宜了哪个都是便宜,但这也不是毓妃整日雨打娇花春睡迟的理由。 索性借着龙胎笼络皇上,最好让这位毓妃娘娘明白些规矩。 “可谁知道,舒妃娘娘不能伺候皇上不假,身边的宫女却是个内有乾坤的。娘娘,就是昨儿个传话的玉兰趁着舒妃娘娘怀孕嗜睡,公然在偏殿勾引了……” “怎么,不继续说了?” 伊哈娜听得正起劲,疑惑地偏头,看向好像被掐住脖子戛然而止的月牙。 月牙的手指紧紧的缠绕在一起勒出道道血痕,犯错似的小心翼翼抬头打量没什么表情的伊哈娜: “……娘娘,您别生气,皇上也是被勾引的,您在皇上心里的地位铁板钉钉。” 恍若明白了什么的伊哈娜,抿嘴一笑,一本正经地催促她继续: “本宫不伤心,你继续讲,然后怎么了?” 她又没有喜欢上朝三暮四的皇上,又怎么会伤心?比起伤心,她更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第136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15) 结局自然是舒妃娘娘气急攻心,假戏真做,当场难产了。 小皇子在娘胎里憋的太久,生下来浑身青紫,眼看已经没气了。 “听太医说,舒妃娘娘能保住一条命都算是菩萨保佑,这次伤了身子,日后怕是难以有孕。” 月牙呆呆地总结道: “舒妃娘娘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唉,为了争风吃醋平白坏了身子还流了皇子。” 伊哈娜爱怜地摸了摸月牙毛茸茸的头,打发人下去领赏。 估摸着皇上一会儿又该来承乾宫寻求安慰了,抱着盛着牛乳的杯盏,吩咐水仙动作快点。 伊哈娜预想地不错,乾隆的确很是生气,气得差点儿晕过去。 要不然,也不至于任凭舒妃怀了身子不能生育的消息,堂而皇之地传遍后宫。 至于爬床的宫女怎么可能比得上皇子在乾隆心里的地位?一道破草席子卷着,连夜扔进了乱葬岗。 乾隆心里不舒服,听了大半夜鬼哭狼嚎的惨叫,第二天上朝黑眼圈深得吓人,走路都打飘。 对着一帮臣子若有似无的视线发了好一通火,顺便在心里又把舒妃拉出来骂了一顿。 亏他还一直还以为舒妃是个懂事明事理的,要不是看在她刚刚失了阿哥日后无法生育的份上,非得好好质问质问,她平日里读的那些书都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装病争宠也就罢了,连自己宫里的奴才都管不住,心胸狭隘气量狭小到自己气到滑胎。 自己截胡可以,别人截胡就不行了?!怎么不想想,他这个皇帝还是被她从承乾宫装病骗过来的?! 本来昨晚他应该待在承乾宫和伊哈娜翻云覆雨快快活活,结果倒好…… 两相对比,愈发显得伊哈娜温顺可人又识大体。 只是不在乎懒得争而已的伊哈娜:…… 皇上就是这样一副爱欲让其生,恨欲让其死的性子。 后宫妃嫔等着看舒妃笑话的不少,谁让她在伊哈娜进宫之前荣宠不断,是最擅长高高在上得罪人的宠妃? 当初皇上垂怜把绿头牌翻掉了漆的舒妃娘娘,一朝落难,等着落井下石的人可多着呢。 要不是乾隆还多少有心怜惜,关了舒妃三个月的禁闭,美其名曰调养身子,恐怕永寿宫的门槛都能被人给踏破了。 永寿宫。 病殃殃躺在床榻上的舒妃娘娘,没等来皇上的体恤安抚,却等来翊坤宫皇后跟前的红人容嬷嬷。 进了内殿,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夹杂着草药的苦涩,在空气中汇聚实在称不上好闻。 容嬷嬷好像一无所觉,照旧笑眯眯地行礼道: “舒妃娘娘,皇后娘娘特意吩咐老奴给您送来些上好的滋补药材,好好补补身子。” 舒妃直愣愣地望着头顶的床幔,脸色惨白,恍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知无觉。 “容嬷嬷,您别见怪,奴婢替主子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春兰蹙着眉,暗暗为主子担忧,却也只能强打起精神应付这位凤驾前的大红人。 容嬷嬷瞧了眼状似心如死灰的舒妃娘娘毫不在意,只是把用药盒装着的药材递给身边的小宫女,不动声色地多说了几句: “舒妃娘娘也是遭了罪,皇后娘娘心有不忍。你说说这养的好好的胎,怎么就……” 说着,脸上浮现一抹情真意切的悲痛,摇头叹息。 “舒妃娘娘好好调养身子,等身子大好了,皇后娘娘自然会把这绿头牌重新呈上。” 春兰眉宇间的动容更甚,忙不迭地再三感谢皇后娘娘的宽厚贤德。 容嬷嬷对跟前的一主一仆表现出了充分的怜惜和感同身受,把雪中送炭的精髓拿捏地稳稳当当。 “往后就要辛苦刚进宫的毓妃娘娘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舒妃娘娘一样有福气,揣上龙胎。” 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好像只是容嬷嬷不经意间的感慨,灵巧地在春兰手里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春兰犹豫了一瞬,低垂微敛的睫毛蝶翼一般颤动,暴露了心底的挣扎动摇。 女子蜷缩了下手指,到底把做工精致的荷包揣在了怀里。 舒妃娘娘骨子里有读书人的清高,又出身声名显赫的叶赫那拉氏,即便是在宫里向来也是看不上金银这类的俗物。 在永寿宫当差,主子娘娘赐下的油水少的可怜。 往常娘娘圣眷在身,内务府不敢不敬,衣食住行都是规矩允许范围内最好的,可不过才禁足几日,春兰就意识到什么叫做小人难缠小鬼挡路。 没有银钱打点,舒妃娘娘的吃喝都降了档次,更别提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有时候连口热乎可心的饭菜都吃不上。 没人注意到影影绰绰遮挡的床幔下,舒妃叶赫那拉氏粉嫩唇瓣透出死气沉沉的灰败,香汗淋漓,散乱地头发粘粘在床榻脸颊,形容狼狈不堪。 红颜枯骨,明日黄花就是她命定的归宿吗?! 凭什么?! 玉兰,令妃,嘉贵妃…贱人贱人都是爬床的贱人狐媚子!她们凭什么都要同本宫抢?! 玉兰这个爬床的贱婢!活该被剁碎了喂狼尸骨无存。 还有毓妃! 要不是她狐媚君上,皇上怎么会忽视本宫和肚子里的皇儿?本宫又怎么会患得患失,让玉兰这个下贱的奴才钻了空子?! 舒妃迷茫绝望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浓郁地快化为实质的不甘和怨愤,嫉妒阴狠的目光几乎能在头顶的床幔上钻出个洞来。 “富察·伊哈娜!本宫绝对不会让你如愿以偿,想要怀龙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福气!” 舒妃娘娘小产一事,乾隆在后宫发了好一通脾气,连带着那拉皇后也背了一个治理不善的罪名。 皇上又恢复了对毓妃的专宠,除去初一十五和在养心殿修身养性的日子,剩下的日子都宿在了承乾宫。 宫里的老人也就算了,毕竟红颜不在,皇上雨露均沾也沾不到自己身上。 只苦了一帮鲜妍的地位嫔妃,水嫩嫩的青葱身段却无人采撷,嫉恨地冒出火星子都快冒出来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 不趁着年轻貌美水灵的时候多多承宠留下一儿半女傍身,总会有更鲜妍的妃嫔继续充盈后宫。 暗地里,自己吃肉又喝汤的毓妃娘娘成了后宫隐形的公敌。 被禁足的舒妃娘娘幡然醒悟,皇后娘娘做主重新上了侍寝的绿头牌。 叶赫那拉氏日日在永寿宫焚香抄经,为皇上和出生即殇的十阿哥与祈福,素白的衣裳配上清冷瘦削的身段眸光隐隐透着哀伤。 只一个照面,乾隆皇帝就心生怜惜。 虽没留宿,但花前月下百转千肠被看添香的时候却是不少。 储秀宫。 再一次被皇上借口国事繁忙推拒的令妃,昏昏沉沉地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眼神晦涩不明。 “娘娘,这段时日,皇上对您都是如此…冷淡?” 魏夫人拽紧手上的帕子,端坐在板凳上的身子微微前倾,话语里带出几分焦急和忧虑。 第137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16) 令妃避开魏夫人探究的视线,慢悠悠地撇着茶盏上零星的浮沫,蒸腾的雾气遮掩住眉宇间的神色让人分辨不清。 “额娘,皇上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踏进我这储秀宫了。” 令妃不免黛眉微蹙,温婉清丽的面庞萦绕一层淡淡的情愁。 有时候她差遣腊梅冬雪去养心殿请人,李玉这个奴才滑不留手,补膳汤药照收不误,皇上的人影却从来没见过。 次次拿国事繁忙当借口,来储秀宫就是没空,一天三顿不落陪毓妃用膳就不忙? 怎么这政务忙或不忙,难道也看人下菜碟?! 令妃合理怀疑,恐怕是在翊坤宫请安那次,惹了皇上不快。 一双含情杏眸红通通快要滴出水来,就是不知道是被热气熏得还是被皇上的无情恼的。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没想到一个民间来的女子居然能把皇上迷的团团转。” 魏夫人坐不住了,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连忙握住令妃的手,保养得宜的脸也蒙上一层忧愁。 “娘娘务必加把劲,最好生下小阿哥。你阿玛不在了,只有货真价实的龙胎,才能最大限度地说动族里的那帮老顽固在内务府使劲。” 对此,令妃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她早就明白了,不是? 入了宫,自然是有所谋求,求得无非是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生在皇家就免不了争上一争那个位置。 而所求所获,荣宠兴衰虚无缥缈地系在一个人身上,只有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皇子才是傍身的倚靠。 “这才对!” 魏夫人满意地笑了,轻轻拍了拍与令妃交握的手,“情情爱爱不过是佐料,荣华富贵才是真的。娘娘好不容易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若不想被打回原型就要不择手段!” 古往今来,向坐拥天下的帝王求什么深情义重,简直是世上最愚蠢至极的事。 吃人的后宫里能依靠的只能是自己,成王败寇,谁都不想变成皇宫后院的一具枯骨。 令妃狠狠闭了闭眼,后怕地掐灭最后一丝心软与柔情。 皇上的宠爱才是天底下最无情的东西,枉她自诩聪明,居然差点掉入皇用宠爱编织的美梦里。 令妃被攥着的手传来阵阵抽痛,骨节被握紧让她忍不住发出细微的挣扎,只是魏夫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我上次给你的冷香丸用了没有?” 冷香丸乃前朝的宫廷秘药,只要连吃三粒,就再无怀孕的机会。 魏家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几颗。 魏夫人高高的颧骨突出地更为明显,眉心聚拢直直地看向不知道想些什么的令妃,不放过一丝一毫。 脑海中浮现出做工精巧的镂空吊坠,内有乾坤的金猪,令妃眼神微闪唇角微勾,透出一股莫名的邪气,胸腔里提着的一口气彻底堵住上不去下不来。 “额娘放心,女儿省的。算算日子,那位的身子也该坏了个彻底。” “娘娘做的对,不要心软。男人哪个不贪图新鲜?既然毓妃那儿办妥了,皇上那儿也该提上日程。” 魏夫人沉吟之际,想起什么又转头提点道: “活人比不上死人,皇上有情也无情。娘娘要想翻身,不妨多想想你是怎么获宠的,套路不在多,有用就行。” 令妃神色冷淡,心绪复杂,眸光中透出一股若有所思的神采。 大殿内萦绕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清甜,令妃甩了甩脑袋,脑海中猛然闪过什么,却又飞快地流逝没有抓住。 翌日,紫禁城飘起朦朦胧胧的细雨,喧闹显赫的皇家也陷入难得的静谧。 乾隆坐在雨天也走的稳稳当当的龙辇上,半眯着眼假寐。 倚仗走到御花园时猛的一阵颠簸,帷幔外传来一道厉声呵斥: “做什么的?惊扰圣驾,不要命了?!” 乾隆挑起帷幔不动声色地朝外打量,烟雨笼盖下的眉眼看不清神色。 御花园小径上,女子恭敬地躬身行礼。 雨水打湿了旗头,俏丽美人被打湿的乌发缕缕垂落,粉白的宫装被雨水打湿贴身勾勒出曼妙的身形,乌蒙蒙的水眸仿佛被洗刷过后楚楚动人,纤长的睫毛聚集着雾气凝结而成的水滴不堪重负似的打颤。 乾隆准备放下帷幔的手一顿,已然认出来眼前的俏丽美人,眼里闪过些许兴味,侧身招了招手。 “过来!” 令妃低垂的眸子划过流光缓步上前。 “皇上?” 贝齿因为羞窘毫不怜惜地蹂躏粉嫩的唇瓣,雪白的脖颈从粉白的衣领处探出一截细腻的皮肉,沾染上湿漉漉的水珠,淡妆浓抹总相宜。 落在乾隆眼里,分明是一幅雨打娇花春睡迟的美人图。 虽不如伊哈娜那身美人骨玉面皮,到底胜在心思精巧。 随着美人一阵惊呼,天旋地转,下一秒不明所以的湿发美人紧紧靠在男人滚烫的胸膛里,清纯的脸蛋染上丝丝红晕。 乾隆的下颌抵在令妃的额头,骨节分明的大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美人冻得苍白的纤纤玉指。 龙辇外细雨密密,龙辇内暧昧丛生。 “怎么下雨天还往外跑?险些惊扰了朕的轿辇,爱妃你说朕该怎么罚?” 令妃好像被烫到了一样,蜷缩了下身子,声线里都透出些许委屈和自责: “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今儿个细雨想起孝贤皇后在时的模样,忍不住来御花园采一些曾经姐姐最爱的通草绒花,没想到惊扰了皇上。” 乾隆破天荒地有些沉默,恍然发现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忆起孝贤了? 脑海中思绪翻飞。 “是啊,孝贤最是贤惠,朕每逢大旱难以安寝,孝贤就比朕更关心天降甘霖的及时雨。可惜如今这场蒙蒙细雨孝贤却无缘再见。” 乾隆深深叹了一口气,话语里多了些真情实意的温情。 令妃抬起头也不说话,只是拿那双清纯的杏眼瞧着他,眉心微蹙,仿佛止不住地担忧。 乾隆抚上她的背,摸了摸湿漉漉的发尾,眼神再落到令妃身上,已经 没了显而易见的漫不经心。 “去储秀宫,朕也想瞧瞧今年的通草绒花长成了什么样子?” 第138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17) 储秀宫内喜气洋洋,冬雪和腊梅见着突然回来的皇上和娘娘,喜得见牙不见眼。 连忙吩咐小厨房备好姜汤,识趣地退下,隔着薄薄的雨幕只依稀传来女子柔美清甜的声音。 乾隆慵懒地靠在床榻上,衣衫松松垮垮,宽大又骨节分明的大手把玩着手上略显破旧的荷包,神色怏怏。 “孝贤姐姐的手艺果然精巧,荷包的针脚细细密密,臣妾自问没有这般手艺。” 眼眸含水粉面桃腮的令妃眼睛闪了闪了,清洗后香喷喷的身子柔若无骨,试探性贴在乾隆胸膛。 乾隆被令妃的话勾起心神,但没有说话,只是用粗粝的指腹摩挲着荷包上翘起略显粗糙的鹿尾绒毛,神色莫测。 令妃也没有气馁,半个身子笼罩在淡淡的龙涎香下,面色含羞微微仰头,眼底蕴藏浓郁的关切与崇拜。 静静瞧了半晌,放软了声音开口: “臣妾听说江南女子的刺绣不同于京城的绣娘,手艺最是轻巧针脚细密。恐怕毓妃姐姐的女工也是不俗?哪里像是臣妾的笨手笨脚?” 轻声细语,好像一切不过是云消雨歇后的耳鬓厮磨,没有半分涵义。 乾隆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停下摩挲扳指的动作,端坐起身来。 承乾宫。 下雨天最适合昏昏欲睡。 伊哈娜一觉错过了早膳,要不是水仙冒着惹主子不快的后果,坚持把伊哈娜叫起来,她还能一觉把午膳也睡过去。 又睡了个回笼觉的伊哈娜,摸了摸绵软的肚子,无视水仙和月牙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兴味地端起一碟切好的哈密瓜吃了起来。 在宫里哈密瓜算得上金贵玩意儿。 今年,西域总共进贡了三十个,除去赏赐近臣太后皇后,承乾宫就独占了六个。 因着伊哈娜爱吃,乾隆还特意吩咐把自己的份例也随着一并送到承乾宫。 水仙失魂落魄地在旁边伺候,眼睁睁瞧着主子顶着一张天仙脸,没心没肺地端起第二碟桂花糕,嘴唇嗫嚅了半天,也没敢开口提醒毓妃娘娘今儿个有哪里不对。 伊哈娜本来是想当做没看见,可身边两个人目光灼灼的视线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用膳的胃口,只好放下吃到一半的牛乳茶,示意被憋的脸蛋通红的月牙开口讲个痛快。 月牙愣住了,粉嫩稚气的脸纠结成一团,拿眼睛飞快地瞟了毓妃娘娘一眼,见毫无异色这才欲言又止地开口: “娘娘,皇上…他今儿个去了储秀宫,听说…令妃娘娘是陪着皇上坐龙辇回宫的。这会儿,皇上才刚从储秀宫出来,回了养心殿。” 也就是…皇上亲口承诺要陪自家娘娘的一天,都被令妃娘娘给截去了。 伊哈娜只是一愣,完全没有两个大宫女预想的那样失魂落魄伤心欲绝。 她说今日忘了点什么,敢情是本该扰人清梦的皇帝不见了踪影。 换做别的妃嫔估计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可是她又不是真心喜欢乾隆喜欢地不得了? 何况照着乾隆一天三趟往承乾宫跑的频率来看,她也马上就要瞧着那张脸有些不耐烦了。 只可惜,伊哈娜这副“我很好,没有半点不高兴”的表现,落在伺候的宫女太监眼里,就是典型的“伤心欲绝,但我不说,强装镇定”。 水仙责怪地朝月牙看了一眼,说话怎么这么直接?瞧娘娘那碗最爱的牛乳茶都没喝完。 只是嫌弃牛乳茶凉了倒胃口的伊哈娜:…… 月牙眼底的心疼和自责快溢了出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毓妃娘娘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地抿,眼眶都伤心地红了一圈。 皇上怎么能对她们娘娘这么狠心? 因为热茶蒸腾的热气太烫,才不小心把眼睛熏红的伊哈娜:…… 心疼地成了锯嘴葫芦的水仙绞尽脑汁转移话题: “娘娘,昨儿个苏府送来的信件您还收着没看。要不然,奴婢现在就拿过来给您瞧瞧。” 伊哈娜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如蒙大赦的水仙三步并作两步,转头就从匣子里摸出来一沓厚厚的信封。 苏昱保持着一天一封信的频率,每隔一段时间就派人把信件送进宫中。 苏老爹和苏夫人疼爱女儿,每次都要在信封里夹带厚厚一叠银票,生怕伊哈娜在宫里受了委屈。 所以,每每这信纸的厚度只增不减。 上次乾隆亲眼瞧着还讶异了一瞬,转头瞧见银票,当日承乾宫的私库就多了一水的好东西。 信封一打开,定睛一看,这次的信件终于说了些正经事。 苏昱居然要准备下场科考了! 伊哈娜眼睛都瞪圆了,乌溜溜的瞳孔仔细盯着这张薄薄的信纸,翻来覆去地瞧了好几遍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她还以为上次离家,苏昱这小子说的科考封侯拜相给她撑腰之类的,不过是些玩笑话。 谁让苏昱这小子最爱的是执剑走天涯,只对赚钱感兴趣。苏老爹也只是逼着他考了个秀才,剩下的并不强求。 没想到…… 伊哈娜的鼻尖微微酸涩,好笑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暖意。 与此同时,远在江南的凇舟学院,苏昱警惕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芝兰玉树泛着淡淡忧郁的青年。 “王大哥,我听母亲说,王夫人对你的婚事甚是操心,不知道可有相看了哪家的姑娘?” 抽条了许多的少年眉宇间多了几分冷艳的清冷,一张俊秀的面庞出落地同伊哈娜有五分相像。 可能是赴约来得匆忙,颠得衣饰有些凌乱,发丝飞扬,风流不羁的意气少年多了几分慵懒随性的魅力。 王恒握住杯盏的手不住蜷缩,低垂颤抖的睫毛忽闪,揭示了主人不平静的内心。 “我…只想着考取功名,先立业后成家。” 苏昱自小就同苏老爹走南跑北,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王恒这点小心思哪里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心里陡然冒出一股郁气。 这…什么想着先立业后成家?冠冕堂皇! 分明还记挂着他那貌美如花的姐姐。 苏昱恼恨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磕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怎么就这么执拗?! 说来说去都怪头顶上见色起意的老皇帝,要不然这就是多好的姐夫人选? 苏昱进学几日就不得不承认,王家大哥性情宽厚又才华横溢,对他阿姊情根深种又保证此生不纳二色。 这样的君子,岂不是比左拥右抱的老皇帝强百倍有余?!他那娇气又不爱搭理人的阿姊,还不知道在皇宫里过得什么苦日子? 苏昱被气得眉心一跳一跳,但还是打定主意要同王恒说清楚。 佳人另择新婿,王大哥也该彻底斩断这份孽缘。 否则,若是王家光扬门楣的嫡长子终身不娶,王家与苏家恐怕真要结成仇怨。 第139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18) “苏小弟,你不必劝我。” 王恒一时间也极为后悔,他没办法把那个七岁时见到就在打定主意相许一生的妹妹,从心底里连根拔起。 只要一碰就生疼,疼得五脏六腑在闸刀上翻滚。 “王大哥,你……” 苏昱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摇摇头低声叹息:“你这又是何必呢?” 王恒不像苏昱一般敢作敢为,夜深人静君子之风的读书人总会为当初自己的懦弱无能顾虑深重辗转反侧。 也许,离她近一些,哪怕此生不能相见也是无悔。 再次抬头,王恒抬眼俊秀儒雅地扯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在下马上就要出去游学,希望下一次见到苏小弟就是举人兄台了。” 苏昱喝到一半的茶水险些呛到,手忙脚乱地放下茶杯,抽了口气赶忙追问: “好端端的怎么就要游学?王大人知道吗?就算不愿成亲这也没必要出去游学啊?外面的世道还是不那么太平!” 苏昱本来只想着劝劝对方放下自家阿姊,最好马上成亲三年抱俩省的王夫人整日见着人阴阳怪气,自家再刻意上门走动一番说些吉祥话,两家的恩怨口角也就掀篇了。 谁知道弄巧成拙,这好端端的才子配佳人,怎么就变成执剑走天涯了呢? 苏昱抽了下嘴角,愈发感到事情的棘手。 明看这事情与他关系不大,但这游学要是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意外,他该如何同王家人解释? “苏贤弟放心,这件事家父已然知晓。游学带的侍卫只多不少,安全不必挂心。” 王恒轻咳,轻笑着解释: “此次游学也是夫子的主意。我的学问是够了,但不知民间疾苦做出来的文章,只是一团锦绣稻草罢了。” 苏昱眼里的警惕狐疑逐渐消减,脊背放松重新靠在身后,慵懒却不失礼数地作揖: “那就祝王大哥布帆无恙,攀宫折桂。” 阴雨连绵的京城,第一场秋雨淅淅沥沥透着湿漉漉的暧昧。 “娘娘,这是皇上特意交代奴才送来的,至于做什么的…奴才实在是不知。” 承乾宫,传信的小太监一问三不知,哪敢揣测帝王的心意? 伊哈娜玉手托着半边腮,百无聊赖地瞧着托盘里码的整整齐齐地杂草,二丈摸不着头脑。 不耐烦地挥挥手,小太监把东西放下恭恭敬敬地起身。 伊哈娜对着一托盘杂草感到束手无策,沉默了几秒,跟身边的水仙说: “你说说皇上是发了什么疯?好端端的送些草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皇上的私库被掏空,干脆拿草叶子糊弄本宫?” 水仙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一抽,皇上要是穷了,那天底下其他人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难道这草内有乾坤?只可惜不管看几遍还是普普通通的杂草没有任何变化。 水仙只好绞尽脑汁,略带怀疑地开口: “兴许这不是什么普通的草,可能是什么不可貌相的珍贵药材?” “娘娘,老奴可能认得,要是不错的话这不是什么杂草,应该是鹿尾绒毛。” 说话的是林嬷嬷,据说曾经伺候过已故的孝贤纯皇后。 “哦?” 伊哈娜感兴趣地眨眨眼,开始在心里脑补地厉害。 林嬷嬷见毓妃娘娘满脸写着感兴趣,这才从脑海中挖出来曾经的记忆,缓缓开口: “这种鹿尾绒毛曾经在关外种植了大片,当初太祖皇帝打天下时还没有什么金线银线,八旗人只是用鹿尾绒毛搓成线缝制成衣物的装饰。” “而最近一次用到鹿尾绒毛的人,是已故的孝贤纯皇后。” 林嬷嬷心里风起云涌,愈发觉得皇上无缘无故送来鹿尾绒毛颇为蹊跷。 毓妃娘娘只是汉人,哪里知道这满人才会用到的鹿尾绒毛? “皇上早年提倡节俭感念先祖恩德,孝贤皇后就亲手用鹿尾绒毛搓成的线缝制一个荷包,皇上一直带在身上。” 伊哈娜咂了咂嘴,状似感动地赞叹了一下孝贤皇后的贤良淑德,瞧着这些现成的鹿尾绒毛又蹙起眉头: “所以,皇上这意思…是让本宫也给他亲手做一个荷包?” 林嬷嬷没有出声,她觉得……应当是这个意思,皇上甚至还隐晦地把毓妃娘娘同先皇后放在一起对比。 阴雨天,鹿尾绒毛,令妃,处处都和孝贤纯皇后有关。 林嬷嬷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暗暗心惊: 毓妃娘娘手艺如何先不提,这活人又哪能比的过死人? 伊哈娜满头黑线,以为单方面替她做决定的乾隆脑残的很。 她凭什么要用保养的滑溜细嫩的双手搓鹿尾绒毛,穿针引线地做女红? 苏老爹那么疼她护她,她都没来得及缝制一个荷包,这个皇上怎么回事? 莫不是暗示她要和孝贤皇后那样对他掏心掏肺,最好死了两个儿子也能笑一笑说声没关系? 伊哈娜理都没理,飞快地脱掉鞋袜上床,理直气壮地一掀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包裹住。 水仙看着自家娘娘破罐子破摔,准备倒头睡觉的模样惊呆了。 但是按照娘娘的脾性,想让她心甘情愿老老实实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给皇上绣荷包…恐怕太阳得从西边出来。 可就这么置之不理…水仙反射性地摸了摸脖子上的脑袋,后怕到猛摇头。 犹犹豫豫地想了半天,这才期期艾艾的开口: “娘娘,奴婢的绣工还不错,要不奴婢替您绣一个荷包?” 伊哈娜迷迷糊糊的脑袋混沌一片,好容易想明白水仙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耐烦地开口: “不用多事。” 承乾宫重新陷入一片静谧。 跟以前一样,乾隆轻轻松松地进了承乾宫内殿,挥退下人,没让人禀报。 廊庭外阴雨绵绵不绝,内殿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宫灯,只能隐隐约约看清床榻上凸起一个小小的鼓包。 乾隆缓步走进内室,瞧着整整齐齐没有半分变化的鹿尾绒毛,原本因为中途改道储秀宫的心虚荡然无存。 行走间的下摆拧着凌厉的弧度。 第140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19) 等伊哈娜悠悠转醒,险些被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只知道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瞧的乾隆吓了一跳。 脖子猛得扭动,疼得她眼角的泪花都冒出来了: “皇上怎么不把臣妾叫醒?难道就是为了在床边干坐着吓人来了?” 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女子清甜的声音泛上些许沙哑,透着宫灯透过的昏黄光亮,愈发显得撩人。 随着宫灯亮起,透着潮气的黑暗被光亮掩盖,乾隆眼中孕育着看不透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笼而出,轻轻摩挲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气势极盛。 伊哈娜水汪汪的眼睛蒙上一层水光,微微翘起的红唇点缀着性感妩媚的唇珠,俨然一副全身心信任的模样。 见乾隆没有说话,伊哈娜眼珠子一转就差点笑出来,她知道皇上就是放不下高高端起来的的架子,不愿意承认自己被区区一个荷包搞得心神不宁。 皇上满怀期待地等着宠爱的女子亲手缝制的荷包,甚至说不定还打定主意要挂在腰间,哪成想伊哈娜却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别说动手了,连荷包的影子都没看见。 乾隆不由得怀疑,她这个“宠妃”是不是真心爱慕他这个皇上? 当然,乾隆是爱面子的,自问绝对不可能承认,堂堂真龙天子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和一个荷包牵肠挂肚。 可要他狠狠惩戒不似凡人的美人真心不舍得,当做没有这回事,又做不到。 只能黑着脸强压制住怒气,乾隆觉得自己上辈子的修养都用在了现在,换做其他人敢不把他的命令当回事,脑袋和脖子早就分家了。 在微弱的光线下,乾隆皇帝眼睁睁地看着美人眼角泛红,眉眼间的冷漠疏离冰雪消融,偏生出一番娇憨醉态。 “皇上——!” 乾隆冷不丁地被惊艳了一瞬,下一秒就满头问号。 要是没记错的话,该伤心质问等待解释的应该是他这个做皇帝的? 伊哈娜不仅呼呼大睡故意没给他做荷包,怎么还这么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掩盖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乾隆没有搭理人,仍旧绷紧下颌等着床榻上刚刚清醒的人解释。 伊哈娜支起身子,眼角的泪断线珠子一般往下落个不停,一边捧着红肿泛着血丝的手指头伸到皇上眼前: “皇上…皇上就知道为难臣妾!早知道,早知道臣妾在苏府就该听母亲的话,好好学学女红,不至于连个荷包也做不成。” 明明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眼尾和鼻头泛起可怜又可爱的红粉,偏生让人觉得在背地里恐怕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茫然无辜的水眸被雨洗过,泡得乾隆的心软了三分。 下意识把红彤彤的拇指握住,小心翼翼,生怕戳痛了美人满是针眼的指尖。 伊哈娜配合地瑟缩了一下身子,仿佛真的被戳痛了一般,雪白的贝齿咬住粉嘟嘟的唇瓣也没忍住到嘴的闷哼。 乾隆一愣,声音不觉得沙哑起来。 “朕……” 他万万没想到伊哈娜居然不会半点女红,却为了他甘愿把手指练习成红肿的胖萝卜。 伊哈娜没给乾隆开口的机会,把脑袋整个埋在对方结实的胸膛,只剩下同海藻一般浓密顺滑的乌发飘散在单薄的脊背,声线连带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臣妾那么笨,皇上送来的鹿尾绒毛都不敢上手,只好先拿着普通针线试手,结果……针全扎在手指上了。孝贤皇后的荷包做得那么好看,臣妾却连女红都不会……呜呜呜……” 声音哀哀切切,带了些细细弱弱的哭腔,哭得乾隆的心肠酸软地一塌糊涂,怜爱又珍惜地吻了吻伊哈娜的发旋,轻轻抚着她单薄的脊背,一下又一下。 没人瞧见贴在乾隆胸膛前那张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 乾隆刚刚的怒气烟消云散,甚至对信誓旦旦肯定伊哈娜绣工的令妃生出几分微妙的不满。 他怎么就昏了头呢? 本以为远在天边不知道有几分真心的明月突然化作实质,飘飘然落了他满怀,甚至还因为不能为他亲手做荷包而哭泣嫉妒惴惴不安。 乾隆只觉得自己怎么能真的信了令妃的蛊惑,居然拿荷包来试探毓妃的真情?甚至卑鄙无耻的企图把伊哈娜同孝贤比较,还拿那么冷漠的眼神看她,认为她对自己这个夫君没有半分真心。 乾隆脑补的厉害,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美人蹙眉的景象。 清冷美人黛眉微垂,笨拙的穿针引线却不得其法,埋在锦被里偷偷练习,针尖戳破指尖,血珠泪珠一齐落下。 乾隆心都软了,认为实在对不住她,一开口声音沙哑地不像话: “乖,是朕不好。在朕心里,伊哈娜就算不会女红也同样让朕倾心。皇宫里又不是没有绣娘,哪里轮得到你来动手?” 伊哈娜仰起头,温婉秀丽的面庞剥去一层冰霜,半落不落的泪珠垂在睫毛上打颤。 平日里清冷慵懒的美人倔强垂泪,乾隆从心底蒸腾起一股燥热,除了爱怜感动以外更想用力让她哭得更凶,最好承受不住哭泣地哀求。 殿外,每隔几秒就要摸摸后脖颈的水仙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就传来皇上的暴怒喝斥。 李公公动了动耳朵,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拂尘,熟门熟路地吩咐小太监备水。 这一夜,高高在上的帝王说尽了好话,仿佛喝了瓶醇香佳酿微醺上头。 原本得知皇上被令妃中途拐去储秀宫的妃嫔打起精神,仿佛已经看到毓妃人老珠黄恩先断,后宫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那一天。 不少与令妃交好的妃嫔打算抽个空闲好好取取经,顺便凑一起挖苦挖苦被皇上厌旧的对象。 没想到毓妃打脸的巴掌来得那么快。 当天晚上承乾宫就叫了三次水,据说敬事房的太监脸都绿了,一直待到了半夜三更。 众妃顿时把毓妃的威胁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往上提了提,但令妃的成功还是让大家看到了承宠的希望。 毕竟能喝的上汤,总比饿着肚子来的强。 要说毓妃进了后宫谁最不满,恐怕令妃这个新晋宠妃当仁不让。 但谁也不清楚,那拉皇后心里积攒的郁气一点也不比令妃少,甚至因为皇上对毓妃打破规矩的偏爱厌恶良多。 翊坤宫。 听完下人禀报的那拉氏差点把手上的菩提手串生生扯断,胸膛起伏不定,一看就气得不轻。 “毓妃她凭什么?好一个鸳鸯戏水荷包,皇上难不成真想让本宫腾位置,好和毓妃这个狐狸精双宿双飞?” 容嬷嬷心里也不敢置信,怪不得主子情绪失控,皇上向来风流但也没干出来这种…没规矩的事。 居然让宫里的绣娘缝制了一对荷包鸳鸯戏水的荷包,和毓妃一人一个贴身佩戴。 与君便是鸳鸯侣,休向人间觅往还。 若皇上和毓妃是天造地设的鸳鸯侣,那置自家主子于何地? 第141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20) 那拉氏很不高兴,照她看皇上恐怕该找个什么大师驱驱邪,指不定什么时候受了山野精怪的蛊惑。 容嬷嬷也很不高兴,更多的是替自家主子担忧。 皇上的宠爱是其次,关键是要有傍身的皇子。 皇上膝下的皇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能继承大统承担大任的几乎没有。 从前的永琏阿哥天资聪颖只可惜走得比孝贤皇后还早。五阿哥人前不显,但低调有成算。其他的几位阿哥不是冲动易怒,就是死读书懦弱胆小。 “娘娘,别忘了那拉府的来信,您该有一个小阿哥傍身了。今儿个可是十五。” 容嬷嬷为自家主子操碎了心。明明长着一副明媚大气的脸庞就是这性子死板僵硬,只学到了孝贤皇后身上的规矩。 试问,哪个皇帝喜欢一个侍寝时僵硬地像块木头,水乳交融时还要说些扫兴的劝诫随时注意时辰的皇后? 那拉氏也想起额娘通篇诉苦请求扶持娘家的信件,眉心处拧成了死结。 自打先帝去了,那拉一族逐渐衰微。族里没有能干出息的族人,后宫内她空有皇后之名并无半点宠爱,如履薄冰。 想当年,魏清泰去世,皇上怕令妃孤立无援特意把魏氏全家抬成包衣佐领以示荣宠。 若不是毓妃横空出世,截了魏氏的恩宠,恐怕魏氏一族离阖族抬旗也不远了。 可她呢?皇上是如何对她这个皇后的呢? 那拉氏讽刺地嗤笑一声,神色恹恹。 她什么都没有,就连皇后的位分尊容也是皇上随时能够剥夺的玩物,她绝对不允许任何妾室公然爬到她头顶上。 就算没有宠爱如何? 只要她那拉氏一天还是皇后,那群受宠的狐媚子就要给她下跪行礼,那帮皇子再尊贵也是庶子,永远都要认她做嫡母。 心里狠狠抽了一口气,那拉皇后眸光复杂地看着容嬷嬷,半晌轻声道: “嬷嬷,今晚的侍寝就交给你来办。” 容嬷嬷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暗下决心,一定要让主子顺利怀上龙胎。 夜幕降临,那拉氏头一次省了遮盖地严严实实的明黄色寝衣,换上赤红的薄锦柔柔地贴合在身上,勾勒出前凸后翘的曼妙曲线。 鼓鼓囊囊的胸脯微微起伏,露出一片丰润的白皙。 那拉氏不施粉黛,羞耻地俏脸绯红,没了故作端庄雍容的浓艳妆容,反倒是显得年轻几岁。 只是一双手不自在地扯着透明薄衫裙,恨不得下一秒就拿厚厚的被子把自己牢牢裹起来。 容嬷嬷特意准备了一壶助兴的酒,叮嘱的话说了一万遍,就等着皇上驾到。 只可惜,等到蜡烛流干了泪,那拉氏的表情从羞涩到平静再到最后的绝望愤恨,用了两个时辰。 启祥宫内,灯火通明。 “不是心口疼吗?朕瞧着爱妃真是哪哪儿都好。” 乾隆一番话说得意味深长,慵懒地倚靠在床边,饶有趣味的眸光一寸寸地扫过嘉贵妃裸露在外的丰腴。 嘉贵妃只穿了薄薄一层石榴红的纱衣,妩媚又风情地扭着水蛇腰跨坐在乾隆身上,又故作姿态地保持着些许距离。 乾隆居高临下地视线将丰腴圆润的美好一览无余。 “皇上,臣妾真的心口疼,只不过是害了相思病的心口疼。瞧皇上这颗灵丹妙药一来,臣妾就哪儿哪儿都舒坦地不行。” 嘉贵妃狐狸眼微挑,透着丝丝妩媚,声音拉成细丝缠缠绵绵: “皇上,臣妾特意准备些开胃的小菜,不知道您要不要赏个脸?” 乾隆眯了眯眸子让人看不清神色,骨节在床榻上轻轻敲击: “朕怎么记得今日是十五?就不怕皇后给你穿小鞋?嗯?” 嘉贵妃闻言一愣,没想到皇上居然避而不答反倒提起皇后。 反应过来,当即挑起狐狸眼,露出细腻的脖颈,颇有几分贪图美色滚刀肉的既视感: “臣妾自然也怕,但一想到能和皇上一亲芳泽,臣妾被罚也认了。再说了,臣妾不是比皇后那个木头强多了?” 说着,还意味深长朝皇上抛了两个媚眼。 乾隆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好整以暇地挑起每美人的下巴: “只有开胃小菜可不够,爱妃,想要朕留下必须要拿主菜来换。” 嘉贵妃了然地起身,脚腕的银铃叮叮当当发出清脆的声响。 纱裙做的很大胆,乍一看倒像是舞衣。 轻薄又稀少的布料的纱衣缠绕在胸前,勒出细腻的沟壑,流苏垂在胸前在烛火的照耀下抓人眼球。 纱裙只有薄薄一层,开到大腿,走动间随着主人摇曳生姿,步步生莲,层层叠叠吸引人一探究竟。 翩跹起舞,美人垂眸。 …… 皇上本该翻皇后的牌子,当晚却被启祥宫截了胡。嘉贵妃公然打了皇后娘娘的脸面,居然没有被皇上怪罪,当晚承宠…… 这一出大戏看得大家津津有味,纷纷期待今早的请安。 该不说不愧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吗?毓妃娘娘的墙角不好挖,可不意味着别人的墙角也挖不动。 不少人都蠢蠢欲动,又暗中佩服嘉贵妃的肆意妄为。 毕竟皇后到底是大清国母,敢公然给嫡妻没脸的,嘉贵妃是第一人。 众妃嫔都等着皇后和嘉贵妃反目成仇,最好掐的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第142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21) 翌日请安。 那拉氏端坐在上首,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眼底的青黑。 穿着一身皇后朝服,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华贵雍容,气势极盛,压得低位的妃嫔面面相觑不敢触皇后娘娘的霉头。 生怕做了被殃及的池鱼。就连平日里最擅长打圆场的令妃也不说话,只拿一双黑黑漆漆又带着些诡秘的眸子盯着虚空某处,状似发呆。 与之相反的嘉贵妃,唇瓣娇艳地能滴出水来,坐在下首第一的位置懒洋洋半眯着眸子,一副被滋润过头的娇媚。 瞧着嘉贵妃一副雨打娇花春睡迟的模样,皇后娘娘恨得牙根痒痒,脸上连半点笑意都没有,明晃晃地来者不善。 那拉氏绝不承认皇上对自己半分情分不讲,公然放任金佳氏打她的脸面,她认定一定是嘉贵妃过分痴缠,皇上这才着了道。 嘉贵妃理都不理规矩死板的那拉氏,身子轻轻往后一靠,慵懒地掩面打了个哈欠,尾音绵长地抱怨: “这安也请了,臣妾能回启祥宫休息了?昨儿个伺候了皇上一整夜,身子实在是乏了。” 说着,漫不经心地扬了扬光洁的下巴,露出来衣领也盖不住的斑斑红痕。 一看就知道昨晚上的战况有多激烈。 那拉氏的脸黑透了,青青白白难堪极了。 众妃一个激灵,暗自打起精神,大殿内的呼吸声都清浅了几分。 伊哈娜端着一杯热茶松散地倚靠在桌案上,笑吟吟地盯着面前的修罗场,暗自遗憾手边缺了点焦香的南瓜子。 那拉氏盯着嘉贵妃丝毫不退缩的脸看了半晌,毫不客气地讽刺: “嘉贵妃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可惜这规矩还是没学到位。恐怕连昨儿个是什么日子都忘了?!” 嘉贵妃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尖长的金丝甲套随意地抵着梳的整整齐齐的旗头,眉峰上挑,宠妃的架势摆到足足的,看起来高贵又傲慢。 “瞧娘娘说的是什么话?腿长在皇上身上,想宠幸谁,臣妾说了也不算。咱们这些姐妹不都是为了伺候皇上?总不能非让皇上雨露均沾,平白委屈自儿个?” 嘉贵妃媚眼如丝地瞥了一眼气得胸脯不断起伏的那拉氏,轻飘飘地语气直戳对方的心窝子: “不过也是,呵呵,谁让皇后娘娘圣眷稀薄,也是妹妹的不是,怎么就忘了后宫姐妹特意给翊坤宫留出来初一和十五两天呢?” 那拉氏保养得意的脸彻底白了。 嘉贵妃的话乍一听挺有道理,仔细一想却又有些不对。 简直是把皇后面皮赤裸裸扒下来踩在地上,讽刺皇上宠爱皇后不过是迫于规矩,就算侍寝委屈的也是皇上。 又拐弯抹角地讽刺皇后斤斤计较,宠爱稀少。 “不如这样,毓妃妹妹隆恩深重,匀给皇后娘娘几天,不过分?” 水仙在毓妃娘娘跟前伺候,看着自家无动于衷的主子,暗自对嘉贵妃引火的功力咂了咂舌。 后宫里哪来的“让”这个字?不是羞辱皇后娘娘技不如人吗?宠爱龙嗣样样各凭本事,个个盯着皇上的眼睛都快冒绿光了,装什么圣贤人? 要让,嘉贵妃怎么不自己让,反倒是攀扯毫不相干的毓妃娘娘。 伊哈娜正慢条斯理吃着一口爆汁的葡萄,顿时感觉周围探究热切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心里对嘉贵妃给自己拉仇恨的技能点了一千个赞。 她只喜欢看戏,又不喜欢唱戏。 伊哈娜没有说话,只是不紧不慢地咽下嘴里的葡萄果肉接过帕子擦拭干净,直到葱白一样洁白纤细的手指上半点汁水也没有。 扫视一圈,这才凉凉开口: “嘉贵妃真是说笑了。皇上自儿个长着腿,又不是摆件,怎么还能让来让去?皇后娘娘和嘉贵妃的事本宫可没什么话可说。” 笑话,虽然她不见得有多待见皇上,但也不会把人明晃晃地拒之门外。 什么雨露均沾不过是笑话。有本事看不惯就来她宫里抢人,抢的过去她也认栽。 嘉贵妃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往下掉了掉,直勾勾看着毓妃那张疏离中透着仙气的脸蛋,那是她再如何保养都恢复不到的鲜嫩水灵。 葡萄汁水把本就饱满的唇瓣浸润地油汪汪,也让嘉贵妃的眸子晦暗如深。 那拉皇后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瞬,眉头又重新蹙了起来。 “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嘉贵妃坏了规矩,以下犯上,乃大不敬,念在你伺候皇上有功的份上,本宫就罚你禁足半年,罚女则三遍,可有异议?” 那拉氏幽幽地对上嘉贵妃略带愤懑的视线,唇角抿起,补充道: “至于绿头牌,本宫也做主给你撤下,什么时候解了禁足,什么时候再解开。” 众妃嫔心里咯噔一下,探究的视线不自觉地朝嘉贵妃飘去,这宫里向来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撤了绿头牌,别说半年,半个月过去皇上就不认得你是哪个了,更谈何恩泽? 但让人惊讶的是,嘉贵妃转了性似的,不吵不闹。 只是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让人摸不着头脑,没打招呼扭着腰肢率先跨出翊坤宫的大门。 伊哈娜和令妃紧随其后,一前一后出了内殿。 错身的一刹那,伊哈娜几不可察地吸了吸鼻子,意味深长地视线朝一身素白色旗袍温婉可人的令妃望去。 这令妃真是好手段,身上冷香丸的味道淡了些。 当初令妃藏在金银首饰里面的好东西都被她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瞧着今日令妃身上浅淡了许多的味道,怕是已经发现了香炉里熏香的不对劲。 私下里,应该没少喝那些黑漆漆调养滋补的药。 只可惜,冷香丸的药效极强,抱的就是让人断子绝孙的打算。 就算是调养也需要时日,恐怕最近是不可能怀上阿哥格格。 不知道投胎在令妃肚子里的四子三女,还能不能顺利出生。 伊哈娜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对方自作自受而已,怨不得她,慢悠悠乘上轿辇往承乾宫方向走去。 没有看见背后令妃那刚从地狱里爬上来恶鬼索命的眼神,阴狠冷厉,死死地盯着伊哈娜的轿辇。 当天,皇上将嘉贵妃的禁足从半年改成一个月,当夜翻了翊坤宫的牌子。 承乾宫。 “娘娘,刚刚太医院禀报,皇后娘娘怕是有喜了。” 伊哈娜眯了眯眸子,立马就明白了翊坤宫至今没有好消息的原因。 月份太小是一回事,再过几天太后六十万寿,到那个时候爆出来有孕,喜上加喜,恐怕最合适不过。 只不过…… 伊哈娜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的银丝炭,火烧的极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嘉贵妃的肚子里面应该也揣上了一个龙胎。算算日子也巧,正好就是从皇后娘娘手里抢人的那一次怀上的。 伊哈娜招了招手,水仙会意地俯身侧耳。 既然是祝寿,这礼物自然是越多越好。 第143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22) 太后娘娘的六十岁千秋宴,皇上很是看重,那拉皇后大包大揽亲力亲为,务必让皇上太后满意以此来挽回帝后之间岌岌可危的信任。 就是脾气不太好,天的功夫,就以不守规矩的理由罚了好几个太监宫女。 后来更是大方地把一些细枝末节的活计,推给了看似温婉本分的令妃。 这对于向来喜欢牢牢把凤印握在自己手心的皇后来说,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乾隆也难掩惊讶,甚至亲自去了一趟翊坤宫,仿佛在确认标榜规矩死板的那拉皇后是否真的开窍了。 乾隆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被派到皇后身边协助,亲自掌眼,把内务府使唤的团团转。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伊哈娜心里门清。 那拉氏遇喜不到三个月,胎都没坐稳,太后的六十大寿不容半点差错,宴请名单菜系摆盘座位安排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要皇后拿主意,也就是皇后还有几分理智,懂得在权力和龙胎二选一。 至于为什么放权的对象单单是三妃里面的令妃,恐怕是看上了她家世低微又无子的“优势”。 后宫众位妃嫔夹紧尾巴降低存在感,生怕坏了皇上和太后的好心情,吃挂落。 伊哈娜与众不同的清闲,现阶段的生活很是潇洒,整日吃吃喝喝睡睡美容觉,兴致起来就和水仙月牙玩几把叶子牌。 至于让她和令妃那样装模作样地主动帮衬,怕不是白日做梦。她进宫是为了当宠妃作威作福,又不是当奴才步步谨小慎微。 别说是太后娘娘的千秋宴,就是她自儿个的生辰宴会都懒得亲力亲为。 太后娘娘的生辰宴遇上鹅毛飞雪,乾隆宴请百官,女眷则在内殿安置由皇后招待。 皇后娘娘特意盛装出席,一席嫡妻专属正红色的宫装端庄雍容,冷硬的眉眼冰雪消融多了几分柔软。 倒是让旁边的太后多看了一眼。 嘉贵妃和令妃也不甘落后,不愿意让那拉氏出什么风头。石榴红,玛瑙红盛装出席,分寸却把握地恰到好处,既不抢了太后娘娘的风头,又不会被人忽视。 特别是一向是温婉清纯的令妃转头换上妖娆艳丽的偏红色,配上旗头上的流苏步摇,眼波流转间眉梢的妩媚风流陡然倾泻而出。 乾隆若有似无的眼神多看了几眼,气得那拉皇后脸色当场就僵硬了许多。 宫灯影影绰绰的照耀下,偏红色倒是瞧着和那拉皇后穿的没什么差别。 伊哈娜欢乐地品尝着面前的满汉全席,不时瞧瞧女眷们装模作样的姐妹情深下饭。 直到面前的案桌上了一碗补汤。 油花花的星子浮在表面,上层点缀些翠绿喜人的小葱,白气氤氲,伊哈娜的胃口一下子就打开了。 然后伊哈娜就眼睁睁地看着嘉贵妃笑吟吟地舀起一勺补汤准备送进嘴里。 “呕——” 声音不大,效果却意外的好。 席面上一静没有人说话,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看似反胃的嘉贵妃,其中要数那拉皇后的眼神最能杀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回事?” 乾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目光盯着嘉贵妃的肚子,转头对身边伺候的李玉扬了扬眉梢。 “还请皇上恕罪,臣妾失礼了。不过,也不知道怎的了?臣妾这段日子胃口确实不好。” 嘉贵妃狭长的狐狸眼泛着水光,似乎也不解身体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无助的眸光投向皇上,显得楚楚可怜。 底下的女眷心思各异,更有甚者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摆明了是害喜的反应,嘉贵妃又不是第一次遇喜,怎么可能不知道? 非要在太后的寿宴上戳破,还不是为了增加筹码? 乾隆幽幽盯着嘉贵妃的肚子眼神讳莫如深,让人猜不透心思,内心惶惶不安。 不多时,太医院的黄太医被小太监匆匆忙忙地领来,见了礼,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上嘉贵妃的手腕。 “启禀皇上,嘉贵妃这乃是滑脉,已有三个月身孕了。” 大殿内落针可闻,众人神色各异。 那拉皇后先是一愣,接着脸上的愤恨就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早就恨不得上去撕烂金佳氏这个贱人的小人嘴脸。 令妃怨毒的眼光扫过伊哈娜,软腮处尝到淡淡腥咸的血腥气,在无人看见的衣袖下,上好的锦帕被撕成片片絮状。 全场也就只有伊哈娜兴致勃勃,玩味的打量不经意间在那拉皇后身上滑过,嘴角露出些许戏谑。 那拉皇后那么爱脸面重规矩的一个人,又该怎么适宜地爆出有孕的喜讯来?有嘉贵妃珠玉在前,再来一场类似的表演就平白落了下乘。 乾隆眼神轻飘飘地扫了嘉贵妃一眼,然后才露出一抹笑意: “好!赏!” 一直不动声色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太后娘娘慢吞吞地笑了笑,一锤定音: “不错,嘉贵妃是个好的,孕育龙嗣有功。来人,给嘉贵妃把禁忌的吃食撤了,再另外上些补品。” 嘉贵妃抚着平坦的小腹羞涩地谢恩。 皇上和太后一说话,宴会上的气氛这才重新热络起来。 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后宫妃嫔前朝女眷纷纷争相说着吉祥话,恭喜声络绎不绝。 同样怀孕的那拉皇后只能打碎了银牙往肚子里咽,瞧着大出风头的嘉贵妃脸色一寸寸地阴沉下来。 当晚,宴会结束,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传唤太医,同样诊断出有孕三个月。 “娘娘,怪不得宴会上皇后娘娘的脸色就那么难看,嘉贵妃和皇后的梁子恐怕是彻底结下了。” 回到承乾宫水仙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也不知道这场宴会办得是好还是不好。 伊哈娜抱着消食的山楂茶慢慢抿着。 “梁子不是早就结下了?还差今天这么一件事?” 连水仙都看出来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后宫那群人精们会怎么想。 “恐怕那拉皇后不仅怨上了嘉贵妃,主动揽活的令妃也不见得能讨着什么好。” 第144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23) 看了一场狗咬狗大戏的伊哈娜心情舒畅,嘱咐水仙盯紧翊坤宫和启祥宫,转头就在宫女的服侍下休息。 那拉氏皇后三十多岁的高龄一朝如愿,终于有了身孕,自然是千小心万小心不过,称得上是草木皆兵疑神疑鬼。 容嬷嬷亲自盯着,把翊坤宫里里外外都敲打了几遍,特别是几个年轻爱俏的小宫女。 从前,那拉氏体谅后宫鲜妍的宫娥太监,戴香包留指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不会有什么妨碍。 但今时不同往日,不光是香包指甲之类的不能留,入口的食物贴身的衣物,那拉氏和跟前的容嬷嬷都紧紧盯着,容不得半点大意。 后宫妃嫔每日例行的请安也免了,只初一十五两天固定去翊坤宫打卡。 嘉贵妃十五截走皇上在先,太后寿辰抢先爆出遇喜在后,那拉氏对得寸进尺的金佳氏恨得咬牙切齿,成功取代伊哈娜成为新的眼中钉肉中刺。 嘉贵妃同样不是好惹的,在发现御膳房送上来的燕窝被熏上硫磺之后,迅速开始反击。 翊坤宫被容嬷嬷整治地像铁桶一般,嘉贵妃索性直接朝着后宫下手,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得,短短几天后宫一片鸡飞狗跳,琐碎的事情多了起来,那拉皇后怀有身孕精力不济一时间竟分身乏术。 不是顺贵人和哪个小主因为一块江南布料产生争执,就是景仁宫偏殿的答应丢了皇上的御赐镯子。 事情虽然不大,但是相当琐碎,那拉氏身体康健的时候都精力不济,更遑论如今还怀有身孕。 短短几天,那拉皇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憔悴下去,太医多次请脉叮嘱静心养胎忌多思多虑。 但是皇后还是没有放弃宫权的打算。 “娘娘,你说皇后娘娘这是图什么?太后娘娘主动提出暂掌宫权都不乐意?要是皇上把宫权交给令妃愉妃这些人,岂不是更得不偿失?” 水仙在跟前伺候,百思不得其解,那拉皇后虽然死板执拗但也不是个蠢的,很明显一个健康的皇子可要比一时的宫权重要得多。 特别是皇后娘娘这么大的岁数,才将将盼来一个皇嗣。 伊哈娜听着水仙的疑惑抱怨,悠闲地欣赏葱白的手指上刚涂好的蔻丹,轻轻吹了口气。 “皇后不是糊涂,只是害怕罢了。咱们这位皇后娘娘除了宫权凤印还有些什么?肚子里是不是阿哥还说不准,又没有皇上的宠爱,可不得牢牢抓着握在手里的宫权不撒手。” 水仙在自家主子娘娘的指挥下,把刚剪好的腊梅修剪整齐插在青花纹花瓶里,不解地搭话: “可…就算皇后娘娘防备也应该防备的是下面的妃嫔,太后娘主动提出接管宫务也不松口,是不是有些……” 伊哈娜嗤笑一声,暗道天真。 “别忘了太后娘娘的手段,宫权给出去容易,想要完完整整地再收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这几年那拉氏好不容易刚清理完孝贤皇后的后手,搭起来自己的班底。自然不愿意一次有孕就从头再来。” 伊哈娜没有继续解释,眼睛微眯,倚靠在软榻上望着外面素白的银雪,只留下水仙咂了咂嘴,慢慢回味。 伊哈娜没有说的是,那拉皇后再这么一天到晚劳心费力,就算有容嬷嬷在跟前帮衬,这一胎也很难坐稳。 依着皇后处处规矩又爱忤逆圣上的性子,宫权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宫里有关皇后专权又小家子气的传言甚嚣尘上,连乾隆都听到了几分。 就连太后跟前伺候的嬷嬷都来和他告状,皇后专权弄权带着那拉一族破落户的小家子气。 一向爱面子的乾隆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万分恼怒。 皇后胎都坐不稳还这么防着他的嫡亲额娘,是何居心?说不得还要连累他这个做皇上的被天底下的人视为不孝不悌。 当天皇上气势汹汹地去了翊坤宫,刚开始还压抑怒气顾及那拉氏肚子里的龙胎,好言相劝,只可惜两个同样执拗冷硬的脾气撞在一起,说着说着转眼就闹了个天翻地覆。 翊坤宫当晚人仰马翻,紧闭的宫门不时传来瓷器打翻在地的声音,间或几声低吼哀泣。 黄太医手里拎药箱匆匆领着一串太医,兵荒马乱地给动了胎气冷汗直流的皇后保胎。 听到皇后的龙胎保住了,乾隆阴沉着脸连晚膳都没用,留下几个太医看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转头就进了承乾宫倒豆子般抱怨。 末了,又是一夜的翻云覆雨红绡帐暖。 等到气急攻心昏迷的那拉氏悠悠转醒,宫权被转交到太后娘娘手里,无可更改。 那拉氏好像死心了似的,整个人连带着翊坤宫都安静下来,看似一门心思养胎。 嘉贵妃也老老实实待在启祥宫,隔三差五请太医把脉。 乾隆十七年的春节安安稳稳风平浪静地过去了。过年的气氛还没消散,前朝准格尔部发生内讧。 长袖善舞的令妃重新活跃起来,借着的解语花身份盛宠不断,成功洗掉乾隆心中的芥蒂。 后宫又热闹起来,后宫妃嫔纷纷使出百般招数吸引皇上。 什么御花园艳丽舞娘翩翩起舞,御辇前突然扑出来摔倒一身白衣惹人心怜的娇弱小白花,皇上经过某处幽径突然发现的一位对月吟唱弹琴笙歌默默垂泪才女佳人…… 来者不拒消受美人恩的乾隆,尝了几口清粥小菜的新鲜,又开始回味起承乾宫藏着的龙肝凤髓。 说实在,后宫的美人没一个能比得上伊哈娜。 令妃的皮肉虽然嫩滑到底比不了伊哈娜的冰肌玉骨雪做的血肉般纯洁剔透。 颖嫔的脸蛋虽然妩媚张扬但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红尘世俗的味道,眉毛有些杂乱,鼻子不如毓妃挺翘,嘴唇又不如毓妃粉嫩肉感。 平日里对舒妃爱不释手的纤腰仿佛多了几分油润,怎么瞧也没有曾经的柳腰细腻,只有毓妃的杨柳腰细的恰到好处又不失性感的丰腴。 乾隆浑身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案桌上,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懒洋洋地把玩手里的酒杯不时低头浅啜。 养心殿内,不时露出一截细腻脖颈的琵琶伎恭敬地跪坐,微微垂头抚琴,取悦高高在上的帝王。 乾隆半睡半醒,突然不合时宜地想皇宫里养的都是些吃干饭的废物,连琴音都比不上伊哈娜的一星半点。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像白色风信子一般纯洁仙灵又透着些许清冷疏离的美人面,心脏微微悸动。 一时之间,他竟然想不起来被放在心尖承诺永不忘怀的孝贤皇后那张曾经艳冠群芳的面庞。 “李玉。” “奴才在。” “朕记得江南上供了几颗冬天开花结果的荔枝,有这回事吗?” 李玉躬下的身子愈发谦卑,谨慎地回答:“皇上记得没错,一共上贡了二十颗。” 乾隆沉吟片刻:“朕记得毓妃喜欢这些水灵灵的东西,再从私库里挑一些孤本首饰一并给承乾宫送去。” 李玉的身子一顿,迟疑地确定:“皇上,您看是二十颗荔枝全给毓妃娘娘送去吗?” 荔枝是难得的稀罕物,更遑论这时候冰天雪地自带福气的荔枝。 往常二十颗荔枝,后宫妃嫔也就皇后并着一两位宠妃一人能分一颗。 乾隆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握着酒杯骨节分明的大手顿了顿,站起身来: “算了,朕亲自去。这些靡靡之音也不过如此。” 乾隆觉得他实在是被毓妃把胃口给养刁了,要不然往年听着悦耳舒缓的琴声怎么就处处不顺耳? 第145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24) 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承乾宫,乾隆就发觉大殿内气氛怪怪的。 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行礼的时候恨不得把身子贴在地上半天不敢抬头,抖的跟筛糠一样。 乾隆心里直打鼓,虽说他今日难得白日来承乾宫转转,可也不至于跟见了洪水猛兽一般。 皱着眉背着手进了内殿,就瞧见平日里伺候毓妃日常起居的水仙,整个人趴在自家娇软无力粉面桃腮香汗淋漓的爱妃身上。 乾隆顿时一愣,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怒火滔天。 “你们这是做什么?!” 水仙吓得腿软成了面条,好容易挣脱了自家娘娘的桎梏,哭丧着一张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夭寿啊! 乾隆也顾不上理会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床榻跟前,一把揽起眼神迷离娇憨酡红的伊哈娜。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乾隆仔细打量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贴身大宫女水仙月牙声音低沉透着骇人的威严: “你们娘娘这是怎么了?这么冲的酒气?” 水仙默不作声地瞪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月牙,顶着皇上要吃人的目光,苦着脸仔细斟酌字句: “皇上…这,娘娘听说皇后和嘉贵妃得了皇子,心里苦涩,哭着闹着要喝酒。奴婢一时不查,这才……” 乾隆一怔,直愣愣地瞧着因为醉酒而哼哼唧唧娇憨毕露的伊哈娜,微微失神。 原来伊哈娜也对他有情吗?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平日里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挥散不去清冷疏离的伊哈娜,居然也会因为嫉妒别人诞下皇子而偷偷买醉。 一直以来,乾隆都无法说服自己伊哈娜真的爱他,似乎中间隔着薄薄一层隔膜。 毕竟她从来不会主动撒娇讨好变着花样讨好送补汤,也不会和其他妃子一样深情表白,更不会在他宠爱别的女人时爱娇的吃醋。 难道…伊哈娜平日里都是骄傲的伪装?面上平静潇洒实则暗地里嫉妒那些有孕的妃嫔嫉妒地偷偷买醉? 一想到这个可能,乾隆心口处的岩浆就忍不住地躁动喷涌。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又万分让人怜惜?! 乾隆抱着伊哈娜身子的手愈发紧了紧,目光移到床上满脸酡红红唇微嘟的女子身上满满爱怜。 仿佛被人硌得身上的软肉疼,伊哈娜迷茫地睁开了一双乌木色的眼睛微微挣扎,似乎看不清身边人的长相使劲瞪大眼睛,水润润的雾气凝落到眼角。 “皇上?” 滚烫带着些酒气的喘息喷洒在乾隆耳畔,心一颤,调整了一下姿势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温柔:“爱妃怎么喝这么多酒?朕可要心疼坏了。”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哪个开关,原本醉醺醺东倒西歪的人突然开始发脾气,还敢上手打皇上。 “你…皇上坏,怎么可能心疼?你有那么多的妃子,心疼得过来吗?哦,对了,还有那么多的阿哥格格,我却只有皇上!” 月牙也在心里暗暗叫苦,她怎么就没看清把梅子酒认成了女儿红?早知道就该让娘娘喝了一小口尝尝味,谁知道主子的酒量这么差? 天王老子保佑我们娘娘不会被皇上厌弃。 伊哈娜拿手捶了乾隆胸膛几下,还没等乾隆真情流露,就闷哼着重新倒在柔软的床榻上,乌发像海藻一样铺开。 乾隆一个没接住,单手撑在伊哈娜跟前温柔的眸子简直要把人溺在里面。 他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心脏不知道有多快活,原来伊哈娜也会因为别的女人替他诞下阿哥格格伤心失落,也会因为他宠爱别的女人顾影自怜。 乾隆突然觉得,他曾经单方面认为伊哈娜不爱慕他而别扭的行为实在太过恶劣,这样的爱慕他的美人如何不让人怜让人爱? 转头瞥向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声音添了几分沙哑:“去,给你们主子熬一碗醒酒汤来。” 一晚上,毫无用武之地的水仙和月牙,亲眼瞧着金尊玉贵的皇上亲自动手伺候自家主子洗漱更衣外加喂醒酒汤的一条龙服务,无不胆战心惊。 昏昏欲睡的伊哈娜睫毛在无人注意的黑暗处微微颤动,嘴角勾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第二天,磨蹭到差点上朝失败的乾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大批的赏赐流水般进了承乾宫的殿门。 就连曾经令妃和嘉贵妃都觊觎不已的金瓶珍珠花树景,金托珊瑚豆手链,银镀金点翠穿珠流苏……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进了毓妃的口袋。 一前一后得了皇子的嘉贵妃和皇后,风头一下子被盖了下来,背地里的咒骂暗恨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第146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25) 开春时节,毓妃娘娘可算是后宫里顶顶得意的人,乾隆好像认准了承乾宫,每日下朝处理完碎碎的政务必定要往承乾宫跑。 之后的一个月,乾隆跟上瘾似的根本撒不开手,接连侍寝数日,不曾流连驻足后宫的其他妃嫔。 除了因为前朝政务繁忙耽搁,宿在了养心殿,这一得了空又迫不及待地翻了伊哈娜的绿头牌。 于是,眼看伊哈娜俨然有了独宠的架势,尝到受宠甜头的令妃纠结着一帮妃嫔就忍不住了,委婉地向那拉皇后表达了后宫姐妹的怨念。 好歹那拉氏还占着皇后的名头,后宫妃嫔指望着皇后能开口规劝,毕竟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不说雨露均沾,起码也要让她们喝点肉汤。 “毓妃怎么也是孝贤皇后的义妹,不说同孝贤皇后一般贤惠大度,怎么也不能勾搭地皇上独宠?” 舒妃黛眉微蹙,一片真心赤诚的建议引来了众妃的一致赞同。 “臣妾瞧着舒妃说的是,皇后娘娘您可是一国之母,那毓妃固态萌发,不尊礼数,瞧这风头可不是连皇子都盖住了? ” 忻嫔心里泛酸,忿忿不平,紧跟着咬牙附和。 她是最近大选纳进来的妃嫔风头正盛,一进宫就封了嫔位,比起大名鼎鼎的毓妃不过就差了一线。 没见过皇上对承乾宫的盛宠,恨透了抢她宠妃地位的毓妃,害得万岁爷平白冷落了她。 “够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皇后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视线一一扫过下首这一群不安分的莺莺燕燕。 这些个女人嘴上说得好听,可要是她们得了专宠,能故作大方的把进了嘴的宠爱推出去? 每回来请安,若是碰巧遇上皇上,那一双双眼珠子简直被浆糊黏到龙袍上,扒都扒不下来。 晦暗莫测的视线滑过一句话没说的令妃,表情讥诮,她虽然也看不惯毓妃的专宠盖过了小十二,可也不能被人当枪使。 她重规矩劝诫皇上是为了讨好太后执掌凤印,可不是为了平白得罪皇上。 她同皇上不过是相敬如宾的面子情,又有了小十二傍身,皇上宠谁和她又有什么利害关系? 好不容易收回宫权,还为此得罪了太后,她怎么可能再为了毓妃和皇上较劲? 令妃面上笑得温文尔雅,眼角的余光却没放过一丝一毫,有些讶异那拉氏淡定自若,半点没有被激怒。 这还是那个直言进谏信奉忠言逆耳的皇后那拉氏吗? 还不等她细细思索,嘉贵妃趾高气昂的一句话气得她面红耳赤。 “皇后娘娘装聋作哑能咽的下去这口气,本宫可不愿意做缩头乌龟。一个民间的汉家女子居然爬到满洲姑奶奶的头上作威作福,咱们的脸往哪儿放?” 一个汉家女子凭什么同他们平起平坐,还死死压他们一头? 嘉贵妃下巴扬得高高的,没骨头似的歪倒在垫着软枕的椅背上,显得刚出月子没多久的身段更添了几分丰腴妖娆,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令妃实在无法同仇敌忾,尖锐的护甲陷入掌心肉生生的疼。 金佳氏这话什么意思?汉家女子又如何?一个朝鲜血脉的混种异类又谁比谁高贵?凭什么瞧不起她?! 令妃微微垂眸,粉嫩软腮内里的肌肉一阵控制不住地抽搐,死死咬紧牙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不论众妃好说歹说,那拉氏也没松口,挥挥手遣散众位妃嫔,只说容后再提。 后宫妃嫔翘首以盼,半天也没等到皇后树威。 太后照例去了五台山清修,其他妃嫔也没那个胆子进言,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力求吸引皇上目光。 养心殿,乾隆因为顺天乡试闹出来的作弊事件大发雷霆,天色渐暗李玉示意敬事房的太监呈上牌子,不出所料皇上再一次翻了伊哈娜的绿头牌。 还没等敬事房的大太监退下,李玉的眸光滑过排列地整整齐齐的绿头牌眯了眯眼,舒妃的牌子赫然排在前列。 按照规矩,如今毓妃是四位妃位里面位分最高的,绿头牌应该紧紧挨在嘉贵妃后面,舒妃什么时候后来居上了? 这没有分寸的奴才,指定被叶赫那拉氏的好处迷昏了眼。 李玉顿时觉得脑仁一阵阵疼,但皇上没有发话,他也摸不透皇上的想法。 谁知道皇上只是单纯被前朝的政务烦躁地没有觉察,还是放任自流顺水推舟? 李玉虽然有心想卖毓妃娘娘个好,但皇上的心意没摸透,也不敢私自轻举妄动。 当晚,乾隆抱着伊哈娜直奔主题,云雨初歇才有心情肌肤相亲缠绵悱恻。 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柔地捏了捏伊哈娜绵软的小腹,带着粗茧的大手轻轻摩挲:“朕的伊哈娜,日日承欢怎么这肚皮就是没动静?” 乾隆盯着怀里的人儿猛瞧,修长的指尖轻轻抹去眼尾的泪花。 这些日子,他不知道做了多少迷人的梦,梦里有好多白白嫩嫩的胖娃娃,个个眉宇间都长得像伊哈娜。 伊哈娜有些不耐烦乾隆皇上湿漉漉的汗液,暗自懊恼,怎么就没让幻境持续时间再长一点,现在她就只想要睡觉。 伊哈娜忍不住斜了背后紧紧贴在一起的皇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没有说话。 乾隆不甘心地猛得又翻了个身把绵软的身子压倒在床榻,倾身而上,面对伊哈娜的挣扎不为所动。 亲了伊哈娜红扑扑的粉颊,又使劲吮吸了一口肿胀得愈发性感的红唇,重新精神抖擞战斗力强劲。 乾隆也是纳了闷了,这具温香软玉冰肌玉骨的身子简直怎么睡也睡不够,日日承欢颠鸢倒凤丝毫也不觉得厌倦,其他人比起毓妃来都成了清汤寡水寡淡无味。 美貌又深深爱恋他的美人,他凭什么不能多宠爱几分?乾隆对后宫妃嫔若有似无上眼药的兴味嗤之以鼻。 等到叫了三次水的伊哈娜还是一如既往地承受不住,带着哭腔哽咽求饶,乾隆淡定地不为所动身下的力道却猛得加重几分,颇有几分雄心壮志。 一个月后,毓妃娘娘请平安脉时顺利诊出滑脉。 当晚,令妃娘娘宫里的摆件上了一批新的。 第147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26) “毓妃那个小贱人,凭什么能那么好运怀上皇嗣?” 令妃正在储秀宫里大发雷霆,价值连城的摆件瓷器摔了一地,砸了个精光。 腊梅看着披头散发完全维持不了端庄温婉模样的娘娘,也是非常心疼。 但谁能想到事情会走向现在这个局面? 想当初自家娘娘盛宠在身风头无两,谁知道皇上一趟南巡把持不住带回来一个绝色仙女呢? 人,食色性也,皇上尤甚。 就冲着毓妃娘娘那张菩萨点化洛神显灵的美人面,万万没有失宠的道理。 “娘娘,就算毓妃怀孕又如何?生不生得下来还说不准呢!毓妃有孕无法侍寝,咱们正好趁这个机会重新夺回宠爱。” 冬雪也跟着苦口婆心,好一顿劝。 令妃怨毒地盯着自己毫无动静的肚子,说是歇斯底里也不为过,浑身被汗液浸湿描红绘翠的脸蛋哭得混乱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哈!光有宠爱又有什么用?重要的是皇子!皇子!” 令妃弯腰大笑,整个人笑出泪来,大颗大颗落在地上。 要不是伊哈娜那个贱人,她怎么会坏了身子,日日喝那些凄苦的补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补上身子亏损的窟窿。 这让她如何不恨?! 令妃好像完全忘了,冷香丸本来就是她故意送到承乾宫暗害毓妃,只不过偷鸡不成蚀把米罢了。 “本宫倒要看看你的命是不是那么硬!” 冬雪和腊梅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从尾椎骨冒出来的寒凉却让人心底一阵阵发麻。 承乾宫偏殿。 伊哈娜惬意地躺在改造成婴儿房的偏殿,心里非常高兴。 跟前伺候的月牙慢悠悠地打着团扇不疾不徐,伊哈娜吃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冰镇荔枝,一脸慵懒自得。 外面流水潺潺绿树成荫,满池塘的新荷初露飘来鸟语花香,宫人忙忙碌碌地走动四处忙活,在水仙李玉的监工下,彻底把承乾宫改造了一番。 人躺在偏殿,把靠近亭廊的窗户一打开,迎面就可以欣赏雕栏画栋飞阁流丹。 承乾宫的宫女太监伺候地莫不小心翼翼恭敬非常。要知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但哄得皇上心花怒放又肯费尽心思改造宫殿的,毓妃娘娘还是万里挑一的独一份。 连草图都是皇上亲手画的,据说和毓妃娘娘江南老家的闺房一模一样,一解思亲之苦,二则为了给炎热苦夏又怀有身孕的毓妃娘娘避暑。 翊坤宫。 刚和皇上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的那拉氏气得胸膛一阵阵起伏。 “嬷嬷,你说皇上是中邪了吗?不过才刚诊出喜脉,就要把一个汉女晋封成贵妃?那要是生出来个皇子,是不是就……” 就要封为皇贵妃,位同副后? 容嬷嬷默默咽了咽口水,虽然再三暗示自己皇上不可能如此不守规矩,可心里有一线隐隐约约地明白,皇上还真能在有皇后的时候再封一个皇贵妃。 那拉皇后心里又酸又涩,差点一个没忍住落了泪。 毓妃有孕无法侍寝,就算撤了绿头牌但皇上去承乾宫的频率不减反增,日日陪着毓妃用膳亲密地如同一家三口。 为了毓妃的小女儿情思,亲自上手规划改造承乾宫,身边伺候的大内总管李玉被派去代替皇上亲自盯着,生怕有人偷奸耍滑怠慢了毓妃。 还哄得皇上没有理智吩咐将为毓妃的母家搬迁到京城,亲自选了宅院,亲手写好了牌匾,就等着苏家人那帮浑身铜臭的泥腿子在京城落地扎根。 可她…还有她不满一岁的小十二哪里有这些待遇? 那拉氏一想到等毓妃顺利诞下皇子阿哥,皇上爱屋及乌的场面就惊恐地浑身发抖。 宫权与孩子是她无法失去的逆鳞。既然毓妃不肯乖乖做一个无子的宠妃,就别怪她不客气。 那拉氏气不过,没沉住气抬手把手腕上的碧玉手镯给砸了,恍惚间回过神来又是一阵心疼。 这可是她最喜欢也最值钱的镯子! 顾不上进一步地伤心懊恼,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的十二阿哥张开嘴使劲地哭嚎。 永璂是那拉氏来之不易的心头肉,生怕被乳母笼络了去,平日里都待在正殿,由那拉氏亲自看顾。 这一哭直接让那拉氏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安慰,又是喂奶又是逗笑好容易才把小阿哥哄好,连忙交给乳母抱到偏殿睡觉,筋疲力尽地瘫软在软榻上。 容嬷嬷匆匆忙忙地握住那拉氏的手无声安慰。 “娘娘无需忧心,后宫里让一个孩子无声无息地流掉的方法多了去。您到底是皇后,毓妃有孕最该担心的可不是我们,娘娘千万沉住气,别脏了自己的手。” 那拉氏横眉竖目,气闷地闭上了眼。 她刚拼着皇上厌恶才阻止了毓妃晋升贵妃,短时间内是别想做什么手脚。 要说这后宫里狗咬狗才精彩,出身包衣世家在内务府根基深厚的令妃恐怕无比痛恨抢了她宠爱的毓妃? 那拉皇后终于舒了一口气,动了动酸软的手臂,突然小腹一阵阵坠痛传来。 “啊——!” “主子娘娘,这是怎么了?!快!快去请太医。” 翊坤宫顿时陷入一片鸡飞狗跳。 听闻皇后又怀上了一胎但有小产先兆的后宫妃嫔:…… 那拉氏今年还真是顺风又顺水,接连两胎,难不成是得了什么生子秘方?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少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翊坤宫,企图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承乾宫里,被人羡慕嫉妒恨外加惦记的毓妃看着面前大大小小的补汤愁眉不展。 其他人羡慕皇上的这份心意羡慕的不得了,绿头牌都撤了,皇上还喜欢隔三差五陪毓妃用膳,嫉妒地差点眼珠子都绿了。 就问这种情况下,该如何逃避不好看更不好喝的补汤?一天好几碗的量,伊哈娜她实在是认为有些棘手。 想了想,拍了拍乾隆的手背,商量地说道: “皇上,臣妾这补汤实在是喝不下。要不然等用完膳再喝?” 乾隆默默抽出手,瞧着伊哈娜的眼神更坚定了。 也就是看在乾隆一心为她好的份上,否则她指定一个幻境让这人自己把大大小小的补汤喝个干净。 伊哈娜勉强喝了一碗,怎么也不肯喝了,皇上脸黑,她的脸更黑。 伊哈娜决定,等一会儿乾隆走了,她就派人把建议她多喝补汤补补身子的太医叫来,昆仑镜里那个只知道吃喝睡的蛊虫该派上用场了。 也不伤财害命,单纯控制着太医改个话术还是可以的。 幸好乾隆没说什么,只是遗憾地看了她几眼,转头吩咐宫女太监布菜。 “梨园新排了几出新戏新曲儿,里面有几个琴弹得不错的,要是无聊地话可以招来听一听。” 第148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27) 伊哈娜不感兴趣地撇撇嘴:“算了,没什么兴趣。” 她在后宫过得挺开心的,要是承乾宫里没三天两头冒出些腌臜的东西她就更畅快了。 乾隆柔声地感慨:“不听也好,那帮琴女的琴音还比不上你,还想要什么只管和朕说。” 李玉眼观鼻鼻观心地垂着头当哑巴,暗暗心惊皇上对毓妃娘娘态度上细微的变化。 要说以前更多的是对皮相的迷恋和新鲜,如今看着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烟火气。 乾隆抚摸着伊哈娜微微鼓起的小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兴致起来让人从私库里取出珍绝的古琴焦尾。 美其名曰,为腹中的小皇子胎教。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乾隆起身去了令妃的储秀宫。 第二天直到苏夫人进宫探望,伊哈娜才从床上慢悠悠地清醒。 皇后肚子里这一胎不太稳固,皇上这些年来对继后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得了消息也只是传下旨意让皇后在翊坤宫静养,顺便免了后宫众妃的请安。 太后去了五台山礼佛,宫权暂且分给嘉贵妃和愉妃。 所以,好不容易可以不请安的伊哈娜索性放任自己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伊哈娜对后宫的一众妃嫔不热络,也不拉帮结派,再加上分薄了其他人的宠爱,彼此更没什么姐妹情分,顶多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因此不少算计着同伊哈娜交好以此来接近皇上的妃嫔全都吃了个闭门羹。 皇上问起来,就是吃醋,醋的不情愿介绍其他姐妹伺候皇上。 “娘娘,苏夫人到了。” 伊哈娜撑着困倦的身子掀开被子清醒了一瞬,立马把人迎进来。 这还是她自离家之后第一次见到母亲。 苏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全礼,这才坐下,伊哈娜好说歹说也没拦住只好随她去了。 “娘娘,……怎么这身打扮?” 苏夫人一进内殿就盯着伊哈娜略显单薄的宫装还未梳洗的发髻,欲言又止。 伊哈娜刚起没多久,慵懒没骨头似的靠在软椅上,乌黑浓密的乌发垂落腰间,一看就是不适宜见外客的打扮。 苏夫人不自觉地抿紧了唇,瞧着自家闺女在皇宫里也同闺中一样全然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心肝颤了颤。 生怕一个不小心犯了忌讳,惹了皇上不快,这话到了嘴边却又无法明说。 “母亲!” 伊哈娜是个聪明的,略一思索就明白母亲的忧虑,不禁有些感动,和往常一样把脑袋搁在苏夫人温柔的掌心,亲亲蜜蜜地撒娇: “母亲不必忧心,女儿在后宫里过得很是不错,皇上待我也好。您摸摸,再过几个月您可就能抱上外孙了!” 说完,拉着苏夫人的手放到微微起伏的小腹上。 “娘娘今儿的气色不错,奴才心里也就放心了。这次进宫就是放不下你,没想到一转眼娘娘也有了身孕。” 苏夫人越说越难过,手指微微摩挲伊哈娜柔顺的发尾,眼尾渐渐染上了胭脂红。 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本想着替她寻一个好归宿。 家世相当的怕她行事懒散受婆母磋磨,家事低微容易拿捏但又怕她过不惯,可…谁承想千挑万选却抵不过帝王恩宠,进了条条框框规规矩矩的帝王家。 靠着男人稀薄的宠爱过活,她乖女外表看起来温柔贤淑其实内里那倔强小性懒散又不守规矩,怎么受得了后宫的尔虞我诈? 虽然常有书信来往,没亲眼见到苏夫人哪能放心的下?白头发都冒出来了许多。 如今亲眼瞧着伊哈娜粉面桃腮精气神十足,一看就被照顾得妥帖,一个惴惴不安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伊哈娜回握住苏夫人的手,笑得比蜜还甜,哪里还有在乾隆跟前清清冷冷的懒散样? 伊哈娜和苏夫人闲聊了几句,静静地听着苏夫人将家里的事,挑着捡着好听的说。 “对了娘娘,没想到苏昱这个混小子在读书上还有几分天赋,刚参加完会试,精神头倒还不错。” 苏夫人又开始对苏昱的婚事发愁,虽然年岁还不大可京城里有的是贵族格格透露结亲的意愿。 苏老爷和苏夫人有自知之明,他们不过是商贾之家虽说是皇商但在京城根基浅薄,就算苏昱自己争气又哪里能攀附地上高门大族? 十有八九是冲着宫里盛宠在身的毓妃和肚子里的皇子。 若是伊哈娜顺利诞下小阿哥,下注的人自然会更多。 伊哈娜笑笑没说话,却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母亲,阿玛不是说天冷老是腿疼吗?这里面是我给阿玛准备的一些药材,还有黄太医配的药丸。” 水仙识趣地捧着一个精巧的药盒放在跟前的案桌上,上面还有些给苏夫人和苏昱用的昂贵又低调的首饰和一应难求难求的孤本。 “娘娘!家里什么都有,哪里能要娘娘的体己?再说了,娘娘在宫里家里一点也帮衬不了……” 苏夫人面上露出些不赞同的神色,把药盒往前推了推。 “苏夫人就收下!宫里什么都有,朕委屈了谁也不会委屈了毓妃。” “皇上怎么来了?” 众人纷纷恭敬行礼。 乾隆一来就瞧见伊哈娜满面娇俏,全身心信任的模样迷人地挪不开眼。 还不等伊哈娜福身就上前一把揽住对方的腰肢,顺势坐到伊哈娜的软椅上,亲昵地把伊哈娜放在大腿坐好,手不自觉地虚虚环上隆起的肚子。 动作流畅又连贯,苏夫人暗自捏了捏掌心。 “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乾隆放低姿态,同苏夫人热切地交谈了两句,彻底打消了对方的顾虑。 大手一挥,又赐下一串金银珠宝,还特意承诺只要伊哈娜点头苏夫人想什么时候进宫探望都可以,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等苏夫人出宫,把所见所闻同苏老爹和苏昱和盘托出,一家人的心这才彻底地放好。 当天晚上,作为奖励,坐稳胎的毓妃娘娘成功让万岁爷下不来床,第二天打着摆子上朝。 没等到皇上的令妃气得暗骂毓妃是典型的狐狸精,怀着身孕还不知羞地勾人。 见了亲娘,富察氏那边也不能忘,好歹满族名字上还带着富察的前缀。 承恩公夫人觉罗氏同儿媳那拉氏进宫觐见,话里话外透露出亲近之意,对伊哈娜肚子里的皇嗣格外关注。 第149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28) 伊哈娜安安静静养胎的日子没过多久,那拉皇后肚子里的龙胎就没了。 “娘娘,皇上已经去了翊坤宫。嘉贵妃和愉妃娘娘也赶过去了。” 最近嘉贵妃掌管部分宫权,可谓是春风得意。愉妃向来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宠爱也稀薄,被嘉贵妃打压地死死的。 “既然皇上去了,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那拉皇后处处小心,三天两头请平安脉,太医都快住在翊坤宫了,龙胎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呢? 伊哈娜想起最近承乾宫不时出现的什么熏了硫磺的燕窝,掺了朱砂的红枣粥,什么让人日渐消瘦的熏香,内务府送来被做了手脚的衣物,愈发想要去翊坤宫瞧瞧,那拉皇后究竟是怎么中的招? 水仙眉头拧成了麻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娘娘,咱们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冲撞了怎么办?那拉皇后刚堕了胎,现在实在是不吉利。” 避都避不及的事,自家娘娘怎么偏偏上赶着去凑热闹? 再说了,难保皇后娘娘见了毓妃娘娘不会受到刺激,想不开把不经意间挺着肚子拉仇恨的主子当成罪魁祸首。 伊哈娜半点不怕,就算水仙和月牙磨破了嘴皮子也不管用,溜达溜达去了翊坤宫。 反正两宫隔得近,干脆舍了轿辇,权当散步。 伊哈娜到的时候,后宫众妃别管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有一个算一个自觉地在翊坤宫守着,乌泱泱挤满了大殿。 皇上和太后也在跟前,脸上浮现出伤感忧郁。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掩盖住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 一瞧见伊哈娜,乾隆脸上罕见地露出三分薄怒,颊侧的肌肉鼓鼓的,急忙站起身来握住伊哈娜的手扶着她坐下,声音喑哑地训斥: “不好好在承乾宫待着,过来做什么?不怕被人冲撞了去?!” 到底不忍心苛责伊哈娜,迁怒一般瞪了跟前伺候的水仙一眼,低沉威严地出声: “不看好你们家主子,随着她胡乱折腾?!要你们有何用?!” 水仙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心里疯狂后悔,她怎么就猜拳输给了月牙呢?要不然,悠哉悠哉地守在承乾宫给娘娘准备火锅做晚膳的就是她了! 大殿内众妃嫔神色各异,眼神不住地往被皇上护在跟前的毓妃身上瞟,至于心里想着什么,也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了。 年纪轻些的忻嫔不免露出嫉恨的神色,又赶忙垂头遮住。 伊哈娜柔嫩细滑的玉手回握住乾隆,漂亮的凤眼里满是信任和后怕: “皇上不要怪水仙,臣妾做的决定她如何能拦得住?听说皇后娘娘出了事,臣妾一个人待着,这颗心就惶惶然没有着落,怎么好好的就……” 乾隆眼里闪过怜惜,会意地拍了拍伊哈娜的肩膀。 是他的不是,皇后小产的原因没查出来,伊哈娜害怕也是难免。 太后转头瞧着皇上对毓妃的紧张,黑漆漆的眸子浑浊一瞬,打量了一下伊哈娜鼓鼓囊囊的孕肚,欣慰慈爱地笑了笑: “毓妃是个好的,待会儿太医出来也顺便给毓妃把个脉。” “若是缺了什么就告诉哀家或者皇上,哀家要皇子都好~好~的!” 一瞬间,大殿内鸦雀无声,除了伊哈娜毫不露怯出声谢恩外,低位的答应常在腿脚蹲麻了也不敢有半点动作。 太后脸上微微颔首,默默地转起手上的佛珠。 伊哈娜的手被乾隆握在手里,目光悬空落在空荡荡的卷帘上,心里盘算着皇后难产到底是谁的手笔,嘉贵妃还是令妃?亦或是另有其人? 她不相信凭着那拉氏的小心谨慎,小产一事会是单纯的意外。 “哗啦”一声掀开帘子的声音,黄太医弓着身走了出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小产难免体弱必须要卧床静养几日。” 容嬷嬷也跟在后面出来,待黄太医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皇上,求您救救皇后娘娘,小产绝对不是意外!皇后的胎坐的稳稳当当,上午还好好的,中途就用了一碗甜粥,孩子怎么可能突然就没了呢?!” 说着一个劲儿地磕头,脑门上霎时一片青紫。 乾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容嬷嬷,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出声吩咐黄太医把翊坤宫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 自己起身朝内室走去。 令妃和庆嫔遥遥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握紧手中的锦帕。 乾隆进了内室,里面已经收拾妥当,只是血腥气仍旧萦绕不散。 “皇后?” 乾隆走到床边,面上难得流露出几分温情,握住那拉氏冰凉的手顺势塞进锦被里。 “皇上?臣妾的格格没了,一直盼着同和嘉一样可爱的小格格没了!” 那拉氏嘴唇干涸,眼眶通红哭都哭不出来,哪里有平日的金贵雍容?浑身上下只剩下狼狈二字。 “你放心,朕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 乾隆用力点点头,生出些许愧疚。 皇后脸上露出希冀,握了握乾隆的手,再也撑不住汹涌澎湃的困倦昏睡过去。 外殿,太后娘娘站在帐幔外听了几句,干脆利落地带着一众低位妃嫔离开。 黄太医把翊坤宫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蹊跷。 容嬷嬷口中皇后娘娘所用的甜粥,只是最普通的吃食,没有任何问题,难道那拉氏小产真是意外? 伊哈娜没有说话,只是拿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娉娉袅袅的令妃,默不作声地品着手里的热茶。 莫名觉得,这件事和令妃脱不了干系。 她才不会相信皇后的小产纯粹是巧合。 思来想去,能避开太医耳目的手段和秘药,也就只有掌管内务府的包衣世家能办到。 嘉贵妃令妃忻嫔愉妃,还有已经薨了的慧贤皇贵妃、哲悯皇贵妃,算算后宫里的高位妃嫔,居然有一半出身包衣世家。 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哪样不需要内务府经手?在后宫里,皇上的话恐怕都不及内务府管用。 包衣世家出身的妃嫔能够得到多少好处,又能在宫里动多少手脚,不用想也清楚。 想起内务府送来的那些动了手脚的衣物首饰摆件,伊哈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 若是打算在后宫里过得悠闲安稳,让令妃那帮妃嫔投鼠忌器不敢再伸爪子,内务府那群被养肥了的硕鼠就要先用来开刀。 一个主意在脑海中渐渐成型。 随着空气里血腥气愈发淡薄,茉莉的香气就愈发明显。 她怎么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爱上茉莉这种花了? 那拉氏不是一向钟情于能衬托身份的牡丹吗? 第150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29) “怎么了?是不是闻到血腥味有些难受?” 乾隆从内室出来自然地揽着伊哈娜的腰。 伊哈娜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只感觉鼻尖那股花香愈发浓厚了。 后宫里香料是最容易做手脚的东西,皇后又不是刚进宫的新人,翊坤宫怎么可能会出如此纰漏? “翊坤宫是熏了什么香吗?臣妾觉得还挺好闻的。” “这…翊坤宫许久不曾熏染香料,毓妃娘娘从哪儿闻出来的?” 容嬷嬷面上显而易见地有些着急,要不是顾忌皇上在跟前恐怕就该忍不住凑近问清楚了。 伊哈娜沉吟一瞬,也不介意把后宫的水搅得更浑一些。 “本宫只是闻到一些细细的茉莉花香,很淡很淡,味道很独特。倒是诧异皇后娘娘的品味变了。” “翊坤宫怎么会有……” 想起什么似的,容嬷嬷闻言一愣。 猛然想起内务府送来的鲜花,炙烤成花瓣后做成香囊留香。 娘娘身上佩戴的香囊里,貌似装的正是茉莉花瓣。 伊哈娜瞧着容嬷嬷惊疑不定又怀疑的神色,眯了眯眼,毫不客气地伸手讨要: “本宫还蛮喜欢这种香气,不知道皇后娘娘这儿有没有多余的香料?” 听到毓妃这么说,容嬷嬷也没有半分勉强,点头称是。 不过是些干花罢了,不值钱的东西有的是。 不过一会儿功夫,一小包装着干花瓣的香囊就送到伊哈娜的手上。 伊哈娜没有再多逗留,和乾隆携手跨出殿门,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容嬷嬷询问黄太医的声音。 “黄太医,劳请您仔细瞧瞧,这里面装着的干花可有什么不妥?” 皇上半路被李玉截住,前朝政务出了什么纰漏。 独自一人回到承乾宫,伊哈娜把宫女太监全都打发出去,只剩下水仙留在跟前,然后把香包打开放在鼻尖轻嗅。 直骇得水仙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阻拦:“娘娘!翊坤宫拿来的东西谁知道动没动手脚?!” 伊哈娜依言放下,淡定地开口:“放心,这些香料没什么问题。” “那…皇后娘娘怎么会小产?李公公查到现在也没什么头绪。” 水仙抱着怀疑态度开口,她并不相信自家主子会无的放矢随意讨要一份香料。 “这些干花炙烤使被做了手脚,单看确实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和皇后爱喝的甜粥配在一起就是要人命的东西。” 伊哈娜回想起空气中血腥气都掩盖不住的花香,恐怕那拉氏用香包的时间不短了。 水仙吃惊地张大嘴,这种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伊哈娜瞥了吃惊到呆滞的水仙,深吸一口气。 若不是她曾经无聊到把大明皇宫里所有的藏书孤本都看了个遍,恐怕也不会发觉如此隐秘的手段。 明朝宫斗激烈,大明后宫传下来的诡谲秘药防不胜防。 香料同甜粥里的某些东西会催生奇毒,医无可医,同冷香丸一样本该灭绝失传了才对。 伊哈娜不由得想起令妃,眼眸微眯,皇后小产恐怕同她脱不了干系。 那拉皇后小产的消息传遍后宫,后宫众妃安安分分待在寝宫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攀扯没了小命。 所有人都在揣测到底是暗中下的手,又是如何做到?毕竟依着太医皇后娘娘把脉的迹象,根本不可能是意外小产。 只是谁都没想到,李公公在后宫里亲自彻查,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最后只能定性为一桩意外。 恐怕是皇后娘娘刚生下十二阿哥不过三个月,又怀上了龙嗣,胎没坐稳。 不论后宫妃嫔信还是没信,这件事算是翻了篇。 翊坤宫。 那拉氏不敢置信。 明明她的小格格在肚子里安安稳稳,早上刚请了平安脉太医告诉她是个格格,怎么用完午膳就没了呢?! 这一切绝对不是意外! 皇上心里明明清楚,明明说好了会替她讨回公道…… 那拉氏捧着肚子,默默在床上流泪,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滋味。 短短几天就老了几岁的容嬷嬷握住那拉氏的手,一张脸上满是心疼和动容。 “娘娘,您一定要振作起来,可千万不能倒下!你,你忘了十二阿哥了吗?他才几个月大,最是需要额娘的时候。” 那拉氏的紧闭的双眼下,眼珠子不期然动了动。 容嬷嬷无奈地咬紧牙关,狠狠心上了剂猛药。 “娘娘,这次流产绝对不是意外!既然皇上不能给娘娘公道,您要振作起来自己去讨!” “嬷嬷,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快告诉本宫啊!” 那拉氏眼睛亮的惊人,猛的迸发出执拗的光,脸瞬间扭曲成一团。 容嬷嬷只感觉对方没有修剪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传来钻心的痛。 罢了,反正后宫的妃嫔都不是省油的灯,只要娘娘能振作起来。 恨总比爱更能支撑一个人。 “娘娘小产那天毓妃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老奴,娘娘最近确实是对茉莉花香的香包喜欢的紧,老奴思来想去总是觉得不对劲。” 容嬷嬷舒了一口气,回握住那拉氏的手,娓娓道来。 “娘娘不妨仔细想想,怀十二阿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到了如今这次就没什么缘由小产了呢?翊坤宫一切同往常一样,唯一就是多了这茉莉花的香包。” “嬷嬷的意思是,难道是庆嫔做得手脚?” 这干花瓣做香料虽是庆嫔随口提议被她放在心上的,可从头到尾一应都是内务府操办的。 再说了,就庆嫔无子无宠老实木讷的性子,那拉氏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对方这般下手有何好处。 “单凭庆嫔自儿个恐怕没那个本事。但庆嫔同令妃交好,二人又出身内务府世家,再加上膝下两个阿哥傍身的嘉贵妃暂掌宫权…谁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想起最近皇上对储秀宫的垂青,那拉氏的妒火越烧越旺,差点没疯魔。 凭什么她的孩子好端端的就没了?毓妃的孩子却活得好好的,被皇上护得严严实实。 凭什么本属于她的宫权,却能被嘉贵妃那个贱人染指?还不知道金佳氏为了她小产出了多少力气。 还有令妃! 不是明明惹了皇上不虞,怎么就偏偏能再次复宠? 刚流掉孩子的那拉氏很快就在仇恨的加持下振作起来,刚出了月子就迫不及待同嘉贵妃隔空斗法,两人互相使绊子。 失掉一个孩子,那拉氏更是一颗心扑在十二阿哥身上,把其他长成的阿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伊哈娜愈发圆润,比起寻常孕妇大一圈的孕肚汇集了对方视线。 第151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30) 还没等后宫里的妃嫔对伊哈娜下黑手,新一轮大选又提上了日程。 乾隆十八年大选,那拉皇后和嘉贵妃负责操持筹办。 私下里乾隆还特意提了一嘴,问伊哈娜想不想跟着去凑个热闹,她摇头果断拒绝。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别说后宫所有女人聚集在一起,堪称大型修罗场。 她好好地养胎不成吗?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吃一顿鲜灵的古董羹。 大选结束后,宫里顺理成章地多了几位容貌俊秀的妃嫔,看着比原先的老人安分地多。 伊哈娜的承乾宫也安置了一个博尔济吉特氏的官女子学规矩。 性子比较爽朗,看起来倒不像是擅长惹祸找茬的主,伊哈娜把人安置在后殿就没有多加理睬。 选秀前夕,富察夫人还特意进宫一趟,言语间试探送个女子帮她固宠,伊哈娜当即表明态度坚决反对。 她在宫中已经是被专宠的宠妃,并不需要别人来分薄这份宠爱。 “家族若是有送秀女进宫搏一搏的想法,本宫也不反对。只不过,在这后宫里活下去可就要各凭本事。本宫这里可没什么同宗同族的情意。” 富察夫人的脸色霎时难看地紧,嗫嚅了半天,到底没有再开口说些扫兴的话。 她借了富察一族的势是不假,但她受宠给族里带去的好处,可远比投入多的多。 有她在,特别是在那拉皇后不受宠的前提下,富察女嫁人都高了一个门槛,一女难求。富察一族的儿郎骁勇善战,功劳从来不会被无故埋没。 若是他们不满足于这份稳赚不赔的买卖,执意送真正的富察女进宫,那也别怪她给富察一族指定几门“好”亲事,搅和地后院鸡犬不宁。 幸好富察一族审时度势做得很好,只隔了一天,白花花的银两和宫里好用的后手表示了富察一族的诚意。 伊哈娜的肚子圆滚滚越来越大,太医把脉说是双胎,十有八九会早产。 这些日子乾隆看望其他妃嫔的频率都低了几分,除了忙碌前朝的政务外,对伊哈娜的肚子更是上心。 只是苦了有头有脸的御前红人李公公,在承乾宫和养心殿来回奔波,整个人愈发的清瘦。 伊哈娜每次都会吩咐宫人,把给皇上炖的补汤另留一份,体恤体恤这位尽职尽责的总管公公。 “娘娘,奴婢闻着这新送来的燕窝味道不太对。” 水仙急匆匆地端着手里的碗,脸上多了几分忧色。 她和黄太医学医术不过几日,只会些许皮毛,只是隐约觉察出有些许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给本宫瞧瞧。” 伊哈娜皱着眉,接过杯盏。 这燕窝里掺杂的东西极为阴寒,倒是同昆仑镜里胖虫子的功效有些许相似。 “里面藏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冲着让本宫一尸三命的目的来的。” “到底是谁手段居然这么阴毒?!奴婢这去找太医院的黄太医仔细瞧瞧?” 水仙气得脸颊浮现一层红粉,有些孩子气地在伊哈娜面前愤愤不平,气不过使劲拍了拍掌心。 “不必了,是谁做的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那几个人。只要本宫受宠一天,就碍一天的眼,后宫里拼的不就是一个你死我活?” 水仙对她的处理方式很不满意,要她说就干脆告诉皇上,非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再说。 伊哈娜一眼就瞧出来水仙在想什么,却没有出声解释。 名义上,承乾宫里里外外的奴才都是李玉送来的乾隆心腹,稳婆乳母也是提前备好的。 入口贴身的东西里三层外三层,恨不得查验烂了,做到这样都不乏污秽之物混进来。 那拉皇后的前车之鉴明晃晃地在那儿摆着,皇上亲自下场估计也不过是把水搅得更浑一点,这般隐晦的算计恐怕同世代把持内务府权柄的包衣世家脱不了干系。 “行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吩咐林嬷嬷把宫人再排查敲打一遍。” 水仙点点头,顺从地离开。 伊哈娜托着软腮,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肚子,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很配合地踢了踢小脚好像是在打招呼。 乌木色的瞳孔陡然被暗金色覆盖,伊哈娜的目光空洞地望向虚空,一条条密密麻麻的因果线呈现在眼前。 紫金色的人族气运环绕一圈,最终盘旋在一根隐隐泛着黑红的因果线上方,似乎下一秒就能包裹吞噬地一干二净。 “找到了——” 盛着燕窝的杯盏浮现出一缕黑色的雾气,顺着因果线肆意爬到另一端钻入一具丰腴妩媚的身躯消失不见。 “又浪费掉一缕龙气,看来今晚又该委屈皇帝陛下了~” 随着最后一丝喃喃自语彻底消散在空气里,伊哈娜裹紧身上的锦被懒洋洋地睡了过去。 伊哈娜的预产期一个月前,乾隆金口玉言,特地允许苏夫人进宫陪产。 后宫内,不管生子的没生子的,都为这件事嫉妒红了眼。 自打康熙皇帝开始,陪产制度就被取缔了,怎么都是生孩子,偏偏毓妃就这么多的优待? 苏夫人接到消息的当天包袱款款收拾好,直接进了宫,安置在承乾宫偏殿。 苏昱和苏老爹一个没去书院,一个没去跑商,就算进不了宫也甘愿眼巴巴地等在府中,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要不是怕皇上不同意,苏老爹琢磨着把这些年搜罗的上好药材补品全一股脑的送进宫里。 还是伊哈娜特意承诺,等生产过后,就求皇上同双亲见上一面,苏老爹这才按捺住一颗怦怦直跳的心脏,焦心地等着。 “额娘,您放心!皇上准备的东西一应俱全,您就安安稳稳地歇着。” 伊哈娜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出声阻止苏夫人里里外外的巡视。 午膳还没用,这都已经是今儿个第三次生产演练了。 “你这孩子,你还小,不知道这生产的艰辛凶险,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你就安安心心地躺着就好。” 苏夫人不赞同地瞪了伊哈娜一眼,一时间也忘了什么规矩不规矩。 其实说穿了,苏夫人也做不了什么,只是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再不济给肚子里的娃娃缝制肚兜,另外就是每天固定的生产演练。 预产期越来越近,伊哈娜没什么别的感受,苏夫人的精神倒是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伊哈娜只好点点头老老实实听训,嘴角却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 还没等笑容彻底咧开,突兀地感觉肚子一阵下坠。 要生了! 经验丰富的伊哈娜马上明白,捧着肚子哎呦起来。 第152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31) 乾隆得到伊哈娜要生产的消息时,正在养心殿同和亲王商讨政务。 李玉进去通传后,二话没说,当即站起来急匆匆赶往承乾宫。 被遗忘在脑后的和亲王:“……” 等乾隆皇帝赶到承乾宫,那拉皇后嘉贵妃这些高位妃嫔已经站在外殿候着。 博尔济吉特氏也得到消息也急匆匆地赶过来,缩在一众高位妃嫔里面倒是不显眼。 众妃见了皇上急忙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乾隆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脸色堪称凝重。 他不是第一次在产房外等待妃嫔产子,却没有哪一次和今日这般心神不定。 “怎么样?太医过来了吗?” 月牙侯在外殿,给皇上添了杯新茶,回道: “启禀皇上,太医刚刚把完脉,娘娘身子健壮胎位很正。” 乾隆点点头,没有什么心情再说什么。 承乾宫的宫人被他敲打过,还有不少在太后跟前伺候过的嬷嬷,经验丰富。 令妃的眼神默不作声地在乾隆略微颤抖的手腕上环视一圈,收回视线,眼睑微敛入定般瞧着地面上精心绘制的花纹,谁也不知道内心在想些什么。 还不等乾隆喝完第二杯茶,产房内响起一道响亮的啼哭声。 乾隆先是诧异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顿时抑制不住美滋滋的好心情,眼巴巴地瞧着内室的门帘。 不愧是他的种,连哭声都不同寻常,一定是个健壮的阿哥。 这时产房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挑起,苏夫人抱着一个蓝色的襁褓走了出来。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先生了个小阿哥!” 乾隆没有上手接,只是缓慢地掀开襁褓一角,露出里面皱皱巴巴的一张小脸。但没有寻常孩子面色那么红,瞧着白白嫩嫩的。 “好!好!好!” 乾隆朗声大笑,蓦的又想起伊哈娜怀的双胎,赶忙又问: “毓妃身子可还好?太医把脉不是说怀的双胎吗?” 苏夫人刚想回话,紧接着产房里又响起第二道哭声。 只不过声音细细的,像小猫一样娇气。 乾隆叮嘱苏夫人和乳母照顾好十三阿哥,直接抬脚进了产房。 那拉氏急忙上前阻拦,差点没把龙袍扯下一只袖子来。 恼恨皇上不守规矩,产房污秽,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就进去呢?也不怕冲撞了去? 隐隐听见皇上温和的声音从内室传来,那拉氏咽下喉咙间的酸涩,一时不察又被勾起了上次小产的心酸苦涩。 心灰意冷般重重坐回原位,没了半分直言劝诫的心思。 其他宫妃同样心惊于毓妃娘娘手段高超,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 真该让承宠几日就在后宫里嚣张霸道起来的忻嫔瞧瞧,人家这位毓妃娘娘才是在皇上心尖尖上安家的神仙人。 也幸好众妃的脸色都不好看,令妃那张兀自黑下来的脸才被衬得不那么显眼。 伊哈娜怎么会顺利生下皇子?不是已经…… 难道嘉贵妃那边留的后手被发现了? 视线在同样愕然的嘉贵妃身上顿了顿,令妃疲惫地揉了揉眉骨,心下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隐晦地朝冬雪摇了摇头,愈发觉得今日的金佳氏过于艳丽了,好像要把生命燃尽的美艳。 承乾宫的毓妃娘娘诞下一双龙凤胎,听说那位六格格简直和毓妃娘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是妹妹,却比十三阿哥还要白胖。 皇上和太后大喜过望,重重的赏赐。 众妃眼睁睁地看着大批赏赐进了承乾宫,恨不得扑上去,连带皇上的宠爱一块占为己有。 承乾宫的宫女太监一个个手里捏着赏银,脸上的喜色抑制不住的。行走在外被人一口一个姑姑公公,底气十足。 据说皇上本意想给毓妃晋升位分,可惜被太后娘娘拦住这才作罢。 要不然掌管后宫的内务府一夜之间能破产,光是各宫摔摔打打的瓷器摆件就供不上。 毓妃本就宠爱在身,皇上心里眼里的第一人。如今又有龙凤呈祥傍身,有子有宠的日子,是多少妃嫔羡慕不来的。 恐怕阖宫上下,只有膝下两子傍身的嘉贵妃不落下风。 经历了毓妃生产这一遭,居住在承乾宫偏殿的博尔济吉特氏彻底熄了争宠的心,只盼着看在她安安分分的份上,能在宫里安度半生。 产房内乾隆好像有很多话想和伊哈娜说,摸了摸伊哈娜微微汗湿的头发又咽了下去,转头离开急匆匆地去给小阿哥小格格起名。 那拉皇后也不自讨没趣,带着众妃说了几句吉祥话,紧随其后离开。 她们还得赶紧回去准备双份贺礼,起码不能让皇上挑她们不懂礼数的毛病。 睡了一觉醒来的伊哈娜,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瞧见苏夫人端坐在床沿,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白白胖胖的女娃娃窝在怀里乖乖巧巧,手都快酸了还舍不得放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格格?! 她的心都快化了! 见躺在床上的人醒了,苏夫人抱着自己的外孙,才勉强合了合嘴,喜气还是抑制不住地冒出来: “娘娘,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伊哈娜心下微暖,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生产居然不像以前一般顺利,被龙气洗髓过后的身子略微有些疲倦。 “没事就好!” 苏夫人松了口气,转头爱不释手地向伊哈娜展示怀里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娘娘快瞧,咱们的六格格多么漂亮又乖巧,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伊哈娜好奇地抻长脖子,靠在床头接过苏夫人手里暖乎乎软绵绵的小身子,两双一模一样乌木色的凤眼滴溜溜地盯着对方看。 伊哈娜莫名觉得有些许熟悉的感觉,脑海中闪过一缕精光,刚要说些什么,外殿响起另外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 水仙赶忙抱着哇哇大哭的十三阿哥走进内室,一起放到伊哈娜跟前。 似乎闻到熟悉的香味,十三阿哥嘴里的哭声立时停了,抽动了下小鼻子,眼睛掀开一道小缝,可怜又可爱。 两个眉眼间有些许相似的胖娃娃并排靠在一起,六格格白嫩的小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嫌弃。 “咱们十三阿哥的哭声一听就是健壮。” 苏夫人摸了摸十三阿哥吃到圆滚滚的肚子,自卖自夸。 第153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32) 乾隆很喜欢这一对龙凤胎,再加上没有晋伊哈娜的位分有弥补之意,满月礼办得声势浩大。 十三阿哥取名永琛,六格格取名昭华。 满月礼后伊哈娜重新承宠,乾隆一连在承乾宫宿了半个多月。 已经一年没体验过喝不着肉汤是什么滋味的后妃,都苦哈哈地愁皱了脸。 出了月子失去偷懒理由的毓妃娘娘,第二日请安就对上一屋子若有似无的打量。 “毓妃娘娘还是一如既往地慢,明明离着皇后娘娘的翊坤宫比大家近多了。” 一开口就一股子火药味的是忻嫔,坐在令妃的下首。 可能是被皇上一时的宠爱迷昏了头脑,忻嫔一改刚入宫时温婉可人低眉顺眼的小白花形象,一身石榴红的宫装眼里的酸气差点冒了出来。 众妃的眼观鼻鼻观心地瞧着,视线自以为隐秘,其实都被伊哈娜收在眼底。 伊哈娜施施然坐下,眼皮一掀,没有理会,反倒是对着上首的那拉皇后说道: “臣妾昨儿个睡得晚,今儿个六格格和十三阿哥又闹腾得不行,不过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可没误了时辰。不知道还以为,这请安的时辰平白提前了?” 说实在的,怀胎十月伊哈娜整日过得潇洒,单纯是不习惯早起请安。 那拉氏嘴角抽了抽,并不想关心承乾宫的私事。 她只想照顾好永璂寻机会和皇上修复关系,至于底下这帮不安分的主子斗得越厉害越好。 可让她给毓妃解围,又实在呕得慌。 “毓妃照顾皇子公主来晚一些也不妨事,忻嫔到底没生育过,不知道毓妃带龙凤胎的辛苦。” 此话一出,忻嫔当然怒气彻底被挑起,差点没一个控制不住把手里的茶杯掼在地上。 越看越觉得毓妃在拐弯抹角地向她炫耀,皇上日日疼宠又膝下有子。 忻嫔只感觉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皇上简直被毓妃这个狐狸精蒙蔽了双眼。 要不怎么会夸赞对方心性单纯,为人良善?明明是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上“耀武扬威”四个大字。 众妃再次见识到毓妃娘娘威力不减当年的怼人功夫,由令妃开口,老老实实地转移话题。 表面上,翊坤宫又是一阵和乐热闹。 伊哈娜懒得凑这个热闹,只是专注吃着盘子里的糕点。也不知道翊坤宫的厨子是怎么做的,这桂花糕的味道比御膳房的大厨做的还松软鲜甜。 对比一众连茶都不敢喝的宫妃,端坐在上首的那拉氏想不注意到都难,心里莫名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难道她就不怕自己在糕点里做什么手脚?虽然自己也不可能做的如此明目张胆罢了。 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信任她这个皇后的品性? 那拉氏不自觉地偏了偏头,顺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下这股莫名的情绪,“毓妃要不要再上一盘糕点?” 话一说出口,那拉氏就恨不得把自己的银牙咬碎,她这条舌头秃噜了什么鬼话? 热闹寒暄的大殿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那拉氏僵硬着身子,硬着头皮做出一副面无异色的样子,纳罕地回视了一圈。 伊哈娜闻言,有些讶异地抬头,盛情难却地点了点头: “好啊!娘娘宫里的厨子水平不错,再给本宫上一碟玫瑰糕。” 那拉皇后点点头,吩咐道:“诸位妹妹一道尝尝。” 摸不着头脑的众妃:难道真的是她们想多了? 忻嫔看了一眼表情真诚的毓妃,难得陷入了沉默。 啧—— “嘉贵妃这容貌愈发出色,不知道是如何保养的?” “哦,是吗?本宫都没发现。” 嘉贵妃不自觉地摸了摸嫩滑地恍若一夜回春的脸蛋,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 “贵妃姐姐的保养秘诀可别藏着掖着,娘娘如今这状态说是二八年华也使得。” 令妃说话不急不缓,忽略掉那双暗藏精光的眼睛,真诚的姿态很有说服力。 “本宫哪有什么保养的秘方?用的不都是内务府送来的胭脂水粉?兴许是最近休息好了,这才显得精神了许多。” 她也觉得自己最近确实年轻了许多,往常遮不住的淡斑都一干二净。 唯一的不好就是嗜睡,可太医把脉又说康健地不得了,想必是她多虑了。 众妃识趣地夸奖吹捧,直乐得金佳氏花枝乱颤,娇笑连连,被人晾在一边忽略的那拉皇后,逐渐带上了些阴郁。 伊哈娜无语地看着这群女人含沙射影,一人八百个心眼。 不过…… 伊哈娜挑起眉梢,想起上次顺着因果线还回去的好东西,暗自纳罕。 嘉贵妃重返清春般的美丽倒是和古书上记载的红颜醉有几分相似。 透支全部的生命力让服用的女子恢复到极致的美丽,最美的那一刻也是死亡到来的那一刻。 只看脉搏康健地如同壮年,实际上五脏六腑已经成了一具空壳。 可嘉贵妃见牙不见眼这模样,怎么也不像是知道药效的模样,否则还能笑得出来? 但黑红的因果线并不会说谎。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件事恐怕还有同谋暗中作梗,那个人才是红颜醉的所有者。就连嘉贵妃也被人当了枪使。 伊哈娜笑眯眯地扫过解语花般温柔体贴的令妃,把最后一颗葡萄塞进嘴里,贝齿上沾满爆开的汁水。 不着急,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深宫寂寞,总要有些人负责扮演调剂心情随时蹦跶的小丑。 当夜,翻了令妃牌子的皇上在御花园被嘉贵妃劫走。 椒房恩宠,一连五日,继毓妃之后再次让其他人红了眼。 承乾宫。 苏夫人在宫里住了七天就忍不住回了苏府。 带着大包小包的赏赐刚一回家,早就收到消息的苏老爹苏昱正大眼瞪小眼地坐在正厅,爷俩把茶水猛灌了两壶。 听到从苏夫人口里说出来娘娘在宫里一切安好,这才把一颗心揣回肚子里。 “幸亏娘娘生产顺利,一对龙凤呈祥的承欢膝下,也够她在宫里立足了。” 苏夫人感慨,又万分后悔没有传授女儿些后宅宫斗的心计。 想她在宫里听到水仙月牙说的惊险暗算,险些没吓得冒冷汗。。 第154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33) 被众多人惦记的承乾宫内一派安详。 皇上侍奉太后巡幸热河与木兰,那拉皇后并其他得宠的妃嫔搬去了圆明园避暑。 毓妃因着要看顾一对龙凤胎不易舟车劳顿的缘故,干脆就留在紫禁城,和一双儿女一起住在承乾宫偏殿,一开窗就能欣赏到潺潺流水荷塘月色。 厚厚的襁褓把永琛和昭华裹得严严实实的,尽管大热的夏天林嬷嬷仍旧担心小娃娃吹了风。 永琛还好,只要吃饱了就老老实实躺在软绵绵的床榻上呼呼大睡,丝毫不顾忌旁边负隅顽抗的同胞妹妹。 昭华小小年纪就不是个安分的,睁着水汪汪乌溜溜的大眼睛努力蹬开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奋力把被束缚住的小手挣扎出来,露在外面嫩生生藕节般的胳膊往外冒热气。 林嬷嬷着实怀疑毓妃娘娘把两个孩子的性别给生错了位,小阿哥乖乖巧巧的,可这位小格格怎么就这般活泼调皮? 刚要上手握住昭华的小手小脚重新塞回襁褓,小格格如有所觉地瘪了瘪嘴,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蓄满了泪,仿佛下一秒就要泄洪般哭出声来。 林嬷嬷愁眉苦脸地怔在原地,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嬷嬷,不碍事。昭华恐怕是热了,露出胳膊小脚也没什么。” 伊哈娜脱下鞋袜,赤着脚踩在绵软的地毯上,悄声走到小格格身边顺势坐下。 林嬷嬷也没有反驳,她也认为这么大热的天就算露出个一时半刻也不妨事,小格格瞧着就比一般娃娃身子健壮火气也更盛一些,再不济还有太医随时候着。 只不过这一对小格格小阿哥可是皇上太后毓妃娘娘心尖尖上的龙凤呈祥,先前她一个奴才再胆大,也不敢私自做娘娘的主。 旋即安心地退到一边。 伊哈娜刚一坐下,就对上小格格咿咿呀呀似乎笑眯眯的小胖脸,再次挣扎着露在外面的小胖手,五指张开似乎在向香软的美人额娘要抱抱。 已经不算是养娃新手的伊哈娜难得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这么活泼好动灵气十足的小格格也是少见,手却诚实地把昭华暖烘烘的小身子抱起来放在怀里。 很小,很白,很软,很胖。 被美人额娘“宠幸”的昭华胖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软趴趴地窝在伊哈娜怀里,四仰八叉,不自觉地把手指送进嘴里,身上肉嘟嘟的嫩肉随着吮吸的动作一抖一抖。 其实才几个月大的婴孩应该分辨不出来周围的事物,比起只会眨巴雾蒙蒙的葡萄大眼要奶吃的永琛,承乾宫内伺候的乳母一致认为六格格简直聪明过头了! 给永琛和昭华配备贴身伺候的奶娘四个,宫女八个,太监八个,不是从内务府拨过来的,都是在伊哈娜跟前伺候调教过的老人。 伊哈娜不放心,还特意把胖虫子从昆仑镜中放出来做劳工,招呼小弟给他们种下忠心蛊。 月牙和林嬷嬷这两位心腹也被伊哈娜留在六格格和十三阿哥跟前。 “你怎么这么胖呀?!昭华每天都有好好喝奶对不对?” 伊哈娜戳了戳六格格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抿起唇角取笑。 正抑制不住吃手本能的昭华,吮吸得兴致勃勃的小手上沾满口水,感受到亲生额娘戳一下戳两下的动作有些茫然。 伊哈娜被可爱到了,忍不住唧一口亲在奶娃娃柔嫩的嫩脸上,笑得花枝乱颤。 直接把睡梦中的永琛吵醒了,哼哼唧唧地抱怨额娘的坏心眼。 伊哈娜不好厚此薄彼,正好昭华一身嫩肉抱久了胳膊同样酸胀,干脆把两个小娃娃并排放在双人摇车上。 昭华看了一眼兄长的方向,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嫌弃。 四仰八叉,解放身心,小格格一个人就占去了大半的位置。 比昭华小了一圈的永琛,委委屈屈地躺在摇车的另外一小半上,丝毫不介意妹妹的霸道。 小小年纪就很有兄长的风度。 伊哈娜端坐在摇车旁,有些发愁这兄妹俩的性子。 永琛虽是兄长,但这性子却温吞的有些过分。 软绵绵的,被昭华欺负的死死的,被抢走刚到手的玩具也只会傻呵呵的笑,半点不生气,更别提记仇。 下次不用昭华伸手,自己就能主动把玩具让出去。 不管伊哈娜这个当额娘的如何教育都不为所动,当然也可能是根本听不懂。 也不知道像了谁。 好听一点叫稳重,难听的话就是软包子。 昭华的脾气,一个词概括就是“霸道”。 永琛的玩具要她挑剩下的,喂过自己的乳母绝对不能再去喂永琛, 连她这个额娘多抱永琛一会儿,也要啊啊啊咯咯咯地抢夺注意力,非要她也用同样的姿势抱一样长的时间才能作罢。 身为亲娘的伊哈娜:…… 可能是发现了亲亲额娘略带沧桑的视线,昭华很给面子地啊啊啊两声,露出粉嫩嫩光秃秃的牙床,绽放大大的微笑,成功把又要昏昏欲睡的永琛喊醒。 伊哈娜忧伤地叹了口气,上手替昭华理了理红彤彤一看就很喜庆的肚兜,指尖在额头上轻点: “你这个坏丫头,不许老是欺负兄长!” 昭华无辜又茫然地眨眨眼,专注地抱着永琛的嫩手指磨牙。 额娘说些什么?昭华没听懂呢! 顺利寿终正寝,被自家一串儿子孙子后妃哭着送走的弘旭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和额娘再续母子前缘。 虽然额娘换了一张天仙脸,但凭借冥冥之中玄而又玄的感觉,弘旭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辈子的毓妃娘娘就是上辈子的额娘。 就是,为什么自己平白降了一个辈分不说,还成了弘历这个手下败将的儿子?! 难道这个世界的自己居然这么废?连弘历这个自大又骄傲的皇子都斗不过? 只可惜他才来了几个月,只会吃奶睡觉戏弄戏弄下人,顺便偷听额娘和宫人的谈话。 可惜的是后宫之中很少谈论前朝的王爷,零零散散只听见弘昼十二叔的名头。 刚盘算摩拳擦掌如何夺取皇位的弘旭,突兀地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她是个女娃娃!是妹妹! 当天晚上,弘旭就张着大嘴哇哇大哭,就算伊哈娜亲自上阵又哄又抱也不管用,吓得皇上赶紧请太医号脉却啥事没有。 直哭得声音沙哑,哭声微弱,眼睛肿成红桃子,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都哭干了这才迷迷瞪瞪窝在奶娘怀里睡了过去。 连梦里都在打哭嗝。 第二天醒来的弘旭,蔫嗒嗒的,万分后悔。 投胎的时候,他怎么就贪图这副躯体的美貌,一头扎了进去呢?! 也怪他投胎走了地府阎王后门,排号时间紧张了些,生怕被另外一个灵魂抢占了先机,这才阴差阳错变成了女娃娃。 再次费劲地把永琛手里的玩具抢走,欣赏了一会儿奶娃娃要哭不哭的小脸,郁气又少了一成,这才把玩具愉快地还回去。 嗨哟,亲兄妹之间的玩闹有什么?他只不过是趁便宜兄长不记事多收点利息罢了。 弘旭,不对是昭华,把自己指制定的太子养成计划在脑海里划掉,另起炉灶,重新写下几个大字:女帝夺权计划之二三四。 第155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34) 昭华再次同乾隆见面已经是秋意渐凉的十月份。 彼时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弘旭阿哥这个事实,被打击地蔫头蔫脑。 不过还好,上辈子总归是当过皇帝的人,心性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毫不吝啬地露出无齿的笑容憨态可掬地卖萌,努力讨好这辈子的皇帝亲爹,趁机多培养培养感情。 不得不说,乾隆难得碰上一双在自己的威压下仍活泼卖萌亲近自如的儿女,心里自然是新奇又高兴。 再一次把昭华白嫩嫩的小脚从自己嘴边拿开,乾隆满目慈爱地逗弄的表情不由得微微僵硬。 天气凉了,下次还是要和伊哈娜说说,该给昭华把脚包起来。 直到精力旺盛的昭华玩累了,板鸭趴地窝在软榻上打起小呼噜,乾隆这才把她放在早就呼呼大睡的永琛身边。 又一次照例敲打完承乾宫伺候的奴才,和伊哈娜耳鬓厮磨一会儿,这才匆匆赶去养心殿批改奏折。 后宫妃嫔无不羡慕嫉妒毓妃的好运道,一双吉祥如意的龙凤呈祥,眉眼间那股讨人喜欢的机灵气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没生育过的还好,没有对比就没有落差。 那拉皇后嘉贵妃这些膝下有子的妃嫔都要嫉妒死了。 启祥宫当时就报废了一屋子的瓷器碎片。 据说嘉贵妃当晚气得头疼胸闷,太医大晚上匆匆赶去号脉。 芳草瞧着难得暴躁患得患失的愉妃娘娘满心无奈,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劝诫了。 瞧着再次被训诫叮嘱的五阿哥有些心疼。 自打毓妃娘娘得了一对龙凤呈祥,自家主子对永琪阿哥的耳提面命就一日没停过。 “永琪,你是额娘唯一的希望了。从前那些兄弟都不如你,可如今冒出了个永琛,又是龙凤呈祥的好运道……” 愉妃再如何佛系也难免被牵动了心神,脸上写满忧色。 她原本没有太大的野心,坐稳妃位,不给自家儿子拖后腿就心愿已足。 这些年,皇上年纪渐长,往常对其他阿哥不满意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有永琪能文善武资质出众。 她自然也会生出些许野望,万一这泼天的富贵就轮到她们母子身上了呢?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本就没多少宠爱,唯独靠着一个聪慧的好儿子才坐稳妃位。 “额娘!皇阿玛看重十三弟又如何?儿臣扪心自问,并不比其他他人差。” 十二三岁的少年意气风发,小白杨一般脊背绷得直直的,浑身上下都是不服输的劲头。 愉妃手上的动作一顿,爱怜地摸了摸永琪的脑袋。 罢了,儿子愿意搏一搏,她这个额娘只能默默在背后支持。 就算落败,也不过是余生萦绕着几分意难平,但有她这个额娘在,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 看毓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想必不会赶尽杀绝…? 翻了年,忻嫔顺利有了身孕。 亲自向皇上求了恩典,足不出户,连请安也给免了。 只是人虽然老老实实地护着肚子,窝在钟粹宫,可心却野得形似脱缰野马。 不时闹腾着请太医不说,钟粹宫的宫女不知道和其他宫的大丫鬟起了多少次冲突,隔三差五在内务府起冲突。 不是怀疑今天的食材不新鲜,就是送来的绫罗绸缎有些许味道,那拉氏成天扮演包青天断案,一听见钟粹宫的名头就头疼的厉害。 那拉皇后膝下的中宫嫡子十二阿哥,周岁礼办得热热闹闹。 当天晚上,回到启祥宫的嘉贵妃就不好了,病来如山倒,病殃殃地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 那拉皇后直呼晦气,嘉贵妃可真是会挑时候,万一死在了小十二好好的周岁宴上,她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虽然不是亲娘,但克庶母的名头也不是那么好听。 那拉氏没耽搁,太医院的一帮子太医大晚上的待在启祥宫轮流把脉,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也没商讨出来个什么事。 皇后的脸立时黑了,乾隆的脸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启禀皇上,嘉贵妃娘娘内里虚空,一场风寒下去,病去如抽丝,已是药石无医之症。”说话的是太医院的右判王太医。 一直以来负责嘉贵妃平安脉的王太医冷汗涔涔,却半点不敢动手擦拭。 贵妃娘娘的脉相一直沉稳有力,怎会一场风寒就不好了呢? 乾隆也没有计较什么,直接问道:“嘉贵妃还能撑多久?这是人为,还是……?” “最多一个月,老夫并没有找到用毒的痕迹。” 黄太医同太医院的同僚对视一眼,上前一步回话。 嘉贵妃面相艳丽似乎美到极致般燃烧,内里枯败衰老似将死人之人,但衰老又像是自然而然的。 黄太医脑海里划过一丝不解,这种手段若是人为,那也该是无解的秘药,不是他能掺和的了的。 第二日,嘉贵妃病重的消息传开,让后宫妃嫔尽皆哗然。 储秀宫的令妃手滑摔了一对青花瓷摆件,没有在后宫掀起半点水花。 皇四子永珹的婚事被提上日程,带了些给嘉贵妃冲喜的意味。 第156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35) 四阿哥永珹成婚后,嘉贵妃的身子没有丝毫回转。 听说四福晋进宫敬茶时连端坐都勉强。 为了防止年岁尚小的十一阿哥过了病气,乾隆最近为找养母一事发愁。 “伊哈娜,你说朕把永瑆抱到你膝下养着如何?” 这天正趁着还未入夏好好吃一顿锅子的伊哈娜,被乾隆的突发奇想搞得脑壳一蒙。 把嘴里的狍子肉咽了下去,震惊的眼神明晃晃地质疑: “皇上是在说笑吗?臣妾跟前的两个小子都养不过来,哪里能逞能去再养一个小阿哥?” 她自己生的孩子都是放养长大,更遑论再养一个刚满周岁的小阿哥。 养好了还好,说是养母尽心;若是养出个好歹来,她这个养母岂不是会被扣上居心叵测的帽子? 她可不想上赶着揽瓷器活。 “皇上,十一阿哥还不记事的年纪,抱给哪个无子的妃嫔养,想必都不会拒绝?” 昭华被乳母抱在怀里,附和似的啊啊两声,鼻子抽动嘴角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伊哈娜安抚了一下只能吃奶解馋的昭华,鲜嫩的莴笋菌菇一股脑下到清汤里。 “咳咳咳,朕再好好想想。” 乾隆尴尬地咳嗽两声,讨好地把一盘新鲜的肉片朝伊哈娜方向推了推。 乾隆愁啊,愁的头顶锃明瓦亮。 嘉贵妃的性子在后宫得罪了不少人,想找出一个能善待十一阿哥的妃嫔不多,低位妃嫔又没资格抱养阿哥。 令妃温婉柔顺不假,但太过年轻,难保日后没有自己的子嗣,进宫初始同嘉贵妃有些旧怨。 愉妃有五阿哥,不成;舒妃家族势力太大,上次小产后性格带刺,也不妥。 嫔位妃子的话…… “皇上不如把十一阿哥抱给庆嫔?” 实在受不了乾隆用膳是苦大仇深的一张脸,简直祸害了她愉悦的心情,伊哈娜干脆出声建议。 乾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要不是伊哈娜提醒,他都快忘了后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中规中矩的透明人。 无子无宠又安分守己,这岂不是最好的养母人选? 当日,乾隆下旨,皇十一子永瑆记在庆嫔名下,日后交给庆嫔抚养。 嘉贵妃接到皇上的圣旨昏昏沉沉,强撑着一口气,让大宫女抱着小阿哥远远地瞧了一眼。 骷髅般凹陷的眼眶藏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庆嫔亲自来启祥宫把永瑆阿哥抱走。 没有拒绝嘉贵妃给小阿哥收拾的惯用物品,当着嘉贵妃的面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连人带物一齐带回了寝宫。 平白无故得了个皇子的庆嫔对毓妃感激不尽,第二日请安后亲自登门拜谢。 整个人重新活了起来。 “瞧庆嫔这副上赶着巴结的模样!” 冬雪搀扶着令妃的胳膊,对亦步亦趋跟在毓妃后面的庆嫔面露不屑。 令妃给了冬雪一个不赞成的眼神,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两个小黑点若有所思地缩了缩瞳孔。 冬雪不服气地撇了撇嘴,憋着气,回到储秀宫就倒豆子般替自家主子喊冤: “攀上高枝就打算同咱们储秀宫撇清关系,哪有那么多的好事?!早知道何必提携陆氏这只白眼狼?!平白受气!” 令妃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仍旧轻轻柔柔,仿佛并不放在心上。 “庆嫔得了皇子,自然要去感谢一番毓妃娘娘的美言。入了宫大家以姐妹相称,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帮忙不过是顺手的事。” 这下连一直不吭声的腊梅都听不下去了,恨铁不成钢地让自家主子长长心眼。 “娘娘!您就是太过善良才被人冒犯!陆氏还有毓妃都不是什么好人,先前皇上明明承诺的是让娘娘迁宫到承乾宫,也是被毓妃抢了先!” 慢了一步的冬雪使劲点点头,颇为忧愁自家主子的豆腐心肠。 “娘娘,您别老是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您又不是皇后凭什么帮了这个又帮那个?!” “够了!本宫就是这么教你们的?背后嚼舌根?!” 令妃把实木的桌案拍得啪啪作响,下意识捂住肚子,身子顺着椅子缓缓滑落,瘫软在地。 两个小丫鬟小脸吓得惨白,眼泪圈在眼眶里死命忍着倔强地不肯落下。 最近业务繁忙的太医急忙赶来,储秀宫灯火通明,一阵喧闹过后。 令妃娘娘遇喜的消息传遍后宫,喜提忻嫔般的待遇。 冬雪腊梅两个大丫鬟把令妃护得跟什么似的,忠心耿耿地渗人。 庆嫔送上一份中规中矩的贺礼,与令妃逐渐渐行渐远,一心过着有娃万事足的小日子。 对于堪比禁足般的养胎日子,令妃毫无异议。 毕竟后宫的女人成群,为了争夺皇上的宠幸无所不用其极,争奇斗艳热情火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给算计上了。 令妃不敢用来之不易的龙嗣冒险。做不到像毓妃那样,该吃该喝喝甚至兴致上来还能去御花园溜达一圈。 再说了她虽然不出去,但不意味着皇上不能来看她啊? 皇上向来最重视子嗣不过。 令妃摸了摸还没有显怀的肚子,满脸慈母般的柔光。 她是魏氏一族金银珠宝堆砌才养出来的易孕体质,自懂事起学的就是伺候人的手段,黄岐之术略有涉及,换洗晚了三天她就知道可能怀上了龙嗣。 昨天一出戏,果不其然。 “额娘肚子里的小宝贝可要争口气,龙凤胎又如何?龙生凤死的双生子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吉兆。” 轻轻的尾音飘散在空气里,下一秒进来的冬雪喜气洋洋地替自家主子梳妆打扮。 “娘娘可算是得偿所愿,皇上不得来看看主子这位功臣?!” 皇上太后一向看重子嗣,当初再不喜欢皇后,看在皇子的份上,留宿在翊坤宫的日子也肉眼可见地变多了。 令妃状似羞窘地抿了抿唇,嗔怪地睨了冬雪一眼,身体却诚实地挑选起今晚要穿的衣裳。 身上这一身衣裳,瞧起来太素净了,不如那件玫红色的娇俏亮眼。 罢了,还是那件鹅黄色的,玫红色多少有些张扬。 她深谙韬光养晦的道理,后宫浸淫多年,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揣摩皇上的心思。 孝贤皇后在时,她靠着宫女的身份爬床,替先皇后固宠。 孝贤皇后死了,头顶上还压着继后嘉贵妃毓妃三座大山,各有各的风光。下面鲜嫩的妃嫔一茬接一茬,永远会有更受宠的美人出现。 在争抢不断地后宫,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做一朵不争不抢的解语花不好吗? 那群愚笨的女人,永远都不知道,不争不抢就是最有力的争抢,解语花永远能在皇上心里凿出一个位置。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可…毓妃为什么偏偏要进宫? 她马上就能斗下金佳氏那个自大的蠢女人,挑拨脾气臭地像石头一样硬的那拉氏同皇上离心,后宫妃嫔没有一个能说出来她的不好…… 可偏偏就是有人要蹦跶出来坏事! 令妃的眼睛扭曲了一瞬,嘴角又挂起了让人疼惜心怜的微笑,柔柔地飘进你的心里。 一切都过去了,肚子的小阿哥就是她翻身的倚仗。 令妃换上鹅黄色的旗装,金丝缠海棠的发钗坠着流苏垂在耳畔,冬雪梳发,腊梅点妆,一切准备就绪,左等右等却丝毫没见着皇上的身影。 等不及派小宫女前去打探,令妃握着帕子焦急等待,一盏茶的功夫,小宫女垂头丧气地回来。 只一眼,令妃就知道了答案。 “娘娘,皇上去了承乾宫,听说六格格已经能开口叫皇阿玛了。” 粉白的花瓶瞬间炸裂开来,破碎的瓷器片狠狠扎进小宫女的膝盖,血淋淋的。 令妃没看见一样,强行忍着气,慢慢蹲下身,视线逐渐和哆哆嗦嗦的宫女齐平: “本宫刚刚一个手抖居然把花瓶打碎了。还不赶紧去太医院仔细瞧瞧,可别落了疤痕。” 小宫女咬紧牙关,腮边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鼓起,恨不得把头埋进胸里,生怕和令妃娘娘那双含笑却吃人的眸子对上。 身子哆嗦成筛子,行礼谢恩,在温柔视线的注视下强忍膝盖传来的剧痛,一瘸一拐地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去内务府找件一模一样的花瓶补上,记得别惊动任何人。” 毕竟令妃娘娘温柔善良贤惠大度,怎么会随意摔打东西出气呢? 暗处的小太监会意地点点头,轻车熟路地清理碎瓷片。 第157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36) 令妃枯坐在窗前,直勾勾盯着燃烧地噼里啪啦的红烛垂泪。 作戏要做全套,后宫美人如云,若是表里不一又怎能赢得皇上的怜惜? 而被人惦记的皇上正盘腿坐在承乾宫,静静地瞧着昭华费力地翻身,时不时偷偷觑两眼捧着冰西瓜吃得欢快的伊哈娜。 却见对方一口一块鲜红的西瓜瓤吃进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眼神逐渐变得哀怨…… 使劲咽了咽口水,恶向胆边生,一根手指头摁住不间断努力的昭华,磨得对方使不上劲只能无力地晃悠一双小胳膊小腿,活像一只被制裁的小乌龟。 不管哪个世界,弘历果然还和以前一样惹人厌! 她就想问问,天底下有这么当爹的吗?! 昭华努力仰头,愤怒加持下,几个月学不会的抬头一点就通,乌溜溜的黑眼珠控诉地看向乾隆的罪恶之手,最终放弃地趴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乾隆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也觉得玩脱了,差不多就住手,单手抱起胖墩墩的昭华,浑身的奶香味成功唤起皇上的慈父心肠。 昭华相当配合地依偎在乾隆怀里,肉嘟嘟的小嘴吐出泡泡,黏糊糊的口水滴在乾隆明黄色的龙袍上,肩头衣领浸湿成深黄色。 坏阿玛!嘻嘻~ 伊哈娜把吃完的空碗递给水仙,这才慢悠悠地从衣襟里掏出手帕,替窝在自己怀里馋的流口水的永琛擦了擦嘴角。 眉毛上挑,昭华一看就知道自己精致额娘隐藏的嫌弃,兴奋地在乾隆怀里挣扎起来,手舞足蹈,隔着老远朝美人额娘伸出胖手要抱抱。 乾隆也被闺女突如其来的蠕动吓得一哆嗦,两只手齐上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治住灵活的小胖子,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高挺的鼻梁滴在昭华稀疏的脑壳上。 一大一小期待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正襟危坐的伊哈娜。 伊哈娜果断选择无视,又让人另外上了一碟排骨饺子和玫瑰膏。 “皇上想吃点什么?” 乾隆把昭华递给林嬷嬷,抱去偏殿给喂奶,转头眼馋上了伊哈娜跟前的排骨饺子,瞬间也感到腹中饥肠辘辘。 “也给朕上一碟子排骨饺子尝尝。” “那可能是上不了。” 伊哈娜掀了掀眼皮,毫不客气地开始上眼药告状。 “今儿个臣妾让宫女去内务府领些刚宰杀过的新鲜猪肉,人家内务府的太监说了,承乾宫的份例就只有这一些,仅够做一盘排骨饺子。谁让宫里的孕妇多呢? 也是,早知道让父亲给我从宫外送些嫩猪肉好了。臣妾不当家,确实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有多贵。 唉,臣妾好歹还是妃位,这就吃不起猪肉了,那底下的妹妹们该怎么活?” 乾隆的脸黑红黑红,又气又羞,直接让今日的好心情跌到谷底。 偌大的皇宫,妃位的妃嫔连猪肉都吃不起,这到底是在羞辱谁? 简直是岂有此理! “朕还不知道皇家内务府已经抠搜到这个地步了。既然他们连后宫的吃喝拉撒管不好——” 乾隆头都大了,不用想也知道内务府的份例必定先紧着令妃和忻嫔这两个怀孕又包衣世家出身的妃嫔。 人心自有偏向,这本无可厚非。但千不该万不该如此张扬大胆,肆意给其他妃嫔委屈受。 伊哈娜说的对。身居妃位,膝下又有一儿一女傍身都被如此怠慢,其他低位的妃嫔可还有活路? 传出去,皇上三宫六院的妃嫔连排骨饺子都吃了上顿没下顿,他这个皇帝的脸面往哪儿放?! 乾隆最是好面子,半是威胁半是叹息地说道: “李玉,你亲自去帮帮他们,瞧瞧内务府把朕大把大把的银子都花哪儿去了?” 伊哈娜没有说话,转头夹起一个排骨饺子愉快地塞进嘴里。 呜—— 果然还是最鲜嫩的猪肉做出来的饺子才好吃。 其实内务府的猪肉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想拿隔天的来糊弄她而已。今早刚宰杀的新鲜嫩猪肉全送去令妃宫里去了。 嗨哟,看来有人是仗着令妃肚子里那块还没成型的肉,开始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进宫若是连吃一口新鲜的猪肉都成了奢侈,那何不回苏府? 起码别的不多,就钱多。 永琛乖巧地窝在额娘怀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伊哈娜手里地饺子目不转睛,一张一合地咂嘴,舌头舔地唇瓣沾满口水。 若是昭华在这儿,必定会伸出胖胳膊上手虎口夺食,抢不到就委屈巴巴地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但永琛不一样,他乖。 大人不给,也不会上手抢,眼巴巴干看着,口水汇聚成小溪。 乾隆和永琛这一大一小,一个目光内敛一个目光火热,眼睁睁看着伊哈娜郎心似铁,一碟排骨饺子填进了肚子里。 优雅地喝了半碗牛乳茶,抱起肉嘟嘟的永琛,准备回内室睡一个回笼觉。 乾隆心里不是滋味,想加入内室的娘三午睡,可惜前朝积攒的政务还等着他做抉择。 叹息着起身,理了理衣摆,坐着龙辇回养心殿,“对了,朕明日午膳也要用排骨饺子。” 李玉嘴角抽搐了一瞬,不自觉地同情了令妃娘娘一瞬。 谁承想皇上对一盘排骨饺子心心念念? 皇上本来还打算去储秀宫看看诊出身孕的令妃,这下一时半会儿就不用想了。 第158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37) 李玉这些天一直在调查内务府藏污纳垢苛待后妃一事。 内务府的奴才太监被狠狠清洗了一拨,包衣世家被斩断了部分手脚不敢再张扬得意。 据说从内务府总管公公的宅院里搜罗出大量的金银珠宝,其中甚至还藏着不少皇家御用之物。 逼得包衣世家不得不断尾求生,牺牲掉内务府总管这张好用的明牌,日后行事更加低调。 那拉皇后也被牵连,被皇上以御下不严训诫一番。 原本打算给有孕的令妃送一份厚礼的那拉氏:…… 了解完始末后的令妃:…… 毓妃为了一盘排骨饺子是疯了吗?一点小事转头就巴巴地和皇上告状?! 还有族里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主事,眼皮子浅薄到为了几斤新鲜猪肉就招了口舌,落了话柄! 她真的快要气死了! 皇上和毓妃恩恩爱爱缠缠绵绵的分食一盘饺子,哪里还有她这个怀了身孕身材走样的孕妇什么事儿? 当天抑制不住的令妃磨着牙,一口气把承乾宫送来的贺礼砸了个精光,又更加气闷地自掏腰包又把首饰补上。 顿时更气了! 皇上什么表示没有,别说晋位分了,连件赏赐都没有。一看就是迁怒。 青天白日,令妃把自己关在储秀宫哭了个昏天黑地,眼泪快哭干了才想起肚子里揣着孩子。 抹了把眼泪,秉承着“我不好过,也要给别人找不痛快”的心思,气势汹汹地朝嘉贵妃的启祥宫走去。 于是,奄奄一息的嘉贵妃恹恹地躺在病榻上,耳边隐隐传来令妃娘娘带着珍贵药材来拜访的消息。 黄鼠狼给鸡拜年,无事献殷勤必有蹊跷。 令妃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盖住哭得通红的眼眶与掩饰不住地愤世嫉俗,冬雪帮忙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一步三摇地在嘉贵妃床榻前的椅子上落座。 “娘娘这是怎么了,病了这么久,身子可是好些了!也怪妹妹怀了身孕这才耽搁了来看姐姐。说起来,十一阿哥被庆嫔照顾地无微不至,长得同陆氏也愈发的像了。” 令妃嘴上这么说,直勾勾的眼睛恨不得贴在嘉贵妃美艳却没有丝毫血色生气的脸上,不肯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痛苦。 她入宫时被迫在金佳氏手底下受的磋磨,也该一点一滴地还回去了。 “庆嫔是个好的,如此本宫这就放心了。倒是令妃妹妹,难道也不怕渡了病气给腹中的胎儿?” 说着一只白的透明手缠上令妃的手腕,冷冰冰滑腻腻的手感活像一只伺机而动的毒蛇。 还不等令妃强忍着不适把手抽出来,嘉贵妃咳嗽了几声,半靠在床头上捧着茶杯喝了几口热茶。 被将死之人摆了一道的令妃差点没气死,两只手下意识护住肚子的动作昭示了内里的心虚。 “不过,妹妹身子比本宫康健,腹中的胎儿想必也是个有福气的。” 嘉贵妃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似的,叹息一声,一副有感而发的模样劝慰道: “毕竟是头胎,妹妹又年轻,就算有个三长两短…倒也不至于下半辈子没依靠不是?”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恶狠狠地咒骂挺着肚子送上门来耀武扬威的令妃,入宫这么多年才肚皮才有动静,估计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呢,最好一尸两命! 她活不了几天又如何?三个儿子替她送终也算是够本了。 令妃身子轻颤,气得差点儿就昏死过去。金佳氏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利落了? ——这个贱人! 不过,前朝无解秘药的滋味估计不好受? 唉,她就大发慈悲告诉嘉贵妃一个好消息,免得黄泉路上走得不明不白。 令妃轻轻理了理鬓间的乌发,慢条斯理地开口: “娘娘有功夫担心妹妹能不能生下龙嗣,倒不如操心一下四阿哥。” 嘉贵妃心中一凛,却没有表现出来,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令妃也不着急,银铃般的笑声过后,慢悠悠地替嘉贵妃解惑: “姐姐还不知道?过段时间,咱们皇上打算把四阿哥过继给履亲王做嗣孙呢。你瞧瞧这可是好? 四阿哥成了隔房叔叔家的孙子不说,十一阿哥年岁小不认得亲娘不说,也有了新的养母。 唉——” 嘉贵妃藏在锦被下的手死死攥紧床单,心里不知道想什么,面色却如常,没有如令妃的愿露出半分痛苦怨怼。 令妃撇撇嘴,轻抚了几下肚子,深觉打击地还不够。 “不过,这事儿也怪不得皇上。谁让姐姐身负朝鲜血脉?就算四阿哥留在皇上膝下做儿子,也不见得能肖想别的位置。” “姐姐可别怪妹妹心直口快,一时多言。” 令妃连珠炮一样说了个酣畅淋漓,连日的憋屈排解出来,心情果然痛快了许多。 又同木僵僵闭着眼不愿多言的嘉贵妃聊了几句,然后扶着冬雪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出启祥宫。 这边,床榻上的嘉贵妃忽然喉咙间一股瘙痒。 “噗——” 一口暗红色的血夹杂着些许血块喷涌而出。 “娘娘,你怎么?奴婢这就去寻太医!” 贞淑的衣袖被嘉贵妃死死攥着,着急忙慌的步子不得寸进。 “不许去!” “娘娘!” 贞淑满是不解,急得直跺脚,却只好掏出手帕替嘉贵妃擦干净唇边的血迹,扶着她缓缓躺回榻上。 “贞淑,不许去请太医。” 嘉贵妃兀自忍耐胸腔中传来的钻心疼痛,气若游丝地重复了一遍。 “娘娘,明明是令妃出言不逊,把您气成这样。何不同皇上告上一状?您可别把身子生生熬坏了!” 跪在地上的贞淑哭得直打嗝,实在不明白自家主子都这副模样了,为何还要平白受气? “告状?” 嘉贵妃被哭得头都大了,贞淑忠心耿耿从不愿意让她委曲求全,这话不说清楚恐怕要留下疙瘩。 只好捂住隐隐作痛的胸腔,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说道: “本宫告什么状?难道要实话实说,本宫被永珹过继给履亲王的消息气得吐血?” 贞淑没有说话,倔强的眸子全是明晃晃的反问。 “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就是本宫对皇上的决定不满。传到履亲王耳朵里,就是永珹看不上履亲王的门第。本宫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又何必给永珹添乱?” 嘉贵妃声音柔和,未施粉黛的脸上萦绕着一股母性的光辉。 “仔细想想,其实令妃说的也没错。本宫祖上的朝鲜血脉就注定了永珹和永瑆与皇位无缘,永珹作为嗣孙继承履亲王的爵位板上钉钉,也不算埋没,起码比光头阿哥来得强,不是?” 这个时候娘娘还有心情开玩笑,贞淑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 不光令妃看她们启祥宫不顺眼,她们对抢走主子宠爱的小白花也不见的能待见。 “放心,有毓妃在,令妃的好日子没几天。” 只可惜她到现在才看明白,实在是太晚了。 第159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38) 忻嫔在五福堂顺利生下七皇女,虽不免遗憾是个格格,但总归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稀罕。 三个月后,缠绵病榻的嘉贵妃病逝于启祥宫。 乾隆下旨,赐谥号:淑嘉,以皇贵妃仪仗下葬。 中宫皇后那拉氏又怀上了龙子,不宜过多操劳。 因此,淑嘉皇贵妃薨逝致祭的一应事宜,由承乾宫的毓妃娘娘从旁辅助。 不得不顶岗上任赶鸭子上架的伊哈娜:…… 她只想安安稳稳做她的宠妃,怎么就这么难呢? 乾隆的专宠招了后宫众妃的红眼,膝下又养了一对深受宠爱又聪明伶俐的龙凤呈祥,偏生乾隆又把权力巴巴地递到她手上。 这让膝下有嫡子的那拉皇后怎么想?后宫的妃嫔俨然把她视为头号劲敌。 有子有宠有权,恐怕连太后也要坐不住了。 伊哈娜幽幽地叹了口气,既然皇上让她帮忙从旁辅助皇后,这差事她自然要接着。 她虽然讨厌麻烦,但送上门的好处凭什么要亲手推出去?反正仇恨多了不压身。 考虑到龙凤胎还小,乾隆免了他们的哭灵,伊哈娜索性把永琛和昭华打包送去慈宁宫刷刷好感度。 作为上一世的宫斗胜利者,慈宁宫堪称铜墙铁壁。 太后再如何也不会对皇孙下手,有月牙和林嬷嬷看顾,伊哈娜半点也不担心。 只可惜伊哈娜说是协助那拉皇后处理公务,结果人家皇后娘娘压根不想搭理她。 在她的认知里,毓妃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来帮她?分明是打着协助的旗号来和她争夺宫权。 说不定还会暗中对她肚子里的皇子不利。 那拉氏最看重的不过是宫权和嫡子,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地让伊哈娜这个最大的情敌染指? 于是伊哈娜三番两次去翊坤宫同那拉氏请示,结果就是平白坐冷板凳,半点宫权也沾不到。 伊哈娜又不是什么蠢人,次数多了自然明白那拉氏打着什么算盘,说得好像她愿意当老妈子给金佳氏操办丧葬一样。 索性撒手不管,回去一五一十地向皇上禀报。 至于淑嘉皇贵妃的致祭仪式居然由容嬷嬷一个下人插手操办,乾隆会不会发怒,就不关她的事了。 乾隆能不生气吗?他快要气死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万万没想到那拉氏的小家子居然一点儿没变。 那拉氏这是什么意思?毓妃不过从旁协助罢了,染指宫权都算不上,皇后就如此防备?宁肯让身为奶嬷嬷的下人处理宫务。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难道说一个下人都比他的爱妃来得尊贵?!淑嘉皇贵妃的脸面也被人踩在了地上。 生性多疑的乾隆再一次后悔,当初就不该听了太后的旨意匆忙立后。 原本稍有缓和的帝后关系再次降到冰点。 到底顾忌着皇后怀有身孕,乾隆只好狠狠打了容嬷嬷几个板子以儆效尤,罪名是谮越以下犯上。 慈宁宫。 太后品着手里的乌龙茶,幽幽叹了口气。 “那拉氏从前看着还是个好的,规矩学的一等一,性格冷硬无宠反倒最适合做皇后。”太后不解地发问,“你说,怎么如今越发小家子气了呢?” 跟前伺候的荣锦默默添茶没有说话,主子的事做奴才的哪有资格插嘴? 那拉皇后跟前容嬷嬷那样的,不过凤毛麟角。 太后端详着冒着热气的茶,也不需要荣锦提什么意见,只不过感慨几声罢了。 皇帝风流不假,但也不是个糊涂的,她这个做额娘何必插手儿子的后宫,平白生了怨怼就不好了。 “皇玛嬷!花,荷花!” 昭华胖乎乎的胳膊拉着兄长永琛,一阵风似的冲进寝殿,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朵开得正好的荷花。 一看就是刚从承乾宫那片荷塘现薅的,白嫩嫩的脸颊上不知道从哪儿蹭了几块黑乎乎的印记。 一瞧见两个冒冒失失的胖娃娃,太后这才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放下茶盏,朝两个小家伙招了招手。 老喽老喽,最喜欢的就是这几个白白胖胖精力旺盛的小萝卜头。 只可惜后宫的那群妃子一个个吓得不行,生怕她这个老太婆把好好的阿哥给抱了去,让人家母子分离。 慈宁宫长年累月的没什么人气。 毓妃倒是不一样,她做主压下皇上晋位分的决定在前,毓妃居然还能这么放心地让龙凤呈祥来慈宁宫撒欢。 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 还不等太后继续发散思维,昭华拽着永琛一头扎进她的怀里,脸颊上的泥巴顺势在太后的宫装上抹了个干净。 荣锦在一旁默默观察太后的神色,生怕她老人家表现出半点不乐意。 “皇玛嬷,昭华给你送花花!最漂亮。” 小胳膊举得高高的,手背上还有两个小肉窝,奶香味的下身子让太后的心一下子软了半颗,兀自低眉浅笑。 永琛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把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牡丹花的花瓣藏都藏不住。 “这是永琛给皇玛嬷的牡丹花花~” 即便是被攥得零七碎八,也能看出牡丹花瓣开得极为艳丽,花瓣娇嫩地能掐出水来,御花园可没有培育过这种品质的牡丹花。 那就只有…… 太后无奈开口:“永琛这花,是不是从你嫡额娘那儿采的?” 换来永琛小鸡啄米般点头。 昭华眨眨眼在一旁偷笑。 谁让那拉氏欺负她额娘,她这个贴心小棉袄不过是摘了几朵花和太后表孝心罢了,才不是故意的。 破案了,就是不知道皇后知道会不会气疯。 这两个小家伙最识货,指定是挑了培育最好的那几朵嚯嚯。 太后果断地接过永琛手里的牡丹,再同昭华手里的荷花一同递给荣锦,吩咐道: “两个孩子孝心甚嘉,哀家心慰之,这花就给哀家制成香包。” 她这个做祖母的总不能拒了皇孙的一片心意,皇后也不能小气到计较孩子借花献佛的孝心? 人家毓妃的荷花也被采了,皇后的一朵牡丹花也没必要计较。 被迫不能计较·孝字当头·那拉氏,看到好吃好喝伺候一年的极品牡丹被嚯嚯了个干净,身子都气得打颤。 岂有此理?! 她的极品牡丹是毓妃的荷花能比的吗? 可她又不能拉下脸跟小辈计较,谁让收花的人是太后?谁让太后都夸奖六格格和十三阿哥的孝心? 肯定是毓妃故意挑唆的,要不然两个娃娃怎么净挑着贵的嚯嚯? 识货的始作俑者昭华:…… 第160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39) “永琛和昭华乖乖地同乳母去换身衣裳可好?皇玛嬷这儿给你们留了桂花糕。” 太后捏了捏永琛滑溜溜的小嫩脸,声线不自觉地温柔了几个档次。 昭华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小脑袋急忙点头,带着五短身子摇摇晃晃。 永琛抬头看了皇玛嬷一眼,两条浅淡的眉毛纠结地皱成毛毛虫,小手背在身后,不赞同地看向昭华。 “昭华你难道忘了额娘说过糕点不许多吃吗?你今天的份例已经用完了,再不听话,我就要告诉额娘。” 被早了一刻钟的兄长死死拿捏住命运脖颈的昭华:…… 我恨! 上辈子碍于当皇帝的威严,馋糕点只能偷摸地去后妃宫里趁机蹭几块,好不容易重新投胎换了一口好牙,万万没想到还要被人管辖。 永琛虽然不如昭华聪明机灵,但胜在心眼实,做事说话一板一眼。 伊哈娜定好一天一小碟糕点,那就只能吃一小碟,再馋也不会偷吃。 气得昭华私底下不知道偷偷吐槽了多少遍“小古板”。 太后娘娘笑眯眯地作壁上观,心里有些感慨。 皇宫六院里什么时候养出来过这么调皮机灵又惹人疼的公主?往前数的皇家格格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乖巧懂事。 偏生出了昭华这般比皇子还洒脱的格格。 还有永琛。 太后娘娘看着幼年端方的永琛,莫名觉得要是这兄妹俩的性格互换一下,反倒更为和谐。 那个位置的争夺,到底是要有些血性和狠劲才行。 “这毓妃养的两个孩子别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毓妃是个有成算的啊~!” 太后懒懒地往后一靠,目送着两个奶娃娃手牵着手走出大殿的身影感叹道。 荣锦上前,手脚利落地在太后娘娘的腰间加了个软枕,顺着接话: “谁说不是啊?到底是皇孙,这一身气度就不凡。” 太后娘娘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皇上生的皇子不多但也不少,成器的却寥寥无几,这两个孩子就是其中的翘楚。 “哀家听说,毓妃的母家有个同胞兄弟是也不是?” “还是娘娘记得清楚,苏公子正是本届的状元郎,皇上还懊恼他的皮相不去做探花郎可惜了!” “哈哈哈!皇上喜欢好皮囊的毛病还是没变。看来苏家小子的学问顶顶好,要不然这个状元郎就得变成探花郎了。” 太后笑过后话音一转,“你说,哀家把族里的侄女许给苏家儿郎如何?” 十三阿哥虽小,但随了毓妃长的玉雪可爱,人也机灵。 额娘也是受宠的,还有一个同样机灵的龙凤胎妹妹帮衬,未来的前途谁又能说得准? 大清可没什么嫡长子继承一说。 她的母族钮祜禄氏不是嫡支,下一代又没什么出息的子弟,等她一闭眼没落就成了定局。 还不如和一些有潜力的家族联姻,也好留个退路。 “娘娘的想法自然是好,日后,苏家指不定还有大造化。” 荣锦附和地应声,换来太后不经意地点头。 虽然苏家现在的皇商身份太低,但依着皇上对毓妃和龙凤胎的宠爱,抬旗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苏家要真是富察氏叶赫那拉氏这种高门大户,恐怕也瞧不上她那母族的侄女做正妻。 当天,被永琛和昭华孝心感动的乾隆再次大手一挥,赏赐下许多奇珍异宝。 已经睡着了的永琛在床榻上躺的笔直,小手板板正正地放在小肚子上。 睡在一旁的昭华啪嗒吐了个巨大泡泡,背对兄长翻了个身,懒洋洋地拿小胳膊捂住肉乎乎的耳朵。 唉,五感太好也不是件好事,怎么偏殿也能听见酱酱酿酿的声音!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啊—— 昭华第一百零一次感慨她父皇的老当益壮,要是没有鹿血酒的辅助就更好了。 “娘娘,储秀宫的令妃发动了。” 这天伊哈娜正跟着庆嫔学昆曲儿,水仙进来禀报。 “哦?皇上皇后可过去了?” 伊哈娜有些好奇,瞧令妃对她那肚子的宝贝样,要生个格格岂不是要崩溃? “皇上被政务耽搁了,还没赶过去。皇后…皇后娘娘怕被冲撞了龙胎,只打发了容嬷嬷过去。” 水仙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庆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中肯地说了两句: “皇后娘娘的肚子月份也大了,怕冲撞也是对的。就…令妃那儿没人守着,这可否有些不妥?” 庆嫔自打永瑆阿哥进了西三所读书后,平日里就喜欢来承乾宫同伊哈娜聊天解闷,逗弄逗弄永琛和昭华,关系愈发亲近。 “想必咱们不去,令妃娘娘才是真的开心。”人家说不定还担心她们暗下黑手呢。 令妃生产前的嬷嬷乳母产婆都是内务府千挑万选送过去的,准备做的足足的。就算没有皇后皇上守着也不会出岔子。 伊哈娜没打算去凑热闹,也没什么好奇心。 不过内务府背后根深错杂的包衣世家还是要除的,不过不是现在。 等到再次听见令妃的消息,已经是顺利生产,母女均安。 据说今儿个生产劳烦太后亲自坐镇,脸色也不好看,这还是她老人家头一回不给那拉皇后面子。 彼时乾隆刚踏进承乾宫没多久,身上还带着一丝没散尽的血腥味,昭华闹腾着要去见一见令母妃刚生出来的小妹妹。 伊哈娜怀疑又带着几分警告的视线落在昭华肉嘟嘟的嫩脸上,不知道这个小鬼头又打什么主意。 她先前还没发现昭华的不寻常,只是这小家伙在她面前毫不掩饰,次次歪打正着,她想装聋作哑都难。 昭华掩耳盗铃般把毛绒绒的小脑袋塞在乾隆怀里,只留下圆滚滚的小屁股露在外面,一抖一抖。 “看小妹妹?昭华乖,等过几日满月宴朕再带你去好不好?!” 乾隆把小家伙的脸从怀里揪出来,搂着奶香奶香的小身子轻声哄着。 昭华多愁善感地抬起头,乌溜溜的葡萄眼闪过泪花,呜呜咽咽地揪着乾隆的衣领,小猫似的闹腾着见妹妹。 伊哈娜别过头,没眼看,专心致志地给永琛喂碗里剩下的苹果泥。 乾隆敏锐地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昭华向来心大又开朗,平日里也没见她对其他兄弟姐妹感兴趣,怎么偏偏揪着八格格不放? “昭华告诉皇阿玛,怎么突然想见八妹妹?说实话,朕才能考虑考虑。” 第161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40) “就…儿臣想去看看八妹妹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比昭华还乖?要不然皇阿玛怎么会比喜欢昭华还要喜欢八妹妹?” 小孩子的话颠三倒四,但也足够乾隆听明白。 皇上的脸立时阴沉了下来,什么叫“比喜欢昭华还要喜欢八妹妹”? 若不是有人背地里嚼舌根,半大点孩子怎么会说出来这种话?! 这一晚上,乾隆也没得顾上和伊哈娜温存,只来来回回翻来覆去,抱着昭华哄了一晚上,才让可怜又可爱的小家伙相信: 皇阿玛最爱昭华,永远比其他兄弟姐妹的爱都多。 李玉也忙活了一晚上,成功把背地里嚼舌根的宫女太监揪了出来,送到慎刑司打板子以儆效尤。 也让后宫众妃再次意识到,皇上对承乾宫娘仨与众不同的偏爱。 储秀宫,令妃抱着自己拼死生的小公主有些失望。太医明明说的是个阿哥,怎么到头来变成了格格? 公主虽好,可要想在这宫里有所依仗,还是得有一个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阿哥。 只是是女儿也好,先开花后结果,毕竟是她盼了多年才盼来的女儿,总归是稀罕的。 再说皇上疼爱六格格远胜十三阿哥,平日里还能亲昵地上手抱着奶娃娃,一口一口喂果泥。 她的八格格长得漂亮清秀,一定会出落地懂事乖巧又讨喜,难道不比六格格的调皮捣蛋更让皇上喜爱? 只可惜她生产后昏睡了过去,没让八格格在皇上跟前露露脸。 等到第二日,乾隆一踏进储秀宫,令妃就着急吩咐乳母把八格格抱过来,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母性的光辉,整个人愈发温柔体贴。 八格格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还没有长开,丝毫没有昭华出生时的白嫩可人,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乾隆心里还是喜欢怜爱的。 只是到底不如永琛和昭华,伸手抱在怀里逗弄了两下,就递给了奶嬷嬷。 令妃只感觉眼眶一阵酸涩。 同是女儿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六格格调皮用皇上龙袍擦汗都无所谓,到了她的小公主,连个拥抱都奢侈? 令妃全然忘了,宫里的其他格格阿哥皇上连抱都不见得抱,能想起来逗弄一番就算是受宠了。 至于永琛和昭华,那只能是帝王意外的偏爱。 向坐拥天下的帝王寻求公平,未免太过可怜又可笑。 “皇上不如给八格格起个名字?” 令妃飞快地整理好心情,殷殷切切地朝皇上看去,目光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祈盼。 “公主的名字交给礼部和钦天监,朕倒是可以先送来让你选一选。” 令妃脸上勉强的笑容差点没挂住,生产后的多愁善感彻底心死。 毓妃生下的格格千娇百宠,皇上亲自取名,太后纵容撑腰,怎么什么好事全让伊哈娜那个贱人给占去了?! 这宫里谁还记得她这个曾经的宠妃?! 乾隆完全没有意识到令妃的小心思,随意地摆摆手转头朝殿外走去,只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 今日承乾宫又做了排骨饺子,再晚一点儿,伊哈娜那个小没良心的铁定不会给他留。 徒留下身后的令妃抱着怀里睡得喷香的小格格哭得昏天黑地。 令妃生产后不久,那拉皇后也顺利发动,在寒冬腊月生下了皇十四子永璟。 这日,苏夫人递了拜帖,特意进宫。 一是为了看望两个外孙,二是太后母族派人透露些许风声,听意思是想两姓联姻,结秦晋之好。 伊哈娜沉吟一会儿,叮嘱静观其变。 结亲可以,但也要苏昱自己心仪。 钮祜禄氏再怎么没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太后母族一支就算不能代替钮祜禄一族,但也相差不多,这么一个大族做助力不是什么坏事。 到底还要肖想一下龙椅的位置。 “苏昱的年岁还不大,未行冠礼,成婚有些早了。不如选订婚再做打算。” “娘娘说的是,估计钮祜禄氏那边也有这份顾虑,所以才只是暗中传话。” 苏夫人赞同地点点头,表示心中有数,话锋一转: “娘娘可还记得知州府的王公子?今年同阿昱一起科举,是这一届的探花郎。只可惜,年岁大了还不愿娶妻,你王伯母朝我吐了好几次苦水。” 伊哈娜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位净骨亭亭,眉眼俊秀的少年公子,一阵恍然。 又闲聊几句,话题自然掀过。 翻了年二月,皇上打算启程东巡。 “伊哈娜,可想和朕一道东巡?皇宫里总是沉闷了些。” 乾隆摸着伊哈娜细腻的雪肤,鼻尖的热气喷洒在颈窝,带着果酒的清香。 伊哈娜一怔,猛得清醒过来。 按照镜灵给出的资料,乾隆酷爱效仿康熙出宫游巡,南巡东巡的次数更是多的多。 她的确想着和乾隆出去看看热闹,可…… “臣妾确实心动,可永琛和昭华还太小,把他们单独留下臣妾又不放心……” 美人的脸上留出几缕纠结苦恼,乾隆心有怜惜地揽住伊哈娜温香软玉的身子叹息: “儿女都是债啊!昭华那个小皮猴只有你才能制得住,咱们都走了,岂不是要翻了天?!” 乾隆心里酸酸胀胀,爱怜地吻了吻伊哈娜的发旋沉吟。 他这次东巡起码要一个月,已经习惯伊哈娜陪伴左右,乍一分开竟恋恋不舍。 罢了,既然如此,其他的后妃也就不带了,还省的拖累车程。 此话一出,又收获了美人缠缠绵绵能拉丝的视线,古铜色的健壮胳膊掐住玉白盈盈一握的纤腰,红浪翻飞。 冷静地看着乾隆沉沦的伊哈娜:不带后妃不代表不带侍寝宫女。 毕竟,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皇上不是?特别是这位喜欢打野食的皇帝。 别给昭华永琛造个弟弟妹妹出来就谢天谢地了。 乾隆一走,后宫众妃瞬间失去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兴致,老老实实窝在宫里。 令妃膝下的八格格身子骨也健壮多了,丝毫没有皇上在时不时请太医的病殃殃。 第162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41) 乾隆二十二年,令妃在南巡途中生下皇十五子永璐。 前后不过几日,在令妃回宫当天,那拉皇后所出的皇十四子永璟殇,年仅三岁。 说来也是奇怪,近几年令妃的恩宠平平,远不如毓妃不说,颖嫔忻嫔还分薄去了大半。 偏生后宫里的阿哥格格,还是一个接一个从令妃的肚子里爬出来。 八格格和静,皇十五子永璐,十格格和恪。 算算日子,自打忻嫔膝下的九格格幼殇而亡,后宫内生子的妃嫔竟然唯有令妃一人。 众妃面上不说,心里却起了疑。莫不是这魏佳氏私藏了什么生子秘方? 那拉氏则更偏激一些,固执地认为是令妃膝下的永璐夺了她永璟的命数。 要不是容嬷嬷拼死进言,差点做出火烧妖孽的事来。 那拉氏到底是后宫之主,想给一个妃嫔找麻烦还是容易得很。 抄经书捡佛豆关禁闭……,事情虽小,但架不住琐碎且量多,一时之间,令妃还真被束住了手脚。 乾隆二十四年十一月,皇上以明年五十岁诞辰再次大封后宫。 原本的毓妃晋封为毓贵妃,伊哈娜也成了皇后下首名副其实的第一宠妃。而本应该晋为贵妃的魏佳氏,却并没有出现在这次封赏的名单里。 除了伊哈娜这个贵妃以外,庆嫔陆氏、颖嫔巴林氏晋为妃,多贵人博尔济吉特氏晋封为嫔,封号豫。 伊哈娜膝下的昭华封为固伦公主。 乾隆同时下旨,将令妃膝下的八格格和静交给颖妃抚养。 理由是令妃膝下的两女一子年岁太小,精力有限,恐怕难以照顾妥当。 永和宫。 愉妃净了手,亲自研墨抄写往生经。 “娘娘,您还是歇歇。五阿哥瞧你这样辛苦,该心疼坏了。” 芳草蹲下身,捡起被风吹散的手抄经书,瞧着愉妃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 “芳草你说,永琪好好的皇孙怎么就没了呢?上次本宫还瞧着那小家伙是个伶俐的。” 愉妃嘴里发苦,露出一抹苦笑。 永琪侧福晋索绰罗氏诞下的皇孙,仅仅四天就夭折了。 芳草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慰主子,只好默不作声地帮忙研磨,拿一双忧郁担忧的眼睛觑着愉妃。 五福晋西林觉罗氏八成也是个不中用的,成婚两年多肚皮也不见动静。 好不容易侧福晋有了身孕,结果还没活过满月,真是造化弄人呐! “永琪什么都好,偏偏在子嗣上艰难。你说本宫要不去储秀宫走动走动,万一说不准——”令妃手里真有所谓的生子秘方呢? 愉妃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她总要替永琪多打算一番。 只是令妃心机深沉,也有皇子傍身,恐怕不是好相与的。 愉妃白皙的眉心皱出两道清浅的褶印,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忧愁。 皇上年岁渐长,侍寝都要借助鹿血酒才能大展雄风,最近几年后宫里的新生儿更是凤毛麟角。 已经长成的皇子里面,三阿哥永璋曾在孝贤纯皇后祭礼上冒犯,被皇上公开表示剥夺继承资格。 四阿哥永珹过继给履亲王,六阿哥永瑢过继给慎靖郡王。 剩下几位阿哥里,八阿哥永璇沉湎酒色,性格暴戾。 十一阿哥永瑆性情温和,为人良善纯孝,但养母庆妃没野心没背景,同承乾宫交好。 十二阿哥永璂是嫡子不假,但性子木讷无趣文武平平,且皇后无宠,帝后关系冷淡。 只有毓贵妃膝下的永琛,温润有礼,文功武治,皇上多次在御书房公开夸赞,也是太后最为喜爱的孙辈。 毓贵妃多年专宠,同富察氏钮祜禄氏关系匪浅,十三阿哥同固伦昭华公主又是龙凤呈祥的祥瑞…… 愉妃越想越心惊,胸腔内砰砰直跳,懦弱温和的眼睛逐渐被一层深不可见的迷雾取代。 她不如搏一搏,想必得了十五阿哥的令妃,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毓贵妃一家独大?! 封赏过后,后宫的日子过得很是平静,高位妃嫔各自看顾自己的儿孙,新进宫的低位妃嫔也卯足了劲企图怀上龙胎。 除了皇后时不时找令妃些麻烦外,也没什么大事。 只是令妃不争不抢,面对皇后的刁难也温柔小意的温顺模样,倒是让伊哈娜隐隐觉察有些不对劲。 往常的贤惠大度还有刻意表演的痕迹,如今真像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木偶人。 伊哈娜见此心中浮现出一缕不安。 这天永琛刚好休沐,伊哈娜正打算一会儿昭华来了,好好吃一顿热腾腾的锅子,就见到水仙进来禀报。 “娘娘,富察夫人到了。” 这位富察夫人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藏在眼睛里的傲慢和不屑快溢出来了,生怕她这个商女出身的义女玷污了富察一族的门楣。 怎么,这是看她成了贵妃特意来祝贺? 伊哈娜脸上原本浅淡的笑意敛去,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把人请进来。 得亏富察家族的其他人不是一样糊涂,特别是富察·傅恒,是个有远见的有主意的,否则她和富察家族的关系早就到头了。 “额娘,儿臣是否要回避一下?” 永琛捧着一本书窝在香炉旁取暖,听见禀报声就打算起身朝偏殿走去。 “可别,你不过才七岁,避什么避?外面冰天雪地地冻天寒,偏殿的地龙也不够热,出去冻坏了怎么办?” 永琛听话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正襟危坐,毛绒绒的狐毛领藏起粉嫩的半张脸,伊哈娜心软地简直想上去使劲揉搓。 母子俩说话的功夫,富察老夫人已经抖完斗篷上的雪,抬脚进了正殿。 身后跟着一个年轻温柔的女子,手里还牵着一个乖巧规矩玉雪可爱的小女孩。 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葡萄眼,又赶忙低下头。一看就是家教极好。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参见十三阿哥。” 伊哈娜看着拖家带口的架势,眼睛闪了闪,重新换上一张虚伪假笑的脸,客套地同富察老夫人寒暄。 永琛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注意力又重新投注到手上的书本上了。 东扯西扯了半天,富察老夫人终于忍不住进入正题,眼神落到伊哈娜身上变得热切: “贵妃娘娘,这是傅恒的嫡长女清雅,今年不过六岁,素日里最爱读书。” 这话终于引起了永琛的些许兴趣,从书本后露出一双清俊剔透的柔情目。 “清雅见过贵妃娘娘。” 小格格一板一眼地行礼问安,睫毛轻颤,眼神盯着地面。 伊哈娜脸上泛起一丝柔和。 她还没见过如此乖巧懂事的小格格。 想她养的昭华,成日里舞刀弄巧,最喜欢跟着傅恒这个舅舅打打杀杀。 “清雅是?果然是个乖巧的。可否认识你昭华姐姐?” 第163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42) 清雅毛绒绒的脑袋轻轻点了点。 “你可曾读过什么书?” 眼见额娘又开始拉着名唤清雅的小格格寒暄,永琛没忍住问出声。 清雅抬头看了傅恒福晋那拉氏一眼,眼睛亮闪闪,稚嫩的嗓音如数家珍。 “四书五经,增文贤广,资治通鉴……” 还不等永琛接话,月牙一深一浅踩着还没扫完的积雪冲进大殿,哐当一声,带来一阵寒风。 “你说什么?!” 伊哈娜怀疑自己耳朵坏了,狐疑地反问。 “娘娘,您没听错,昭华公主掉进冰湖里了。” 月牙急得差点哭出声来。 伊哈娜猛得站起身来,向后踉跄几步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这么冷的天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哆嗦着手勒令永琛老老实实地待在承乾宫,拔腿就朝御花园冲了过去,连兜帽也没来得及带。 富察老夫人等人也一阵心惊,却也毫无办法,皇宫不是能随意走动的,只好待在承乾宫等消息。 等伊哈娜赶到的时候,昭华正哆嗦着身子嘴唇冻得发青,手里还扯着一个更小一点的女娃娃拼命朝岸边挪动。 忻嫔跪在湖边,一把抢过女孩儿哭得撕心裂肺。 “昭华!” “额娘。” 昭华艰难地扯出一丝苦笑,厚厚的衣裳被冰水泡透了淅沥沥流下来,转眼就冻成了冰棱。 下一秒就晕了过去。 “娘娘,快,披风!” 伊哈娜赶忙接过水仙递过来的披风护在昭华的身上,顾不上什么礼仪,准备抱起昭华的身子朝承乾宫赶。 结果腿一软,扑通一声膝盖着地。两只手也绵软地和面条一样哆嗦,半点使不上劲。 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寄居在神魂中的龙气源源不断地滋养这具肉体凡胎。 伊哈娜直起身抱着昭华冷冰冰的小身子,眼眶酸涩地快要落下泪来。 回过神来的忻嫔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毓贵妃连个眼神也没留,转眼就抱着六格格的身影消失不见。 金色的龙气喷涌,顺着昭华的经脉蔓延游走,最终在丹田处汇聚成明黄色的火焰,怀里差点被冻僵的身躯逐渐回暖。 “太医,怎么样?” 回到承乾宫,水仙月牙替昭华收拾妥当,太医也正好赶到。 伊哈娜虽然知道有龙气护体,昭华不会有事,可一颗心却怎么也放心不下。 “贵妃娘娘不必忧心。万幸公主身子康健底子远胜于常人,这次落水只是受了些惊吓和风寒,并无大碍。可以熬些补气血的参汤,驱寒的姜汤之类,至于药方,没必要额外开。” 黄太医摸了摸花白的胡须,一阵不可思议。 别说冬天掉进冰湖里,夏天不慎落水而亡的也大有人在。 毓贵妃怎么养的公主?身子居然如此康健! 送走太医,伊哈娜一颗焦灼的心这才缓缓归位。 富察夫人早就被送走了。 永琛哭得鼻子眼睛都红了,嫩生生的手指头握住昭华暖烘烘的手不放开,趴在床边眼巴巴不舍得错眼。 伊哈娜使了个眼色,把水仙叫了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昭华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还有,这事跟忻嫔和七格格有什么关系?!” 伊哈娜勉强抑制住胸腔的怒意,压低声音质问。 “回主子。忻嫔膝下的七格格落入冰湖,刚好碰上咱们公主回宫,公主就跳进去救人了。” “七格格身边没有会游泳的下人吗?非得要昭华这个孩子去捞人?!”伊哈娜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巧。 “当时七格格身边确实一个奴才也没有。” 瓜儿的回答彻底点燃了伊哈娜的怒火。 自打十格格没了,忻嫔有多宝贝七格格这唯一的女儿,后宫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哪次出门不是前簇后拥? 背后之人还真是好算计! 昭华若是下去救人,那冰湖吞掉的就是两条命。若不是她有龙气相护,昭华就算侥幸救回来也活不长久。 龙生凤死,活着的永琛也会受影响。祥瑞之名也不复存在。 昭华若不去救人,那她就是间接害死七格格的凶手。 幕后之人必然会把黑锅往昭华头上扣,七格格淹死了不假,谁又能证明溺水是意外,不是一个照面的昭华故意而为? 说不准还会来一个人赃并获,死无对证。 到时候,失去孩子的忻嫔自然会把报复的矛头转向承乾宫。 伊哈娜的眼神微眯:“去给本宫好好查查,小心别惊动皇上的人。” 这幕后之人十有八九是最终的得益者。 令妃?皇后?还是看似温柔懦弱不争不抢的愉妃? 傍晚,临近年关刚接见完朝臣的乾隆,步履匆匆朝承乾宫赶去。 虽然李玉传信,黄太医诊脉没发现什么大碍,可这颗心还是摇摇摆摆放心不下。 昭华身子再健壮也不过才七岁的年纪,一个壮汉掉进冰窟里都没办法毫发无伤,更遑论一个稚童? 乾隆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又加快几分,踩得积雪咯吱咯吱响。 进了承乾宫,内室只留下一盏宫灯,显得昏暗。 乾隆脚步落地无声,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大床上酣睡的一对龙凤胎。 永琛睡在外侧微张着小手,睡梦中还不忘皱着眉头,另外一只手虚虚握着昭华的手。 乾隆探了探身子,摸了摸内侧昭华的额头,温热的触感让他放下了心。 男女七岁不同席…罢了,今日算是例外。 转头瞧见跪趴在床沿边没有知觉的伊哈娜,皱着眉头,略微心疼地揽住一截细嫩的柳腰,将人打横抱起。 刚刚醒来的伊哈娜没有睁眼,窝在乾隆的怀里,随着男人起身的动作,顺势蹭了蹭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 “醒了?腿麻不麻?” 乾隆动作一顿,腰间的手愈发收紧,用气声说话。 “今天吓坏了?是朕来晚了。” 伊哈娜没有说话,只是贴在乾隆结实的胸膛前,听着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心跳。 乾隆把人放在软榻上,洁白绵软的狐裘顺势包裹住温香软玉冰肌玉骨的美人。 昏暗的宫灯下,乾隆把额头抵在伊哈娜的额头上,鼻尖相碰,眉眼间满是赤忱的认真。 “伊哈娜,朕不会让你和昭华白白受这份委屈。” 当晚,钟粹宫。 七格格折腾了半日好不容易退烧,一直昏昏沉沉。 太医诊断伤了根骨,就算顺利救回来,恐怕日后也难以有孕。 忻嫔当场立时昏了过去。 醒来就跪在养心殿前的冰天雪地里,求一个公道,双目赤红,燃起仇恨的火光。 第164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43) 最后,忻嫔是被小太监们合伙抬回钟粹宫的。 乾隆没有忘记这次蹊跷的落水,七格格身边的身边的贴身宫女乳母太监通通被送进慎刑司。 只可惜,严刑拷打下嘴仍旧严的很,不论怎么审,结果都是一场恰到好处的“意外”。 除了几个年轻藏不住事儿的宫女看似真不知情外,乾隆并不相信乳母贴身大宫女之流的供词。 内务府呈上来的资料显示,这些奴才家世清白的很,甚至不少还是忻嫔从母族带来的心腹。 事情变得愈发不简单。 “给朕查清楚,查明白。” 内务府不行那就另辟蹊径,乾隆给粘杆处下了死命令。 得到的结果,同样让他震惊。 调查结果上明明白白清楚地显示,昭华同七格格落水单纯是一场合理且偶然的意外,但又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 零零碎碎细枝末节的线索交织在一起,一张以包衣世家为触手缓缓编织出一张网罗皇宫内院的大网,牢牢地把皇上束缚其中。 自诩文治武治天下第一的乾隆哪里吃过这样的闷亏?有朝一日居然被一帮下贱的奴才玩弄?! 什么时候包衣世家的奴才居然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后宫的半壁江山? 下一步,是不是爱新觉罗氏都要给他们腾地方?! 滔天的怒火在胸腔中挤压聚集,乾隆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猛得把桌子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仅仅如此,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恨! 内务府,包衣世家的奴才,可真是好样的! 亏他还以为这群奴才一片赤胆忠心。 这些年包衣世家捞了多少油水?他宠信包衣世家的妃嫔,甚至还亲自为内八旗抬旗,结果呢? 他们是怎么来回报他的?! “看来是是永琛昭华挡了包衣世家的路。令妃的皇子不过三岁,这就忍不住让朕早死腾位了吗?”要是让出身包衣世家的皇子上位,这江山还能姓爱心新觉罗吗? 乾隆这话说的极重,李玉噗通一声,膝盖跪在坚硬的大理石上,额前冷汗涔涔,风一吹脊背发凉。 乾隆当机立断,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探入包衣奴才的腹部,爪牙慢慢收缩。 越来越多的证据出现在养心殿的桌案前。 前朝后宫,一片风雨欲来。 近日,皇上心情阴晴不定。 首当其冲遭殃的,不是别人,正是包衣出身的妃嫔,好好的日子过得愈发不顺。 令妃被皇上的忽冷忽热折磨地摸不着头脑,就连酷像皇上的永璐生病,皇上也没来瞧上一眼。 对毓贵妃独占皇上的痛恨,又深了一层。 伊哈娜敏锐地觉察出皇上态度微妙的变化,知道昭华落水一事背后恐怕同包衣世家脱不了干系。 令妃的好日子怕不是快到头了。 敢对昭华永琛出手,就别怪她把事情做绝。 一枚金色的蛊虫从昆仑镜中破体而出,顺着浓郁的龙气朝养心殿的方向飞去。 昭华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又是活蹦乱跳。 确定她活力满满没有一点不对的后果,就是被伊哈娜拿着鸡毛掸子很没形象地揍了一顿。 接着又求皇上给昭华请个大内高手做师傅,顺便把文弱的永琛扔到富察·傅恒那儿好好操练一顿。 天降好事的昭华:离她的女帝养成之路又进了一步呢! 下一步:傅恒舅舅的兵权! 乾隆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本来他就对无法立时处罚罪魁祸首心有愧疚,甚至特意从暗卫里调出一批佼佼者放在两个孩子跟前保护。 没等到皇上解释的忻嫔,对着病殃殃的七格格日日抹泪。 找不到罪魁祸首的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恨上了施以援手的昭华。 凭什么昭华掉进了冰湖就毫发无伤,连药汤也不用喝?她可怜的七格格却彻底坏了身子,生儿育女都是奢侈?! 一定是皇上偏心,把上好的补品药材都给六格格用了。 要不就是毓贵妃有救命的方法,却故意拖着为了看她们七格格的笑话。 被反咬一口的伊哈娜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表达内心的凌乱。 乾隆的愧疚也慢慢被忻嫔的无理取闹和臆测消磨一空,去钟粹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反观承乾宫赏赐如流水。 后宫的烂摊子还没处理完,前朝先传来凯旋的好消息。 乾隆二十五年正月,借着春节的余韵,征战新疆的西师凯旋,同时带来的还有战俘霍集占的家眷。 其中就有回部女子和卓·巴特玛,据传身段窈窕,自带异香,曾是和卓部族的瑰宝。 乾隆在保和殿大宴群臣,意图驱驱最近的霉运。 宴会上,和卓氏蒙着面纱,裹得严严实实的维族服饰都遮掩不住婀娜的身段,一双冷冷清清的眼睛配上白衣,恍若天山尖的一抔雪。 二十七岁已嫁他人的少妇眉宇间暗藏一丝忧愁,待牵肠挂肚者仔细探究之时,却又恍然发现清冷冷眸子下那一抹忠贞与倔强。 “和卓·巴特玛参见皇上。” 美人微微俯身,恭敬地环胸行礼。 乾隆正襟危坐端坐在上首,隐隐嗅到一丝异香。 凤眼里滑过一抹兴味,天生体香? 昭华同和静坐在一起,懒洋洋地打量这位远道而来的战俘,朝上首的皇阿玛看了一眼,低头把酒杯送进嘴里,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果然,不论哪个世界的弘历都逃不过美人计。 就算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迫不及待想把人家的福晋抢进宫,起码收收眼神行吗? 真是丢尽了他们爱新觉罗家的脸面。 在酒水入口的前一秒,和静眼疾手快地夺过酒杯,动作娴熟地递上了一杯酸梅汤。 昭华:…… “昭华姐姐,毓额娘和十三哥特意叮嘱我看着你,这酒咱们还是不喝的好。” 和静鼓着腮帮子,一脸认真地点头教诲,头顶上的两撮小揪揪一晃一晃,被气不过的昭华狠狠捏了两下。 认命地接过酸梅汤,一饮而尽。 姐妹俩说话的功夫,那边已经进行完献舞这一环节,直接进入正题。 弘昼混不吝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端起一盏斟得满满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如此美人,皇兄何不纳入后宫?也好让回部看清楚咱们大清交好的诚意。” 几双明晃晃的眼睛顿时聚焦在俏丽地如同天山雪莲般的异族女子身上,后宫众妃瞧了眼皇上若有所思的眼神,心里暗道不好。 这个和亲王胡咧咧些什么?! 自己不着调也就算了,管闲事还管到皇上的后院里来了?! 这话要让弘昼听见,那可要大呼冤枉。 他虽然混不吝,但不代表他没有脑子。要不然,也不能在他小心眼的四哥手下,顺顺当当活了这么多年。 要不是瞧着乾隆感兴趣,他可能上赶着当红娘吗?! 伊哈娜从头到尾没什么表情,只专注地盯着面前的菜肴发呆。 不就点个头的事吗,怎么这么墨迹?这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乾隆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本性这群后妃还没看透? 看她干什么?她才不会上赶着劝诫。 那拉皇后坐在乾隆身侧,清晰地感受到旁边传来的犹豫。 看着和卓氏面纱后的美丽脸庞,抢先出声: “和卓氏是被霍集占休弃的妻子,如今后入皇家后宫,这到底……” 第165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44) 到底什么? 到底是乾隆捡了手下败将不要的女人。 乾隆的脸色沉了沉,虽然大清自从开国之日起就并不在意女子改嫁,但也不意味他愿意捡霍集占休弃的女人。 况且…… 乾隆朝百无聊赖软了腰肢,端坐在下首的伊哈娜瞧去。 罢了,他已经有天底下最清丽绝尘的爱妃,又何必在意路边只胜在新鲜的雏菊? 和卓氏美则美,到底不如他亲手培育的风信子。 乾隆掀了掀眼皮,刚要开口说话,抬头就对上美人眼眸里倔强含泪的水光。 “朕……” 洁白的贝齿轻咬住朱色的唇瓣,纤长的睫毛沾染泪花轻轻震颤,纤细凝白的脖颈不堪重负的低垂下去。 被戳到伤心事的异域美人,头一次剥开层层叠叠的花瓣,露出内里娇柔脆弱的花蕊,刹那间打破倔强带来的成就感,让乾隆心底涌上一股强烈的征服欲。 到嘴的话转了个弯,“朕会像对待回疆一样,对待你。朕的后宫还缺一位和贵人,朕和回疆自然也会和和美美!” 皇上的话外音任谁都听得出来。 令妃为宴会佩戴的护甲深深扎入掌心,暗骂和卓氏这个装模作样的狐狸精。 那拉氏瞧见其他妃嫔神色各异的面容,先前被人下了面子的郁气逐渐烟消云散。 皇上愿意把这位回疆美人送到她殿内学规矩,那自然再好不过。 横竖她这个皇后也分不到什么宠爱,倒不如拉拢这位和贵人搅浑这池水。 若是能和毓贵妃令妃颖妃,争个你死我活,她坐收渔翁之利,就最好不过了。 想通了的那拉氏眉头愈发舒展,面上笼盖的寒霜消融。 和贵人的归宿敲定后,宴会上重新恢复歌舞升平把酒言欢的热闹景象。 当夜,乾隆就临幸了这位暂居翊坤宫偏殿的和贵人。 永琛生怕自家额娘心有郁结,半大的少年郎拽着同胞妹妹,宽慰的话在嘴里绕了几圈,又重新咽回肚子里。 身后,昭华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她这个倒霉兄长大半夜不睡觉,居然担心她额娘会为情所困? 额娘看着宴会上的那盘酱烤鸭都比她皇阿玛来得重要。 昭华不费吹灰之力把同胞兄长拎走,潇洒地朝后摆摆手,不留下一丝云彩。 和卓氏的俊俏和异域情调成功赢得乾隆的垂爱,后宫内除毓贵妃外的其他妃嫔眼看没了侍寝的机会。 承宠第二日,翊坤宫内被和贵人触碰过的荔枝树,在冷风料峭的二月竟然破天荒结出了二百棵荔枝。 乾隆大悦,当场赐下一连串的满洲朝服项圈耳饰,引得后宫怨声载道。 这场祥瑞也惊动了礼佛的太后,亲自召见以示荣宠。 承乾宫内,伊哈娜静静地听着水仙的碎碎念,不时往嘴里扔几个烤栗子。 “娘娘!您有没有在听奴婢说话?!这多贵人一看就来者不善!” 水仙急得头都大了,后宫妃嫔的眼睛都盯着承乾宫,等着看她们马失前蹄的热闹呢! 偏生她们娘娘还不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 唉,愁人—— 伊哈娜反问:“难道没了皇上的宠爱本宫就不能活了吗?她们愿意争宠就争去呗,本宫自然不会去做这个出头鸟。” “话不是这么说啊,奴婢金尊玉贵的贵妃娘娘!” 水仙都急出咏叹调来了,苦口婆心地劝慰: “这后宫里面向来是捧高踩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多贵人的宠爱一旦多过您,连内务府的奴才都要踩上一脚。” 伊哈娜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不过她并不放在心上。 乾隆虽然迷恋多贵人,但最多也不过是初次侍寝连宠三日,连曾经盛宠的令妃都不如。 只不过她这些年的专宠下,才显得多贵人的侍寝超乎寻常。 说实在的,她也是玩腻了“你爱我我爱你”的把戏,乾隆见一个爱一个的嘴脸让她着实有些厌倦。 比起宠妃,她更喜欢做太后。 想起她布置的后手,伊哈娜不无怜惜地感慨:还是让乾隆多快活些时日! 再过些日子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艳福了。 不过伊哈娜倒是对和贵人带来的祥瑞感兴趣,招了招手。 水仙会意地凑过耳朵,眼睛越听越亮。 昭华和永琛这几日到处撒欢,一连参加了好几个婚礼。 福隆安表哥尚了和嘉姐姐,六哥哥永瑢奉旨成婚,娶了嫡福晋。 永琛一早就暗戳戳地和清雅妹妹交流诗书,两人已经称得上是灵魂上的知己。 昭华不乐意跟着傻乎乎的兄长,想起皇阿玛先前提起的选驸马,郁闷地蹲在屋顶上看月亮。 嫁人?想都别想!这辈子也不可能! 这些年她借助苏家的势力,组建了一支娘子军,外加一支海上商队,趁机狠狠捞了一笔。 她一直记得上辈子海外那帮红毛绿毛大放厥词的洋人怪。 只可惜她的年岁太小,也幸亏她额娘管束松散,要不然恐怕连宫门都出不去。 光是她兄长额娘外祖的支持还远远不够,手里必须有兵权才能站稳脚跟。 女帝之路,任重而道远! 只可惜,昭华自己的前途还没琢磨明白,宫内又掀起惊涛骇浪。 据说某夜,乾隆兴致起来,临时从愉妃的永和宫改道和贵人居住的翊坤宫偏殿。 不成想,居然迎头撞见和贵人院子里的一个小太监,正黑灯瞎火地把结果的荔枝树连根拔起,摸黑就往外送。 第166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45) 小太监被人当场拿下,几板子下去受不住招了。 原来,这荔枝树一夜开花结果的祥瑞,居然是人造的! 内务府的奴才偷偷调换了翊坤宫还没发芽的荔枝树,又摸黑趁着夜色替换上从南方移栽后结果的荔枝树。 今日这一出,目的是为了扫尾。 荔枝难养活,移栽到翊坤宫后一日不如一日,眼看快要枯死,内务府打算故技重施,趁机再换一盆新的。 乾隆自然是怒火中烧,被人愚弄的愤怒当场就把和贵人降为答应。 至于内务府胆大包天私上瞒下的行为,也让乾隆彻底坐不住了。 完全不记得什么徐徐图之的打算,皇宫内院戒严,暗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 至于新进宫的回疆美人为什么会引得内务府帮扶,这点纰漏已经没人在意了。 什么藏污纳垢的腌臜事,一件接着一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后宫众妃一律选择明哲保身,要多低调就有多低调。 承乾宫也少了几个伺候扫洒的太监宫女,伊哈娜干脆让两个孩子去了苏家避风头,有苏昱这个做吏部侍郎的舅舅相护,没什么问题。 直到粘杆处的时候首领清查内务府时,发现内务府呈专供皇上的御鹿血酒藏有端倪。 粘杆处的暗卫首领脸都绿了,连夜将皇上从睡梦中叫醒。 养心殿彻夜灯火通明。 太医院的太医着急忙慌地跪了一地,挨个上前给皇上请脉。 垂下手,脸色一个赛一个灰败。 “怎么样?” 皇上声音沙哑低沉,神色不变。 为首的太医院院正黄太医脸色僵硬,大腿贴在冰凉的地面抖得不成样子,满心满眼只剩下一片绝望。 “启禀,启禀皇上。这鹿血酒内掺杂了极少的前朝秘药,除了助兴外,还…还能隐秘地损害男子生子的能力。” “哦?……可真是有本事,连前朝秘药也能弄出来。” 乾隆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手串,诡异地轻笑出声。 “朕的身子,已经无法让女子受孕了吗?” 一众太医恨不得以头抢地,一头撞死在大殿前,也好过连累一家老小。 可皇上的话又不能不答…… “回…回皇上,按理按理说是这样。” “混账!” 紧绷着的线断了,佛珠散落一地,却没人在意。 令妃送上来的鹿血酒,他用了三年之久。这么多年来,后宫生子的也就只有魏佳氏一人。 哈哈哈哈,还真是好样的!那从魏佳氏肚子里爬出来的两女一子到底是谁的种?! 乾隆能想到的事,这群太医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想到。 这下可好,卷进皇家秘辛,看来注定是活不过今晚。 黄太医绞尽脑汁,恨不得把他早死的医学圣手太爷爷从祖坟里刨出来救命。 他家向来是一脉单传,还没来得及留下个儿子,死了可就真绝嗣了! 散落的线索交织在一起,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皇…皇上!臣知道了!” 下一秒乾隆阴沉恐怖的眼神落在黄太医身上,让人从头凉到脚。 黄太医壮着胆子开口,战战兢兢说出自己的推测。 “皇上,经年累月服用鹿血酒会让人逐渐丧失生育能力不假。但是鹿血酒乃大补之物,性烈,可以中和部分药效。所以皇上近年只是子嗣艰难些,却并非绝子。” 黄太医的话越说越流畅,越说越有理,“一般女子确实无法在子嗣艰难时怀上身孕,除非……” “除非,对方是千挑万选的易孕体质。” 猜测是不是真的,令妃是不是易孕体质,一验便知。 乾隆深呼一口气。 就算不是被戴了绿帽子,但被人下药之事还是让他窝火。 “李玉!去给朕好好查查这魏佳氏。另外,去给魏佳氏生的几个皇子格格滴血验亲。” 至于这群跪着的废物太医,乾隆狠厉地眯了眯眼,“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找不出解药就提头来见。” “谢皇上!” 暂时捡回一条命的太医一阵恍惚,屁滚尿流一阵踉跄往回赶,力求把医书翻烂。 在头上的刀落下来之前,找到活命的方法。 乾隆对魏氏恨之入骨,开始盘算后路。 他膝下的几个阿哥,出息的除了永琪永琛,剩下的也就是还年幼的永璐。 若他不是机缘巧合下发现内务府的不对劲,日后魏佳氏说不定还会生下更多的皇子,然后抱团凝结成一股不可小觑的绳。 万一永琪和永琛再出点什么意外…… 乾隆心头一跳,猛然想起昭华蹊跷的落水,惊出一身冷汗。 看来魏氏的手早就开始铲除异己了。 “启禀皇上,令妃确实是易孕体质,还是魏氏一族用奇珍异宝后天堆砌而成。” 李玉去而复返,带回来的消息彻底让乾隆震怒。 好!好一个魏氏,好一个包衣世家! 什么叫后天养成的易孕体质?!这不是明晃晃奔着后宫来的? 他是不是还要感谢魏氏给他下的只是绝子药,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乾隆面色阴郁,彻底冷落了后宫。 帝王的多疑属性在这一刻爆发到极致,现在不论看后宫的哪一个妃子都觉得对方图谋不轨。 魏氏一边为他生儿育女,又一边给他下药,想要当太后。那其他人是不是也这样想? 乾隆不期然想起伊哈娜,她是不是也怪朕把她纳进后宫?毕竟,最初在江南水乡她可不是那么情愿。 几日后,皇上在前朝后宫动作不断。 以魏氏为代表的包衣世家欺上瞒下,藏污纳垢,私下收取大额贿赂,擅自倒卖御用之物…… 一桩桩一件件明明白白呈在公堂上,罪魁祸首被下了大狱,菜市场上血流成河。 伊哈娜也没料到包衣世家居然如此肆意妄为,这些罪证可没有一处造假。 后宫内,令妃突如其来被打入冷宫。 膝下的十格格和恪抱养给恭嫔。 皇十五子永璐抱养给豫嫔,只可惜三岁大的幼童受惊当晚高烧不退,太医诊断惊惧而亡。 乾隆连面都没露,一切丧葬均交给豫嫔和李公公操办。 后宫众人惊讶于皇上的凉薄,陡然生出唇亡齿寒之感。 就算魏佳氏千般万般不好,也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 令妃还没回过神来,理清头绪,就被永璐的死敲了一闷棍。 当场晕厥,醒来后就哭着闹着要见皇上。 只可惜喊破嗓子,没见着心心念念的帝王,却喊来了满眼仇恨的忻嫔。 伊哈娜不过是稍稍提点了几句,好让忻嫔做个明白人,认清七格格落水的罪魁祸首。 当天晚上,魏佳氏和忻嫔互殴,打得头破血流,连太后都惊动了。 第167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46) 后宫风声鹤唳,伊哈娜也不得不佩服皇上的行动力。 那拉皇后御下不严,被乾隆迁怒。 包衣世家的后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抄了家。 魏氏十多年的布局被清洗一空,后宫之中包衣出身的妃嫔无一例外受到冷落。 宫里的主子奴才又惊又惧,却也摸不着头脑。 要说后宫的魏氏是被宫外的魏家连累打入冷宫,这也说不通啊? 好好的,皇上怎么会突然盯上了内务府的包衣世家? 皇上一向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谁家还没有个些不能见人的腌臜事? 外面甚嚣尘上,但乾隆怎么可能将真正的原因广而告之? 他一代帝王居然被一个女人玩弄在掌心,甚至落得个子嗣艰难的下场。 这话说出去,岂不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宫外,高门大户养的纨绔子弟被老子爹约束在宅院。 当家老爷亲自上手棍棒教育不孝子,甚至抽断戒尺的例子都层出不穷。 生怕家里欺男霸女的不孝子弟成为皇上下一个开刀对象,把整个家族搭进去。 伊哈娜也没想到她额外加的一出戏效果会这么好。 没错,魏佳氏的确是被冤枉的,鹿血酒虽然用多了伤身,但里面的掺杂的前朝秘药不过是无稽之谈。 罪魁祸首是伊哈娜从昆仑镜里放出去的蛊王。 不过,内务府和包衣世家的藏污纳垢的腌臜事可都是他们切切实实犯下的。 人家都将把柄递到她手上,不做手脚岂不可惜? 只可惜她最多让乾隆病恹恹,却并不能左右乾隆的寿命,算算日子皇上还有将近四十年的时间掌权。 她可等不了这么久。 不破不立,现在还差一个契机。 风波过后,乾隆二十七年正月,皇上启程第三次南巡,期间未带任意一位后妃。 南巡途中,风流不断,消息屡屡传进后宫。 李玉奉皇帝口谕暗中搜寻易孕体质的少女填充后宫,等皇上归京后,随行的马车车驾多了一半不止。 后宫空缺的位置又丰盈起来。 后宫妃嫔不禁把目光投向曾经盛宠的毓贵妃,承乾宫的门槛快让人给踏破了。 伊哈娜不堪其扰,索性称病闭门谢客。 不过很快,各宫就收到那拉氏在养心殿严词进谏,被皇上大骂“无皇后之仪,御下不严”,禁闭半年,剥夺宫权的消息。 宫权转交给毓贵妃代为掌管。 这也让众妃瞬间提起一口气,头一次和那拉氏站在同一战线。 皇上这闹得是哪一出?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宫里接?往常起码顾忌皇家颜面,如今倒好,青楼风尘女子也来之不拒。 乾隆毫不在意外界的声音,频频宠幸新进宫的妃嫔,日日耕耘,夜夜笙歌。 御膳房的补汤就没断过。 半年过去,没有一个肚皮传出动静。 乾隆很失望,大失所望。 一下子失去流连后宫的兴趣,死心一般,转头把注意力挪到已经长成的几个阿哥身上。 新纳进宫的美貌红颜,终将在后宫化成枯骨,老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昭华也顺势松了一口气。 毓贵妃惫懒,她被额娘拘在后宫掌什么宫权。 人多,是非自然也多。 新进宫的妃嫔虽然位分不高,不过答应常在之类,最多也就是个贵人。 但耐不住挑事干架的火候远胜宫里的高位娘娘,一个两个不省心,且最会哭哭啼啼告状。 幸好乾隆将目光又放回前朝,昭华这才有机会大刀阔斧地修理越矩的妃嫔。 伊哈娜明白皇上恐怕抱着广撒网的心,这年头找易孕体质可谓是大海捞针,选进宫的这批妃嫔不过是肉眼上瞧着好生养的身段。 可万一有哪个妃嫔顺利怀上龙胎? 只可惜,这里面没一个有运道的。 伊哈娜也震惊乾隆的疯魔,原来男子把生育能力看得这么重的吗? 也幸好乾隆不再继续祸害人家好端端的妙龄女子,否则伊哈娜还真要考虑决定将计划提前。 乾隆把注意力放到皇子阿哥学业上的结果,就是御书房不时传来皇上的怒骂厉呵。 其中,永琪、永琛还有永璂首当其冲,成为重点关注对象。 乾隆自身文治武功兼备,对儿孙辈的要求自然远超旁人。 于是,乾隆检查课业第一天,永琛因为四体不勤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更惨的是永璂,差点被训成了榆木疙瘩。 只有永琪武技精湛,工书善画,乾隆虽没有夸赞,但也没有批评。 得知此事的昭华:…… 让她去啊!永琛不行,但她行啊! 别说什么五阿哥,上辈子他的骑射可是连康熙皇玛法都交口称赞的! 让永琛这个书呆子一心趴在琴棋书画天文历法上,这下可好,触霉头了?! 昭华恨铁不成钢,第二天就扯着永琛去了马场,开始了暗无天日的魔鬼训练。 永琛日日竖着出去,横着进来。 乾隆二十八年五月初五,乾隆在圆明园的九州清宴殿宴请诸位皇子和宗室王公大臣,共同庆祝端午。 永琛和永琪一大早携手并肩而立,恭恭敬敬朝乾隆行礼。 乾隆端坐在上首,目光落在同样俊秀挺拔的兄弟二人身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大殿内,王公大臣们暗自揣摩,看来下一任帝王约莫就是从这两位阿哥里选了。 五阿哥占一个“长”字,文治武功兼备,皇上曾多次夸赞。 但母族势微且成婚多年子嗣艰难,膝下只得三子,均殇亡。 十三阿哥年幼,尚未成婚,唯有武治稍有欠缺,但生母毓贵妃多年盛宠,乃皇后下第一人。 母族富察氏苏氏声名显赫,富察·傅恒掌武功,吏部尚书苏昱走文路。 又是天生龙凤的祥瑞,一母同胞的固伦昭华公主掌权蒙古,手握重兵…… 昭华年初主动请缨,代替和亲王弘昼的女儿和硕和婉公主,下嫁蒙古巴林部郡王之子博尔济吉特氏德勒克。 不过短短半年,不仅没让德勒克近她的身,还把人家好好的蒙古壮汉揍得服服帖帖。 如今巴林部已经成了昭华的一言堂,还在蒙古组建了一支女子骑兵队。 那拉皇后患上头疾,留在紫禁城。伊哈娜名正言顺地坐在西侧头桌首位,顺势对不远处遥遥举杯的和亲王颔首。 和亲王早早替和婉定下了一个家世门第平平的额附,但性情温和,知书达礼,倒和温柔娇弱的和婉很是般配,来年成亲。 伊哈娜言笑晏晏地朝皇上敬了一杯酒,姿态说不出来的风流洒脱。 乾隆不自觉地偏开头,这些年,伊哈娜身上那种抓不住摸不着的感觉再一次加深。 宴会上言笑晏晏,把酒言欢。 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气里弥漫出一股烧焦刺鼻的烟尘之气。 第168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47) 一阵风吹过,通红的火光瞬间席卷大殿。 宴会上乱成一团,喝得醉醺醺的王公大臣瞬间清醒过来,踉踉跄跄争相朝殿外跑去。 “快!咳咳咳…快来人呐!来人呐,救驾!” 李玉护着乾隆刚要起身,泛着火光的横梁嘭的一声砸在面前的案桌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熊熊烈火顺势蔓延,吞噬上好的桂花酿,转瞬间在乾隆跟前形成一道火海,将人牢牢拦在殿内。 大殿内烟雾缭绕,火光冲天。 被水仙月牙死死护到殿外的永琛,眼睛赤红一片,趁着大宫女放松之际,猛得挣开桎梏朝殿门撞去。 “皇阿玛!额娘!” 永琪背着愉妃一路狂奔把人安置在殿外,递给额娘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身朝火光中奔去。 兄弟俩在殿前相遇,对视一眼,互相配合,一脚踹开跳动着火焰挡路的桌椅门窗。 这边,乾隆不慎吸进几口浓烟,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疯狂咳嗽,打量眼前的火海伺机寻找突破口。 身边伺候的下人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一个李玉半死不活地跪趴在地上。 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的窗户摇摇欲坠。 “皇上,小心!” 乾隆只看见一道看不清的人影朝他扑过来,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道震天的响声。 散落的窗户支撑不住掉落下来,怀里的人发出一阵痛苦的闷哼。 乾隆颤巍巍地伸手一把揽住怀里的身子,伊哈娜一张俏脸黑乎乎的脏的不成样子。 她不是被宫女送出去了吗?怎么不听话好好待着? 傻不傻,这么冒冒失失的就往里面跑? 乾隆心里堆积了一千一万句话,到头来不知道从何说起。 从来没发现,原来在某一刻他的心也会又酸又软,涨得不成样子。 今天就算死在这儿,有伊哈娜陪着,他也无憾了。 莫名其妙陪死的伊哈娜:…… 伊哈娜没功夫理会皇上突如其来下一秒喷涌而出的热烈情感,抓起乾隆的手,一脚踹开挡路的桌案,屏住呼吸朝大殿跑去。 她可不想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中,然后随随便便消耗龙气。 乾隆反握住美人的玉手,措手不及下的恐慌消失殆尽,不顾火势的凶险挡在伊哈娜身前,拿另外一只手撞击冒着黑烟的殿门。 下一秒,迎面和两个满脸写着焦急惊慌的儿子对上。 “皇阿玛,毓额娘!” “皇阿玛!额娘!” “行了,赶紧出去再说!” 乾隆摆了摆手,拉着伊哈娜的手迅速奔出大殿。 永琛和永琪对视一眼,在对方眼睛里清楚地看见自己狼狈的身影,赶忙跟在身后。 脱离危险后,永琛眼泪汪汪地凑到额娘跟前,声音哽咽地教训: “额娘!刚刚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你…你就算是担心皇阿玛,可还有儿臣在呢?你要是有个好歹,让儿臣,儿臣……” 伊哈娜抽了抽手,嗯…没抽动。 莫名看了一眼右手边一本正经训斥奴才的乾隆,只好抬起另外一只手爱怜地摸了摸永琛的脸蛋。 猝不及防让一张白净的小脸变成了黑白相间的大花猫。 一场端午宴,无疾而终。 从这日以后,伺候在承乾宫的宫人便觉得,皇上待贵妃娘娘更好了。 比以前还要好。 以前皇上虽然对主子也好,但仔细想想其实和后宫的其他妃嫔比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在宠爱的基础上更多了七八分。 可现在,比起宠爱,更像是爱。 从专宠变成了独宠,加上永琛阿哥,妥妥的一家三口。敬事房的太监直接下岗失业,皇上连翻绿头牌的过场都懒得走。 眼看着皇上这场独宠没个期限,前朝后宫的大臣妃嫔都坐不住了。 皇上一朝浪子回头,临老了,这是要学大清的老祖宗做昏君吗? 先前,永琛阿哥娶了富察·傅恒的嫡长女,富察·傅恒这个声名赫赫的大将军彻底绑在了十三阿哥这条船上。 皇上如此小心眼又重权重利的人,居然也能忍受十三阿哥一家独大,不仅不恼,还乐呵呵地欣慰,满脸写着自家皇位有人继承了。 不过,劝诫的话谁也不敢说,谁让皇上越老越独断专行。 别忘了,前朝还有一位能说会道,一个脏字不出却把人说的面皮通红掩面而泣的苏尚书。 靠着苏家商路大肆侵吞金银财宝,光是上次出海运回来的珍珠烟草奇珍异宝,就够填满半个国库。 这位可是点石成金的财神爷,稍稍动动指缝露出来的财,就够你一家老小吃香喝辣。 谁不想搭上这趟顺风车? 得罪了十三阿哥和贵妃娘娘,靠着朝廷一月几两月俸,去过勒紧裤腰带的苦日子? 图什么啊?! 没瞧见人家知情识趣的和珅大人,底下人贿赂的仨瓜俩枣算什么?人家根本瞧不上眼。 于是,别管后宫妃嫔如何不忿,前朝的老狐狸装聋作哑不发一言。 别问,问就是皇上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掺和什么? 这种诡异的平静一直维持到乾隆三十年,皇上有意再次大封前朝后宫。 五阿哥永琪晋封瑞亲王,行册封礼。 十三阿哥仍是一位光头阿哥。 苏家阖族抬了旗,苏老爷摘了皇商的帽子,靠宫里的娘娘先一步成了一等承恩公。 要知道,承恩公这个爵位可是专门为皇后的生父所设。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继后可还好好活着呢,虽无功但亦无过。 难不成,不封赏十三阿哥是为了一步到位,直接封为太子? 果不其然,养心殿传出风声,皇上有意要封毓贵妃为皇贵妃,享协理后宫之权。 王公大臣宗室皇亲惊疑地发现心里居然没有多少惊讶,反倒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感。 嗨,真要说起来,皇上透露口风也不止一次。 皇权至上,他们反对,拿什么反对? 笔杆子火枪炮全握在人家手里,他们除了一颗实实在在的脑袋,还能拿什么劝谏? 散了散了。 脑袋虽然不值钱,但多少有些用,还是留着。 已经准备好迎接御史唾沫星子的乾隆:…… 惊讶过后,就是抑制不住地自鸣得意。 呵,早说啊! 乾隆寻思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还治不了这些个硬骨头! 只是前朝没什么风声,后宫里的那拉皇后羞愤欲死 恨不得一根白绫和皇上同归于尽。 第169章 吴侬软语游戏人间的白色风信子(48) “皇上!你怎么能这么对臣妾?” 养心殿,那拉皇后仰着头极力不让眼泪从眼角流下,右手指着乾隆的鼻子直哆嗦。 他们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两看生厌,互相折磨。 “这么多年来,臣妾扪心自问,自认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皇上一句轻飘飘册立皇贵妃,臣妾这个皇后还有什么脸面?” 乾隆面不改色地看着那拉氏狼狈不堪大吼大叫的模样,眼底的动容被一抹不耐烦取代。 “朕不过是册立一个皇贵妃而已,你仍旧好好做你的皇后难道不好吗?” 顿了顿,乾隆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朕保证你还是皇后,大清的国母。” 那拉氏踉跄着后退一步,缓缓摇了摇头,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不,不,这怎么能一样?!皇上已经把毓贵妃的阿玛封了一等承恩公,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天下人,臣妾如何如何不得您欢喜?你让臣妾如何面对天下人的取笑?!” “皇上,臣妾的皇上啊!哈哈哈哈!” 那拉氏跪坐在地上,仰天大笑,丝毫不顾忌正红色朝服会不会弄脏,反正这身皇后的凤袍很快就不属于她了。 “先有富察皇后,后有魏氏,再到如今的毓贵妃,皇上的心上人一个接一个,又何曾把臣妾放在心里。 臣妾自知性情刚硬,不讨皇上喜欢。皇上也不必委屈了毓贵妃,皇贵妃之位哪有皇后之位来得名正言顺?” 那拉氏语气平静地吓人,深沉地眸光直勾勾地盯着脸色铁青的乾隆: “皇上的爱本宫之前没有得到,现在也不稀罕了。难道没人告诉皇上,您的爱廉价地可怜。” “放肆!” 乾隆愣住了,回过神来就是滔天的暴怒。 他是皇帝,是那拉氏的天,却从来没有想过背地里那拉氏居然是这样看待他。 那拉皇后说出这句话只觉得畅快。 她半辈子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皇上却仍旧厌恶她丝毫不加掩饰,这偌大的深宫里唯一能抓住地,除了子嗣就只剩下宫权了。 当初选继后,皇上看中的并不是她,偏偏太后觉得她规矩学得好更适合做皇后,于是她就这样不情不愿地成了孝贤纯皇后的替代品。 皇上不待见她,可又何曾有人问过她一句愿不愿意? 面对皇上的暴怒,她只是轻笑,厚重的凤袍脱落在地,好像脱掉了半辈子的束缚和枷锁。 一瞬间,乾隆更气了,竟是站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皇上,本宫这皇后当得够够的,同皇上的孽缘也就到此为止。” 说着,那拉氏掏出一把剪刀,动作干脆利落,下一秒散落的头发飘散在地。 直到那拉氏赤着脚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走出了养心殿,乾隆才算反应过来,气得原地跳脚。 “好!好!好!一个两个都不把朕放在眼里!既然不稀罕皇后的位置,那朕就成全你!” 乾隆扶着案桌气得头晕眼花,险些栽了个跟头。 “那拉氏行事乖张,藐视皇恩,不堪为后。从今日起收回那拉氏娴妃、娴贵妃、皇贵妃、皇后四份册宝,禁足翊坤宫。” 同时颁布的还有一份皇贵妃的册立圣旨,皇后的凤印一并送去了承乾宫。 在殿外听得一清二楚的李玉暗自咂了咂舌。 没想到那拉皇后的性子这么烈,看来平日的做派还是收敛过的。 这位估计是后宫古往今来,敢指着皇上鼻子骂的第一人。 满族习俗,妇女只有在丈夫去世时,才断发以示永别。 那拉氏皇后此举,和诅咒乾隆帝早日殡天有什么两样? 李玉寻思着,幸好自己平日里对谁都一副模样,还真别看轻了不动声色唯唯诺诺的老实人,发起火来连皇上都招架不住。 第二日,听说了皇后壮举的后宫众妃简直头皮发麻。 她们还真是庆幸皇后娘娘平日里一直没和她们计较,要不就冲着敢诅咒皇上早死的胆量做派,她们活不了一点。 而在承乾宫,伊哈娜心领神会地给面前的杯子添了第五杯水,乾隆气咻咻地一口闷,疯狂吐槽: “伊哈娜你说说,那拉氏是不是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伊哈娜敷衍地点点头,略带些心虚加怜爱地摸了摸乾隆的脸。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好好一个霸气侧漏的皇帝简直跟被人踩中了尾巴一样跳脚。 那拉氏倒是个有意思的,敢爱敢恨,她快有点喜欢了。 伊哈娜也没避着乾隆,正大光明地关照翊坤宫,连永璂前去探望也没拦着。 两人虽没再见面,关系却比往日来得更为融洽。 经历过永元一朝的人都知道,永元帝一生最信任的有三个女人。 额娘孝懿纯皇后,同胞妹妹固伦昭华公主(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昭帝),还有唯一的皇后富察·清雅。 孝懿纯皇后是乾隆皇帝的第三位皇后,相传与乾隆恩爱甚笃。 乾隆三十五年,年仅三十七岁的孝懿纯皇后突发急症,唯愿回江南度过最后的时日。 乾隆亲下江南,轻车简行,任命当时还是十三阿哥的永元帝监国。 由富察·傅恒,苏昱两位大臣辅政。 乾隆衣不解带,寻访天下名医,曾亲登泰山为孝懿纯皇后祈福。 半年过后,孝懿纯皇后奇迹般地不治而愈,乾隆帝也爱上了有情人隐居江南的生活。 于永元元年正月,禅位于皇十三子永琛,乾隆作为太上皇和孝懿纯皇后游山玩水,偶尔会有书信寄回皇宫。 以此慰藉思念亲眷的永元帝。 至于固伦昭华公主的传奇经历更让人津津乐道。 女子称帝,自立为国的离经叛道,曾引起世人无数诟病。 起初,昭帝下嫁蒙古,执掌兵权,大清内嚼舌根大肆批判的御史言官一茬接着一茬。 只是在乾隆帝和孝懿纯皇后的铁血手段下,无人胆敢质疑。 等到后来,昭帝的铁骑踏破蒙古,征服俄国,剑指远洋自立为帝的时候,原本在背后以三从四德标榜的老迂腐都呐呐地不敢吱声。 当然,昭帝的离经叛道,并不止于此。 流传在外的除了出色的军事治国敛财经商才能外,最着名的莫过于她的风流二三事。 爱美男,更爱美女。 据说,大昭朝堂内的七品芝麻小官都是难得一见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孝懿纯皇后游经大昭时,昭帝盛情款待,特意挑选了五位各有千秋的美男,意图让自家额娘享受齐人之福。 直吓得乾隆皇帝包袱款款,连夜带人出了大昭的地界。 只可惜这位传奇的女帝风流一生,却无一儿半女。 继任者是同胞兄长永元帝唯一的女儿,后世称为昭武帝。 第170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业的辉发海东青(1) 万历二十一年,辉发城。 距离大明边境数百公里的辉发河静静流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一个身披软甲的小兵扬起鞭子,撕裂凛冽的空气,身下枣红色的骏马迅速朝大殿奔驰而去。 “报——” “启禀二贝勒,古勒山一战九部联军大败,大贝勒…大贝勒生死不知。” 大殿内,数道狼性的目光不约而同汇集到上首,大马金刀跨坐的女子身上。 其中一个魁梧强壮,梳了满头小辫子的辉发壮汉猛得捶了捶结实的胸膛,一开口就是嘲笑: “拜音达里这怂包玩意儿,无脑的莽夫!哼,最会窝里横的窝囊废,到了外面就被人揍得屁滚尿流。” “就是啊!九部联军都打不赢努尔哈赤,不是废物是什么?” “二贝勒,你拿个主意,就说该怎么办!我们自然都听你的。” 说话的人动作粗狂,但眼里的恭敬却做不了假。 伊哈娜掏了掏耳朵,整天被这帮壮汉在耳边吼来吼去,她这耳朵也实在是遭了殃。 一口一个莽夫的叫嚣,瞧瞧他们那一根直肠子的熊样,怪不得最后被人家给揍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连辉发古城都被一个建州女真占为己有。 “拜音达里肯定还活着,他最是惜命,虽然打仗不行,但手段阴狠,论起逃命的本事不会有人比他还厉害。不用让底下的兄弟特意关照,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至于建州女真……” 伊哈娜单手支起下巴,软嫩的面颊配上甜丝丝的声音却让底下一众知根知底的手下齐齐打了个冷颤: “派几个机灵的兄弟探探情况,我要知道古勒山一战发生了什么。” 几个小辫子闻言抱了抱拳,站起身来,鱼贯而出。 整个大殿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伊哈娜和跟前伺候的贴身丫鬟舒舒雅。 这一世,伊哈娜投胎成了海西女真一支,辉发部首领王机褚的孙女。 王机褚死后,孙子拜音达里连杀叔父七人,自立贝勒,踩着至亲的骨血上位。 伊哈娜刚穿过来就面临父母双亡的困境。 只可惜拜音达里空有野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 近年来辉发部愈发凋敝,拜音达里昏庸无能,一心享乐,他的儿子也有样学样,一身腱子肉唬人的本事不少,实则是一帮窝里横的酒囊饭袋。 辉发部的实力一跃成为海西女真部落中垫底的存在。 若不是南边的建州女真威胁到海西女真整体的利益,其他部落,诸如叶赫部乌拉部早就忍不住取而代之。 如今大明北边,女真各部纷争不断。 努尔哈赤作为后起之秀,凭借祖上的十三副遗甲起兵,十年统一建州女真,磨刀霍霍,伺机而动想要一统女真各部。 于是,万历二十一年,叶赫部首领布寨决定先下手为强,纠结海西女真科尔沁蒙古等一共九部组成联军,同努尔哈赤麾下的壮士在古勒山展开激战。 拜音达里作为辉发部的首领,带领自己的一队亲兵跟在布寨后面。 谁知道气势汹汹的九部联军没一个能全须全尾回来? 不过,伊哈娜还要感谢拜音达里这么爽快去讨伐努尔哈赤。否则她的夺权怎么会进行地这么顺利? 没错,在拜音达里带领一众亲部征战古勒山期间,伊哈娜作为拜音达里的堂妹成功将势力从暗处转到明处,有样学样,也自立贝勒。 只不过,她不像拜音达里,起码还给他留了个大贝勒的位置。 她就委屈自己当个二贝勒。 至于他有没有那个命回来,回来还能剩下多少势力,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只可惜,拜音达里命大的很。 第三日,城楼外一位自称贝勒的壮汉叫嚣,对着守城的壮士破口大骂。 那人日日保养的胡子打成死结凌乱不堪,泥土混着血迹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明明是一副比乞丐还要狼狈的打扮,神态却高高在上,阴狠毒辣的目光恨不得把守城的小兵大卸八块。 “放肆!我才是贝勒,辉发部的首领!守城的克充格去哪儿了?让他给老子滚出来!” 拜音达里额角跳了跳,青筋暴起,城楼上轻佻的目光让他恨不得拔出大刀狠狠把人劈成两半。 城门口,已经有腿脚灵活的壮汉进去禀报了。 还不等守城的克充格出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拜音达里惊讶地瞳孔一缩。 “纳喇·伊哈娜!又是你搞得鬼!” “呦,阿兄怎么如此暴躁?瞧这身打扮,怎么能怪我们的守卫呢?就连我这个妹妹也认不出来阿兄呢。” 伊哈娜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水汪汪的杏眼瞧人,软绵绵的声线含了糖连讥讽都让人心痒痒。 感受到周围努力掩饰住露骨的视线,伊哈娜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 让一个甜妹拿刀砍人真是暴殄天物,不过谁让她这辈子长了一张甜到人心坎的俏脸呢? 旁边跟着的克充格眼睛都看直了,还舍不得把一对眼珠子从她身上扒下来。 拜音达里心头浮现出一丝微妙的不祥,下一秒肆无忌惮打量着她,从容貌到身段,像是估量一头猎物一样,目光淫邪又不屑。 这么多年,他怎么没发现这个堂妹长得如此多娇~~ “爷倒是不知道,还有个妹妹有这样一副好样貌,恐怕连那个号称女真第一美人的东哥都比不上?” 眼里的恶意垂涎差点让伊哈娜恶心地吐出隔夜的饭。 伊哈娜唇边的弧度越来越清晰,直到完完全全露出一侧甜美的小梨涡。 旁边目睹一切的克充格大腿都在发抖,很好,当初二贝勒可是亲手把一个出言调戏她的壮汉砸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 也许可能,大贝勒能凭借一丝血缘关系逃过一劫? “嘭”的一声! 伊哈娜白白嫩嫩的一脚踢在男人的腹部,远处迅速激起一阵土黄色的灰尘。 克充格在旁边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疯狂地咳嗽了起来。 拜音达里可能没有预想到只是出了一趟门而已,出门之前还只是有些叛逆不服管教拉帮结派但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堂妹,居然敢同他动手。 这一脚,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挣扎着直支起身子,抬眼又对上对方甜甜的微笑,眼皮抑制不住地抽搐。 伊哈娜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挥了挥小手率先走在前面,拜音达里被心腹搀扶跟在后面。 “吱嘎”一声,大殿门一关,伊哈娜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发出咔咔的声响,笑眯眯地注视着拜音达里一步一步走上主位。 第171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2) 第二日,大殿内议事。 一行人掀开帘子陆续从殿外进来,一左一右泾渭分明,相对而坐。 两班人马虎视眈眈地紧盯着对方,克充格从后头进来的时候狠狠撞了一下过道上人的肩膀,换来对方的怒目而视。 眼看一场扭打就要一触即发,拜音达里被一众膀大腰粗的壮汉围在中间,抽搐着嘴角一屁股坐在上首的熊皮椅子上。 仔细打量,古铜色的嘴角眼窝处还隐隐约约透着青紫,面皮绷得紧紧的,一看就来者不善。 刚要抡起拳头打算教克充格做人的壮汉,愤愤然从鼻子里喷出一道热气,心不甘情不愿回到座位上,一屁股发出巨大的响声。 原本还算宽敞的大殿瞬间变得狭窄。 半个大殿充斥着拜音达里带来的侍卫。 拜音达里满心戒备地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伊哈娜的身影,莫名松了口气。 转瞬间又心生不快。 说起来,今天还是伊哈娜主动提出议事商讨,结果他们人都到齐了,还没见着对方的人影。 女人就是女人,完全不懂得男人的世界,果然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当一个花瓶。 就在帐内一行人等到不耐烦地时候,入口处总算传来了声响。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声源处望去,只见门帘挑起露出苏猛格那张蓄着胡子眼冒精光的脸,随后一道身段婀娜但气场十足的身影显出真容。 她容貌极盛,一身艳红色的裙子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水汪汪的杏眼一一扫过在座的各位,看谁都自带三分笑意。 腰间斜斜地挂着一把彩色钻石点缀的宝刀,掐得腰肢更细。 只可惜泛着寒芒的宝刀见了血,对视瞬间让人感到汗毛倒竖。 当然,也就只有一瞬,快到在座的勇士理所当然地归结为错觉。 这这这这辉发城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位绝世美人! 比起那位女真第一美人,也不差? 众人顿时心思各异,盯着伊哈娜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 对着美人,除了吃过教训的拜音达里,在座的勇士眼里抑制不住的垂涎,压低声线勉强挤出温和的话语,主动搭话。 要是一个个脸上没有露出让她厌恶地想把眼珠子挖出来的垂涎和轻佻就更好了。 伊哈娜绕了绕宝刀上的流苏坠,露出一抹甜腻腻的笑。 不过,这双细手可真嫩啊…… 嚣张淫邪的视线汇聚到那双纤长白皙的手上,仿佛看到了一块肥肉,下一秒就能扑上去,连骨头带筋生吞活剥个干净。 拜音达里反射性地脊背一凉。 还不等伊哈娜做些什么,苏猛格和克充格上前一左一右,将美人护在身后,微微仰起头,拿喷气的鼻孔对准一侧的壮汉。 坐在拜音达里下首沉声质问:“苏猛格,你这是做什么?议事的地方,怎么能随随便便带女人进来?” 姿态高高在上傲慢且不以为意,眼里的觊觎只多不少。 “想必乌将军还不清楚,这位正是辉发部的二贝勒。” 众人一愣,接着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女人,更有甚者嘴里吹起不干不净的口哨。 除了拜音达里,大殿内肆无忌惮的笑声要把帐篷掀翻。 “二贝勒?苏猛格,这娘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被她骑在头上?这种谎话也能说的出口?” “嘿嘿嘿,还能有什么?瞧瞧那美人的身段,啧啧啧。” “细嫩的皮肉,尝起来的滋味应该是不错——” “喂——什么时候给爷我尝尝滋味?苏猛格,我用两头牛和你交换。” 苏猛格和克充格掩盖在络腮胡子下的神色看不清楚,不过估计是气得不轻。 双手紧握成拳,浑身肌肉喷张,仿佛下一秒就能在大帐内动起手来。 拜音达里不制止,众人更加嚣张,根本没把伊哈娜放在眼里。 伊哈娜拍了拍苏猛格的背,示意对方让开,浑身戒备的壮汉二话没说恭敬地垂下头,目光牢牢锁住前方纤细的身影,像一头拱卫狼王的孤狼。 那女子明明是弱势的一方,却跟在自家后花园一般怡然自得,甚至还漫不经心地玩弄一双细嫩白皙的手指。 “想让我伺候你啊~~” 甜腻腻的嗓音比拉丝的蜜糖还要甜,被搭话的壮汉脸刺激地涨成猪肝色,右手不自觉地抓向女人纤细莹白的晧腕。 没等男人回过神来,一把削铁如泥的刀插进不安分的大手,力道十足,穿透手掌,直直钉入桌案,只剩下顶端的流苏坠摇摇晃晃。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刚刚叫嚣地最厉害的男人正抱着一只手痛哭流涕,密密麻麻的汗珠冒出来,痛苦地快要晕过去。 海东青终于露出属于狩猎者的利爪。 “你该庆幸我今日刚换了新裙子心情好,要不然,下次砍得就是你的脑袋哦~~” 波浪缠绵的尾音让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断了手的勇士彻底失去了狩猎的资格。 伊哈娜将目光转向其他不敢置信又隐隐畏惧的男人,友好地挤出一个诱人的小梨涡: “对了,各位刚打了败仗回来,可能还不清楚呢?如今,我可是大贝勒亲自承认的二贝勒呢~~” “下次可不要忘记喽——” 众人面面相觑,这纳喇家的女人下手也太狠了,拜音达里这是什么意思?! 完全是被揍服的拜音达里:…… 感受到周围复杂难辨的视线,拜音达里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冰敷了一夜的面皮再次隐隐作痛。 一张僵硬到没有表情的脸瞬间龟裂,哑口无言地点了点头。 断了手的男人被抬了出去,帐内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彼此打量试探,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名义上是商讨如何对付建州女真,私下里却各怀鬼胎,有一个算一个都想得知这次自己能吞下多大的好处。 伊哈娜不动声色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道讽刺的弧度。 辉发部落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手下各自为营,只想着窝里横,钻研怎么勾心斗角好分到更多的肥肉。 若不是拜音达里手段一等一的狠辣,高压强权,辉发部早就四分五裂了。 要说这些人心底里有几分臣服之心,那可不见得。 今时不同往日,拜音达里这个大贝勒的半数心腹亲卫被努尔哈赤留在了古勒山,剩下这帮靠着在战场上拖后腿保存实力的人,也该不安分了。 就在伊哈娜快要等得不耐烦地时候,拜音达里总算开了金口: “此次叫诸位前来,为的是商讨如何对付努尔哈赤一事。努尔哈赤必定不可能善罢甘休。” 第172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3) 吞并女真各部登基为王是努尔哈赤毕生的梦想,他并不是那种蜗居一方,知足常乐的首领。 论起综合实力,建州女真远胜于逐年走下坡路的海西各部。 手下的精兵良将人才辈出,从古勒山一战就可见一斑。 若不趁着他羽翼未丰之时给予重重一击,待到对方反应过来,就算九部再次联合,恐怕也奈何不了他。 “努尔哈赤又有何惧?黄毛小儿罢了,这次能赢也是占了九部联合仓促缺少默契的便宜!” 坐在左手边边第一位的塔克立声音不屑,脸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倨傲”。 “咱们辉发城乃属于海西四部,怎么,爷还也就不信这努尔哈赤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和我们宣战!” “没错!要是敢来,咱们就能让他有来无回,哈哈哈,割下他的脑袋挂在城楼上风干!” 伊哈娜微微睁大眼,听着诸位七嘴八舌地说完,内心震惊的无以复加。 再次给辉发部这群自大的莽夫判了死刑。 努尔哈赤打败九部联军还不算证明了实力?难道非得秣兵厉马,兵临城下才肯正视现实? 这就是她为什么没有心思继续扩张势力,收编辉发部落的原因,她宁愿面对神对手,也不愿同一帮猪队友并肩作战。 她手下的壮士虽然少,但架不住有脑子啊?!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她可真是善解人意的大美人儿! 绝对不是故意让这帮莽夫吃个教训。 于是,帐内就出现一幅泾渭分明的画面,左边气氛高涨拳头挥得老高,恍若已经砍下努尔哈赤脑袋一样,右边寥寥几人一言不发,只是一言难尽地盯着对面。 被看得毛骨悚然,俨然当做耍猴的众人:…… 拜音达里忍着被忽略的不快,对伊哈娜开口问道:“不知道二贝勒有何高见?” 中间“二贝勒”三个字特意加重,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 伊哈娜捧着一盏牛乳茶,掀开盖子慢悠悠地吹了一口气,然后才瞥了拜音达里一眼。 圆溜溜的杏眼半眯,除了可爱还是可爱。 拜音达里仗着大胡子的掩盖,毫不掩饰地抽了抽嘴角,他也实在是怕了对方的恶趣味。 “既然大贝勒诚心发问,我也就说实话了。 “我认为,各位加在一起还不够对方一根手指头打的。” “当然,”伊哈娜眼睛亮晶晶,“若是各位能听我的话,那还是能苟住一条命的。” 众人:…… 这突然冒出来的二贝勒是不是疯了?要不然怎么大白天的说梦话?这话是想要夺权当王的意思?可…他们答应了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热血上头的众人自然地将伊哈娜刚刚暴起伤人的壮举归咎于出其不意,对女人的轻视又露了出来。 女人,特别是漂亮的美人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等着勇士回家,最好能替部落联姻换点好处就行了,跟男人抢什么权力?她知道怎么行兵打仗,排兵布阵吗? 难道是刚刚乌合的断手,赋予她无与伦比的自信? “伊哈娜,哦不对,二贝勒——” 说话的人语气轻佻,完全听不出来半点恭敬。 “你没上过战场就乖乖地别说话,努尔哈赤虽然是个人物,可比起我们海西四部又算个什么?!” 这次轮到伊哈娜无语了。 不过秉持着同胞同族的友好精神,她还是不吝啬多说几句,就当日行一善。 唉,好人难当啊! “努尔哈赤统一建州女真野望十足,下一步的攻伐对象必定是海西四部。抵抗的唯一办法,就是海西四部诚心诚意地联合起来,彻底将建州女真打散。否则,等到对方腾出手来逐个击破可就晚了。 柿子挑软的捏,辉发部和哈达部实力不强,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相信叶赫的布寨之所以会联合各部去攻打建州,就是这个原因。” 只可惜,布寨也没料到一群乌合之众凑到一起,不仅没有半点默契可言,私下里还互相提防甚至拖起后腿。 平白丢了性命。 剩下几人对视一眼,先是面面相觑,接着难掩不屑,最后更是大笑出声。 伊哈娜:…… 只有克充格等人露出担忧焦虑的神色,很可惜人数寥寥无几。 行,好言难劝该死鬼,她的善心到此为止。 把手中的牛乳茶一饮而尽,无视众人的视线,掀开门帘快步走了出去。 接下的几天,伊哈娜彻底见识到了何为愚蠢。 以拜音达里为首的部众,暗中发难,拼命打压伊哈娜的势力,目光短浅地可怜。 好像彻底将几日前败仗的耻辱抛之脑后了。 这天,舒舒雅习惯性地替伊哈娜端上一盏牛乳茶,随身掏出些珍贵的坚果做调味,然后絮絮叨叨开始替自家主子鸣不平: “……主子和他们浪费口舌干什么?一帮子莽夫还以为主子是怕了他们呢!” 伊哈娜懒洋洋地撑着带着一层软肉的下巴,一双清澈水汪汪的大眼睛半眯着,任由舒舒雅在在自己头上编出小辫子。 想了想,半晌才下了论断: “……比起海西四部的愚蠢和短视,军纪严明有勇有谋广纳贤才的建州女真显然更有胜算。” 还有一句话,伊哈娜没说,天地间的龙气很显然聚集在建州城,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伊哈娜馋啊,不知道从龙之功会不会成功分到龙气,分到龙气后会不会被天地承认。 舒舒雅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格格的言论。 海西女真四部里,叶赫部乌拉部实力最强劲,辉发部哈达部次之。 只可惜,各部都不约而同地走下坡路,各自的贝勒首领也是一言难尽。 叶赫部的布寨算是唯一一个难得的人才,只可惜被努尔哈赤一刀砍死,叶赫部连尸首都没来得及收敛。 布寨的两个儿子布扬古和金吉台靠联姻发家,尤其是布扬古,是个在女人身上出气的懦夫,而且擅长背刺友军,两面三刀。 当初,叶赫部用女真第一美女东哥引诱乌拉部上一任首领歹商,将对方伏击而死,踩着对方的尸骨登上海西四部头把交椅。 如此手段,实在让人不齿。 现任乌拉部首领布占泰被努尔哈赤俘虏,且有勇无谋,心性狭隘,不甘心屈居人下。 哈达部孟格布禄好色且自大。 …… 莫名的,舒舒雅感到心累。 伊哈娜还没找拜音达里麻烦,不料麻烦却先一步找上了她。 “伊哈娜,布扬古是难得一见的英才,你嫁过去就是贝勒福晋,有什么不满意的?” 拜音达里显然认为这是一桩划算的买卖,算盘打的叮当响。 既能同叶赫部联姻增强实力,又能把伊哈娜这尊难缠的瘟神送走,顺理成章地接受对方的势力。 简直是一笔无本万利的买卖。 第173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4) 叶赫部寻求联姻,伊哈娜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对方为什么会盯上辉发部“默默无闻”的她去联姻。 这里面若没有拜音达里的手笔,她算是白活那么多年了。 说来,这次联姻和努尔哈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日前,努尔哈赤亲自送布寨的尸身回叶赫,刚刚上位的布扬古惊惧愤恨,生怕对方把主意打到士气颓靡的叶赫部。 于是,布扬古脑瓜子一拍,就想出联姻这个法子,借着联姻寻求盟友,寻求机会以报父仇。 伊哈娜闭着眼睛久久不出声,终于熬到拜音达里面上没了笑容,冷淡地又重复了一遍。 “啊?”伊哈娜打了个哈欠,在拜音达里的眼皮子底下,右手握拳轻轻敲击左手的掌心,“谁说我要嫁人了?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拜音达里眼皮子跳了跳若非理智尚存且知道打不过,真要上手教训她。 凭什么布扬古那么好命,有一个娇滴滴任凭摆布的女真第一美人叶赫那拉·布喜娅玛拉?他就要忍受动不动就拿拳头威胁的伊哈娜? 同样都是妹妹,凭什么差距这么大?! 拜音达里出奇的愤怒了,这时候才生出几分对联姻的真心实意。 说真的,他实在是想要让伊哈娜去叶赫部作威作福。 不论是布扬古还是伊哈娜谁赢了,他都很乐意看另一方倒霉。 拜音达里一字一句,端起长辈的态度压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伊哈娜,部落里嫁女向来都是如此,哪有你挑挑拣拣不乐意的份?反正我已经答应——” “你答应了,那就你去嫁好了?反正也是联姻,谁去不行?” 伊哈娜顿了顿,踮起脚尖好心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抚道: “你虽然有些老,长得也是勉强,但总归是辉发部的贝勒,想必叶赫部也不会嫌弃。你放心,辉发部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这下别说是拜音达里了,就连身后几位辉发的勇士也坐不住了,愤怒地一拳砸在案桌上应声而裂。 这大胆的女人,居然敢如此放肆,羞辱他们的贝勒! 简直简直不可容忍! 尤其是拜音达里的几个儿子,还未成年就高达两米的身子,胡子拉碴的,魁梧健壮的身子像一座山一样完全遮盖住伊哈娜纤细娇弱的身段。 此刻为首的大儿子正愤怒的握掌成拳,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朝伊哈娜漂亮的脑袋劈来。 其他人站在旁边饿狼一般绿色的瞳孔幽幽闪烁,仿佛在期待那颗漂亮的头颅下一刻嘣出艳丽的血花。 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出众的美人这般有胆识,要是性子不这么桀骜,他们还是愿意豢养的。 啧啧啧—— 舒舒雅眼巴巴盯着面前的伊哈娜,尽管对格格有信心,却仍控制不住怦怦直跳的一颗心。 伊哈娜眼一沉,男人瞬间表演了一个平地摔,尖锐的齿牙把嘴唇咬破两个血窟窿,瞬间染红了乱糟糟的大胡子。 身后的人没有一个上前搀扶,除了惊讶外,剩下的也就只有幸灾乐祸的情绪了。 还不等男人自己爬起来,一只漂亮小巧的脚踩在了熊一样的脊背上。 看似轻飘飘的一脚却恍如千斤重,男人挣扎的动作一滞,像是一个滑稽的小丑,毫无尊严可言。 “我的好侄子,这么着急给姑姑磕头?” 伊哈娜恶意嘟了嘟唇,“不过,毛遂自荐替你阿玛联姻也不是不行,到底胜在年轻。” 孝顺的大侄子:…… 再次被内涵讽刺“年老色衰”的拜音达里气得吐血,隔着乱糟糟的大胡子也能看出愤怒的神色。 “你还趴在地上干什么?!不够丢人现眼的!还不给我滚回来!” “就是啊!小子你心软就心软,可这也实在是装的太过了点?” “行了!怜香惜玉做够了?下次认真演得像点。” “别是在女人脚底下不愿意爬起来,哈哈哈——” 男人趴在地上眼神冰冷,额头上青筋暴起却始终动不了分毫。 妖怪啊!伊哈娜绝对是中邪了! 背上的重量一点点增加,男人连出声求饶都做不到,两颗眼珠子在眼眶里凸起充血,凝聚出一层血雾,心中生出层层恐惧,他毫不怀疑对方能毫不留情把他挤成肉泥。 “求求…咳咳,求求你,我错了,姑姑,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伊哈娜很满意对方的上道。 逃过一劫,重新活过来的男人没有理会身后众人的各异的神色,惊恐地捂着脖子踉踉跄跄地逃似地冲出大殿。 经此一事,伊哈娜同拜音达里一众彻底撕破脸皮,不日率领部将启程前往多璧城,占据辉发部的半壁江山。 拜音达里也打消了送伊哈娜联姻的念头,至于布扬古如何看待拜音达里的出尔反尔,就不关她的事了。 与此同时,建州。 伊哈娜觊觎建州女真的同时,努尔哈赤也在与部下图谋吞并海西女真。 送走朝鲜使者后,努尔哈赤脸上浅淡的笑容一收,冷冰冰的视线扫过一众大马金刀跨坐的勇士。 “贝勒,咱们能揍海西女真一次,就能揍他们第二次,一群酒囊饭袋揍服了就怕了!” “上次大战虽然打赢了,但我们也没讨到多少好处。到了人家的地盘打仗,想赢也不是那么容易!” “你——” 舒尔哈齐掀了掀眼皮,对和这种一根筋的莽夫没兴趣。 “行了!” 等底下安静下来,努尔哈赤才轻描淡写地说: “舒尔哈齐说的不算错,我们不可能一口气把海西四部全部吞掉,而是需要徐徐图之。大家想想该如何排兵布阵?” 本来还想跟着卖弄一下武力值的勇士:…… 奶奶的,又是动脑子的一天! “褚英,代善,你们怎么看?” 第174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5) 褚英眉眼间都是少年意气的锐利,猛地一拍桌子。 “要打,那打便是了!我看不如直接从辉发部开刀。” 慢了一步的代善看了褚英一眼,温润如玉地点点头。 “我也赞成大哥的观点。海西四部各有龌龊,倒不如拉拢叶赫和乌拉,再逐个击破。” 努尔哈赤面色不变,锐利地秃鹫一般的眼睛却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听说辉发部出了个娘们守城,一个半大的格格就逼得拜音达里这个怂货束手无措,我看还不如归顺咱们建州!” 部将里有人插言,努尔哈赤也想起最近辉发部闹得沸沸扬扬的传言,拧起眉头。 “是啊!依我看,这辉发部就是送到嘴边的肉,不过是动动指头的事——” 这边,已经到达多璧城的伊哈娜毫不意外地受到阻碍。 多璧城内,伊哈娜一派同守城的将领针锋相对。 营帐内的将领自动分成两派,泾渭分明,原先守城主将的哈鲁克表情狰狞,手握一把大刀,下一秒就能暴起把面前的女人撕个粉碎。 如今他就是这多璧城的土地主,想当年也是从底层一步步厮杀出来的勇士,自然有真本事在身上。 好不容易眼看就要当上将军,凭什么辉发城的一句话就要他拱手相让? 还是让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安安分分待在营帐里生孩子,跑出来和男人厮混个什么劲?! “老子告诉你!今儿个就算是拜音达里来了,主将的位置你也别想抢了去!我呸!一群坐享其成的弱鸡,有本事真刀实枪让我从心服口服!” 哈鲁克狠狠啐了一口,死死盯着伊哈娜,冷笑出声。 伊哈娜抱着胸,上下扫视两眼,扬声道: “哈鲁克,我和你比一场,如何?我配不配得上主将这个位置可不是口头说说的。” 大家都惊呆了。 哈鲁克背后的壮士都用一种轻蔑讥讽的眼神看着大言不惭的女人,个个皮笑肉不笑。 “怎么,不敢? 哟——,原来你刚刚吹嘘了一番,实则是绣花枕头草包饭桶?” 哈鲁克漫不经心的神色还没收起,就被刺激的双目充血,握紧刀柄的大手咯吱咯吱响: “好啊!爷和你比。” “可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伤了胳膊伤了腿,可别怪我控制不住力道!” “这句话,我同样送给你。” 伊哈娜解下腰间的宝刀,上下抛了几下,握在手里掂了掂。 舒舒雅急得眼睛都红了,要不是克充格拦着,当下就要扑上去把自家格格拖下来。 这些人可不是蜗居在辉发城的酒囊饭袋,一个个全是沾满血身经百战的辉发勇士,会的可是杀人的功夫—— 自家格格学武才多长时间?别说是领头的哈鲁克,就是和普通的将士打个平手也是谢天谢地了。 更别说这几天接连行军赶路,身子疲乏的厉害,能有五成厉害就是上天保佑! 舒舒雅现在万分后悔,她当初怎么就料没想到这一茬呢?都怪她学艺不精,现在连扑上去替格格当沙包挨揍都做不到。 顺便把阻拦自己的克冲格也怨上了。 苏猛格也暗自掐了一把汗替伊哈娜担心,面上却没露出一丝一毫,只是浑身上下紧绷的每一寸肌肉都在诉说着他异样的紧张。 “哼!别以为你是拜音达里的堂妹我就会手下留情!爷可不会什么怜香惜玉!” 话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 二人先后登上了粗制滥造又坑坑洼洼的演练场,摆开架势。 女真勇士有勇有谋,但在某些时候更习惯武力压制。演武场上大大小小的坑洞隐约印着身体各个部位的形状。 哈鲁克无疑是个出色的战士,小心驶得万年船,就算再看不起伊哈娜这个女人,但摆出的架势却没有半分放水。 看热闹的将士立刻围了一圈,神色各异。 原本因为伊哈娜那张绝美脸蛋产生的好感也逐渐消退,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 一个女人居然也敢挑战他们的主将,简直前所未闻,新鲜地不能再新鲜了! 辉发古城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一个女人,就算长得再俊俏美丽也是个观赏的好摆件,他们多璧城的主将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人染指? 嘁,要不是看在她和拜音达里贝勒沾亲带故的份上,早就被人架着扔出去了。还能好好站在这儿大放厥词?! 比试还没开始,替哈鲁克叫好的声音就络绎不绝。至于伊哈娜那边则是清一色的唏嘘声。 苏猛格身后一众观战的将士被对方的不以为意气得青筋暴起,要不是碍于贝勒的命令差点忍不住动起手来。 要他们说直接让城门外的大军攻进来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伊哈娜丝毫没有被周围嘈杂喝倒彩的人言所影响,手臂发力,举起长刀。 “开始。” 哈鲁克没有矫情,手腕翻转,握住刀柄就攻了上去。 战场上可不分什么男人女人,有的只是敌人。 伊哈娜眼眸微眯,气势猛然一变,举起刀飞快格挡。 短兵相接,对方手里的大刀迸发出清脆的哀鸣。 哈鲁克一惊,眼神再次落到横在胸前的宝刀上泛起纯然的渴望和炽热。 好刀! 谁也没有发现,在哈鲁克全力一击下,伊哈娜的脚步没有挪动半分。 只以为对方没有被砍下台是侥幸占了宝刀的便宜。 哈鲁克也是这么认为,后退几步,罡风烈烈,瞬息间,攻势又猛烈了几分。 眨眼间,二人已经过了几十招。 台下的将士眼里带上震惊,一眨不眨地望向台上,生怕错过了什么。 能在哈鲁克手下扛过这么多招,就算是躲避地狼狈不堪,也算这位美娇娘有几分真本事。 还没等他们腹诽完,台上的局势瞬息间发生了转变。 哈鲁克的咽喉处正抵着一把长刀,锋利的刀刃冒着寒气闪地他眼睛发疼,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步。 喉咙处的刀刃顺势又逼近了几分。 “哈鲁克将军,你输了。” 伊哈娜表情淡定,语气无波无澜,周围却爆发出一声声震惊的哗然。 怎么可能?哈鲁克输了?!他可是能一挑十的辉发勇士?! 这无疑是哈鲁克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当年他被人削去一缕头发,差点人头落地,都没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把长刀上,在他的注视下,眼前的女人缓缓露出一个甜甜的梨涡。 “贝勒,我输了。” 伊哈娜顺势将大刀移开,随意地点点头,丝毫不在意对方脖子上红色的血痕。 “你这个女人到底用了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 哈鲁克的心腹不甘心地叫嚷,敌视又忌惮。 “哈鲁克你个娘们唧唧的蠢货,连个女人都比不过,干脆去喂狼!不会是怜香惜玉结果翻车了,啊?!哈哈哈……” 这是平日里看不惯哈鲁克的将士,跳出来,久违的淫邪目光再次落到伊哈娜身上。 第175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6) “既然你不服气,不如亲自上来领会领会。” 哈鲁克一力按下替他打抱不平的心腹,转头对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死对头,紧绷的面皮微微舒缓。 他很是乐意让对方也尝尝濒死的滋味。 伊哈娜挑了挑眉,负手站在演武场边缘,居高临下的表情漫不经心。 “既然不服,我也不介意打到你们心服口服。” 一滴水溅进油锅里,原本还有些狐疑戒备的男人被激怒,厉呵一声跳到台上。 下一秒,嘭的一声,连一个照面没打,转瞬间又被踢了下去。 男人狼狈地趴在地上,捂着疼痛欲裂的胸口头晕目眩。 “想上就一起上,不要浪费时间。” 伊哈娜不耐烦这种游戏,高高地扬起下巴,尖利的刀尖抵在地上。 众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攻向演武场。 苏猛格紧绷的面皮缓缓舒展,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台上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厮杀怒吼愈来愈远,周围只剩下扑通扑通鼓跳如雷的心跳。 下饺子一样围上去,下饺子一样被人踹下去,纷纷躺在地上怀疑人生。 没有人能在她手底下撑过三招,对方白皙如玉的脸蛋上还挂着甜丝丝的笑,别说衣角连灰尘都没靠近一分一毫。 伊哈娜满意地巡视了一圈自己的杰作,大刀猛得插在地上: “现在,我宣布多璧城是我的,应该不会再有人反对?” 台下死一般地寂静,或躺或立的人鹌鹑一样不敢出声。友方和敌方都被狠狠震慑住了。 苏猛格率先回过神来,单膝下跪,“见过贝勒!” 哈鲁克心服口服地低下头颅,成为第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军队讲究丛林法则,看的是谁的拳头更大更硬。 很显然,伊哈娜的拳头不仅好看,还够硬。 经此一战,伊哈娜彻底在多璧城扬名,原本的守军俯首称臣服服帖帖。 伊哈娜也没有厚此薄彼,哈鲁克作为与苏猛格同级别的副将,负责军队操练,难度力度却强了十倍不止。 