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夫人她又上吊了》 第1章 有人逼宫! 牢狱之中的寂静被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破。 那声音来自最深处的一间牢房,看守在门外的狱卒都被这惨叫惊得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感叹世事无常,谁能料到那金尊玉贵的七公主,会在大婚之日沦为阶下囚? 君晚宁本是躺在冰冷的石床上,此时被一盆滚烫的沸水泼醒,她疼得浑身颤抖,从石床上滚了下来。 她摸了摸摔得生疼的后脑,掌中一片鲜血。 冰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七妹妹,你可算醒了。” 君晚宁被关了三天三夜,眼睛已适应牢房这昏暗的环境。 此时一名狱卒将手中火把凑近她的脸,将她正要睁开的双目刺痛了一瞬。 她勉强睁开双眼,眼前人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自她出生起便对她疼爱有加的三姐姐君晚清。 见她愣怔着不说话,君晚清轻笑了一声:“七妹妹不认得皇姐了?” “三姐姐,我……” 三日滴水未进,君晚宁声音嘶哑,开口的瞬间,昏迷之前的记忆瞬间令她清醒了过来。 三日前,她的出嫁之日,举国欢庆,满屋子的红绸,她满心欢喜等着那个从小爱到大的男子迎她上轿。 她等啊等,不知羞地问母后越哥哥何时才来接她,母后笑她是大昭最恨嫁的公主。 然而她等到的却不是她的越哥哥,而是禁卫军的包围,吹奏喜乐的乐师死了一地,勤政殿方向燃起的熊熊烈火,照亮了整个院子的鲜血。 这时她的越哥哥从门外向她走来,男子面容俊朗,身姿挺拔,风姿一如往常。 不寻常的是——他一身喜服,却面无喜色。 她哭着问越哥哥究竟发生了何事,等来的却是沉默,还有一记手刀。 君晚宁晕了过去,醒来便是眼前这番景象。身上是华丽的嫁衣,脚下是冰冷的牢狱。 不过几息的功夫,君晚宁想到了“政变”二字。 有人逼宫! 君晚清在一旁看着君晚宁变幻莫测的表情,心情轻松,她很享受欣赏君晚宁这狼狈模样的感觉。 衣衫褴褛,发髻散乱,娇俏的小脸被那盆沸水烫得通红。 君晚宁猛地站起来,急道:“三姐姐!母后呢?母后如何了?还有父皇!父皇在哪儿?!” 君晚清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是说:“七妹妹,你听外面那是什么声音。” 此时牢房外传来沉闷的钟声,九声一间歇,五声一间歇,如此循环往复,正是九五之尊的丧钟。 丧钟响起,即代表新帝已登基,举国服丧。 君晚宁一脸恍然,险些站不稳。 她来不及去想君晚清的异常,激动地抓住对方的手臂,道:“父皇乃天子!九五之尊!何人敢弑君?” 君晚清有些嫌弃地推开她的手,语气哀婉,神色却看不出半分哀痛。 “勤政殿的那场火不是你亲眼所见吗?只可惜彼时宫中因太子造反而乱作一团,禁卫军晚了一个时辰才赶去救火,那时父皇他已是一抔灰了……而你那情深义重的母后,得知此事后也一条白绫随他而去了。” 君晚宁便是再傻,也看出她这位三姐姐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怒斥道:“你胡说!太子哥哥最是仁孝!怎会造反?” 下一秒她脸色一变,又问:“太子哥哥现在何处?” 君晚清似是等着她问这问题的,高声道:“将反贼君晚承带进来!” 门外走廊传来铁链叮当声,那声音由远及近。 随后,一名手脚皆被铁链束缚的男人在两名狱卒的推搡下走了进来。 他头发散乱,一身沾满鲜血的囚衣,显然是受了一番折磨。 待君晚宁看清男人的脸后,似是有一道晴天霹雳朝她砸了下来。 “太子哥哥!” 君晚承抬头看到她后亦是激动:“晚宁!” 他正欲抱住泪流满面的妹妹,两边狱卒上前狠狠钳制着双臂,叫他向前迈不出半步。 君晚宁面前亦是横着狱卒的两把刀,无法靠前。 一旁的君晚清冷眼看着兄妹二人感天动地的重逢,心中恨意油然而生。 她自认在各方面都不输君晚宁,却不知为何人人都更喜欢君晚宁,就连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也事事向着君晚宁。 他外出时给弟弟妹妹们带的礼物中,君晚宁的礼物永远比旁人特殊。 君晚宁闯祸时,他永远是第一个站出来出言维护。 在大昭与草原策耶特惕部酣战时,朝中隐隐传出要将君晚宁下嫁和亲的风声。 为免心爱的妹妹被送去草原和亲,他力排众议上奏为君晚宁请婚,嫁与宰相之子谭越。 而那谭越,正是她惦记了十一年的人。 待他二人完婚,若是朝廷想停战,那会被送去和亲的适龄公主大概便是她君晚清了。 君晚清冷笑道:“真是兄妹情深。” 君晚承见她能随意调遣这些狱卒,便知她是哪个阵营的人了。 他扭头瞪向君晚清,恨恨道,“三妹妹!谭家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何要如此?” 君晚宁茫然地望向二人,“太子哥哥,你在说什么?什么谭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君晚承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才悔恨道:“晚宁,都是本宫的错!本宫信错了人,既害了你也害了父皇和母后!都是本宫的错!” 君晚宁的心脏扑通狂跳,谭家? 她想到那日在禁卫军面前将她打晕的谭越,那个自幼与她一同长大,承诺要保护她一辈子的谭越。 有个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更叫她崩溃的是,太子哥哥回避了她关于父皇和母后的问题,这便证明君晚清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父皇和母后,大概是真的离她而去了。 她楞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流着,喃喃道:“不……不可能……” 前几日她才与父皇母后一同用过膳,她赖在母后怀里撒娇,说自己不想嫁人,要一辈子守在父皇母后身边。 父皇还笑骂她异想天开,皇家可不会养她一辈子。 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两个人,就这样…… 她不信。 “明明是本公主那三个月来,一日不曾落下的噬魂散——扰得父皇神志不清,一把火烧了勤政殿。” “父皇英明一世,最后竟成了一抔灰,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死后都入不得皇陵,享子孙跪拜。” 君晚清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似乎嫌这番话不够恶毒,继续嗔怪道:“这报仇的功劳,太子哥哥可不许跟我抢。” 君晚承瞪大了双眼,他想冲到君晚清面前质问她,却被狱卒牢牢扣住,不过是猛地挣扎了一番。 “噬魂散!你竟对父皇下如此阴险的毒!” 君晚宁也曾听说此毒,亦明白太子哥哥为何说它阴险。 此毒不仅无色无味,叫人难以察觉。 中毒之初身体不会出现任何异常,但倘若日日服用,三月之后,中毒之人便完全被情绪所控制,情绪激动之时会失了神志,呈癫狂疯魔之态。 想必父皇便是在神志不清时失手打翻了烛火,才至宫殿走水,葬身火海。 “君晚清!你敢弑君!你为何要这样做?他是我们的父皇啊!” 君晚宁恨得快要咬碎自己的牙,对面前横着的刀视若无睹,不顾一切冲上去想要掐住她的脖子,却迅速被她身后的狱卒拿下,不得动弹。 此时在暗处悠然远观的男子心中嗤笑。 这些皇家子孙啊,个个在皇帝面前表演着手足情深,私下竟是这幅德行,大昭皇家亲情真是个笑话。 第2章 你不得好死 “侯爷,东西到手了。” 谢辰骁被身后忽然传来的低沉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成季后背发凉,他咽了咽口水,提醒道:“侯爷,此处不宜久留……” 东西得手是必然的,他谢辰骁不打无准备之仗,点了点头,道:“走。 “本公主为何不敢?”君晚清冷笑道。 君晚承似乎想到什么,急着制止她说下去一般,急道:“晚清!父皇母后都待我们不薄!” “待我们不薄?如何不薄?” “杀了母妃然后对外谎称她是病逝,再将你我丢给害死母妃的皇后,让我们在皇后的怜悯下苟且偷生?” 谢辰骁眉峰一挑,脚步被君晚清歇斯底里的吼声留了下来,他低声道:“再等等。” 皇家秘闻?有意思。 “你说什么?”君晚宁感觉自己仿佛一直活在某种谎言之中。 温文尔雅的谭越是假的,疼爱她的三姐姐,也是假的。 “君晚宁!你别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本公主!” 君晚清厌恶极了她这副天真的模样。 她凭什么就能对深宫中的肮脏一无所知?当着她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永远天真烂漫? “君晚宁,你可知本公主这些年来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当年举国为你的降生欢庆时,本公主却在母妃的寝殿独自为她守丧!” “当你在父皇母后的宠爱之中长大时,本公主背负着‘罪妃之后’的恶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我这一母同胞的皇兄更是被猪油蒙了心!竟忘了杀母之仇,对你和妖后掏心掏肺!对那狗皇帝更是忠心耿耿!全然忘了母妃的仇还未报!忘了本公主才是他最亲最近的妹妹!” “君晚宁!你何其可恨?不仅夺走了皇兄的宠爱,还要夺走我所爱之人!” 罪妃之后?杀母之仇?所爱之人? 当年淳贵妃在皇后生产之时意图谋害皇嗣,被明帝秘密赐死,对外宣称病逝。 帝后将当年知情的宫人都逐出皇宫,将此事瞒得密不透风。 君晚宁对那些往事毫不知情,只知道淳贵妃死后,没有母妃庇佑的太子哥哥和三皇姐过得不好。 母妃心疼两个稚子,向父皇请求亲自抚养二人。 君晚清倾慕谭越这件事更是第一次听闻。 君晚承察觉了君晚清看晚宁时眼中的杀意,惊出一身汗,“晚清!你要重演母妃当年犯下的错吗?” 君晚清歇斯底里地吼道:“错?母妃她何错之有?” 旋即又否定道:“不!母妃的确是错了……” “错在她行事鲁莽!暴露了自己的意图!既没有在皇后生产那夜除掉她肚子里的贱人!还葬送了自己!” 她的表情近乎逢魔,忽然抽出身旁狱卒腰间的鞭子,狠狠往君晚宁身上抽去。 只一记便将她的衣裳划开一道口子。 君晚承大惊:“晚宁!” 君晚宁这时才将二人方才的对话消化,明白了事情为何发展到如此地步。 如今的三姐姐对她而言太过陌生。 当那记鞭子落在她身上时,她的心已然冷到了极点,咬着牙道:“淳贵妃谋害皇嗣,罪不可赦,父皇这么做并无不妥!” “贱人!一切都因你而起,你竟毫无愧疚之意!该死!你该死!” 方才她未来得及反应,生生挨了一记。 此时有了警觉,抬手便死死抓住君晚清挥过来的第二道鞭子,质问道:“本公主为何要愧疚?” “君晚清,应该愧疚的人是你!” “淳贵妃死后,母妃将你与太子哥哥养在膝下,对你们视如己出,本公主亦是自幼亲近你。” “父皇,母后,太子哥哥,还有我!我们何曾亏待过你?你如此对待父皇的生恩,母后的养恩,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不报应的,本公主还不清楚。眼下你的报应却是已经来了!” 君晚清冷笑道,随即朝身后的狱卒使了个眼色。 “给本公主抓住她!” 在狱卒面前,君晚宁那点力气根本就不够用,很快便被制住,立即迎来一记冲着她脸来的鞭子。 “人人都道七公主绝色倾城,比她那草原第一美人之称的母后还要更胜一筹,陛下与你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本公主看你这张脸,甚是碍眼!” 君晚宁楞了一瞬,才想起如今提及“陛下”二字,说的已经不是她的父皇,而是那与她青梅竹马的谭家嫡子。 就在数月之前,父皇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旨给他二人赐婚。 何其可笑啊! 君晚宁咬牙一字一顿道:“狗、男、女。” 不过几鞭而已,她的脸已被抽得血肉模糊。 “晚宁!”君晚承再也看不下去,拼了命地挣开狱卒,扑向君晚宁,以身躯护住她。 君晚清楞了一瞬,并未叫人拉开他们,突然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你们便一起去死!” 君晚承额头渗出来的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君晚宁的眼前,她吓得仰头哭喊:“太子哥哥!你让开!你让开!” 太子哥哥还是那么傻! 她自幼顽皮,众多皇子皇女中,闯祸她当属第一。 太子哥哥永远是最先察觉她闯祸的人,也是最着急为她遮掩的人,在她被责罚时为她求情,躲不过罚的时候便替她受过。 事后她倒是愧疚,凶巴巴地警告他不许再为她出头,他都只是笑笑:“等你长大了再说。” “等我长大了,你便肯让我自己受罚?” 太子哥哥佯怒的巴掌扬起,落下却只是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好笑地说:“你便不能规矩些,不再闯祸吗?” 最后还是经不住她闹腾,大手和小手拉了拉勾,随口糊弄了一句:“好,听你的,待你长大了,我便不再这般护着你,让你出了事都自己承担。” 君晚宁忍不住抽泣道:“太子哥哥,晚宁已经长大了啊……” “晚宁,别怕……”君晚承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目光温柔,如陪伴她的那些岁月。 “你不是说,待我长大了,便不再这般护着我吗!” 不知过了多久,君晚宁发觉身上护住她的太子哥哥已没了气息。 她心中愤恨难忍,身体不住地颤抖,用尽浑身力气去嘶吼:“君晚清!你弑父杀兄!助谭家谋反,毁了大昭!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见她如此,君晚清心中畅快无比,一脚将她身上的死尸踹开,又夺走狱卒手中的刀,朝她挥去。 整个牢房都充斥着君晚清诡异的笑声,“不得好死?本公主不日便要嫁与陛下,享皇后之尊,而你就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身上不留下一块好肉,究竟是谁不得好死?” 第3章 殉情? 谢辰骁虽不喜与皇室打交道,但多少也去过几回宫宴。 他细想了一下,是曾见过这位三公主的,印象中是个温良恭谦的女子,不想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这新帝,倒也是个有福气的。 成季不忍直视,忍不住啧啧:“太血腥了,侯爷……咱们走。” 脚下的路也寻他晦气,转身被地面凸起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不耐地剁了一脚,将地给踩平了,不住地低声啐道:“太缺德了!” 谢辰骁也觉得没必要再看下去了,废太子已死,这位七公主八成也是要交代在这恶毒的女人手上。 终于,一把刀从君晚宁胸口穿过。 君晚清冷着脸按下墙上的机关,一道暗门从地面浮现,她果断一脚将君晚宁的尸体踹了进去。 与此同时,成季朝着突然在他眼前下坠的谢辰骁,惊呼:“侯……” 下一刻又立即捂住了嘴。 不能让人发现他们在这里! 谢辰骁自然是没反应过来,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坠入一条暗道,滚进暗室。 紧接着,一个面目全非,身上插着把刀的女人从天而降。 谢辰骁认得这女人,方才看戏时,他还对这绝色美人生出过一瞬间的惋惜。 他瞪大了双眼,只见那刀尖离他越来越近。 他心快跳到嗓子眼了,用尽最快的速度躲避,仍然没能阻止那朝他眼睛刺来的刀。 …… 平阳候府西北角偏僻的院落中传出惊呼:“不好啦!夫人又上吊啦!” 丫鬟秀儿立即奔向主院,边跑边喊:“夫人上吊啦!” 成季远远就听见这声音,一阵头疼,赶紧迎过去拦住她,“秀儿姑娘,你大呼小叫什么呢?” 秀儿大口喘着气,满脸惊慌,“夫人她!夫人她!” 成季听得着急,替她把话说全,“上吊了?” 秀儿重重点头,成季听了也没多大反应。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平阳侯府新入门的夫人是个极喜欢上吊的,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叮嘱秀儿:“行了知道了,你回去,别吵了,侯爷今日心情不好,你就别往跟前凑了,仔细受罚。” 说完他扭头就走。 秀儿急了,赶紧拉住他。 “不!不是!这次是真的!夫人真的死了!” 成季心中咯噔一下,“真死啦?” 此时主殿的门突然敞开,眼处蒙着白绫男子坐在轮椅之上,面若冰霜,苍白的面容无端透着一股柔美。 成季赶紧迎上前,“侯爷。” 自从三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后,侯爷便性情大变。 他自幼与侯爷一同长大,自认是最了解侯爷的人,如今也时常摸不准他的脾性了。 如今这场面,恐怕只能去请老夫人来坐镇了。 “那个女人又怎么了?”谢辰骁阴冷的声音,吓得秀儿一身冷汗。 成季小声催促她:“快去请老夫人过来!” 秀儿像是突然在死胡同里找到了出口,连连点头,转身赶紧跑。 成季低下头禀报:“侯爷,夫人那边好像出事了,属下过去看看。” 谢辰骁冷哼一声,道:“走,一起去。” 成季有些惊讶,与沈家嫡女的婚事是老夫人做的主,并非侯爷所愿,之所以应了下来,不过是不想让老夫人伤心而已。 但侯爷也仅仅只能做到应下来而已,并不打算与那女子有更多的交集。 因而自婚礼过后,二人便未曾见过面。 今日却是要主动去见她。 “是。”成季有些忐忑,但还是上前替谢辰骁推轮椅。 此时偏院内的女子已经解下了脖子上的白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摸摸脖子上的勒痕,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成季远远便看到在给自己倒水的夫人,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真的死了,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老夫人解释。 谢辰骁内力深厚,远远就听到女人的气息,便认定这肯定又是这对主仆串通好的把戏。 “沈梦瑶!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君晚宁刚喝完一盏茶,嗓子舒服多了,环视着四周。 这是何处? 谢辰骁未听到回答,怒道:“沈梦瑶!” 成季急了,赶紧上前,“夫人!侯爷叫你呢!” 君晚宁愣了愣,“叫我?” 此时一个年迈的声音远远传来,“瑶儿!瑶儿!你别吓祖母!” 君晚宁便看着一个满脸焦急的老夫人被一位嬷嬷搀扶着朝她快步走来,上前便紧紧抓住她的手,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站在身旁的秀儿更是吓得瞪大了双眼,“夫人……你……你……你没死?” 老夫人立即不高兴地打断她:“秀儿!你胡说什么?” 秀儿当即反应过来,拍拍自己的嘴,“呸呸呸!” 君晚宁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双腿发软,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秀儿手疾眼快,立即接住了她。 昏迷之前,她听见身旁的老夫人不停地唤着:“瑶儿!瑶儿!” 君晚宁陷入了段梦境,梦境中,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弯着腰去看摇篮中嬉笑的女婴,女子手中轻轻晃着拨浪鼓,男子眼中是无尽的温柔,温声唤她:“瑶儿。” 又是瑶儿。 这对年轻夫妇让君晚宁想起自己的父皇和母后,那是世上最疼爱她的两个人。 婴孩时期的记忆她自然是忘了,但想必她出生时,父皇和母后也是这般哄着她笑的。 年轻夫妇的身后突然凑过来一个手举着糖人的小男孩,挤开围在摇篮旁的夫妇,便要将糖人往女婴的嘴里送,立即被男子制止了,板着脸呵斥:“胡闹!妹妹才多大!吃什么糖人?走走走!自己一边玩去!” 君晚宁不由得扑哧一笑。 这女婴倒是和她一样,也有个宠爱她的哥哥,总是将他眼中最好的一切寻来送给她。 年轻夫妇渐渐苍老,女婴和小男孩也渐渐长大。 一家人将她宠得无法无天,从家里闹到学堂,从学堂闹到街市,从街市闹到茶楼酒馆。 总之,沈家嫡女沈梦瑶的坏名声传遍了京城,她一路闯祸,家人便一路跟着收拾烂摊子。 君晚宁看着这个叫沈梦瑶的姑娘长大后不争气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画面更是让她大跌眼镜,沈梦瑶一会儿看上了上京赶考的书生,一会儿又看上了花船上的小倌,还不知天高地厚的看上了当今圣上,吵着要进宫当妃子。 最终却敌不过幼时被定下的婚约,嫁给了谢侯爷。 待到梦境中的圣上露出真容,君晚宁的脸上立即蒙上一层冰霜。 谭、越。 梦境突然消失,画面黑了下来,只剩下君晚宁自己。 此时,远处出现一缕模糊的光,一名女子逆着光向她走来。 看清女子面容后,君晚宁试探地唤道:“沈梦瑶?” 沈梦瑶没有回应,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一直走着。 直到越靠越近,竟是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 第4章 与天作对 谢老夫人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君晚宁额头冒着冷汗,表情痛苦,担忧地问旁边为她诊脉的大夫。 “老福!你快说啊!瑶儿她究竟是怎么了?” 张嬷嬷在一旁为老夫人顺气,安慰道:“老夫人别急,夫人一定会没事的。” 老福摇了摇头,答道:“夫人身体并无异常,只需将脖颈处的伤痕擦些药膏。” 谢辰骁听了冷哧一声,“她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想闹出些动静,好让沈家人接她回家罢了。” “还不是怪你!你若能好好待瑶儿,她会如此想不开吗?”谢老夫人不悦道。 谢辰骁还想说些什么,却听成季突然打断道:“夫人醒了!” 君晚宁眉头紧皱着,渐渐转醒,睁开眼便看到满屋子的人都围着她。 “瑶儿!你终于醒了!” 谢老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轻轻摸着她的脸颊,声音颤抖。 “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祖母要如何向你父亲、母亲交代!” 君晚宁不知她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通过那梦境弄清楚了一件事。 她此时已经不是大昭七公主,而是沈梦瑶。 她远远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铜镜,与她料想的不错,她如今的面容与沈梦瑶一般无二。 而真正的沈梦瑶,那个想通过寻死来逼迫平阳侯府放她回家的女子,已经在和丫鬟秀儿的做戏中,不小心真的死了。 她占据了沈梦瑶的身体。 谢辰骁冷冷道:“祖母,孙儿退下了。” 说着便要催动轮椅转身。 谢老夫人立即变了脸色,“站住!” 谢辰骁便真停下了,张嬷嬷朝秀儿使了个眼色,秀儿便扯了扯成季的衣袖示意他该走了,老福瞧见了也赶紧收拾药箱和三人一齐退下了。 “祖母还有何吩咐?” 谢老夫人叹了口气,温声问君晚宁,“瑶儿,你一直住在这院子里实在不妥,听祖母的话,搬去主院可好?” 君晚宁在梦中见到了老夫人是如何为沈梦瑶操心的,不忍心拒绝她,微笑着点头:“孙儿听祖母的。” 谢老夫人喜出望外,她没想到孙媳妇今日竟如此乖巧,连连点头。 “好!好孩子,这就让秀儿收拾一下你的东西!” 谢辰骁急得差点站起来:“不行!” “有你什么事?”谢老夫人立即冷了脸,与方才那慈眉善目的模样判若两人。 “让你留下来,不过是通知你一声而已,可不是要问你的意见!” 君晚宁刚接受了自己变成了沈梦瑶的事实,脑子里还乱着,实在不想听这祖孙俩在这儿怄气。 她柔声哄道:“祖母,孙儿不孝,今日让您受惊了。” “您先回去休息,这件事就让孙儿自己处理,孙儿会好好劝侯爷的。” 谢老夫人愣了愣,不敢相信这是沈梦瑶能说得出来的话。 这孙媳妇今日是怎么了?竟没拒绝她搬去主院的提议,也没哭闹着要回家? 总之,不论如何,她对沈梦瑶的回答十分满意。 “好!那祖母这便回去了,让你们两口子自己商量。” 谢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转身唤来张嬷嬷,在张嬷嬷的搀扶下离开。 老夫人离开后,君晚宁的脸色便立即冷了下来,左右这位谢侯爷是个瞎子,也没必要跟他演戏。 “沈梦瑶,你又在耍什么花样?”谢辰骁冷冷道。 他虽觉得沈梦瑶与他听说的那个只会哭闹的女子不太一样,但她谢夫人的身份依然让他感到头疼和心烦。 君晚宁此刻亦是头疼,“你回去。” “你说什么?“ 谢辰骁一愣。 君晚宁看得出此人是个性情暴躁的无礼之徒,不欲与他纠缠,在门前冲成季招了招手。 成季赶紧上前,“夫人,有何吩咐?” 他与侯爷一样,对这女子并无好感,心中也未将她看作侯府女主人。 只是看在谢老夫人的面子上,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对她十分尊敬。 君晚宁面无表情道:“送你家主子回去。” 然后谢辰骁就被推了出去,君晚宁立即关上了大门。 谢辰骁咬着牙,双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气的不行。 成季一愣,夫人这是有多不待见他们侯爷啊…… 他小声问声旁的秀儿:“秀儿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夫人今天有些不对劲?” 秀儿昂首挺胸:“没有。” 成季摸摸脑瓜,还想说些什么,不等开口,便听谢辰骁喝道:“走!” 成季不敢耽搁,赶紧推着他家侯爷离开了。 屋子安静下来,君晚宁终于有空去细想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 死前发生的一幕幕开始在她脑海中回荡,泪水不自觉地流出。 君晚清那一句句剜心的话,太子哥哥满身的伤,那流干的血,那击中她灵魂的丧钟,还有谭越一身喜服向她走来,宛如带来噩梦的死神…… 她心中一阵阵的绞痛,揪着胸口的衣襟,靠着门慢慢跌坐在地上,不敢放声哭出来。 她好恨! 君晚宁恨得浑身发抖,咬着牙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却无论怎样也止不住泪。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的人?如此忘恩负义的人! 当年君晚清和太子哥哥没有了母妃的庇佑,在皇子所公主所被宫人欺凌,是母后去恳请父皇,准许将两个孩子接过来住,还曾询问过她的意见。 母后问:“晚宁,想不想要皇兄和皇姐搬来与你一起住啊?” 她欣然答应,早早为皇兄皇姐准备了见面礼。 母后将二人视如己出,给予同样的关爱和教导。 皇兄不负众望,成年后便被父皇册立为储君,皇姐亦是才艺双绝,在众皇子公主中脱颖而出。 她常常为此感到自豪,向人炫耀自己有这般优秀的兄长与姐姐。 可谁知! 真正将她与父皇、母后视为一家人的只有太子哥哥,另外一个人温柔的面孔下,藏着的是这样一颗恶毒的心! 还有她爱慕了那么多年的年少相许,那让她红了脸的真心萌动,义无反顾的托付终生,竟只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 谭越!他好狠的心! 回想起自己站在皇城之上,对着风中喊的那句:“越哥哥,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她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若不是她如此信任他,时时在父皇母后面前夸耀他的好,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爱,父皇怎会如此信任他?如此信任谭家? 她恨啊! 许久,君晚宁止住眼中的泪,眼底绽放寒意。 这世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都已不在,她本也已随他们而去,如今却重新活了过来。 是因为上苍也觉得不公,也觉得那些害她的人应该得到惩罚吗? 既然如此,那便来! 便是他们已经登上了最高的位置又如何? 这一次,就是与天作对,她也义无反顾! 第5章 他们也配? 君晚宁回忆了一下大昭谢姓的侯爷,是想起了父皇曾跟他讲过一位谢姓年少封侯的将军。 他战功赫赫,为大昭守护边境三十余年,不过那都是皇祖父在位时期的事了。 自那之后,谢家子孙安享祖上荫封,再也没有出过那样战功卓越的将军。 因而君晚宁对谢辰骁的名字毫无印象,她不禁冷笑,躺着吃皇家赏饭过活的人罢了,有何颜面担旁人尊称一声“侯爷”,还住着这么大的宅子,养这么多下人。 也就是父皇仁慈,念着谢将军的功劳,始终善待谢家人。 秀儿跟着君晚宁在府上闲逛了好久,一路无言,当真是不习惯。 要知道,她跟着她家小姐进了平阳侯府已两月有余,不知听她讲了多少曾经在沈家自由自在的日子,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讲到动情处,还会抱着她痛哭一场,说自己嫁给一个瞎子,这辈子算是完了。 熟悉了侯府的环境之后,君晚宁突然说:“秀儿,我出门一趟,不必跟着我了。” 秀儿神情肃穆,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夫人,你想干什么?” 君晚宁淡淡道:“没什么。” 秀儿不放心,快步跟上去问:“夫人,平阳侯那边怎么办?您可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君晚宁一愣,她想起来了。平阳侯府对沈梦瑶是有禁令的,不许她出府半步,否则不给饭吃。 沈梦瑶宁愿上吊自尽也不愿活活饿死,所以一直守着这个规矩。 原因就是她出嫁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令谢辰骁沦为京城笑柄。 他又如何再肯让她出去丢人呢? 谢老夫人虽疼爱她,却也极赞同孙儿的做法。 主要是担心好不容易娶到的孙媳妇跑回娘家便再也不回来了。 她家孙儿如今身患眼疾,加之性情喜怒无常,生人难以靠近。 京城哪个官家小姐愿意嫁进侯府? 好在侯府早年与沈家有过一纸婚约,否则她怕是坟头长满了草都盼不到孙媳妇入门。 老夫人一直在等着沈梦瑶自己想通,决定将心留在侯府,届时便不再如此拘着她。 君晚宁冷着脸没说话,抬脚便朝主院走去。 秀儿一路跟过去,她隐隐感觉要出事。 可是老夫人今日一大早就出门去寺庙上香了,说是什么孙媳妇懂事了,要去跟菩萨还愿,至今还未回来。 这要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君晚宁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没准备进去,只站在外面远远对里面的人说:“谢辰骁,我要出门。” 成季一惊,夫人从前有什么事都是去老夫人跟前说话,不愿与侯爷相见,今日怎么来侯爷住处了? 而且还……直呼侯爷名讳…… 成季果然看到他家侯爷脸色变得阴沉了。 “咳咳,属下出去看看。” 谁知成季将大门一开,门外却是只有目瞪口呆的秀儿。 “夫人呢?” 秀儿朝上指了指,成季抬头一看,便看见一道红色身影正在侯府屋顶飞檐走壁,就他愣怔的片刻功夫,已经不知去向了。 “这这这!” “侯爷!夫人她!” 成季慌慌张张地回身要将方才的情景告诉谢辰骁。 谢辰骁那边却是不想再听了,他在屋内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因为那女人是踩着他头顶的瓦片离开的。 沈梦瑶这女人!当他是死的吗! 他咬牙捏碎了手中的茶盏,怒道:“给我追!” “是!” 成季赶紧带人出了门。 君晚宁离开侯府后,直奔皇城而去,她自小在那里长大,自然是对城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当初她没少偷偷溜出宫玩,知道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宫。 她没想到的是华福街人潮汹涌,似是在举行什么庆典,人挤人,让她寸步难行。 君晚宁还没疑惑多久,身边行人的议论声便让她如坠冰窟。 “咱们皇上和皇后真是恩爱啊!年年为她举办如此隆重的庆典!” “是啊,撒喜钱,万民同乐,这是何等的情深义重啊!” “这都三年了,年年如此!” “听说皇上至今还未纳妃,后宫只皇后一人呢!” “真是盛宠不衰啊……” 竟是已经三年了…… 君晚宁原以为那场噩梦就在眼前,却不知,时间一直在往前走,只有她还被困在原地。 一睁眼,已经过去整整三年。 “越哥哥!我好喜欢这枚玉佩!这是你特意为我雕刻的吗?” 她堂堂一名公主,大昭最受宠的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却为一枚和田玉上的“宁”字心动。 他说,刀工不好,比不上工匠,公主若是不喜…… 她生怕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会将礼物收回,赶紧藏进怀里,说这是她最最喜欢的生辰礼。 他又叮嘱,公主万不可让外人瞧见您收了外臣的礼,这有损公主清誉。 多么可笑啊! 一枚玉佩的情是秘而不宣的,对那个人的爱却要万民与她同喜。 君晚宁的眼眶不自觉地泛红,泪却是倔强的没有往下掉。 她此刻心痛到快要无法呼吸,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指甲险些陷进掌心的肉。 她恨他,更恨自己还会被那段情牵动心绪!恨自己心中还有酸涩的妒意! 君晚宁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与那两个人相见,无数行人撞着她的身体前行,她却好像毫无知觉。 真到了这一刻,她做不到预想的那样冷静,袖中的匕首在她手中越握越紧。 沈烈远远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惊喜万分。 今日出门竟然遇见小妹了! 父亲总不让他去侯府找小妹,说小妹如今嫁人了,这样不合规矩,他却不以为意。 见自己的亲妹妹,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沈烈加快脚步向君晚宁走去,走近了些便看见她红了的眼眶,还有那恨怒交加的神情。 他顿时就恼了,定是那姓谢的待小妹不好,气得她跑出了府!身边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这要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他了解小妹的性子,受了气定是要告诉他和父亲,要他们帮她出气。 哪里会这般默不作声,独自忍受着? 而且看那样子,已经忍受多时了。 待他安抚好妹妹,看他如何收拾那姓谢的! 沈烈看着君晚宁扯下裙角一块衣料,缓缓将脸蒙住,不知是要干什么。 他心急如焚,却被周遭人群挤得没法快步向前。 随着皇上皇后一同出行的仪仗越来越近,老百姓们纷纷沿街跪下,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沈烈也不得不随众人一同跪下行礼,暗骂皇帝和皇后不好好在宫里待着,跑出来出什么风头? 这些百姓也是疯了,几个铜钱而已,有必要这般趋之若鹜么? 君晚宁对耳边的声音毫无知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那顶无比华贵的轿子。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的目光好似一柄剑,一把刀,一团火,要将里面的人挫骨扬灰,便是同归于尽也誓死不休! 这时有人发现旁边居然有个见了皇上皇后不仅不行跪拜之礼,竟还敢直视皇家仪仗的人。 红布蒙着面站在那里,像个大摇大摆的刺客。 那人赶紧趁着仪仗还未走到眼前,去扯君晚宁的衣裙,低声喊道:“姑娘!你不要命啦!还不赶紧跪下!” 跪? 君晚宁面无表情,在心中冷笑。 他们也配? 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正是此时! 杀了那两个贱人! 君晚宁看准了时机,正要飞身上前,却被不知何时靠近的成季紧紧抓住肩膀。 成季面容严峻,低声道:“夫人请回。” 他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切,这镇远将军府家的沈氏嫡女,侯府新过门的夫人,竟想对皇家仪仗行刺? 可夫人眼中的杀意和袖中的匕首却是他亲眼所见。 他不敢想,倘若自己再迟一步赶到,侯府将要面对的是何等的灭顶之灾。 第6章 侯爷快支撑不住了 侯府庭院中央寂静无声。 院子里的下人都已被谢辰骁遣散,只剩他和成季,以及二人面前,跌坐在地上,双手被紧紧绑着的君晚宁。 在此之前,谢辰骁从未将这女子放在眼里。 娶她本就只是为顺祖母的意,因而尽管她日日在府里闹腾,只要她不去外面丢人,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竟会发生今日这一出? 谢辰骁冷笑道:“终日猎鹰,却不想被鹰啄了眼。” 君晚宁被成季拦住之后,便立刻冷静了下来。 今日确实是她冲动了,且不说街上不知多少人已经看过她的脸。皇帝出行,身边又怎会少了禁卫军? 她若就那样冲了上去,怕是连那轿帘都沾不上,便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箭矢一箭了穿心。 “沈梦瑶,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谢辰骁声音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成季却是知道,这便是侯爷雷霆震怒的前兆。 侯爷这回是真被气到了。 君晚宁面色冷静,反问:“解释什么?” 谢辰骁与沈梦瑶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夫妻,更何况如今这具身体里的人是她君晚宁,她做什么也没必要向这个瞎子交代。 谢辰骁袖中的鞭子突然飞出,毒蛇一般缠住君晚宁的脖颈,下一瞬,便将她整个人拉到了脚边。 成季吓了一跳,却不敢制止。 “本候好像早就警告过你,不许出府。” 沈梦瑶这具身体本就是自尽而死,脖颈上的伤口也只上过两回伤药,至今还红肿着。 如今被谢辰骁的鞭子这么勒着,不出片刻,定是要勒出血来。 君晚宁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哑声道:“我出门,知会过你。” 谢辰骁暗道这女人胆子真是不小,如今这个处境了,竟还如此镇定。 “本候答应了吗?” 君晚宁没有说话,他又问,“你去哪里做什么?” 成季眼见君晚宁表情越来越痛苦,额头冒出青筋,心中着急,却不知如何是好。 侯爷内力深厚,手中鞭子的力道有多重,曾受过罚的他是清楚的。 他一个大男人尚且险些承受不住,更何况夫人一个弱不禁风的高门贵女? 君晚宁冷着眸子,一字一顿道:“捡、喜、钱。” 在君晚清那里死过一回后,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谢辰骁气极反笑,将一把匕首扔在她脚边,问:“带着这个去捡喜钱?” 君晚宁的呼吸渐渐弱了下去,她到底也不是铜墙铁壁,如此是撑不了多久的。 要向他服软吗? 不,她堂堂一位公主,谢辰骁他不配。 君晚宁咬牙道:“那又如何?” 谢辰骁对她的嘴硬感到意外,不是说沈梦瑶自幼娇生惯养,是个半点委屈都受不得,惯会哭闹撒泼的女人吗? 这副不怕死的模样让他莫名有几分挫败。 此时他的怒气便不知不觉变成了烦躁,大力挥手将君晚宁甩出足足十步之外。 君晚宁陡然得到新鲜口气,立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躺在地上,身体微微发颤。 方才她近距离面对谢辰骁,看到他手上那枚上好的蓝田玉扳指,这种成色的玉,放在皇宫也是绝无仅有的。 身上的银绣暗纹蜀锦袍子料子丝滑无比,绣工精巧绝伦,价值比起万金,只会多不会少。 更不必说那根差点要了她的命的暗红牛皮鞭子,倘若她没看错的话,那是出自远洋之外离国的犀牛皮所制,整个大昭也就父皇的私库里有离国多年前上贡的一根而已。 这绝不是只凭侯爵俸禄或是皇家赏赐能买得到的。 此时再回想谢老夫人身上的打扮,也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君晚宁此刻才认真去看眼前的男人。 谢家几十年没有入朝的子孙,爵位却坚不可摧,其中原是有玄机的——谢家富可敌国。 皇家不敢轻易动。 君晚宁意识到自己不能跟谢辰骁闹得太僵,不论如何,她如今很需要侯府夫人这个身份。 凭她一己之力,或是沈家嫡女的名头,都不足以与那个位置上的人抗衡。 此时院门外传来吵嚷的声音,谢辰骁不耐烦吩咐道:“去看看。” 成季立刻领命下去,出去就看到沈家大公子在与府卫争辩。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我!” 府卫看着夫人被绑着带进院子的,怎敢就这样放沈家大公子进去?虽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总之定然不是沈大公子见了会高兴的事。 成季不愿去对上沈家大公子,京城谁人不知这位少年将军宠妹无度,在沈梦瑶的事情上,那是一点道理,一点原则都不讲的。 成季低声将外面的情形回禀谢辰骁。 谢辰骁皱了皱眉头,“让他进来。” 沈烈进来还没看见君晚宁就开始咋咋呼呼的:“谢辰骁!你把我小妹怎么了?” 方才他在街上好不容易遇上小妹,还没来得及上前叙话,就见谢辰骁身边那呆子将小妹带走了,他气的不行。 他一路追到平阳候府,还被拦在外面,真是岂有此理! 君晚宁先前只在梦境里见过沈梦瑶这位大哥,今日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男子足下带风,身上的水蓝色袍子料子薄如蝉翼,衣角随脚步轻扬。 手中一柄折扇,见到她后便啪地一声合上,加快脚步向她走来。 沈家这位少年将军不似父亲那般威武雄壮,生得一副好面孔,若不知他身份,定会以为这是个文官。 “小妹!”沈烈看清君晚宁脖颈上的伤痕,怒意顿时涌了上来。 话不多说,直接向轮椅上的谢辰骁动手。 谢辰骁反应迅速,抬手格挡沈烈突然的一击。成季喊道:“侯爷!” 谢辰骁知他要过来帮忙,立即喝止:“退下!” 他知道,今日若不让沈烈消气,此事便不能简单了结,他不想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君晚宁见谢辰骁始终坐在轮椅上,只上身与沈烈缠斗,也未拿出他的鞭子,只是招招防守,轻松应对着沈烈的攻击。 几招之后,沈烈便知自己是小瞧这位谢侯爷了。 原想着他患有眼疾,便让着他些,免得别人说他胜之不武。 谁知这姓谢始终只是防御,不与他真打。 这倒显得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对方不愿与他一般见识似的。 沈烈越打越生气,下手也越来越狠,到底是武将世家出身,功夫底子不是谢辰骁能比的。 成季在一旁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谢辰骁,心急如焚,只好去看君晚宁:“夫人!求您劝劝沈大公子!侯爷快支撑不住了!” 他家侯爷的身子他最清楚,自从发生了三年前的那件事…… 君晚宁只是见沈家大公子招式凌厉,看入了迷,并非抱着报复的心态在一旁看戏。 经成季提醒,她也觉得不能再打下去了,便要出声制止,谁知还未开口,谢辰骁竟是皱着眉头吐出一口鲜血。 成季赶紧上前,“侯爷!” 他大喊:“来人!来人!快去请老福!” 沈烈在一旁傻了眼,他不是个不知道轻重的,只是想教训这姓谢的,又不是真的要他的命。 他死了也不打紧,可他如何能害小妹变成寡妇? 怎么会伤成这样?吐血?还吐黑血?这显然是中毒的症状。 沈烈对上成季怨愤的目光,连连摆手:“这不管我的事啊!方才你都看到了,我连兵器都没用,怎么没给他下毒?” 君晚宁眸子一沉,上前抓起谢辰骁的手腕替他把脉。 一旁的沈烈有些惊讶,小妹何时学会把脉了?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君晚宁心下一惊,这脉象…… 第7章 九尸沉塘 君晚宁脑海飞速运转,谢辰骁中毒虽与沈烈无关,但他突然毒发却是和沈烈脱不开干系的。 谢辰骁的情况太过凶险,此事不能将沈烈牵连进来。 “大哥,你先回去。”君晚宁回头看向沈烈。 沈烈看到君晚宁眼中的镇定和坚毅,有些惊讶,他的小妹,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另外,侯爷中毒之事,还请大哥守口如瓶。” 沈家肯履行婚约,将女儿嫁给谢辰骁,定然不知他身重剧毒,命不久矣。 否则就凭他们对沈梦瑶的宠爱,哪怕是违背约定,让人诟病,也不会将女儿嫁给谢辰骁。 至于谢辰骁为何隐瞒,她并不感兴趣,只是不想多生是非,给彼此带来麻烦。 情况紧急,君晚宁也来不及细解释,只留下一句“我不想让父亲担心。”便推着谢辰骁进了院中最近的厢房。 沈烈一怔,看着小妹为别的男人担忧,心中有些落寞,却又不得不感叹,小妹的成长让他十分欣慰。 成季对沈梦瑶的底细一清二楚,今日她初次展露一手不凡的轻功,虽令人惊讶。 可念及她武将世家的出身,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也是可以理解的。 要说她会医术,那也实在是太过离谱了。 但方才她那遇事不慌,一念决断的样子却无端令他信服。 他快步跟了上去,沈烈在他身后喊道:“呆子!侯爷无事了派人来沈府说一声!” 成季推门进去,便看到君晚宁正用烛台上的火苗给银针消毒。 “夫人!” 君晚宁面色凝重道:“左寸尺脉沉短无力,寸关平脉,主阴,寸脉浮数,尺脉沉细,牢脉有异,牢形实大合弦长,积聚内结寒疝痛,奔豚痃癖气为殃,促脉……结脉……侯爷的脉象绵缓无力,被毒素侵袭,侵入五脏,心脉惊悸,命不久矣。” 此时谢辰骁意识渐渐转醒,身体却因剧烈对抗体内毒素发作的痛楚,早已没了力气。 他听见君晚宁说的那些话,心中似是有团火直冲颅顶。 开什么玩笑!沈梦瑶会医术? “出去!” 君晚宁皱着眉头道:“谢辰骁,我在救你。” “你能救我?”谢辰骁气笑了。 成季也忍不住打断,“还请夫人莫要开这种玩笑,老夫人早已为侯爷的寻便天下名医,他们都对侯爷身上的毒束手无策……” 君晚宁清楚谢家的财力,也知道他必然已经试过无数名医,却仍然自信,“他们不能,不代表我不能。” “成季!让她出去!”谢辰骁咬牙道。 这个女人,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成季一边埋怨老福这老东西,腿断了爬着过来的不成?怎么来得这么慢!一边又焦急如何安抚侯爷,“这……” 这两人急得额头冒汗,君晚宁却是冷静如常,“谢辰骁,你最好冷静些,你此次毒发便是因心绪剧烈波动而起,再这样下去,毒素扩散得只会越来越快。” 谢辰骁气结,他心绪剧烈波动,都是因为谁! 君晚宁不想跟他说话了,问成季:“他毒发时都有哪些症状?” 成季豁出去了,侯爷怪他就怪他,夫人看上去真的会医术啊! 他想起往日侯爷向老福诉说病症说的那些话,答道:“侯爷每次毒发,都会头痛欲裂,似有千万蚁虫在颅内啃咬,双目奇痒无比,入夜还会燥热,陷入梦魇,须用冰枕才能安眠。” “头痛、瘙痒、燥热、梦魇……”君晚宁低声喃喃。 沉思片刻,她声音低沉:“本来还不敢确定,但是能将三十六脉伤成这个样子……此毒应是,天下奇毒排行之首——九尸沉塘。” 成季从未听说过此毒,只是光听这名字,便让他不禁后背发凉。 谢辰骁扯扯嘴角,勉强嗤笑,“你以为你随便编个名字,本侯就会相信你的话吗?” 话虽是这么说,他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奇异的感觉。 此前从未有人诊断出他究竟中了什么毒,这个女人却能说得出来。 哪怕是随口编的也好,这奇毒终于有了名字,枯死的心也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还是不相信沈梦瑶会医术,但他却有那么一点希望这个女人是真的会医术。 君晚宁冷冷道:“我管你信不信?” 谢辰骁咬牙:“你!” 老福此时才姗姗来迟,他大喘着粗气,在门外就听到了君晚宁的那句:天下奇毒排行之首——九尸沉塘。 顿时脚步一沉,推门而入,声音有些颤抖。 “竟是九尸沉塘!究竟是何人下的毒?好狠的心啊!” 究竟是何人,谢辰骁和成季都心知肚明,他们不会让那人好过,但不是现在。 老福见成季眼神疑惑,便在一旁解释道: “九尸沉塘,就是将活人生生挖去眼睛,扒皮抽筋,在毒液中浸泡,令他们听到彼此痛苦凄厉的惨叫,却看不到四周的景象,因而无限放大内心的恐惧,绝望,然后收集他们呕出的毒血,九尸沉塘便是从这些毒血中提炼而成。” 成季想象着那画面,胃中翻腾。 他忍不住一拳锤在身侧的门框上,愤愤道:“这世上竟有人想出这般炼毒的法子,实在是太恶毒了!” 谢辰骁牙关紧咬,揪紧被褥的双手隐隐发抖,为了害他,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问:“为何是九个人?” 老福叹息道:“浸泡活人所用的毒液毒性太过霸道,很多人会承受不住毒性,还未吐出毒血便因难以忍受毒液灼烧而痛苦的死去。” “九尸并非真的指九个人,而是至少九个人。”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君晚宁默不作声,目光只在手中的银针上。 她手捻银针,直接对着谢辰骁胸口一处穴位扎了上去,手法快准狠。 老福看她落针的位置吓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一口气卡在喉咙处,“膻中……膻中穴……死,死穴,你你……!” 不等他话落,又是三枚银针落下。 几枚银针落下后,床头的烛台灯油燃尽,只见谢辰骁剧烈起伏的心口渐渐平静。 因头痛和双目瘙痒而咬紧的牙关放开,紧绷的面部肌肉也放松下来。 老福震惊地看着谢辰骁的反应,侯爷毒发时的痛苦显然已经缓解,可,她是如何做到的? 他钻研侯爷所中之毒近三年,能做到的也只是抑制毒素扩散,无法缓解毒发带来的痛苦。 因而侯爷每每毒发,都是独自忍受,整整要如此熬上三日!他也是为此自责不已。 夫人竟然几根银针就做到了! 谢辰骁感到身体松快无比,震惊道:“你……” 君晚宁按住他想要坐起的身体,道:“别动。” 话音刚落,一根银针直入谢辰骁的丹田穴之上。 痛得谢辰骁一声闷哼,这女人!他怀疑沈梦瑶在故意报复他! “你梦魇时的画面,都是因药人死前心生的恐惧而生,如今你知道了梦魇的根结所在,今后毒发时夜里不会再梦魇了。” 君晚宁说完便看向老福,说:“毒素暂时压制住了,还需缓解一下奇经八脉。一会儿我给你写个方子,立即让厨房将药熬出来。” 老福赶紧拿来纸笔,递给君晚宁。 他忍不住问:“夫人既然知道侯爷所中的是九尸沉塘,那可知该如何解毒?” 君晚宁一边写方子,一边淡淡地说:“此毒,非我不可解。” 谢辰骁倒吸一口气,他被这女人的自信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成季也是一时语塞。 只有老福长舒一口气,天知道他多怕夫人回答他“不知”。 他喜笑颜开,激动道:“那夫人咱们何时开始为侯爷解毒?” 君晚宁将写好的方子递给老福,还没说话,就听谢辰骁不悦道:“老福!” 要他去欠沈梦瑶如此大的人情吗?绝无可能! 君晚宁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对成季和老福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成季出了门才突然意识到,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有女主人的样子了? 他摸摸脑瓜,想不明白。 第8章 我能救你的命 房间静了下来,谢辰骁缓缓从床上做了起来,面色凝重道:“此前从未听说你会医术。” 君晚宁道:“我自幼拜师,至今学医已近十年,只是沈府养着十余位大夫,我此前没有什么机会施展而已,你自然不会知晓。” 谢辰骁轻笑:“本侯猜测,若要问你师承何人,你定会说,师父他老人家不愿透露他的身份。” 君晚宁实话实说:“正是如此。” 谢辰骁冷着脸道:“沈梦瑶,你以为本侯会信了你的鬼话吗?” 君晚宁心底回了句“我管你信不信”,却担心说出来又气得他毒发。 她已经看出来了,谢辰骁是个一点就着的人,着实病得不轻。 “这重要吗?你只须知道,我能救你的命。” 谢辰骁看出来了,沈梦瑶想和他谈交易。 她嫁过来两月有余,为何今日才动这心思? 是得知他身中剧毒,意识到这是绝好的机会? “沈梦瑶,本侯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他用的肯定,而非疑问。 难不成,还能是因为沈梦瑶突然发现自己是他的夫人,为丈夫着想天经地义? 君晚宁淡淡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他问。 “我要你重振侯府,许我地位,做风光无限的侯府夫人。” 倘若谢辰骁这双眼睛能看见,定会注意到君晚宁深如漩涡一般的目光,神秘而明亮,让人忍不住探究。 谢辰骁笑了,“想不到,你竟是个如此有心机的。” 又幽幽问道:“你刺杀圣驾,也是因为想做无限风光的侯府夫人?” 君晚宁无奈,这件事到底是过不去。 “沈梦瑶,你说的话,本侯一个字也不会信。” 君晚宁知道发生了今日那件事后,谢辰骁不可能轻易信任她,可是她不能说。 她的遭遇太过匪夷所思,她的目的太过惊天动地。 说出来,谁会信?谁敢信?谁敢容她待在自己身边? 像谢辰骁这种命不久矣的人,知道她死后重生的事之后,恐怕最想知道的便是她如何重生的。 “谢辰骁,我会向你证明,我的诚意。” 说完这句,她便起身离开。 对于谢辰骁这种敏感多疑的人而言,多说反而适得其反,他需要时间自己慢慢思考。 君晚宁一开门,便看到谢老夫人在张嬷嬷的搀扶下笑着向她走来,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将衣领拉高,遮住自己脖颈上的伤痕。 “瑶儿啊!今天的事情老福都跟我说了!瑶儿!你真是咱们谢家的福星啊!” 谢老夫人上前紧紧拉住她的手,笑着笑着,眼角就开始泛红。 君晚宁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知道谢老夫人待沈梦瑶很好,可她不是沈梦瑶。 她与谢老夫人之间并没有建立起多少感情,就像她今日面对沈烈一样,没有亲昵,只有尴尬。 她不敢,也不该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的爱护,毕竟是她占据了沈梦瑶的身体。 她笑笑不答话,谢老夫人只当她是害羞了,拉着她在园子里逛了起来。 她一边走一边细细说话,她问:“瑶儿今日知道辰骁的身体状况,可会怨祖母害了你?” 君晚宁摇摇头,“孙儿该怨的是给侯爷下毒之人。” 谢老夫人又是一阵感动,“好!好孩子!” “辰骁这孩子真的不容易,他母亲生他时难产……便去了,他自出生便没了母亲。” “关于他父亲……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哎……” 谢老夫人欲言又止。 君晚宁拍拍老夫人的手,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想必瑶儿你也看出来了,谢家如今远离朝堂,做的是和银钱打交道的活计。” 果然与她料想的不错。 “辰骁他父亲早年在生意上得罪了人,竟将祸惹到了家人头上,辰骁这孩子……被贼人掳了去,从此与谢家失去联络。” “那时候他还是个一岁不到的娃娃啊!” 谢老夫人忍不住流下泪来,君晚宁抚摸着她的背,轻声安抚:“祖母……” 一旁的张嬷嬷也忍不住一起哭了起来,声音颤抖着安慰道:“老夫人,您别哭了!身子要紧!” 谢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继续说:“谢家找了他整整五年,才在一个乡下庄子找到他。瑶儿你不知道,当年老婆子我见那孩子第一眼,心那个揪的疼啊!六岁大的孩子,那个瘦的哟!” 君晚宁心中讶异,她没想到,谢辰骁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祖母,一切都过去了。”她安抚道。 谢老夫人摇摇头,“不,这孩子的苦难还没过去!” “老天爷不公!什么苦都让我这可怜的孙儿受了!三年前,他身中剧毒,两眼流着血泪回来,你可知!” 谢老夫人哽咽着说不下去,君晚宁温声安抚道:“祖母,孙儿有办法救侯爷。” 谢老夫人一怔,赶紧抹了抹泪,震惊地看着她:“当真?瑶儿,你可别骗祖母!” 君晚宁摇摇头,认真道:“当真。” 张嬷嬷忍不住插嘴,“夫人,老夫人早就为侯爷寻便天下名医,他们都……” 那些名医都曾给了老夫人希望,最终又只留下失望。 她实在不愿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老夫人年纪大了,如何受得了这样反反复复的折磨? 这样的话君晚宁已经在谢辰骁和成季那里听到过一次,她认真看着谢老夫人的眼睛,道:“祖母,您相信孙儿,孙儿真的能救侯爷。” 她承认自己这一刻动的是利用谢老夫人的心思,她看得出谢辰骁十分敬重他这位祖母,定然不会叫老夫人失望。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卑鄙,但她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自重生之后,她满脑子都是谋划和部署,没有片刻的停歇。 大仇未报一日,她便要多上一分愧疚,倘若这份愧疚积少成多,她怕自己有一日承受不住,没有独活的勇气。 