底下的将士哀声哉道,可惜在军饷的诱惑下没有一个人主动退出。 苏猛格几位身经百战的将士却敏锐地意识到伊哈娜暗藏的野心。 克充格再次兵不血刃地接连拿下两座城池,局势愈发紧张。 三个月后,多璧城响起军队集结的号角。 不远处,烟尘滚滚,隐隐约约瞧见密密麻麻的身影。 建州女真兵临城下。 两军对垒,伊哈娜穿着白色战甲站在城楼上负手而立,努尔哈赤身骑黑色战马,二人遥遥相望。 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一匹枣红色的战马缓缓从身后走出,红色的战甲下包裹的身躯鼓鼓胀胀,肌肉勃发。 褚英中气十足,毫不客气地对着城楼上的女人叫嚣: “辉发已经没落到这个地步了吗?一个女人当统帅,嗯?!小娘子,何不跟了小爷我享清福如何?!” 对面,黑压压的人群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 污言秽语传到城楼上,伊哈娜还没如何,守城的将士却先气了个半死。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已经彻底臣服于这位女贝勒,无半点二心。 苏猛格猛得握紧双拳,向来沉稳镇定的将军转身就要冲下去和对方肉搏一番。 一只纤细玉白的手牢牢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迈开的腿僵立原地。 “主上!” 伊哈娜摇摇头,嘴角的笑意却落不满眼底。 “不要过去,这不过是激将法罢了。” 苏猛格咬破舌尖,脸颊两侧的肌肉紧绷成一条线,像一匹被驯服的狼乖顺地低下了头。 只剩下一双闪过杀意的眼睛昭示内心的不平静。 见对方丝毫没有动怒,褚英闪过一丝讶异,开始重新估量这个被架到台前的女人。 他方才可是看见了城楼上有人按捺不住短暂消失又被制止的身影,看来情报有误。 辉发那拉·伊哈娜也许并不是什么傀儡人物。 褚英能想到的,努尔哈赤自然也能想到。 他并非看不起女人,他的两任大福晋都是陪同他征战的好手,处理后宅协同粮草是把好手,但论起上阵杀敌排兵布阵却远逊色于人。 没想到对方一个女子居然能让苏猛格这样的勇士心甘情愿效劳…… “攻城,给我杀——” 他们到底是深入敌方作战,只能奇攻,迅速攻城,万万不能给其他城池反应驰援的时间。 努尔哈赤长刀一挥,率先攻了上去。 多璧城的壮士早就忍不住试试魔鬼训练的效果了,一个个摩拳擦掌,仿佛饿了三天的狼群。 城楼上一排排大型弓弩升起,舒舒雅扬起一个和伊哈娜三分像的笑,布满淡粉色血痕的手一挥,箭矢精准地落入整齐的人头中,毫不意外引起一阵骚乱。 下首,城门大开。 伊哈娜骑着白色的战马,疾驰而出,举起长刀率先迎向一身黄金甲的努尔哈赤。 苏猛格大呵一声:“杀——”转身策马,挥刀砍向褚英,刀刀杀招。 努尔哈赤不退不避,径直迎向对方砍来的长刀迅速格挡回击。 双方过招,毫不留情,带起冷厉的罡风。 周围被波及的将士不自觉地远离打斗的中心,生怕下一秒成了牺牲的刀下亡魂。 努尔哈赤的盔甲上多了几道清晰的划痕,淅淅沥沥的鲜血落在金黄色的战甲上,泛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眼里的震惊与欣赏也越来越浓。 不可避免地升起拉拢之心。 伊哈娜白色软甲下的面容没了笑意,握着大刀的手微微发麻震颤。 不愧是一统女真的英雄,她这具修炼过后的身体都比不过对方的力道。 但论起灵巧诡秘的杀招,对方拍马也赶不上她。 找准机会,伊哈娜眼睛一亮,握紧长刀毫不留情地对准对方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伊哈娜的心口一滞。 第176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7) 努尔哈赤被勾起了久违的战斗热情,心口处被长刀震得发麻。他毫不怀疑对方想取他性命的决心。 一双通红发狂的眸子异彩连连,几十个回合后,险些被一刀穿心的窒息感反而让他愈战愈勇。 于是,努尔哈赤不退反进,抓住对方的一丝破绽迅速反击,眨眼间嗜血的长刀带着削掉头颅的气势来到对方面门。 伊哈娜费力咽下咽喉处上涌的血腥,调动全身的肌肉全力后仰,长刀带动罡风震得空气传出刺痛,险之又险地避开,却还是被削掉了半边面甲。 另外一半摇摇欲坠,最终逃不过跌落黄土的命运。 被鲜血浸染地斑斑驳驳的白马嘶吼一声,马头高高昂起,在半空中扬起前蹄。 马蹄溅起黄烟弥漫,努尔哈赤条件反射般后退两步。 再次抬眼,波澜不惊的呼吸猛然一滞。 伊哈娜怒到极致,同样艳丽到极致的容颜,悄然显露在众人面前。 因为愤怒向来笑意盈盈半开半阖的杏眼瞪地圆溜溜,眼尾翘起,染上漂亮蛊惑人心的胭脂红,可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心动魄的妩媚风流。 褚英差点削掉苏猛格战马半个脑袋的动作僵在半空中,洋溢着少年意气的古铜色面庞迅速窜上一团火烧云,被大胡子掩盖的耳垂烧得发烫起来,握着长刀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知道是战斗时的热血上头,还是青春的荷尔蒙作祟。 “叮”的一声,红缨长枪将半空中僵立的长刀打落在地。 苏猛格顺着褚英的视线回头看去,胸腔内因为战斗而躁动不已的心脏充斥着气愤、怒意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一时之间,局势愈发混乱。 “主人,你做了什么?!你疯了不成?为什么要上赶着跟气运之子作对?” 太清昆仑镜中,镜灵无波无澜的声音十里拐八个弯打着颤,夹杂着几分不可思议的震惊。 伊哈娜抿了抿嫣红的唇瓣,嘴角被鲜红的血丝微微浸染,透出妖异的妩媚和邪气。 “呵,老娘一朝回到解放前,上个世界兢兢业业几十年还抵不过一口精血。” 不过,好在她把精血又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好歹能挽回点损失。 想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这个世界的天道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阴沉沉的目光直直地朝同样阴沉地滴水的天空眺望,伊哈娜用尽毕生的素质,才没当面竖个笔直的中指。 镜灵的声音有气无力,语气透着几分诡异的痛心疾首,让伊哈娜莫名的感同身受。 “我的主子呦~~” “咱们是来薅龙气的外来者,天道不把我们踢出去还是走了上三界的后门。前几个世界,咱们的蝴蝶效应变相地让人间帝王的龙气更盛,本质上是互利互惠,所以天道才对咱们借助龙气修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谁让你砍人家的亲儿子的?!还是要人命的那种砍啊——!”(此处破音) 伊哈娜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镜灵居然如此不稳重,瞧瞧隔壁乖乖睡觉生小蛊王的蛊王是多么让人省心。 与伊哈娜神魂相通的太清昆仑镜:…… 夭寿了,疯婆娘居然搞背刺这一套! “你给我记住了,人族兴盛,人道昌隆是万千小世界的大势所趋。天道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衍生的世界大气运被剥夺。” 短短几息,从镜灵嘴里,伊哈娜了解到偷渡者这种全新的生物。 非法潜入万千世界,借助各种途径手段攻略携带大气运的人,以真爱的名义让气运之子甘愿敞开心扉气运共享,最终偷窃源世界的本源力量。 这类人简称攻略者或偷渡者,是被天道鄙视戒备,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存在。 伊哈娜明白、理解并成功碾碎了渴望取而代之的野心。 称帝称王x,从龙之功t。 话是这么说,只是望向努尔哈赤的视线愈发不善。 既然天道想让她成为对方的助力而非阻力,那也得让她心服口服不是? 于是,在建州女真勇士们惊艳又惊惧的目光中,伊哈娜歪头浅笑,尚来不及收回惊艳欣赏目光的努尔哈赤,猝不及防被掀翻在马下。 锋利的大刀紧随其后,刀刀到肉,但又刀刀不致命。 追求物竞天择,除了死亡,其他一切实行放养的天道:…… 伊哈娜提着大刀追着努尔哈赤疯狂砍,眼睛杀得赤红。努尔哈赤也打出了真火,却同样惊异于对方一界女流的胆识和武功。 到最后只能庆幸,如此有勇有谋的巾帼枭雄同样与辉发部不合。 努尔哈赤自然而然起了招揽的心思,若要仔细探寻,内心深处似乎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这场战斗从正午打到日落,两个煞神打到哪儿哪里就一片混乱,稍不留神被误伤的勇士身上就多了几道血痕。 原本就奈何不了对方的勇士们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远离。 于是,站在城楼上负责守卫观战的舒舒雅清楚地看到周围混乱一片的战场中,突然腾出一小块真空地带,偶然有不慎落入其中勇士,下一秒就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身上的战甲同样多了几道深深的刀痕。 这场战斗打到最后,互相奈何不了对方,双方人马都精疲力竭,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肯率先认输。 建州女真的部队险些惊讶地合不拢嘴。 毕竟海西女真的战斗力他们曾在古勒山亲自领略过,要是当时九部联军能有这般战斗力,他们早就被包圆全军覆没了! 这么一支精锐之师什么来头?要知道,他们可是跟随贝勒爷南征北战,个个称得上是精锐中的精锐。 只是打出了血气,将三个月训练受的憋屈发泄出来的多璧城壮士: 他们居然和那帮子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军队打了个平手? 真的假的?! 大家互相对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名的情绪从胸腔中翻滚沸腾,蒸的眼睛酸胀不堪。 原来,他们也当的起“勇士”二字。 这一仗,双方虽然没有死亡,但大大小小的伤却让军医顺势成为多璧城地位最高说一不二的权威。 开始膨胀的众人将伤痕视作功勋,傲娇不配合的勇士间接导致军医的工作量翻了一倍还不止。 忙,永远忙在路上的军医:…… 听说苏猛格副将“一不小心”将不是很爷们的绷带拆开,导致原本就没长好的伤口再次崩裂。 善解人意的军医另开了一副加了两倍黄连的药方,特意让美得惊人的主帅亲自盯着副将一口闷,还要笑着说主帅费心了,只是区区小伤。 原本还有些小心思,认为不过区区小伤而逐渐膨胀的勇士,瞬间被戳破了个口子。 汉人有句古话说什么来着,识时务者为俊杰。没错! 此时差点苦得抠嗓子眼的苏猛格同好兄弟克充格吐槽完军医后,话题再度转向努尔哈赤与建州女真。 “你是没看见褚英那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居然敢拿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统帅。老子真后悔怎么没削掉他的脑袋?!” 第177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8) 克充格没好意思说,论起图谋不轨,可能没几个能比得上你小子。 索性聪明地转移话题:“这次多璧城遇袭,要不是主帅,咱们都得交代这里。舒舒雅送出去求援的信一封也没见着踪影。” 苏猛格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厉声怒喝: “那帮欺软怕硬,只知道拿捏自己人的混蛋!恐怕巴不得咱们被努尔哈赤灭个一干二净,反正在拜音达里眼里,咱们已经不算是辉发部落的人!” 这一战后,不止拜音达里,其他城池恐怕也会更加忌惮多璧城。 届时,孤立无援的他们就是被鬣狗包围的孤狼,谁都想上来撕咬一口,分一杯羹。 苏猛格没有说话,眉头却锁得紧紧的。 “海西四部各自为营又不堪一击,长此以往对我们很不利。” 克充格刚硬的眉峰蹙得更高,话音低沉:“我看……,统帅大概有同建州女真合谋的意向。” 听到这话,苏猛格条件反射想起褚英这个狼崽子,看向克充格的眼神锐利了许多。 “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你应该也明白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克充格无奈地摊开双手,对自家好友病入膏肓的爱慕无话可说。 不过,这样得天独厚的美人,又有谁能不心折? 幸好,他早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有了想保护一生的挚爱。 黑漆漆的面皮居然透出些诡异的红晕,只可惜一旁暗自思索盘算的苏猛格没有丝毫发现。 “克充格,你不是和舒舒雅关系好吗?你去跟她打听打听,…统帅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不行!” 对方的话音刚落,克充格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 做下属的最忌讳的就是打听些不该打听的。他一点儿也不想让舒舒雅难做。 苏猛格奇怪地看了对面的兄弟一眼,撇撇嘴: “不想去问就算了,干嘛这么激动?我自己去找舒舒雅问好了。也不知道你天天在舒舒雅面前紧张个什么劲?就算对方是统帅最信任的人,你也不至于这种反应?!” 克充格:…… 克充格无话可说。 就这种脑子,他觉得这辈子苏猛格都不会如愿以偿得到伊哈娜的青眼。 与此同时,正如两人预测的一样,辉发古城的拜音达里吃惊到掀了桌子。 “你说什么?!多璧城怎么可能守住了?!怎么可能?!” 拜音达里气得又狠狠踹了两下被掀翻在地的桌子,红着眼睛恍若发狂的野兽。 不小心听到动静的其他人也瞬间明白,恐怕先前贝勒嘴里说得增援多璧城,全是假的,搪塞耳目的借口罢了。 大阿哥率领的军队做做样子,围着辉发古城绕了一圈又打道回府。 人群中,不少人内心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与惊慌。 贝勒为了报复亲堂妹辉发那拉·伊哈娜,宁肯眼睁睁看着多璧城的将士变成努尔哈赤的刀下亡魂,也不肯松口驰援。 俨然没有把辉发部众放在眼里。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对上拜音达里几欲嗜血的眼睛,不少人心中沉甸甸的,一口气哽在心口咽不下去,大脑下意识地盘算起退路。 辉发部落俨然已有分崩离析的先兆。 远在叶赫部的布扬古再次对努尔哈赤心有余悸,同时也对拜音达里嘴里美若天仙媲美东哥的伊哈娜,升起强烈的欲望。 不论是靠美色取胜还是靠智谋取胜,这样的美人合该归属他们叶赫那拉族。 要不是拜音达里这个贝勒太过无用,连亲堂妹的主都做不了,这般惊艳绝绝的天仙美人现在应该躺在他的怀里卖力。 被拒婚事之后,他咽不下这口气,命人四处传播辉发部落暗藏的美人,不仅特立独行狠辣到连拜音达里都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拜音达里丢了脸面的同时,也成功让辉发那拉·伊哈娜的名字传遍了女真各部。 根据努尔哈赤这次出兵来看,流言的效果应该还算不错。 只是忘了估计努尔哈赤对美色的抵抗力,竟然甘愿认输退兵也不愿伤害对方一丝一毫。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难道辉发部也要用美人计? 想到这里,布扬古坐不住了,他一向最清楚一个货真价实的绝世美人的威力。 他可不能让辉发部把建州女真拉拢了去。 于是,建州的努尔哈赤猝不及防收到来自布扬古的联姻请求,联姻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对方藏着掖着却又无往不利的亲妹妹叶赫那拉·布喜娅玛拉。 一声招呼不打被叶赫部悔婚的布占泰(乌拉部)气得牙根痒痒。 转头又听见心腹禀报,布扬古借着联姻的名头,趁自己被努尔哈赤俘虏监禁乌拉部群龙无首之际,挖去大量墙角。 心腹对叶赫部的无耻表示震惊,喟叹道: “叶赫部不可深交,这般两面三刀见背弃信义的人我也是平生仅见。” 布占泰听得愣神,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神情僵在脸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东哥明明是我的,我才是东哥格格正儿八经的夫婿。这个努尔哈赤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爷就不信,布扬古能下贱到甘愿让东哥做妾?!” 心腹艰难地喘了一口粗气,头一次开始怀疑贝勒的正常性。 照这个德行下去,总有一天布占泰会被叶赫部算计地骨头渣子不剩。 心腹一语成谶。 乌拉部的太阳降落,暗无天日,再无升起的一天。 另一边,刚刚接到自己再次被嫁出去的东哥一把掀开主帐的门帘,气势汹汹地诘问: “布扬古,你疯了不成?!难道你忘了阿玛是被谁杀了吗?你怎么能把我许给努尔哈赤这个粗鲁的莽夫?!” 再者,努尔哈赤已经有姑姑了,姑侄两代共侍一夫?这让她怎么面对姑姑和弟弟?! 她喜欢的是温文尔雅又体贴入微的勇士,不是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莽夫。 美人盈泪,温柔似水的长相下裹藏一颗躁动的心。 她真是受够了这种被人当做货物估量,卖来卖去的日子了! 第178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9) 布扬古扯了扯嘴角丝毫没有把东哥的话放在心上。 “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玛人死了,你的婚事经过我的手,又有什么不对?” “这不对,当然不对!” 东哥紧紧抿着双唇,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粉白的脸颊滑下,哀伤地摇了摇头。 望进布扬古的眼睛,却被冷漠从内冰到外。 “哥哥,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嘴脸?你到底还有没有心?姑姑当初怎么对我们兄妹俩的,你全都忘了吗?你,你心里还有一点点人情味吗?!” 布扬古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冷冰冰的视线落到东哥的眼里,顿时被滔天的冷漠裹挟。 不,也许是她记错了—— 东哥随意抹了几把眼角的泪花,倔强地扬起下颌,娇养的脸蛋浮现几道清晰刺眼的红痕,让人触目惊心。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心折焉。 也许对方从来没有变过,只不过是她才认清形势罢了。 “好,好,那我也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嫁给努尔哈赤的,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一个杀父仇人!” 东哥艳丽的面容有些冷淡,一双黑漆漆看人的眼睛透出几分坚持到底的倔强,漂亮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对面大马金刀跨坐的男人。 布扬古握住茶杯的手顿了顿,漫不经心的神色闪过一丝诧异,肆无忌惮的眼神毫不收敛地上下打量着东哥,只盯得对方心尖发颤。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妹妹还长了一身反骨呢? 一身皮囊够惊艳,可再美丽再惊艳的皮囊若是不能为他所用,那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可不是拜音达里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蠢货,一个女人就能给算计地翻不了身。 要他说……女人嘛,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帐篷里生下叶赫部强壮的勇士,延续部族血脉。 像是辉发部那个不可控制的异类,就该被早日铲除。 尖长的眼睛闪过狠辣的精光,浓密的山羊胡遮住唇角,平添了几分狡诈的意味。 ……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让人窒息的眼神。 东哥脸色涨红,清淡的神色闪过羞窘的难堪,牙根都要咬烂了。 “我的好妹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不顾你的意愿强行逼迫你嫁人呢?” 东哥一愣,被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突击了个束手无措,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布扬古看似脾气温和的胡子脸。 布扬古起身一把将东哥按在桌子跟前,亲自上手斟了杯茶,做出一副促膝长谈的亲热架势。 男人扯了扯嘴角,仿佛刚刚所说的那些威逼利诱言辞威胁都是泡沫般的幻影。 “看来,妹妹是误会了我的意思,这些啊,都不过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而已。我怎么会忍心看着你嫁给杀父仇人呢?” 他顿了顿,为自己刚才的言论做了一份附加的辩护: “只是建州女真实力雄厚,阿玛刚死,部落再也经不起努尔哈赤的第二次攻打。 所以,这…才想让你稍微委屈一下,稳住局势。不过,你放心…只是暂时和建州女真订婚,至于成婚…这谁又能说得准啊?” 她还是和哈达部的歹商乌拉部的布占泰有过婚约的人,可到头来不是还没嫁出去? 东哥不自觉地皱眉,瞬间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黑漆漆的乌眸因为羞窘浮现一层朦胧的水雾。 “你怎么就能保证努尔哈赤一定会答应?努尔哈赤可不像是布占泰那一类容易被蛊惑的人。” 东哥呛声,不过神色渐渐放松,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 闻言,布扬古志得意满地笑了笑。 怎么保证?他怎么保证?他压根就没法保证。 他之所以敢拿出东哥这个筹码,一靠女真第一的美貌,第二靠的就是当初萨满的预言。 “得此女者得天下。” 就算努尔哈赤能抵得住美色蛊惑,他就不信同样还能经得起江山权力的诱惑? 回到营帐,东哥泄气地一屁股坐在软垫上,托着软腮唉声叹气地出神。 不得不说,布扬古嘴里的权宜之计确实安慰到她了。要不然她就算是死,也决计不会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像是布扬古那种被权势迷昏了眼的人,是不会理解爱情这种东西的。 在他们眼里,任何东西都能被明码标价,任何人也被分成有价值和无价值的。 东哥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也许她该庆幸,自己的价值要远远高于那些被当做货物卖出去的姐姐妹妹。 起码……她还有机会等到属于自己的真命天子。 “格格,您别不高兴了!快喝茶。” 葛戴掀帘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酥油茶。 第179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10) “格格可又因为嫁人一事和贝勒吵架?唉,这又是何必呢?奴婢相信凭着格格的美貌,这次出嫁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葛戴笑意盈盈地递过酥油茶,说出来的是掏心窝子的真情实感,只是不巧,刚好在东哥心上狠狠扎了一刀。 不过东哥也只能毫不在意,谁让对方只是无心之失呢? 再者说了,她再不出嫁,可真就成了嫁不出去的叶赫老女了。 这一刻,东哥对佣兵自重的辉发那拉·伊哈娜的羡慕达到了顶峰。 不由得失神望向半空,喃喃自语:“真好啊,不知道这样子的自由到底是什么滋味……” 葛戴用一种极其不赞同的目光看向东哥,顺势接过对方手里空了的杯盏。 她实在是理不明白了,那样一个险些被部族除名的女人有什么好羡慕的? 整日待在军营和一帮男人厮混在一起,日后谈婚论嫁该由谁牵线?又由谁操办?哪家的好儿郎会心甘情愿地娶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 就算女真族对待女子和女子婚配上一向宽容,可也不能如此……放荡? 焦急不已操碎了心的葛戴苦口婆心一顿好劝,直说得东哥眼冒金星连连告饶,这才作罢。 与此同时,叶赫部同建州女真联姻一事也迅速传开。 布扬古借着联姻的名头不间断地挖其他部族的墙角。 万历二十五年,海西四部会盟,意图同建州女真讲和。 与此同时,多璧城收到了两份邀请。 一封来自辉发古城的拜音达里,意图同伊哈娜一起前往建州,毕竟名义上她还是辉发部的人。 另外一份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是一封努尔哈赤的亲笔信。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真部族写亲笔信邀请多璧城参与会盟,伊哈娜也没想到努尔哈赤居然会是第一个正视多璧城存在的女真贝勒。 哪里像海西四部,这几年差点被他们当贼妨。 虽然没什么实质性伤害,但不妨碍冷嘲热讽流言碎语的软刀子膈应人心呐! 于是,伊哈娜依言启程去了建州。 抵达的当天就见到了传说中的女真第一美人,叶赫那拉·东哥。 大殿内,见着有人来了,众星捧月被嘘寒问暖的东哥抬眸望去,当即与对方的视线直直对上。 对方身段高挑修长,一双璀璨的明眸透着一股温和淡然,周身气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让东哥蓦地想起谈笑间取人性命的幽灵。 伊哈娜抿起唇角,余光扫过,脸颊瞬间漾起一个甜蜜蜜的梨涡。 果然不愧是女真第一美人,这副容貌就算比起她上一世的躯壳也差不了多少,只是长相偏张扬艳丽一些。 美人墨发黑眸,凤眼上挑,白皙的耳尖点缀着血红色的玛瑙石却只能当做陪衬的绿叶,宝蓝色的旗装盛开着大片大片的天山雪莲。 明明是一副明艳到糜丽的脸却偏偏是一副冷冷淡淡爱搭不理的神色,眉尾似乎结了一层冰棱,足以看出对方内心的抗拒。 只是……身边献殷勤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乌拉部的布占泰、哈达部的孟格布禄,哦,还要再加一个刚迈进殿门就两眼放光的拜音达里。 啧啧啧,前未婚夫、现未婚夫还有两个刚刚笼络去的爱慕者,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哟—— 伊哈娜再次佩服东哥强大的心脏。 身为兄长的布扬古却一言不发,端着笑眯眯的假面看似好脾气得很,似乎在场的人都默契地将建州叶赫的婚约抛之脑后。 一群上赶着献殷勤的流氓看起来倒是比努尔哈赤这个东道主兼未婚夫态度更为热络。 伊哈娜漫不经心地打量眼前的局势,绕着辫子的发尾,随意挑了一个位置顺势坐下。 丝毫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四周的目光隐隐落在伊哈娜身上,她也在不经意间环视四周,在这样的场合中,姿态同样闲适随意。 褚英眼都看直了,不由得心痒痒,眼巴巴地盯着像是一头伪装乖顺的饿狼。 自从上次多璧城惊艳的一眼,美人的飒爽英姿就深深印在他的脑海深处。 若不是阿玛死活不同意,他早去多璧城下聘了。 褚英棱角分明俊美硬朗的脸蛋爬上一抹傻乎乎天真的笑容,还不等开口说什么就被代善狠狠捣了一拳。 刚想发火,一想到场合也只能咬牙把暗戳戳的觊觎咬牙藏起来,不露端倪,起码现在还不能露出端倪。 况且,来日方长…… 会盟和谈进行地很顺利。 大家面上笑呵呵互相寒暄,见招拆招,大碗酒大碗肉的招待上来,在殿内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至于和谈的约束和时效…这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扯皮期间,东哥的眼神一直若有似无控制不住地飘到对面坐姿随意潇洒的女子身上。 对方单手握住茶杯,纤细的手指比白瓷茶杯还要细腻,杏眼桃腮,瞧上一眼就甜腻腻地送到人心坎上去。 她身上有一种自信的气场,尽管话不多,可貌似却并没有在任何一次不经意的交锋中落入下乘。 “为表建州的诚意,我努尔哈赤今天在此正式向叶赫部下聘,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酒过三巡,努尔哈赤漆黑的眼眸没有丝毫醉意,直直地朝装聋作哑的布扬古看去。 东哥也顾不上打量伊哈娜,脸色瞬间没了血色,贝齿嵌入唇瓣,白皙纤长的手指绞在一起勒出道道白痕,求救的目光投向布扬古。 好像是在质问:不是你说的权宜之计吗?! 一时之间,布扬古成了大殿内众人聚焦的中心。 伊哈娜幸福地眯了眯圆溜溜的杏眼,这一趟她还真是来对了,要不怎么能看见这么惊心动魄的修罗场呢? 布扬古只是淡淡地笑,不胜酒力般扶着额,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酒杯。 端的是一副不听不闻,充傻装楞的姿态。 联姻说白了不过是利益的结合。 努尔哈赤想要借海西女真翘楚叶赫部,稳住海西局势,继而徐徐图谋;叶赫部也不过是寻求短暂的和平,尽早恢复实力。 努尔哈赤选在这个时候下聘,看来是等不及要对海西四部开刀了,借此进一步拉拢叶赫。 不过…伊哈娜兴味地瞥了布扬古和东哥一眼,看来是神女无梦,襄王有情。 东哥脸上神色越来越难堪,似乎意识到什么,眉心紧紧皱起,看起来格外固执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我是不会嫁的,不会嫁给一个杀父凶手!” 她神色倔强,掷地有声,下颌扬得高高的,努力不让任何一滴泪从自己眼角落下。 努尔哈赤愣了愣,似乎被东哥突如其来的爆发打了个措手不及。 落在伊哈娜眼里,呆愣的模样像极了舒舒雅千方百计才养活的呆头鹅。 努尔哈赤想不通,两姓联姻的事不是早在几年前就定下了吗?甚至还是叶赫部率先开的口。 怎么现在这副姿态搞得好像是他如何强抢民女又如何作恶多端似的? 努尔哈赤心里莫名多了几分腻味。 男人脸色沉了下来,抬手暴起,嘭的一声擂在桌案上,“布扬古,你是不是该给爷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 话语不轻不重,明明是平和的语气却让在场的众人莫名感到了压迫。 努尔哈赤锐利的目光朝布扬古身上刺去。 不好对一个女人发作,那只能从布扬古身上作筏子了。 难道对方认为,叶赫部已经强大到无需顾及建州的脸面了吗? 布扬古又打了什么肮脏的鬼主意? 对峙半晌,布扬古像刚反应过来似的,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暗暗勾了勾唇角。 “瞧贝勒说的话,两姓联姻自然是好事,可…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不顾东哥自己的意愿?东哥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你们看……” 说完,别有深意的目光依次落在拜音达里、孟格布禄、布占泰以及…代善身上。 既然得此女者得天下,又有谁不想江山美人,左拥右抱呢? 东哥随意用手指抹泪,被倔强庆幸难堪的情绪裹挟着红了眼,让周围的人纷纷心疼起来,出声打着圆场。 “东哥舟车劳顿想必辛苦万分,不如早日休息?贝勒又何必急于一时?” “这到底是私事,依我看不如改日再议?” “是啊,是啊……” 第180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11) 众人话音未落,东哥捂住脸,猛得起身朝大殿外冲了出去。 “格格——” “东哥!” 努尔哈赤坐在原地微微垂眸,唇线绷得很紧,这副姿态落在旁人眼里,便只觉得他似乎是心有不快。 毕竟对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的女流之辈,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落努尔哈赤的面子,甚至当面喊出死都不嫁的威胁,这门婚事以后很可能会告吹。 “行了,今日诸位辛苦了,代善安排大家先去休息。”上首传来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 众人神色各异,纷纷起身告辞。 伊哈娜有些满足地舔了舔瓜子吃多了略微干涩的唇瓣,手边立刻送上了一杯热茶。 “那个…我听说你喜欢喝热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是我特意从明朝淘来的好茶……” 在一双清凌凌杏眼的注视下,褚英越说越无措,连忙抬手把茶杯塞到她的手上,“……那个我叫褚英,你要不尝尝?” 只是茶水是新沏的,即便有茶托仍蒸腾着汩汩热气,褚英被对方一眼看到宕机的脑子恢复神智,在伊哈娜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尴尬地缩回手指。 “对,对不起,没烫到?”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褚英恨不得照着自己脑袋狠狠敲三下。 多好的献殷勤机会,他怎么偏偏就搞砸了?!要是让代善知道,对方指定会嘲笑他连现成的撩人技巧也学不会。 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浮现出清晰可见的尴尬和羞窘。 “嗯?” 伊哈娜有些不解地眨眨眼,圆溜溜的杏眼荡漾起清泉,直到目光落到杯盖都遮不住的热气上才意识到什么,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伊哈娜笑了,褚英这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抬头看向伊哈娜巧笑倩兮的神色,常年征战的眉眼舒展,眉尾深入发鬓高高飞起。 “这茶我收下了,要不然岂不枉费大阿哥的待客之道?” 伊哈娜上前走了两步,接过褚英手里的茶杯,撇弃浮沫喝了两口,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好茶,我的确喜欢热茶,劳大阿哥费心。” 褚英见伊哈娜杏眼弯弯低眉浅笑的神色,不由得心里泛上一阵酸酸甜甜的滋味,涨得他脑袋晕晕乎乎,嗫嚅着只知道摸头傻笑。 世界上怎么会有笑起来这么甜的女孩子?简直比他额娘小时候摘的野蜂蜜一样甜。 “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天天泡给你喝——” 话脱口而出,下一秒古铜色的脸爆红。 两人隔得有些近,近得伊哈娜毫不费力就能看清楚褚英强装镇定自若的大红脸,脸上稚嫩的绒毛根根分明,清晰可见。 “不,嗯…,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有,还有这也不是什么待客之道,就是,就是,我想对你好而已。” 说到最后,褚英索性有些自暴自弃,眼尾看似可怜兮兮地耷拉下去,却还不死心,偷偷觑着心上人的眼色。 活像一只察言观色,步步试探对方的底线,然后随时准备进攻的狼。 在伊哈娜面前,他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含混不清了,哪里会是在战场上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独当一面的煞面郎君。 又有谁能想到,他居然也会有如此失态的一面? 伊哈娜暗暗弯了弯唇,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于此同时,被东哥拒之门外的拜音达里也垂头丧气回到营帐。 “爷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姑娘啊——” 拜音达里摸了摸下巴回味地笑了笑,“就冲着她那张美若天仙的脸蛋,娶了也丝毫不亏。” 更何况还有萨满的批命。 “爷,这个叶赫部的格格再好,也不过是个婚事次次黄嫁不出的老女人,您要娶她,对方还不是烧了高香?” 心腹一号会意地递上一杯热茶,一脸地真诚,口头上的马屁拍得拜音达里心里慰贴。 心腹二号想要直言进谏的脸一垮,暗暗瞪了马屁精一眼,在心里破口大骂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他们辉发部就坏在这帮短视的蠢货身上。 “哈哈哈,还是你小子会说话,这趟带你来建州,还真是带对了啊——?!” 拜音达里被捧得开怀大笑,下一秒话锋一转,“不过…,依你们看,我怎么才能顺利同叶赫部联姻?” “这……” 心腹一号一愣,握紧茶杯的手心沁出冷汗,脸色状似苦恼似乎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游离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心腹二号身上。 心腹二号:…… 他爹的!好事不找他,埋雷的坏事就让他顶上。 我呸! 不过,无论如何话该说的还是要说。 在拜音达里目光的注视下,心腹二号无奈笑了笑,拿出了对部落的全部的肝胆忠心,硬着头皮开口道: “贝勒,联姻的当务之急是叶赫部先行一步与努尔哈赤解除婚约。不过…您别忘了,咱们现在还在人家建州的地盘上呐——” 拜音达里脸色不变,胡子拉碴掩盖下辨不清神色。 心腹一号眼角的余光落在拜音达里身上,对方的脸色果然有些难看。 心腹一号深棕色的眼珠子转了转,微微笑了笑,开始唱念做打: “哎呦!不就是一个婚约吗?与建州联姻那又有什么啊?咱们女真勇士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贝勒爷,咱们可别忘了今儿个议事的场面。” 那叶赫那拉·东哥的前未婚夫没有五个,起码也有三个。 心腹一号顿了顿,见男人果然有所动容,心里更加有底。 “啧啧啧,我看呐,布扬古明摆着不愿意联姻,就是这努尔哈赤的心思——” 话没有说完,但任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言外之意。 拜音达里嗤笑一声,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 “哼!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努尔哈赤会舍得撒手?” 以己度人,拜音达里理所当然地认为,努尔哈赤恐怕也是对东哥势在必得。 毕竟吃进嘴里半口的肉,谁还舍得吐出去? 可第一美人合该配第一勇士,如今胜负未定,努尔哈赤又凭什么这么好运?! “那…你还有什么想法?” 心腹一号连忙拽了拽心腹二号的衣角,提醒对方回神。 原来拜音达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对突然直愣愣挺着身子的二号发问,问的还是“你怎么看”这种致命问题。 心腹二号瞬间回神,额头冒出几滴冷汗顺着鼻头滑落,暗暗用视线瞟了一眼上首的拜音达里。 见对方神色不变这才微微放下蠢蠢欲坠的心。 他真的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摊上这么个喜怒无常的主公,还要操心费力这么出力不讨好的事。 布扬古摆明是看不上建州女真想要一家独大了。 可,怎么? 人家布扬古看不上精壮的像头牛,狡诈的像只狐的努尔哈赤,难道就能眼瞎看上面前这位大爷? 布扬古这个做哥哥的,巴不得东哥格格一辈子待嫁,直到通过联姻榨干她最后一滴血肉。 “贝勒爷,这事儿……” 支支吾吾半天,心腹二号皱着包子脸,苦恼焦急的姿态比起刚刚一号的表演有过之而无不及。 拜音达里别有深意的眼神从二号身上挪开,好整以暇地把目光再次落回到一号身上。 “我的主子爷!既然布扬古和东哥格格本人都不同意这门婚事,那努尔哈赤也不能固执地强人所难?” 心腹一号蛊惑性的言论在脑海中堆积,然后倾泻而出: “再说了,咱们抢走了东哥格格又如何?咱们再赔给努尔哈赤一个同样绝色的美人不就好了吗?既然是和海西女真联姻,那和谁联姻不行?” “你说的倒是容易,就说说你从哪儿找一个和东哥一样的天仙美人,除非……” 拜音达里扬手捋了捋满头的小辫子,嘴角勾起的嘲讽微笑僵硬住了,略带震惊地回望:“你,你的意思是——” “……贝勒英明。” 男人黑眸明明灭灭,最终坠入沉沉暗光。 夜幕时分,伊哈娜终于见过努尔哈赤身边的大福晋衮代。 叶赫那拉·东哥被大福晋安排到了后院居住。 伊哈娜作为多璧城的统帅,自然不能和东哥一起进入后院。 大福晋正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努尔哈赤主动吩咐,将伊哈娜伙同一干亲卫就近安排在叶赫部旁边。 当天晚上,伊哈娜遇到了从拜音达里帐篷醉醺醺回来的布扬古。 “美,美人……嗝——” 伊哈娜手指动了动,反射性地捂住口鼻,臭烘烘的酒气仍旧无孔不入地钻入鼻尖。 伊哈娜理都没理,直接抬脚就要进去。 “伊哈娜,别走啊?不如跟了爷怎么样?只要你点头,我明天就去找拜音达里提亲。” 布扬古咂了咂嘴,高大的身形肆无忌惮地靠近伊哈娜玲珑的身段。 酒气冲天,但眼眸中却没有透出丝毫醉意,眼底暴露出明晃晃的觊觎和下流的垂涎。 一只手伸出,直直朝伊哈娜柔软的晧腕抓去。 肌肤相接的瞬间,还不等布扬古手上用力,冷厉的罡风带着杀气朝男人的面门袭来。 布扬古杂乱的眉眼迅速皱起,险之又险地躲过致命一击,眼尾处还是浮现出一块刺眼的青紫。 足以看出来褚英的力气有多大,又是抱着几分杀心。 布扬古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眯了眯眼。 “伊哈娜,你没事?这个老畜生没伤到你?” 褚英好看精致的眉眼担心地蹙起,握住伊哈娜纤细地仿佛一折就断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检查。 他面上虽然显露的是真真切切的担忧,但不经意间刺向布扬古的眼睛里积攒着明晃晃的恶意和威胁。 短短几秒,脑海中不知道盘算出多少种手段。 是断掉一只脚,还是在返程的路上伏击?算了,还是要一只手,喜欢随便乱伸的爪子还是砍掉了才能安心。 “你怎么来了?我,我没什么事。” 伊哈娜没有察觉般低低笑了两声,手腕卸力,这个世界第一次装柔弱的感觉还不赖。 不过,难道褚英忘了她在战场上和努尔哈赤交手的过程了吗?再者,她的脸上写着“好欺负,速来”几个大字吗? 不过,英雄救美的套路虽然老土,但经久不衰。 伊哈娜承认,狩猎状态的狼崽子更得她心。 褚英把伊哈娜护在身后,高大魁梧的身躯将女子整个包裹进去。 对着地上踉跄起身的情敌露出尖利的獠牙。 “布扬古,你想干什么?你难道是想要破坏这次和谈会盟?我想,这个关头,你应该知道利弊?” 另一边的布扬古手掌撑地,甩了甩头,刚想说些什么,褚英已经上前几步伸手扶住了布扬古的胳膊,两个人顺势靠近。 “刚刚一时情急,还以为是什么图谋不轨的小人,实在没想到居然是布扬古你啊!实在不好意思。” 二人对视瞬间,黑暗里传出一道闷哼,褚英嘲讽的勾了勾唇角,俊美无俦的脸庞显得愈发邪气。 话语分外真诚,但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褚英压低的声线带了几分威胁的色彩: “我告诉你,给老子离伊哈娜远一点。希望你足够识相。” 褚英威胁完,不等对方回话,握紧的手掌再度发力,直到清清楚楚地看到布扬古脸上的痛色后才松开。 褚英爽朗地笑了笑,友好地拍了拍布扬古的肩膀转身就要离开。 布扬古粗喘两声,望着对方即将离去的背影,恶劣地舔了舔牙根上颚: “站住!你估计还不知道?我可是听说,你阿玛可是也看上了伊哈娜这位大美人——” 褚英离去的动作一顿,更加坚定地走向站在原地的心上人。 只有掩盖在黑暗下握紧的双拳,才显示出来男人内心的不平静。 伊哈娜被褚英护送到营帐时,左等右等的舒舒雅正急得满屋子乱窜。 见到来人眼睛咻地亮了起来,一把拉过自家格格,下一秒门“嘭”的一声在褚英眼前阖上。 差点被砸平鼻尖的褚英:…… 接下来会盟的几天风平浪静,只除了东哥。 东哥住进了努尔哈赤的后宅,同皇太极和姑姑侧妃叶赫那拉氏走得极近,就连每日例行骚扰的拜音达里一行人也被皇太极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 建州谣言四起,据说建州同叶赫部好事将近,活活将企图悔婚的东哥架在火上烤,如今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意味。 东哥气得背地里不知道骂了努尔哈赤多少句“莽夫”“厚颜无耻”“老男人”,不能赢得她的芳心,就故意用这种肮脏的手段逼迫她就范。 她就算是一根绳吊死,也绝对不会委身于他! 暗藏功与名的褚英:…… 与此同时,三人成虎的谣言也彻底让大福晋衮代坐不住了。 第181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12) “福晋,还真让您给说中了,叶赫那拉氏那个贱人果然又借着装病的由头把爷请过去了!爷说好了今儿个来看格格和您的。” 阿亚替自家福晋忿忿不平,果然叶赫那拉氏就没一个省油的灯,就会些装柔弱的手段博取贝勒的怜惜。 贱人! “爷去了多久了?” 阿亚想了想,“大概有一个时辰了。据说,爷和那位东哥格格相谈甚欢。” 小!贱!人! 衮代一时间有些失望,然后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自打叶赫那拉·东哥进了建州,后院的麻烦事就没少过。 “简直就是个狐狸成了精!本福晋就没见过这么妖妖娆娆会勾人的女妖精!” 衮代捂住胸口,忍来忍去她都快把自己给气出个好歹来了。 要不是这个叶赫那拉·东哥代表着两部联姻的颜面,她早就动手让她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想起外面沸沸扬扬的谣言,衮代微微扬了扬眉。 好啊,既然对方那么着急想要嫁到建州,那可别怪她这个做大福晋的叫侧福晋涨涨教训。 免得和旁的男人不清不楚,丢了爷的脸面。 “大福晋,还有件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讲——” 衮代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点点头准许。 “奴婢几天前正巧碰见代善阿哥帮叶赫那拉·东哥爬树取风筝,事后还陪同皇太极东哥二人玩了半个时辰。” “风筝?明朝的新鲜玩意?” 衮代皱眉抬眸,直觉告诉她,代善、东哥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指定藏着什么猫腻。 “除了这个,他们两个还有私下的接触吗?” 阿亚摇了摇头,唇瓣抿紧,再三思索后谨慎回道:“……应该没了,咱们的人没传来消息。” “没传出来,不代表没有。” 衮代扶了扶发髻间点缀帝的一抹翠蓝,神色淡淡,说出来的话却略带狠辣: “叶赫那拉氏那个贱人一向手腕高超,要不是个病歪歪的身子,咱们院里可能半点风声都听不到。” 阿亚顺势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起身离开。 衮代随意把一枝腊梅插到瓷瓶里,眼里弥漫起浓浓的兴味,喃喃自语: “要是代善真动了不相干的心思,哈哈,父子相争,那可就好看咯!我倒要等着瞧瞧,贝勒爷会不会继续偏爱那两个佟佳氏生的阿哥,哼!” 另一边,叶赫那拉氏的院子挡住了外面的纷扰。 东哥百无聊赖地趴在姑姑叶赫那拉氏的床榻上满脸担忧。 眼睁睁地看着大夫撩起宽大的衣袖,露出里面枯瘦的手腕,眼眶一酸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 姑姑的病,愈发厉害了。 可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地狠心,连看都不肯来看一眼。 他明明知道…… “嗯,格格…叶赫那拉格格,请放心。” 大夫仔细斟酌了几句口中的称呼与措辞,谨慎回答道: “侧福晋没什么大碍,只是忧思过度,再加上天气寒凉这才受凉。” “这就好,这就好。” 东哥差点喜极而泣,神色渐渐带上浅笑。 重新窝在床榻前,握住女人枯瘦但仍旧温暖的手,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叶赫那拉氏。 皇太极出门送走大夫,转身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紧绷的神情跟着不由得一松,眼角缓缓漾起温柔的笑意,静静站在原地脸颊不知来由地缓缓发烫。 “咦?你怎么不过来啊?皇太极!” 双眼重新恢复焦距,东哥压低声音,朝双脚固定在原地不动弹的皇太极兴奋地招了招手。 两人挨得极近,酥痒的热气喷在耳边,东哥不禁打了个哆嗦。 “东哥——” 然后,东哥抬头略带羞恼地朝皇太极瞪去,只是上挑的眼尾轻佻妩媚的不像话,脱口而出的训斥也是软绵绵的。 “喂,臭小子!我可是你姐姐,怎么能直呼其名呢?!谁告诉你东哥东哥的叫?” “好~~东哥姐姐~~” 皇太极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眼里透出几分戏谑。 啊啊啊!弟弟什么的,实在太讨厌了! 东哥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仔细伸出两根手指,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捏住皇太极的鼻子。 皇太极怔愣一瞬,回过神来迅速反击,两人的无声游戏玩得乐不可支。 就连葛戴进来都没听见。 “格格,二阿哥说有东西要给你。” “是代善!哦?他来了!” 东哥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 刚要迫不及待地往外面冲,跑了几步又着急忙慌地重新返回镜子跟前,仔细地整理略微散乱的发丝。 一边用手整理,一边撅起红唇朝环胸的皇太极抱怨:“都怪你皇太极,瞧瞧都把我的衣裳弄乱了。让我还怎么见人呐——” 小女儿的声音柔柔弱弱,在耳边撒娇。 皇太极扯了扯嘴角,试图像往常一样打趣嘲笑:“东哥姐姐什么时候这么注重容貌了?难道这就是汉人嘴里说的女为悦己者容?” 努力了几次最终还是失败了。 勉强点点头,回应对方第五遍关于好看不好看的争论,目送叶赫那拉·东哥欢快又矜持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皇太极迷茫地坐回床边,捂住胸口。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和额娘一样生病了吗?要不心里怎么会这么奇怪?” 会盟和谈进行地很顺利,只除了叶赫部与建州联姻一事。 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东哥次次毫不留情地拒绝除了代善以外的所有人的求爱,丝毫没有发现努尔哈赤的态度愈发冷静疏离。 叶赫那拉氏和皇太极的掩护和代善的暗中周旋,东哥过上了一段安稳快乐的日子。 张扬明媚的银铃笑声回荡在草原上方,荡起棉花般柔软的云朵,顺着风的方向越飘越远。 东哥吊起的心缓缓松懈,丝毫没有意识到周围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的暗潮汹涌。 比起长得虎背熊腰,一个有两个宽性格还霸道傲慢没有自知之明的女真男性,东哥的一颗芳心分明落在了代善身上。 体贴温柔的性格,儒雅俊美的外表,代善简直是女真部族勇士里的一股清流。 也难怪东哥轻而易举就动了真情。 伊哈娜在私底下甚至和舒舒雅买定离手,看看叶赫那拉氏的这一朵娇花究竟花落谁家。 如日中天的努尔哈赤,还是儒雅温和俊美温和体贴的代善? 亦或是拜音达里?孟格布禄?布占泰? 伊哈娜热闹倒是看了个痛快,日子过得和郊游一般舒心。 直到会盟即将结束的最后一日。 “东哥与贝勒爷有缘分不假,但婚事如何还要东哥点头才行不是?” 布扬古伸手敬了碗酒,随意摸了一把胡子,“就像我同辉发部的明珠,也有婚约不是?可不还是缺了点缘分?”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周都静了下来。 众人明明灭灭的视线逡巡在两位主人公中间,神色各异。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叶赫同辉发结亲?” “对呀,瞒得可够紧,布扬古你打什么主意?” “啧啧啧,人家伊哈娜可不见得能老老实实做一只笼中鸟。” 周围大大咧咧说什么的都有,丝毫不知道顾忌颜面。 褚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扑上去将胡言乱语的布扬古大卸八块。 布扬古说了几句,很满意自己造成的后果,越发来劲地回视褚英的视线。 随随便便勾起唇角,样子漫不经心故意将褚英的愤怒调到顶点。 两人暗中斗得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上首努尔哈赤的眼神像狼王打量狼崽子一般充满攻击性,仿佛巡视自己的领地。 莫名的,褚英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起来,除了额娘早逝拒不娶妻的麻烦外,自打他征战沙场开始,他想要的东西都是乖乖送上门来,但这一次,直觉一股剧烈的危机袭来。 伊哈娜连眉头都没有动过一分一厘,开口的声音还带着笑意: “是啊,我同东哥一样,也是真的瞧不上你呢!想做我的城主夫人,布扬古,你还缺几分火候。” “不过,谁让我有一个过分开明的好哥哥呢?专门替我回绝婚事。” 众人:…… 你这是挑衅对?绝对是挑衅! 拜音达里:他倒是不想开明啊,但他有机会不开吗?! 布扬古眼神冷冷地沉了下来,一张嘴却仍旧是慵懒的语调,虽然他现在内心暴躁地想砍人。 “辉发部的行事作风我今儿个可算是彻底领教了啊!” 他虽然在回答伊哈娜的话,但视线却透过人群准确无误的落在拜音达里身上。 若有似无轻飘飘的视线仿佛在嘲讽拜音达里连个自己族里的女人都管不住,还要放出来瞎溜达。 拜音达里:管不住,根本管不住—— 在场其他各部的人虽然也道听途说过伊哈娜的厉害,但却始终没把伊哈娜放在和他们同等的一个层面交谈。 对于伊哈娜大放厥词娶“城主夫人”的言论震惊不已,随之而来地则是更深重的偏见和赤裸裸的不满。 大帐内,没什么反应的除了恋爱脑小狼犬褚英,就还剩交过手大开眼界的努尔哈赤。 “不过,我倒是也想知道,同样是拜音达里牵线的联姻。你既然上次拒绝了我们叶赫部,这次会不会拒绝与建州女真联姻?” 布扬古一语激起千层浪。 众人震惊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努尔哈赤身上,下一秒纷纷落回伊哈娜身上。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努尔哈赤还真是会享齐人之福啊! 前脚跑了一个东哥,后脚又送来一位手握重兵风华绝代的大美人,这是做了什么美梦才有这辈子的德行? 还有拜音达里—— 虽然联姻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但稳固部族利益的同时,又能娶上合乎心意的美人却难得多。 这个拜音达里不想着把这样的美人送到他们府上,只一心着急忙慌地同努尔哈赤献殷勤,到底是什么意思?! 孟格布禄等人出奇地愤怒了。 “哦?我怎么不知道多璧城什么时候要和建州女真联姻?” 伊哈娜面上不介意,神色自然地在“多璧城”三个字上额外加重。 她可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木偶人,等伊哈娜的视线飘到拜音达里身上,纤细皓白的手腕随意活动了两下: “我的好哥哥,你知道这消息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吗?” 心虚不已的拜音达里:…… 拜音达里早在布扬古出声的瞬间脸色就变成了铁青的颜色。 他总不能说,他自始至终就没放弃把伊哈娜算计嫁出去的可能? 这次意图一石二鸟,色迷心窍拿伊哈娜换东哥的同时,还能顺便收回伊哈娜分走的半边权柄。 可惜这才刚和努尔哈赤透了风声,结果一转头就被人给撅了底朝天。 “误会误会,布扬古你可别胡说八道的。” “早说嘛,我也没听过这种消息。” “下次空口白牙之前先打个招呼,过过脑子啊,布扬古。” 布扬古也不介意,笑嘻嘻地改口: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谁让伊哈娜美到我心坎里了呢?实在让我日思夜想呐~~” 褚英率先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他还不想和阿玛争什么,自古以来做儿子的就没争得过阿玛。 尤其这位阿玛,正值壮年,野心勃勃。 议事被布扬古出其不意的惊雷搞得虎头蛇尾,众人早早就散了场。 当晚,关于辉发那拉·伊哈娜的各种消息就出现在衮代的案桌前。 “我居然还忘了,这里还漏了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小东西呢。” “大福晋,您是说贝勒有可能真的会和辉发部联姻?” “呵,瞧瞧现在连你都知道了,就我这个大福晋还被蒙在鼓里。” 衮代阴沉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手里的信纸,垂下眼掩盖住暗沉和嫉妒。 这个女人简直比叶赫那拉·东哥还要难对付。 不过也是,手握重兵的女人又会简单到哪里去? “大福晋,依我看这谣言十有八九是假的。布扬古这么干说不定就是为了搅乱局势,闹得咱们建州人仰马翻。” 阿亚凑了过来,做思索状,下一秒想起什么猛得双手合十: “对对对,我记起来了,听大阿哥说过就是这个女人让咱们贝勒爷吃了大亏!就在,就在之前的多璧城。” “哪有男人愿意娶一个比自己打仗还厉害的女人?” 第182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13) 衮代摇了摇头,微眯的眼睛带着不赞同,刚要说些什么,莽古济手里拽着锃亮的小马鞭一头扎进衮代的怀抱。 “阿玛是不是又没来看我和额娘?” 莽古济叉着腰,下巴扬得高高的,虽然年岁不大,霸道的性子已经开始初现端倪。 富察·衮代哪里还记得什么男人女人,看着眼前的莽古济有些想笑。 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小脑袋,语气柔和地不像话:“莽古济想阿玛了吗?明儿个让哥哥带你去见阿玛好不好?” “不!我不要!” 莽古济甩了甩小脑袋,重重哼了声,额娘不说还好,说了她反倒是心气更加不顺。 “我看见又有一个女人进了阿玛的书房,阿玛怎么有那么多的女人!额娘,我不喜欢她们,不喜欢她们和我抢阿玛!” 边说,边把鞭子摔得霹雳霹雳直响。 “阿玛是不是不疼我了?啊!啊!啊!” 衮代差点维持不住慈爱柔和的笑意。 她本来就最是疼爱这个女儿,看到她撅着嘴发脾气,那心跟放在火上烧一样又酸又疼,语气又柔和了三分连忙哄道: “莽古济乖,阿玛当然最疼爱莽古济了。把鞭子放下好不好?” “不~好!额娘,阿玛上次还没收了我一条鞭子,额娘另外要补给我三条新的。” “好~好~好——” 富察·衮代边说边把莽古济抱起来,顺便把鞭子从对方肉乎乎的小手上扯了下来。 莽古济委屈地嘟着嘴,两只结实有力的小腿胡乱踢腾闹腾不休,叫喊着要替额娘抽死勾引阿玛的小妖精。 她才五岁,从小被额娘哥哥娇养捧在手心,一路顺风顺水,唯一的挫折也就是努尔哈赤偶尔几次的教导,结果小家伙那一身气性大的越发厉害。 就连莽古尔泰(哥哥)现在都不敢随意招惹这个妹妹,谁知道她会想出什么新的花招。 莽古济多闹腾一分,衮代对勾引努尔哈赤的女人的憎恨就又多了一分。 贝勒爷真是愈发没了体统,不知道这次是从哪儿来的新蹄子,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爬床。 她非得把人找出来剁了。 哼! 别以为她不知道后院里的女人一个个不安分得很,打心眼里嫉妒莽古济受宠,还有跑到贝勒爷跟前嚼莽古济舌根的。 说什么,娇纵跋扈,随意拿鞭子伤人?不就是小妖精被抽了道红痕吗? 这建州合该就是她一双儿女的,抽几下又能怎么样? 另一边,努尔哈赤话音刚落,伊哈娜愣了一下,舒舒雅也愣了。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怀疑她方才莫不是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联姻?! 努尔哈赤是怎么顶着这么一张胡子拉碴又面无表情的脸说出这种话的? 不过,不论出于怎样的目的,不外乎她手里握着的兵权。 拜音达里那个蠢货,该不会真的以为她要是联姻,会心甘情愿老老实实地把兵权势力双手奉上?! 做他的春秋白日大梦去! 对于伊哈娜来说,自打上次多璧城一战,她就决定打从龙之功的主意,趁机薅取一波龙气和功德。 但还不是现在。 况且,这辈子她可是立志要做一名征战沙场的战神统帅,可不想进努尔哈赤的后院然后…生孩子。 不过…… 伊哈娜带着轻佻的轻笑声响起,眼神迷离地挑起努尔哈赤郁郁森森的下巴: “联姻?我拒绝。不过我也并不介意来一段露水情缘呢~~” 努尔哈赤眸光晦暗,任由带着些许酒气的呼吸喷洒在粗糙的鼻尖。 女上男下的姿势,努尔哈赤能清楚地看到伊哈娜被酒水浸润过透亮的唇,细细密密的绒毛,琉璃般清澈勾人的眼睛。 原本混沌的头脑瞬间精神亢奋。 “这样的话,你还对多少人这么说过?” 努尔哈赤浑身肌肉紧绷,大手瞬间钳制住脆弱的手腕,握住后顿了顿,攥紧的大手又重新松了松。 不是紧张,是爽的。 “怎么?这么关心我的私事?贝勒爷不会真的想当我的城主夫人?” 伊哈娜柔软的身躯又往下压了几分,婉转的嗓音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 努尔哈赤的眼皮颤抖了两下,冷淡低沉的声音从震动的胸腔发出来,“城主夫人?” 莫名带着些许醋意。 “哈哈,不和贝勒爷开玩笑了。” 下一瞬间,伊哈娜手腕一转,陡然挣脱男人的钳制,稍稍用力身子瞬间拉开距离。 一屁股坐回原位,这才托着下巴笑吟吟地打趣: “我的城主夫人,怎么不是个年轻力壮的女真勇士?比如……” “比如您的几个儿子,我瞧着还不错。” 他!的!儿!子! 她喜欢的是哪一个?褚英还是代善?他哪里不好,不过三十多岁而已。 努尔哈赤周身的压迫力愈发明显,身体僵硬地比先前还厉害,手臂的肌肉鼓鼓胀胀筋脉跳动个不停。 男人嘴唇绷得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直的线,两个人虽然离得不远不近,中间却仿佛隔了一片银河。 “你可以考虑加入建州女真,我保证不会剥夺你的任何权力。”男人语气生硬,平铺直叙。 “我如果想继续带我手底下的兵也可以?封侯拜相也有我一份?” “对!” “哪怕我是个女人?!” “对!” 伊哈娜满意地向后仰了仰,一边整理好自己衣摆站起身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也没答应,转头招呼舒舒雅离开。 努尔哈赤沉默地站在原地,面色阴沉如水,目送对方窈窕的身姿逐渐消失在月夜里。 “难道我真的是老了吗?” 第183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14) 第二天,努尔哈赤特意选调一队亲卫护送伊哈娜回多璧城。 伊哈娜没有拒绝。 侧福晋叶赫那拉氏病的愈发厉害,听说又感染了风寒,姑侄俩分别的场面泪眼汪汪,哭得撕心裂肺。 布扬古乐呵呵笑了几声,主动提出让东哥继续留在建州女真一段时日,好好照顾侧福晋叶赫那拉氏,也算全了姑侄一场的情分。 东哥顶着通红的眼眶可怜巴巴地瞧着努尔哈赤,眼底深处的希冀和期望藏都藏不住。 努尔哈赤听着耳边娇娇软软又带着一丝不情不愿的声音,眼神放空莫名开始走神,随意敷衍地点了点头,瞧着东哥眼里显而易见的放松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他自婚约契约开始,就对女真第一美人上了心。权力和美色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以往对方的拒绝和敷衍他并不觉得如何,甚至东哥越拒绝,他心里就越不甘,可偏偏今天看来这种把戏真是无趣极了。 “叶赫那拉氏的东哥格格要借住在建州,衮代你看着安排。” 努尔哈赤偏头,朝身侧的大福晋衮代吩咐。 语气清淡冷静,下一秒东哥诧异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清冷冷的眼睛里透出一抹探究和打量。 努尔哈赤没有理会,定定地望着远处的车队彻底化成一个黑点。 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起伊哈娜骑在白色战马上满脸肃杀的模样,怦怦直跳的心脏恍若情人靠近的脚步。 明万历二十七年,叶赫部悍然发兵,攻打哈达部。 哈达部的孟格布禄不敌,慌乱中请求建州的努尔哈赤出兵,解救哈达部于水火之中。 与此同时,滞留在建州的东哥收到了来自叶赫部的来信。 “皇太极,我必须要回去了!” 东哥紧紧攥住手中的信纸,泪眼汪汪的模样让皇太极一阵心悸。 “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布扬古给你的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没,没什么。呜呜呜……” 东哥吸了吸鼻子,瘫软的双腿颤栗不住身子顺着床榻缓缓滑落,嘴里不住地念叨:“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尽快回去!” 皇太极眸光沉沉,心里莫名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现在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吗?布扬古是什么精于算计的德行,东哥指不定会被继续如何利用。 皇太极用力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轻轻摩挲手背安抚: “你回去,可以。但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如今叶赫部正在和哈达部开战,你现在回去不是净添乱吗?!万一出个什么纰漏……” 皇太极强硬地掰住东哥纤弱的肩膀,锋利眸光化作绕指缠声音又软了几分: “东哥,留下来,好吗?” 东哥不停地摇头,凤眼含着醉人的泪珠,像是盛着忧郁的莹莹水光,一下一下扣着皇太极的心门,男人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嘶,你弄疼我了——” “你告诉我,告诉我原因,我才能放你走。” 皇太极迅速撇开眼,极力忽视对方纤细胳膊上刺眼的红痕,一双眼睛也变得通红。 两人四目相对,静静对视了一会儿,东哥伸手缓缓揉了揉额头,妥协地瘫软在皇太极的怀里。 “我告诉你,但你要保证不能告诉姑姑。” 东哥逃避似的把脸蛋埋进皇太极宽阔的胸膛,声音闷闷的,从下面传出: “祖母重病,恐怕时日无多。我肯定要回去的。” “对!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回去!” 东哥肯定地再次重申立场,柔软的腔调透出无与伦比的坚定。 皇太极皱紧眉头,垂下眼皮,感受到怀里的馨香柔软僵直了身子。 “你帮不帮我?” 见对方久久不吭声,东哥挣扎着爬起身,凤眼含着赤红的薄怒,出声质问。 皇太极知道祖母对于额娘和东哥的重要性。别说现在只是打仗,就算天上下刀子,依着东哥的脾气,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 “好,我帮你。” 罢了,他什么时候违背过她的心意? “真的?!” “嗯。” 男人的声音一句比一句简短,透露出几丝疲惫和隐隐的担忧。 只可惜满心兴奋地的哥丝毫没有觉察到,只是惊喜地瞪圆了眼,抱着皇太极劲瘦的腰左右摇晃。 皇太极浑身僵硬了一瞬,低垂的睫毛颤了颤,黑眸一暗,大着胆子试探地伸出结实的胳膊,用力将怀里的人嵌入怀里。 直到东哥一把推开皇太极的怀抱,一骨碌爬起来,快步朝门口跑去 ,只留下一串尾音飘过来。 “皇太极!我先去找代善告别——” 东哥辞行顺利地不可思议,皇太极准备的后招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努尔哈赤就轻飘飘地点头应允。 东哥松了口气,心里却又莫名多出了些失落。 低眉微蹙,手心捂住胸口,那里空荡荡,似乎有什么原本属于她的东西消散一空。 次日,东哥被代善安排人马送往叶赫部。 努尔哈赤率领褚英、代善、额亦都等几员大将出兵哈达部。 女真各部虽然表面和平,但底下暗潮汹涌,甚至还有大明蒙古朝鲜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趁女真内乱横插一脚。 这次出兵也有努尔哈赤的推波助澜,要做就做孟格布禄和布扬古相争背后的那只黄雀。 哈达部。 “报——!建州女真的军队驻扎在城外三公里。” “哦?哈哈,终于,终于来了!” 孟格布禄腾地从主位上站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案桌上的茶盏带倒也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不受控制地在营帐内踱步。 “我问你,努尔哈赤亲自带的兵?” 孟格布禄勉强压住一腔上头的热血,大踏步走到报信人跟前,皱着眉头也难掩夙愿达成的兴奋。 “没错,正是努尔哈赤亲自带的兵,统帅放心,小的指定没有看错。” 报信的战士说这话斩钉截铁,换来孟格布禄毫不掩饰地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不过,他也是掐准了努尔哈赤一定会亲自领兵。 这么一块肥肉吊在面前,豺狼虎豹又怎么会不动心? 反倒是叶赫那拉氏那边…… 孟格布禄皱了皱眉,凤眼中染上几分不信任,布扬古这只老狐狸不得不防啊。 幕僚一进门就看到贝勒爷穿着战甲大大咧咧地跨坐在主位上,眉头紧皱,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消散的兴奋。 幕僚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贝勒,咱们一定要这么做吗?” 孟格布禄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什么,狠厉地冷哼一声,拧眉质问: “当然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这样做?!东哥!东哥!东哥! 哈哈哈哈,这次美人和城池我都要,萨满的批命马上就要印证在我身上了,啊哈哈哈哈哈——” 幕僚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咽下劝诫的话,眼神微沉,垂在两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在大腿处轻点。 第184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15) “兄弟们,进城!” 面前高高的城门大开,孟格布禄大大咧咧地站在城楼上,看起来毫无防备,诚意满满。 努尔哈赤挥了挥手,一马当先,褚英代善一左一右护在两侧,鹰隼般锐利的利眼警惕地扫视四周。 马蹄带起黄烟,褚英剑眉拧紧,勒紧缰绳,出声提醒道: “小心点,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努尔哈赤瞥了褚英一眼,脸上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 “这次出兵不简单,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褚英和代善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今儿个,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进去闯一闯。 队伍行进了一里路,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从远处传来,整齐踢踏的马蹄声落在地上卷起阵阵黄烟。 “那是叶赫部!” 对方显然一刻也等不了,选择这个时候出兵擂鼓,目的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努尔哈赤猛得睁开眼睛,看也不看身边的人,握紧缰绳,坐在马背上扬起罡刀,“建州的勇士们,跟我冲啊——” 说完身先士卒,冲了上去。 凛冽的罡刀在敌军中硬生生地劈出一条血路,粘稠的血珠顺着锋利的刀刃流下,还没落到地上就被鲜血再次浸湿。 所到之处,一片哀嚎,手持罡刀的努尔哈赤简直像是传说中的地狱杀神,一把死神的镰刀肆意收割敌军的性命。 刀刀准确,毫不手软。 “战——” 跟在身侧的褚英和代善对视一眼,士气高涨,率领剩余的勇士摆好阵型,刀山火海中历练的虎狼之师终于露出来可怕的獠牙。 “兄弟们,杀——” “杀!杀!杀——!” 叶赫部的士兵看着对面彻底杀红了眼的士兵,居然产生了细微的退意。 怎么会有人砍脑袋和砍西瓜一样容易?他们就不知道怕吗? 握刀的手不再坚定不移,挥刀的力道不再入骨三分,后退的趋向顿时让整个队伍失去了秩序,努尔哈赤率领的几员大将趁机将阵型杀得乱作一团。 “上!给老子上!他们不过三千军队,你们怕什么?!” 叶赫部的统帅暗道不好,策马出阵,当面同努尔哈赤对上。 短兵相接,虎头枪和罡刀在半空中相接,发出刺啦的响声。 努尔哈赤的眸子一暗,握住罡刀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没想到叶赫部里,居然还有人有几分真本事。 哈鲁面色一变,错身的刹那握住枪柄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是叶赫部的统帅,一个照面就清楚知道自己不敌努尔哈赤。 可哪怕如此,他也要拼死一搏。 叶赫部勇士的气不能泄,骨气不能丢!若是连主帅都怕了惧了,那叶赫部的勇士们恐怕要永远在这里埋葬安息。 哈鲁咽了咽口水,嗓音粗噶: “孟格布禄,你还在等什么?!兄弟们,给我杀!” 话音刚落,哈鲁重新提枪,毫不迟疑地朝努尔哈赤刺去。 二人纵马交手,刀光剑影,一枪一刀碰撞的瞬间迸发激烈的火花。 努尔哈赤是难得的高手,哈鲁虽实力稍有逊色,但架不住对方人多。 就在方才,只听见吱嘎一声,关闭的城门重新打开,浩浩荡荡的骑兵像一把利刃将阵型冲的七零八落。 建州勇士应付开始吃力,原本军心溃散的叶赫部跟打了鸡血一样重新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血肉之躯。 “奶奶的!孟格布禄你这个小人,杂种!敢背弃信义算计我们,我呸,等老子一会儿冲出去砍了你!” 一刀将偷袭的男人劈成两半,褚英愤怒地叫骂,咬牙切齿地狞笑。 他满身都是鲜血,白色的战甲看不出来原样,粘稠干涸的血液凝结成血块,划痕遍布。 明明是疲惫又狼狈不堪的模样,但在战场上却没有多少人敢上前动手。 血腥气充分激发出褚英的内心的血性和暴戾,越是艰难,越是命悬一线,他越会愈战愈勇。 童年的刀光血影在脑海中一幕幕重现,男人勒紧缰绳,让黑棕色的战马高高扬起前蹄,瞬间将两个偷袭的士兵脑袋踩碎。 此时,当真有了玉面煞郎君之实。 “孟格布禄,你给老子爬出来!要不然下一个就削掉你的脑袋!” 孟格布禄:…… 孟格布禄站在高楼之上,静静观察场上局势。 看着努尔哈赤自顾不暇,在多人围攻下发出“绝望”的嘶吼,孟格布禄满意地勾唇一笑,一句废话也没有,挥挥手示意剩下的人一起上。 说到底,努尔哈赤你再厉害,今天还不是栽到我身上?你厉害又有什么用? 美人城池都合该是他的—— 这边,哈鲁面色铁青,看着朝自己面门而来的罡刀心里闪过死亡的畏惧,下意识地避也不避,竟一头迎了上去。 努尔哈赤眼睛一眯,握住刀柄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下一秒,哈鲁猛然侧身,锋利的刀刃避开面门,毫不犹豫地朝脆弱的心脏狠狠刺去。 “叮”的一声,哈鲁身体一僵。 护甲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胸口处一麻,长久蓄力紧绷的左手反射性地迅速抬起,手起刀落,鲜红色的血顺着薄薄一层的护甲侵染出来。 努尔哈赤的眸光霎时间变得异常凶猛,还不等把罡刀再次举起来。 一道破风之声从远处传来,准确无误地刺进哈鲁的心脏,鲜血喷溅,雪白的箭羽嗡嗡打颤。 薄如蝉翼的护甲挡不住接二连三的致命一击,哈鲁黑漆漆的瞳孔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瞳孔放大,费力地看向胸前的箭矢,无声无息地从高大的战马上一头栽倒下去。 努尔哈赤一愣,立刻转头望向箭矢的主人。 下一秒,警惕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浓稠到黑夜的墨色飞速覆盖血腥的红,黑漆漆的眼睛闪过一抹欢呼雀跃。 她怎么来了?! 她…她怎么真的来了。 哈鲁一死,叶赫部凝聚的军心瞬间土崩瓦解,惊骇地后退几步,显然已经自乱阵脚。 不远处,伊哈娜将箭矢收起,立刻策马狂奔,冲进敌阵,喝令道:“给我杀!” 高楼上,目睹一切的孟格布禄颊侧两腮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震颤。 短短一刻钟,原本人数众多的两部盟军投降的投降,杀死的杀死,地上躺着的一众骸骨和脏乱的战甲,无一不昭示着惨败的结局。 孟格布禄闭了闭眼,倒吸一口气,紧紧攥紧两只拳头,尖利的指甲扎进肌理才能勉强保持冷静。 如今关城门已经来不及了,等他们彻底解决掉外面的将士,下一个必定拿哈达部开刀。 孟格布禄最后朝战场看了一眼,立刻转身离开。 步履匆匆,眨眼间身形就消失不见。 第185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16) 这一仗,彻底把哈达部攻占下来,努尔哈赤老老实实待在营帐内让伊哈娜上药。 “你怎么会在这儿?” 努尔哈茶的语气非常平淡,仔细辨别才能听出几分忐忑和探究。 伊哈娜抬头瞥了男人一眼,上药的动作顿了顿。 “嘶——” 努尔哈赤眉头飞快地皱紧,倒抽一口凉气。 “我还以为你石头捏成人,压根不知道疼呢!被人砍了一刀,还有心情质问你的救命恩人?” 伊哈娜忽然之间升起些许后悔,兴许这次伤的还不够重。 说起来,她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唉!谁让他身上背负着龙气呢?!打白工的滋味真不好受呐—— “抱歉,这次还要多谢你。” 努尔哈赤低垂下眼眸,心里除了无奈还有随之而来的自责。 不论如何,那一箭救了他的性命,这点毋庸置疑。 伊哈娜还没说话,男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胳膊上的肌肉紧绷,逐渐干涸的伤口瞬间崩开,刚刚一通忙活全打了水漂。 伊哈娜:…… 伊哈娜没好气地拍了拍努尔哈赤紧绷的肌肉,示意他放松,对男人脸上飘起的异样红晕不为所动。 纤细冰凉的手指在滚烫的胳膊轻点,不时引起男人的颤栗,同时也会收获女人的一个白眼。 努尔哈赤只感觉全身所有的感官都调动起来,热血一遍遍冲刷敏感兴奋的身躯,柔软又泛着馨香的娇躯无论如何也不能忽略。 男人只能牢牢地把目光钉在案桌上,这才能勉强压下心头异样的情绪。 “我收到一封信,信上告诉我,哈达部和叶赫部联手要置你于死地。所以我就来了。” 努尔哈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伊哈娜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这么说,伊哈娜是为他而来?! 一颗冷硬的心猝不及防塌陷了一角,令他轻快地抿起唇角,眼角的余光滑过伊哈娜粉嫩的嘴唇,努尔哈赤黑暗中隐藏的眸光晦涩难辨。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叶赫部和哈达部做得一个局?那先前叶赫出兵攻打哈达部也是假的了?” 努尔哈赤勉强压下纷杂的思绪,积极的进取心重新占据上风。 “这倒不是,叶赫部攻打哈达部是真,只是中途发生点纰漏。” “什么纰漏?”努尔哈赤紧追不舍。 伊哈娜掀了掀眼皮,随意在胳膊上打了个白色蝴蝶结,然后拍了拍手。 “布扬古承诺把东哥许给孟格布禄,条件就是在你增援之后,临时反水背刺。” 努尔哈赤深深看了她一眼,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丝毫看不出来是漠不关心?愤懑?痛恨?亦或是嫉妒? 男人指尖在案桌上轻点,粗糙的大手把刚沏好的热茶往前一推。 伊哈娜盘腿坐在努尔哈赤的对面,笑意吟吟地托着下巴,好奇地刨根问底: “喂!东哥被许给孟格布禄,你这个未婚夫,难道真没什么表示?” 伊哈娜喝完最后一滴茶水,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唇瓣,圆溜溜的大眼睛带着纯粹的好奇与探究,像只寻找时机偷吃坚果的小松鼠。 努尔哈赤看了她一眼,伸长的雪白脖颈修长白皙泛着清甜诱人的滋味,视线不自在地移开,喉结滚动两下。 “表示?表示什么?没什么好说的。” 语气冷淡地像是聊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不经意间随口提的。 没了? 这就没别的表示了?! 这对吗?! 不合理啊! 伊哈娜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揉着自己肉嘟嘟的耳垂不敢置信。 不是? 说好的努尔哈赤对东哥一见钟情,爱而不得,由爱生恨,最终爱念终生呢? “你可别糊弄我,大男人就算还喜欢人家东哥格格,也不算什么大事,不是吗?遮掩什么?!” 伊哈娜皱了皱挺翘的鼻尖,激动地拍案而起,柔软的身段前倾,顺势靠的更近一点。 “我没……” “伊哈娜!” 努尔哈赤否认的话还没说完,褚英一把掀开门帘闯了进来,因为大喘气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微微颤动,看到伊哈娜的瞬间眼睛“咻”得亮了起来。 “阿玛,你也在啊?……你们这是说什么呢?” 被儿子自动忽视的努尔哈赤:…… 褚英三步并作两步坐到伊哈娜身边,中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黑眸发沉直勾勾地盯着伊哈娜舍不得移开视线,话里话外还带着一股不自知的嫉妒和占有欲。 “没说什么,就是聊了几句东哥格格的事。” 伊哈娜无所谓地说了出来,又不是什么秘密。 视线下移,白皙到透明的手指抚摸褚英身上白色的护甲,密密麻麻的刀痕让伊哈娜弯弯的黛眉蹙起: “这么多…你有没有受伤?” 像是装乖的狼狗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肉骨头,褚英沙哑着嗓子,被美人突如其来的关心冲昏了头脑。 回过神来,极具压迫力和攻击性的丹凤眼瞪得圆溜溜,拨浪鼓似地摇头。 旁观者清,目睹一切的努尔哈赤胸口一闷,不由得有些恼火,状似严肃地道: “孟格布禄抓到了吗?” “阿玛放心,我亲自抓的,已经交给代善看管。” 褚英抽空回了下神,又重新眼巴巴把视线聚焦在伊哈娜身上。 努尔哈赤被这个没出息的儿子给气到了,“咳咳咳——” 被包扎过的胳膊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崩开了?要不我再给你重新包一下?” 伊哈娜紧张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她的龙气团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没事儿,伤口没什么大碍。” “真的?” “对,都是小伤。” 褚英半晌没有动作,趴在案桌上闷闷不乐,完全把对自家汗阿玛的惧怕崇敬抛到了脑后。 乌溜溜的丹凤眼在两人中间打转。 “伊哈娜,我好像也伤到了~~” 大男孩磁性的声音带着可怜的意味,眼睛却凶巴巴盯着心上人亮晶晶的果冻唇。 第186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17) “对了,阿玛,代善和舒尔哈齐刚刚还去主帐找你了。” 努尔哈赤定定看了褚英一眼,握了握拳头,一言不发起身大步离开。 营帐里只剩下伊哈娜和褚英二人。 褚英闭上眼,把一个害羞容易脸红的纯情少年表演地淋漓尽致,“我,我也要伊哈娜亲自上药。” 边说边开始脱战甲。 褚英飞快地扒开战甲,扯开紧绷的衣领,遮掩的深色衣衫一点点掀开,古铜色的曲线往下延伸直到露出完整的古铜色胸膛。 也许是伊哈娜肆意的眼神太有存在感,褚英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急匆匆背过身去,毫不在意将脆弱的脊背暴露在人前。 转身的瞬间,褚英的喉结上下滚动,嘴角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伊哈娜调整了一下观赏的角度,软腮上的嫩肉被挤得变形,她却不以为意,全身上下的感官都调动起来,不加掩饰地落在对面荷尔蒙爆棚的男色身上。 古铜色精壮的皮肤紧致细腻,光滑的脊背曲线蜿蜒而下,没入腰窝消失不见。 想让人一把掀开男人的遮遮掩掩,探寻衣衫背后的秘密。 但凡换个定力稍差点的女人在这,恐怕根本把持不住。 只可惜伊哈娜就是个顶顶有耐心的捕猎者。 如此美妙充满力量感的身躯却伤疤错综,碍眼极了。 伊哈娜声音愈发温和,冰冰凉凉的手指落在充满力量感和诱惑的脊背上,“趴下,不是要上药吗?” “嗯——” 褚英低声嘟囔了句什么,背对着伊哈娜趴到床榻上,耳垂红得冒烟,动作却干脆利落。 乖乖巧巧地把脸埋进结实的臂弯,一副任予任求的模样。 像是一只开屏到最后的孔雀,只等着女主人最终的垂涎青睐。 伊哈娜眼睛闪了闪,顺势坐在旁边,抹上药油的手精准地贴上了褚英的腰身。 冰冰凉凉的药油被白暖如玉的手融化发热,落到男人敏感的腰侧,褚英身子一瞬间战栗紧绷成一张不得不发的弓。 男人终于褪去了伪装,重新变成野性难驯的孤狼和猎豹。 伊哈娜调整了下姿势,半跪在床边,馨香的热气透过肌肤相贴清晰地传到褚英的鼻尖。 豆大的汗珠从鼻尖滑落浸染地手臂亮晶晶仿佛也在什么时候涂上了药油。 褚英苦笑地抿了抿唇,痛苦又欢愉。 要不是上药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他都要怀疑让心上人是不是故意考察他的定力。 哪怕只是简单的上药,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衣衫不整。 一时间,狼崽子的耳尖变得更红了,连眼角似乎都红了一片。 毫不知情的伊哈娜动作仍旧不急不缓,一双纤长的玉手仔仔细细丈量男人的整个背部,不由得感叹这腰身的劲瘦。 冰凉的玉手染上男人火热的体温,褚英被一个简简单单的涂药撩拨的心痒难耐,咬紧牙根生怕泄露出的一丝一毫会暴露出沙哑瘙痒的心脏和喉咙。 “好了,你把衣服穿上。” 猝不及防,伊哈娜甩了甩手,好整以暇地站起身,顺便在男人凹陷的腰窝吃拍了两把。 “你,你先走,我想再休息一会儿。” 褚英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开口嗓音喑哑地不像话似乎用了一天一夜。 伊哈娜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视线在男人的腰侧转了几圈,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呵,果然是个贪心不足的狼崽子,定力不够。 不过,热情、大胆又会主动出击,她很中意。 两人又顺势聊了几句,伊哈娜这才掀开帘子转身离开。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床榻上的男人才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湿漉漉的脸,像一只被淋湿驯服的狼狗。 一双带有老茧的手顺着消失的腰线不断下滑,嘴里闷哼一声,性感又诱惑的喘息从鼻腔喷出,褚英凌厉的眼尾都被荷尔蒙给熏红了,片刻无数的烟花在眼前炸开。 “伊哈娜,嗯…,伊哈娜,我心悦你。” 另一边,代善跪在地上被努尔哈赤一脚踹在膝盖,向后一个趔趄。 “瞧瞧你这幅样子!” 努尔哈赤抬脚就踹,对这个一向有勇有谋的二阿哥失望至极。 “一个女人,啊,就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跪下来求我这个阿玛?代善,我就问你,东哥她就这么重要?!” 代善低垂的眼睛闪过剧烈又痛苦的挣扎。 他并不想违背父汗的意愿,也知道建州与叶赫部必有一场死战,可…东哥是他这二十年来最爱的女人,也是唯一爱过的女人。 若是东哥不喜欢他也就罢了,可他们几天前还在河边海誓山盟互诉衷肠,两情相悦近在咫尺后又失去的痛苦,阿玛永远不会懂。 一想到东哥说不定被囚禁在叶赫部的哪个阴暗的宅院,不知道哪一日就被布扬古当作筹码用来联姻,代善的心就一阵阵抽搐地疼。 于是,代善狠狠地闭了闭眼,请求道:“阿玛,儿子只想要东哥一个福晋,求您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彻底点燃了努尔哈赤的怒气。 一脚踹在已经被踹翻在地的案桌上,瞬间四分五裂。 “呵呵,你可真是布扬古的好妹夫,叶赫部的好女婿!” 剩下缺了一只腿的案桌被拍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 只是在场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理会这点微小的插曲。 “你是不是也想拿老子的命去讨好布扬古,嗯?!” 就在刚刚,叶赫部已经彻底撕毁婚书,公然宣布同建州决裂,以杀死努尔哈赤报父仇作为与叶赫部通婚的前提。 而联姻的对象,就是大名鼎鼎的女真第一美人叶赫那拉·东哥。 “阿玛,阿玛,我没有,我怎么会……” “够了,给老子滚出去!” 努尔哈赤气势汹汹丝毫不给代善辩驳的机会。 代善看着面前暴怒的汗阿玛,只觉得天昏地暗,此时此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东哥的婚事上的无能为力。 就算叶赫部没有与建州决裂,两部联姻也轮不到他这个大汗的次子。阿玛,长兄甚至叔父,每一个都比他更有资格代表建州女真。 第187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18) 叶赫那拉部。 被祖母病重骗回来的东哥怒火中烧,握着手里的长鞭一脚踹开布扬古寝殿的大门。 怒气熏染下的脸蛋美得不可方物。 “啊!贝勒——” 随着“嘭”的撞门声,屋内传来女人刺耳的尖叫。 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不时伴随着男人的喘息唾骂,女人的撒娇和抱怨。 东哥被一闪而过的白花花闪了眼,破门而入的动作僵在原地,原本想找麻烦的心被戳了个口子。 “东哥,你到底还有没有规矩?!这是我的寝殿,敲门敲门你不明白吗?!” 布扬古叉开大腿,大大咧咧地坐在床边,上半身衣衫大开,脸色气得铁青。 旁边背对着东哥的女人半倚靠在男人身上,发丝凌乱,手上整理衣衫的动作不停。 “我怎么知道你们青天白日的做这种勾当?”东哥还觉得委屈,倔强地梗着脖子,“我呸!你们不知廉耻!你就这么愿意不清不楚地跟着这种老男人?” 东哥认出来,床上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布扬古手下第一勇士新纳的小福晋。 “是是是,我们这样俗不可耐的女人,哪里比得上您这种女真第一美人,可以离经叛道不守规矩,走到哪里都有捧着。” 女人下了床,鲜红的蔻丹衬得一双天足更白更嫩,扭着腰肢朝屋外走,眼神却相当不善。 都是女人,恶心谁呢?整天仰着下巴从不正眼瞧人。 是,她们是卑贱,可她们又何尝有自由有选择? 合着这位金尊玉贵的格格整天挂在嘴边的自由心灵相通,仅仅是她自儿个的标准? 你东哥周旋在各个男人中间就是迫不得已寻找真爱,她被迫委身布扬古就是自甘堕落不知廉耻? “哈哈哈——”女人轻笑出声,语气温温柔柔充满蛊惑,“贝勒爷,您还是好好教教您的宝贝妹妹!自由过了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不顾东哥仿佛受到侮辱的脸,扭着腰肢大摇大摆出了门。 屋子里瞬间寂静下来。 “说,这次又是闹什么?” 布扬古面无表情,要不是这个妹妹还有价值,就冲她三天两天不守规矩闯祸的本事,他早把人远远地打发出去了。 布扬古的话让东哥瞬间回神,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胸口更加气闷了。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我骗回来,祖母她明明好好的!” 东哥一把将长鞭拍在桌子上,愤怒积攒到现在,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曾经和代善一起度过的鲜活时光,似乎一步步消失在记忆的长河里。 布扬古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了东哥一眼,视线落在桌子上的长鞭,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这条鞭子,是伊哈娜腰间别的那一条?” 蛇皮编制的长鞭摸在手里触感冰凉,玳瑁的手柄微微泛着光泽,色泽漂亮地不行。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东哥一把夺过鞭子,顺势在空中发出一声破空响,站在布扬古面前迫使男人和她对视。 “不,不是,这不是伊哈娜的鞭子,她的鞭子可不是普通的蛇皮。” 伊哈娜的鞭子当然不是普通的蛇鞭,而是蛟龙鞭。 用的是她上次蜕变的蛟龙皮。 布扬古摇摇头,下一秒,不感兴趣地别开视线。 东哥攥着蛇鞭的手紧了紧,面色有几分憔悴又慌张的色彩。 这鞭子是她求代善帮忙做的,表面上看起来和伊哈娜的一模一样。 可她也不过是为了能和伊哈娜一般保护自己罢了,这又有什么问题? 憔悴不安的神采让明艳张扬的美人跌落神坛,丝毫不知现在这病殃殃的模样会进一步滋生男人心底的强占欲。 “既然你不告诉我,我今天就要回建州,回建州陪姑姑!不,现在就走。” “好啊!” 布扬古真答应了?东哥的脚步顿住。 “只不过,叶赫和建州联姻取消了,忘了告诉你,我正在为你征婚寻找下一任未婚夫。” 布扬古也跟着转身走到门口,错身的刹那拍了拍紧握双拳的东哥,不怀好意地继续补充道: “对了,求亲的条件是什么你知道吗?让我告诉你,是努尔哈赤的项上人头,啊哈哈哈——” 东哥眼眶咻地红了,泪眼婆娑地瞪向布扬古,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 她清楚地知道,无论过去如何,如今的建州恐怕不会继续容忍一个羞辱努尔哈赤的女人存在。 哪怕,她是完全无辜的。 还有,代善—— 东哥崩溃地蹲坐在地上,把脑袋蒙在臂弯里嚎啕大哭。 代善还会继续爱她吗? 哪怕她是努尔哈赤的前未婚妻,哪怕叶赫同建州水火不容。 东哥还会继续爱他吗?哪怕布扬古暗中阻挠公然征婚。 建州,代善怔愣地抬头,望向被厚厚的云层遮掩住的月亮。 一口灌下茶碗的刀子酒,却丝毫没有缓解心中的凄苦。 东哥,东哥,该拿你怎么办? 猛得抓起酒壶,仰起头热辣辣的酒水倒进嘴里,下一秒被人劈手夺取。 “你疯了?” 褚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一母同胞的兄弟,心里头难免也有些惆怅,“你在这儿把自己灌成烂泥又有什么用?你给我清醒点!” 代善充耳不闻,酒壶没了,端着桌子上横七竖八的酒杯一盏接一盏继续朝口里倒。 “东哥东哥东哥,没了她难道你就不活了吗?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代善有些头疼,往常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瞬间土崩瓦解,充斥着血丝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担忧的褚英,然后笑了。 笑了? 褚英越看越心惊,饶是他再如何相信这个弟弟的能力,也不由得在心里打个问号。 下一秒,对方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彻底让褚英死了劝解的那条心。 “要是把东哥换成伊哈娜,大哥,当弟弟的问你,你能心平气和和我谈冷静这两个字吗?” 于是,对月喝酒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我告诉你,你大哥我早就看出来了,苏猛格那家伙对伊哈娜图谋不轨了,什么东西还跟跟爷争?” “没错!大哥,还,还有布扬古也不是好东西,这个乌龟王八蛋——” “对!不是好东西,布扬古也不算人,上次居然敢对伊哈娜动手动脚,小爷下次见着了肯定削掉他半个脑袋!” “我,我削!我来削!” “不行,别抢!必须我上——” 第188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19) 喝到最后,伺候的婢女是在比斗场上找到两兄弟的。 两张眉眼相似的俊脸青一块紫一块。 褚英的嘴角透着青紫,胳膊上还印着齿痕,看起来惨不忍睹。 代善更惨一点,两只眼睛黑了一圈不说,衣衫底下没一块好肉,被婢女扶起来的时候险些倒插葱栽倒在地。 一觉醒来,队伍已经回到建州。 褚英悔得肠子都青了,他还盘算着好好游说伊哈娜,最好能把人拉拢到建州。 再不济也要度过美好甜蜜的一晚。 这下可好,一顿酒全都化作泡沫了无踪迹。 等到代善因为相思成疾再次找到长兄一醉解千愁,褚英坚决拒绝:“喝酒?我不喝,绝对不喝!” 代善:…… 多璧城。 “格格,格格!” 伊哈娜一只脚踩在长凳上,手上拿着上好的丝绸慢条斯理地擦拭刀身,被舒舒雅的声音一吓,险些一个哆嗦见了血。 舒舒雅从殿外闯进来,冲到伊哈娜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脸蛋上落满泪痕,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舒舒雅,先别哭,这是怎么了?” 伊哈娜长叹一声,把绸缎一抛,随手把长刀挂在腰间,用眼神示意满眼担忧但毫无动作的克充格。 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从背后扶起舒舒雅,满是爱怜地抚过女人的脸颊,手指上沾了湿漉漉的眼泪。 舒舒雅更加委屈,眼泪关不住哗啦啦往下流。 克充格心慌了,九尺男儿僵立原地,手足无措地朝伊哈娜求助。 一旁的苏猛格被好兄弟一连串娴熟又暧昧的动作震惊地目瞪口呆。 试问:好兄弟脱单但不带我,怎么办? “舒舒雅,到底怎么回事?要是受了委屈,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舒舒雅最是坚强,比之男儿身也不差什么,她实在想不到因为何种缘故会哭得这般哀切。 对上格格关切的视线,舒舒雅脸上浮现出屈辱的神色,努力收回眼泪,靠在克充格身上的半个身子也挺得直直的,像朵骄矜的天山雪莲。 “格格,木拓、木拓他碰我,还想要撕我的衣服!” 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呼吸声砸在耳畔“砰砰”作响。 几个呼吸间,克充格反应过来,收回安抚的大手,忽地起身朝营帐外走去。 “给我站住!” 克充格的身影僵住,胳膊上青筋暴起,牙根咬得咯吱咯吱响。 舒舒忍耐地闭了闭眼,手蜷缩紧握成拳,继续开口一股脑和盘托出: “他说,拜音达里已经把我许给他了,还有格格——” 舒舒雅抬头,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眸燃起最纯粹的怒火,“那个王八蛋为了保命,说拜音达里正打算用格格和布扬古换叶赫那拉·东哥。” 苏猛格猛得看向舒舒雅,脸上露出和克充格如出一辙的愤怒,抬脚大步就要往外冲。 “都给我站住!” 伊哈娜瞪着眼睛,两个女真勇士顿时偃旗息鼓。 可怜苏猛格满面怒意,鼻腔里隐忍般喷着热气,身侧的手攥成沙包大的拳头,俨然是马上跟人干架的阵势——伊哈娜那警告的一眼威力格外巨大,让他硬生生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苏猛格瞪着的眼睛快染上血色,伊哈娜道:“出息!瞧瞧你们俩这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样子,连舒舒雅都不如!” 先前众人看拜音达里,只以为他性格暴烈自视甚高,此时再看分明是又蠢又毒,拿多璧城的城主就为了换一个女人…… 真摸不透他是怎么想的。 是对东哥这个女真第一美人痴心不改,还是为了东哥背后萨满的那句“得天下”的批语? “城主,属下现在就去找那个木拓,好好商讨商讨?” 伊哈娜没有理会苏猛格的请求,因为她已经替他选好了最美好最恰当的归宿。 从袖口取出一把短刀,半蹲下身子,伊哈娜微微一笑把匕首塞进舒舒雅的手心。 “既然他敢欺负你,总要留些代价,你说是不是?匕首刺破的是身上哪个洞,你说了算。还有拜音达里……”仍旧是如此愚笨和无知。 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一边看舒舒雅失神地端详匕首,一边笑眯眯地吩咐苏猛格: “拜音达里那边交给你,去查查,要是真敢把爪子伸进多璧城,就去给他找点事干。” 得了准话,苏猛格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心里却充满了对拜音达里不识相的愤怒。 对了!还有那个喜欢做女人生意的布扬古。 舒舒雅对着伊哈娜行了一礼,握紧手心里削铁如泥的短刀大步流星的离开。 克充格紧跟其后,大踏步离开。 寝殿内。 木拓是被痛醒的,脑袋后面钝钝的疼。 舒舒雅这个女人下手也太狠了点! 不过只有最烈的马才有驯服的快感,呵呵,这多璧城地界任谁也阻止不了他好好教训教训这匹桀骜难驯的小野马。 缓慢地撑起身子,木拓勉强靠在床榻上,试探地伸手摸向后脑勺的大包,神色格外凶悍。 “奶奶的!呸,真是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等我找到人,非把你教训地服服帖帖。” 男人语气狠辣,满脸横肉。 等伊哈娜一嫁人,留下的一个小侍女,是死是活又能翻起什么花样?这多璧城还不是他木拓的天下? 拜音达里的动作最好再快点。 刚进门的舒舒雅非常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仿佛多璧城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看来木将军的恢复力不错,这么快就醒了?” 这样的男人,谁给他的胆子来谋算自家格格。舒舒雅握住刀的手紧了紧。 木拓一见舒舒雅主动靠近,唇角还带着轻笑,哭红的眼眶也被认作眉目传情的手段,还以为她想通了,于是态度愈发嚣张: “早这么识相不就得了?哦,可你打伤我的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要是现在跪下来我……” 后面的狠话还没放完,舒舒雅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子,一把锐利的短刀从袖口弹出狠狠刺进男人的胸口。 “你,你居然……” 一口血喷出顺着嘴角流下,男人惊恐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握住刀身,喉咙处发出破风箱般嘶哑的呻吟声。 舒舒雅微微一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转动刀柄,匕首又深了两寸,锐器刺破肌肉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木拓下意识握住刀身的手瞬间血肉模糊,痉挛着身躯,在极度不甘中闭了眼。 木拓做梦也没想到,一件香艳的事会活生生葬送了他的小命。 “这就死了?” 克充格一进来就看到木拓两百斤的身躯轰然仰倒在地上,胸前还插着那把削铁如泥的短刀。 “唉,弄脏了呢~~” 舒舒雅长叹一声,眼里闪过失望,一只脚蹬在男人的胸前,双手用力,克冲格眼睁睁地看着一双白皙的手将短刀毫不留情地拔了下来。 鲜血顺着刀尖滑下,将地毯浸染成妖异的红。 与此同时,不过短短三日,辉发古城的拜音达里又一次在营帐内大发雷霆。 第189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20) “你说什么?木悍也带着部众出逃了?木拓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这个木悍也不遑多让。” 拜音达里在营帐内焦急地踱步,巴掌拍得砰砰响。 “你们是做什么吃的?啊?!不是让你们给我盯紧了吗?” 幕僚被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挥舞的拳头差点砸断脆弱的鼻梁骨。 他心里清楚地明白,辉发部大势已去,想起什么眼睛闪了闪,于是当机立断单膝抱拳: “启禀贝勒,您的妹妹辉发那拉·伊哈娜带着三分之一的部众和土地归顺努尔哈赤了。” “什么?!” 拜音达里脑壳发昏,一时之间竟有些站立不稳,只能死死抵住跟前的案桌才免得一头栽倒在地。 与先前的小打小闹不同,伊哈娜手里的部众和土地才是真正动摇辉发部根基的东西。 这个伊哈娜是发了什么疯,宁肯帮着努尔哈赤这个外人。 本来想自己称王的伊哈娜:…… “既然伊哈娜选择归顺努尔哈赤,那我也不用顾虑什么了。” 拜音达里粗喘一口气,眼神狠辣怨毒,“你,给我想办法,最好把这群叛徒全部留在路上。” 于是,准备跟着努尔哈赤蹭一把从龙之功的伊哈娜没等来褚英,反而等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截杀。 一天三次,顿顿不落,次次行刺都选在做饭的时候。 每次都会误了用膳的时辰。 就连舒舒雅也由原来的惊讶慌乱到后来从容不迫,在刀光剑影中备菜面不改其色,分秒必争准时准点为格格提供饭食 。 伊哈娜特别高兴,对舒舒雅以前音容相貌的认知彻底推翻。 这姑娘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在建州苦苦等待的褚英接到消息担心了一路,在大殿内走来走去,听到禀报多璧城队伍到了的消息,连忙起身迎接。 只是到底顾虑着父汗努尔哈赤,不好一骨碌跑到城门迎接心上人,只能跟在后面听着阿玛说一些欣慰的场面话,眼巴巴地看着,生怕伊哈娜短短几天就把他忘了个干净。 她能干出来这种事,绝对能! 褚英心里明镜似的,清楚知道伊哈娜并不爱他,充其量只是感兴趣不讨厌的程度。 某些时候,莫名觉得对方,对他父汗的兴趣要远远大于其他。 就好比现在。 褚英看着眼前相谈甚欢的一幕心里酸得冒泡,男的俊女的美,他从来不知道阿玛居然会有那么多的话说,没看见大福晋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吗? “辉发部的姑娘还真是钟灵毓秀呢!” 衮代皮嘴角上扬,一颗心却沉甸甸地下坠,她心里清楚地明白努尔哈赤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绝对不是看下属良将的眼神,“瞧瞧大汗对你的重视,特意叮嘱我安排一场接风宴,也好让诸位感受我们建州的诚意。” 她跟努尔哈赤相敬如宾多年,可以称得上最了解他的人。 她太清楚努尔哈赤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了,是像火一样,认定了就绝不回头。 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努尔哈赤满意地看了衮代一眼,换来衮代更加体贴周到的招待。 “额娘,您干嘛对那个女人嘘寒问暖?!” 众人又随意寒暄了几句,伊哈娜率领部众先行安置,回到正院,莽古济丝毫没有格格尊严地扑到衮代怀里撒娇顺带谴责她刚刚的行径,“您难道没看见吗?她绝对是来勾引阿玛的!” “别胡说,她可不是后院的女人,是你阿玛手下的良将。” 衮代摸了摸女儿毛绒绒的脑袋,压低声音,暗暗告诫。 是啊,事情坏就坏在这里。 伊哈娜可以和大汗日夜相对朝夕相处,而她却只能等着初一十五被宠幸。 直觉告诉她,辉发那拉·伊哈娜要比病歪歪的叶赫那拉氏更难缠。 “怎么不一样?”莽古济不满意额娘的走神,使劲拽了拽正红色的衣袖,不依不饶地质问,“额娘不是说过,外院的男人归阿玛管,内院的女人归额娘管吗?她是女人啊?!” 衮代扯开被攥得皱巴巴的衣袖,衡量着措辞,不知道如何为女儿解惑。 沉吟片刻,这才说道:“伊哈娜有兵权,是…是和哥哥一样的人。所以不归额娘管。” “那不让她管兵权不就好了吗?她嫁给阿玛兵权就是阿玛的了,这样那个伊哈娜就该归额娘管了。” “……嫁给大汗?” 衮代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掩盖住所有的思绪。 她看重的从来不是男人的爱,唯一关心的也就是大福晋的位分和两个孩子的前途。 与其等大汗彻底看清自己的心,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让伊哈娜成为千千万万想爬床女人的一员。 如此一来,兵权有了,人也落了话柄…… 她就不信,一个失了贞洁的女人还能让大汗这么念念不忘。 不过,这事儿还急不得。 宴会上觥筹交错。 “伊哈娜果然是女中豪杰,如此人物是我建州之幸啊!哈哈哈哈……” “依我看,那拜音达里恐怕是后悔不已,悔不当初了!” “喝——” 努尔哈赤端起杯盏浅啜,目光状似不经意间落在那道被环环包围的人影上,舒展的眉头堆起山丘,浮现出些许不快。 第190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21) “听说你是女中豪杰,我喜欢你,这酒我敬你。” 莽古济玉雪可爱的小人,端着斟得满满当当的酒碗,踮起脚尖把酒朝伊哈娜的手里递。 伊哈娜扫了一眼碗里的酒,震惊地微微挑眉。 瞧这小脸儿脸蛋真嫩,肥嘟嘟的像个发面馒头,年纪轻轻怎么也不像是会下药暗算的样子。 莽古济只感觉举得胳膊都要酸了,嘴唇不满地嘟起来,看向伊哈娜的眼神也带了几分任性的怨恨。 这个女人是不是在故意向她示威?她是知道辉发那拉·伊哈娜的,哥哥说过,她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女人。 哼,还是哥哥说的对,等到这个女人进了哥哥的后院,她想怎么样不就怎么样? 也不用担忧阿玛像维护叶赫那拉氏那个病秧子一样,维护这个狐狸精! 周围的人群目光灼灼地盯着互动的两人,努尔哈赤眉心舒展,甚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意。 莽古济果然长大了! 对于天真无邪的人类幼崽,伊哈娜是很温柔很体贴的,所以即便小格格是表里不一的黑心糯米团子,她仍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接过酒碗,反正不论里面加了什么都不会有什么用就是了。 “多谢格格款待!” 说着端起碗打算一饮而尽,刚喝到一半,被人一手拦住。 “等等——” 莽古济气愤地跺了跺脚,亮晶晶的眼睛充满了不快。 刚看到这一幕的褚英急忙接过伊哈娜手心的酒,动作温柔却干脆利落,试图友好地传达出内心对心上人的担忧。 “建州酒烈,我来替你喝剩下的部分。” “别,等等——” 伊哈娜阻拦不及,几息的功夫,一碗酒见了底,空碗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被这么一搅和,莽古济的眼圈咻地红了,先前没撅起来的嘴唇高得快能挂油壶了。 “唉,怎么了?” 小女孩用力推了褚英一把,转身泪眼汪汪地冲进五阿哥莽古尔泰的怀里,抽抽噎噎好不可怜。 褚英一个没站稳,险些被推得一个踉跄,摸了摸后脑勺对小妹妹突如其来的坏脾气有些束手无措。 这是怎么了? 伊哈娜瞥了眼莽古尔泰和窝在莽古尔泰怀里的莽古济,别人兴许会认为这是小孩子不懂事,脾气上来了闹别扭,可伊哈娜清楚得很这分明是做贼心虚的典型。 就是不知道这事儿和大福晋、五阿哥有没有什么关系。 另外,这酒水里掺了什么药还不清楚,褚英最好一直能和她在一起。 伊哈娜咂了下嘴,在酒席重新热闹的时机登时握住男人的手腕,胳膊一用力,起身就朝门外走。 殿内,努尔哈赤目送一双身影消失在夜色,狠狠灌了一口气,试图缓解心中的躁意,丝毫没有发现大殿内又少了个儿子。 褚英本来就恋慕伊哈娜,顿时被伊哈娜的动作惊到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伊哈娜是想要接受他的心意了吗?可,可他还没准备好呢!上次拒婚惹得阿玛雷霆大怒,若是这个关头提出成婚,把握有几成? 那颗心跟放在火上烤一样难受,生怕会错了意。 可惜没等褚英开口,伊哈娜先一步放开手。 “褚英,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褚英愣了一下,他怎么会有哪里不舒服。 还不等褚英开口,一股燥热从小腹燃起瞬间席卷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同样烧掉了他仅存的理智。 朦朦胧胧间,眼前美丽的身影越来越近,笑出了声,“伊哈娜……老子爱你,好爱你。我要娶你,你为什么不答应?” 话尾却带上了明显地哭腔,显得委屈极了。 原来是春药。 伊哈娜被表白地脸蛋一红,动作却一点不含糊。 上下打量着男人结实的肌肉,盘算着一会儿要不要把人一脚踹到结冰的湖里。 那样…会不会淹死?还有,踹哪里也是个问题。 “褚英,你清醒一点。” 一声闷哼,褚英长臂一揽,单手捧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吻下来,带着酒气的唇舌不规矩地作乱,唇齿间发出暧昧的水声,伊哈娜被亲得差点喘不上气来,小脸绯红。 这时候的褚英简直是一只开了闸的狼崽子,野性贪婪又霸道。 他很中意,他只要她。 伊哈娜被亲的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挣脱开,靠在褚英胸前大口大口喘粗气,顺便开始怀疑人生。 她一个情场老手,怎么会搞不定一个纯情的小狼崽子? 要不是褚英烫的跟火炉一般的身子,她还以为这狼崽子是故意吃豆腐呢! 还没等伊哈娜想出个所以然来,褚英又不规矩起来。 毛茸茸的脑袋不规矩地乱蹭,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耳侧,伊哈娜却无暇顾忌,直勾勾盯着男人汗湿的脸庞,红了眼却又拼命忍耐的样子真是该死的性感。 这一瞬,伊哈娜可耻地心动了。 送上门来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不是吗? 反正她也不吃亏,何必委屈了自己呢? 冰冰凉凉的玉手捧住褚英滚烫的脸蛋,伊哈娜立刻反客为主,咬住男人的薄唇,唇齿间带着淡淡的酒气,很是迷人,伊哈娜彻底领略到了女真雄性的魅力。 这回儿,换成男人被亲的晕晕乎乎不知云里雾里,顺从地被伊哈娜金屋藏娇。 与此同时,莽古尔泰黑着脸暗戳戳地听了一夜墙角,第二天带着两个黑漆漆的黑眼圈,一肚子怨恨却又无处发泄。 等到天蒙蒙亮,褚英睁开眼,首先看见的就是怀里乌发黑眸毫不设防的美人,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一双大手眷恋地描摹眼前的容颜,想起昨天夜里翻天覆地的胡闹,俊脸不受控制地一红。 他真是不敢置信,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么一个女人如此合乎他的心意,让他哪儿哪儿都中意。 心上人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心脏鼓鼓胀胀萦绕着幸福的满足感。 晨间第一抹曦光照在伊哈娜的眉眼,泛起淡淡的金光,伴随着女人朦胧的呻吟,褚英心失控地跳动了一瞬慌乱地坐直半个身子试图挡住无处不在的阳光。 这太阳升起该死地不是时候。 伊哈娜一睁眼,就被眼前活色生香的男色冲击地差点喷出鼻血。 睡都睡了,再遮掩也就没什么意思。 伊哈娜慵懒地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衣衫半落,男人只要一低头无限春光尽收眼底。 “早上好啊~~” 说着就要从床上起身。 “你,你…先等一会儿——” 褚英被撩地耳尖一麻,赶紧躺下背过身闭上眼一气呵成,霎时耳边响起女子毫不掩饰地调笑。 伊哈娜没让人进来伺候,仍旧穿了昨日火红色的衣裳,浑身上下只感觉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早知道昨天就该回她自己的院子,这样一来没衣服换的就该是褚英这个大男人了。 刚开了荤的狼崽子趁着伊哈娜洗漱的功夫急忙换了身衣服,眼巴巴地跟在伊哈娜后面看她梳妆打扮,脸上害羞的红晕还没褪去,但赤裸裸的眼神是一点儿也不收敛。 要怪就怪她美得太过惊人,自遇见对方的第一面,便丢盔弃甲输得一塌糊涂。 伊哈娜洗漱好,甩了甩手抬起脚打算朝屋外走。 这个点儿舒舒雅该给她送早膳了。 “等等,伊哈娜——” 褚英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握住女子纤细的手腕,本该是狼一样野性的眼眸却亮着狗的委屈温顺。 “伊哈娜,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伊哈娜有些诧异地回眸,不知道褚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什么意思? 她只想着一夜欢愉,但没想着负责啊?她还想着挣一份从龙之功的气运和龙气呢! 见女人半晌没有搭话,眼神透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褚英睫毛颤了颤,垂下眼眸透着一股可怜兮兮的意味。 “你是不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了?我保证此生不再纳二色,我娶你做大福晋,你,你…愿意吗?” 对于男人的请求,伊哈娜无情拒绝:“恐怕我没有办法答应你。” 一个阿哥的福晋怎么可能会有掌兵权? 她现在是手握兵权的女将军,这辈子有只愿做手握兵权的女将军,就算她是有几分喜欢眼前处处散发雄性荷尔蒙的男人,但比起化龙的诱惑来说,一切都不值得一提。 褚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明白了,昨晚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我的心意永远也不会改变。” 男人握住伊哈娜手腕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坐在床沿,盯着伊哈娜婀娜多姿的背影,心想,还真是狠心的女人。 果然失败了—— 一双大手捂住男人挫败的脸,眼里露出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无论如何,总归是得到了伊哈娜的人。说来,还要谢谢他的好弟弟。 “什么?!你说的这事儿是真的?” “福晋,奴婢保证句句属实,千真万确!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大汗发这么大的火。脸色比东哥格格当着海西四部首领的面悔婚那天还要难看。” 叶赫那拉氏倚在床榻边,没有血色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才勉强露出一抹苦笑,似喜似悲,“富察·衮代这么容易就被废了?那我这么多年的殚精竭虑步步为营又算什么?” “咳咳咳,咳咳咳——”叶赫那拉氏简直要把肺给咳出来。 见状,旁边伺候的侍女急忙上前帮忙顺气,嘴里絮叨地安抚: “福晋,您这又是何苦为难?大福晋这个心机深沉又恶毒的女人被废了,不是好事吗?!大夫说了,您的病要静养,万万不可过度思虑。” 侍女暗自后悔自己多嘴,福晋万一有些三长两短,八阿哥怎么可能饶了她? 悔得肠子都青了。 “嗬——”叶赫那拉氏好不容易喘过气,枯瘦的手死死捏住婢女的胳膊。 婢女吃痛地咬住唇瓣没有出声,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养在后宅里的细皮嫩肉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紫红色手印。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福晋,您冷静一点,福晋……” 婢女被吓得噔噔后退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上。 她是刚调到侧福晋身边伺候的小婢女,哪里见过叶赫那拉氏藏起来的另外一面。 往常温温柔柔最是体恤下人的主子突如其来的爆发彻底把小婢女震住了,窝在床脚瑟瑟发抖,却不敢挪动分毫。 “额娘,这是怎么了?” 皇太极一进来看见的就是眼前这幅场面,不由地愣了两秒。 “没,没什么,今天怎么回来地这么早?”叶赫那拉氏伸出右手挥了挥,面上一副若无其事,“快过来让额娘好好看看。” 皇太极看了不敢抬头的婢女一眼,好心地挥了挥手:“你出去。” 一句话解救了被吓飞三魂七魄的婢女,女子飞快地抬头瞥了一眼面色温柔和煦的叶赫那拉氏,逃命一般不见了踪影。 母子俩又说了几句话,嘘寒问暖了一番,叶赫那拉氏这才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听说今儿个大福晋被废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太极眼神变深,本没想拿这些琐事叨扰额娘养病,但现在看来反倒不是这么一回事。 皇太极眨眨眼,“大福晋给大哥和辉发那拉·伊哈娜下药,阿玛震怒。” 明眼人都能看明白,大福晋今日分明是替莽古济和莽古尔泰两兄妹顶罪。 昨天接风宴的后半场一直到结束,莽古尔泰可一直没有露面。 还有莽古济突然乖巧懂事地敬酒…… 大福晋这么多年滴水不漏,手段周密狠辣,任谁看这里面也有问题。 “莽古尔泰倒是好算计。一石二鸟,既夺了伊哈娜手里的兵权,又娶了天仙美人,事情败露还有大福晋兜底。哼——”皇太极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哦?那这位伊哈娜和褚英可是……” 叶赫那拉氏眉心紧皱,直觉里面有些不对劲。 就算努尔哈赤要安抚归顺的辉发部将,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直接废掉衮代,倒像是恼羞成怒。 莫不是…… 叶赫那拉氏眼睛闪了闪,这位伊哈娜可是能和东哥媲美的美人。 皇太极心领神会,摇摇头,“大哥嘴上说什么也没发生。” 昨天晚上的事除了他们自己,谁也说不清。 不过阿玛可能清楚,否则也不会当众雷霆震怒。 努尔哈赤的确很震怒,伺候的婢女扑簌簌跪了一地,谁也不敢上前。 随意地闭上眼,仰躺在座椅上,眼前有浮现出伊哈娜红唇肿胀妩媚摇曳地从褚英院子里走出来的一幕。 莫名奇妙的心火烧得旺盛,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直吓得几个婢女压弯了脖子。 第191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22) 得,是他一叶障目,没明白自己的心意。 努尔哈赤长长地舒了口气,眸光黯淡透出一股微不可察的悔恨。 他昨晚分明察觉到不对劲,怎么偏偏忽略掉了呢? 不过无所谓,儿子又如何?贞洁又如何? 女真一族的勇士什么时候重视过这些?就连汉人的皇帝都唱过夺儿媳的戏码,又遑论以实力说话的女真英雄。 和伊哈娜这个人比起来,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相信,他们在身体和灵魂上会更加契合,褚英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狼崽子不是吗?拿什么跟盛年的头狼比?! 男人睁开双眼,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凶性十足的野性,就像是他那双墨绿色的深瞳蕴涵着狼一般的侵略性 不过,急不得。 女人心最软,也最是心狠,伊哈娜很显然不是一般的女人,更要徐徐图之。 掏出烟杆叼在嘴里,男人随意把胳膊搭在椅背上,姿态豪放,微微敞开的衣衫遮掩不住疤痕遍布的胸膛,漂亮的肌肉纹理倾泻出说不出来的力量美与野性。 四下,不少侍女睫毛扑闪,向下埋了埋头,不经意间羞红了脸。 长生天果然是眷顾气运之子,在努尔哈赤打定主意挖墙脚的第二天,布占泰送来自己的侄女,上一任乌拉部首领的女儿阿巴亥,以示联姻。 而这次联姻的人选不只是努尔哈赤,几个已经长成的阿哥同样有联姻的机会。 乌拉部实力雄厚,虽然古勒山一战外加叶赫部暗中挖墙脚,如今部族实力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论如何,总归是一大助力。 一时间,诸位阿哥之间暗潮涌动,谁都希望迎娶阿巴亥,赢得乌拉部的支持。 只除了心有所属的褚英和代善。 “褚英,我把阿巴亥许给你如何?你也该有个福晋在身边照顾了。” 努尔哈赤说着挑了挑眉,看向褚英的目光中充满兴味。 其他阿哥,特别是这段日子连连不顺的莽古尔泰眼睛都瞪圆了,双手攥成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羡慕嫉妒看好戏的眼神毫不掩饰。 “阿玛,这……” 褚英一愣,下意识朝伊哈娜看去。丝毫没有发现努尔哈赤愈发深沉的眼眸。 顺着褚英的视线,众人纷纷把目光落在一旁的伊哈娜身上。 呦,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看来前些日子的风言风语都是真的了? 众人兴奋的目光在脸色怔愣的褚英和置身事外的伊哈娜身上打转。 前些日子发生的香艳事儿谁还不知道?一大早天还没亮,有人亲眼看见伊哈娜从大阿哥的房门出来。 看来这大福晋下药,十有八九也是真的。 要不然褚英怎么会跟疯狗一样,死死咬着五阿哥不放? 啧啧啧,新欢和旧爱,这位大阿哥可真是艳福不浅呢! 比起周围人的羡慕嫉恨,褚英心肝打颤,只剩下恐慌和害怕。 那天晚上两人坦诚相见颠鸾倒凤不假,在伊哈娜眼里却只是一晌贪欢罢了。 褚英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自己接受心上人压根不爱他的事实。 他后院空着都没有机会撬开伊哈娜的心,更别说是娶了福晋。 褚英不得不悲催地承认,若他真松口答应联姻,这个没良心的女人第二天就能拍拍屁股老死不相往来。 父汗在这个关头给他赐婚,可不是让他把中意的人越推越远吗? 本来就是故意的努尔哈赤:…… “伊哈娜,你怎么看?” 努尔哈赤倾身微微侧头,离下首的伊哈娜更近了些,墨绿色的瞳孔不放过对方任意一丝表情。 “大汗决定就好,我这个外人不适合开口。” 面色坦荡,置身事外。 “父汗,我拒绝迎娶阿巴亥,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努尔哈赤扭过头,墨绿色的眼睛染上深深的不悦直直对上褚英倔强的双眼,两个人彼此对峙,谁也不肯先低头。 周围的兄弟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望向跪地请罪的褚英,大阿哥莫不是被伊哈娜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脑子冻坏了? 要不然,怎么会把送上门的好处往外推呢? 不就是娶一个女人的买卖?稳赚不赔啊! 最终还是努尔哈赤率先移开视线,眼角余光扫过旁边低头浅笑的伊哈娜,心脏的某一处酸胀得厉害。 “褚英,你可想好了?”努尔哈赤脸色阴沉下来。 他就不信这个野心勃勃的儿子能要美人不要江山。 围观的众人:为了一个连承诺都没有的女人,惹怒父汗值得吗? 褚英:值得。 他爱权,享受执掌杀伐的快感,可和伊哈娜这个人比起来,唾手可得的权力、父汗的看重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谁让他只中意伊哈娜这个女人呢? 再者,谁说就不能既要美人又要江山? “请父汗收回成命!”褚英目光灼灼,他心甘情愿,落子无悔。 努尔哈赤看着眼前深情对视的一男一女,大手捏着扶手用力,青筋暴起,眼神说不出来的复杂。 酸涩,自豪,嫉妒…或者兼而有之,谁也说不清。 半晌,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阿巴亥格格明日抵达建州。代善,你去招待。” 代善:…… 大哥驳了父汗的面子,他总不能也再三推诿,触怒阿玛。 再者,只是招待而已,又不是赐婚,东哥想必不会介意的……? 代善嘴唇嗫嚅了几下,酝酿半晌的话咽下,在众目睽睽之下领命。 脸上的慌乱和抗拒也被新的平静掩盖。 其他人顿时面露不善。 大汗还真是偏爱佟佳氏的两个儿子,没了褚英还有代善,联姻的好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身上。 “代善不是同叶赫部的东哥格格情真意切吗?怎么又看上了乌拉部的格格?” “还真是好算计啊——” “大阿哥算什么,这位二阿哥才是心机深沉。” 如果时间倒退回到三天前,代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父汗赐下的“好差事”。 这位乌拉部的阿巴亥格格美貌体贴温柔似水,但这粘人的性子,实在太过难缠。 对,就是“难缠”! 如果现在给他纸笔,代善马上就能洋洋洒洒写下三千字的后悔书。 “格格,你放心,我会告诉富察福晋给你调换一下院子。” 代善掀了掀眼皮心里多有不耐,但面上仍旧一副温文尔雅。 富察·衮代虽然被废为庶福晋,但仍负责打理建州内务。 按道理来讲,他只负责把人安安稳稳地安置到建州,至于吃穿住行就不在他的管辖范畴了,不还有富察福晋吗? 毕竟男女有别。 只是阿巴亥却不这么认为。 美人弯弯的黛眉紧皱,阿巴亥敏锐地察觉到男人的心不在焉,生气勃勃的眼眸顿时黯淡了几分。 难道二阿哥对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 见代善的第一眼,阿巴亥一颗少女芳心就落在男人身上。 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男人逆着光走来,一瞬间击中了少女的心脏。 她出发之前就明白叔父送她来建州的目的,既然总归是要嫁人联姻,为什么不能选一个合乎心意的夫君呢? 努尔哈赤已老,膝下的儿子已经长成,尤其是褚英代善两位阿哥,如今手握兵权,是公认的女真英雄。 比起大阿哥褚英行事鲁莽,当众忤逆努尔哈赤,二阿哥代善不论是容貌还是功绩都不逊色。 阿巴亥抿了抿唇,眼里透出不甘的倔强。 她阿巴亥自认为比起女真第一美人东哥也不差什么,凭什么要老老实实做一只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偏不信命! “那就麻烦二阿哥了。”阿巴亥垂下头,贝齿轻咬粉嫩的唇,“我,我是不是打扰二阿哥了?对不起,我初来乍到,又不知该如何自处,实在惶恐。” 阿巴亥面上维持着自责中带着丝丝委屈的表情,纤长的手指捏着艳红色的帕子,乌蒙蒙的眼眸仿佛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代善沉默了几秒钟,到嘴的否认硬生生地止住,抬头飞快瞥了一眼带着哭腔的阿巴亥。 他……刚刚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一个女子,初来乍到不过三天,心慌害怕是应该的。 可现在……遇到麻烦,唯一一个熟悉的人也三番五次地推诿,甚至心生厌烦,实在是太过无情了些。 罢了,是他想错了,本该招待周全,又何不送佛送到西? 迟迟没有听见男人出声,阿巴亥的失落假的也变成了真的,泫然欲泣低垂着头,眼看泪珠子就要嗒嗒落下来,男人妥协地叹了口气,开口安抚道: “阿巴亥,不要多想。你是建州的座上宾,从来不是什么麻烦。” 此话一出口,里面几分真几分假也就只有代善自己心里清楚。 可阿巴亥还嫌不够,她先是惊喜地抬起头,水汪汪的凤眸含情脉脉,上前一步,步步紧逼:“真的,代善?!在你心里,我真的不是什么负担麻烦吗?” 她想要的男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代善实在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情,素来冷静温和的表情微微僵裂,一瞬间产生了不管不顾撒手离开的念头。 应该说,果然是在乌拉部追求者众多的第一格格吗? “时间不早了,阿巴亥你快回去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 代善撇开眼,没敢和阿巴亥的视线对上,随意搪塞了几句,步履匆匆的身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格格……” 戴音察深深看阿巴亥一眼,欲言又止。 阿巴亥面上未露出丝毫异色,反倒是松开蹂躏唇瓣的贝齿,柔声说道:“没什么,咱们回去。今儿个也累了。” “可……是,格格。”戴音察低声应是,又回头看了一眼代善离去的方向,心里有些难受却又不敢多言,跟在阿巴亥身后匆匆离开。 只是被搅乱的一池思绪,怎么也恢复不到曾经。 与此同时,衮代刚哄完发脾气莽古济,迎面遇上了揣着一肚子怒气的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的怒气翻腾得厉害,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不但打砸了一个铜碗,连富察·衮代都被狠狠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衮代恨铁不成钢,狠狠甩了莽古尔泰一巴掌。 男人皮糙肉厚,大胡子扎人得厉害,只是面皮微微泛红。 可苦了保养得宜的衮代,娇养的手心被扎得红肿成一片,手筋牵连小臂,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疯了吗,莽古尔泰?!你知道现在多少人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吗?” 衮代气得胸脯剧烈颤抖,勉强用仅存的理智压低声音,“你要死,别拖累了我和莽古济。” 话音刚落,莽古尔泰咆哮出声:“忍!忍!忍!我要忍到什么时候?” “阿玛凭什么如此偏心?阿巴亥许给代善,伊哈娜和褚英的猫腻还有谁不知道?只有我,连额娘你也怨我!” 莽古尔泰快要气死,满脑子都是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你这个脑子一根筋的蠢货,怪不得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 莽古尔泰的歇斯底里立刻点燃了衮代的怒气,令她扯了扯嘴角,不怒反笑: “呵呵!谁告诉你事情已经成定局?你以为你阿玛就是这么大方的一个人,能毫无芥蒂地信任重用佟佳氏的两个儿子?!”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觊觎?大汗瞧伊哈娜的眼神可没有多么单纯。褚英不足为虑。 至于代善…… “伊哈娜和辉发部那边你就不要想了”否则哪怕是亲生阿哥,恐怕也会和大汗心生嫌隙。 衮代看了一眼重新冷静下来的莽古尔泰:“至于阿巴亥和背后的乌拉部,反倒可以徐徐图之。” “额娘的意思……” 莽古尔泰眼睛闪了闪,急切地朝衮代看去。 如今形势很不客观,褚英代善手握兵权,又和伊哈娜关系亲近,偏偏他触怒父汗在先,额娘被废在后,迫切需要增加筹码。 而送上门来的阿巴亥,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阿巴亥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女人,心计手段一等一。 传闻,乌拉部曾经数一数二的勇士为了迎娶阿巴亥,徒手入深林,驯服头狼,结果中途被撕成碎片。 “这件事交给额娘,你不要继续插手。” 衮代用警告的眼神压制住莽古尔泰蠢蠢欲动的心,她这个棒槌儿子只会把事情搅得一团糟。 确定心仪对象,阿巴亥的动作很快,不但吓了代善一跳,就连伊哈娜也有所耳闻。 伊哈娜不止一次在褚英跟前赞叹过阿巴亥的心性手腕,褚英只感觉自己被一个女人给比下去了。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褚英献殷勤的频率和质量大大提高,不止一次制造机会暗戳戳偶遇阿巴亥,次次以欲言又止收场。 他实在没有脸面向一个格格取经。 论如何润物无声地拉近与心上人的距离? 瞧阿巴亥和代善工书棋画相谈甚欢的场面,要不是褚英知道代善心里迟迟忘不了东哥,差点以为眼前这对才是缠缠绵绵的真夫妻。 褚英又一次铩羽而归后。 “格格,您说这个大阿哥是不是心悦您啊?” 戴音察藏起眉宇间的嫉妒,望着褚英远去的背影,开口调笑道。 第192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23) “别胡说!让人听见了该怎么想?” 阿巴亥偏头训斥了戴音察两句,面上的神色却愈发骄矜。 她可看不上这样的莽夫。 这位大阿哥骁勇善战不假,可空有一身蛮力,智谋上却略输一筹。 若她是努尔哈赤,必定不会将汗位交到这样的莽夫手里。 “行了,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亲手做的糕点都快凉了。” 戴音察点头应是,亦步亦趋跟在阿巴亥身后进了代善的院子。 “劳烦通传一声,就说乌拉部的阿巴亥来找二阿哥。” 阿巴亥接过戴音察手里的糕点,掀开一角示意给守门的侍卫看,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是真诚。 侍卫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一个人进去通传禀报,几息过后,房门打开门。 “格格请——” 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阿巴亥刚要抬起的脚顿住,斜了一眼低垂着脑袋恭恭瑾瑾的戴音察,吩咐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我一个人进去。” “遵命。” 戴音察低垂着脑袋,很好地掩饰住眼里的不甘与嫉恨。 凭什么阿巴亥就这么好命? 在乌拉部是天之骄女,连同她青梅竹马的乌拉图也非阿巴亥不娶,甚至为了博取她的欢心,被狼王生生撕成碎片,弃她于不顾。 阿巴亥夺走了乌拉图,她不恨,可阿巴亥天不该万不该让他去送死。 天知道,她为了阿巴亥能够代表乌拉部同建州联姻,在背后付出了多少!这个恶毒的女人,凭什么到了建州也会拥有新的爱慕者? 这到底是为什么?这群肤浅的男人怎么就这么好色! 阿巴亥抬脚踏进房门,抬眼就看见桌案后面喝得醉醺醺的男人。 代善懒洋洋撑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大手把玩着手里的酒盏,有一口没一口送进嘴里,漂亮温和的凤眼蒙上一层水雾,性感诱惑地一塌糊涂,恍若间却又泫然欲泣。 这分明是为情所困的模样,这种要死要活的男人阿巴亥见多了。 但这一次,向来无动于衷的阿巴亥心沉了沉,直击耳膜的声音铺天盖地,一瞬间让她头晕目眩,似乎在预示什么不祥的征兆。 这样一副颓废、失意、痛不欲生的模样,阿巴亥还是头一次见到。 到底是谁这么让他在乎?甚至到了买醉解忧愁的地步?到底是谁一寸寸牵动他的心,搅乱男人的心绪? 他明明是那样一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英雄,又怎么会为情所困? 没错,为情所困。 而这份牵丝情的另一端却不是她。 这……简直是太过荒谬! “代善,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 阿巴亥强行压住纷杂的思绪,迫切想要明白事情的真相,上前几步,葱白的手指抚摸上男人俊俏又映衬着痛苦的脸庞,温声安抚,循循善诱。 “来,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糕点,要不要尝尝。” 女人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她强忍住鼻头的哽咽打开精心准备的糕点,随意捏起一个,递到代善的眼前。 代善挣开女人在自己眼前作乱的手,驱赶苍蝇般烦躁地挥了挥,“你,你走开!不,不要在我眼前乱晃……” 酒精麻痹了大脑,代善用力甩甩头,费力撑起身子,人还没站稳挣扎着就要朝外走。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没迈出两步,一个踉跄朝地上倒去。 阿巴亥一惊,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上前搀扶,一阵天旋地转后,身上多了一具火热的躯体,灼热的呼吸带着浓烈的酒气喷在烧起来的脸蛋上。 粉红的暧昧让她忽略掉背后传来的刺痛。 阿巴亥推拒的胳膊不由自主软了下来,爱慕的目光贪婪描摹眼前俊俏的容颜。 “东哥,东哥是你来找我了吗?” 阿巴亥身体一僵,下一瞬间手臂蓄力肌肉绷紧,猛得把怀里的人掀到一边。 “东哥,东哥……” 代善此时浑身发热,又被烈酒折磨地头脑昏沉,委屈巴巴地朝眼前的女人伸出手,似乎在疑惑心上人为什么不理他。 难道还在生他的气? 可…他在信里不是解释清楚了吗? “东哥,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相信我,我爱你,爱的只有你……” 代善紧皱眉头,透出几分宿醉后的不适,用力扯了扯束缚在脖子上的衣衫,口舌干燥,喉结上下滚动。 阿巴亥不知何时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嗓音干涩,嗫嚅了半晌才勉强发出声音: “……代善,你爱东哥,那阿巴亥呢?你不娶她了吗?” 代善迷迷瞪瞪翻了个身,迟钝的大脑反应过来女人说了什么,顿时烦躁地别开眼。 “阿巴亥是谁?!我和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想娶的人是谁,东哥你难道不知道吗?” “呵呵,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怪不得她往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代善看她的眼神只有温和,却没有偏爱。 本以为是两人相识无久的缘故,谁知道是男主角另有所属。 阿巴亥垂眸定定看着昏睡的男人,咬牙切齿,“你爱的是东哥,那我阿巴亥又算什么呢?你又为何对我这么好?!这究竟是为什么,呜呜呜……” 阿巴亥每说一个字,握住代善胳膊的手就更用力一分,最后简直是趴在代善身上歇斯底里。 他一口一个东哥,却不知道还有一个女人为他哭得肝肠寸断。 “东哥,东哥,东哥!她一个空有美貌的蠢货有什么好的?”阿巴亥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来,心头钝钝地痛,“你起来看看,我到底是谁?爱你的又是谁?!” 只可惜,代善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不省人事。 徒留阿巴亥一个人枯坐流泪到天明。 次日,努尔哈赤请了戏班子唱戏。 莽古济嘟着嘴,因为没看到心仪的戏码气咻咻地窝在衮代的怀里。 伊哈娜乐得看戏,褚英控制着手劲一用力,张开手露出一个完整的核桃仁,然后面无表情放到伊哈娜面前的碟子里。 沏茶斟水殷勤地无微不至,一场戏下来,直看得努尔哈赤牙根痒痒。 反倒是一向相处融洽的代善和阿巴亥,不小心对视都要飞快地别开眼,偶尔搭话也是冷冷淡淡,比几日前还要生疏。 代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时盯着某处频频走神。 阿巴亥也不遑多让,黑眸又深又沉,攥着帕子的手骨节青白,看得出来有多用力。 ……两个人这是闹别扭了? 只可惜这个猜测在戏文接近尾声时,被彻底推翻。 “阿巴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努尔哈赤眉头皱起,挥挥手让戏班子退下,一时间重新恢复寂静。 众人或讶异或嫉恨或平淡的眼神,不约而同地落在跪地的阿巴亥身上。 伊哈娜捏起核桃的手僵立在半空中,随即把核桃仁扔进嘴里,拍了拍手,兴致勃勃地看向阿巴亥。 “启禀大汗,阿巴亥很清楚。请求大汗为我和代善阿哥赐婚,结两姓联姻之好。” 阿巴亥话语虽淡,阴沉沉的眸子却透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什么?” 代善的纷乱的思绪还没有收回,突然听到阿巴亥的话,顿时懵在原地。 一股诡异又强烈的阴冷在周身弥漫,代善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巴亥,后背一阵阵发凉。 他绝对不能娶阿巴亥,他爱的人是东哥! ……昨晚阿巴亥不是知道了吗?今天又怎么能如此行事? 只能说,代善小瞧了女人的嫉妒心,更别说还是阿巴亥这样美艳无双又工于心计的女人。 这个时候跟她提什么另觅良缘,难道不太晚了吗? 她阿巴亥可不是东哥那种被男人几句花言巧语就迷惑的蠢货,就算得不到他的人也要得到他的心。 更何况,来日方长,男人嘛~~ “父汗,请您三思,我对阿巴亥格格绝无此意。” 代善也紧跟着跪下,薄唇绷成一条直线,宿醉后清醒的头隐隐约约又是一阵刺痛。 阿巴亥话音刚落的瞬间,衮代暗道不好,意识到自己被一个丫头片子耍得团团转就气得眼眶发红。 阿巴亥这个八面玲珑的小狐狸! 好处,收了,可她人倒好,转头主动请求赐婚代善! 这是什么意思?看不上莽古尔泰,还是看不上她这个被废的大福晋?! 衮代气得手都快掐出皮来,倒是代善的拒绝让她勉强出了口恶气。 哼!瞧瞧,你阿巴亥心心念念的二阿哥可不见得把你放在心上。 努尔哈赤审视探究的目光在代善和阿巴亥身上来回打量。 半晌,冷着脸斥责:“你们在胡闹些什么! 哈达部被灭,乌拉部和叶赫部急需安抚,联姻避无可避。 “是啊,代善,你可要想好了,建州与乌拉部的联姻势在必行。既然阿巴亥格格都如此主动了,你还有什么好推辞的?!” 伊哈娜幸灾乐祸地出声调笑,典型地看热闹不嫌事大。 对这位优柔寡断的二阿哥,她实在喜欢不起来,也不介意给他添点儿堵。 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加把火也不能怎么样。 濒临崩溃麻木的代善狠狠瞪了一眼伊哈娜…旁边的褚英,气得面红耳赤。 大哥,好好管管伊哈娜! 成功接收并读懂的褚英:…… 对不起,他实在做不到啊! 如今,他在伊哈娜心里的地位也就勉强和苏猛格平起平坐,连舒舒雅都比不上。 代善侧过脸,干脆眼不见为净,跪在地上梗着脖子。 阿巴亥神色丝毫未动,她深思熟虑过的决定谁都没有办法改变。 况且…… 相信凭借乌拉部上一任部主乌拉那拉·满泰的女儿,现任部主乌拉那拉·布占泰侄女的身份,努尔哈赤也要给她三分薄面。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 “够了!我答应过布占泰,阿巴亥可以选择自由丈夫的人选。代善,你是在不满我的决定吗?” 努尔哈赤半眯着眸子,心中满是被冒犯的不悦。 他未尝不知道这个儿子心里顾虑什么,代善与叶赫那拉·东哥的情事他也不是完全不知,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代善就可以随意违背他这个部主的命令。 再者,大丈夫成功,总要有些牺牲不是吗? 早在选择招待人选的时候就该预料到今天的局面,既然当初答应了,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努尔哈赤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伊哈娜和一旁殷勤不止的褚英,手指轻点。 唉!若不是伊哈娜手握重兵,并非寻常女子,他也不会任由褚英…… “父汗,儿臣没有。” 代善身体一顿,胸口一阵怒火上涌,转向努尔哈赤急切地辩解,“可是联姻一事,父汗……” “行了,既然你没有忤逆我的想法,那就按照我的意思去办。” 努尔哈赤打断代善未说出口的话,拍板定音,“我会让萨满选一个好日子,到时候你尽快和阿巴亥成亲。” 说着没有理会面如死灰双眼泛着红光的代善,快步离开。 再晚一点,他怕自己抑制不住对褚英的嫉妒。 伊哈娜把最后一口牛乳茶喝完,随意摸了摸嘴角,又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手腕灰尘,慢悠悠地起身离开。 褚英紧随其后,怜惜地拍了拍代善的肩膀,低声道:“好兄弟,哥哥今晚去找你喝一杯。” 阿玛可不是随随便便好惹的,想想他这段日子骤增的事务,连和伊哈娜诉衷肠的时间都没有,就可见一斑。 原本热热闹闹的大殿陡然寂静下来。 代善身形未动,温和的眉眼凝成一层寒霜变得冰冷锐利,膝盖处隐隐发麻,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后悔了,之前的种种都后悔了。他就不该如此瞻前顾后,以至于为时晚矣,进退两难。 他和东哥,又该如何? 代善绝望地闭了闭眼,若他之前还心存妄想,现在也该彻底死心了。 阿巴亥注意到代善惨白的脸色,心里一慌,又是心疼又是嫉恨。 嫁给他只是第一步,终有一天她要这个男人从身到心完完全全都写上阿巴亥的名字。 于是,捏着帕子,连忙解释道:“代善,我也是迫不得已。叔父他……我实在也是没有办法。更何况,我爱你啊——” “说完了?” 耳边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停下,代善扭头看向阿巴亥的目光平静无波,“阿巴亥格格,我心有所属,不是良人。我允许你另外选择一位两情相悦的人履行婚约。” “代善,我不,不,你不能这样……” 不等阿巴亥酝酿完情绪,代善咬牙打断女人的话,“这个承诺一直到成婚之前都有效,你好好想想。” 向来温和的人第一次在阿巴亥面前甩袖离开。 代善生气了。 阿巴亥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可她别无选择。 第193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24) “呦,瞧瞧这不是阿巴亥格格吗?” 这天,衮代远远瞧见阿巴亥神色落寞半趴在石桌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顿时眼睛发亮,扭着腰径直朝阿巴亥方向走去。 “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儿,多没意思。怎么,代善阿哥没陪你吗?” 衮代施施然落座,看着阿巴亥的凤眼恶充满恶劣的调笑。 阿巴亥顿了顿,端起客套的假笑,强压住上前打人的冲动,虚伪寒暄: “爷的事,我不清楚,也插不上手。如今政务繁忙,我可不像福晋您什么都清楚。” 说起来,这个富察·衮代简直就是块滚刀肉,连带着底下的莽古尔泰同样蛮横自大。 大概是记恨她没有选择莽古尔泰的缘故,和代善的婚期订下来后,大事上没什么问题,毕竟事关两部联姻,衮代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上手搞砸。 但一个执掌后宅的福晋想要在小事上给你找不痛快,简直是易如反掌。 今天是缝制婚服的金线红线质量不好,明天就该轮到午膳的膳食不新鲜。 零零碎碎,让阿巴亥头都快炸了。 阿巴亥的话音刚落,衮代神色顿时难看了一片。 阿巴亥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都清楚,难道是暗涵她手伸得太长? “你是个懂事的。不像是叶赫部的东哥——” 衮代拖长声调,话说一半留一半咽回肚子里,接着又毫不客气地端起桌子上另外一个白瓷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面上温柔体贴但眼神深处藏着漩涡般不见底的冰冷。 阿巴亥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瓣,敏锐地捕捉到“东哥”的字眼,睫毛飞快地颤了颤。 就是不知道,富察·衮代什么时候学会了欲擒故纵的手段。 “以前东哥格格在建州老是缠着代善阿哥一起放风筝。你说说,代善一个阿哥,陪着放风筝不说,还亲自动手做风筝,替东哥格格爬树摘风筝,样样亲力亲为。” “唉,阿巴亥,你说说,代善阿哥究竟傻不傻啊?!” 衮代恶意地眨眨眼,目光灼灼地盯着阿巴亥的俏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呵!好一个阿巴亥,敢耍她的人,现在还没出生呢! 她倒要看看这个虚伪的女人能装到什么时候。 只是阿巴亥已经不想再听衮代扎心窝子的话了,只觉得一股无措的慌张在心口处蔓延。 这个东哥就如此让人动心吗? 阿巴亥也不得不承认,衮代成功戳到她的痛处。 否则,凭借她的性格,若不是真的喜欢代善,又何必放下脸面和矜持公然请求赐婚? 亭子内,衮代看着阿巴亥了一瞬间僵硬住的微笑,心满意足地舔了舔水润润的唇。 “还有,你知道大汗出征哈达部落的事吗?要知道当时代善表现得这么勇猛,也是为了东哥……” 衮代刚想继续加把火,伊哈娜戏谑地调戏让她得意手腕神色咻得冷淡了些。 “瞧你说的,富察福晋怎么不提莽古尔泰差点在战场上翻车的糗事?我觉得这个更容易让人心情舒畅不是?” 衮代生气了,气得不得了,握紧指甲深深嵌进手心,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伊哈娜跟东哥一样,讨人厌地厉害。 “瞧你说的,不过是些玩笑话而已,何必当真呢?我这也是好心。阿巴亥马上就是代善的大福晋,多了解几分夫君的脾性过往总不是错处,是不是?” 衮代含笑辩驳,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缓缓摇了摇头。 似乎饱含被冤枉的无助与无奈。 “是呢!不过您有这功夫倒不如在您的儿子身上费费心,大汗的心思琢磨来琢磨去,这效果嘛……”指定是收效甚微,要不然怎么会被贬为庶福晋呢? 伊哈娜脸颊跟前的小梨涡又深了几分。 说来,衮代也就仗着阿巴亥还没进门不好发作,要不然一个名不正言不顺打理后宅的庶福晋,居然敢苛待下一辈的小媳妇…… 这要是传出去,啧啧啧…… 衮代被人戳中了肺管子,怒火翻涌,眼尾也气成红色。 若说阿巴亥的痛处是代善的话,那衮代的痛处无疑是一双儿女,尤其看重毫无建树的莽古尔泰。 衮代忍着怒气,狠狠瞪了阿巴亥一眼,带着侍女转身离开亭子。 亭子内,阿巴亥温和却又狡黠的眼睛看着伊哈娜,轻声道谢:“伊哈娜,谢谢你帮我。” 漂亮的凤眸划过一道惊艳,近距离打量。 连伊哈娜都出落成这等模样,那……女真第一美人叶赫那拉·东哥又该是何等风姿? 阿巴亥从来没想过,她会输在一向引以为傲的容貌上。 对于阿巴亥的道谢,伊哈娜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要不是衮代的声音吵到她,也不会有今天见义勇为这一出。 只是,经过今天这一遭,恐怕阿巴亥也不会再信任衮代,对于对方的行为也有所戒备。 婚期赶得很紧,眨眼间,距离萨满批示的良辰吉日就剩最后几天。 赫图阿拉城张灯结彩,代善的府邸更是一片喜气洋洋。 唯有代善,肉眼可见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 直到收到一封信。 当天,代善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了屋子里,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出房门。 直到第二日天光破晓,喝得酩酊大醉的代善浑身酒气地爬起来,一夜之间冒出浓密的黑眼圈青胡茬,整个人颓废憔悴,却又隐隐透出认命的无奈茫然。 此后的成亲异常顺利。 新郎官尽管兴致不高,略显苍白,但行动上却相当配合。 尤其是祝酒这一环节,更是不假借他人之手,颇有些来者不拒借酒消愁的意味。 只是苦了在洞房苦苦等候的阿巴亥。 第194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25) 叶赫那拉部。 天空中飘飘洒洒下起了鹅毛大雪,东哥又和布扬古大吵了一架,怔怔地望向暗沉的夜幕,眼泪无知无觉地落下来。 代善他……现在应该入洞房了? 阿巴亥格格是乌拉部有名的大美人,倒也不算埋没了他。 也不知道代善还记不记得明年陪她一起放风筝的承诺……不记得也正常,谁让他已经有了名正言顺的大福晋了呢?! 只是这颗心怎么就这么疼呢? 东哥捂着胸口瘫软在地,低垂着头仿佛被压弯了脊梁,眼泪无知无觉地打湿鬓发。 “格格!你这是怎么了?” 葛戴一进门就瞧见这一幕,吓得三魂七魄跑了一半,手里的糕点掉在地上也顾不上,着急忙慌半跪在地上,仔细把自家格格挪到床榻上。 东哥身前衣服被泪水打湿沾染了污垢也毫不在意,一双眼睛木愣愣地盯着房梁,茫然又无措。 “格格,您可别吓我!” 屋内昏暗,葛戴带着哭腔,死死捏住东哥消瘦的手,“格格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东哥皱了皱眉,被哭得头疼,看着葛戴哭得通红的双眸,心里一软,“葛戴,这世上除了祖母,也就只有你真心在意我。而不是在乎女真第一美人的头衔。” 原本哭得呜呜咽咽的的葛戴连忙擦擦眼泪,迫切又着急地表忠心: “格格,你一定要好好的,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在乎你的人呢!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东哥一愣,扯了扯嘴角,又随即耷拉下去变得苦涩。 呵,这世上唯有真心最难得。 曾经她笃定会相伴一生的爱人不也娶了美娇娘吗? 多么讽刺! 那封“劝解信”还是她亲手写的。 “葛戴,你说……我做得究竟是对还是错?”东哥喃喃自语。 许久未发声又哭得肝肠寸断的嗓音沙哑地厉害,绵软的声音有了痛苦的神韵,添了令人心折的资本。 葛戴一愣,“什么?” 随即想到了什么,身子一僵,原本抑制住的眼泪差点重新掉了出来。 她的格格明明那么好,为什么要受此折磨? 还有代善阿哥! 和格格两情相悦为什么不来提亲?又为什么另娶她人! 忠心的侍女绞尽脑汁,极力抑制对代善的迁怒,搜肠刮肚地安慰,生怕哪句话又刺痛了自家格格伤痕累累的心。 “格格,您何必折磨自己,这哪里是您的错?” “格格最是良善,定会寻到如意郎君。至于代善阿哥,爱与不爱,就遵循您常说的本心——” …… 葛戴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周遭只剩暗沉如水的寂静。 小心翼翼靠近几分,把被褥捏平,这才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床榻上,东哥的睫毛承受不住似的颤了颤,睁开了含泪的双眼。 当天夜里,大雪纷飞,叶赫那拉·东哥赤着脚游荡在银白色的天地间,最终承受不住彻底晕厥过去。 与此同时,赫图阿拉城。 代善来者不拒,死死抱着酒杯昏睡不撒手,嘴里不住地嘟嘟囔囔。 褚英凑得近些,结果被喷了一头污浊的酒气,难得一见的洁癖发作,连忙松手把手里一滩烂泥的代善扔回酒桌。 “来几个人,把二阿哥送回去。” “别啊!” 莽古尔泰也喝多了,面红耳赤脸色并不友善,“怎么,二哥?兄弟们可还没见着二嫂呢!嗝——你们说是不是?!” 莽古尔泰倚靠在桌角,心里莫名涌出莫名的愤怒,又妒又恨。 褚英没有理会便宜弟弟的叫嚣,转头吩咐人将烂醉如泥的代善送入洞房。 只是褚英不理睬莽古尔泰,不代表莽古尔泰同样会息事宁人。 莽古尔泰近来火气重的很,被人无视的屈辱催发全身的热血,让他控制不住地挥出重重的一拳。 “嘶——” 一时不察,褚英捂住嘴角,踉跄着后退几步。 嘴角传来丝丝疼痛,褚英吃痛地抿了抿唇,舌尖抵住上颌,随口吐出一团血沫。 除了父汗,还没人敢给他这种亏吃,褚英看向莽古尔泰的眼神多了几分阴翳。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不是吗?! 不知道谁先出的手,眨眼的功夫场面乱作一团。 褚英冷着脸拳拳到肉,莽古尔泰也打出了真火,速度快得看不清,握拳的手臂开始颤抖。 谁也没有发现,刚刚还高坐在上首的努尔哈赤什么时候离开。 代善府邸,内花园。 伊哈娜披着狐裘,水蒙蒙的杏眼看向高大魁梧的男人,不解地歪了歪头。 努尔哈赤拦住她做什么? “大汗有什么要事吩咐?”要是没有,她可是赶着回去吃古董羹呢! 努尔哈赤早在拦住伊哈娜的时候便瞳孔一缩,右手蜷缩成拳掩藏在衣袖里。 杀伐果断的女真可汗头一次有了坐立不安的感觉,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伊哈娜开开合合的樱唇,却连说了什么也没听见。 很快,没有得到回应的伊哈娜没了耐性,端起的肩膀猛得一塌,睫毛挂上银白的冰霜,她几乎是哀怨地和努尔哈赤对视。 男人的眸光透着隐忍期待希冀的复杂,让伊哈娜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 在伊哈娜即将错身离开的刹那,一只粗糙的大手狠狠禁锢着脆弱的手腕,疼得伊哈娜不自觉地沁出泪花,朦胧月色中漂亮的眉眼荡漾起动人的涟漪。 不是,这人有病?! 努尔哈赤只觉得自己的心弦被猛然拨动了一瞬,慌乱中男人抿紧唇瓣,面色显得愈发冰冷。 伊哈娜一点点抽出自己的手,水汪汪的杏眼燃起蓬勃的火焰,索性抱着胳膊笑吟吟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大汗,您该不是来找我这个弱女子寻乐子的?” 对上女人甜丝丝的笑靥,明知道这只是最平常不过的微笑,努尔哈赤只觉得一股紧张又无措的痴迷沉沦从胸口升起,他身体僵直,“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哦? 伊哈娜讶异地挑了挑眉,好整以暇。 “这是我从明朝那边得来的碧玺手串,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晶莹剔透的手串静静地躺在男人宽大的手心,微微冒着热气。 伊哈娜更震惊了,震惊到绕着努尔哈赤走了两圈。 这个世界,她打的可是从龙之功的主意,可从没想过乖乖交出兵权嫁入后院。 难道努尔哈赤已经沦落到用美男计来夺取兵权? 可…… 伊哈娜望着眼前胡子拉碴,遮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墨绿色瞳孔的男人,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第195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26) 不过……努尔哈赤大概好像似乎和美男计扯不上什么关系。 再者说了,什么美男会浑身散发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气势? 伊哈娜扬起脸蛋,一步步逼近努尔哈赤,乌溜溜的杏眼直勾勾看着男人,然后低头拾起手心处氤氲到滚烫的手串,“谢谢?” 努尔哈赤的目光肉眼可见柔和了几分,“你喜欢就好。” 莫名其妙再次走上感情路线的伊哈娜:…… 内院。 阿巴亥心不在焉地盯着燃烧的红烛发呆,不时伸直脖子望向屋外,眼里透出几分焦急。 都这个时辰了,爷怎么还没回来? 一旁的戴音察心领神会,怕阿巴亥生气,小心翼翼询问道:“福晋,爷怎么还没回来?要不…奴婢去前院瞧瞧。” 阿巴亥咬了咬嫣红的下唇,顿了顿,声音干涩:“罢了,不必扫兴。爷……估计还在前院应酬。” 只是,话语里的勉强谁都能听出来。 阿巴亥揉了揉眉心,刚想唤纳扎过来伺候,先行洗漱,房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发出吱嘎刺耳的响声。 代善被人搀扶进来,浑身酒气,连耳廓也泛起潮红。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阿巴亥下意识皱紧眉心,急忙站起身来上前扶住男人的胳膊,不成想失去意识后的男人重的很,东倒西歪,两个人一齐栽到床榻上。 刺鼻的酒气喷洒在耳侧,阿巴亥神色有些冷淡,略微不适地偏了偏头。 咬唇踌躇了片刻,阿巴亥重新扬起一抹善解人意的微笑,“戴音察,快打些温水来,顺便让厨房把温好的醒酒汤送过来。” “是,福晋。”戴音察点头出去。 阿巴亥一边偏头吩咐,一边挣扎着起身,试图伸手解开男人略显凌乱的衣袍。 “东哥,东哥……” 温热的手帕贴在脸上,代善拽着脖子处的衣领不撒手,嘴里不时嘟囔几句。 “爷可是哪里难受?” 阿巴亥有些着急,娇软的身子微微前倾,凑近了些这才听见男人含混不清的梦呓。 只是男人说出来的话,恰好刺穿她的心脏而已。 “东哥,你别走,我会娶你,会的……” 阿巴亥心口一窒,擦拭的动作顿了顿,下一秒,洁白的手帕随意盖在男人脸上,神色愈发冷淡了几分。 “福晋,您看着这合卺酒……”戴音察小心翼翼地端着酒杯,低下头不敢随意乱看。 “给我。” 阿巴亥水灵灵的眸子闪了闪,仔细擦了擦代善嘴角溢出来的醒酒汤,伸出手接过酒杯吩咐,“你先出去。” 她可不想挖空心思,结果到头来真的和一个醉鬼盖着被子纯睡觉。 为了未来的子嗣荣华,阿巴亥还是斟了满满一杯酒。 她特意从乌拉带来的酒,该物尽其用才是。 “爷,尝尝今夜的酒,滋味不比寻常。” 男人还在昏昏欲睡,清亮的酒水却顺着性感的喉结滑下,一炷香后门外守夜的戴音察只听见里面一阵细细的压抑喘息声响起。 此起彼伏,芙蓉帐暖度春宵到天明。 这张床很大,阿巴亥睡在里面,代善睡在外面。 只可惜本该恩爱缠绵的两人中间,却横亘着不容忽视的天堑。 万历二十九年,李成梁意图分化女真势力。 是年十二月,努尔哈赤第五次进京朝贡。 褚英以嫡长子的身份,作为汗位第一顺位继承人,代父执掌政务。 说是朝贡,其实无非就是带着金银珠宝例行公事,和明朝皇帝表个忠心,最重要的还是让老皇帝给李成梁找点事情做,这才是此行的重中之重。 不过……距离摆脱卑躬屈膝朝贡的日子,恐怕是不远了。 对于这次朝贡,最快活的人无疑是褚英。 谁让在此之前,努尔哈赤不知怎的,简直是以欣赏又赞叹的态度,毫不遮掩的地给伊哈娜网罗了一件件奇珍异宝。 先前那串流光溢彩的碧玺手串,都被衬托成了府库里最平常的一件。 前不久,蒙古喀尔喀部进贡了两匹黑白两色的汗血宝马。 黑色的疾风成为努尔哈赤的坐骑,白色那匹取自“踏雪无痕”的踏雪宝马,如今就养在伊哈娜的马厩里。 谁都没想到努尔哈赤会把疾风的伴侣赐给别人,赏赐的对象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褚英嫉妒地快要发疯,差点没规矩地冲上去质问父汗。 这不是摆明了要和他抢女人吗? 只是还没等矛盾爆发,努尔哈赤就进京朝贡去了。 朝贡很顺利,只是努尔哈赤是活蹦乱跳地离开,回来时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父汗这是怎么了?二哥,你是怎么照顾阿玛的?” 代善亲自陪着努尔哈赤进京,而皇太极是最后一个收到努尔哈赤病重消息的。 待到大殿,侍卫引着皇太极走进内室,步履匆匆,神色写满了焦急。 这还是皇太极头一回见到勇猛霸道的阿玛,如此脆弱不堪一击的模样。 外间一群人,正为了努尔哈赤病重的风寒人心惶惶。 皇太极刚踏进正殿,太医恰好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大汗\/阿玛究竟怎么样?!” “这一场伤寒来势汹汹,恐怕……”太医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一脸沉重,“对了,大汗刚刚睡着。不过吩咐,醒来后要看见各位阿哥。” 周围瞬间寂静了一瞬,众人面面相觑,防备又审慎地盯着对面的兄弟同僚,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伊哈娜百无聊赖地把玩手上的碧玺手串,她现在想一会儿听他们吵完架该吃些什么呢? 慵懒淡然的在一众男人里独树一帜。几道探究的视线落在身上,不痛也不痒。 就冲努尔哈赤头顶快要凝集成明黄色的小金龙,男人起码还有十年二十年好活。 气运之子死在一场风寒上,岂不是贻笑大方?届时就连天道也丢人到抬不起头的地步。 一群阿哥互相戒备敌视,身边的幕僚不时上前耳语一番,外间进进出出,嗓门不大但架不住苍蝇一般嗡嗡直叫的人脑袋疼。 这群人!努尔哈赤还没死呢,他们绷不住就敢在一帘之隔的外间兴风作浪。 从天亮等到天黑,不知道过了多久,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各位阿哥一个不落地聚在外间,谁都不肯暂作休息,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宜了哪个狼子野心。 “大阿哥,伊哈娜,大汗请您二位进去。” 突然,门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一角,侍女清脆怯弱的声音传出。 终于醒了! 众人来不及收回脸上的笑容,侍女话里的内容却给他们从头到尾泼了一盆凉水。 除了伊哈娜,在场所有人无一例外冷着脸,继而握紧双拳。 褚英:阿玛为何要先见伊哈娜?(嫉妒发疯过度脑补) 其他阿哥:阿玛为何要先见褚英这个莽夫?(嫉妒发疯过度脑补) 伊哈娜率先抬脚,挑开帘子进去。 浓郁的药草味混杂污浊的空气铺天盖地,内里烧着地龙,窗户堵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空隙。 短短几秒,伊哈娜不适地皱紧眉头。 这个努尔哈赤,这种养病的环境,能有好转才是真的怪了。 “把窗子打开通通风。”伊哈娜吩咐道。 结果,没有人动。 伊哈娜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直行的步子转了个弯,伸出手,瞬间打开一扇窗户。 “你这是做什么?”没来得及阻止的庶妃伊尔根觉罗氏厉声呵斥,快步走到窗边就要把窗户关上,“大汗得了风寒根本就不能见风,你这是何居心?” 女人凌厉的凤眼快要喷出火来,眼眸深处藏着赤裸裸的嫉恨。 这就是大汗前段日子讨好的女人? 哼!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她昼夜不歇地照顾了大半天,结果大汗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伊哈娜这个无名无分的女人! 凭的是什么? 伊哈娜也被这一眼看出火气来了,黑眸深沉,一只漂亮纤白的素手随意搭在窗边,单手支在窗棱上懒懒散散,眉眼带笑一副看猴戏的戏谑模样。 “我觉得,大汗可能和海东青一样,更需要新鲜健康的空气。” 伊尔根觉罗氏脸上露出讥讽,还不等开口嘲讽一通,床榻上传来男人有气无力的声音: “咳咳咳,我觉得伊哈娜说得对,你先出去。” 最后一句话是庶妃伊尔根觉罗氏说的。 大汗为了一个女人晚节不保,恁的可笑! 女人气得脸色发青,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走,错身的瞬间狠狠撞了一下伊哈娜的左肩——眼泪瞬间飙出。 更加委屈的伊尔根觉罗氏:这个伊哈娜是铜墙铁壁吗? 疼死她了! 褚英紧随其后,暗暗握紧了拳头,生怕一不小心暴露复杂的内心,结果一抬头,就见伊哈娜懒散散地靠在床榻上,神色自若。 而躺在床上的努尔哈赤,正用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眼神望向伊哈娜脸颊甜蜜的梨涡。 褚英心里一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屁股坐在努尔哈赤跟前,铁塔般高大魁梧的身材把伊哈娜遮挡的严严实实,从努尔哈赤的视角出发,只能依稀看见女子不时露出来的毛茸茸发顶。 “父汗,您叫我们进来……?” 锐利的目光移到褚英身上,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关。褚英,我问你,你可想坐大汗的位置?” 褚英暗自心惊,他和阿玛不同,这汗位虽说是正统继承地光明正大,但他不是阿玛,没有万无一失的办法收服所有悍勇的猛士。 再者,谁知道阿玛的风寒什么时候能好?说不定,此时此刻只是一场针对他的小小考验。 他对外的形象一直是一个鲁莽但还算孝顺的好儿子,于是当机立断跪下,抱拳说道:“阿玛,您的病一定会好的,儿臣愿誓死效忠。” 他一跪,遮掩在背后的伊哈娜自然就暴露了身形。 努尔哈赤贪婪地看了一眼伊哈娜,没有说话,自然也没有让褚英起来。 半晌,叹道:“褚英啊褚英!你真不想要我这个位置?记住,一样的话我可不会再说第二遍。” 努尔哈赤吃力地喘了几口粗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嘶哑干涩的声音,呼噜呼噜,俨然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就连伊哈娜都怀疑是不是天道发错了剧本,努尔哈赤中途卒…… “阿玛,我想要您的位置,完成统一的大业!” 褚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偏头看向床榻上的人,尽管瘦弱憔悴却丝毫无损男人雄鹰般锐利的眼睛。 “可以,那……伊哈娜,你想不想做我名副其实的大福晋?我死后,按照女真的习俗,将由褚英娶你。” 努尔哈赤这话说得艰难,却又郑重。 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听到父死子继的谈论,伊哈娜微微睁大无辜的眼眸,看向满脸认真戾气十足的绿瞳男人。 她没听错?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掏一掏耳朵,瞧瞧都把褚英给吓成什么样了?! 努尔哈赤以为伊哈娜不愿意,墨绿色的眼眸被乌黑浓密的睫毛遮住,有些落寞地眨巴了下眼。 高大魁梧的男人露出罕见的脆弱,伊哈娜的心瞬间被击中。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努尔哈赤这么有男性魅力呢? 褚英眼巴巴地看着伊哈娜,对方微微发亮的眼眸让他心里咯噔一下,谋士千叮咛万嘱咐,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儿“嘭”的一声,终于断了。 “阿玛,您开什么玩笑?伊哈娜要做也是做我的大福晋,和您有什么关系?” 汗位,他可以自己去抢去拿去夺,但伊哈娜他是绝对不会放手。 被人交换来交换去的伊哈娜:她什么时候说过她要嫁人了呢? 她不是手握兵权的统帅吗?什么时候身份转换成了手无寸铁的金丝雀?! 伊哈娜施施然起身,沐浴在铁塔般男人侵略的目光下一点儿不怕,甚至还理直气壮的底气: “我说,二位给我让开。想娶我?我同意了吗?” 她当然不会嫁。 一个老腊肉,且深谋远虑;一个小狼狗,赤忱但鲁莽。 伊哈娜伸手挽了挽衣袖,无视后背两道灼伤人的视线,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第196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27) 与此同时,褚英身居太子之位的消息不胫而走。 莽古尔泰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呢?!褚英性情暴戾,阿玛是疯了吗!” 皇太极则在内院与自己额娘侧福晋叶赫那拉氏商讨,他刚刚得知消息,心中同样很不敢置信:“额娘,你说这是真的吗?” “褚英性情暴戾,但上阵杀敌有勇有谋。作为大汗,确实有失公允之嫌。代善甚至更为合适。” 叶赫那拉氏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笑容苦涩,“我的儿,只可惜年纪上差了一层,否则也该授封贝勒,执掌八旗了。” 说着大颗的眼泪就要往下落,身子摇摇欲坠。 皇太极急忙上前安抚,眼里藏不住的担忧害怕。 这些日子,额娘的身子愈发不好了—— 好一会儿,叶赫那拉氏的心情才终于平复下来,犹豫了两秒,又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儿,如今建州正处于扩张的关键时期,枪打出头鸟。你只需要老老实实保存实力,况且……” “况且什么?”皇太极追问。 “况且,我总觉得你阿玛不会有事。” 皇太极摇头:“额娘,太医都说了阿玛此次恐怕凶多吉少,儿臣亲眼所见,不可能会出差错!额娘,咱们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吗?!” 皇太极承认,他确实有些沉不住气。 可那些哥哥,有哪一个把他放在眼里?阿玛重伤未愈,只有他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姗姗来迟。 他不甘心! 叶赫那拉氏握住皇太极的手紧了紧,“你,你要沉住气!你阿玛身强体壮,上阵杀敌,勇猛不凡,又怎么会是一场风寒就没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真的?” 也许是叶赫那拉氏的话太过斩钉截铁,皇太极望着额娘苍白灰败的脸,沉吟片刻,妥协似的垂下头。 额娘向来是对的,不是吗?也许这次也是同样如此。 皇太极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叶赫那拉氏怀里,听着淡淡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语气虚弱冷淡: “暂时按兵不动,不要大意。” 待到皇太极离开,叶赫那拉氏犹自靠在床头,胸口蓦地一疼,喉咙处瞬间涌上一股腥甜。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素白的手帕上赫然印着黑红的血,带走叶赫那拉氏为数不多的精神气。 女人苍白的脸色又灰败了几分。 “福晋,奴婢去找太医,奴婢这就去——” 贴身婢女的脸色简直要比叶赫那拉氏还要白,嘴上说着要请太医,跪在地上的腿却不敢挪动半分,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别看福晋平常很好说话,从不为难责罚下人,可谁要是敢自作主张自作聪明地拿主意,那下场…… 小婢女狠狠打了个哆嗦,眼前闪过一抹黑红的血。 “不必了,你下去。” 待到婢女退下,昏黄的灯光下,叶赫那拉氏脸色灰败,呼吸清浅,似乎没有任何声音。 若不是凑近些微微起伏的胸膛,任谁也不会怀疑这是一具死尸。 她没有几天好活了,叶赫那拉氏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可皇太极又该怎么办? 叶赫那拉氏闭了闭眼,她想起性子柔软虽有能力却还藏着良善之心的儿子,叹了口气 她对他无比了解。 如今的皇太极可以挂帅上马做贤王,可唯一做不成的就是汗王——努尔哈赤屁股下的那个位置。 良善,是他唯一的软肋。而汗王,不需要任何软肋。 皇太极,额娘再帮你最后一次…… 恍惚间,眼前再度浮现出努尔哈赤俊美无俦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庞,叶赫那拉氏眼角微微湿润,相敬如宾的柔情蜜意走马灯般在眼前划过。 只是等女人再次睁开眼时,只剩下沉甸甸的平静和漠然。 努尔哈赤的身子渐渐有了气色,可内院一直病恹恹养病的叶赫那拉氏,却病去如山倒。 据说,叶赫那拉福晋的善心感动长生天,一命抵一命,为努尔哈赤换回来三十年阳寿。 努尔哈赤前去探望的时候,桌子上的祈福的经书码得整整齐齐,张张力透纸背,足足有一掌厚。 叶赫那拉氏是个贴心善良的人儿,非但没有借此邀功,努尔哈赤进来的时候还撑着卧床不起的身子指挥婢女把经书收起来,说是不能让大汗分心烦忧。 一时间,众人看待叶赫那拉氏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 赚足了男人女人敬佩与怜惜的眼神。 叶赫那拉氏病了快三个月,努尔哈赤一得了空闲便过来。 若不是碍于叶赫那拉氏静养的身子,其他福晋恨不得日日看望侧福晋。谁让大汗修身养性,别说侍寝了,连见一面刷刷存在感都难。 皇太极更是焦虑地憔悴了几分,嘴角的燎泡肿的老高, 看得叶赫那拉氏心疼极了,有心说些什么,可到底没能说出口。 小不忍则乱大谋。 “听说,你今天没好好吃药?” 努尔哈赤掖了掖被角,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叶赫那拉氏抿了抿唇,温和柔弱的脸上露出一抹愧疚的笑。 先是看了努尔哈赤一眼,又瞥了一眼同样一脸不赞同的皇太极,心里泛上一股微妙的甜: “大汗,这药太苦太苦。妾身喝了这么多年苦汤,临了想享受一下口腹之欲。” 瞧瞧,多么像一家三口啊! “太医,福晋身子怎么样了?”努尔哈赤皱着眉,看向一旁请脉的太医。 “大汗,福晋早些年亏空了身子,生产又伤了身子,虽说后来日日调理,但终归是虚不补受,差了一层。这如今忧思过度,是更添一层愁啊!” 太医慢慢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他可是建州最好的大夫。 努尔哈赤沉默了一瞬,莫名升起一股难言的愧疚。 后院里的女人不多也不少,无一不和联姻利益挂钩,勾心斗角,如叶赫那拉氏这般性情温顺与世无争的,是少之又少。 努尔哈赤不得不承认,虽说他现在懂得了什么是无关利益的爱,但在他心里,叶赫那拉氏总归是有些分量的。 “额娘,你怎么能这样任性?!额娘,儿臣给你去买新鲜的蜜饯甜甜嘴,好不好?” 皇太极忍着泛酸的眼眶,转身就要去端煮好的药汤。 叶赫那拉氏摇摇头,又挣扎着要起身,转瞬间就趴在床边咳得昏天黑地。 “额娘……” “咳咳咳咳——” 幸好太医还没走远,皇太极红着眼一边轻拍叶赫那拉氏的背,一边着急忙慌地让人把太医赶紧叫回来。 一瞬间,空荡荡的床榻前挤满了人,叶赫那拉氏母子俩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中间抱头痛哭,感性又泪眼浅的小婢女纷纷红了眼,偷偷摸摸地抹眼泪。 内室充斥着低气压,萦绕着一股哀伤的感觉。 只是叶赫那拉氏是个周到体贴的好人,哪怕神志不清咳得惊天动地,还不忘关心静静坐在一旁的努尔哈赤。 “好了,多大的孩子还忍不住哭鼻子,也不怕你阿玛笑话?” 皇太极被额娘的这一声调笑给臊红了脸,情急之下干脆找了个无比蹩脚的借口,“额娘,阿玛,我,我去给额娘重新煮药。” 太医也跟着出去,内室只剩下叶赫那拉氏和努尔哈赤两个人。 若有似无的温馨丝丝缠绕在两人身边。 “大汗,太医说了我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老毛病罢了。” 叶赫那拉氏柔柔一笑,温柔地似乎能掐出水来,说出来的话同样让人倍感体贴,“大汗还是早些休息去。妾身的身子妾身自个儿心里明白,您可当心万万别过去了病气。” 努尔哈赤随意靠在床边,姿态慵懒放松。 “你好好休养身子,至于其他的别操心。太医都说了,你平日就是太过体贴,事事周到,可也记住不能够委屈了自儿个。” 努尔哈赤也是对叶赫那拉氏倔强的性子没辙,他早就该劝她多些保留,做人哪儿能事事周全?! “现在你该和我说说,到底担心忧虑些什么?” 叶赫那拉氏先是一愣,然后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只是摇摇头。 “臣妾哪有什么可忧虑的?只是放不下大汗,放不下皇太极,更放不下这院子里妾身亲手打理的一草一木。还……放不下妾身哭瞎了眼的额娘。若是临死之前能见一面额娘,妾身也就知足了。” 提到远在叶赫部的额娘,叶赫那拉氏的声音又低了几分,落寞的神色再明显不过。 叶赫那拉皱皱眉,又很快舒展开,释然一笑,“妾身的身子早就不成了,大汗更不必为妾身担忧。” 再者,说了,又能有什么用? 她殚精竭虑半生,为的不是别的,只是皇太极荣登大宝。 可她今天若是如实说出来,恐怕努尔哈赤会明日就会厌弃她。 用利益捆绑在一起的人,散的往往更加干脆利落。 所以,她自始至终献给大汗的都是一份最纯洁无暇的情意,哪怕只是表面上如此也就足够了。 “叶赫部?” 努尔哈赤深深看了叶赫那拉氏一眼,忍不住转动手上的扳指。 还不等说什么,皇太极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 “额娘,药熬好了——” 叶赫那拉氏调教反射地撇过头,脸上露出一副嫌弃厌恶的表情,似乎现在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草药味。 “不要。” 脸颊鼓起,苍白瘦削的脸上透出几抹粉意冲淡了几分病气,难得有几分孩子气。 努尔哈赤的目光一顿,难得有些惊讶。 叶赫那拉氏十几年如一日的体贴温柔,何曾有过如此孩子气的模样?! “罢了,这药既然不喜欢就算了……” “可,阿玛——!” 努尔哈赤摆摆手,起身离开,“让太医开些药膳滋补的方子,算不上好吃,但味道总比药汤好。” 富察·衮代先是对叶赫那拉氏的病怏怏拍手称快,叶赫那拉氏吐血那天畅快地偷偷在被窝里笑了一夜,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个假模假样,一副慈悲心肠的狐狸精! 她才是跟随在大汗身边,辛辛苦苦为他出谋划策的人,这叶赫那拉氏可倒好一肚子花花肠子,眼珠子一转就把人的心给笼络了去。 当初叶赫那拉氏那个贱人生孩子伤了身子,结果抓头就栽赃到她身上,害得她差点被大汗休弃,衮代默念了好几遍贱人毒妇,总算是将一肚子郁气给压了下去。 恶人自有天收,这话说的真没错。 只是没等衮代高兴几天,努尔哈赤为了叶赫那拉氏先行向叶赫部低头的行为让她心里溢满苦涩。 “大汗是疯了吗?叶赫部敢拿大汗的项上人头招亲,布扬古又怎么可能答应把叶赫那拉氏那个贱人的额娘送来?!” 婢女恭敬回禀:“福晋,布扬古的确没有答应送来叶赫那拉氏侧福晋的额娘,不过却允许咱们的人亲自去接回来。” “这不是送死吗?!” 衮代猛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她要去见大汗,无论叶赫部会不会同意,他们都不能派人去叶赫。 而这边,代善也收到了叶赫部的消息,同时也带回了东哥的有关消息。 她过得很不好,东哥需要他这个爱人的拯救。 代善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伊哈娜一边喝牛乳茶,一边听代善二阿哥的请求,弄明白了男人借兵的请求饶有趣味地笑了笑:“借兵?二阿哥和叶赫部有什么关系?大汗同意了吗?” 代善顿了顿,犹豫地回道:“……阿玛还没答应,不过我这次是陪八弟一起接人的。” 伊哈娜挑了挑眉,她寻思着她这儿也不像是做慈善的啊?难道她长了一张好人脸? 她的亲兵自然是以一敌十的好儿郎,这二阿哥自己执掌兵权不说就急着挖她的墙角?明明是皇太极和代善的私事,凭什么让她辉发那拉氏的勇士打头阵?再者,接叶赫那拉侧福晋亲眷的任务,和代善又有什么关系? 伊哈娜眼睛转了转,想起叶赫部有名的第一美人东哥,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 怪不得阿巴亥最近几天怀有身孕仍旧不欢愉,眼眶红红的,走到哪儿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看来症结就出在这儿。 不过,东哥,代善,阿巴亥三个人的爱恨纠葛,和她伊哈娜有什么关系? 第197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28) “抱歉,这件事恐怕我做不了主,也帮不了你。” 伊哈娜眨了眨眼睛,目光满是真诚。 代善没有多说什么,连茶也没喝完,拍拍袖子走人。 “格格,您说这二阿哥跟着瞎掺和什么?想让我们的人替他打头阵,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好事?!” 舒舒雅朝着代善离开的方向狠狠翻了个白眼,顺手把冷透的茶水连带茶杯扔去洗刷,看起来嫌弃到了极点。 “您说,代善阿哥什么时候和皇太极关系这么近了?” “他可不是和皇太极关系近。”伊哈娜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他那是放不下在布扬古手底下讨生活的心上人呐~~” “叶赫那拉·东哥?!叶赫那拉侧福晋的侄女?” 舒舒雅瞪圆了眼睛,惊讶地差点叫出了声。 “可,代善阿哥不是已经有大福晋了吗?那个叶赫那拉·东哥总不可能做妾室?!况且,奴婢怎么记得阿巴亥已经怀有身孕了呢?” 真要是这样,那阿巴亥格格还真是倒了霉,嫁给这样一位“深情”的夫君。 这样的福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伊哈娜耸了耸肩,但不得不说,她对代善与叶赫那拉·东哥情比金坚的爱情故事更感兴趣了些。 夜晚,代善和皇太极分别,带着淡淡的酒气推开书房的门。 婢女禀报:“爷,福晋说今天要见您一面。” 代善端起杯子的手一顿,眉心隆起,有些不耐烦:“福晋有孕在身,早点休息,我就不过去了。” 这样的做派说法,毫不意外。 早在阿巴亥遇喜的第二天,代善就主动提出搬到书房。连带拒绝了阿巴亥主动提拔固宠的贴身婢女戴音察。 传信的婢女跪下的头又低了几分,“爷,福晋说有事情必须今天说,福晋她会一直在房间里等您。” 代善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 将茶一口气喝完,茶杯磕在桌子上,代善终于抬脚去了正院。 一进来,阿巴亥背对着门,正对着桌案上几张信纸发呆。 代善脚步放重了些,走到阿巴亥跟前,也将信纸上的内容尽收眼底。 神色一愣,接着俊美温润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小心翼翼拿起随意摆放的信纸,里面还夹杂着一张小像,几息后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这信,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阿巴亥的心瞬间冷了,被鲫鱼豆腐汤滋养的脸蛋褪去血色,半低着头,望向代善手里的信纸。 这,这算是什么? 她和孩子两条命在代善眼里还不如东哥的几封信重要?! “是东哥妹妹的信?” 好在阿巴亥很快意识到情绪的失控,压下满腔复杂的思绪,状似惊讶地发问。 “这信,到底是怎么来得?!”皇太极再次追问。 “爷别急,是一个小乞儿送来的。” “什么样的小乞儿?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送来的?还有没有再说些别的什么?……” “爷,你冷静些,拢共只有这些,别的…什么也没了——” 阿巴亥试探着上前抱住情绪低落的代善,声音温柔体贴地能滴出水来,表情却漠然地令人心惊。 什么信?什么乞儿? 不过是她模仿字迹写着逗趣的小玩意儿。 既然代善只喜欢听东哥的话,那她就成全她的好夫君。 “爷,您真的要去叶赫部吗?不去,可以吗?为了我们的宝宝。” 阿巴亥目光灼灼地盯着强忍怒气的男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 “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你,好好保重身子。” 话音刚落,代善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连头都没有回。 “福晋,您还好吗?”纳扎见阿巴亥又陷入了沉默,心里也很不好受。 阿巴亥抚了抚微微鼓起的小腹,有些意兴阑珊地开口: “叔父来信了吗?” “还没有。” 阿巴亥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事到如今,她也该对代善死心了。 去父留子,可比在代善和东哥手底下讨生活更容易。 “额娘的小阿哥,一定要争气,额娘的后半生就只能靠你了。” 阿巴亥摸了摸胸口,心里高兴又失落,“夫君,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心里永远只有东哥一个人。” 想到飞往乌拉部的信鸽,阿巴亥眼里闪过漠然的光。 三日后,皇太极和代善一行人风尘仆仆抵达叶赫部。 布扬古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只是笑出了褶子。皇太极当即提出亲自见一面外祖母,布扬古只是借口先行安顿,丝毫不接招。 “嘭”的一声,门在背后关上。 皇太极一拳打在门框上,气得压根痒痒,“二哥,这个布扬古滑不溜手,太过可恨!简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额娘可是他的亲姑姑!” 他现在是真的相信,布扬古绝对不会轻易让他把人带走! 代善倒是早有预料,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喝茶,顺便安抚一下年轻气躁的弟弟。 “行了,既然布扬古不接招,咱们就自己去找。” 而且,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探一探东哥的住处。 他这次打定主意是一定要带东哥离开! 两兄弟达成一致,皇太极暗中探寻外祖母,代善找东哥的动作却并没有隐瞒任何人的意思。 只是两个人顾忌太多,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直到一场迟来的接风宴。 宴会在众人各怀心思中结束,代善一直到离开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东哥的身影,脸色极为难看,与之相反的是坐在上首似笑非笑的布扬古。 皇太极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升起不祥的预感。 “二哥,时间已经耽误了,若是还没有音信,咱们必须要离开了。” 皇太极背对着门关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如今第三日,仍旧毫无音讯,他已经对找到外祖母完成额娘的遗愿不抱希望了。 “等等,再等等。” 代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猛地灌了一口,脸色同样苍白的吓人。 他就不信,布扬古还能把东哥这么一个大活人藏的如此天衣无缝。 一定是漏了什么! “明日,二哥!”皇太极咬咬牙,拍板定音,“最多明日,我们必须离开!” 布扬古今天复杂的眼神总让他惴惴不安,最多一日,绝对不能再耽搁下去。 皇太极同样喝了一杯桌子上的热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夜半三更,四周一片寂静。 窗户被戳开一个小孔,一根碧绿色的桔梗伸进来,下一秒,一股白色的烟雾喷进来。 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吱嘎”一声,门试探性地推开一道缝,一个黑色的人影闪身进来。 红棕色的桐油淅淅沥沥,均匀洒在地上,火光从手指间滑落,亮堂堂的火光裹挟着浓烟霎时间蔓延开来。 东哥躬着腰,提着衣摆试图遮掩手上的纸灯,头上带着白色的斗篷背上背着塞到鼓鼓囊囊的背包,时不时警惕地回头,在黑暗里生怕被人瞧了去。 她在葛戴的帮助下千方百计地从房间里逃出来,好不容易趁着这次机会,跟着代善离开。 她是不可能当做货物再被布扬古随意嫁出去,她可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哥哥心里有多么冷血。 东哥的身影磕磕绊绊穿梭在黑暗中,不时屏住呼吸,生怕被巡逻的将士发现。 反正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只是眼前赤红的火海让她渴求自由的心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代善,皇太极!” 造型精致的纸灯被主人随手扔在地上,东哥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眼尾落泪,不顾已经蔓延到窗棱的火舌冲了进去。 “咳咳咳,代善,皇太极,你们在哪儿?咳咳咳……” 东哥压低身子,白烟不受控制地刺激发达的泪腺,女子脸上沾满黑灰,东一块西一块,最终承受不住揽起衣摆捂住口鼻,跌跌撞撞朝内室跑去。 代善,皇太极,你们不能死啊!不能死! “唔——咳咳咳,咳咳咳!” 皇太极不安地皱起眉头,在睡梦中挣扎,炽热的温度仿佛炙烤在火海,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醒醒,快醒醒!皇太极,我求求你,求求你快醒醒,呜呜呜——” 耳边传来女子甜美又绝望的呻吟,皇太极猛得睁开眼,“嘭”的一声,一段焦黑的房梁从头顶落下来,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呛人的烟尘。 “咳咳咳,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东哥被吓了一跳,见皇太极醒了急忙扑进男人的怀里,喜极而泣,“怎么办?代善,代善他还醒不过来,我们不会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皇太极有些昏沉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思考东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被一口浓烟呛了个正着。 原本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 “快,快走!” 皇太极揽着啼哭不止的东哥,一把掀开被子下床,飞快跑到代善跟前,情急之下狠狠甩了对方两个响亮的巴掌。 “二哥,二哥快走!” 代善闷哼一声幽幽转醒,捂着火辣辣的面皮,漫天火光下一切都黯然失色。 “东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差点喜极而泣。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来人呐,快来人呐——” 皇太极心里暗道不好,火势蔓延到这个地步外面刚刚传出动静,而他们却睡得昏天黑地毫不知情。 这其中必定暗藏玄机。 今晚若不是东哥,他们两个估计要被烧成一堆黑灰。 而现在是他们生还的唯一机会。 皇太极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上前果断分开抱得难舍难分的一男一女,打横抱起东哥迫切地朝屋外走去。 “二哥,快跟上!” “你——!” 代善话还没出口,反应过来,连忙压低声音,强忍着心里莫名的酸涩慌忙跟了上去。 …… “咱们就在这儿歇会,怎么样?!” 东哥整个人的身体都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希冀渴望的眼神望向两个男人,水灵灵只看得人心里发软。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点头后,东哥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哼哧哼哧大口喘着粗气。 娇俏妩媚的脸蛋被涂上几道黑乎乎的印记,东哥拿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抱怨似的嘟嘟唇。 “这个布扬古,真是心狠手辣,这是打算放火烧死我们,再来个死无对证?!”皇太极抿了抿干涩的唇,东方微微亮起鱼肚白,满肚子的郁气和挫败无处发泄。 “布扬古的确不是人。我知道你们这次来要找什么人,但我也能明确地告诉你们,是不可能找到的。” 东哥顿时有些激动,右手握拳左手成掌,赞同般双手狠狠碰撞了一下。 她算是看透了布扬古这个亲哥哥的狼心狗肺! 一想起额娘的遗愿,皇太极就坐不住了,一把掰住东哥纤细的肩膀强迫和他对视,直勾勾盯着对方的眼睛,锲而不舍追问道:“东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没有收力,东哥只知道现在肩膀上肯定有两个青紫的手印,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掰碎看透的时候,肩膀上的力道突然一松。 然后,皇太极冲她露出一个愧疚又憔悴的笑。 他实在有些着急了。 “意思就是,姑姑的额娘早就死了,而且已经死了半年多了。恐怕连尸骨都被野狼……” 不等东哥把话话,皇太极攥紧拳头,狠狠朝地面砸去! 好一个布扬古,好一个冷心冷肺的叶赫部! 居然敢这么耍他们!他看这次失火,十有八九是布扬古的手笔。 简直是如出一辙的下流卑鄙! 接着气不过,又狠狠捶了下地。 东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皇太极把自己的拳头砸了个血肉模糊,一时间留着清泪死死抱住男人的胳膊,“不许,不许伤害自己的身体!” 等代善找水回来,两人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皇太极兴致不高地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屈起结实有力的大长腿,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双目紧闭。 隔着一棵树的距离,东哥双手抱膝,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朝皇太极的方向看去。 什么时候,这个小弟弟居然长到现在这幅硬挺俊朗的模样?! 空气里流动着一股莫名的暧昧。 代善用竹筒小心翼翼盛满清水,露出笑容,从积攒的落叶中穿过,笑呵呵地给东哥递过去。他刚刚走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清水。 第198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29) 东哥呆呆地哦了一声,心里漫上一丝微妙的甜。 “快喝,走了这么久,渴了?” 代善拒绝了东哥的关心,他自己一个男人有什么关系?总能忍一忍过去。 东哥,脸红了。 睫毛蝶翼般震颤,女子垂下头露出一截仍旧白皙纤细的脖颈。 也许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爱情? 等东哥装作不经意间抬起头,目光对上代善一双闪闪发亮眼睛的同时,也意识到皇太极不见了踪影。 东哥的水喝完了,代善把自己的那份也送上去,女人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靠在背后结实的胸膛上,肌肤相贴,心里感觉有一千根羽毛挠痒痒。 “把我的那份也喝掉,我喝过了,八弟又去找水了。” 闻言,东哥犹豫一会儿,端起竹筒小口小口地喝着,勉强垫垫肚子,心里却对未来的日子一片茫然。 她伸手在男人结实的胳膊上捏了捏,犹犹豫豫地开口:“代善,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回建州。” 东哥只觉得一股凉气被人从头灌到脚,一种心寒与宿命的无奈笼罩在她的头顶,一闪而归,她有些犹豫心慌地追问: “回建州?那我呢?!叶赫部的女儿又要以什么身份去建州?” 毫不客气地说,在女真一族,叶赫那拉·东哥这张脸不认识的人才是真正地寥寥无几。 她是爱他不假,可绝对不愿意做一个偷偷摸摸的妾,眼睁睁和别人分享同一份爱。 这样遮遮掩掩的爱显得相当寡淡,也就能勉强糊口充饥,东哥坚定地看了一眼代善,黑漆漆的瞳孔阴沉得多。 与其如此,倒不如…… 代善心里没来由地一慌,他猛得抓起竹筒灌了一口,冲东哥扯起嘴角笑了笑: “我爱你,要娶的大福晋从始至终也只有你。不过…不过你放心,阿巴亥的事儿很快就要结束了。” 对此,东哥抱有怀疑的态度,毛绒绒的脑袋缓缓摇了摇,“我只问你,倘若我现在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换个用话本子上的说法就是私奔,你会同意吗?” 私奔? 代善浑身的肌肉一僵,沉默了半晌。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私奔”这种地步?! 只可惜时间没有给他多想的机会。 与此同时,皇太极回到树林,发现被代善抱在怀里眼泪直流的东哥,两个人挨得极近,近到插不进去第三个人。 皇太极的脚步顿住,争吵声随之而至。 “既然如此,代善,我们之间可以结束了。” 东哥抹了把眼泪,强行按捺住悲痛欲绝,眼泪擦不干净似的再次浸湿手帕。 “不,我不同意!我们明明是真心相爱……” “那你娶我啊,代善?!我只问你,你做的到吗?!” “东哥,我求你,你听我解释……” 东哥捂着耳朵,踉跄着挣扎开男人的怀抱,回想起代善和阿巴亥琴瑟和鸣的日子,顿时陷入了绝望的痛苦。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第五十六次说要娶她,只可惜她都等成了老姑娘,到头来还是只有一句对不起。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你要知道,父汗是绝对不会让我娶你的!” 代善颓丧地挠了挠头发,他又何尝不想和东哥完婚洞房? “呵!等等等,我实在是等不起了!到底是努尔哈赤不允许,还是你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些什么权利地位……” “东哥,你不明白,你听我解释好吗?” “不,这样的你和布扬古又有什么分别?!” …… 外围,皇太极耳尖,随意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听着里面的谈婚论嫁争吵喧哗。 起身拍了拍衣衫,刚要离开,周围的树林瞬间出现几道刷刷的声响,刹那间银白色的刀刃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直逼面门。 “小心——” 仓促之间,皇太极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小心”,下一秒就和凭空冒出来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短刀相接,在半空中发出刺耳的铿锵声。 来人一身黑衣,却将脸大大咧咧露在外面,没有丝毫遮挡,摆明了是不留活口的意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布扬古派过来灭口的追兵,就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在意了吗? 代善护着东哥且战且退,脸红耳赤地质问,声音冷得要掉冰渣子。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攻势又凶猛了几分。 东哥被吓得僵硬的脸变了变,心里的猜测几乎要成了真,让她一颗心放在油锅里煎炒翻滚。 危急关头,东哥死死攥着代善的衣衫下摆,贝齿咬住下唇强忍着不敢出声,仿佛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快走,东哥,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 代善捂住朝外汩汩流血的胳膊,脸色苍白,满嘴都是鲜血的味道。 听到后面的急促的摩挲声,代善心里一惊,咬咬牙用力推了东哥一把。 他不能再耽搁下去,这些人很明显是冲着他们的命来的。 “不,代善,我们一起走,一起走……” 刚刚被迫和皇太极分开,现在又要失去最后一个庇护者,东哥心里一慌,眼泪不要钱的落下来。 “够了,来不及了,快走!我要是活着,一定会去找你。” 代善着急的黑眸简直要喷出火来,慌乱之中只来得及最后眷恋地朝东哥看一眼,随后毫不犹豫地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淅沥沥的鲜血落在地上,男人先前被踹中的腹部隐隐作痛,让人忍不住倒地抽搐。 可,不行,不行—— 他一定要替心爱的女人留一条生路。 这边,东哥死死捂住嘴,极力不发出一点声音,无声地落下眼泪,透过茂盛的树丛眼睁睁地看着几道黑色的身影尾随而去。 原本,她只以为这会是一场关于爱情和自由的私奔,可谁能知道,最后连活着都是一份奢侈。 东哥连哭的时间都没有,踉踉跄跄地爬起来,随意挑了一个方向,拼命奔跑。 代善,代善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什么爱情背叛自由,东哥已经全然顾不上了,粗糙不堪的枝丫树杈划破了金贵的衣裳和娇嫩的皮肤,她赶在被发现追赶的前一刻掉入山涧,又被卷入激流。 冰冷的水冲刷她薄弱的意志力,浑身上下撞击地青紫一片。 好在冥冥之中,她还有几分运道在身上,第二天一早被减缓的溪流冲到一片浅滩上,又被一对年轻兄妹捡到,这才保住一条命。 “姐姐,你醒了?” 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女子挑开帘子,笑出八颗牙,端着一碗煮好的汤药跑进房间,神色满是娇憨和关心。 东哥缓缓睁开眼,条件反射性抬起手,试图遮挡面前突如其来刺眼的光,“这是哪儿?你,你们又是谁?” 一开口声音嘶哑地只剩下气声,嘴唇干涩起了裂痕,喉咙火辣辣地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现在浑身哪哪儿都疼,仿佛被人从头到脚狠狠揍了一顿。 “这是我们的家,哦,我叫塔娜,我是——” “我们是住在附近的猎户。” 一个肤色更为深沉的男子掀开门帘,出声打断塔娜的话。 男人在离床几步远的距离停下来,透过薄薄的衣衫硬邦邦的肌肉一块块垒起来,离得近了,甚至能听到一声声温和沉稳的心跳声。 让东哥本就昏沉的大脑更加昏昏欲睡。 “呃……没错,就是这样。这位是我大哥阿布苏,你不要介意。” 塔娜和男人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咳咳咳!怎么会介意?!还要感谢你们救了我。” 东哥试图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只是很可惜失败了,“除了我,你们还见到别的人了吗?” 还不知道代善怎么样,硬生生被黑衣人砍了一刀,血止不住地朝外流,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没,没有看到,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塔娜摇了摇头,忐忑地拿眼偷偷觑人。 被发现后猛得缩回来,红着脸扭捏地坐在床上。 东哥心里一惊,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神色愈发苍白灰败。 该不会,代善该不会真的…… 空气里有些沉默的尴尬。 东哥无神的双目直直盯着房梁,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算了,好姐姐,你先来喝药。这些可是我和大哥两人好不容易上山采的,又亲手煮好的汤药。” 好不容易救活的人,难道又要眼睁睁看着她在这里哭死? 塔娜当即把一碗黑漆漆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东哥眼前。 “哥,还不快帮忙把东哥姐姐扶起来——” 塔娜朝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阿布苏使了个眼色,眼睛里透出几分恨铁不成钢。 她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不知道主动,难道自己这个大哥注定要孤单寂寞一辈子?! 东哥姐姐这么漂亮的女人还不感兴趣,难道说以后要娶一个仙女回来?! 东哥挣扎着直起身子,靠在床头,短短几秒,额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五脏六腑移位一般得疼。 她这次还真是侥幸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还有这一对自称兄妹的男女,东哥压下内心的疑虑,接过碗一饮而尽,柔声道谢后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五官明艳的美人脸色苍白地挑眉发问,病弱戏子,激起三分怜惜。 塔娜红着脸急切地摆摆手,生怕被美人儿误会自己别有用心: “东哥姐姐,我是发现你的香囊内侧绣着‘东哥’两个字,所以我这才以为……” 东哥了然地点点头,疲惫袭来,极力挣扎的双眼皮不堪重负般阖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门“吱嘎”一声,被从外面关上。 门外,塔娜使劲捅了捅阿布苏的腰窝,没好气地质问: “大哥,你在干什么?好不容易见到这么漂亮的美人,你不笑一笑就算了,黑着一张驴脸,别说美人姐姐是个人都得吓跑。” 阿布苏眼皮都没抬,拧着两条凶悍的眉毛自顾自地忙碌。 塔娜也不觉得灰心,她早就对自家大哥三杆子打不出来一句话的性格了如指掌,一个人叽叽喳喳也能说个没完。 “美人身上的衣物珍贵得很,别说咱们瓦尔喀部,就放在整个东海女真也没几件!” “还有,东哥好像是女真第一美人的名字,你说咱们会不会真的见到正主了?” “另外,哥哥,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来咱们来自瓦尔喀部?咱们要带着美人姐姐一起去建州吗?” …… 阿布苏的神色逐渐从漠视变得苦大仇深,深深看了塔娜一眼,错身快步离开。 塔娜:那一眼绝对是嫌弃!她保证! 这边,皇太极背着同样捡回一条命的代善,回到建州。 当时,情况紧急,如今回想起来这事却处处透露着破绽。 皇太极敢肯定,这群黑衣人是冲着代善和东哥来的。 否则,他也就不会在和代善二人阴差阳错走散后,面前的黑衣人仅短短几秒内就消失不见。 代善被一路追杀,迫不得已跳崖后被树杈勾住衣衫,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只可惜连连撞击在山崖峭壁,地上散落的乱石撞折了多处骨头,皇太极发现的时候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夫君,你恢复得可真是快!快把药喝了,大夫说了,寻常人若是受这么重的伤恐怕没有几个月下不了地。” 阿巴亥挺着高高耸起的肚子守在床前,见代善吃力地拄完拐杖坐到床上,急忙上前擦汗,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庆幸。 “还好长生天保佑,要不然,可让妾身怎么活啊?!” 阿巴亥的哭泣不像东哥那样撕心裂肺据理力争,柔柔弱弱地低眉揩泪,哀哀戚戚哭得代善一颗焦虑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搂住阿巴亥鼓涨涨的肚子,男人的眼里闪过一缕怜惜,“还怀着身孕,可不能哭伤了身子!眼下我已经大好了不是?” “那爷快把汤药给喝了。” 代善神色一顿,低头望向阿巴亥期待希冀的眼神,硬着头皮接过手边的碗,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是觉得这些天的药格外的苦涩难喝。 仿佛加了几斤的黄连,苦得他差点把胆汁都给吐出来。 还有东哥,你现在在哪儿呢? 第199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30) “你们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这些天,东哥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时常在村落里转悠。 平日里就和塔娜钻研钻研吃食,闲暇养病读读话本子打发时间。反倒是阿布苏整日里神出鬼没的,除了饭点看不见人影。 不过阿布苏在村落里很有威望,每天傍晚都会背着一背篓的药材回来。 作为直接受益人的东哥自然也不会恩将仇报。相反,她简直快要爱上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塔娜随意拍打了一下没有任何灰尘的衣袖,笑吟吟一把拉住东哥的胳膊,“怎么,东哥姐姐舍不得我们?要不,就和我们一起走啊?!” “走?去哪儿?” 放着已经抽穗的冬小麦不管,绿油油一大片,就要离开,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东哥坐直身子,反握住塔娜的手, 一脸严肃地追问:“你们…难道是最近遇到了什么难处?” 塔娜看着美人拧着两条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眉毛,一副忧思过度的模样,好容易按下的怜香惜玉又翻腾上来,甚是不忍地安抚道: “东哥姐姐,没什么,你放心。我们兄妹俩不过是想去走建州一趟。” “哦,原来是去建州……等等,你说你们要去建州?!” 东哥反应过来,胳膊向后支撑起整个身子,戒备地看向面前的仍旧笑眯眯的塔娜,突然间有些不寒而栗。 “对啊?有什么不可以吗?你上次托我们打听的皇太极和代善已经回到建州了,据说代善这次伤的还很重,现在还不能下床。实在太可怜了——” 塔娜装模作样地抹抹眼泪,一阵长吁短叹,抑扬顿挫,直叹得一旁的东哥慌乱如麻手足无措,“东哥姐姐,你就不想去看看他?” 直说的东哥满心酸楚。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东哥缩在床上,手里死死攥住装着贴身物品的包袱,目中划过一道暗芒。 塔娜无所谓地耸耸肩,看向蹲坐在门槛一言不发的阿布苏,随意地开口:“哥,既然东哥姐姐发现了,那咱们也不必故弄玄虚了——” 话音落地,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塔娜毫不意外地撇撇嘴,暗自嘟囔了几句“臭冰块”。 阿布苏冷得连眼皮都懒得抬 这个丫头这么作,不就是为了看恶趣味的修罗场吗? 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还真的是和她像了八分。 阿布苏的眸子闪了闪,琉璃般通透的瞳孔里露出一抹眷恋的神色。 快了,快要见到统帅了—— ……也不知道苏猛格有没有照顾好她。 趁着阿布苏愣神的功夫,这边,塔娜已经把该说的话一口气倒了个干净。 “……所以,你们来自东海女真的瓦尔喀部,这次是为了去建州求援?” “什么求援?!” 塔娜眉心皱起,很不乐意地纠正东哥不恰当的措辞,“用汉人的话怎么谁说来着?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蜚悠城的勇士可是厉害得很!” 塔娜不服气地拍桌子,对东哥不准确的表述嗤之以鼻。 东哥眼眶有些发红,犹疑地发问:“那,你们怎么在这儿耽误这么长时间?甚至还扎营种地。” “那当然是被拖家带口给吃穷的!” 实际上,要不是美人统帅让她们救你,他们早启程去建州会面了。 也不知道美人是怎么知道,能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捡到美人。 塔娜有些不耐烦地托着腮,歪头看向东哥满腹狐疑的漂亮脸蛋,发出最后通牒: “东哥姐姐,我们两天后启程前往建州,你呢可以好好考虑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山里的路不好走,东哥一个人指不定哪天就见了鬼了。 建州。 阿巴亥挺着尖尖的肚子,在正院过着养尊处优的养胎生活。每日一份药膳保胎,身子骨要比绝大多数的孕妇都要强健。 纳扎把她能找到的好东西往院子里送。 倒是戴音察,整日描红绘翠,不知道私底下打什么主意。 不过阿巴亥也不在意,只要别误了她的生产。 眼下肚子里的小阿哥已经八个月,这日阿巴亥照例拿出话本子解闷,还没翻了几页,纳扎就攥着一个灰扑扑的传信竹筒,急匆匆地跑进来。 “好了,你们先下去。” 阿巴亥接过竹筒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信纸,露出里面的蝇头小字,下一秒又忽地合上。 闭了闭眼,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 上面写着“生死不知”四个大字。 阿巴亥每看一个字,脸色就僵硬一分,纸条被汗液浸湿团成一团,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唉,到底是走到了这一步。 纳扎则看着福晋面色苍白的靠在床头,心里也不是滋味。 虽然她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福晋的脸色也知道必定是极大的打击。 “福晋,小厨房……” “我还不饿。” 纳扎眼里盛满心疼,福晋下定决心的事她就算有万般心思也不可能改变得了。 只是,福晋到底还怀着小阿哥…… “福晋,您还怀着小阿哥呢。今日小厨房做了些滋补的燕窝,品相极好——” 做奴婢的到底多说了几句。 阿巴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随手把纸条扔进火炉,扶着肚子坐了起来。 纳扎喜形于色,迈着小碎步急急忙忙离开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她收手了。 阿巴亥轻柔地摸了摸高高鼓起的孕肚,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的狠辣。 额娘的小阿哥,定要同太医说的一般平平安安。 ﹉﹉﹉ 东哥还是拒绝前往建州。 她千辛万苦逃出生天,再也不愿意去过那种被当做精致的货物随意交易的日子,哪怕日后要仅仅靠自己的一双手度日。 叶赫同建州又有什么不一样?连曾经海誓山盟的代善不也娶妻生子了? 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趁着塔娜和阿布苏上山采药的功夫,招呼也没打,包袱款款翻山越岭。 一座高岗上,塔娜和阿布苏正抱着臂眯眼远眺,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沿着山路艰难的前行。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山脉,让人心生同情。 塔娜表情似笑非笑,饶有趣味咂了咂嘴,“哥哥,你说咱们就这么眼睁睁放东哥离开?” 塔娜身材健美,自幼在马背上长大,没有什么娇滴滴的架子,因此也就对东哥这般手不能提肩不能抬的格格颇感兴趣。 现在看来这东哥格格还是有几分烈性子的。 “否则呢?”阿布苏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吐出一口气,“别忘了,统帅可没让咱们做什么多余的事。” 说着甩了甩手,脚步一转就要朝山下走。 “哼——” 塔娜翻了个白眼,紧随其后,遮挡住自己充满嘲笑的眼神。 她这个哥哥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这副冷冰冰的闷葫芦模样,啧啧啧…… 倒是这东哥,她原以为东哥会去建州,却没料到她能有这般胆识心性,说走就走。 就是苦了那位日日惦记的代善阿哥,好不容易到手的福晋飞了。 “我看咱们还是多派几个人送她一程。我看东哥格格这一脸金贵又娇气的样儿,可别半路出什么纰漏。” “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咱们也好交差不是?” “哥,阿布苏!你给我慢点,听见没有!” 塔娜快步跟在阿布苏身后,叽叽喳喳个不停。 但说归说,守好一个娇滴滴的格格哪有那么容易?他们又不是开善堂的。 这些日子,她照顾人都快照顾得自己发霉了。 东海女真瓦尔喀部的部众不出三日,很快就抵达建州。 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瓦尔喀部蜚悠城城主阿布苏,和他的妹妹兼副手塔娜。 如今哈达部被灭,剩下的海西女真三部和建州的努尔哈赤关系愈发紧张,相互之间摩擦不断,其他小部族在夹缝中求生存。 建州以一己之力孤立所有海西女真。 但表面上仍旧和和气气,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样。 这次阿布苏前来打得正是归顺的主意。 “你们这蜚悠城分明离乌拉部更近,为什么不去寻找布占泰的帮助?” 大殿上,努尔哈赤目光如炬,不肯放过两人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大汗,您可不知道这布占泰有多么不讲道理,霸道狂妄到了极点!” 塔娜的茶刚喝到一半,一听这话,啪啪两下拍了拍桌子,一脸嫌弃地开口: “实不相瞒,我和哥哥最先寻求的正是乌拉部的庇护。可这布占泰不仅欺辱我们的族人,私底下暗中苛待,根本就没把我们当自己人。” 这话说的真诚,一时之间竟让人分不清真假。 “所以,你们就找到了我?” 努尔哈赤挑挑眉,侍女有眼色地上前重新斟满热茶。 “这是自然。既然大汗连伊哈娜这样的女将军也照用不误,我起码不用左右思量提心吊胆大汗会不会赶尽杀绝,夺我的权,不是吗?” 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历来投靠乌拉部的就没几个有好下场。不是被夺权丧命,就是成为泛泛之辈泯然众人矣。 “好,我答应。” 见努尔哈赤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塔娜暧昧地朝一旁的伊哈娜抛了个媚眼。 努尔哈赤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女人的狐媚勾人,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他怎么觉得,这塔娜的眼神怎么看怎么碍眼呢?! 还有那个阿布苏,看谁都是一副爱搭不理无欲无求的冷淡模样,唯独目光在伊哈娜身上停留的时间是其他人的两倍还不止。 塔娜虽然是在和努尔哈赤说话,可一双眼睛亮晶晶,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朝伊哈娜方向瞥去,满腔的话藏在肚子里,急需宣泄。 刚要开口说什么,大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二阿哥,你冷静一点!” “代善给我下来,你带兵出去是想要干什么?!” 众人刚掀开门帘,代善一使劲摆脱纠缠的守卫,马背上顿时就多了个人。 男人神情严肃,眼眶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红血丝逐渐爬满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你们不要拦我!在叶赫部布扬古就想置我们于死地,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东哥一定又是被布扬古掳回去了!” “二阿哥,你冷静一些——” 守卫话还没说完,代善握紧缰绳的手一紧,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复杂痛苦的狰狞,“够了,都别拦我,别拦着我——!” 他一定要找到东哥,把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都怪他当时的懦弱,东哥该抱着多么大的勇气求他一起私奔,却万万没想到他的心上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对父汗,敬畏到了骨子里。 “够了!代善,你到底在闹什么?!” 努尔哈赤眼神冷了下来,皱眉斥责道:“行了,还有蜚悠城的客人在,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父汗——”东哥肯定是在叶赫部等着他去救! “怎么?我这个阿玛说话还不管用了?”努尔哈赤脸色沉了下来。 代善不回话,努尔哈赤也不意外,他缓慢松开手里的缰绳,抿着唇失魂落魄地从马背上下来。 塔娜越看越觉得有趣,麻烦的情情爱爱在蜚悠城可是看不到的,怪不得伊哈娜会选择为努尔哈赤效力,这层出不穷的乐子也是一大原因? 塔娜捣了捣旁边站的笔直的阿布苏,凑到跟前咬耳朵:“喂,你说这东哥美则美,可也没到这种要死要活的地步?” 身为建州的嫡次子,代善手握兵权,吃喝不愁。 然而苦寒的边陲地带就注定了他们永远无法像中原人一样歌舞升平,连带着像代善和东哥这样心系自由的权贵只能成为异类。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寄予重望,努尔哈赤上前伸手拍了拍代善的肩膀: “行了,伤养的也差不多了。这次带兵去蜚悠城接应瓦尔喀部三千部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目送阿玛背着手离开,代善不由得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眼前回荡起和东哥被迫生离死别的场景,眼眶不自觉地泛酸。 这般失去挚爱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一遍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东哥,你等我! 第200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31) 点兵三千,次日褚英、代善并舒尔哈齐启程赶往蜚悠城。 不料却在乌碣遇到乌拉部的布占泰。 乌泱泱的人排兵布阵,褚英和代善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咯噔一下。 没想到,布占泰居然会在其中横插一脚。 “布占泰,你们乌拉部这是什么意思?”褚英骑在马背上,操纵马匹上前走了两步道,“怎么,是想要和我们建州女真开战吗?” “哈哈哈哈,贤侄,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该给我一个说法的不应该是你们吗?” 布扬古猛得把长刀插在地上,锋利的刀尖刺破土层激起大量尘土,脸色很不好看,“为什么带兵来我们的地盘?什么时候蜚悠城成建州的一部分了?” 他就是个混不吝的,只知道若是今天让努尔哈赤把到嘴的熟鸭子给拐跑了,他日后在这块地盘上还能不能混还是个问题。 褚英一眼就看出来了布扬古话语里潜藏的恶意,牢牢握住手里沾血的长刀,心再次朝下陷了一块。 恐怕今天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今天若是不给我把人留下来,就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见褚英不说话,布占泰的气焰更加嚣张,他一贯目中无人,神色冷傲,从不拿正眼看人。 不过,这世上能让他看在眼里的人也确实不多见。 褚英忽然大笑出声,直笑得趴倒在马背上,一边笑一边爱怜地擦他锋利的宝刀,“哈哈哈哈!我告诉你,蜚悠城我要定了!若是开打,小爷我今天就奉陪到底。” 气势嚣张,一度让布占泰气得心肝脾肺肾哪儿哪儿都疼 “好一个建州女真!好一个蜚悠城!好一个努尔哈赤!” 布占泰被气得面皮涨红,举起大刀,下一秒就冲了上去。 “来啊,上!给爷上!” 好言难劝该死鬼,他还能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拿捏住?! 他现在就想给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混人一个颜色看看。 褚英丝毫不惧,握紧长刀大喝一声,鬼魅一般瞬间冲了上去。一列威风凛凛的骑兵握着长刀,裹着战甲紧随其后。 男人一双暗绿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暗藏无数的黑暗罪恶与恶魔,让人不寒而栗。 两班人马瞬间交战在一起。 布占泰也憋了气,一把大刀挥舞得虎虎生威,强大的力道和冲击力震得虎口发麻,颇有些佛挡杀佛的架势。 两军在乌碣对垒,布占泰人多势重,褚英人少但胜在刀尖上舔血的战斗力。 “叔父,你这是要干什么?” 情急之中,代善陡然发现战斗打响时就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撤离的叔父。 一座高高的山岗上竖着一根鲜明的蓝色旗帜,舒尔哈齐和一众将士或坐或立站在山岗上,一副旁观者的姿态,闲适自在。 舒尔哈齐居高临下,静静地看着代善的表情从惊讶变成焦虑愤恨。 “舒尔哈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代善气得牙根痒痒,用力勒紧缰绳,手下的力道更重了几分,敌人喷溅的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 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背叛后的痛苦,像一只受伤的困兽,努力把四面八方的局势都看清楚。 “贤侄啊,叔父我和乌拉部可是姻亲,这若是贸然动手,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可在代善看来,这舒尔哈齐就是两不相帮好坐收渔翁之利,若是布占泰输了,舒尔哈齐没有半点损失,但若是他和大哥死在这儿叔父反倒会一步登天。 代善孤高自傲,除了在感情一事上栽了跟头,万万没有料到和父汗打天下的叔父舒尔哈齐会在生死关头袖手旁观。 “好!您还真是我们兄弟俩的好叔父。” 褚英说话很直,性子爆裂,砍向对方的大刀虎虎生威,入骨三分。 一瞬间,舒尔哈齐连呼吸都滞住了,那双骨碌碌绿幽幽的眼睛仿佛要把他撕裂成一片片。 褚英手腕用力,一脚踹在对面的胸膛上,以刀点地,冷声哼笑。 男人随意抹了把嘴角,举起手里握住的长刀,粘稠的液体顺着刀尖滴落,厉呵一声: “勇士们,打完这一仗,活着跟爷回建州!” 说着,身先士卒,冲了上去。 所到之处,血珠喷溅,只见瞬间乌拉部的勇士被男人身上浓郁的血腥气震住,眼睁睁看着闪过寒芒的刀刃带着劈碎一切的力道逼近面门。 化作寂静的黑暗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漫天血雾中,刀身弯曲成镰刀的弧度,褚英迅速飞身上马,穿梭在空隙中,死神一般轻而易举收割乌拉部将士的头颅。 在尸身血海的遮掩下,轻而易举锁定下一个目标。 布占泰的神色从胸有成竹逐渐变得惊慌,忽然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爆发密集的惨叫。 “快!快保护统帅!” 代善揉了揉发疼的手腕,温润的眼神变得狠厉,和褚英对视一眼,默契地领兵从右翼包抄,借助纷杂战场的掩护消失在人海。 既然布占泰打定主意留下他们的命,那也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三千部众对一万的敌军,敌众我寡,“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褚英还是明白。 “快,掩护我,我们撤退。” 见场上形势不对,建州这帮人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布占泰被吓得已面无人色,慌乱中着急把亲卫聚集在一起,把他团团护在中间,这才稍稍安心。 一行人且战且退。 不远处,褚英一刀掀翻企图阻拦的亲卫之一,眼角余光扫过意图逃跑的布占泰情不自禁泛上几丝着急。 这个老狐狸,若是今日不把他留在这儿,日后再想杀他可就难上加难。 这老东西该不会以为,算计了他还能这么轻轻松松全身而退? 褚英长长呼出一口气,只是眼前这群烦人精实在太多了。 眼看着面前的亲卫一刀劈过来,为了速战速决,褚英舔了舔干涩到腥咸的嘴唇,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人群中,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布占泰眼里爆发出一阵欣喜若狂的神色,“哈哈哈,褚英,你也有今天?!” 还不待布占泰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下一秒异变突生。 长刀刺入肩膀,褚英手腕翻飞,双腿死死夹紧马肚,上半身在半空中悬停,一个用力直接削掉了男人半个头颅。 红色的雾在眼前炸开,布占泰面色比受伤失血的褚英还白,双手勒紧缰绳,调转方向,慌不择路地朝来处狂奔。 褚英,他就是个疯子! 为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子! 见统帅逃跑,军队顿时一片骚乱,褚英眼睛一亮,没有一句废话,打马上前疯狂收割敌军的性命。 黄色的泥土被染成艳丽的红,尸体大大小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又一颗看不清面容的头颅跌落在地。 “褚英,你…这伤可还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舒尔哈齐一脸担忧地冲下来,手里还紧紧握住一瓶金疮药。 光看外表,还真是一个挂心侄子的好叔父。 男人伸出胳膊,徐徐摊开手掌。 “叔父放心,我命大!这伤,小事!全是托您的福。” 褚英左腿微微屈起,毫不客气地接过金疮药,放在手里把玩,握着药瓶的胳膊随意搭在膝盖上,好像受伤的人完全不是他。 一双漫不经心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眼前的舒尔哈齐。 明明此时此地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可瞧瞧眼前这帮连战甲上没有半点划痕的将士…… 褚英直勾勾盯着舒尔哈齐的眼睛,在对方略带仓皇的视线里缓缓勾起一个嘲讽到极点的笑。 “您放心,您有这功夫倒不如考虑考虑如何和父汗交代,我这儿不过是点擦破皮的小伤。” 说着,褚英站起身子,随意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灰尘,毫不犹疑地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舒尔哈齐才回过神来,褚英既往的身影逐渐模糊,在他的脑海里被眼前这个诡秘狡诈的男人所取代。 “将军,这次…咱们真的什么也不做?这万一褚英回去添油加醋……” 荣禄不敢置信,皱紧眉头盯着舒尔哈齐的瞳孔微微放大,半晌犹疑地发问。 舒尔哈齐平静地看了荣禄一眼,缓缓摇摇头。 “我们做的已经够多的了。这三千兵是伊哈娜训练出来的,灭口不容易,况且我可不想惹上伊哈娜和努尔哈赤这两位主。” “可,就算您不怕……”荣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语气带上了几分焦急,“您可别忘了,若是您什么也不做,等回了建州,照样还是要被怀疑揣测。” …… “大哥,你这肩膀…没事儿?” 激战结束,代善才步履匆匆地赶来,冲到褚英跟前,身子半蹲,扔掉手里带血的大刀,脸上露出几分焦急。 “我让你从右翼合围把布占泰那个老东西留下,你人呢?去哪儿了?” 褚英用力拍开代善的手,嘴里随意叼起一颗杂草,整个人吊儿郎当却又如同一把锋利的剑,似乎要戳破代善看似牢不可破的心房。 古铜色的手背火辣辣的疼,代善从来不知道,褚英单凭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惴惴不安。 哪怕,他们分明是亲兄弟。 “大哥,这次是我错了,不过,我希望你先包扎,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代善低下头,语气里掺杂着几分自责和心虚,可表情却冷淡地仿佛那个临阵出逃的人不是他一样。 褚英没有说话,目光变得轻飘飘的没有焦距。 余光瞥了眼皱眉假寐的男人,代善掀开战甲一角,飞快撕掉一截深色的衣袍一圈一圈紧紧将伤口缠住。 “说,我听着。” “我想先带你见一个人,到时候一切问题就会迎难而解。。” “谁啊?” “东哥。” …… 建州。 “额娘的小多尔衮,圆嘟嘟的真是可爱。” 阿巴亥半靠在床榻上,满目慈爱地逗弄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多尔衮,多尔衮——” 婴儿已经被妥帖地擦干血污,包裹在绛红色的襁褓里,乌溜溜的大眼睛露在外面,直看得阿巴亥心里稀奇又柔软。 小婴儿继承了阿巴亥的柔美,五官俊俏,懵懵懂懂地咧开小嘴笑的模样简直是可爱极了。 “格格——” 门外,纳扎掀开帘子进来,神色犹疑,连叫错了称呼都不知道。 纳扎对自家格格极为崇敬,记性又是极好,想起上一次阿巴亥为二爷的那桩旧情事对月伤神,默默垂泪,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阿巴亥压低声音,生怕吓到床头不哭不闹的小阿哥,偏头问道,“可是乳母出了什么事?” 上一个乳母不知道受谁指使,私下里偷喝药膳,无意间被阿巴亥发现后,内宅里就一片风声鹤唳。 纳扎是阿巴亥调教后,特意留在多尔衮跟前的贴身丫鬟,忠心耿耿自是不必多说。 若不是情况紧急,她万万不会在这个关头推门打扰。 纳扎犹豫了一下,差点没纠结到咬破下唇,眉心皱了皱,小心说道: “福晋,家里来信,爷这次回来的路上还带回来一个姑娘。据说,据说……” 阿巴亥喝茶的动作一滞,脑海里极快地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开口追问:“我问你,到底据说些什么?” 纳扎身子猛得一哆嗦,闭了闭眼颤颤巍巍一股脑把话抛出去:“据说爷极为珍重这位姑娘,同吃同住同骑一匹马。” 说完猛的闭上眼,生怕福晋当着小阿哥的面暴怒。 “呵呵呵,我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早就该料到不是吗?” 阿巴亥轻轻呢喃一声,忽然神情冷淡下来,道:“叶赫那拉·东哥!一定是她!她果然还没死。” 除了东哥,她想不到还有谁让代善牵肠挂肚,失了身份和体统。 心里一块石头尘埃落地,阿巴亥眉心诡异地舒展开来,内心深处居然获得短暂的安宁。 “唉,我的这位好叔父还不算是一无是处,打了败仗就算了,起码还知道把重要消息传过来。” 就是不知道代善在哪里找到的叶赫那拉·东哥。难不成,这真的就是所谓的天定良缘? 任她使出百般手段也逃不过的天定良缘? 第201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32) 阿巴亥眼里晦暗莫测,挺直身子,疲惫地捏了捏太阳穴,吩咐道: “既然如此,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布扬古。我可听说,叶赫部一直都在暗中寻找叶赫部的第一美人。” 她既然能让这对亡命鸳鸯死第一次,就能让他们死第二次。 乌拉部的勇士截杀一次就够了,代善不是傻子,努尔哈赤更不是,她自问还做不到天衣无缝,不留马脚。 纳扎呆住了,过了好久,仍站在原地裹足不前,双腿抖得跟筛子一样。 阿巴亥也不催促,只是伸出手,爱怜地挠了挠多尔衮下巴上肥嘟嘟的软肉,笑得意味深长。 “额娘的多尔衮,你也不想一个外人来抢夺我们属于母子俩的东西?!” 小婴儿瘪瘪嘴,乌溜溜的眼睛蓄满水光,缩在阿巴亥的怀里哇哇大哭。 “哦~~额娘的多尔衮,乖乖,不哭,我们不哭……” 阿巴亥办事干脆利落,她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连夜让人暗中传信给叶赫。 若是等代善真的把人带回建州,再想动手难于登天。 就算是她这个二阿哥的大福晋,也别无他法。 布扬古果然也没让她失望。 前后仅仅三天,阿巴亥很快收到建州女真军队回城途中遇袭,代善阿哥负伤,东哥被掳的消息。 当晚,阿巴亥旁敲侧击,反复确认了消息无误,愉快地笑了。 她又一次轻轻松松拆散了一对恩爱缠绵的有情人。 唉,真是罪过啊—— 高兴是高兴,可除了高兴外,心头还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苦涩。 可这又怎么能怪得了她呢? 阿巴亥伸手接过热气腾腾的栗子粥,笑的意味深长。要怪就怪东哥想要的太多,代善的深情和他的人,总要选一个才好。 说起来,这次抢人,布扬古连隐瞒身份都懒得做。 他知道努尔哈赤统筹大局的野望,绝对不会为了一个逐渐沉湎儿女情长的二阿哥,与叶赫决裂。 况且,布扬古他抢的是自己的亲妹妹,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代善又凭什么阻拦?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阻拦?难道就凭他们这对野鸳鸯的私身相授? 半夜里,阿巴亥躲在被窝里偷偷笑出声,她也没想着再去安慰情场失意的夫君,反倒是一心一意扑在多尔衮身上。 阿巴亥在怀胎时受了不少罪,生下的孩子自然再珍之重之也不为过,更何况多尔衮还是她未来染指建州女真的依仗和护身符。 某些时候,比起权力,男人往往也不是那么重要。 与此同时,建州军队与乌拉部在乌碣地界展开激战,以少胜多,重创乌拉部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传到建州。 一时间,乌拉部出身的福晋侍妾面临失宠的境遇,流言蜚语满天飞。 阿巴亥快要被府里形形色色的目光逼疯了,若不是还有代善大福晋的身份和多尔衮身上留着的建州血脉,她早就被一口接一口的唾沫给淹死了。 时运不济,连喝口水都塞牙缝。 好不容易有闲情出门散心随意逛逛,也能遇上不对付的富察·衮代给人平白添堵。 自从当初她拒绝嫁给莽古尔泰这样的莽夫,结果被富察·衮代曲解成待价而沽,看不起他们母子,两人的梁子自此彻底结下。 好不容易逮到看阿巴亥笑话的机会,非得好好奚落奚落对方不可。 衮代勾起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 目标明确,直直走到阿巴亥面前站定,抓住阿巴亥出身乌拉部的污点大肆嘲讽: “呦,这不是阿巴亥福晋吗?怎么舍得抱着小阿哥出来了?这些日子不在后宅里躲得好好的吗?怎么又不躲了” 阿巴亥偏过脑袋,当做没听见。怀里抱着多尔衮肉乎乎的小身子,热气源源不断上涌,懒洋洋地躺在竹椅上晒太阳。 此时此刻,阿巴亥实在像个慈爱温柔的额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温馨,只除了杵在一旁煞风景的衮代。 富察·衮代又兀自寒暄挖苦了女人几句,见阿巴亥还是那一副四两拨千斤,一切都不在乎的云淡风轻,心里顿时被心塞填满。 她最讨厌的就是装模作样的人!这里面,尤其最讨厌装模作样的阿巴亥。 “我可还真是佩服你啊,阿巴亥。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晒太阳,依我看,你还真是厚脸皮。” 衮代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微微前倾。 阿巴亥难得有些恼怒,警告似的看了衮代一眼,两只手小心翼翼捂住多尔衮的耳朵,转身交给候在一旁的乳母。 我倒是想问问富察福晋有何贵干?值得富察福晋整天缠着我不放?” 阿巴亥长的好看,托脸看人显得极为真诚,“说起来,您有这个功夫关心二阿哥的后院,倒不如先关心关心莽古济。听说,昨天还看上了伊哈娜部下的一个勇士?” “哦,对了,据说看上的还是一个有妇之夫?大汗还不知道?堂堂格格如此行径,是不是有些太过……” 富察·衮代脸都气绿了。 先是气恼伊哈娜不给她面子。 不就是一个只会打仗的勇士?有福晋算什么,谁让莽古济喜欢。大汗娇纵的格格,难道还配不上一介莽夫? 然后被人当面戳中痛处的衮代恨极了不给她面子的阿巴亥,面皮涨红,把面前的桌子拍得啪啪响。 这个阿巴亥,除了狐媚子的手段,最会的就是一手杀人诛心,专挑伤口上撒盐。 富察·衮代脸色铁青两眼直勾勾看阿巴亥,眼神怨恨地快要化为实质: “够了,阿巴亥!依我看,你和乌拉部关系紧密,如今乌拉部公然挑衅建州,主动出兵,这里面说不准就有你通风报信的功劳!” “天呐,富察福晋何出此言呢?” 阿巴亥抬眼瞥去,便是一怔,先是矫揉造作地捂住嘴,发出一声诧异的惊呼:“这话从何说起呢?妾身可担不起这么重的罪名。” 衮代看着女人不走心的表演,声音中都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自顾自地问责: “你是布占泰的侄女,都说血浓于水,乌拉和建州总要选一个?阿巴亥,你说这可怎么选呢?” 衮代的话意味深长,句句都是陷阱,岂料阿巴亥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缓缓朝她露了一个笑脸。 看得衮代一懵,不知道这疯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巴亥才不管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咳嗽一声,对衮代笑着说道: “瞧富察福晋说的什么话?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到建州,就是建州的女人。乌拉部和我没有半分利害关系。哪里谈得上什么帮不帮呢?您说是不是?” 衮代都快被这个女人的冠冕堂皇给气死了,她也是佩服阿巴亥人前人后两张面孔的功力。 女人凤眼眯起,冷然出声: “行了,装什么?!舒尔哈齐都看在姻亲的份上束手旁观,更遑论布占泰是你的亲叔父?听说,代善还在战场上消失了一段时间,只留下大阿哥一个人对敌,被砍了好几刀。” “你说,代善阿哥作为乌拉部的女婿,下次再和乌拉部照面,会不会变得和舒尔哈齐一样无所作为呢?” 这话简直是诛心之言,刚好戳中阿巴亥内心的苦楚。别人不知道代善消失去做了什么,她还不知道吗?分明是被东哥那个狐狸精迷昏了眼。 这东哥也是命大,掉下山涧活蹦乱跳不说,居然阴差阳错跑到乌拉的地盘。 阿巴亥实在想堵住衮代那张没把门的嘴,眼神彻底沉下来,半晌后差点气得和衮代一样直拍桌子: “别人我不知道,但在我这儿,绝对没有二心。相信爷也不是这样的人。” “嘁……”衮代翻了个白眼。 “姻亲又如何?代善必定不会和舒尔哈齐一样背叛大汗,背叛建州,今日不会,日后也不会。”阿巴亥眼里带着一股狠厉,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衮代的方向看得对方心里发麻,“下次希望福晋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很不喜欢。” 话音刚落,起身转身离开。 只留下衮代一个人坐在原地气得够呛。 花园假山的另一边,背阴处。 “大汗,您看这——” 努尔哈赤摆了摆手,笑着低头离开,“不用管,我们也走。” 他自小就生活在尔虞我诈里,更何况他如今所处的位置更好比一块肥肉,让人虎视眈眈。 一般人说话是真是假,大多瞒不过他的眼睛。 而显然,阿巴亥的话半真半假。 但不可否认,这个儿媳妇看起来倒是比优柔寡断的代善更有野心和能力。 他倒是不知道小小的后宅居然这么藏龙卧虎。 还有舒尔哈齐,到底心大了,被明朝的花言巧语迷昏了头。 努尔哈赤摸了摸蓄的胡子,眼里露出些神秘莫测的情绪。 褚英和代善很快回来了,另外带回来的还有蜚悠城的三千部众。 褚英凭借赫赫战功被封为“阿尔哈图图门”,回来的头一件事就是去找伊哈娜联络感情。 也不知道他出走的两个月,伊哈娜可否想过他一星半点? 还没进门,隔着院子,远远就听见女子银铃一般的笑声,褚英快咧到后脑勺的笑猛然一僵,纠结斟酌了半晌,才虎虎生风踏进房门。 “伊哈娜,我来看你了——”褚英笑眯眯地在水盆里净了手,然后一屁股坐在伊哈娜对面——旁边的亲密位置已经被塔娜捷足先登。 话语里流露出连褚英自己也没觉察出来的委屈巴巴。 塔娜恭恭敬敬地向大阿哥行礼,她在礼数上向来挑不出什么错处,暗地里却偷偷翻了个白眼。 别以为她不知道大汗和大阿哥这对父子一个个对伊哈娜图谋不轨,不过也难怪,这么美丽动人又霸气侧漏的女将军谁会不心动? 没看见她那个在感情上蠢笨无比的哥哥,也不时一副丢了三魂七魄的模样。 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毕竟,谁让连她一个女人也把持不住这如斯美人呢? 不过……塔娜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在出征两个月,显得愈发沧桑粗糙的褚英身上,随后果断撇开了头。 有时候,塔娜真想掐着手指头好好算算,这些臭男人们都哪儿来的自信,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哪里配的上伊哈娜? 此后若干天,在褚英阿哥越来越幽怨的视线里,塔娜不仅没有收敛,找伊哈娜的频率反倒是是肉眼可见的提高。 虽然大多数是和褚英在伊哈娜的院子里互怼,伊哈娜偶尔赏脸托着腮饶有兴味地看。 时间缓缓推移,为蜚悠城筹备的宴会也提上了日程。 ﹉﹉ “三爷,咱们真的就这么束手就擒吗?”常书面色焦急。 舒尔哈齐是大汗的亲兄弟,就算战场上临阵脱逃也不会伤及性命。可他和纳齐布这两个下属,一定不会这么容易被放过。 这次是因着三爷才侥幸保住性命而已,但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是啊,依我看,咱们不如先下手为强。”纳齐布和常书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分开。 既然三爷已经保住了他们的两条命,恐怕也不会在意再做些别的事了? “下手为强?努尔哈赤已经对爷起疑心了,若是现在动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干坐着等死?努尔哈赤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主子。爷,您好歹说句话啊——” 幕僚们个个忧心忡忡,七嘴八舌地商讨对策。 舒尔哈齐紧皱着眉头高坐在上首,静静看着下面嘈杂不断地争吵。 半晌不耐地拍了拍桌子,“够了!还没吵够吗?!” 屋内顿时恢复了一片寂静。 “我叫你们来,是商讨对策的,不是听你们吵架的。” 