她必须尽快和谢辰骁达成合作。 谢老太太看到她眼神里的坚定,对她这位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孙媳妇充满信心。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沈梦瑶会医术,没有见过她给人看病,只今日听老福说她的针灸如何如何厉害。 她相信老福,也相信这孩子。 “好!” 君晚宁看着喜极而泣的谢老夫人,心中五味杂陈。 谢老夫人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慌里慌张地喊:“张嬷嬷,快把我今日求的平安符和同心结拿出来!” 张嬷嬷也擦了擦眼泪,笑道,“来了来了。” “瞧我这记性,竟差点将这事给忘了!” 谢老夫人接过张嬷嬷手里的平安符,笑着给君晚宁挂在腰间的衣带上。 平安符用一只精巧的荷包装着,粉紫色,上面绣着一朵荷花,色调清雅,韵味十足。 君晚宁摸了摸荷包上面的图案,尾端的穗子从她手心划过,十分柔软。 “这是祖母今日去寺庙给你求的。” “谢谢祖母。” 君晚宁心里暖洋洋的,此刻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谢老夫人又神神秘秘地拿出两个红色络子,塞在她手里,道:“瑶儿,这是祖母在姻缘堂给你和辰骁订的同心结。” 君晚宁脸上的笑容一僵。 张嬷嬷看她傻眼的反应觉得好笑,掩嘴偷偷笑了起来。 “一个给你,一个给辰骁。” “这……”君晚宁觉得这东西烫手,不敢接。 谢老夫人当她是害羞,用力往她怀里一塞,丢下一句:“辰骁的那个,你帮祖母送过去。” 然后便扭头赶紧走了,生怕被君晚宁退回来。 君晚宁看了看老太太快步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络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9章 拭目以待 君晚宁接下来这一个多月都没再去找谢辰骁。 谢辰骁却是抓心挠肝地坐不住。 这女人身上一定有秘密。 他此前从没想过去了解沈梦瑶,如今却因她那日刺杀圣驾的事,颇费周章地将她调查了一番。 自出生至今,事无巨细。 细细查看后,能和皇帝沾边的就那一件事。 便是两年前,沈梦瑶在中秋宫宴上,一眼看中了当今圣上。 因爱生恨? 不,在那之后,沈梦瑶还先后看上过几个乱七八糟的男人,她对圣上的喜欢没到那种程度。 也不会和沈家有关。 沈家在三年前那场宫变中确实是站在先帝那边。 但在改天换日之后,沈家因父子两位将才实在难得,被当今划在清算名单之外。 沈家也早早交出了兵符,以示忠心。 即便沈家忘不了先帝,但如今天下已定,沈家再想做什么也不可能了。 沈家不会做那么蠢的事。 更不可能让最宠爱的女儿去做这件事。 谢辰骁越查越觉得他看不透这个女人,因为成季带回来的调查结果和他接触到的沈梦瑶天差地别。 “她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他细细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声音低沉。 成季答道:“夫人这些日子除了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其他时候一直待在院子,闭门不出。” 谢辰骁很是惊讶,“一日都未出来过?” “是。” 成季听他一声哼笑。 “她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没多久,就听外面有人禀报,说秀儿求见。 谢辰骁眉峰一挑,来了。 他记得秀儿这丫头,每次沈梦瑶闹自尽,这丫头都会来他院子外面大呼小叫。 成季此刻很担忧,因为侯爷最近动怒的频率变高了。 他经过总结后发现,几乎都是因为夫人的事。 比如他细数夫人看上过哪些男人,那些男人又都是什么底细的时候,侯爷脸色就跟锅底的灰似的。 侯爷心情不佳,底下的人行事就得更加谨慎,生怕自己被迁怒。 然而当他小心翼翼去观察他家侯爷的脸色时,却在他家侯爷的嘴角看到一丝可疑的微笑。 成季看不懂,只觉得真是可怕。 谢辰骁正欲出门,转念又觉得不对,是沈梦瑶要见他,为何不是她上门来? 遣个丫鬟过来,传唤? 他脸色突然又变了,成季心头一紧,体贴道:“侯爷若是不想见,属下立刻让秀儿姑娘走。” 谢辰骁若是有眼,此刻已将成季身上瞪出窟窿了,他冷冷吩咐道:“让她自己过来。” 成季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低头道是,出去传话了。 没过多久,君晚宁便过来了,进来就瞧见谢辰骁在鱼池边喂鱼食。 谢辰骁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问:“找本侯有何事?” 君晚宁直接道明来意:“来展示我的诚意。” 谢辰骁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君晚宁道:“先将老福请过来。” “找他做什么?” 谢辰骁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 沈梦瑶知道他不信她,这是在找人给她作证呢。 这女人在嘲讽他疑神疑鬼。 君晚宁白了他一眼,又觉得白眼翻得没意思,他又看不到。 谢辰骁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老福一听说夫人找他,立即快步赶到了。 那日他看完君晚宁为谢辰骁施针,午饭后便私自上门求教。 本来他还担心夫人怪他无礼,可他实在好奇,当天就必须弄明白不可。 谁知道夫人并未怪罪,还详细向他解说施针的思路。 自那以后,他便对夫人崇拜得五体投地。 这是夫人第一次主动召见,必是跟王爷中毒有关。 “见过侯爷,见过夫人。”老福乐呵呵地向二人作揖。 君晚宁点头示意:“不必多礼。” “说,你的诚意。”谢辰骁板着脸道。 他虽不愿承认,但他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期待的。 君晚宁又是白了一眼,谢辰骁看不到,老福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对上夫人看向他的目光,尴尬的笑了笑。 “谢辰骁,我找到医治你眼睛的法子了。” 谢辰骁身体一震,一旁的老福比他还要激动,不等他说话就抢着道:“当真?” 君晚宁点点头,道:“你那日毒发昏迷之时,我看过你的眼睛,只是寻常刺伤,并未伤及根本。” 老福点点头,“此事老夫已向侯爷说明,倘若只是寻常眼疾,老夫有十足的把握治好,只是这眼疾受侯爷体内毒素影响至深,因而老夫始终不敢动手。” 说完又是一阵叹息。 君晚宁继续解释道: “九尸沉塘的毒素覆盖了你头颅,有一部分毒素一直在你的眼睛伤口四周游走,因此,在医治眼睛的过程中,稍有不慎便会让毒素蔓延整个眼球。” 她顿了顿,道:“到时候,你这双眼睛便算是真的完了。” 老福一脸担忧:“正是如此。” 这话谢辰骁早就从老福嘴里听过一遍,并没多大反应。 他淡淡地问:“你是想说,你有办法?” 君晚宁道:“正是。” 谢辰骁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渐渐握紧成拳,白绫下的眼皮为不可察地颤了一颤。 老福激动道:“夫人快请讲!” 君晚宁看了看谢辰骁,见他陷入思索,没有说话,便知他此时已经开始心生期待。 她缓缓道来:“我有办法将你颅内的毒素逼至丹田,之后便可顺利医治眼疾,只是转移后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动作需快。” 她看向老福,道:“所以我需要人协助。” 老福懂了君晚宁的意思,这是要他在一旁帮忙! 届时便可以观摩夫人如何转移毒素,这样的机会,他求之不得! 他赶紧向君晚宁作揖,“老夫义不容辞!” 君晚宁点点头,其实她本可以独自完成医治,只是担心谢辰骁因为对她有戒心,便拒绝治疗,或半信半疑,在治疗过程中不配合。 患者若不与医者同心,华佗再世也拿病痛没办法。 君晚宁看得出,谢辰骁和谢老夫人都十分信任老福。 若能得到老福对这个医痴的肯定,对她在侯府稳固自己的地位有益。 另外,有老福在一旁看着她动手,谢辰骁也会放心一些。 君晚宁向老福交代了一下医治过程中所需要的药材和用具,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便让他下去准备了。 老福恨不得可以马上见到君晚宁的本事,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谢辰骁将她的这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却不深究。 他问:“你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就是在想法子治本侯的眼睛?” 君晚宁点点头,“自然,我说过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便不会食言。” “那本侯就拭目以待。” 说完便催动轮椅转身回房,君晚宁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眼神中,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第10章 锦绣居 由于谢辰骁的眼疾情况特殊,医治时所需要的药材都十分珍贵,有几味药材千金难求。 君晚宁原以为谢辰骁的人至少也需要大半个月才能将药搜集过来。 谁知不过七日而已,老福便献宝似的将东西全摆在她面前了。 君晚宁见了两眼放光,全是宝贝啊…… 老福很理解她现在的心情,爱医的人见到名贵药材都是如此。 但他不知道的是,君晚宁转念想的却是——用在谢辰骁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听说君晚宁要给孙儿治眼睛,谢老太太激动得老泪纵横,治疗的时候,老人家一直守在外面。 转移了毒素之后,治疗起来并不费事,更何况还有老福在一旁协助,治疗不到一个时辰便结束了。 “晚儿,怎么样?”谢老夫人见君晚宁出来,忙上去拉她的手。 君晚宁笑着给了老夫人一个坚定的眼神,“祖母,很顺利。” 老福刚见识完君晚宁的本事,立即兴奋地过来向谢老夫人汇报,“老夫人!侯爷的眼睛这次是真的能治好了!” 接着又滔滔不绝地赞叹起来:“夫人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厉害的医术,真是了不得!老夫半生醉心医术,竟都赶不上夫人,真是惭愧惭愧……” 谢老夫人连连附和,弄得君晚宁耳尖发烫。 她自幼跟随师父学医,前世习得的一身本事,却因公主身份而鲜少有机会用上。 想不到重生之后却用上了这些本事。 虽说救人的目的在于交易,但到底是能救到人,她心里也很是高兴的。 她忽然产生一个念头,等一切都结束了,便去做个大夫…… 谢老夫人不停地问着关于治疗后续的事情,君晚宁也耐心答着。 得知谢辰骁最多一个月便能痊愈,再次流下激动的泪水。 成季守在他家侯爷身侧,也忍不住默默抹泪。 说到底,侯爷的眼疾,和他有很大的关系,若不是他误踩了机关,侯爷也不会坠入牢狱里的那间暗室,便不会…… 虽然侯爷从来没怪罪过他,他却早就下定决心,他这条命已经是侯爷的了。 谢辰骁在床上静静躺着,听着外面祖母和君晚宁、老福的对话,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突然问成季:“成季,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怎样的才算风光无限?” “嗯?” 成季从自己的内心戏中醒来,愣了一瞬,“啊?” 谢辰骁又说:“算了。” 那明显是沈梦瑶的幌子,她要的才不是这个。 更何况他眼睛还没好呢,去想这个做什么?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相信沈梦瑶了? 谢辰骁的事有了进展,谢老太太很是高兴,拉着君晚宁出去逛街。 细算一下,君晚宁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出过府门。 上一次就是那次失败的刺杀,也不过只在外面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很快就被成季带着几个护卫“请”了回来。 还因此差点被谢辰骁勒死。 这仇她可一直惦记着呢。 谢老夫人看君晚宁透着轿帘一直看着外面的街道,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愧疚。 她不知道君晚宁曾出过府一次,便算着她有三个多月没有出门。 这孩子生性是个自由散漫的,如此拘着确实是委屈她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君晚宁早在前世便是这样,回回出宫都觉得新鲜有意思。 更重要的是,出宫了便能见到那个人……君晚宁心中一痛,立即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谢老夫人目光慈爱地打量着身边的小姑娘,突然想到什么,眉头一紧。 “瑶儿,你如今怎么穿来穿去就这几件衣服?” 君晚宁笑笑,不知道说什么。 沈梦瑶衣服不少,而且都是上好的料子,做工十分精细。 可要么纹绣花样都太过繁琐,要么便是浅粉、鹅黄这样的娇俏颜色,她不太喜欢。 她喜欢鲜艳大气的红。 沈梦瑶的衣柜里就那么几件红衣。 轿子很快就到了京城最有名的成衣铺子——锦绣居,京城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喜欢在这家店买衣服。 伙计识得平阳侯府的轿子,早早就侯在店门口,只等贵客下轿。 “哎哟!这不是平阳侯府的谢老夫人吗?快快请进!” 谢老夫人显然是这里的老主顾了,熟门熟路地拉着她去看那些年轻姑娘的衣裙。 伙计是个有眼色的,看谢老夫人看着对君晚宁很是宠溺,便知是位贵客,更何况她通身高贵中透着冷艳的气质也很难让人忽略。 伙计料定对方身份不低,不动声色地将人往上品成衣那边引了。 边走边问:“这位是?” 谢老夫人面上掩不住得意,“这是我新过门的孙媳妇,今日便是给她选衣服。” 君晚宁心底不免被老夫人的表情逗笑,冲活计微微颔首。 “原来的平阳侯夫人!失敬失敬!” 伙计点头哈腰,对对方的身份档次有了计较,“夫人,这都是小店最新的款式,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另一边有耳朵尖的听到了“平阳侯夫人”五个字,立即转头与同行的女子低语去了。 君晚宁随意挑了几身件适合自己的,谢老夫人嫌少了,她只好无奈地又选了几身。 谢老夫人还嫌不够,此时她们的对话已经引起了殿中其他女眷的注意。 这里的每件衣服都价值不菲,更何况是当季新品。 君晚宁感受到那些人震惊的目光,硬着头皮又选了几身。 活计数了数,竟是足足拿了十七套。掌柜的听了赶紧亲自来伺候,笑得合不拢嘴。 君晚宁试完所有衣服后,整个人累到不行,谢老夫人却依然精神抖擞,又要去选谢辰骁的。 君晚宁对帮谢辰骁挑衣服的事没什么兴趣,便在铺子里随便逛,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准备带回去给秀儿。 谢老夫人离开没多久,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君晚宁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平阳侯夫人吗?” 她回头一瞧,四五个女子聚在她身后,说话的是为首的那个。 女子梳着垂鬟分肖髻,头上的钗环十分精致,看着家世不俗,只是高鼻薄唇,两眼冒着精明,看着一副刻薄相。 君晚宁面色冷淡,眯了眯眼,仔细在沈梦瑶的记忆里去寻找这个人。 户部尚书之女,程娇月。 第11章 与你甚是相配 程娇月被君晚宁回头那冷清一瞥看得心头一震,那目光带着审视,有一股让人不敢忽略的气势。 数月未见,沈梦瑶好像有些不同了。 君晚宁的反应让程娇月有些恼怒,转念想到她不幸嫁了个瞎子,又忍不住得意。 “平阳侯夫人,好久不见啊。” 她每每开口,都要强调一下沈梦瑶“平阳侯夫人”这个身份,身后的几个女子都跟着偷笑,一个个都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 君晚宁从沈梦瑶的记忆中了解到她与这几个女子的渊源。 程娇月和沈梦瑶一样,都是被家人宠出一副争强好胜的性子。 两个人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明里暗里比较一番。 不仅如此,两家长辈也是不睦已久。 沈将军常为军队粮草问题,在满朝文武面前骂程尚书铁公鸡,程尚书则三天两头就要参沈将军一本。 两家可谓是从头到脚的不对付。 程娇月当初听说沈梦瑶要嫁给平阳侯谢辰骁,差点没给她笑掉大牙。 君晚宁弄清这些纠葛之后,心中很是无语。 不过她既没把自己当沈梦瑶,也没把谢辰骁当成她的夫君,因此程娇月的嘲讽在她眼里与她毫无干系,说白了就是在骂别人。 君晚宁语气淡淡:“有事?” 君晚宁的反应让程娇月一愣,这不对,这完全不对。 沈梦瑶听见她的嘲讽后,就算不是黯然伤神,也会恼羞成怒,怎么可能如此平静? 她想了想又说,“沈梦瑶,听说你进了平阳侯府后还是天天闹着上吊自尽。怎么,平阳侯待你不好?” 她身后又一个女子出声:“听说平阳侯这人喜怒无常,动辄打杀下人,还打女人呢!梦瑶,他没打你?” 又一人啧啧,摇摇头:“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君晚宁对这个评价十分赞同,同时又觉得这些女子说话真是口无遮拦,显然是丝毫没将平阳侯府放在眼里。 她心底不禁啧啧,谢辰骁啊谢辰骁,谢家门庭真是被你毁的一丝体面都不剩了。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你出嫁后便一直没有出门,该不会是真被打了,身上的伤今日才好?” “是啊是啊,梦瑶,你若是被欺负了,定要告诉我们!大家都是好姐妹,咱们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呀!” “我表哥在大理寺当值,倘若你真出了什么事,我兴许能帮得上忙。” 一个个语气似是担忧,眼里却都是嘲讽,每有人说完一句,所有人便一同用帕子掩着脸笑成一片。 见君晚宁始终不说话,也不恼怒,程娇月也觉得有些无趣了。 这时突然有人说,“我方才瞧谢老夫人给你买了好多衣裳呢,对你真好!” 程娇月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叛徒! 她马上笑着转了个弯道:“不过她孙子如此待你,补偿你一些也是应该的。” 其他人听了又一同大笑起来。 这些女子嗓音尖细,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吵得君晚宁头晕。 她皱着眉头,粗略观察了一下其他人,发现她们与沈梦瑶并无过节,有的还曾与沈梦瑶交好。 不过是出于讨好取悦程娇月的目的,在一旁煽风点火。 君晚宁想起沈烈曾跟沈梦瑶说的那些勋贵世家的秘闻。 看向其中起哄起得最欢的那个,轻笑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那跟你有婚约在身的表哥看上你妹妹的事掰扯清楚了吗?你可是准备好姐妹二人共事一夫了?” “你!” 那人瞬间气红了脸,指着她,说不出话。沈梦瑶这贱人!她是怎么知道的? 其他人也纷纷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她。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君晚宁觉得没意思,不想再搭理她们,转身继续挑衣服去了。 程娇月觉得自己气势短了一大截,恼道:“沈梦瑶!你给本小姐站住!” 君晚宁停下脚步,扭头一记眼刀,此刻是真的有些动怒了。 程娇月被看得一怔,她咽了咽口水,又理直气壮道: “你神气什么?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正经侯夫人?平阳侯府远离朝堂已久,早就没落了!如今只剩下个空壳子!下个月长公主府办满月酒,平阳侯府怕是连帖子都没收到?” 君晚宁一愣,长公主?哪个公主? 谭越有女儿了? 不……应该是她。 谭家嫡长女——谭明珠,谭越与她一母同胞,感情甚笃。封她为长公主,也在情理之中。 既是感情甚笃的姐姐……他不会错过自己亲侄儿的满月宴。 君晚宁怎么会看不出程娇月的目的,不过是觉得今日羞辱沈梦瑶羞辱得不够痛快,要在更多人面前让她难堪罢了。 君晚宁眸子一沉,冷冷看着她,“平阳侯府向来敬重长公主,便是没有帖子,也会去送上一份贺礼的。” 程娇月越来越觉得沈梦瑶不对劲,但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总之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就够了。 她眼睛里透着一股狡黠,临走前又加了把火:“哼,等你能进了长公主府的门再说。” 君晚宁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去,目光幽深。 随即出门,拐进一条巷子,眼尾却瞟见两三随她而动的身影,嘴角流露出嘲讽的笑意。 谢老夫人选完衣服后,突然发现不见孙媳妇的身影,整个人都不好了。 慌慌张张地让所有随行丫鬟和小厮都出去找人,就在这时,君晚宁却又重新出现在店门外,笑意温柔,“祖母。” 谢老夫人看见她便松了口气:“瑶儿!你这丫头!你去哪儿了?” 君晚宁从身后拿出两包糖炒栗子,递给谢老夫人,道:“孙儿闻着香味去买糖炒栗子了。” “你这孩子!吓死祖母了!”谢老夫人一副又爱又恨的眼神,收下栗子,轻轻拍了她脑门一下。 君晚宁甘心受罚,笑问:“祖母,可是选好了?” 谢老夫人今日逛得很尽兴,笑着点头,“都选好了。” 此时天色已晚,一行人便带着满轿子的新衣、首饰等东西回了平阳侯府。 回府后,君晚宁立即去了谢辰骁的院子。 她对主院的布置已经熟门熟路,在前厅没看到人,便径直去了谢辰骁的住处。 “谢辰骁。” 她一间房一间房的找,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谢辰骁正躺在浴桶中泡着君晚宁吩咐老福准备的药浴,整个人被浓郁的药香包围,身体经络在浸泡中舒展,浑身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他蓦地想起祖母去沈家提亲回来后说的那些话。 “沈家姑娘样貌是顶好的,肙烟眉,含露目,肤若凝脂,粉面含春,与你甚是相配。” 竟是忽略了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房门突然被推开,惊碎了谢辰骁脑海里的想象。 “谢辰……” 君晚宁也是一惊,手疾眼快地合门退了出去,耳尖微微发烫。 没过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君晚宁回头,穿戴好的谢辰骁映入眼帘,一张俊脸阴沉得可怕。 君晚宁摸了摸鼻子,干咳两声,“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其实是看到了的,白皙的裸背,上宽下窄……君晚宁摇了摇头,没再想下去。 便听谢辰骁冷冷的声音:“找本侯有什么事?” 第12章 救了条狗 君晚宁清了清嗓子,神色平静了许多,开门见山道:“长公主府下个月要办满月酒,我想去。” 谢辰骁在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下,是想起前两日收到过长公主府的一张帖子。 不过他没有细问,随口便推了。 他素来不喜与皇家打交道,从前的君家为天的时候便是如此,如今的谭家,他更是不喜。 他问:“为什么?” 君晚宁皱了皱眉头,问:“你派去跟踪我的人回来没告诉你,我今日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她知道了。 谢辰骁有了那么瞬间的心虚,淡淡道:“一个欲对圣驾行刺的人,本侯怎会安心放你出府?” 他的确对君晚宁今日的遭遇一清二楚。 但他不相信她是受那户部尚书之女的刺激而产生去赴满月宴的念头。 也不可能只是单纯的赴宴,必然还有其他的目的。 “无所谓,你想跟就跟。” 君晚宁淡淡道,声音冷漠而疏离。又问:“我已向侯爷拿出我的诚意,侯爷是否也应该给我一些回报?” 谢辰骁不喜她这无所谓的态度,好像他真就拿她没办法似的。 他又想起这女人利用祖母的期待,令他接受她所谓的诚意,导致他不得不开始陷入她所谓的交易。 这种被人胁迫,又毫无信任的合作令他十分恼火。 “倘若本侯不愿去呢?”声音低沉而冰冷。 君晚宁一怔,回想起这些日子她日日闷在房间苦思冥想,寻找治他眼疾的办法。 随即她笑了。 过河拆桥,又是一个过河拆桥之徒! 谢辰骁不悦道:“你笑什么?” 君晚宁眼神透着一股寒光,她语气冰冷,不屑道:“我笑自己救了条狗。” “放肆!”谢辰骁怒道。 话毕,一条鞭子毫无预料地向君晚宁缠了过来。 她反应迅速,抬手将鞭子在自己掌中绕了一圈,用力往后一拉。 谢辰骁没想到她动作如此敏锐,转念飞身离开轮椅,朝她扑来。 闻声断位,凌厉的招式猛地向君晚宁袭来,月光下,一白一红两道身影裙摆飞扬。 君晚宁仰身后退,心中瞬间涌现出滔天恨意。 她抽出卷在腰间的软剑,与谢辰骁缠斗起来,扫起园中一片尘土。 谢辰骁听到剑鸣,忽而笑了:“你躲开本侯的人,就是去偷偷买了这个?” 君晚宁不作答,冷冷道:“谢辰骁,你是不是以为,你的眼睛已经万事大吉了?” 她手挽剑花,软剑如同水波,在月色下闪着鳞光。剑身线条柔软,如同一滴温柔毒。 谢辰骁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你修复盲眼所需的药膏非我不可调配,你以为你现在就能拒绝我的要求了吗?” 谢辰骁一愣,却不是因为君晚宁的话,而是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里不止有怒,有痛苦,还有恨。 她为什么痛苦?她又在恨谁? 恨他? 恨他娶了她? 君晚宁脑海里闪着前世今生的一幕幕。 她将母后的宠爱分给君晚清,和她同享嫡出公主的尊荣,她将炽热的爱恋毫无保留献给谭越,为他争取父皇对谭家的信任。 可他们都是狼! 贪婪又冷血无情!反咬人的狼! 成季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一棵好草好树了,遍地都是二人打斗中砍掉的枝叶。 休憩所用的石桌也已震裂,碎成两半。 他眼皮狂跳,“我的老天爷,我不过是出去拿了条浴巾,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 谢辰骁此刻早忘了君晚宁那句辱骂,只震惊于她此刻满腔的恨怒。 她一个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女子,何来如此深重的怨念? 沈梦瑶,你真如外人所看到的那样吗? 你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成季突然冲了上来,边跑边喊:“住手!住手!” 二人的武器分别都在伤到他的前一瞬停下,整个院子瞬间静了下来,成季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软剑“哐当”一响,君晚宁毫无预兆地瘫软倒地,晕了过去。 谢辰骁听到声音,立即吩咐:“叫老福过来!” 老福被成季从梦中叫醒,迷迷糊糊只听到“夫人”两字,话没听全就直接提着药箱就跟了过来。 看到躺在谢辰骁卧房中昏迷不醒的君晚宁,有些发愣。 谢辰骁低吼道:“还不快过来给她看看!” 老福回过神,赶紧上前为君晚宁诊脉,神色有几分惊讶。 “回禀侯爷,夫人这是情志不舒,气机郁滞所导致的心气郁结之症,暂时并无大碍,只需开几副安神的药便可。” 成季心下震惊,夫人住在侯府,已经不开心到这个地步了吗? 老福想了想,又补充道:“侯爷,容老夫多嘴,夫人前些日子为了医治您的眼疾,整日闭门不出,查阅典籍,配药,寻找转移毒素之法,十分伤神……” 谢辰骁心中一颤。 自从知道君晚宁是个用医高手,老福就私心觉得他家侯爷有点配不上夫人,夫人这样的人,就不应该被困在内宅,应该带着一身本事走遍天下。 接着说:“夫人自从嫁入侯府便始终郁郁寡欢,侯爷若是怜惜,还请早日……” 成季瞪大眼睛,这老头子疯了! 他眼看这谢辰骁脸色越来越难看,飞速把老福的药箱收好,推着他往外走:“老福你胡说什么?” “欸……欸!老夫还没说完!” “说什么说!你赶紧下去给夫人抓药!” 成季恨不得堵住他的嘴,这老头怎么回事? 按他说的意思,夫人就是因为嫁给侯爷才心气郁结的吗? 虽然他觉得有这种可能,但是这话不能当着侯爷的面说出来啊! 二人都离开后,房间静了下来。 谢辰骁独坐在床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床上的君晚宁发出微弱嘤咛,“父皇……母后……” 她额头渗着冷汗,皱着眉头,发出一些似急促、似悲伤的鼻音,好像进入了悲痛万分的记忆漩涡。 谢辰骁没有听清,靠近了些,“沈梦瑶,你说什么?” “晚宁!你快给母后下来!” 小晚宁跨坐在皇后宫中那棵高大的银杏树枝桠上,低头去看急得快要顾不上仪容的皇后,和满宫上下惊慌失措的宫人。 扬着脑袋大喊:“儿臣不下!除非母后答应儿臣一个条件!” 皇后什么都顾不上了,连连答应:“只要你肯下来!母后什么都答应你!” 小晚宁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继而满脸严肃,大声道: “儿臣要母后去同国子监的老祭酒说,不许给太子哥哥和三姐姐布置那么多课业!” 树下的皇后,和停在门外的皇帝,及他身旁的小太子和三公主都是一愣。 接着他们便听到小晚宁大声的控诉:“那老祭酒实在可恨!总是给太子哥哥和三姐姐布置那么多课业!太子哥哥和三姐姐都没时间陪儿臣玩了!” 身后不远处传来中年皇帝沉沉的咳嗽声,小晚宁心觉大事不妙,缩着脖子缓缓回头。 看到父皇严肃的眼神,瞬间吓得身体发软,整个身体向后仰去。 所有人都看着小公主在那高耸的银杏树上摇摇欲坠,皇后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一道玄色身影快过了所有侍卫,飞身而上,接住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公主。 小晚宁睁开眼,哇的一声便大哭了出来,“太子哥哥!” “晚宁,别怕。” 那声音温柔而坚定。 晚宁,别怕。 画面一转,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将她护在身下,“晚宁,别怕……” “七妹妹,你听外面那是什么声音。” “将反贼君晚承带进来!” “君晚清!你弑父杀兄!助谭家谋反,毁了大昭!你不得好死!” 凄厉的嘶吼中夹杂着诡异的笑。 君晚宁的身体忽然抽搐挣扎起来,像是梦见了什么吃人的猛兽,面容苍白,惊恐万分。 谢辰骁听出她是魇着了,莫名跟着慌了一下。 “太子哥哥……”她呢喃着。 沈梦瑶,梦话中会有你的秘密吗? 谢辰骁缓缓压低身体,侧耳去听那微弱,带着惊恐和委屈的呢喃。 他越靠越近,脸颊渐渐能感受到少女皮肤上的体温。 谢辰骁被这细小的声音挠得心痒痒的,她在哭? 什么都听不清。 在好奇的引导下,某个冰凉,柔软的东西触碰到了谢辰骁的耳垂,接着耳朵里也被灌入一口温热的呼吸。 他整个人一愣,眉峰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酥麻的感觉蔓延了他的大脑。 瞬间,整只耳朵烧起来了。 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 谢辰骁摸索着替她盖好被子,离开了房间,有些心神不宁。 第13章 已是谢家妇 翌日,在君晚宁还昏昏欲睡的时候,夫人宿在侯爷房中的消息,就从谢辰骁派去照顾她洗漱的丫鬟口中传遍了整个侯府。 得知消息后,最兴奋的人自然就是谢老夫人。 她老人家一高兴,给府里的所有人都发了赏钱,然后就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上香去了。 侯府上下被欢快的气氛包裹着,所有人都以为主人家不声不响抱得了美人归。 然而这对于了解事情真相的成季和老福二人而言,真真是十二万分的诡异。 他们替侯爷感到尴尬,真的。 谢辰骁夜里是宿在书房的,辰起打开房门,门外乍现的耀眼晨光照射到他的脸上,他眼前出现了模糊的光晕。 光!他能看到光了! 谢辰骁压抑住心中的兴奋,转而听到卧房那边开门的声音,心便瞬间静了下来。 他觉得君晚宁此刻一定在看着他,心中莫名生出紧张,紧了紧喉咙,欲言又止。 然而他却是想多了,君晚宁一秒都不愿多待,只瞟了他一眼,便没事人一样地离开了。 回到偏院后,君晚宁就看到秀儿站在门口遥望,看样子,已经等候许久了。 秀儿看到她后便飞快向她跑了过来,问:“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君晚宁瞥她一眼,“什么怎么回事?” 秀儿急了,“您跟侯爷啊!” 君晚宁有些无语,她醒来发现自己宿在谢辰骁的房间后,就知道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她没想那么多,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工夫去在意这些无聊的事情。 她的沉默在秀儿眼里就是默认,秀儿瞪大眼睛,“夫人,您变了,您从前喜欢的不是这款。” 君晚宁懒得搭理她,直直往屋内走去。 秀儿还跟在屁股后面念叨,“上京赶考的李公子谦和有礼,醉春厢的靖儿少爷温柔小意,威远候府世子萧公子温文尔雅,当今圣……” 算了,那个人她不敢评价。 “还有……无论怎么看,侯爷都不会是您喜欢的类型。” 秀儿细数着她家主子那些年纠缠过的男人,最终得出结论——主子真的变了。 君晚宁洗漱完坐下喝茶,早就听得满头黑线。 她前世皇族出身,贵为一国公主。虽生性洒脱,不拘小节,不比许多名门贵女恪守立法。 但她行事磊落,自有作为公主的矜贵和高傲,决不会做出沈梦瑶干下的那些荒唐事,令皇家受辱。 如今说是坦然接受沈梦瑶的身份,但想起此人过往的种种,还是让她有些崩溃。 君晚宁深呼吸一口气,道:“秀儿,如今我已是谢家妇,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今后记得谨言慎行,免得落人口实。” 秀儿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道:“夫人说的是。” 成季领命推着自家侯爷巴巴跟过来给夫人送安神药,于是就在门外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 顿时心中大怒,这个秀儿姑娘真是岂有此理!竟将侯爷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放在一起比较! 想起之前他向侯爷汇报夫人的感情史时,侯爷那堪比锅底的脸色,心中很是不安。 侯爷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不会再次毒发? 不知道昨晚打过一架之后,夫人还愿不愿意救他家侯爷……可现在去请老福也来不及了啊! 成季都快急死了,却惊讶地发现并未在他家侯爷脸上看到一丝不悦。 谢辰骁起初听到秀儿的话,的确是怒的,但听到君晚宁的回答后竟是忘了发火。 沈梦瑶,说自己是谢家妇? 心间荒土之上,蓦地裂开一丝缝隙,似有什么东西想破土而出。 外面响起叩门声,君晚宁听到是成季过来送东西了,心中不悦,打发秀儿去应付。 秀儿开门就看到成季一张不高兴的脸,惊讶道:“成季,出门踩狗屎了啊?” “你才踩狗屎了!” 他将手中托盘递给秀儿,没好气道:“这是侯爷吩咐老福给夫人煎的安神药,你赶紧送进去!” 秀儿伸脖子朝他身后看去,果然看到谢侯爷正在离开的背影。 她感觉真是莫名其妙,侯爷居然亲自过来了,但来了却又不进屋……转念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她端着托盘进了屋,步子太急,险些洒了药汤。 “夫人!侯爷给您送来一碗安神药!” 君晚宁的目光在药汤上停了两三秒,又想起自己昨晚的情况,老福诊断得没有差错,她这些日子确实是累着了。 她端过药碗在鼻下嗅了嗅,仰头喝了起来。 秀儿脑子乱了,“夫人,您昨夜没休息好吗?” “侯爷几时放您歇息的?” 短短几秒中,秀儿脑子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越看君晚宁越觉得她面色憔悴。 她突然皱着眉头呸了一声,“真是畜牲!一个瞎子也这么能折腾!” 又担忧地望着君晚宁,问道:“夫人,您疼不疼?奴婢听说女子头回都很疼……” 君晚宁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险些被最后一口药给呛着,涨红了脸,狠狠瞪了秀儿一眼。 持续一整夜的梦魇,让君晚宁出了一身的冷汗,湿透的里衣紧贴着她的身体,让人难受得紧。 她简单地吃了个早饭,便吩咐秀儿给她准备热水沐浴。 浴池水面飘荡着细细的白雾,丝丝缕缕,缠绕着飘在水面的玫瑰花瓣。 兴许是睡梦中的挣扎让她累着了,当她的身体软绵绵地滑进浴池,热水包裹周身的瞬间,她感到了无比的松快。 闭上眼,是昨夜在谢辰骁那里碰壁的场景。 她知道谢辰骁这个人生性多疑,不是轻易能打动的人。因此她挖空心思,创造足够与之交易的筹码。 她自认为自己给出的筹码已经足够代表诚意,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谨慎。 她帮了他那么大的忙,他却连一个小小的满月宴都不肯配合她。 她如今已认清现实,谢辰骁在弄清她的真实意图之前,绝无可能真正地信任她。 可长公主府她是一定要去的,这是目前为止,她唯一能够接近那两个人的机会。 君晚宁闭上眼睛,整个人陷入浴池之中,心中默念着那些她生生世世都不能忘的名字。 前世她曾因贪玩落水,在水下扑腾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被一群侍卫给救了起来。 后宫上下争相拿着好吃的、好玩的来哄受惊的她。 她不再哭了,然而那溺水的窒息感和恐惧感成为了她心中永远的恶魔。 此刻她让自己坠入恶魔怀抱,冷静地去感受死亡前的感觉。 她皱着眉头在水下坚持了良久,这次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人能救她。 再起身,激起一圈水花。 墨发如瀑,贴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姿,她睁开没有焦点的双眼,目光决绝。 她深深记住了,死亡的感觉。 第14章 猎风 君晚宁本以为经过那场争执后,谢辰骁会更加严苛地限制她外出。 谁知当她靠近府门后,预料的府卫阻拦没有发生。 她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了平阳侯府,身后竟也没粘着谢辰骁派来监视她的暗卫。 这是放任自由,不闻不问了? 君晚宁觉得如此甚好,没有细想,一块乳白色轻纱丝帕系在眼下,遮住容貌后,脚步利落地朝着街市走去。 晌午,街道车水马龙。 转眼到了一家金铺,君晚宁敲响柜台,将取货的凭证递了过去。 掌柜接过那凭证,态度顿时变得万分恭敬,“小姐您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小的马上就去给您取来。” 君晚宁点了点头,那掌柜便转身去了,很快就端着一只精致的檀木盒子出来。 他打开盒子,递到君晚宁面前,笑容谄媚道:“小姐,是否合您心意?” 君晚宁将那云纹金锁坠子拿起来细细端详,心中不禁讶异,民间金铺匠人的手艺,竟不比宫中巧匠差。 坠子的料子给得十分足,雕花栩栩如生,上面镶嵌的红宝石透亮无比,看上去很是精致。 她赞道:“六福阁果然名不虚传。” 得到君晚宁的称赞,掌柜笑得十分开怀。 “姑娘谬赞,是您给的图样设计精妙。”他谦虚道。 他在京城开金铺,见过的贵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炼就出的眼力是何等的厉害。 君晚宁那日来下定金时,穿的一身和今日一样的款式低调,料子却出自有“一寸百金”之名的天泉布庄。 面纱将她的容貌遮了个七七八八,却遮不住她身上那份端庄贵气。 他一眼便知是个顶顶的贵客。 君晚宁将一个金锭子摆在柜台上,目光凝重:“掌柜可记好了我当初说的话?” 掌柜被那金锭子晃着了眼,神色激动不已,恨不得能立刻把金锭子抱进怀里。 他猛地点点头,道:“小的记住了!六福阁绝不会私自卖您给的图样款式,也绝不会将您在小店订制坠子的事情泄露出去!” 君晚宁满意地点点头,将金锭子递了过去,“还望掌柜能信守诺言。” 掌柜接过金锭子,连连道谢,“姑娘下次再来!” 君晚宁拿着盒子,准备打道回府,身后突然撞过来一人。 她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撞得跌坐在地上,手中的盒子也脱了手摔到了地上。 抬眼一看,竟是个七八岁的小乞丐。 小乞丐捡了地上的盒子,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君晚宁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天子脚下,光天化日,竟有人公然抢劫? 她顾不上手掌上的擦伤,爬起身便追了上去,高喝:“站住!”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小乞丐看上去骨瘦如柴,跑起来竟不输她一个练武之人。 仗着自己身体小,鱼儿似的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叫她难以抓住。 眼见自己就要追不上了,君晚宁只好跃上街道铺子的屋顶上,凭借轻功踏着瓦片飞快跟上去。 小乞丐回头看不到她身影,还以为自己已经逃脱,长舒一口气,快步钻进一个巷子。 君晚宁也立即跟上,最终跟着进入了一个马市。她立即意识到,这孩子怕是有接应他的同伙。 果不其然,她很快便看到小乞丐跑到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跟前跪下,双手将盒子举过头顶。 中年男人打开盒子,顿时两眼放光,捻着胡子,大笑着抬手让小乞丐起来。 君晚宁面色冰冷,飞身落地,直接一脚踹在那人胸口,将人踹得重重地摔倒在地,飞出两三米远。 小乞丐见状,脸色惊恐,一溜烟地跑了。 中年男人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大声嚷嚷:“谁!是谁偷袭本大爷!” 君晚宁捡起盒子,抬头一看,一圈凶神恶煞的粗莽汉子正提着刀向她围了过来。 中年男人睁眼起身发现竟是个年轻姑娘,顿时感到颜面尽失,大怒道:“刚刚就是你在偷袭本大爷?” 君晚宁慢条斯理将盒子收进怀里,声音冷清:“你抢我东西在先,教训你一脚有何不可?” 中年男人大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大爷抢你东西了?” 君晚宁眉头皱起,冷声道:“无耻!” 粗莽汉子越靠越近,中年男人歪嘴一笑,目光狠厉,高喝:“给我上!” 君晚宁立即抽出腰间软剑,目光锐利,冷静接招。 中年男人有些惊讶,这小女子孤身闯进来,已是胆大包天。如今面对这么多人,竟也丝毫不惧? 他捻了捻胡须,慢悠悠地吩咐:“下手轻些,这丫头身段诱人,能卖个好价钱,可别给本大爷打坏了。” 君晚宁心中一阵恶寒,下手越发凌厉,短短几瞬,便将露出猥琐笑意的几个男人划开了脖颈。 其他人大怒,纷纷打起精神,不敢再掉以轻心。 一旁的伙计怕事情闹大,忍不住上前去劝:“哎哟我的张大爷,您悠着点儿!事情若是闹大了,等掌柜的回来咱们该如何交代啊!” 那被唤作“张大爷”的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怒道:“本大爷是张鸣他爹,当爹的做事还得向儿子交代吗?去去去!给本大爷滚!” 张大爷见自己的人折损了好几个,心中不快,又是一声吼:“给我打!打死算本大爷的!” 伙计咬了咬牙,不敢再说话。 君晚宁武力虽在这些人之上,奈何对方人多,她终究是寡不敌众,手臂被划了几刀。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一边应付这些人,一边寻找着生机,首先想到的便是夺一匹马逃生。 这时候,似是有马儿听到了她的心声。忽然,马厩的一方传来嘶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张大爷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这畜牲又发什么疯?” 君晚宁趁着这些人分神之际,又奋力重创了几人,回眸一眼,顿时心中大喜。 那角落中被单独拴在一个棚子里的纯血马,通身黑鬃,毛色乌黑发亮,正冲着她扬蹄嘶鸣。 这不是她的猎风,还能是谁? 她惊喜万分,立即飞身跃起,落在猎风身上,一剑砍断绳索,跨过栅栏,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 张大爷躲避不及,被猎风撞到在地,坚硬的铁蹄踏着他的胸口离去,他顿时呕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匹纯血马性子烈得很,其他马都是数马同槽而食,只它独占一槽。 与它夺食的马都被它伤得不轻,简直是马中霸王。 即便如此,张掌柜也看在它品种难得的份上,悉心养了三年多,一直在等着能够驾驭它的买主。 这女子竟就这么骑着跑了? 马市入口的一名男子正好看见君晚宁骑着猎风离开的一幕,顿时心中焦急,快步进了马市。 看到的便是满地的狼藉。 他赶紧抓住一个伙计,问道:“小哥,在下前日才与张掌柜谈好价钱,也付了定金。你们岂能言而无信,将那匹纯血马卖给了他人?” 伙计苦着脸道:“公子,并非我们言而无信,方才那人不是来买马的,是抢马的!”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男子面色沉得厉害,没再多说,离开了马市。 第15章 那位公主的马 君晚宁回府便将猎风安顿在马厩,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那年她十岁,秋猎围场之上,谭越于马上一箭双雕,赢得一片喝彩。 他背着光,回头冲与他比试的太子哥哥一笑,无意间撩拨了一位少女的心。 自那之后,她便缠着太子哥哥教她骑射。 十一岁生辰,太子哥哥牵着一匹纯血小马驹站在她面前,从此秋猎场上有了七公主的身影。 太子哥哥让她给马儿取个名字,她想象着骑在马上奔驰的感觉,眼睛一亮:“猎风!” “我的好猎风,你怎么会在那里?” 猎风似乎能感受到主人悲伤的情绪,低着头,轻轻蹭着她的脸颊。 君晚宁被它的鬃毛挠得脖子发痒,破涕而笑:“如今我变了模样,你还能认得出我,也真是难为你了。” 她抱着猎风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想起自己身上有伤,安顿好猎风后,便立即回院子疗伤。 秀儿看到她的狼狈模样,险些没吓晕过去,“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君晚宁没有解释,吩咐她去烧水,她不敢耽搁,赶紧去了小厨房。 秀儿前脚刚走,谢辰骁后脚便进来了。 “沈梦瑶,你给本侯惹起事来还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君晚宁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本来准备好了一番解释措辞,但看到谢辰骁的死人脸后便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你找我有事?” 谢辰骁语塞,得知她带着一身伤回来,便怒气冲冲跑过来了,来了却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此时眼睛已经能模模糊糊看到人影,虽看不清她具体受了多重的伤,但能看到她身体正软软地靠在床边,显然是没有多少力气了。 “你出去干什么了?” 谢辰骁觉得这时候不该同她置气,便尽力让态度稍微缓和。 却不知,在君晚宁听来,他语气硬邦邦的,别扭得很。 “与你无关。”君晚宁淡淡道。 “你!” 此时秀儿端着热水进来了,君晚宁准备解衣疗伤,便下了逐客令:“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出去,我要疗伤。” 谢辰骁见她竟无视自己的关心,气她不识好歹,哼了一声便离开了,还未走远就听到里头的人低声骂了句:“有病。” 他握紧了拳头,劝自己不要与她一个伤患计较。 成季那边很快就回了府,将他查到的消息回禀给谢辰骁,“侯爷,查清楚了,夫人是在东街马市受的伤。” 谢辰骁皱了皱眉:“因何起的争执?” 成季咽了咽口水,纠结着不知如何措辞。 谢辰骁见他这副样子,便知情况或许比他想的复杂,不耐烦地催促道:“如实说来。” 成季深呼吸一口气,将君晚宁如何遭遇抢劫,再如何被围攻,最终夺马逃生的事一一交代。 也顺便将马市中有人教唆乞丐为他做事的事情说了出来。 “简直放肆!” 谢辰骁气得用力将手中茶盏掷了出去,摔得一声脆响,跪在门外的小乞丐立即吓得浑身发抖。 成季继续道:“此事似乎与张鸣本人无关,是他爹干的蠢事,但具体情况属下还未查清。那抢劫夫人的小贼此时就在外面,想必他更清楚内情,侯爷是否要见他?” 谢辰骁声音冰冷:“让他进来。” 成季招呼一声,那小乞丐便被人提了进来,被摔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赶紧爬起来朝着上座上的人磕头。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小乞丐自知暴露了行踪,让那女侠闯进马市把张大爷抓了现行,张大爷是不会放过他和母亲的。 官府又和他们沆瀣一气,他报官也死路一条,只能另寻出路。 那女侠抢了张掌柜的宝马,又伤了张大爷,如今与张掌柜之间已结仇,必然要想办法应对张掌柜的报复。 他若能向女侠提供关于张大爷的线索,以此求得女侠收留,共同对付张掌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他趁着马市大乱,将母亲救出来另寻一处安顿好了,一路跟着女侠,最后发现她进了一处十分豪华的宅邸,门口的守卫气势威严。 他没读过书,不知道那庄严的匾额上写了什么。 打听一下才知,这是平什么侯爷的府邸,身份竟比张掌柜还惹不起,他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本想直接逃跑,谁知还未跑多远,就被成季给抓了回来,他这才知道自己竟抢了侯夫人的东西。 谢辰骁没有说话,小乞丐也不敢作声,气氛冷到了极致。 成季吼道:“把你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狗命!” 小乞丐头也不敢抬,只知道磕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他浑身颤抖,磕磕绊绊将张大爷逼迫东街上的乞丐抢劫的事情说了出来。 “抢劫金银财宝、或是劫持独自出门的年轻女子……” “请侯爷明察!小的是被人胁迫的!小的母亲被那老匹夫扣在手里,小的这么做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成季倒吸一口冷气,就听谢辰骁冷声嗤笑,“张鸣这小子,真是不想活了。” 小乞丐退下后,成季又想起一事,道:“对了,侯爷,夫人骑回来的那匹马,是那位公主的马。” “什么?”谢辰骁一怔。 当年他在皇宫牢狱遭那一劫,出来的时候,大发善心将那位前朝公主的尸身带回来帮忙安葬了。 那匹纯血马便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怎么赶都赶不走。 他当时深受重伤,无瑕料理这些杂事,给公主下葬和安顿纯血马的事情都是交给成季去办。 成季事后向他禀报,说将马安顿在他名下的一出马市,他没有异议,此事便就这样了了。 后来有人来报,说此马性烈,无人可驾驭,脾气还十分霸道,实在不好养。 他只说了句任卿处置,便没再管此事。 不曾想,他这夫人竟能带着伤驯服这匹烈马,当真是叫他意外。 成季摸摸脑瓜,又说:“此事说来也怪,听人说这纯血马原本还好好的,见夫人受伤便突然嘶鸣起来,就好像……好像它原本就认识夫人一样。” 这就有意思了,谢辰骁手指摩挲着手上的扳指,陷入深思。 前朝骁公主的爱马,性烈,无人可驾驭。 她沈梦瑶,就这样轻轻松松将它收服了。 据他了解,沈梦瑶自幼便因性情顽劣,鲜少被沈将军带入宫中,她和那位公主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而那匹纯血马品种高贵,是当时的太子赠予那位公主的,入宫时不过几个月大,沈梦瑶也不可能曾是那匹马的主人。 第16章 恳请夫人收留 君晚宁包扎好伤口,便听秀儿来报:“夫人,外面有个小乞丐求见。” 她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太臭了,成季怎么办事的,把一个乞丐放进来!” 君晚宁端茶的手一顿,道:“让他进来。” 秀儿赶紧去拉了张熏过香的屏风摆在君晚宁面前,把小乞丐隔在外面。 “人虽小,胆子倒是不小。”君晚宁慢条斯理喝着茶,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小乞丐连连磕头,大声道“夫人!小的已经知错了!是小的有眼无珠!竟抢到夫人头上了!真是罪该万死!” 君晚宁浅浅喝了口茶,问:“已经见过侯爷了?” 小乞丐回道:“是。” 君晚宁挑了挑眉,没想到谢辰骁办事效率这么高。 不过也好,他既肯见这小乞丐,便说明他会料理此事,也省得她再为这事去找他一回。 “侯爷既不与你计较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君晚宁问。 小乞丐重重磕头,大着胆子道:“经此一事,小的已经回不去了,恳请夫人收留,小的愿为夫人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秀儿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一个小乞丐,还妄想留在夫人身边?谁给你的胆子异想天开!” 小乞丐埋着头,没有说话。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异想天开,可是为了活命,他别无他法。 君晚宁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害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小乞丐赶紧解释:“不!与夫人无关!小的母亲身患重疾,被那老匹夫囚禁,小的是受胁迫才做这丧尽天良之事!虽如此,但到底是害了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是夫人帮小的做了决断!决心摆脱那老匹夫的控制!” 小小的人跪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如今小的已将母亲救出,安顿在别处,可等那老匹夫醒来,定会发现此事,很快就会找到我们母子。求夫人庇护!小的感激不尽!” 君晚宁心中有数了,问:“为何不去求侯爷?” 小乞丐一时无言,他害侯爷夫人受伤,又岂敢去求他?若能得到夫人的原谅,此事或许才有转机。 可这样讨巧的话,他又如何敢说出来惹怒人? “侯爷正在议事,小的……小的不敢去拿这等小事叨扰侯爷。” 君晚宁轻笑,真是个狡猾的孩子,挥了挥手道:“你出去,我这里不需要人。” 小乞丐猛地抬手,眼中噙满泪水,“夫人!” 君晚宁朝秀儿使了个颜色,秀儿立即上前将小乞丐赶了出去。 却不想,这孩子竟跪在她院子外面,不肯走了。 这副倔强样子,令她不禁想起当年她在宫外救的那个因偷食包子,险些被包子店老板活活打死的小男孩。 她有心救人,却难将他带回宫中。 于是将他安顿在谭家,赐名展扬,让他跟着谭家府卫学功夫,后被谭越收做贴身护卫。 可是后来他帮着谭越,覆了父皇的江山。 秀儿看着君晚宁满面忧愁,不知在想些什么,试探道:“夫人,奴婢这就喊人把他赶出去。” 君晚宁淡淡道:“去。” 秀儿就快出门,又听她家夫人喊住她,“慢着。” 君晚宁犹豫了几息,道:“让人跟去看看,是否真如他所说,有个病重的老母。” 秀儿知道她这是心软了,立即喊人和她一起出去了。 当天夜里,这母子俩便被接到平阳侯府安顿了,只是二人入府后求见君晚宁,要前来谢恩时,却被言辞拒绝了,只放话让他们明日自去管家那里谋个事做。 …… 谢辰骁坐在院子里,沐着月光看池子里的荷花。 他并不是什么风雅之人,只是这些年眼盲,叫他其他感官都好似不知不觉中灵敏了许多。 他常常会留意到院子里的花草清香,鸟叫虫鸣。 如今眼睛渐渐复明,池子里的荷花竟让他觉得有趣,白底粉边,含羞带怯。 这让他蓦的想起那日吻上他耳垂的唇。 不,那不是吻,那是个意外。 沈梦瑶,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辰骁如今真是越发看不清这个女人,她以德报怨,救了那小乞丐母子俩的命。 却为何不愿用这份救命之恩,将那孩子收为己用?他看那孩子是个机灵的,稍稍调教,是个可用之人。 把他们丢给管家去安排去处也就罢了,又为何不愿再见他们一眼? …… 长公主府的满月宴如期而至。 因是赴宴,君晚宁便打扮得不似平常那般随意。 早早让秀儿给她梳了个凌虚髻,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尽显她婀娜身姿。 因着她体态端方雅正,妆色虽极是艳丽却并不显轻浮,反而多出几分端庄高贵。 这是谢辰骁真正见到她的第一眼。 