舒尔哈齐甩了甩手,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热气: “努尔哈赤简直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褚英、代善,一个个毛头小子手里的兵权封地都比我这个出生入死的元老多的多!” “呵呵,现在是用不到我先后两次拼命去救他了,就打算把我这个外人一脚踢开?!我的好哥哥真是好算计!” 舒尔哈齐难掩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胡子气得高高翘起。 努尔哈赤的野心谁不知道,谁还记得努尔哈赤不过区区贝勒,可如今赫图阿拉城私下里都认为他才是拯救女真的天命可汗! 提到建州女真,天底下人只认得努尔哈赤,谁还记得他舒尔哈齐?儿子长成了,反倒容不下他这个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兄弟…… “阿玛,事到如今,您还犹豫些什么?!等到努尔哈赤彻底掌控兵权,咱们还有什么翻身的余地?!” 阿尔通阿和扎萨克图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般无二的野心。 舒尔哈齐疲惫地闭上眼,脸色深沉,半晌没有说话。 第202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33) 大殿上,伊哈娜看见莽古济闪闪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阿布苏和克充格看,眼珠子来回交替,差点忙不过来。 尤其是阿布苏,俊秀挺拔,面容冷淡但不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反倒更是让人心痒难耐。 让莽古济恨不得立刻扒光他的衣服,最好让他露出一副义正言辞又不堪受辱的模样。 霸道又自我的莽古济会喜欢,再正常不过。 只可惜阿布苏平日里神出鬼没,唯一走得近的女子除了同胞妹妹塔娜,就是深受父汗看重的伊哈娜了。 只可惜伊哈娜不是她能随随便便挑衅的,莽古济只好退而求其次,把目光重新放回曾经的唐僧肉,如今的储备粮克充格身上。 克充格虽然比不上阿布苏容貌精致俊秀,外表甚至称得上有些狂放,但架不住肌肉结实地恰到好处,鼓胀但不膨胀,整个人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美感。 尤其克充格似乎还有些异族血统,高鼻梁,深眼睛,别有一番力量美,就这么把莽古济的一颗芳心中的一瓣给俘获了。 哪怕,对方曾据理力争明确拒绝,理由很正经——有未婚妻。 为此,莽古济还特意回去做了功课,然后……更加坚定了她威逼利诱外加强取豪夺的决心。 那位舒舒雅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她忌惮伊哈娜不假,但不意味着她会把伊哈娜跟前一个卑贱的下人放在眼里。 她好歹也是努尔哈赤的格格不是吗?曾经被阿玛捧在手心,就算如今被额娘被废,但正经格格有的待遇她也一分没少? 她最是讲情面不过了。 宴会上,除了建州女真的自家人外,还有几位来自蒙古的贝勒格格。 半个时辰下来,那位领头的蒙古人忙碌地寒暄个不停,目的也理得一清二楚,不外乎是永结同心,合为一家。 联姻的蒙古格格年纪不大,不过十二岁,生得明媚张扬,像一朵不顾一切燃烧的火花,据说这位能文能武,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 被蒙古使者夸的天上仅有,地下绝无。 这次蒙古也是忍痛割爱,以示自己的诚意和心意,直接点名扼要,要把如斯美人送给努尔哈赤做庶福晋。 没错,是庶福晋,不是大福晋。 想必建州能清楚地看明白蒙古的诚意。蒙古贝勒撸了撸胡子,眼睛乐呵呵地眯成月牙。 努尔哈赤眼神复杂,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下首伊哈娜的位置。 对方正乐陶陶开始喝第二壶酒酿,圆溜溜的大眼睛陶醉地眯成一条直线,心头瞬间中了一箭。 伊哈娜二十岁就是人类二十岁的模样,这个世界抠搜得厉害,一心扑在事业上,容貌不过身外之物,不值得她额外浪费龙气。 不过,伊哈娜是个爱美的蛟龙。二十岁的模样不似少女的娇俏,清纯中多了几分少妇的妩媚风情。 比起含苞待放的蒙古格格,彻底盛放的成熟风韵更惹人蠢蠢欲动。含苞待放的花蕾怎么比得上极尽绽放的野玫瑰? 这丫头可真是铁石心肠啊! 努尔哈赤叹了口气,烦忧当地不得了。 他暗戳戳献殷勤了这么久,伊哈娜看他的眼神也就仅仅比陌生人好一星半点。 努尔哈赤飞快地移开视线,生怕再多看一秒,好容易稳住的心态就会像孟姜女哭长城一样——稀碎稀烂。 等到目光自然移向蒙古格格时,努尔哈赤的嘴角又忍不住一阵抽搐,不赞同地皱起眉心。 这十二三岁的年纪……依着他的年岁,都能当她阿玛了? 曾经他压根没什么忌讳,年岁又如何,这个世道权力决定话语权。 反正大多都是政治联姻,娶一个是娶,多娶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直到遇到了伊哈娜。 二十多岁的年龄差距让他自惭形秽,一代可汗居然没有勇气迈出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一步。 上了年纪,他也开始修身养性,左右不缺儿子。 后院的福晋们闲到开牌局,做针绣,甚至还主动请求围猎。总之,致力于一切娱乐事业。 没办法,每天要么独守空房,要么盖着被子纯聊天,积攒的精力没时间发泄,这才整日琢磨着找点事干。 面对蒙古贝勒略带紧张的极力推销,努尔哈赤摆了摆手,再次推辞。 蒙古贝勒惊讶地瞪圆了眼,一个用力手里的胡子都拽下来两根,然后脸色变了变,心里惊涛骇浪开始阴谋论。 难道努尔哈赤对蒙古不满意?可这已经是他们蒙古最出色的格格了。不过也是,谁让人家建州还有如此天仙般的人呢? 或者努尔哈赤也有攻打蒙古的意图?瞄准海西女真还不够,胃口居然这么大吗? 这位蒙古贝勒脸色难看的太过明显,就算有大胡子掩盖,也遮不住那一脸郁结的菜色。 努尔哈赤看了一眼,不消多想就明白这位蒙古贝勒是如何的不放心,他可没有和蒙古翻脸的意思,蒙古将是他们建州最坚实的盟友。 努尔哈赤心思一转,若有所思的目光在自己一连串毫无所觉的儿子身上来回转圈,想找个最合适的人选替他这个阿玛接手这位蒙古格格。 正在闷头喝酒的褚英代善脊背一凉,迷茫地抬头四处打量,对上阿玛略显慈爱温和的笑意。 有些不祥的预感怎么办? 倒是莽古济一脸嫉妒地盯着蒙古来得格格看,塔娜也目光灼灼地盯着还未及笄的小格格,直白热烈的视线让蒙古格格本就紧张难安的心更加局促,恨不得现在就钻到桌子底下隔绝所有赤裸裸的视线。 这位蒙古格格虽然生在草原,生的明艳,但骨子里丝毫没有草原女子的张扬明媚,反倒有些大明女子的温柔,水一样包容。 最后这位蒙古格格许给了哪位阿哥,伊哈娜也没心情知道。 宴会上欢歌笑语,勇士,后院福晋以及几位阿哥们都在推杯交盏,伊哈娜不耐烦这种应酬的场合,随意推开褚英献殷勤的桃花酿,趁人不注意出了殿门在花园里悠闲地走走。 塔娜也随即跟上。 她向来是爱美人,不爱美酒。在伊哈娜这种顶级珍馐面前,宴会上翩翩起舞的其他美人都好比清粥小菜,食之无味。 褚英正红着脸举着酒壶,颤颤巍巍地替代善斟酒,也难为他醉的耳朵红了手却没抖一下。 代善一脸伤心难过,整个人沉浸在失去挚爱的悲痛中无法自拔。 褚英感同身受,触景生情用力拍了拍代善的肩膀,差点一个用力把代善的脸拍进酒杯里去。 一旁的阿巴亥倒是瞧见了,也没有劝阻。 只是拿一双泪汪汪的凤眸看着代善,眼里浮现几缕落寞的愁丝和担忧,欲语还休。 明眼人一瞧,心里给这位二福晋盖上了“用情颇深”的烙印。 塔娜陪着伊哈娜到处闲逛,舒舒雅跟在身后。这努尔哈赤府的院子,伊哈娜不是第一次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轻车熟路。 塔娜倒是陌生,看什么也显得新奇,拉着伊哈娜和舒舒雅,外加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阿布苏,一行四人在花园里四处乱跑,却不期然撞上了一出好戏。 青天白日,猛的看见一个娇娇俏俏的女子朝男人身上扑,男子三番五次的躲避,女子接二连三锲而不舍。 身形略显熟悉的男子心里到底有些顾虑,只是一味的躲避,在女子愈挫愈勇的攻势下,有些狼狈不堪。 塔娜啧了一声,长臂一伸,成功阻拦住身后的两人。一行三人躲在假山后面,只剩一颗颗圆溜溜的脑袋探头探脑。 四双好奇又刺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局势,紧张到拿手抠假山。 “呕吼,瞧瞧这个猛扑的动作简直是过于大胆!” “哎呀,这个男人怎么躲过去了,看样子身手不错。” “还别说,这个扑倒的动作很是熟练~~” 男人再一次躲开女子茶毒的魔爪,一个闪身,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怎么是她\/他?! 塔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一僵,脊背紧绷,下意识扭头看向舒舒雅,心里紧张得很。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舒舒雅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纠缠不清的一男一女,脸色难看地吓人。 男的是一刻钟前刚见过的克充格,女的正是本该在宴会上的莽古济。 塔娜暗道不好,求助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旁无动于衷的伊哈娜,一脸担忧。 生怕这位主一个怒气上来,不管不顾生撕了这对狗男女。别怀疑,她认为舒舒雅绝对做得出来。 唉,这可如何收场呢?克充格你可要坚持住,千万不要学坏。 伊哈娜懒懒靠在假山上,半屈起左腿,静待事情发展。 另一边,几息间,局势瞬息万变。 见一味的扑拥不成,莽古济果断改变策略。 “哎呦~~” 一个娇俏的惊呼,只见莽古济整个人慢镜头般优美又做作的跌倒呈现在众人眼前,话尾还特意附上波浪般缠绵悱恻的余音。 让人心爱,让人生怜。 克充格正对偷窥的四人,眉头蹙起,脚底却一动不动,嘴里还义正言辞地关心: “三格格,眼睛若是坏了就尽早就医,免得耽误了病情落下病根。” 他曾经就见过眼角不受控制抽抽的病患,只能说造化弄人,没想到大汗的金尊玉贵的格格也会有眼疾的毛病。 莽古济这下是真的气得够呛,媚眼都抛给了瞎子,起码瞎子不会讽刺让她看太医。 这克充格是真没脑子还是假没脑子, 莽古济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 不约而同,塔娜脑海里也浮现出同样的想法。 担忧的目光再次投向舒舒雅,然后强忍牙关,死死憋住快到嗓子眼的嗤笑。 男人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彻底勾起莽古济的征服欲,不怒反笑,柔情似水地撩了撩发尾。 “克充格,我喜欢你,别在这儿装傻,不过你就算是真傻,我也一定要如愿以偿。” 然后在男人并着假山后三个人的眼皮子底下,缓缓伸出一只手,漂亮白皙的指腹抹花了红艳艳的口脂,然后在克充格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飞快地扯开脖颈处的衣领,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 “你说,我要是说你和我有了肌肤之亲,阿玛他们又会不会相信?” 克充格是真的傻了。他这辈子没遇见过这般,这般难缠又毫不在乎的女子。 “三格格,请你自重,我已经有未过门的心上人了。” 话音刚落,克充格着急忙慌地别开眼,生怕多看了一眼,岌岌可危的贞操就不翼而飞了。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后悔为什么要一个人出来吹风醒酒,简直是欲哭无泪也不为过。 男人拒绝的姿态再明显不过,一般的女子不等听完就梨花带雨地落花而逃。 而很显然,莽古济并不是一般女子。 听完克充格的话反倒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你都说是未过门了,何不做我的驸马,岂不是更有前途?” 莽古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说什么今晚也要吃掉这块肥肉,不等克充格再说些什么,趁其不备整个人瞬间朝男人身上扑过去。 直看得伊哈娜杏眼微睁,一脸地无语凝噎。 舒舒雅再也忍不住,大步从假山后面迈出来,带着一股气势汹汹的架势,仿佛是要抓奸成双。 伊哈娜拍了拍衣袖,起身跟上。 塔娜和阿布苏默默对视一眼,内心深处都涌现出一股无力的尴尬,认命地跟了上去。 救命!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没想到见了来人,莽古济非但不慌,眼睛还乌溜溜地咕噜咕噜转,趁着克充格因着舒舒雅突然出现呆愣的瞬间,一把扯着男人的衣襟: “伊哈娜,幸好,幸好你们来了!……就在刚才,我,我们……” 似乎说不下去了,莽古济只拿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抬头看向克充格。无意中,纤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挺起,丝毫不避讳散乱的衣襟和凌乱的口脂。 别说舒舒雅了,连塔娜都觉得可气。 第203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34) 三格格这么一副不惜纠缠有妇之夫的画面简直辣眼睛到极致。 说出去都丢了建州的颜面。谁能想到堂堂努尔哈赤亲女,居然能豁出脸面,强行碰瓷一个有婚约的男人? 说出去,谁信呢?! 在此之前,就连舒舒雅都一千个一万个不信。 可如今,表面上任谁一看,三格格也是一副疼宠过度的模样。 这副欲语还休的小女儿情态差点没让克充格把眼珠子给瞪出来,慌乱地挣开女人的钳制,一时间竟然百口莫辩。 “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你相信我,求你相信我,舒舒雅……” 说实在的,若不是伊哈娜他们亲眼所见莽古济碰瓷不成该嫁祸栽赃的一系列骚操作,恐怕真的要相信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情。 舒舒雅自然知道他是清白的,可这口郁气就是咽不下。可……三格格纠缠的时候为什么不拔腿就跑,非得在这儿玩什么你追我赶的游戏? 难道不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不可否认,舒舒雅现在的的确确是迁怒了。 见舒舒雅脸色难看,却一言不发,克充格彻底慌了神。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来花园吹风,这些都不是我做的……”说着,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伊哈娜。 伊哈娜提步朝三格格走去,百思不得其解。天底下的好儿郎有的是何必为难一个心有所属的有妇之夫? 依着三格格的容貌和地位,怎么看也不该是恨嫁的模样。 究竟什么脑子,才能想出来这般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难道就不怕努尔哈赤一个恼羞成怒,亲自上手砍脑袋? 伊哈娜无视克充格的求救,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三格格,忘了告诉你。真是不巧,我们一不小心可是从头看到尾。” “呵,那又如何?本格格会在意这个?” 话不用说,伊哈娜就明白,莽古济压根就不怕被人发现。 她反倒是巴不得被人发现,多个证人,好顺理成章地收一个驸马。 既然如此…… 伊哈娜挑了挑眉,补充道: “哦,对了!若是让大汗知道,三格格居然敢公然威逼利诱强抢有妇之夫,还是在蒙古贝勒跟前丢了人,这可如何是好?” “你,你敢威胁我?!” “三格格怕不是想多了,这不过是善意的提醒而已。毕竟,你也不想大汗知道一切,是?” 伊哈娜丝毫不怕莽古济的狐假虎威。 莽古济敢赌努尔哈赤迫于压力一定会给二人赐婚,可她也敢赌,威逼利诱让建州丢脸的罪魁祸首,下场必定不会好到哪里。 把一切下作又不堪入目的手段暴露在阳光下,绝对是下策中的下策。 唯一没料到的,除了克充格的负隅顽抗,就是这四个蹦出来坏她好处的搅局者。 莽古济还能如何? 只能气咻咻地作罢,眼睛在飞走的克充格身上打转,差点委屈地掉眼泪,平白堕了威风。 她当然知道阿玛知道知道事情原委会是什么反应。对待他们这些儿女,从来不会和宽容仁慈挂上钩,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严父。 万一被伊哈娜告发自己做了威逼利诱有妇之夫这种事……莽古济猛得打了个哆嗦,随之而来的除了害怕恐惧外还有深深的不甘怨恨。 她堂堂建州的格格,居然被一个下人拿捏住。她就问一句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深重的屈辱感袭来,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自从额娘被废除大福晋之位以后,她就深刻意识到伊哈娜这个女人在阿玛兄长眼里的与众不同。五哥和额娘常常叮嘱,务必要和伊哈娜搞好关系。 她,努尔哈赤最受宠的女儿,居然还要讨好一个只会逞匹夫之勇的女人?荒谬!这简直是荒谬! 同样都是女人,她为什么就只能偏居一隅,整日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连嫁给谁都不能自己做主。 而伊哈娜呢?简直就像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有绝世的容貌不说,还是父汗和大哥的心头肉绕指柔,手握重兵。谁不知道如今建州最强悍的一支军队就来自伊哈娜麾下? 可她呢? 失去嫡女位置不说,刚满十二岁那年就被匆匆许给哈达部部主,一个好色又无能的老头子。 幸亏哈达部落被灭得早,可她如今老姑娘的身份也没好多少。 阿玛忙于政务,额娘更在意兄长,嫁人的事只能靠她自己削尖了脑袋拼命钻营。 好不容易看上了克充格,居然宁愿选一个伺候人的奴婢,也不选她。如果不是伊哈娜搅局的话,今日不论说什么,她都要把人给搞到手。 “行了,起风了,早点回去。” 伊哈娜丝毫没有察觉莽古济的小九九,当然就算察觉到了也不会关心。 半大点的脑子全用在争抢男人身上了,天底下的男人千千万,非得抢心有所属的那一个?图什么不好呢? “三格格还是死心为好,强扭的瓜到底不甜。” 莽古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大摇大摆离开,脸红涨得厉害,不是羞得而是气得。 宴会进行的很顺利,努尔哈赤的好心情却在半路坏了个一干二净,当着众人的面没有发作,回到书房抑制不住地大怒一场。 不仅自己的好弟弟想方设法给自己添堵,就连亲生的女儿也横插一脚,净会丢人现眼。 “混账!混账!富察·衮代,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努尔哈赤素来是一个冷静睿智的人,多年来养出的野望和胃口让他变得喜怒不形于色,这般拍着桌子气急攻心的模样,衮代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莽古济神经质地抠着指甲,腿软成面条,颤颤巍巍直哆嗦。 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一点:阿玛是真的生气了。 “大汗,您别生气,求求您真的别生气。为了一个克充格,不值得——” 说着,富察·衮代狠狠剜了莽古济一眼,试探上前,试图把手扶在男人肩膀上。 “给我闭嘴!这是一个克充格的事吗?”努尔哈赤一把拍开女人的手,指着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瞧瞧,怪不到莽古济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原来是你这个好额娘手把手教的!” 莽古济往日里娇纵蛮横仗着格格的身份肆意妄为,他这个做阿玛的不是不知道,大多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最近的事确实有些过火了。堂堂三格格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还不算,青天白日之下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逼人就范,他不需要一个只会给自己摸黑不知悔改的女儿。 努尔哈赤身上大男子主义极重,莽古济再如何也是他的女儿,满腔的怒气一下子发泄到衮代身上。 “阿玛,你别怪额娘!凭什么伊哈娜要什么有什么,我不过是看上一个男人而已,值当的大张旗鼓?!” 三格格心里很委屈,不知道从哪儿来得勇气,梗着脖子开始据理力争。 然后就被富察·衮代厉声喝止。 “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你非得故意去抢别人的未婚夫?!我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吗?简直丢人现眼!”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结结实实地甩在莽古济脸上,把人直接扇懵在原地。 “额娘,你居然打我?!呵呵,你居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打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莽古济捂住半边脸,火辣辣的疼,说完含着眼泪一路小跑不见人影。 富察·衮代打完就后悔了,她怎么能动手打莽古济呢?女人疲惫地闭了闭眼,恨不得自己刚刚听见看见的都是错觉。 这个女儿确实是宠溺过了头。 建州的春节仍旧过得热热闹闹,只是侧福晋叶赫那拉氏的病愈发重了。 大夫说,恐怕活不过明年开春。皇太极自打从叶赫回来后,就隔三差五守在叶赫那拉氏身边,如今更是寸步不离。 皇太极什么办法都试了,怎么试都没用,后来他索性不再试图抓一些苦苦的药,就是更加黏着叶赫那拉氏。考虑到这臭小子孝心可鉴,努尔哈赤索性没管。 叶赫那拉氏的身子很快就不行了。药汤换成滋味更好一些的药膳,皇太极让婢女端过来打算亲自喂,靠得近些,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掀开床幔,就见叶赫那拉氏脸色惨白直挺挺的僵立,仔细探查已然没气了。 “啪”的一声,药膳摔在地上,滚烫的热气蒸腾,却丝毫没有唤醒床上人的神智。 皇太极震惊地看了看床榻上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刚刚还和自己讨价还价不喝汤药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被死神夺走性命。 “额娘,都是我不好,让你走的不安心。” 皇太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跪了个瓷实。他深吸一口气,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孤狼一般痛苦哀鸣。 额娘临死前终究还是没有见到祖母最后一面。而他这个做儿子的,居然懦弱到连祖母去世的消息都不敢纰漏,生怕一个不小心雪上加霜。 皇太极眼里划过仇恨的眼神,暗暗把这一笔账算在了布扬古身上。 皇太极心里积攒的郁气还没消散,布扬古又再次戳中了建州几位阿哥脆弱的心脏。 布扬古再再再次给东哥订下婚约,这次红线那头绑着的是辉发部的拜音达里,于是,原本拜音达里同建州的婚约被人彻底遗忘在脑后。 大殿内,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正托着腮一本正经走神的伊哈娜。 伊哈娜:“我和拜音达里早就一刀两断了,各位……这是葫芦里藏着什么药?该不会还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怎么会呢?伊哈娜,你的人品我们还能信不过?” “是啊,是啊……” 众人拨浪鼓似摇头。 “行了!”伊哈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开门见山,“共事这么久,谁还不知道谁啊?!说,又让我做什么。” “那……当然是劝拜音达里他迷途知返了。依我看,领兵的最好人选就是伊哈娜了。” 用辉发的人进攻辉发古城?伊哈娜挑了挑眉,她自认为手下的将士还没强大到这种地步,这又是如何残忍。 “阿玛,我去,让我去!” 皇太极也不管会不会惹得努尔哈赤心生不快,贸然出声。 说实在的,现在的他太过弱小,失去额娘的庇护将会更加举步维艰,仇恨和失去挚爱的痛苦将会像影子一样如影随形。 权力,权力,是目前来说他最渴望的东西。 第204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35) 努尔哈赤倒是对皇太极主动挂帅的行为没有什么怀疑,女真族养的是狼不是狗崽子。 会争会抢,征服与血性才是狼的本能。 最终,决定皇太极和伊哈娜兵分两路,出兵辉发古城。 只不过皇太极在明,伊哈娜在暗。 事实证明拜音达里敢公然撕毁婚约,彻底倒戈叶赫部,并不是一时邦邦两下头脑发热的结果。 城楼被特意改造过,高耸坚固程度远远高于曾经所见。 拜音达里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十分舒服自在,露出标准的八颗牙,表情似乎是有恃无恐。 在皇太极的带领下,双方展开一场激烈的交锋,甚至刚开始着实吃了强攻的亏。 将士们紧紧绷着一根弦,多次强攻不下,委实乱了几分,差点自乱了阵脚。皇太极连觉都不敢睡,生怕一个不小心错过了敌袭,无知无觉死无葬身之地。 建州军队能文能武,个个武艺高强,都是经过伊哈娜训练训练以一敌十的勇士。 而辉发部常年疲于内乱争斗,尤其是当初伊哈娜带着三分之一的势力,包袱款款走人,后来的辉发部颇有些后继无人的乏力疲惫。 三天后,伊哈娜与城内旧部取得联系,里应外合,将辉发部彻底打散,不复存在。 一行人打道回府,却发现整个贝勒府外松内紧,弥漫着硝烟的气息。 皇太极和伊哈娜对视一眼,急匆匆朝贝勒府赶去。 “阿玛,这些功勋荣誉哪一个不是我亲自带兵一点点打下来的,凭什么说我擅自邀功?” 褚英把桌子拍得邦邦响,眼睛像是会吃人一样,一寸寸扫过一众兄弟和功臣,最终落在努尔哈赤身上。 “阿玛,怎么,连你也认为我有二心?凭什么?就凭他们嘴里口口声声说的专军机、裁政事?” 褚英背挺得直直的,在某一个瞬间,他对权力的渴望达到了峰值。 呵,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分明是他挡了某些人的路,谁让他是努尔哈赤的嫡长子又战功赫赫呢? 褚英看着上首一言不发的努尔哈赤,又将目光投向下首虎视眈眈的狼子野心,在伊哈娜踏进门的瞬间,缓缓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嗣子的位置,除非他死,否则就一定不会是别人的。 倒是他的好阿玛,真是够狠心。 这是只杀一个舒尔哈齐还不够,现在又把目光投向自己的亲生儿子。汉人的兵书里恐怕也没有“虎毒食子”这一计? “大阿哥,我们也不想怀疑你啊!可是,这些日子你从我这儿占了多少便宜了?” “就是啊,大汗如今还在,大阿哥对着我们这帮子老臣指指点点不说,光是疯狂收敛权力和金银这一件,真要到了日后……” 众人默契对视一眼,眼里闪过赞同。 “我们承认大阿哥的足智多谋,英勇善战,甚至执掌国政也没什么错处。但大汗,我们跟着大汗攻打图伦城的时候,褚英还是个奶娃娃呢!现在翅膀硬了,就想来分我们的权,恐怕多少有些不合适?!” 说话的是扈尔汉,面色充满愤懑不平。 褚英差点忍不住嗤笑一声。 什么时候,女真一族也开始盛行倚老卖老这一套呢?他是嗣子,凭什么要被一群臣子左右? 既然如此,他先下手为强又有什么错? “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扈尔汉。” “够了!褚英,你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努尔哈赤厉声怒喝,望向褚英的眼睛有些失望。 恨不得现在就掐着脖子好好问问,他是不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如此怠慢一众功臣和前辈? 连笼络人心都做不好的嗣子,他又怎么能放心把大业交给他? 如果不是当初自己亲自看着佟佳氏生产,努尔哈赤真要怀疑福晋当年生的是不是个棒槌。 “行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伊哈娜在边上静观其变,多少人羡慕建州的如日中天,相继吞并哈达辉发二部,将才辈出,却不曾有人看见这背后隐藏的风浪。 看见伊哈娜平安归来,努尔哈赤心头的郁气都松快许多,当着重臣的面狠狠骂了褚英几句,一刻钟过后,话锋一转: “我看你就是平日缺一个管你的人,行事这才如此肆意妄为。这样……叶赫部正好送来几位联姻的格格,你从里面挑一个做大福晋。” 剩下的再赐给重臣、勇士和几个儿子。 此言一出,屋内寂静了一瞬。 围观的众人纷纷朝褚英投去了羡慕嫉妒的目光,只除了褚英本身,阴沉着一张脸。 众人只当褚英得了癔症,一下子高兴得缓不过劲来。 毕竟,能被允许在大汗之前,率先挑选联姻的格格,无疑不是荣耀的象征。 褚英扭头深深看了伊哈娜一眼,一双眼睛冷酷无情: “不了,我还是不扫阿玛的兴为好。阿玛,你是知道的,我是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娶回来一个出身叶赫的女人。” 他爱慕伊哈娜的事简直是人尽皆知,只可惜美人心似铁,就差投怀送抱那招还没用了。 阿玛的小心思之前没有发现,但他也不至于蠢笨到这个份上。更何况,阿玛可是刚刚把辉发旧部整个包圆,打包起来一并交到伊哈娜麾下。 这样一来,他的神女梦可就更没戏了。 努尔哈赤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居然当着兄弟和老臣的面,公然下他的面子,眼前一黑,险些被这个不孝子气得晕死过去。 他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多年喋血沙场的经历让他的变得冷硬威严,膝下儿子众多,他将所剩不多的慈父之情都给了佟佳氏替他生的三个孩子。 尤其是褚英,这个他一手带大,陪他从微末发家走到现在的长子。 褚英是特殊的、被偏爱的,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眼睁睁看着长子压榨底下的几个兄弟揽权专权而置之不理。 如今,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孩子选择当众违背自己的阿玛,努尔哈赤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差点没气得戳到褚英的鼻子: “好!好!好啊——那你就给我滚!” 他算是看出来了,褚英这分明是一副死不承认外加死不悔改的态度。 明知道众人施压形势不利的情况下,仍旧毫不妥协…… 丝毫不知道,努尔哈赤已经在心里给他打上了愚蠢冲动的莽夫标签。 褚英没有说话,霍然起身,“嘭”的一声将满屋子的讨伐声远远抛在后面。 重臣们对视一眼,暗自点头。这位大阿哥若是收敛点还好,可若是羽翼未丰就急着薅他们的毛,那不是火中取栗玩火自焚呢吗? 大汗分明还是向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训斥打压的同时还不忘替大阿哥拉拢叶赫部。 其实按照建州和叶赫部愈发紧张的局势,距离图穷匕见的那一天也不会太远,就算是大阿哥不答应联姻叶赫和大汗也不会说什么。 可谁承想,大阿哥居然这般容易上钩呢?! 第205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36) 伊哈娜点点头,跟在褚英后面追了上去,“大汗,诸位大人,我先行一步。” 说实在的,她着实有些不忍心看到威风凛凛的狼崽子被淋成落汤狗。 褚英委屈地不得了,只可惜没走出去几步就被人一把握住手腕,条件反射性地抬手还击,随后只感觉腰窝一麻,接着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什么人啊?!居然敢动……” 等到褚英终于恢复理智,挥出去的拳头紧急刹车,这才有些慌乱地开口: “伊哈娜,你,你怎么来了?” 说着,手腕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拉着随意推开一扇门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没有蜡烛,只能隐隐约约看清楚男人的轮廓。 褚英现在大脑中一片空白,全部的理智和思维都集中在伊哈娜温热绵软的像一样的手心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别的。 “行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和额亦都他们这帮老臣起了冲突?” 转身,“吱嘎”一声把门关上,伊哈娜顺势松开了手。 手里绵软的触感消失,褚英眉头下意识锁紧,好容易压下来的怒气瞬间卷土重来。 明明没喝酒,脑袋却晕乎乎的。 黑暗下,一股不吐不快的郁气积攒在胸前,憋屈在心底的话全都要一股脑冲出来。 “他们是臣,我是君。就算是我拿走他们的权力又有什么不对?更何况,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居然有胆子染指我手里的兵权。不就是看我手里的功劳太多,挡了不少人的路吗?” 褚英转过身来,黑暗中费力地描摹伊哈娜的容颜,眼神却冰冷又高高在上,仿佛对刚刚的话充满鄙夷。 “他们的目的不就是拉我下水吗?谁让我那个更容易操控的弟弟,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呢?” “还有阿玛?!” 褚英越说越激动,话还没说完,一拳捶在南墙上。 望着男人疯狂不理智的眼睛,伊哈娜恍惚中觉得,今天的谈心似乎就是一场错误。 “……阿玛居然让我和布扬古那个老狐狸做亲家?!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这算是真情流露吗? 借着月光,褚英脸上浮现出罕见的失落和伤感。 双臂无力地搭垂在膝盖上,整个人呈现出一副不甘心又夹杂几分颓废的模样。 伊哈娜仰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辈子她不会做知心大姐姐,也没兴趣做知心大姐姐。 用拳头解决问题才是最简单粗暴的途径——伊哈娜深以为然。 伊哈娜把人拉进去,又把人拉出来,在黑暗中拖着褚英,稳步朝演练场前进。 一路上,活生生拖着褚英不说,还嘀嘀咕咕数落个不停。 “大汗还活的好好的,褚英你操什么闲心?如何平衡五大臣的势力,努尔哈赤一定有所考量,轮得到你出头吗?什么时候你有资格替大汗做决定了? “你只是嗣子而已,只要大汗在一天,你揽权就是越俎代庖,有不轨二心。” “现在你只要做好自己,多余的事少做不做。” …… 伊哈娜直说得口干舌燥。 说实在的,要不是看中褚英心眼不坏,武功高强,脑子不是很灵光但胜在听话,又和她有一夜夫妻恩情的份上,她才懒得废这些心思。 “行了,我也不是跟你讲道理的。”是真心实意想把他脑子里的水给揍出来。 还不等褚英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整个掀翻在地。 爬起来,又被扼住脖子,一脚踹到台下。 “咳咳咳——” 褚英面色狰狞了一瞬,胸口处的印记隐隐生疼,他不由得伸手去捂,“咳咳,伊哈娜,你下手怎么这么重?” 现在下手重,总比最后一杯毒酒送上路强? 人总会高估血脉的力量,往往会忽略上位者的铁石心肠。 伊哈娜还觉得自己下手太轻了,当着男人的面活动了下手腕,关节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再来!” 她今天一定让褚英认识到生命的珍贵和美好。 褚英还没缓过来就被伊哈娜拽着衣领,一整个凌空腾起,然后被狠狠掼在地上,瞬间五脏六腑移了位置。 是真的狠揍,丝毫不留情面。 伊哈娜下手重,但不是要打死他,拳拳到肉,每一下打得又重又凶,却从来不往关节要害处使劲。 当然,也避开了那张俊俏的脸蛋。 “伊哈娜,我错了,下次我一定不会当面顶撞父汗,不会这么鲁莽——” 褚英忍着浑身上下的疼,虽然武功不弱,却丝毫兴不起闪躲反抗的念头。 他恨不得伊哈娜下手再重一点,最好打残了,这样下半辈子就能借机讹上她。 这样想着,褚英竟还露出一个快意的笑来。 等到伊哈娜彻底揍爽了,已经夜半三更。 褚英明明到了扯扯嘴角都疼的地步,仍旧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咳咳,揍了这么久,手疼不疼?” 伊哈娜……生出满头的问号。 伊哈娜揪着衣领把人搀扶起来,然后仔细观摩,心里生出几分担忧。 这莫不是下手太重,结果直接把人脑子给揍坏了? 伊哈娜虽长着一张显年轻的可爱脸,但极少露出这样温柔和煦略带担忧的表情。 褚英心里一甜,趁机把脑袋耷拉在女人温热的脖颈处,语气抽抽噎噎:“好疼啊——伊哈娜,你还生我的气吗?” 借着皎洁的月光,褚英偏头,朝旁边看,看见伊哈娜温柔动人地容颜,她的面上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美得让褚英焦躁不安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伊哈娜这顿打得他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重装了一遍,筋骨舒畅,可怜巴巴的眼珠子骨碌碌让人看得人心软。 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雄性荷尔蒙的勇士,突然露出一种让人牙疼的小心翼翼,伊哈娜继续多看了男人两眼,就别过头,半拖着男人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隔日,褚英就亲自求见努尔哈赤,据说跪了整整一个时辰,父子俩这才冰释前嫌。 褚英主动低头服软,只是和叶赫部联姻的事一直不肯松口。 一众重臣阿哥不明就里,还当是昨日事发,大汗要惩罚大阿哥,一个个面上不显,心里却浮现喜色。 他们还当是大汗会袒护褚英这个嫡长子。 第206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37) 但努尔哈赤的态度异常坚决,叶赫部的联姻势在必行。 况且……努尔哈赤也有自己的私心。 温柔乡,英雄冢。 努尔哈赤是觉得不该继续纵容褚英胡作非为,他的话已经听不进去了,索性就让褚英未来的福晋来管。 他就不信再过个几年,有了血脉相连的儿子,褚英行事还能这般无所顾忌。 “阿玛,要娶还是您自己娶!反正您年富力壮,说不定还能再给我添个弟弟……” 褚英很是理所当然地回道。 他本就是喜欢伊哈娜,他特别担心阿玛为老不尊,趁机挖他墙角。 “好,好,褚英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努尔哈赤面皮涨红,差点被这个混不吝的混小子气了个仰倒。 他一个不惑之年的老男人,娶一个甚至几个十二三岁的格格,就算外人不编排,伊哈娜又该怎么想? 他自己对伊哈娜的小心思本身就没有遮掩,就算是遮掩了,日久天长也会被人发现纰漏。 褚英这个小子,还真是好的很—— 脸色阴沉下去,刚想说什么,坐在一旁的代善突然出声。 “阿玛,您看这联姻要不要换个人选?” 空气中陷入诡异的寂静。 褚英和努尔哈赤齐刷刷扭头,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主动请缨的代善身上。 直看得代善头皮发麻,努尔哈赤深沉中带着探究的眼神让代善早就打好的腹稿瞬间胎死腹中。 “换谁?你觉得……谁最合适呢?” “我。” “哦?喜欢哪个?” “东哥。” 褚英震惊地看着代善,头一次发现这个弟弟居然是如此长情。 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一个东哥而已,怎么就迷得原本精明的弟弟念念不忘? 更何况,大福晋贤良温柔,还有一个聪明的多尔衮。 糊涂!糊涂啊! “大哥,你不是也为伊哈娜守身如玉吗?” 代善的眼神明晃晃写满了质疑。 “我和你,一样吗?伊哈娜对我可是……”褚英一拍桌子,有些得意洋洋看过去。 这个呆瓜还不知道,他早就抱得美人归了。起码是肉体上。 “哦?对你又是怎么样?” “没怎么样?不过联姻就算阿玛答应,布扬古也不会答应。” 褚英懒得搭理剃头担子一边热的代善,把问题重新抛回去。 代善请求的目光落在努尔哈赤身上。 努尔哈赤……简直头大如牛,代善看着明事理,但真拗起来,褚英也比不上。 而东哥,就是种在代善死穴上的标志。 ………… 布扬古点了人,抬了聘礼,带着诚意前往叶赫部下聘。 结果……连叶赫那拉·东哥的影子都没看到,直接被人拒之门外。 三个月后,传出叶赫部和乌拉部联姻的消息,对象就是布占泰和东哥。 代善:…… 夜深人静,代善快气死了,一夜辗转反侧。 布占泰为了讨好东哥,恶向胆边生,甚至迫不及待地将出身建州的福晋囚禁起来,算作投诚。 “看来,布占泰和乌拉部不能再留了——” 第207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38) 代善躺在床上,眼睛望向房梁顶发呆。 阿巴亥背对着代善,眉心微微皱起,手却下意识护住小腹。 严格算起来的话,这具身子正在孕育一个三个月的小阿哥。 夫妻俩中间隔着宽宽一道,楚汉河界,同床异梦。 阿巴亥耳尖,清楚听到枕边人清浅的叹息,听得人拧起了细细的眉头。 眼看着又和叶赫那拉·东哥攀扯上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心里就一千个一万个不欢喜。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 代善近日愈发冷淡,一日三餐连就寝也见不到人影,平日里甚至连检查多尔衮功课的时间都没有。 摆明了是明晃晃的迁怒。 毫无疑问,阿巴亥出身乌拉部,尤其是布占泰侄女的身份,让代善本就不美妙的心情雪上加霜。 一想到阿巴亥,就想起布占泰,一想起布占泰,东哥即将下嫁乌拉部的消息像重锤一下一下狠狠敲在心鼓。 明知道阿巴亥是无辜的,代善仍旧不由自主地迁怒,关键时候只好选择逃避。 阿巴亥可以容忍自己和代善相敬如宾,但绝对不允许多尔衮受任何委屈。 可惜,乌拉部大势已去,乌拉和建州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一遇到根本不给对方开口说话的机会,对视过的眼神都盛满杀气。 阿巴亥清楚地明白,以后的日子,能依靠的就只有代善这个夫君了。 阿巴亥想到自己的夫君跟魔怔一样爱慕一个老女人,不知道许过多少任夫君就生气!她最讨厌吃里扒外的人了!谁要是敢背叛她,她就让这个人吃点教训。 女人黑玉般的瞳眸和黑夜融为一体,忽明忽灭,彻底失去了踪迹。 看来,她要替多尔衮和肚子里的小阿哥多做些打算了。等到东哥作为战俘被代善纳入后院一切都晚了。 阿巴亥从来不会怀疑建州女真将士们的实力,乌拉部远远不是对手。 ﹉﹉ 不日,努尔哈赤亲自点兵,攻打乌拉部。 因为褚英不久前不理智的揽权行为,被断然剥夺了领兵权。 而代善和皇太极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各自点兵出征。 军队集结的号角响起,大军开拔,浩浩荡荡的精锐骑兵轻装上阵,骑着马,令行禁止。 日上三竿,两军在乌拉主城前对垒。 皇太极和代善扯住缰绳,示意战鼓擂动,对面主将博克立于万军之前,布占泰却不见踪影。 “布占泰去哪儿了?是不是不敢应战,索性去当缩头乌龟去了?!” 皇太极纵马上前几步,扬声喊道。 “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身后的建州军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声。 建州军队士气高涨,一路上过关斩将,浑身上下连战马都肃穆着一股凛冽的杀意。 如今,对面的乌拉部只剩下主城这最后一道防线。 在对面敌人的哄笑中,乌拉部的将士脸色铁青,定力差些的,差点忍不住拔刀就要冲下来和敌人一决高下。 “光耍嘴皮子有什么本事?!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博克也被激起了火气,挥手示意进攻。 双方顿时混战在一起。 双方见了面,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往死里打,一句废话都不想说,瞬间就扭打在一起。 每一拳每一脚都相当用力,还特意瞄准要害踹,招招到肉,丝毫没有手软。 城楼上。 一开始博克还颇为慵懒镇定地靠在城楼上,静静看着下面混战的局势。现在留在乌拉主城的都是精锐之师,不是地方的乌合之众能比的。 可是很快,他就彻底笑不出来,轻松惬意被慌乱和震惊所取代。 “怎么会这样?”博克脸色铁青,此时才幡然醒悟般意识到建州骑兵的实力,“快,快让将士们撤!你,你,还有你,都愣着做什么?!” 第208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39) “好,好你个努尔哈赤!好你个建州!”主将博克气得脸色铁青,布占泰出现又消失,再次不见了踪影。 慌乱之中,乌拉部众败军之犬似的逃窜,在敌军冲上来的前一秒,城门重新关上。 此时,建州军连下三城,博克率领最后三万精锐勇士,欲同对方决战。 努尔哈赤望着眼前胶着的战事,再次打起了招抚的主意。 “久攻不下,兵马劳形。乌拉部受到重创,但仍威风不减,强攻虽好,不如考虑考虑招安?” “招安?” 代善没有说话,一向纯良孝顺的皇太极却率先开口嗤笑。 “阿玛还不了解乌拉那拉氏的德行吗?被盟和出尔反尔是他们最擅长也是坚持最久的事。难道大家忘了穆库什和额实泰是怎么被囚禁侮辱的吗?” 话音刚落,众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隐忍的表情。 “是啊,八弟说的没错!”代善肯定地点点头,迫切地劝说,“阿玛,去年我们同样兵临乌拉城下但却出于仁慈,放了他们一马。可是他们是如何报答我们的?” “就是,当初布占泰那个老小子可是叩首和大汗请罪,结果呢?我们撤兵当天不还是照样撕毁约定,转头拿箭对准穆库什吗?那可是大汗的亲女!” “哼,乌拉部已经准备要改姓叶赫那拉氏了!布占泰送自己的儿子女儿当人质也就算了,那群大臣居然也愿意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叶赫当人质……” “我看二阿哥和八阿哥说的对!到嘴的肥肉不吃,难道要白白送给布扬古那个老狐狸?我不同意!” …… 主帐内一片硝烟弥漫,伴随着无休止的争论,众位阿哥和将士没有一个同意就此撤兵,进行招安的。 “好!” 努尔哈赤兴致勃勃,狠狠拍了拍桌子,“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一鼓作气,一起啃下这块硬骨头。” 建州和乌拉早就结下死仇,而这次不失为一个铲掉宿敌的绝佳机会。 下首的士兵将士一个个吵得热火连天,眉色飞舞,激动起来唾沫星子横飞,差点没按捺住手上的动作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第二次对垒,低沉的擂鼓声闷闷的,博克站在北门城楼上,脸上缓缓露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皇太极绷着脸,死死抑制住不受控制跳动的眉心,脑海里快速划过一道不祥的预感。 博克站在万军之中,抻着脖子眺望有恃无恐,“努尔哈赤,若是再敢强硬攻城可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了!” 随着话音响起,一旁的士兵动作粗鲁,手里拽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女人,隔着厚重的城墙,逐渐显露面容和身形。 待到看清楚城楼上那张似曾相识的容颜,皇太极和代善默契地对视一眼,眉心处的沟壑又深了几分。 心里不知道把博克这种无耻之徒痛骂了多少遍。 “妹妹!” 巴布海把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手心一个用力,勒紧缰绳,就要冲上去把欺负穆库什的混蛋砍成一团烂泥。 “哥哥,阿玛——救救我!” 皇太极眼疾手快,一个猴子捞月将人拦下。 建州的将士们有一个算一个,简直被对方的无赖行径和下作手段震惊得无以复加。该说,真不是出尔反尔的布占泰吗? 千百年来,无耻到拿女人的命要挟敌方典型少之又少。 女真族的女人虽然剽悍结实甚至能在必要时刻上阵杀敌,但仍旧是被保护的对象,尤其是在刀枪无眼的战场上。 代善作为兄长,掌握极高的话语权,一个眼神将挣扎不已的巴布海钉在原地,越过众人一马当先,纵马走了几步后原地站定: “博克!你的手段还真是肮脏,居然好意思对女人动手,还是你们乌拉酋长布占泰的福晋——” “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怂包胆小鬼!你这样的,还有资格称之为勇士?!大家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哈……” 瞬间唏嘘声一片,不少乌拉部将士的脸臊红得厉害。 博克的面色同样不好看,但理智仍在。 这群建州人的激将法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没有新意,不就是想诱使他打开城门,让他们好来一个瓮中捉鳖吗? 可他能上当吗? 如今这些骂声又如何,历史永远只会记得胜利者,唯一的胜利者。 过了今日,东山再起,还有谁能记得起曾经拿女人做挡箭牌的窝囊事? 唯一例外的是,这个穆库什居然这么好用,努尔哈赤的几个儿子倒是出人意料的念及旧情。 就是免不了瞒着布占泰那只好面子的笑面虎,那个老古板十有八九不会同意这最后没有面子的殊死一搏。 “废话少说!行了,莫要耍什么乱七八糟的把戏。真心疼你们的妹妹就退兵,要不就亲自打上来,我在这儿等你。” 面对激将法,博克并不不上当,说完就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一旁的巴布海深沉的失落感冲刷着原本清明的灵境台,脸上的失落感差一秒就溢了出来。 穆库什脸色惨白,脸上脏兮兮地混杂着血污,站在高高的城楼边缘凄厉地喊了一声哥哥和阿玛。 第209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40) “你混蛋!妹妹,哥哥现在就去救你!” 巴布海被这一声哥哥叫的怒上心头,不管不顾挣扎着就要向前。 听到巴布海话里的心疼,博克不由笑出了声,穆库什却是一脸绝望和惊骇,她本以为当初被布占泰当做抹布一样抛弃鞭打已经够耻辱得了,没想到博克也是个心狠手辣之徒。 瞧他轻描淡写不以为意的样子,仿佛面前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可以随意交换舍弃的货物。 布占泰和博克这两个混蛋,真是要不得好死! 这可冤枉布占泰了,天地良心,现在这会儿他正忙着抓紧时间和东哥洞房花烛呢,哪里有功夫过问手底下人的自作主张? 再次被代善拦下,巴布海怒火烧得愈发旺盛。 性子本来就不是耐隐忍的,同胞妹妹被人把刀架到脖子上威胁还能面不改色地讨价还价,更何况他可是答应额娘要把穆库什完完整整带回去。 所以,为了自家妹妹的安全,撤退就撤退。 早晚他会让布占泰连骨头带皮地吐出来。 “好你个代善!你不心疼穆库什,我心疼!我警告你,把手松开。” 话音刚落,代善钳制的手被猛得拍开,手背处一片通红。 巴布海凶神恶煞,指指点点的手指差点没戳到代善的鼻子。 代善气得脸色发白,他总要顾全大局,见巴布海的拳头毫不犹豫像要朝他面门砸去,一个晃神连忙安抚: “巴布海,穆库什也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不心疼?这样,我们还是派人先行和阿玛商讨情况。你……你看如何?” 代善说完话,眼神略显紧张地望向一旁神色难辨的巴布海。 这年头,“大哥”不好做,“二哥”更不好做。况且,手底下都是全身上下精成筛子的弟弟。 他不是弟弟巴布海,总要顾全大局。 如果这一次平白丧失这么好的战机,下一次再想攻破乌拉主城、活捉布占泰,还不知道要到什么猴年马月。 他等不起,父汗更等不起。 只可惜,巴布海完全没有领会到代善的意图,只觉得这个二哥比起大哥来还不如。 起码褚英对感情忠贞不渝,阿玛前前后后赐了多少个未婚妻,愣没答应一个。不像是二哥,被大福晋贴身婢女爬床不说,还差点闹得满城风雨,丢人现眼。 当初,他怎么就没早早发现代善冷酷无情的本质呢? 巴布海气得快要白眼一翻摔下马去,心里死活认定代善想拿穆库什的命做赌注,好趁机突袭。 再者说了,代善之所以现在还能云淡风轻地劝说他,没有像待宰的羔羊被人摁住脖子,不就是因为这浅薄的面子情吗? 恶狠狠看了一眼除了阻拦没有动作的代善,巴布海冷哼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和男人冷哼对峙: “二哥,既然他们选择肆意凌辱我们建州女真,那为什么我们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代善本能蹙起眉头,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继而劝解道,“我告诉你,你可别肆意妄为啊?!” “二哥,你的福晋阿巴亥可是满泰的女儿,布占泰的侄女啊——你该不会是忘了?” 巴布海瞪圆了眼睛,一脸你到底在说什么的惊讶状,手里的缰绳微微松开,转而叹息道: “怎么?二哥,你不会是不舍的?不过,我怎么听说你更在意那位要和布占泰洞房的东哥格格呢?” 巴布海简直要把代善的脸面放在地上去踩,一字一句每一寸都精准作用在男人脆弱的心房上。 乌云在头顶翻滚,代善青天白日的脸色似乎弥漫着一层青气,和往日大相径庭,阴森愤怒像一只走投无路戒备万分的孤狼。 他狠狠咽了咽口水,阿玛啊阿玛,你赶紧传个信过来啊!他真真不想把怀着身孕的阿巴亥给赔进去。 第210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41) 正在两人争论的功夫,穆库什从城楼上跌落下来。 谁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巴布海先是一愣,接着陷入了无限的悔恨和愤怒之中。 “妹妹——” 说着,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博克,布占泰,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双方瞬间混战成一团。 乌拉部的将士哪里比得上以逸待劳的建州军队,很快局势呈现一边倒。 另一边,乌拉城深处,一间小小的庭院张灯结彩,可四周鸦雀无声,透着几分不祥的死寂。 床榻上,美貌又不失憔悴的西施美人瑟缩在角落处,慌忙中一寸寸收拢散乱的衣裙。 床榻的另一侧,一个男人正急切地宽衣解带,原本简单的衣衫变得复杂繁琐。 “撕拉”一声,布占泰动作粗鲁了几分,喜庆的新郎服脱落在地,毫不避讳地展露遒劲结实的臂膀胸膛。 “哈哈哈哈,东哥格格,你到底还是我的了!” 说着,三下五除二就要往床上爬。 “混蛋!你别过来,布占泰,我警告你,别过来……” 水灵灵的眼睛蓄满泪水,恐惧席卷了全身,东哥双手抱膝蜷缩在角落拼命挣扎。 小猫挠痒痒般的力道,在布占泰的脖颈处留下几道冒血丝的抓痕,阻挡了男人攻势的同时,也成功地激起男人心里的愤怒。 “好啊!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女人!哼,平常一副清高的模样,最后不还是落到我手上了?” 布占泰站在女人面前,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莫名感到一股难言的征服感,“你说说,当初不悔婚顺理成章嫁给我当大福晋不好吗?” “我呸!” 也许是男人吃痛隐忍的表情冲淡了东哥心底弥漫的恐惧,半直起身子狠狠朝布占泰啐了一口。 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邪火,在男人逐渐危险的眼神中大放厥词: “我告诉你布占泰,你今天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代善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保证!” “我倒是忘了,你还是个有许多姘头的女人!” 布占泰气急了,不怒反笑,伸出一只手抚上女孩惨白的脸颊,粗糙的老茧一寸寸摩挲娇嫩的脸蛋。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却让东哥好不容易聚齐的勇气消散地一干二净。 “呵!你说的是建州那群货色?!代善他们能不能放过我我不知道,但是你,注定要成为我的福晋一定没有机会逃出去——” 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一阵刺耳中带着哭腔的尖叫,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布占泰的表情还僵硬在兴奋的那一瞬间,然后嘭的一声狠狠砸在床沿上,激起一阵尘土。 “皇太极,皇太极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呜呜呜——” “姐姐,东哥姐姐,你没事儿——” 皇太极风尘仆仆的身影显露出来,脸上挂着焦急的神色,掰着东哥的肩膀紧张的上下打量。 “我,我好害怕——” 东哥呆愣愣地盯着面前的背面朝上倒地的男人,下一秒才反应过来一头扎进男人宽厚的胸膛,眼泪逐渐洇湿浅薄的布料。 温香软玉在怀,让皇太极一时间愣在原地,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窃喜。 东哥姐姐,他心里矜持的扶桑明月,终于落到他的怀里。 等到代善气喘吁吁推开半掩的门缝,迎面而来的就是这幅英雄娇客互相依偎的画面。 第211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42) 三人只顾瞧见眼前的彼此,谁都没有发觉本已倒地的布占泰消失了踪影。 努尔哈赤接到消息,简直就是气的双手发抖。就是有人诚心阻挠他的帝业,原本对皇太极和代善欣慰赞赏的态度也直转急下。 瞧这副被迷昏了头的模样,哪里还有堂堂阿哥的样子!就连被解了兵权的褚英也不如。 所谓上行下效,努尔哈赤疑似对二阿哥八阿哥不满,意图重新重用大阿哥的消息在暗地里偷偷流传。 如今就是这样,哪里会有什么秘密可言? 当晚,建州女真部打道回府,与之同行的还有叶赫那拉·东哥。 布占泰趁乱逃往叶赫部,努尔哈赤想要将人要回,可是布扬古狡诈如狐总有理由推三阻四地搪塞。 如今这布占泰光杆司令,孤立无援,不知道是不是在叶赫部就算真的在,伊哈娜对他也只有同情的份。 你说说,人怎么就能如此倒霉? 好不容易娶到心心念念的女真第一美人,却又被人掏了老窝,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人希望这位曾经的乌拉酋长现在的丧家之犬好好活着。 其他阿哥、重臣对于代善和皇太极犯下这等严重的错误自然不能轻易放过,纷纷要求彻查还要另外加以处罚。 可他们这边不管如何商量,努尔哈赤总归还是护犊子,开始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血脉亲情。 最终的责罚也不过是狠狠责骂了一顿,这简直是打他们的脸。 忠臣们虽然对这样的结果不甚满意,但大汗平日里积威甚重,再加上两位阿哥也不是褚英那种野心勃勃的人,于是这件事情也就轻轻松松告一段落。 东哥被代善和皇太极带回赫图阿拉城后就惴惴不安。 对于代善这位曾经的爱人,她早就放弃了,更何况男人如今后院不仅有一位明媒正娶且怀胎八月的大福晋,还有一个爬床抬位的小福晋。 那位小福晋也是个相熟的面孔,据说是大福晋阿巴亥曾经的贴身婢女戴音察 反倒是皇太极那边,有表亲这层关系在,东哥于是顺理成章地住进后院。 代善不顾怀胎的大福晋阿巴亥,在皇太极院前日日徘徊,企图制造偶遇。 皇太极的后院也不是铁板一块,早早便娶妻,大福晋出自蒙古科尔沁性情温和,但同样出自科尔沁的侧福晋布木布泰却不是个好惹的主。 在东哥进府的第一天,就表露出强烈的不喜。 爷嘴上说是姐姐弟弟,可男男女女之间的事又哪能说得准呢? 一时间,后院内暗潮汹涌,连伊哈娜都听到了一些风声。 布木布泰在皇太极心里的位置虽然远远不如东哥,但架不住身后站着蒙古科尔沁一部。 而东哥出身的叶赫同建州关系愈发紧张,况且身份只是皇太极暂住的姐姐,就算有皇太极相护,可哪里有底气事事同女主人对着干? 一时间,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外面的一切都和伊哈娜没什么关系,现在让她惊讶的无以复加的是她好像似乎怀孕了。 确认这事的时候,褚英三番五次抓着大夫询问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双目无神呆坐了很久。 伊哈娜对怀孕的事没有什么排斥,但也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这个孩子,现在是不是该叫做“外室子”? 她怎么平常就没发现呢?况且,她并不想成亲生子啊!计划里没有加上这一项啊?! 褚英紧紧抱住伊哈娜,双手箍的紧紧的 过了好久,才柔声说道:“真好,我们要有小阿哥和小格格了……” “不过,伊哈娜,你打算怎么嫁给我?” 第212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43) 伊哈娜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嫁人? 她还真心没考虑过。 至于肚子里这个崽崽,也是始料未及。 算算日子,正好是出征前一晚上的那场厮混播下的种子。 真是男色惑人啊?!她怎么就没经受得住美男计呢?! 伊哈娜忧愁地拽了拽褚英又长出来的新胡子。 虽然这一世用的是人类的躯体,可她的龙崽崽打娘胎里就身怀紫气,必定生而不凡异于常人。 但未来的天下注定是属于爱新觉罗一族,她总不能让宝宝苦哈哈的去谋权篡位,和天命之子对着干?! 伊哈娜咬了咬唇,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 孩子他爹不是个精明的,武力够硬,但论起弯弯绕绕,只有被人愚弄的份。 她若是嫁给褚英,免不了暗自筹划一番让自家夫君登上大汗的位置。然后再努力一番才能让龙崽崽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可努尔哈赤身子仍旧硬朗,底下的几个阿哥重臣也不是好惹得,想顺顺当当推褚英上位,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 更何况,时间太长了,努尔哈赤身子硬朗不说,就褚英也是个长寿的面相。 伊哈娜简直难以想象,等到自家崽崽上位,乖乖的奶娃娃已经变成盘子里老的掉渣的黄花菜—— 实在是伤眼呢! 既然如此,还不如…… 脑海里迅速闪过一抹灵感,伊哈娜眼睛一亮,圆溜溜的黑眸瞪大。 ……还不如直接嫁给努尔哈赤做大福晋,然后让她的崽崽成为大汗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谁让女真一族有父死子继、兄死弟及的优良传统呢?!褚英只要活的够久,说不定还能当一把太上皇。 越想越觉得可行,伊哈娜情不自禁地抿唇一笑。 不过,……就是要委屈崽崽的阿玛了,平白降了一个位分了。 伊哈娜略带爱怜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褚英身上。 不过也没关系,想必为了宝宝,他大概应该可能也是理解得了?! 一旁的人褚英略有所感似的狠狠打了个哆嗦,莫名感觉尾椎骨一阵发麻,抱着伊哈娜柔软馨香娇躯的手愈发收紧。 整个人还沉浸在即将和心上人成亲的喜悦里。 丝毫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正算计着做他阿玛的大福晋,好好的儿子平白变弟弟。 “伊哈娜,一会儿我就和阿玛禀告,然后咱们另择良辰吉日成婚如何?” 褚英脸上表情略显期待,目光灼灼地盯着伊哈娜,不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他常常觉得,上天或许还是偏爱他的,在最摇摆不定的时候赐给他一个最恰到好处的孩子。 若要争夺嗣子位置,膝下稳妥的继承人就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曾经,褚英也曾天真幼稚地以为情能饮水饱,天地间可以只为了爱情存活。 可人心告诉他,他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身后出生入死的将士要他争,底下雄心勃勃的弟弟们要他争,努尔哈赤手下秣兵厉马赫赫战功的忠臣同样逼他争。 只要他一天是努尔哈赤的儿子,那么争夺劫掠的宿命就要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更何况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连他都不知道为伊哈娜守身如玉的日子还能坚持多久。 伊哈娜闭上双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靠在褚英的肩膀上。 ﹉﹉﹉ 五年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事情。 东哥嫁人,代善心死,昔日的恋人逐渐分道扬镳,深情随风飘散还是被深藏心底谁也说不明白。 皇太极终于娶到心心念念的东哥姐姐,琴瑟和鸣,大有空置后院,“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意思。 伊哈娜到底没有嫁给昔日的褚英,反而被努尔哈赤的主动请缨接盘“打动”,揣着崽崽,摇身一变成了建州女真名副其实的大福晋。 次年,生下一个虎头虎脑又古灵精怪的小阿哥。 努尔哈赤视如己出,褚英真心疼爱,两人都对这个小阿哥爆发出强烈的热情和疼爱。 伊哈娜把孩子生下来后,只负责闲来无事的的时候玩一玩,等到把奶娃娃玩得泫然欲泣,脾气上来猛得撅起屁股背对额娘,哭唧唧朝阿玛\/大哥要抱抱。 只是,大哥好奇怪,为什么要宝宝叫他阿玛? 奶娃娃晃了晃小脑袋,五短身材左摇右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不过,额娘说,只要他愿意,选谁做阿玛都可以。宝宝说了算! 当初努尔哈赤亲自带兵出征讨伐叶赫,战场上刀剑无眼,着实受了些皮肉之苦,留下不轻的后遗症。 于是关键时刻,伊哈娜作为大福晋挺身而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开启了走从龙之功一路薅龙气的人生。 第213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44) 和伊哈娜相处的久了,努尔哈赤这才明白,她不是养在笼子的鸟儿,不是低空翱翔的鸟雀,而是高空之上雪山之巅最自由热烈的海东青。 或许别的女子只是做到贤内助的地步就已经知足,伊哈娜却不同,她的野心比起男人来还要多个五六层。 那多出来的五六层野望,包括他屁股下面的座椅还不够,南边的大明,北边的蒙古,东边的朝鲜……占了剩下的全部。 要是努尔哈赤生活在一千年后,可能会了解到一个新的词——“工作狂”。 用它来形容现在的伊哈娜,再合适不过。 但是比起亲自开疆拓土,伊哈娜她更喜欢挑几个先锋替她卖命。 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她只负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把任务分配下去,最好找几个能干的好手替她卖命,闲暇时候就玩一玩自己的孩子。 她是什么脏活累活都干的吗?! 伊哈娜觉得自己亲自坐镇指挥,已经够纡尊降贵了。 若是当皇帝的都整天累死累活,那这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义? 做蛟龙喜欢的就是躺在巨大无比的珊瑚床上,舒舒服服等着功德和龙气不歇气地朝身上涌来,最好原地飞升。 凡事都讲究一个夫唱妇随,在伊哈娜这儿却是彻底反过来,妇唱夫随。 褚英打下叶赫之后,又包袱款款马不停蹄地朝大明进发。 尽管褚英充其量只算得上是个见不得人且心照不宣的情夫。还是可能被随时除名抛弃的那一种。 就连褚英也想不明白,他自己这么委曲求全到底是要干什么。 最近听说中原出了个李自成,他们的强兵强将总不能比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小卒要强? 褚英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大好形势在他这儿碰了壁,伊哈娜绝对会马不停蹄赶来清理门户,顺便还有时间编一个不靠谱但糊弄一时的理由把宝宝骗过去。 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宝宝跟前就会有新的阿玛一号,二号,三号出现。 谁让苏猛格,阿布苏还有多尔衮这个臭小子,跟盯着肉一样对伊哈娜虎视眈眈,甘愿为她守身如玉,孤独终老。 他的担心绝对不是多余的。 褚英后怕地缩了缩脖子,手上舞的虎虎生威长刀挥动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日子过得很快,后宅里的尔虞我诈过得更快,总有躲不完的明枪暗箭。 皇太极和东哥这一对神仙眷侣凑在一起过了快十五年,过到大明改成大清,孩子生下又夭折,两个人仍旧甜甜蜜蜜。 代善和阿巴亥这一对怨偶凑在一起的时间更长,长到多尔衮和多铎成了小皇帝跟前的伴读和玩伴。 前些日子,代善又纳了一位小妾,排行二十一。 代善日日笙歌,对这位侍妾超出寻常的宠爱让阿巴亥感觉有些不同寻常。 两人的关系愈发冷淡,连相敬如宾的表象都很难维持。 等到替自家额娘打抱不平的多铎剥丝抽茧,从府里老人那里问出只言片语的线索,又辗转寻到八叔皇太极那里,这才恍然惊觉,这位小妾竟与昔日的故人有五分相似。 多铎不由得替自家额娘鸣不平,可却又别无办法。 萨穆尔很喜欢多尔衮这个聪明又沉稳的堂哥,也喜欢虽然莽撞却一片赤诚的多铎,要是多尔衮不再把主意打到皇额娘身上就好了。 萨穆尔总是想劝解自己的好兄弟——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两个阿玛已经够让他头疼了,他可不想再多一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阿玛。 于是,百感纠结,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腹稿的小皇帝,决定趁着褚英阿玛陪皇额娘用早膳的功夫,进行一次主动且开诚布公的谈判。 “怎么了,今儿个老是盯着我瞧?”伊哈娜有些莫名其妙地睨了儿子一眼。 褚英同样无视自家没眼色的儿子,自顾自地替伊哈娜斟了一碗燕窝粥,当了皇帝娶了皇后的臭小子还是一样的没眼色。 “还不是看你容颜不老,现在仍旧美得让人心动。”褚英体贴地递上羹勺,顺便不着痕迹拍了拍马屁。 萨穆尔原本坐立不安的姿态一顿,接着面色变得更加纠结。 看了褚英一眼,转而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他这个阿玛揣摩皇额娘心思的功力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不过,萨穆尔动作一顿,同样端起一盏燕窝粥,边喝边感叹自家皇额娘的魅力。 成熟的美丽像一颗熟得爆汁的水蜜桃,太后娘娘绽放最好的花期,美得惊心动魄。 唉,也难怪自家情窦初开的兄弟一头栽进这滩情潮里。 第214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45) 这一场虎头蛇尾的谈话半路夭折,以小皇帝吃了一肚子狗粮告终。 华灯初升,鱼龙嬉闹,小皇帝弱冠之年的生辰宴操办得很是壮观。 萨穆尔高居庙堂之上,伊哈娜坐在一旁光彩照人,瞧着不像是太后娘娘反倒比皇帝后宫千娇百媚的宠妃还要貌美几分。 难道双十年华,还比不过半老徐娘? 事实证明,还真是如此。 没瞧见除了皇后娘娘,平日里掐得你死我活的众妃头一遭离皇上远远的,谁也不想好好的描红绘翠被太后娘娘衬得灰头土脸。 说来也是奇怪,常年混迹战场的太后娘娘非但不显沧桑,竟比年轻时更美艳几分。 “皇上不妨尝尝这糯米水晶糕,御厨的水平更精进了几分。” “还是这桃花酥好,皇上昨儿个才说的合您胃口,就是不知道这御膳房的厨子比起臣妾小厨房的厨子如何?” 两个位置靠上的后妃殷勤地招呼,互相别苗头,手里的帕子差点挥出火星子。 前有皇上后有太后娘娘,两尊大佛不偏不倚,献殷勤也讲究一个面面俱到 谁不知道皇上最是孝顺。 被献殷勤的皇上萨穆尔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继承了伊哈娜的娃娃脸,二十岁的年纪看上去不过才十五六岁,此时正笑吟吟地侧头和太后娘娘说些什么。 大殿内,歌舞升平,一曲舞罢。 “早知大清人杰地灵,不知这位是皇上的哪位娘娘?” 开口的是一位绿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一说话就是满嘴蹩脚的中原话,绿琉璃眼珠子里的惊艳毫不掩饰。 拜自家额娘是一个战斗狂魔所致,萨穆尔同样继承了好战开疆的优良传统,前不久刚刚打下来海那边的几块地。 这看起来水土不服的黄毛就是那座海岛的产物。 萨穆尔早就听闻这群异族人说话相当不含蓄,也知道自家额娘的貌美如花,可也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土着开场第一句就如此出人意料。 只好强忍住嘴角的抽搐,开口解释道:“你误会了,这位是大清最尊贵的太后娘娘。” “哦,我的上帝啊!不是皇后,居然是太后?!” 临行前,使臣做过恶补,对大清复杂的等级关系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当下夸张地捂住嘴巴,身形向后踉跄几步,一脸不敢置信,“请相信我,太后娘娘,您简直是东方美的化身。请允许我郑重的告诉你一件事……” “哦?什么事?” 伊哈娜被成功挑起兴趣,托起下巴,兴味地调整了一下身子。 “你真是太美了!我的东方女神,上帝是偏爱你的。” 使臣捂住胸口,情绪层层递进,从震惊到不敢置信,再到最后的狂热爱恋,真情掺杂着假意惟妙惟肖。 对方一番毫不掩饰堪称冒犯的话,不仅成功让萨穆尔沉下脸,也让伊哈娜愉悦地笑出了声,“你的话倒是有趣——” 两个人你来我往,开始互相吹捧,当然主要是使臣单方面的无脑吹,气氛炒的愈发激烈。 听得一旁的萨穆尔满头黑线,却始终插不上话,甚至不由地开始反思自己打下那座岛来,究竟是好是坏? 连黄毛绿眼的使臣都是这副没出息的德行,真难以想象岛上又该是如何模样…… 和小皇帝忧心中带着几分习以为常的习惯不同,相谈甚欢的场景成功刺激到某人敏感的神经——把坐在下首“没名没分”“委曲求全”又“见不得人”的褚英可气坏了! 大手攥着酒杯,骨节分明透出几条青筋,幸好有代善在一旁照看,这才忍住没一个箭步冲上去让滔滔不绝献殷勤的假鬼变成真鬼。 等到褚英的手完全从酒杯上松开的时候,新烤制的琉璃盏上赫然出现几道清浅的裂痕。 一旁的太监看见心疼地吸了口气,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大殿上,一帮重臣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在太后娘娘和大贝勒身上流连,目光晦暗不明。 毕竟大贝勒和太后娘娘之间暧昧种种的二三事,不说一清二楚,大家起码是心知肚明。 若不是小皇帝曾经被先皇宠溺到骨子里,依着褚英对皇上和太后母子的关心程度,他们都要怀疑皇上是不是太后娘娘和大贝勒私生子。 第215章 霸道专制的女真可汗vs一心搞事的辉发海东青(46) 宴会最终以太后娘娘春风吹度芙蓉面,笑语吟吟暗香来告终。 至于宴会过后,黄毛使者于某时某刻在某处被人套在黑麻袋里揍了个鼻青脸肿,此乃后话。 ﹉﹉ “皇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呆够了!我这把老胳膊老腿实在是干不来采银矿的活了……”这是刚从深山老林里采完矿回京的二叔兼二哥代善。 “瞧二贝勒这话说的,为皇上分忧岂不是幸事?老臣我鞠躬尽瘁,替大清勤勤恳恳开疆拓土又说什么了?可曾抱怨过一句?”这是刚从某一处岛国游回来的八叔兼八哥皇太极。 自打皇太极抱得美人归开始,这两人就互相看不上眼。拈酸掐尖是家常便饭。 当下,不知道谁先挑的头,唾沫星子横飞,就差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一个两个吵着闹着让皇上评评理。 萨穆尔见怪不怪地支起胳膊,他性子惫懒,这两个人吵得小皇帝有些分神,双目放空地盯着手边的奏折,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别看这两个兄长现在一副全凭皇上做主的表情,当初努尔哈赤病重的时候可没少不服气。 努尔哈赤死后,没有把汗位交给前面几个已经长成的阿哥,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奶娃娃。 甚至还放心地让大福晋辉发那拉·伊哈娜辅佐摄政。 反对的声音甚嚣尘上,其中闹得最厉害的就属各自手握两旗的代善和皇太极。 也就是伊哈娜铁血手段,萨穆尔也是个有天赋的乖宝宝,要不然苦哈哈去挖矿的说不定就是他了。 萨穆尔被自己的臆想吓到了,狠狠打了个哆嗦。 碧落姑姑下意识拧起眉头,上前几步,替小皇帝盖上内务府新送来的狐裘。 接着,这位劳苦功高的碧落大姑姑不赞同地扫了面前两位歇了火的贝勒爷,重新换了盏热茶,这才不放心地重新退下。 萨穆尔回过神,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绷着脸,一本正经看向面前的两位兄长,深深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还不到位。 一看就没有充分发挥两位贝勒爷的潜能,要不然他们怎么还会有精力在这儿无聊地掐架呢? 失职! 真是太过失职了! 萨穆尔叹气,望向两人的目光透出几分痛心疾首。 皇太极和代善对视一眼,后背猛的发凉。 一刻钟后,风尘仆仆回来的两位贝勒又风尘仆仆地出去,继续投入替大清添砖加瓦的事业当中去。 前朝有不再年轻但正直壮年的兄长和重臣,有年轻的伴读和侄子,连批奏折都有褚英这个名义上的长兄实际的亲阿玛帮忙。 后宫更是轻松,除了皇额娘时不时冒出什么新点子,萨穆尔皇上的日子过得简直再惬意不过。 他最擅长的就是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招摇撞骗,然后使唤人死心塌地干活。 做皇帝就是要享受,真要事事亲力亲为,那还要那帮子大臣做什么?他可不想累死累活一头栽倒在书案上。 萨穆尔悠闲地阖上奏折,一步三晃地朝慈宁宫走去。 又到了请安的时候,又是美好的一天呐! 等到彻底脱离这个小世界,伊哈娜才算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世界过得太过辛劳,替天道勤勤恳恳打了几年白工。 若不是报酬的确丰厚,在大清建国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龙气席卷神魂,冲刷筋脉,伊哈娜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到时非但罢工,拼着重伤也要和天道讨个说法。 “喂,镜子!”皎洁的白光一闪而过,伊哈娜重新化为人形,不自觉地摸了摸头顶上似乎要破土而出的两个小鼓包,“下次麻烦给我挑一个不那么辛苦的世界。” 现在她的事业心被狠狠压制,只想快快活活地享受一把。 ﹉﹉ “……我就算娶也不会娶一个成天戴面纱和斗笠的丑女!” 李植梗着脖子,双腿面条似的打着摆子,在曹家三兄弟虎视眈眈的目光中硬撑着不肯退后一步。 本来就是,他要娶的定是一等一的仙女,真定曹氏又如何?!这门亲事他今日是退定了。 曹传面色不虞,千宝贝万宝贝的妹妹嫁给李植这个文弱的公子哥,他这个做哥哥的还不同意呢! 真是奇了怪了,哪里轮得到一个弱鸡挑三拣四? 曹传虽然是走科举路线的读书人,但到底出自以武定天下的真定曹氏,身材高大魁梧,生气起来面色瞬间阴沉,还颇有几分唬人的意思。 反正李植这个官宦公子哥已经吓得踉跄几步,扑通一声跌坐回去,苍白的唇色彻底失去血色。 “哼!” 曹传冷哼一声,朝其他兄弟使了个眼色,呼啦啦围起一帮人,一个个甩开膀子活动手腕,一步步逼近,满脸写着“凶神恶煞”四个大字。 哪里来得野猴子胆大包天,连他们护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妹妹\/姐姐\/姑姑也敢欺负,怕不是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世家大族最是护短,其中更以真定曹氏为最。 “你,你们不要乱来,小心我在圣上面前参你们一本——” 文弱书生脸上的高傲不屑消失殆尽,李植悔得肠子都青了,深刻领会到大宋重文轻武的必要性和正确性。 怪不到文武不和由来已久,这群武将简直就是满脑子打打杀杀的莽夫。 呜呼哀哉,小命休矣—— 沙包大的拳头高高举起,李植抱着脑袋,狠狠闭上眼,却仍旧能听到被拳头带起的疾风。 “好了,哥哥,何必为难他?” 清脆轻柔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戛然而止的除了李植的心脏还有曹传的拳头。 “婉婉,你怎么出来了?” 曹传松开揪住李植衣襟的大手,扔破布麻袋一样任由男人跌落在地,小心翼翼快走到女子跟前,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八度。 只有李植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风光霁月的书生意气。 “我不出来,岂不是错过了哥哥们做的好事?” 第216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1) 曹淑(小字婉婉)隔着面纱,睨了曹传一眼,拉着长兄的胳膊用力晃了几下,“不过是退婚罢了,哪里用得着这般大动干戈?” 妹妹\/姐姐\/姑姑虽然是在告诫曹传,曹家一众儿郎蔫头耷脑一般无二,互相对视一眼心里同样惴惴不安。 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女子,更怕她一个不甘心非这门婚事不可。 婉婉性子有多执拗,他们可都领略过了。 “妹妹,不过是退婚这件小事而已,哥哥来就好,可别吹了风——” 曹传边说,一边小心眼地上手细细遮掩面纱,生怕露出一星半点便宜了某位混蛋。 曹淑一个眼风扫过去,堵住哥哥嘴里的喋喋不休,莲步轻移,在浑身虚脱的男人跟前站定。 恍惚间,李植只感到眼前一花,面前多了一双粉红缎面绣花鞋。 女子居高临下,看不清容貌,只一双露出的桃花眼里闪过几丝被冒犯的不悦。 “李公子,今日之事多有冒犯,是我曹家的不是,我代哥哥道歉……” “妹妹,明明是……” “嗯?” 曹传老老实实闭嘴,后退几步,转而用一种虎视眈眈的目光死死盯住倒地不起的文弱书生。 妹妹温温柔柔的时候好说话的小仙女,一旦动起怒来……算了,他可没那个胆子上前触霉头。 “可李公子解除婚约一事,一无父母长辈登门,二无婚书信物为证,孤身一人,口出狂言,……难道是看不起我真定曹氏的门户?!” 曹淑眼里闪过一丝讽刺。 这般没规没矩的做派,放在任何一个门阀大族,恐怕连茶都喝不得,早就被人收拾收拾扫地出门了。 这分明是在打曹家的脸面! 女子温温柔柔的声音陡然一厉,惊得李植一个激灵。 被曹淑温婉清甜嗓音蛊惑的大脑瞬间清明,自觉受辱的李植倔强的抬头,又羞又恼,眼尾一片绯红。 原本还以为这位曹家小姐虽然貌若无盐,但胜在温柔贤淑,秀外慧中,……没成想和她那群强盗兄长一样的无赖行径。 什么信物什么婚书,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死皮赖脸留住这门亲事吗?特意把长辈亲属搬出来,分明是妄图以势压人! 李植不禁咬牙,在心里嗤笑一声。 也是,曹家老女已经十八岁,长成这般见不得人的模样,若是再失去他这个乘龙快婿,岂不是晴天霹雳要羞耻地跳河自尽?! 李植称得上漂亮的脸蛋粘上湿漉漉的发丝,倔强对视的模样险些让曹淑以为自己是什么强抢民女的恶霸。 不知道这短短几秒男人脑补了什么,曹淑无语了一瞬,手指微动。 随着“叮”的一声,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准确无误地落进李植散乱的衣襟,完好无损。 对上男人诧异羞恼的眼神,曹淑愉悦地挑了挑眉,直直伸出一只素手说道:“好了,你的信物还给你了,我的匕首呢?” 曹家武将出身,李家也是当地的官宦世家。 当初定亲的时候,父亲曹玘和李大人随手交换了自己的随身物品作为信物——一把镶了钻石的匕首和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曹淑讨要的正是当年送出去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当初定亲事出突然,一直以来曹玘还对酒后坏事,把从老国公手里传下来的宝刀送出去一事耿耿于怀。 一天之内,同时许出去匕首和贴心小棉袄两件宝贝,很长一段时间,国公府都充斥着曹玘的长吁短叹。 李植面色一变,身为另外一个当事人,他自然也知道曹淑嘴里的匕首,一股不敢置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 她……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同意解除婚约? 大脑嗡嗡作响,男人非但没有如愿以偿长松一口气,反而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怎么,李家小子?!难不成你想要反悔?我可告诉你,现在是我们曹家和你退婚——” 见李面露犹疑,曹传暗道不好。 眼看着自家娇滴滴的妹妹马上就要从李家的大火坑跳出来,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让这白面书生反悔? 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曹传一个箭步上前,开始尽心尽力拱火,三言两语功夫成功让李植义愤填膺。 男人踉跄着站起身,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拍在桌子上,连一分一毫都待不下去。 怒气冲冲,一路飘着走出鲁国公府。 第217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2) 于是,在没有双方长辈的见证下,这门婚约堪称草率的解除。 当晚,三堂会审。 曹婉婉闷闷不乐跪坐在软垫上,在场的几个兄长也一声不吭站成一排。 认错态度看似诚恳,可惜抬起的下巴暴露出并不服气的事实。 老国公是个严肃刻板的性子,尤其是在儿孙辈的管教上更是信奉棍棒出孝子,严师出高徒。 高坐在上首,一个冷脸就让原本心有不服的几个兄长寒蝉若噤,心有戚戚焉。 只可惜面对孙辈里唯一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孙女,总是疼宠的厉害。 曹淑鼓了鼓嘴,没带面纱的脸蛋透出仙灵的可爱。 上一世闭眼以后,漂亮的龙角已经露出雏芽,还细细欣赏,只来得及镜灵交代一句,下一秒神魂就被重新塞到了娘胎里。 这一次堪称回炉重造。 也许是镜灵充分领会到她的要求,被取名曹淑的蛟龙,刚从娘胎里爬出来就差点被眼前几只巨大却又不失俊美的脸蛋帅了一脸。 娇娇软软的奶娃娃刚一出生就受到全家人的热烈欢迎。 姓曹名淑,国公府孙辈的小小姐,甫一出生,就和嫡亲的兄长一个待遇,连取名也是按照男儿习惯的单字,而不是当下女子约定俗成的双字。 于是,曹淑就这样在真定曹氏落了户。 真定曹氏是大宋的顶级门阀世家,曹家的荣耀来自于曹淑的祖父曹彬,也就是和太祖马背上打天下的开国功勋——鲁国公。 到了曹淑父亲曹玘这一辈,虽不如老一辈功勋卓着,也算有所建树。 只可惜大宋重文轻武,武将世家逐年走下坡路,就算是真定曹氏这样的门阀世家也不得不改换门楣,另寻出路。 因此,到了孙辈,曹淑的一个嫡亲兄长,两个嫡亲弟弟都在国子监念书,试图走科举路子。 这李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也算得上书香门第,家世清正,尤其是这位李植公子才华横溢书生意气,是难得一见的才子。 两厢权衡,曹玘这才一拍脑门,做主定下这门亲事。 没想到…… 想到这儿,老国公狠狠瞪了一眼年到中年还不靠谱的儿子,然后又把目光移到鼓着嘴巴不服气的曹淑身上,语气多了几分无奈: “婉婉,平日里家里人纵着宠着你,处处照顾你。可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么能随随便便鲁莽行事?这若是传到外面去,该让人怎么看你?” 往常,老国公最是疼爱曹婉婉。 小孙女冷了热了困了,稍微有些不舒服她都要担心好久,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据说在婉婉小时候,还放下身段陪奶娃娃玩骑大马的游戏,老夫人就乐呵呵站在边上,小心翼翼扶着“马背”上的小娃娃。 十八年被全家人疼宠的性子娇气了些,一点委屈也受不得,曹淑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 她不服! 这分明是那劳什子李公子有错在先,再者说了,又不是她架着刀非逼着他退婚的。怎么能怪她? 长兄曹传平日里最疼她,都说长兄如父,比起父亲母亲也不差什么。 眼看妹妹被训,曹传梗着脖子,急忙赶在婉婉开口之前替她辩解: “祖父,是这李植主动上门退婚,出言不逊在先,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依我看,妹妹还是太过心软,只是让他还了信物,要我非得让人把他扫地出门不可。” 老国公眼睛一瞪,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厉声呵斥: “你妹妹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这要是传出去,你妹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曹传塌下肩膀没敢出声,心里的小声嘀咕却一刻没有停下。 “不嫁人就不嫁人,我还巴不得妹妹永远留在国公府。” “李家上门退婚,为什么不通知长辈就擅自做主?你退婚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动手打人?这李家小子进来精神抖擞,出去倒好,就差被人抬着了。” 曹淑可不喜欢受委屈,听着祖父的训斥,当即瘪瘪嘴,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地和祖父讲道理。 “李植退婚没有提前递拜帖也就算了,虽有失礼数但不是什么大事。可他来登门退婚,却孤身一人,无理在先,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不可?” 见老国公脸色难看,曹传急忙在一旁跟着解释,生怕祖父一个不小心误会婉婉。 “就是,祖父!我们可从来没有动手揍他,顶多是吓唬吓唬!那狗东西本来就是薄情寡义目中无人之辈,别说孙儿没动手,就算真动手,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第218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3) 老国公点点头,说白了,他也是怕自家的乖孙女被人诟病,平白坏了名声。 老国公伸出手,微微捋了捋美长髯,态度已是十二分的温和。 蛟龙最会打蛇上棍,曹淑敏锐地觉察出来气氛的和缓,抹了把眼泪,顿时发出委屈的声音: “祖父,孙女被人退了婚还委屈呢?!祖父没瞧见那李植一副来势汹汹理所当然的模样,可吓人了!” 老国公老脸一皱,有些为难: “这婚事已经定了,光是李家小子一人上门退婚,着实有些……” 打心底里,他也看不上李家小子。 这李植,一个只会“之乎者也”的文白书生,要武力没武力要爵位没爵位。 唯一胜在学识一项,就这样配他的乖孙女还是烧了高香呢! 可男人,世家总要顾虑些面子问题。 曹淑一瞧祖父纠结的菊花脸,顿时感到晴天霹雳,拼命摆手: “他骂我丑八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看就是个贪图美色,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我才不要嫁给他,不要不要不要!” 一连三个“不要”,足以表现内心的坚决。 曹淑一想起李植一脸高高在上的轻蔑就直作呕,浑身上下每一处,连头发丝都在诉说着抗拒。 “什么?!” “黄口小儿,岂有此理!” “……这李家小子是不是活腻歪了?!” 曹淑的话一出,屋内顿时炸了锅。 也顾不上老爷子还在,各位叔伯婶娘兄长姊姊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开始异口同声讨伐“眼瞎”的李植。 骂的一个赛一个脏,连平日里伪装的儒雅外衣彻底装不住了。 老夫人一口一个心肝肉的叫着,眼疾手快把自家乖孙女拉起来,揽在怀里满脸心疼: “我们婉婉受委屈了,让祖母瞧瞧,哎呦,这小手怎么冰凉?都怪你那眼瞎的爹,怎么给你说了这么一门不靠谱的亲事呦——” 曹淑顺势靠在祖母怀里,娇气地哼哼唧唧,末了,还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可不是嘛?! 她可是天界一等一的妖精,自然要睡天底下一等一的男人! 而李植这个想成仙问道想疯了的白斩鸡,很明显被排斥在妖精甄选的范围之外。 “母亲,瞧你说的。我,我这不也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吗?” 年到中年还被自家老娘指着鼻子骂骂的曹大人只好一脸无奈的认错,冷汗涔涔,却丝毫不敢还嘴。 这李植抛开秉性不说,还算是真定地界有名的英明才俊。 虽然在曹玘看来,就算把全天下所有少年英才都聚集在一起,曹家人也能挑出来七七四十九条毛病。 曹大人有心想辩解什么,可见婉婉委屈万分又娇气十足的样子,心也软了。 不得不说,李兄这般正人君子,怎的就生了这么一个行事无度的儿子?! 战火一下子从曹淑转移到一家之主曹玘身上。 原来教育婉婉的目的彻底落空,并朝着曹婉婉婚事讨伐大会的方向上一去不复返。 曹老爷子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打好的腹稿,卯足了气力讨伐姓李名植那小子。 越说越气,气上心头,甚至要挥笔写奏折快马加鞭送到官家案牍上,好狠狠参李家一本。 内容大概就是,李用和教子无方,其子李植行事无度。 他戎马一生,连官家都要敬他三分,临了,可不是要让小辈白白受委屈。 老夫人早就准备好曹淑爱吃的栗子糕,语气柔和的不像话,活像乖孙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曹淑自然是来者不拒,一手端着甜分超标的奶羹,一手捏着酥软香甜的栗子糕,高兴地翘起脚脚,丝毫看不出丝毫被退婚的阴霾。 这辈子可能是性子娇气的缘故,连口味也变得娇气,尤其酷爱甜食。 其中,栗子糕和奶羹更是她的最爱。 可母亲冯氏是个冷面无情的,任曹淑如何痴缠娇嗔也不买账,为了她的牙齿着想,勉为其难每天只能吃一小碟栗子糕——小小的圆盘里面只有三块。 曹淑很馋,也进行了严重反驳和抗议,结果却没有奏效。 而她总不能告诉母亲,她是妖怪,是蛟龙——一种永远不会长蛀牙的生物。 就是不知道等她成功化蛟为龙,会不会有牙疼的毛病?! 第219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 此时冯氏正为小女儿的婚事自责地垂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糕点不糕点。 “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坚持让婉婉戴面纱,又哪里会被人误解成丑陋粗鄙以至于掩面示人?” 这就不得不提到,冯氏心酸的心路历程。 新婚第五年,千辛万苦得了一个闺女,刚一出生就获得了全家人的喜爱,一岁时生得粉雕玉琢。 小小年纪便净挑着父母容貌上的优点长,只是糯米团子大小的瓷娃娃再如何美丽也只能称得上是一句娇嫩可爱,可随着稚嫩的脸蛋一天天长开,容貌愈发惊人。 别说外人见色起意,就连自家人望着都难以做到心如止水。 冯氏这个做母亲的担忧也是此消彼长,一会儿欣慰于自家乖女的天生丽质,一会儿又纠结于容貌过盛。 思来想去,曹家自忖也是大宋顶级门阀,承蒙圣上信任和祖辈荫庇,护住一个奶娃娃,哪怕容貌出挑了些,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国公府里曹家小小姐的雅阁是下人们挣破脑袋也想谋个差事的地方,哪怕是做一个外院的扫洒。 直到国公府里居然有下人胆大包天,趁着婉婉小姐五岁生辰宴,人多手杂眼花缭乱之际,试图把熟睡的婉婉小姐偷出府去。 幸亏婉婉小姐中途醒来,啼哭不已,被从宴会上溜走看望小孙女的老国公当场来了一套左勾拳右踢腿,最终人赃并获。 然后,作为当事人的婉婉小姐乖巧地被祖父抱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了一眼被拖下去的男人……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 ……徒留一阵兵荒马乱。 老夫人事后惊出一身冷汗,一阵阿弥陀佛,庆幸没给自家乖孙女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自此染上了信佛的毛病。 老国公严肃古板的正直性子也愈发向“昏庸”方向靠拢,驰骋疆场多年,气势惊人,也落得一个孙女奴的下场。 自此,真定地界最奇怪的就是,鲁国公府孙辈的曹小姐得了一种“不带面纱不见人”的毛病。 除了父母亲眷和零星几个贴身伺候的家养子,曹家小姐的真容竟然谁都没见过。 事情传来传去就变了味。 不知道哪个杀千刀造谣: 曹家嫡女貌丑且无盐,故终日面纱遮面,未以真面目示人。 连那个冒犯主子被处死的下人,也被曲解成,因见着曹小姐一面被活生生吓死。 这李植恐怕也是听信了外面“丑女”的谣言,这才坚定了退亲的念头。 曹玘在屋内踱步,被妻子冯氏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顺嘴迁怒开口: “你还知道错了?若不是府里有人嚼舌嚼到外面去,何至于会牵扯出后面的谣言?你这个当家主母是如何御下的?” 冯氏正抹眼泪的动作一顿,好啊,好你个姓曹的,居然把退婚怪到她头上了! 她可不受这个气,干脆眼泪也不擦了,杏眼一瞪,使劲敲了敲手边刚被空出来的白玉盘: “你这个做父亲的还好意思说?!还不都赖你只顾得喝酒喝的高兴,被人恭维几句,在酒桌上就把我们婉婉给许了出去!这下好了,瞧瞧你选的好女婿!” 一介武将爱喝烈酒不是什么毛病,可喝不了烈酒的一杯倒酒量才是大问题。 曹婉婉啃奶糕的动作一顿,接着和冯氏一齐控诉地望向重新蔫头耷脑的曹大人。 就是,就是! 坏!爹! 什么白斩鸡,她才不稀罕! 外面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曹大人被控诉的面红耳赤,底气全无。 其实刚刚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和冯氏恩恩爱爱一辈子,两人除了喝酒,也只在婉婉的婚事上红过脸。 这婉婉的婚事,他早就后悔了。 可当场交换了信物,让他企图酒后翻脸不认账都难,更碍于和李家的交情、男人的面子,这才…… 接下来不论曹大人说什么,如何伏低做小,冯氏都不肯再多看他一眼,再加上小女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娇气性子,弄得曹大人心里七上八下。 他本不过是为了女儿被退婚一事着急,可若是因此得罪了一家老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曹大人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求助的视线一个个扫过围观的诸位自己人,不期然对上曹传的视线,眼睛蓦然一亮。 曹·被寄予厚望·具有话语权·深受婉婉信任·传飞快地后退一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略显戒备地看着虎视眈眈的父亲大人。 得了,这下是明白了,破局的重担终究是要他来扛。 接下来,两个人进行了长达数秒钟的眼神交锋—— 曹传:父亲,误我! 曹玘:乖儿子,为父就指望你了! 终于,在曹玘手足无措之际,风光霁月的曹大公子强忍着笑,轻轻咳了两声: “咳咳,那个,既然婚事已经退了,为今之计,不如替婉婉再寻一门佳婿?” 曹家人眼前一亮,下一秒,数十道视线目光灼灼地投向刚刚开口的曹传。 没错,依着他们婉婉的容貌和曹家的家世,就不信大宋地界还寻不到让人满意的第一郎君。 婉婉的夫君容貌俊秀不能比李植差,舞文弄墨附庸风雅不能比李植差,体格健壮武能安邦更不能比李植差…… 简而言之,一定要让悔婚的李植那小子悔不当初,顺便洗白真定地界甚嚣尘上的丑女谣言。 “可,婉婉还小,不如再多留几年?” 曹玘松了一口气,又按捺不住拳拳爱子之心。 当初一时糊涂,给婉婉早早订了婚事,个中后悔不迭,苦不堪言,自是不必多言。 如今婚事退了,终于得以把自家小棉袄多留几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遑论事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曹家女郎。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想到婉婉日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万一运气不好,再遇上个风流丈夫恶毒婆母……曹大人狠狠打了个哆嗦,这会儿再也不敢提要她嫁人一事。 “还留?!” 曹婉婉惊得奶糕也不吃了,略带控诉的眼神直直望向曹大人。 上个世界她都清心寡欲了一辈子,情人三两只不说,连偷情也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个越界在外人面前堕了天朝上国的威名。 这辈子生在盛世,外面的男儿郎风流倜傥,就连驰骋沙场的武将生得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就说那李植,文弱不假,却也自带病西施的美感。 可她倒好,长到十八,生生熬成老姑娘,却连点肉渣还没闻到。 唉,婉婉叹气。 “留!留!留!婉婉都快被你留成老姑娘了!” 也许是母子连心的缘故,听到男人异想天开的话,冯氏如遭雷击,没忍住一巴掌狠狠拍在男人肩头。 他们这群臭男人只想着把乖女留在府里,放在眼皮子底下瞧着瞧成老姑娘才好,可这世道又哪里容得下不嫁人的老姑娘? 她这样大的时候已经怀上老大了,婉婉留到十八岁已然是极限。 第220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5) 李大人今日觉得曹大人瞧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曹大人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咬牙切齿,却被迫隐忍的味道。 李大人自认为人温和谦逊,朋友多是些舞文弄墨之辈,没什么仇家。 曹家虽然是行伍出身,但也是出了名的公正不倚为人淡泊,更遑论两家的小儿女还订了婚结了亲。 是以,挤破脑袋也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位亲家公,刚下了船晕晕乎乎的脑袋当头喝棒一下,一时间颇为惴惴不安。 对上曹大人几欲杀人的目光纳罕不已。 结果人还没进府,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一阵哭天抢地,特地远了一里地来迎他回府。 李大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可如何询问下人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只知道来来回回说一句“夫人不许”,惹得他一路上心慌慌不能安。 好容易进了府,被人引到内院,和前院的寂静无声不同,夫人并着奴仆清一色的哭天喊地。 李大人刚抬起的脚僵在半空中,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恐神色。 他想起离家时儿子虽然文弱但称得上康健的身子,怎么短短几日,也才不过短短几日…… 本就舟车劳顿心慌意乱的身子不堪重负,李大人白眼一翻,身子一个踉跄,结结实实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手还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 李夫人先发制人,左等右等,没等到老爷心疼地替自己和植儿讨回公道,反倒是先传来老爷晕倒的消息。 这下也顾不上什么唱念做打,李夫人顿时慌了神,急忙指挥下人把人扶住,口中还不住得叫骂: “老爷——” “快快,啊快去请大夫——” “哎呦,你这个小泼皮,还不动作轻点,快把老爷抬到床上去——” 大夫来得很快,不过也难怪。 刚替李家少爷处理完青青紫紫的皮肉之伤,还没走出一里地,就被人截住,重新拎上药箱再度光顾李府。 等到了地方,府里一阵兵荒马乱。 看了看忽然晕厥的李大人,和正趴在李大人身上哭天抢地的李夫人,老大夫忽然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一股深自肺腑的无奈。 替李大人把完脉,大夫摸了摸胡子,这种无奈感变得愈发清晰。 惊惧之症,文人体弱又气血亏空,这才倒地不起。 倘若没有李夫人的唱念做打,也许这会儿李大人还能好端端地“之乎者也”畅谈人生。 除了没有披麻戴孝,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家要发丧。 可说真的,这李大人的内伤比起李少爷看似严重,实则没有伤及要害肺腑的内伤要严重的多。 半晌,李大人幽幽转醒,一想起自家惊才绝艳却命途多舛的儿子,不由得一阵悲从中来,紧闭眼睛,只得叹息连连,心中很是自责。 “爹,爹——你这是哪儿还不舒服——” 李大人:…… 人老了,耳朵愈发不好用了,瞧瞧这还出现幻听了。 “父亲,父亲大人,你可别又晕过去了——” 这次彻底听清了。 李大人动作顿了顿,当下也顾不上什么腿疼心疼身子疼,一骨碌爬起来,朝旁边的床上一探头……然后骇得吹胡子瞪眼。 干什么呢这是? 反应过来自己脑补过度后,李大人撑着身子不由得干咳了两声。 等看到儿子脸大了两圈不说,原本称得上俊秀的容貌青一块紫一块,特别是一向含情脉脉的杏眼青得发黑,一看就是被人特殊照顾了一番。 先是震惊,然后眼里的心疼就差没直接溢出来。 李植躺在床上,抻着脖子使劲朝父亲大人看,确认父亲没甚么大碍后,放心地重新躺下,继续哼哼唧唧地养伤。 其实他也想不通,他自问也算得上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一向沉迷修仙问道,足不出户,无什么朋友也没几个仇人。 怎么就沦落到被人合伙套麻袋揍一顿的地步? 虽然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外伤,可动一动就浑身疼,留在外面的皮肉更是没一块能见人。 况且,这几位罪魁祸首还胆大包天,丝毫不怕被人发现。 揍人不说,连揍人的地点都选在距离李府仅一条街的巷子里,可谓是挑衅意味十足。 “儿子,你,你这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被,被人套麻袋给揍了。而且十有八九是曹家人干的。”除了退婚一事,他近来可称得上一句安分守己。 李植心里委屈又庆幸。 庆幸自己早早解除了婚约,否则落到这一家子莽夫手里,岂不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李大人的震惊丝毫不比李植来的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识过这种场面。 文人之间的斗气不过口头上吐吐口水,背地里使点阴招,头一回看到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套人麻袋一事。 但他随后反应过来好儿子说了什么,顿时用一种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这个面目全非的儿子: “你,你给我说明白,这和曹家有什么干系?” 他想起曹玘快要吃人的眼神,不祥的预感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你这个逆子!到底背着我做了些什么?!”曹家虽然行事霸道,但绝对不是欺男霸女之辈。 “老爷!咱们植儿伤的体无完肤,你还如此咄咄逼人地质问,你于心何忍?!” 李大人满头问号,特别想插嘴好好教育教育他家夫人事情的严重性。 顶级门阀是这么容易得罪的吗? 他天真的夫人,该不会真以为被揍一顿,恩怨就到此掀篇了? “那曹家粗鲁无礼,曹家女郎又是个丑陋无比的主儿,我倒是觉得我儿这婚事退对了。” 李夫人摆摆手,一脸地不以为意。 李大人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捂着胸口,下一秒就要被气得脑血栓发作。 抬起一根手指,颤巍巍指向一脸“我没错,干得好”的夫人,语气一抖三颤: “你们把婚事给退了?你这个逆子,谁让你私自去退婚的?” 李大人第一次意识到,当初没有好好管教贱内和逆子是一个极为错误的决定。 第221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6) 他和李氏少年夫妻,半生相敬如宾。 只叹夫人家世没落,没什么见地不说,李家家事简单无什么规矩,他也就对这些条条框框放任自流。 以至于,夫人从娘家学的什么事舅姑遵女训管中馈的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 今日才知,贤妻贤妻,竟贵在一“贤”字。 李大人长叹一口气,陡然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悔意。 他再三叮咛不孝子养好身子:“明日,就明日同我一齐去曹家登门赔罪,至于什么退婚言论更是无稽之谈。” 曹家最为护短,也最为团结。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世交却能从只言片语中探明白曹家女郎的受宠。 说实在的,套一顿麻袋还真便宜了这个混小子。 混小子李植:…… 很好,他宁愿再挨一顿揍,也不愿意娶一个响当当的丑女。 “你这个逆子!” 李大人被气得声音陡然拔高两个声调,右手高高举起,仿佛下一秒就给这个不孝子送上重重一耳光,“娶妻当娶贤,遑论美丑?” 李植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可别说他没有娶红尘肉体凡胎之辈为妻的打算,就算有,也不会娶一个人尽皆知的丑女。 五岁就能把曹府下人活生生吓死的丑名,十三年后,又该丑的如何惨绝人寰? 李植不敢想,于是直挺挺梗着脖子,丝毫不松口妥协。 李大人气得嘴角微抽,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个混小子气死他的决心。 “你敢动我儿一下试试!” 李夫人跪坐在床前,张开身子护住李植,死死抱住老爷的大腿,嘴里还不住哭嚎“要打就打死我,绝不娶曹家女”的二三话。 当场气得李大人头晕脑胀,却又无可奈何,直呼“家门不幸”。 慈母多败儿,李大人只好作罢。 只好寄书一封聊表歉意,寄希望曹家宽宏大量,日后定亲自携不肖子登门同曹兄赔罪,以消除两家成见。 李家上上下下都老实起来,连下人出门采买都有意避开曹家的马车。 但很可惜的是,事情并没有朝李家父子期望的方向发展,反倒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真定曹家曹淑小姐貌如无盐,成婚前夕竟吓退未婚夫,李家才子难以忍受丑妻,公然退婚…… 消息一经传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以前曹家丑女的名号只是在真定地界小范围传播,如今可好,丑陋未婚妻曹小姐吓退风流倜傥李公子的二三事在北宋地界甚嚣尘上。 私底下,京城甚至编排出了专门的话本子,销量一骑绝尘。 真定曹家那是什么人?!开国元勋!德高望重!高门大户! 从鲁国公到底下的六个儿子,哪一个不是高风亮节又容貌俊秀的人物?娶得妻子也是温柔淑丽,容貌不俗。怎么能生出这样一个丑陋无比的女儿? 这可真算的上是丑女一朝天下知,也着实怨不得李公子公然退婚。 曹家到底怎么想的?这不是祸害人家李家的独苗苗吗? 可怜的李家子,恐怕也是忌惮曹家煊赫的门楣,这才不得已委曲求全。 美人和才子的风流二三事虽然香艳刺激但自古有之,话本子上编排数百遍的故事,反倒是这丑女和风流才子的三二事更夺人眼球。 要论起劲爆,恐怕也只有皇上怒发冲冠执意废后的消息,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宋朝开国不久,民风还算淳朴,刘太后甫一倒台皇帝刚一朝摄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郭皇后身上。 皇上对郭氏的印象很不好,先皇后是刘氏选的,初进宫便以势封后。 少年慕艾,他第一眼相中的梦中情后被郭氏和养母压的死死的不说,郭氏仰仗刘太后权柄,脾气大的厉害,发起火来打砸摔打连小皇帝也不放在眼里。 刘太后在时还好,这太后娘娘一倒台,小皇帝又尝到了万人之上的滋味,又怎会甘心让一个粗鄙不堪,脾气又坏,随意打骂宫人,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点优点的女人做大宋的国母? 更何况,郭氏不是曾经的白月光,自打入宫以来就是赵祯眼里的饭粒子,思量着除之欲快。 包拯忧愁地摸了摸愈发稀疏的头顶,新皇初立,府衙里的大小事愈发繁忙。 展昭也很愁地叹了一口气。 顶上的皇帝不做人,底下的衙内不成人。 别说包大人的老胳膊老腿,就是他这副自小习武练出来的身子也时常感觉疲乏。 特别是那位适逢靠山倒台,家道中落的刘家娇娘,传闻近一个月以来,假借拜访之名行苟且之事的登徒子频频登门。 可奇怪的是,凭借着展昭在江湖上一流的武功,却连登徒子的影儿也没看见。 可偏偏这位刘家表妹是皇上青梅竹马的表妹,面上虽然因着刘太后一事感情破裂,可官家心底里的情情绕绕谁又能说的准呢? 展昭一要应对官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催促,二要面对刘家小姐磨死人的眼泪,里面的个中滋味真是不足与外人道也。 “这曹家姑娘丑归丑,温柔周到,又出身名门,不失为皇后的好人选。世人不知美人虽美,却心术不正……” 包拯黑脸更黑,只能从露出的大白牙看出几分真切的惆怅。 莫名的,展昭想起前些日子在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的新后人选,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天子爱慕美人,冷落先皇后,朝臣们无一不担心美色惑人祸乱朝纲,更何况这位据说是太后远亲的刘家表妹并不是官家纳入后宫的任何一位美人。 帝后和谐才是大事,就算郭氏已经是过去式,大臣们也不会同意这样一位容貌艳丽却心术不正的女子做皇后。 “如此看来,刘氏倒台,官家和李宸妃骨肉分离一事事发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这位刘姝表妹和圣上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如胶似漆——”大宋也不必忧心再出一位刘氏那样玩弄权柄的皇后甚至太后。 这思绪其实已经有些远了,包拯不合时宜地想起背后揣度人心的不君子,很快黑着脸再次凝重地投入繁重的案子上。 第222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7) 赵祯将近一个月没有踏足后宫。 首先是太后病逝,郭皇后倒台,头顶上最难缠的两尊大佛失了威风,后宫里的妃子不过小猫三两只,还称得上安分。 其次,后宫里连个合心意的美人也没有。 太后刘氏在时管教严苛,后宫前朝事无巨细,连皇上晚上召哪个妃子侍寝,心仪哪个妃子性格和身段都要摸得一清二楚。 从郭皇后开始,凡是他不喜欢的类型逐渐丰盈后宫,凡是赵祯偏爱的活泼娇俏类型的美人常常红颜薄命。 如此一来,皇上虽然早就不是童子身,可论起帝妃关系的大和谐可谓是无稽之谈。 这么多年来,唯一被刘太后允许放任自如亲近并且得皇上青眼的女子,也就只有刘姝小姐一人了。 可眼下,刘太后薨逝,生母事发,官家一心扑在公务上,俨然一副断情绝欲模样。 只是官家毕竟是官家,勤勉禁欲一日是好事,可日日勤勉就不见得也是好事。 大臣们当然不在乎官家今日临幸了哪位娘子,他们在乎的是大宋的江山社稷。 官家成婚多年,却落了个子嗣艰难的下场。别说皇子了,连个公主都没瞧见。 往常有郭皇后扯着刘太后的大旗,脾气暴躁,嫉妒成性,后宫里无所出还情有可原。 可现在阻碍没了,前朝文武百官眼看着盼星星盼月亮的太子就在眼前,哪知道官家被刺激过了头,开始往清心寡欲的工作狂方向发展。 人家包拯虽然恨不得和公务成婚,十天里有七天睡在府衙,可架不住人家日子过得和顺,一点儿不耽误膝下承欢啊? 大臣们,急了。 恨其不幸,怒其不争! 不提文武百官在福宁殿哭天抢地,就说杨太后寿康殿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杨太后很是不堪其扰,不堪其扰的背后却藏着小心谨慎和无奈。 她和刘太后一样,毕竟不是赵祯的生母,充其量是个光明正大的养母,事世难两全,朝臣不能得罪不说,同样也不能枉顾皇上的心意。 官家虽仁厚温和,但被先帝和一众名臣精心教养出来的底蕴同样不能小觑。 杨太后软和了一辈子,也精明了一辈子,于是暗中打听好前朝送来的新后人选,借着请安的工夫“顺便”和赵祯提上一嘴。 某日,赵祯自福宁殿处理完政务就准备去寿康殿陪杨太后,脚步不疾不徐,到殿天已微微暗。 一见到人,杨太后就笑了,乍一看很有几分慈母的关切。 大权在握,亲政伊始,赵祯还沉浸在享受自由的欢欣中,原本俊秀的皮囊也被熏染得意气风发。 不少宫女偷偷红了脸,侯在跟前伺候,耳根却染上绯红 赵祯对杨太后这个养母极为敬重,有刘太后的严苛相比,对于小皇帝而言,杨太后的慈爱温和堪称玉露琼浆。 进了内室,赵祯急忙在杨太后跟前落座,伸手接过羹汤,纤长的睫毛忽闪落下一片怔忪的阴影,不经意瞥见,更像眼下忧虑的乌青。 “母后尝尝这燕窝如何,品相极好,又滋补。” 杨太后顺势松手,一边笑着一边温和道: “官家也要注意身子,最近哀家这儿寿康宫险些成了媒婆殿!” 话语里,三分真心五分试探。 第223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8) 赵祯喝汤的动作一顿,只道:“这帮大臣行事没个章法,扰了母后的清净,这是他们的不是。” “人老了,就喜欢做媒,看看小儿女的儿女情长。”杨太后把空了的青花瓷碗递给贴身婢女,神色透出几分亲昵的调笑,“本宫也不和官家绕关子,有人请本宫做媒。” 给谁做的媒,两人心知肚明。 赵祯对杨太后非常敬重,也意外她的坦诚,闻言挑挑眉,感兴趣地问道: “哦?朕倒是不知道,谁这么大的脸面,居然求到母后跟前来了。” 嘴角向上勾着,上挑的眼角却透出几分冷意。前朝那帮朝臣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杨太后一边笑,另一边手里的动作不停。 “这人可多了去。还不是吕宰相、包大人这帮老臣,不外乎是关心陛下的子嗣和江山社稷。” 别以为她住在深宫里就不知道,外面腥风血雨,劝官家收养宗室之子入宫的传闻早而有之。 官家立后九载有余,无子不说,后宫那几个莺莺燕燕也不争气。否则,她一个颐养天年的老太婆又何必去蹚这趟浑水? 一个流着官家血的孩子,总比隔了一层的养子来的亲近。 见赵祯只是盯着茶杯半晌没有移开视线,杨太后思绪转了转,忽然轻声试探: “说来,新后人选,真定曹家很是合适,鲁国公嫡孙女曹家小姐曹淑正值桃李年华,温柔淑丽,规矩守理,倒是个懂事的孩子。” 当夸一个女人气质恬淡而不是容貌艳艳的时候,那当事人八成相貌平平,靠气质取胜。这和夸女人侧重可爱,而非漂亮是一个道理。 赵祯记性极好,略一思索就想起近来京城地界传盛行话本子的女主人公。 这曹淑虽然出身名门,尊贵雍容,但架不住她将近二十还没出嫁,活活吓退未婚夫,以及丑的人尽皆知诸多盛名。 若是他心无所属也好,可偏偏有了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于是,求娶心上人的一点奢望就和肥美的鱼饵一样,死死吊住年轻气盛,孤高自诩的少年天子。 听罢,赵祯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只是微微点头,态度很是冷淡的敷衍:“朕还不至于娶一个丑皇后供着当摆件。” 话里话外的拒绝已经很明显了。 杨太后敏锐地觉察出赵祯不悦和心不在焉,眉心微皱,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少年慕艾,哪有人不偏爱钟灵毓秀的神仙美人?更何况皇帝这般挑剔万分又坐拥江山的生物。 如若不然,刘家女刘姝也不会独得皇上青眼。 想这群刘氏子弟贬的贬罚的罚,没有获罪的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偏这位刘姝,除了官家不再同往常一般不时召见,一应吃穿用度皆不改从前。 皇帝终归是皇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皇上尤甚。赵祯这个皇帝做得再如何温吞仁善,也不会心甘情愿娶一个丑女。 杨太后在心里叹了口气,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想了想,勉强宽慰道: “其实,这谣言终归是谣言,传得不知道有夸张。相貌平平无奇是真,这李植贪图美色也是真的,再丑也是个人,也不至于丑到吓死人的地步。” 杨太后越说越感慨。 “娶妻娶贤,貌丑无惑君之嫌,此为一。曹家千金出身名门,此为二。处事周到得体,此为三。如此看来,这曹氏女倒还是合适的帝后人选。” 第224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9) 杨太后再说了什么劝慰的话,已经记不清了。 当晚,福宁殿。 赵祯拢着袖子,凤眼半阖,落在虚空。 张茂则从另一侧进了大殿,手里还端着一坛补汤。 待到靠近几案,眉头蹙了蹙 ,有些小心翼翼垂了垂身子,恭敬地道: “皇上,苗娘子求见,还有这份送来的补汤。” “她来做什么?” 赵祯下意识呢喃一声,很快便想清原委,然后猛得沉下脸来,“去告诉她,朕不见,让她给朕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 “那这汤?”张茂则照例请示。 “赏给你了。” “喏——” 算起来,赵祯这号皇帝已经有月余不曾踏进后宫,八成是有人坐不住了。 意图趁着新后人选未定之际,浑水摸鱼,好趁机承宠。而苗氏谨小慎微,柔顺淑良,不外乎是最好的试探人选。 张茂则动作一顿,低声应诺,对苗娘子的碰壁没有丝毫的惊讶。 后宫的几位娘子只以为官家和苗娘子青梅竹马,情意颇深,却没看透皇上宽仁儒雅外表下的冷酷。 若要论起感情,还不如去求…… 张茂则脑海里飞快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太阳穴猛得跳了两下,简直头大如牛。 “……那还有皇上,刘小姐托昭阳公主送来一张手帕。还说,还说刘小姐想见您一面,皇上您看……” 说着,张茂则生怕哪一句话戳中了官家的肺管子,身子躬的愈发低了。 下一秒,从衣袖里扯出一条艳红色的锦帕,上面隐隐约约能看清楚一对鸳鸯交颈的花样。 赵祯神色一怔,视线不受控制地朝锦帕上瞟,接过手帕,仔细看清楚上面的纹样,清亮的双眸浮现出几抹显而易见的挣扎。 这分明是当初姝姐儿承诺给他亲自绣的锦帕,就连绣的纹样都是他和她一起在刘后宫里挑的。 鸳鸯交颈卧,情人共缠绵。 没想到,再次见到居然物是人非。 赵祯轻声笑了出来,眸光晦涩难辨, 一时之间,张茂则的呼吸愈发绵长,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张茂则站立的双腿变得僵立麻木,赵祯搭在书案上的拇指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想了想,沉声说道: “锦帕留下,至于见面,日后休要再提。” 张茂则偷偷觑了两眼皇上的神色,点点头表示明白。 顺势给茶杯斟满热茶,脚尖微掂转身,还不待离开,背后就传来一声复杂的慨叹,活生生让张内侍抬起脚僵立在半空中: “茂则,你说朕该拿姝姐儿怎么办才好?母子分离的锥心之痛,又怎么会是轻轻松松就抹平了呢……” 话音未落,最后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了无痕迹。 张茂则为难的蹙起几道褶子,头大如斗,此时他有多了解皇上,心里就有多绝望。 官家温吞儒雅,君子之风,一生活在刘后的阴影下,连枕边人都是被强加选择,唯一的慰藉就是那个和妖精一般狡黠灵动的少女刘姝——刘太后本家的侄女。 据说少女自幼失怙,母亲改嫁。 及笄后,太后心怜,把人接到宫中和昭阳公主一同教养,因着这层关系,一来二去和官家暗生情愫。 也因着这层关系,李宸妃一事事发后,刘姝与官家的关系一落千丈,如坠冰点。 提起这事,众人纷纷扼腕。尤其是宫中伺候的宫娥内侍,皆说刘家小姐蒙受冤屈,受了无妄之灾。 可在张茂则看来,这女子承了官家的情,非但不知感恩,反倒满脑子花花心肠。 好处也要,名声也要。 不但身为刘家人主动请罪,又说难以面对贬谪责罚族人的官家,拒绝入宫伴驾,多次推拒不愿进宫,以免横生事端。 那时官家为了废后和维护刘姝同前朝老臣关系紧张,她在那时主动后退一步反倒巧妙修复了君臣关系,让迂腐的朝臣有了些许改观。 