肙烟眉,含露目,肤若凝脂,粉面含春。 他在远处遥遥望着,心间荒土上那丝缝隙之中,一尖绿芽破土而出。 “侯爷,您怎么了?不是说要陪夫人赴宴吗?”成季见他呆愣着不动,问道。 谢辰骁感觉到胸腔内有异样的躁动,他对自己突然不听话的心跳甚是恼火,木这脸道:“走。” 然而君晚宁并没有与他同去的打算,甚至都没打算坐平阳侯府的轿子,骑着猎风便直接出门了。 成季望着夫人英姿飒爽的马上背影,还有她身后紧紧抓着她腰不敢撒手的秀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红色倩影打马穿街而过,路上行人都忍不住去看那马上女子的风姿。 “这是谁家的姑娘?”萧清河望着快步擦身而过的背影,有些好奇。 他身旁的小厮笑道:“难得有世子留意的女子,不过怕是要让世子失望了。您看那姑娘的发髻,人家已嫁为人妇了。” 萧清河拿扇子朝小厮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本世子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是问问是哪家的,又没有别的意思。” 小厮心底哂笑,您若没别的意思,为何有这一问? “小的不知。” 萧清河笑着摇摇头,“罢了,咱们快些,长公主府的满月宴,不可怠慢。” “是。” 君晚宁很快就抵达长公主府,下马摸了摸猎风,吩咐道:“秀儿,你带着猎风去找马厩,我在这里等你。” 秀儿得了吩咐便下去了。 君晚宁今日并无帖子,上前冲府卫行了一礼道,“我是平阳侯夫人,还请通传。” 听到侯夫人的身份,府卫不敢怠慢,立即去通报了,“夫人稍候。” 她耐心候着,身后突然传来尖细的笑声,“哟,这不是平阳侯夫人嘛。” 第17章 何人在此多管闲事 君晚宁缓缓回身,程娇月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她所期待的窘迫,反而得到了漠视的一瞥。 那是一种高位者俯视众人的高傲姿态。 她年纪尚轻,生得娇媚,却不知是从哪里生出来了一份不容侵犯的威严。 程娇月有了那么片刻的呆愣,她再怎么不愿承认,今天的沈梦瑶今天真的很美。 自从沈梦瑶嫁给那瞎子侯爷之后,好像真的变了很多,那平阳侯府还能有什么魔力不成?能把一个废物变成尊贵夫人? 只听君晚宁声音淡漠道:“程大小姐,有何贵干?既知我是平阳侯夫人,那你见到本夫人,为何不行礼?” 程娇月扑哧一笑,“有何贵干?沈梦瑶,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讲究了?怎么,被平阳侯府的教养嬷嬷训乖巧了?” 从前的沈梦瑶可从来都是上来便是对她直呼其名。 还给她取了很多类似“程孔雀”、“程脑子不好”、“程瞪眼”这样的诨名。 说话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粗俗得很。 君晚宁半分恼怒都没有,淡淡道:“那倒没有。不过依本夫人所见,程大小姐倒是很需要教养嬷嬷来鞭策一番。程家若是没有好的人选,本夫人稍后回府便送一个经验老道的去你府上,想必程大人和程夫人都会对本夫人感激不尽。” 程娇月平生最讨厌的人里,沈梦瑶排第一,教养嬷嬷则排第二。 打从她十岁起,母亲便给她安排了好几个教养嬷嬷,日日折磨她,她快要恨死那些刁奴了! 沈梦瑶还跟她提这个,就是在故意给她找不痛快! 程娇月压下心中怒火,哼笑一声,道:“那倒不必了,平阳侯府如今凋零到京中权贵无人愿与之来往,想必府中也养不起多少奴仆了,怎好再从你这里要人?” 君晚宁再一次替谢辰骁感到丢人,真该叫他过来听听,人家背后都是怎么编排他的。 “谁跟你说无人愿与平阳侯府来往的?”君晚宁眯了眯眼,脸色淡然。 谢辰骁的生意做得那么大,怎么可能没有权贵与之来往? 不过是他做事低调,不愿泄露身份罢了。 也就程娇月这种不明真相的傻子,才敢在外口无遮拦的得罪谢辰骁。 若她没猜错的话,就凭谢辰骁那小肚鸡肠的性子,程家的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程娇月笑道:“怎么?你还不承认?平阳侯府若还有那份体面,你还会被拦在门外吗?” “沈梦瑶,你还真是让本小姐大开眼界,不请自来,你不嫌丢人吗?” “你那瞎子夫君若知道你出来丢人现眼,把平阳侯府所剩无几的面子丢得一干二净,回头该不会打你?” 她见君晚宁脸色越来越差,乐悠悠地继续火上浇油。 “要不你来求求本小姐,本小姐或许能考虑一下,跟府卫说你是本小姐的丫鬟,这样你就能跟着本小姐进去了。” 她身旁的丫鬟也笑着附和道:“奴婢愿与平阳侯夫人姐妹相称。” 君晚宁忍无可忍,冲那不知死活的丫鬟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怒喝:“放肆!你算什么东西!” 程娇月一脸的不可置信,“沈梦瑶!你敢打我的人!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她便要上前替自己的丫鬟出气,君晚宁手疾眼快抓住她的手腕,反手又是一巴掌,将程娇月扇得头歪到一边,发髻松散,钗环都掉了两个。 程娇月整个人都傻了。 沈梦瑶竟连她都敢打! 程娇月的丫鬟和安顿好猎风后回来看到这一幕的秀儿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君晚宁。 她们都是伺候贵人的,主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自然都见过不少,也都替主子出过头。 但她们很清楚的一点就是,替主子出头要掌握好分寸。 因为这些小姐夫人之间再不和,也都只会私下拌嘴或是暗地搞些动作,面上还是会多少顾及着自己的面子,绝不会把事情闹到台面上来。 像这般公然动手教训人的事那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这般行径若是被传了出去,一是有失身份,恐遭人耻笑。 二是恶名远扬,于她们夫家的仕途或自己的婚事都是是大大的不利。 谁会像君晚宁这样,急上头了就出手打人? 君晚宁却是从来不想这些的,她前世贵为公主,面对不规矩的下人向来如此。 程娇月这等三品官员之女,在旁人眼里是贵人,在她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她这般无礼,就是大逆不道。 丫鬟捂着脸,急红了双目:“你……你!你成何体统?” 萧清河远远便看到方才街上惊鸿一瞥的背影,虽知对方已嫁为人妇,但心中仍是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惊喜。 小厮比她先看清那红衣女子的面容,惊讶道:“那是沈家大小姐!” 萧清河皱眉道:“什么?” 沈梦瑶? 那个自见过他一面后,便不顾体面对他纠缠不休,百般劝解都无果,最后闹得两家长辈都万分尴尬的无礼女子? 当初他还因为此事,被他国子监的那些同窗嘲弄了好些日子。 直到沈梦瑶看上别的男人,此事才算消停。 即便如此,沈梦瑶还是他人生里的一大污点。 提及此女,他的评价便只有四个字:不知羞耻。 想起那些过往,方才街上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心动荡然无存。 萧清河看到她动手打人后,心中更是嫌恶。 忍不住上前训斥:“沈梦瑶!你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长公主府前,岂容你放肆?” 程娇月回头一看,见来人是萧清河,顿时心中大乱。 她这副狼狈样子,怎能让萧世子瞧见? 萧世子离京半年多,她日思夜想,好不容易盼到心上人回来。 一大早便起床精心打扮了一个时辰,为的就是在宴会上让他留意到自己。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与萧世子见上一面,第一眼就让他看到自己被人扇了耳光,发髻散乱的狼狈模样! 都怪沈梦瑶这个贱人! 程娇月狠狠瞪着君晚宁,心中恨意滔天。 君晚宁淡淡抬眼,一悉白衣的翩翩公子正皱着眉头向她走来,白瞎了一张清新俊逸的脸庞。 秀儿见来人,便知她家夫人动手打人的事被萧世子看得一清二楚,她下意识去看君晚宁。 本以为她会和程娇月一样,正为自己形象受损感到懊恼。 没想到,她看到的却是君晚宁微皱的柳眉,漠然的眼神。 简单来说,就是满脸都写着:何人在此多管闲事。 第18章 谢辰骁!你眼睛不是瞎了吗? “萧世子,求您帮忙评评理!沈梦瑶想入府送贺礼,却没有帖子。我好心带她入府,她竟莫名其妙突然动手打人!” 程娇月红着眼向萧清河哭诉,娇弱的身子也悄然向他倾斜,恨不得直接倒在他怀里就好。 萧清河淡淡看了程娇月一眼,只觉矫揉造作,心中亦是不喜。 他不动声色后退半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闺阁女子之间的矛盾如何是他一时就能扯得清的? 他才不管两人因何争执,总之沈梦瑶动手打人就是不对,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沈梦瑶,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君晚宁垂下眼睑在脑海里迅速回忆,终于想起,沈梦瑶曾纠缠过的此人。 真是眼光堪忧。 她淡淡道:“萧世子,你有何资格在这里对本夫人说三道四?” 且不论二人非亲非故,他一个还未袭爵的世子,理该尊称她一声“夫人”。 对她直呼其名也就罢了,竟还如此无礼,真当她是那个为他晕头转向的沈梦瑶吗? 笑话! 萧清河和他身旁的小厮,以及程娇月都是一愣。 沈梦瑶这副冷淡疏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喜欢萧清河喜欢得紧吗?就算是后来移情别恋了,心中至少还是有萧清河的一席之地? 对眼前状况最不适应的人便是萧清河了。 旁人只知沈梦瑶曾对他用情至深,非他不可。 只有他这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那是多么没有尊严的纠缠。 想起沈梦瑶那痴迷的眼神,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沈梦瑶如今对他的态度,没有半分求而不得的遗憾和怨怼,竟像是从前种种从未发生,从未与他相识。 此时一辆马车在长公主府门前停下,高挑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 一拢红衣,玄纹云袖,举手投足皆是贵气。 冷清的声音传来:“夫人说得极是。” “萧世子,你有什么资格对本侯的夫人说三道四?” 谢辰骁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不仅仅是因为这位平阳侯多年深居简出,从不参加这样的宴会。 更是因为,他冷清的面容透着优雅和贵气,解下白绫后露出一双明眸惊艳了众人。 君晚宁的惊讶倒不在此,算着日子,谢辰骁的确是该复明了。 她惊讶的是,谢辰骁怎么突然改了主意,来参加长公主府的满月宴了? 程娇月瞪大眼睛惊呼:“谢辰骁!你眼睛不是瞎了吗?” 眼前这面若冠玉的男子,一双端凤眼眸中带光,流而不动,眼尾微微上翘,慵懒中透着优雅。 风姿竟胜过她身旁的萧清河! 这就是传闻中身患眼疾,整日坐在轮椅上闭门不出,只知道打杀下人的暴躁侯爷谢辰骁? 开什么玩笑? 秀儿不悦道:“程大小姐,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转头看向君晚宁,眼睛亮晶晶的:“夫人,您真厉害!侯爷的眼睛真的被您治好了!” 萧清河还未从沈梦瑶嫁给平阳侯的惊讶中走出来,又被这丫鬟的话给震惊了。 平阳侯的眼疾,是沈梦瑶治好的? 他不过离京半年,沈梦瑶身上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程娇月替他将心中疑惑喊了出来:“你开什么玩笑?沈梦瑶这个废物哪会什么医术?” 这回谢辰骁没让君晚宁亲自动手,蛇信一般的鞭子以闪电之迅速冲向程娇月的腰,接着,便是程娇月的一声惊呼:“小姐!” 程娇月被甩出四五米远,躺在地上,狼狈至极。 从始至终,谢辰骁的目光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君晚宁只轻轻瞟了一眼程娇月的惨状,眉峰轻轻一挑,没有说话,看向谢辰骁的眼神中,似乎有些猜不透。 萧清河在一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也觉得程娇月太过口无遮拦,是有些欠教训。 可这位平阳侯下手也太重了! 成季鄙夷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程娇月,冲君晚宁和秀儿主仆二人笑呵呵道:“是啊!真是多亏了夫人!侯爷昨日便大好了!本想今早亲自去告诉您这个好消息,只是您走得太快,侯爷没来得及说。” 谢辰骁回头狠狠瞪了成季一眼,低喝:“多嘴!” 君晚宁察觉到他脸上那丝微不可察的窘迫和害羞,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微笑。 谢辰骁看得一怔,但很快又恢复镇定,语气低沉道: “昨日晌午后便能看清了,听下人说你在小憩,就没去打扰你。” 程娇月被丫鬟扶起来,捂着胸口大喘气。 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是说谢辰骁娶沈梦瑶是被逼的吗?不是说沈梦瑶在平阳侯府过得不好,整天要死要活闹自尽吗? 谢辰骁对待沈梦瑶这副温柔体贴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此时进去传话的府卫也回来了,毕恭毕敬地向君晚宁行了一礼,道:“平阳侯夫人,长公主有请。” 程娇月差点脱口就要骂:长公主有毛病?请她进去干什么? 看到丫鬟使眼色劝她不要再招惹平阳侯那个疯子,好歹是恢复了一些理智。 好,她今日就忍这一时。 等她回去将此事告诉爹爹,要这对狗男女好看! 君晚宁正好也被程娇月这对主仆还有那个拎不清的萧清河闹得有些烦了,她不想再纠缠,于是抬脚入府了。 谢辰骁也立即跟了上去,没再给程娇月他们一个眼神。 长公主府用的是前朝长公主,也就是君晚宁的姑姑——永安公主的宅邸。 永安公主是父皇唯一仍留在宫里的妹妹,对她很是宠爱,因而赐予的宅邸十分奢华,她幼时常常过来小住。 但在她八岁那年,永安公主下嫁蔺国和亲,这座府邸被封,她便再没来过这里。 谭越倒是不亏待自己人,让谭明珠住了这么好的宅子。 今日这遭也算是重游故地了,她看着府中的一草一木,回忆着当年在这里嬉笑玩耍的日子。 她趴在永安公主膝盖上,用奶音撒娇:“要住在姑姑这里,不要回宫!” 按理说,这样幸福的回忆理当是暖心的,然而君晚宁此刻心里却是冷得叫她五脏六腑都要发抖。 这棵千年松还在。 凉亭也还在。 那个种着睡莲的水缸不见了…… 谢辰骁很快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眯了眯眼,随意问道:“你从前来过长公主府?” 他的声音将君晚宁从沉重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没有。” 她眼神恢复清明,不再留恋途中风景,老老实实跟着带路的小厮走。 第19章 你是谁? 满月宴还未正式开始,前来赴宴的宾客都还在府中各处成群地游玩。 年轻男女聚在一起投壶、射箭或是吟诗作赋。 年长的则带着一些心照不宣的目的,聚在位高权重的老爷夫人身边,相互恭维。 长公主听闻谢辰骁夫妇已到,亲自出来迎接,惹得众人都朝他们那边看去。 “稀客来了。” 衣着华贵的女子带着笑意前来,调侃的口吻好似与来客十分熟络。 谢辰骁浅浅点了个头,“长公主。” 这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长公主惊讶道:“平阳侯的眼疾,这是……好了?” 虽然府卫早将府门前发生的事情悉数回禀于她,她知道谢辰骁的眼睛已经复明,但真正见到本人,还是感到惊讶。 谁都知道平阳侯的眼睛一瞎便是三年,皇帝也曾派御医去看过,都说束手无策,竟就这么被沈家嫡女沈梦瑶治好了? “平阳侯”三个字一出,便迅速传遍了整个公主府。 府中渐渐形成一种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停下眼前的事,朝谢辰骁这边看去。 结果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男子单手负背,长身而立,身姿挺拔如竹,面容俊秀,远远看去,仿佛山巅雪莲,高贵冷清。 而他身侧的女子则是身段撩人,娇中带媚,淡然的神色中透着自如和矜贵。 两人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 那人便是平阳侯? 惊讶过后,闺中小姐们的目光便变得温柔和羞怯。 许是太久不出来走动,众人对平阳侯的印象渐渐演变成了一个患有眼疾的暴躁侯爷,却忘了他也曾是翩翩少年。 那他身旁的女子是……沈梦瑶? 她们都呆愣了,印象中的沈梦瑶不是穿粉就是穿紫,喜欢那种小家子气的娇俏打扮。 如今穿这一身端庄大气的红,周身气质贵不可言,真是叫她们一时晃了眼。 这还是那个京城第一笑话沈梦瑶吗? 面对长公主的关切,谢辰骁只点点头,简单回道:“嗯嗯,已经好了。” 他没作太多解释,毕竟他都还没弄清楚沈梦瑶这惊人的医术是怎么来的,还是不在这里多生事端为好。 长公主见他如此态度,也就知道他不打算在此谈论沈梦瑶治好他眼睛的事,她也就识趣的不再多说。 她欣慰道:“那就好,陛下总是跟本宫念叨你的眼疾,他若知道你已经复明,不知该有多高兴。” 谢辰骁虽厌恶这些虚伪客套,但还是淡然配合道:“还请长公主代本侯向陛下带句问候,臣多谢陛下关心。” 长公主笑道:“何须本宫带话?陛下今日会亲临,一会儿你亲自去道谢。” 听到“陛下”二字,君晚宁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他今天会来。 谢辰骁注意到她的异常,却并不意外。 他早就猜到沈梦瑶是为陛下而来。他却并不担心君晚宁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相反地,他很期待,因为今日他或许会离揭开她的秘密更近一步。 “平阳侯今日能来参加我儿的满月宴,真叫本宫意外。” “从前本宫府上送去那么多帖子,你都不愿来,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谢辰骁不说别的客套话,浅浅的笑意中都是疏离,他道:“带夫人出来走走。” 成季和秀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调侃之色。 夫人?哎哟哎哟,侯爷这声夫人如今真是越说越顺口了。 君晚宁对身旁那些目光毫无察觉,只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前这张和谭越有着五六分相似的脸。 神色没有半分温度,不像是来贺寿的,倒像来看仇人。 长公主被看得有些不适,但并没有发作,好似没看到一般,笑问:“这位便是沈将军家的嫡出小姐?真是生的明艳动人。” 君晚宁面无表情道:“长公主谬赞了。” 长公主尴尬地笑笑,让二人随意,不必拘束,然后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短短几句寒暄,让不少心思深沉的看出其中微妙之处。 平阳侯府远离朝堂多年,早已是门庭凋零,而长公主却对平阳侯亲自相迎,言语中多有亲近之意。 这便罢了,还说自己多次向平阳侯府下帖,平阳侯却始终不肯赏脸,而长公主却也没有责难的意思? 那些从前根本没将平阳侯府放在眼里的人,如今都开始暗自揣测长公主这态度背后的意思。 远处一声尖细的通报之声,打断了所有人的交谈。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都低头跪下恭迎,谢辰骁也不例外。 君晚宁死死盯着院子入口,她死死盯着,眼睛一下都不敢眨。 好像在害怕,害怕眨眼的瞬间,这两个人会从她眼前逃脱。 她死后三年才重生,隐忍两月有余才等到与这二人见面的机会,她不孝,让仇人逍遥了这么久! 君晚宁表面勉强镇定,袖中的手却早已颤抖不止。 谢辰骁才发现身边人还站着一动不动,皱着眉头道:“沈梦瑶,你发什么愣?” 君晚宁回过神来,知道沈梦瑶作为臣民,应该跪那两个人。 可她不是沈梦瑶,她是君晚宁!她不愿,她不愿! 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咬着牙缓缓跪下。 整个人仿佛是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跪下,一条腿一条腿地跪,万分艰难。 她的背挺得笔直,那似乎是她最后的尊严。 谢辰骁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她好似在经历痛苦和不甘? 她恨的是皇帝还是皇后?还是说,两个人都恨?恨到难以忍受跪礼的耻辱? 不知为何,他心中莫名生出几分难受。 “众爱卿免礼。” 随着低沉的嗓音响起,所有人都低头道了声“谢皇上”,然后纷纷起身。 君晚宁也跟着起身,抬眼的一瞬间,她恨不得有一把火烧了这天地。 那龙袍在身的男子带着她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他看向臣子的目光不喜不怒,好似一口深谭,让人捉摸不透,又敬又怕。 而当他转头去看身边之人时,目光却柔和得…… 看到谭越身侧身着凤袍,笑容明媚的女子时,君晚宁整个人险些站不住。 那人是谁? 那人为何生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君晚宁的世界静了下来,只剩下自己和那个身穿凤袍的“君晚宁”,她的笑容如沐春风,幸福得好像当年做着七公主的她,没有一丝烦恼。 这就是她当年幻想自己嫁给谭越的模样…… 君晚宁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跳出胸腔。 “你是谁?”她低声喃喃着,声音跟着身体颤抖起来。 谢辰骁和成季此刻也同样被震惊击中。 那众人恭迎声中的皇后,竟是前朝七公主君晚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他和成季是亲眼看着三公主君晚清杀了七公主君晚宁,将她的脸毁得面目全非,一刀一刀将人折磨到死,最后丢进牢狱里的暗室的。 后来还是他吩咐成季去将那可怜的小公主安葬了。 可为何! 死去的君晚宁成了皇后,那君晚清呢? 自他眼盲后,便深居简出,今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当今皇后,与他形影不离的成季亦是如此。 “这……” 成季揉了揉眼,再睁眼,眼前的皇后还是死去的七公主君晚宁。 谢辰骁震惊得说不出话了,他隐隐感觉自己窥见了什么惊天秘密的一角。 第20章 明目张胆地爱着 昭帝一眼从人群中看到复明的谢辰骁。 二人对视,谢辰骁迅速隐下心中的震惊,用眼尾余光示意成季不要乱说话,成季点点头,了然于胸。 君晚宁却仍沉浸在那方只有她和面前那位皇后的世界,对周遭的声音,以及昭帝从她身上一带而过的目光毫无知觉。 “本公主不日便要嫁与陛下,享皇后之尊……” 君晚清的话犹在耳边,她说她要嫁给谭越,享皇后之尊…… 君晚宁几乎可以确定,如今站在谭越身侧的那个“君晚宁”不是旁人,正是君晚清。 她不知道君晚清用了什么手段,变成了她的模样,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谭越喜欢的不是君晚清吗?那他又如何能容忍心爱之人戴着她的脸? 她想不通…… 没过多久……她好像又想明白了。 当年谭越以太子造反,他平定天下为由被群臣推举登上帝位。 然而谭越并非皇族血脉这一点始终遭人诟病,难免会有人怀疑他的皇位来得不光彩。 倘若在这种情况下,先帝最宠爱的七公主君晚宁仍愿履行婚约嫁给他。 岂不说明公主并不怨他取代君家天下,从此让大昭姓了谭?那么先帝的死便与他谭越无关? 是啊,与先帝感情最深厚的前朝公主都嫁给他了,谁会怀疑是他弑君夺江山呢? 所以,他能娶的人只有君晚宁。 于是……君晚清变成了她的模样,谭越就这样在世人面前明目张胆地爱着。 秀儿看身侧的夫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关切地问道: “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君晚宁被秀儿从沉思中拉了出来,她从绝望的深渊中醒来,世界瞬间恢复色彩,眼神中出现了诡异的平静。 她转头对秀儿浅浅一笑:“我没事。” 谢辰骁却是不信,他亲眼看到沈梦瑶见到帝后之后的表情变化,这哪里是没事的反应? 不过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他到底也没有说些什么,准备回府再好好问问她。 帝后带着赏赐莅临,丰厚的贺礼流水一般地送进长公主府,众人眼中都露出惊讶和羡慕之色。 纷纷都道,陛下对他这位长姐当真是敬重有加。 他们也更加确信,长公主是个万不能得罪的人物。 随着帝后落座主位,长公主和驸马、赫德郡主以及襁褓中的小世子,也就是今日的寿星,一家四口陪坐在帝后左侧。 接着,众人便听昭帝亲口吩咐,将平阳侯夫妇安排到了自己右侧的席位。 所有人都对昭帝的安排感到惊讶,天子近前落座,这是何等的重视? 昭帝为何要这般重视平阳侯,旁人不清楚,君晚宁却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谢辰骁隐藏平阳侯府的实力,或许能骗过许多人,却是骗不了坐镇京城的天子。 谭越对谢辰骁的底细一清二楚,也乐得他隐藏实力,做个闲散侯爷,省得他被臣子攀附,形成势力。 倘若谢辰骁只是寻常的富贵,昭帝若是穷极了,倒也可以撕下脸皮,寻个由头强取豪夺。 可若是那富可敌国的,便不是那么好撼动了。 如此,也只能好生礼待着。 念及此,君晚宁更加确信,谢辰骁这步棋,她是选对了。 程娇月这时也重新梳妆打扮好了。 回到宴席,很快就看到坐在昭帝侧位的平阳侯夫妇,顿时又是怒上心头。 什么玩意儿!也配坐那里! 让她庆幸的是,萧清河离她的座位不远。 此时的萧清河呆愣地看着某处,程娇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最后发现他一直盯着看的人竟是沈梦瑶! 他不是最讨厌沈梦瑶了吗? 从前的他岂止是不愿见到沈梦瑶,提到沈梦瑶三个字他就会露出嫌恶之色,今日这是怎么了?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所有人入席,侍女将一叠叠好酒好菜送到每一个宾客桌前,接下来便是王侯和臣子们一个个地献礼。 侍女在一旁唱礼,一个个价值不菲的礼物被抬到殿上,顺便供众人鉴赏一番。 这些礼物一个比一个贵重,一个比一个别出心裁,长公主被哄得十分开怀,宴会的气氛也更加热闹。 程娇月看着眼前的情景,突然想起沈梦瑶没有帖子也要巴巴跑过来送什么贺礼,心道以平阳侯府的凋零,她能拿出什么好礼? 她笑着站起身,向上首位上的人恭敬行礼,道: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长公主,臣女方才在府外遇到平阳侯夫人,便上去寒暄了几句。” 谢辰骁夫妇今日本就引人注目,经程娇月这么一提起,所有人都看向君晚宁。 只见对方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显然是在笑程娇月口中的“寒暄”二字。 京城谁人不知沈家和程家不睦,两家的嫡出小姐更是水火不容。 这两人见面,能寒暄个什么? 在座的小姐夫人们纷纷暗笑,知道下面有好戏看了。 长公主皱了皱眉,心中不喜,她对今早府门口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怎会听她胡言乱语? 她隐隐感觉这程娇月要闹事,为的就是针对沈梦瑶。 可如今沈梦瑶嫁给了平阳侯,打沈梦瑶的脸,就是打平阳侯的脸。 陛下那般看重平阳侯府,此女若是敢让沈梦瑶难堪,惹恼了平阳侯,那该如何是好? 程娇月对长公主的脸上视而不见,继续说:“平阳侯夫人说自己为小世子准备了大礼,臣女十分好奇是什么礼物,平阳侯夫人却神神秘秘的,怎么都不肯告诉臣女。” 说完她转身向君晚宁行礼,撒娇一般道:“可否请平阳侯夫人先行献礼,满足一下臣女的好奇心?” 谢辰骁亦是好奇,他是知道君晚宁备了礼的,却不知到底准备的什么东西。 程娇月提的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长公主也不好阻拦,她有心阻止程娇月挑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昭后早就注意到了沈梦瑶。 说起来,二人今日是还只是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是两年前的中秋宫宴,彼时她与陛下新婚燕尔,感情正浓。 这个沈梦瑶竟在宫宴上不知廉耻地自请入宫为妃,而她身为国母,面上也不能表现出震怒,实际上心里恨不得当场赐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竟敢肖像她的越哥哥,真是不知死活。 沈梦瑶如今嫁给了平阳侯府,已经没机会在她面前蹦跶。 此时她看着沈梦瑶,越看越觉得奇怪。 虽然她此前只见过沈梦瑶一次,但对此人的粗鄙不堪印象深刻。 眼前的平阳侯夫人和记忆中的沈梦瑶有些不同。 第21章 偶然所得 君晚宁淡淡的环视一眼四周,神色自如,算是回应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她起身垂着眼睑,冲主位上的人浅浅行了一礼,道: “臣妇今日的确是备了一份大礼,却并未和程大小姐有过什么寒暄,今日前来赴宴,路上只遇到一条恶犬,其余的什么都没遇到。” 秀儿和成季都忍不住扑哧一笑,座下也隐隐传出一阵阵幸灾乐祸的嗤笑。 昭帝记得这位沈家嫡女,曾在满朝文武面前自请入宫为妃,他看在沈大将军的面子上,不愿同这小女子计较。 实际上内心对此女厌恶至极,因而不愿给一个眼神,对两个小女子纷纷展示嘴上功夫的事也视若无睹。 程娇月涨红了脸,气道:“你!” 长公主暗道这平阳侯夫人真是好一张利嘴,见那程娇月还不肯罢休,立即高声打断道: “本宫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礼物了,那么就请平阳侯夫人快些呈上来。” “是。” 君晚宁吩咐秀儿将装着贺礼的盒子送了上去。 长公主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只精致的云纹金锁坠子。 昭后一声嗤笑:“原来就是只金锁坠子,本宫还以为是什么大礼呢。” 在前人送出的那些价值不菲的贺礼面前,君晚宁这只金锁坠子确实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程娇月更是直接笑了出来,“平阳侯夫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大礼’?” 其他人也觉得好笑,看在平阳侯的面子上,没有表现出不屑,心里也都觉得这份礼实在上不得台面。 谢辰骁却不觉得丢了面子,也不恼,满脑子都是君晚宁方才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称“臣妇”。 臣妇…… 成季又从他家侯爷嘴角看到一丝诡异的浅笑。 整个宴会上,只有昭帝和长公主的脸色有些奇怪。 长公主身侧的赫德郡主突然惊讶道:“咦?平阳侯夫人送的金锁坠子怎么和皇舅母送给我的金锁坠子一模一样?” 昭后一愣,她什么时候给赫德郡主送过金锁坠子? 赫德郡主说着便将藏在衣领中的金锁坠子拿出来,递给长公主,道:“母亲,你看。” 长公主将两个金锁坠子放在手中对比,亦是惊讶,“是啊,一模一样。” 翻开金锁坠子的背面,佩戴久了有些旧的那只写着赫德的“赫”字,崭新的那只上面写着“宸”字。 赫德郡主惊喜道:“母亲,有弟弟的名字!” 长公主惊讶地看向君晚宁,轻声自言自语:“是啊。” 众人都有些看不明白,不过是款式相同的坠子,有何值得惊讶的? 程娇月沉不住气,嘴一快就说出来了:“不过是一个款式一样的金锁坠子,长公主何必如此惊讶?” 长公主解释道:“这只金锁坠子是当年皇后娘娘赠与赫德的满月礼,皇后娘娘亲自绘制图样,工部巧匠所制。” 君晚宁看着昭后呆愣的神情,越发肯定,此人就是伪装成她的君晚清。 昭后整个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君晚宁送给赫德的满月礼,她君晚清又如何能知! 许是心虚作祟,她此时看到君晚宁投过来的眼神,竟觉得那眼神充满戏谑和嘲讽! 为何?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昭帝神色像是忆起了他和皇后的年少时期,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他的宁儿聪慧过人,向来如此。 他看向昭后,发觉她表情有些不对劲,温声问道:“宁儿?” 赫德郡主也觉得皇舅母的表情有些奇怪,歪着头问道: “皇舅母不记得了吗?母亲跟赫德说过的,这金锁坠子上的‘赫’字还是您亲手写给工部的模子呢。” 听到这话,长公主更惊讶了。 平阳侯夫人送的金锁坠子上的“宸”字和“赫”字的字体相同,仿佛出自同一人之手! 昭后的神色很快就恢复自然,笑容端庄得体,道:“时间太久了,本宫还真是有些忘了。” 昭帝握紧她的手,眼神中饱含歉疚。 旁人不知内情,他却十分清楚。 那场宫变之后,他的宁儿便因痛失至亲而精神受到创伤,从前的许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这都怪他。 众人纷纷夸赞昭后慧智兰心,绘制的图样精美绝伦。 谢辰骁看出昭后表情的不自然,并不像是忘了这事,倒像是对此事毫不知情。 有意思。 长公主看向君晚宁,仍是疑惑。 “皇后赠与赫德的金锁坠子乃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请问平阳侯夫人是哪里得来的这只坠子?” 话题又从昭后那边回到君晚宁身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对此感到好奇,平阳侯夫人哪来的制作图样呢? 款式相似的金锁坠子多不胜数,可长公主手中那两个可是一模一样啊! 赫德郡主如今五岁,也就是说,这只金锁坠子乃是皇后娘娘五年前所赠。 五年前的皇后娘娘还是前朝的七公主。 宫中匠人岂敢将公主绘制的图样流传到宫外? 昭后早就在心里将这些问题想了个遍,这种早就应该死去的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 君晚宁神色自如道:“偶然所得。” 程娇月突然站起来反驳道:“那是皇后娘娘亲手设计绘制的图样,你怎么会偶然所得?依本小姐看,你这份贺礼来路不明!” 长公主脸色有些难看,这个程家女,实在放肆! 程尚书瞧见了立即起身呵斥:“住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随后立即转身向上首的人请罪:“小女无状,还请陛下、皇后娘娘、长公主赎罪。” 程娇月被身侧的母亲扯着袖子坐下,满脸不服气,她有什么错?不过是说出实话罢了! 君晚宁没什么反应,倒是秀儿忍不住冲程娇月的丫鬟露出神气的表情。 成季有些无语,得,这两个丫鬟也较上劲了。 长公主不愿好好的满月宴闹得不开心,面色虽不喜,嘴上还是说着:“罢了,程尚书今后切莫疏于子女的管教了。” 程尚书的背越压越低,“长公主说得是,谨遵长公主教诲。” 第22章 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谢辰骁默默看了许久,突然道:“依本侯看,夫人的贺礼与皇后娘娘赠与赫德郡主的贺礼一样,实属凑巧。” 昭后也巴不得这个话题赶紧过去,赶紧附和道:“是啊是啊,本宫绘制的图样也并非多么独出心裁的仙品,若有不谋而合的构思,实乃缘分。” 众人纷纷道:“皇后娘娘谦虚了。” 君晚宁看小丑一般看着昭后,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不屑。 昭后将她眼神中的轻视看得一清二楚,心下大怒。 这个沈梦瑶莫不是疯了?敢这样看着本宫! 谢辰骁又道:“本侯这里还有一件贺礼想赠与长公主和小世子。” 说着抬手拍了两掌。 立即有两个奴仆小心翼翼地将一座双鹤金镶玉十扇曲屏抬上殿。 所有人看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连自幼生在皇宫,见惯了好东西的昭后也是愣住了。 君晚宁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浅浅看了谢辰骁一眼,心底暗道:糟蹋东西。 十扇的曲屏横在殿中,占据了上首位帝后二人的整个视野。 曲屏以紫檀木为框,中间是十块屏风大小的和田玉壁,玉壁上雕绘的是一幅镶金的双鹤图。 花树下,一大一小两只丹顶鹤,大鹤的正细心地梳理着小鹤的羽毛,小鹤则神态饱含孺慕地看着大鹤。 母子相依,画面生动,富有意趣。 曲屏所用的和田玉壁浑然一体,镶金用料很足,镶嵌的屏框也是价值不菲的紫檀木。 众人一时间竟不敢去猜测这扇曲屏价值几何。 长公主显然是极喜欢这份礼物的,忘了方才君晚宁那份贺礼带来地诡异气氛。 起身走向那扇曲屏,忍不住伸手去摸,赞道:“玉雕竟也能将羽翼的柔顺之感雕刻得如此生动!” 长公主开口后,称赞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一时间,其他人送的贺礼都黯然失色。 金锁坠子的话题过去了,昭后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冲身边的昭帝粲然一笑:“这曲屏甚是有趣。” 昭帝目光柔和,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宁儿若是喜欢,朕回宫也让人给你做一扇。” 昭后脸颊微红,浅浅点头,小声道:“多谢陛下。” 君晚宁淡淡地看着一切,袖中的手握紧成拳,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指甲早就陷进肉里,掌中已渗出鲜血。 谢辰骁注意到她袖口染上点点血迹,皱着眉头想询问些什么。 长公主那边已回到坐席,远远朝谢辰骁举杯,道:“平阳侯有心了,本宫很喜欢这份礼物。” 说完,她一饮而尽。 谢辰骁没有起身,浅浅向长公主点了点头,道:“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众人:……小小? 众人见谢辰骁回话时竟未举杯,纷纷暗叹,这平阳侯的态度是否太过嚣张? 谢辰骁对旁人的惊讶视若无睹,坦然说道:“长公主见谅,本侯身体不适,不宜饮酒。” 长公主也不生气,点点头道:“是本宫招待不周了,来人,给平阳侯换上陛下前日赏的新茶。” 很快便有侍女上前撤了谢辰骁面前的酒,换上新沏的茶。 昭帝对谢辰骁今日能赴宴已经很是惊喜,并不在意他这点无礼之举。 平阳侯府生意遍布天下,从粮食到布匹、马匹、铁器等等,富可敌国绝无虚言。 倘若谢辰骁愿意,动摇大昭根基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自他登基后,便早就对谢辰骁表示过亲近之意,时常送些补品去他府上。 每逢年节,也不会少了平阳侯府的赏赐,只是谢辰骁从不回应这份天子盛情。 他除了无可奈何也别无他法,只能怪先帝纵容平阳侯府太过,任其坐大,以至于形成如今这般被动局面。 “难得长姐今日如此开心,赏。” 简单的一句话,让座下众人再也不敢轻视平阳侯府,立刻就有人开始和谢辰骁夫妇二人攀谈起来。 只是君晚宁神色淡淡,没什么应酬的兴致。 谢辰骁也不责怪,默默替她把一些尴尬化解。 程娇月看着一切,恨不得掀了面前这张桌子。 她方才还在沈梦瑶面前耀武扬威,说平阳侯府门庭凋零,没有权贵愿与之来往,转眼就那么多人跑去奉承谢辰骁,就连她的父兄,也巴巴地赶着去敬了个酒,真是岂有此理! 君晚宁注意到程娇月怨愤的视线,觉得好笑,浅浅挑眉,朝着程娇月一举杯,轻轻喝了一口。 慵懒的动作中带着优雅,而这优雅于程娇月而言无疑是大大的嘲讽。 而萧清河因与程娇月座位挨得近,正好看见这一幕,差点以为沈梦瑶在向他敬酒。 她眼神轻蔑得如同在看一个垃圾,他却并不生气。 他看到的只有沈梦瑶举手投足都美得惊心动魄。 说句大逆不道的,沈梦瑶方才那一瞥的神态好似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姬,让他觉得被蔑视了也甘做裙下之臣。 他很快就意识到沈梦瑶看的是程娇月,并非是他,随即又对自己方才那番胡思乱想感到羞愧。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萧清河捏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也不知是为何而不痛快。 …… 帝后坐了许久,准备起驾回宫。 众人纷纷起身恭送,只有谢辰骁夫妇若无旁人地坐在那里,没有动作。 昭帝自然是看到了,心中怎会痛快?但到底也只是当作没看到了。 谢辰骁一手把玩着桌上那只翡翠茶杯,似是不经意地问起:“不高兴了?” 君晚宁看完昭后离去前向她投来的探究目光,回神看了谢辰骁一眼,给自己倒了杯酒。 “何以见得?” 仰头一饮而尽。 谢辰骁这才看清她掌心的掐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愠怒:“你手怎么回事?” 君晚宁立即挣脱他,用袖子遮好伤口。 淡淡道:“没什么,一点擦伤。” 谢辰骁怒道:“擦伤?沈梦瑶,你把本侯当成瞎子了吗?” 君晚宁觉得好笑,嘲讽道:“岂敢?侯爷的眼疾是我治好的,我怎会忘了侯爷已经不是瞎子了?” 谢辰骁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一拳垂在桌上,说不出话。 成季和秀儿对视一眼,都觉得夫人这张嘴着实厉害,刀刀戳中侯爷心口。 那两个人走了,君晚宁觉得没必要再待下去了,看向谢辰骁。 “谢辰骁,我想回去了。” 谢辰骁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君晚宁冲秀儿使了个眼色,起身便走了,丢给谢辰骁一句:“你若不想走,就替我跟谭明珠说一声。” 谢辰骁瞪大眼睛看向君晚宁离去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这女人!在使唤他? 还有,她唤长公主什么? 君晚宁骑着猎风将秀儿送回府,便独自出了门。 京城的秋日干燥萧瑟,猎风带着她一路飞奔,卷起漫天尘土。 “真是匹好马!” “好马配美人,有趣。” “赶着去投胎不成!” “不知是哪家的夫人……” “当街纵马疾行,若是撞到人了怎么办?” 君晚宁的耳边是猎风为她狩猎的风声,裙摆风中摇曳,呼啦作响,盖过了街边人群的指指点点。 她压抑了大半日的情绪,此时在快马飞驰中缓缓释放出来。 猎风越跑越快,一路闯出城门。 第23章 常净大师 满月宴上谭越和君晚清的恩爱,谭明珠一家四口的幸福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剜着君晚宁的心。 她不知猎风带着她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前路又是何方。 她只是马不停蹄地跑着,马上的她毫无生气,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远山上突然响起浑厚而绵长的昏钟,君晚宁遥遥望去。 山林环绕中的忘尘寺立于山巅,被笼罩在一片朦胧昏黄的晕光中,远远看去,像一副普度众生的墨画。 猎风低头吃着山坡上的野草,君晚宁缓步朝着忘尘寺的方向走去。 山林入口一方青石台阶,她抬脚迈开第一步。 三千青石台阶。 她一步一步走着,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 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微喘息着,跨过最后一个台阶,仰头后入眼便是一方匾额。 一手端正楷书——忘尘寺。 忘尘忘尘,这里真的可以让人忘了尘世吗? 寺庙门口的鼎炉中燃烧着袅袅的香烟,她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身,仿佛在等香烟熏干自己身上的尘土和汗水。 她站在那里,风吹在她单薄的身形上,掀起了她的裙摆。 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命运这般悲苦吗? “常净大师算得今日有贵人前来,特命小僧在此等候,想必姑娘便是常净大师所说的贵人了。” 君晚宁转身,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小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 她脑袋空荡荡的,神色还有些恍惚。 贵人无忧,她这样的命,算哪门子的贵人? “我不是什么贵人。” 小和尚露出坦然的笑容,道一声阿弥陀佛,没有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 而是道:“施主,常净大师有请。” 君晚宁神情还有些呆愣,她曾听师父提过这位常净大师,据说大师已经百岁高龄,平日不见外人。 常净大师认识她吗?为何突然要见她? 不过也好,见完常净大师,再顺道为父皇、母后还有太子哥哥立一方牌位。 “有劳小师父。”君晚宁低头回礼。 小和尚腼腆一笑,转身在前面带路,君晚宁则跟在他的身后,穿过几个堂口,进入后殿。 “常净大师在里等候已久,小僧就不进去了。” 小和尚将君晚宁带到了一处殿门口,出声道。 君晚宁点了点头,道了谢之后抬脚走向门口,轻扣两下门。 得到一声回应后,君晚宁推门而入。 胡子花白的长者正闭着眼睛,端坐在蒲团之上,左手撵着佛珠,右手敲打木鱼,身后挂着一幅字,上面只一个“生”字,下笔苍劲有力,气势磅礴。 木鱼敲打的声音停下,常净大师缓缓睁开眼,目光带着淡然和自如,不喜不悲,仿佛就是他对待苍生的态度。 君晚宁双手合十,恭敬的喊了一声。 “大师。” “施主,请坐。”常净大师道。 君晚宁依言坐下,坐在了常净大师对面的蒲团上。 “老衲惊觉寻到有缘人,所以想请施主过来,与老衲一同探讨一下佛法。” 君晚宁有些诧异,常净大师认识她吗? 她不知道常净大师想跟她探讨什么,但出于对长者的尊敬,她并没有冒然开口。 下一刻就听常净大师道,“施主,可信佛?” 即便是坐在清修净地,面对大师,君晚宁还是摇了摇。 “大师,我不信佛,我只信自己。” 也许曾经她信过,可是后来就不信了,因为佛不曾救过她,也不曾为她指引方向。 “阿弥陀佛。” 常净大师道一声佛号,忽道,“君施主,人各有度,佛法自不强求,老衲有一佛物相赠。” 常净大师一边说着一边推给她一个盒子。 盒子样式古朴,上面雕刻着她看不懂的佛语。 君晚宁伸出手接过来,刚要将盒子打开,却突的整个人一愣,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常净大师…… 咚咚咚咚…… 木鱼声再次响起。 君晚宁眼中却满是震惊,刚才常净大师竟然喊她‘君施主’,可她现在明明是沈梦瑶,所以她的真实身份是被常净大师给看穿了吗? 常净大师此刻已经闭上双眼,君晚宁无法从他的目光中窥探到什么。 这时却听闭着眼的常净大师呢喃道,“双魂之体,命格凶煞,死为死,身为身,魂为魂。” 君晚宁整个人定在原地,“大师,您这话是何意?” “阿弥陀佛,施主,请回。” 常净大师说了这最后一句话便开始诵起了佛经,不再说话。 君晚宁拿着手上的盒子,冲着常净大师行了个佛礼,起身出了殿门。 她心事重重,心里想着常净大师所说的话。 双魂之体…… 是说的她和沈梦瑶吗? 但她知道常净大师能说这么多,已经算是泄露天机,万不会再透露更多了。 她打开手上沾染着佛香的盒子,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只颜色陈旧的铃铛。 常净大师为何会给她这个东西? 君晚宁带着疑惑离开,随后便去寻到方丈,说出自己想在此为亲人立牌位的请求,方丈没有拒绝。 小和尚引她去领了木牌,将她带去了偏殿。 她对着偏殿墙上挂的佛像行了一个佛礼,便坐下开始在木牌上刻字。 一笔一下,没有命名,只依民间称谓,刻下“亡父”、“亡母”、“亡兄”三个牌位。 点亮明烛,在牌位前重重磕了九个响头,转身离开了忘尘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另一个老者推开了常净大师的殿门。 “常净,你说,她最后会如何选择?” 老者满面愁容。 常净睁开眼笑道:“你自己的徒儿,你还不了解吗?” 老者苦笑着叹息,“就是因为了解,才有此一问。” “华明,你帮那孩子为她续命,已是违背天道。” 常净敛起笑意,目光中透着坚定。 他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华明亦能明白他的意思。 违背天道,必要付出代价。 终究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第24章 鬼夫人 君晚宁踏完最后一个青石台阶,回头去看林中的忘尘寺,心中多了几分宁静。 猎风仍然等在山坡上,见了她便向她走来。 谢辰骁在山脚远远看向夕阳下那一人一马,长风起,女子裙摆飞扬,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拉出一身的寂寥。 沈梦瑶,你到底是怎么了? 他只比君晚宁慢一步离开长公主府,出来便只看到她快马离去的背影。 一路跟过来,没想到来到这里。 她爬上三千台阶,是为了什么? 君晚宁牵着猎风缓缓走着,抬头一眼,忽然顿住脚步。 男人一袭玄纹云袖红衣立于枫树之下,墨发披散,姿态冷傲,画面如同笼罩在浩渺烟波中的水墨画。 君晚宁一愣。 谢辰骁? 对方正好抬头,眼眸裹上夕阳下的霞光,蒙上一层温柔。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般在空中遥遥对上。 君晚宁坚硬麻木的心脏突然生出几分柔软。 她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谢辰骁淡淡道:“接你回家。” 回……家? 君晚宁一愣,她还有家吗? 平阳侯府吗?那姑且算是一个家。 她看向谢辰骁的身后,空无一物,问:“你一个人来的?” 谢辰骁脸上浮现一丝窘迫,他急着跟上君晚宁,在长公主府牵了匹马追上来的。 却不想那马儿胆小如鼠,被猎风踹了一脚后,便受了惊跑了。 只独留他在这里跟猎风大眼瞪小眼。 君晚宁听完他的叙述,忍不住扑哧一笑。 猎风对上她的眼神,似是有几分心虚,转头去看别去。 君晚宁笑着翻身上马,俯身朝谢辰骁伸出手。 谢辰骁从她眼中看到从未有过的柔软,愣怔了一瞬,继而伸手上马,胸膛贴上了女子纤细的后背。 两人的体温被衣物隔绝在两岸,却都没能忽视岸的另一头,对方传过来的温热。 君晚宁不自觉地向前伏了伏身子,像是要逃避后背上另一人的体温。 猎风脚下突然踩中一个石块,两人在马背上一颠,谢辰骁被这颠簸推得猛地往前一扑,他宽大的身躯一下子笼罩住君晚宁的身体。 这让他差点拥她入怀,却在双手碰上她身体的最后一步退却,尴尬地咳了两声。 君晚宁后脑酥酥麻麻的,驱马的手有些僵硬。 谢辰骁先开口打破这甜蜜的沉默:“沈梦瑶,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本侯说的?” 君晚宁呼吸稍稍顺畅了一些,问道:“什么?” “关于今日,长公主府的一切。” 是啊,连君晚清都看出她的异常了,谢辰骁又不是傻子,怎会毫无察觉? 她沉默了片刻,问道:“谢辰骁,你想好了要与我合作吗?” 从前每每听到这女人直呼他名讳,他都会动怒,如今听着听着竟是习惯了。 谢辰骁轻轻“嗯”了一声,又道:“但你若不愿将真实目的告知于本侯,恕难奉陪。” 君晚宁叹了口气,道:“回家与你细说。” 回……家。 谢辰骁低头轻笑,温热的呼吸吹到君晚宁的耳边。 她整个耳廓迅速被烧红,不由得加快速度,让耳边的风送她几分清凉。 …… 深夜,长春宫。 “真是岂有此理!” 一只精致的茶杯在地板上碎裂,昭后脚边的宫女都匍匐在地,浑身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沈梦瑶她算个什么东西?竟敢那样看着本宫?” 想起长公主府满月宴上,沈梦瑶看她那眼神,真真叫她心里窝火。 居皇后之位三年有余,陛下对她百般宠爱,前朝百官亦对她敬重有加,民间百姓赞她菩萨心肠,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一个小小的侯夫人,也敢在她面前放肆! 难不成这贱人对陛下还有想法?想入宫取代她的位置?真是可笑! 要不是陛下看重平阳侯府,她岂会容这女人活过今夜? 不过转念再想想沈梦瑶送给赫德的那只金锁坠子,她心底又是不寒而栗。 本该死去的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 自她回宫后,沈梦瑶那双眼睛便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这眼神,让她想起一个人。 昭后心乱如麻,面色焦躁地在殿内走来走去,匍匐在地的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 外人或许不知道,她们对这位皇后娘娘却是一清二楚。 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温柔似水,对待宫女也十分宽厚,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陛下不在的时候,她发起火来随意打杀宫女都是有的。 昭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斜坐在凤座上,单手扶着额头,不耐烦地吩咐道:“都退下!” 宫女们如蒙大赦,赶紧退下。 昭后起身进了内室,揭开最北那面墙上挂的字画,按下墙上机关,一扇石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她举着一盏油灯走了进去,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一面墙。 她扯了扯墙边的摇铃,没过多久,石门大开。 里头正是冷宫中一间不起眼的房子。 昭后看到桌前摆弄药瓶的紫衣女子背影,立即上前,匆忙喊道:“师父。” 紫衣女子转过身来,一面轻纱遮住她的脸庞,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 “我的好徒儿,这是怎么了?” 昭后来不及坐下,着急地将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眉头微蹙,看她的目光有些责备,道:“清儿,你好歹也是我鬼夫人的徒弟,遇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昭后却仍放松不下来,抓住鬼夫人的小臂,脸色心急如焚,“师父,那个沈梦瑶绝对有问题!” 鬼夫人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回到桌边继续鼓弄她的药瓶,道:“清儿,她不过是个侯夫人,你如今是皇后,要杀要剐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何须怕她?” “可是!”昭后心中难安。 可是平阳侯府对越哥哥有用,她不能坏了越哥哥的事。 鬼夫人继续道:“你若怀疑她和君晚宁有联系,不如就去试探试探她。” 昭后真是慌了神,傻眼道:“如何试探?” 鬼夫人看她那不争气的样子,摇着头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那个人,不是还没死吗?” 昭后眼前一亮,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还是师父聪慧!” 第25章 七夕游湖 京城街市,张灯结彩。 街道行人众多,四处都是卖糖人、兔子灯、娃娃面具等小玩意的小摊贩。 君晚宁的目光被这热闹的景象吸引,驾马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谢辰骁垂眸思索了片刻,道:“是七夕。” 君晚宁一愣,轻轻“哦”了一声。 “前面人太多了,我们下马。”谢辰骁道。 君晚宁点点头,二人便下马慢走。 前世久居深宫,听太子哥哥讲述民间百姓庆祝节日的盛景,她很是向往,却一直没有机会出来看看。 这么算来,今日她还是第一次在宫外过节。 谢辰骁见她一路走一路看,好似一个稚童,看见什么都觉得好奇。 奇怪之余,还是觉得有趣。 他垂眸问道:“逛逛?” 君晚宁视线从街边卖兔子灯的小摊上拉回,仰头看向谢辰骁。 夜市灯火照亮他的眼眸,瞳孔映射出琉璃一般的光,狭长的端凤眼眼尾微微上扬,眼神温和优雅。 君晚宁突然发现,谢辰骁的眼睛很好看。 她低头掩饰自己的愣神,道:“嗯。” 谢辰骁给了路边小贩一些银子,让他帮忙将猎风送到平阳侯府,二人便慢慢逛了起来。 “你从前没逛过七夕灯会吗?沈家不像是会约束你的。”谢辰骁问道。 “嗯……逛过的。”君晚宁张口就来。 “和谁一起逛的?” “秀儿。” 谢辰骁点点头,倒是个不会出错的回答。 君晚宁问:“你呢?” “本侯不喜热闹,今日是第一次。” “既不喜热闹,为何要逛?”君晚宁没头没脑地问。 因为你好像很喜欢。 谢辰骁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了一跳,面上没有波澜,淡淡道: “眼盲三年才知万物之美,如今复明,岂会不珍惜眼前风景?” 君晚宁点点头,“那就好好看看。” 谢辰骁突然停下脚步,似是在酝酿什么。 君晚宁亦停下,好奇地看向他。 