提起刘姝虽仍有微词,但第一印象却是: 虽长了一副狐狸精模样的祸水脸,但没长一颗祸国殃民的玲珑心。 对此张茂则表示嗤之以鼻。 这刘姝可是好手段,借着主动请罪的名头,一来赢取刘家人和昭阳公主的恩谢,雪中送炭不易,二则成功让朝臣另眼相待,全了至臻至善有情有义的名声。 好一招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效果同样显而易见。 近来,官家走神的频率要远远高于往日。 可刘姝若真有意此生不入宫门,又何必今日拿些糕点,明日送来锦帕?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恐怕只有当局的官家才看不明白。 第225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10) 赵祯随手把锦帕放到案桌上,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盯着面前错落有致的奏章。 他亲政时间不长,每天光是批改奏章就忙得要死,捻起朱砂笔刚落下一笔,门外就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张茂则的身形从门后显现出来,恭敬地说道: “皇上,包大人求见。” “包拯?” 赵祯脑海里浮现出一张黑炭似的脸,执拗又认死理的性子让人头皮发麻。 他不知道多少次想把人拉出去砍了,可到底舍不得这颗大宋的文曲星。 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赵祯的眉头蹙起又很快舒展,对张茂则点点头示意把人放进来。 包拯迈着四方步进来,在案桌前站定,然后开门见山: “老臣是来劝诫官家,曹家曹淑成为新后人选的二三理由。” 直白的简直让人惊掉下巴。 看着皇上脸上显而易见的惊愕,包拯眼皮都没眨一下,继续面无表情地例行公事。 说实在,他一点儿也不想关心官家娶几个妃子,立谁家的姑娘,至于什么三妻六妾后宫佳丽三千更是无稽之谈。 有这等闲工夫,还不如去府衙和公案你侬我侬。 若不是韩琦和吕夷简换着法子日日登门拜访,从府衙跟到老宅,往常的一份吃食增加到三份,家中老妻都快有意见了。 包拯脸上露出几分郁闷的神色,可惜落在赵祯探究的视线里,除了黑漆漆还是黑漆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包拯你的脸怎么会黑到这种地步呢? “……综上所述,曹淑是新后的不外人选。” 包拯适时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然后一口又一口。 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可以结束了。包大人完成任务一般长舒一口气,爬起身来就要走人。 深宫内苑一分一秒也不愿多待。 见状,赵祯犹豫了一下,有些小声地说道: “包大人,朕只问你,娶妻娶贤真的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枉顾他的意愿,去娶一个人尽皆知的丑女? 包拯起身的动作一个踉跄,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然后对上了一双暗藏忐忑不解的眼睛。 “娶妻娶贤?” 包把这四个字放在嘴边细细咀嚼,忽然眉心一凛,连忙多说了两句: “皇上,您可万万不能糊涂啊——”刘姝那般心思阴柔的女子可不担不起咱们大宋的国母。 火红色的蜡烛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和包拯的话直来直去的一样难听。 “娶妻娶贤,难道皇上真的打算娶一个同刘太后一般无二的皇后娘娘吗?”更不要说,刘姝同刘太后一样还是正正经经的刘家女。 “刘姝?刘太后?”幼时昭阳腻在父皇和刘太后怀里嬉笑玩闹千娇百宠,轮到他这个嫡子换来的只有冷淡和漠视。 一桩桩一件件,过眼烟云般闪现又飞快消失。 先帝纵容,刘后不慈不贤不悌,一招借腹生子瞒天过海,却让他和生母天人永隔。 赵祯微阖的双眼睫毛飞快地颤抖,唉,娶妻娶贤,别有一番道理。 福宁殿的门开了又闭上,赵祯的表情凝滞,一张俊美儒雅的脸蛋隐在阴影处,忽明忽暗,晦涩莫测。 伺候的宫人轻手轻脚,恨不得原地消失,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尝尝棍棒的滋味。 一片黑暗中,绣工精湛的鸳鸯锦帕以随意的姿态轻巧落入落入炭盆,火光跃动,随后一切归于沉寂。 “来人,拟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曹家曹淑,勤勉柔顺,恭敬淑丽,性行温良,克娴内则。着即册封皇后,钦此——” 第226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11) 国公府。 未来的准皇后娘娘曹淑正在托着腮叹气。 曹大人和冯氏紧随其后叹气。 在场的曹家众人也跟着叹气。 他们是想物色一个乘龙快婿不假,……可,可也没想着把自家娇娇女往深宫大院里塞啊! 这大宋地界的美男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要论起最尊贵无比的当属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权力加持下,一头猪看着都眉清目秀,更别说本就清秀儒雅的少年天子。 没有哪一个美人能轻易的将目光从凤袍加身的诱惑中移开,可偏偏落在曹家人眼里,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却成了烫手山芋。 国公府,从上到下一片愁云惨淡。 老国公大马金刀跨坐在上首,一把嗜血的宝刀擦拭的锃明瓦亮,只可惜没了“施展宏图”的机会。 高门嫁女,又是伴君如伴虎,万一婉婉受了委屈,他总不能拿着大刀去找官家算账……? 曹传兄弟并着隔房五岁的小侄子也一齐皱成了苦瓜脸。 不是说好了,招一个上门女婿的吗?怎么眨眼的功夫,他们娇娇软软的妹妹\/阿姊\/姑姑就成了别人家的什么皇后娘娘了呢? 五岁的小胖墩嘴一撅,哆嗦了下身上的两块嫩肉,然后哭嚎着一头扎进美人姑姑的怀抱。 往常三分的做作五分的表演都变成了十二分的真情实意,本色出演。 呜呜呜,讨厌的皇帝姑父,天杀的登徒子—— 小胖墩一边哭,一边委屈地拿肉乎乎的嫩手抹眼泪。 别以为他年纪小不知道,姑父是可以随便欺负考验的人,换成皇帝姑父,就只有他随便欺负考验别人的份。 一时间悲从中来,胖娃娃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皇帝姑父更讨厌了怎么办? 整个雅间都充斥着小家伙的哭嚎。 冯氏嘴角抽搐了一瞬,顶着一张泪迹斑斑的脸,随手把小胖墩揪出来,然后一把揽住小姑娘纤细的肩膀,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娘的儿啊,这皇宫六院哪是什么好待的地儿?瞧瞧史书上的皇后哪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条条框框,规规矩矩,若是受了委屈……”恐怕连说理的地儿都没有。 冯氏越说越伤心,这下曹淑是真的见识到了传说中“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眼泪”。 古有孟姜女哭长城,今有曹家妇哭汴京。 曹淑一点儿都不怀疑,等她真的嫁给官家那一天,母亲能把汴京城给哭淹了。 只可惜,曹淑没有什么安慰人的天赋,又不好眼睁睁看着冯氏自己一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办法只好陪着一起哭。 眼尾被热气蒸腾,不经意间染上胭脂的绯色,像坠落凡间的麋鹿清纯仙灵中又透出几分诱惑。 “还有,咱们婉婉的长相……这算不算是犯了欺君之罪啊?”曹传瞥了婉婉一眼,语气里带着些纠结和担忧。 毕竟,人家娶得可是那位被退婚然后“盛名在外”的曹家丑女。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曹婉婉艳若桃花的面庞,然后又是齐刷刷的头疼。 曹大人看了曹婉婉一眼,其实觉得这没啥,左右谣言又不是他们自己放的,世人以讹传讹,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官家这么小气,连市井流言也要管上一管? 曹传可不像父亲大人那般心宽,眉头下压,眉尾上扬,不自觉拧起眉心。 自家妹妹顶着那样一张脸进了宫,关于会不会受宠曹传一点儿也不担心,反倒忧心美色过盛,被扣上什么祸国殃民的帽子! 他可是听说,前朝大臣尤其是士大夫,半数是些迂腐的老古板,连官家后院里的事都要横插一脚。 而被这帮大臣教养出来的官家,也养了一副仁善温吞的老好人性子和软心肠。 到时候万一有些分歧,委屈后院的妃嫔要比和大臣对着干容易的多不是吗? 第227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12) 如今宫里宫外,无一不认定曹家女是一个一等一的贵女,一等一的丑女,还是一个被天降馅儿饼砸中的丑女。 其实早在流言横行之初,曹家人不是没有试图澄清自家闺女不仅不丑,反倒是十足的美人。 可……这也要有人信啊?! 澄清的事实,落到了其他人的眼里就成了流言最好的佐证。 每次一开口,周围的人都会默契地露出一副“我懂,解释就是掩饰”的表情。 久而久之,曹家人也彻底失去了解释的欲望。 那段日子为了帮助自家乖女摆脱退婚阴影,冯氏绞尽脑汁,搜肠刮肚,连忘在犄角旮旯里的什么“手帕交”也给翻腾出来笼络感情,顺带隐晦地问问对方家里有没有适龄的男儿郎。 曹大人更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就差见人就解释他们闺女不是丑女是仙女。 只可惜收效甚微,除了让婉婉亲自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怕只怕到时送上门来的亲事不仅能把门槛踩断,婉婉也不是曹家护得住的了。 爱女心切的曹大人:…… 罢了,只能辛苦一下老父亲了。 要他说,看上哪个把人绑过来和婉婉见上一面不就得了,谅他也不会拒绝天上掉仙女的好事。 到时候不是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说句实在的,曹大人还真想过这招。 城南户部侍郎家的小公子就不错,俊秀儒雅,再不济还有城北兵部尚书家的嫡次子,虽然贪玩了些,但身子结实为人正派,就是绑人要费些麻烦…… 只是还没等曹大人纠结出“最佳女婿”人选,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打破了所有幻想。 圣旨一下来,先把是把盼星星盼月亮的贵女圈震惊了。 新后=曹家女=丑女? 凭什么她们斗得勾心斗角,却让一个从头到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丑女捡了漏子…… 若说,输给刘姝那样妖精般吸人精气的女子还不算亏,可输给一个丑女,哼哼…… 京城贵女圈此时的心情,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个丑名在外的曹家贵女,居然嫁给九五之尊? 官家莫不是瞎了眼,就是蒙了心。 若说官家没亲政,这新后人选被人左右把持,还有情可原。 可……刘后倒台,官家拔出萝卜带出泥,刚刚料理刘氏宗亲,本应该是意气风发大权在握的时候。 就算是养母杨太后,也不能让皇上妥协到心甘情愿娶一个丑女的地步啊! 瞧瞧后宫里的尚氏和杨氏,一个赛一个娇艳,皇上看着也不像清心寡欲的模样。 难道说,曹家丑女的名声没传到官家的耳朵里?这也不能啊! 莫不是说…… 曹亿联想到某些可能,不敢置信地打了个哆嗦,俊俏的小脸儿煞白煞白。 “娘,娘,娘——” “你说,皇上会不会是受了刘后刺激性情大变,审美异常,变得只喜欢丑女——” 那自家阿姊长成这般天仙一般的模样,岂不是和丑女的审美标准南辕北辙?!万一官家不喜欢,……这样,这样阿姊不就成守活寡的皇后了吗? 曹亿越想越心惊,却越想越觉得合乎情理。 说到最后,连尾音都在半空打转,轻飘飘的带着不可思议。 “你这个臭小子,浑说些什么?!官家也是你能编排的!” 冯氏悲春伤秋的担忧被骇得一扫而空,回过神来,然后一个爆栗狠狠敲在曹亿的脑壳上,“以后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她都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把脑子给看坏了,要不怎么会胡言乱语呢? 曹亿鼓了鼓腮帮子,并不服气,小声辩驳道: “那母亲倒是说说,皇上放着大把的美女不选,为什么偏要一个丑女当皇后?”虽然婉婉阿姊是个再好看不过的美人。 第228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13) 冯氏皱着眉头,在原地怀疑人生。 当年她也是号称德艺双馨的京城美人,自问不是蠢笨之人,自然也有无数才子倾心,可偏偏在一众文人墨客里挑出了曹父这个武将。 除了那张风流倜傥的俏脸蛋外,不可忽略的还有那粗中有细的性格。 虽然近几年被长子比得顽劣些,可放在当年也是个聪明人。 要不然老国公也不会在六个儿子中独独选中曹父,还放心把多年从军行伍的底蕴托付。 可现在,冯氏却有些怀疑当初是不是生了个棒槌出来。 不然,这个混小子怎么一点儿也没继承他们俩的聪明劲儿呢? 看来日后不能让他再继续招猫逗狗,每天只记得给婉婉买话本子一个任务了。 七岁了,也该念书了。 明天,就明天,文师傅武师傅先各安排三位。 “你以为选后和选妃一样?只看中美不美就行了?那又何必称为我大宋国母?” 冯氏有些撑不住仪态,狠狠翻了个白眼,然后开始谆谆教诲。 “这选后,官家的意见是其一,朝臣百官的意见为其二,再有就是那位太后娘娘的意思。听说,咱们婉婉的后位,就是这位杨太后最先定下来的。” “可……皇上就不怕真娶回去一个丑女放在坤宁宫?” 这么看破红尘放在他二哥曹佾(八仙中的曹国舅原型)身上还有些可信度,可若是安在皇上身上……反正曹亿是没见过这么正直的官家。 “贤后贤后!比起貌美惑君,那帮子老古板当然喜欢皇上娶个安安分分的丑女当摆设。” 许是被上一任皇后吓到了,让太后和朝臣甘愿让一个以“丑”闻名却规矩周全的女子当皇后。 想当年郭皇后仗着刘太后撑腰,行事过于放肆 也不守规矩,脾气大的能跟皇上叫板,如今不还是幽居一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性命? 冯氏看了曹婉婉一眼,有些担忧地拍了拍女子柔嫩的手背,话语里多了几分沉重: “这做皇后,不能嫉也不能妒,规矩端庄才是最重要。万万不可丢了一颗心。”特别是这位官家,还有一个心意相通的心上人。 依着婉婉被娇宠无度的性子,冯氏一阵头皮发麻,她一个做母亲的,如何不担忧?! 她恨啊!悔啊! 当初怎么就中了这个小丫头的迷魂药,放任她跟着兄长上书房呢? 除了管家中馈学了个半吊子,女则女戒女工女红半点没学。 曹婉婉无辜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依靠在冯氏温暖的身子上撒娇。 她心里很清楚冯氏心里的担忧。 自然她心中也很清楚,想要她乖乖替一个男人劳心劳力打理后宫,怕不是做梦,哪怕那个人是人世间最尊贵的皇上。 若是当皇后就要劳心劳力的折磨自己活得像块木头,那她为什么想不开到三千世界游历? 漂亮龙就喜欢薅点龙气,睡一睡漂亮男人,顺便被人盛情邀请在皇宫里喝喝美酒吃吃好肉。 曹婉婉自认为,皇上能娶了她,这已经是最大的贤惠了。 只可惜曹家的其他人并不这样认为,哪怕他们对曹婉婉的容貌有十成十的信心。 “母亲也说了,官家要的是贤后,可阿姊和规矩贤惠沾边吗?” 曹亿的葡萄眼瞪得滴溜溜圆,腮帮子鼓得高高的,“明明她才是最不守规矩的那一个!” 是啊! 众人猛的回过神来,假话说多了,连他们自己也差点信了。 外人不知道,难道他们还不清楚吗? 第229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14) 别看曹淑名淑,小字婉婉,可性格秉性和贤淑温婉压根不沾边。 这名是老国公取得。 和长孙曹传一样取单字,希望这个自出生就白嫩可爱的和糯米团子一样的女娃娃,秀外慧中,淑丽娴雅。 但不巧跟老国公期望的完全相反,曹淑就是个娇娃娃。 别说学女则女戒,就说三岁还要赖在父兄怀里撒娇卖乖的娇气模样,就和贤淑沾不上半点边。 及笄礼上父亲赐字“婉婉”,取温婉柔顺之意,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谁让自家乖女娇气不假,却十足的贴心呢? 曹家又不是靠女子联姻光耀门楣的小门小户,不过一个略微不守规矩的女娃娃,他们还养得起,护得住。 于是,这一护就是一十八年。 可饶是曹家人再如何高瞻远瞩也没料到,婉婉不仅传出貌丑的谣言,还因为这份谣言衍生出“贤惠规矩”的合理推测。 毕竟一个女子要是貌丑,又不通女工不事姑婆,十有八九也没有出嫁的可能了。 当下,曹父对自家乖女的滤镜再厚,也不能睁着眼说出“规矩”“周全”“贤淑”之类的话来。 曹父越想越觉得头疼,狠狠拍了拍桌子,脸色比喝了两斤高粱酒还要红。 “行了!大不了咱们就抗旨,我豁出去这个官不做了,也不能让婉婉受委屈,嗝——” 氛围顿时有些尴尬,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曹婉婉欢天喜地托着腮的手一僵,满脸不可思议,缓缓转头看向曹父。 奔四的曹大人很精准地接收到自家乖乖女眼神里的心疼和担忧,激动地差点热泪盈眶。 非但没有收回几息前的大放厥词,反而继续给曹婉婉表明一个老父亲的决心,顺便还不忘洗脑世间的男人是如何如何贪图美色,又花花心肠。 可惜,不论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怎样诚恳的表情,落到曹婉婉眼里只有一个预兆: 到手的龙气飞了,飞了,飞了…… 这怎么可以?! 她几乎能想象得到,金黄色的龙气涌入灵魂该是如何愉悦,灵魂凝实的美妙是老父亲想象不到的。 于是,曹婉婉猛得站了起来,一把握住曹父的手,脸上的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父亲,不就是嫁人,不就是当皇后吗?嫁给谁不是嫁?您的女儿怎么能说不行!” “女儿怎么能让各位叔伯兄长受我牵连?抗旨不尊,岂不是不孝不悌?!” 一番话说得荡气回肠,漂亮脸蛋红扑扑的熠熠生辉。 曹父很欣慰。 在场的曹家人也很欣慰。 婉婉不愧乖巧懂事,居然如此“委屈求全”! 皇帝好是好,年青一代里最有权势的人,可是说句真心话,真要配他们婉婉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老牛只嫩草”。 叔父曹琮感动地热泪盈眶,只觉得自家侄女委屈,很是心疼。 当即拍拍胸脯保证,哪怕动用私库也要给婉婉准备一份最丰厚的嫁妆。 惹得小姑娘激动得搓了搓暗暗放在私库上的手。 上辈子大清的开国皇帝穷啊,穷的连她的小金库都没填满,她的宝贝私库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当日,随着封后圣旨传遍大街小巷的同时,一份永嘉郡主的册封旨意也被送到了公主府。 “永嘉郡主,这是册封圣旨,还望您收好。” 昭阳飞快地掀了掀眼皮,拽了拽旁边发呆的刘姝,面上有些不悦。 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走神。 微微颤抖的眼睫毛忽闪了两下,刘姝回过神来,圆润的鹅蛋脸上还残留着几分震惊后的苍白,勉强抿嘴笑了笑,“多谢公公。” 整个人还处于短暂的迷茫和震惊中。 话音刚落,眼生的内侍就把金黄的圣旨递到女子跟前。 “刘姝,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居然连打赏这种小事都忘了。” 送走内侍,昭阳公主勉强忍住怒气快忍不住了,话语里不免带出来些。 世事境迁,母后薨了,赵祯这个假仁假义的兄长居然敢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来羞辱她,简直岂有此理! 若是父皇和母后还在…… 昭阳狠狠灌了一杯凉茶,对准面若桃花的刘姝,说出来的话还是怒气冲冲: “还有,你不是告诉我,宫里那位不是会立你为后吗?结果呢?别告诉本宫,到头来不过一个郡主就打发了。” 要不是看着这个刘姝好拿捏又得了那个人的几分真心,她怎么可能还会继续留她在公主府白吃白住? 一个远房的穷亲戚而已。 刘姝暗暗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想问什么呢! “系统,你给我出来! 你不是说宋仁宗的好感度已经有85%了吗?心意相通的程度,为什么还会按照历史选曹氏当皇后!” 第230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15) “系统,你给我出来,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系统是不会出错的,请宿主自行查找原因。” 刘姝听到对方毫无波澜的机械音,差点没气了个仰倒。 这就是忽悠她整天做任务的周扒皮,一到关键时候就下线只知道拿自动回复当挡箭牌。 简直和她前世的老板是一个抠门的德行,只是人家老板抠的是钱,这系统抠的是积分。 刘姝面上端着对着镜子练习了一千遍的微笑,脑海里开始对系统的拼命连环call。 这穿越的倒霉活计,要不是看着能帮她无痛变美撩遍各色美男外加走上人生巅峰的份上,这任务谁做谁才知道不好。 没错,刘姝是一个穿越者。 前世是一个十八线演员,就是只会演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白花女主,在给兼职老板加班的路上出车祸撞死了。 再次睁开眼就变成了刘姝,一个孤儿,也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章献明肃太后隔房叔父正妻娘家大哥的孙女,勉强算得上是宋仁宗的表妹。 外带脑海里还多了一个恋爱脑系统。 据系统自我介绍,他们立志于通过pua技术,将优质攻略对象调教成恋爱脑,通过完成任务兑换积分。 刘姝本来是犹豫的。 可一见到宋仁宗的全息影像,刘姝就果断地一拍大腿,还有这种好事!反正她的身体早就化成灰不知道洒到哪片海里喂鱼了。 这不就是她前世苦苦追寻的有颜有钱还有温暖爱的霸道总裁吗?哦,入乡随俗的话要改叫“霸道皇帝”了。 她前世虽然是个学渣,但也是听说过一代仁君宋仁宗的二三事迹的。 特别是着名的“一生一死,两皇后”事件,她自问论起小白花的功底,一个封建迂腐的古人还能争得过她?! 于是,在系统孜孜不倦的“鞭策”下,她终于借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温顺乖巧小意温柔成功将好感度刷到85,兑换的积分也捏出来一具表面弱柳扶风俏西施,实则前凸后翘小妖精的躯壳。 虽然还说不上完美无缺,但她自信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她更美的女人了。 可是,谁知道宋仁宗放着心意相通的表妹不娶,反倒是娶一个丑女当皇后啊! “系统,你快给老娘出来!” 滋~~滋~~ “你怎么回事?好好的叫什么魂?”害得它硬生生急匆匆回来差点被监察局发现。 刘姝一听到对面充满情绪起伏的声音,眼前一亮。 说来也是奇怪,当初她还怀疑过这系统是不是什么骗子搞得恶作剧实在是对方的声音太过人性化。 要不是她实实在在换了一身皮,她也不会想到大千世界居然还藏着这么智能的黑科技,与人类一般无二。 只是,刘姝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理会更多,急忙追问: “你终于回来了?!明明85的好感度了,马上就要刷到90分的情根深种了,怎么会仍旧选了曹淑当皇后?” “要是历史不能更改的话,我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历史上可没有说一个叫刘姝的女人当了皇后,做了妃嫔,还享了荣华富贵。 第231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16) “别着急,我看看……” 自从帮刘姝把好感度刷到85以后,它就变得像个监工,不时打个卡,除了重要好感度上升和兑换积分的时候,经常不见统影。 此时系统0069号叼着烟头,在不知不觉中,金属感的圆球伸出胖乎乎的五指迅速翻看刘姝的记忆。 然后怒不可遏—— “嚓,你这个蠢货,怎么会蠢到给刘家求情,你难道不知道小皇帝是怎么记恨刘太后让人家骨肉分离的?” “你居然还主动提出相见不如不见,只做默默祝福的妹妹?” “……还你们的小情小爱,比不上大宋的江山社稷。” “刘姝啊刘姝,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圣母呢?!” “……”刘姝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早知道赵祯他这么介意她替刘家说话的事,打死她也不会去多这个嘴。 可好歹她也姓刘,也是刘太后名义上的侄女兼养女,大宋重孝道,要是一句求情的话不说,岂不是被那帮子文臣武将戳脊梁骨? “本来他们就看不上我,说我狐狸精,心术不正,这要是真一句也不多劝,那不是明摆着把靶子送到人家手里吗?”起码,现在她的名声在朝臣那里好多了。 看来,不只有女人会口是心非,男人也会,还会的很。 刘姝怎么也没想到面上还一副抑郁失恋又包容一副文艺青年模样的男人,心里居然会介意白月光替他养母说话。 “还有,当妹妹的话我那就是随口一说,欲擒故纵总知道?我要做的明明是情妹妹。” 还不是好感度上了80就没什么动静,一年才缓缓涨了5个点,她这才着急欲擒故纵好刺激一下赵祯吗? 谁知道这小皇帝还真就一根筋,真拿打算她当妹妹,还封了个什么郡主。 “说到底,还不是怪你们的什么幻情香劣质!要不然怎么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呸!奸商!” 刘姝妩媚的脸蛋都快气歪了。 花了她一半身家从系统商城里买的死贵死贵的东西,不仅没用,连个质保和售后服务都没有。 果然大千世界,天下奸商一般黑。 0069缓缓抽着半只电子烟,金属质地的外表闪烁了两下,半秒过后,气急败坏: “你个蠢货!你那幻情香放在哪里不好,偏偏放在鸳鸯帕上。那帕子早就不知道成了哪旮旯的一坯灰了。” 唉—— 早知道刘姝这么蠢,它就早早换一个宿主了。 刘姝被这话说的一愣,然后眼圈咻得一下红了,当然不是羞得纯粹是气得,还有心肝肺疼,反倒把一旁生闷气的昭阳吓了一跳。 她的2500积分啊!—— 全打了水漂啊!—— “……0069,这幻情香它也没起作用,你看,咱们能不能给……”退,退了—— “不行不能不可以——”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没说完,就被重新恢复冷酷无情的机械音打断。 刘姝脸色瞬间苍白。 她做任务到现在足足十三年,抠掉系统的扒皮和捏身体的积分,兢兢业业满打满算也就攒下来积分。 就这,系统还要冻结5000积分,美其名曰什么穿越能量的自然损耗,剩下的5000积分也就能买得起商城里最便宜的催眠术和幻情香了。 ……刘姝想反抗。 但她没这个胆子。 万一系统一个不高兴把她送回原来的世界,那她岂不是要做孤魂野鬼? 说不定连投胎转世也做不到。 只好苦哈哈忍下满肚子的挖苦讽刺,可心里还是委屈。 “那你说,赵祯都彻底把我当妹妹了,皇后都有了,我还折腾什么?我也是,历史能是这么容易改的?白费力气。” 当初宋仁宗可是任凭刘太后打趣半个月,都没松口管她叫妹妹封郡主的人。 “妹妹又怎么了?你见过历史上哪个皇后是受宠的?别说还是个丑皇后。几千年下来,又有多少太子是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 浑圆的金属球支起四条机械臂,声音充满蛊惑。 刘姝眼睛一亮。 是啊!妻不如妾,自古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一个曹皇后算什么?丑女罢了,都比不上冠宠后宫的张?晗。 历史上,宋仁宗缺什么? 皇子啊!活生生的皇子! 她可真是昏了头,费尽力气替刘氏宗亲求情讨好朝臣做什么? 只要她能替大宋诞下皇子,别说什么张贵妃曹皇后,就是宋仁宗也要靠边站。 刘姝兴奋地眼睛亮晶晶,惹来昭阳狐疑的视线。 她刚刚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没想到刘姝对皇兄居然这么情根深种,连立新后的消息都听不得。 昭阳的表情从震惊转成内疚,看来是她误会刘姝攀龙附凤的动机了。 “你,你还好?” “啊?嗯……没事儿,就是风沙太大,被迷了眼。” 刘姝被昭阳的话问得一愣,只好慌乱地垂下头借着拭泪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激动雀跃。 昭阳皱眉:这刘姝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表情,可不是没事儿人的样子, 只是,刘姝此时完全没有心情理会昭阳肚子里的疑惑,两眼发光的望向商城里的生子丹,眼里是明晃晃的渴望。 然后再看一眼…… 生子丹前面明晃晃的3000积分,差点没闪瞎她的眼。 金属质地的机械音适时的发声: “宿主,只要好感度刷到90或者成功阻止张?晗获得皇上青睐,剩余积分翻倍。” 刘姝抹眼泪的动作顿了顿。 “0069还可以友情帮你一个小忙哦——离开小世界时替你开后门,带走这具躯壳。” 一瞬间,刘姝充满斗志,雄赳赳气昂昂。 0069吸完最后一根烟,深藏功与名。 系统培训宗旨: 一个好的恋爱脑系统,不仅要教宿主pua,还要pua宿主。 第232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17) “公主,郡主请喝茶——” 随着系统再次神隐,刘姝彻底收拢起最后一缕杂念,然后就瞧见一身青衣的男子拂袖端着两只青花点缀的茶盏,由远及近。 男子身姿挺拔俊秀如松柏,长发及腰,步步生莲,世间难得一见的才子。 “驸马……”刘姝下意识端起一抹羞涩温婉的笑,倾身侧立,伸手去接。 只是还没等碰到茶杯,就被昭阳飞扬跋扈,略显烦躁的声音钉在原地。 “驸马有这闲心,还不如替本宫多思虑些正事!这些沏茶的活,自有下人去做。” 说着,接过茶杯,粗暴的仰头一饮而尽。 驸马爷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瞬,下一秒唇边缓缓荡起一抹儒雅温和的笑意,快步上前,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拦住公主的纤细腰肢。 耳鬓厮磨,暧昧又慵懒,“世美明白,公主可别为了这件小事气坏了身子。” 男子的声音动听极了,谦谦君子俊美无俦,昭阳还没发出去的火霎时灭了个干净,连左边的身子也酥软了一半。 当初她抛开一众京城贵族不选,偏偏挑了一个出身寒门的新科状元尚驸马,不就看上了他那张风度翩翩的脸和惊才艳艳的学问吗? 才子,才子,本就是个呆子,又何苦为难? 昭阳的脸上明晃晃带出几分懊恼。 陈世美扫了昭阳一眼,就知道这件事情已经翻了篇。 果然,这无脑的女人就是好哄。 “咳咳,行了,事到如今还不如考虑考虑这位新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能不能为我们所用。”公主府迫切需要一位自己人的做中宫皇后。 往日她是帝后爱女,压的皇上喘不上气来,那赵祯得势本就处处瞧她不顺眼,万万不可再出一位和赵祯沆瀣一气的皇后来。 刘姝多看了名唤陈世美的俊俏驸马爷一眼,见他端着一张道貌岸然的假脸,撇了撇嘴。 这种抛弃妻女的凤凰男,也就昭阳这种没脑子的蠢货才会相信。 真应了那句“何苦为难”,反正也是被包拯一刀砍头的命。 刘姝立刻没什么兴趣的别开眼,接话道:“这曹家女据说行事周全,规矩方正,公主大可不必担心。” 不提起封后一事还好,一提起这事昭阳就气不打一处来。 叉起腰,指着刘姝就开始咄咄逼人的指责: “刘姝,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是成日说赵祯对如何如何倾心吗?怎么到头来,宁肯选一个人尽皆知的丑女人也不让你进宫?” 简直白瞎了那张艳艳的脸蛋。 当初,母后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愚蠢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还把人接进宫认义女。 这手段,哪里有母后当年十分之一的风范?! 向来被人捧着的刘姝冷不丁被人指着鼻子一通指责,当即愣在原地,等到反应过来,脸色都变了,又红又绿很是喜庆。 她什么时候光明正大说过,已经笼络住皇上的心了? 哪回儿不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暗示? 这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刘姝气得胸膛起伏,手指颤抖,可偏偏还不能翻脸,毕竟还有用得着这位公主大人的时候。 面上唯唯诺诺,一脸委屈,心里却把昭阳骂了个狗血淋头。 昭阳凭什么指责她?嚣张跋扈的蠢货,自以为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恐怕如今连宫门都进不去。 再者,她这次出师不利,还不是受了他们母女的牵连?等着,等她做了宠妃甚至太后,非要给昭阳点苦头瞧瞧。 “公主,您不要生气。姑且不谈我和官家的事,就说这位新后,据说容貌上有些不尽人意。” 刘姝长长舒出一口气,话里话外意味深长: “一个不受宠的中宫皇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不是吗?”要是选了个绝世美女做正妻,哪里还有美妾的作用? 昭阳喝茶的手顿了顿,神情若有所思。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那个终生不受宠的曹皇后,反倒是正在皇宫做宫女的张?晗。 她可没忘记0069发布的任务。 如今有无召不得进宫的规矩在,对张?晗动手,总比刷好感度要容易。 刘娥那么疼爱昭阳,虽然死的匆忙,但刘姝就不相信她临死前没有留下什么底牌给闺女保命。 “公主,这宫里有没有一个叫张?晗的宫女?据说舞跳的极好。” 第233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18) 婚事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月初的吉祥日子,仁宗提亲下聘的队伍已经到了曹家。 打开门,一脸白面无须的太监带着笑意,年纪轻轻,后面跟着一连串的礼物鱼贯而入。 据说,来的是官家跟前伺候的大内主管……的小徒弟。 礼物大件小件,看似装的满满当当。 曹家人不知内情,只管客客气气地把人迎进来,再客客气气地打赏把人送走。 等到关上门,自家人好好清点盘算一番,脸色阴沉下来。 虽然大宋提倡厚嫁,光是曹家给曹淑准备的嫁妆就能绕着皇城转一圈。 可这也并不意味着,皇上可以如此轻视曹家。 就说这聘礼,看似厚重,实则多是一些不合算的大件,哪里像皇后的嫁妆,小而精致个个塞的满满当当,光是压箱底的银票就放了满满一摞。 曹大人气啊。 气官家态度如此敷衍,哪里像重视这门亲事的样子? 冯氏不关心什么面子里子,却也从中窥探一二,官家摆明了是不待见婉婉这位新后。 恐怕,心里装的念的还是那位暂住在公主府的旧情人。 她的婉婉命苦不说,上头压着郭氏这位曾经的皇后,就连官家也被流言所困,对这场新婚嫁娶冷淡到了极点。 继后,继后,就算嫁的人是皇上,也无法否认是做继室的事实。 可想到又如何,冯氏叹了口气,眉宇间藏着几抹淡淡的忧愁。 然后拉着曹父,私下里又对官家的年纪和现有情史做了批判,被曹父赶忙转移话题——明日是了无大师公开受香解签的日子。 一月一次,只见有缘人,只解有缘签。 于是,办事果断利落又有分寸的冯氏,第二天天蒙蒙亮就把曹婉叫起来上山进香,“顺便”求一个姻缘签。 据说,菩提寺里的了无大师解得签,尤其是姻缘签,格外准。 曹婉婉也没想着再去劝,反正劝来劝去,都一个结果。 因为冯氏本就是格外执拗的人,特别是涉及到她的宝贝女儿,更是比平常执拗一百倍。 一路上磨磨蹭蹭,挤挤攘攘终究还是到了。 曹婉婉只管抽签。 大殿内,梵音阵阵,曹婉婉随意抽出一根姻缘签,再随意伸手递给一旁略显紧张的冯氏,然后就做了甩手掌柜。 绣着粉色珍珠的绣花鞋迈出,步步生莲,几步的功夫就出了大殿。 “唉!这丫头——”冯氏失笑地摇了摇头,却也没多加阻拦,“随她去。” 自打定了婚期,这些日子婉婉就被老太太拘在国公府,还专门请了在宫里伺候过的嬷嬷恶补规矩。 别的不提,就说女红刺绣。 如今,婉婉绣的荷包从漏十个铜板,已经进步到只漏一个铜板,进步不可谓不大。 只是这可苦了性子娇气的小丫头,落在当娘的眼里,心疼地解签的手都在打颤。 “了无大师,这签……如何?”冯氏紧张地屏住呼吸,她现在的心跳的可快可快了 “曹夫人何必忧心?” 了无大师微眯着眼,看着冯氏直唏嘘叹息:“姻缘天定,有缘又有分,曹小姐和那位爷很是般配,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 ﹉﹉ 后山。 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烂漫。 曹婉婉戴着浅粉色面纱,粉嫩的罗裙徐徐垂下,长发及腰,腰不及巴掌宽,随意挑起门帘,朝开得正艳的桃花走去。 隔着面纱也能认出,这是位绝顶美人,面若桃花,人比花娇也不过如此。 本为同了无大师论道的李植,手里攀折的桃花被捻得沁出粉嫩的汁水,却恍若未闻。 想到他月月来此地论道赏花,遍揽红颜,却从未见过世间有如此仙灵美丽的女子。 连尘世间最娇嫩最暧昧最庸俗的粉色都衬得仙气飘飘,水汪汪的瞳眸慵慵懒懒朝你一瞥,足以让人忘却红尘置身仙境。 哪怕没有见到面纱下的另一半真容,李植也毫无理由地确信,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要找寻的仙女,未来道侣。 反正他现在可急可急了,一心只想着上前结识仙子,可刚往前迈了一步又恐唐突美人,唯恐说错了话。 一时间,竟像手足无措个呆子僵立在原地,踌躇不前。 如此灼热的视线,曹婉婉岂会感觉不到?微微侧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见是上门退婚的那位登徒子,撇撇嘴。连旁边的侍女都打起精神,双颊气得鼓鼓囊囊,好随时替自家小姐冲锋陷阵。 侍女:突然感觉压力好大啊—— 见女子的视线瞥过来,向来自诩不是凡人的李才子双颊绯红。 好半晌,脸上的红霞也没褪去,一双纤长的大手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的玉佩。 曹婉婉视力极好,很快认出那枚玉佩正是从她这儿讨回去的那枚定亲玉佩,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心里顿时生出几分促狭。 她丑女的名声之所以能烂大街,这里面可没少了李府里李夫人的推波助澜。 又想起李植当初百米开外避之不及的态度,更何况曾经的婚事还是李家人自己求来的。 如此种种,她今日稍稍收点利息不过分? “鸢儿,我的斗笠是不是忘在前殿里了?” “是没错,可小姐……”侍女皱眉,仍旧警惕不减瞪视男人。 “还不快去替我找找?” “……奴婢遵命。” 第234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19) 侍女无可奈何,一步三回头地朝殿内走去,期间还不时瞪李植一眼,眼神恶狠狠,给李植看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放在心上。 见四下无人,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他很快恢复了风流才子的玉树临风,红着耳廓,慢腾腾上前。 在距离女子五六米的地方站定,手背在身后,骨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曹婉婉是真的没有半点寻常女子的羞涩,更不知道什么叫做含蓄。 仗着戴着面纱,在不感兴趣的人面前懒得伪装自己,唇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似笑非笑。 一双漆黑的水眸,一错不错的盯着对面俊俏的少年郎君,纤细的柳叶眉拧成一个疙瘩,对上男子惊艳踌躇的目光,只疑惑地眨眨眼,从头到尾未发一言却欲语还休。 李植右手握拳,在左手手掌上轻轻敲击,半晌终于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颤抖着声线跟陌生的美娇娘搭话: “在下李植,真定李家的公子。敢问,小姐是哪家姑娘?”这辈子他就没见过这么擅长美丽的姑娘。 反正他现在可急可急了,一心只想着打听的面面俱到,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芳龄几何又可有婚配? 他不敢相信这姑娘会有多美。 …… 直到女子温婉娇软的声音响起,李植脸上烧起的红云都没消退,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空气里也弥漫着湿漉漉的粉红色。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女子疑惑中带着细微不耐的声音再次响起,李植沉浸的思绪才猛然被人打断。 此时此刻,李植对面纱女子面纱下的容颜掀起极强的探究意识,他是真的觉得仙女这种生物就该和看破红尘的道子最相配。 男子垂在身侧的指腹不受控制地轻捻了几下,下一秒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以强硬的自制力生生抑制住即将抬起手指的强烈欲望。 仙女下凡……姻缘天定…… 李植被女子直勾勾地看着,按理来说他应该及时上前制止女子直视外男这如此行径堪称失礼的行径。 可如今,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站的笔直两眼直勾勾地回视,心里反倒升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窃喜。 她这般眼神看我,莫非她也……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曹婉婉眼睁睁看着曾经眼睛长在天上,似乎多看她一眼就是对如来佛祖道家仙姑诸天神佛的亵渎的李公子,像个失神的木偶一样呆呆的站立。 她的美她也很清楚,容貌之仙灵灵秀远胜往昔。 大概是这辈子胎生的缘故,被龙气冲刷过的灵魂在娘胎里凝聚成血肉之躯,先天之气化为灵秀之气,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指甲盖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空灵。 花期正盛的曹婉婉往那儿一站,妥妥就是执掌百花的花神仙子,比壁画上的还真的真。 倒也难怪李植把她认作红尘间的仙家道侣。 只是曹婉婉只是面上披了仙女的皮,可恶劣又娇气的性子堪比精怪。 于是,李植就这样低着头,视线偏移一瞬,就看见半空中一张粉白色的面纱飘飘忽忽,随之响起的还有女子清脆的娇呼。 他现在看曹婉婉的眼神,就好像曾经研究佛经道经一样,痴迷又入魔。 目光定定落在美人姣好的面容上,李植不知道洞房花烛夜挑起红盖头的惊艳,也不明白牡丹花魁一掷千金登台的暧昧情动,但大抵都比不上面纱滑落后的一眼万年。 好好一个风流才子好像一夜之间成了楞头鹅,什么吟诗作对出口成章都成了案板上的花拳绣腿,没有在脑海里留下一丝痕迹。 眼里心里只剩下那张空灵倾城的美人颜。 “你这个登徒子,要做什么?!还不离我家小姐远点,越远越好!……” 名叫鸢儿的侍女紧赶慢赶地回来,刚踏出门槛,气还没喘匀,就看见桃花树下两人的“深情”对望。 鸢儿刚松的一口气又瞬间提了起来,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暗骂。 她也是麻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要是知道李家的登徒子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调戏小姐,老爷夫人们会有多生气。 脚底下的绣花鞋快要被磨出火星子,侍女一手拿着斗笠,另一只手撸了撸袖子,以老母鸡护小鸡的架势冲过去,然后牢牢护在曹婉婉身前。 只是一瞬,斗笠从天而降,一闪而过的绝色容颜重新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李植心里不免失落,面上神色就带出几分来,又是一见钟情,少年慕艾,还想再挣扎一二。 还没开口,就听愤怒的小侍女指着鼻子骂道: “你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居然还敢冒犯我家小姐。怎么,不是你们李家要和我们家小姐退婚的吗?还是李公子亲自上门。现在又何必凑上来,一副惺惺作态?” 第235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20) 退婚? 震惊像海啸一样袭来,将纷杂的思绪冲刷一空,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空荡荡。 “我呸!好一个好色的无耻之徒!”名唤鸢儿的侍女一锤定音,彻底将风流才子划归为登徒子。 同时,这一声娇喝也引来在场两个人的震惊。 曹婉婉像是刚认出来眼前这位翩翩公子正是那日退婚的罪魁祸首,乌溜溜的黑瞳瞪得圆溜溜,但要是李植细心些就能发现女子眼底潜藏的戏谑。 只可惜,震惊的真心实意的李植像个木偶一样,木愣愣呆立在原地,此时心绪起伏,心脏快得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会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曹婉婉,他那位以丑闻名的前未婚妻? 这怎么可能? “原来,原来你就是那个上门退婚害得我被流言所困的罪魁祸首?!” 几秒过后,曹婉婉的演技终于爆发,唱念做打一咏三叹,隔着斗笠也能让人清晰地分辨出其中的怒意。 充分演绎了一位被人退婚的俏丽佳人。 李植这才猛的清醒过来,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微微低头的倾国美人,视线慌乱地撇开半寸,又下意识地上前,惊讶道: “你,你说什么?你就是曹婉婉?” 隔着斗笠,曹婉婉闻言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可细听却能听出来几分咬牙切齿: “我就是曹婉婉啊~~也是你的丑女前未婚妻。”曹婉婉甚至贴心的在“前”字上加重了读音。 仿佛被人当头喝棒,李植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眶,这时候才生出几分诡异的真实感又忍不住偏头看向身前的美人。 清丽无双的容颜被斗笠遮挡,只有一小截纤细的脖颈露在外面,肌肤嫩白如羊脂玉,借着良好的视力还能看清阳光下闪耀的光泽。 他想,命运可真会开玩笑,他会后悔的,一定会…… 李植的呆愣震撼落在如临大敌的侍女眼里活脱脱一个登徒子,一肚子花花肠子还不知道有何所图。 曹家人有着如出一辙的鲁莽和剽悍,从主子到下人无一例外,鸢儿张开双臂将主子死死护在身后。 要不是碍于这是佛家重地,她早就不套麻袋,直接当面就把人给光明正大地揍一顿了。 这时候,李植要是还不明白传言不光有误,而且错的离谱的事实的话,就属实白活一场了。 哪怕只是斗笠下影影绰绰的身子背影,也让他生生看痴了。 谁能想,老天爷的眷顾早就送到他身边了呢? 曹婉婉的恶趣味来的快,去的也快,眨眨眼没了兴致,转身就要离开。 女子没有指责,没有谩骂,没有失望,甚至都没有侍女那般的心不甘情不愿,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在李植眼前离开。 婉婉本该是他的未婚妻,李家明媒正娶的主母。怎么就,就成了官家的新后了呢? ……哦,是啊,是他主动提出的退婚。 他是疯了吗? 为什么要退婚? 为什么命运百般捉弄? 李植不说话,双手紧握成拳,目送那道窈窕的身影愈走愈远,忽然脸色一白,一口黑血猛的吐了出来,倒地不起。 这边,鸢儿扶着自家小姐的胳膊,心有余悸的同时,趴在女子絮絮叨叨地小声咬耳朵: “小姐没看见那李家的登徒子,眼睛都看痴了。啧啧啧,男人呐,只剩下如何如何不靠谱……” “……小姐下次可别忘了戴斗笠和面纱,要是夫人知道小姐露了真容 非扒我的皮不可。” “……” 第236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21) 李植快要在李府急出了失心疯,只是再如何无可奈何、伤心欲绝,帝后大婚也在三个月的匆匆准备中姗姗来迟。 在官家看似平静无波的气压下,这三个月期间,皇城内外堪称风平浪静。 只除了皇宫教坊司里的张舞女格外倒霉。 茶盏易碎,青苔路滑,着凉腹泻还只不过是些小事。 一向与她亲厚的贾教习失足伤了脚,被迫退居二线,还好巧不巧赶上张?晗花粉过敏浑身上下起红疹,好端端浪费了一次在官家面前露脸的机会。 这一桩桩一件件,张?晗生性敏感,一准断定这背后定是有人在陷害。 借刀杀人的刘姝:…… 被借刀杀人的刀——昭阳:…… 景佑元年,宜嫁娶。 坤宁宫烛影摇曳,鸢儿难得穿着一身娇嫩的颜色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气——今儿个是自家小姐,不对,是自家皇后娘娘出嫁的日子。 为了表示对自家皇后娘娘终于摆脱低级男性,成为大宋国母的庆贺,鸢儿成功贡献出自己“不轻弹”的眼泪。 新后的风吹到京都,彻底压倒曾经那位郭后的国母威仪。 曹家浩浩荡荡的嫁妆妆匣从城南运到城北,中途还拐个弯儿进了宫门。 要是被关禁闭的废后——如今的净妃知道新后出嫁的这般阵仗,一定会自觉受辱,恼羞成怒,再然后气不可遏,最后试图打击报复。 谁让这位继后的架势,比起郭氏这位元后也不差什么? 甚至看在曹老国公和曹家赫赫战功的面子上,礼节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是由礼部直接操办用来充门面的面子工程,也丝毫不逊色于元后的册封大典。 不明所以的外行人只能看见官家对曹家的重视和礼遇,只有明眼人才会清楚地意识到,这般浩荡的陪嫁,就算是声名显赫的真定曹氏也狠狠出了一番血。 恐怕国公府的府库也被掏空了大半? 可话又说回来,就是不知道,这次礼贤下士的官家所赠的赏赐,能不能弥补曹家府库的窟窿。 不过很明显,看皇上今晚的面色, 赏赐之流不过是在痴人说梦。 官家今晚新婚之夜的兴致肉眼可见的不高。 虽然赵祯贵为皇上,没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劝酒,可人送到坤宁宫的时候却一身酒气,平日里就软乎乎的凤眸湿成了一滩春水。 张茂则一个泄气,一身正红的赵祯好巧不巧擦过美人香肩,结结实实一头扎进早就准备好的鸳鸯锦被里。 新娘子鎏金色扇面下遮掩的嘴角一抽,愈发觉得头顶上戴的花冠沉甸甸的压人。 这一副借酒消愁的标准姿势,怕不是因为高兴……?亦或是怀念母亲冯氏嘴里提到过的旧日情人? 曹婉婉适时露出怀疑的神色。 “娘娘,皇上喜不自胜多有贪杯,这才不胜酒力,娘娘您看……” 张茂则的九十度鞠躬非常标准。 就算皇后娘娘的扇面歪斜地差点遮不住面容,也坚定地盯着脚下的地面,视线一丝一毫没有偏移。 传言皇后娘娘贤惠温淑,想必……由皇后娘娘服侍官家更为稳妥,也好让官家亲眼见识见识名门贵女的规矩温柔。 要是能忘了那位纳后大典上还暗送秋波眉目传情的永嘉郡主,就最好不过了。 忠心的大内主管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叮当响。 两句话的功夫,曹婉婉已经把手里的扇面随手扔到床上,好巧不巧精准地落在赵祯还算高挺的鼻梁上。 张茂则:…… 貌似好像可能这位皇后娘娘和他想的不一样? 张茂则想要退出去的脚步一顿,疑窦丛生,然后对上曹婉婉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 门吱嘎一声从外面带上。 赶走了大内太监张总管,曹婉婉毫不见外地吩咐宫的小太监把官家洗洗干净,然后在一众嬷嬷侍女太监惊艳又惊讶的视线中,有恃无恐地自动省略对饮合卺酒等一系列繁琐的活动。 还等曹婉婉迈进洒满香喷喷花瓣的浴桶,被灌进一杯解酒汤的官家也缓缓恢复神智。 曹婉婉不自觉皱皱鼻子,遗憾地顶着沉甸甸的凤冠重新坐了回去。 抬眼,只见满目大红的床榻上,一位美人,不,一位仙女正静静看着他。 赵祯今年还没过而立之年,但在郭后的磋磨高压下,自认为性情温和,不重美色。 可也不至于清心寡欲到宫里多了个天仙美人也不知道的地步啊?! 哪里来的美人,胆子大到公然溜到坤宁宫试图挑衅皇后?是对他倾心已久,还是张茂则御下不严皮痒了? 醉意熏熏的大脑生锈似的,半天没转过弯。 赵祯使劲甩了甩头,常年批阅奏折的脖子不堪重负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清脆的声响伴随着刺痛,唤回男人的理智。 他不是在娶皇后吗? ……那床头上坐着的美人又是谁? 他的皇后呢? 据说相貌平平到了一定程度的皇后呢? 赵祯轻出一口气,瞳孔深处浮现出一抹惊疑不定——该不会是张茂则过分体贴,来得一招偷梁换柱? 退到门口,退无可退的张茂则:…… 赵祯想的很好,也很离谱。 脑海内思绪纷飞,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仙女猛瞧。 曹婉婉一身单薄的里衣,像一朵俏丽的腊梅花。 男人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以某种挑剔的眼光 打量面前这位大宋的守成仁君。 先前册封典礼的时候,她只顾得上匆匆瞥上几眼,连那张不可直视的天颜都没认清。 赵祯只感觉尾椎骨一凉,然后就瞧见面前的美人穿着一身俗气的正红,红着鼻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在他身上下打量。 青年天子也许是有些冷,也许是沐浴的时间有些久,鼻头和耳尖逐渐泛上一层薄红,“你到底是谁?!在皇后的寝宫是何居心?!” 曹婉婉见过的俊俏男人很多,毫无疑问,这位天子一看就是那种俊俏而非英俊的男人。 心肠和眼眸一样软,薄薄的肌肉似有若无,男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一看就是那种还没有来得及纵欲过度的皇上。 连强撑着身子色厉内荏的质问都是一副可口的样子。 上个世界到处都是一溜烟满身肌肉的勇士,着实有些审美疲劳。 曹婉婉在心里略微满意地点点头,唯独一点,只是对赵祯见到她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很不满意。 女子微微偏头,烛光下的半张脸似是羞涩般的影影绰绰,开口如空谷黄鹂: “皇上您说的什么话?臣妾不正是您亲自册封的皇后曹婉婉吗?” “原来是曹婉婉啊,……嗯等等?!你说你是曹婉婉?!” 赵祯不可置信地看向坐在床边的美人,即使坐着也能看出来衣衫遮不住的细腰长腿、曼妙身姿。 一张仙气飘飘的芙蓉面硬生生压下正红色的艳丽,眼尾殷红,露出的半截雪肤却如凝脂玉般纯洁。 这副模样怎么可能被退婚?还是以丑女的名义退婚? 赵祯出了好一会儿神,这才猛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那个执意退婚的李什么来着? 难道真的是一心向道不理红尘的得道高僧? 若真是如此,他可绝不会吝啬什么香油钱。 那怎么没见着他看破红尘出家成仙? 甚至然,前些日子,那个李什么的父亲李爱卿,还言语含蓄地暗示他那混小子意图改邪归正,企图讨个一官半职。 要么,还是说…… 赵祯脑海里愈发坚定地浮现出一个荒唐的猜测,眼珠子震惊地发直,直勾勾地盯着美人的脸蛋猛瞧。 难道,难道这李家小儿不好女色,好男色? 不得不说,这一刻,赵祯的脑回路和曹婉婉酷爱话本子的弟弟曹亿,诡异地重合到了一起。 第237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22)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曹婉婉对皇上的愣神很不满意。 她在这儿枯坐半晌,等回来个醉醺醺的皇上不说,这个皇上还一脸呆鹅模样一个劲儿盯着她猛瞧,就是不进入正题。 可别是个中看不中的绣花枕头? 曹婉婉抬起下巴,眨巴了下眼,目光在男人单薄的上半身扫视了一圈。 难不成,官家不举? 回想起赵祯后宫里的小猫三两只,虽有刘后的强权压榨和后妃相貌平平的关系在,可也完全不能排除堂堂官家不行的可能性啊! 要不然对方怎么就一个劲儿地盯着她发愣,白白浪费了这良辰美景朝朝暮暮呢? 曹婉婉对自己的美貌相当自信,就像每一只龙都格外自信自己漂亮的鳞片举世无双一样,丝毫不接受反驳。 而面对如此美貌还能发愣一炷香的赵祯,自然而然就被扣上了“不举”的帽子。 曹婉婉顿时扼腕叹息,也没了探索的欲望,头上沉甸甸的凤冠变得愈发沉甸甸。 鸢儿不在,她索性伸出两只修长的素手,托着头顶上沉重的凤冠使劲,衣袖滑落,两只白的明晃晃的胳膊露出来,肤如凝脂。 赵祯一愣,摆脱了当木头的潜质,连忙上前帮忙。 然后成功收获了美人甜甜一笑,冰雪消融,仙女坠凡尘。 赵祯鬓发藏不住的耳尖一红,眼神飘忽了一瞬,同样坐在床沿开始搭话,仔细一听,声线还有一瞬间的飘忽: “梓童,你可用了膳?是不是饿了?” 帝后大婚哪有那么容易,早上饿着肚子不说,中途还不能进食,简称从早饿到晚。 就连曹婉婉偷偷藏在婚服下面的糕点苹果,都被冯氏突击收缴了个干净。 赵祯本就没把娶新后的事情放在心上,光顾着借酒消愁祭奠自己逝去的爱情,哪里有功夫想等在坤宁宫的皇后饿不饿? 要不是张茂则打着官家的旗号送了些糕点甜羹来垫垫肚子,她早就让人去攻陷御膳房了。 曹婉婉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丝毫不见外的点点头,然后开始点菜: 白斩鸡,烤生蚝,苁蓉羊肉粥,虫草炖老鸭…… 还有她喜欢吃的燕窝粥,排骨水饺。 赵祯满脑子都是美人皇后那张貌若无双的脸,晕晕乎乎,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于是趴在门外,忧心怎么还没动静的张公公就接到一份意料之外的菜单,然后……陷入诡异沉默。 一向气定神闲的大内总管,一手捂住脆弱的心口,一手扶住门,强撑一口气吩咐下去,半天开始扼腕。 官家年纪轻轻怎么就出了这种毛病?怪不得后宫妃嫔一个见喜的都没有。 他虽然是没根的人,可也知道那事的重要性。 原来里面没动静,不是皇后丑的太吓人,而是官家有心无力啊~~ 鸢儿奇怪地看了一眼守在门前的张公公,守在屋外急得团团转。 她家主子娘娘的娇气程度,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 别说是伺候官家沐浴了,就连自己的皇后朝服可能都不会解,这万一触怒天颜……,贤良淑德的假名声可就瞒不住了。 鸢儿生性谨慎,办事妥帖,这才从六个贴身大丫鬟里脱颖而出,被冯氏选中进宫陪嫁。 鸢儿:夫人,鸢儿对不住您啊!她实在是尽力了—— 屋内,在自家皇后微笑的示意下,成功将桌子上菜肴收拾干净的皇上打了个饱嗝。 一股热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燥热的肝火从小腹升起,烧得男人白皙的面皮红的一塌糊涂。 曹婉婉抿了抿嘴唇,自忖准备工作也做的够到位了,愿意给这位年轻还没见识过世面的皇上一次尝试的机会。 然后在年轻皇上坐立不安之际,就看见自家小皇后正努力折腾繁复到一定地步的嫁衣,越脱越乱,香肩半露。 直到美人气得泪眼朦胧,媚眼横生。 赵祯第一次觉得,礼服做的太复杂也不是什么好事。 “朕,朕来帮你……” 半遮半掩间,曹婉婉一个用力,一时不察,赵祯一头扎进温柔乡蚀骨河。 火红的礼服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的衣裳先落了地。 半梦半醒间,赵祯隐隐约约意识到有些不对,皇后这主动的熟练程度不像是有温良贤淑之名的贵女能做出来的事。 怎么看也和“贤德”二字沾不上边! 可很快,年轻没什么见识的青年皇帝,就没有精力去想多余的事了。 销魂入骨,相思知不知。 滚烫的热汗顺着薄薄的肌肉落入衣衫,赵祯无视美人的娇软无力,用实力证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重要性。 且说这坤宁宫里暧昧的声音终于响起,而且有绵延不绝之势,门外守着的张公公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同时,一个眼神止住了想要上前劝诫一番的敬事房太监。 又一个时辰过后…… 小太监终于忍不住了,颤颤巍巍重新从犄角旮旯里站直身子,试探性发问: “张公公,这眼看着快要闹了两个时辰了,是不是……” 第238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23) 张茂则甩了甩手里的拂尘,换了个姿势靠在门上,这才慢慢悠悠看了一眼发声的太监。 官家好不容易酝酿出兴致愿意卖力气,委屈自己和皇后生个嫡子。 他怎么能让多余的人来搅局? 否则,那一桌子滋补的菜岂不全白费了吗?! 张茂则狠狠翻了敬事房小太监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掀掀眼皮: “怎么,这帝后大婚你也要来扫兴?今时不同往日,今儿个坏了皇上的好事,赶明儿怕不是乱葬岗草草一埋就了了事。”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敬事房和刘太后勾搭成奸,背地里不知道替那刘姝办了多少腌臜事。 好容易官家脑子不糊涂,放弃了那妖里妖气的刘家女,他作为皇上的心腹太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再次被迷得五迷三道? 小太监神色一僵,脸色忽白忽红变化莫测,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退回犄角旮旯,重新变成锯嘴葫芦。 他那些行方便的事,说起来可大可小。但万一被清算,连个收尸的人也不见得有。 说来也是,帝后合欢,本就天经地义,他又何必去蹚这趟浑水呢? 天幕黑沉沉的不像话,不见一丝月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屋内这才悠悠传来官家的叫水声,清朗的男音都变得餍足低哑。 重新体会到男欢女爱快乐的赵祯,看着臂弯处眉眼慵懒面颊粉嫩的像是颗糯米团子的皇后,心里荡起一波柔情。 女子毫不掩饰娇气的本性,听到门外窸窸窣窣脚步声传来,不耐烦地拧起细眉,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朝床榻深处滚去。 赵祯哑然失笑,酒醒了,哪里还意识不到自家皇后娇生惯养的性子。 压根和“贤后”二字沾不上一点儿关系。 意外的是,他内心深处,却没有半分被愚弄的怒气,反倒是被天降横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于是乎,伺候的宫人们还没进去就被堵在了门外。 隔着屏风,送水的太监按捺不住瞟了一眼。 龙凤呈祥的屏风上影影绰绰倒映出两个迷糊的人影,相互依偎,高大的身影将女子打横抱起,隐隐还能听见一声惊呼传来。 吱嘎一声,几个小太监慌忙阖上门,只剩下一对通红的耳尖露在外面,久久不消。 ﹉﹉ 赵祯这个人算得上明君。 刘太后刚死,大权在握,一腔壮志豪情虽然被那帮老臣磨掉了一半,可还是做不到罢朝不起的荒唐事来。 是以第二日,赵祯从温柔乡醒来,骨头都轻了二两,却仍旧坚挺着,腿软腰酸地翻身下床。 赵祯第二百次后悔,为什么昨夜不加节制,非要奋战到天明。 “你这老货,也不知道提醒提醒朕!还有敬事房那帮子废柴,到底是做什么吃的?!” 张茂则被官家从背后踢了屁股两脚,终于从皇后娘娘的惊鸿一瞥回过神来。 猛的听见皇上的问责,表面尽心尽力躬身请罪,丝毫看不出丰富的内心戏: 官家昨夜的销魂是过去了,也不知道是谁连着叫了三次水,小气到他们这群太监连门都不让进。 他可是听见皇后娘娘求饶都哭出声来,怎么也没见着官家怜香惜玉适可而止? 依大内总管看,这分明是官家预谋已久,要不然怎么解释那一桌子滋补的前菜? 与此同时,用面无表情来掩盖浑身酸爽的皇上第二百零一次后悔: 为什么当初言之凿凿地拒绝婚假?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以至于今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无济于事。 于是,朝臣们忐忑了一个晚上,生怕皇宫里传出来帝后不睦,圆房未果的消息来。 胸口揣了个兔子,战战兢兢,一直挨到第二日早朝。 待亲眼看到皇上步伐沉重,挂着两个明显的眼袋,瘫着一张脸,然后一屁股坐到龙椅上,一干老臣对视一眼,不免叹息。 看来昨夜留宿是不假,可这好事儿,恐怕是没成。 瞧把官家给难为的脸色蜡黄,连步子比起平日都迟缓了许多。 落在朝臣眼里,皇上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完全是一副情场失意的模样。 韩琦想起京城里流传的丑后传言,颇为理解地叹息一声,把满肚子的意见重新咽回肚子里。 虽说新婚之夜冷落皇后有些不合规矩,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也着实难为皇上对着一张丑脸,失眠到天明了。 赵祯也不想摆出一副面瘫脸,实在是昨日新婚之夜太过放纵,以至于精神亢奋,肉体却生了懒骨头。 连维持温润如玉的假笑都做不到,索性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反正他是皇上,朝堂上本该他最大。 好巧不巧,曹婉婉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她是皇后,后宫本该她最大。 所以毫无顾忌地一觉睡到众妃请安。 她从来就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要不是为了更好的作威作福娇生惯养顺便更方便薅龙气,她进宫做什么? 难不成为了陪赵祯朝九晚五改奏折?还是陪后妃晨定昏醒? 曹婉婉不急,可鸢儿急啊! 这官家的后妃虽然都是些老实人,曾经被上一任皇后打压地没什么脾气,可自家娘娘也不能平白让人坐冷板凳? 就算后妃没什么意见,皇上还能没什么意见吗? 就算皇上没有,可皇上头上还有杨太后在呢,娘娘贤良的名声眼看就要捂不住了! 曹婉婉毛绒绒的脑袋又朝被窝里缩了缩,假装看不见听不见鸢儿的着急。 凭她在外的赫赫丑名,赵祯为什么娶她做皇后,她闭着眼睛也能猜到。 不外乎是看上了和丑名息息相关的贤名。 可要是她那么在意贤后的名声,昨儿个夜里就不会理所应当让官家伺候她脱衣洗漱。 别看后宫里的妃嫔现在一个个老实地跟鹌鹑似的,一旦她这个皇后有丝毫弱势,再老实的人也会生出野望。 谁让面前有赵祯这个皇帝做胡萝卜吊着? 坤宁宫正殿。 苗才子混在队伍中间,垂眉闭目坐冷板凳。 容貌不算出挑,气质却如水一般宁静,倒是有几分人淡如菊的感觉。 新后进宫之前,刚晋了才人,凭着和官家青梅竹马的几分情意,恩宠还算不错。 往常放在哪里都不起眼的人,今儿个却成了众妃视线的焦点。 这一切皆因身旁跟着一个粉袖宫女,身段窈窕,容貌艳丽,却丝毫不知道什么低调为何物。 漂亮的脸蛋高高扬起,落在众人眼里,活脱脱就是挑衅。 那模样,比起苗才人这个主子更像主子。 仿佛平静的油锅溅入一滴凉水,众妃的视线在那漂亮的脸蛋上打了个转儿,空气逐渐变得焦灼。 还不待发作,曹婉婉正好自内室出来,一下子浇灭了众人的一摊火气。 太监尖利的唱礼声率先响起,一众妃嫔宫女太监有一个算一个,呜呜泱泱 跪了一地。 曹婉婉施施然落座,环视一圈,也没有为难的意思,抬抬手让人赐座。 众人依言起身落座,这才有机会抬头看向上首的皇后。 只一眼,然后陷入诡异的沉默。 曹婉婉今日特意穿上皇后的宫装,华丽繁复的裙摆刺绣晃晕了众妃的眼,如此庸俗华贵的颜色却也盖不住女子身上那股空灵之气。 张?晗脸色煞白,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皇后居然长了这样一张脸。 她自忖容貌出色,比起官家心尖上的那位刘姝也不差什么。 哪怕是被排挤离了教坊司,被打发到一个小小才人手底下做活,也从来没有丧失过争宠的心。 可此时看着不远处那张仙气飘飘的脸蛋,张?晗内心深处陡然生出一份危机意识,三秒过后,堪称狼狈地低下头。 众妃也没想到,新后不仅不丑,还美得倾国倾城。 只一个照面,刚刚露头的小心思就被打压地无影无踪。 看皇后娘娘百无聊赖擦着红蔻丹,连个正眼都不向下瞟的神色,众妃暗骂谣言误人。 传说中,温柔贤淑规矩周全又体贴下人的皇后呢? 苗才人也没想到新来的皇后战斗力爆表,意味不明地扫了张?晗一眼,天生上翘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一双手却下意识抚上小腹。 第239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24) 张?晗怎么也没想到,原本私底下认为毫无威胁的中宫摆设,居然如此相貌。 回宫的路上,张?晗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单独拎出来和皇后娘娘做对比……半晌后,女子难堪地咬唇,粉白的唇瓣上浮现出一对清晰的齿印,对当今那颗爱慕的心也冷了起来。 娶妻娶贤,纳妾纳美。 她从来就没听说谁家纳的妾,连正妻的容貌都不如。 曹婉婉宣示主权的震慑无疑是有效的。 起码后宫中的人心浮动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众人野心勃勃的火花还没溅起,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短短半个时辰,包括苗才人在内的诸位妃嫔清楚地感受到曹皇后传递出来的霸道——简称自己吃肉,旁人连汤都没有。 众妃:好气,还要忍住…… 现在的众妃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没有预设到从新后入宫的那一刻开始,桃李年华的诸位就要开始咸鱼的后宫养老生活。 省去宫斗,活生生少走了几十年弯路。 此时的赵祯也还没清晰地意识到,自家小皇后战斗力是如何爆表,又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在后宫留下“不好惹”的标识。 此时此刻,赵祯刚打断早朝每日一次的扯皮保留节目,正急匆匆朝坤宁宫赶。 他的皇后又仙又乖,一张漂亮脸蛋一看就不通俗事,请安时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要是找他这个夫君哭鼻子,他可应付不来。 等到赵祯抛弃安稳但缓慢的龙辇,一路火急火燎冲到坤宁宫,迎接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寝殿。 一问才知道,一炷香前,他的小皇后溜溜达达跑去保庆宫给杨太后请安去了。 赵祯像只被捏住后颈的猫,浑身炸开了毛,调转方向,又火急火燎地朝保庆宫赶。 虽然在官家的成长过程中,杨太后向来是扮演唱红脸的慈母,可官家这一颗心仍旧七上八下,落不下来。 杨母后喜爱梓潼不假,但看重的不过是美貌之外的贤良淑德,可这些比起她的美貌来又不值一提。 保庆宫。 早在昨夜,坤宁宫一连叫了三次水杨太后就感到事情有些不妙,直到今日见了曹氏真人,这种不妙才终于尘埃落定,演变为现实。 等到见到一向注重面子的官家气喘吁吁闯进保庆宫,一来就直奔曹氏,杨太后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彻底达到顶峰,也终于意识到什么叫做传言有误。 “婉婉,你可还好?” 曹婉婉正坐的好好的,忽然被人攥住手腕,凤眼疑惑地上挑,只感到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被赵祯拉住,然后被迫莫名其妙地站起身,再莫名其妙的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囫囵打量个遍。 确认除了昨晚留下的痕迹外,他的小皇后没有一丝一毫不对劲,赵祯这才放松手上的力道,施施然向杨太后请安。 “参见母后,母后吉祥。” 杨太后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似乎对便宜儿子迟来的孝顺有些无能接受。 曹氏不过是请个安罢了,她好歹也是个太后,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大宋国母下手不成? 哪怕对着曹氏那张脸,她着实有些接受无能。 杨太后亲手沏了两盏茶,眼角余光瞥见曹氏那张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完美无缺的脸蛋,幽幽叹了口气。 这曹家还真是好本事,这么一个仙女似的宝贝居然一藏藏了十八年,还传出无颜女的丑名,啧啧啧…… 瞧官家那副做派,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养成了一副关心则乱的模样。等担心劲儿过去,又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嘴角的弧度却压都压不住,私底下还以为自己坐怀不乱正直着呢! “皇后倒是个妙人,本宫竟没想到人世间竟有如此绝色,是本宫想岔了。” 杨太后脑筋一转,多余的话瞬间咽回肚子里。 忠言逆耳,车轱辘的好话总比泼冷水让人来的高兴。 反正若是官家真空置后宫,子嗣还有前朝的那帮子老学究负责操心,她一个养母又不是亲娘,何必上赶着扫官家的性? 再者说了,曹氏这种顶尖的容貌比起曾经以美出名的刘太后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不准皇上就是下一个先帝呢! 这么一想,杨太后的心情就舒服多了,连说出口的夸赞都真心实意了几分。 几个人你来我往,最终以曹婉婉带着一匣亮晶晶的见面礼满载而归。 第240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25) 这两天皇城内外都在讨论皇上的丑妻。 刘姝照旧拈花弄草,什么话也不多说,近日还和礼部侍郎的大公子联系热络。 似乎三天前的官家大婚没有在她心上留下一星半点痕迹,每天修修花草喂喂锦鲤,谁来挑衅她也不理会,倒让一众企图看热闹的闺秀扑了个寂寞。 刘姝能坐的住,昭阳却忍不了。 这两天,皇城上下都在猜测那位新后究竟是何等人也,不少人家暗搓搓打探口风,就等着瞅准时间送自家闺女搏一搏锦绣前程。 昭阳也不例外。 往日,昭阳只需要使个眼色一瞧,就有人上赶着说清原委,可如今左等右等,连宫里仅剩的钉子也没了风声。 昭阳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纰漏,但也不妨碍她把牙根咬得咯吱咯吱响。 这曹皇后果然有几分手段,不愧是真定曹家的贵女,短短几日,昭阳就成了睁眼瞎,宫里的半点消息也打听不到。 若不是皇上每日上朝照旧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早就忍不住冲进宫好好会会这个嫂嫂。 这一日,昭阳再一次无功而返不说,还折了一位府里的忠仆。 她阴沉着脸回府,气咻咻灌了一杯凉茶,偏头看到刘姝踩着夕阳慢悠悠回府,一股子肝火烧得更旺。 忠仆姓李,昭阳管她叫李嬷嬷,是刘后放在跟前自小看着她长大的老人,也是公主府里难得几个能劝得住昭阳脾气的人。 今早陪昭阳出门采买,买芙蓉糕的路上被包拯那个黑脸怪指挥的衙役呼啦啦围上,五花大绑给带走了。 据说是李嬷嬷的儿子强占了谁家的十亩地,又打伤了几户人家的腿。 她说一声就能摆平的事儿,包拯那个老贼直接给人送上了断头饭,昭阳十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被人如此下面子,气得眼冒金星的时候。 一想起自己的脸面被放在地上踩,昭阳好不容易消了几分的火气又窜起来。 “嘭”的一声,清脆的茶杯摔在地上,碎成八瓣。 丫鬟和仆役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不留神被迁怒。 昭阳喘着气摔了几件上好的花瓶茶盏,忽然瞪向刘姝,见刘姝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刘姝,你究竟还在等什么?你怕不是真的看上了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了?要是你能进宫得了宠爱,本宫至于这么被动吗?”连一个李嬷嬷都保不住,几个衙内都敢下她的面子。 夕阳西下,温暖柔和的金光染红云锦,均匀地铺洒在刘姝艳丽的眉眼上,实在又给她增添了几分暧昧的吸引,似有若无。 昭阳平生最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贱人,看不得刘姝这个背地里龌龊面上还要装无辜的女人。 欲擒故纵,可别把人给纵跑了。 她心里不痛快,非要让其他人更不痛快。 刘姝的神色有一瞬间扭曲,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拉下来的嘴角又一寸一寸缓慢抬起。 她还从来没遇到过昭阳这么难伺候的主。 她以为自己还是曾经那位公主,被先皇刘后捧在手心,连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哄人一笑? 简直是被人宠坏的大号熊孩子! 刘姝被人指着鼻子骂,却一句不能还口,只觉得胸口处被塞了一团实心棉,郁闷地说不出话来。 胸口起伏了几息,刘姝瘪了瘪嘴,委屈地轻声说道: “……可官家说了只把我当成妹妹,我哪里还敢有什么妄想?” 她这招是以退为进。 攻略的好感度终日滞留不前,只有下一剂猛药,让官家彻底认清失去她的痛苦,才能打破攻破官家的心房。 她虽然一直没办法进宫,却也常听人说起官家近日上朝是怎样面无表情,一看就是心有郁郁。 如果皇后是那种擅长笼络人心的美人,那她就得重新琢磨一下这欲擒故纵的法子了。 可谁让这曹氏是历史上有名的木头皇后兼丑女? 可这些话,她是不可能对昭阳这种没脑子的蠢货说的。 昭阳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只震惊地瞪大眼,声音瞬间提高八个度:“你这就放弃了?!——” 怎么可能?! 面对昭阳的质问,刘姝这次没说话,只半垂着眸子,瓮声瓮气应了一声。 从陈世美的角度,只能看见美人面上一闪而过的泪珠。 他虽然一直待在公主府,是昭阳同床共枕的驸马爷,此时此刻也不免以为昭阳着实有些咄咄逼人。 女子婚嫁的私事,哪有大大咧咧摆在台面上的?毫无礼仪规矩。 就算刘姝是刘太后认下的义女,受刘氏一族恩惠,也没道理平白牺牲婚事替昭阳在宫中铺路。 昭阳这般做派,和那些青楼里的老鸨又有何异?! 他想着,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带着些心疼看着女子。 余光瞥向昭阳恼怒的神色,男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下意识露出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 第241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26) 昭阳没注意到角落里的风云变幻,被气得头昏眼花,捉住刘姝的手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又无力地摆摆手,说: “行了,你先回去。不过,本宫可告诉你,小心思可以有,但也是有限度的,小心最后鸡飞蛋打。” 刘姝一听这话,颤巍巍抬起头。 洁白的贝齿毫不留情地蹂躏艳丽的唇肉,难堪地梨花带雨,“不知道姝儿是哪里惹了公主不高兴,居然拿这些话来羞辱我。” 昭阳差点儿没一脚把这朵白莲花踹到桌底下。 说谁,谁心里没点数吗?! 谁吊着这个又勾搭那个,心里不清楚吗?! 谁是白莲花谁知道! 昭阳果断把新学来的“白莲花”一词和哭得梨花带雨的刘姝对号入座,再一次感叹母后的英明一世,糊涂一时。 然后陈世美就眼睁睁看着永嘉郡主越走越远,昭阳脾气越来越大。 随着刘姝最后一抹衣角消失在视线里,昭阳的耐心也终于告罄。 她不高兴地拧起眉,拿起平日里把玩的竹扇撕了个粉碎,扔在地上还不解气,拿脚丫子狠狠踩了两脚。 那架势仿佛踩的不是扇子,而是某个人。 吃软饭的驸马爷习以为常地拍了拍长袍上的褶皱,挂上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无师自通地开始展现吃软饭的最高技能——哄金主开心。 陈世美不愧是从一众贵公子中脱颖而出的驸马人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哄得昭阳喜笑颜开。 他想出人头地,就成了当年惊艳绝伦的状元郎。 他想做驸马,就成了先帝掌上明珠的座上宾。 如今,他想笼络一个女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毕竟这可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天生就知道如何讨人喜欢。 否则那秦香莲,又如何能为他掏心掏肺忠贞不渝? 想起秦香莲这个名字,陈世美不由得一晃神,给公主沏茶的手微不可察的一僵。 昭阳又狠狠唾骂了几句刘姝,什么不识好歹鼠目寸光游离在男人身边的青楼妓子,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可偏偏这样虚伪的女人长了一张无往不利的漂亮脸蛋,“真是个草包,老天不公,白瞎了那张皮囊。驸马,你说是也不是?” 昭阳抬起下颌,试探性向陈世美求证,仔细一听语气里还夹杂着几分酸意。 然后,昭阳就发现了自家驸马爷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走神。 一股危机感从尾椎骨升起直冲天灵盖,昭阳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她心想,看驸马爷这神不思蜀的样子,这刘姝要是对驸马爷感兴趣,怕不是也要手到擒来? 也许是莫名的第六感作祟,昭阳不仅没有发作,反而好整以暇地坐下身子向前倾了倾,两只手搭起来支撑起下巴,看陈世美更不顺眼了。 愣神不过是瞬间的事,陈世美先喝了一口茶,悠然地把茶杯推到昭阳跟前,又道: “旁人的皮囊如何,世美又如何看得见?有美兮,见之难忘。”动作行云流水,语气无奈又宠溺。 任谁看,面前这位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夫郎。 ……昭阳的狐疑地眼神上下打量了几遍,忍不住开口阴阳怪气: “那谁知道这美是谁家的?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 说完轻叹,“只可惜了,若是你无心这驸马爷的位置,自是还有大把人愿意上位。” 陈世美藏在衣袖里的无情地被指甲扎破,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 自打考取功名后,能让他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人可真不多见,其中昭阳就是其中的翘楚。 但他不得不承认,昭阳的威胁成功抓住了他的软肋。 他抛弃发妻亲子父母亲缘,甚至冒着断子绝孙的风险,尚公主是为了什么? 没错,昭阳不能生育。 早在尚公主的第二个月,他就从太医那贿赂到了这个消息。 可又能如何?休妻? 陈世美讽刺的勾了勾唇角,他可不愿意做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一辈子和学问打交道。 他是俗人。 他受够了阿谀奉承卖脸陪笑却连文房四宝都买不起的窘迫,受够了没钱打点被人奚落名落孙山的不公,他绝对不能失去驸马爷的地位和荣华! 绝对不能! 哪怕要日日违心哄着一个飞扬跋扈的公主,也在所不惜。 于是,时隔半个小时,丫鬟再次添茶,见到刚刚闹别扭的公主如今甜蜜蜜的小妇人习以为常。 陈世美揽着女子柔韧的腰肢,嘴里不住地吐出些甜言蜜语,一双黑漆漆的眼瞳却深不见底。 是时候找回香莲和一双儿女了,陈家的独苗苗可不能流落在外…… 第242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27) 包大人和包夫人是大宋地界上有名的伉俪夫妻。 包大人不爱红颜,家中唯有老妻一位,家仆若干,侍妾通房并无,平生只爱公案。 也是因此,文曲星下凡的名头才牢牢安在那张黑脸上。 论起抽丝剥茧,察言观色的能耐来,包大人还没服过谁。 众人都说官家娶新后但心情不愉,可在包拯看来,那张面无表情的臭脸很可能不是对着皇后,而是对着在朝堂上扯皮的众臣。 怀揣着这种疑惑,包拯就多留心了几分,连早朝和庞太师的针锋相对都失了几分兴趣。 庞太师:那包黑脸是示弱?一定是? 官家近日上朝初始面无表情,但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完全看不出为了皇嗣被迫留宿坤宁宫的欲求不满。 反倒是随着朝堂上老臣的你来我往唾沫星子横飞,神色才会慢慢僵硬下来。 又一次下了朝,官家腾的一下子站起身背着手急匆匆走出紫宸殿,飞扬的衣袂都透露出几分迫不及待。 包拯:…… 怎么感觉官家的状态,和他当初新婚燕尔却没有婚假的样子那么像呢? 应该是错觉…… 赵祯的确是郁闷。 他不是什么深情不悔的人,起码现在不是。 除了和刘姝那一段情缘以外,再也没在旁人身上动心。就连那过去的的一段情也随着册封刘姝为永嘉郡主的圣旨深深掩埋在心底。 若是没有曹婉婉出现的话,这段旧情说不定还有死灰复燃的一天。 只可惜,失了艳俗的牡丹,白得了个下凡的仙女做正妻。 吃了一次龙肝凤髓的凡夫俗子,又怎么能不心心念念呢?傻子才会觉得吃糠咽菜也能将就。 于是,下了朝,赵祯就急匆匆往坤宁宫赶。 如今他已经习惯了下朝和皇后一起用膳。 张茂则赶早就把凤印宫务账簿送到了坤宁宫,皇宫内院的妃嫔不多但也不少,侍女太监更是数不过来。 大宋国母总归是要熟悉这些的。 赵祯回来的时候,曹婉婉刚醒,还没来得及烦心宫务和规矩,她正在仔细研究宫里梳头宫女的手艺。 她爱美,总要打扮的光鲜亮丽,众人见到她不免神不思蜀,被这张面容摄去神魂,哪怕是刚刚放弃一段恋情的赵祯也不由得巴在她身边,两只眼睛牢牢黏在她身上。 曹婉婉和赵祯是典型的盲婚哑嫁,谈不上熟悉,除了晚间的福利时间外没有多少交流。 曹婉婉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连用个早膳也要遵从食不言寝不语的小古板。 这很冤枉,赵祯那是绞尽脑汁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索性闭口不谈。 看这人坐在一拳之隔的板凳上,呆愣愣地看着她,曹婉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官家可是等急了?今日宫务不忙?” 她可是牢牢记得母亲出嫁之前的教导——懂事规矩周全,万万不可痴缠皇上耽误了政务。 赵祯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硬邦邦地开口:“无事,刚下朝,不忙。” 至于福宁殿里积攒的宫务,赵祯选择性遗忘。 曹婉婉刚梳了个正宫特有的端庄发髻,听了赵祯惜字如金的回话,斜斜看了一眼赵祯。 嫣红的眼尾上挑,清冷仙灵的面容浮现出几分妩媚的艳丽来。 小古板,小闷骚,洞房花烛夜里那哄死人不偿命的鬼话这会子都抛到脑后去了。 赵祯被这一眼看得心慌慌,虽然是开过荤的皇帝,但到底没进化成床上床下两张脸的老油条,一时记起昨夜痴缠说的哄人的情话,耳根子蓦地红的了。 要是泼上冷水,注定会烫的冒烟。 头一次梳妇人发髻的曹婉婉对两个梳头丫鬟的手艺很满意,白嫩的素手对着桌前琳琅满目的妆匣陷入沉思。 桃红浅粉的簪子够鲜艳,但不过亮晶晶,殷红的水晶玛瑙喜庆又太老气。 她犹犹豫豫没有动手,素白的指尖透着一种健康轻盈的光泽感。 赵祯在一旁看得眼热,一把火烧的五脏六腑生疼,忽然站起来朝小皇后走了几步,在对方清冷冷如宝华月光的注视下,一把按住妆匣: “朕有更好的。” 这话说得冷冷淡淡,只可惜小皇帝的唇角天生上挑,就算抿成一条直线也掩饰不住男人孔雀开屏试图邀功的好心情。 男人,尤其是年轻的男人,一经开荤是很好说话的,赵祯这个皇帝做的从来没有那么忐忑过,话说出口,又暗自懊恼语气太过生硬。 万一吓着小皇后,让她误以为自己不喜欢她该怎么办? 曹婉婉笑了,不客气地靠在皇帝身上,言笑晏晏地问: “官家那儿,可有亮晶晶的首饰?臣妾不喜别的,就喜欢俗气的物件儿,越亮越好。” 感受到怀里小皇后温软的身子,赵祯下意识挺直了腰杆,似乎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又清了清嗓子道: “朕让张茂则带你去挑。” 末了,顿了顿,又补充道:“随便挑。” 官家私库里的宝贝尽是价值连城,跟前伺候的侍女太监听得眼热。 换成个别的什么人听见官家的这句承诺,早就跪下谢恩喜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而曹婉婉只是仰头用那双清透如净水琉璃的眼眸看向赵祯,状似不经意问道: “官家不觉得我俗气吗?在乎黄白之物好像不是个好名声。” 曹婉婉总是“我”和“臣妾”换着用,张茂则发现了有心提醒扭头一瞥官家柔得能掐出水来的表情,又默默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人间夫妻间的情趣,哪里用的着他一个阉人操心。 赵祯是个文艺青年,骨子里自带跳脱又离经叛道的因素,只是被做皇帝的条条框框压抑了天性。 他早就发现自己的小皇后非但不是贤良淑德的性子反而娇气十足,可不论是冒犯的称呼还是俗气的喜好,他本人并不在意这些。 赵祯只是心疼,一颗心先放在冷水里泡又放在滚水里煮,软成一滩春水。 他的小皇后出身名门贵族,却活得战战兢兢,明明美若天仙却要捂得严严实实面纱不离身,还要被某些小人言语中伤,甚至然委屈到用金银财宝这些俗物来换取安全感。 只是习惯性顺杆向上爬的曹婉婉:…… 一时间赵祯心中忐忑,大手揽住美人香肩,几乎手足无措地安慰: “朕怎么怪你?俗物如何?朕也喜欢。”心里却打定主意把补给曹家的赏赐再加厚三成。 第243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28) 赵祯原本是个没什么花样的人,一是刘太后打压郭氏胡搅蛮缠没机会施展,二是对着后宫一众姿色平平的妃嫔提不起玩花样的兴致。 更别提赵祯自打和刘姝表露心意以后,充其量只能偷偷摸摸拉拉小手,暧昧拉扯到极致硬生生变成了柏拉图式恋爱。 一朝得了个娇娇软软的美娇娘,只会用蛮力岂不是牛嚼牡丹? 赵祯身为文艺青年的浪漫潜力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于是曹婉婉嫁妆里压箱底的春宫避火图就被派上了用场。 官家是个好老师,娇皇后是个好学生,只苦了坤宁宫的凤床吱吱嘎嘎,日日到天明。 帝后大婚一个月,官家在福宁殿处理完政务,每日雷打不动往皇后的坤宁宫去。 如此一个月过去,包括苗才人在内的其他妃嫔心里不约而同地不舒服起来。 从前郭皇后在时,她们虽然被打压得谈不上受宠,但除掉官家歇在福宁殿的日子,每月总能轮上几天。 小皇后来了倒好,她们这群老人真成了养老的孤家寡人了!竟完全霸占着官家,一点儿肉汤都不漏。 如此,官家还不如娶了那位永嘉郡主,一个孤女总比名门贵族的皇后容易对付。 于是,借着请安的功夫,心有戚戚焉的后宫众妃你一言我一语,向杨太后委婉地传达出后宫姐妹的集体意志。 大体上不外乎劝诫官家雨露均沾,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不可专宠之类。 话是这么说,可杨太后并不想去蹚这一趟浑水。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她们这些人谁得了曹氏那张钟灵毓秀的脸,必然会痴缠的更紧,万万不会有故作大方将人往外推的道理。 这会儿的杨太后,忘记了自己当初信誓旦旦要给官家选个规矩的丑妻,防止美色祸国沉迷女色的话了。 退一万步说,她一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太婆子,还是个养母,又何必和盛宠一时的中宫之主对上? 嫌清静的日子太长了吗? 杨太后喝了一口茶很敷衍地嗯嗯啊啊,然后……没了下文。 后宫众妃气得心绞痛更严重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因着后宫众妃频繁请太医,皇宫那边又传出些完全相反的流言来,说皇后娘娘压根不丑,是个倾国倾城的俏佳人。 包拯心里早已经有了判断,如今应该是最不吃惊的一个,这些流言传来传去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而今日,这丑妻变美妻的谣言几乎要坐实了,因为继官家留宿坤宁宫一个月后,张茂则奉圣上口谕给曹家赐下的赏赐满满当当,足以填满一个曹家库房。 上一任皇后有这个待遇吗? 众臣不禁猜疑,他们的官家这是又多满意新皇后啊,如此大手笔若不是个美人,啧啧啧…… 除了皇后美若天仙外,他们找不出别的理由。 说实话,官家娶得皇后是丑是美,大臣们并不关心。他们反倒更乐意官家娶个称心称意的美人当皇后,好歹能让官家多留宿几日,再生出个正正经经的继承人就最好不过了。 毕竟上一任郭皇后清秀有余,但破坏力惊人,由此可见,貌丑也不见得安分。 大臣们不在意,可刘姝在意啊! 谣言并非空穴来风,虽然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变故,但并不妨碍刘姝警醒起来。 虽然一直没有收到攻略对象好感度下降的提示,但也没收到好感度上升的提示。 男女之事不是一个欲擒故纵能够搞定的,更别说她如今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于是今日在昭阳公主面前,刘姝便格外体贴周到温柔善良起来了。 官家的嫡亲妹妹,先帝最宠爱的心肝宝贝,递个拜帖拜见新上任的皇后嫂嫂没有问题? 这一日,刘姝早早起床坐在梳妆台前,指挥六个梳妆丫鬟替她挽了个个漂亮的飞仙发髻,特意把压箱底的金银珠翠倒腾出来簪了个满满当当,力求打扮地美艳逼人。 光是手腕上水光十足的翡翠手镯就戴了三个。 她上一世就是小门小户的普通人,这辈子半路穿成刘太后的族侄女也没提升多少眼界,既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她自然需要些东西装点排场。 她知道皇后是个被退婚的老女人,十八岁还嫁不出去,自己足足比新后小了两岁。这青葱水灵的少女,自然有青葱水灵的好处,她便是要堕堕对方的威风,好让官家认清她的好。 今日是昭阳递拜帖的第三天,也是宫里的皇后娘娘首次松口接见女眷的日子,等到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宫门的时候,刘姝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今儿个的马车也忒多了—— 此时坤宁宫内室,大红帷幔放下只能隐约窥得见床榻上两个隐隐约约的人影,曹婉婉困倦地打着哈欠翻了个身,柔嫩的脸颊在上好的绫罗绸缎上蹭了蹭。 官家从背后揽住一截细腻的腰肢,附在小皇后耳边低声说些什么,估计是些哄人的甜言蜜语。 鸢儿着急地候在一旁。 自家主子娘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娇气,娇气的性子就算嫁给皇上也改不了,没说起床伺候官家也就罢了,还得官家柔声细语地伺候娘娘。 外面女眷的聊天声隔着内殿都能听到,这若是让人看到自家主子日上三竿还带着官家赖床不起…… 鸢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脑袋,每日三次祈祷它能稳稳当当待到寿终正寝。 磨蹭了半个时辰,官家起身去福宁宫批折子,临走前还亲自替自己的小皇后选了件宫装。 曹婉婉今日的妆容堪称简单,她向来是不喜欢头上戴满首饰发簪沉甸甸地坠着,只一只亮晶晶的九尾凤凰发簪斜斜插入发尾,更衬得风情万种。 曹婉婉梳妆完毕,无视小太监禀报女眷们都在偏殿里候着,慢悠悠用着最后一碗甜羹。 偏殿里,刘氏正和昭阳公主说话。 刘氏是官家的嫡亲舅舅的续弦,商户出身,八面玲珑,是打理内外的一把好手,只可惜爱财又见人下菜碟的性子得罪了不少人。 昭阳一向看不起赵祯在泥里打滚的母族,但今时不同往日,赵祯把李家捧得高高的,反倒是她这个先帝爱女失了依仗。 又被刘氏嘴甜的话哄得顺心,便也耐着性子攀谈几分。 昭阳眼看不怎么高兴:“这皇后可真是好大的排场,居然让本宫等这么久。” 刘氏慌忙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劝诫:“公主暂且忍耐一下,这可是坤宁宫,您不妨尝尝这茶水。” 这公主是个拎不清的,也不知道谁给的胆子,敢在坤宁宫吐槽新后。 昭阳瘪了瘪嘴,到底没说什么,如今皇宫已经不是父皇的皇宫,而是赵祯那个混蛋皇兄的皇宫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这也怪曹氏,她哪儿料得到有这么多人,本来是让刘姝进宫的好机会,如今倒好皇亲国戚数得上名号的都来了。 “不过进宫几日,这排场就拿捏的足足的。”昭阳瞥了默不作声的刘姝一眼,心气不顺地嗤笑,“本宫倒要瞧瞧是多美的佳人,值得本宫那皇兄快把福宁宫搬到坤宁宫了……” 刘氏:…… 她怎么不知道这昭阳公主头铁到听不懂人话呢?刘氏无声的后退两步,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第244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29) “皇后娘娘到——” 昭阳还想说什么,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先不论众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又是否对新后不满,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尽皆下跪。 余光只能瞧见新后嵌着南海粉珍珠的石榴绣花鞋,夕阳照耀下的裙摆摇曳生姿。 昭阳低垂的睫毛一个震颤,盯着粉嫩绣花鞋上的粉珍珠陷入前所未有的嫉恨。 她说今年南海进献的珍珠都去哪儿了?想当初她扔一颗戴一颗,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好皇兄居然能奢靡到拿海螺珠衬鞋子! 原本逐渐趋于平衡的心态一个不稳,心里憋了一口气好悬没把自己气晕。 曹婉婉扶着腰坐在上首,随意靠在软椅上,慵懒的风情带着一股风流倜傥。 “都起来,来人,赐座。” 众人稀稀拉拉地起身,重新坐好以后,这才略带拘谨的抬头,然后……直面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天仙面。 已经满十八岁的皇后正值少女最美丽的花期,宛如完全盛开的铃兰花。 刘姝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意识,打量了一眼小皇后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金银珠翠,一边酸一边暗骂曹氏的妖里妖气。 瞧这曹氏走路一晃三摇的娇媚样,哪里有正宫皇后大宋国母的威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出来的青楼花魁出来卖笑! 谁能想到赵祯居然会娶这么一个妖精? 官家那样清冷温润的一个人,他,他怎么能宠爱这么不正经的货色? 一想到这妖女在床榻上如何痴缠本该属于他的温润郎君,刘姝就恨恨地咬紧唇肉,差点没做好表情管理。 难道她屡屡受挫是因为吃了太过矜持的亏? 早知道官家喜欢尤物这一挂,她还舍近求远,走什么病弱白莲花路线?! 简直白瞎了她这张艳丽的脸。 要是知道有人认为她美色祸国,曹婉婉第一个不答应。 她也没想到看似文文弱弱,实则脱衣有肉的赵祯会这么这么龙精虎猛。怪不得是千古仁君,身上的龙气蓬勃的快要溢出来。 曹婉婉再次扶了扶她的腰,心里盘算着,怎么找个正当理由,把痴迷合欢功法的官家赶去福宁殿…… 此时坤宁宫内,是一片抽气的唏嘘,谁也没功夫去注意什么规矩礼节,只是视线来来回回在新后身上打转。 这里坐着的女眷大多是刘氏这样的宗室族亲,或者是些近臣亲眷,上了年纪的已婚夫人不少,如花似玉待字闺中的姑娘小姐才是大头。 不少姑娘闺中爱慕的对象就是官家,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俊公子,又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其中某些甚至不顾颜面纠缠过几次。 可谁能想到,郭后被废官家忽然就要娶妻了呢?娶得还是那位被退婚的曹家丑女! 大殿内众人的心态渐渐平衡下来,在座的姑娘们不约而同露出不自在又羞惭的神情,红晕从耳尖一路蔓延至脸颊中。 刘氏愣愣的,自家老爷为了官家立后在府里长吁短叹,连她不过两岁的儿子都知道官家娶了个其貌不扬的新后,可如今这……刘氏眨巴了一下眼,暗叹官家金屋藏娇的本事也太严实了? “皇后娘娘吉祥,臣妇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见到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时间竟看呆了,还请皇后娘娘原谅则个。” 刘氏狠掐了一把大腿,言笑晏晏,夸赞毫不含糊,完全衬了那句八面玲珑。 不少矜持的贵妇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刘氏。 说好的矜持有度呢?! 好一张会骗人的巧嘴,这般拍马屁的功力,她们简直望尘莫及。 曹婉婉托着下巴,认认真真打量了片刻,这才在鸢儿的提醒下,认出这位官家的嫡亲舅母: “原来是舅母——” 她不乐意这种吵吵闹闹的寒暄,对这些各怀心思的女眷也没什么兴趣。 曹婉婉示意手底下的侍女送上自己准备的见面礼,既然是官家看重的人,她也不介意爱屋及乌。 刘氏接过价值连城的赏赐,也不介意皇后的冷淡,咧开嘴笑成一朵花,好话不要钱地往外扔。 其他人眼睛一亮,也纷纷出言赞美。 坤宁宫的热闹和官家无关,福宁殿甚至有些冷清。 咳 赵祯没有在召见群臣,也没有在书桌前批改奏折,他正拿着一本泛黄的孤本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放在右手边的热茶已经凉透了,没有一丝热气,张茂则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官家在走神。 张茂则眨了眨眼睛。 如果是在一个月以前,他敢拍着胸脯保证,官家此时定是为情所困,可一个月以后的今天,谁也说不准这“情”之一字,旧爱与新欢谁的胜算更大。 赵祯放下手头的书,转而铺开手边的奏折状似认真的批复。 官家近日被貌美的娇妻迷得神魂颠倒,每日批改完奏章,也不去和后宫和妃嫔聊聊诗词歌赋谈谈诗情画意,台谏零星传出不赞同的声音,也被他抛之脑后。 那群整日吹毛求疵,盯着他后院的老古板,如何能知道娇妻在怀的感觉? 想起自家小皇后第一次面见女眷,他不在身边还不知道该吓成什么样子,赵祯干脆放下笔,语气略显心疼: “摆驾坤宁宫。” 曹婉婉没想到官家会来,蹙着眉尖刚要把人打发掉,官家精瘦的身影带起一阵风,逆着夕阳大踏步走来。 曹婉婉皱起眉头,抬起的屁股又落回原位。 温润的青年刚一进门就直奔上首,而美貌逼人的皇后娘娘连头也没抬,只伸出一只手,官家就急忙上前握住小心翼翼放在手心,然后才在一旁落座。 “给皇上请安。” 官家的忽然到访让一屋子的人急忙行礼迎接,那柔情似水的表情,珍之重之的动作,无一不表露这位年轻帝王的恋慕。 原本还打算进宫和皇后做姐妹的某些贵女:…… 刘姝坐在一旁,从官家进来开始就满心期待,可直到现在官家也没有注意到她。 “攻略对象目前好感度59,警告,滋~滋~滋,警告,攻略对象目前好感度59——” 冰冷无情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尖锐的爆鸣声,刘姝粉白的唇瓣褪去血色,变成胭脂也盖不住的白。 怎么会这样?好感度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下降?为什么系统到现在才提醒?系统是不是故障了?! 一定是好感度检测出了问题,对!没错!一定是官家太久没见到她,情感压抑太厉害! 刘姝最大的依仗就是脑海里来历不明的攻略系统,如今突如其来的电流声和警告声让她陷入恐慌。 她不得不抬起头,希望官家能够成功注意到她,然后……一切恢复正常。 许久不见,官家定然不会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自己,只要她抬起头,官家一定能看得见她,而不是他身边那个恶毒的皇后! 第245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30) 只要不是根木头,任谁被直勾勾盯着一眨不眨都能察觉到,赵祯也不例外。 下意识扫寻一圈,目光接触的一瞬间,赵祯愣住了,他第一时间看向皇后,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顺势把手里的柔夷握的更紧些。 然后刘姝就眼睁睁看着官家朝自己这儿看了一眼,下一秒飞快的移开——是了,官家肯定是顾忌着皇后的颜面,所以才故意别开视线的,等一会儿……官家肯定会和往常一样让她留下来的。 自认为摸清官家想法的刘姝善解人意地收回痴缠的视线,神色落寞,楚楚可怜地咬着唇,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掺杂着西子捧心的病弱感。 天底下的男人看了,估计十有八九都要心疼。 曹婉婉本来是坐在椅子上吃茶,突然慵懒地整个人倚靠在身后的人肉坐垫上,一抬头就能看到赵祯因为心虚泛红的耳根: “瞧官家这耳朵红的,难道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虚事儿?” 她语气轻柔,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敏感的耳廓。 一只冰凉凉的素手毫不客气地捏住发烫的耳尖,然后……轻轻搓了搓,“难道官家的心上人就在下面坐着?” 赵祯呆住了,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口干舌燥,恨不得怀里的娇妻揉搓的力道更大些,好让他抛弃脑子不合时宜的臆想。 男人的睫毛忽闪地比蝴蝶还快。 往日他从来不避讳曾与刘家表妹有一段缠绵的情,甚至对众妃嫔越俎代庖吃醋般的质问感到不耐。 要知道赵祯可是皇上,虽然做了十几年没实权的皇上,仍旧免不了习惯众妃嫔绞尽脑汁的阿谀奉承与讨好。 往常他若是毫无避讳地当着一个妃嫔的面夸赞另一位美人的贤惠端方蕙质兰心,得到的永远是羞涩的娇嗔或是顺水推舟的缠绵。 他哪里遇到过一边捏着红的冒热气的耳朵,一边笑吟吟质问他的美娇娘? 眼看红晕有从耳根蔓延到脖子的趋势,曹婉婉却还不放过他,伤心垂头低语: “官家的红颜知己不知凡几,就只有臣妾傻傻的把心腾出来装满官家……” 赵祯哪里见过变脸这么快的美人,眼看小皇后娇气地快要哭出来,急得额上冒汗,慌乱中似乎忘记下面坐着的臣妇女眷,只略显霸道地把人揽在怀里,低声低气地求饶。 好话说了一箩筐,换个人来保准被官家的甜言蜜语说得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 曹婉婉打定主意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让官家睡书房,于是呜呜咽咽做足了姿态。 只是瞥了官家一眼,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本宫累了,先去小憩一会儿……” 说完也没管仍忐忑不已的赵祯,施施然离开,女眷们紧随其后,留下赵祯站在原地苦笑不已。 赵祯仅有的经验不足以支撑他哄小皇后开心,但投其所好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梓潼喜欢亮晶晶的宝贝被他记在心里,他招了招手示意张茂则跟上,直奔私库而去。 鸢儿一直把人送到大殿门口,福了福身,眼睁睁看着官家以恨不得脚底下踩两个风火轮的架势离开。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在坤宁宫的拐角处试探性地露出脑袋,赵祯嘴角快要急出燎泡,哪里还顾得上搭理莫名其妙的人影。 ……于是,守株待兔试图创造机会偶遇的刘姝,眼睁睁看着官家带着一帮随从呼啦啦从自己眼前走去。 刘姝:…… “官家——” 她咬紧下唇,哀哀戚戚叫了一声,梨花带雨,天生上挑的狐媚眼盛满盈盈春水,虽然长了一张不安于室的脸蛋却倔强又清纯。 这曾经是赵祯最喜爱的姿态,每每遇见总会心疼退让。 可现在的刘姝做来,似乎少了什么韵味,变得乏味可陈。 习惯性停住脚,赵祯懊恼地后退两步,下意识把眼前的女人和他的小皇后做比较。 表妹脸上涂了厚重的脂粉,可能是为了遮住昨夜辗转难眠的黑眼圈,可小皇后不一样,比新冒尖的竹笋还嫩的脸蛋能掐得出水来,离得近了,也瞧不出半点瑕疵。 鼻子不如梓潼挺翘,唇瓣红的太深,比不上粉嫩的菱形桃花瓣,眼睛太狭长不端庄,连性子都太过娇气不如小皇后有国母风范…… 从朱砂痣变成蚊子血而一无是处的刘姝:…… 乍不见表妹的那几日,他心中着实惦念,可侍母不孝的隔阂和表妹的主动退让,让他拉不下脸去亲近。 如今猛得再见旧人,除了满心的尴尬和心虚,剩下的只有对曾经朦胧情愫的释然,一切不过昨日黄花…… “官家,表哥~~~” 自忖已经见识过大风大浪的赵祯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带着三分疑惑四分漫不经心还有两分恰到好处的疏离问道: “永嘉?你可有事?” 没事的话,就不要挡路。 刘姝诡异地察觉出皇帝表哥的未尽之言,当下心中凉了半截。 张了张嘴,还未说什么,脑海里系统尖锐的爆鸣声让她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滋—滋—滋,警告,警告,好感度-10,当前49,当前49,‘秋水剪瞳’技能失效,‘纤细杨柳腰’技能失效——” 狗皇帝,她还没来及说话就扣了10个好感度,你上辈子是蟒蛇转世?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冷血?! 还有你个狗系统给我出来! 周扒皮还有售后服务呢,你们这商品都是一次性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失效这种说法?! 刘姝原本欲落不落的眼泪刷的掉了下来,哭得真心实意伤心欲绝。 赵祯一抬头,被哭得毫无形象的女子吓了一跳,又不动声色退了两步。 难道是他表现的太过绝情了?平时怎么没看出来表妹对他这么深情? 第246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31) 刘姝最在意的除了尊贵的身份地位,剩下的就是那张无往不利的脸蛋了。 当下心中泛酸,她自然晓得若是没了系统的加持,自己又会在这皇城根下过得什么日子。 刘姝很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美貌怕是大不如前了,官家立后是次要的,她自己一时糊涂走错了路。 自打“狸猫换太子”东窗事发,她以退为进,过于依赖系统的好感度,失了当初那颗谨慎的心,还在京都和外男传出些流言蜚语来。 刘姝一阵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下,脆弱的膝盖骨狠狠砸在冰凉的大理石上疼痛不已,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现在只想求官家回心转意,哪怕是进宫做个小小的妃子,曹皇后是个不能生的,假以时日还能靠着子嗣翻盘,这么想着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 “皇帝表哥,求求你救救我!姝儿活不下去了——” “怎么了?你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毕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妹,赵祯一个激灵过后还是弯腰把人扶起来,刘姝心下暗喜,顺势攀上男人结实的臂弯。 馥郁的牡丹香透过温热的体温萦绕在鼻尖,赵祯皱了皱眉头,无视刘姝泫然欲泣的表情,不着痕迹松开了手。 国色天香,折枝牡丹,表妹被刘后惯坏了,规矩愈发无礼了,恐怕连谮越二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求表哥帮帮姝儿,求皇上给姝儿一个恩典,就算是在福宁殿做个扫洒宫女也好,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姝儿念着皇上一辈子。” 刘姝摇摇晃晃站稳了身子,哭起来,“礼部侍郎家的公子日日纠缠,姝儿,姝儿实在是不堪其扰……” 世人以为做宫女堕了身份,殊不知在福宁殿当个奉茶宫女,都比做个不受宠的才人强。 皇后再厉害,还能把手伸进官家的寝宫不成?到时候台谏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人淹死。 赵祯是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而且被人捧得从未听过一个“不”字,但他也不是缺心眼,立刻明白表妹这话是想和好如初再续前缘,可他如今心里只有梓潼啊! 漆黑的眼瞳转了转,赵祯惊讶地抿了抿唇 : “还有这回儿事?” 接着又为难的拧了拧眉心,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如今宫里有了皇后,后宫自有皇后说了算,就算是朕也不可以随意插手的。” 此时此刻,刘姝的面色无比复杂,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向出声的赵祯——坐拥天下的帝王连寝殿添个宫女都说了不算,皇上这是从哪儿翻出来的烂借口? 刘姝口舌发苦,她对赵祯的印象还停留在对她有求必应的时候,靠着系统的“万人迷”光环,对男人的印象大多来源于见色起意的追求者,怎么知道这世上的男人背地里还有如此绝情的一面? 赵祯看似温和,其实执拗的厉害,口中还冠冕堂皇地安慰道: “朕会告诉昭阳,让她帮你撑腰,朕也保证礼部侍郎会管好自家儿子,倒是永嘉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刘姝一听就明白,皇上恐怕是动了心思要把她嫁出去了,说不定还要把她嫁的远远的,最好眼不见心不烦,可她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姝儿无依无靠,谁家的好公子会真心喜欢姝儿?不过都是些看上这张皮囊的好色之徒罢了。既然这后宫里的大小事尽归皇后娘娘管,那姝儿就厚着脸皮求个恩典,据说皇后娘娘最是大度贤淑,看在姝儿对表哥痴心一片的份上,想必是不会为难姝儿的……” 说着,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就要朝坤宁宫走去。 别人不知道皇后最是娇气,还小心眼不过,他这个枕边人还能不知道吗? 赵祯乍听闻小皇后会得知自己和表妹有一段情缘的事,面色猛得一变,想也不想出声阻止:“站住!” 此时此刻,赵祯心情无比复杂,他深怕怕梓潼误会,日后不时睡书房。 刘姝泪眼蒙蒙,哭得妆都花了,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不可置信地凝视眼前的男人。 见刘姝站在原地只顾着摇头哭泣,没有再提去坤宁宫自荐枕席,赵祯莫名松了一口气: “你先回去,其他事儿容后再说。皇后身子娇弱,别哭得让人心烦。” 皇后身子娇弱?刘姝咬紧牙关,牙根被咬得咯吱咯吱响。 方才皇后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金光闪闪绣着祥云和大片牡丹花的裙摆差点没把她的眼闪瞎!这叫娇弱? 哦,现在看来被闪瞎眼的不是她,而是眼前这个狗男人!在他心里,恐怕兔子什么样,皇后就什么样? 现在知道说她烦了,川剧变脸都没他变得快! 刘姝攥紧手里的绣帕,拂去眼角的泪痕,内心却被强烈的浓酸腐蚀的坑坑洼洼。 她现在只想冲去御膳房挑一把磨得最亮的菜刀,狠狠砍在狗皇帝那张虚伪的脸上。 “你……” 刘姝胸膛上下起伏了两下,还要再说些什么,张茂则的声音从角落里传过来: “……皇上,娘娘让老奴问问还要不要让小厨房给您留膳?” 赵祯听到声音才想起来居然忘记陪梓潼用膳,认真点点头,马不停蹄地掉头快步朝坤宁宫走去,至于刘姝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回去的路上,张茂则几次想要开口,看着赵祯冷冽的侧脸又咽了下去,心里却兀自暗忖官家今晚睡书房是铁板钉钉的了。 谁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能禁得起官家这般折腾?夜夜叫水两三次,酣战到天明。 他一个阉人坐着听墙角都累的不行,也亏得皇后娘娘只是嗜睡了些,没被折腾地气血不足。还得他这个阉人操心,待会儿吩咐御膳房做些菜补补。 晚上,赵祯到底睡了福宁殿硬邦邦的龙床,以前只有他不乐意召人侍寝的份,不料有朝一日,自己还有被爱妻赶到殿内睡的时候。 可美人吃醋,勾起红唇恼怒地瞪他,也让人心软的一塌糊涂。 咳,男子汉大丈夫,不就睡个书房吗? 年纪轻轻情商却低的吓人的皇帝虽然有些疑惑皇后迟来的小性子,却还是非常大度的包容爱妻的小脾气。 赵祯一连在福宁殿睡了三晚,从官家到众妃脸色一个赛一个黑。 赵祯脸黑是食髓知味后的欲求不满,后宫妃嫔脸黑是抑制不住的酸气。 她们没想到皇上居然为了皇后如此守身如玉,宁愿独自宿在福宁殿辗转反侧,竟也不愿意让她们侍寝。 这样的场景,她们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们从未以为皇上对曹氏有这般的真心,宁肯委屈自己。 平生第一次,她们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嫉妒。 曹婉婉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很清闲。 后妃的请安免了,宫务丢给下面的奴才,再不济还有赵祯跟前的掌事嬷嬷,反正她不乐意忙活这些琐碎的劳务。 还是那句话,若是事事亲力亲为,她又何苦做这个皇后?当个貌美如花以色侍人的宠妃横行霸道不是更好吗? 每日批阅奏章到夜半三更的官家:…… 又一次因为熬夜批奏折被拒之门外的官家,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于是就苦了朝堂上动不动斗嘴皮子唾沫星子横飞的相公们。 如今是大宋景佑元年,赵祯亲政不久,自此精心治国,励国图志,不少文人相公敏锐察觉出皇帝温润外表下一颗不安分的心,朝堂上风起云涌。 包拯原本就忙的脚不沾地,如今更是卷着被褥包袱款款在开封府安家;范仲淹忙着疏通河道,“三过家门而不入”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左右内侍替皇后娘娘分担宫务被指挥的团团转,也没功夫嘴甜抖机灵了。 ﹉﹉ 官家立后的第一次中秋宴很快到了。 借着团圆佳节,赵祯割地赔款,舍去私库里最大最亮的东海宝珠,终于连人带被褥重新在坤宁宫里安了家。 时隔三个月再次汇聚到坤宁宫请安的众妃,眼见小皇后一副雨打娇花春睡迟的滋润,嫉妒的眼珠子都绿了。 第247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32) 众妃来请安的时候,曹婉婉正捧着曹小弟新送来的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即便是未施粉黛看起来也神采飞扬。 本来就因为嫉妒脸色铁青的后妃:…… “娘娘承宠多月,怎么就还没有见喜呢?臣妾姐妹几个见不到官家也就罢了,可按理说皇后娘娘不应该呀……”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鸢儿不动声色偏偏头,暗道这群后妃果然坐不住了。 曹氏进宫三月有余,官家日日宿在坤宁宫,却丝毫没有见喜的音信传出,不只是后宫喝不着肉汤的妃嫔坐不住了,朝堂上也颇有微词。 甚至还有激进的大臣提出要皇上挑选宗室子嗣抱养在皇后膝下充当嗣子,也好名正言顺。 未及而立就被人空口断定不能生皇子的官家:…… 赵祯连早朝都没上完,断然拂袖而去。 开口的张才人笑得格外虚伪,连手里的绣帕都遮挡不住。 她们当初奈何不了皇后,还不能借着朝堂的东风拱拱火吗?她就不信官家真能一意孤行宠爱这个狐狸精,眼睁睁看着自己绝嗣! 也许见到小皇后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翻书,似乎默认不能生的事实,原本默不作声的几个才人美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是啊,皇后娘娘可不能讳疾忌医,臣妾老家有个郎中调养身子很有一手……” “……这要臣妾说,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努努力替官家诞下皇子才是正经事,万万没有嫉妒成性的道理……” 见到眼前这幅众人声讨的画面,一直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苗才人愣了一下,犹豫半晌,到底没有说话。 曹婉婉放下书,疑惑道: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本宫跟前大放厥词?本宫未进宫之前,你们倒是承宠了,皇嗣呢?别说皇子了,连个公主都没瞧见,难道这么巧,官家娶了一群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话说的不可不谓刻薄,原本叽叽喳喳的后妃仿佛集体被掐住了脖子,脸色变幻,一阵青一阵白。 官家不沉迷女色,她们里面进宫最晚的也有一年半载,膝下却无一儿半女,可都是官家的女人,平日里谁敢这么戳她们的痛处? 偏偏讽刺她们的人,她们还无法反驳。 小皇后可真狠,一句话拐着弯儿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根本没把自己当人看的曹婉婉:…… 其实,曹婉婉压根就不在乎能不能生孩子,毕竟蛟龙一族孕育子嗣是出了名的艰难,修为越高,生下龙蛋的几率都越小,族里不能生子的蛟龙有的是根本不稀奇。 可当着她这个皇后的面来挑衅,她自然没有不反击的道理。 “就,就算臣妾都不能生,起码,起码选秀还是可以的?” 张才人心里咯噔一下,强忍着心悸,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 说起来,要不是她父亲一日三封信锲而不舍的叮嘱,她还真没这个胆子和皇后对上。 对方居高临下轻飘飘的一瞥就让她凉到骨子里。 不过,她那个没脑子的庶妹进宫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能清醒清醒脑子,免得仗着一张狐媚子脸蛋整天做着醉生梦死的宠妃梦。 这么一想,张才人眼睛瞬间亮起来,一瞬不瞬期待地看向皇后。 曹婉婉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但这并不妨碍她发出灵魂深处的疑惑: “……这么多妃子一个遇喜的都没有,你们就没怀疑过是官家不行?!” “……” “……!” “噗——” “咳~咳~咳——” 室内顿时一片兵荒马乱,绣帕擦拭的窸窣声,被口水呛到的咳嗽声,忘了规矩喷出热茶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咳咳,娘娘,娘娘怎么能这么想呢?” 张才人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拍着胸口,震惊地话都说不利索,慌乱中两只眼睛滴溜溜转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人抓去慎刑司罪严刑拷打。 皇后娘娘胆子也太大了,敢公然编排官家—— “有什么好惊讶的,难道不是吗?” 曹婉婉的话很真诚,略微眯起眸子。 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啊?说不定真是官家中看不中用? “还请娘娘慎言,毕竟空口无凭。” 从曹氏语出惊人的瞬间,苗才人的额角就一抽抽地跳,眼看皇后没有丝毫以下犯上的自知之明,甚至还有死不悔改的趋势,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反驳。 皇后好歹是一国之母,怎么能如此臆测官家? 苗才人清秀的杏眼飞快地眨了眨,这才没心疼地落下泪来。 “…真没意思。” 曹婉婉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准备去内殿补觉,目光随意扫视一圈,脚步突然停下,看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水眸瞬间变得凌厉。 第244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33)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的脚步缓缓在苗才人跟前停下。 这位苗才人生得一副清秀耐看的温婉脸蛋,年纪比她还小两岁,虽然和官家有青梅竹马的情意在,但性子胆小又老实,请安时规规矩矩缩在队尾,平日里和后宫里的娘子们相处的都不错。 要不是今天为了维护官家赵祯急切地站起身来露了端倪,她还真没注意到后宫居然藏着这么大个惊喜。 面前陡然停了一双正红色的绣花鞋,绣着大片牡丹和祥云的华丽裙摆俨然是那位盛宠在身的皇后,南海珍珠莹润的光泽闪的苗才人眼眶发酸。 近的仿佛能闻到皇后身上馥郁又华丽的香气,苗才人死死咬住下唇,不敢抬头。 曹婉婉就这么直勾勾带着深意看了许久,从后脑勺打量到脚后跟,过了会儿,突然轻笑出声: “过了中秋也天气凉了,难道是官家让御膳房给苗娘子开小灶了不成?瞧这秋膘添的,肚子都鼓起来了。” 话音刚落,大殿内寂静无声,数道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到苗娘子略微起伏的肚子上,惊疑不定。 苗才人一听,额头上的冷汗刷的落了下来,轻薄的里衣被风一吹贴到肌肤上冷得人原地打颤。 