二人于街心对视,周遭是川流不息的行人,热闹的嬉笑声,小贩的叫卖声。 谢辰骁神色认真,道:“说起来,还未正式向你道谢。” 君晚宁抱着臂,歪头看向他,调侃道:“侯爷何时学会的谦逊有礼?” 谢辰骁被挖苦,也不生气,浅笑着问她:“你想要什么?” 此时一个提花篮的女童在二人面前停下,笑得一脸天真烂漫:“大哥哥,给你家娘子买一枝花。” 二人皆是一愣,君晚宁有些慌乱,忙摆手道:“我和他不是!” 不是什么?谢辰骁立刻转头去看她,眼神微怒。 君晚宁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是娘子,但也不算娘子……? 他生个什么气? 谢辰骁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又对她生气了,默不作声地将女童的所有花,连同花篮都一起买下来了。 女童十分欣喜,笑着行礼,道:“祝愿哥哥姐姐和和美美,永结同心。” 君晚宁柳眉微拧,什么和和美美?永结同心? 挑灯笼的小贩在二人身旁经过,照红了她的脸颊。 “为何买这么多花?” 谢辰骁将花篮塞到她怀里,神色坦然,“本侯见那孩子年纪小,提这么大个篮子实在不易。” 君晚宁眨了眨眼,一时语塞。 二人沉默了一段路,都有些不敢去看对方。 不知不觉,走上横街的石桥,抵达同心湖,湖边的船夫正在招呼一对想要游湖的年轻夫妇。 “想游湖吗?” 还是谢辰骁打破尴尬。 君晚宁脑子正乱着,不管听见了什么都下意识点头应下了。 待她回过神,人已经在湖上了。 谢辰骁没叫船夫,亲自驾船。 湖面星光点点,漂着许多莲花河灯,微弱的烛光为湖心的幽暗照明。 夜晚给了君晚宁许多安全感,她深呼吸一口气,道:“谢辰骁,我来告诉你,我究竟想要什么。” 谢辰骁划桨的手微微一顿,莫名有些紧张,点点头,便听见她清亮的声音。 “我是个有福气的人,投生到了沈家。” 君晚宁回忆着沈梦瑶的过往,自她出生开始说起。 “爹娘疼爱,兄长包容,从小到大,从未受过一丁点的委屈。” 这话是沈梦瑶,也是她。 谢辰骁很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只可惜湖心灯光昏暗,他只能隐隐看到面前女子的面容,再细的,就看不清了。 他暗自恼火,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父兄战功赫赫,沈家很受陛下重视,连带着我的身份也十分荣耀,旁人都不敢轻易得罪我,我的性子便渐渐变得无法无天,无人能约束得了我。” 这些都是谢辰骁调查清楚了的事,他并不想听,他想听那些调查不出的事。 “这和你想要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君晚宁口气肯定,又说:“但是在我七岁那年,我的人生中出现了一个能约束得了我的人。” “何人?” “我的师父——华明。” 谢辰骁有些震惊,华明?那个传闻能医死人活白骨的神医华明? 他为解自己身上的毒,不知派了多少人去寻找神医华明,可始终寻不到他的踪迹。 沈梦瑶说神医华明是她的师父? 君晚宁道:“师父见我有学医天赋,便收我为徒,不过他有个条件,那就是此时不可告知任何人。” “今日我将此事泄露给你,是违背了师训,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 谢辰骁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通过师父,我认识了前朝七公主——君晚宁。” 谢辰骁脑中轰的一声,果然,她认识那位七公主。 “她比我先入师门,是我的师姐。” “我与师姐一起跟随师父学医,一晃就是十年,我与她感情深厚,如同亲生姐妹。” “三年前,宫中传出太子造反的消息,我与师父都十分担心师姐的状况,于是以只有我们三人知道的联络方式秘密联络她,可是一直得不到回应。” 君晚宁面无表情地说出“太子造反”四个字,未察觉自己脸上静静滑下两行泪。 “直到新帝登基,新帝册立前朝公主七公主为后,我看到她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下来,可是我不明白,师姐为何突然跟我和师父断了联系,不仅对我们发出的信号视若无睹,后来连师父授课她也不来了。” 谢辰骁很想说,那位公主已死,却又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于是耐心听下去。 “再次与师姐见面,就是在两年前的中秋宫宴上。” “我在宴会上看到戴着凤冠的师姐,很是高兴,于是寻了机会与她相认。” “师姐却不知为何,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仿佛不认识我。” “我与师姐相识多年,了解她的言行习惯,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师姐。” 谢辰骁眯了眯眼,将他三年前看到的那一幕,和今日在长公主府上见到的昭后联系到了一起,他很是认同君晚宁的说法。 如今的昭后,并不是那位前朝七公主。 他想起另外一件事,试探道:“所以,你想入宫,不是为了皇帝,而是为了皇后?” 第26章 你可曾恨过本侯 君晚宁有些惊讶,谢辰骁这般问,是信了她前面的话了? 她知道自己的经历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尤其是自己重生到沈梦瑶身上这件事,她自己都找不到原因,更不知该如何解释。 而君晚清变幻容貌却是可以用易容或是其他秘术来解释。 因此她隐去自己重生的事,编造出沈梦瑶和她出自同一师门,她如今在为师姐报仇的故事。 也顺便解释了自己的医术从何而来,让谢辰骁相信自己的确能够救他。 她本以为谢辰骁会质疑她华明之徒的身份,直接推翻她后面编的故事。 她都准备好了应对的措辞,谁知谢辰骁竟默不作声听到了这里,实在叫她意外。 沉默片刻,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再睁眼,目光坚定,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冷冷开口:“不,我的目的是两个人。” 君晚宁膝盖上紧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她说出来了,她终于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她背负着这么大的秘密和仇恨,终于说出来了…… 她得到了一瞬的轻松,但很快又开始紧张,因为她不知道谢辰骁听到这些会做出什么反应。 谢辰骁听了后始终没有说话,君晚宁心跳到嗓子眼了,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 若是让谢辰骁知道自己这次还是骗了他,会不会今后再也不肯相信她的话了? 谢辰骁因他三年前无意目睹了那一幕,所以他很清楚,将那位公主害到这般凄惨地步的罪魁祸首不止昭后一人。 因此他下意识将君晚宁口中的“两个人”想象成至尊之位上的两个人。 这个女人莫不是想造反?谁给她的胆子? 心中虽有猜测,但他还是问道:“另一个人是谁?” “谭、越。” 君晚宁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 黑暗中,君晚宁目光幽深,里面滔天的恨意正蓄势待发。 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出来,掀翻这天地。 若换了其他的任何人,她都不会将自己的目的道出,但这人是谢辰骁。 从他在长公主府对待谭越和君晚清的态度便能看出,此人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处事随性,对天子毫无敬意。 他并不在意那个位子上的人究竟是谁。 与这样的人合作,她无须将目的遮遮掩掩,她只要谢辰骁能信她就好。 听到这两个字,谢辰骁着实是一惊,惊的倒不是她这想法胆大包天。 而是她这对高位者直呼其名的习惯。 从前她对自己直呼其名,今日她对长公主直呼其名,现下她对当今圣上也还是直呼其名。 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她敬畏的人了? 谢辰骁对她的这个习惯感到无奈又好笑,又问:“害你师姐的人是昭后,跟昭帝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沈梦瑶已经知道谭越和君晚清合谋篡位的事情?可他也是三年前无意偷听才知,沈梦瑶一个外臣之女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我与谭越并不熟,但从前常听师姐提及此人,他……是师姐曾经最喜欢的人。” 君晚宁声音有些哽咽,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讲述自己的故事,仿佛是在可怜别人。 可谁又知道,实际上,她是在可怜自己。 她连光明正大地为自己落泪都不可以,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悲的事情吗? 谢辰骁从前听旁人说她喜哭闹,那时他心中毫无波澜,如今亲眼看见,心却是揪得厉害。 “师姐说他们二人情投意合,谭越待她极好,可谭越若真的爱她,为何要伤她父兄,害她孤苦无依?” “若真的爱她,又如何看不穿自己日日相对的人不是真的师姐?” “师姐今日下场,跟谭越脱不开干系!” 君晚宁声音有些激动,但又很快将心中怒火压了下去,不敢在谢辰骁面前太过失态。 这份仇恨和悲痛必须把握好分寸,否则会引起谢辰骁的怀疑。 谢辰骁看到她这般恨昭帝,突然又想起一事。 昭帝纵然对昭后情根深种,扛着压力拒绝选秀,独宠皇后。 可难保日后不会妥协,依了礼部那些老臣的意思,扩充后宫。 以沈梦瑶的身份和姿色,入宫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如今谢、沈两家祖上的那道婚约,将她绑进了平阳侯府,断了她这条路…… 他沉默片刻,在君晚宁紧张难安,恐会遭到质疑的时候,突然说: “本侯娶你,破坏了你入宫的计划,你可曾恨过本侯?” 君晚宁一愣,没想到谢辰骁会在意这个,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她眨了眨眼,随口道:“从前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那就是恨过?谢辰骁心中一阵失落。 他又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将君晚宁讲述的故事和自己看到的现实情景串联,一切都是那么的合理,又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到底也没有想那么多,他正如君晚宁猜测的那样,对大昭皇族既无敬意,也无好感。 他并不在意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谁。 他甚至有取而代之的实力,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做,也只是因为他不想。 谢辰骁皱着眉头,声音有些冷硬:“皇宫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即便你能得手,最终的结果也是拉上沈家上下几百条性命给他们陪葬。这样值得吗?” 君晚宁不是没考虑过沈家,她自己做好了跟那两个人同归于尽的准备,可也不想伤及无辜。 因此她必须一招制胜,不能给那两个人反扑的机会。 她笃定道:“我不会让他们有事。” 恰巧漂过的河灯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眼中的坚定和自信。 谢辰骁心中猛地一跳,当初她在为自己压制毒素时,也是以这样的眼神说出“此毒非我不可解”这句话吗? 璀璨如星,热烈如火。 自信的光芒让人挪不开眼。 他收起自己心中的悸动,仍是坚持道:“你想杀了他们还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也说了,是‘几乎’。” “这么说,你是已经有主意了?” 君晚宁心中松了口气,她知道,谢辰骁这关,她终于算是过了。 “有。” 话音刚落,天边绽开一朵无比璀璨的烟花,照亮了湖心的世界。 二人同时转头,脸上都露出浅浅的笑意。 这是君晚宁重生以来,见到的最美的一幕。 不仅发出感叹:“好美……” 宫中庆典都有严格的规制,寻常节日是不能放烟花的,一年到头,君晚宁也看不了几次烟花。 每次看烟花,她都会嫌那耀眼的一幕消失得太快,闹着父皇让人再多放几个。 如今却觉得,有这片刻的幸福,已经十分满足了。 湖心微风浮动,吹起她耳鬓的发丝,脸颊泛着夜露裹挟来的红晕。 谢辰骁静静地看着她扬起的侧脸,轻声道:“是啊,好美。” 第27章 你认错人了 深夜,华福街的热闹还未消散。 昭帝一身便衣坐在茶楼雅室靠窗的位置,开着窗低头去看街道上嬉笑的男男女女,手中把玩着一只翡翠酒杯。 “展扬,现下什么时辰了?”他没有回头,目光始终盯着热闹的街市,问向身后的抱剑而立的男子。 展扬看了一眼昭帝面前那桌已经彻底冷掉的酒菜,低头回禀:“回皇上,已经亥时一刻了。” 皇后喜欢热闹,每年七夕都会和皇帝一起扮作民间普通夫妻,出宫游玩。 不知为何,皇后这次竟然爽约了。 展扬从昭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就陪在他的身边,见证了昭帝从公子变成主子。 他也从不会忤逆和背叛,到不敢忤逆和背叛。 那是天子,天子一怒,浮尸万里。 何人敢让天子苦等两个时辰? 展扬偷偷观察着昭帝的神色,却并未看到一丝怒意,只有淡淡的落寞。 只听昭帝简短的两个字:“回宫。” “是。” 昭帝身着一袭绀色锦服,手持一把折扇,身姿挺拔,看上去就像一个书香门第的华贵公子。 走出茶楼,他站在街道上左右环视一眼。 目光最终停在兔子灯小摊前的那个红衣背影上,沉寂已久的心突然绽放轻快和喜悦。 真是的,跟个孩子一样,怎还见个兔子灯还挪不开步了?真是叫他好等。 他无奈又好笑,大步上前,唤道:“宁儿。” 这一声‘宁儿’是深深印在君晚宁心间的,她是下意识带着笑脸转身的。 见到那唤她之人的面孔,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她想到自己听见这声‘宁儿’的下意识反应,真是恨透了自己。 昭帝也是一愣,他真是糊涂,怎会将沈家女错看成宁儿? 谢辰骁远远看到这场景,面色立即冷了下来,拿着刚买好的糖炒栗子,快步离开。 身后的摊贩急道:“公子!我还没找钱给您呢!” 君晚宁见谭越微服出行,便知他不便透露身份,正好也不用行礼,只淡淡说了句:“你认错人了。” 昭帝和他身后的展扬皆是皱起了眉头,这沈家女,未免太过无礼。 明明已经认出他,却装作不认识,态度还如此轻慢,对天子毫无敬意。 偏偏此时此地他又不好发作。 谢辰骁近前后步子放缓,面上丝毫没有方才那阵慌乱,冲昭帝拱手一礼。 “陛下。” 身边路过的行人中,听到‘陛下’两个字的,都纷纷朝这边投来探寻的目光。 昭帝眼尾扫过这些人,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不悦。 这个平阳侯分明是故意的,故意戳穿他身份,让他不方便在此地久留。 谢辰骁却装作不知,将手中的糖炒栗子递给君晚宁,问向昭帝:“陛下怎么出宫了?” 展扬嘴角一抽,这是在责怪陛下不在宫里好好待着,出来乱跑吗? 昭帝浅浅一笑:“朕难得今日有空闲,便出来看看京城街市的夜景。” 谢辰骁点点头,“原来如此。” 昭帝眼神从君晚宁脸上飘过,再看向谢辰骁手上提的那一篮子的花,视线最后又回到谢辰骁脸上,问:“平阳侯这是陪夫人逛街?” 君晚宁暗道有病,既被揭穿身份,为何不立即回宫?还在这里闲聊,这两个人有什么好聊的? 她脸色有些不耐烦,谢辰骁突然牵住她的手,把她吓了一跳。 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下意识想要挣脱,还忍不住去观察谭越的神色,表情有些着急。 谢辰骁却加大力道,仿佛看不出她不愿,死死抓着她,他淡淡笑道:“是啊,今日七夕,与夫人出来逛逛。” 昭帝瞥过二人牵着的手,心中有些讶异。 传闻平阳侯和沈家女婚后如同一对怨偶,如今看来,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他轻笑:“平阳侯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谢辰骁亦笑:“那是自然。” 君晚宁眨眨眼,看着谢辰骁坦然的神色,表情似是在问:谢辰骁,你是不是疯了? 谢辰骁只装作不知,道:“时候不早了,臣要带夫人回府了,陛下也早些回宫。” 昭帝点点头,这话虽让人听得不舒服,不过他确实该尽快回宫了。 待昭帝一走,君晚宁立刻甩开他的手,有些羞恼:“谢臣骁,你干什么?” 谢臣骁这时才开始不好意思,眼神飘忽,“本侯这是在帮你。” “帮我?”君晚宁眨眨眼。 谢臣骁点点头,道:“你如今对他的态度与从前判若两人,总是会引人怀疑的,本侯这么做是为了告诉他,你如今对他并无想法,好叫他对你放松警惕。” 君晚宁:…… 她竟无言以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无奈脚下没法快步,只能慢慢走。 忘尘寺的三千台阶和街市夜游早让她脚底磨出水泡,现下实在疼得厉害。 谢辰骁看出她行走姿势怪异,意识到她定是累着了,干咳两声,道:“可要本侯背你?” 君晚宁皱着眉头拒绝道:“不用。” 谢辰骁负在背后握紧成拳的右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沉默着与她慢步走回了平阳侯府。 …… 长春宫。 昭帝回宫后直接去了长春宫,却未见到皇后,一路唤着‘宁儿’,走到了内殿。 刚从鬼夫人那边回来的昭后,在暗道中就听到了他的声音,急得三魂丢了七魄。 赶紧快步回到内殿。 昭帝掀开内殿的帘子,看到的便是榻上悠悠转醒的昭后。 “越哥哥?” 她睁开朦胧的双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道:“越哥哥,对不起!宁儿自午后回宫便感觉身子有些不适,本想歇两个时辰便出宫寻您,谁知一觉睡到现在……” 听她说自己身体不适,昭帝赶紧上前扶住她,将她揽在怀中,“宁儿哪里不适?可有叫过御医来看看?” 昭后身体软若无骨,懒懒地躺进昭帝的怀中,感受这份温暖。 三年了,她的越哥哥一直待她这般温柔,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无限包容她。 她在这宫中享尽荣宠。 这样的日子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越哥哥不要担心,宁儿让御医来看过了,并无大碍,是今日在长公主府的宴会上累着了。” 她娇嫩的小手附上昭帝的胸口,宛若一只小鸟依偎在他身上,轻声细语,让人听了便心生保护欲。 昭帝有些自责,道:“是朕害你受累了,下回再有这样的宴会,朕便不坐那么久了。” 若他低头,便能瞧见昭后眼底扭曲的依赖和占有。 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已经享受了三年,怎肯放手,重新做回那个凄惨可怜的君晚清? 不论是谁,妄想破坏她如今的生活。 都得死。 第28章 沈梦瑶,你还有秘密 七夕过后,平阳侯府便迎来了久违的平静与和谐。 这偌大的宅邸,也褪去了三年以来的死气沉沉。 君晚宁没有注意到这些,再一次压制住谢辰骁毒发后体内暴动的毒素后,便开始埋头研究起他毒发时吐出来的毒血。 偏院小药房的屋顶上,星空一片,谢辰骁躺在上面,静静看着屋内烛光下专心摆弄药草的君晚宁。 他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察一个女子。 从脸颊到发丝,再到修长的脖颈。 夜晚静谧,星空耀眼,他的目光却始终在君晚宁的身上流连,眼中容不下别的风景。 她身形单薄,看上去弱小又孤独。 谢辰骁在想,这样一个小小的身体,是如何装得下那样强烈的仇恨,和复仇的决心? 房门‘吱呀’一声,谢辰骁下意识将身体往旁边隐了隐,做贼一般,也不知道在心虚害怕些什么。 秀儿端着一碗银耳汤进了屋。 “夫人,您都忙了两个时辰了,先歇会儿。” 不止两个时辰,谢辰骁在心底否认。 他末时来的,如今已经快戌时了。 君晚宁正对着书上的典籍发愁,若是能拿回师父送她的那本毒典就好了,说不定能在那上面找到一些思路。 她当初将那本毒典藏在梳妆柜的暗格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发觉…… 她头也没回,心不在焉道:“你先放一边。” 秀儿在一旁坐下,托着腮神色认真地看自家夫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开口问道:“夫人,您现在还想老爷、老夫人和公子吗?您都好久没念叨回沈府的事了。” 君晚宁和屋顶上的谢辰骁都是一愣。 自重生之后,她没有一天是闲着的,心里只有复仇的事情,哪里顾得了其他。 君晚宁停下手中的事,端起秀儿送来的银耳汤,浅浅尝了一口。 她问:“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秀儿摇摇头,道:“没有,只是奴婢今日出门采买,遇到了莲儿,我们聊了几句。” 莲儿是沈家大少爷沈烈院子里的一等大丫鬟。 因沈梦瑶常常去兄长院子里玩,秀儿和她见面的机会很多。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混熟了。 “莲儿说公子和老夫人都十分惦记你,一直在等侯爷带您回门呢。” 谢辰骁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他忙着应付那些难缠的人,根本没有闲心去管沈梦瑶。 再加上他本也没将这门婚事当回事,因此回门的事情一直就这样耽搁着。 如今二人已成婚近半年,竟还没有正式回过门,沈梦瑶也只和玉氏、沈烈分别见过一次。 当初玉氏因惦念女儿,寻个拜访祖母的由头来府上探望过一回,见到的却是沈梦瑶独居偏院。 而沈烈则是因担心妹妹被欺负,强行闯进侯府,见到的却是沈梦瑶被他鞭责。 与娘家人见面的这两次,都不算愉快…… 君晚宁沉默片刻,道:“我先去封信让母亲安心,回门的事,以后再说。” 秀儿点点头,“也好。” 秀儿走后,君晚宁便提笔开始写信,写着写着,突然想起自己的笔迹和沈梦瑶不同。 于是将写好的半封揉成一团,随手扔到一边。 脑海中开始回忆起沈梦瑶的过往,试图去找到沈梦瑶的笔迹。 谢辰骁看她的小脸愁眉不展,不禁觉得好笑,嘴角无意牵起一丝浅笑。 一封家书而已,有那么难写吗? 接着他便看到君晚宁又重新铺开一张纸,一笔一划慢慢写,没写几个字,又是揉成一团扔了。 一封信就这么写了半个时辰,期间不知扔了多少个纸团。 看得谢辰骁越发好奇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她既说是要让母亲安心的,应当不会在信里说他坏话? 谢辰骁有些着急,急着急着,便看到烛台下写信的君晚宁头缓缓歪在桌上,竟是睡着了。 他忍不住轻笑,飞身下了屋顶,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他看着君晚宁手中那摇摇欲坠的毛笔终于脱落,落在在桌面上缓缓朝边缘滚动。 眼见就要掉到地上,他上前俯身伸手一接,重新放在笔架上挂好。 他低头去看君晚宁手下的信纸,只一眼便差点笑了出来,这是什么狗爬字? 只可惜信纸被伏在桌上睡着的君晚宁遮住了大半,谢辰骁看不清全貌,便把主意打到她扔的那些纸团上了。 展开桌上那一个个纸团,谢辰骁的脸色渐渐从轻笑变成凝重。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趴在桌上熟睡的女子,心中又升起谜团。 明明能写一手好字,为何故意写得难看? 沈梦瑶,你还有秘密。 …… 君晚宁第二日是在药房的小榻上醒来的,睁眼便看到秀儿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进屋。 “夫人,您醒啦!” 秀儿见她起身,立即笑吟吟地上前伺候她梳洗。 君晚宁有些迷糊,问:“我昨日怎么歇在药房了?” “您写信写睡着了呀,奴婢见您睡得沉,就将您安置在药房了。” 君晚宁目光扫向书桌,才发现上面的废纸团都不见了,紧张道:“谁动我桌子了?” 君晚宁心中有些不安,她在平阳侯府待了这么久,外传的笔迹只有她当初写给老福的一张方子。 之后想起此事,便找个理由把方子要了回来,免得让人发现她和沈梦瑶的字迹不同。 毕竟性情可以因经历而大变,医术也可以用有个师父暗中教授她本事做托词,可她那手太傅都夸过好的行书,练起来非一日之功。 要是让人发现从前字迹那般难看的沈梦瑶突然写得一手好字,她还真是没法解释。 若让有心人留意到她那些写废了的纸团,发现她在故意将字写得难看,不知会不会引来麻烦。 秀儿眨了眨眼,不解道:“奴婢见您书桌太乱就……替您收拾了一下,怎么了吗?” “那些废纸团呢?”君晚宁急道。 “扔了啊,夫人,您不会还有用?”秀儿脸色有些慌乱。 接着便脸色为难道:“夫人,奴婢已经把那些废纸团丢到小厨房的馊水缸子里,今早让人给倒走了,如今已找不回了……” 君晚宁松了口气,应该没谁会去捞馊水缸子里的纸。 她见秀儿面露自责,安慰道:“没事,我只是担心那纸上的内容让人看了不好,所以才这么问你,找不回来也好。” 秀儿好奇道:“您写了什么不能让人看的东西啊?” 君晚宁胡诌道:“写了谢辰骁的坏话。” 秀儿点头认同,“那确实是不好叫人看见。” 门外的谢辰骁顿住了想要敲门的手。 写了本候的坏话?小骗子,谎话真是张口就来。 秀儿一开门便看到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瞬间紧张得手上的铜盆都差点拿不住了。 “侯爷!” 谢辰骁‘嗯’了一声,眼神示意她下去,秀儿赶紧抓着铜盆跑了。 君晚宁瞧秀儿那没出息的样子,有些无奈。 对上谢辰骁尖锐的目光,她有些心虚,问道:“你怎么来了?” 谢辰骁淡淡道:“祖母喊你去她院子吃早膳。” 君晚宁点点头,‘哦’了一声,跟着他出门了。 一路上,她越看谢辰骁越觉得奇怪。吃饭这种小事,让下人过来传个话就是了,何须他亲自过来一趟? 怕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谢辰骁见她一脸凝重,便知她脑子里又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本侯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必要如此防着吗? 他心中生出几分懊恼,快步朝祖母院子走去。 君晚宁看着他快步的背影,越发肯定这顿早膳有古怪。 第29章 回门 “回门?” 听完谢老夫人的话,君晚宁放下筷子,表情有些茫然。 谢老夫人打从看见她和谢辰骁一同前来开始,便笑得合不拢嘴。 “是啊,瑶儿你和辰骁成婚都快半年了,至今还未回门,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谢老夫人的眼尾瞥向自家孙子,眼中透着老谋深算。 天知道她这不肖子孙找到她,提出自己想带夫人回门时,她有多惊讶。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兔崽子太不争气,这点小事都不好意思亲自去说,非要她这老太太出马。 罢了,念在他终于回心转意的份上,暂且就帮他一回。 谢辰骁心底慌乱,面上却不显,在一旁静静吃着早膳,听她们说话。 君晚宁不知如何回答,她实在难以想象谢辰骁带着她去沈家的场景。 既是回门,为的便是告诉沈家人,自己在平阳侯府过得很好,让他们放心。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便要谢辰骁在沈家人面前表现出对她关怀备至,百依百顺。 可谢辰骁愿意陪她做戏吗? 哪怕他愿意,那画面也一定很诡异。 她心底亦是乱作一团,表情却坦然自若,问:“侯爷你怎么看?” 谢辰骁心中绽开一朵烟花,压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磨蹭半天才道:“左右今日无事,便陪你去一趟。” 君晚宁松了口气,勉强一笑。 三人便这般各怀鬼胎吃完了这顿早膳。 君晚宁看到院子里那排成一条长队的回门礼,顿时目瞪口呆。 谢辰骁说让人去准备一下,结果半柱香的功夫,下人就准备出这么多东西了,这真的不是提前准备好的吗? 准备礼单的管家笑呵呵的,道:“侯爷,夫人,都准备妥当了。” 谢辰骁见她呆愣的样子,多嘴地解释了一句:“随便从库房里挑了几样。” 说完便赶紧抬腿先行一步。 随便?挑了几样? 当她不识货吗?但是那最不起眼的一件红珊瑚摆件就值千金? 君晚宁到不在意这些东西有多贵重,左右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令她有些别扭的是,这次回门动静太大,不知又会引起多少人议论。 她猜得不错,当平阳候府的马车为首,带着三十六抬满满当当的回门礼穿街而过时,引起了不少议论声。 “这是平阳侯府的马车?” “听说是带夫人回门呢。” “啧啧,一、二、三、四……三十六!” 那人数完后便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王爷在下聘礼呢!” “不是都说平阳侯待那个沈家女不好吗?沈家女进了平阳侯府还日日哭闹着上吊呢!那动静……平阳侯府的高墙都盖不住!” “是啊,上回我还听人说平阳侯那人不仅眼盲,还性情暴虐,沈家女差点被平阳侯打死了呢!” 立刻有人反驳他:“你这都是多久前的传闻了!你不知道,平阳侯的眼睛早好啦!还是那沈家女给治好的呢!” “还有这回事?” …… 偏平阳侯府和沈府之间隔了好几条街,平阳侯府的轿子就这样带着三十六抬回门礼转了小半个时辰。 三十六抬回门礼进了沈府的事情就被传遍了整个京城。 而刚被解了禁足令的程娇月,一出了门就撞见了这一幕,气得差点扯烂手里的帕子。 自长公主府满月宴结束后,长公主便给程家送来了两个教养嬷嬷,此举的含义再明显不过了。 程娇月在满月宴上的表现惹恼了长公主。 而她在长公主府外对平阳侯夫人无礼的举动也被长公主知道了。 于是,程娇月就这样被父亲禁足了整整两个月,在家被那两个嬷嬷折磨得苦不堪言。 偏又因她们是长公主的人,她不能像从前对待程家的教养嬷嬷那般对待她们,更不可能让父亲、母亲直接把两位嬷嬷退回去。 甚至程父程母都不敢有丝毫怨言,再心疼女儿,也只能劝女儿忍忍。 程娇月好不容易过了两位教养嬷嬷那关,得了机会出门透透气,结果出门就让她看到平阳侯大张旗鼓地带夫人回门这一幕! 程娇月气红了眼,凭什么她在家受苦,沈梦瑶这个贱人却满京城的出风头? 身旁的丫鬟也不敢随便安慰,省的自己被迁怒,又挨了小姐的耳刮子。 沈府一早收到平阳侯府送来的消息,说平阳侯要带大小姐回门,沈父沈志成和主母玉氏都十分高兴,吃完早膳便在府门外候着了。 沈烈心情很复杂,一边很高兴能见到妹妹,一边又气那谢辰骁竟将回门的事拖到现在,害他妹妹被人耻笑了那么些日子。 他抱着臂靠在沈府门前的石柱子上,看着父亲和母亲翘首以盼的样子,摆着一张臭脸道,“不过是个侯爷,比咱们家门庭也高不到哪里去,咱们有必要跑出来等吗?” 沈志成不悦地瞪他一眼,“臭小子!不愿等就滚进去!” 玉氏莫名有些紧张,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怎么还没来啊……” 说着,前去探路的小厮便跑了回来,一脸喜色,高声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和姑爷就要到了!” “姑爷带的回门礼足足排了一整条街那么长呢!” 沈志成和玉氏都有些懵了,对视一眼,都是说了个:“这……” 沈烈先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道:“你确定你没看错?谢辰骁对小妹有那么大方?” 小厮仍是笑,“哎呀公子!不会错!街上的人都在说咱们小姐好福气呢!” 沈烈翻着白眼‘切’了一声,“有福气的人是谢辰骁!” 沈家人听了这话倒是无人反驳。 没过多久,平阳侯府的轿子便在远远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果然如小厮所说,回门礼排了整整一条街那么长。 沈府的街坊领居也都跑出来看热闹,纷纷冲沈家人道贺,说沈家大小姐好福气,二老可以放心了。 沈烈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谢辰骁不过带几抬礼品而已,就成大家眼里的好夫君了,全然忘了他从前是怎么欺负小妹的,这是什么道理? 临到要见沈家二老的时候,君晚宁有些紧张了。 谢辰骁亦是如此,面上却十分淡定,看他如此淡定,君晚宁也稍稍松了口气。 谢辰骁现行下车,然后朝着掀开车帘的君晚宁伸手。 沈志明和玉氏见了这一幕,都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有沈烈不屑地低骂了一声“虚伪”。 君晚宁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愣了一瞬,然后便将手放在他掌心,任他牵着下了马车。 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儿,玉氏恨不得赶紧上前抱住君晚宁哭一场,只是端着主母身份,不好在众人面前失态。 “父亲、母亲、兄长,女儿回来看你们了。” 君晚宁规规矩矩冲沈家人行了一礼,三人看了皆是一愣,沈志明很快就露出欣慰的神色。 数月不见,女儿稳重了许多。 谢辰骁亦是庄重行礼,“岳丈大人,岳母大人,妻兄。” 看着眼前谦逊有礼的女婿,再想起大婚那日他不情不愿的样子,沈家二老又是一愣。 玉氏首先换上喜悦的神色,连道:“好好好,别站在门外了,大家进去说,进去说!” 君晚宁笑着点点头,任玉氏拉着手进去了。 谢辰骁跟在后面,对上沈烈不善的目光,他面上毫无波澜,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沈烈见他这副坦然自若的样子,显然是没将他这个大舅哥放在眼里。 他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马上拉着谢辰骁打一架。 然而被沈志明瞪了一眼后,他也只能用力一甩袖子,偏过头‘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第30章 狄菁 君晚宁继承了沈梦瑶的所有记忆,因此初次来到沈府也并不觉得陌生,在府上行走十分自如。 此外,更值得庆幸的是,沈家人口并不复杂。 沈志明家中只有玉氏一个正妻,玉氏膝下也只有她和沈烈两个孩子,没有旁的妾室和庶出子女。 因此她入府后也没有出现认不出人或是叫错称呼的尴尬情形。 玉氏是个温柔贤淑的妇人,眉目慈善,看她的时候笑眼弯弯。 自拉着她的手进了门,走到正厅这段路上就迫不及待地问起她在平阳侯府生活的点点滴滴。 她耐心地一一答着,秀儿也很机灵地在她旁边跟她打配合,将谢家人待她的好吹得天花乱坠。 谢辰骁这边的情形却是有点尴尬,沈大将军一介武夫,实在不善言辞。 他也不算个会说话的,因而二人聊了半天也不过是互相关心一下身体是否安康这样的客套话。 沈烈倒是话多,只是全用在嘲讽谢辰骁身上了。 谢辰骁对他这个大舅哥亦十分不喜,奈何此情此景,他对沈烈的态度完全只能坚持秉承一个‘忍’字。 一行人到了前厅,便纷纷落座。 依规矩,谢辰骁有爵位在身,应当坐在上首。 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坐上去,谦逊地和君晚宁一起坐在宾客席。 玉氏有些不好意思,连道:“平阳侯真是客气了……” 谢辰骁起身又是一礼,“岳母大人不必如此,唤我辰骁便可,平日祖母和瑶儿也是这般叫我的。” 君晚宁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斜眼去瞪他,只怕不能将人瞪回原形。 辰骁?瑶儿? 我何时这般称呼他?他都何时这般唤过我? 谢辰骁莫不是疯了? 秀儿和成季亦是神色诡异。 玉氏和沈志明听了十分欣慰,沈烈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审视的目光投向谢辰骁和君晚宁及他们身后的两个仆人,怪声怪气地问道:“是吗?” 君晚宁一愣,见谢辰骁用目光催促她答话,只好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道:“是的。” 谢辰骁心底松了口气,他从见到沈家二老开始,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祖母的点拨,应当不会出错。 目前来看,两位长辈对他的表现应当是满意的,只是这位妻兄着实是难缠了些。 这时外面有丫鬟来报,说表小姐来了。 君晚宁赶紧在心底摸索着沈梦瑶的记忆,试图找出关于表小姐的内容,奈何一片空白。 接着便见一位穿着浅粉色襦裙的妙龄少女踱着细步子远远走来,身姿窈窕,肤色白皙。 玉氏笑着解释道:“瑶儿,她叫玉萧儿,是我母家叔叔的孩子,她家中遭遇了些变故,如今她处境有些艰难,家中族长写信求到我这里来了,我便将她接到府上住下了。” 说着那女子已经进了屋,低眉顺眼地朝沈家长辈行礼,举手投足都尽显端庄和清雅。 玉氏看她的神色十分满意。 玉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孩子,在规矩礼仪上是出不了错的。 “萧儿,这是你表姐,那位是表姐夫。”沈志明介绍道。 玉萧儿转身向君晚宁和谢辰骁行礼,姿态十分得体。 “见过表姐,见过表姐夫。” 她抬头悄悄打量了一下二人,顿时有些惊讶。 她虽没见过她这位表姐,但是只看舅母玉氏和表哥沈烈就知道,她这位表姐模样不会差,却没想到竟生得这么好看。 表姐身旁的男子更是相貌堂堂,俊雅中带着贵气。 和他们比起来,自己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乡下丫头。 玉萧儿红着脸低下了头,深呼吸一口气,大着胆子走向君晚宁,从袖中拿出一只精致的荷包递给她。 “这是萧儿进京之前就给表姐准备好了的见面礼,只是到了京城才知表姐已经出嫁,这见面礼便一直没送出去。” “如今总算见到表姐了,这是萧儿的一点心意,还望表姐不要嫌弃。” 君晚宁起身轻笑着接下荷包,让秀儿帮忙收下了。 又从手腕上摘下一只青玉镯子,上前便要给玉萧儿戴在手上。 “表妹客气了,荷包我很喜欢。我这次回府匆忙,也不知道表妹进京了,没有准备见面礼。” “这青玉镯子与表妹今日的裙子十分相配,便送与你了。” 玉萧儿一脸惊慌地把手往回缩,红着脸摇头道:“表姐,这太贵重了!” 君晚宁坚持给她戴上了,“表妹莫要推辞,给等回头我再备一份正式的见面礼,再来见表妹。” 玉萧儿低头看了一眼青玉镯子,目光流露出欣喜,点点头道:“谢表姐。” 说罢便在玉氏的吩咐下退到一旁坐下了。 沈家人都已经渐渐习惯君晚宁出嫁前后的变化,都没再为她处事的落落大方和待客的周到而感到惊讶,只是都难掩欣慰之色。 沈烈笑着调侃:“小妹如今真是长大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准备大哥的礼物。” 君晚宁笑着让秀儿将她从谢辰骁那些回门礼中挑出来的一柄上好的七尺递了过去。 “不知大哥可还满意?” 沈烈光是看到剑鞘就眼前一亮,抽出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剑鸣凌冽,一股肃杀之气。 他不禁赞道:“好剑!” “大哥没白疼你!” 谢辰骁脸上挂着浅笑,凑近君晚宁跟她咬耳朵:“借花献佛。” 君晚宁拧眉瞪了他一眼,他倒是笑意更浓了。 看到二人的小动作,玉氏忍不住捏着帕子掩嘴一笑,信了君晚宁和秀儿在她面前为谢家说的那些好话。 接着便是给沈家二老的礼物,礼物都是按着他们的喜好来的,哄得二老十分开心。 此时,门房一路快跑传来消息,威远将军狄戈之女狄菁来访。 听到这个名字,君晚宁一愣。 是她。 君晚宁第一次见到狄菁,是在皇子练武场上,她是以太子哥哥武伴习的身份站在那里的。 那年狄菁才六岁,是皇子练武场上年纪最小的武伴习。 小小的身板,挺直着背站在练武场的中央,被其他皇子的武伴习笑话。 女孩子,矮个子,瘦不拉几,连木剑都拿不动。 后来他们却是在一场场比试中被这个小女孩打得心服口服,都与她揽着肩称兄道弟。 君晚宁却不喜欢她,因为她和其他皇子的武伴习不同。 其他的世家公子都对皇子身份心存敬重,在和皇子的切磋中很是会把握分寸,绝对不会真的伤到皇子。 而狄菁在武艺上却是十分较真,她的切磋,从来都是全力以赴的切磋。 且不论对方是谁。 正因如此,太子哥哥在她手下吃过不少亏。 每次看到受伤的太子哥哥,她都心疼不已,哭着去找父皇告状,父皇却总是三言两语把她哄得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后来,给太子哥哥换武伴习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第31章 狄小将军无须多礼 父皇不管太子哥哥被一个小丫头欺负的事,她对狄菁却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她时常去练武场盯着这个凶丫头,每每看到太子哥哥被她所伤,她都气得不行,却始终拿她没办法。 父皇不管,她又打不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哥哥被欺负。 盯着盯着,她就见证了太子哥哥的武艺日益精湛,比其他皇子的进步速度快得多。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就时常去向狄菁请教,狄菁对她也不吝指教。 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 不,是狄菁、太子哥哥、谭越、君晚清和她,五个人,成为了朋友。 直到平丰二十一年,西陲策耶特惕部频繁骚扰大昭边境,十五岁的狄菁自请随父出征,这才与他们三人分别,离开了皇宫。 在狄菁走后第二年,大昭就发生了宫变,她和太子哥哥也死在了那场宫变中。 这样算来,她和狄菁已经五年多没见了。 没过多久,一位身着玄色长衫的女子便在下人的带领下出现在众人面前,梳着利落的高马尾,不施粉黛,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 “沈伯伯、沈伯母。” 狄菁朝着两位长辈先行行礼。 沈志明笑着点头请她入座,玉氏也立即吩咐身旁的丫鬟上茶。 “狄菁,你何时回的京?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沈烈见到狄菁很是激动,他与狄菁是在军中相识的,曾一同上过战场,十分欣赏狄菁的用兵谋略。 “昨日才到的京城,今晨见过了陛下,这不就立刻来见你了?” 狄菁爽朗一笑,接过丫鬟倒的茶,轻声道了句谢。 自她进屋,君晚宁的视线就始终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 世事真是无常。 狄菁黑了,瘦了,个子长高了。 目光中少了许多无畏和倔强,多了几分沧桑和深沉。 她不是从前的君晚宁,狄菁也不是从前的狄菁了。 似是对她的目光有所察觉,狄菁的眼睛从沈烈身上飘到了君晚宁这边,君晚宁心中莫名紧张起来,两手在袖中紧握。 在狄菁的印象中,沈小将军的妹妹是个性子顽劣,有些胡闹的姑娘,因而直接否定了坐姿十分规矩得体的君晚宁。 再看向玉萧儿,亦是和那位沈家小妹对不上号。 两个长辈不知她这左看右看是怎么回事,沈烈确是一眼看穿,大笑道:“在找什么呢?” 玉氏也反应过来,笑道:“狄小将军这是在找我们家瑶儿呢,也是,你和瑶儿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五年前,那会儿瑶儿才十二呢。” 沈志明亦是大笑,“狄小将军,快猜猜,哪位是瑶儿?猜对了让你伯母做你爱吃的酱肘子!” “那晚辈可得好好猜猜!” 狄菁有些头疼,在她看来,这两个都不像沈梦瑶。 玉萧儿作为外来客,刚到京城还不太住得惯,今日出来见客都十分紧张,生怕哪里出了错。 因而方才一直是静静坐在旁边,不敢说太多话。 此时突然被这位狄小将军注意到,成了这屋子里的话题,又多了几分紧张。 君晚宁在这有趣的气氛下放松了下来,垂眸轻轻一笑。 暗道自己真是想太多了,她的阿菁哪里就变了?还不是从前那个记不住太多人的糊涂虫么? 也就是这一笑,似乎触动了狄菁的某根神经。 其实自她进门开始就注意到了君晚宁,记忆中她与这姑娘未曾谋面,却总感觉是在哪里见过的,只是绝不是在沈家见到的。 “依晚辈看,这便是瑶儿妹妹了。” 狄菁看向那早涨红了脸的小姑娘,爽朗一笑。 一双含露的桃花眼闪烁着,透着少年气的自信和随意。 在玉萧儿的紧张和呆愣中,正厅内哄堂大笑。 沈烈都要笑出眼泪了,“狄菁啊狄菁,你说以你的眼力,今后若是成了婚,再去边关待几年,回来是不是连自己夫君都认不得了?” 狄菁知道自己猜错了,脸色有些窘迫,沈烈却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什么成婚的事。 她方才在宫里就被陛下问过这事,怎么到沈家来还要被念叨一回? “不怪狄小将军,女大十八变嘛,方才狄小将军进门,妾身也有些不敢认呢。” 玉氏笑着替她解围。 沈志明看了眼被晾在一边的谢辰骁,向狄菁介绍道:“狄小将军,你的瑶儿妹妹在这里,莫要看岔了。” 又将她目光引向谢辰骁,道:“这位是平阳侯,如今是咱们沈家的女婿。” 君晚宁笑着唤道:“狄菁姐姐。” 狄菁冲君晚宁和谢辰骁二人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颇有些为方才认错人道歉的意思。 “瑶儿妹妹,平阳侯。” 谢辰骁抬手轻笑道:“狄小将军无须多礼。” 大昭现如今的武将中,谢辰骁最欣赏的便是狄戈,因而连带着对他的女儿也有几分好感。 这和煦的一面落在君晚宁的眼里,只觉得真是不得了,谢辰骁今日竟能装得如此面面俱到,连沈家的客人都给了好脸色。 在所有人都差点忘了玉萧儿时,狄菁又回头问道:“那这位妹妹是?” 沈烈道:“这位是玉家表妹,名唤萧儿,来我家做客的。” “原来是萧儿表妹。” 玉萧儿立即行礼,温声道:“萧儿见过狄小将军。” 一句话说完,她的心就开始扑通扑通直跳,垂着眸子,不敢再抬头去看人。 沈府突然多了这么多年轻人,一时间热闹非凡。 按理说,这是沈家大小姐回门的日子,不便留外客。 只是狄菁已两年多没有回京,沈家人念在此次相聚属实难得,正好沈家也不是那么看重规矩的,也就将狄菁留下来一起吃午饭了。 玉氏将留人吃饭的事给合计好了就赶紧进了厨房,今日这一桌子的人都喜欢吃些什么,就她最清楚,厨房少不了她。 几个年轻人则到院子里玩去了,沈烈闹着要跟狄菁切磋,狄菁说夜里没休息好,不愿同他打,于是把谢辰骁推了出去。 沈烈和谢辰骁这一对上,便不是切磋那么简单了。 君晚宁乐得在一旁嗑瓜子看戏,并没有阻拦。 成季却对谢辰骁被沈烈打到吐血的画面心有余悸,见二人招式打得眼花缭乱的,他眼皮跟着狂跳。 “秀儿,你去劝劝夫人,咱们侯爷身子扛不住……” 秀儿也乐得和君晚宁一起看戏,让侯爷知道有人会为夫人撑腰,这是好事。 “你自己劝去。” 成季:…… 他一个平阳侯府的护卫,今日在沈府就是个最外的外人,他说话有个屁用啊? 第32章 策耶特惕部有异动 “表姐。” 君晚宁抬头,便看到玉萧儿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而她也正好看到原本也在看沈烈和谢辰骁对招的狄菁,不知何时找到沈志明那里去了,二人一起去了书房的方向。 她不禁分了一瞬的神去沉思。 狄菁这趟不是专程来探望沈家人,而是有事要找沈志明商量。 且是前脚出宫,后脚就来了。 想必是带着谭越的意思过来的,而且为的还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会是什么事呢? 玉萧儿近前乖顺地向君晚宁行了个礼,君晚宁缓缓回过神,微笑着请她坐下。 “表姐夫身手真好,竟能和表哥不相上下。” 玉萧儿扬起脸,和她一起看院中对招的二人,目光中透着欣赏。 君晚宁:“上次切磋的时候,侯爷还不敌大哥呢……” “成季,怎么回事?”她回头看向成季。 成季挠挠头:“上回是沈公子先动的手,侯爷又没想真和沈公子打……” 言外之意就是没认真打,根本算不得切磋。 他才不会说他家侯爷为了这次回门,私下是有练过的。 君晚宁眉峰一挑,没有说什么。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成季,为了他家侯爷的面子,竟然直接当着她的面说她大哥的不是。 秀儿却是不乐意了,不悦道:“你什么意思啊?咱们大公子可是拿过武状元的,用得着你家侯爷让着吗?” “什么叫‘咱们’大公子,‘你家’侯爷?秀儿,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已经是平阳侯府的人了?” 秀儿瞪大了眼,“我呸!我是夫人的人!关你平阳侯府什么事儿?” “你今后是要在平阳侯府待一辈子的,怎么不算平阳侯府的人!” 成季又急又气,他早把秀儿这小丫头当自己人了,小丫头怎么心还留在沈家呢? 这沈府该不会有她的心上人?是沈大公子?不得了,这小丫头可真敢想。 “谁说我就一定会在平阳侯府待一辈子了?”秀儿翻了个白眼。 成季彻底急了,“不然你还想去哪儿?” “夫人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侯爷若能一直这样待夫人好,夫人自然愿意留下,我也就跟着留下咯。” 君晚宁一愣,他待我好?不过也是,谢辰骁今日连沈家两个长辈都骗过去了,更何况秀儿这个傻丫头。 玉萧儿没想到这两个下人胆子这么大,敢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表情有些惊讶。 成季不服气,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君晚宁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住了。 “成季,去给猎风喂些草料。” 成季不敢放肆了,他觉得夫人如今和侯爷是越来越像了,比方说夫人眼下要发火的样子就和侯爷很像。 浑身散发着主子的威严,脸上没有动怒的表情,只一个认真的眼神,就让人不敢造次。 他低头道了个“是”便转身往马厩去了,走之前还领了秀儿一个得意的鬼脸,整个人气闷得不行。 “让表妹见笑了。”君晚宁道。 “哪里,萧儿瞧着倒是觉得这对冤家十分有趣呢,两个都是真心为主子着想的。”玉萧儿轻笑道。 …… 沈府书房。 沈志明让下人来过来上了两盏茶,便关起了门窗,屋子瞬间静了下来。 屋内只狄菁和沈志明二人相对,气氛十分凝重。 “狄小将军,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志明听她说自己见过陛下就来了,便知道是有正事要找谈。 说是因交情留她在沈府用饭,实际是叔侄二人的心照不宣罢了,都知道是有话要说的。 狄菁神色严肃认真了起来,“沈伯伯,策耶特惕部有异动。” “你细说来听听。” “自丰成二十一年起,策耶特惕部就在西陲边境不断制造小规模的战乱,在民间搜刮粮草,金银,劫掠人口,带回草原为奴为俾。” “三年前,朝廷以赔款息事宁人,赢得一丝喘息的机会,但策耶特此人狼子野心,蛰伏三年,终是有现行的一天。” “三个月前,我军在城中发现了一些伪装成大昭子民的东胡人,他们在城中四处游荡,和当地民众做着茶叶、丝绸等小宗生意,但这些人个个都有武功在身,怕不是寻常商人那么简单。” “晚辈以为,策耶特惕部休养生息三年之久,怕是要卷土重来了……” 狄菁语气沉重,锐利的目光中透着坚毅。 沈明志眯了眯眼,问道:“可从这些人身上查到什么线索?” 狄菁有些自责道:“这些人身手不凡,不易追踪。晚辈也不敢把事情闹大,以免给了策耶特发兵的理由。此次也是得陛下口谕,秘密回京,就是怕打草惊蛇。” 沈志明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知道,狄菁突然上门跟他说起这些,肯定不会只是给他讲个故事而已。 狄菁也确实是带着目的来的,她想请沈家父子出山。 她见沈志明一言不发,便又说:“策耶特老贼忘恩负义,曾向我大昭称臣,频频以天灾为由,向我朝借粮草衣物。我大昭不知帮他们度过多少次难关,如今他却口出狂言,说……” 狄菁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悄悄观察着沈志明的神色,不过犹豫了一瞬,还是低着头接着说了下去: “说我大昭不过是策耶特惕部的粮仓!” 沈志明一听到‘粮仓’之说,他眼中就迸发出恨意,当年沈家军为那一战的主力,酣战一夜,惨败而归。 策耶特在马上遥遥睥睨着大昭大军,大笑着喊出那句:堂堂大昭,也不过是我策耶特惕部的粮仓! 一句引得东胡大军哄笑,笑声传遍战场荒土。 他就是到死也忘不了那耻辱的一幕。 沈志明一掌拍在案上,怒道:“东胡小儿,尔敢!” 沈志明如今已年过半百,狄菁也不愿去气老爷子的身子。 只是在当年那场宫变中,沈志明是个勤王将军,全力维护过先帝。 后来先帝败了,沈志明交出兵权保全沈家,但沈家跟当今陛下之间终究还存在着一层隔阂。 如今才过去三年,就怕沈志明仍将兵权视为烫手山芋,不敢放手去做。 狄菁又道:“策耶特惕部休战三年之久,所积攒的实力,不容小觑。” “沈伯伯,大昭需要您。” 第33章 瘟疫 狄菁猜得不错,沈志明虽为大昭被小小草原部落欺凌而感到心有不甘,但早对兵权没了想法。 他是先帝重臣,不想重握权柄引天子猜忌。 如今只想好好守着妻子和儿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沉默了片刻,他道:“我如今年事已高,又能为大昭做得了什么呢?” 狄菁反驳道:“当年那场大仗中,您与家父分守北境和西陲,与策耶特交手次数比家父更多,整个大昭,只有您最了解策耶特。” “大昭如今的情况还不宜开战,您若能坐镇边境,必会让策耶特有所忌惮,便可为大昭赢得时间,以谋将来。” 沈志明道:“狄大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 狄菁强忍着心中痛楚,低着头道:“父亲久病成疾,如今,怕是快不行了。” 沈志明震惊道:“狄大将军向来身子硬朗,怎会如此?” “父亲早年受过一次重伤,在军中没有得到及时治疗,落下了病根。” “这么多年来,一直靠药调养着,他老人家不服老,在外人面前逞强,实则内里已经不成了。” 狄菁声音有些哽咽,听得沈志明也十分难受。 “哎……”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新朝初立,大家都在担忧个人安危,唯恐被新帝怪罪。 就连他也是如此。 只有狄家父女身处争斗之外,狄家忠国不忠君,一心只在守卫国土。 沈志明是打心底地敬佩这位狄大将军。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狄菁,缓缓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陛下的意思?” 狄菁心中欣喜,沈志明既有此问,那就是心中动摇了。 …… 叔侄俩谈话虽沉重,但并未影响这顿回门宴,午饭吃得十分热闹。 饭后便又到了谢辰骁去应付沈家父子考验的时候,君晚宁也被玉氏叫去闺房说体己话,而狄菁也拜别了两位长辈,随便和沈烈约好了几时喝个酒去。 直到末时,君晚宁和谢辰骁才离开沈府。 一上马车,君晚宁彻底松了口气,再看谢辰骁,发现他脸色不太好,便知他在沈家父子那里没讨到好。 “父亲和兄长跟你说些什么了?”君晚宁有些好奇。 “没什么。”谢辰骁冷着脸道。 君晚宁忍不住噗嗤一笑,谢辰骁有些恼了,“沈梦瑶,看到本候吃瘪,你是不是很高兴?” “没有啊。” “那为何你兄长赢了本候的时候,你笑得那般开心?” 谢辰骁向来目中无人,谁都不放在眼里,却被她的兄长给收拾了,而且还是半分面子都不给的那种,多新鲜啊。 可不得开心一下? 君晚宁收住笑意,眨了眨眼:“真没有。” 谢辰骁气闷,“哼”了一声,抱着臂靠在车壁上,没有说话。 马车忽然急停,打扰了谢辰骁的闭目养神。 他皱着眉头不悦道:“怎么回事?” 成季掀开帘子回道:“有人晕在咱们马车前面了。” 自长公主府满月宴后,京城权贵都看出陛下和长公主对谢辰骁的青睐,可以说,平阳侯府如今在京城风头正盛,何人敢在此时来碰平阳侯府的瓷? “下去看看。”谢辰骁不耐烦道。 成季下车将地上穿得破破烂烂,如同乞丐一般的女子翻了个身。 那张溃烂着流脓的脸吓得秀儿尖叫起来,街边看热闹的人也是如同见了鬼一样赶紧散开了。 成季自小跟着谢辰骁,饶是见多了大风大浪,看见这张脸也是有些被吓到了。 谢辰骁有些烦闷,起身掀帘子出去了,却被成季拦住。 “侯爷,此人面容可怖,您先上去,属下去处理。” 谢辰骁皱着眉头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这时君晚宁也出来了,她直接下了马车径直走了过去。 成季和秀儿同时喊道:“夫人!别过去!” 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君晚宁皱着眉头近前,蹲下身子去端详那女子。 女子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浑身散发着恶臭。 脚下的草鞋已经磨破,脚上布满了结了痂的血迹,也有刚磨开的伤口,看上去像是个逃荒的难民。 她伸手去探女子的鼻息,吓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平阳侯夫人胆子真是大! “人还活着。” 君晚宁起身淡淡道。 她吩咐成季道:“去找个轿子,把她带回候府,接触她的人越少越好。” 丝毫没有去问谢辰骁的意思。 成季迷茫地看向谢辰骁,后者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他便按吩咐下去办事了。 回到马车上,君晚宁的脸色便立刻染上沉重之色,谢辰骁看出不妙,问:“那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君晚宁道:“是瘟疫。” 谢辰骁一惊,瘟疫这种东西,一传十,十传百,一旦出现,死伤无数。 “你确定没看错?” 天子脚下,京畿重地,这里出现了瘟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确定。” 君晚宁补充道:“此事不可声张,以免引起恐慌,先等她醒了,再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谢辰骁亦认同她的做法,二人便一路沉默回到了平阳侯府。 回府后,那女子便被抬入候府一个无人居住的院子。 君晚宁先是将老福喊过来,念出一个方子,让他记下,并立刻按方子熬药,让方才接触过这女子的人都喝下一碗。 成季看着浓稠的汤药,闻着味道有些犯恶心,问老福:“老福,这什么药?” 老福道:“清热解毒的。” 成季立即放下碗,不解道:“我又没病,喝这个干嘛?” 另外两个抬轿子的人亦是不解。 老福瞪成季一眼:“你管那么多干嘛?夫人让你喝你就喝!” 老福如今对夫人是言听计从,哪怕夫人让他去给人下毒,他也会觉得夫人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成季苦着脸将药一饮而尽。 君晚宁回自己院子洗漱了一番,准备好了药箱,以棉帕掩住口鼻,去了安置那女子的院子。 她伏身刮下那女子脸上的一块脓血,放在丝帕上细细端详。 没过多久,同样掩住口鼻的老福也提着药箱过来了。 他进来就看到君晚宁手上拿着那脏东西,吓得加快了脚步,“夫人怎能亲自查验?这要是被感染了可如何是好!让老夫来,让老夫来!” 自回府,谢辰骁就将情况和老福交代过,因此他已经知道此人得的是瘟疫。 君晚宁这时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将帕子递给他,脸色有些困惑,“老福,你来看看。” 他接过帕子,凝神细看,又去观察那女子的病状特征,最终亦是露出困惑之色。 摇摇头;“老夫在医典上未曾见过这种病症。” 君晚宁亦是如此,她虽未亲身经历过瘟疫的治疗,但师父曾为她讲解过大昭及周边邻国百年之内曾发生过的瘟疫,仔细为她讲解过医治之法。 但眼前这女子的病症,却是闻所未闻。 在沉默的气氛之中,二人皆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先等人醒了再说。” 君晚宁交代老福给她开了服退烧的药,又去谢辰骁那里要了两个婢女两个护卫,都是胆子大且嘴严的。 两个婢女过来给这个女子简单清洗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直接安排她们在这院子里住下,照顾这个女子的起居。 两个护卫则守着院子,除了她和老福,其他人一概不许出入。 第34章 喜欢做大夫 第二日,那女子便醒了。 君晚宁立刻赶了过去,刚好在院子外面碰到被拦在外面的谢辰骁。 谢辰骁黑着脸道:“这平阳侯府竟还有我平阳候进不去的地方。” 他身后的两个守卫看到君晚宁好似看到救星,纷纷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她,看来已经承受了谢辰骁的一轮怒火。 君晚宁有些好笑道:“那女子的情形极其凶险,不让你进去是为了你好。” 这事是她特意吩咐过的,若是谢辰骁感染了瘟疫,便是整个平阳侯府的难关,这两个守卫怎敢不听这个吩咐。 谢辰骁稍微消了消气,面无表情道:“我有话要问她。” 君晚宁递给他一个面罩,抬脚进了院子,叮嘱道:“面罩不可摘,进去不可乱摸东西。” 谢辰骁难得乖巧,低声道:“知道了。” 君晚宁一进门,便有个女人迎上来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响头,神色激动道:“杨青谢夫人救命之恩!” 在她醒来之后,婢女和老福就将君晚宁将她带进平阳侯府,为她医治,还找人照顾她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先起来。” 几人进屋后,老福和婢女便退下了。 “这位是平阳侯。” 杨青又朝着谢辰骁跪了下去,“杨青见过平阳侯。” 谢辰骁道:“你先起来。” 虽然杨青已经梳洗过,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但她看上去并没有精神多少,仍是十分虚弱的样子。 “坐下,本候有话要问你。” 经过一番问话,他们才知,这瘟疫来自樊州尘县。 瘟疫刚刚爆发之时,便有大夫向尘县县令反映过有瘟疫出现,但县令并未当回事,导致瘟疫迅速蔓延。 当百姓们都知道瘟疫爆发了的时候,药铺短短几日便被抢售一空。 有钱人家都靠药吊着,却也没有完全根治的,没钱买药的那便只能等死了。 事情最终闹到樊州知府那里去了,百姓本以为知府大人会站出来救难民于水火。 谁知那知府却将最初向官府反映情况的几名大夫抓捕,说这几个人妖言惑众,将他们当街斩首。 自此大家都不敢再提瘟疫之事。 然而瘟疫仍在继续扩散,在许多地方,整个村子的人都染上了瘟疫,尸横遍野,无人问津。 知府眼见情势不妙,不想着如何寻找医治之法,却是将染上瘟疫的人全都绑去坑杀。 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去阻止瘟疫继续蔓延,让没有被感染的人活命。 因此许多染上瘟疫的人都开始想方设法地离开樊州。 听到这里,原本怒火中烧的君晚宁倒吸一口凉气。 谢辰骁冷哼道:“愚蠢。” 君晚宁面色沉重道:“樊州知府妄想用纸去包火,结果就是将百姓逼得四处逃窜,瘟疫蔓延至其他州县。” 杨青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原以为出了樊州,可以去别的州县求医,谁知大家见了我们就像见到瘟神,纷纷避之而不及。” “没有人肯救我们,我们便只能逃到更远的地方,妾家中二十余口人,如今只剩妾一人了……” 君晚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差点就要坐不住,惊道:“杨青,你从樊州到京城,花了多长时间?” “二十三日。” 君晚宁和谢辰骁皆是背脊发凉,二十三日,此时尸横遍野的怕已经不止是樊州了。 谢辰骁问:“可还有与你一同进京的?” 杨青摇摇头,“路上见到过一些也是朝京城方向来的,不知他们是否已经进城。” 谢辰骁面色阴沉,什么都没说,起身出了院子。 君晚宁又给杨青把了次脉,与她细说了一下她此时的身体状况,又叮嘱了一些她需要注意的事项,便心事重重地离开了院子。 谢辰骁候在门外,见她满面愁容,便道:“若是医不好,就送去皇宫给御医,你不必为此忧心。” 君晚宁想的却不止这些,她想起今日狄菁造访沈府,私下找沈志明谈话的事。 若是外患之时,又来了内忧…… 瘟疫这个消息来得突然,打得君晚宁有些措手不及。 她跟谢辰骁商量,暂时放下给他解毒的事,先处理眼前的瘟疫,谢辰骁也同意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便整日为杨青调药,但始终只能减缓她的症状,达不到根治的效果。 让人十分头疼。 杨青看着君晚宁额头接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对着一堆药草沉思的模样,她感动之余,又有些愧疚。 人在生死之际,哪怕是一口水的恩情都会叫人难忘,更何况夫人这般,为她提供住处已经让她感激涕零,还日日亲自照料,研究医治她的法子。 而她这身子却太不争气,害夫人如此劳累,也始终不见起色。 “夫人。”杨青眼中噙着泪喊道。 君晚宁立即放下手中的事,过来问道:“杨青,可是有哪里不适?” 杨青摇摇头,道:“妾没有哪里不适,夫人,您快歇会儿,您都忙了快三个时辰了。” 君晚宁松了口气,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杨青的情况不稳定。 上次杨青半夜突然的高热,之后又昏迷了三天三夜,真是把她吓得不清。 “没事就好。” 她在一旁歇下,为自己倒了盏茶。 杨青忍不住问道:“夫人为何救妾?” 君晚宁一愣,不知道怎么说。 这问题倒是问出了谢辰骁的心声,他仰躺在院子的屋顶上,身边是宁静的夜,眼中是无际的星空。 而他在风与虫鸣声之中等着去听君晚宁的声音。 “夫人是京城的贵人,若不是遇到了妾,这瘟疫无论如何都不会近您的身,您明知瘟疫凶险,一旦被染上,就是凶多吉少。” “妾与您非亲非故,您为何要为妾做到这个地步?” 君晚宁知道她这是见自己这么久了也不见起色,已经心生气馁,所以为她的付出感到愧疚了。 她轻笑道:“也许是因为,我喜欢做个大夫。” 杨青一愣,眼中还含着泪,却是笑了。 “大夫?” 谢辰骁在脑海里想了一下君晚宁坐在医馆看诊的样子……随即摇摇头,挥去脑海里的想象。 君晚宁点点头,她的至亲都已离她而去,若是大仇得报之后,她还有机会活着,那要是能做个大夫便再好不过了。 她看着杨青的眼睛问:“杨青,你相信我吗?” 杨青连连点头:“当然相信!” 君晚宁轻轻一笑,道:“那便是了,你什么都不要想,我说能救你,便是说到做到。” 杨青看到眼前这双坚定的眼睛,心中瞬间多了几份安稳,她感动到说不出话,只能流着泪一直点头。 微风惬意,谢辰骁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她在面对难关时,好像从来都不会去想做不到的问题。 那就,拭目以待。 第35章 军事演练 在谢辰骁进宫上报瘟疫一事后,没过多久,昭帝就收到了来自多地关于瘟疫的折子。 昭帝和几个重臣商讨了两天一夜,随后,京城内的防疫工作立即马不停蹄地展开。 与此同时,大批的钦差和御医赶往瘟疫高发地区救灾。 当瘟疫的消息被传开之时,京中百姓还不以为然,随着感染者的出现与增多,大家渐渐相信了此事。 随后便闹起了物价暴涨,聚众斗殴频发,甚至还传起了鬼神之说云云…… 然而在朝廷的雷霆手段下,这些引起恐慌的行径都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京城街市繁华不再,百姓的生活却依然是井然有序的。 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大昭举国被瘟疫的阴霾笼罩之时,西陲传来了噩耗。 策耶特惕部在边境开始挑起小规模战争,大战一触即发。 …… 谢辰骁在君晚宁的院子外站立着,望着院子里的一处发呆。 他在想着,这院子离主院也着实远了些。 若有什么急事要见她,还真是不方便…… “我收拾好了,走。” 君晚宁从院中走出,身后跟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秀儿。 谢辰骁疑惑道:“带这么多东西?” “从京城到西陲,山高路远,这些东西父亲和兄长他们都用得上的。” 自得知京城出现瘟疫之后,她就料到大昭和策耶特惕部这一战或许会提前。 即便君晚宁再不想承认,她也看得出谭越是个有心胸,会识人用人的。 当年沈家没有被他列入清算名单,说明他很清楚沈家父子是难得的忠臣良将,在这个危急时刻,不会放着他们不用。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就听闻了沈家父子进宫受封,分别任此战主将和少将的事。 她如今占着别人女儿的身体,总要为沈家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些防疫和疗伤的药,都是沈家父子出门在外用得上的。 谢辰骁点点头,“你有心了,我们走。” 二人乘着马车,一路朝着京郊演武场而去,那里正在举行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演练。 演练结束后,还有一场盛大的践行宴,意在为即将为大昭奋勇杀敌的将士壮行,体现天子对将士的关怀和信任。 君晚宁今日因参加隆重的盛宴,便装扮得稍微隆重了一些。 虽不像席间许多贵女那般花枝招展,但因精致的相貌和高贵的气质,在一众人中显得尤为突出。 再加上身旁的谢辰骁亦是相貌不俗,二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神仙眷侣,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于是他们一进场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不过外貌只是他们吸引众人目光的原因之一,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前段日子陛下给平阳候府下的那些赏赐。 正因为那些流水般进入平阳侯府的赏赐,大家这才知道,最先发现瘟疫的人是平阳侯夫人。 平阳侯夫人好心救下一个晕倒在平阳侯府马车前的女子,带回侯府后发现她身染瘟疫,不仅没有立即驱逐她,还冒着被传染的风险为她悉心医治。 平阳侯则得知该女子染上瘟疫之后,立即将此事上达天听。 老百姓不知各地官员也向皇帝递过折子,便将朝廷早早开展防疫工作,及时制止瘟疫蔓延的功劳全归结在了平阳侯夫妇身上。 此事一经传开,平阳侯夫妇功德无量的名声便传遍了京城。 大家看到二人现身,纷纷低声窃窃私语着,无非就是一些溢美之词。 沈烈坐在席间,听到旁人对妹妹的赞扬,感到很是自豪和荣耀。 昂首挺胸,遥遥望着君晚宁他们这边,高兴地冲君晚宁挥手,目光转向她身旁的谢辰骁后,脸上的笑意便消失无踪。 沈烈很是发愁,他此行一去,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来,谢辰骁若是欺负小妹该怎么办? 谢辰骁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和君晚宁一同在礼部早安排好的席位坐下。 君晚宁远远看向玉氏,她惊讶地发现,玉萧儿也在。 玉萧儿在沈家只有一个表小姐的身份,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盛宴的,没想到玉氏会把她也带过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玉萧儿冲她和谢辰骁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行礼了。 只可惜谢辰骁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如微风吹拂心弦般令人惬意的笑容,光顾着对帝后的迟迟不到感到不耐烦。 君晚宁目光不经意地朝武将那便飘去,看了许久,她在找一个人。 谭越的庶弟,当今的景王——谭骏。 找了许久,她也没看到这个人,嘴角却是勾起一丝浅笑。 谢辰骁似乎是猜到她在想些什么,问:“你猜对了?” 君晚宁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那是自然。” 随着一声尖细的通传声终止演武场的热闹,帝后的依仗缓缓进场。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都跪地恭迎。 帝后登上尊贵的主位,昭帝掀袍坐下,道:“平身。” 所有人都起身落座,便听昭帝开始说些让爱卿们久等了这些客套话,君晚宁一句都懒得听,兴致缺缺地喝着茶。 昭后自进来后就时不时朝君晚宁这边看过来,看到对方这对皇权丝毫没有敬意的表现,心中十分窝火,但是一想到自己今天为君晚宁准备的那份大礼,她又有些兴奋。 今天,她务必弄清楚这个女人身上的问题。 随着庄严沉重的号角声响起,军事演练正式开始。 将士们身着沉重的铠甲,在将领的指挥下一一进场。 先是步兵,再是骑兵,战车……在沉重的鼓声中,将士们的目光坚毅,一齐喊出一个个振奋人心的口号。 一时间,场面变得十分庄严肃穆。 君晚宁看着眼前气势恢宏的场景,心中涌现出异样的悸动。 浑身的血液因将士们的呼喊而沸腾,她的心脏似乎在呼应那沉重的擂鼓之声,重重地跳着。 这是大昭的将士,大昭的子民啊。 她眼中迸发出震撼和自豪。 她前世也曾亲眼见过演武军事演练,记忆中的大昭将士和今日所见的有些不同。 朝廷这些年扩张了兵力,经过了数轮的募兵,将士们身上的盔甲更加坚固,手中的武器更精良了,所骑的战马、战车也远优于前朝。 这显然是一支难得的精锐之师。 君晚宁的目光看向台上神色宁静的谭越,心中十分复杂。 谢辰骁静静地看着这场演习,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目光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演习结束,众人不吝溢美之词,纷纷称赞这支精锐之师,末了高呼陛下万岁。 庄严沉重的演习过后,便是热闹的庆典。 与寻常宫宴不同,今日的庆典上没有莺歌燕舞,表演的都是剑舞、军乐等等满含热血的节目。 重头戏在最后那场所有人都可以参加的骑射比试上。 第36章 添个彩头 说是比试,其实更像一场助兴的游戏,不过是为庆典增添几分热闹,冲淡人们对战争的恐惧。 这场比试往往是以某位将领的获胜为结尾,毕竟皇帝不会想看到武将在所与人面前输。 昭帝从私库中拿出一件精致的宝刀作为彩头,各家世家子弟便状似对那彩头十分向往,纷纷踊跃出列了。 这时,昭帝突然看向谢辰骁,道:“不知平阳侯今日是否有兴致与将士们同乐?”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谢辰骁和君晚宁这边。 自长公主满月宴之后,大家对这位平阳侯的印象就是,眼疾已经恢复,很得陛下青睐。 还从未有人听说过他有何才能。 陛下为何会突然邀他参加骑射比试?若他骑射技艺不精,当众出丑了可如何是好? 谢辰骁暗道这昭帝当真是无耻啊。 他怀疑昭帝无时无刻都在惦记他口袋里的钱,瘟疫爆发,他在昭帝的暗示下捐了一笔。 如今这么问他,无非是料定他不会骑射,只好推辞,再顺便给比试添个彩头,解决一下拒绝天子的无礼和尴尬。 最后那得了彩头的人,自是会有眼色地当场捐赠国库,充当军饷。 但昭帝没想到的是,谢辰骁并非不通骑射之人,技艺虽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比试中夺得前三的信心还是有的。 但他没打算当个上场献艺的。 于是站起来拱手请辞,“回陛下,臣倒是有兴致,只是技艺不精,还是不出这洋相了。” 昭帝装作面露不悦。 众人俱是瞪大了眼。 他……他就这般当众拒绝皇帝? 接着又听他说,“臣万不敢扫陛下的兴,便为这场比试再添个彩头,就……一百万两黄金,陛下以为如何?” 台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万?两黄金! 众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纷纷向身旁的人求证:不是白银,是黄金? 对,没有听错,就是一百万两黄金。 当初长公主满月宴上,谢辰骁初显富贵时,大家还没当回事。 后来他带着三十六抬回门礼去沈家,众人也只觉得于侯府而言,家底丰厚了些也属正常。 如今这随口一个添彩头便是一百万两黄金,众人这才惊觉,这位他们从前不曾放在眼里的平阳侯,有着惊人的财力。 这份财力的背后是否还蕴含着其他的实力?他们不得而知。 便看上座上的皇帝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平阳侯有心了。” 他又看向场上等待比试的人,道:“如此丰厚的彩头在前,诸位可得让朕和平阳侯开开眼。” 底下的人这时也渐渐品出昭帝突然点名请平阳侯上场的背后意味了。 待他们回过味来,便有几个身份贵重的也站出来添彩头,虽没有谢辰骁的彩头贵重,但多少也是心意。 苍蝇蚊子都是肉,昭帝并不嫌弃。 君晚宁当然看得出这是谢辰骁和谭越一唱一和的戏,低声揶揄道,“谢辰骁,一出手就送这么大笔钱,难不成你还是个忧国忧民的?” 谢辰骁调侃道:“本候也不想白白给他送钱啊,奈何他太不要脸。要不你去拿个第一名,给本候把钱赢回来?” 君晚宁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在众人纷纷惊叹于平阳侯大手笔的时候,昭后突然开口:“既然平阳侯不肯出战,平阳侯夫人是否肯赏脸呢?” 昭帝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将这个问题抛给君晚宁。 众人也是有些迷糊,帝后这是跟平阳侯府杠上了? 一百万两黄金还不够挽回刚刚的局面吗? 可谁人不知,这位平阳侯夫人虽出身武将世家,却是不通武艺,出嫁前是个骄奢淫逸的草包。 这时候,长公主身旁的赫德郡主也突然开口:“平阳侯夫人也会骑射吗?不知是否愿与本郡主一较高下?” 小小的人儿扬着脸看向君晚宁,目光中闪烁着期待。 她对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毫不知情,只因君晚宁那日送给她弟弟的金锁坠子让她十分欢喜,总觉得这位平阳侯夫人十分亲切。 谁人都知,昭帝十分敬重长公主,因而也十分宠爱这位赫德郡主。 赫德虽为郡主,却是被当成公主养着的。 皇后和赫德郡主都开口了,平阳侯夫人该如何应对? 长公主知道赫德对这位平阳侯夫人十分有好感,只是玩心大起,并无恶意,便道:“自赫德与平阳侯夫人在世子满月宴上一见,她便常常向本宫问起你,这孩子很喜欢你,所以才想与你玩闹呢。” “不过,平阳侯夫人若是不便,推辞了也无妨。” 赫德被母亲说出心事,似乎有些害羞,但仍是满脸期待地看着君晚宁。 这时一个妇人站起来开口道:“皇后娘娘的话倒是提醒臣妇了,今日场上怎能只有男子,没有女子?” “姑娘们都有些矜持,无人出来打头阵。” 她笑着扫视席间女眷,目光最后落到君晚宁身上。 “平阳侯夫人,平阳侯在前开了添彩的头,夫人何不出来做个女子参赛的表率?” 君晚宁听到这话便心底冷嗤一声,见那说话之人身旁坐着程娇月,便知此人应当就是程夫人了。 自长公主满月宴后,程家收到长公主送来的教养嬷嬷,程娇月因此受尽苦楚,程夫人这个做母亲的是看在眼里的。 偏偏她那个没用的丈夫还不敢得罪长公主,让女儿活受了几个月的罪。 而那些官员也都是见风使舵的,见他们尚书府得罪了长公主,就不与尚书府往来,还暗地给她家老爷使绊子。 官员太太对她的态度也十分疏离。 他们家落得如此下场,竟只因她女儿在宴会上和那位平阳侯夫人绊了两句嘴。 长公主为了给平阳侯夫妇面子,便如此欺负程家人。 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座下的程娇月看着君晚宁出了那么久的风头,早就气到快呕血了。 见母亲都开口了,她再也忍不住了。 “是啊,平阳侯夫人出身武将世家,想必也是耳濡目染,习得了一身好功夫?” 君晚宁轻轻一笑,“好功夫不敢当,只是程夫人这话叫我有些听不懂了。” “敢问程夫人,这天下,除了国母,还有谁配当天下女子表率?你让我出来做了这表率,那皇后去做什么?” 这话一出,气氛就彻底变了。 谢辰骁脸上挂着饶有兴趣的笑,一副由着君晚宁闹的模样,端起了茶杯,自顾自喝起茶来,悠闲得很。 第37章 休妻 是啊,除了国母,谁还配做天下女子表率? ‘你让我出来做了这表率,那皇后去做什么?’ 这便是在说,程夫人竟是看不到场上还有个皇后,让一个侯夫人去替皇后做表率了。 程尚书吓得差点当场就晕过去,他怎么就娶了个这么蠢的夫人! 程夫人下意识去看昭后的脸色,果然看到她冰冷的眼神,就连她身侧的昭帝,也似是有发怒的迹象。 她脸色吓得煞白,慌乱解释道:“你怎么能断章取义!我说的是在场女子,可没有说天下女子!” 君晚宁头微微歪到一侧,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小丑。 “哦?程夫人的意思是,在场女子不在天下女子范畴之中,皇后做不得今日在场女子的表率,这‘表率’只能由我来做?” 程夫人吓得嘴角抽搐,已经不敢去看昭后和昭帝,指着君晚宁:“你你你……你胡说!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君晚宁紧追不舍:“那程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此再辩解下去,显然只能让事情变得越来越难堪。 昭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都快要陷进了手掌。 她知道程家妇人是个蠢的,却没想到这般蠢!没能为难到那个沈梦瑶也就罢了,还害她也跟着如此难堪! 这个沈梦瑶句句不离‘皇后’,分明就是故意的! 君晚宁此时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 昭后这时察觉昭帝投来了关切的目光,立即隐去眸底的戾气和杀心,换上一个委屈的眼神。 抿唇看着他,没有说话。 昭帝心乱如麻,呵斥一声:“够了!” 全场噤若寒蝉。 程尚书和程夫人直接当场跪下,程娇月还有些呆愣,很快就被程夫人拉着一起跪下了。 “皇帝陛下恕罪!皇后娘娘恕罪!臣治家不严,才养出这么个不懂规矩的贱人,臣回去即刻就休妻!” 听到‘休妻’二字,程夫人吓得两眼一白,直接昏了过去。 程娇月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涕泪纵横的父亲,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父亲要休妻?他要休了母亲? 他可知休妻对于一个妇人意味着什么?要让母亲从尚书夫人变成一个弃妇,这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就因为母亲出言针对了沈梦瑶几句,就要落到如此下场? 在场许多人都快把鄙夷直接写在脸上了,这个程尚书,竟在此时提出休妻,真是巴不得和妻子撇开关系啊。 昭后竭力压住心中怒火,深呼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温柔大方的样子,劝道:“陛下息怒,今日是为大军践行的日子,不必为这等小事动怒。” 接着又一脸无奈地看向程尚书,道:“好了程尚书,陛下和本宫不想去听你的家务事,你还是先将夫人带回去看看,千万别出了什么事。” 这是让人赶紧走,眼不见为净了。 程尚书见自己没有当场获罪,连连磕头谢恩,匆忙拉着女儿就离开了演武场。 又有几个人站出来说了些帝后宽仁的谄媚话,气氛便渐渐缓和了下来。 昭后笑着说:“程夫人只是个口直心快的,她那个提议本宫倒是极为认同,今日怎能只有男子比试?” 她目光柔情地看向昭帝道:“大昭朝中有女官,军中有女将,在座会骑射的女子可不在少数……” 昭帝看着她的双眸,仿佛陷进去了一般,有些挪不开眼。 他笑问:“皇后可是想试试?” 昭后微笑着轻轻点头。 沈梦瑶句句都是将程家那个蠢货递的矛头往她身上转。 她若就这么算了,旁人还以为她是个任人搓扁揉圆的柿子! 既如此,那就让她自取其辱! 众人这才想起来,皇后还是前朝的七公主时,便常常出现在狩猎场上,在骑射上甚至不输许多武将。 “臣曾有幸见过皇后娘娘在狩猎场上的风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是啊!臣当年年幼无知,还曾与皇后娘娘比试过,结果自是自取其辱!” …… 一时间,不少人开始回忆那位前朝公主君晚宁的骑射风姿。 昭后笑得有些腼腆,谦虚道:“许久不碰骑射,技艺远不如从前,恐怕要叫诸位笑话了。” “宁儿不必妄自菲薄。”昭帝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他想起了从前二人在狩猎场上甜蜜的往事,满脸都是柔情。 昭后听着众人的溢美之词,看着昭帝充满爱意的眼神,脸颊泛着红晕,似乎十分享受这种被人欣赏、被人宠爱的滋味。 她目光不经意飘向君晚宁,却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任何的羡慕或是嫉妒,只有嘲讽的表情,甚至……目光中还有几分怜悯。 她在可怜谁! 昭后没有看错,君晚宁确实觉得她很可怜。 过着偷来的人生,听着这些并不属于她的溢美之词,她却还感到高兴。 骗着骗着,竟将自己也骗到了。 怕是都已经忘了原本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这还不够可怜吗? 昭后好不容易变好的心情,又被她的眼神激怒。 她站起身,静静扫视女眷席上众人:“本宫亲自下场,不知这表率做得可还够啊?” 她们哪敢多说些什么?自然是吹捧皇后这表率做得如何如何好。 玉氏身边的玉萧儿被昭后扫过来的一眼,和这一问吓得不轻。 玉氏带她过来,是因为今日会有许多青年才俊出席,想为她的亲事做打算。 谁知来了看到的竟是这样的场面? 这些贵人,真是太可怕了…… 接着,昭后又看向君晚宁,问:“平阳侯夫人,你觉得呢?” 这是非要君晚宁上场不可了。 沈家父子都皱起了眉头,皇后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一直揪着瑶儿不放? 沈烈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小妹什么水平他还不清楚吗?上场必然就是任人羞辱了! 他气得差点要站起来,却被沈志明重新拉回座位,用眼神制止了他。 君晚宁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中,准备悠悠起身,谢辰骁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 君晚宁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替你把钱赢回来。” 谢辰骁一愣,哑然失笑。 算了,让她去闹。 君晚宁起身,却没有给昭后一个眼神,她笑着看向赫德郡主,道:“郡主盛情相邀,我怎好拒绝?” 大家对平阳侯夫妇的印象再次被刷新。 原以为平阳侯已经够傲慢了,谁知这个平阳侯夫人比起平阳侯,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一个拒绝皇帝,一个拒绝皇后。 这对夫妻是想干嘛? 拒绝皇帝的那个也就罢了,人家好歹用钱化解了尴尬。 这个拒绝皇后的怎么回事?转头去接受郡主的邀请,意思是郡主的面子比皇后的面子大吗? 赫德对此中的诡异毫无知觉,她十分高兴,立即转头去看长公主,请求同意。 长公主无奈笑笑,点点头道:“去。” 说罢,赫德便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跑跑跳跳地下去换衣服了。 昭后额头上的青筋都要暴起了,却要勉强维持笑容。 内心却是在咬牙切齿:沈梦瑶,这是你自取其辱。 第38章 猎风性烈 谢辰骁看着君晚宁自信的模样,眼中出现了浓重的探究意味。 当年他经历了牢狱中那场无妄之灾后,特意将君晚清牢狱中透露出来的那些宫廷秘闻调查过一番。 其中一个细节就是:前朝那位七公主的骑射技艺十分卓越。 昭后既敢当众提出加入比试,那她的骑射技艺自然也不差。 他见过君晚宁骑马,固然知道她骑术不错,可骑射……她真的有把握赢吗? 不过她若是输了,闹了个大笑话……那也没多大关系。 若是输了,那一百万两黄金就先欠着,等仗打完了再给出去。 谢辰骁如是想着。 君晚宁起身后没多久,狄菁也站起来了,二人遥遥对视一眼,继而露出默契的一笑。 狄菁笑完便是一愣,瑶儿妹妹她……她们明明也没见过几次面,为何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 昭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君晚宁,哪怕是在看别处,余光也没有放过她,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 她心中又涌现出不忿。 当年她为了接近谭越,努力挤入君晚宁、君晚承、狄菁还有谭越这四个人的圈子。 这个不男不女的狄菁也曾与她好友相称,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狄菁看她的眼神,和看君晚宁他们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狄菁,打心底的瞧不起她。 哪怕如今她换上了君晚宁的脸,荣登高位,那种和狄菁见面时被对方瞧不起的感觉还是没有消散。 而方才狄菁看沈梦瑶的眼神,却如同看多年好友一般,目光真挚又坦诚。 难道在狄菁眼里,她堂堂一个皇后,竟连沈梦瑶都不如吗? 君晚宁转头吩咐成季道:“成季,去将猎风牵过来。” 说完便下去换衣服了。 谢辰骁一愣,原来带了猎风,看来她早就料到这一出了。 他嘴角勾起浅笑,昭后见到那匹马,会是什么反应呢?他有些期待了。 成季站在原地有些无措,我到底是谁的护卫?夫人为何使唤起他来如此自然?侯爷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他看向他家侯爷,对方似乎还挺高兴的。 好,可喜可贺,他如今有两个主子了。 猎风一上场,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力。 在场的多是习武之人,爱马的不在少数,看到如此精神的纯血马,都十分兴奋,纷纷打听这是谁的马。 很快,昭帝也注意到了猎风,他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惊讶道:“猎风?” 当年猎风在那场宫变中走失,他怕宁儿难过,曾派人四处寻找,始终没有下落,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展扬,你看,那是不是猎风?” 展扬看到猎风后,永远波澜不惊的面孔上亦是出现惊喜,道:“……是的。” 当年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公主就是骑着这匹马如天神般降临,垂眸俯视着那包子店的老板,问:“你为何打人?” 那是他的救命恩人出现的一幕,他怎会忘?不会错,这就是猎风。 此时昭后已换好骑装回来,昭帝看见她便开心道:“皇后,猎风回来了。” 昭后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阳光下,毛发乌黑发亮的纯血马威风凛凛地站在场上,在众马中显得尤为突出。 她愣了一瞬,接着立即换上惊喜的神色,“猎风怎会在此?” 昭帝吩咐展扬:“去问问,这时谁的马?” “是。”展扬低头道是,便下去了。 这时君晚宁也换好衣服出来,手握一张弓,一身红衣白边的骑装,纤腰长腿,身姿挺拔。 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露出白净而修长的脖颈。 精致面容旁两根轻柔的龙须随风飞扬,她微扬的下巴轻轻扫视了一下场上的人,最终落到猎风身上,径直朝它走去。 所有人都被这道身影吸引。 昭后看到君晚宁走向猎风,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她看到猎风低着头,任君晚宁抚摸的样子,整个人都震惊了。 “原来这马是平阳侯夫人的啊?” “她一个妇道人家,用得上这么好的马吗?” “应该是平阳侯的,临时给夫人用的。” “可是听说纯血马性子十分烈,她一介女子,能驾驭得了吗?” 萧清河看到君晚宁骑装出场的模样本有些呆愣,听到这些议论的声音后,又想起那日在街上看到的骑马女子,嘴角不自觉弯起一抹笑。 她如何驾驭不了?此马配她正好。 狄菁在这些议论声中抬起头来,看到猎风后也是一惊。 当年她第一次到猎风就喜欢得不得了,缠着君晚宁要买下这匹马,奈何君晚宁无论如何也不肯,只答应偶尔借她骑骑。 她对猎风觊觎已久,怎会认不出这匹良驹? 然而她震惊的却并不是猎风的突然出现,而是猎风与君晚宁亲昵的画面。 猎风性烈,她自诩懂马之人,也是费了许多精力才让猎风勉强接受她。 瑶儿妹妹竟能驯服猎风。 昭帝道:“平阳侯夫人,你这匹马从何而来?” 君晚宁摸摸猎风道:“买的。” 昭帝:“此马曾是皇后的爱骑,当年不慎走失,流落民间,不想竟辗转到了你手中。平阳侯夫人,可愿将此马卖给朕?” 众人哗然,此马竟曾是皇后的爱骑? 昭后一脸感动地看着昭帝,眼尾不禁露出得意。 君晚宁笑笑道:“不是臣妇不愿卖,只是猎风性烈,在场恐怕除了我和狄小将军,无人能够驾驭它。陛下若是不愿看到皇后被猎风所伤,还是歇了这个念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直接回绝了? 皇帝都如此委婉地要马了,识相的就该直接拱手相让,这个平阳侯夫人竟敢直接拒绝! 沈家人亦是对君晚宁的回答感到心惊,只有谢辰骁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切,似乎觉得她这大逆不道的话没什么不妥的。 旁人不知道的是,他并非觉得此话不妥,只是早就习惯了君晚宁的大逆不道。 “放肆!猎风本就是皇后的!怎会驾驭不了?” 昭帝开口后,又是一愣,方才她说什么?猎风?她给此马取名猎风? 她又是如何知道狄菁也能驾驭猎风? 他目光看向狄菁,对方亦是为此感到震惊。 而昭后却是震惊之余还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这个沈梦瑶究竟是谁?君晚宁给这畜牲取名为猎风,她也取名猎风。 狄菁曾驯服猎风的事更是他们年少时发生的事情,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沈梦瑶那时才几岁?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梦瑶!你到底是谁! 第39章 沈将军威武 君晚宁不紧不慢道:“臣妇不解,陛下为何会说猎风是皇后的?猎风身上可有皇后的名字?” 立即有大臣起来道:“臣曾亲眼看到皇后娘娘骑着此马和陛下一同参加秋猎!” 很快就有更多大臣起来附和,纷纷指责君晚宁的傲慢无礼。 昭后眼见他们把话题指向她能否驾驭猎风上,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 这时,只听谢辰骁悠悠开口:“原来猎风竟是皇后娘娘的爱骑,臣还是今日才知道此事,不过臣的夫人所言非虚。” “猎风的确性烈难驯,臣曾听闻那位与皇后娘娘感情深厚的孝德公主,当年只是靠近皇后娘娘的马几分便被它踢伤。” “如今猎风已经重新认主,皇后娘娘纵使曾是它的主人,也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为好。” 听到‘奉德’两个字,君晚宁眼底瞬间翻涌出戾气。 当她猜测那顶着自己的脸做皇后的人是君晚清后,便去打听过君晚清身在何处。 却听人说,当年那场宫变中,勤政殿不慎走水,那位三公主为救先帝,冲入火海,跟着先帝陨灭了。 昭帝登基后,赐封号为‘孝德’。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君晚清的封号竟是孝德! 一个弑父杀兄的人,也配用‘孝’字! 昭后瞳孔瞬间放大,孝德公主?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人! 不!她如今是君晚宁,是昭后,被猎风那畜牲踢伤的人是君晚清,和她无关! 谢辰骁看向君晚宁的方向,恰好一阵风吹起她额前的龙须和红色裙摆,她眼睛定定地看着昭后,不喜不悲,就那么倔强地看着。 而那昭后,早被君晚宁的眼睛盯得脸色发白。 谢辰骁见她这反应有些想笑,果然,这个昭后和君晚清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听谢辰骁提及孝德,昭帝下意识去看昭后,果然看到她脸色不太好,顿感万分心疼。 宁儿的至亲都已离她而去,他不愿见她伤心,从不在她面前提及那些人。 这个平阳侯! 昭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沈梦瑶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激她亲身去证明这畜牲是否认她为主。 她怎能轻易上当? 她装出一副大方的样子,道:“看来平阳侯夫人很喜欢猎风,既如此,本宫也不愿在众将士的践行宴上为这等小事纠结,就将猎风赏赐给你了。” 君晚宁忍不住笑了,赏赐? 昭帝有些不忍,目光心疼道:“宁儿……” 谁人不知,帝后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昭帝登基之后,后宫也只有昭后一人。昭后盛宠不衰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众人都暗自揣测,经此一事,平阳侯府恐怕是要失去圣心了,于是都纷纷赞扬昭后的宽容大度,言辞中多有对君晚宁的指责。 这场热闹的大戏过后,骑射比试终于正式开始。 秀儿全程看着她家夫人如何被欺负,又如何一一反击,心中既欣慰又自豪。 她家夫人相貌生的好,出身好,从小到大都是这般遭人妒忌,被人针对。 只是从前受了委屈就只知道哭闹,寻家人为她撑腰,还从未有过这样独挡一面的时候? 成季看她这一脸的崇拜和自豪,忍不住问:“秀儿,夫人真的会骑射吗?” 他知道夫人的骑术不错,可骑射和单纯的骑马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不仅考验一个人的骑术,箭术,对身体和心理各方面素质都有很高的要求。 秀儿摇摇头,“不知道,我没见过夫人骑射。” 成季瞪大眼:“你都没见过?” 秀儿却不以为然,耸耸肩:“没见过怎么了?我从前还没见过夫人治病救人呢,她还不是治好了侯爷的眼疾。” 夫人治好侯爷这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眼疾这件事,她能吹一辈子。 成季嘴角抽搐,看向君晚宁的目光已经从担忧变成了怜悯。 秀儿视夫人为主,对她盲目信任和崇拜,他可不会。 夫人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一会儿要是出了丑,侯爷可就丢大脸了。 沈家上下无不是这样想的,沈烈被点名第一个上阵,他握弓的手都有些抖,这会儿的心情简直比他初次上阵杀敌还要紧张。 这时一个内侍端着一个托盘躬身朝着谢辰骁这边走来,笑着道:“平阳侯可要下注?” 成季再次瞪眼,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赌?等等,这好像是皇家内侍? 皇帝带头赌? 谢辰骁看向昭帝那边,毫不掩饰地嘲讽一笑,皇帝都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发火的方式就是找他要钱凑军饷? 这是料定他会为夫人一掷千金,而他夫人必会输得一塌糊涂? 行,那就如他所愿。 谢辰骁笑着点了点头,内侍躬身将纸笔在他面前摆好,他提笔洋洋洒洒写下一句:平阳侯下注一百万两黄金,赌夫人夺得第一。 内侍和成季眼珠子要掉地上了,只有秀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 内侍端着托盘的手微微发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内侍刚走,君晚宁便走了过来,好奇道:“内侍过来做什么?” 秀儿忍不住叽里呱啦把谢辰骁随手一挥,又是一百万两黄金的事说出来了。 君晚宁这次却没揶揄他,在他身旁坐下,笑道:“投得好。” 成季吐血。 谢辰骁笑道:“这么有把握?” “那是自然。” 场上很快传来欢呼声,谢辰骁低头看去,狭窄的跑道上,一匹红棕色毛发的大宛马飞速奔跑着。 马上的少年手持弓箭,神情专注地盯着被跑道围住的靶子,手上的箭不停地发射出去。 沙钟内的沙子流尽的瞬间,一声锣响,少年收起弓箭,大宛马缓缓停下。 三个靶子上,一共插着十九支箭,所有箭都正中靶心。 “沈将军威武!” 武将那边传来一声声粗壮的鼓舞呐喊声。 昭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沈家交出兵权三年有余,沈家父子竟然还有如此威望。 沈烈额头上沾着薄汗,微微喘着气,下马便看到君晚宁欣赏的目光,瞬间裂开嘴笑出一口大白牙。 错将这笑容看成是朝着自己的贵女们纷纷露出羞怯的目光,还有个十足胆大的,直接朝马上的少年怀里丢了枝花。 沈烈被从天而降的花枝砸得有些发懵,继而有些脸红,看得大家纷纷大笑起来。 玉氏赶紧探头去瞧是哪家姑娘丢的花,好像生怕错过了去别人家中提亲的机会。 第40章 你比他更狂 有沈烈的战绩在前,接下来上场的人那就不够看了。 许多贵女贵妇们本就对骑射不感兴趣,这时上场的都是些歪瓜裂枣,她们便更不愿看了,纷纷闲谈起来。 玉氏却是坚持拉着玉萧儿一个个地细看,低声跟她介绍这时谁家的公子,父亲是何官职,家中几个兄弟姐妹…… 玉萧儿红着脸听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时一个女将装束的人提弓上场,玉萧儿原本含羞的目光中出现了几分好奇和期待。 狄菁一个口哨将自己的马儿唤了过来,娴熟地翻身上马。 沈烈眼睛一亮,可算等到狄菁了,场上唯一一个配当她对手的人。 他大笑着喊道:“狄菁!让本将军看看,你去边关这几年长进了没有!” 肆意的笑容中饱含少年的意气风发,沈志明丝毫不嫌自己儿子张狂,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谢辰骁道:“你们沈家人,都这样么?” 君晚宁:“……我可没这样。” “也是,你比他更狂。” 狄菁轻轻弯起嘴角,面容平静而从容,马上坐立的姿态十分悠闲,仿佛并不是在参加比试,而是随意来跑圈马而已。 “那便请沈将军看好了!” 一声锣响,马儿立即飞速跑了起来,狄菁搭弓,箭无虚发。 看多了粗莽男子,这会儿来了个英气的女将,画面焕然一新。 “几年不见,狄小将军真是越来越俊了。” “你说什么呢,人家是女子,哪能说女子俊的?” “可狄小将军就是俊嘛,你看看,这些男人里有几个相貌比得上狄小将军?” “说得对!依我看呐,就连萧世子也不如狄小将军好看。” “哎,真可惜,狄小将军若是男子就好了。” 玉氏听着这些贵女们的对话,无奈笑笑,“这些姑娘说什么胡话呢,狄小将军将来也是要嫁人的。” 玉萧儿也是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但转念想想,这些话虽说不太规矩,但……其实也是有些道理的。 她耳朵有些发烧,再去看场上,狄菁正停下马,笑着听内侍念诵:“狄小将军,共十九支,每支十环——” 竟是和沈烈打了个平手! 玉萧儿眨了眨眼,心中说不出的惊讶。 场上又是一片欢呼,沈烈故作傲慢道:“比本将军想象的强上几分。” 君晚宁忍不住低头一笑,她万万没想到,狄菁这样有些闷的性子,竟能和沈烈这样贫的人成为朋友。 终于轮到昭后上场。 场上竞技的氛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昭帝亲自拉着她的手送她上场,殷切叮嘱她不可受伤。 这令在场女眷都感到羡慕的温馨画面,落在君晚宁眼中只觉得好笑。 她曾被这些画面刺痛过,恨得心痛如万箭穿过,在寂静的夜里,把自己闷在被褥里无声将泪流干。 如今这颗心仿佛已经麻木,已经感觉不到痛,取而代之的是冷。 谢辰骁看到她眼底瞬间染上的寒冷恨意,心里有些不舒服。 旁人的仇对她有那么重要吗?好不容易才笑出来的,这会儿又不高兴了…… 沙钟的沙粒流尽,一声锣响,昭后牵着马儿停下,欢呼声、惊叹声、赞美声不绝于耳。 谁能想到,那个人前雍容华贵的国母,换上骑装便是另外一个人? 三个靶子,十八支箭,全部正中靶心! 仅仅比两个将才略微逊色一些! “许久不练,有些手生。” 昭后抬手擦擦自己额头的薄汗,笑容十分腼腆。 在旁人看来,却是在给两位将军面子,不去争夺第一名。 众人又送上更多的溢美之词,还有一些人,开始阴阳怪气地嘲讽君晚宁,不肯归还皇后娘娘的爱骑又如何?皇后娘娘还不是能惊艳四座。 且看她霸着一匹好马,能射出几箭。 昭帝眼中流露出惊喜,笑着亲自下去迎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拥她入怀。 昭后略带娇羞地靠在昭帝的胸膛上,仰头去看君晚宁的方向,看到对方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自己,心中畅快极了。 沈梦瑶,现在还没到你发疯的时候呢。 谢辰骁有些惊讶,他知道昭后敢在众人面前展露骑射技艺,就说明她是有些本事的,却没想到她身手竟有如此强。 君晚宁轻轻一笑,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她如何会意外呢?君晚清这身骑射本事,当初还是她教的呢。 君晚清当初对她说她想学骑射,跟她和太子哥哥一起去秋猎,因此学得十分认真,为了练到如今这个水平,受过许多伤。 她当时不懂,只是想参加秋猎,何须对自己要求那么高,只需学会不就好了吗? 如今看来,大概是想与谭越并肩站到一起。 当内侍念诵出平阳候夫人时,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君晚宁。 有担忧的,有期待的,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 还伴随着一些窃窃私语。 她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微微扬着脸,面色平静,虽然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这冷傲的姿态却仿佛在傲视场上的每一个人。 一阵劲风袭来,裙摆翻飞,这么一个纤细的身姿,竟无端生出几分豪气。 “可别糟蹋了一匹好马。” “我方才可是听说平阳侯压她拿第一名压了一百万两黄金呢,你们说平阳侯是不是疯了?” “又是一百万两黄金?嘶——” “这对夫妻都疯了!” “管他呢,咱们就等着看戏呗。” 沈烈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一一朝他们送去眼刀。 不过听说谢辰骁那个死人脸给小妹下注压了一百万两黄金,意外之余,还有几分诡异的舒适。 君晚宁牵着猎风走进赛道,拍了拍它的脖子,翻身上马。 干净利落的动作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优雅,还有几分浑然天成的贵气。 锣声一响,君晚宁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双腿一夹马腹,猎风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矫健的马蹄富有节奏感地落在赛道上,卷起劲风和飞尘。 军中将士多爱马,猎风跑起来的瞬间立刻就有人惊呼:“真是匹好马!” 秀丽挺拔的红色身姿和柔软的细发随着马背的上下起伏,在飞奔中带起的风中飘扬,人马奔腾的画面优美而飘逸。 看着看着,谢辰骁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在这直直的目光中,眼前画面在不断地变亮。 而周遭的一切则空白到一片模糊,到了最后,他的视线里只有马上搭弓射箭的人。 渐渐的,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 他耳边嘈杂的声音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自己扑通狂跳的心跳声。 第41章 你知道些什么 场上那抹红色身影和猎风一同上下起伏着,到达最高点的一瞬,箭矢果断发射。 一发十环,两发十环。 三发,还是十环! 先前那些嘲讽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由低到高的惊叹声。 众人无不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惊讶。 这惊人的速度和准头……嘶—— 不是说沈家嫡女枉为名门贵女,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吗? 不是说沈家嫡女是个看见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路的纨绔大小姐吗? 场上这个百发百中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赫德郡主的眸中闪着光,小脸红扑扑的,君晚宁每中一箭,她都忍不住鼓掌叫好。 君晚宁神情专注,坚定的目光始终追逐着场中的靶子。 随着猎风的移动,她身体微微离开马鞍,上身不断地调整着射箭的角度和姿势。 马箭分鬃式。 换! 马箭对蹬式。 出箭! 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昭帝的目光同样流露出惊讶,已经完全没法将场上这个女子和两年前中秋宫宴上见到的那个沈家嫡女联系在一起了。 昭后瞳孔猛地放大,手掌重重地按在凤座把手上,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场上的沈梦瑶,再次让她想起那个人! 眼尾瞥到昭帝脸上的惊讶之色后,她心中警铃大作。 沈梦瑶这个贱人现在除了脸蛋,其他地方完全和那个死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越哥哥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子……他会不会纳沈梦瑶为妃? 不!绝对不可以! 这个后宫只能有我一个皇后! 赫德郡主兴奋的叫好声吵得她头疼。 她狠狠瞪了那孩子两眼,心底暗骂好几句小贱人,将嗓子眼上的呵斥忍了又忍,死死憋了回去。 十四…… 十五…… …… 眼见君晚宁的分数就要追上自己,昭后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不行!君晚宁那个贱人压她一头那么多年,她绝不允许再出现一个第二个君晚宁! 她朝身旁伪装成宫女的鬼夫人使了个眼色,鬼夫人立即会意,悄然退下场。 十七…… 沙钟中的沙子在那细小的孔中流失着。 十八! 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飞针插入君晚宁抬起的右臂,她握箭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在这火光电石之间,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余光看向沙钟内就快流光的沙子,她果断从鞘中抽出三支箭。 “她要干什么!” 突然有个人站起来惊呼。 “她要三箭齐发?” “三个靶子离得那么远,怎么可能做到!” “而且她马上要进入弯道,那个角度如此刁钻,一箭都难中!她还想中三箭?” 突然有人回忆道:“以马箭抹秋式三箭齐发?这种身法十分考验人的骑术和射术,还有人与马的契合度。” “臣活了大半辈子,还只在当年的秋猎上有幸见过皇后娘娘用过一次,难道今日还能再见到一次?” 男客席间一直冲君晚宁发出咋咋呼呼的声音,早就引起了许多女眷席的不满。 立即有人不悦道:“她想学皇后娘娘?开什么玩笑?” “真是笑话!皇后娘娘是她学得来的吗?” “真是不自量力!” 搭箭,拉玄。 君晚宁扭转身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身后早就离自己远去的靶子三箭齐发。 三支箭一齐‘咚’的一声分别钉入三个靶心。 就在这一瞬间,沙钟里的沙子流尽。 一声洪亮的锣鼓声响起,将士们都激动地站起来为这个难以复刻的画面喝彩! 共中二十一发,全部十环! “中了!真的中了!” “还是十环!” “三个都是十环!” “这么刁钻的角度都能射中!而且还是三箭齐发!三个十环!” “沈小将军和狄小将军都才中十九发,平阳侯夫人中了二十一发!” 沈家父子对视一眼,被周围人对君晚宁的赞美砸得有些发懵。 “瑶儿她……” 沈志明欲言又止。 狄菁呆愣着说不出话来,方才那一幕…… 君晚宁以马箭抹秋式三箭齐发,正中靶心的场景,渐渐和她记忆中的画面合二为一。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高座上的昭后,再看看场上抬手擦拭额前薄汗的君晚宁,心中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 很快大家都反应过来,不出意外的话,平阳侯夫人恐要夺得比试第一了。 武将居于内宅妇人之后,不是好兆头啊…… 陛下怕是会不悦…… 然而他们却未在昭帝脸上看到不悦之色。 嘈杂的欢呼声中,昭帝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画面,有他和君晚宁的,还有他和沈梦瑶的。 七夕夜,那个看着兔子灯就走不动路的背影…… “越哥哥。” 一声轻柔的呼唤将他从短暂的眩晕中呼唤出来。 眼前这张脸瞬间让他心绪变得平静,他笑道:“宁儿?” 昭后将他对着君晚宁发愣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妒意如火燃烧,她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道:“越哥哥,我下去换身衣服。” 昭帝点点头,道:“快去快回。” 君晚宁拖着开始发麻的右臂,眼底染上森森寒意,面无表情地朝高座上的昭后看去。 君晚清还是那个君晚清,就算登上皇后宝座,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她也还是那个自卑又善妒的毒妇。 只是一个骑射比试而已,她也要玩阴招。 真是可笑。 她咬了咬牙,尽量表现得自然一点,她现在还不能离开,还有件事情等着她去做。 即便如此,但谢辰骁还是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 君晚宁回来就将手中弓箭扔给成季,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我下去换衣服。” “你……” 谢辰骁还想说点什么,但她已经走了。 “沈梦瑶,你给本宫站住!” 昭后惊慌的声音突然在君晚宁的身后出现。 她悠悠转身,表情漠然,“皇后娘娘?有事吗?” “大胆!你见到本宫竟然不行礼!” 昭后扬手便要朝她挥去一巴掌,君晚宁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朝旁边用力一甩。 