女人当下也不辩解什么,只小心翼翼跪下,“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恕罪……” 曹婉婉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先前酝酿的瞌睡散了个干净,视线从上到下扫视女子跪下时下意识护住小腹的动作,莫名有些意兴阑珊。 她一直没有注意这个官家的小青梅,曾经被官家的白月光压的抬不起头来,如今在她手底下倒是长了本事。 瞧这鼓起来的孕肚起伏不大,也就两个月的样子,而她进宫不过才将将三个月,也就是说…… 曹婉婉漂亮的水眸暗了暗:赵祯,你可真是好样的! 什么独宠,什么花言巧语甜言蜜语,男人床上说的什么爱来爱去的鬼话真是半点不能信! 既然如此,是让赵祯绝嗣呢,绝嗣呢,还是绝嗣呢?反正按照命运线的走向,也是个没皇子的命! 曹婉婉瞳孔一缩,眨眼间又恢复如常,三步并作两步重新坐回主位,伸手随意扶了扶头上的凤簪: “瞧苗才人你说的什么话?本宫不过是关心关心御膳房的伙食而已,你有什么罪,说来听听?……哦,难道是得了什么隐疾才猝然发胖?” “娘娘,娘娘,臣妾不是……” 可惜皇后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鸢儿,还愣着干嘛?还不去太医院请太医?这苗娘子若是生了疾,本宫可没办法和官家交代。” 一直没有插上话的苗娘子只觉得头皮发麻,里衣都被冷汗浸透了。 她趴在地上,鼓起来的小腹因为匍匐的姿势更加明显,感受到周围妃嫔想要把她衣服扒光一探究竟的眼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早知道就不听张妼晗的主意了,恐怕连官家也要对她心怀不满,隐瞒身孕三个月不报,这不是对大宋国母和官家不信任吗?往大了说难道是帝后不慈? 太医院的太医来的很快,听说皇后身边的贴身婢女来请,太医派了最有资历的老太医一把胡子急匆匆往坤宁宫赶,生怕这位皇上心尖尖上的皇后娘娘出了什么纰漏,他们也要吃挂落。 刚一站定,给皇后行礼,随后便在皇后娘娘的示意下替苗娘子把脉,然后老太医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明晃晃的惊愕,这,这…… 老太医略带惊疑地看了苗娘子一眼,再次把手搭在手腕上屏气凝神……没错,没错,官家这是有后了?!大宋有后了?! 老太医抑制不住地咧开嘴,橘子皮似的老脸笑成一朵菊花,天知道他们这群太医有多忧愁。 官家明明身强力壮,龙精虎猛,脉搏虽有些文弱,但丝毫不碍事,可后宫娘娘们愣是没有见喜。 可怜见的,他们这群老头子快把医书翻烂了,也没琢磨个一二三来,再这么下去,仅剩的几根头发也保不住了—— 幸好,幸好…… “启禀娘娘,苗娘子已有三个月身孕,不过要切忌多思多虑,老臣一会儿回去就开一些安胎的方子……” 众妃已经没有人愿意听老太医止不住的絮叨了,嫉妒的眼珠子都绿了。 苗才人怀了龙种这个消息无疑在原本还算和谐的后宫投入了一块石头,惊起一片骇浪。 她们也承宠过,怎么就苗娘子这么好运?皇后专宠了三个月也没有怀孕的风声,怎么就偏偏是苗才人呢? 张才人嫉妒地把手里的帕子拧成麻花,恨不得上去挠花苗氏那张装模作样的嘴脸。 这一刻,她宁愿有了身孕的是圣眷在身的小皇后,也好过不吭一声就撞大运的苗氏。 算算日子,三个月前也就是前朝后宫选新后的日子,刚好在她进宫以前,想到这里,曹婉婉面无表情的脸才稍稍和缓。 多亏了苗才人身量纤细骨架小巧,平日里缩着肩膀套上宽松的宫装,倒也不引人注目,这才能在后宫妃嫔的眼皮底下把这一胎藏到今天,也算是她有些本事。 这个世界,她好不容易遇到个还算合心的男人。 赵祯若是明摆着要做个风流皇帝也就算了,她也不是什么看重贞操的龙,毕竟皇帝这种生物的真心可遇不可求,龙气才是最重要的。 可若是一边对她承诺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一边背着他雨露匀沾播散龙种,就别怪她把难得的一点儿良心收回去。 龙这种生物,能专情,自然也能滥情。 比如,包大人手底下新招来的展侍卫就是个不错的。 曹婉婉用手撑着下巴,随意挥挥手给颤巍巍跪在地上的苗娘子换了个舒服的软椅,脑海里却浮现出侍卫展昭的少年模样。 身高八尺,手长腿长,锋利的剑眉没入乌黑的鬓发透露出少年人执剑意气风发…… 还不等她脑补出衣服下面健壮的肌理,外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吟唱:“皇上驾到——” 苗才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第245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34) 官家从殿门口进来,眼睛亮的吓人,兴冲冲地直奔苗才人,谁也不知道本该在福宁殿批折子的官家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他似乎很是高兴,乃至高兴地有些失了态。 “官家,臣妾……” 苗才人站起身下意识想要行礼,却被人一把握住双手,只听见官家急切又兴奋地询问: “你,你真的怀孕了?!朕,朕真的要有皇子了吗?!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吗,朕不是在做梦?” 被朝臣们三番五次催生外加隔三差五催选秀的赵祯有些不敢置信,脸色兴奋地通红。 这次看朝堂上的那群老古板还有什么话说?!就算不是嫡子,好歹也证明他能生,他正值壮年怎么会心甘情愿地选一个宗室子养在膝下继承大统? 再说,庶子有了,嫡子还会远吗? 他又何尝不想要属于自己的皇子?可惜苍天一直不垂怜,就算他贵为皇上又有什么办法? 被官家箍住肩膀专注盯着的苗娘子实在也是忍不住心里的高兴,温婉清秀的脸蛋飞过一层红霞,瞧官家独宠皇后的架势,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怀上官家的骨肉了,谁承想上天如此垂怜? “六哥,章太医说臣妾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六哥”这个亲密密的称呼让一旁红着眼睛艳羡的后妃们咬碎了一口银牙。 赵祯实在忍不住心里的高兴,直接打发张茂则去台阁告诉那群只知道催催催的相公们,谁让他们每天只知道盯着他的后宫,拐弯抹角地劝他广开后宫。 他是皇帝不假,可他又不是配种的种马! “已经三个月了?好,好,好,可还是一定要小心,万万不可出了岔子!” “赏,赏,重重有赏!” “太医呢?多开些保胎的方子,…对了,记得千万别忘了请平安脉……” “你跟前伺候的怎么都是些没经验的年轻丫头?朕待会儿从母后那儿挑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放在跟前……” …… 曹婉婉没骨头似的坐在上首,懒洋洋把玩手上的金丝甲套,看着赵祯脸上高兴的傻乎乎的神色莫名有些意兴阑珊。 俊秀温润的少年天子和温婉羞涩的小娘子站在一起,倒是般配的很。 瞧官家这兴奋劲儿,彻底平静下来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曹婉婉从软椅上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朝外面走去。 屋里闷得很,闷得让人心烦。 赵祯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直说的口干舌燥,转眼就看见自己的小皇后面无表情地朝门口走去,心下一突,想也不想开口道: “梓潼!” 曹婉婉脚步一顿,敏锐地察觉到数道隐藏着嫉妒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水润的眼眸眨了眨就知道后妃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害,她们怎么会以为她会对苗娘子做什么?赵祯明显如此看重苗氏肚子里的孩子,她又何必出手招人恨? 她们怕什么?苗氏不过将将有孕而已,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落地还是个未知,再者……只要她想,就算生下来又能如何? 更何况苗氏又不是在她入宫之后怀的,官家还是她一个人的,勉强还算可以接受。 于是,待皇后回头时,众人只看到一张无懈可击的笑颜: “官家替苗才人和龙胎安排的如此周全,真让人感动,臣妾自愧不如。怎么,难道官家还有别的吩咐?” “再者说了,苗才人一个人都能把龙胎好好养过头三个月,官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不打算对幼崽动手,但也不意味着愿意为别人生下的幼崽操心费力。龙爱护幼崽不假,但也霸道的要命。 赵祯脸上的燥热潮水般褪去,看了皇后一眼,只见她脸上笑盈盈的神色看不出一点儿异样,不知为何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苗娘子温情脉脉的视线就没有从赵祯身上挪开,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开的手,敏锐地察觉到皇上的不安。 贝齿咬了咬唇,平静的表情变得有些委屈,赶忙跪下身请罪: “官家,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一时犯了糊涂,买通太医隐瞒身孕三个月不上报,这才……”惹恼了皇后娘娘。 赵祯哪里敢让苗才人怀着身孕跪下行大礼,至于隐瞒身孕这事儿可大可小,不过幸好龙胎没什么大碍…… 两个人拉拉扯扯之际,曹婉婉懒得看这副十八相送的模样,脚步不停地出了大殿。 待到赵祯再次抬起头,皇后已经不见了身影。 ﹉﹉ 待到苗娘子回到自己宫中,坐到软凳上才长舒一口气,这时贴身宫女抑制不住喜色恭贺道: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有了小皇子看以后谁还能小看咱们!” 苗才人温婉的笑笑,右手抚上小腹,满脸母性母性光辉:“我才不在乎些别的,只要能为官家生儿育女,替官家分忧,我就心满意足了。”看着官家为了子嗣被相公们为难,她这颗心翻来覆去像被蚂蚁噬咬般难受。 苗才人出身没有多出色,只是仗着母亲的三分薄面才和官家有了青梅竹马的机会。 可她性子木讷又不讨喜,从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家宠爱一个又一个新人,从永嘉郡主到皇后,心里眼里留给她的地方小的不能再小。 如今,六哥终于能好好看她一眼了,哪怕是为了肚子的孩子,苗娘子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心里像吃了蜜糖一般甜。 贴身婢女眼睛转了转,高兴的一拍大腿,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娘娘的心,官家可是一清二楚,瞧外面那些赏赐和特意挑的嬷嬷,官家对娘娘自然也是看重的。” “……说不定,说不定等您生下肚子里的小皇子就是昭仪娘娘了呢!连皇后都得让您三分——” 苗娘子被贴身宫女毫不掩饰的话说的面红耳赤,抿了抿唇,略带羞恼地呵斥: “浑说些什么?!可别口无遮拦,坏了规矩!肚子里的是皇子和公主还说不准呢?!”只可惜呵斥的力道软绵绵一点儿没有说服力。 婢女知道自家主子小心谨慎的性子,只是撇了撇嘴,老老实实闭了嘴。 “……只是皇后无孕,若是娘娘生了个皇子会不会抱养到坤宁宫啊?” 第246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35) 无独有偶,此时坤宁宫里也进行着一场大同小异的谈话。 “娘娘,听奴婢一句劝,您可千万别和官家闹脾气,让其他人平白看了热闹。”鸢儿握着玉做成的梳子,把娘娘一头乌黑的秀发从头梳到尾,嘴里不住地念念有词,“小不忍则乱大谋,等苗才人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公主就算了,把皇子抱到您膝下养才是正经的道理。” 曹婉婉被伺候地舒服得眯了眯眼,对鸢儿的话不置可否。 赵祯这个皇帝做的憋屈,自己年幼时被抱养到刘后膝下,和生母骨肉分离,哪里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再次走上自己的老路? 曹婉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本宫又不是不能生,真要是抱来个皇子,本宫还怕养不熟。” 毕竟苗才人这个生身母亲天天在眼前转悠,难保养来养去养成仇,她可不会做这么出力不讨好的事,就算真的不能生,也不会替别人养孩子。 喜欢幼崽是一回事,替别人养幼崽是另外一回事,甚至然她自己的幼崽大都秉持着放养模式。 鸢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反应过来后,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是她想岔了,自家娘娘不过桃李年华,进宫才三个月罢了,好日子还在后头,若真的抱养了个庶子充作嫡子,日后岂不是占了亲生子的位置? 鸢儿把自己地脑袋摇成拨浪鼓:不可,不可,此事要从长计议才好—— ﹉﹉ 苗才人怀了龙嗣的消息像是龙卷风一样,传遍了后宫内外,接着席卷前朝。 既然苗才人能有孕,就说明官家能生,又嫉又妒的后宫众妃瞬间打起精神,眼巴巴盼着官家临幸——皇后独占官家的时间够久了,如今皇后总不能厚脸皮继续勾着官家宿在坤宁宫了? 皇后不能生,她们还等着一举怀上龙胎呢?! 曹婉婉这个皇后在后妃心目中的仇恨值极高,大概仅次于怀上龙胎的苗氏了。 于是,在后宫妃嫔密不透风严丝合缝的注视下,看着官家从苗才人住的清湖宫出来,拐了个弯进了…皇后的寝宫。 众妃:…… 弹劾,弹劾,必须弹劾! 坤宁宫。 “婉婉,朕今日犯了难,你说怎么就这么多选择?” 赵祯陪自家皇后用了晚膳,犹豫了一下,说道: “这取名也是大有讲究,皇子的名字朕打算交给前朝的相公们和钦天监取,至于公主的名字,朕还想让梓潼帮忙参谋参谋——” 正在喝饭后甜羹的曹皇后动作一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官家是要给谁取名字,笑盈盈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你说是熙宁好听,还是熙雅好听?” “听说民间流传着贱名好养活的说法,你说朕是不是也要取个通俗点的名字?” “……要不然,福康怎么样?福寿安康的小公主,朕觉得这个倒是可以做封号。” 赵祯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纠结,有了亲生骨肉的消息让他彻底忘记了自家皇后并不通情达理反而十足娇气的秉性。 “叮”的一声,上好的玉瓷碗磕在桌子上,成功打断赵祯喋喋不休的絮叨。 曹婉婉面无表情地接过鸢儿递过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嘴角。 “既然官家的一颗心都记挂在苗氏身上,又何苦在我这儿宫里左右为难?我不是个大度的性子,官家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赵祯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嘴,似乎并不明白皇后为什么突然发脾气,他不就是商量着给未来的皇子公主取名字吗? 好好的,怎么又扯到什么大度不大度上了? 再说了,他哪里有心心念念着苗氏了?他念得明明是苗氏肚子里的孩子! 年轻且被人捧得高高的帝王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赵祯低下头,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试图解释一二,然后就看见从来都是扬着下巴看人的皇后流了一滴泪…… 刘祯当场就慌了,急忙站起身来喊道:“梓潼,梓潼你怎么了?别,别吓朕啊!” 曹婉婉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别过流着泪的脸蛋,气咻咻地就要朝内室走。 赵祯连忙上前拉住曹婉婉的手,然后伸手从后面把人抱住整个嵌在自己怀里,低声道歉: “对不起,婉婉,娇娇,梓潼……别气了,别气坏了身子,都是朕不好,都是朕错了。”看着皇后流泪的模样,让他一颗心都碎了。 不管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先认错总没错。 冷哼一声,曹婉婉这才扭过身子,一头扎进赵祯不算宽阔的胸膛,用龙袍使劲擦干眼泪还不算,一边委屈,一边用手捶官家的胸口: “苗才人怀了身孕,前朝后宫都在看我的笑话,说我这个皇后德不配位,连个嫡子也怀不上,我怎么就这么没用,呜呜呜,官家是不是要去宠幸别人了……” 周围伺候的侍女太监跪在地上,死死把头埋进胸膛,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赵祯僵硬的身子缓缓放松,心头被哭得酸软成一滩柔情蜜意的春水,原本还想要替苗才人提位分的头脑冷了冷。 刚怀了身孕就晋升位分确实有些不太合适,生了皇子公主再擢升也来得及,唉,果然还是他冲动了。 ……只是没想到梓潼如此在意他宠幸别人,是因为在乎吗? 赵祯被巨大的喜悦砸中,好一会儿才从美人皇后爱慕自己的惊喜中冷静过来,然后就是好一阵疼惜和劝慰。 私心里,赵祯很是想身体力行好好实践一番,最好马上就让小皇后怀上嫡子,只可惜曹婉婉打情骂俏发了一顿脾气后,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人赶去了福宁殿。 本以为能重新承宠的众妃:…… 张茂则不动声色地揉了揉抽搐的眼角,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使了这么多眼色还无动于衷的官家,也只配住书房了。 第247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36) 这半年来,第二次睡福宁殿的官家感受到身下硬邦邦的床板子愈发觉得孤寂,莫名想念坤宁宫柔软的大床。 “官家,天凉了,您还是多添点被褥?!” 张茂则耷拉着眼皮,熟练的替官家抱来两床厚实的锦被,赵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神情略微缓和: “茂则,你说朕不过是想让皇后帮忙给孩子选个名字罢了,怎么,怎么就被赶出来了?皇后是嫡母,日后也是小公主小皇子的嬢嬢,怎么能这么任性?” 寻常人家的正妻和小妾私底下还有几分龌龊呢,更何况皇宫内院里盛宠在身的皇后和有孕的庶妃? 张茂则动作不停地替官家收拾床铺,懂事地不接话,没有打击官家岌岌可危的情商。 “梓潼率真良善,性子虽然娇气但也识大体,唉,都怪朕居然都没发现梓潼心里的委屈——” 赵祯一张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甜蜜又烦恼的表情,丝毫没有注意到张茂则已经抑制不住抽搐的嘴角。 之后主仆二人又说了什么,赵祯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夜里梦见一只胖乎乎的小娃娃嘬着手指在他怀里闹腾着叫爹爹,他在梦里使劲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浓雾下奶娃娃的面容,然后……一个激动醒了。 醒来后的赵祯对着眼前明黄色的帐顶怅然若失,越想越觉得梦里迷雾下的奶娃娃容貌和他有五分像,另外五分简直是和梓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肯定就是他和皇后的小太子了! 于是,第二天终于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曹婉婉刚睁眼,就见到了自觉搬着被褥回到坤宁宫的赵祯。 后宫众妃:…… 难道是前朝的弹劾还不够有力?传信,今天必须传信! ﹉﹉ 皇后会不会生出小太子来这个说不定,但从目前来看,苗娘子肚子里的龙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若不是苗娘子月份尚浅,兴奋了一晚上没有睡着的台阁相公们,早就冲到太医院让最好的医科圣手把把脉了。 虽然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是官家的孩子,但显然大宋的江山社稷更需要一个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这群相公们暂且还能矜持,女眷们就主动的多。 清湖宫。 已经送走了第三波来送礼的女眷,苗娘子扶着腰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低声吩咐跟前伺候的婢女: “别忘了把魏国大长公主送来的两匹蜀锦和长命锁记录在册,一会儿给皇后娘娘送去过目……” 魏国大长公主是官家的姑姑,长辈的赠礼,她是再有三个胆子也不敢驳了面子直接退回去。 “王夫人和文夫人送的东西清点一下,派人跑一趟,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还有……” 苗娘子蹙着眉心,一点点盘算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娘娘!这些都是给我们小皇子的东西,为什么要送到坤宁宫去?!皇后那天那么下您的脸面,若不是官家护着……” 侍女抿着嘴,喋喋不休地抱怨。 她家娘娘什么都好,就是这谨小慎微的性子让人头疼。多好的结交前朝相公娘子的机会,偏偏胆小的握不住…… “够了!浑说些什么没规矩的话?!” 苗娘子重重拍了拍扶手,堵住侍女没来得及脱口的话。 她怀孕了是不假,可她又不是图别的虚名?只要能怀上六哥的孩子就已经是上天垂怜。如今还没诞下皇子就结交前朝相公大臣,这消息要是传到六哥耳朵里,他该怎么想她? 外面台阁那群谏臣的风言风语都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都说树大招风,她和肚子里这个金疙瘩不知道被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官家最是重规矩,在前朝和相公们周旋已经够辛苦,她又何苦上赶着给官家添乱? 至于皇后,苗娘子略带酸涩地吸了吸鼻子,只要娘娘能替官家料理好后宫,明白帝后一体的道理,就算官家偏宠她几分她也认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苗才人借口养胎闭门谢客,热热闹闹的清湖宫又重新恢复沉寂。 皇后倒是没想到苗才人如此识情识趣,她也不是个吝啬的,大手一挥,清湖宫的待遇又提了一成。 本来还担心后宫不稳的前朝相公们:…… 难道是他们错怪曹皇后了?这也不像是传言所说的没有容人之量啊? 一时间,苗才人贤良淑德的美名一下子传开了,连带皇后的名声也好了不少。 只是苗娘子不争不抢,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尤其是只能够眼睁睁看着苗氏肚子越来越大,自己却被皇后压榨地一次侍寝也轮不到的后宫妃嫔酸气冲天,试图让苗氏和皇后斗个两败俱伤的计划旋即宣告破产。 试问,谁能想到苗氏居然这么没用? 单看苗氏请安时为了维护官家和皇后顶嘴的架势,还以为苗氏是个有脾气有野望的,没想到压根就是胆小怕事的软包子—— 怎么就偏偏她这么好运怀上龙胎了呢? 是啊,怎么就这么一个相貌平平,家世平平,才情平平,连性子也平平的女人能够常伴官家左右,甚至能幸运的为官家生儿育女呢? 张妼晗看着自己变得愈发粗糙的手欲哭无泪,心里愈发想不通。 难道她千辛万苦进了宫,就是为了当个伺候人的宫女? 明明当初端午宴上,官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看的她羞涩不已,怎么不过才过了几天就全然变成了一副陌生的样子? 明明,明明她才应该是那个被官家捧在手心里的人啊?! 张妼晗委屈地直掉眼泪,反应过来后,又着急忙慌拿一张素到没有一点花纹的手帕擦拭泪汪汪的眼角——她刚刚涂的胭脂,可不能哭花了。 美人是需要装点的。 吹弹可破的肌肤和纤细柔软的身段是要在无忧无虑生活中的奢侈品。 自打教习嬷嬷莫名出了宫,她从可以不时在官家跟前露面,平时只要习舞娇养肌肤的乐女,变成后宫一个不起眼娘子的宫女。 这后宫从不缺趋炎附势,踩高捧低的奴才,如今的张妼晗不过是个被贵人厌弃了的宫女罢了。 先前还顾忌着她那张出色的脸蛋小心观望,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昂贵的衣裳首饰被人抢了去,点妆的胭脂变成粗制滥造的地摊货,一双只会抚琴作画的柔夷泡在水里发涨,不过半年,就沧桑的厉害。 张妼晗吸了吸鼻子,扯了扯嘴角,下一秒模糊的镜面浮现出一张浅笑的芙蓉面。 她不该放弃的! 就算是皇后娘娘再打压她,苗娘子再阻挠她在官家跟前露面,她也会等到和官家见面的那一天,官家心里一定是有她的…… 而被人心心念念的官家在福宁殿狠狠打了两个喷嚏,然后…对着眼前魏国大长公主的帖子发起了愁。 第248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37) 这是一张来自大长公主赏花宴的帖子,名为赏花宴,实则为相亲宴。 要说这位魏国大长公主也是个人物,起码是个能让赵祯头疼的人物。 魏国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同胞妹妹,赵祯的嫡亲姑姑,连刘娥掌权时都要下台阶亲迎的长辈。 只可惜明明是大宋最尊贵的公主,偏偏脑子不清楚,用刘姝的话来说就是典型的恋爱脑。 当初大长公主尚驸马王诜,从成亲第一日起,魏国大长公主就毫无公主架子,侍奉驸马生母更是亲力亲为,从不假借人手。连驸马和自己乳母通奸都能忍,甚至在自己的亲生儿子早夭后将妾室连同两个奸生子养在膝下,与亲生子无异。 可以说,大宋皇室的脸面都让她给丢尽了。 可偏偏这位魏国大长公主不仅祸害自己,还致力于祸害别人。 整日口口声声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理,女子三从四德挂嘴边,不仅是大宋地界上有名的贤妻典范,同时以一己之力把大宋的女子拖入更深火坑。 要知道早先时候,大宋对女子的束缚远远没有到如今这种地步,若是丈夫通奸生子,正室夫人甚至可以去县衙控告,不仅可以美美和离,还能额外分得几分家财。 可偏偏出了魏国大长公主这位…… 如今,每当丈夫教训妻女时,总会搬出魏国大长公主,夸耀其温顺贤淑体贴入微堪称女子典范,并言之凿凿地教训妻女恭顺贤良以夫为天…… 面对一个这么让人头疼,甚至致力于给皇室抹黑的公主,赵祯的皇祖父和父皇努力了两代也没有成功地把她脑子里的水倒出来。 到了赵祯这儿,已经对这位辈分极高的姑姑不抱什么希望了。 只要她老老实实不作妖就好了,只可惜这位魏国大长公主人老心不老,最擅长做的事就是拉郎配。 每年一次赏花宴不算,今年居然又把帖子递到宫里来了。 赵祯看着眼前红的发黑的请帖,两条眉毛皱的能夹死苍蝇。 往年刘太后还在的时候,帖子是从来不递进宫里,原因是气场不和。 谁让昭阳第一次参加赏花宴就把桌子给掀了,可毕竟是帝后捧在手心里娇养的嫡公主,魏国大长公主就算气得脸色发青也无济于事。 这事儿,当时还在东宫做太子的赵祯也略有耳闻。 据说魏国大长公主在宴会上给昭阳做媒,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昭阳拉到一个刚刚考取举人功名据说是驸马外家舅母表弟的年轻人跟前,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皇上亲女·还未及笄的昭阳公主:难道她在外人眼里就只配得上才情平平相貌平平家世也平平的男人? 这是打她的脸,还是打皇帝爹爹的脸? 若是旁的人可能还会遮掩一下不快的情绪,可身为官家皇后爱女,连太子也能使唤欺负的嫡公主怎么可能会忍气吞声?论拼爹,昭阳可就从来没输过。 小公主一怒,当场把桌子掀了不算,不好顶撞魏国大长公主,退而求其次指着驸马的鼻子狠狠臭骂了一顿,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通奸生子的怂包,反正怎么难听怎么来。 总之,昭阳一战成名,成功让汴京贵族出身的婆婆们拉进了儿媳候选人的黑名单,魏国大长公主当场气疯了,撸起袖子进宫告状。 只可惜,龙椅上那位坐着的是大长公主的同胞兄长不假,可同样也是昭阳如假包换的爹爹,……从此魏国大长公主彻底嫉恨上昭阳,连带着把刘后也恨上了。 刘娥掌权以后,这帖子更是从来没往宫中送。 如今还是头一遭。 赵祯揣起红通通扎眼的请帖,背着手晃晃悠悠朝坤宁宫走去。 还是去和婉婉商量一下这宴会的事,总归要给皇姑母一个面子。 就算他平日再不喜昭阳的做派,也不认为当初昭阳是仗势欺人,实在是皇姑母有些,有些…… 赵祯砸砸嘴,发散思维想到:要是他和婉婉捧在手心里的长大,会软软呼呼撒娇叫爹爹的小公主,疼宠都来不及,结果转头就被亲姑母做主嫁给一个平平二字道尽一切的举人,婚后还要亲力亲为侍奉公婆,养奸生子…… 赵祯被自己堪称恐怖的联想吓到魂不附体,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 向来温润的脸立时黑成锅底,赵祯使劲摇摇头,试图把如此可怕的想法甩出去,潜意识里对魏国大长公主原本就不算多恭敬又少了一半。 坤宁宫里,曹婉婉软绵无力地靠在软榻上,对这位魏国大长公主也有所耳闻。 毕竟昨儿个苗娘子送来的礼物单子上还清清楚楚写着魏国大长公主的名讳,只是她还没明白这位皇姑母私下里接触后妃的目的……然后就在鸢儿的补充下听得瞠目结舌。 不是,难道大宋的公主都这么清新脱俗?不对啊,起码昭阳公主人家就把驸马当男宠养啊! 连老虎择偶都会率先咬死前任的幼崽,怎么会有人贤惠到给驸马养奸生子? 前脚刚给怀有身孕的苗娘子送贺礼,后脚就送来一张表面为赏花宴实则为相亲宴的请帖,曹婉婉璀璨的眼眸眯了眯,粉白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桌沿,感兴趣地勾了勾唇。 这皇宫内院实在是太过无聊,既然有送上门的乐子,她又怎么能错过呢? 于是,原本寄希望小皇后能想出一个稳妥之法推辞的官家:…… 赵祯不知道皇后打得什么主意,只听她说要带着贴身宫女轻车简从去参加什么劳什子赏花宴,尤其是里面还有不少青年才俊,登时就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一脸地不赞同。 他的皇后性子娇气,又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规矩人,遇上魏国大长公主这种把女戒女德挂在嘴边的人岂不是要吃亏?他不在身边怎么能行?! 前朝的相公们又不可能轻易放他出宫,更何况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赏花宴。 再者说了,他若是真去了,说不准还要被念叨着逼迫广开后宫选秀呢!这位皇姑母不知道为了他开后宫选秀的事儿递了多少次折子了。 赵祯撇撇嘴,想起皇姑母堪称念经一样的絮叨就头皮发麻,偏生他这个官家还要碍于孝道不得不笑脸相迎。 可小皇后若打定主意要去,他,他…… 赵祯把怀里的皇后搂的更紧些,恨恨地在她娇嫩的脸蛋上咬了口,却又担心下嘴太重留下牙印,下意识松了力道,只是叼着一口软肉细细研磨。 “朕真的怕了你了,非要去什么赏花宴,你就不怕朕给那些外面的小娘子抢了去!” 第249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38) 曹婉婉闻言诧异地抬了抬眼,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眨了眨,好像在疑惑他怎么会这么想: “瞧官家说的哪里话,官家都不怕臣妾这个弱女就被人抢走,臣妾又有什么好担心?” 眼看官家脸色不对劲,曹婉婉晃晃脑袋毫不犹豫又补一刀: “不过,依我看,官家还是别去祸害其他姑娘了,毕竟每天应付什么白月光朱砂痣俏宫女小青梅都来不及呢——” 官家:…… 天地良心,他如今十天里有九天宿在坤宁宫交公粮,剩下一天还是因为通宵批奏折被迫歇在福宁殿的无奈之举。 再说了,他什么时候有白月光朱砂痣俏宫女小青梅……不对,赵祯的眼睛不自在地飘忽了一瞬,瞬间想起安分养胎的苗娘子以及早就被自己遗忘在犄角旮旯里的永嘉。 ……咳咳,在皇后似笑非笑戏谑的眼神中,赵祯白皙的脖颈都染上薄薄的绯红,然后假装不经意间又顽强地把话题重新转移回皇姑母的帖子上。 唉,娶一个娇气又爱吃醋的皇后也是种甜蜜的负担。 赵祯略显粗大的骨节搓了搓手心柔嫩的肌肤,嘴角忍不住上翘,心里却盘算着今晚再使使劲,最好让小皇后揣上嫡子免得总是隔三差五地翻旧账吃醋。 此时单方面陷入爱河的赵祯,似乎完全忘记从前是如何对娶新后一事漠不关心,只当是娶回来个打理后宫的摆件,又是如何为了自己的白月光小青梅肝肠寸断,默默流泪祭奠自己逝去的初恋。 而后官家和皇后娘娘进行了一刻钟的对话,然后各退一步,最终决定临时将赏花宴的地点改在皇城内院。 魏国大长公主自然是没有不从的道理,自己的皇帝侄儿愿意借皇宫的御花园替她张罗赏花宴无疑是在给她做脸,当即喜不自胜。 因着赏花宴是在皇宫,摆宴操办的事儿自然要由曹婉婉这个皇后接手,同时这也是她第一次承办宴会,顺便在汴京城的权贵相公夫人们跟前露脸。 曹婉婉还不觉得有什么,把帖子一发,摆宴的事儿自然有御膳房内务府这帮下人操心。 反倒是官家在一旁暗搓搓关心宴会的进度——昭阳和大长公主的座位安排啦,京城几个龙阳之好的公子哥啦,甚至连宴会上谁和谁看对眼了赐婚圣旨怎么写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本该老老实实在皇家寺院里祈福的永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错,马上就到刘后的祭日了,赵祯亲自提出要刘姝替刘后祈福念经呢,好全了母女情分一场。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跟着魏国大长公主府上的马车进的宫? 赵祯眉心跳了跳,下意识看向一旁端坐的规规矩矩颇有国母风范的皇后,本来上翘的嘴角僵硬成一条直线,心里暗道祈祷——皇后今晚可千万别再赶他去福宁殿独守空房。 坐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曹婉婉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兴味的笑。 这边,刘姝小心翼翼跟在大长公主身后入了座,座位不够还是大长公主吩咐侍女临时加上的。 一段时间过去,刘姝原本艳丽的长相显出些沧桑的疲态,即便涂上厚厚的脂粉鲜艳的口脂也遮挡不住病态的苍白,这下好了,不用假装也自带一病美人的娇弱来。 众目睽睽之下,刘姝甫一落座,就拿一双略微失神的眼睛四十五度抬头看向上首的那位…… 赵祯:…… 赵祯身子一僵,然后借着衣袍遮掩,一把捞过来皇后温热细嫩的柔夷,粗糙的指腹摩挲在白皙如玉的手背上状似安抚。 曹婉婉挑挑眉,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直勾勾盯着面前案桌上的酒盏眼都不眨一下的官家,好笑地挣了挣被汗水浸湿的手,……没挣动,索性放弃挣扎。 嘶—— 怎么感觉这位郡主的长相变得,嗯,变得…寡淡了呢? 仔细一看,却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有眼尖的人敏锐的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劲,低头喝茶的瞬间掩饰住瞳孔深处的异色。 某个异度空间。 “玩家请注意,玩家请注意,红色警告,红色警告,036号人物‘刘姝’触发原住民的怀疑,灵魂值减十,灵魂值减十,请尽快完成攻略任务,再次提醒请尽快完成攻略任务……” “啧——” 一个头顶挑染一撮银白色头发的桀骜少年略微不爽地摘下全息头盔,舌尖抵着上颚,抱着手臂对游戏里毫无进展的人物报以失望。 “早知道就不玩这么古早的副本了,亏得我还特意用积分买了一份异世记忆填到她脑子里,两世的记忆加起来还攻略不了一个土着,啧啧啧,果然是劣质低等的灵魂啊……” “我好不容易刷上来的段位因为这么一个蠢货掉了一个等级,还真是不爽呢——” 少年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明晃晃的恶意,不过是一个没什么价值的低等灵魂罢了,完全没有回收再利用的价值。 下一秒随着视角的转换,一身皇后宫装的女子映入眼帘,女子慵懒的眼眸自上而下随意一瞥透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少年粉红色的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和全息影像中的女子诡异地重合起来。 “我怎么没发现低等世界的剧本里还有这种角色?不应该啊?该不会是谁操纵的宿主?” 低哑的呢喃声被风一吹飘散地无影无踪,银白色的头发再次被全息头盔包裹,热闹的游戏论坛水幕一般缓缓浮现。 第250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39) 集英殿。 虽然这次宴会名义上是魏国大长公主牵头的赏花宴,可不说寒冬腊月只有御花园里的梅花开的正艳,就说官家和皇后娘娘在上头坐着,众人也不敢在宴会上谈情说爱。 参加宴会的都是些大宋宗亲族人,以及一些关系比较亲近的重臣。 就连奔着赏花宴名头的年轻公子姑娘十有八九也是互相通了气的,为的是求官家和皇后的一道赐婚圣旨,好喜上加喜。 之前因为赵祯无子的缘故,前朝已经零星地冒出来些抱养宗室子的提议,赵祯和赵氏宗亲的关系不远不近,皇室宗亲也有不少多余的心思出现 。 不过自从苗娘子诊出有孕后,台阁的相公们犹如看到了曙光,不再热衷于替官家收养嗣子,反倒是对官家的亲生血脉,尤其是帝后所出的嫡子抱有极大的期待。 宗室刚刚萌芽的野心也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毕竟,只要官家能生,皇子还会远吗?只要皇后能生,太子还会远吗? 抱着这样乐观的态度,一时间相公们对官家独宠皇后空置六宫行为的容忍度大大提高。 他们可是打探清楚了,皇后娘娘武将世家出身,身子可比一阵风就吹倒的苗娘子康健多了,没道理生不出小太子啊?! 如果有,那一定是官家不够努力的缘故。 其实很想继续努力的官家:…… 早在赴宴之前,台阁的几位相公就互相通了气,一致决定在宴会上督促帝后完成关乎江山社稷朝堂稳定的大事。 都说主少国疑,主少国疑,他们连储君的影子都没看见,怎么还能坐的住? 可如今酒过三巡,飞花令都轮完两遍了,却还是没有一个相公试图开口。 眼睛都快抽筋了的晏殊:不是,说好了的劝诫催生呢? 其他相公们:…… 官家虽然江山社稷的主人,但到底性情温和,至于那位貌若天仙的皇后娘娘…… 台阁的相公们不好承认他们心里是有些发怵的。 尤其是对方端着杯盏漫不经心轻轻一抿,似笑非笑朝下的那一瞥,简直是高贵又傲慢,让人自惭形秽,一下子低到尘埃里。 于是,原本喜欢把劝诫挂在嘴边的相公们老老实实安静如鸡,原本看对眼的姑娘公子也一个比一个矜持。 众人盯着面前的歌舞看得出神,仿佛皇宫歌姬舞女的技艺一夜之间实现飞升,连偶尔寒暄议论的声音都小了几分。 赵祯一边在心里纳罕,一边手上动作不停,替自家皇后布菜,顺便吩咐后厨新上一碗好克化的甜羹。 刘姝对欣赏眼前的歌舞没什么兴趣,当她知道这些舞女里面没有本该与官家一舞定情的张贵妃,就变得更没什么兴趣了,躲在案桌下的手拽了拽魏国大长公主的衣袖,动作间有些着急。 从进入大殿起,她脑海的系统不管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连记录积分的商城都变成了不祥的黑灰色,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那一瞬间她总觉得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从凝实变得虚无。 昭阳自打她被打发到寺院就靠不住了,她好不容易耗费积分才搭上大长公主这条线,今晚就算不能打动赵祯的心,起码也要得到他的人,只要她能入宫就不怕男人不上钩。 可这马上宴会快要过半了—— 魏国大长公主轻轻拍了拍刘姝的手以示安抚,刘姝低头敛眸状似害羞,实际上却连勾起唇角的力气都没有。 魏国大长公主并没注意到,端坐在自己另一侧两双相似的三角眼里,透出别无二致的垂涎。 一直提心吊胆,所以有幸目睹一切的赵祯:…… 该说不愧是父子吗?驸马和这位二十有五的王秀才怕不是早晚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尖长的指甲狠狠扎进娇嫩的掌心,钻心的刺痛勉强唤回她的理智,刘姝飞快地抬起头瞥了一眼上首紧挨在一起的帝后,眼底浮现出一丝愤恨和戾气。 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要忍受这两个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猥琐男的视奸,曹氏就能被被赵祯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 她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穿越女不是天生就该在异世活得风生水起吗?!曹婉婉本应该是个丑八怪才对,这个世界何其不公? 刘姝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然后侧面如影随形的视线猛然灼烈了几分,毒蛇般黏腻,让她满腔的愤恨被压下,只剩下被高压电从尾椎骨打到天灵盖的战栗和恶寒。 堂堂驸马如此做派难道就不怕大长公主发现吗? 哦,不,刘姝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她倒是忘了王诜上一个小妾还是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二等丫鬟。 可…姓王的不是更喜欢清纯型的仙女吗?听说私底下不知道糟蹋了多少个好人家的姑娘,为什么偏要在她这么一个妖艳贱货身上下功夫? 明明曹婉婉更符合他的胃口才对!欺软怕硬的孬种! 当初真宗皇帝怎么就没真的把人给直接阉割了呢?!都怪魏国大长公主这个蠢到家的恋爱脑! 这会子,满腔愤怒的刘姝把大长公主也给恨上了,打定主意等进了宫,马不停蹄地给这家人留下些记忆深刻的教训。 借着大殿内翩跹舞女的遮挡,刘姝冷冰冰的视线准确无误射向高台之上,眼底盛满的怨毒好像下一秒就要凝固成实质。 莫名其妙被人恨上的曹婉婉:…… 一波表演的舞女功成身退,鼓箫声渐停,借着寒暄的空档,魏国大长公主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缓缓开口: “算算日子,苗娘子有孕已经七个月了,可否请平安脉?身子如何?” 魏国大长公主蹙着眉,一开口就是一股贤妻良母的味道,不愧是国朝女子的典范。 坐在魏国大长公主边上的苗娘子茫然地抱着肚子,不知道话题好好的怎么就转移到自己身上,但长辈话不可违,她只好略微羞涩地点点头,应声道: “多谢大长公主关怀,臣妾一切都好,皇后娘娘很是周到。” 然后就对上了魏国大长公主颇为不赞同的目光。 苗娘子:不是,她说的是真话,一点也不掺假! 当初她看到皇后娘娘进宫后对官家的独占还怀疑娘娘可能会对自己不利,这才偏信张妼晗,有意瞒下有孕的消息。 可如今看来皇后娘娘虽然仍旧善妒,其他方面倒是大方地让人挑不出错来。 “皇后执掌后宫,关心后宫的娘子和皇嗣是应该的。只是最重要的还是替官家孕育子嗣,延续大宋江山。话说,算算日子,皇后进宫也半年时间了,这肚子怎么就一直没动静呢?!不光是皇后,后宫里的其他娘子怎么也没有遇喜的消息传出来?” 魏国大长公主一脸的痛心疾首,声音没有控制,很快大殿内正高兴地欣赏歌舞的众臣女眷一愣,然后气氛陡然降到冰点。 第251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0) 魏国大长公主说话时慈悲又鄙夷的视线毫不掩饰地看向曹婉婉,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话是冲谁说的。 魏国大长公主说话时赵祯就坐在曹婉婉身边,原本心情挺好地欣赏歌舞顺便撩拨一下小皇后,如今一听皇姑母的开场白,脸上的温润的笑意立马就消失了。 他一直不喜欢这个爱拿辈分压人甚至插手别人内宅家事的皇姑母,赵氏一族的脸面都快被她给丢尽了。他原本还以为今天魏国大长公主能一直安安分分待到宴会结束,没成想果真是高估了她。 赵祯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皇后,下意识紧了紧手里软若无骨的柔夷: “皇姑母,子嗣一事需要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况且朕和皇后还年轻不是吗?” 赵祯用余光扫视小皇后冷冷淡淡的脸,不想让她在这个欢庆的时候顾全大局受了委屈,于是试图三两拨千斤揭过这个话题。 也许是赵祯这个皇帝性情温和的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人并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皇上,子嗣一事需要缘分是不假,可还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魏国大长公主把杯盏重重磕在桌子上,话里话外有些说教的意味,“女子的青春就这么几年,既然皇后的缘分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可别因为皇后耽误了后宫其他娘子的运道,皇上也该考虑周全一些,后宫也该进些鲜灵好生育的新人了。” 毕竟现在皇城内外,谁不知道敬事房已经离乞骸骨不远了?日日宿在坤宁殿,皇后跟那些以色侍人的妾室还有什么两样? 如今任谁都能听出来大长公主话里话外的指责意味,就差对着皇后娘娘的鼻子指指点点,让她操持选秀广开后宫了。 赵祯被恶心坏了,是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捧在手心里宠爱的皇后,自己都不舍得欺负,说独守空房就独守空房,哪里轮得到一个除了辈分一无是处的长辈教训?再者说了,他和梓潼的闺房趣事又怎么能放到台前去说? 只可惜碍于孝道,众目睽睽之下,赵祯只好硬生生吐出憋在胸口处的一口郁气,脸色沉下来刚要开口,就听见身边的小皇后抢先一步说道: “既然如此,那依皇姑母看该当如何呢?” 小皇后不怒反笑,这般涵养气度容人之量让在座的相公们纷纷露出满意之色,不愧是曹家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行事果然有大家之风。 魏国大长公主先是诧异地看了曹婉婉一眼,随后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露出一副骄矜又不屑的神色,沉吟几秒,这才开口说道: “皇后果然年幼,行事有些不妥当之处也是情有可原,但万万不可独自霸占君恩雨露。后宫承宠应该雨露均沾,官家上次选秀已经是几年前的旧事了,后宫娘子们年岁也是不小,该当选些正当龄的娘子们延绵大宋血脉了,官家在子嗣方面实在欠缺。” 魏国大长公主说着顺便拍了拍刘姝的手,笑眯眯补充道: “对了,依我看永嘉就不错,和皇上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又尚未婚配……” 不过桃李年华就被人内涵老的后宫娘子们:…… 苗娘子一听这话下意识抬头看向长相明艳的刘姝,眸光明明灭灭,攥在手心的绣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冷汗浸湿成皱巴巴地一团。 她一点儿也不想看到永嘉进宫,当初六哥怎么忍痛和刘姝恩断义绝却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抹泪,一帧帧一幕幕仍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出于某种第六感,她绝对不愿意看到六哥再次爱上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和苗娘子的忧心忡忡不同,众臣和女眷们咂了咂嘴,后知后觉回过味来,搞了半天这位魏国大长公主是打着主意塞人进后宫。 可还真别说,这通话让在座的众人纷纷露出动容之色,尤其是那几位打算劝官家生子多多益善却至今没勇气开口的那位台阁的相公们,以及原本就对官家心驰神往的贵女,眼里的感动和爱慕差点要溢出来。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着官家和皇后表态。 曹婉婉微微一笑,鲜嫩水灵的粉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坐在上首能清晰地看见刘姝低头也挡不住的野心和恶意。 赵祯觉得小皇后这笑怪渗人的,梓潼每次让他睡书房或者看上他私库哪颗亮的不行的宝贝时就经常这么笑,他不用想就知道小皇后绝对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小皇后说道: “官家刚刚亲政不久,三天两头批改奏章到半夜三更,生怕辜负了众相公的厚望期许,哪里有那么多的闲心流连后宫?宿在坤宁殿里盖着被子纯聊天也是常有的事,皇姑母岁数大了,考虑事情不周也是人之常情。” 皇后话音刚落,人群中竖着耳朵的众位相公们都动容地红了眼眶。 没想到官家是如此勤政乃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可他们这帮子老臣,居然还任由御史弹劾官家独宠皇后,荒废朝政?! 不应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于是,赵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再次经历被御史弹劾到唾沫星子横飞的修罗场。 赵祯眼角抽了抽,倒是没有反驳皇后的话,甚至还在众臣动容的目光中僵硬地点了点头。 魏国大长公主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对皇后顾左右而言他又嫉妒成性的做派,脸上显而易见地带出些不喜来,冷脸呵斥道: “皇后不必拿那些谎话来搪塞我这个姑母!官家为何政务繁忙,还不是你这个皇后做得不够?进宫半年,不说生不出皇子,连个公主也不见影子。依我看,你倒不如把苗娘子肚子里的皇子养在膝下,也好尽些嫡母的责任,不至于半点国母风范也无!” 这话一出,曹婉婉还没说什么,苗娘子先白了一张俏脸。 “皇姑母说的倒也是。”曹婉婉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听得一边赵祯的鸡皮疙瘩都快要冒出来了,“不过,本宫可做不出来让人母子分离的事来,也实在不敌皇姑母的主母风范——” “毕竟,本宫想,这世上也没有几位女子能做到把丈夫通奸生下的奸生子养在膝下如珍似宝。哦,当然,皇姑母是个例外。” 第252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1) 这话说的不可不谓不刻薄。 汴京城内外,谁人不知道魏国大长公主把和驸马爷通奸的乳母以及通奸生下的一男一女都妥当安置在公主府,好生照看,生生丢尽了皇室的脸面?! 当初,真宗皇帝差点没被这个同胞妹妹气得中风! 啧啧啧…… 众人异样又看似隐晦的视线落在魏国大长公主一家三口(还有一个多余的刘姝)藏身的角落,不论是有主母风范的大长公主还是通奸的王驸马,亦或是那位奸生子王秀才都涨红了一张面皮,火辣辣的疼,活像被人扇了两个响亮的巴掌。 听了这话,魏国大长公主恨不得自己聋了,当即也坐不住了,腾的站起来,刺耳又尖利的叫喊充斥着整个大殿: “你,你,岂有此理!皇上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毒妇,居然敢对本宫评头论足?!就连皇上都要恭恭敬敬唤本宫一声皇姑母,你你……” 她出嫁前靠父皇,出嫁后靠皇兄,别管外人怎么看她,出了门她仍旧是大宋最尊贵的大长公主,谁敢在她面前乱嚼舌根? 从出生至今,除了在昭阳身上吃了几次瘪以外,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最风光的。 没想到如今到了皇帝侄儿这儿跌了跟头!气得差点没当场掀了桌子!她不过说了皇后区区几句,就听不得了?! 赵祯眯了眯眼,他可见不得小皇后受委屈,当下斟了碗热茶放到小皇后手心捧着,转头脸色阴沉下来: “皇姑母怎么如此动怒?!皇后明明是夸赞皇姑母有主母风范,您又何必这般放在心上呢?再者说了,皇后所说可有半点虚言?” 赵祯明显是动怒了,吓得只会养尊处优的王驸马疯狂拽大长公主的衣裳,还有几分俊秀的面皮抖得像筛子。 赵祯是个温和仁善出了名的官家,脾气好到老臣当朝互相薅头发拽胡子都不生气,如今老实人一发怒效果倒是格外的好。 反正底下怒气积攒到一半的魏国大长公主恍若被人当头淋了一勺冰水,嚣张的气焰灭了一半,气到涨红的脸蛋青青白白的变幻,好不热闹。 底下众人连呼吸声都不敢太重,屏气凝神,心里暗暗琢磨日后一定不要得罪皇后娘娘,得罪皇后就是得罪官家。谁也没想到官家会有如此雷霆万钧的一面,而他们可没有魏国大长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能够毫发无损。 大殿内心情称得上愉快的,除了捧着热茶暖手的皇后,就是一旁看大长公主吃瘪的看得津津有味的昭阳了。 这个老虔婆不知道多少次指槐骂桑,讽刺她生不出来孩子,甚至明里暗里不分场合劝她给驸马纳妾,最好多抱养几个孩子充作嫡子…… 我呸! 恐怕这个姑母连自己的姓都忘了,如此倒贴低贱的模样怎么配做大宋的公主?说皇室的脸被她丢尽了一点儿也不为过。 她可是公主,陈世美嫁给她,不是比勤勤恳恳在翰林院编修十几年要舒服的多?她图驸马的温柔小意皮囊才华,驸马图她公主府的荣华富贵一步登天,你情我愿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说三道四? 就算没有孩子又如何?她是公主,还会缺人伺候?就是她再养十个八个男宠都算不得什么。 恐怕只有大长公主那样的蠢货才会不计回报地当牛做马。 昭阳随意扫了一眼身边仍旧一副芝兰玉树的驸马爷,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如今在大长公主的对照下,她对这位皇后嫂嫂的印象瞬间跃迁了好几个档次。 天知道,她因为长幼有序忍这位皇姑母多久了! 眼看着众人的注意焦点逐渐落在风马牛不相及的抱养问题上,离选秀进宫越来越远,连魏国大长公主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愤怒完全把她抛到脑后,刘姝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大长公主没脑子,明明隔壁那一老一小两个色胚被人扒得脸皮不剩,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快。 听听皇上这话说的,完全把心偏到胳肢窝了,字字句句都是为了维护曹氏那个白莲花小贱人拉偏架。 明明她才是官家青梅竹马又情谊深厚的表妹,她才是应该被官家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心里不由得后悔起来,早知道当初她就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了,管他刘氏一族是死是活,只要别妨碍她做皇后当宠妃就行了! 一股酸气、悔意掺杂着任务失败的恐惧支配着刘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啜泣着开口: “参见官家,求官家息怒。大长公主也是因为姝儿这才一时失言……” 不得不说,永嘉郡主很会给自己加戏。 早就被震惊的大气不敢喘的众人这才想起来……这位郡主貌似是想要进宫侍奉皇上来着? 因着刘姝只拜自己却只字不提身边的小皇后,赵祯浅淡适中的眉毛皱了皱,又很快地舒展开来,他怎么不知道这个表妹居然能功利到这个地步? 赵祯只感到一阵乏味,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因为他迟迟不出声而陷入难以言喻的恐慌。 呵,想挑拨他和皇后的关系,门都没有! 既然当初是她口口声声说了以后只把他这个皇帝当兄长,他自然也不好枉顾表妹的意愿。 官家咂了咂嘴,寻思着他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皇帝。 “这倒不是你的错。”赵祯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意味深长,“也是皇姑母没打探清楚。既然永嘉已经和礼部侍郎家的嫡长子情投意合,朕也不介意给你个恩典,亲自做主替你们赐婚。” 听了这话,刘姝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脑袋昏昏沉沉地疼。 她跟礼部侍郎家的书呆子打得火热那是欲擒故纵!欲擒故纵懂不懂?!她可是要做皇后、太后的女人,怎么能嫁给一个书生呢?! 只可惜,刘姝还没来得说话,就被一道羞涩却又坚定的谢恩声给堵了回去,“臣谢皇上赐婚,臣,臣后日,不,明日明日就亲自上门提亲。” 俊秀的公子温文尔雅,看向刘姝的眼神却赤诚而热烈,蕴藏着浓浓的情意。 曹婉婉心念一动,空气中似乎流淌着最纯洁的爱恋,只是遇到刘姝这种着魔了的人恐怕是可惜了。 没错,此时晚了一步的刘姝丝毫没有两情相悦的柔情蜜意,而是满腔无法疏解的愤恨! 张茂则拿起圣旨正要宣读,刘姝连忙用胳膊撑起腰身,歇斯底里:“谁和你……”两情相悦! 抗旨不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脑海里一道尖锐的滴滴声打断: “玩家攻略失败,玩家攻略失败,当前灵魂值20,已开启惩罚机制,已开启惩罚机制——” 刘姝仿佛被人猛得掐住脖子,面上浮现出极致的恐慌。 她一直以为系统说的什么抹杀惩罚都是吓唬人的假话,毕竟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直到灵魂深处传来蚂蚁啃食的刺痛,这才明白什么叫做所言非虚悔不当初。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刚刚被赐婚的永嘉郡主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太医,快来人啊,太医救命——” 慌乱之下,谁也没有发现女子胸口的起伏停滞了一瞬,然后下一秒又重新恢复跳动。 第253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2) 太医院的章太医很快就来了,一瞧永嘉郡主面色惨白躺在地上,心里唬了一跳,急忙半跪在地上把脉。 好半晌才松下一颗提着的心:“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情绪起伏太大晕了过去,只要好好休养休养就不妨事。” 看热闹的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对方眼里微妙的戏谑清晰可见。 永嘉郡主为何会情绪起伏过大到晕厥?还不是因为官家的一纸赐婚! 但凡看到刚才永嘉郡主状似疯魔的模样,任谁也不会相信,她会对礼部侍郎家的嫡长子一往情深乃至高兴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不过官家到底是仁君,虽然对她没了情意,但到底还是有些挂念,至少没给刘姝随便许配个人家打发的远远的。 礼部侍郎家的嫡长子姓叶,芝兰玉树,温润尔雅,写的一手好文章,若是今年春闱下场十有八九能取得个好名次,也不算辱没了郡主之尊。 况且更难得的是这位叶公子还对刘姝用情颇深,洁身自好。将近弱冠之龄,房内却半个通房丫鬟也无。 不少围观的女眷都露出艳羡的神色,她们怎么就没发现汴京城还有这么出众的儿郎?偏偏让永嘉郡主这个心有所属的女人捡了大便宜。 不过不论世人如何唏嘘,事情已然成了定局,叶公子磕头谢恩,又珍之重之地抱着自己的新鲜出炉的未婚妻扬长而去。 只是刘姝在大殿上下意识抗拒甚至想要抗旨的模样,已原原本本被叶家的千金,也就是刘姝名义上的小姑子看在了眼里。 原本欣喜自家兄长能娶到心爱姑娘的好心情也淡了几分,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对这个表里不一的未来嫂子产生了淡淡的不喜。 既然心里有了意中人,又何必来招惹他们家?虽然他们家在这皇城脚下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可她的兄长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屈辱? 愤愤不平的叶小姐回去之后同家里人一说,叶老爷本来就不赞同这门婚事,闻之对刘姝愈发不喜。就连一向支持儿子的叶夫人也起了嘀咕,心里不免有些膈应。 但到底儿子(兄长)喜欢,又是官家亲自赐婚,叶家人终究还是按下心里的不舒服,对外表现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只是对叶公子三天两头往郡主府跑的行为愈发不喜。 幸好有太医把脉在先,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这新媳妇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娇气的日日让人陪,可别耽误了长子的学业! 时间一晃而过,眼看着开春,苗娘子的肚子也终于发动了。 苗娘子生孩子,曹婉婉这个皇后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大半夜听到下人禀报,曹婉婉抱着被子挣扎着翻了个身,然后…又睡了过去。 曹婉婉不着急,可鸢儿实在没有这么好的气性,余光扫到在宫人伺候下着急穿戴的官家,于是更急了。 趁着官家背对着床榻没注意,小碎步上前压低声音: “娘娘,苗娘子肚子里的可是官家的第一个孩子,听说宫里的娘子们都去了,您是皇后万万不能缺席啊!” “娘娘,您赶紧起来,奴婢伺候您穿戴洗漱,可不能在官家面前落了个不识大体的印象!” 曹婉婉被鸢儿唠叨的不行,见小侍女俨然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只好妥协地从床上坐起来,吐槽欲空前强烈: “唉!不知道还以为本宫生孩子呢!本宫又不是太医更不是产婆,哪里会起到什么作用?” 还有后宫那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娘子们,半夜三更不睡觉去看人家生孩子干什么?再看孩子也不是自己的,还能抱走不成? “奴婢的主子娘娘,您赶紧梳洗,再耽搁下去苗娘子肚子里的孩子都快落地了。”鸢儿也是佩服自家娘娘的心大,这个时候还有功夫碎碎念。 主仆两人说话的间隙,赵祯已经麻利地穿戴好,到底是第一次当爹爹,手心因为紧张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转眼一瞧自家小皇后明明困顿地睁不开眼,仍坚强地爬起来任由贴身侍女更衣梳洗,一脸娇憨,柔软的心房顿时塌陷了一块。 “清湖宫那里朕过去就行了。女子生产血腥气重,夜里又凉,染上风寒可就不美了。”官家皱了皱眉,本要出门的脚步一转,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轻声细语。 苗娘子虽然怀的是他的第一个子嗣,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女子生产的凶险赵祯早有所耳闻,如今实在不愿意让自家小皇后去过早地见识内里的九死一生。 鸢儿在一旁听得感动,但这也并不妨碍她拼命使眼色暗示自家娘娘不可恃宠而骄。 虽然官家眼里心里只有自家娘娘一个,可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否则不说寒了后宫娘子的心,就是在前朝那帮相公那里也要落下话柄。 曹婉婉随着官家的动作歪了歪身子,随意扯出耳边的一缕鬓发放在手里绞了绞,颇为善解人意: “我知道官家心疼我,可我也心疼官家。要是让前朝那帮子相公知道,明日早朝还不知道该怎么编排弹劾官家色令智昏呢?!” “再者说了,我也想去亲眼瞧瞧官家第一个子嗣生出来是什么模样呢!”况且苗娘子也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她并不介意多给她个面子。 官家感动地眼眶一红,然后飞快地眨了眨才勉强在小皇后面前维持皇上的威严。 作一作挺好的,反正在赵祯眼里,平日里娇里娇气会和他撒娇,关键时候又体贴入微的皇后,让他一颗心软涨地仿佛泡在蜜罐里。 因此,等到官家和皇后赶到清湖宫的时候,苗娘子已经开始发动了,连常年住在保庆宫礼佛的太后都到了多时。 等了半个时辰,冻得瑟瑟发抖的众妃:官家果然又又又又宿在了坤宁宫…… 早知道官家和皇后一起来,她们就不这么用心的梳妆打扮了,反正有皇后在的时候官家就相当于半个瞎子,什么暗送秋波秋水盈盈杨柳细腰都是浮云。 官家心里,恐怕是只有小皇后了。 这么想着,张才人懊恼地拽了拽身上只有薄薄一层的春衣,早知道她就多裹两层了也不至于如今冻得瑟瑟发抖。 屋内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掩盖不掉的血腥气,一盆盆血水从清湖宫抬出来,间或传出几道隐忍的痛呼,赵祯的眉头紧锁,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母后,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医女可有什么说法?” “不大好,苗氏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太医说怀相有些不好。” 杨太后也是眉头紧锁,眼里透出几分忧愁来,这可是官家的第一个子嗣,手上的佛珠一刻不停地转动,“女子生产最耗精血,再拖下去,恐怕……” 赵祯握着曹婉婉的手又紧了紧,抿了抿干涩的唇瓣,一开口声音嘶哑地不像话:“朕私库里还有一支老参……” 还不等赵祯把话说完,只听着屋内传出一声气若游丝的惨叫,然后太医院的医女掀开帘子惨白着一张脸冲出来,连忙跪下: “……官家,苗娘子恐怕是不好了,太医说,子嗣和苗娘子只能保一个……” 第254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3) 赵祯猛得握紧拳头,目光沉沉看向地上跪着的医女,几息后说道:“保大。” 离得近的曹婉婉却清晰地看到赵祯的眼眶咻得红了。 杨太后念经祈福的动作顿了顿,嘴唇嗫嚅了下,半晌过去,到底没说什么。 苗娘子肚子里的若是个皇子,那可是名正言顺的官家第一子。 罢了,罢了,苗氏终归是没那个福分。 接着又等了一个多时辰,里头的苗娘子彻底没了力气,惨白的唇瓣含着一片老参吊着一口气,眼前一阵阵发昏。 一开始还有力气感动六哥待她的情意,又忧虑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现在是真的出气多进气少,用气若游丝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娘子,您再用用力,已经能看见孩子的头了,快,快再多打点热水来,娘子可千万别合眼——”产婆额头上落下豆大的汗珠,声音嘶哑地不像话。 天快亮了,伴随着第一缕曦光,苗娘子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攥紧被褥的手背崩起道道青筋,只觉得一阵撕裂的剧痛,脑袋一空,彻底陷入无边的死寂。 “呜呜呜,啊,哇哇哇……” 然后,在外面等候的众人就听到一阵微弱的哭声,赵祯猛得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问道:“……这是生下来了?” 里头很快传出喜讯来,产婆抱着厚厚的襁褓一脸劫后余生的喜色:“启禀官家、皇后娘娘,苗娘子生下了个小公主,母子平安!” “好,好,好!” 赵祯激动地脸色通红,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看向绛红色襁褓裹着的皱巴巴的小公主。 虽然有些遗憾不是个能继承大统的皇子,可仍然是皇家的第一个孩子,赵祯心里的喜悦自是不必言说。 小公主哭声微弱,细弱的像小猫一样,于是赵祯的喜悦只维持了不到半刻钟就看着一群老太医对着刚出生的小公主长吁短叹,说是在母体憋了太久以至于有些先天不足,需要后天好好调养。 早春寒凉,又赶着上朝,赵祯只是略微看了一眼,就赶紧让人把小公主抱回寝殿喂奶,又额外叮嘱敲打了下人几句,这才顶着料峭春风去上朝。 见官家走了,站了几个时辰的娘子们也纷纷打道回府,落到最后的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杨太后。 和官家纯粹的欣喜不同,杨太后握紧佛珠喃喃几句“菩萨保佑”,站起身来也难掩一瞬间失望的神色: “是个小公主?……公主好啊,总归是官家的血脉,不过御医诊脉不说是个皇子吗?” 真没想到苗氏居然这么没用,她还指望着生出个皇子也好挫挫皇后的威风,免得在这后宫里只有皇后一家独大。 可惜了,谁能想到生出来的是个公主呢?这怀相明明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子啊?! 轻声的呢喃顺着风送到曹婉婉的耳朵里,曹婉婉掀起眼皮看了太后一眼,顺嘴接了句: “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官家的血脉,太医院的太医哪里又会那么准?出些错也是难免的事,母后何必挂怀?” 杨太后一怔,好像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失言,只是默不作声地笑笑转身朝保庆宫走去。 ﹉﹉ 哪怕是刚刚出生的小公主先天不足,也仍旧比天底下大多数人活得舒服又滋润,配齐了三个乳母不说,因着小公主体弱的毛病赵祯特意选了一个医女常驻清湖宫。 皇家是最不缺珍贵药材天材地宝的地方,慈父心肠泛滥的官家一下朝就吩咐张茂则从私库里取些滋补的好东西,给清湖宫送去。 这种柔软的心肠在苗娘子伤了身子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攀升到了顶峰。 苗娘子此番难产,不啻于从鬼门关走一遭,气血两空伤了身子,太医说恐怕日后于子嗣有碍。 原本被喜悦掩盖住的恐慌和后怕卷土重来,赵祯一把揽住小皇后软绵绵的身子,一对红彤彤的眼窝藏在对方纤细的脖颈里。 “……官家这是怎么了?” 曹婉婉敏锐地察觉出官家内心翻腾的不安,踮起脚尖,勉强轻抚对方的脊背以示安抚。 赵祯不说话,只是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曹婉婉,然后捧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低头在娇艳的唇瓣上落下密密麻麻的湿吻。 直到曹婉婉被亲的喘不过气来,拍着男人结实的胸膛抗议,赵祯这才哑着嗓子说道: “朕以前只知道女子生产艰难,可没想到会艰难到和死亡挂钩。婉婉,朕现在后悔让你生孩子了——” 往日他虽然觉得生子艰难,却仍旧以为女子延绵血脉是天经地义。先帝时候,后宫死去的兄弟姐妹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难产的庶母不多也不少。就连被父皇宠爱了一辈子的刘后不也因为拼死生下昭阳坏了身子? 世间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千百年来自是如此,可若是自动把这些女子代入他的小皇后——赵祯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从来不知道人的心还可以这么痛。 曹婉婉讶异地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是谁整天缠着她在床榻上努力,非让她生一个胖乎乎的小太子。 不仅私底下偷偷吃什么滋补的药膳,特意让大内总管收集易于受孕的春宫图,每次让他自己一个人睡福宁殿就跟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艰难,如今怎么就突然改性了? 刚想调戏一句,对上赵祯专注又赤诚的眼神,狭长的眼尾都是没散去的殷红,突然有些不忍,到嘴的话又拐了个弯: “可臣妾喜欢孩子怎么办?你难道想要和后宫别的娘子去生?” 她怀幼崽向来都是顺其自然,总不能告诉赵祯她是妖精,生子压根不会如此艰难? 官家:…… 要是皇后也想生一个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这该怎么办? 赵祯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一瞬间心里又酸又甜。 往日他觉得皇后对他若即若离,常心有不定,如今却又因为小皇后打翻了的醋坛子嘴里泛甜。 他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这场帝后之间的谈话到底无疾而终,只除了立志清心寡欲的官家在小皇后故意撩拨下溃不成军,不得不转而寻求太医院帮助,暗中喝下于身体无碍的避子汤,这才放心鸳鸯交颈卧,红被翻腾浪。 第255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4) 因为小公主的降生,整个汴京城都洋溢在喜乐之中。赵祯更是大手一挥给清湖宫赐下许多宝贝,苗娘子寝宫的殿门都快被献殷勤的人给踏破了。 小公主封号福康,福寿安康,赵祯对这个寄托了自己无数期盼下降生的小公主,唯一的希望不过是福禄双全,平安健康。 苗娘子也从才人直接跃迁为昭仪,既是生子有功以示荣宠,又是对日后无法生育的补偿。 福康公主出生后不久,就是官家给永嘉郡主和叶家公子赐下的婚期了。 饶是叶侍郎一家再心有不满,婚礼还是红红火火操办起来。 尤其是叶家长公子整日腻歪在新赐下的郡主府,披星戴月,有家不回,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叶家娶媳,而是郡主府招赘呢! 叶家人倒是想退婚,可思来想去到底怕得罪官家,哪怕官家是出了名的仁厚宽善;又想说服永嘉郡主知难而退,可连郡主的面都见不着。 于是随着婚期一天天的接近,武将世家出身的叶夫人率先认命了——不过是娶个郡主媳妇罢了。 大宋重孝道,她又是正儿八经的婆母,嫁到叶家就是叶家的人,这郡主就算再娇纵难不成还能翻了天? 说起这婚事,叶侍郎和叶夫人就异口同声的叹气。 叶公子是叶侍郎一手教出来的翩翩君子,也是叶家唯一的儿子,称得上是才华横溢,温润如玉。 叶夫人是绞尽脑汁想给他娶个出身名门又周到体贴的妻子,可这不争气的儿子偏偏喜欢上了那长相不安于室,又同官家不清不楚的永嘉郡主。 和官家抢女人,怕不是嫌活得太长?可把叶夫人气的够呛。 也幸好如今官家一心记挂着皇后,又精于朝政,把那永嘉郡主远远抛在脑后,否则自家的倒霉儿子还能老老实实活到今天? 叶家人的确看重这个嫡长子,哪怕再不喜欢永嘉郡主这个儿媳,也准备了实实在在的八十八台聘礼,若不是怕超出规制引起官家的不满,叶家公子还想要再往上加上两成,长长久久。 怀疑自家儿子(兄长)被人下了降头的叶家人:…… 也幸好叶家人情意深厚,叶侍郎后院除了叶夫人生养的一对儿女以外空空荡荡,否则就这掏空半个家底的行为,非得引发一系列腥风血雨。 叶夫人只好勉强安慰自己,自己这个郡主儿媳别无亲眷,带过去的聘礼还要原模原样的带回来,不过是暂时换个地方,这才艰难地吐出一口郁气。 聘礼的规格在整个汴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众人也纷纷意识到这位郡主在叶家人心里的地位。 也有些酸儒出身的士大夫暗自揣度叶侍郎的老奸巨猾,居然借着一场赐婚和官家表忠心…… 事实上,作为这场婚事的始作俑者和新娘子名义上的表哥,官家丝毫没有赏脸出席的意思。 要不是内侍提醒,他都快忘了给刘姝赐婚一事,只象征性给了些赏赐做添妆。 刘氏一族被官家贬的贬,撸的撸,如今还能保全自个儿的也就是些穷亲戚了。别说添妆了,就是养活自个也是拼尽全力。 倒是魏国大长公主出人意料,一出手就把嫁妆添到了一百抬,放眼望去,整个汴京城也就只有当初曹皇后进宫的时候才有这个架势,甚至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甭管私底下魏国大长公主有多么记恨刘姝,若不是对方怂恿她如会在赏花宴上当众丢脸?但明面上让旁人看,刘姝就是魏国大长公主的嫡亲外甥,亲的不能再亲! 可惜,魏国大长公主给她添妆,是让她去叶家充门面的? 她贵为大长公主不假,可龙椅上坐着的不是她嫡亲的父皇兄长,而是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忤逆她这个皇姑母的侄子。 她攒下来的宝贝那可是当初精挑细选才送进公主府,价值连城,用一件就少一件,虽然是为了膈应皇后,但若是叫她吃哑巴亏那是绝无可能。 不过是几台添妆而已,表面上看满满当当,实则都是些不值钱的大物件,压箱底的银票田契更一样没有。 于是,婚礼就在这种表面热热闹闹实则各怀鬼胎的氛围中顺利进行,一场婚礼下来,叶家人脸都僵了。 如果说叶公子是发自内心真的高兴,叶侍郎和叶夫人就是恨铁不成钢的强颜欢笑了。 叫叶夫人说,她儿子也不像是色迷心窍的纨绔子,平日里有不安分的丫鬟勾引,连头也不抬,怎么就对只有一张脸蛋能看的永嘉郡主痴心不悔呢? 可眼下还能怎么办呢,人都娶进来了,自然只能等着日后再细细调教。 可没成想,进门第一日,这个喜欢拿鼻孔看人的新儿媳就给了全家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这就是你说的娇纵跋扈?”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叶侍郎压低声音,摸胡须的手一抖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是啊,柔儿,你莫不是认错了人?”叶夫人也拿狐疑的眼神瞥向同样震惊的小女儿,神情略带不满。 瞧这两人连请个安都舍不得松手,腻腻歪歪的模样,新媳妇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另有所属的样子。 叶柔委屈地揉揉手里的帕子,嘟着嘴瞧了父亲母亲一眼,又看向被自家兄长握着手仔细护在身侧的女子,也不禁迷茫地睁大眼。 难,难不成真的是她认错了人?此永嘉郡主非彼永嘉郡主? “父亲母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接茶?” 叶公子用手背仔细试了试茶水的温度,确定不烫手这才小心翼翼递到妻子跟前,然后还不忘扭头提醒自己的父亲母亲赶紧接茶,生怕累着郡主一星半点。 叶父叶母:…… 媳妇认没认错不重要,反正儿子是亲生的准没错。 叶夫人眼角抽了抽,勉强抑制住想要揍人的心。 幸好她不是那种看不得儿子媳妇恩爱的恶婆婆,否则就自家儿子这不值钱的模样,啧啧啧,后宅里磋磨人的手段多着呢…… 话虽那么说,当叶夫人的视线转向一旁笑得羞涩又温柔的新儿媳时,四目相对,两人都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第256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5) 叶夫人迅速地调整表情,挂上一抹慈爱的微笑,也没了什么说教的心思,接过茶杯随意抿了一口,转头从手上褪下一只清润细腻的玉镯子,朝永嘉郡主递了过去。 “这只镯子还是我出嫁时老夫人亲自戴到我手上的,如今既然郡主嫁到叶家,这镯子也该换个人戴了。” “这,这太贵重了,母亲。我不能要……” 刘姝下意识摆手,求助地看向身侧的夫君,清凌凌的眸光透着受宠若惊又不知所措的疑惑。 一旁满脸问号的叶侍郎:…… 那个…说好了只送一套不值钱头面的人是谁?换了见面礼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他他可没做两手准备啊?! 况且,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夫人最喜欢的玉镯?宝贝的人碰都不能碰一下。 还有,他怎么不知道这镯子还有传家宝这层含义? 不是三年前她和户部尚书夫人打赌赢来的吗?对方至今还肉疼,每次见了面就要冷嘲热讽一顿。 刘姝到底在叶夫人佯装镇定实则心疼的目光中收下了镯子,转而露出一个羞涩又清纯的微笑。 待到刘姝拿出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见面礼,叶父叶母脸色缓和了一瞬,叶柔也已经彻底把眼前这个人当做自己的亲嫂嫂了。 毕竟依着自家不孝子(兄长)的做派,大概率是不可能给他们准备这么周到体贴的见面礼的。 等到三朝回门,叶公子陪着刘姝回了趟郡主府,永嘉郡主疑似性情大变的消息这才传到曹婉婉耳朵里。 坤宁殿。 曹婉婉翘着脚,懒洋洋地躺在软塌上翻着刚从宫外送进来的话本子,闻言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哦,你说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果真会在新婚后就性格大变?” “娘娘,这奴婢可不清楚。但这事说来也是奇怪,反正奴婢就没见过永嘉郡主有如此贤良温柔的时候。” 鸢儿手上动作不停地替自家主子簪发簪,彻底勾起了心里的吐槽欲: “当初您没进宫的时候,这永嘉郡主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眼睛恨不得长在天上,仗着和官家青梅竹马的情意把阖宫上下都得罪了个遍。什么今天御膳房的膳食伤了脾胃,明天御花园的石子路又硌了脚……反正就差把官家对她的看重广而告之了。后来因为刘后事发,出宫后和官家情意大不如前却也不死心,隔三差五买通宫里的侍女太监和官家鸿雁传书,打的不就是让官家回心转意的主意?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还好咱们官家禁得住诱惑。” 曹婉婉莫名看了一眼俨然义愤填膺的贴身婢女,她居然不知道鸢儿对永嘉郡主的意见这么大。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她们两个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啊?! 若是鸢儿听见自家皇后娘娘的内心的腹诽,一定会大喊冤枉。 这永嘉郡主明摆着是冲着官家去的,那是把自家受宠的皇后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表面上风光霁月单纯善良,背地里不知道使了多少下作的手段。 当着娘娘的面和官家眉来眼去,作得不行不说,就说当初自家娘娘在汴京城的貌丑的名声人尽皆知,里面就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 曹婉婉被鸢儿这个忠心的侍女唠叨地头昏脑涨,借口口渴,把人打发出去御膳房替自己要两个冰碗。 同时神魂猛的下沉,隔着昆仑镜bangbang两下唤醒沉睡的镜灵 :“这个刘姝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真的被人夺舍了?要不怎么会性情大变?” 她可不相信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一夜之间就会被打动。 不过,若是真是夺舍的话…… 曹婉婉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偷渡的灵魂可不受小世界的保护。 昆仑镜急促的闪了闪,曹婉婉敏锐地察觉出镜灵的不满,然后…毫不客气地又问了一遍。 这个破镜子整日除了睡就是吃,每次还要分她的龙气,干点活怎么了? 镜灵:…… 很快,在通体皎洁隐约泛着几丝金光的蛟龙地注视下,镜面上缓缓出现几个金色的大字:“偷渡者。” 曹婉婉眼里闪过一丝明悟,看来这刘姝和她一样都不是原主,而且对方还是来自异世界的偷渡者。 怪不得她总觉得对方的灵魂有些奇怪,再仔细一看却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当初还以为是她的错觉。 以她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看破灵魂,更何况原来刘姝的灵魂并没有消失在那具皮囊,如今躯壳里的恐怕就是原主。 就是不知道偷渡者的目的是什么?曹婉婉清冷冷的眼睛一瞬间变得凌厉,瞳孔深处透出一抹厌恶。 这帮鬣狗一样的偷渡者,靠掠夺气运蚕食世界意识,直到山河震荡,法则崩溃才会停止。 这帮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可不会那么容易良心发现,主动放过这个气运雄厚的小世界。 “所以说,这个偷渡者如今是消失了?身体里的是原来的刘姝?” 昆仑镜闪了闪,偌大的镜面上逐渐显现出“魂飞魄散”四个大字,然后下一秒连镜子带字全都消失不见。 事实证明,永嘉郡主不仅性情大变,而且还失去了大半的记忆。 可叶公子非但不嫌弃,反倒觉得眼前这个小夫人更契合他记忆里那个会递给他糖葫芦的小女孩,而不是曾经那个傲慢非常的郡主殿下。 于是,在继帝后之后,永嘉郡主和叶家公子成为汴京城第二恩爱的一对。 如今是赵祯执政的第三年,天下总体还算安定。 北边的李元昊热衷于建设军队,蠢蠢欲动,屡次爆发小范围的摩擦,韩琦等人开始公开在朝中上奏提议新政变革,保守派和改革派在朝堂上不知道脸红脖子粗地吵过多少次,好几次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官家脸上。 当然,争论最激烈的当属官家的子嗣问题,为了这事相公们的愁的头发都快白了,生怕有朝一日见了先帝羞愧的一头撞柱。 除了台谏那帮子闲的没事干的御史,他们其实也不想眼巴巴盯着官家的后宫和皇后的肚子,只要官家能给他们生个小太子。 可皇后入宫三年还没个音信,官家又是个难得的痴情种,他们也只能皇上不急他们急了。 天知道,当他们听说官家流落在民间有一个儿子的时候有多开心,可等包拯一审,那个什么皇子完全就是个攀龙附凤的假货! 平白浪费他们的一腔真情! 第257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6) 城门外,身穿宽大麻布粗衣遮掩住身材,落了满身灰尘的娘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手里一左一右牵住两个孩子的手,看到汴京城厚重又威严的城门终于松了口气。 “瑛哥、东妹,咱们终于到了,终于到京城了——” 身侧的两个小孩脸蛋黑黝黝好像抹了锅灰看不清长相,只剩下两双一模一样灵动的眸子露在外面,略微大一些的男孩子眨巴了下眼,懂事地问道: “娘,爹爹是不是就在这里读书?咱们是不是能找到爹爹了?!” 妇人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忙抬起胳膊随意擦了擦眼角渗出来的泪,手上拉着两个小孩子的力道却一点儿没忪。 天知道她是怎么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跋山涉水来到汴京的,若不是用锅灰把浑身上下都抹得脏兮兮的,她一路上恐怕连阖眼都不敢。 这娘子不是别人,正是秦玉莲,也是昭阳公主驸马爷的结发妻子。 想着没有捱过去的公婆,又看了看跟前两个瘦的皮包骨头的孩子,秦玉莲就不禁悲从中来,对在这汴京城里用功读书的丈夫多了几分愧疚。 家里实在是没有余钱供丈夫科举了,洪水过去庄稼颗粒无收,仅剩的钱安葬了公婆也就只勉强应付他们母子三人上京的路费。 秦玉莲这次进京,打得就是劝丈夫放弃科举的主意。自家丈夫好歹是个举人,就算不科举放在他们州县里开个私塾,束修养家糊口也是绰绰有余。 她是知道自家相公有真本事的,秀才公公还在时就说世美是文曲星下凡,比那开封府的什么包大人还要有才嘞—— 只可惜没投个好胎,连上下打点的余钱都掏不出来,也总归是她这个娘子没用,只能委屈自家相公了。 秦玉莲虽然一心盼望着找到自家相公,可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偌大的汴京城想要打听一个读书的举人又谈何容易? 毫不客气的讲,在天子脚下的这一亩三分地上,一砖头砸下去就能砸倒一大片读书人,谁还会在乎一个几年前就落榜的举人? 没办法,秦玉莲只好带着一儿一女先安顿下来,幸好从前在婆母跟前学的刺绣手艺还没丢。 刚开始的时候日子过得很是艰难,秦玉莲晚上绣绣品,白日挨家挨户地去绣坊送绣品,只可惜绣坊用的女工都是相熟的娘子,彼此间沾亲带故,轻易不用外人,秦玉莲光凭手艺四处碰壁可吃了好一些苦头。 后来城南一家衣铺新开张,这才让秦玉莲找到门路,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只是相公的还是一直杳无音讯。 这天,秦玉莲坐在门口赶绣品,隔着老远就瞧见一队豪华的马车驶过,掀起一阵烟尘,街道上的众人纷纷避让。 一旁同样坐在门槛上做绣活的李娘子撇撇嘴,脸上却抑制不住的艳羡: “瞧瞧这公主府的马车,真是气派得很!恐怕又是去开什么劳什子的赏花宴吟诗宴,哪像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从早绣到晚还不是被家里几张嘴就吃穷了?” 秦玉莲只是抿唇笑笑,并不答话,除去锅灰后一张清秀耐看的脸蛋上露出些温柔的神色。 贵人有贵人的活法,穷人的日子也有穷人的过法,这里的绣品比起老家要赚的多的多。只要尽快找到相公…… 胖乎乎的李娘子似乎并不在意新邻居是个锯嘴葫芦,反倒因为对方的沉默打开了话匣子: “唉,人家是公主金枝玉叶,咱自然没的说,只可惜就算是公主不也没个孩子傍身?!虽然我们家穷,可那也是被四个半大小子给吃穷的!” 李娘子说这话的时候有意识地压低声音,眼角不屑地向下瞥,脸上又不自觉地露出优越的神色。 “不过,哪怕公主不能生,愿意上赶着当驸马享福的还有的是,谁让人家是皇上的亲妹妹?” 皇城脚下,最不缺的就是乐子,上至达官显贵,下到鸡毛蒜皮,就是说上个三天三夜也不算完。 而越是皇亲国戚极力要捂得严严实实的丑闻秘事,他们就越是感兴趣,虽然平民百姓只能听到些似真似假的风声。 李娘子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么贴心的聊天对象了,当下彻底被勾起了吐槽的欲望,屁股挪了挪,连忙跟外来的新邻居普及一下汴京城人尽皆知的八卦: “你可知道这驸马是什么人?” 秦玉莲:“……莫不是哪家的贵公子?” “嗨哟,这你可就不懂了!”李娘子一拍大腿,满脸写着痛心疾首,“你没看见那些话本子上怎么写的?当朝公主那可都是要配给新科状元的!咱们这个公主也是下,下嫁!对,就是下嫁!” “……那新科状元做了驸马爷岂不是不能当官?” “都是驸马爷了,还当什么官?!什么官能比得上公主府里的荣华富贵?你是不知道,咱们这驸马据说是几年前的新科状元,虽然年纪略微有些大,可长得俊俏啊,被公主看上一下子就从什么穷书生变成皇帝的妹夫了,哪里像同一届的探花如今可没听见什么探花当了大官的!” 秦玉莲抬头礼貌性的笑笑,转而低头把绣品翻个面。 “喏,你瞧瞧,那个打马的可不就是驸马爷吗?今儿真是奇了,驸马爷居然没和公主一块儿坐马车。” 李娘子眼睛一亮,朝着街道努努嘴,一脸兴奋。 秦玉莲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下一秒温柔恬淡的笑意彻底凝固在脸上。 驸马?!!!! 震惊中,女人打翻了手里的绣品却也顾不上捡,只是怔愣地看着一身靛青色长袍挺拔如松柏的男子消失在视线中,没了人影。 “李娘子,你刚刚说那打马的人是谁?”秦玉莲连绣品也顾不上了,双手用力死死抓住对方的袖子,骨节用力到惨白。 李娘子被唬了一跳,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这向来温和的秦娘子受了什么刺激,下意识回道:“驸,驸马爷啊……” 第258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7) “驸马,怎么可能是驸马呢?这长相明明就是我的相公啊!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秦玉莲满目仓惶跌坐在地上,嘴里低声呢喃。 那明明就是和她生儿育女的相公啊?!她怎么也没能想到进京一趟,自家相公就成了天边的驸马爷。 不对,肯定是李嫂认错了,没错天底下相似的人那么多,李嫂子认错了也不稀奇。 秦玉莲的眼里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求知欲,眼眶通红地追问道:“那驸马爷叫什么名字?姓甚名谁,籍贯何处?!” “秦娘子,你这是犯了什么癔症?!人家可是堂堂驸马爷,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李娘子用力把袖子扯回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驸马爷那是皇亲国戚,谁敢直呼名讳?”李娘子到底还是心软,用力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多提点了两句,“我只听说这驸马爷姓陈,好像是均州一带的书生。人家可是贵人,可别有多余的心思。” 说完,也不管秦玉莲听没听进去,急忙把绣品兜在怀里,咣当一声门在后面阖上。 这驸马爷虽然不能做什么官,可也不是她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攀扯的。她原本还以为这秦娘子是个懂事又省心的,这才存了心多说几句,可看她这模样恐怕这里面麻烦还大着呢! 她是知道这秦娘子孤儿寡母带着两个孩子进京寻夫,这才多帮扶了几分,可如今看这样子恐怕水还深着呢!她可是还有四个儿子没娶媳妇呢,哪敢往浑水里掺和? 这边,秦玉莲最后一丝幻想破灭,失魂落魄地捡起绣品,失魂落魄地起身回家,连给瑛哥东妹做饭也忘了,直挺挺枯坐在院子里眼睛布满血丝。 相公怎么会娶了公主,成了什么驸马呢?明明她才是那个为陈家生儿育女,替他侍奉公婆的正妻原配啊! 相公他不是回信说还在科举吗?她省吃省喝没日没夜地绣绣品,差点没把眼睛熬坏,就算是委屈两个孩子也要寄钱给相公科举。结果,到头来相公不仅早就是什么打马游街的新科状元,还成了公主府的驸马爷。 那她算什么,瑛哥和东妹又算什么? 第二日,天蒙蒙亮,随着最后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干,秦玉莲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坚定地朝开封府走去。 ﹉﹉ 此时,距离曹皇后诊出有孕刚满三个月,前朝后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赵祯接到包拯消息时愣了愣,一时之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曹婉婉歪倒在软榻上,捧着微微鼓起的肚子翻着手里制作精良的的话本子,好巧不巧正好是公主下嫁新科状元这一幕。 “这倒是巧,咱们这位驸马爷长得风光霁月,没想到背地里居然这般停妻又娶妻的做派。说起来,这是不是算得上欺君?” 即便是怀孕,曹婉婉也显得神采飞扬,三个月的肚子比起寻常人家的娘子肚子要更鼓一点,依着她丰富的经验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两个龙崽崽。 当然,这件事是不能让赵祯知道的,否则就不是一天三次平安脉两个产婆四个嬷嬷的事儿了。 赵祯一瞧见自家皇后毫不在意大大剌剌挺着肚子,手里端起冒着冷气的冰碗就准备往嘴里送的动作,眉心急促地跳了跳,三步并作两步,无视对方要落不落的眼泪狠心夺下冰碗递给张茂则,用眼神示意对方赶紧端走。 被迫被管东管西的曹婉婉:…… 说实在的,她就没听说过有那条龙是因为难产没命的,蛟龙一族虽然子嗣孕育艰难,可生子容易啊!只可惜这话不能对已经紧张后怕到疑神疑鬼境界的赵祯说。 否则,对方能让朝堂上那帮子想皇子想疯了的相公们外加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女联合起来,一波接着一波在她跟前苦口婆心的念经。 想她上次只偷偷多吃了一块冰西瓜,结果赵祯不仅自己亲身上阵教育她到口干舌燥,还把她远在真定的母亲冯氏接过来,发动眼泪攻击…… 见赵祯又满脸不赞同地盯着自己,曹婉婉果断选择转移话题:“包大人可是回去了?事关皇家颜面,官家打算怎么办?” 赵祯下意识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朕,朕只是让包拯秉公处理。这秦娘子挨了三十大板击鼓鸣冤,状告当朝驸马爷欺君罔上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再遮遮掩掩反倒是欲盖弥彰,让人徒增怀疑。”此事关系赵氏一族的颜面,包拯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这才进宫请示。 曹婉婉咽下嘴里的葡萄,疑惑道: “若是秉公处理的话,别的不说,昭阳公主能愿意?我可是听说人家原配可是把婚书都拿出来了。”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大宋的欺君之罪也要治个砍头?如今看起来,昭阳公主对陈世美这个驸马爷还是喜欢的紧,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个什么天翻地覆。 昭阳公主虽然这几年性子收敛了许多,但也够官家头疼的。 赵祯倒是不担心昭阳对陈世美根深情种,虽然这个妹妹被先帝和刘后宠的嚣张娇纵,但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 归根结底,错处全归在陈世美一处,不孝不悌,贪慕荣华,着实不配为人子丈夫父亲。 当初昭阳虽然霸道,但向来不喜欢用别人剩下的东西,昭阳又不是嫁不出去,刘后也做不出来逼人娶公主的事来。 明明是自己言之凿凿无妻妾无婚配,欺君在先,如今倒成了皇家以势压人,公主强抢新科状元。不过,这可是比什么公主嫁驸马的话本子好看多了。 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摁下不提,私底下悄悄让陈世美这个负心汉暴毙,一了百了。 只可惜包拯是个死脑筋,赵祯也做不出欲盖弥彰的事情来。 他懒得面对皇室宗亲和台谏雪花一样多的折子,有这个功夫还不如给皇后肚子里的小太子多读篇《大学》,索性全权交给包拯,自己做起甩手掌柜。 然后,事情拐了个弯儿,朝着让人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 不知道陈世美和秦香莲说了什么,不过一日的功夫秦玉莲当堂翻案,以自己与陈世美的婚书为证,要状告昭阳公主,以妾为妻,强抢人夫。 第258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7) “驸马,怎么可能是驸马呢?这长相明明就是我的相公啊!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秦玉莲满目仓惶跌坐在地上,嘴里低声呢喃。 那明明就是和她生儿育女的相公啊?!她怎么也没能想到进京一趟,自家相公就成了天边的驸马爷。 不对,肯定是李嫂认错了,没错天底下相似的人那么多,李嫂子认错了也不稀奇。 秦玉莲的眼里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求知欲,眼眶通红地追问道:“那驸马爷叫什么名字?姓甚名谁,籍贯何处?!” “秦娘子,你这是犯了什么癔症?!人家可是堂堂驸马爷,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李娘子用力把袖子扯回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驸马爷那是皇亲国戚,谁敢直呼名讳?”李娘子到底还是心软,用力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多提点了两句,“我只听说这驸马爷姓陈,好像是均州一带的书生。人家可是贵人,可别有多余的心思。” 说完,也不管秦玉莲听没听进去,急忙把绣品兜在怀里,咣当一声门在后面阖上。 这驸马爷虽然不能做什么官,可也不是她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攀扯的。她原本还以为这秦娘子是个懂事又省心的,这才存了心多说几句,可看她这模样恐怕这里面麻烦还大着呢! 她是知道这秦娘子孤儿寡母带着两个孩子进京寻夫,这才多帮扶了几分,可如今看这样子恐怕水还深着呢!她可是还有四个儿子没娶媳妇呢,哪敢往浑水里掺和? 这边,秦玉莲最后一丝幻想破灭,失魂落魄地捡起绣品,失魂落魄地起身回家,连给瑛哥东妹做饭也忘了,直挺挺枯坐在院子里眼睛布满血丝。 相公怎么会娶了公主,成了什么驸马呢?明明她才是那个为陈家生儿育女,替他侍奉公婆的正妻原配啊! 相公他不是回信说还在科举吗?她省吃省喝没日没夜地绣绣品,差点没把眼睛熬坏,就算是委屈两个孩子也要寄钱给相公科举。结果,到头来相公不仅早就是什么打马游街的新科状元,还成了公主府的驸马爷。 那她算什么,瑛哥和东妹又算什么? 第二日,天蒙蒙亮,随着最后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干,秦玉莲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坚定地朝开封府走去。 ﹉﹉ 此时,距离曹皇后诊出有孕刚满三个月,前朝后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赵祯接到包拯消息时愣了愣,一时之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曹婉婉歪倒在软榻上,捧着微微鼓起的肚子翻着手里制作精良的的话本子,好巧不巧正好是公主下嫁新科状元这一幕。 “这倒是巧,咱们这位驸马爷长得风光霁月,没想到背地里居然这般停妻又娶妻的做派。说起来,这是不是算得上欺君?” 即便是怀孕,曹婉婉也显得神采飞扬,三个月的肚子比起寻常人家的娘子肚子要更鼓一点,依着她丰富的经验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两个龙崽崽。 当然,这件事是不能让赵祯知道的,否则就不是一天三次平安脉两个产婆四个嬷嬷的事儿了。 赵祯一瞧见自家皇后毫不在意大大剌剌挺着肚子,手里端起冒着冷气的冰碗就准备往嘴里送的动作,眉心急促地跳了跳,三步并作两步,无视对方要落不落的眼泪狠心夺下冰碗递给张茂则,用眼神示意对方赶紧端走。 被迫被管东管西的曹婉婉:…… 说实在的,她就没听说过有那条龙是因为难产没命的,蛟龙一族虽然子嗣孕育艰难,可生子容易啊!只可惜这话不能对已经紧张后怕到疑神疑鬼境界的赵祯说。 否则,对方能让朝堂上那帮子想皇子想疯了的相公们外加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女联合起来,一波接着一波在她跟前苦口婆心的念经。 想她上次只偷偷多吃了一块冰西瓜,结果赵祯不仅自己亲身上阵教育她到口干舌燥,还把她远在真定的母亲冯氏接过来,发动眼泪攻击…… 见赵祯又满脸不赞同地盯着自己,曹婉婉果断选择转移话题:“包大人可是回去了?事关皇家颜面,官家打算怎么办?” 赵祯下意识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朕,朕只是让包拯秉公处理。这秦娘子挨了三十大板击鼓鸣冤,状告当朝驸马爷欺君罔上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再遮遮掩掩反倒是欲盖弥彰,让人徒增怀疑。”此事关系赵氏一族的颜面,包拯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这才进宫请示。 曹婉婉咽下嘴里的葡萄,疑惑道: “若是秉公处理的话,别的不说,昭阳公主能愿意?我可是听说人家原配可是把婚书都拿出来了。”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大宋的欺君之罪也要治个砍头?如今看起来,昭阳公主对陈世美这个驸马爷还是喜欢的紧,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个什么天翻地覆。 昭阳公主虽然这几年性子收敛了许多,但也够官家头疼的。 赵祯倒是不担心昭阳对陈世美根深情种,虽然这个妹妹被先帝和刘后宠的嚣张娇纵,但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 归根结底,错处全归在陈世美一处,不孝不悌,贪慕荣华,着实不配为人子丈夫父亲。 当初昭阳虽然霸道,但向来不喜欢用别人剩下的东西,昭阳又不是嫁不出去,刘后也做不出来逼人娶公主的事来。 明明是自己言之凿凿无妻妾无婚配,欺君在先,如今倒成了皇家以势压人,公主强抢新科状元。不过,这可是比什么公主嫁驸马的话本子好看多了。 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摁下不提,私底下悄悄让陈世美这个负心汉暴毙,一了百了。 只可惜包拯是个死脑筋,赵祯也做不出欲盖弥彰的事情来。 他懒得面对皇室宗亲和台谏雪花一样多的折子,有这个功夫还不如给皇后肚子里的小太子多读篇《大学》,索性全权交给包拯,自己做起甩手掌柜。 然后,事情拐了个弯儿,朝着让人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 不知道陈世美和秦香莲说了什么,不过一日的功夫秦玉莲当堂翻案,以自己与陈世美的婚书为证,要状告昭阳公主,以妾为妻,强抢人夫。 第259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8) 比起被写烂了的负心状元郎贪慕荣华尚公主,很明显这平民女子与天家公主争夫的传奇更为人津津乐道。 和被拆散的贫贱夫妻比起来,仗势欺人的昭阳公主明显是响当当的反派,此案一出,还未审理就传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皇家一下子成了天下人口中的笑柄,颜面尽失,连赵祯如此温和的性子都气得在坤宁宫跳脚骂人: “好,好一个驸马爷,好一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他是不是以为朕会碍于皇家颜面不能耐他如何?!” “以妾为妻?呸,亏得他还能说得出口。昭阳好歹姓赵,是我大宋的公主,哪里会做出什么强抢人夫的事来,还给他一个心思恶毒的书生做妾?怕不是读书读的犯了癔症!” “……还有那秦玉莲,朕本以为她是个有成算的娘子,还想着赐她些金银珠宝,另外再让开封府帮忙立个女户,可结果呢?!被陈世美一忽悠就不知道今夕何夕,果然是见识短浅的无知妇人!” …… 曹婉婉斜了一眼气得怒发冲冠的赵祯,清晰地表达了她对于“无知妇人”的不满,转头又递给昭阳一张干净的帕子。 “呜呜呜呜,多谢多谢皇嫂,嗝……呜呜呜,皇兄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这个陈世美负心汉,外面的人如今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 昭阳哭湿了今天的第五张帕子,抽抽噎噎委屈地不行,却也对自己平日里嚣张跋扈结下的仇怨一清二楚。 如今外面那群老迂腐还不知道怎么看她的笑话呢!她有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意?!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对她温柔体贴、言听计从、风光霁月的驸马爷,居然一下子变得如此龌龊,堪称忘恩负义! 看来,他是彻底忘了是谁让他从一个连书本费都掏不出来的穷书生,享受这公主府的泼天富贵了。 昭阳哭得毫无形象。 平日里骄傲得在赵祯这个皇上跟前也从不低头的嫡公主,哭得妆都花了,深一块浅一块也不在乎。 官家平日里就算再不喜爱这个妹妹,到底也心软了,再多的怒气都朝着那欺君罔上,颠倒黑白的驸马爷去了。 曹婉婉看到这儿,也忍不住同情一下昭阳这个公主。 你说好端端娶了个驸马爷而已,好吃好喝的供着,到头来却莫名担上了强抢人夫以妾为妻的罪名,被天下人指指点点。 再者说了,这秦玉莲也算是有骨气的娘子,穷苦人家没读过一天书却又状告当朝驸马爷的魄力和胆识那是相当不易,可怎么偏偏被陈世美的几句甜言蜜语给哄得晕头转向了呢? 曹婉婉不知道的是,这秦玉莲虽然对陈世美推脱的话半信半疑,可耐不住陈世美拿两个孩子做文章。 什么他一直痴心一片,奈何刘后以势压人,什么他无力反抗,只好日日喝避子汤以示真心,什么此生只有瑛哥东妹两个孩子,别无牵挂……反正一套组合拳下来,秦玉莲已经彻底信服了相公的话。 要不然,相公和公主成亲多年,怎么就没有一男半女呢?相公心里是有她和孩子们的,都是公主欺人太甚! 只可惜,陈世美低估了昭阳作为皇室公主的傲骨。 等到开封府传唤的时候,昭阳一身公主朝服艳丽地像天边的太阳,反倒是想要看热闹的众人扑了个空。 “本宫倒是不知道驸马爷除了舞文弄墨,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也不小。 ” 昭阳讽刺地勾起唇角,十分坦然地道,“驸马爷,本宫不妨告诉你,本宫因为先天不足,无法孕育子嗣,所以你说的什么为这位秦娘子守节全都是无稽之谈。” “另外,那本宫可不可以认为,你所说的什么威逼利诱,压根就是你贪慕荣华富贵欺君罔上呢?!要知道本宫可没听说你做驸马之前还有婚配——” “你,你,你……”陈世美眼神明明灭灭,不敢置信昭阳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无法生育的事说出来了。 难道她就一点儿也不怕外面这帮人的风言风语?! 当初魏国大长公主不过是讽刺了她几句不能生孩子,就被昭阳气得当场掀了桌子。连他也是小心翼翼了三年,才敢确定昭阳坏了身子的事实。 昭阳最看重颜面,他就是吃准了她不敢揭穿他,怎么如今…… 若是昭阳知道陈世美的想法,恐怕会毫不客气地嗤笑。 再怎么说,她也是堂堂正正的大宋皇室嫡出的公主,皇家的颜面和她的颜面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只要她一天还是公主,就一天没人敢在她面前嚼舌根。 眼见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愈演愈烈,陈世美的眸光暗了暗,“其实,我是撒了谎,当初刘太后故意选我一个好拿捏无背景的穷书生做驸马,就是为了掩盖公主无法生育的事实。奈何我人微言轻,连拒绝都做不到。” “怪不得这公主及笄一年多,还没有选驸马,原来是不能生啊!” “就是,一个不能生的公主谁家的公子会愿意娶?这不就看上了没什么背景的驸马爷了吗?!还逼得让人家抛妻弃子……” “这么看来,驸马爷倒也是无辜……” 围观的老百姓众说纷纭,毕竟谁让刘后已经薨了,死无对证。 秦玉莲刚刚灰败下去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 昭阳:…… 她已经懒得理会这种稍微想想就能拆穿的事实了,对着公堂上的包大人点点头背对众人扬长而去,从始至终都没有低下头。 …… 两日后,包拯已经搜集完证据,连带秦玉莲的一双儿女和公婆的牌位都找来了,只等着宫里传出消息来,好隔日问斩。 这陈世美胆大包天欺君罔上是其一,攀咬公主其罪当诛是其二,而皇室的脸面为重,陈世美就算死了也得先脱下驸马爷的皮。 下旨之前,赵祯特意问了昭阳一句,昭阳对于陈世美秋后问斩的结局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不过是条养不熟的狗罢了。这驸马爷享受了荣华富贵又念起了一双儿女的好,啧啧真是可笑,偏生我又是个不能生的……” 昭阳洒脱地摇摇头:“如何做,皇兄自个儿看着办!反正别再丢我的脸就行了。” 赵祯点点头以示明白,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朕…要不要再替你选个合心的驸马?”至于为什么不要皇后来,当然是舍不得皇后操劳。 “罢了,本宫是公主,又不缺男人。” 于是,等到秦玉莲再次见到陈世美已经是在行刑后了,刀口干净利落,沥沥拉拉流着粘稠的血,就是到底没用上龙头铡,一刀狗头铡草草了却一条性命。 在一旁等着的包拯递给哭的不能自已的秦玉莲一个包袱,里面是日后孤儿寡母立家的本钱,心里暗道官家仁善。 第259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8) 比起被写烂了的负心状元郎贪慕荣华尚公主,很明显这平民女子与天家公主争夫的传奇更为人津津乐道。 和被拆散的贫贱夫妻比起来,仗势欺人的昭阳公主明显是响当当的反派,此案一出,还未审理就传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皇家一下子成了天下人口中的笑柄,颜面尽失,连赵祯如此温和的性子都气得在坤宁宫跳脚骂人: “好,好一个驸马爷,好一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他是不是以为朕会碍于皇家颜面不能耐他如何?!” “以妾为妻?呸,亏得他还能说得出口。昭阳好歹姓赵,是我大宋的公主,哪里会做出什么强抢人夫的事来,还给他一个心思恶毒的书生做妾?怕不是读书读的犯了癔症!” “……还有那秦玉莲,朕本以为她是个有成算的娘子,还想着赐她些金银珠宝,另外再让开封府帮忙立个女户,可结果呢?!被陈世美一忽悠就不知道今夕何夕,果然是见识短浅的无知妇人!” …… 曹婉婉斜了一眼气得怒发冲冠的赵祯,清晰地表达了她对于“无知妇人”的不满,转头又递给昭阳一张干净的帕子。 “呜呜呜呜,多谢多谢皇嫂,嗝……呜呜呜,皇兄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这个陈世美负心汉,外面的人如今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 昭阳哭湿了今天的第五张帕子,抽抽噎噎委屈地不行,却也对自己平日里嚣张跋扈结下的仇怨一清二楚。 如今外面那群老迂腐还不知道怎么看她的笑话呢!她有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意?!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对她温柔体贴、言听计从、风光霁月的驸马爷,居然一下子变得如此龌龊,堪称忘恩负义! 看来,他是彻底忘了是谁让他从一个连书本费都掏不出来的穷书生,享受这公主府的泼天富贵了。 昭阳哭得毫无形象。 平日里骄傲得在赵祯这个皇上跟前也从不低头的嫡公主,哭得妆都花了,深一块浅一块也不在乎。 官家平日里就算再不喜爱这个妹妹,到底也心软了,再多的怒气都朝着那欺君罔上,颠倒黑白的驸马爷去了。 曹婉婉看到这儿,也忍不住同情一下昭阳这个公主。 你说好端端娶了个驸马爷而已,好吃好喝的供着,到头来却莫名担上了强抢人夫以妾为妻的罪名,被天下人指指点点。 再者说了,这秦玉莲也算是有骨气的娘子,穷苦人家没读过一天书却又状告当朝驸马爷的魄力和胆识那是相当不易,可怎么偏偏被陈世美的几句甜言蜜语给哄得晕头转向了呢? 曹婉婉不知道的是,这秦玉莲虽然对陈世美推脱的话半信半疑,可耐不住陈世美拿两个孩子做文章。 什么他一直痴心一片,奈何刘后以势压人,什么他无力反抗,只好日日喝避子汤以示真心,什么此生只有瑛哥东妹两个孩子,别无牵挂……反正一套组合拳下来,秦玉莲已经彻底信服了相公的话。 要不然,相公和公主成亲多年,怎么就没有一男半女呢?相公心里是有她和孩子们的,都是公主欺人太甚! 只可惜,陈世美低估了昭阳作为皇室公主的傲骨。 等到开封府传唤的时候,昭阳一身公主朝服艳丽地像天边的太阳,反倒是想要看热闹的众人扑了个空。 “本宫倒是不知道驸马爷除了舞文弄墨,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也不小。 ” 昭阳讽刺地勾起唇角,十分坦然地道,“驸马爷,本宫不妨告诉你,本宫因为先天不足,无法孕育子嗣,所以你说的什么为这位秦娘子守节全都是无稽之谈。” “另外,那本宫可不可以认为,你所说的什么威逼利诱,压根就是你贪慕荣华富贵欺君罔上呢?!要知道本宫可没听说你做驸马之前还有婚配——” “你,你,你……”陈世美眼神明明灭灭,不敢置信昭阳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无法生育的事说出来了。 难道她就一点儿也不怕外面这帮人的风言风语?! 当初魏国大长公主不过是讽刺了她几句不能生孩子,就被昭阳气得当场掀了桌子。连他也是小心翼翼了三年,才敢确定昭阳坏了身子的事实。 昭阳最看重颜面,他就是吃准了她不敢揭穿他,怎么如今…… 若是昭阳知道陈世美的想法,恐怕会毫不客气地嗤笑。 再怎么说,她也是堂堂正正的大宋皇室嫡出的公主,皇家的颜面和她的颜面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只要她一天还是公主,就一天没人敢在她面前嚼舌根。 眼见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愈演愈烈,陈世美的眸光暗了暗,“其实,我是撒了谎,当初刘太后故意选我一个好拿捏无背景的穷书生做驸马,就是为了掩盖公主无法生育的事实。奈何我人微言轻,连拒绝都做不到。” “怪不得这公主及笄一年多,还没有选驸马,原来是不能生啊!” “就是,一个不能生的公主谁家的公子会愿意娶?这不就看上了没什么背景的驸马爷了吗?!还逼得让人家抛妻弃子……” “这么看来,驸马爷倒也是无辜……” 围观的老百姓众说纷纭,毕竟谁让刘后已经薨了,死无对证。 秦玉莲刚刚灰败下去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 昭阳:…… 她已经懒得理会这种稍微想想就能拆穿的事实了,对着公堂上的包大人点点头背对众人扬长而去,从始至终都没有低下头。 …… 两日后,包拯已经搜集完证据,连带秦玉莲的一双儿女和公婆的牌位都找来了,只等着宫里传出消息来,好隔日问斩。 这陈世美胆大包天欺君罔上是其一,攀咬公主其罪当诛是其二,而皇室的脸面为重,陈世美就算死了也得先脱下驸马爷的皮。 下旨之前,赵祯特意问了昭阳一句,昭阳对于陈世美秋后问斩的结局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不过是条养不熟的狗罢了。这驸马爷享受了荣华富贵又念起了一双儿女的好,啧啧真是可笑,偏生我又是个不能生的……” 昭阳洒脱地摇摇头:“如何做,皇兄自个儿看着办!反正别再丢我的脸就行了。” 赵祯点点头以示明白,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朕…要不要再替你选个合心的驸马?”至于为什么不要皇后来,当然是舍不得皇后操劳。 “罢了,本宫是公主,又不缺男人。” 于是,等到秦玉莲再次见到陈世美已经是在行刑后了,刀口干净利落,沥沥拉拉流着粘稠的血,就是到底没用上龙头铡,一刀狗头铡草草了却一条性命。 在一旁等着的包拯递给哭的不能自已的秦玉莲一个包袱,里面是日后孤儿寡母立家的本钱,心里暗道官家仁善。 第260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9) 昭阳公主死了驸马不见一丝伤心,反倒是对写话本子,看梨园优伶唱戏有了兴趣。 不过是喜欢看戏罢了,官家记挂着昭阳为了维护皇室颜面做出的牺牲,干脆让人就在公主府搭了个戏台子,因着赏赐丰厚的缘故,汴京城许多有名的戏班子都对公主府趋之若鹜。 昭阳看戏的热情不过维持了几天,就兴趣缺缺。 任谁刚刚处死了驸马爷,转头就看着戏台子上演着什么丞相千金赶考书生的缠绵戏码,恐怕也高兴不起来。 什么状元郎榜中皇榜,榜下捉婿忘玉娘,玉娘怒打情郎的戏码,痛哭流涕把家还,更是让昭阳拂袖而去。 她如今是看出戏都能看得见陈世美那个负心汉的影子,平白招了晦气! 这种坏心情一直延续到昭阳二度进宫请安。 说起来,自打昭阳手刃驸马,赵祯对这个娇纵皇妹的容忍度就大大提高,连给皇后递拜帖请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不然依着赵祯对曹婉婉怀孕的紧张程度,恐怕二话不说就给驳回了。 如今朝堂上敢跟赵祯呛声的相公都没几个,谁都知道向来温和仁善的官家这段时日脾气不好,可任谁也不能说出什么不是。 毕竟,官家操心未来的嫡子还不行吗?天底下简直没有比这儿更正经的事儿了,不就是肝火有些旺嘛。 于是这几日大臣们上到台阁宰相下到御史台谏都老老实实的,生怕触及官家的霉头,被一个不小心发落到穷乡僻壤去了。 反正他们也是看透了,除了福康公主这个长女外,官家这辈子的子嗣估计只能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了。 没看见台谏的大夫岁嘴皮子都磨破了,唾沫星子横飞,每日三次进言,就差撞柱以明志了,官家照样我行我素吗? 反正只要皇后能给他们生出个太子来教养,官家愿意独宠皇后就宠,起码宠的是名正言顺的中宫正妻,好歹没有闹出宠妻灭妾的丑闻来不是吗? 等到昭阳进宫,把想要自己写话本子排新戏的话一说,曹婉婉立刻拍板赞同。 于是两个人闭门研究了半天,再然后……汴京城的各大戏班子就收到了皇后娘娘点名要排新戏的懿旨。 新戏码的内容是这样的: 状元郎中皇榜,榜下捉婿忘玉娘,玉娘怒打薄情郎,潇洒和离觅良缘,情郎悔恨度余生。 昭阳让汴京城所有戏班子轮着个儿到公主府搭班子演戏,热热闹闹演了一个月,次次坐在台下完完整整看完。 等到最后一场戏在公主府的梨园落幕,也到了曹婉婉肚子里的双胎发动的日子了。 赵祯是在产房看着这一对龙凤胎降生的,虽然有了苗娘子生产的经验做铺垫,可看着梓潼满身血污,生产完苍白到透明的脸蛋仍然疼得心脏骤停。 宫里的稳婆都是几十年的好手,连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调过来坐在坤宁殿候着。 可即便如此,在听到小皇后在内室痛呼的瞬间,赵祯脑袋一阵空白,面无血色。 然后大殿内站着等皇后娘娘生产的妃嫔,就看见官家额头冒着冷汗,无视宫人的阻拦直直冲了进去。 早就放平心态,也仍旧忍不住震惊的众妃:…… 其实只是象征性地走个流程的曹婉婉:…… 接着一个用力,几息之后,两道响亮的婴儿声响起,赵祯苍白的脸下意识看向两个刚出生就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吩咐八个乳母加嬷嬷抱着出去给太医诊脉,自己颤抖着身子顺势坐到床前。 没错,距离生产两个月前赵祯终于从太医那里得知皇后怀了双身子的消息,紧张的直接宿在了坤宁殿,又怕同塌而眠伤了孩子,索性抢了鸢儿在外间的软塌。 曹婉婉的待遇也是直线上升,每日四次平安脉八个乳母嬷嬷,太医院赫赫有名的医科圣手简直要住在坤宁宫了。 此时,刚刚得了嫡子嫡女的赵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又酸又涨,勉强笑起来却和哭一样难看。 鼻尖闻着血腥气,吓得冰凉的手不敢触碰虚弱的梓潼,只是虚虚地搭在锦被上,赵祯长舒一口气,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眼泪却突兀地掉了下来。 根本不敢抬头的侍女太监:…… 官家有子,还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四舍五入就是大宋未来的太子爷,皇城内外整个儿都沸腾了。 哦,对了,只除了过继盘算落空的赵氏宗族。 朝臣们是欣慰大宋的江山社稷后继有人,还是官家名正言顺的亲生子,百姓们就只是单纯的高兴,官家这位仁君终于有了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 赵祯在产房的时候只顾得上自己的皇后了,等着回过神来,看见乳母抱着刚刚喝完奶的公主皇子递给他,立时就乐了。 赵祯膝下荒凉,多年来膝下只得了福康公主一个女儿,还是先天体弱,如今一下子得了两个健壮又活泼的嫡子嫡女怎么能不喜爱? 更何况这两个孩子的眉眼和自家小皇后像了个十成十,日后指定是漂亮的崽崽…… 官家的慈父之心一下子就发作了。 先是狠狠敲打了一番坤宁宫的宫女太监,八个乳母嬷嬷的祖宗八代又重新查了个底掉,然后就是让人眼红的赏赐。 而曹婉婉在被迫坐了双月子之后,终于迎来了清河公主和安王的册封典礼。 没错,刚出生的奶娃娃就封王,还是官家亲自主持册封大典,史书记载从无先例,可这会子也没人敢出声反对扫官家的幸。 不少人都看出来,官家这是打算让小皇子走他的老路,先封王,然后一路坦坦荡荡无波无澜地坐上太子之位。 与其说,小皇子封王让人惊讶,清河公主那锦绣繁华实打实的封邑才是真的让人惊掉下巴。 论及爱女的封邑,皇帝大手一挥,毫不手软,刚把企图觐见进言的言官打发走,转头就把江南最富庶的地方划给他的清河做封地。 光是每年纺织和盐铁的收益就足以供小公主一生顺遂,奢华雍容。 此外,天子特下令,为了庆贺皇子公主诞辰,免宵禁三日,与民同乐。 待到华灯初上,汴京城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不夜天。 第260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49) 昭阳公主死了驸马不见一丝伤心,反倒是对写话本子,看梨园优伶唱戏有了兴趣。 不过是喜欢看戏罢了,官家记挂着昭阳为了维护皇室颜面做出的牺牲,干脆让人就在公主府搭了个戏台子,因着赏赐丰厚的缘故,汴京城许多有名的戏班子都对公主府趋之若鹜。 昭阳看戏的热情不过维持了几天,就兴趣缺缺。 任谁刚刚处死了驸马爷,转头就看着戏台子上演着什么丞相千金赶考书生的缠绵戏码,恐怕也高兴不起来。 什么状元郎榜中皇榜,榜下捉婿忘玉娘,玉娘怒打情郎的戏码,痛哭流涕把家还,更是让昭阳拂袖而去。 她如今是看出戏都能看得见陈世美那个负心汉的影子,平白招了晦气! 这种坏心情一直延续到昭阳二度进宫请安。 说起来,自打昭阳手刃驸马,赵祯对这个娇纵皇妹的容忍度就大大提高,连给皇后递拜帖请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不然依着赵祯对曹婉婉怀孕的紧张程度,恐怕二话不说就给驳回了。 如今朝堂上敢跟赵祯呛声的相公都没几个,谁都知道向来温和仁善的官家这段时日脾气不好,可任谁也不能说出什么不是。 毕竟,官家操心未来的嫡子还不行吗?