昭后被她甩得险些站不稳,脸色大惊:“你!” 自她登上后位,还未有人敢如此对她! 所有挨了她巴掌的人都得跪着道句‘谢恩’。 这个沈梦瑶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反抗? 君晚宁冷冷道:“皇后娘娘,您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昭后还有事想问她,也不想在这里闹出太大动静,‘哼’了一声,压低嗓音问:“沈梦瑶,你到底想干什么?” “皇后娘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君晚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昭后恼怒道:“你不用在这儿给我装!” “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她逼近一步,更小声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君晚宁挑眉道。 昭后被她挑衅的表情气得不轻,呼吸都急切了起来。 第42章 给本宫杀了他! “沈梦瑶,你不用在这里给本宫装傻!你认识她对不对?你是来给她报仇的?” 君晚宁看她急成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昭后怒喝:“你笑什么?” 君晚宁突然靠近,吓得昭后微微后退了半步,她猛地抓住昭后,一脸着急道: “皇后娘娘,你怎么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叫个御医啊?” 这模样任谁见了都会认为君晚宁这是在关心昭后,只有昭后这做贼心虚的人才能从她关切的眼神中感受到恐惧。 她下意识要挣开君晚宁的手,在拉扯之中,手臂被什么东西划出一条口子。 伤口渗出鲜血,她却顾不上疼痛,心中的恐惧仍在无限放大。 她敢确定,这个人和君晚宁肯定有关系! 自上次长公主满月宴上见过一次面之后,她就注意到了,这个沈梦瑶看她的眼神不对! 仇恨、不屑、敌视…… 沈梦瑶一定知道她换脸的事情!一定知道她不是真的君晚宁! 金锁坠子和猎风,还有刚刚那三箭齐发,这不可能全部都是巧合! 沈梦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针对她! 可沈梦瑶为什么要这么做? 君晚宁是什么时候和沈梦瑶结交的? 她怎么不知道君晚宁还有沈梦瑶这么一个朋友?该死!君晚宁那个贱人还有事情瞒着她! 口口声声说她们是好姐妹,居然还有事情瞒着她! 但是当年目睹那一切的人都已经被她处理了,是谁把这一切告诉沈梦瑶的? 昭后猛地想起一件事,尸体! 当年她为自己计划的归处是随先帝葬身火海,因此不能以原来的面貌久留于世,只能尽快处理完君晚宁,完成变脸。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杀了君晚宁之后就匆匆回去布置换脸的事宜,君晚宁的尸体是交给手下的人去处理的。 虽然处理尸体的人已经被她杀了,但这件事毕竟不是她亲手去办的。 她如今想起来,心中十分不安。 这中间会不会出了什么纰漏? 昭后无视手臂上流淌的鲜血,死死盯着君晚宁:“尸体是你带走的对不对?” 君晚宁一愣,尸体?什么尸体? 她压下心底的疑惑,仍是摆出一副装傻的样子,“皇后娘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够了!” 昭后气得浑身发抖。 君晚宁嘴角挂着浅笑,她取昭后血液的目的已经达到,不想在这里跟她再纠缠下去,最好能立刻离开这里。 昭后现在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急着从她这里套话,才顾不上被她划伤的事。 等昭后反应过来,要想定她的罪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在君晚宁转身准备离开时,又听身后一声冷笑,“沈梦瑶,你装不了多久的。” 君晚宁脚步一顿。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将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人正在禁军手中胡乱挣扎。 一旁的赫德郡主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长公主正匆忙朝女儿跑去。 昭后笑得诡异,慢慢靠近她,低声道:“你不知道,他还没死。” 她虽未明说,君晚宁却从她得意和近乎疯癫的笑容中得到不祥的预感。 “谁?” 昭后用口型道:“反、贼。” 看懂她的口型后,君晚宁的心中猛地涌现出无边的恐惧和激动,顿感头皮发麻。 她转头看向远处那已经被禁军制服的人,面目全非,状似疯癫。 她知道昭后今日肯定会做些什么来试探她,却没想到会用这种方法。 昭后见她不为所动,笑道:“不信?” “本宫到底是顾念血缘亲情,没舍得让他死,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救回来的呢。” 君晚宁紧抿着唇,心乱如麻。 这定是君晚清的诡计,可万一是真的呢? 眼看那人就要被禁军打死,她内心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纠结和心痛,她向来做事果断,今日却犹犹豫豫,不敢去面对这件事。 因君晚清这几句话而乱了阵脚,自然是暴露了自己,可若她说的是真的呢? 太子哥哥若真的没死,若是真的! 她看着那眼见就要被禁军打死的人…… 瞻前顾后之时当往前! 君晚宁一言不发,拔腿就朝那人跑去。 昭后看着她飞快离去的身影,突然疯魔了一般,站在原地仰头大笑起来。 “哪来的疯子?竟敢袭击赫德郡主?真是不要命了!” “谁不知道赫德郡主是长公主的心头肉,自小可是被当成公主养大的!他这不是找死吗?” “演武场这等重地,怎么会跑进来一个疯子?” 赫德郡主死死闭着眼睛,将脸埋在长公主怀中,浑身发抖。 长公主惊慌失措地哄了女儿半天,转头看向那人,嘶声力竭地怒吼道:“给本宫杀了他!” “慢着!” 一声高喝,让所有人都看向君晚宁。 谢辰骁有种不好的预感,直接走了过去,成季也紧随其后。 禁军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被这声高喝制止了手中的动作,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们不能杀他。” 长公主道:“你说什么?” 女眷席间有人不满道:“她又想干什么?” “就连这个时候也要站出来出风头?” 君晚宁一步步走向禁军手中压制的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道:“我说不能杀他。” 她伸出的手微微颤抖着,上前撩开那人脏兮兮的头发,一张满脸伤痕的人脸,吓得刚探头出来的赫德郡主忍不住一声惊呼:“啊!” 随即又吓得缩了脖子将脸埋进长公主的怀里。 看着女儿惊慌失措地模样,长公主心疼不已,怒视着君晚宁。 “沈梦瑶,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又冲禁军吼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本宫动手!” 谢辰骁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君晚宁那神色,便知道此人对她而言一定很重要。 “本候看看谁敢动手!” 禁军再次被唬住,进退两难。 长公主:“平阳侯!你!” “嘶——平阳侯夫妇又想干什么?” 众人都看出情况不妙,有人忍不住嘀咕,今日真是看足了这对夫妻的热闹。 长公主不可置信地看向谢辰骁,震惊道:“平阳侯!你要造反不成?” 昭帝起身道:“皇姐,赫德受了惊吓,你先带她下去。” 长公主看女儿状况的确不好,知道昭帝必不会让她和女儿受委屈,道了声“是”,狠狠瞪了君晚宁,便哼了一声退下了。 第43章 疯子 禁军手中的男人还在拼命挣扎着,状似疯癫,对谁都是一副仇恨的模样,仿佛恨不得张口胡乱咬人。 君晚宁被他如此看着,表面勉强维持着平静,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虽然男子的面容被毁,但这双眼睛却是如此的熟悉。 以及他脖颈处那道明显的伤疤…… 往昔记忆涌上心头。 当年父皇微服私访,她与太子哥哥也随之同去。 那是她第一次出宫,对宫外的世界充满好奇,结果就因贪玩而与服侍自己的宫女走失。 她身上华贵的锦衣和发间价值不菲的头饰很快就引起了贼人的注意。 很快她便被一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所掳,幸而太子哥哥及时赶到,她才没死在贼人刀下。 结果那贼人见太子哥哥带来的人都身手不俗,为求生路,竟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太子哥哥遣退帮手。 太子哥哥恐贼人伤她性命,提出换自己去当人质。 脖颈处的伤疤便是那次留下的。 想起往日旧事,君晚宁又是心中一痛。 不会错了,这就是她的太子哥哥。 她的太子哥哥啊,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从认出君晚承那一刻开始,君晚宁的心就仿佛被千刀万剐着。 究竟是怎样的折磨,才会让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郎变成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君晚清!你究竟对太子哥哥做了什么! 昭帝:“平阳侯,你夫妻二人当着朕的面,如此放肆行径,究竟是何用意?” 谢辰骁拱手一礼,道:“回陛下,本候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不宜匆匆定罪灭口。” 狄菁进京后接手了皇城禁军。 此次践行宴的安防也是由她一手布置,此时突然闯进来一个疯子,伤了赫德郡主。 追究起来,她有直接责任。 她刚回京不久就接管了禁军,军中本就有人不服。 此事若不查明,即便陛下相信她,她也很难在禁军中建立起威信。 她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平阳侯说得有理。” “此人并无武功在身,却能只身闯入演武场,袭击赫德郡主,或有人在暗中操控此人。” 嘶——众人这时也反应过来,一个没有武功的疯子能在禁军的眼皮子底下闯进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沈志明也站起来道:“陛下,狄小将军说得有理,大战在即,禁军若是出了问题,恐会酿成灾祸。” 大军前往边境,京中便只剩禁军守卫,禁军若是出了问题,其后果可想而知。 他们所言,昭帝又如何想不到? 方才长公主喊出那句‘杀了他’,他也是准备制止的,只是君晚宁先他一步开口了。 然而平阳侯府这对夫妇开口实在太过目中无人! 他若不开口斥责,有失天家威严。 狄菁和沈志明的话给他递了梯子,但他心中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 昭后此时换好衣服回来了,见君晚承的命竟被暂时保下了,她岂能如君晚宁所愿? “禁军确实该查一查了。”昭后道。 狄菁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不过此人胆大包天,竟敢袭击赫德郡主,实在可恨!” 昭后抬头看向昭帝道:“臣妾以为,应当将此人打入天牢,严加审问,查出背后是何人在指使他!” 她表情愤慨,分给君晚宁的眼神却是阴狠毒辣。 等君晚承入了天牢,留下怎样的证词,人又是死是活还不是她说了算? 她只是想确认沈梦瑶是不是真的和君晚宁有关系,可不是真的要放了君晚承。 一想着能看到沈梦瑶得到希望又陷入绝望的样子,她的心情越来越好了。 君晚宁道:“不可!” 太子哥哥进了天牢,岂不是任君晚清宰割? 她好不容易才和太子哥哥重逢,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周围一片哗然。 “这女人是疯了!” “她这是要保下这个疯子吗?” “她和这个疯子到底什么关系?” 昭后:“沈梦瑶,你一再阻挠这个疯子受到应有的处罚,究竟是何用意?还是说,你就是那个背后指使之人?你怕此人下狱之后将你供出来?” 沈家人皆是手心捏出冷汗,沈烈是最冲动的一个,直接站起来反驳:“皇后娘娘慎言!臣妹与赫德郡主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做?更何况,她一个外臣妇人,如何能调动禁军?” “放肆!本宫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昭后怒道。 沈志明赶紧拉住沈烈,不让他再开口,又道:“小儿无状,还望皇后娘娘恕罪。臣以为家女此言定有她的道理,陛下可否先听她一言?” 沈家父子出征在即,此时大动干戈,恐动摇军心。 昭帝方才也看到了沈家父子在军中的威望,这时候实在不好降罪沈家。 于是道:“沈梦瑶,你有何话可说?” 君晚宁面色凝重道:“此人身中瘟疫,不可接触太多人,若是直接下狱,恐怕会造成瘟疫扩散,危及皇城。” 此话一出,那压制君晚承的两个禁军手一抖,吓得差点就当场撒手后退。 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色变,一片哗然。 若不是皇帝和皇后还在,恐怕都直接离席了。 瘟疫啊!一个身染瘟疫的人,突然出现在演武场,出现在帝后和将士面前! 长公主一听此事,大惊道:“此话当真?” 君晚宁道:“千真万确。” “臣妇以为此时应终止践行宴,遣散众人,陛下和皇后娘娘当立即带赫德郡主回宫让御医诊脉。” 长公主瞬间就忘了心中怒火,无论此事是真是假,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御医看看才好。 她急切地望向昭帝,道:“陛下!” 昭后哪想到她会有这一出? 君晚承一直被鬼夫人关在冷宫里,怎么可能染上瘟疫? “你信口雌黄!” 君晚宁目光锐利:“皇后娘娘为何如此肯定臣妇在说假话?难不成您认识他?” “本宫怎么可能认识一个疯子!” 昭帝皱着眉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京城的瘟疫就是平阳侯夫人发现的,肯定不会有错的!” “那疯子脸上不知长了什么东西,说不定真的是瘟疫!” “这疯子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我们该不会被传染?” 第44章 是谁伤了她? “臣妇恳请将此人带回平阳侯府,先为他治疗,以免他重病身亡,今日之事就此断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昭后嘲讽道:“沈梦瑶,你说你能治好瘟疫?” 君晚宁:“不能。” “既然不能,那就别妄想带走他!” 昭后言辞强势,所有人都忍不住用怪异的眼神看向她,就连昭帝看她的眼神也有些疑惑。 “众所周知,臣妇救治过一名瘟疫患者,她如今虽未痊愈,却在臣妇的治疗下一直活到了现在。” 君晚宁话说到一半,就被长公主直接打断。 “陛下,臣恳请先行告退!” 她此时心急如焚,才不管这个疯子的死活!禁军出了什么问题又跟她的赫德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只想尽快带女儿离开,皇后却在这里不依不饶,非要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究竟是何居心? 想到此处,她看向昭后的眼神充满了怨怼。 昭后视线扫过众人,恍然发现自己的言行引起了众人的猜疑,当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又有大臣道:“陛下,此次瘟疫不同于中原以往曾出现过的任何一次瘟疫,此次瘟疫来势汹汹,极其凶险,无论如何,请陛下先行摆驾回宫!” 谢辰骁道:“陛下若是不放心,可派禁军在平阳侯府看守。” 狄菁道:“臣以为,平阳侯的提议十分稳妥,臣自请负责调查此事,定让真相水落石出。” 昭帝将探究的目光从君晚宁的身上收回,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语气有些不耐烦:“好了,此事就这么办。” 掀袍离座:“回宫!” 昭后紧随其后:“越哥哥……” …… 回府的马车上,君晚宁神色恍惚,说不出一句话。 谢辰骁从未见过君晚宁如此紧张过哪个男人,方才虽在众人面前为她撑腰,但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些不满。 “那人是谁?” 君晚宁这时意识到,太子哥哥的身份敏感,不能公然出现在大家面前,否则君晚清也不会毁了他的脸。 绝不能暴露太子哥哥的身份。 可……她要怎么解释呢? 沈梦瑶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人? 突然她脑子一阵眩晕,身形摇晃。 看来是毒发了,也好,先躲过谢辰骁的这一问。 谢辰骁脸色一变,赶紧接住就要歪倒的君晚宁,“沈梦瑶!你怎么了?” 君晚宁皱着眉头说不出话,很快就闭眼晕了过去。 “成季!快回府!” 成季立即快马加鞭,没过多久就到了平阳侯府。 马车一停,谢辰骁便匆忙将晕倒的君晚宁抱起,迅速下车入府。 秀儿见状慌忙跟上,着急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谢臣骁脸色阴沉得可怕,疾步如风,头也不回地大声吩咐道:“成季!去请老福!” “是!” 平阳候府陷入了一阵慌乱,上一次如此阵仗之时,还是谢辰骁眼盲那次。 成季从未见过他家侯爷如今这个模样,即便是那些九死一生的时刻,也未见他如此慌乱过。 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辰骁坐在床边,紧紧攒住君晚宁的手,等待老福给他诊脉结果。 他从前不曾留意,今日才怨老福诊个脉竟需要如此之久,很快就急出一额头的汗。 “她到底怎么了!” 老福被他震怒的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老夫还需……还需查验。” “那你赶紧查!” 谢辰骁在演武场时就察觉到她状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只是那疯子突然跑出来闹了那么一出,他差点就将此事忘了。 他怎么能忘呢?当时就应该先问她的…… 老福查看了君晚宁的瞳孔后,心中有了决断,果然在她的袖子上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针孔。 解开衣袖,一枚细小的针正扎在她光洁的小臂上,原本白皙如藕节一般的手臂,上面爬满了可怖的紫色纹路。 老福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枚针,取下的瞬间,昏迷中的君晚宁皱着眉头发出一声闷哼。 谢辰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是谁? 是谁伤了她?什么时候伤的? 他在脑海中迅速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回忆了一遍,最终将答案瞄准了君晚宁最后那三箭齐发的时刻。 当时他就觉得君晚宁下场的时候有些不对劲,果然。 竟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伤害她! 谢辰骁紧咬着后牙槽,表情看上去凶狠异常。 老福知道他此时怒火正盛,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夫人所中之毒名曰祭生,据老夫所知,此毒炼制所需的几味毒草乃是蔺国独有的植物。此毒突然出现在大昭,甚是蹊跷。” 听到‘蔺国’二字,谢辰骁周身戾气更盛,声音低沉而冰冷:“你可有解毒之法?” 老福额上冷汗岑岑,“老夫还有两味成分尚未分辨出,若能查出是哪两种成分,或可一试。” 见谢辰骁没说话,又忙补充道:“夫人懂的比老夫更多,或许知道如何解毒。” 谢辰骁问:“你有法子让她醒过来?” “有的有的。”老福忙道。 成季一直在外面候着,秀儿急得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也跟着心慌起来。 “我说秀儿,你能不能停会儿?你转得我头都晕了。” 秀儿被谢辰骁的阵仗吓得不轻,再加上他和老福一直待在房间不出来,她怕一会儿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夫人脸色也太差了,该不会出什么事?” 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说完立即拍了拍自己的嘴,道:“呸呸呸!我胡说什么呢?夫人一定会没事的!” 谢老夫人那边一听说孙媳妇昏迷不醒,便在张嬷嬷的搀扶下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看见等在外面的秀儿和成季后,赶紧上前问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人却都支支吾吾说不出准话,她一着急直接往那紧闭的房间里冲。 迎面遇上正在往外走的谢辰骁。 “祖母,您怎么来了?” “哎呀我听说瑶儿晕倒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上出去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晕倒了呢?” “是不是你小子没保护好她,让她出什么意外了?” 谢辰骁有些颓然,一副被说中的模样。 第45章 君晚宁她会不会没死? 谢老夫人见他这不争气的样子就来气,一把推开他。 “你给我让开!” “老夫人,您慢点!”张嬷嬷在后面追。 她焦急地大步进了屋,里面早就听到动静的老福已经手疾眼快地扯下君晚宁的袖子,遮住了她手臂上那可怖的紫色纹路。 “老福,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福抬眼看见谢辰骁警告的眼神,立即心领神会,一脸轻松道:“老夫人不必担心,夫人没事。” 谢老夫人见到床上脸色惨白的君晚宁,着急上前道:“人都这样了,还叫没事?” 老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勉强挣扎:“夫人真的没事,只是今日在外受了风寒,老夫方才已经为夫人行过针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夫人就能醒过来了。” “你没骗我?”谢老夫人目光审视。 “岂敢岂敢……” 若果真如此,辰骁那孩子急成那样做什么?谢老夫人狐疑地看向谢辰骁。 谢辰骁脑子里还思索着其他事情,心不在焉道:“祖母,孙儿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谢老夫人惊呼:“哎!瑶儿还没醒,你去哪儿?” 然而屋内已不见了谢辰骁的身影。 张嬷嬷眼睛一亮,道:“老夫人,老奴瞧着侯爷如今对夫人是越来越上心了呢,只是寻常风寒而已,侯爷就急成那样,侯爷这么着急走说不定就是为了夫人的事。” 谢老夫人细想了一下,半信半疑道:“当真?” 张嬷嬷循循善诱:“定是如此!” 谢老夫人勉强接受了她的说法,但很快又有些发愁,“其实,辰骁心悦瑶儿这件事我也看出来了,可是瑶儿她……她心不在辰骁身上。” 张嬷嬷反驳道:“老夫人哪里的话,夫人费尽心思为侯爷治眼疾,想办法解他身上的毒,心不在侯爷身上还能在谁身上?” 谢老夫人:“瑶儿肯为辰骁做那些,只是因为这孩子心善。她连路边捡回来的病人都那般悉心医治,辰骁在她眼里恐怕就是个病人,哎……” 张嬷嬷安慰道:“老夫人,即便如此,侯爷那边已经起心思了,总好过从前两人相看两厌。来日方长,夫人总有被打动的时候。” 谢老夫人点点头,“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 冷宫。 昭后无助地看着鬼夫人,声音急切:“师父,君晚承被沈梦瑶带走了,您说,这会不会对越哥哥不利?” 鬼夫人露出轻蔑的笑,“他人都痴傻了,难不成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可他毕竟姓君,万一被那些前朝余孽发现还有皇室血脉的皇子活在世上,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好了!”鬼夫人高声呵斥。 鬼夫人见到她祸到临头了还在想男人,面露嫌恶道: “如今谭越已经坐稳了皇位,无须你为他操心,你还是先想想那个沈梦瑶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初听君晚清说及这个小姑娘,她还没当回事。 今日亲眼见到,也感觉出她是个威胁。 昭后被鬼夫人的一声呵斥吓得一愣,随即又慌乱起来,声音里甚至带了些哭腔。 “对对对,还有沈梦瑶……那个沈梦瑶肯定知道我不是真的君晚宁!她……她定是来替君晚宁报仇的!对对……定是如此……” “师父,我该怎么办?您一定要帮帮我!我好不容易才拥有如今这一切,不能被沈梦瑶给毁了!” 鬼夫人皱着眉道:“你再把当年牢狱中发生的事情给我复述一遍,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昭后一边回忆一边叙说。 仇恨、愤怒、惊恐、畏惧……各种情绪聚集在她的脸上,形成一个万分扭曲的表情。 刚换脸的那段时间,她夜里时常会做噩梦。 谭越以为她是因为失去至亲而夜夜梦魇,实际上她是被镜子中的自己吓的。 如今她好不容易适应了这张脸,已经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君晚宁,过上了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 沈梦瑶的突然出现,让她不得不一遍遍地回忆当年,提醒她她这张脸和她的人生是从君晚宁那里抢来的。 这个沈梦瑶,实在可恨! 鬼夫人皱着眉头道:“你觉得是在处理尸体的时候出了纰漏?” 昭后焦急道:“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虽然当初我毁了她的脸,但若是熟悉的人……细看的话,应当还是认得出她的。” “沈梦瑶定是通过这点得知我并非真的君晚宁。” 鬼夫人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沈梦瑶在当初君晚宁身死之时就知道了此事,为何要一直等到现在才来招惹你?” 鬼夫人这一问,让昭后又想起她和沈梦瑶在那次中秋宫宴上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沈梦瑶还未对她露出过那种仇恨的眼神。 难道她小小年纪,就懂得伪装了?那为何现在又不装了呢。 太奇怪了,那时候的沈梦瑶,和现在的沈梦瑶简直判若两人。 判若两人…… 昭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声音颤抖道:“师父,您说,君晚宁她会不会没死?” 鬼夫人:“你不是说她是你亲手杀的吗?” “我是亲手杀了她……可是,万一有人救了她呢?” “对了,她不是有个很厉害的师父吗?传说华明神医能够医死人活白骨,会不会是她师父救了她?” 听到昭后称华明为‘神医’,鬼夫人脸色不悦道:“我早就告诉过你,起死回生之法只能救身,不能救魂。君晚宁就算华明救活了,也只会变成君晚承那样任人摆布的傻子。” 昭后见她不悦,也不敢再多说。 她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因而她十分尊敬师父,但见识过师父那些下毒的本事后,她这份敬意便几乎被惧怕占据。 她方才情绪激动,差点忘了师父最恨有人在她面前提华明…… 鬼夫人面露阴沉,自言自语道:“难不成,那老东西还传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给华明?” 她随手摔碎了桌上的茶盏,满目怨恨。 “老东西!你为什么就那么偏心?” “明明我比华明更有天赋,更适合传承你的衣钵,你却对我有所保留,将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华明!” 抬眼再去看她那个愚蠢的徒弟,她更是意难平。 第46章 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今日虽是第一次见那华明的徒弟,却能看出那是个心性坚韧的聪明孩子,比自己收的这个蠢货不知道强多少倍。 想到这里,她便更嫉恨华明了。 为什么华明拥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她所拥有的永远都比华明的差上那么一截? 昭后忽略了鬼夫人嫌恶的表情,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 起死回生,并非完全不可能! 就在她慌神之际,鬼夫人突然一个飞跃来到她的身边,猛地抓起她的手,目光狠厉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她在为君晚清换脸之前就说过,焕颜术并非在脸皮上下功夫的易容术,它是能让人骨血重生的秘术,不会在人的脸上留任何破绽。 因此就算旁人觉得她性情大变或是习惯不同于以往也无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她不是真的君晚宁。 但若有人真的去深究她的转变,还是可以通过血液和脉象查出异常的。 因此她提醒过君晚清,哪怕能够收买太医院的所有人,也要小心谨慎,尽可能地避免受伤或是染病,以免不留神踏进别人的陷阱。 如此才能稳稳保住如今这来之不易的身份。 昭后被鬼夫人剧烈的反应吓了一个激灵。 她看向手上那条血痕,愣了一瞬,道:“是沈梦瑶……” 鬼夫人用力甩开她的手,转身拂袖,怒道:“蠢货!” “她取了你的血,很快就会知道你是用焕颜术变成了君晚宁的样子!” 昭后带着几分哭腔,道:“师父……” 鬼夫人深呼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道: “她一旦验出你是通过焕颜术换的脸,定会想法子制作解药,找机会让你在众人面前现形。” “为今之计,就是在她动手之前,我们先对她下手。” “就算君晚宁的身魂都被华明救活了,那也只是一个面目全非的妖怪,否则也不需要用焕颜术变成沈梦瑶的样子,以沈梦瑶的身份回来找你的麻烦。” 鬼夫人眼中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声音冰冷: “沈家人不是最疼爱沈梦瑶了吗?我们就当众揭穿她并非真的沈梦瑶,到时候她露出那张丑陋的脸,即便她说出当年的真相,还有谁会相信她?” 昭后眼中燃起兴奋,道:“到时候,无须我们动手,沈家人会替我们杀了她。” …… 平阳侯府。 君晚宁悠悠转醒,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紫色纹路,并没表现出一丝意外。 中毒之时,她便为自己把过脉,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心中有数。 否则也不会放着伤势不管,坚持做完那一切。 她将解毒所需要的药材告诉了老福之后,便撑着有些乏力的身体,去了厨房。 没过多久,她便提着药箱和食盒去了关押君晚承的院子。 院子外面有禁军把守,但见到她之后,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她从食盒中拿出一碟点心给他们,二人的态度变得越发恭敬。 打开房间后,君晚宁看到的便是迅速爬到角落,将整个身子都缩成一团的君晚承。 君晚宁刚想开口,竟是不知该如何称呼,面露一丝苦笑。 她放下药箱,准备靠近些同君晚承说话,没想到她才刚走近几步,对方竟瑟缩得越发厉害了。 “走开!不要过来!” 君晚宁只好停在原地,问:“公子,你好些了吗?” 君晚承将头埋在膝盖里,浑身都在发抖,不敢抬头去看她。 君晚宁心头一酸,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听到君晚宁温和的声音,君晚承似乎放松了些许警惕,缓缓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后,又迅速将脸藏了起来。 “你饿不饿?想吃些东西吗?” 君晚宁起身到桌边,从食盒里拿出一碟碟菜,微笑着望向他。 君晚承的肚子适时发出咕咕叫声,看向桌上食物的眼神有些期盼,却依然不敢向前。 君晚宁笑着坐下,举起筷子,不疾不徐地吃了起来。 “熘鸡脯、荷包里脊、樱桃肉、桂花鱼翅,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君晚承身子一僵,看向君晚宁的目光有了一丝探寻,但这丝探寻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依旧是恐惧和惊慌。 肚子却是不争气地又叫了起来。 君晚宁眨了眨眼,哄孩子一般的口气:“很好吃的。” 君晚承终究是没忍住,爬过去端走了一盘菜,又迅速缩回角落,低着头狼吞虎咽起来。 君晚宁注意到,他端走的是一盘自己尝过的菜,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 她的太子哥哥没有真的疯了,今日在演武场突袭赫德,应是被人下了毒,如今毒性散去,神志便清醒了。 只是对她心存戒备,才将自己伪装得神志不清。 “公子,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 君晚承没有回应,仍是埋头吃着。 “我有一个十分疼爱我的兄长,与你一般的年纪。” “他身长八尺,相貌堂堂,自幼就喜欢穿玄色的衣裳,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谢辰骁回府后便直接去寻君晚宁,得知她来见演武场上带回来的疯子了,便立马赶了过来。 结果就在外面听到这番话。 他暗自腹诽,沈烈可不像是个会装老成的人。 君晚宁陷入回忆,嘴角牵起一丝微笑。 君晚承因生母淳贵妃早逝,在皇子所的那段时间受了不少磋磨,求生的意志使他比其他皇子皇女更加成熟。 后来得到了皇后的悉心照料和教导,他便更是时刻谨言慎行,勤勉刻苦,唯恐让皇后失望。 那些不同于同龄孩子的表现,落在君晚宁的眼中,便是少年老成。 “兄长与我的生母并非同一人,他的生母很早就离世了。” “在我四岁那年,母亲将他接来与我们同住,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 说到这里,君晚宁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姐姐。” 谢辰骁心里咯噔一下,她说的,并不是自己。 君晚承吃完了一碟,又目光警惕地靠近桌子,拿走一碟君晚宁尝过的菜和两个白面馒头。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那是我与兄长的第一次见面,我给他准备的见面礼是一堆我喜欢吃的糕点,有桃花酥、绿豆糕、红豆饼、黑米糕,还有……” “我记不太清还有什么了,反正铺满了整整一桌,他看了都傻眼了。” 第47章 太子哥哥倾慕狄菁 君晚宁忍不住轻轻一笑,又说,“不过他给我的见面礼我却记得十分清楚,是一首小诗。” “满堂贺上见卿卿,星眸明,黄鹂音。金锁苏锦,粉雕小晚宁。” 当年淳贵妃死后,君晚承便被扔进皇子所。 在那些见风使舵的嬷嬷手下,过的是勉强果腹的日子,哪拿得出什么好东西给她做见面礼? 那首诗是他能拿得出的最大诚意。 君晚宁至今还记得,他红着脸念出这首诗的模样。 埋头吃着馒头的君晚承眸中闪着微光,似是也想起了当年的情景。 门外的谢辰骁听得有些发愣,他听得出,沈梦瑶讲述的是她师姐和前朝太子的事情。 沈梦瑶对这些细节的了解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即便沈梦瑶和那位七公主亲如姐妹,了解她的许多过往。 但那位七公主在给她讲述自己过往时,会细致到描述那见面礼中有哪几样糕点吗? 而且,她为何要将这些说给一个疯子听? “我十分喜欢这个会作诗的兄长,他仁孝,宽厚,待人彬彬有礼,文韬武略,胸中有丘壑,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君子。” “在我五岁那年,兄长被父亲送去进学,从此有了出门的机会,自那时起,他便常常从外面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给我。” “还会给我讲一些,他在外面听到的一切趣闻,我最喜欢听的是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沉香仁孝、聪慧、勇敢,就像他一样。” 君晚宁偷偷用余光去看君晚承,他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显然是在听的。 “在我六岁那年,兄长的课业越发重了,陪我的时间少了许多。” “我爬上家中院子里的银杏树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来,闹着要母亲去警告夫子,不许给哥哥布置那么多课业。” “结果我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还是兄长及时出手接住了我,否则我怕是要摔出重伤。” “八岁那年,我第一次出家门,终于见到了兄长给我讲述的外面的世界。” “我欢天喜地地四处逛,和服侍我的奴婢走散,不慎被贼人抓去。” “这次又是兄长救了我。”君晚宁眼中滑下一行泪,声音也带着哭腔。 门外的谢辰骁心中一紧,她哭了? “兄长为了救我,脖颈处挨了一刀,惊险万分。” “父亲为此罚我跪了一个时辰,不许任何人给我送饭,兄长便偷偷给我送了一包桂花糕。” “我刚吃完,父亲就过来训话了。我跪得笔直,自以为毫无破绽,却不知道嘴角粘着的一粒芝麻出卖了我。” 君晚宁忍不住破涕为笑,“于是,兄长也被父亲揪了过来,同我一起罚跪。” 君晚承眼中终于有了波澜,小心翼翼地看向君晚宁,动作却不敢太明显。 “自从出过一次家门后,我便一发不可收拾,总想着出去玩。” “后来,我想出一个法子,那便是躲在兄长上学堂的马车隔板里,让他的马车带我出去,我用这法子成功偷溜出去许多次,一直没被人发现。” “有一次我被兄长抓了个正着,他非要送我回去。我想起他偷偷画过一个女子的画像,便拿此事做要挟,他这下拿我没办法了,只好帮我瞒着我偷偷出门的事。” “我没想到那张画竟如此好用,后来也常拿他做要挟,哄着他满足我各种无理取闹的要求。” 那画中的女子,便是狄菁。 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晓太子哥哥倾慕狄菁的人。 君晚宁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和君晚承的过往,只是只字不敢提和皇宫有关的一切,将他们描述成普通人家的兄妹。 一直讲到月明星稀,她点亮了屋中烛火。 昏黄的烛火将她纤细的身影映在窗纸上,谢辰骁看到了一个抬手拭泪的动作。 接着便是无比哀婉的一声:“公子。” 君晚承不敢抬头,碎发挡住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心中巨浪滔天。 “你说,能拥有这样一个兄长,是不是我的一大幸事?” 谢辰骁轻手轻脚地离开,满腹疑惑。 出了院子便看到候在外面的成季。 “侯爷,有眉目了。” 谢辰骁点了点头,“回去说。” 主仆二人回到主院,成季关上门窗,面容严肃道:“我们的人查出,昭后身边的人有古怪。” “今日与她同行的宫女中有一个面生的,在夫人比试的时候离开过片刻,直到那个疯子突然出现,她才回到了昭后身边。” “目前看来,此人嫌疑最大。” 谢辰骁脸色阴沉,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找了多年的线索,竟然就在大昭皇宫。 “把人抓过来。” 成季为难地摇了摇头,“此人跟随昭后回到寝宫后便再也没出来过,我们的人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继续盯着。” “是。” …… 翌日,君晚宁坐在药房中,面色阴沉。 她面前的桌上,放着的是一支带血的簪子。 这簪子是从演武场上带回来的,上面的血正是她几经波折从君晚清手上取回来的。 结果与她料想的不错。 不是寻常的易容,是焕颜术。 师父曾跟她提过此邪毒,它是以人血为引,辅以数十种名贵药材制成的毒,服下此毒的人能迅速实现骨血重生,容貌变成被取血为引的人。 想来,君晚清便是以她的血制成了这邪毒,变成了她的样子。 但据她了解,君晚清并不懂医毒,她能用上这个邪毒,只能说明她背后另有高人。 君晚宁沉思了片刻,心中有了主意,立刻拟了一个药材单子去寻谢辰骁。 询问才知,谢辰骁正在会客厅接待狄菁。 她想了想,朝着会客厅去了。 狄菁再次看到君晚宁,回想起昨日在演武场发生的事情,心中再次升起奇异的感觉。 她对沈烈的这个妹妹,实在是好奇得紧。 她今日来平阳侯府的目的是审问那个疯子,顺便也想见见这位沈家小妹,平阳侯夫人。 在君晚宁走近后,狄菁拱手一礼:“平阳侯夫人。” 君晚宁心里感觉有些好笑,道:“狄菁姐姐生疏了,前些日子还唤我瑶儿妹妹呢。” 狄菁有些不好意思,不知为何,见到君晚宁在演武场上的表现后,她便没法自然地喊出‘妹妹’了。 第48章 起死回生之术 谢辰骁:“你怎么来了?” 君晚宁:“听说狄菁姐姐来了,想是为了我昨日带回来的那位公子而来,正好我有些情况想向狄菁姐姐说明一下,便过来了。” 听到她称呼那疯子为‘公子’,狄菁有些意外。 谢辰骁点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他正准备带着二人前往君晚承所在的院子,君晚宁却突然道:“谢辰骁,我带狄菁姐姐过去就行了,你就不必跟着了。” “什么?” 面对谢辰骁的诧异,君晚宁面不改色,“我另外有事情想劳烦你。” 谢辰骁隐隐要冒出头的怒火又消散了,问:“什么事?” 君晚宁将袖中那张拟好的药材单子递给他,她相信谢辰骁猜得出这些药材的用处,便没有解释什么。 谢辰骁看了一眼,果然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就直接离开了。 狄菁诧异地看着谢辰骁离开的背影,又看向君晚宁。 她对平阳侯古怪的性情早有耳闻,在演武场上也见识到了他的目中无人,却没想到,他在君晚宁面前竟是个任人差遣的好脾气。 君晚宁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笑着冲狄菁道:“狄菁姐姐,我们走。” 二人走在路上,狄菁状似无意地问起:“几年不见,瑶儿妹妹的变化很大。” 骑射技艺超凡,会医术,性情张扬,一身傲气,不惧强权。 和那个人太像了。 君晚宁知道,狄菁看到昨日她三箭齐发的场景后必然会对她产生好奇,她笑着反问:“狄菁姐姐记得从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狄菁:“自然是记得的。” “那狄菁姐姐说说看,我从前是什么样子。” 狄菁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顽劣,难缠,娇生惯养? 她思量片刻,道:“瑶儿妹妹从前性子活泼,如今稳重了一些。” 君晚宁笑着冲她眨眨眼:“这当然是因为,我已经长大了呀。” 狄菁看着她脸上鲜有的俏皮表情,愣了一瞬,便听君晚宁道:“到了。” 二人便在院外两名禁军的恭敬行礼中进了院子。 听到有人进院子的动静,君晚承有些慌张,听到某个熟悉的嗓音后,更是手足无措。 君晚宁踏进房间,发现狄菁在原地待着没有动,似乎有话想问,她笑着道:“他并未感染瘟疫,狄菁姐姐可以放心进来。” “你!” 狄菁瞬间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环视四周。 “此处除了你我,还有里面的人,并无其他人。”君晚宁又笑。 狄菁脸色凝重地上前推她入门,接着立即背手合门,然后才压低嗓子道:“你可知这是欺君?” 君晚宁眨了眨眼,道:“知道啊。” “知道你还!” 狄菁有些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接着转头看到一个躲在角落死死捂住脸的人。 君晚宁昨日命人为君晚承梳洗过,如今换上干净的衣服,虽然面容仍是恐怖,但整个人看上去比在演武场上出现时的模样清爽许多。 只是他的戒备不减反增。 君晚宁知道,他已经听出来人是狄菁,不愿让她看到自己如今这副模样。 她心中酸楚,无奈道:“当时那种情况,我若不那么说,如何能将他带出来?” 狄菁看向君晚宁的目光充满审视。 在这一瞬间,她心中涌现出无数个猜想,突然觉得孤身跟着君晚宁进这屋子是个错误。 君晚宁目光坚定道:“狄菁姐姐,我有不得不救他的理由。” 狄菁眼神有了几分疏离,在屋内坐下。 “哦?是何理由?说来听听。” “他对我而言十分重要。” 狄菁心中疑窦丛生,看向角落中瑟缩的君晚承,对方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 “你可知,你今日跟我说的这些话,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会是什么后果?” 君晚宁点点头,“自然知道。” “但是,狄菁,你相信我,他和演武场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狄菁忽视了君晚宁在称呼上的变化,没有说话,只是古怪地看着君晚宁。 君晚宁:“他昨日在演武场上突然发狂,是因为有人给他下毒,如今毒性消散,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狄菁:“这个我知道,我今日前来,便是要问他,是何人害了他。” “此事说来是因我而起,有人想通过他来试探我。” “此话怎讲?”狄菁越发疑惑了。 “狄菁,你方才说,几年不见,我有许多变化,你说得不错,我与从前相比,确实变化很大。” “那是因为,我并非真的沈梦瑶。” 君晚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想起了神医华明说的话。 即便救回了她,我也不知她会魂归何处。 也许她会变成一个孩童,又或者是一个老者,甚至有可能是男儿身……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而且,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即便是见了,你也认不出她。 你确定还要这么做吗? 起死回生之术这般天方夜谭的事情,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做的。 真的已经实现了吗? 晚宁,会是你吗? 不是妖后派来试探我的? 狄菁看她的眼神越发古怪:“你在说什么?” 君晚宁却不管她是何反应,继续认真道:“真正的沈梦瑶在半年前就已经上吊自尽,而我,是一缕占据这个身体的魂魄。” 她用瘟疫这一借口将太子哥哥带回平阳侯府,毕竟只是权宜之计,此事瞒不了太久。 如今太子哥哥已经被长公主记恨上了,届时事情水落石出,他必死无疑。 要想保住太子哥哥,她必须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狄菁,她需要狄菁配合她将此事圆过去。 她从前对谢辰骁隐瞒自己重生的事情,那是因为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她没必要把事情说得那么透。 她重生的经历难以取信于人不说,谢辰骁知道得太多于她而言反而是麻烦。 但狄菁和太子哥哥不一样,她不想骗他们,与他们早日相认是减轻彼此的痛苦。 今日,不论如何,她都要狄菁和太子哥哥相信此事。 第49章 狄菁,我回来了 狄菁只觉得君晚宁在同她开玩笑,有些无奈:“瑶儿妹妹,我有公务在身,此时不是同你玩闹的时候。” 君晚宁表情丝毫没有玩闹的意思。 “狄菁,难道你就没有好奇过,猎风为何会如此熟悉我,我又为何会叫它猎风吗?” 狄菁自然是好奇的,她今日来平阳侯府,本就打算若是见到君晚宁,便好好问问她是怎么回事的。 “你与猎风,的确是难得的缘分。”她道。 君晚宁摇摇头:“不,那是因为我本就是它的主人,我与它已经认识了十年之久。” 狄菁:“什么?” “猎风……” 君晚宁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君晚承,接着道:“猎风是我十一岁那年,太子哥哥送我的生辰礼。” 君晚承埋头死死咬住自己的袖子,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他的晚宁认出他了,见他的第一眼便认出他了。 老天爷啊,为何不让晚宁重生在别的国度?便是一定要在大昭,就不能让她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吗? 你让她重生在京城,仇人就在她的眼前,她如何能安心去开始新的人生? 他的晚宁已经这么苦了,这么苦了啊! 狄菁愣怔着不知该说什么,片刻后,问:“你说什么?” 君晚宁盯着她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道:“狄菁,是我,我回来了。” 她终于说出这个压在心底许久的秘密,心中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她眼中透着迷茫,似乎能遥遥看到未来更加艰难的路途。 狄菁拧眉:“你什么意思?” “狄菁,我是晚宁,君晚宁。” “皇宫里的那个君晚宁是假的,是君晚清用焕颜术变成了我的样子,骗了所有人!” 听得君晚宁委屈的声音,君晚承感到万分揪心。 晚宁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却无能为力。 他这般没用,晚宁却说他是她心中最完美的君子,说能拥有他这样的兄长是她的一大幸事。 晚宁啊晚宁,你让我该如何面对你的信任? 狄菁眸中染上微怒,她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她听君晚宁说此事因她而起,所以才放着眼前审问这个疯子的正事不做,耐着性子听她说到现在。 本以为真的能听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想到得到的就是这般荒诞的言论。 但是看在沈烈的面子上,她没有发作。 狄菁不欲再听君晚宁说下去,道:“今日你所说的这些,我就当没有听到,你谎称他有瘟疫的事情,我会跟陛下说你只是误诊。” “此人,我就先带走了。” 说罢,便起身走向角落的君晚承,要伸手去拉地。 君晚承突然跳起来躲开,惊慌之下,竟躲到了君晚宁身后。 君晚宁没有让开的意思。 狄菁这下是真的怒了,“瑶儿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君晚宁面色仍旧冷静:“狄菁,你听我说完再走不迟。” 说着,她侧头去看身后的男子,道:“太子哥哥,别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不会抛下你。” 此话正中君晚承的心事,这叫他如何再装下去?他背过身去,暗自流着泪,身体不住地颤抖。 狄菁瞪着双眼:“你说什么?” 太子哥哥?什么太子哥哥? 沈梦瑶究竟在胡说什么? 她探究地看向君晚宁身后那人,却只能看到一个背脊弯曲的背影。 君晚宁没有回头,眼神哀婉:“太子哥哥,你还是不愿与晚宁相认吗?” 她脸上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落在狄菁眼里,只觉得荒谬。 “沈梦瑶,你到底想干嘛?” 说自己是君晚宁,她可以当这是小姑娘的玩笑话。 可拉出一个疯子,说他是前朝太子,就是其心可诛了! 沈梦瑶跟她说这些话是想干嘛? 又或者说,沈家想干嘛? 狄菁的神情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慎重。 君晚宁没有理会狄菁的质问,她得不到君晚承的回答,泪水瞬间涌出。 “太子哥哥,晚宁曾以为你已不在人世,如今得知你还活着,你可知晚宁有多开心?” 君晚承紧紧揪住自己胸口的衣衫,表情痛苦得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去忍耐。 为了不发出哭腔,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我……不……是你的太子哥哥……” 狄菁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却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君晚宁大哭起来:“太子哥哥,你是晚宁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君晚承再也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狄菁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背对背哭泣的两个人,陷入迷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晚承早就死了不是吗?她三年前在西陲时得到的消息——太子造反,畏罪自戕。 她虽不信君晚承会造反,可是…… 可是待她回京后,天下已定,她看到的只有满城丧幡。 谭越召她,用旧友的口吻问她:“我坐到了这个位子上,你是否会怪我?” 在她回京之前,父亲就跟她说过,狄家忠国不忠君,无论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谁,狄家人要做的只有守卫国土。 所以她此行途中就已经想通,他们几人过往的少年情谊只是一场梦,今后她是臣,他是君。 她垂首道:“臣不敢。” 至于那凤座上雍容华贵的女人,她没什么好说的。 龙椅上的谭越叹了口气,他说大昭外强中干,沉疴难愈,举国都需要新生,他是不得已才走到这一步。 她听不懂,也不想听。 她只会打仗,所以述完职的第二天就又去了西陲。 她看到谭越胜了,于是麻木地接受了一切,却从未想过,君晚承或许没死,更无法想象谭越身边的那人不是真的君晚宁。 这是在是太荒谬了。 狄菁脸色近乎苍白,“沈梦瑶,你在胡说些什么?” 君晚宁红着眼眶看向她:“你六岁时,被父皇选中,入宫做太子哥哥钦点的武伴习。” “入宫第一日,国子监祭酒的长孙带着一群人寻你麻烦,于是你便同他们打了起来。” “他们单挑不过,就好几个人一起围攻你,是太子哥哥出言解救了你。” “你转眼就在和太子哥哥切磋的时候打伤了他的右腿,我听说了此事,便跑去演武场当众骂你不知好歹。” 第50章 这太荒谬了 “后来我一有空就去皇子演武场盯着你,即便如此,你对太子哥哥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我打不过你,就偷偷往你的水囊里丢毛毛虫,在你的剑柄上抹胶水……用各种小动作给你使绊子。” “后来我见太子哥哥武艺突飞猛进,数次得到父皇的夸奖,便没那么讨厌你了。” “再后来,我也想学武,遇到不懂的便常常请教你,我那身骑射的本事,便有你指点的功劳。” “十一岁那年,太子哥哥送我猎风,你见了十分眼馋,屡次跟我提起要买下猎风。” “我说什么都不肯,只答应借你骑,但猎风是个倔脾气,你第一次上马就被它摔了下来,还磕破了鼻子。” 狄菁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叙述,慌乱之中还有些许震惊。 君晚宁还想再说下去,却被她打断:“你从何人那里调查到这些事情?” 沈梦瑶怎会知道她小时候的事情? 虽说这些并不是什么秘密,当年的武教习和那些武伴习,乃至许多宫人都算是见证这些事情的人,但这些事情的细节却并不好调查。 且不说发生的时间太久远,有谁会特意去记下几个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呢? 君晚宁道:“无需调查,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的。” “这太荒谬了!沈梦瑶,你跟我说这些话究竟有何目的?” “还有你!”狄菁指着君晚承的背影,问:“你到底是谁?” 君晚承艰难地转过身来,却仍是偏着头,不敢与狄菁对视。 “狄菁,好久不见。” 狄菁浑身一震,突然上前揪住君晚承的衣领,将他带到自己面前。 “说!你是谁?” 她是个行伍中人,战场刀剑无眼,她什么伤痕没见过? 然而君晚承这张脸,却依然让她感到有些惊心,也难怪赫德郡主被吓成那样。 可是她要看个清清楚楚。 这双眼睛……嘴唇……还有脖颈处的那道伤疤…… 君晚承被她目光中那瞬间的惊吓给刺痛到了,慌张地挣脱她的手,又将脸偏了过去。 狄菁慌乱地后退了几步,“你……” 本已死去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还是以这副模样,这种方式,这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她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片刻后,狄菁看向君晚承,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君晚承知道,这个问题是避无可避了,就算狄菁不问,君晚宁也会追根究底。 他深呼吸一口气,从那场宫变开始,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君晚宁听得十分仔细,关于那场宫变,她只在临死前从君晚清的口中听到了只言片语。 她虽然能从那只言片语中猜出一些事情,但在细节上仍有许多想不通的事情,如今有了君晚承的描述,那故事中缺少的空白算是补全了。 她满目悲凉:“原来父皇和母后是这样去的……” 狄菁静静听着,心中五味杂陈,她已经完全接受君晚承还没死这件事。 按理说,故友还活着,她理当高兴。 然而由于君晚承的特殊身份,她又隐隐觉得不安。 前朝太子背负着血海深仇隐匿在民间,对大昭而言并非好事。 君晚承似乎能从她的表情中看穿她心中所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按着君晚宁的肩,道:“小妹,我如今已经不是太子,你亦不是公主,我们不可再那般称呼父亲和母亲了。” 君晚宁明白他的意思,表情苦涩道:“大哥,你说得对。” 君晚承似乎早已平静地接受了一切,接着说自己醒来之后的事情。 虽然他三言两语略过了自己在君晚清手上受过的那些苦,但君晚宁和狄菁都能从他现在的模样窥见几分。 君晚宁更是控制不住地去想象,他遭受虐待的画面,心痛到仿佛在滴血。 “据华明前辈说,他当初因担忧你在宫中处境而秘密联络过你,却许久没有得到你的回应。” “后来听说新帝立你为后,他很是震惊,因为他知你不会心甘情愿做仇人的皇后,其中必然另有内情。” “因此他偷偷进宫,想找你问个清楚。” “进宫后,他偶然发现了君晚清身边的鬼夫人。” “于是他没有急着现身,而是在暗中调查她来到皇宫的目的,然后就发现了被囚禁的我。” “鬼夫人?”君晚宁问。 “当初我本已身死,是这个鬼夫人将我救活,虽被救活,却是生不如死,因为我醒来后失去了神志,变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痴傻儿。” 君晚承冷着脸说出这段不堪的过往,声音不悲不喜,搭在膝上的手却是紧紧攥着衣衫,指节渐渐泛白。 君晚宁眼眶红肿,轻声唤道:“大哥……” 君晚承勉强挤出微笑,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没事。 狄菁表情不可置信道:“这世上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法?” 君晚承认真道:“若换做是从前,我也不信,可此事就发生在我和小妹身上,我不得不信。” 狄菁神色复杂地看着二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接受君晚承死而复生的事情,是因为君晚承这个活人是她亲眼所见。 而君晚宁复活变成沈梦瑶,她无论如何都不敢信。 借尸还魂,这种事情过于匪夷所思。 听到君晚承如此说,君晚宁很快就想明白了,道:“是师父救了我。” 君晚承点点头,“只不过华明前辈的起死回生之法与鬼夫人的不同,鬼夫人救醒的我只是一个没有神志的躯壳,若不是华明前辈,我这辈子都是个疯疯癫癫的傻子。” “师父救的是我的魂……”君晚宁喃喃道。 “当初华明前辈说救回来的你将不再是你,原本我也不懂,现在看来,确是如此。” 君晚承心中无限感慨,眼前兄妹团聚,又逢故友的画面,是他那暗无天日的三年里想都不敢想的。 狄菁神神色复杂地看着二人,不解道:“他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皇宫,还救回了你的神志,如此神通广大之人,带你离开皇宫应当不是难事,为何……” 第51章 禁军果然有问题! 君晚承道:“华明前辈的确想带我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是我自己不想走。” “为何?在那种情况下,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君晚宁急道。 君晚承摇摇头道:“我留下来并不是为了报仇,而是因为鬼夫人。” 君晚宁这时也想起他方才说过,师父对此人的态度十分谨慎。 连师父都如此觉得,想必那鬼夫人是个危险的狠角色,于是她又耐心听下去。 “据华明前辈说,这个鬼夫人曾是他的同门师妹。” “此人是个学医的天纵奇才,然而却心术不正,将心思都用在了制毒上,研究出了很多害人的东西。” “他们的师父屡次劝告无果,遂将她逐出师门了。” “华明前辈说,此人无利不起早,隐匿江湖多年,如今突然出现,定是有所图谋。” 君晚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诧异道:“师父曾跟我提到过此人,难道,她就是君晚清背后那个助她换脸的人?” 君晚承:“华明前辈也是如此猜测。” “换脸又是怎么回事?”狄菁看向君晚宁,好奇道。 今日这一个又一个的谜团,砸得她有些发晕。 君晚承亦是看向她,因为他不懂医术,所以华明前辈没有与他细说此事,其实他也有些好奇。 君晚宁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话,将焕颜术解释了一遍。 君晚承又问:“可有揭穿她的法子?” 他实在是不想看到那恶毒的女人顶着君晚宁的脸招摇过市。 君晚宁点点头:“有。” 她眼神带着安抚的意思,微笑着看向君晚承。 “用不了多久,世人就能看到她的真面目。” 君晚承知她一向聪慧,这么说一定是心里有了主意,感到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心酸和无奈。 他原本以为,小妹若是能活,就可以过上全新的人生。 可天不遂他愿,他的小妹,终究还是和他一样,走上了复仇的路。 狄菁陷入了沉思,对于这个神乎其神的焕颜术,她还纠结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 不相信,是因为换脸一事太过匪夷所思,已经完全超出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君晚承可以活着证明起死回生之术的存在,沈梦瑶却没有实质的证据能证明自己就是君晚宁,也没法证明昭后是君晚清。 相信,是因为她看得出,眼前的沈梦瑶确实比谭越身边的那个昭后更像君晚宁。 不,这个沈梦瑶,除了脸以外,其他的方方面面和君晚宁几乎一模一样。 至于君晚清,也的确是有做这种事的动机。 君晚清对君晚宁的嫉妒,以及她对谭越的心思,是狄菁早就看出来的事情。 只是君晚宁过于相信她这个皇姐,所以当局者迷了,她当初也是念在君晚清没有对君晚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才没有将此事说破。 当初她得知谭越夺了君家江山,心中纵然痛苦,但身为大昭臣,她不得不放下个人情绪,接受这件事。 而君晚宁毫无芥蒂地接受后位,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因为君晚宁和她的立场、身份不同,君晚宁没有不得不接受谭越的理由。 君晚宁接受那个后位,于君家,于她与君晚承的情谊,是背叛。 这让她看不起。 好在她的为臣之道中不包含臣服于皇后,因此这么多年了,她和昭后已无来往。 回京述职时,谭越一副老朋友的姿态,让她去看看皇后,她都直接拒绝了。 狄菁曾经痛苦挣扎,她的朋友死的死,变的变,只剩孤零零的自己。 若君晚宁没死,也一如从前,那该是让她多高兴的事情啊。 就在狄菁脑子一片混乱之际,君晚承又道:“鬼夫人的危险还不止于她那身阴狠毒辣的毒术,更让我忌惮的是她的身份——她并非大昭人,而是蔺国人。” 此话一出,君晚宁和狄菁都瞪大了眼睛。 一个身怀用毒绝技的外邦人正住在皇宫,而且还待在能时刻与皇帝见面的皇后身边。 这便是在大昭天子的头上悬了一把刀。 即便那个位置上的人是君晚宁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谭越,但她很清楚,在大昭还没有继承人之前,谭越决不能出事。 否则朝纲不稳,社稷动荡,于大昭而言是大祸。 更何况,当下正是大昭内忧外患之际…… “当初鬼夫人对我严防看守,所以华明前辈只能夜里慢慢为我治疗,那段时间,我看上去与痴傻儿无异,实则已经开始有了思考的意识,也发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竟是冷宫。” “那是我有意识之后,第一次见鬼夫人和君晚清之外的人见面,那人穿着禁军的衣服,光明正大地进冷宫找鬼夫人,开口却是蔺国话。” “他们以为我神志不清,因而说话的时候没有回避我。” “我曾接待过蔺国使臣,对蔺国话略有了解,勉强能听出那人似乎是在催促鬼夫人去找什么人,而鬼夫人说自己还有没办完的事情,让那人再等等。” “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情,我就听不懂了。” 狄菁脸色惨白,“禁军果然有问题!他们潜伏这么多年,究竟想干什么?!” 君晚宁也没想到,师父那位被逐出师门的师妹,还有这层身份。 她想起手臂上自己中的毒,喃喃道:“难怪……” 难怪她中的是来自蔺国的毒,原来君晚清背后的那个人竟是蔺国人,她之前还真没往这个方面去想。 君晚承关切道:“怎么了?” 君晚宁摇摇头道:“没什么。” 中毒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太子哥哥,免得他徒增担忧和自责。 君晚承点点头,继续面色凝重道:“我继续留在皇宫装疯卖傻,就是想调查鬼夫人他们的目的。” “只是鬼夫人行事十分谨慎,我等了许久也等不到机会。” …… 成季匆匆从外院赶回,向谢辰骁回禀:“狄小将军将人带走了。” 谢辰骁惊讶道:“带走了?” 成季点点头,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她明明那么重视那个疯子,怎会允许狄菁带走他? 要知道,狄菁如今是新上任的禁军统领,此时正是她立威的好时机。 为了查明真相,她绝不会手软。 第52章 你怀疑本候在骗你? 那个疯子若是进了禁军营,免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 即便最后侥幸活下来了,长公主也不会放过他。 平阳侯府是唯一能给他庇护的地方,君晚宁怎会答应狄菁带走他? 难道是无能为力了? 那为何不来找他帮忙? 谢辰骁莫名有些气闷,出了院子透气。 他很想知道君晚宁他们三个人在那个院子究竟聊了些什么,竟从白天聊到晚上。 只可惜狄菁不是君晚宁,她内力深厚,若有人偷听,定会立即被她察觉。 所以他只能在这里胡乱猜测。 他走着走着,不知为何就走到了君晚宁所居住的偏院。 深夜,药房还燃着烛火。 谢辰骁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无名火,皱着眉头推门而入,便看到案前埋头看着医书的消瘦背影。 “沈梦瑶,你身上的毒才刚解就如此操劳,你不要命了?” 君晚宁回眸,案上的烛火将她的身体裹上了一层微黄色的光,她向谢辰骁露出半张侧脸。 光洁无瑕的脸庞上挂着一抹浅笑,眸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口气带着一丝惊讶:“你怎么还没睡?” 谢辰骁心中微弱的怒火被这个笑容轻松熄灭,叹了口气,上前道:“你看上去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进展?” 君晚宁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没意识到自己方才笑了。 失而复得,自然心情不错,但这不是能与人分享的喜悦,她点点头,道:“嗯,我知道如何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 谢辰骁:“这个我知道,你需要的药材本候已经派人去找了,不出三日便能找齐。” “谢辰骁,谢谢你。” 谢辰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道谢砸得有些不习惯,这个女人对他何时这么客气过?不是向来都理直气壮地提要求吗? 就像今日给他那张药材单子,可没有半句多余的解释。 “谢什么?” “没什么,你过来,关于瘟疫的事情,我有思路了。” 她朝谢辰骁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坐下。 谢辰骁上前在她身边坐下,两人的距离近得他有些不自在,悬空的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找了半天,最后搭在了两膝上。 神色肃穆,做出洗耳恭听之态。 君晚宁开始跟他细说此次瘟疫的应对之法,扬起的小脸上满是兴奋。 谢辰骁听着听着,目光开始在她精致的脸庞上流连,那樱红的唇珠让他看得有些失神。 圆润、小巧,看上去十分可口。 君晚宁拧眉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谢辰骁睫毛微颤,神色瞬间恢复自如,似乎方才的呆愣只是在思考她的话。 “听见了,你可以放手去做。” 君晚宁惊讶道:“真的?” 谢辰骁脖颈有些燥热,他点点头,立即起身。 “好了,本候困了,你也早些休息。” 说罢,便落荒而逃了。 君晚宁怪异地看了两眼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摇摇头,没有多想。 …… 次日,皇宫的赏赐到了平阳侯府。 谢辰骁看了两眼老内侍手中托盘上的那把镶嵌着红宝石的精致短刀,表情意味深长。 狗皇帝还惦记着他那一百万两黄金的彩头呢。 老内侍被他这似笑非笑地眼神盯得背脊直冒冷汗,表面却不敢有丝毫异样,弓着腰,笑得满脸褶子。 他用着几乎是哄着的口吻,道:“谢侯爷,快请夫人出来领赏。” 谢辰骁抱着臂看他,僵持在那里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内侍被他看得额头也开始冒冷汗了。 他微眯着眼,淡淡道:“夫人在前日践行宴上中了毒,至今还在房中躺着,不便出来领赏。” 老内侍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平阳侯,要抗旨不成? 他满脸惊恐道:“哎呦喂,老奴那日见夫人好好的,怎会中毒?” 谢辰骁皱着眉头不悦道:“你怀疑本候在骗你?” 老内侍心如擂鼓,惶恐地将腰一再往下弯,大呼冤枉。 “老奴岂敢怀疑侯爷?老奴只是惊讶,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长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竟敢给夫人下毒!” “谢侯爷,夫人这是中了什么毒?要不要紧呐?” 谢辰骁道:“中的外邦奇毒,解是能解,只是费了一番功夫。” “夫人经此折腾,身子亏损得厉害,烦请内侍回禀陛下,本候改日再带夫人进宫谢恩。” “这赏赐,就不必了。” “这……” 老内侍满脸为难,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内侍,还从未遇到受赏也要抗旨的。 他哪里听不出,谢辰骁这话里话外就是对那日皇后针对他夫人的事情表示不满。 这未免也太放肆了!今日这赏赐若是原封不动地带回了皇宫,让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搁? 老内侍胳膊拧不过大腿,赔笑着退了下去,跨过平阳侯府的大门,瞬间便是另一副嘴脸。 “我呸!什么玩意儿?还中毒?那就等皇上派御医来瞧瞧,看看到底中的什么毒!” 待老内侍走后,缩在花丛后面偷听的秀儿便笑着一路狂奔,准备去将听到的这些话报告给她家夫人。 秀儿跑得小脸红扑扑的,没留神一头撞到一个人,然后直接被弹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成季被撞得懵了一瞬,看清来人后脸色一惊,赶紧去扶秀儿。 “秀儿,你没事?” 秀儿感觉自己撞上了根石柱子,小脸痛苦得揪成了一团,闭着眼任他扶起来,‘哎哟哎哟’个不停。 “谁撞了我!” 秀儿咋咋呼呼大喊了一句,然后就看到一脸紧张地搀扶着自己的成季。 她脸色大变,立即用力甩开他扶自己的手,大怒:“成季!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成季委屈:“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明明是你走路不看路,你没事跑那么快干嘛?” 秀儿屁股疼得她冒眼泪,“你!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你看不见吗?亏你还是个习武之人,反应这么慢!” 成季见她哭了,便放慢语速,准备好好解释:“习武之人那也是人,你跑这么快我……” 秀儿却不想听,她狠狠瞪了成季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好了!你给我滚,别挡我路!” 成季看着她因为疼痛走得有些不自然的背影,气得不知该说什么,然后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 有些恼怒,又有些自责,还有几分诡异的心疼。 第53章 你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君晚宁神情专注地为杨青施完最后一根针,问:“杨青,你感觉现在如何?” 经过君晚宁的悉心治疗,杨青已经许久没有发热,脸上因脓疮而结痂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渐渐显现出清秀的眉目。 杨青笑得眉眼弯弯,“夫人,妾感觉自己已经大好了。” 君晚宁想了想,道:“从脉象上看,的确是好了,但你的身子有些虚弱,还要调养一段时间。” “妾给夫人添麻烦了……” 君晚宁摇摇头道:“杨青,你千万别这么想,添麻烦的不是你,是樊州不作为的官府,你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杨青听了心中涌起无限感动,道:“夫人真是心善。” “对了,妾有样东西想给夫人。” 君晚宁有些惊讶,就见杨青起身去唤她从谢辰骁那里要来照顾她的倩儿姑娘了。 “倩儿姑娘。” 倩儿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递给了君晚宁。 杨青道:“妾闲来无事绣了个帕子,想送给夫人,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倩儿解释道:“杨姑娘怕上面过了自己的病气,绣好了便没敢再碰,托奴婢用滚水烫了三回,还在大太阳下暴晒了两日呢。” 经她这么一解释,杨青有些脸红,看向君晚宁的目光几分紧张,几分期盼。 君晚宁展开那张帕子,雾白的绸子上面绣着一片荷塘,清新的荷叶间,插着几只小巧可爱的莲蓬。 她发自内心地赞道:“杨青,你好巧的手。” 转念又想到莲蓬多子的寓意,心中难免尴尬。 算了,杨青也是好意。 杨青红着脸道:“夫人不嫌弃就好。” 君晚宁将帕子叠好收了起来,道:“这么好看的帕子,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杨青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接着又听君晚宁道:“对了,杨青,你如今已经痊愈,可有想过今后的去处?” “若是想回樊州老家,我可以派人送你,若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你我相遇便是缘分一场,我会尽我所能地帮你。” 见她脸色慌张,君晚宁以为她在担心樊州如今的境况,又解释道:“你无需害怕,染过这瘟疫的人不会再感染第二次,即便樊州仍是瘟疫泛滥也无妨。” 哪知杨青扑通一下直接在她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求夫人不要赶妾走!妾想留下来伺候夫人!” 君晚宁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拉她:“你先起来,我不是要赶你……” “夫人是妾的救命恩人,妾早就想好,若是能有幸活下来,余生便要用来报答夫人的恩情。” 杨青来到平阳侯府之后,一直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有力气下床之后,照顾她的两个姐姐连她想干些洒扫的活儿都不让。 这日子越久,她心中的愧疚和不安越甚。 若让她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走了,她这辈子都过得亏心。 君晚宁道:“可我身边不缺人伺候。” 杨青急道:“妾可以在府里做个粗使丫头,不管做什么都好,只要能尽一份力来报答夫人,妾什么都愿意做!” 君晚宁:“你先起来说话。” “夫人不答应妾,妾就不起来!” 君晚宁有些头疼,想了想,道:“那……你就先留在府上,当个绣娘,不过要先养好身子再说。” 杨青喜极而泣,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才起来。 这时君晚宁看到了远处一瘸一拐朝她这里走来的秀儿,便吩咐杨青道:“好了,你下去洗把脸,好生歇息,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杨青抹了抹眼泪,蹲身行礼,道:“奴婢恭送夫人。” 君晚宁出了院子,诧异地上下扫了秀儿两眼,问:“这是怎么了?” 秀儿撅了噘嘴,“没什么。” 君晚宁见秀儿不愿说,也就没追问,左右人在平阳侯府,也不会出多大事。 “一会儿去我那里拿点伤药。” 秀儿立即开心起来:“谢夫人关心!” “对了,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君晚宁问。 说起这个,秀儿就兴奋起来了,把她在前院看到谢辰骁拒绝天子赏赐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君晚宁见她这眉飞色舞的样子,面露疑惑:“他真这么说?” “真的!夫人您是没看到,那老内侍的表情,可好玩儿了!” 说着秀儿便表情夸张地学了起来。 君晚宁心底惊讶万分。 虽然她看得出秀儿描述得有些夸张,但谢辰骁用的什么口气对待老内侍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谢辰骁竟然拒绝天子赏赐。 听君晚承说过鬼夫人的危险之后,她的确想抓出此人,却没想过用这种方式。 谢辰骁这么做,是完全不顾及皇家脸面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君晚清的真面目会被她亲手揭开,皇家这脆弱的脸面被撕只是早晚的事情。 既然谢辰骁已经开了这出戏的头,她也只能好好配合了,当即就服下一颗药丸,回屋躺下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宫里便来人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谭越和君晚清都来了,还带着几个御医,和一堆补品,阵仗弄得很大。 谢辰骁也不能不给昭帝这个面子,于是他带着谢老夫人和一众奴仆出来迎接。 “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谭越道:“都起来。” 君晚清自进来后便一直打量着平阳侯府,她知道平阳侯家财万贯,却没想到府邸的装潢奢华到如此地步。 不过那又如何?还能奢华得过皇宫不成? 她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府邸受规制限制,谢辰骁还真能把侯府弄得比皇宫还奢华。 君晚清想到君晚宁从公主沦为一介平民,嫁给一个没有权势,只有几个臭钱的闲散侯爷,她这心里就畅快无比。 她冷冷开口道:“怎么不见平阳侯夫人?陛下和本宫亲临,她竟然不出来跪迎?” 谢老夫人得知君晚宁根本就不是什么风寒,而是中毒之后,就把成季喊过去把践行宴当日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打听了一遍。 因而她对这个昭后没什么好印象,如今见君晚清这副嘴脸,更是不喜。 第54章 无需御医多此一举 谢老夫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面朝谭越行礼道:“还望陛下见谅,老身的孙媳妇身体亏损得厉害,现下还卧病在床,不便出来迎接。” 昭后心中顿时升起怒意,这个老东西竟敢无视她? 平阳侯这一家就没有安分的! 待他们对越哥哥失去了利用价值,她定要让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昭帝虚扶了谢老夫人一把,道:“老夫人无需多礼,朕今日前来,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朕听闻平阳侯夫人中毒,便带了几名御医过来给夫人看看。” “请老夫人宽心,朕的这些御医都是妙手,无论夫人中的是什么奇毒,他们一看便知,定会全力为夫人医治。” 谢老夫人听不出这话背后的意思,谢辰骁却是心领神会。 谭越摆出这么大阵仗,就是想看看君晚宁究竟中的是什么毒,何至于既没法出来领赏又没法出来迎接帝后。 他这是来酌情治罪的,小则大逆不道,重则欺君之罪。 说到底,还是为了钱来的。 “谢陛下,那老身便先退下了。” 昭帝点点头,谢老夫人便在张嬷嬷的搀扶下,带着一众奴仆离开了。 有昭后在的地方,她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平阳侯,事不宜迟,带御医过去为你夫人瞧瞧。” 谭越面色和煦,丝毫看不出方才在宫里听到老内侍回禀时那暴怒的模样。 “是。” 谢辰骁也从容应对,他相信君晚宁有法子把这戏唱全。 于是一行人在谢辰骁的带领下,去了君晚宁所在的偏院。 一看到那小小的偏院,君晚清便乐了,讥笑道:“平阳侯,你就让你夫人住在这种地方?” 她表面仿佛是在谴责谢辰骁亏待了君晚宁,实则心中不知道有多开心,脑子里已经幻想出了许多君晚宁在这破院子过苦日子的画面。 传闻平阳侯夫妻不睦,看来并非虚言。 平阳侯在外面对君晚宁的维护,八成全部都是装的。 他实际上维护的是自己的面子,根本就和君晚宁没有半分关系。 曾经的君晚宁处处压她一头又如何? 如今她只能顶着别人的脸,在这种偏僻小院落里苟且偷生。 而她,已经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住着无比奢华的宫殿中,锦衣玉食,肆意快活。 君晚宁,你现在还能那什么跟本宫比? 谢辰骁浅笑道:“夫人喜好清闲,所以选了个僻静的院子。” “其实本候也想夫人早日搬去主院与本候同住,只是夫人不肯,不知皇后娘娘能否帮本候劝劝夫人?” 君晚清冷冷道:“这是你和沈梦瑶的事情,与本宫何干?本宫为何要帮你?” 谢辰骁笑着点点头,道:“皇后娘娘说得是。” 君晚清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谢辰骁这是在骂她多管闲事呢! 当真可恶! 谭越心思都在偏院内飘出来的浓郁药香上,并没有注意到二人言语上的弯弯绕绕。 若只是煎药,不该有如此浓郁的药香。 谭越想起沈梦瑶不仅治好了谢辰骁的眼疾,还救了一名身染瘟疫的人,便猜测道:“此处有药房?” 君晚清一愣,立即想起鬼夫人说君晚宁会查出她用了焕颜术的事,不禁有些心慌。 如今践行宴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君晚宁是否已经查出她是如何换脸的?若是她查出来了,可有研制出解药? 谢辰骁点点头,道:“是的,夫人平日里就在此处研究医治瘟疫之法。” 君晚清不屑道:“本宫以为,她将那位病人囚禁在你府中这么久,也没找到救她的办法,不如还是让御医带回太医院诊治,以免耽误了那人的救治时机。” 谢辰骁眯了眯眼,板着脸道:“本候不知皇后娘娘这‘囚禁’是何意。” “不过如今那女子在本候夫人的医治下已经痊愈,无需御医多此一举了。” 听他如此说,谭越惊讶道:“当真?” 虽是询问,他却是莫名已经相信了,心中忍不住激动。 这份激动和喜悦,瞬间就让他将谢辰骁拒绝天子赏赐的放肆之举抛到了九霄云外。 谢辰骁笑道:“自然是真的,陛下可要见见她?” 谭越兴奋道:“快宣!” 君晚清见他三言两语就让谭越忘了他拒绝天子赏赐的放肆之举,心中不悦,道:“陛下,臣妾以为不妥,那毕竟是个身染瘟疫的人,也不知平阳侯所说的是真是假,倘若那人并未痊愈,要是带过来将瘟疫传染给您了怎么办?” 谢辰骁道:“这不是有御医在吗?皇后娘娘若是不放心,便先让御医看看那人,再宣她进来。” 御医个个都面露期待之色,纷纷点头道是。 如今昭帝每日都会收到各地关于瘟疫扩散情况的折子,虽然大多数地方都已经得到了朝廷的救助,但都只能做到尽力阻止瘟疫的扩散速度,并无医治之法。 每天仍有无数人因身染瘟疫而死,包括京城亦是如此。 瘟疫一事让整个太医院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院判已经不知道让人参了多少本,再这么下去,他们迟早是要掉脑袋的。 此时听说有人治好了一个身染瘟疫的人,他们岂能不激动?个个都恨不得能立刻见到那病人,好好问个清楚。 谭越此时眼中也都是期盼,他本就不惧什么瘟疫,道:“就这么办!” 又转头安抚道:“皇后无需为朕担忧,有这么多御医在,朕不会有事的。” 君晚清勉强一笑,只好点了点头。 心中却是万分焦躁,若真的让君晚宁治好了那人,她便立了一件大功。 大昭子民都会感激她不说,就连越哥哥也会对她另眼相待。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辰骁吩咐成季带着一个御医去将杨青带过来,又命秀儿带着其他御医去了君晚宁的房间,自己则带着谭越等人在正殿等候。 君晚清悄悄附在身侧宫女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宫女便悄悄退出了众人的视线。 谭越道:“听内侍回禀,平阳侯说夫人在践行宴上中了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55章 这个贱人真是命大! 谢辰骁意有所指地看了君晚清一眼,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君晚清却因为心虚,觉得那一眼无比漫长,长到她差点就要忍不住要呵斥谢辰骁了。 “那日夫人在回来的路上便晕倒了,经府医诊治,夫人中的是来自蔺国的奇毒——祭生。” 谭越敏锐地察觉到了重点,“蔺国?” 谢辰骁点点头,“臣府上的大夫是名医福决,连他都对此毒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夫人苏醒后自己解的毒。” 君晚清皱眉道:“既已毒解,为何不出来接见?” 她才不管是什么国家的毒,只恨这毒没能直接把君晚宁给毒死。 谢辰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冷着脸道:“本候早已将此事向内侍说明,夫人身上的毒虽已解,但身体有所亏损,需要好好修养,暂时无法下床。” 他对这个女人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 若不是皇后的身份暂时保着她,早在她在践行宴上针对君晚宁的时候,他就一鞭子勒断了她的脖子。 谭越已将谢辰骁夫妇当成了可用之人,如何会在这时候因为小小的跪迎之事伤了和气? 他拉着君晚清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对谢辰骁道: “平阳侯,此事朕已知晓,并无怪罪之意。” 君晚清不可置信地看向谭越,谢辰骁待她如此无礼,越哥哥竟然半分维护她的意思都没有? 她忍不住眼眶有些湿润,但很快又忍了下去。 越哥哥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子,她是越哥哥的皇后,不能如此失态。 都怪那该死的君晚宁!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候夫人,便是病到只剩一口气,爬也要爬过来给她行礼! 还有这个谢辰骁,她总有一天会让此人为今日的放肆之举付出代价! 成季不敢耽误帝后的时间,见到杨青之后没有多说,直接让御医给她诊脉。 御医确认过后,便直接带着她出了院子,在路上跟她交代要面见帝后的事情,她当即就被吓得六神无主。 不论成季和那面带喜色的御医如何安抚,她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飘在云上,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一个樊州来的乡下丫头,怎么就要去见皇帝和皇后了呢? 谭越远远看到一脸喜色的御医,便知道事情八成是妥了,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来了。” 杨青抬头看到屋中首座上的龙袍和凤袍,两条腿立即打起了哆嗦,一进屋就直接跪下了,按照成季教的行了个大礼。 “草民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平身。” 杨青抖着身子站了起来,满脸惶恐:“谢皇上。” 君晚清满脸的不屑,嫌恶地抬手掩了掩鼻子,仿佛杨青身上有什么味道熏到她了。 这种女人,也配面见她和越哥哥?真是可笑! 谭越知她紧张,也不为难她多说话,看向那名御医,问:“情况如何?” 御医一脸激动道:“经臣查验,杨姑娘的确染过瘟疫,但如今已经痊愈了。” 君晚清面露质疑道:“此女看上去如此虚弱,脸上还有脓疮,你确定她已经痊愈?” 御医:“臣确定!杨姑娘久病初愈,有些虚弱也属正常,只需温补些时日便能养回来。” “至于她脸上的伤口,其实并非脓疮,而是一些结痂的痕迹。” “待痂壳脱落,辅以一些祛疤的药膏,不出半月就能恢复如初。” 谭越兴奋道:“好!” 此时为君晚宁诊脉的两名御医也出来了。 “如何?”谭越直接起身,上前关切道。 他这份关切是真的,不过是为了瘟疫一事。 这样一个能解大昭眼前困境的至宝,自然是要立刻好起来。 而他的关切落到君晚清的眼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眼中的嫉恨根本就藏不住,死死地盯着御医,期盼他们开口便是君晚宁的死讯。 谢辰骁将她眼中的怨毒看得一清二楚,眸中染上杀意。 御医道:“回皇上,平阳侯夫人中的乃是蔺国奇毒——祭生。” “此毒凶险万分,夫人身上的毒虽已解,但她的身体还十分虚弱,需要好生调养些时日。” 这话和谢辰骁说的如出一辙。 君晚清这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在心里暗暗咒骂,此毒既然那么凶险,为何没将君晚宁给毒死? 这个贱人真是命大! 三年前将她千刀万剐都没让她死成,如今中了鬼夫人的毒也能让她捡回一条命。 就是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走运了! 一旁的杨青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担忧。 夫人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身体虚弱了?还有中毒,这是怎么回事? 是谁那么恶毒,要害夫人? 谭越面露忧色,吩咐御医道:“你现在速速回宫,去挑些夫人用得上的补药送过来,越多越好。” 谢辰骁倒也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垂眸淡淡点了个头,道:“谢陛下。” “平阳侯无需跟朕客气,大昭能有夫人这样为治疗瘟疫呕心沥血的医者,是朕的幸事,也是大昭的幸事,朕自会将她的事放在心上。” 这话真情实意,却让谢辰骁听得极为不舒服。 那气红了眼的君晚清更是如此。 见谢辰骁还未露出满意之色,谭越便知道自己这点恩惠还没有打动他。 不过他也能理解,平阳侯府富可敌国,有什么补药是他谢辰骁买不到的? 谢辰骁如此姿态,是想让他彻查此事。 正好这个蔺国奇毒也让他十分在意,即便谢辰骁不提,他也准备好好查上一查。 谭越屏退众人,屋内只剩他、谢辰骁和君晚清三人。 谢辰骁看着君晚清,似是提醒谭越此人也该出去。 君晚清自然看出了他的意思,她知道两人接下来要谈的是君晚宁中毒一事。 她已将谢辰骁拒绝天子赏赐的那番说辞告诉了师父,师父也知道越哥哥或许会调查此事,自会早做准备,因此她并不担心事情败露。 她今日随越哥哥前来,为的是寻君晚宁错处,现在寻不到,也不想留下来自讨没趣。 她正好也想找机会去看看君晚宁的药房,便起身自请告退,说是想去园子里转转。 谭越应允了,提醒她带上宫女,便让她离开了。 第56章 谁让她那么讨人厌呢 待御医离开,君晚宁立刻起身,快速地给自己落了几根银针。 看得床边守候的秀儿一脸震惊。 “夫人您!” 君晚宁眨眨眼,伸出食指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秀儿立即闭了嘴,检查了两眼门窗,确认真的关好了之后,压低嗓子问道: “夫人,您方才是装的?” 不对,若是装的,御医怎会看不出来? 君晚宁笑道:“不是装的,只是用了点法子,乱了自己的脉象,及时处理就没事了。” 秀儿惊讶道:“夫人,您也太厉害了!连御医都骗过去了!” 君晚宁问:“他们还没走吗?” 秀儿摇摇头:“还没呢。” 说起外面那些人,秀儿就一脸不高兴,“夫人,您是不知道,那个皇后娘娘有多讨人厌,一直说您坏话!” 然后她叽叽喳喳将君晚清那些言论在君晚宁面前复述了一遍。 君晚宁也从她这些话中弄明白了外面发生的事情,情况和她想象的没有大的出入。 君晚清的表现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意外的是谭越。 御医的诊断结果可以证明谢辰骁没有欺君,谭越找不到理由怪罪。 但谢辰骁态度如此傲慢,当着谭越的面没有给君晚清留一点面子,要知道,不给君晚清面子,就是不给他面子。 更何况,那是他的心爱之人。 谭越竟能为了她的治疗瘟疫之法百般忍耐,还不惜委屈君晚清。 她轻笑着打趣道:“秀儿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连皇后都敢议论。” 秀儿撅了噘嘴,丝毫不惧怕她扣的这顶帽子,道:“谁让她那么讨人厌呢。” 君晚宁点点头:“确实如此。” 她估计谭越此时是在跟谢辰骁讨论那下毒之人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的。 “好了,你先出去,我睡会儿。” 秀儿点点头,“那夫人您先睡,奴婢就守在外面,您有事就叫奴婢。” 兴许这段时间是真的累着了,君晚宁这一觉睡得很沉。 …… 入夜,月明星稀。 小六子跑跑跳跳来到君晚宁的偏院,看到出来倒水的秀儿,立马凑了过去。 “秀儿姐姐!” 秀儿停住脚步,“小六子?你怎么来了?” 小六子便是那抢了君晚宁的金锁坠子,一路引着她去了马市,找回猎风的小乞丐。 在平阳侯府待了几个月,个子就飞长起来,原本瘦弱的脸也圆润了不少。 “我听说夫人病了,想过来看看,夫人现在好些了吗?” 见他能如此关心君晚宁,秀儿也很开心,算这小子有良心,还记得夫人对他的好。 但她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能说实话,只是道:“夫人身体还很虚,不过多喝点补药,好好休息就没事。” 小六子面露忧色,“秀儿姐姐,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一定要叫我。” 秀儿笑道:“行了,你一个小屁孩,能干什么?做好自己的事情,别给夫人添麻烦就行了。” 小六子有些不服气,道:“我准备去求成大哥教我武功,等我学好本事,就能保护夫人了!” 秀儿目光欣慰:“好小子,秀儿姐姐等着看你的本事。” 小六子嘿嘿一笑,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又问:“秀儿姐姐,你跟我讲讲白天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呗,我看杨青姐姐也被叫过去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皇上和皇后,好奇得不得了。 但白天的时候,君晚宁的院子被禁军围着,他不敢靠近偷看。 好不容易等到了夜里,手里的活儿都干完了,他就过来找秀儿姐姐打听了。 秀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立马有些不高兴,“你到底是来关心夫人的,还是来瞎打听的?” 小六子直呼冤枉,“我当然是来关心夫人的!” “但我也实在是好奇嘛,秀儿姐姐人美心善,就跟我说说呗。” 小六子嘴皮子利索,眨眼的功夫就把秀儿夸上了天,哄得她咯咯笑个不停。 “不行,夫人身边离不了人,万一她醒了找不着我人,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说着她便要转身进屋了。 小六子又急忙拉住她,“咱们就在院子里说嘛,我这耳力你还不知道吗?夫人醒了我准能听见。” 他耳力了得倒是真的,秀儿想了想,叹了口气道:“那好。” 两人便坐在院子里,秀儿开始讲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她自然不敢在外人面前胡乱议论皇上和皇后,于是就重点描述了那些御医得知君晚宁治好了杨青时那激动的样子。 小六子听得两眼放光,他不懂御医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些皇宫里的大夫都救不回来的人,被夫人给救回来了。 夫人真是太厉害了。 两人这一聊就是半个时辰,小六子突然听到了屋内传出什么动静,道:“夫人好像醒了。” 秀儿赶紧起身,小六子又拉住她,“不对,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小六子指向药房的方向。 秀儿的表情有些古怪,夫人如今喜欢清净,早就将院子里其他丫头都打发了。 如今夫人身边就她一个丫鬟,怎么会有其他人的动静? 糟了,该不会是遭贼了? 她脸色大惊,和小六子对视一眼,两人赶紧去了柴房,一人抓了根棍子。 他们悄声往药房走去,果然越靠近,里面的动静听得越清楚。 秀儿恨得牙痒痒,“定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下人,知道夫人医术高明,调制出来的药都是顶好的,想偷出去卖呢!” 说着便要提着棍子往里冲,小六子显然比她谨慎许多,他伸手拦住秀儿,小声道:“秀儿姐姐别急,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不对你就立刻跑。” 秀儿心里一阵感动,但小六子只是个孩子,她怎么能让个孩子冲在她前面? 但她没来得及拦住他,他就先上了。 小六子一脚踹开药房的门,大吼:“是谁在那里?” 门被踹开的瞬间,他看到了一个拿着烛台的人影,但那人很快就吹灭了蜡烛。 屋内黑漆漆一片,凭借外面那点微弱的月光,他勉强看到了一个人影,但那影子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第57章 沈梦瑶,你不要死 小六子心里有点慌了,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小爷给你一个认错的机会,识相的赶紧放下你偷的东西滚出来!” 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秀儿怕那人跑了,抓着棍子,死死盯着那道门。 一旦有人出来,她就要一棍子将人打晕。 小六子直觉里面的人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便直接扔了棍子,掏出用来防身的匕首。 “小爷只数三个数,再不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 “二!” 不知何时,一个紫色的身影鬼魅一般地飘到了他的身后,一把明晃晃的刀就悬在他的头顶。 小六子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危机,喊出‘三’的瞬间,举着匕首突然转身。 那人显然没料到他如此警觉,惊讶的同时,也一刀朝小六子挥了过去。 即便小六子反应迅速,避开了那致命一击,那把刀还是生生在他胸膛上划过。 小六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条小臂长的刀伤,那伤口不停地往外流血,没过多久就染红了他的衣裳。 一种死亡的恐惧向他袭来。 但他还是立刻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戴着面纱的紫衣女子,大喊:“秀儿姐姐!快去叫人!” 紫衣女子捂住自己被小六子划伤的手臂,低骂了一句:“你找死!” 听外面的秀儿已经慌里慌张地大喊:“抓贼啦!” 她想将秀儿抓回来一起杀了,却被小六子死死拽住。 “抓贼啦!” “夫人的院子遭贼了!” 秀儿拼命地朝成季住的地方跑去,边跑边喊。 另一边,一袭青衫的杨青正提着一个食盒朝着君晚宁的院子快走。 府卫匆匆集结的身影让她放缓了脚步。 她不知发生了何事,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多想,继续朝着君晚宁的院子走去。 御医说夫人身子虚弱,她炖了好几个时辰的鸡汤,夫人要趁热喝才好。 很快,她就迎面遇上一个行色匆匆的紫衣女子。 二人对视,皆是一愣。 此时秀儿呼救的声音由远及近,杨青终于知道那些府卫为何会集结了。 夫人的院子里竟然遭贼了! 杨青看到那紫衣女子还滴着血的手臂,顿时感觉不妙,此人定是那贼! “贼……有贼……” 紫衣女子的面纱在和小六子的缠斗中被扯落,面容被暴露在了杨青的眼前。 “其实我不喜欢用这么直接的方式杀人,但那些毒我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用在你身上就有些暴殄天物了。” “所以……” 紫衣女子瞬间脸色一变,眸中染上杀意,直接提刀朝杨青挥了过去。 “你还是死在我的刀下!” 杨青紧张得手脚发软,手上一松,食盒掉落在地上,热腾腾的鸡汤就这么撒了出来。 她转身想跑,却哪里跑得过一个习武之人? 一柄短刀直直从她的胸膛穿过,她顿时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紫衣女子发出冷笑,欲转身离去,却挪不开步子。 低头一看,地上那半死不活的人竟然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 杨青一开口,又是呕出一口血。 她想大声呼救,最终却只能艰难地发出声音:“贼……” 紫衣女子大惊,一个用力就挣开了那双手,狠狠将杨青踹飞数十米远。 又一声惊呼响彻平阳侯府。 “走水啦!” “走水啦!” “夫人的院子走水啦!” 秀儿愣愣地看着院子漫天的火光,她才离开一会儿,院子怎么就起火了呢? 她瞬间惊醒,慌乱地抓着成季的手臂,“夫人还在里面!” “夫人睡着了,肯定不知道走水了!” “快去救夫人!” 成季大惊,大喊:“拿水来!” 距离最近的府卫赶紧递上一盆水。 这水却被另一人接了过去,直接从头顶浇了下去,扔了盆便直接冲进了进去。 看到那道玄色身影,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成季大喊:“侯爷不可!” 却是已经来不及了,谢辰骁已经冲进了熊熊大火之中。 “不好啦!侯爷冲进去救夫人了!” “快!” “快救人!” “还有没有人?” “快去把所有人都喊出来救火!” 成季咬咬牙,又从救火的府卫手中夺来一盆水,也浇了个满头,要往火里冲。 秀儿喊住他:“还有小六子!小六子也在里面!” 成季匆匆点了个头,便冲了进去。 所有的府卫、奴仆都朝着偏院聚集,平阳侯府瞬间陷入兵荒马乱。 谢老夫人在张嬷嬷的搀扶下出了房门,远远看到那冲天的火光,只喊了声‘快救瑶儿’,便一口气没喘上来,昏了过去。 张嬷嬷大惊失色:“老夫人!” 君晚宁是被浓烟呛醒的,她睁眼的瞬间,就被烟熏得眯起了眼睛。 她这一觉睡得太沉了,醒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床边。 她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床幔上掉落一片带火的碎布,从她耳边擦过,她娇嫩的皮肤瞬间被烫得通红。 谢辰骁进门的瞬间,那被烧得挂在门框摇摇欲坠的门板朝他砸了过来,他抬手一挡,躲过一劫。 这一幕落到追上来的成季眼里,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侯爷!” 这时,一道呼救声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他们同时朝着那声音看去,药房的门口,一个浑身爬满火焰的孩子在用力地往外爬。 “是小六子!” 谢辰骁:“你去救他,这边交给我。” 他说完就进了屋子,根本就不给成季商量的机会。 “侯爷!” 小六子就在眼前,只需将人带出去就行了,而夫人的卧房在院子的最深处。 谁更好救,一目了然。 而小六子这边也的确不能再耽误了,容不得成季犹豫,他咬咬牙,朝小六子那边跑去。 谢辰骁大布朝里走着,那张原本白皙得有几分病态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 “沈梦瑶!” 他一张口,就有一大股浓烟灌入他的口鼻,他立即抬手用沾湿的袖子掩住口鼻,闷声咳嗽起来。 待他缓了口气,一截烧断的房梁从头顶掉落,他反应迅速地身子后仰,躲开那粗大的木条。 第58章 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谢辰骁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在失去的恐惧感中前行。 屋内不断有烧毁的东西坍塌,他这一路都惊险万分。 上一次如此恐惧失去,是听闻母妃的死讯。 那种痛苦,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沈梦瑶,你不要死。 等等我,我很快就来了。 君晚宁倒在了离房间门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她被一个沉重的紫檀木柜子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浓烟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但一张嘴就会有更多烟钻入她的口鼻,窒息感将她包围。 她被烟熏红了眼,视线被泪水模糊,耳边不断有器具烧毁倒塌的声音。 这扇门就在她的面前,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对眼下的她而言却是那么的遥远。 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可我的杀父杀母之仇,夺脸之恨该怎么办? 那犯下罪恶的人还未得到惩罚,我怎能死在这里? 我才刚刚跟太子哥哥相认,还没来得及治好他脸上的伤疤,还有好多好多委屈还没来得及跟他倾诉。 我还没抽出时间去找狄菁,问问她在边境的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听她讲讲她打的那些胜仗。 我治瘟疫的法子也没来得及告诉太医院。 我还欠着一个人的恩情。 谢辰骁,我还没有帮他解毒…… “沈梦瑶!” 昏迷之际,君晚宁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传来。 沈梦瑶,自她重生以来,这个名字就一直伴随着她。 所有人都这么叫她,她都有些习惯了。 对了,沈家人待她不错,她理该代替沈梦瑶孝顺二老。 这一切还来得及吗? “沈梦瑶!你听得见吗?” 谢辰骁? 他是来救我的? 君晚宁想大声回应他的呼喊,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主卧那紧闭的房门让谢辰骁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她还在里面。 他身上沾湿的衣服早就被火烤干,身体因吸入了大量浓烟而有些摇晃。 然而他不能倒下,沈梦瑶还在里面等着他。 谢辰骁迈着踉跄的步子上前,推开了那扇门,看到的就是那个被柜子压在地上的纤瘦身影。 “沈梦瑶!” 他赶紧上前,用力去推开那柜子,柜子上的铁扣瞬间就将他的手掌烫出一块红印,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 他慌忙将君晚宁抱了起来,转身朝外面跑去。 “沈梦瑶,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成季安顿好小六子,赶紧又浇了盆水,带着好几个人往火里冲。 他们很快就看到抱着君晚宁出来的谢辰骁,赶紧上前接应。 “侯爷!” 此时两个人身上都有了大大小小的烫伤,尤其是谢辰骁,衣服已经被烧出好几个窟窿,露出了里面烫破皮的皮肤。 成季眼眶一红,大喊:“老福!侯爷受伤了!” 看着谢辰骁和君晚宁被救了出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谢辰骁坚持着把君晚宁送到外面,终于没了力气跪倒在地,秀儿赶紧上前接住君晚宁。 谢辰骁被成季扶着,剧烈咳嗽起来,一把推开上前的老福,道:“先给她看。” …… 天边微微泛起亮光,谢辰骁从噩梦中惊醒,梦中的君晚宁被大火烧得满身是伤,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不管他怎么喊她的名字,她都没有一点反应。 “沈梦瑶!” 偏院的火势被控制住之后,成季就一直守在谢辰骁的床边,看到他醒了,面露喜色:“侯爷!您醒了!” 谢辰骁起身就紧紧抓住他两臂,慌忙问道:“沈梦瑶呢?” 成季急声安抚:“侯爷别担心,夫人没事。” 谢辰骁松了口气,又迅速掀了被子下床。 君晚宁被柜子压倒在火里的画面太过惊心,不亲眼看到君晚宁安然无恙,他的心放不下来。 “她人在哪?带本候过去。” “夫人就在隔壁房间。” 谢辰骁快步离开了,成季担心他的伤势,却拦不住他,只能跟在后面喊:“侯爷您慢点!” 谢辰骁还在门外,便听到谢老夫人和君晚宁说话的声音,脚步这才慢了下来。 “孙儿不孝,让祖母忧心了。” 君晚宁眼神自责地看着谢老夫人,伸手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谢老夫人摇摇头:“老天保佑,你和辰骁都没事,你们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老婆子我也不活了!” “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 君晚宁抬头,便看到门外那脸色有些苍白的谢辰骁。 二人相视一笑,什么都没说,又好像已经说了很多。 “你个兔崽子!可算是醒了!” 谢老夫人见到他就来气,她昨夜被那场火吓得昏了过去,醒来又听到谢辰骁闯进火里救人,差点没把她气得再晕过去一回。 “让祖母担心了。” 谢辰骁低着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谢老夫人还想再骂他两句,被张嬷嬷拽了拽袖子。 张嬷嬷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即心领神会,道:“行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放的火,害得我昨夜都没睡好。” 她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我再回去睡一觉。” 走的时候又瞄到君晚宁床边还站了个丫头,又道:“秀儿,你来我院子一趟。” “我那里有根上好的千年老参,你拿去给你家夫人炖参汤。” 秀儿听了很是高兴,道了声谢便赶紧跟了出去。 张嬷嬷朝成季使了个眼色,奈何这没开窍的小子看不懂,最后还是被张嬷嬷拽出去的。 房间剩下的两人都看得出,老夫人是在给他们留说话的空间。 谢辰骁有几分局促,君晚宁倒是没什么感觉,浅笑道:“昨天谢谢你了。” “没什么,应该的。” 君晚宁有些惊讶,“应该的?” 他身为平阳侯府的侯爷,谢家如今唯一的子嗣,还有谢老夫人等着他尽孝,他不该以身犯险。 谢辰骁脱口而出:“本候救自己的夫人,如何不应该?” 二人皆是一愣。 君晚宁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便转移话题道:“查出这火是谁放的了吗?” 谢辰骁摇摇头,“只有小六子见过那人,但小六子人现在还昏迷着,等他醒了问问他就知道了。” 第59章 你该称她为平阳侯夫人 君晚宁已经从秀儿那里得知了昨夜药房里发生的事情,秀儿却没告诉她小六子伤得有多重。 现在看来应是伤得不轻。 “我去看看小六子。” 她准备起身,却被谢辰骁按住了肩。 “你先好好休息,那边有老福。” “可是……” 这时成季跑了进来,目光复杂地看了君晚宁一眼,上前附在谢辰骁耳边说了句什么。 谢辰骁听了脸色一变,“知道了,你先出去。” 君晚宁预感不妙,“怎么了?” 谢辰骁犹豫了一会儿,道:“杨青死了。” 君晚宁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秀儿跟她说昨天夜里的事情时,并没有提到杨青。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沾着一点药渍的帕子,喃喃道:“怎么会?” 