天底下简直没有比这儿更正经的事儿了,不就是肝火有些旺嘛。 于是这几日大臣们上到台阁宰相下到御史台谏都老老实实的,生怕触及官家的霉头,被一个不小心发落到穷乡僻壤去了。 反正他们也是看透了,除了福康公主这个长女外,官家这辈子的子嗣估计只能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了。 没看见台谏的大夫岁嘴皮子都磨破了,唾沫星子横飞,每日三次进言,就差撞柱以明志了,官家照样我行我素吗? 反正只要皇后能给他们生出个太子来教养,官家愿意独宠皇后就宠,起码宠的是名正言顺的中宫正妻,好歹没有闹出宠妻灭妾的丑闻来不是吗? 等到昭阳进宫,把想要自己写话本子排新戏的话一说,曹婉婉立刻拍板赞同。 于是两个人闭门研究了半天,再然后……汴京城的各大戏班子就收到了皇后娘娘点名要排新戏的懿旨。 新戏码的内容是这样的: 状元郎中皇榜,榜下捉婿忘玉娘,玉娘怒打薄情郎,潇洒和离觅良缘,情郎悔恨度余生。 昭阳让汴京城所有戏班子轮着个儿到公主府搭班子演戏,热热闹闹演了一个月,次次坐在台下完完整整看完。 等到最后一场戏在公主府的梨园落幕,也到了曹婉婉肚子里的双胎发动的日子了。 赵祯是在产房看着这一对龙凤胎降生的,虽然有了苗娘子生产的经验做铺垫,可看着梓潼满身血污,生产完苍白到透明的脸蛋仍然疼得心脏骤停。 宫里的稳婆都是几十年的好手,连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调过来坐在坤宁殿候着。 可即便如此,在听到小皇后在内室痛呼的瞬间,赵祯脑袋一阵空白,面无血色。 然后大殿内站着等皇后娘娘生产的妃嫔,就看见官家额头冒着冷汗,无视宫人的阻拦直直冲了进去。 早就放平心态,也仍旧忍不住震惊的众妃:…… 其实只是象征性地走个流程的曹婉婉:…… 接着一个用力,几息之后,两道响亮的婴儿声响起,赵祯苍白的脸下意识看向两个刚出生就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吩咐八个乳母加嬷嬷抱着出去给太医诊脉,自己颤抖着身子顺势坐到床前。 没错,距离生产两个月前赵祯终于从太医那里得知皇后怀了双身子的消息,紧张的直接宿在了坤宁殿,又怕同塌而眠伤了孩子,索性抢了鸢儿在外间的软塌。 曹婉婉的待遇也是直线上升,每日四次平安脉八个乳母嬷嬷,太医院赫赫有名的医科圣手简直要住在坤宁宫了。 此时,刚刚得了嫡子嫡女的赵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又酸又涨,勉强笑起来却和哭一样难看。 鼻尖闻着血腥气,吓得冰凉的手不敢触碰虚弱的梓潼,只是虚虚地搭在锦被上,赵祯长舒一口气,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眼泪却突兀地掉了下来。 根本不敢抬头的侍女太监:…… 官家有子,还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四舍五入就是大宋未来的太子爷,皇城内外整个儿都沸腾了。 哦,对了,只除了过继盘算落空的赵氏宗族。 朝臣们是欣慰大宋的江山社稷后继有人,还是官家名正言顺的亲生子,百姓们就只是单纯的高兴,官家这位仁君终于有了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 赵祯在产房的时候只顾得上自己的皇后了,等着回过神来,看见乳母抱着刚刚喝完奶的公主皇子递给他,立时就乐了。 赵祯膝下荒凉,多年来膝下只得了福康公主一个女儿,还是先天体弱,如今一下子得了两个健壮又活泼的嫡子嫡女怎么能不喜爱? 更何况这两个孩子的眉眼和自家小皇后像了个十成十,日后指定是漂亮的崽崽…… 官家的慈父之心一下子就发作了。 先是狠狠敲打了一番坤宁宫的宫女太监,八个乳母嬷嬷的祖宗八代又重新查了个底掉,然后就是让人眼红的赏赐。 而曹婉婉在被迫坐了双月子之后,终于迎来了清河公主和安王的册封典礼。 没错,刚出生的奶娃娃就封王,还是官家亲自主持册封大典,史书记载从无先例,可这会子也没人敢出声反对扫官家的幸。 不少人都看出来,官家这是打算让小皇子走他的老路,先封王,然后一路坦坦荡荡无波无澜地坐上太子之位。 与其说,小皇子封王让人惊讶,清河公主那锦绣繁华实打实的封邑才是真的让人惊掉下巴。 论及爱女的封邑,皇帝大手一挥,毫不手软,刚把企图觐见进言的言官打发走,转头就把江南最富庶的地方划给他的清河做封地。 光是每年纺织和盐铁的收益就足以供小公主一生顺遂,奢华雍容。 此外,天子特下令,为了庆贺皇子公主诞辰,免宵禁三日,与民同乐。 待到华灯初上,汴京城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不夜天。 第261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50) 大名赵元喆,小名安康的太子今年虚岁十三,却已经练就了一副和他父皇南辕北辙的冷漠心肠。 又一次替自家皇帝爹爹批改完堆成小山的奏折,跟着三个文师傅写完策论,和武师傅比划完拳脚,日头已经高高的了,小太子的面色也从冷漠变成刺骨的冰寒。 赵元喆放下笔,在吴公公的侍奉下准备去坤宁殿用午膳。 一只脚刚迈进正殿,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和自家绫罗绸缎加身,珠翠罗钗装点的美人娘娘懒洋洋翘着脚躺在美人榻上,手里还捧着昭阳姑姑最新送来的话本子,上面赫然画着什么嚣张公主和温润琴师的二三事。 赵元喆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面不改色地迈进另外一只脚,只是深深觉得昭阳姑姑编话本子的功力是越来越深厚了,而且朝着不可估摸的方向不断发展。 这也让他对话本子里那个总是孤独终老,众叛亲离,然后悔不当初的陈世美产生了些微的好奇。 视线一转,旁边同样学着自家娘亲躺在软榻上,脸上还涂着一层白兮兮珍珠粉的,不是半天没见着人的官家又是谁? 小太子本以为自己的涵养和胸襟已经被磨炼地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哪怕山崩地裂也不改其色,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心也忍不住疯狂跳动。 赵元喆不好意思指责自家美人娘亲,可对着不过而立之年就愈发朝养生靠拢,而且擅长做甩手掌柜的官家爹爹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只听着小太子面不改色地开口: “爹爹今日的奏折可是改完了?欧阳大人还让孤给爹爹传话,说在御书房有要事要禀告。还有,北边的西夏打算派使者来进贡,具体事宜还要爹爹裁决……” 好不容易得了几分清净能和自家皇后培养感情的赵祯:…… 这倒霉孩子! 谁家的太子不趁着娘老子懈怠的时候赶紧揽权?怎么自家这个一心想着让他这个官家多在龙椅上干些活呢?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嘻嘻,安哥儿可别难为爹爹了,爹爹那等文弱的身子,哪儿经得起前朝相公们每日一次的磋磨?” 清河公主坐在桌子跟前,手边放着一碟已经用完的糕点,慢吞吞又不时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如果忽略掉其中幸灾乐祸的语气的话,倒也能称得上一句孝顺非常。 不过,清河公主的话也不无道理。所以赵元喆只是略微停顿了一瞬,就若无其事地在桌前落座,这事儿就算翻了篇。 他的爹爹赵祯和娘亲曹婉婉每天必须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赵祯纯粹是天生体弱又加之性子仁善,敏感多思,身子一直称不上康健。 至于武将世家出身,身子哪哪儿都好的娘亲则是单纯地懒得起,顺便连后宫妃嫔的请安也一律省了。 于是赵元喆作为东宫太子,少年习武身子健壮,十岁时就已经身高八尺,虽然外形纤弱,实际内里体魄强健,可百步穿杨,征战沙场。 对比一下表面纤弱内里更纤弱,时隔一年半载总会患上几场风寒,躺在床上病病歪歪的赵祯,赵元喆这个太子不要得天独厚太多,于是从十岁起就肩负起上早朝,批奏折,顺便舌战百官的重任。 没错,当年朝堂的相公们立志把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太子培养成和赵祯一样的仁君。 简而言之,就是性子软和,不上刑不砍头,能够容忍朝臣唾沫星子飞到脸上劝诫方式的官家,简称仁君。 只可惜事与愿违,赵元喆不但崇尚文武并治,而且生就了一副和官家毫不相干的铁石心肠。 跟着赵祯上朝第一天,就冷着一张脸,生生把一群主张贬谪狄青打压武官的相公们骂得满脸羞愧,无地自容,恨不得一头撞柱,到地底下向太祖展现自个儿的忠心义胆。 自打那以后,赵祯就发掘出这个心性沉稳、早熟聪慧儿子的新用途,不得不承认看着别人被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骂的痛哭流涕,官家这个仁善的老实人心里也是爽的。 于是,赵祯这个老父亲欣慰的表现就是给梓潼多多的赏赐,给自家儿子……多多的上朝机会。 “朕这不也是锻炼你吗?这天下早晚要交到你的手里——” 赵祯洗干净脸上美白保养用的珍珠粉,揽着自家皇后落座,一边抓住机会教导太子,一边轻车熟路地给曹婉婉盛了一碗莲藕汤,“这是御花园最鲜嫩的莲藕,梓潼尝尝怎么样?” 清河撇了撇嘴角,一边扒拉碗里的虾饺,一边毫不客气地吐槽: “安哥儿,我看爹爹说的对,还是你替爹爹上朝,免得爹爹再想一出是一出,就说昨天爹爹还打算给福康姐姐和李玮赐婚呢!” “给谁赐婚?!” 三道疑惑加震惊的视线落到赵祯身上,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 他可以不在乎两个逆子的谴责,但不能不在乎梓潼的想法。 福康性子软和,孝顺又规矩,被苗娘子教的极好,曹婉婉对她也有几分真心的喜欢,更别说赵元喆姐弟更是把这个经常给他们绣香囊做糕点的长姐放在了心上。 “官家这又是听了谁在背后嚼舌根?” 赵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开始解释: “没有的事儿,这不是朕瞧着李玮那孩子也是个孝顺的,才情也算不错,又是李家的孩子和福康年岁相仿,也算亲上亲家……” 清河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当下就不耐烦听自家爹爹虚伪的掩饰,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什么才情正好,连个功名都没有,也能夸出去口。还有那长相,驸马爷起码要俊秀?这京城的公子随便捞出来一个,哪个不比李玮强?” “清河!——” 赵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虽然李玮确实不够拔尖,可到底是他生母的娘家,训斥的话刚起了个头,就听见“啪”的一声,筷子被拍到桌子上。 一抬头就看见自家皇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赵祯:…… “福康好歹是你的长女,性子又讨喜,你居然能为了报恩提携李家,就把金尊玉贵的公主往火坑里推——” 哪里就是火坑了?李玮虽然性子木讷了点,长相不出挑了些,作诗匠气了些……也勉强算是相配。 “你今天能为了李家委屈福康,明天是不是就能为李家,委屈安哥儿,委屈清河,甚至让我这个皇后都退居一隅?” “再者说了,只要李家安分守己,你以为李家会平白无故地让人欺负了去?你是多不放心元喆这个太子——” “……你这个做爹爹的,也不怕生生撮合出一对怨偶来!” 赵祯不敢反驳正在气头上的皇后,又怕她气出个好歹,也顾不上两个孩子在一旁看着,赶紧伏低做小连连保证自己一时糊涂,日后绝对不会拿尚公主当筏子,曹婉婉这才作罢。 只是赵祯到底没逃过独守空房的归宿,之后几日赵元喆也被皇后拘在身边尽孝,然后徒留官家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朝堂上的疾风暴雨。 要她说,官家就是日子过舒服了,脑子里的水让前朝那帮相公们骂骂就出来了。 第261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50) 大名赵元喆,小名安康的太子今年虚岁十三,却已经练就了一副和他父皇南辕北辙的冷漠心肠。 又一次替自家皇帝爹爹批改完堆成小山的奏折,跟着三个文师傅写完策论,和武师傅比划完拳脚,日头已经高高的了,小太子的面色也从冷漠变成刺骨的冰寒。 赵元喆放下笔,在吴公公的侍奉下准备去坤宁殿用午膳。 一只脚刚迈进正殿,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和自家绫罗绸缎加身,珠翠罗钗装点的美人娘娘懒洋洋翘着脚躺在美人榻上,手里还捧着昭阳姑姑最新送来的话本子,上面赫然画着什么嚣张公主和温润琴师的二三事。 赵元喆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面不改色地迈进另外一只脚,只是深深觉得昭阳姑姑编话本子的功力是越来越深厚了,而且朝着不可估摸的方向不断发展。 这也让他对话本子里那个总是孤独终老,众叛亲离,然后悔不当初的陈世美产生了些微的好奇。 视线一转,旁边同样学着自家娘亲躺在软榻上,脸上还涂着一层白兮兮珍珠粉的,不是半天没见着人的官家又是谁? 小太子本以为自己的涵养和胸襟已经被磨炼地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哪怕山崩地裂也不改其色,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心也忍不住疯狂跳动。 赵元喆不好意思指责自家美人娘亲,可对着不过而立之年就愈发朝养生靠拢,而且擅长做甩手掌柜的官家爹爹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只听着小太子面不改色地开口: “爹爹今日的奏折可是改完了?欧阳大人还让孤给爹爹传话,说在御书房有要事要禀告。还有,北边的西夏打算派使者来进贡,具体事宜还要爹爹裁决……” 好不容易得了几分清净能和自家皇后培养感情的赵祯:…… 这倒霉孩子! 谁家的太子不趁着娘老子懈怠的时候赶紧揽权?怎么自家这个一心想着让他这个官家多在龙椅上干些活呢?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嘻嘻,安哥儿可别难为爹爹了,爹爹那等文弱的身子,哪儿经得起前朝相公们每日一次的磋磨?” 清河公主坐在桌子跟前,手边放着一碟已经用完的糕点,慢吞吞又不时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如果忽略掉其中幸灾乐祸的语气的话,倒也能称得上一句孝顺非常。 不过,清河公主的话也不无道理。所以赵元喆只是略微停顿了一瞬,就若无其事地在桌前落座,这事儿就算翻了篇。 他的爹爹赵祯和娘亲曹婉婉每天必须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赵祯纯粹是天生体弱又加之性子仁善,敏感多思,身子一直称不上康健。 至于武将世家出身,身子哪哪儿都好的娘亲则是单纯地懒得起,顺便连后宫妃嫔的请安也一律省了。 于是赵元喆作为东宫太子,少年习武身子健壮,十岁时就已经身高八尺,虽然外形纤弱,实际内里体魄强健,可百步穿杨,征战沙场。 对比一下表面纤弱内里更纤弱,时隔一年半载总会患上几场风寒,躺在床上病病歪歪的赵祯,赵元喆这个太子不要得天独厚太多,于是从十岁起就肩负起上早朝,批奏折,顺便舌战百官的重任。 没错,当年朝堂的相公们立志把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太子培养成和赵祯一样的仁君。 简而言之,就是性子软和,不上刑不砍头,能够容忍朝臣唾沫星子飞到脸上劝诫方式的官家,简称仁君。 只可惜事与愿违,赵元喆不但崇尚文武并治,而且生就了一副和官家毫不相干的铁石心肠。 跟着赵祯上朝第一天,就冷着一张脸,生生把一群主张贬谪狄青打压武官的相公们骂得满脸羞愧,无地自容,恨不得一头撞柱,到地底下向太祖展现自个儿的忠心义胆。 自打那以后,赵祯就发掘出这个心性沉稳、早熟聪慧儿子的新用途,不得不承认看着别人被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骂的痛哭流涕,官家这个仁善的老实人心里也是爽的。 于是,赵祯这个老父亲欣慰的表现就是给梓潼多多的赏赐,给自家儿子……多多的上朝机会。 “朕这不也是锻炼你吗?这天下早晚要交到你的手里——” 赵祯洗干净脸上美白保养用的珍珠粉,揽着自家皇后落座,一边抓住机会教导太子,一边轻车熟路地给曹婉婉盛了一碗莲藕汤,“这是御花园最鲜嫩的莲藕,梓潼尝尝怎么样?” 清河撇了撇嘴角,一边扒拉碗里的虾饺,一边毫不客气地吐槽: “安哥儿,我看爹爹说的对,还是你替爹爹上朝,免得爹爹再想一出是一出,就说昨天爹爹还打算给福康姐姐和李玮赐婚呢!” “给谁赐婚?!” 三道疑惑加震惊的视线落到赵祯身上,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 他可以不在乎两个逆子的谴责,但不能不在乎梓潼的想法。 福康性子软和,孝顺又规矩,被苗娘子教的极好,曹婉婉对她也有几分真心的喜欢,更别说赵元喆姐弟更是把这个经常给他们绣香囊做糕点的长姐放在了心上。 “官家这又是听了谁在背后嚼舌根?” 赵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开始解释: “没有的事儿,这不是朕瞧着李玮那孩子也是个孝顺的,才情也算不错,又是李家的孩子和福康年岁相仿,也算亲上亲家……” 清河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当下就不耐烦听自家爹爹虚伪的掩饰,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什么才情正好,连个功名都没有,也能夸出去口。还有那长相,驸马爷起码要俊秀?这京城的公子随便捞出来一个,哪个不比李玮强?” “清河!——” 赵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虽然李玮确实不够拔尖,可到底是他生母的娘家,训斥的话刚起了个头,就听见“啪”的一声,筷子被拍到桌子上。 一抬头就看见自家皇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赵祯:…… “福康好歹是你的长女,性子又讨喜,你居然能为了报恩提携李家,就把金尊玉贵的公主往火坑里推——” 哪里就是火坑了?李玮虽然性子木讷了点,长相不出挑了些,作诗匠气了些……也勉强算是相配。 “你今天能为了李家委屈福康,明天是不是就能为李家,委屈安哥儿,委屈清河,甚至让我这个皇后都退居一隅?” “再者说了,只要李家安分守己,你以为李家会平白无故地让人欺负了去?你是多不放心元喆这个太子——” “……你这个做爹爹的,也不怕生生撮合出一对怨偶来!” 赵祯不敢反驳正在气头上的皇后,又怕她气出个好歹,也顾不上两个孩子在一旁看着,赶紧伏低做小连连保证自己一时糊涂,日后绝对不会拿尚公主当筏子,曹婉婉这才作罢。 只是赵祯到底没逃过独守空房的归宿,之后几日赵元喆也被皇后拘在身边尽孝,然后徒留官家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朝堂上的疾风暴雨。 要她说,官家就是日子过舒服了,脑子里的水让前朝那帮相公们骂骂就出来了。 第262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51) 赵祯的身子文弱,少年多思敏感,哪怕滋补多年仍有所亏空。 赵祯预感到大限将至那几日,脾气坏的很,丝毫看不出曾经以仁善着称的影子,谁和他说话都要挨两句呛,就连刚刚和驸马从江南赶回来的清河也被关在门外,更别提整日拉着一张脸日日相对的武宗赵元喆。 若不是太医院轮番把脉为证,清河压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看谁都万分不顺眼的皇帝爹爹居然时日无多。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爹爹又打翻了醋坛子,翻起了娘亲那未婚夫的旧账。 说起来,那位李家公子也算是个痴情的人物,本以为是出家悟道,没成想是一见娘亲误终身,求仙问道,是悟缘,也是误缘。 若不是逝世后还未烧完的那一叠手稿,谁也不知道这李家公子居然也是个痴情种。 清河嘴角上扬,想要开口取笑一下老顽童的皇帝爹爹,可还未开口眼角的泪就落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到了皇后跟前,赵祯又是百般的柔情蜜意,恨不得每日都和他的梓潼腻歪在一起,某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让梓潼殉葬的想法,死生不分离。 可到底不舍的,梓潼爱玩,不过是他先下去,多等些时日罢了。 赵祯这辈子没受过什么苦,只是在梓潼未出现时受了些微不足道的委屈,可后来帝后恩爱,后继有人,江山鼎盛的满足填补了他幼时的空缺。 他抱着曹婉婉,还不忘把脑袋埋在纤细温润的肩窝,掩盖通红的眼角,突然又想起些什么,瓮声瓮气地强调: “梓潼,你可要记得万万不可让昭阳胡作非为,写些什么道子和尚的话本子,尤其不能写那姓李的……” 曹婉婉:…… 曹婉婉眼底还酝酿着离别伤感的情绪,一听到这话没好气地推了推男人的脑袋,“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偏生的你霸道又计较。” 霸道计较又怎么了? 赵祯表示不服气,婉婉是他八抬大轿正儿八经迎娶的皇后,百年后和他死同穴的正妻,他怎么就不能计较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昭阳到底写了新的话本子作为自己的封笔之作,从此帝后恩爱两不疑的爱情故事在汴京城流传,千古不朽。 北宋嘉佑八年,赵祯驾崩,庙号仁宗,武宗赵元喆即位。 终宋一朝,武将开国,可能是这半路黄袍加身底气不足,历代官家向来以文治国,从未有帝王做到以武扬名,直到宋朝出了个武宗。 仁宗膝下子嗣单薄,终其一生只得一子两女,武宗赵元喆乃仁宗与曹皇后所生的嫡长子,出生即封王,三岁封太子,入主东宫,四岁启蒙,文武百官无不喟叹天资聪颖生儿不凡。 自登基之日起,执掌天下兵权,皇太后与皇后坐镇京都,安抚朝臣,调度粮草,武宗亲领兵灭西夏。 鸣金收兵,大胜,于中途遇匪患,平之。 而立之年,皇后生嫡长子,立为太子,武宗二度北征,夺取燕云十六州,灭辽。 赵元喆虽然喜欢打仗,开疆拓土,但世道非但没有乱起来,反而从主动攻城到百姓主动献城,每每攻克一座城池,必定先安抚百姓,妥善安置流民。 所以,从灭辽,到吐蕃、蒙古、大理归顺也不过是两年的光景罢了,毫不客气地说如今赵家祖宗的牌位都冒着金光。 终于在曹婉婉五十岁的时候,赵元喆平定四海,达成万国朝拜的成就。 生辰宴上除了大手一挥,除了给自家娘亲加了一长串的尊号以外,又送了足以把她的私库填满的金银珠宝。 甚至然在宴会后还给坤宁殿送去了一排美得各有千秋的美人。 为了方便,也是为了睹物思人,曹婉婉升级为太后,仍旧住在坤宁殿,另外把一处更宽敞更奢华的慈元殿翻修了一下给新皇后住。 只是,饶是曹婉婉再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自己皇帝儿子为什么会给自己送美人,要送也是美男啊?! 其中几个,还是她和昭阳给赵元喆选的妃子预备役。 曹婉婉挥退了下人,对这个冷着一张脸的皇帝儿子摆摆手拒绝道: “我这儿可用不到这么多的人伺候,再说了,这些可都是我给你挑的,放到我这儿算什么事儿?” “伺候的人总是不嫌多,既然母亲挑的必定是喜欢,何不留下?再者说了,儿臣这儿压根也用不上。” 赵元喆也学着她的样子摇摇头,表示拒绝。 虽然他后宫里的女人加上皇后一个巴掌就能数出来,还有一个是大辽和亲的公主,可这非但没什么影响,反而空的刚刚好。 后宫不养闲人,没见着他父皇留下来得那帮妃子整日闲的快要在梨园安家了。 孩子虽然少,在精不在多,皇后生下的太子是个聪明伶俐的,如今太医又给皇后诊出来两个月的身孕,至于其他妃子能不能生都无所谓。 再者说了,他常年在外征战,前些日子他又看上了海那边的一个小岛,正等着船队训练的差不多了就亲自率兵征战呢,要那么多妃嫔干什么用?皇宫里养人不要银子吗? 没错,别看赵祯一张冷脸,却把曹婉婉刻在灵魂里贪财爱财的癖好继承了个十成十。 尤其喜欢亮晶晶越俗气越好的黄白之物,论起敛财的手段堪称雁过拔毛,绝对不会给对手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 要不是朝臣们三天两头上折子,曹婉婉也不耐烦给儿子选女人,所以既然赵元喆开口拒绝,她也没有丝毫不情愿的意思,还让他把送来的美人又送了回去。 这辈子,曹婉婉一直活到了一百多岁。 等到八十多岁的赵元喆气喘吁吁地躺在病榻上,一旁已经五十多岁的太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换来了皇祖母一个赤裸裸的白眼。 曹婉婉也知道自己的样子估计是很老了,沉疴已久,积重难返,就算有神魂滋润也只是比旁人年轻些。 驻颜,她也不是没什么法子,可她爱财也爱龙气,而且擅长只进不出,自觉没有什么浪费龙气维持样貌的必要。 谁让就算她长了皱纹也是汴京城最漂亮的老夫人,这一点爱美的蛟龙深信不疑。 说实在的,曹婉婉也不想活这么长时间,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天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不让她走,甚至还把世界通道给阖上了。 曹婉婉有理由怀疑,这个世界的意识是被几十年前的那群偷渡者给玩坏了脑子,所以才这么听不懂龙语。 终于,她送走了赵祯,送走了昭阳,送走了清河和驸马女婿,再到皇后儿媳,马上也要送走儿子赵元喆——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在这个世界活成个老怪物的时候,世界壁垒松动了。 宋武宗若有所感,最后眷恋地看了一眼没什么悲伤的老母亲,下一秒飞龙在天,魂归地府。 第262章 如此美貌但着实娇气的皇后娘娘(51) 赵祯的身子文弱,少年多思敏感,哪怕滋补多年仍有所亏空。 赵祯预感到大限将至那几日,脾气坏的很,丝毫看不出曾经以仁善着称的影子,谁和他说话都要挨两句呛,就连刚刚和驸马从江南赶回来的清河也被关在门外,更别提整日拉着一张脸日日相对的武宗赵元喆。 若不是太医院轮番把脉为证,清河压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看谁都万分不顺眼的皇帝爹爹居然时日无多。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爹爹又打翻了醋坛子,翻起了娘亲那未婚夫的旧账。 说起来,那位李家公子也算是个痴情的人物,本以为是出家悟道,没成想是一见娘亲误终身,求仙问道,是悟缘,也是误缘。 若不是逝世后还未烧完的那一叠手稿,谁也不知道这李家公子居然也是个痴情种。 清河嘴角上扬,想要开口取笑一下老顽童的皇帝爹爹,可还未开口眼角的泪就落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到了皇后跟前,赵祯又是百般的柔情蜜意,恨不得每日都和他的梓潼腻歪在一起,某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让梓潼殉葬的想法,死生不分离。 可到底不舍的,梓潼爱玩,不过是他先下去,多等些时日罢了。 赵祯这辈子没受过什么苦,只是在梓潼未出现时受了些微不足道的委屈,可后来帝后恩爱,后继有人,江山鼎盛的满足填补了他幼时的空缺。 他抱着曹婉婉,还不忘把脑袋埋在纤细温润的肩窝,掩盖通红的眼角,突然又想起些什么,瓮声瓮气地强调: “梓潼,你可要记得万万不可让昭阳胡作非为,写些什么道子和尚的话本子,尤其不能写那姓李的……” 曹婉婉:…… 曹婉婉眼底还酝酿着离别伤感的情绪,一听到这话没好气地推了推男人的脑袋,“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偏生的你霸道又计较。” 霸道计较又怎么了? 赵祯表示不服气,婉婉是他八抬大轿正儿八经迎娶的皇后,百年后和他死同穴的正妻,他怎么就不能计较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昭阳到底写了新的话本子作为自己的封笔之作,从此帝后恩爱两不疑的爱情故事在汴京城流传,千古不朽。 北宋嘉佑八年,赵祯驾崩,庙号仁宗,武宗赵元喆即位。 终宋一朝,武将开国,可能是这半路黄袍加身底气不足,历代官家向来以文治国,从未有帝王做到以武扬名,直到宋朝出了个武宗。 仁宗膝下子嗣单薄,终其一生只得一子两女,武宗赵元喆乃仁宗与曹皇后所生的嫡长子,出生即封王,三岁封太子,入主东宫,四岁启蒙,文武百官无不喟叹天资聪颖生儿不凡。 自登基之日起,执掌天下兵权,皇太后与皇后坐镇京都,安抚朝臣,调度粮草,武宗亲领兵灭西夏。 鸣金收兵,大胜,于中途遇匪患,平之。 而立之年,皇后生嫡长子,立为太子,武宗二度北征,夺取燕云十六州,灭辽。 赵元喆虽然喜欢打仗,开疆拓土,但世道非但没有乱起来,反而从主动攻城到百姓主动献城,每每攻克一座城池,必定先安抚百姓,妥善安置流民。 所以,从灭辽,到吐蕃、蒙古、大理归顺也不过是两年的光景罢了,毫不客气地说如今赵家祖宗的牌位都冒着金光。 终于在曹婉婉五十岁的时候,赵元喆平定四海,达成万国朝拜的成就。 生辰宴上除了大手一挥,除了给自家娘亲加了一长串的尊号以外,又送了足以把她的私库填满的金银珠宝。 甚至然在宴会后还给坤宁殿送去了一排美得各有千秋的美人。 为了方便,也是为了睹物思人,曹婉婉升级为太后,仍旧住在坤宁殿,另外把一处更宽敞更奢华的慈元殿翻修了一下给新皇后住。 只是,饶是曹婉婉再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自己皇帝儿子为什么会给自己送美人,要送也是美男啊?! 其中几个,还是她和昭阳给赵元喆选的妃子预备役。 曹婉婉挥退了下人,对这个冷着一张脸的皇帝儿子摆摆手拒绝道: “我这儿可用不到这么多的人伺候,再说了,这些可都是我给你挑的,放到我这儿算什么事儿?” “伺候的人总是不嫌多,既然母亲挑的必定是喜欢,何不留下?再者说了,儿臣这儿压根也用不上。” 赵元喆也学着她的样子摇摇头,表示拒绝。 虽然他后宫里的女人加上皇后一个巴掌就能数出来,还有一个是大辽和亲的公主,可这非但没什么影响,反而空的刚刚好。 后宫不养闲人,没见着他父皇留下来得那帮妃子整日闲的快要在梨园安家了。 孩子虽然少,在精不在多,皇后生下的太子是个聪明伶俐的,如今太医又给皇后诊出来两个月的身孕,至于其他妃子能不能生都无所谓。 再者说了,他常年在外征战,前些日子他又看上了海那边的一个小岛,正等着船队训练的差不多了就亲自率兵征战呢,要那么多妃嫔干什么用?皇宫里养人不要银子吗? 没错,别看赵祯一张冷脸,却把曹婉婉刻在灵魂里贪财爱财的癖好继承了个十成十。 尤其喜欢亮晶晶越俗气越好的黄白之物,论起敛财的手段堪称雁过拔毛,绝对不会给对手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 要不是朝臣们三天两头上折子,曹婉婉也不耐烦给儿子选女人,所以既然赵元喆开口拒绝,她也没有丝毫不情愿的意思,还让他把送来的美人又送了回去。 这辈子,曹婉婉一直活到了一百多岁。 等到八十多岁的赵元喆气喘吁吁地躺在病榻上,一旁已经五十多岁的太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换来了皇祖母一个赤裸裸的白眼。 曹婉婉也知道自己的样子估计是很老了,沉疴已久,积重难返,就算有神魂滋润也只是比旁人年轻些。 驻颜,她也不是没什么法子,可她爱财也爱龙气,而且擅长只进不出,自觉没有什么浪费龙气维持样貌的必要。 谁让就算她长了皱纹也是汴京城最漂亮的老夫人,这一点爱美的蛟龙深信不疑。 说实在的,曹婉婉也不想活这么长时间,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天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不让她走,甚至还把世界通道给阖上了。 曹婉婉有理由怀疑,这个世界的意识是被几十年前的那群偷渡者给玩坏了脑子,所以才这么听不懂龙语。 终于,她送走了赵祯,送走了昭阳,送走了清河和驸马女婿,再到皇后儿媳,马上也要送走儿子赵元喆——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在这个世界活成个老怪物的时候,世界壁垒松动了。 宋武宗若有所感,最后眷恋地看了一眼没什么悲伤的老母亲,下一秒飞龙在天,魂归地府。 第263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1) 清晨,董鄂氏府上笼罩着一片阴沉的死寂,伺候的侍女大气不敢出,生怕被波及鱼池误了卿卿性命。 董鄂·鄂硕在正厅里焦灼地走来走去,间或看几眼外面,然后又转头狠狠瞪了一眼一旁站着绞手帕的正妻爱新觉罗氏。 这时只见董鄂·鄂硕的心腹快步小跑着进了正厅,附在老爷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在原本就阴沉的面色更是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随手抓起手边的一个杯盏狠狠掼在地上,惹得爱新觉罗氏刚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就被吓得惊呼出声。 待到冷静下来,爱新觉罗氏有些不满地攥紧手里的帕子,老爷果然还是记挂着这个贱人生的格格,愤愤不平地开口道: “不就是一个小选名额吗?既然族长说能给老爷又何必多想?本来伊哈娜也是汉人生的庶女,真要论起身份来恐怕还比不上内务府包衣出身的格格。如今虽然不能参加大选一个小选名额也不算辱没了她的身份。” 只是话虽这么说,爱新觉罗氏眼里的恶意厚重的快要化成实质。 可见,爱新觉罗氏对成功地把伊哈娜这个不讨喜的庶女从大选名单上撸下来的结果满意极了,也不枉她触怒老爷和老夫人。 老爷和老夫人也是老眼昏花,也不看看什么妓子生下来的下贱货色,居然配和她的云珠平起平坐。 至于充作什么记名嫡女,让伊哈娜踩着她们母女俩进宫做贵人,怕不是白日做梦!也别怪她先下手为强。 就算老爷又求了个小选的恩典又如何?不过也只能是和那群伺候人的包衣奴才一样低贱的命。 就算模样出挑又如何?别说宫女了,宫里的美人也是一茬接着一茬。听说皇上新娶的皇后是个蒙古格格,嚣张跋扈,最擅长拿鞭子抽打宫人,伊哈娜那个小贱人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董鄂·鄂硕哪里不明白自己这个正妻短视又狭隘的毛病,只是万万没成想她居然这么胆大妄为,居然私自把伊哈娜庶女出身的名声宣扬地到处都是。 眼看着大选没办法了,董鄂·鄂硕这个阿玛也只好在内务府的小选名单上做做文章。 什么叫不辱没了伊哈娜的身份?董鄂·鄂硕听着爱新觉罗氏推诿的话,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对方的鼻子颤巍巍骂道: “简直是妇人之仁!这小选和大选能一样吗?!我董鄂一族的好事全被你给毁了!” “伊哈娜才多大?别说小选了,就是大选也是早了,这万一有个——” 董鄂·鄂硕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又开始背着手满面焦灼地在正厅走来走去。 自打皇上亲政以来,皇上和太后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尤其是太后愈发偏向科尔沁,孟古青进京做皇后一事更是将这种矛盾推向顶峰。 不光是皇后,后宫里的妃嫔三分之二是出身蒙古,其中又有九成出身于太后娘娘的母族蒙古科尔沁。 别说是皇上,他们这群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八旗老臣也对太后颇有微词——太后专权擅权,等到生下科尔沁血脉的皇子,这天下到底是他们科尔沁的天下还是大清的天下? 皇上冷落皇后的态度一出,让他们这群老狐狸敏锐地嗅到博取泼天富贵的机会。 如今各家都卯足了劲送自家格格进宫,若是能诞下皇子就最好不过了。 上一届八旗选秀,董鄂一族就千挑万选送了两个格格进宫,只可惜宠爱平平,进了深宫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他年事已高,底下的几个儿子连个独当一面的都没有,于是董鄂·鄂硕只能把奢望寄托在了两个女儿身上。 大女儿云珠才情不俗,只是在容貌上差了些,身子又弱,保不齐进了宫也不能熬过生产的苦。 倒是小女儿伊哈娜虽然才十四岁,却继承了她娘的好样貌,甚至更出挑几分,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倾城的底色,除了庶出的身份别无缺陷。 就连董鄂·鄂硕也不免因此生出许多奢望。 万一呢?自从婉儿拼死替他生下伊哈娜这个女儿,他连续半个月做了封官加爵的美梦。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别提刚刚开荤的皇上,就算伊哈娜如今没长开的容颜也要吊打一众粗犷地动不动拿鞭子甩人的蒙古妃嫔。 董鄂·鄂硕早就想好了,待到明年大选之前,先把伊哈娜记到福晋名下做个挂名的嫡女,庶出的身份着实要低了些。 等到顺理成章地进了宫,伊哈娜往皇上跟前一露面,少年慕艾,他就不信皇上不心动。 至于云珠,性子娇气又清高,有伊哈娜在,许个门当户对的勋贵人家做个嫡福晋就行。 以往对于族里的这个决定,爱新觉罗氏虽然不太高兴,可到底也没出声反对,没成想对方居然胆大包天把伊哈娜庶女出身给捅出去…… 如今别说是大选进宫了,就是一些讲究的人家也断不会娶个庶女做嫡福晋,充其量只能娶回来做继福晋侧福晋之类的。 美梦泡汤,十年的谋划成了泡影,这让董鄂·鄂硕如何不生气?若不是顾忌着几个儿子,恐怕生撕了爱新觉罗氏的心都有。 董鄂·鄂硕越想越生气,指着爱新觉罗氏的鼻子恨铁不成钢: “想让云珠去攀高枝也不看看宫里什么形势?你的精明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夫妻数十载,他对这个枕边人也算得上几分了解,哪里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爱新觉罗氏好歹也是出身皇家,哪里听得对方这么说自己,再者说了,她的云珠哪里不好? 论才情、论身份,论容貌、论教养……哪样不甩了那庶女三条街?怎的,凭什么非得给这小贱蹄子做陪衬?!别说八旗大选了,她的云珠就是做皇后也使得。 那小贱蹄子小选进宫也是便宜她了,若不是老爷和老夫人防贼似的防着她,她非得刮下来伊哈娜的一层皮。 爱新觉罗氏凤眼一瞪,刚想说什么,转眼就看见伊哈娜搀扶着老夫人进了大厅,而她的心肝宝贝女儿董鄂·云珠落了半个身子跟在后面。 第263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1) 清晨,董鄂氏府上笼罩着一片阴沉的死寂,伺候的侍女大气不敢出,生怕被波及鱼池误了卿卿性命。 董鄂·鄂硕在正厅里焦灼地走来走去,间或看几眼外面,然后又转头狠狠瞪了一眼一旁站着绞手帕的正妻爱新觉罗氏。 这时只见董鄂·鄂硕的心腹快步小跑着进了正厅,附在老爷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在原本就阴沉的面色更是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随手抓起手边的一个杯盏狠狠掼在地上,惹得爱新觉罗氏刚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就被吓得惊呼出声。 待到冷静下来,爱新觉罗氏有些不满地攥紧手里的帕子,老爷果然还是记挂着这个贱人生的格格,愤愤不平地开口道: “不就是一个小选名额吗?既然族长说能给老爷又何必多想?本来伊哈娜也是汉人生的庶女,真要论起身份来恐怕还比不上内务府包衣出身的格格。如今虽然不能参加大选一个小选名额也不算辱没了她的身份。” 只是话虽这么说,爱新觉罗氏眼里的恶意厚重的快要化成实质。 可见,爱新觉罗氏对成功地把伊哈娜这个不讨喜的庶女从大选名单上撸下来的结果满意极了,也不枉她触怒老爷和老夫人。 老爷和老夫人也是老眼昏花,也不看看什么妓子生下来的下贱货色,居然配和她的云珠平起平坐。 至于充作什么记名嫡女,让伊哈娜踩着她们母女俩进宫做贵人,怕不是白日做梦!也别怪她先下手为强。 就算老爷又求了个小选的恩典又如何?不过也只能是和那群伺候人的包衣奴才一样低贱的命。 就算模样出挑又如何?别说宫女了,宫里的美人也是一茬接着一茬。听说皇上新娶的皇后是个蒙古格格,嚣张跋扈,最擅长拿鞭子抽打宫人,伊哈娜那个小贱人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董鄂·鄂硕哪里不明白自己这个正妻短视又狭隘的毛病,只是万万没成想她居然这么胆大妄为,居然私自把伊哈娜庶女出身的名声宣扬地到处都是。 眼看着大选没办法了,董鄂·鄂硕这个阿玛也只好在内务府的小选名单上做做文章。 什么叫不辱没了伊哈娜的身份?董鄂·鄂硕听着爱新觉罗氏推诿的话,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对方的鼻子颤巍巍骂道: “简直是妇人之仁!这小选和大选能一样吗?!我董鄂一族的好事全被你给毁了!” “伊哈娜才多大?别说小选了,就是大选也是早了,这万一有个——” 董鄂·鄂硕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又开始背着手满面焦灼地在正厅走来走去。 自打皇上亲政以来,皇上和太后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尤其是太后愈发偏向科尔沁,孟古青进京做皇后一事更是将这种矛盾推向顶峰。 不光是皇后,后宫里的妃嫔三分之二是出身蒙古,其中又有九成出身于太后娘娘的母族蒙古科尔沁。 别说是皇上,他们这群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八旗老臣也对太后颇有微词——太后专权擅权,等到生下科尔沁血脉的皇子,这天下到底是他们科尔沁的天下还是大清的天下? 皇上冷落皇后的态度一出,让他们这群老狐狸敏锐地嗅到博取泼天富贵的机会。 如今各家都卯足了劲送自家格格进宫,若是能诞下皇子就最好不过了。 上一届八旗选秀,董鄂一族就千挑万选送了两个格格进宫,只可惜宠爱平平,进了深宫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他年事已高,底下的几个儿子连个独当一面的都没有,于是董鄂·鄂硕只能把奢望寄托在了两个女儿身上。 大女儿云珠才情不俗,只是在容貌上差了些,身子又弱,保不齐进了宫也不能熬过生产的苦。 倒是小女儿伊哈娜虽然才十四岁,却继承了她娘的好样貌,甚至更出挑几分,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倾城的底色,除了庶出的身份别无缺陷。 就连董鄂·鄂硕也不免因此生出许多奢望。 万一呢?自从婉儿拼死替他生下伊哈娜这个女儿,他连续半个月做了封官加爵的美梦。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别提刚刚开荤的皇上,就算伊哈娜如今没长开的容颜也要吊打一众粗犷地动不动拿鞭子甩人的蒙古妃嫔。 董鄂·鄂硕早就想好了,待到明年大选之前,先把伊哈娜记到福晋名下做个挂名的嫡女,庶出的身份着实要低了些。 等到顺理成章地进了宫,伊哈娜往皇上跟前一露面,少年慕艾,他就不信皇上不心动。 至于云珠,性子娇气又清高,有伊哈娜在,许个门当户对的勋贵人家做个嫡福晋就行。 以往对于族里的这个决定,爱新觉罗氏虽然不太高兴,可到底也没出声反对,没成想对方居然胆大包天把伊哈娜庶女出身给捅出去…… 如今别说是大选进宫了,就是一些讲究的人家也断不会娶个庶女做嫡福晋,充其量只能娶回来做继福晋侧福晋之类的。 美梦泡汤,十年的谋划成了泡影,这让董鄂·鄂硕如何不生气?若不是顾忌着几个儿子,恐怕生撕了爱新觉罗氏的心都有。 董鄂·鄂硕越想越生气,指着爱新觉罗氏的鼻子恨铁不成钢: “想让云珠去攀高枝也不看看宫里什么形势?你的精明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夫妻数十载,他对这个枕边人也算得上几分了解,哪里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爱新觉罗氏好歹也是出身皇家,哪里听得对方这么说自己,再者说了,她的云珠哪里不好? 论才情、论身份,论容貌、论教养……哪样不甩了那庶女三条街?怎的,凭什么非得给这小贱蹄子做陪衬?!别说八旗大选了,她的云珠就是做皇后也使得。 那小贱蹄子小选进宫也是便宜她了,若不是老爷和老夫人防贼似的防着她,她非得刮下来伊哈娜的一层皮。 爱新觉罗氏凤眼一瞪,刚想说什么,转眼就看见伊哈娜搀扶着老夫人进了大厅,而她的心肝宝贝女儿董鄂·云珠落了半个身子跟在后面。 第264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2) “行了,你也别气了,多说无益,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倒不妨多想想日后该如何谋划!” 老夫人连看都没看爱新觉罗氏一眼,神色淡淡,待到坐稳后,顺势握住伊哈娜娇嫩的手让人坐在自己身侧的梨花软椅上。 伊哈娜抿抿唇,没有推脱,露出一抹乖巧又羞涩的笑,漂亮的不成样子,依言亲密密挨着祖母坐下。 两个人的动作无比自然,谁都没有想起来理会身后落了半个身子的董鄂·云珠。 爱新觉罗氏再次把手里的帕子扭成麻花,心疼地上前几步拉住满脸委屈的云珠,脸上的表情连装都不想装,让丫鬟额外搬过来个软椅伺候着坐下,心里对这眼瞎的老太婆和狐狸变作的小妖精更恨了几分。 这老夫人愈发糊涂,自个儿的嫡亲孙女不疼,偏要疼宠一个低贱庶女,也不知道伊哈娜到底给他们灌了些什么迷魂汤,竟让他们眼盲心瞎到如此地步。 果然是随了她早死的那个娘,都是下贱胚子,这样的人记到自己膝下她都怕脏了她的地儿。 爱新觉罗氏绛色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衬得整个人愈发凌厉,心里却对自己戳破伊哈娜庶女身份一事愈发理直气壮。 这贱丫头再养下去可还了得?如今就敢仗着老爷和老夫人的宠爱给云珠冷眼,日后可不得翻了天去?! 这么想着,爱新觉罗氏朝老夫人福了福身,接话道: “老夫人说的这话可不错,各人有各命,既然大选不成好歹还有个小选,进去做伺候贵人的婢女也不算太过委屈。” 爱新觉罗氏说着又瞥了伊哈娜一眼,上挑的凤眼眉梢似笑非笑,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满心满眼的幸灾乐祸: “老爷再花点银子打点打点,说不得还能有福气去伺候皇上呢,这不枉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容貌和身段——” 这话从一个当家主母嘴里说出来已经算是露骨了,就差指着伊哈娜的鼻子骂她是和她娘一样爬床邀宠的妓子了。 更何况,皇城里谁不知道,上一个敢爬床邀宠的宫女还没等到天亮,就被皇后娘娘亲自上手打死了,罪名好像是魅惑君上。 就算皇上再如何不满,也耐不住太后娘娘在后面撑腰。 爱新觉罗氏这话不是明摆着咒伊哈娜去死吗?董鄂·鄂硕一张老脸涨成酱红色,青青白白的好不难看。 伊哈娜仍旧乖巧地靠在祖母跟前,撇撇嘴,做足了委屈的模样,然后清晰地察觉老夫人握住扶手的力道陡然增大,连呼吸都急促了一瞬,显然被气得不轻。 毕竟伊哈娜可是一直养在老夫人跟前的,所谓养不教父之过,爱新觉罗氏质疑她的教养,可不就是在质疑老夫人嘛。 这爱新觉罗氏的一张嘴可真厉害,一下子就得罪了三个人——自诩深情的阿玛,好面子的祖母,以及伊哈娜本人。 其实,伊哈娜倒是压根不在意对方的言语攻击。 毕竟如果她的丈夫左拥右抱生了庶女不说,还为了一个庶女把自己捧着手心娇养的嫡女晾在一边,她估计能做的更狠,别说只是口头上拌两句嘴。 所以自从三年前小姑娘一场高热香消玉殒之后,秉持着因果轮回的金科玉律,寄居的蛟龙就对爱新觉罗氏母女相当宽容,一直秉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良好原则。 就连这次因为嫡母搅局,害得她庶女身份没捂住,从未来的主子娘娘变成伺候主子娘娘的丫鬟,伊哈娜也没放在心上,只不过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毕竟她已经对薅龙气这件事熟练至极,至于身份什么的,只不过是锦上添花。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庶女的消息传出后,伊哈娜透过昆仑镜发现原本连在爱新觉罗氏母女身上赤红的因果线“啪”得断了。 原来,小选进宫正是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董鄂·伊哈娜的第二个死劫,躲不掉,避不过。 的确,伊哈娜身为庶女的待遇非但没有比嫡出的低,甚至还有和爱新觉罗氏娇宠的嫡女董鄂·云珠平分秋色的架势。 养在老夫人膝下,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不归正院福晋管,据说连身边教养的嬷嬷也是宫中伺候过先帝宠妃的贴身宫人。 其实要说董鄂·鄂硕和老夫人有多么喜欢伊哈娜那也不见得,不过是看中了她这张脸的价值。 要不然怎么解释,原主三岁之前在偏院自生自灭,直到三岁误打误撞在老夫人生辰宴上露了脸,这才被当成奇货,娇滴滴养在老夫人身边? 原主一张艳压群芳的脸蛋,偏生长了一副柔软的心肠,自从三年前大病一场更是添了几分柔弱,竟是比先前还要美上几分,只可惜身子骨却不比从前。 这样的美人也就只有深宫里的帝王才能左拥右抱,寻常人家恐怕连单纯地守着都做不到。 更别说,去伺候人了,天底下哪里有奴才比主子还漂亮的事儿呢? 如果蛟龙没有寄居到这具身子的话,好容易熬过三年前第一道死劫的原主,将会被一顶小轿子抬到皇宫内院顺势被分到皇后的坤宁宫,……然后被皇后一鞭子一鞭子活活打死,成功成为帝后争吵决裂的导火索。 反倒是董鄂一族靠着另外一个女儿名传千古,父凭女贵,封官加爵,光耀门楣。 百年过后,尘归尘,土归土,谁又会记得董鄂一族还出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庶女呢? 其姿色之盛,董鄂妃难及也。 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女罢了,宫里贵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连族谱都上不得,甚至然连小姑娘的额娘都没了进族谱的资格。 第264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2) “行了,你也别气了,多说无益,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倒不妨多想想日后该如何谋划!” 老夫人连看都没看爱新觉罗氏一眼,神色淡淡,待到坐稳后,顺势握住伊哈娜娇嫩的手让人坐在自己身侧的梨花软椅上。 伊哈娜抿抿唇,没有推脱,露出一抹乖巧又羞涩的笑,漂亮的不成样子,依言亲密密挨着祖母坐下。 两个人的动作无比自然,谁都没有想起来理会身后落了半个身子的董鄂·云珠。 爱新觉罗氏再次把手里的帕子扭成麻花,心疼地上前几步拉住满脸委屈的云珠,脸上的表情连装都不想装,让丫鬟额外搬过来个软椅伺候着坐下,心里对这眼瞎的老太婆和狐狸变作的小妖精更恨了几分。 这老夫人愈发糊涂,自个儿的嫡亲孙女不疼,偏要疼宠一个低贱庶女,也不知道伊哈娜到底给他们灌了些什么迷魂汤,竟让他们眼盲心瞎到如此地步。 果然是随了她早死的那个娘,都是下贱胚子,这样的人记到自己膝下她都怕脏了她的地儿。 爱新觉罗氏绛色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衬得整个人愈发凌厉,心里却对自己戳破伊哈娜庶女身份一事愈发理直气壮。 这贱丫头再养下去可还了得?如今就敢仗着老爷和老夫人的宠爱给云珠冷眼,日后可不得翻了天去?! 这么想着,爱新觉罗氏朝老夫人福了福身,接话道: “老夫人说的这话可不错,各人有各命,既然大选不成好歹还有个小选,进去做伺候贵人的婢女也不算太过委屈。” 爱新觉罗氏说着又瞥了伊哈娜一眼,上挑的凤眼眉梢似笑非笑,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满心满眼的幸灾乐祸: “老爷再花点银子打点打点,说不得还能有福气去伺候皇上呢,这不枉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容貌和身段——” 这话从一个当家主母嘴里说出来已经算是露骨了,就差指着伊哈娜的鼻子骂她是和她娘一样爬床邀宠的妓子了。 更何况,皇城里谁不知道,上一个敢爬床邀宠的宫女还没等到天亮,就被皇后娘娘亲自上手打死了,罪名好像是魅惑君上。 就算皇上再如何不满,也耐不住太后娘娘在后面撑腰。 爱新觉罗氏这话不是明摆着咒伊哈娜去死吗?董鄂·鄂硕一张老脸涨成酱红色,青青白白的好不难看。 伊哈娜仍旧乖巧地靠在祖母跟前,撇撇嘴,做足了委屈的模样,然后清晰地察觉老夫人握住扶手的力道陡然增大,连呼吸都急促了一瞬,显然被气得不轻。 毕竟伊哈娜可是一直养在老夫人跟前的,所谓养不教父之过,爱新觉罗氏质疑她的教养,可不就是在质疑老夫人嘛。 这爱新觉罗氏的一张嘴可真厉害,一下子就得罪了三个人——自诩深情的阿玛,好面子的祖母,以及伊哈娜本人。 其实,伊哈娜倒是压根不在意对方的言语攻击。 毕竟如果她的丈夫左拥右抱生了庶女不说,还为了一个庶女把自己捧着手心娇养的嫡女晾在一边,她估计能做的更狠,别说只是口头上拌两句嘴。 所以自从三年前小姑娘一场高热香消玉殒之后,秉持着因果轮回的金科玉律,寄居的蛟龙就对爱新觉罗氏母女相当宽容,一直秉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良好原则。 就连这次因为嫡母搅局,害得她庶女身份没捂住,从未来的主子娘娘变成伺候主子娘娘的丫鬟,伊哈娜也没放在心上,只不过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毕竟她已经对薅龙气这件事熟练至极,至于身份什么的,只不过是锦上添花。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庶女的消息传出后,伊哈娜透过昆仑镜发现原本连在爱新觉罗氏母女身上赤红的因果线“啪”得断了。 原来,小选进宫正是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董鄂·伊哈娜的第二个死劫,躲不掉,避不过。 的确,伊哈娜身为庶女的待遇非但没有比嫡出的低,甚至还有和爱新觉罗氏娇宠的嫡女董鄂·云珠平分秋色的架势。 养在老夫人膝下,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不归正院福晋管,据说连身边教养的嬷嬷也是宫中伺候过先帝宠妃的贴身宫人。 其实要说董鄂·鄂硕和老夫人有多么喜欢伊哈娜那也不见得,不过是看中了她这张脸的价值。 要不然怎么解释,原主三岁之前在偏院自生自灭,直到三岁误打误撞在老夫人生辰宴上露了脸,这才被当成奇货,娇滴滴养在老夫人身边? 原主一张艳压群芳的脸蛋,偏生长了一副柔软的心肠,自从三年前大病一场更是添了几分柔弱,竟是比先前还要美上几分,只可惜身子骨却不比从前。 这样的美人也就只有深宫里的帝王才能左拥右抱,寻常人家恐怕连单纯地守着都做不到。 更别说,去伺候人了,天底下哪里有奴才比主子还漂亮的事儿呢? 如果蛟龙没有寄居到这具身子的话,好容易熬过三年前第一道死劫的原主,将会被一顶小轿子抬到皇宫内院顺势被分到皇后的坤宁宫,……然后被皇后一鞭子一鞭子活活打死,成功成为帝后争吵决裂的导火索。 反倒是董鄂一族靠着另外一个女儿名传千古,父凭女贵,封官加爵,光耀门楣。 百年过后,尘归尘,土归土,谁又会记得董鄂一族还出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庶女呢? 其姿色之盛,董鄂妃难及也。 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女罢了,宫里贵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连族谱都上不得,甚至然连小姑娘的额娘都没了进族谱的资格。 第265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3) 眼看着府里的几个话事人都没个好脸色,爱新觉罗氏心中暗爽,却犹觉得不够。 似乎要一口气把肚子里积攒的郁气全部发泄出去,爱新觉罗氏无视云珠劝阻的动作,继续拱火道: “哎呦,我这个做嫡额娘的也是瞎操心,指不定咱们伊哈娜就是运道好能盛了宠怀了龙子,可这病恹恹的身子骨,万一啧啧啧……” 爱新觉罗氏赤裸裸地目光在伊哈娜单薄的身子骨和苍白的唇峰上扫了几圈,显得意味深长。 伊哈娜附身的日子不长,这具身子的长相虽然能看出未来几分艳丽的颜色来,可如今还是精致的一团,精致的猫眼乌溜溜,黑是黑白是白,透着一股清纯的稚气。 尤其是之前大病一场,让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更添了几分西子捧心的柔弱,乌溜溜的杏眼怯生生地抬眼看人,每每能把爱新觉罗氏气个半死。 伊哈娜占了这具壳子之后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对扮演柔弱怯懦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乐此不疲。 如今被人指着鼻子咒骂早死,伊哈娜自然委屈地抽动鼻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努力眨巴着不落下来,嫩生生的手指头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绞得通红。 就算是阿猫阿狗养了十几年也该有些情意,老太太心一下子软了,嘴角耷拉下来,这爱新觉罗氏愈发不像话。 “行了,爱新觉罗氏说的也是不错,既然伊哈娜身子不好,不若换个身子骨好的进宫博个前程。” 老太太拄着拐杖在地上狠狠敲了两敲,一开口就是不容置疑的味道,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换个身子骨好的?这小选名单可都递上去了—— 爱新觉罗氏警惕地抬起眼,对上老太太冷冷淡淡的眸光又飞快移开,心中腹诽这个老东西又想耍什么花招,面儿上却换了一张嘴脸: “这小选的名额可都递上去了,就算老爷要改可也不容易。再者说了,这会子又去哪儿找个身子骨好的进宫?额娘莫不是有章程?” 语气小心翼翼,不乏几分试探。 老太太压根就没理睬爱新觉罗氏的试探,别看她如今一副再通情达理不过的模样,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咒骂她这个不放权的老不死的。 只冷哼一声,老神在在地看向杵在一旁的董鄂·鄂硕,开口道: “伊哈娜不行,不还有云珠吗?都是董鄂家的女儿,况且云珠还年长两岁,年岁正好,反倒是伊哈娜进了宫还要白白磋磨时光。” 董鄂·鄂硕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可行性,不过长年累月对额娘的敬重让他开始下意识地琢磨着这里面操作的可行性。 所以,等爱新觉罗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对上自家老爷若有所思的目光,当即脸色惨白,几乎带着颤音喊道: “怎么能这样,我不同意!伊哈娜一个庶女怎么能和我的云珠相比?!” 说着上前两步死死拽住董鄂·鄂硕的胳膊,声音里都带出几丝哭腔: “老爷,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云珠身子自小就弱,又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嫡女,你怎么能忍心让她进宫做伺候人的活计?你让外人怎么看咱们董鄂府?” 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这么狠心,哪怕是弃了云珠这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嫡女也要保下伊哈娜这个小贱人……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逞一时之快了,反正进了宫自有她好受的。 爱新觉罗氏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悔恨与懊丧。 说到这儿,一旁面色同样惨白一片的董鄂·云珠也不敢置信地看向阿玛和祖母,低垂着脑袋要哭不哭,语带哽咽,哀哀切切地唤道: “阿玛,阿玛……” 一声比一声哀戚,企图唤醒董鄂·鄂硕的慈父之心。 “云珠和伊哈娜都是咱们董鄂府的女儿,本该姐妹情深互相扶持,我本想先让云珠大选进宫,别误了花期,伊哈娜年岁小迟些日子再进宫,两不耽搁。” 老太太说的语重心长,接着话锋一转补充道:“不过如今这点波折也不算什么,就算不能一换一,一起小选进宫也好全了姐妹一场的佳话。” 爱新觉罗氏心中冷笑不已,阴阳怪气的轻哼了两声,面上不免露出几分愤慨。 老太太一张嘴说得比唱的好听,不过是个庶女,什么时候配和她的云珠互称姐妹? 再者说了,别以为她不知道族里的打算不就是想要她的云珠先进宫给伊哈娜铺路。 等那个小贱人长开了,花期正好再进宫白白摘果子,天底下哪里来得那么多的好事? 伊哈娜坐在一旁看着堂下混乱不堪的场面,隐晦地勾了勾唇角。 她是妖精,哪里不知道老夫人话里的几分真心? 如果说董鄂府上不显于人前的庶女小选进宫还称得上合理的话,那堂堂开国功臣膝下的嫡长女成了伺候人的包衣奴才,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今后,董鄂一族都在京都抬不起头来,老太太敢这么做族里第一个不同意! 没看见她那个便宜阿玛已经面露犹豫了吗?爱新觉罗氏和董鄂·云珠不过是关心则乱,反应过来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至于现在的焦灼愤恨,……又关她这个无辜又可怜的受害者什么事呢? 果然,僵持了没一盏茶的功夫,老太太就软了面容,妥协似的开口: “行,云珠也是我这把老骨头看着长大的,哪里又能舍得送进宫干伺候人的活计?只是可怜我的伊哈娜,进了宫连些傍身的体己也没有——”说着,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 伊哈娜也配合地低下头,做出一副“我好难过好可怜”的模样,仍旧懂事又汝慕地看向董鄂·鄂硕这个便宜阿玛: “没关系,就算没什么东西傍身,我也会为家族谋划,只是要在宫里多走些弯路受些磋磨……” 行了,这话一出,爱新觉罗氏哪里还有什么话可说。 虽然她恨不得伊哈娜最好在宫里消香玉殒,半点不想分薄手里的东西,可到底也不敢再多说,只强笑着答应。 就当是散财消灾,喂了狗了,不过些俗物罢了。 当然,等到回过神来发现老太太的虚张声势懊悔不已,又是后话了。 小选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董鄂府又重新热闹起来。 第265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3) 眼看着府里的几个话事人都没个好脸色,爱新觉罗氏心中暗爽,却犹觉得不够。 似乎要一口气把肚子里积攒的郁气全部发泄出去,爱新觉罗氏无视云珠劝阻的动作,继续拱火道: “哎呦,我这个做嫡额娘的也是瞎操心,指不定咱们伊哈娜就是运道好能盛了宠怀了龙子,可这病恹恹的身子骨,万一啧啧啧……” 爱新觉罗氏赤裸裸地目光在伊哈娜单薄的身子骨和苍白的唇峰上扫了几圈,显得意味深长。 伊哈娜附身的日子不长,这具身子的长相虽然能看出未来几分艳丽的颜色来,可如今还是精致的一团,精致的猫眼乌溜溜,黑是黑白是白,透着一股清纯的稚气。 尤其是之前大病一场,让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更添了几分西子捧心的柔弱,乌溜溜的杏眼怯生生地抬眼看人,每每能把爱新觉罗氏气个半死。 伊哈娜占了这具壳子之后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对扮演柔弱怯懦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乐此不疲。 如今被人指着鼻子咒骂早死,伊哈娜自然委屈地抽动鼻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努力眨巴着不落下来,嫩生生的手指头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绞得通红。 就算是阿猫阿狗养了十几年也该有些情意,老太太心一下子软了,嘴角耷拉下来,这爱新觉罗氏愈发不像话。 “行了,爱新觉罗氏说的也是不错,既然伊哈娜身子不好,不若换个身子骨好的进宫博个前程。” 老太太拄着拐杖在地上狠狠敲了两敲,一开口就是不容置疑的味道,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换个身子骨好的?这小选名单可都递上去了—— 爱新觉罗氏警惕地抬起眼,对上老太太冷冷淡淡的眸光又飞快移开,心中腹诽这个老东西又想耍什么花招,面儿上却换了一张嘴脸: “这小选的名额可都递上去了,就算老爷要改可也不容易。再者说了,这会子又去哪儿找个身子骨好的进宫?额娘莫不是有章程?” 语气小心翼翼,不乏几分试探。 老太太压根就没理睬爱新觉罗氏的试探,别看她如今一副再通情达理不过的模样,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咒骂她这个不放权的老不死的。 只冷哼一声,老神在在地看向杵在一旁的董鄂·鄂硕,开口道: “伊哈娜不行,不还有云珠吗?都是董鄂家的女儿,况且云珠还年长两岁,年岁正好,反倒是伊哈娜进了宫还要白白磋磨时光。” 董鄂·鄂硕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可行性,不过长年累月对额娘的敬重让他开始下意识地琢磨着这里面操作的可行性。 所以,等爱新觉罗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对上自家老爷若有所思的目光,当即脸色惨白,几乎带着颤音喊道: “怎么能这样,我不同意!伊哈娜一个庶女怎么能和我的云珠相比?!” 说着上前两步死死拽住董鄂·鄂硕的胳膊,声音里都带出几丝哭腔: “老爷,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云珠身子自小就弱,又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嫡女,你怎么能忍心让她进宫做伺候人的活计?你让外人怎么看咱们董鄂府?” 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这么狠心,哪怕是弃了云珠这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嫡女也要保下伊哈娜这个小贱人……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逞一时之快了,反正进了宫自有她好受的。 爱新觉罗氏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悔恨与懊丧。 说到这儿,一旁面色同样惨白一片的董鄂·云珠也不敢置信地看向阿玛和祖母,低垂着脑袋要哭不哭,语带哽咽,哀哀切切地唤道: “阿玛,阿玛……” 一声比一声哀戚,企图唤醒董鄂·鄂硕的慈父之心。 “云珠和伊哈娜都是咱们董鄂府的女儿,本该姐妹情深互相扶持,我本想先让云珠大选进宫,别误了花期,伊哈娜年岁小迟些日子再进宫,两不耽搁。” 老太太说的语重心长,接着话锋一转补充道:“不过如今这点波折也不算什么,就算不能一换一,一起小选进宫也好全了姐妹一场的佳话。” 爱新觉罗氏心中冷笑不已,阴阳怪气的轻哼了两声,面上不免露出几分愤慨。 老太太一张嘴说得比唱的好听,不过是个庶女,什么时候配和她的云珠互称姐妹? 再者说了,别以为她不知道族里的打算不就是想要她的云珠先进宫给伊哈娜铺路。 等那个小贱人长开了,花期正好再进宫白白摘果子,天底下哪里来得那么多的好事? 伊哈娜坐在一旁看着堂下混乱不堪的场面,隐晦地勾了勾唇角。 她是妖精,哪里不知道老夫人话里的几分真心? 如果说董鄂府上不显于人前的庶女小选进宫还称得上合理的话,那堂堂开国功臣膝下的嫡长女成了伺候人的包衣奴才,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今后,董鄂一族都在京都抬不起头来,老太太敢这么做族里第一个不同意! 没看见她那个便宜阿玛已经面露犹豫了吗?爱新觉罗氏和董鄂·云珠不过是关心则乱,反应过来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至于现在的焦灼愤恨,……又关她这个无辜又可怜的受害者什么事呢? 果然,僵持了没一盏茶的功夫,老太太就软了面容,妥协似的开口: “行,云珠也是我这把老骨头看着长大的,哪里又能舍得送进宫干伺候人的活计?只是可怜我的伊哈娜,进了宫连些傍身的体己也没有——”说着,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 伊哈娜也配合地低下头,做出一副“我好难过好可怜”的模样,仍旧懂事又汝慕地看向董鄂·鄂硕这个便宜阿玛: “没关系,就算没什么东西傍身,我也会为家族谋划,只是要在宫里多走些弯路受些磋磨……” 行了,这话一出,爱新觉罗氏哪里还有什么话可说。 虽然她恨不得伊哈娜最好在宫里消香玉殒,半点不想分薄手里的东西,可到底也不敢再多说,只强笑着答应。 就当是散财消灾,喂了狗了,不过些俗物罢了。 当然,等到回过神来发现老太太的虚张声势懊悔不已,又是后话了。 小选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董鄂府又重新热闹起来。 第266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4) 为了伊哈娜进宫,董鄂府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 尤其是董鄂·鄂硕白天见不到人不说,晚上还宿在那爬床贱婢的房里。 爱新觉罗氏虽然满心不甘愿,有心做些什么,甚至想要给伊哈娜使些绊子最好分到坤宁宫去。 可出嫁从夫,哪怕她贵为爱新觉罗氏,到底怕又惹了老爷的不快。 有阳奉阴违的前例在先,伊哈娜进宫的一应事全程由老太太一手操办,用不到她这位当家主母。 爱新觉罗氏索性眼不见为净,闭门谢客,只是苦了每日去正院请安的董鄂·云珠。 “额娘的云珠,你可一定要争气,万万不能让伊哈娜那个贱人生的女儿踩到咱们正院的头上去。” 爱新觉罗氏再次握着董鄂·云珠的手,每日不落的教诲。 实在也不能怪她咽不下这口气,只要一想起自己损失的两成嫁妆就疼的抓心挠肺。 董鄂·云珠毫不怀疑,若是罪魁祸首就在跟前,自家额娘准能扑上去抓花对方的脸。 “额娘,慎言!” 董鄂·云珠匆匆瞥了一眼关得紧紧的院门,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额娘这次已经惹得阿玛祖母十分不快,连族长那里也有几分微词。 十几年资源倾斜养出来的攀高枝的格格,哪怕不是嫡出,也不是舍来做丫鬟的。 若不是看在几个兄弟已经长成恐生了嫌隙,此事恐怕也不能善了。 只可惜董鄂·云珠七窍玲珑,看的通透,爱新觉罗氏三言两语却没放在心上。 “就算老太太再厉害,还能把手伸到我这儿正院不成?我这儿又不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都是伊哈娜那个小贱人,我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爱新觉罗氏匆匆摆手,不以为意。 董鄂·云珠嘴唇嗫嚅了一瞬,有心说什么,可对上爱新觉罗氏那双充满戾气又藏不住多少心事的眼睛,到底没有开口。 其实不怪爱新觉罗氏心疼,连董鄂·云珠这么拿孤高自傲标榜自己的人,一想起额娘嫁妆里拳头大的东海明珠,江南的良田水宅,还有一叠叠的银票,也不免对偏心眼的祖母和阿玛生了几分不满。 就算额娘用计把伊哈娜的名字从大选名单上撸下来又如何? 一个连庶女都算不上的低贱身份,有何资格去伺候真龙天子?进了宫,也不过是香消玉殒的命。 毕竟梦里可没有说宫里还有第二个董鄂氏娘娘。 只可惜额娘的手段太过不小心,借刀杀人不是更好?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自从伊哈娜庶女的名声传出去,明明大选的资格没了却要小选进宫以后,董鄂·云珠就来来回回一直重复做一个梦。 梦里的她喝着苦漆漆的药,衣着华贵,身边还有一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只一身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缎子昭示着他身份不凡。 这代表了什么?! 董鄂·云珠接连从睡梦中惊醒,怔愣过后就是抑制不住地狂喜,一颗心激动地要跳出嗓子眼。 哈哈哈,梦里的丫鬟一口一个娘娘,原来她才是那个被皇上捧在心尖尖上的女人,而不是伊哈娜那个侍妾生的货色。 只可惜,梦里朦朦胧胧,不论她如何努力睁大眼睛都看不清男子的容貌,不过没关系,她只要静静地等着八旗大选就好了。 这样想着,董鄂·云珠就更不把伊哈娜放在心上了。 一个即将成为奴才的庶妹,等她进宫做了娘娘,一定要阿玛把伊哈娜娘俩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才好。 免了传出去,堕了董鄂氏的威名。 董鄂·云珠清秀的面容透着一股温婉的书卷气,只不过眉宇间的一抹傲气破坏了浑身通透的气质,点头对自家额娘的安慰道: “额娘所言云珠记下了,至于伊哈娜……额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爱新觉罗氏满意地看着面前无一处不温婉不娇媚的女儿,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又飞快聚拢: “你的琴棋书画练的如何?可别落下了洋人的什么画法,据说皇上最近爱上和一个西洋画师学画。” 说到这,爱新觉罗氏眉心的褶皱更深了些。 她虽然不赞同云珠和那群古怪的绿毛人接触,但为了大选,这些规矩也不是不能破例。 董鄂·云珠扬了扬下巴,颇为骄矜地点点头: “额娘所言极是,不过师傅说,女儿已经可以出师了。”毫不夸张的说,若是论起汉学渊源,恐怕全京城的贵女加在一块也没她的底蕴。 那群蒙古来的女人粗鄙不堪不说,连汉话都说不明白,怪不到进宫月余连侍寝的机会也没有。 虽然董鄂·云珠也并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如此钟爱汉人酸儒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但这并不妨碍她靠着汉女的才情和气度,在一群粗鲁的蒙古女人满洲格格里面脱颖而出。 爱新觉罗氏满意地看着眼前一身江南水乡书卷气质气质的女儿,暗自点了点头。 只要皇帝喜欢,也不枉她未雨绸缪了十几年。 说起来,如今满清刚刚入关,满族的姑奶奶还没适应从马背上下来的闲适日子,性子烈,整日喜欢的无外乎是打马狩猎互相扯扯头花。 满清的大老爷多受不住满族贵女冷硬的脾气,反倒是对温婉似水柔情蜜意的汉人女子情有独钟,私底下总会养几个侍妾。 伊哈娜的生母便是如此而来。 身为董鄂·鄂硕的嫡长女,爱新觉罗氏寄予厚望的女儿,董鄂·云珠怎么说也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功勋贵族做嫡福晋? 男人不说对她死心塌地,但安安稳稳总会是不难的。 但对于野心勃勃的爱新觉罗氏,和被教养的同样孤高骄矜的董鄂·云珠来说,想要屈居人下? 门儿都没有! 打一开始,她就奔着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位置去的。 要知道,当今圣上痴迷汉学,却举步维艰。 后宫里全是些脸蛋比胭脂还红,粗鄙到言语不通的蒙古妃嫔,零星几个满族贵女不过庶妃的位分,哪个能比得上她? 像是皇上那种温润如玉的俊公子,又怎么可能会甘心被牛嚼牡丹呢? 董鄂·云珠理了理耳边细碎的鬓发,真心觉得如今的形势就非常好——宫里没有受宠的妃子,她也刚到正好的花期。 第266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4) 为了伊哈娜进宫,董鄂府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 尤其是董鄂·鄂硕白天见不到人不说,晚上还宿在那爬床贱婢的房里。 爱新觉罗氏虽然满心不甘愿,有心做些什么,甚至想要给伊哈娜使些绊子最好分到坤宁宫去。 可出嫁从夫,哪怕她贵为爱新觉罗氏,到底怕又惹了老爷的不快。 有阳奉阴违的前例在先,伊哈娜进宫的一应事全程由老太太一手操办,用不到她这位当家主母。 爱新觉罗氏索性眼不见为净,闭门谢客,只是苦了每日去正院请安的董鄂·云珠。 “额娘的云珠,你可一定要争气,万万不能让伊哈娜那个贱人生的女儿踩到咱们正院的头上去。” 爱新觉罗氏再次握着董鄂·云珠的手,每日不落的教诲。 实在也不能怪她咽不下这口气,只要一想起自己损失的两成嫁妆就疼的抓心挠肺。 董鄂·云珠毫不怀疑,若是罪魁祸首就在跟前,自家额娘准能扑上去抓花对方的脸。 “额娘,慎言!” 董鄂·云珠匆匆瞥了一眼关得紧紧的院门,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额娘这次已经惹得阿玛祖母十分不快,连族长那里也有几分微词。 十几年资源倾斜养出来的攀高枝的格格,哪怕不是嫡出,也不是舍来做丫鬟的。 若不是看在几个兄弟已经长成恐生了嫌隙,此事恐怕也不能善了。 只可惜董鄂·云珠七窍玲珑,看的通透,爱新觉罗氏三言两语却没放在心上。 “就算老太太再厉害,还能把手伸到我这儿正院不成?我这儿又不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都是伊哈娜那个小贱人,我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爱新觉罗氏匆匆摆手,不以为意。 董鄂·云珠嘴唇嗫嚅了一瞬,有心说什么,可对上爱新觉罗氏那双充满戾气又藏不住多少心事的眼睛,到底没有开口。 其实不怪爱新觉罗氏心疼,连董鄂·云珠这么拿孤高自傲标榜自己的人,一想起额娘嫁妆里拳头大的东海明珠,江南的良田水宅,还有一叠叠的银票,也不免对偏心眼的祖母和阿玛生了几分不满。 就算额娘用计把伊哈娜的名字从大选名单上撸下来又如何? 一个连庶女都算不上的低贱身份,有何资格去伺候真龙天子?进了宫,也不过是香消玉殒的命。 毕竟梦里可没有说宫里还有第二个董鄂氏娘娘。 只可惜额娘的手段太过不小心,借刀杀人不是更好?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自从伊哈娜庶女的名声传出去,明明大选的资格没了却要小选进宫以后,董鄂·云珠就来来回回一直重复做一个梦。 梦里的她喝着苦漆漆的药,衣着华贵,身边还有一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只一身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缎子昭示着他身份不凡。 这代表了什么?! 董鄂·云珠接连从睡梦中惊醒,怔愣过后就是抑制不住地狂喜,一颗心激动地要跳出嗓子眼。 哈哈哈,梦里的丫鬟一口一个娘娘,原来她才是那个被皇上捧在心尖尖上的女人,而不是伊哈娜那个侍妾生的货色。 只可惜,梦里朦朦胧胧,不论她如何努力睁大眼睛都看不清男子的容貌,不过没关系,她只要静静地等着八旗大选就好了。 这样想着,董鄂·云珠就更不把伊哈娜放在心上了。 一个即将成为奴才的庶妹,等她进宫做了娘娘,一定要阿玛把伊哈娜娘俩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才好。 免了传出去,堕了董鄂氏的威名。 董鄂·云珠清秀的面容透着一股温婉的书卷气,只不过眉宇间的一抹傲气破坏了浑身通透的气质,点头对自家额娘的安慰道: “额娘所言云珠记下了,至于伊哈娜……额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爱新觉罗氏满意地看着面前无一处不温婉不娇媚的女儿,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又飞快聚拢: “你的琴棋书画练的如何?可别落下了洋人的什么画法,据说皇上最近爱上和一个西洋画师学画。” 说到这,爱新觉罗氏眉心的褶皱更深了些。 她虽然不赞同云珠和那群古怪的绿毛人接触,但为了大选,这些规矩也不是不能破例。 董鄂·云珠扬了扬下巴,颇为骄矜地点点头: “额娘所言极是,不过师傅说,女儿已经可以出师了。”毫不夸张的说,若是论起汉学渊源,恐怕全京城的贵女加在一块也没她的底蕴。 那群蒙古来的女人粗鄙不堪不说,连汉话都说不明白,怪不到进宫月余连侍寝的机会也没有。 虽然董鄂·云珠也并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如此钟爱汉人酸儒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但这并不妨碍她靠着汉女的才情和气度,在一群粗鲁的蒙古女人满洲格格里面脱颖而出。 爱新觉罗氏满意地看着眼前一身江南水乡书卷气质气质的女儿,暗自点了点头。 只要皇帝喜欢,也不枉她未雨绸缪了十几年。 说起来,如今满清刚刚入关,满族的姑奶奶还没适应从马背上下来的闲适日子,性子烈,整日喜欢的无外乎是打马狩猎互相扯扯头花。 满清的大老爷多受不住满族贵女冷硬的脾气,反倒是对温婉似水柔情蜜意的汉人女子情有独钟,私底下总会养几个侍妾。 伊哈娜的生母便是如此而来。 身为董鄂·鄂硕的嫡长女,爱新觉罗氏寄予厚望的女儿,董鄂·云珠怎么说也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功勋贵族做嫡福晋? 男人不说对她死心塌地,但安安稳稳总会是不难的。 但对于野心勃勃的爱新觉罗氏,和被教养的同样孤高骄矜的董鄂·云珠来说,想要屈居人下? 门儿都没有! 打一开始,她就奔着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位置去的。 要知道,当今圣上痴迷汉学,却举步维艰。 后宫里全是些脸蛋比胭脂还红,粗鄙到言语不通的蒙古妃嫔,零星几个满族贵女不过庶妃的位分,哪个能比得上她? 像是皇上那种温润如玉的俊公子,又怎么可能会甘心被牛嚼牡丹呢? 董鄂·云珠理了理耳边细碎的鬓发,真心觉得如今的形势就非常好——宫里没有受宠的妃子,她也刚到正好的花期。 第267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5) 与八旗选秀不一样,内务府操持的小选一年一次,想要鲤鱼跃龙门的不少,可真正能分到妃嫔跟前伺候的包衣使女那是少之又少,更遑论是分到皇上的乾清宫。 所以,按照原来的轨迹,原主在内务府的一顿操作下,七拐八拐居然被送进了皇后的坤宁宫,背后之人估计也没少出力。 皇后出身蒙古,本来就看不上走一步扭三步的关中女子,又加上顺治和太后母子不合,和皇后夫妻不合,坤宁宫每天都在上演全武行。 然后,原主意料之中就因为一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沦为宫斗的牺牲品了嘛,这里面说不准被谁插了一脚,反正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不过,如今她仍旧按照命运的轨迹进宫小选,可董鄂一族却没有如爱新觉罗氏料想的那样放弃,反而依然把一半筹码压在伊哈娜身上。 老太太和董鄂老爷更是把能用的力气全出了,靠着七拐八拐弯弯绕绕的关系终于把伊哈娜送进了皇上的乾清宫——做一个奉茶宫女。 当然这自然是瞒着爱新觉罗氏这个当家主母的,要不然谁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拖董鄂氏一族后腿的事来。 只是…… 这茶该怎么泡来着? 伊哈娜蹲在乾清宫偏殿的茶水间,对着面前的杯杯盏盏陷入沉思,乌亮亮的猫眼眯起透出几分娇憨的茫然。 这上好的龙井该放多少合适?泡茶用什么手法合适来着?嗯,皇上一个满人应该大概可能品不出这清茗的好坏……? 于是,等着吴良辅从这届宫女奇高的颜值中回过神来,就瞧着面前嫩生生的小宫女提着滚烫的沸水正准备直直地往茶壶里倒。 如此牛嚼牡丹的一幕,成功地让养气功夫良好的吴公公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吴良辅的眉头一蹙,惯有威严的眉毛向下一瞥,就准备好好去责问责问内务府今年都选了些什么人进来? 连茶都不会沏,内务府怎么胆敢把人给分到乾清宫给皇上奉茶?也不怕掉了脑袋。 吴良辅看了看茶壶里即将要满的溢出来的茶壶,又看了看小宫女即便没长开也美得美目盼兮娇憨空灵的脸蛋,到嘴的训诫噎了噎,变成微不可察地吸气。 唉,现在还没长开就美得让人垂涎,这要是再养几年可还了得? 这般美人也只有送进乾清宫来一条路,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谁又有资格享受这等美人恩? 也不知道董鄂·鄂硕怎么想的,这般美人不趁着大选花期正好送进宫,偏生要从伺候人的宫女做起,真是糊涂啊—— 内务府的李公公这次倒是个机灵的,不过太后和皇后那边…… 想起帝后的二三事,吴良辅眼眸一暗,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帮着皇上瞒着太后娘娘好把这小宫女留住。 至于皇上会不会不喜欢这董鄂氏的小宫女,吴良辅压根没有考虑过这一可能,就连他这样没了根的人都看了愣神,更遑论龙精虎猛的皇上。 至于奉茶宫女不会奉茶的“小事”,不足为奇,毕竟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伺候人的奴才。 想着面前人未来会有的大造化,吴良辅耷拉下去的嘴角微微上扬,少不得结个善缘,声音也难得透出几分温和: “日后你就是乾清宫的奉茶宫女,伊哈娜格格可要省的,万岁爷的话才是咱们这些奴才的圣旨,宫里自然要以皇上的意念为先。” 伊哈娜黑白分明的猫瞳眨了眨,仿佛没有听出总管公公话里的深意,乖巧地颔首点头。 吴良辅对伊哈娜的识相很是满意,又多费口舌提点了几句,这才迈出了茶水间准备安排太监宫女的一应事宜。 尤其是这伊哈娜,也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在皇上跟前露露脸了。 被留在原地继续面对茶叶发呆的伊哈娜:…… 此时被人惦记的顺治正冷着一张脸坐在慈宁宫,看也不看旁边新婚三月本该琴瑟和鸣的皇后孟古青,对太后不悦的脸色更是视而不见。 气氛一阵沉闷。 “皇上,你表妹孟古青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满蒙联姻又是大清入关的国策,你这个做皇帝的不是崇尚汉学吗?就算依着汉人的规矩,也该有个嫡子。” 孝庄太后不想惹得皇上不快,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皇上总归要有一个属于科尔沁血脉的皇子。 她知道皇上不喜欢孟古青,也知道这个侄女被哥哥宠坏了,脾气秉性和皇上喜欢的汉人女子大相径庭,可又能如何?皇后的人选总不能说换人就换人? 想必孟古青有了皇子,性子也就能缓和几分。 顺治丝毫没有体会到孝庄太后的良苦用心,刚刚在乾清宫处理完一顿不太熟悉的政事,打定主意要今晚熬夜恶补落下的课业,结果就接到慈宁宫用膳的邀请。 如今多尔衮这个把控朝政的摄政王刚刚薨逝没多久,被架空的顺治迫切想要积攒实力,如此一来就免不了向在深宫中浸淫多年太后取经。 因此,哪怕顺治一点儿也不愿意去见慈宁宫的皇额娘,以及一定会在慈宁宫偶遇的皇后,也不得不捏着鼻子隐忍……然后直到忍无可忍。 果不其然,顺治进了慈宁宫,屁股还没坐热,孟古青就拖着一根比鲜血还要艳的鞭子姗姗来迟。 之后的事顺理成章,不过是又一顿食不下咽的午膳罢了。 “瞧皇额娘这话说的,儿臣可膝下可不缺儿子,也没有和皇后生孩子的想法。若是皇额娘想要抱孙子,朕明日就让董鄂氏带着福全来看您。”福全生母董鄂氏,刚过满月礼。 顺治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若是他这位好额娘真想颐养天年教养儿孙,他这个皇帝就不会做得这么憋屈了。 现在多尔衮去世他亲政,开始处理朝政才发现力不从心,只识满文不识汉字学业荒废的无力感让他这个皇帝成了龙椅上的笑话,没瞧着很多事情大臣们会去询问太后而不是他这个皇帝。 如此一来,太后和垂帘听政有什么区别? 如今皇额娘又想要培养科尔沁血脉的皇子,这天下到底是爱新觉罗氏的天下还是科尔沁的天下?! 于是,顺治不仅不答应,甚至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好整以暇地对吴良辅吩咐道: “行了,吴良辅,今晚记得给佟庶妃宣旨侍寝,朕今晚过去。” “福临,你别欺人太甚!” 吴良辅一个“嗻”字还没说完,孟古青就已经愤怒地拍案而起,殷红的鞭子在空中甩出破空的声响然后直直地指向皇上的鼻子。 一切发生在电石火花之间,太监宫娥呼啦啦跪倒一大片,两个尊贵的大人物动起手来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拉架。 “今天是十五,你不去我的坤宁宫居然要去找那个佟佳氏那个贱婢!明明我才是大清的皇后,要是在我们科尔沁,佟佳氏这样以下犯上的妾室早就被拖出去五马分尸了………” “所以这是大清,不是你们科尔沁!朕才是大清的皇帝!” 顺治听到孟古青嚣张跋扈的声音就感到阵阵厌烦,脸色阴沉下来,手边上好的青花瓷杯被摔得粉碎,声音里都是隐忍的怒气。 “孟古青,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嚣张跋扈,草菅人命,嫉妒成性,哪里有大清国母的样子?!皇后这个位子要是你坐不了,干脆换个人来坐!”这话是试探,也是肺腑之言。 孝庄太后面无表情地对上这个已经长成的儿子,目光中难掩失望。 皇上他难道不知道如今的大清离不开蒙古的扶持吗?皇位还没坐稳就想着大刀阔斧,终究还是年轻……… 幸亏顺治不知道自己的皇额娘在想什么,否则一定会被气的七窍生烟。 大清与蒙古向来是最亲密的盟友,可什么时候蒙古成了科尔沁自己的一言堂了? 科尔沁仰仗着大清占据了最肥沃的土地最肥美的草原最健壮的羊群,后宫里的女人一半冠着科尔沁的姓氏。 若是有一天他把扶持联姻的对象换成其他部族,也许反倒和蒙古的关系会变得更加紧密。 第267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5) 与八旗选秀不一样,内务府操持的小选一年一次,想要鲤鱼跃龙门的不少,可真正能分到妃嫔跟前伺候的包衣使女那是少之又少,更遑论是分到皇上的乾清宫。 所以,按照原来的轨迹,原主在内务府的一顿操作下,七拐八拐居然被送进了皇后的坤宁宫,背后之人估计也没少出力。 皇后出身蒙古,本来就看不上走一步扭三步的关中女子,又加上顺治和太后母子不合,和皇后夫妻不合,坤宁宫每天都在上演全武行。 然后,原主意料之中就因为一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沦为宫斗的牺牲品了嘛,这里面说不准被谁插了一脚,反正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不过,如今她仍旧按照命运的轨迹进宫小选,可董鄂一族却没有如爱新觉罗氏料想的那样放弃,反而依然把一半筹码压在伊哈娜身上。 老太太和董鄂老爷更是把能用的力气全出了,靠着七拐八拐弯弯绕绕的关系终于把伊哈娜送进了皇上的乾清宫——做一个奉茶宫女。 当然这自然是瞒着爱新觉罗氏这个当家主母的,要不然谁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拖董鄂氏一族后腿的事来。 只是…… 这茶该怎么泡来着? 伊哈娜蹲在乾清宫偏殿的茶水间,对着面前的杯杯盏盏陷入沉思,乌亮亮的猫眼眯起透出几分娇憨的茫然。 这上好的龙井该放多少合适?泡茶用什么手法合适来着?嗯,皇上一个满人应该大概可能品不出这清茗的好坏……? 于是,等着吴良辅从这届宫女奇高的颜值中回过神来,就瞧着面前嫩生生的小宫女提着滚烫的沸水正准备直直地往茶壶里倒。 如此牛嚼牡丹的一幕,成功地让养气功夫良好的吴公公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吴良辅的眉头一蹙,惯有威严的眉毛向下一瞥,就准备好好去责问责问内务府今年都选了些什么人进来? 连茶都不会沏,内务府怎么胆敢把人给分到乾清宫给皇上奉茶?也不怕掉了脑袋。 吴良辅看了看茶壶里即将要满的溢出来的茶壶,又看了看小宫女即便没长开也美得美目盼兮娇憨空灵的脸蛋,到嘴的训诫噎了噎,变成微不可察地吸气。 唉,现在还没长开就美得让人垂涎,这要是再养几年可还了得? 这般美人也只有送进乾清宫来一条路,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谁又有资格享受这等美人恩? 也不知道董鄂·鄂硕怎么想的,这般美人不趁着大选花期正好送进宫,偏生要从伺候人的宫女做起,真是糊涂啊—— 内务府的李公公这次倒是个机灵的,不过太后和皇后那边…… 想起帝后的二三事,吴良辅眼眸一暗,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帮着皇上瞒着太后娘娘好把这小宫女留住。 至于皇上会不会不喜欢这董鄂氏的小宫女,吴良辅压根没有考虑过这一可能,就连他这样没了根的人都看了愣神,更遑论龙精虎猛的皇上。 至于奉茶宫女不会奉茶的“小事”,不足为奇,毕竟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伺候人的奴才。 想着面前人未来会有的大造化,吴良辅耷拉下去的嘴角微微上扬,少不得结个善缘,声音也难得透出几分温和: “日后你就是乾清宫的奉茶宫女,伊哈娜格格可要省的,万岁爷的话才是咱们这些奴才的圣旨,宫里自然要以皇上的意念为先。” 伊哈娜黑白分明的猫瞳眨了眨,仿佛没有听出总管公公话里的深意,乖巧地颔首点头。 吴良辅对伊哈娜的识相很是满意,又多费口舌提点了几句,这才迈出了茶水间准备安排太监宫女的一应事宜。 尤其是这伊哈娜,也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在皇上跟前露露脸了。 被留在原地继续面对茶叶发呆的伊哈娜:…… 此时被人惦记的顺治正冷着一张脸坐在慈宁宫,看也不看旁边新婚三月本该琴瑟和鸣的皇后孟古青,对太后不悦的脸色更是视而不见。 气氛一阵沉闷。 “皇上,你表妹孟古青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满蒙联姻又是大清入关的国策,你这个做皇帝的不是崇尚汉学吗?就算依着汉人的规矩,也该有个嫡子。” 孝庄太后不想惹得皇上不快,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皇上总归要有一个属于科尔沁血脉的皇子。 她知道皇上不喜欢孟古青,也知道这个侄女被哥哥宠坏了,脾气秉性和皇上喜欢的汉人女子大相径庭,可又能如何?皇后的人选总不能说换人就换人? 想必孟古青有了皇子,性子也就能缓和几分。 顺治丝毫没有体会到孝庄太后的良苦用心,刚刚在乾清宫处理完一顿不太熟悉的政事,打定主意要今晚熬夜恶补落下的课业,结果就接到慈宁宫用膳的邀请。 如今多尔衮这个把控朝政的摄政王刚刚薨逝没多久,被架空的顺治迫切想要积攒实力,如此一来就免不了向在深宫中浸淫多年太后取经。 因此,哪怕顺治一点儿也不愿意去见慈宁宫的皇额娘,以及一定会在慈宁宫偶遇的皇后,也不得不捏着鼻子隐忍……然后直到忍无可忍。 果不其然,顺治进了慈宁宫,屁股还没坐热,孟古青就拖着一根比鲜血还要艳的鞭子姗姗来迟。 之后的事顺理成章,不过是又一顿食不下咽的午膳罢了。 “瞧皇额娘这话说的,儿臣可膝下可不缺儿子,也没有和皇后生孩子的想法。若是皇额娘想要抱孙子,朕明日就让董鄂氏带着福全来看您。”福全生母董鄂氏,刚过满月礼。 顺治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若是他这位好额娘真想颐养天年教养儿孙,他这个皇帝就不会做得这么憋屈了。 现在多尔衮去世他亲政,开始处理朝政才发现力不从心,只识满文不识汉字学业荒废的无力感让他这个皇帝成了龙椅上的笑话,没瞧着很多事情大臣们会去询问太后而不是他这个皇帝。 如此一来,太后和垂帘听政有什么区别? 如今皇额娘又想要培养科尔沁血脉的皇子,这天下到底是爱新觉罗氏的天下还是科尔沁的天下?! 于是,顺治不仅不答应,甚至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好整以暇地对吴良辅吩咐道: “行了,吴良辅,今晚记得给佟庶妃宣旨侍寝,朕今晚过去。” “福临,你别欺人太甚!” 吴良辅一个“嗻”字还没说完,孟古青就已经愤怒地拍案而起,殷红的鞭子在空中甩出破空的声响然后直直地指向皇上的鼻子。 一切发生在电石火花之间,太监宫娥呼啦啦跪倒一大片,两个尊贵的大人物动起手来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拉架。 “今天是十五,你不去我的坤宁宫居然要去找那个佟佳氏那个贱婢!明明我才是大清的皇后,要是在我们科尔沁,佟佳氏这样以下犯上的妾室早就被拖出去五马分尸了………” “所以这是大清,不是你们科尔沁!朕才是大清的皇帝!” 顺治听到孟古青嚣张跋扈的声音就感到阵阵厌烦,脸色阴沉下来,手边上好的青花瓷杯被摔得粉碎,声音里都是隐忍的怒气。 “孟古青,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嚣张跋扈,草菅人命,嫉妒成性,哪里有大清国母的样子?!皇后这个位子要是你坐不了,干脆换个人来坐!”这话是试探,也是肺腑之言。 孝庄太后面无表情地对上这个已经长成的儿子,目光中难掩失望。 皇上他难道不知道如今的大清离不开蒙古的扶持吗?皇位还没坐稳就想着大刀阔斧,终究还是年轻……… 幸亏顺治不知道自己的皇额娘在想什么,否则一定会被气的七窍生烟。 大清与蒙古向来是最亲密的盟友,可什么时候蒙古成了科尔沁自己的一言堂了? 科尔沁仰仗着大清占据了最肥沃的土地最肥美的草原最健壮的羊群,后宫里的女人一半冠着科尔沁的姓氏。 若是有一天他把扶持联姻的对象换成其他部族,也许反倒和蒙古的关系会变得更加紧密。 第268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6) “你以为我想要做这个皇后?福临,不过是为了一个满族贱婢你就敢对我如此大呼小叫,贱婢就是贱婢,我就算是打死她又能如何?” 孟古青气红了眼,丝毫想不起来阿布临走之前说的谨言慎行听姑姑的话诸如此类的谆谆教诲。 被冒犯的怒火让她左手猛得一用力,随着噼里啪啦一阵响声,上好的梨花木桌子被掀了个底朝天。 大殿内响起一道道微不可察的吸气声,飞溅的汤汁零星的溅落到帝王明黄色的朝服上,斑斑驳驳好不狼狈,成功让顺治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博尔济吉特·孟古青!你,放肆!满族大姓的贵女在你嘴里一口一个贱婢,是不是在你心里朕也是低贱的奴才,大清子民是不是也应该匍匐在科尔沁的脚下。” 顺治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眼看着帝后越吵越凶,不时传来打砸的声音,大有上演全武行的架势,整个宫里的下人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企图缩小存在感。 太后被惊得捂住胸口,对皇后是恨铁不成钢,当然对于福临这个皇帝儿子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宫里这么多女人,若是他老老实实将宠爱分薄一些给孟古青,和科尔沁结秦晋之好,哪里还会有如今这一幕?! 往日她虽然也知道福临和孟古青之间屡有龌龊,但从来没亲眼见过眼前混乱不堪的一幕,气得握住苏麻喇姑的手直呼家门不幸。 “吵吵闹闹,哪里还有皇帝皇后的样子?!你们这般模样还怎么给天下人做表率?成何体统!” 孝庄太后一巴掌狠狠拍在椅子上,对福临这个不识大体的儿子难掩失望: “哀家让你立孟古青为后,不是为你好吗?不是为了让你坐稳大清的江山?” “福临,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顺治心中同样不满。 他觉得自家额娘心里只有科尔沁,科尔沁的舅舅们才是额娘的血脉至亲,至于他这个儿子不过是姓爱新觉罗氏的外人罢了。 顺治赤红着眼,越想胸口越憋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透出几分倔强的凉薄。 “皇上,你今晚就宿在坤宁宫,孟古青虽然性子有些急躁,可到底是你舅舅家的嫡亲表妹,怎么能是佟庶妃一个外人能比得?” “是啊,科尔沁,科尔沁,科尔沁!在皇额娘心里,永远只能记住自己是科尔沁的格格。佟庶妃是朕后宫的女人,在额娘眼里却是个外人,敢问额娘心里可还有儿子的位置!” “皇帝,你怎么能这么想?!哀家做得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为了你?” “呵呵,为了朕?” 福临又一次讽刺地勾起唇角,看着皇额娘不敢置信的眼神快意地笑笑: “额娘真的以为朕不知道?当初是为了多尔衮,如今又是为了科尔沁,额娘心里究竟为的是谁还要朕来说吗?” 太后身子一抖,多亏了苏麻喇姑的搀扶这才好悬没一头栽倒在地。 四周一片死寂,连方才气势汹汹连皇上都敢动手鞭打的孟古青也偃旗息鼓,从眼缝里小心翼翼瞥向面无表情的太后。 至于慈宁宫还未被打发走的宫人更是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恨不得自己变成聋子瞎子,听见了皇家秘辛,明天可还有看到太阳的机会? “皇上……” …… 福临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再一次气愤地从慈宁宫出来,大步流星地朝乾清宫赶,眨眼的工夫就把身后的一串宫娥太监远远甩在身后。 吴良辅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唉,母子离心,皇上每次来慈宁宫十次里有八次要拂袖而出。 “皇上,今晚您看…还召佟庶妃侍寝吗?”这佟庶妃也是可怜,皇家这对母子吵架,皇上还没什么,太后皇后这两尊大佛可把佟佳氏的名号记在了心里。 想起太后娘娘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吴良辅缩了缩脖子。 “罢了,今晚朕谁也不见。” 福临宁肯去啃那些看起来似懂非懂的折子,也不愿意应付后宫的女人,他一点儿也不想再见到孟古青张牙舞爪的鞭子。 他才是大清的皇帝,他连宠爱哪个妃子都不能决定吗?额娘总是对他不满意不说,甚至然在太后心里,他这个儿子恐怕连多尔衮也比不过。 大权初握的年轻帝王又一次感慨多尔衮死的早,否则他一定会好好照顾照顾这位欺辱漠视他的这位好叔父。 乾清宫。 “皇上请喝茶——” “放那儿。”福临随意摆摆手,头也不抬地继续和晦涩艰深的奏折作斗争,脸上的巴掌印愈发显出刻苦努力来。 于是,睡到深更半夜被人从床上叫起来泡茶的伊哈娜,眼睁睁地看着桌子上的茶水逐渐散去最后一丝热气。 不是? 谁说皇上想要喝茶,必须立刻马上马不停蹄地泡茶的?到底是谁假传圣旨?! 门外的吴公公猝不及防下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狠狠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头仔细贴在门上仔细分辨大殿里面的声音,听着听着眉心处印出两道苦大仇深的褶皱: 这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怎么里面没有半点动静?难道皇上真的是柳下惠?还是这董鄂·伊哈娜年岁太小,生涩的不好下嘴? 屋内,顺治使劲摇了摇头,随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想要润润喉,然后……“噗嗤”一声喷了出去。 “咳咳咳,这是谁泡的茶?怎么能浓到舌尖发苦发麻?”他怀疑是不是有人把他珍藏的一罐六安瓜片一股脑全泡了进去。 年轻的帝王手忙脚乱地拂开桌子上零乱的奏章,茶水顺着明黄色的朝服留下深深浅浅的茶渍,原本昏沉的大脑瞬间恢复清明。 骚乱过后,顺治用那双熬夜熬的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身侧无动于衷的罪魁祸首,企图让对方明白什么叫做规矩。 然后,就愣住了—— 猫一样的小宫女一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巴眨巴里面盛满盈盈秋水,粉红色的宫装修饰出纤细的腰身和鼓鼓的胸脯,因为害怕只是对视一眼就飞快地低下头去,嫩生生的手指纠结着绞得通红,声音呢喃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 “皇上,皇上赎罪,奴婢,奴婢刚来还不会奉茶……” 这声音重新唤回顺治的理智,年轻的帝王很快回过神来,用羞涩又欣赏的眼神扫了伊哈娜一眼,也不太好意思的微微低头,暗骂自己唐突居然吓到了小美人。 “哦,那个,那个不会奉茶?” 顺治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茶水苦涩酥麻的味道似乎一下子浸到了帝王的心里,晕晕乎乎地开口安慰:“朕倒是觉得你泡的茶别有一番滋味,旁人都不如你。” “真的吗?”猫一样娇憨的小宫女偷偷抬眼似乎有些不太自信。 “咳咳,朕自是不会诓你。”顺治好言好语,突然觉得美人添香,就算茶水苦点也不算什么。 “多谢皇上体恤,奴婢日后一定会苦练奉茶技术,好好伺候皇上。” 伊哈娜腼腆又崇拜地抿嘴一笑,看起来倒真像是天真无邪心地良善的食草动物。 “朕倒是觉得你更适合替朕研磨,奉茶这活计不适合你,以后你就跟在朕跟前伺候。”顺治脸上的笑意更深,状似不经意下了决定。 泡茶这种粗活,怎么能忍心让美人去做呢?宫里左右不缺会泡茶的太监宫娥。 第268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6) “你以为我想要做这个皇后?福临,不过是为了一个满族贱婢你就敢对我如此大呼小叫,贱婢就是贱婢,我就算是打死她又能如何?” 孟古青气红了眼,丝毫想不起来阿布临走之前说的谨言慎行听姑姑的话诸如此类的谆谆教诲。 被冒犯的怒火让她左手猛得一用力,随着噼里啪啦一阵响声,上好的梨花木桌子被掀了个底朝天。 大殿内响起一道道微不可察的吸气声,飞溅的汤汁零星的溅落到帝王明黄色的朝服上,斑斑驳驳好不狼狈,成功让顺治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博尔济吉特·孟古青!你,放肆!满族大姓的贵女在你嘴里一口一个贱婢,是不是在你心里朕也是低贱的奴才,大清子民是不是也应该匍匐在科尔沁的脚下。” 顺治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眼看着帝后越吵越凶,不时传来打砸的声音,大有上演全武行的架势,整个宫里的下人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企图缩小存在感。 太后被惊得捂住胸口,对皇后是恨铁不成钢,当然对于福临这个皇帝儿子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宫里这么多女人,若是他老老实实将宠爱分薄一些给孟古青,和科尔沁结秦晋之好,哪里还会有如今这一幕?! 往日她虽然也知道福临和孟古青之间屡有龌龊,但从来没亲眼见过眼前混乱不堪的一幕,气得握住苏麻喇姑的手直呼家门不幸。 “吵吵闹闹,哪里还有皇帝皇后的样子?!你们这般模样还怎么给天下人做表率?成何体统!” 孝庄太后一巴掌狠狠拍在椅子上,对福临这个不识大体的儿子难掩失望: “哀家让你立孟古青为后,不是为你好吗?不是为了让你坐稳大清的江山?” “福临,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顺治心中同样不满。 他觉得自家额娘心里只有科尔沁,科尔沁的舅舅们才是额娘的血脉至亲,至于他这个儿子不过是姓爱新觉罗氏的外人罢了。 顺治赤红着眼,越想胸口越憋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透出几分倔强的凉薄。 “皇上,你今晚就宿在坤宁宫,孟古青虽然性子有些急躁,可到底是你舅舅家的嫡亲表妹,怎么能是佟庶妃一个外人能比得?” “是啊,科尔沁,科尔沁,科尔沁!在皇额娘心里,永远只能记住自己是科尔沁的格格。佟庶妃是朕后宫的女人,在额娘眼里却是个外人,敢问额娘心里可还有儿子的位置!” “皇帝,你怎么能这么想?!哀家做得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为了你?” “呵呵,为了朕?” 福临又一次讽刺地勾起唇角,看着皇额娘不敢置信的眼神快意地笑笑: “额娘真的以为朕不知道?当初是为了多尔衮,如今又是为了科尔沁,额娘心里究竟为的是谁还要朕来说吗?” 太后身子一抖,多亏了苏麻喇姑的搀扶这才好悬没一头栽倒在地。 四周一片死寂,连方才气势汹汹连皇上都敢动手鞭打的孟古青也偃旗息鼓,从眼缝里小心翼翼瞥向面无表情的太后。 至于慈宁宫还未被打发走的宫人更是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恨不得自己变成聋子瞎子,听见了皇家秘辛,明天可还有看到太阳的机会? “皇上……” …… 福临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再一次气愤地从慈宁宫出来,大步流星地朝乾清宫赶,眨眼的工夫就把身后的一串宫娥太监远远甩在身后。 吴良辅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唉,母子离心,皇上每次来慈宁宫十次里有八次要拂袖而出。 “皇上,今晚您看…还召佟庶妃侍寝吗?”这佟庶妃也是可怜,皇家这对母子吵架,皇上还没什么,太后皇后这两尊大佛可把佟佳氏的名号记在了心里。 想起太后娘娘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吴良辅缩了缩脖子。 “罢了,今晚朕谁也不见。” 福临宁肯去啃那些看起来似懂非懂的折子,也不愿意应付后宫的女人,他一点儿也不想再见到孟古青张牙舞爪的鞭子。 他才是大清的皇帝,他连宠爱哪个妃子都不能决定吗?额娘总是对他不满意不说,甚至然在太后心里,他这个儿子恐怕连多尔衮也比不过。 大权初握的年轻帝王又一次感慨多尔衮死的早,否则他一定会好好照顾照顾这位欺辱漠视他的这位好叔父。 乾清宫。 “皇上请喝茶——” “放那儿。”福临随意摆摆手,头也不抬地继续和晦涩艰深的奏折作斗争,脸上的巴掌印愈发显出刻苦努力来。 于是,睡到深更半夜被人从床上叫起来泡茶的伊哈娜,眼睁睁地看着桌子上的茶水逐渐散去最后一丝热气。 不是? 谁说皇上想要喝茶,必须立刻马上马不停蹄地泡茶的?到底是谁假传圣旨?! 门外的吴公公猝不及防下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狠狠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头仔细贴在门上仔细分辨大殿里面的声音,听着听着眉心处印出两道苦大仇深的褶皱: 这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怎么里面没有半点动静?难道皇上真的是柳下惠?还是这董鄂·伊哈娜年岁太小,生涩的不好下嘴? 屋内,顺治使劲摇了摇头,随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想要润润喉,然后……“噗嗤”一声喷了出去。 “咳咳咳,这是谁泡的茶?怎么能浓到舌尖发苦发麻?”他怀疑是不是有人把他珍藏的一罐六安瓜片一股脑全泡了进去。 年轻的帝王手忙脚乱地拂开桌子上零乱的奏章,茶水顺着明黄色的朝服留下深深浅浅的茶渍,原本昏沉的大脑瞬间恢复清明。 骚乱过后,顺治用那双熬夜熬的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身侧无动于衷的罪魁祸首,企图让对方明白什么叫做规矩。 然后,就愣住了—— 猫一样的小宫女一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巴眨巴里面盛满盈盈秋水,粉红色的宫装修饰出纤细的腰身和鼓鼓的胸脯,因为害怕只是对视一眼就飞快地低下头去,嫩生生的手指纠结着绞得通红,声音呢喃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 “皇上,皇上赎罪,奴婢,奴婢刚来还不会奉茶……” 这声音重新唤回顺治的理智,年轻的帝王很快回过神来,用羞涩又欣赏的眼神扫了伊哈娜一眼,也不太好意思的微微低头,暗骂自己唐突居然吓到了小美人。 “哦,那个,那个不会奉茶?” 顺治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茶水苦涩酥麻的味道似乎一下子浸到了帝王的心里,晕晕乎乎地开口安慰:“朕倒是觉得你泡的茶别有一番滋味,旁人都不如你。” “真的吗?”猫一样娇憨的小宫女偷偷抬眼似乎有些不太自信。 “咳咳,朕自是不会诓你。”顺治好言好语,突然觉得美人添香,就算茶水苦点也不算什么。 “多谢皇上体恤,奴婢日后一定会苦练奉茶技术,好好伺候皇上。” 伊哈娜腼腆又崇拜地抿嘴一笑,看起来倒真像是天真无邪心地良善的食草动物。 “朕倒是觉得你更适合替朕研磨,奉茶这活计不适合你,以后你就跟在朕跟前伺候。”顺治脸上的笑意更深,状似不经意下了决定。 泡茶这种粗活,怎么能忍心让美人去做呢?宫里左右不缺会泡茶的太监宫娥。 第269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7) 伊哈娜隐晦地勾了勾唇角,突然觉得俊秀文弱的少年天子也别有一番趣味,一时间倒是把白日里泡茶的怨气消散了个干净。 “多谢万岁爷,多谢万岁爷恩典。” 伊哈娜盈盈福身,昏黄的烛光映衬下细小的绒毛在白粉色的面颊上清晰可见,愈发衬得整个人玉雪娇憨。 顺治微微眯了眯眼睛,藏在身后的手攥成拳头,心里陡然生出几分老牛吃嫩草的罪恶感。 她可曾及笄? 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出来。 “奴婢进宫前刚过了十四岁的生辰。”伊哈娜老老实实地回答,模样乖的不像话。 伊哈娜这具身子美则美,但却长了一张娇憨可爱的清纯脸蛋,腮帮子上粉白的软肉衬得整个人更年幼,微微眯眼看人透着一股猫的灵气和慵懒。 不像十四,看起来更小一些,得好好在身边养几年才是。 顺治面上面无表情,私底下心思却多转了两圈,纳罕到底是谁家居然舍得把这般模样又未曾及笄的格格送进宫里来? 什么时候包衣世家竟能养出这般钟灵毓秀的美人? 一番思索无果,顺治挑了挑修长的眉,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问起了伊哈娜的名字。 “奴婢伊哈娜,阿玛是内大臣董鄂·鄂硕,出身正白旗。” “董鄂·鄂硕的格格?怎么会小选进宫?”就算是参加大选也使得。 顺治面上难掩讶异,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董鄂氏打的是什么主意。 满族大姓,尤其是皇室宗亲和开国元勋对太后强行将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塞进后宫占据半壁江山的举动不是没有意见。 只是如今皇帝年幼,大清境内内患未除,明面上不好同蒙古最强大的部落科尔沁翻脸。只是暗地里能做些什么就不一定了。 于是,几个满族大姓的家族很有默契地使劲,各自挑选适龄的贵女进宫选秀。董鄂氏正是其中之一。 就算自家格格因为太后皇后的打压不能身居高位,只能是一个小小的庶妃,可只要能诞下皇子那么日后就有翻身的资本。 毕竟太后管得了皇上的妃子,还能管得了皇上的腿吗? 这一切顺治心里一清二楚,甚至是乐得其见。如今宫里满族出身的贵女虽然仍旧比不上博尔济吉特氏但已经不可小觑。 更别提宫里的二阿哥福全身上流着的正是董鄂氏一族的血脉。 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后才会着急催促他和皇后圆房,尽快诞下科尔沁血脉的皇子,以至于母子失和,母子关系变得岌岌可危。 可按道理来讲,伊哈娜这般貌美不该被董鄂一族藏着掖着以免被太后盯上成为眼中钉肉中刺吗?怎么会如此草率地送进宫做一个伺候人的宫女? 顺治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暴殄天珍”。 伊哈娜心思一动,就知道面前这位皇上的小心思,乖觉地回话,一点儿没有给自家阿玛遮掩的意思: “奴婢不是嫡女,出身低贱,只是姨娘生的庶女,又不得主母喜欢……” 伊哈娜说是庶出,真要论起身份来可比庶出还要低上几分。 她的额娘是汉人,是当初董鄂·鄂硕南征时强取豪夺而来的江南名妓,据说是秦淮八艳之一董小宛义结金兰的好姐妹。 所以说,严格算起来,伊哈娜只不过是半个满人,身份低下不受待见。 三岁之前的日子连温饱也算不上,身子骨弱便是幼年的磋磨落下了病根。 伊哈娜的长相不是额娘那般美艳逼人的长相,反倒是娇憨清纯透着股楚楚可怜的灵气,就是最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那种长相,每每气得爱新觉罗氏暗骂装模作样。 后来伊哈娜的长相被董鄂氏一族发掘,自那以后族里就开始按照皇妃的标准严格培养。 这对于自诩身份尊贵的爱新觉罗氏和董鄂·云珠绝对是奇耻大辱,也就更花时间放在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上了。 顺治一听就明白这大家族里面的弯弯绕绕,伊哈娜不过是家族内斗争权逐利的牺牲品罢了。 联想到慈宁宫自家皇额娘一样冰冷无情的算计,顺治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试探般地伸手握住伊哈娜的柔夷。 伊哈娜应景地挣扎了几下,没挣动,这才面色羞红地任由对方骨节分明的大手在自己手心作乱。 顺治满意地翘了翘嘴角,感受到手里的温热,脑海里脑补了伊哈娜在董鄂府所受的一连串磋磨,打定主意要替大清的肱股之臣董鄂·鄂硕重新“教养”一番女儿。 于是,上朝之前,在门外提心吊胆的吴良辅就接到把伊哈娜调到内室伺候的旨意。 吴良辅看着皇上今日起床的眉眼不似往日疲惫沉郁,反倒是透着几分期待的喜色,顿时灵光一闪,喜上眉梢。 天知道,每次皇上在慈宁宫拂袖而去,第二日必定阴郁沉沉。 主子心情不好,他们这群做奴才的也是一样的心惊胆战,生怕一个哆嗦就被拖下去随意扔到乱葬岗。 看来,日后要对这位伊哈娜格格更尊敬些。 吴良辅闻歌知雅意,先是把跟前伺候的宫女打发出去,然后当着皇上的面就把伊哈娜调来伺候皇上的饮食起居,附和道: “老奴,早就看出伊哈娜格格是个聪慧的,皇上跟前正好缺这么一个可人。” 顺治张开胳膊,没有说话,任由吴良辅亲自上手替自己穿戴,眉宇间的笑意却暴露了内心的愉悦。 昨晚被人叫起来泡茶·今早又被人早早叫起来伺候皇上梳洗穿戴的伊哈娜:…… 其实,她也不是非得做宫女?不是,这天下江山又没有她的份,她为什么要和皇上一样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等到传话的小太监急得快哭出了,伊哈娜才迷迷瞪瞪满眼睡意地爬起来,卡在顺治穿戴洗漱完最后一秒飘到了乾清宫。 一对上伊哈娜水蒙蒙的猫眼,被晨曦下沁出泪光晃得微微眩晕,顺治原本有些不快的心思荡然无存,甚至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 顺治摆摆手,大方地让伊哈娜去补觉,顺便等他回来一起用早膳。 第269章 痴情皇帝的萝莉养成日志(7) 伊哈娜隐晦地勾了勾唇角,突然觉得俊秀文弱的少年天子也别有一番趣味,一时间倒是把白日里泡茶的怨气消散了个干净。 “多谢万岁爷,多谢万岁爷恩典。” 伊哈娜盈盈福身,昏黄的烛光映衬下细小的绒毛在白粉色的面颊上清晰可见,愈发衬得整个人玉雪娇憨。 顺治微微眯了眯眼睛,藏在身后的手攥成拳头,心里陡然生出几分老牛吃嫩草的罪恶感。 她可曾及笄? 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出来。 “奴婢进宫前刚过了十四岁的生辰。”伊哈娜老老实实地回答,模样乖的不像话。 伊哈娜这具身子美则美,但却长了一张娇憨可爱的清纯脸蛋,腮帮子上粉白的软肉衬得整个人更年幼,微微眯眼看人透着一股猫的灵气和慵懒。 不像十四,看起来更小一些,得好好在身边养几年才是。 顺治面上面无表情,私底下心思却多转了两圈,纳罕到底是谁家居然舍得把这般模样又未曾及笄的格格送进宫里来? 什么时候包衣世家竟能养出这般钟灵毓秀的美人? 一番思索无果,顺治挑了挑修长的眉,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问起了伊哈娜的名字。 “奴婢伊哈娜,阿玛是内大臣董鄂·鄂硕,出身正白旗。” “董鄂·鄂硕的格格?怎么会小选进宫?”就算是参加大选也使得。 顺治面上难掩讶异,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董鄂氏打的是什么主意。 满族大姓,尤其是皇室宗亲和开国元勋对太后强行将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塞进后宫占据半壁江山的举动不是没有意见。 只是如今皇帝年幼,大清境内内患未除,明面上不好同蒙古最强大的部落科尔沁翻脸。只是暗地里能做些什么就不一定了。 于是,几个满族大姓的家族很有默契地使劲,各自挑选适龄的贵女进宫选秀。董鄂氏正是其中之一。 就算自家格格因为太后皇后的打压不能身居高位,只能是一个小小的庶妃,可只要能诞下皇子那么日后就有翻身的资本。 毕竟太后管得了皇上的妃子,还能管得了皇上的腿吗? 这一切顺治心里一清二楚,甚至是乐得其见。如今宫里满族出身的贵女虽然仍旧比不上博尔济吉特氏但已经不可小觑。 更别提宫里的二阿哥福全身上流着的正是董鄂氏一族的血脉。 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后才会着急催促他和皇后圆房,尽快诞下科尔沁血脉的皇子,以至于母子失和,母子关系变得岌岌可危。 可按道理来讲,伊哈娜这般貌美不该被董鄂一族藏着掖着以免被太后盯上成为眼中钉肉中刺吗?怎么会如此草率地送进宫做一个伺候人的宫女? 顺治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暴殄天珍”。 伊哈娜心思一动,就知道面前这位皇上的小心思,乖觉地回话,一点儿没有给自家阿玛遮掩的意思: “奴婢不是嫡女,出身低贱,只是姨娘生的庶女,又不得主母喜欢……” 伊哈娜说是庶出,真要论起身份来可比庶出还要低上几分。 她的额娘是汉人,是当初董鄂·鄂硕南征时强取豪夺而来的江南名妓,据说是秦淮八艳之一董小宛义结金兰的好姐妹。 所以说,严格算起来,伊哈娜只不过是半个满人,身份低下不受待见。 三岁之前的日子连温饱也算不上,身子骨弱便是幼年的磋磨落下了病根。 伊哈娜的长相不是额娘那般美艳逼人的长相,反倒是娇憨清纯透着股楚楚可怜的灵气,就是最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那种长相,每每气得爱新觉罗氏暗骂装模作样。 后来伊哈娜的长相被董鄂氏一族发掘,自那以后族里就开始按照皇妃的标准严格培养。 这对于自诩身份尊贵的爱新觉罗氏和董鄂·云珠绝对是奇耻大辱,也就更花时间放在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上了。 顺治一听就明白这大家族里面的弯弯绕绕,伊哈娜不过是家族内斗争权逐利的牺牲品罢了。 联想到慈宁宫自家皇额娘一样冰冷无情的算计,顺治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试探般地伸手握住伊哈娜的柔夷。 伊哈娜应景地挣扎了几下,没挣动,这才面色羞红地任由对方骨节分明的大手在自己手心作乱。 顺治满意地翘了翘嘴角,感受到手里的温热,脑海里脑补了伊哈娜在董鄂府所受的一连串磋磨,打定主意要替大清的肱股之臣董鄂·鄂硕重新“教养”一番女儿。 于是,上朝之前,在门外提心吊胆的吴良辅就接到把伊哈娜调到内室伺候的旨意。 吴良辅看着皇上今日起床的眉眼不似往日疲惫沉郁,反倒是透着几分期待的喜色,顿时灵光一闪,喜上眉梢。 天知道,每次皇上在慈宁宫拂袖而去,第二日必定阴郁沉沉。 主子心情不好,他们这群做奴才的也是一样的心惊胆战,生怕一个哆嗦就被拖下去随意扔到乱葬岗。 看来,日后要对这位伊哈娜格格更尊敬些。 吴良辅闻歌知雅意,先是把跟前伺候的宫女打发出去,然后当着皇上的面就把伊哈娜调来伺候皇上的饮食起居,附和道: “老奴,早就看出伊哈娜格格是个聪慧的,皇上跟前正好缺这么一个可人。” 顺治张开胳膊,没有说话,任由吴良辅亲自上手替自己穿戴,眉宇间的笑意却暴露了内心的愉悦。 昨晚被人叫起来泡茶·今早又被人早早叫起来伺候皇上梳洗穿戴的伊哈娜:…… 其实,她也不是非得做宫女?不是,这天下江山又没有她的份,她为什么要和皇上一样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等到传话的小太监急得快哭出了,伊哈娜才迷迷瞪瞪满眼睡意地爬起来,卡在顺治穿戴洗漱完最后一秒飘到了乾清宫。 一对上伊哈娜水蒙蒙的猫眼,被晨曦下沁出泪光晃得微微眩晕,顺治原本有些不快的心思荡然无存,甚至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 顺治摆摆手,大方地让伊哈娜去补觉,顺便等他回来一起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