雾白的绸子上,荷塘之中,几只小巧可爱的莲蓬。 “妾闲来无事绣了个帕子,想送给夫人,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杨姑娘怕上面过了自己的病气,绣好了便没敢再碰,托奴婢用滚水烫了三回,还在大太阳下暴晒了两日呢。” “夫人不嫌弃就好。” “夫人是妾的救命恩人,妾早就想好,若是能有幸活下来,余生便要用来报答夫人的恩情。” 杨青送她帕子时候的样子还在眼前,怎么她一觉醒来,人就没了呢? 三年前,她也是如此,一觉醒来,天翻地覆。 谢辰骁看她神色恍惚,面露不忍,道:“你先歇息,我过去看看。” 听到这种事,君晚宁怎么歇得住?她当即就下了床。 “我和你一起去。” 谢辰骁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这会儿是怎么也拦不住她的,有些无奈,但也只好让她跟着了。 那毕竟是她悉心照顾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 平阳侯府的这场火惊动了大理寺,君晚宁和谢辰骁赶到杨青的尸体那边时,她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围住了。 身着官服的萧清河正和自己的部下一起聊着案子,看到谢辰骁夫妇二人,便挥退了面前说话的人。 “平阳侯。” 看到萧清河,谢辰骁有了一瞬间的意外,没想到他离京一趟,回来就升迁了。 萧清河同谢辰骁打完招呼,眼神飘向了君晚宁。 看到对方苍白的脸色,便问:“沈大小姐,身体可还安好?” 君晚宁:“无事。” 谢辰骁面露不悦,冷冷地提醒道:“萧世子,你该称她为平阳侯夫人。” 萧清河脸色有些尴尬,拱手赔礼:“抱歉,是清河失礼了。” 君晚宁并不纠结这个问题,摇摇头问:“查出些什么了吗?” 萧清河眼神严肃起来,开始说起仵作验尸的结果,以及他们查到的东西。 君晚宁静静听着,眼睛却没有看向萧清河,而是始终盯着不远处那被白布盖着的人。 她了解了一些情况后,便就默默去了杨青的尸体那边。 谢辰骁没有跟过来,而是继续向萧清河问话。 君晚宁掀开铺在那尸体上的白布,那张苍白中泛着死气的面孔让她感到心惊。 杨青是真的死了。 大理寺的人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平日里照顾杨青的倩儿和小蝶只能远远看着她的尸体。 这会儿看没人拦着君晚宁,她们便赶紧跑过去了。 只看了一眼,两人便都捂着脸哭了出来。 “昨日杨姑娘听闻夫人身子虚弱,需要滋补。” “她回来便去寻福老爷,向他打听什么食补适合夫人。” “她按福老爷说的法子炖了碗鸡汤,炖好便想趁热给夫人您送过去。” “哪知道,会半路遇上那个盗贼……” 君晚宁很快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食盒,食盒盖子大开,旁边的地上躺着一只里面还剩一口汤的瓷碗。 倩儿和小蝶在一边说着杨青出事之前的事情。 君晚宁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瘦弱姑娘的身影。 太阳西斜,那姑娘蹲在火炉边,拿着一把小扇子控制炉中的火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炉火上的陶罐中渐渐飘散出浓郁的香气,这香气将外两个姑娘吸引了过来。 三个姑娘便坐在炉边闲聊了起来。 渐渐地天黑了,她的鸡汤终于炖好了。 她盛起满满一碗,装进食盒。 因为鸡汤要趁热喝,于是她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盖上食盒便出了院子。 和她闲聊的姑娘在院门冲她挥手,叮嘱她早些回来。 她笑着答应了,却是再也没有回来。 君晚宁忍不住红了眼眶,起身时有些站不稳,倩儿和小蝶赶紧扶住她。 “夫人您昨夜遭了罪,不可忧思过度,杨姑娘一定也不希望您为她伤了自己的身子。” 君晚宁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点点头道:“你们去把她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一会儿让秀儿过去取。” 谢辰骁和萧清河聊着,两人的余光却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君晚宁这边。 “萧世子,此事务必查清,不容有失。” 萧清河点了点头,看着谢辰骁走向君晚宁,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怅然若失。 很快,平阳侯府走水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玉氏得知此事后,便在玉萧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匆匆赶往平阳侯府。 不出片刻便到了,却在门外撞见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玉萧儿惊讶道:“狄小将军?” 狄菁刚从马上下来,也看到了她们,上前行礼道:“沈伯母,萧儿妹妹。” 玉氏收敛了些许愁容,勉强笑着点了点头,“狄小将军怎会在此?可是在执行什么公务?” 狄菁点点头,“陛下听闻平阳侯府昨夜走水,命晚辈来看看是何情况,顺便来探望一下瑶儿妹妹。” “沈伯母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玉氏点点头,“那咱们就一起进去。” 三人一同进府,谢辰骁和君晚宁那边很快就收到了管家来报。 君晚宁听到狄菁的名字,心中就涌出了几分委屈。 鬼门关走过一遭,醒来便得到杨青的死讯,她现在太害怕失去了。 “快请。” 谢辰骁见她露出委屈的神色,不免心疼,同时又有些遗憾。 君晚宁一直表现得十分冷静,他还以为她当真如此坚强,原来也是个母亲会露出柔软神色的小姑娘啊。 她何时也愿向他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 第60章 本候的夫人何须陛下关心 玉氏经过院子的时候,远远看到了那已经被烧成废墟的偏院。 一想到她的女儿是在这里死里逃生的,她这心就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她立即加快了脚步,直到看见君晚宁完好无损地站在她的面前,这才松了口气。“瑶儿,快来给母亲看看。” 玉氏见到君晚宁便立即迎了上去。 一旁的玉萧儿则乖巧地点头向君晚宁和谢辰骁见礼。 君晚宁看了狄菁一眼,主动去拉玉氏的手,笑道:“母亲无需担忧,女儿什么事情都没有。” 谢辰骁在一旁行礼道:“岳母大人。” 玉氏抹了抹泪,笑着看向谢辰骁,道: “听说院子走水时,瑶儿已经睡下了。” “若不是侯爷及时赶进火场救出瑶儿,瑶儿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说着竟不顾长辈的身份,要向谢辰骁郑重行礼。 “妾身感激侯爷,不顾自己的安危,救出了瑶儿。” “侯爷的大恩大德,沈家会永远记在心里,若是侯爷今后有用得上的地方,沈家定会鼎力相助。” 谢辰骁如何敢受此大礼,赶紧扶住玉氏。 “岳母大人如此太见外了,瑶儿是我的妻,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狄菁对谢辰骁目中无人的形象印象深刻,何曾见过他如此谦逊有礼的样子?目光飘向君晚宁时,发现她耳朵连带着脖子都泛起诡异的粉红色。 这是,害羞了? 见鬼,君晚宁居然也会害羞。 狄菁也安抚了玉氏几句,便冲谢辰骁道:“侯爷请借一步说话。” 谢辰骁点点头,二人向玉氏告退后便一同出去了。 一行人目送二人离开,玉氏心疼地伸手去摸君晚宁的脸。 “瑶儿此番遭罪了。” 温热的手掌贴到君晚宁的脸上,她心中也一片温暖。 她仿佛从玉氏的眼睛中看到了母后的目光。 她第一次对玉氏萌发了想要亲近的念头。 她小心翼翼地歪头靠向玉氏的肩,身体起初有些僵硬,当那只温暖的手又抚向她的头时,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要想母亲安心,你就要好好的。” 君晚宁点点头,忍住了想哭的感觉。 玉氏叹了口气,道:“此事若是让你父亲和大哥知晓,不知道他们该有多担心。” 君晚宁道:“那就不要告诉父亲和大哥,他们在西陲应敌,不可为了家事分心。” 玉氏点了点头,又开始询问起昨日发生的事情。 玉萧儿看着眼前母女依偎的画面,心中有些落寞。 姑母一直待她很好,甚至比她亲生父母待她都好。 她以表小姐的身份住在沈府,吃穿用度享受的却是嫡出小姐的规制。 她觉得这是因为表姐出嫁了,玉氏身边少了女儿的陪伴,所以将她当成女儿来养,以作慰藉。 她心中十分感恩,也尽心孝顺姑母。 但看到玉氏心疼表姐的样子,她才知道,玉氏真正疼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她在沈家,终究是个外人。 狄菁和谢辰骁走后,正厅就只剩下玉氏母女和玉萧儿,还有几个奴仆。 如此,玉萧儿觉得自己更像个外人了。 谢辰骁领着狄菁在院子里走着,狄菁先道:“侯爷,末将此次是受皇命前来。” 谢辰骁挑眉道:“何事?” “陛下十分关心夫人的安危,此次特命末将协助调查此事,必要的时候,可以调动禁军。” 狄菁心中疑惑,谭越为了追捕一个纵火犯,不惜触动禁军,此举实在有些反常。 谢辰骁却是知道,谭越如此警惕,一是因为瘟疫肆虐。 他要保护君晚宁这唯一一个能治疗瘟疫的人。 二是这场火明显是冲着君晚宁来的,他将此事和那给君晚宁下毒的蔺国人联系到了一起。 在这点上,他们倒是不谋而合,只是狄菁那话让他听着十分不舒服。 当下便不悦道:“本候的夫人何须陛下关心?” “还请狄小将军请代本候回禀陛下,平阳侯府一切安好。” 狄菁:…… 好,这才是平阳侯。 她轻咳了两声,问:“侯爷对纵火之人可有什么猜测?” 谢辰骁摇头道:“不知,不过本候府上有两个亲眼见过那人的奴仆。” “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受了重伤,还在昏迷之中。” “等他醒了,问问他就知道了。” 狄菁点点头,又问:“侯爷放心,案子一旦有了头绪,禁军一定会尽全力协助大理寺,将此人抓捕归案。” 谢辰骁点点头,“有狄小将军这句话,本候自是放心。” 他突然想起君晚宁费心救出的那个疯子。 那日从演武场回来之后,他本想好好问问君晚宁,这疯子究竟是何人。 但君晚宁中毒一事让他方寸大乱,后来又去调查那名下毒的蔺国人了,所以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今日见到狄菁,正好问问此事。 “对了,狄小将军,你上次来本候府上带走了那名疯子,可有问出什么来?” 狄菁今天到访,除了告诉谢辰骁禁军可以协助调查以外,便是来告诉君晚宁关于此事的结果。 那日她将君晚承带离平阳侯府,送进了禁军营关押。 虽然她告诉所有人,君晚承身上的‘瘟疫’已经在君晚宁的手中得到了控制。 只要他们在见君晚承的时候做好防护,便不会被传染。 但看守的人对君晚承身上的‘瘟疫’仍然十分畏惧。 因而当她不在营里的时候,看守的人都十分松懈,不愿靠近那间囚室。 不过两日,那名潜伏在禁军中的蔺国人便沉不住气,去找君晚承灭口了。 此事自然是被狄菁制止了,还用死刑犯的尸体代替了君晚承的‘尸体’,帮他顺利完成了金蝉脱壳。 当天后半夜便将君晚承送到狄家在城郊的庄子上了,暂时伪装成了一名普通的农户。 而那蔺国人嘴硬,没有将鬼夫人供出来。 坚持说他是因为跟长公主府有仇怨,所以才利用一个疯子去对赫德郡主下手,以此报复长公主。 索性她对此人也没有抱多大期望,目的也只是揪出鬼夫人在禁军中的人。 她将此人交给谭越,此事便算了了。 第61章 谈何爱惜? 狄菁没想到谢辰骁会好奇此事,虽是疑惑,但还是将她在谭越面前的那番说辞,又在谢辰骁面前复述了一遍。 谢辰骁听过君晚宁对那疯子说的话,自然不会相信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疯子。 然而他还是压下心中种种疑惑,道:“如此甚好。” 谢老夫人赶到正厅,见了玉氏便是好通自责,说谢家没有照顾好他们沈家的闺女。 两人很快就围绕着君晚宁和谢辰骁聊了起来。 谢老夫人表面将自家孙子好一顿痛骂,暗里却是在说谢辰骁心中如何如何疼惜君晚宁。 骂着骂着便扯到何时抱曾孙上了。 君晚宁在一边越听越尴尬,便提议带玉萧儿逛逛平阳侯府,赶紧逃了。 玉萧儿见她出来后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笑道:“表姐这是害羞了?” 君晚宁无奈一笑。 玉萧儿方才进府的时候就看出了平阳侯府的富贵,却不敢在带路的管家面前四处探头,露出一副见不得台面的样子,丢了玉氏的脸面。 此时跟着君晚宁光明正大地看,很快就被府中的景致吸引得眼睛转不过弯。 忍不住惊叹:“表姐,不住的宅子好气派。” 君晚宁自幼在皇宫长大,对这些自然是没多大感觉,但也不会因此笑话玉萧儿的反应。 她淡笑道:“你若喜欢,可以常来府上玩。” 玉萧儿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欣喜。 “真的吗?” 君晚宁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她如今用着沈梦瑶的身体,自然是要将沈梦瑶的表妹当成自己的表妹,拿出点当表姐的样子。 玉萧儿有些懊恼道:“表姐会不会嫌弃萧儿没见识?” 君晚宁摇摇头:“没有啊。” 玉萧儿见她眼神真挚,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表姐,萧儿好羡慕你。” 君晚宁有些惊讶:“为何?” “你自幼锦衣玉食,姑父、姑母还有表哥,他们都那么疼爱你。” “不像我,我是家中庶出的女儿,父亲母亲虽未曾苛待过我,但我终究是和嫡出的小姐不一样,也没有表哥那样疼爱妹妹的哥哥。” 想起那个父母离世后,准备将她卖去青楼的哥哥,玉萧儿眼神中露出几分酸楚。 君晚宁前世出身皇宫,今生在沈家,在出身这方面是个十足幸运的人。 她不曾了解过普通人家的嫡庶之别,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玉萧儿。 “出嫁后,表姐夫也如此爱惜你。” 君晚宁一愣,她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关于父母兄弟的问题,现在怎么又扯到谢辰骁了? “其实我和谢辰骁不是你想的那样。” 即将在拐角处和二人照面的谢辰骁和狄菁两个人同时脚步一顿。 玉萧儿面露疑惑,“表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晚宁道:“我与谢辰骁是婚约促成的姻缘,相处这么久,我们都不算真正的了解彼此,谈何爱惜?” “若是可以,我也想和许多人一样,嫁给自己心爱之人。” 狄菁有些后悔没发出点动静,提醒君晚宁有人来了。 但此时再想做些什么,显然都已经晚了。 她小心地看向谢辰骁,果然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怒色。 君晚宁那边对此毫不知情,接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遗憾,所以你不必事事羡慕我。” “还有,萧儿,幸福不止能从旁人的爱惜中获取,还能从爱惜他人中获取。” “也不单单是人,还可以是一物,一事,一切自己喜欢的东西。” 玉萧儿在心底默念她的话,虽又不解,却记下了君晚宁的话。 “那表姐有自己所爱之人或所爱之物吗?” 君晚宁脑海中出现了那些让她珍惜的人,还有那些她喜欢做的事情,点头道:“有。” 一个‘有’字,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辰骁垂眸的睫毛微颤,背手转身大步离开。 独留狄菁无措地站在原地。 她想了想,还是换条路回正厅同长辈告退。 这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君晚宁冲玉萧儿眨了眨眼,“对了,我这些话,你可别告诉母亲。” 玉萧儿笑着点了点头,“萧儿知道的。” 两人一直聊到秀儿过来请她们回去吃饭,才又回到正厅。 饭桌上,谢辰骁照旧在玉氏面前表现出对君晚宁异于平常的关心和体贴,谢老夫人和玉氏都十分满意。 直到送走玉氏和玉萧儿,谢辰骁的脸色瞬间变冷。 在他转身离开之际,君晚宁突然叫住他。 “谢辰骁,我有话想跟你说。” 谢辰骁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君晚宁又喊了一声:“谢辰骁。” 对方依然没有反应。 “他怎么了?” 君晚宁看向成季,后者也是摸不着头脑,摇摇头,躬身行了一礼便跑着去追谢辰骁了。 秀儿不满道:“这还是侯爷的贴身护卫呢,什么都不知道。” 君晚宁面露困惑,方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虽然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但经历了昨夜那场大火,如今应算是生死之交了。 谢辰骁现在有事,她作为朋友,是应该去关心一下的。 “秀儿,我找侯爷有些事,你先自己回去。” 君晚宁见她不动,便问:“怎么了?” 秀儿茫然道:“夫人,咱们的院子被烧毁了,奴婢回哪儿去啊?” 君晚宁一愣,她差点忘了这事。 偏远烧毁了,她今晚住哪儿? 罢了,正好一起问问谢辰骁。 主院飞沙走石,不断传出嗡嗡剑鸣。 成季站在一边看着,不敢上前,他感觉自己又看到了从前的谢辰骁。 自从夫人治好了侯爷的眼疾之后,侯爷的便渐渐没那么难以接近,变得比以前好相处多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变得如此暴躁? 君晚宁一进院子,便看到谢辰骁在练剑。 “谢辰骁。” 谢辰骁侧头,看见来人后,浑身的戾气瞬间化为乌有。 他眸中的痛苦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一阵剑气波动,削开空气,斩落一地嫩叶。 谢辰骁停下动作,干净利落地收剑回鞘,随手往成季怀里一扔。 表情不悦:“找本候有何事?” 第62章 把衣服解开 秀儿和成季都是一愣。 这态度……怎么又回到了他们刚成亲那会儿的样子了。 君晚宁亦是不习惯谢辰骁这个样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酸酸的。 她看了成季和秀儿一眼,道:“你们先下去。” 谢辰骁皱眉斜视成季,显然是不让他走的。 成季心中一阵寒颤,却在秀儿一个眼神下,鬼使神差地跟着走了。 谢辰骁暗骂成季越发放肆了,等君晚宁走了定要好好收拾他。 “说,什么事?” 说着,他走向院中的石桌,拿起桌上成季备好的帕子,坐下擦起了脖子上的汗。 君晚宁跟上去,试探道:“你不高兴?” 谢辰骁不说话。 “可是发生了何事?”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本候没那么多时间在这儿陪你废话。” 君晚宁没想到自己好心关心他,他就是这么个态度,顿时有些不悦。 但念在他昨夜救过她的命,她就不与他一般见识了。 她忍下怒火,道:“我只是见你好像心情不好,所以想过来关心你一下,看看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 谢辰骁腾的一下站起来,将手上的帕子用力往石桌上一摔,冷着脸朝君晚宁走去。 “本候确实心情不好。” 君晚宁被他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所以。” 谢辰骁越靠越近,浑身都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君晚宁头一次在面对他时感觉到了紧张。 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 “你打算如何帮本候?” 他深邃而带着侵略的目光让君晚宁感觉浑身不自在,眼神开始控制不住地乱飘。 “你不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知道如何能帮到你?” 不知是不是刚练过剑的缘故,谢辰骁感觉自己的身体格外燥热,呼吸之间都是热腾腾的空气。 在一掌之隔的近距离下,他炙热的鼻息一下一下地吹到君晚宁的脸上,也将她的脸烧红。 “本候昨日因救你而受伤,伤口疼痛难忍,害得本候食不知味,坐立难安,不论如何都得不到纾解。”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前,就像个讨债的,步步紧逼。 直到君晚宁最后半步退完,背靠上院中那颗桃花树,再无路可退了。 谢辰骁单手撑在桃花树上,将君晚宁纤细的身影笼罩在阴影中,伏身瞪着她的眼睛,问:“你该如何帮本候?” 君晚宁被他恶狠狠眼神看得头皮一阵发麻。 谢辰骁今天吃错药了,他能忍九尸沉塘毒发之痛,却忍不了区区烫伤? 这说出来谁信? “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靠那么近?” 君晚宁忍不住伸手推开抵在自己面前的胸膛,却不料正中谢辰骁胸口处的一块烫伤,对方当即便露出痛苦之色。 君晚宁吓了一跳,惊慌道:“我碰到你伤口了?” 她伸手去扶谢辰骁,这才发现他掌心还有一大块烫伤,惊道:“你的手!” 这人是不是疯了,手都受伤了还去握剑? 伤口上烫起的泡都破了,看着就疼。 谢辰骁一把推开她扶过来的手,一言不发地瞪着她。 君晚宁醒来后问过老福,谢辰骁怎么样了,老福说他无碍。 后来她也见他行动自如,脸色并无不妥,还以为他并没有受伤。 也是了,当时火势那么大,他怎会安然无恙? 或许他现在就是比以前怕疼了? 算了,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发脾气,伤还是得尽快处理一下。 君晚宁脸色沉了下来,直接抓起谢辰骁的手腕,把他往屋里拽。 “跟我走。” 谢辰骁看着她抓自己的那只手,眸中微动。 这小小的手,他自然是挣得开,而腿却是不听话,竟自作主张跟着君晚宁去了。 他有些恼自己,面露不悦道:“你干什么?” “上药。” 谢辰骁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方才那剑耍得百般灵活,这会儿却是跟个木头一样。 他把手交给君晚宁,就这么乖乖坐着,一动不动。 看着君晚宁给自己上药时专注的样子,他的眼神中竟带了几分委屈。 “你方才不该练剑。” 君晚宁突然抬眸,口气有些责备,谢辰骁有了一瞬间偷看别人被发现的慌乱。 “你这段时间要仔细些,不可再碰伤口了。” 他不知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竟从君晚宁的话里听出几分温柔。 心中忍不住有几分窃喜,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君晚宁吹了几下他的伤口,问:“这样便不那么疼了?” 一阵凉凉的风吹在了他的掌心,他身上的燥热都被消解了。 谢辰骁咽了咽口水,机械地点了点头。 君晚宁又吹了好几下,然后放下他的手,道:“把衣服解开。” “你要干什么?” 谢辰骁眼神瞬间戒备。 “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 “不必了。”他起身便要走。 君晚宁看出他似乎是害羞了,一把将他按回了座位,故意道: “你方才不是说你伤口疼得你食不知味,坐立难安,不论如何都得不到纾解吗?” “难道是装的?” 谢辰骁不悦道:“这有何可装的?” “这般扭捏,那便是害羞了。” 谢辰骁脸色铁青,“你胡说什么!” 说罢便半敞衣衫,将伤口露了出来。 结实的胸肌看得君晚宁一愣,她没想到,谢辰骁看着挺瘦的,身材还……不错? 这瞬间的呆愣让谢辰骁仿佛抓到了什么把柄,哼笑道:“好看么?” 君晚宁耳尖泛红,白了他一眼。 “不好看。” 谢辰骁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没再说话。 但很快他便没那么好受了。 因为那只为他涂药的小手仿佛一根柔软的羽毛,在他胸口轻轻扫来扫去,挠得他心痒极了。 而这圆圆的小脑袋凑向他的胸膛,像是要往他怀里钻一样,他偏偏又不能伸手去揽她。 “老福给你处理得很及时,这里恢复得还不错。” 谢辰骁心里松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合起了衣裳。 “先别穿啊,我再检查一下你身上其他伤口。” “没有别的伤口了。” 谢辰骁赶紧把衣服穿好,不给她看的机会。 其实是有的,但是,不能再让她这么挠下去了。 他怕暴露自己那不正常的心跳声。 第63章 带你去看蠢货 君晚宁嗔怪道:“伤口疼这种小事何须憋着?你忘了吗?我会医术。” 谢辰骁又怒了:“本候为了救你而受的伤,你不该主动来问本候吗?” 君晚宁赶紧安抚道:“好了好了,是我的疏忽。” “老福这药膏效果一般,待我明日再为你调配一瓶好的。” 她表情中透着几分讨好,谢辰骁显然被取悦到了,脸色好了许多。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有话要跟本候说?”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是关于昨夜那场火的事。” 谢辰骁表情立即严肃了起来。 “听秀儿说,她和小六子发现药房有动静,以为是府上有人想偷我调制的药拿出去卖。” “但那人被小六子发现后,便直接对小六子下了死手,小六子不敌,于是让秀儿去喊人。” “当时小六子被重伤,无力与她纠缠太久,而秀儿跑出去喊人了,尚未看见她的真容。” “在此时离开,是她最好的选择。” “而她却是冒着被府卫当场抓获的风险,花时间烧了我的院子再走。” “说明她并不是想要我的东西,而是想毁了我的东西。” “而我的药房里,最重要的东西是那两种研制到一半的解药。” 谢辰骁瞳孔放大,接着她的话道:“九尸沉塘和焕颜术。” 君晚宁摇摇头,“事情发生在昨日,针对焕颜术的几率比较大。” 谢辰骁明白她的意思。 昭后得知她院中有药房的当晚,药房便遭贼了,所以她的嫌疑很大。 然而也不排除那些人已经找到他的可能。 毕竟在他得知君晚宁在演武场所中的毒来自蔺国之后,便增派了人手去查他们,他不能保证自己的人能做到绝不留下半丝痕迹。 那些人若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寻着线索找到了他…… 不论是哪种可能,此人都必须死。 “此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平阳侯府,杀了人,放了火,还能全身而退。” 谢辰骁眸中带着微不可察的疯狂,冷笑了一声,“是个人物。” 君晚宁:“但她一定想不到,小六子能活下来,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小六子。” “此事你无需担心。” 谢辰骁话毕,成季就跑了进来。 “侯爷,人来了。” 谢辰骁轻笑,“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见君晚宁面露疑惑,他便道:“走,带你去看蠢货。” 君晚宁不明所以,出去后发现他去的是安置小六子的院子,院外躺了几具尸体。有人想杀小六子灭口! 君晚宁大惊,加快了脚步。 谢辰骁按住她的肩,道:“别慌,小六子没事。” “本候昨夜便将小六子转移出去了,那里面躺着的人不是小六子。” 君晚宁松了口气,不能再有人受她牵连。 更何况,小六子知道那人的相貌,是唯一活着的证人。 成季带着他们进了院中一个房间,房中只有一个府卫,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 府卫行礼道:“侯爷,夫人。” 谢辰骁微微点头,成季道:“你先出去。” 府卫拱手退下了。 谢辰骁垂眸俯视这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垃圾。 “说,谁派你来的。” 这人很硬气,眼神无所畏惧。 “我建议你还是直接杀了我。” “不错,是个硬汉。”谢辰骁赞赏道。 其实旁边躺下的那几个都是硬汉,只是那些人动作快,被制伏后都第一时间咬破了口中藏了毒的蜡丸。 只有这个人动作慢了一步,被成季卸了下巴。 “带走。” 谢辰骁面无表情道,挥了挥手,示意成季把人带走,显然是准备换个手段了。 君晚宁道:“不必,我有法子让他立刻开口。” 严刑拷打费时费力不说,还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来。 谢辰骁挑眉,“怎么说?” 她命令道:“脱了他的衣服。” 所有人都是一愣,谢辰骁则是直接怒了。 “沈梦瑶,你想干嘛?” 又让人脱衣服? 看他也就算了,她还要看别的男人? 君晚宁蹲下身铺开一卷银针,白了他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谢辰骁知道自己误会了,但仍是不悦。 与其让她去看别的男人,他还不如费时费力去严刑拷打。 但他知道,君晚宁迫切想知道结果,于是也不再阻拦。 君晚宁吩咐成季道:“给他脱了。” 成季去看谢辰骁,对方没有阻拦,他便动手了。 他一把将人从地上提了起开,三下五除二把他衣服扒了。 那人也不挣扎,任成季扒他衣服,对君晚宁手中的银针面露不屑。 “这位夫人,你想用几个破针让我出卖主人,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君晚宁没有理会他,飞速落下三针。 那人表情依旧猖狂,“我劝夫人别白费这功夫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三针落下后,君晚宁便没有动作。 过了许久,此人看上去并无异常。 成季本来还期待君晚宁真的能用几根银针让人口吐真言,但见此人没什么特殊反应,不免有些失望。 谢辰骁却是很有耐心地等着,这个女人总是在给他惊喜不是吗? 君晚宁又落下两针,又过了一会儿,那人还是没有别的感觉,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夫人,恕我直言,你还不如把我交给侯爷。” “严刑拷打可比你这个有用多了。” “说不定,我在酷刑之下就松了口呢?” 在他下巴被卸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被严刑拷打的心理准备,也编好了说辞。 此刻就是一心求死而已,如何死的都不重要。 谢辰骁微微皱眉,成季很有眼色地朝他膝盖上踹了一脚,那人便扑通一声跪下了,发出一声闷哼。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君晚宁落下最后一针,抬头去看谢辰骁:“问,他会说实话的。” 那人仍然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因而神色十分轻松。 谢辰骁:“你受何人指使而来?” 那人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漆黑,接着脑中传来剧痛,整个人倒在地上。 他感觉似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四处乱窜,不断地啃食着他的血肉,以至于他的意志力变弱。 第64章 侯爷当然愿意啊 谢辰骁和成季都看到他脸色突变,不约而同地看了君晚宁一眼。 便听那人浑身战栗着道:“我……不会……说……的。” 这句话说完,那被啃食血肉的疼痛便突然加剧,他痛苦地大声吼叫。 远处值守的府卫都听到这惨叫,都是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君晚宁面无表情地提醒他:“强行控制自己的意志,只会让你的痛苦成倍增长。” 谢辰骁和成季都有些惊讶,两人都没想到,她仅用几根针就能影响一个人的意志。 那人下巴被卸了,嘴难以合上,此时渐渐失去理智,口水便不自觉地流出来了,看上去狼狈至极。 君晚宁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等着他的回答。 “主人,是……” 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他说出实话。 那人却又突然找回一丝理智,没有说下去,喃喃道:“不、能、说……” 下一秒,又是一阵惨叫。 “啊啊啊啊啊!” 那人表情扭曲,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谢辰骁见君晚宁表情不自然,便道:“你先回去等着,本候一会儿过来。” 君晚宁确实不想再待下去了,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这拷问人用的术法,是她在一本医典上偶得。 那时她年纪小,觉得此术法新奇有趣,便跑去问师父其原理为何。 师父严厉斥责了她一顿,不许她碰这些歪门邪道。 今日她为达目的违背了师训,师父知道了定会生气? 师父,您老人家现在何处啊? 她重生醒来发现自己变成沈梦瑶后,便尝试联络过师父,想问问师父知不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却一直没有得到师父的回应。 得知是师父救了她后,又联络了一次,仍是杳无音讯。 君晚宁有些胡思乱想,慢慢走回了谢辰骁的院子。 便看到张嬷嬷在张罗几个奴仆往谢辰骁的卧房搬东西,秀儿也在其中帮忙。 被褥、梳妆台、屏风、洗具、花草…… 见到君晚宁,秀儿立即放下东西跑了过来。 “夫人!” “这是在干什么?” 秀儿表情一言难尽,张嬷嬷这时看见她,满脸欣喜地过来行礼。 “夫人,您来得正好,这些东西都是老夫人亲自为您挑选的,您要不要亲自过去看看?” 君晚宁面露疑惑:“为我挑选的?” 张嬷嬷拉她去看正刚搬进来的一张小圆桌,问道:“是啊,您看着上好的金丝楠木桌,您瞧着如何?” “确实是难得的上品……”但和我有什么关系? 得到君晚宁的夸赞,张嬷嬷很是开心。 “老奴就知道您会喜欢!” 说着她便热情地拉着君晚宁往屋里走,“这里面具体该如何布置,还是要您亲自掌眼。” 君晚宁拽回自己的手,表情有些迷糊。 “什么要我掌眼?张嬷嬷您在说什么呢?” 秀儿在一旁听着有些着急,道:“哎呀夫人,就是老夫人方才决定让您搬来主院住。” 小丫头有些绝望,夫人搬过来了,她便要一起搬过来,日后就要天天看见那个讨人厌的成季了。 君晚宁震惊道:“什么?” 谢辰骁回院子正好听见秀儿的这句。 张嬷嬷笑着点点头:“正是,这些用具都是比着您从前那住处的摆设来的呢。” “哦对了!还有药房,老夫人还选了一处给您当药房用。” “只是今日收拾药房有些来不及了,明日再命人好好布置一番。” 君晚宁有些无奈,这……老夫人想得可真周到啊。 她一时找不到理由推辞,便道:“张嬷嬷您等会儿!此事可有问过侯爷的意见?” 张嬷嬷:“这……” 这用得着问吗?侯爷当然愿意啊! 君晚宁不让她把话说完,赶紧道:“此时还需同侯爷商议,今日就让人收拾一间客房……” 总之就是先拖着。 这时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不必商议了,就按祖母说的办。” 君晚宁瞪大了眼睛,“谢辰骁你……” 张嬷嬷笑容更深,‘欸’了一声便张罗奴仆加快动作。 说是时候不早了,不能耽误了侯爷和夫人歇息。 成季笑眯眯地看向秀儿,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秀儿狠狠瞪了他好几眼,他也不介意,仍是继续乐。 君晚宁扯着谢辰骁的袖子,将他拉到一边,低声急道:“你为何要答应?” 谢辰骁一脸正色道:“祖母年纪大了,本侯不愿见她为我们操心,这点小事就随她去。” 君晚宁震惊道:“小事?” 谢辰骁蹙眉:“祖母一直对你住在偏院的事情耿耿于怀,岳母大人亦是如此。” “在‘孝’字面前,这就是小事。” 君晚宁竟无言以对,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谢辰骁若当真如此想,刚和沈梦瑶成亲那会儿为何不表孝心? 你倒是老老实实跟沈梦瑶洞房花烛夜,琴瑟和鸣,早生贵子啊。 谢辰骁似笑非笑道:“你该不会在担心本侯会对你做什么?” 君晚宁脸瞬间涨红,瞪着他道:“你胡说什么?” “那你为何不敢住过来?” “什么叫我不敢?” 君晚宁越听越气,谢辰骁今日吃错药了? 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还有巧舌如簧的一面呢? 谢辰骁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羞恼的一面,暗自觉得好笑。 君晚宁深呼吸一口气,想起正事来,用更低的声音问他:“对了,你问出什么结果了?” 谢辰骁没听清,“嗯?” 君晚宁只好又靠近了些,“我说,你从那刺客嘴里问出什么了?” “哦这个啊,等本侯沐浴完了与你说。” “什么?” 这个时候你沐什么浴? 君晚宁怀疑谢辰骁就是故意的,他明知道她对此事有多急切,还在这个时候吊她胃口。 谢辰骁指了指自己的靴子,黑着脸道:“那厮往本侯身上吐口水。” 君晚宁:……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 张嬷嬷远远看了两人许久,那窃窃私语的样子,落到她眼里就是打情骂俏。 听见谢辰骁吩咐奴仆去备水给他沐浴,她更是喜不自胜,掩着嘴招呼众人赶紧随她退下。 第65章 本侯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君晚宁看了眼张嬷嬷让人重新布置的卧房,确实是焕然一新。 张嬷嬷不愧是大户人家伺候多年的老嬷嬷了,对主子的喜好拿捏得十分准,房间的布置没有一处是她不称心的。 不,有一处她不称心。 床上只有一套被褥。 难道要她和谢辰骁睡一个被窝吗?这怎么能行? 君晚宁沐浴的时候,一直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秀儿:“夫人,您别太害怕,待会儿奴婢就在门口守着。” “侯爷若是欺负您,奴婢就马上进去救您。” 君晚宁哭笑不得,这丫头真是……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谢辰骁又不吃人。” 她虽不敢说有多了解谢辰骁,但能看得出他是个十分骄傲的人,应当不屑于强迫女人。 只是她前世今生都没有和哪个男子同宿过,难免有些紧张。 “夫人。” 门外传来敲门声。 秀儿:“是小蝶送寝衣来了。” 君晚宁点了点头:“去。” 没一会儿,秀儿便端着一套丝质锦衣回来了。 “小蝶被调回来当值了,让奴婢代她向您问好呢。” 君晚宁一愣,想起来了,是之前被调去照顾杨青的姑娘。 她轻轻点了点头,问:“杨青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吗?” 秀儿为她梳头的手一顿,“收拾出来了,东西不多,就几身衣裳。” 君晚宁‘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谢辰骁卧房的门终于被推开。 他赶紧将眼闭上。 君晚宁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便看到谢辰骁好好地躺在床上,旁边的地铺整整齐齐,没有人动。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是什么意思,让她睡地上? 她堂堂一个公主! 好,如今她什么也不是。 君晚宁压下怒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推了推他的肩。 谢辰骁一脸迷糊样睁开眼,“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君晚宁指着不远处的地铺,道:“你去那里睡。” 谢辰骁用手肘慢条斯理地撑起上身,懒洋洋地瞥了那边一眼,蹙眉:“本侯为何要去那里睡?” 君晚宁瞪大了眼,“难不成你准备让我睡地上?” 谢辰骁挑眉:“你若想睡那里,本侯不会拦着。” 君晚宁看了那地铺一眼,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能不能把床给我睡?” 谢辰骁躺下往里挪了挪,闭着眼睛悠悠道:“本侯又没说不让你睡床上。” “你!” 君晚宁涨红了脸,环视四周一圈,眼神有些无助。 她若是大半夜穿着寝衣出去另找房间歇息,旁人定会觉得是谢辰骁厌弃她,无法忍受和她同寝。 她怎肯受这等羞辱? 可让她睡地上! “谢辰骁,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 谢辰骁微微睁开一只眼缝瞥了她一下,果然看到她被气得不轻。 然而他依旧气定神闲,悠悠闭上眼睛,问:“商量什么?” “你到底怎样才能把床让给我一人睡?” 谢辰骁想了想,睁开眼看着她,招手道:“你过来。” 君晚宁一脸警惕地走了过去。 “干嘛?” 谢辰骁伸出他那只受伤的手,道:“吹。” 君晚宁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谢辰骁耳尖微微泛红,开完口后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但这时退缩便显得扭捏了。 再说了,这是君晚宁自己让他提要求的。 这么点小要求都做不到吗? 他表情僵硬道:“本侯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君晚宁气到想笑,“你自己没长嘴吗?” 谢辰骁立即盖好被子,闭上眼睛不再多说。 “好好好,我来吹我来吹。” 君晚宁满脸幽怨地上前,接过谢辰骁递过来地手,没有察觉到对方嘴角的浅笑。 她坐在床边吹了几下,道:“你现在总能说说你从那刺客嘴里问出什么来了?” 谢辰骁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 “你猜得不错,是昭后的人。” “你是如何打算的?” 君晚宁沉默了片刻,道:“我要进宫一趟。” …… 夜色下,院落的一角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站在女子面前,垂首道:“鬼大人,没有一个人回来。” 鬼夫人用力一甩衣袖,咬牙切齿道:“一帮废物!连个孩子都抓不到!” “那孩子还真是命大,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死。” “这种命长的人,就应该来做我的药人,尝尽这世间的所有苦楚!” 夜风拂过,她脸上的面纱被掀起一角,大片溃烂的脸上堆满仇恨和愤怒。 男子恰巧看到这一幕,眼中布满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妖魔。 他强装镇定,不敢将自己的恐惧表露出来。 然而鬼夫人还是捕捉到了他那惊慌的瞬间,她轻轻摘下面纱,笑盈盈地看着男子。 “好看么?” 男子瞳孔猛地放大,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面纱掀起一角尚且让他心惊,更何况是整张脸。 他垂首行礼道:“鬼大人不是寻常女子,无需在意这些。” 他早就听人说过,鬼夫人这张脸,有时侯貌若天仙,有时候又丑陋不堪。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大家都不敢去关心这个问题。 “哈哈哈哈哈!” 鬼夫人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仿佛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魔鬼。 她看向面前埋着头,不敢看她的男人,笑着问他:“你想不想知道,我这张脸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男子咽了咽口水,一个字都不敢说。 不等他的回答,鬼夫人自顾自地说道:“我不记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天我跟往常一样,去绝壁崖采药,竟让我偶然发现了传闻中能令人起死回生的花——丹砂莲。” “我高兴坏了,此花千年难得一株,我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阿爸和阿姐,这株花定能治好阿姐的病。” “也是在那天,我遇到了我这辈子最恨的人。” 鬼夫人咬着牙,眼里布满血丝。 “我见那个人的第一面,他遍体鳞伤地躺在山崖上。” 第66章 我怎能让她好过 “他身上穿着上好的锦绸,通身贵气,是我在这世上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我将他带回家,让阿爸救他,阿爸说他只剩一口气,他也无能为力。” “可我不想就这么看着他死,所以我隐瞒了我采到丹砂莲的事情,没有用它去治阿姐的病。” “我用丹砂莲偷偷救了还剩一口气的他,后来他果然醒了。” “他说他是蔺国皇子,遭人陷害才沦落至此。” “我问他能不能带我离开药镇,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答应了。” 皇子…… 哪个皇子? 男子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这些事他不该听,不想听,也没有命去听。 他手心渐渐渗出汗来,他知道,自己今日怕是没法活着离开了。 鬼夫人接着道:“后来他身体痊愈,要离开药镇了。” “他说待他回宫处理好一切,定会回来回报我们家的救命之恩。” “到时候,他会带着我一起离开药镇。” “一年后,他真的来了,不仅来了,还带了无数聘礼。” “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鬼夫人似乎想起了当年看到那些聘礼时的场景,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她突然又开始笑了起来,问面前的男子:“你是不是以为,他是来娶我的?” 男子哪敢说话,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她自嘲一笑:“那个时候我也是那么以为的,但最后他竟然说,他想娶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阿姐。” “我质问他为什么,他不是说好的要带我走的吗?” “他竟然说,他爱的人是我阿姐。” “他不能娶我,但可以带我去京城,到时候,定会为我寻一门好亲事。” “凭什么?我有哪点不如我阿姐?救他的人是我,我那个病秧子阿姐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她可以嫁给皇子?” 鬼夫人瞪大眼睛,抓住男子的肩用力摇晃,质问道:“凭什么?” “他的命是我给的,他这辈子就是我的!是我的!” 鬼夫人甩开他,大口喘着粗气,面前的男子一个字都不敢说,甚至都没敢抬头去看她。 渐渐地,她平息下来,收起了疯狂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寒意。 “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不肯认输,一气之下就独自离开了药镇。” “后来我听闻大昭有个着名的医门,叫做圣医谷,于是我前去拜师。” “虽然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我不得不离开师门,但我确实在那里学到了不少的真本事。” “比如藏书阁毒典上记载的焕颜术。” “离开师门后,我回到了蔺国。” “等到我偷偷潜入皇宫,这才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成为了蔺国的皇帝。” “而我的好阿姐,已经成了宠冠后宫的云贵妃,还生了一个聪敏的小皇子。” “我在外颠沛流离,在学医这条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她却在皇宫享尽荣华富贵。” “那本该是我的人生,与他把酒言欢,为他生育子嗣的人本该是我!” “她抢走了我的一切,我怎能让她好过?” “所以,我杀了她。” 月光下,她那阴恻恻的双眸看起来无比渗人。 “我以她的血为引,用焕颜术变成了她的样子,取代了她,夺回了我本该拥有的一切。” “唯一的遗憾是,她在临死前偷偷将自己的儿子送出宫了,导致我没能把那个孽种一起除掉。” 鬼夫人轻轻摸了摸自己溃烂的脸,眼中出现一丝哀愁。 “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种术法能维持的时间不长。” “几年后,我的脸就开始出现溃烂。” “我想尽办法恢复我的脸,但每次都只能维持几个月。” “时间越长,我脸部的溃烂就越严重,能恢复原样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最后我不得不离开皇宫,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过着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日子。” “我恨他!都是他!都是他害了我!” 男子被她投来的癫狂眼神吓了一跳,开始不自觉地后退。 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就在他准备逃跑的下一刻,嘴角突然留下浓浓的黑血。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鬼夫人,“你……”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给他下的毒? 鬼夫人笑着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把,他立即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她重新戴好面纱,慢悠悠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药瓶,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在男子的尸体上。 渐渐地,地上的尸体就消失不见,变成一滩黑水,渗入土中。 君晚清来到冷宫寻她,看不到她的人,便寻到院子里来。 一进来,看到的便是地上的尸体化作一滩水的画面。 鬼夫人看到她捂住嘴惊恐的模样,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笑道:“清儿,找为师有何事?” 君晚清定了定心神,声音中透着胆怯。 “清儿就是想问问师父,在平阳侯府可有什么发现?” 鬼夫人缓缓向她走去,拍了拍她的肩道:“清儿放心,为师虽没找到什么针对焕颜术的解药,但一把火烧了她的院子,如今她手上什么都不剩了。” “且不说她有没有研制出解药都还是个问题,就算她知道如何调制解药,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重新准备,咱们有足够的时间动手。” 君晚清被她拍得一个激灵,听到她的话后,松了一口气。 “清儿就知道师父一定能行。” 鬼夫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屑,问道:“为师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没有?” 如今平阳侯府加强戒备,她能否除掉那见过她真容的小子还是个问题。 她要为自己早做打算,必要的话,要提前离开大昭。 但在她离开之前,她无论如何也要带走华明传给君晚宁的那本毒典。 君晚清面露为难:“我……” 鬼夫人皱起眉头:“还没找到?你到底怎么回事?” “师父,您再给清儿一点时间,清儿一定能找到师父您想要的东西。” “为师已经给了你将近四年。” 第67章 臣妇想换一个封号 君晚清忙道:“师父,请您相信清儿,就是把这皇宫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那东西!” 她面上万分惶恐,内心已经将君晚宁咒骂了千遍万遍。 口口声声说当她是最好的姐妹,所有的秘密都会和她分享。 到头来,还不是有事瞒着她。 竟从没跟她提过,华明曾传给她一本毒典。 真是虚伪透顶! 三日后。 君晚宁看着送棺的一行人远去,眼中有几分怅然若失。 谢辰骁道:“放心,本候已经吩咐过他们,尽快把杨青送回樊州,让她好好下葬。” 君晚宁点点头,转身进屋。 二人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一身宫装。 金銮殿。 内侍尖细的通传声远远传来。 “平阳侯、平阳侯夫人到——”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二人缓步进入宫殿。 宫殿以金黑两色装点,华贵而不失威严。 “臣参见陛下。” “臣妇参见陛下。” 头顶上方飘来平静的声音:“平身。” “谢陛下。” 君晚宁抬头,那高阶上的龙椅,赫然是一个年轻帝王的身影。 不再是她最亲最敬的那个人了。 她依稀能从那把龙椅上遥遥看到过去。 一场接待外邦王子和使臣的宴会浮现在她脑海。 那外邦王子在宴会上一眼看上了大公主,请求娶她做王妃,以此试探大昭对他们的容忍底线。 大公主不愿嫁他,父皇也不喜那位桀骜不驯的王子,即便会伤了两国和气,他依然拒绝了。 那外邦王子不依不饶,一副不娶到公主誓不罢休的模样,宴会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后来外邦使臣团中有人拿出一只精巧的琉璃质地的鲁班锁,交到王子手中。 王子笑着扬言,若有人能解这只鲁班锁,他便不再强娶公主。 因为在他看来,大昭人蠢笨,在场无一人有超越他的智慧。 那只鲁班锁在一众大臣、嫔妃、皇子皇女的手中传来传去,竟真的无一人能解开它。 一时间,宫殿中尽是外邦人的讥笑声,气氛无比尴尬,父皇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彼时她尚且年幼,天真无畏。 小小的人儿,大步跑上台阶,走向龙椅上的父皇,悄悄在他耳边说,“儿臣可解此物。” 于是父皇让内侍将那鲁班锁拿了上来。 她抓住那只鲁班锁,狠狠往地上一砸,晶莹剔透的琉璃碎了一地。 冲那王子扬起下巴:“不过一个小小的鲁班锁而已,本公主解开了,如何?” 外邦王子和使臣的脸色大变,父皇却是大笑着向她招手,将她抱到龙椅上与他同坐,道:“朕的晚宁当真聪慧。” 如今物是人非,龙椅易主,那里坐着她前世爱过,今生仇恨的人。 这个金鸾殿陌生得她不想久待。 谭越:“朕听闻平阳侯府前日走水,你们夫妇二人都因此受伤了,如今伤势可好些了?” 谢辰骁道:“回陛下,已经无碍了。” 谭越点点头,“那就好。” 他又看向萧清河,问:“萧爱卿,朕命你亲自调查此次走水案,现下可有进展?” 萧清河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提问,站出来,有些紧张道:“回陛下,臣无能,如今还没有什么进展。” 谭越皱眉道:“怎么回事?这都几天了?” 萧清河额头渗出冷汗,埋头道:“犯人行事谨慎,臣……” 君晚宁不想看谭越的戏,此番进宫明明是为了瘟疫一事而来,何须在这扯东扯西,搞出一副有多关心他们的虚伪做派? “启禀陛下,那名犯人不是寻常人,抓捕起来,的确十分困难,还请多给萧大人一些时间。” 谭越和萧清河都有些惊讶,尤其是萧清河,他怎么也没想到,君晚宁会在这个时候替他说话。 “罢了,既然平阳侯夫人为你求情,那便再多给你十日,若是不能将犯人抓捕归案,朕拿你是问。” 萧清河深深行礼:“谢陛下。” 谢辰骁虽然看得出她是不耐心听谭越废话,但见她帮别的男人解围,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谭越又对他们表示了几句关心,终于对一旁的内侍道:“宣旨。” 内侍展开布卷,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良医处世,不矜名,不计利,此其立德;挽回造化,立起沉疴,此其立功也。” “今有平阳侯夫人沈氏,仁心仁术,解大昭瘟疫之困,特封为一品夫人,赐封怀瑾夫人。” 内侍话毕,满朝文武哗然。 什么?平阳侯夫人解大昭瘟疫之困? 她当真能治瘟疫? 朝中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萧清河眼中发出惊讶的光芒。 沈梦瑶,真的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她了。 谢辰骁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但那挑眉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心底的得意。 内侍笑着提醒道:“平阳侯夫人,快接旨。” 君晚宁想了想,没有接,而是道:“回陛下,臣妇想换一个封号。” 众人皆是一惊,换封号? 皇家赐封号向来是礼部草拟,皇帝亲选,也有极少数是皇帝亲拟。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封号代表的是皇帝的意思。 这个平阳侯夫人,竟对皇帝给的封号挑挑拣拣? 谭越倒是没有表现出不悦,好奇道:“朕拟的封号有何不妥吗?”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封号竟是皇帝亲拟的。 要知道,按大昭以往的惯例,哪怕是再受宠的妃嫔,他们的封号都鲜有皇帝亲拟的,平阳侯夫人何德何能让皇帝去费这个心思? 谢辰骁微微皱眉。 君晚宁:“并非不妥,只是臣妇心中有自己想用的封号。” 立即有礼部的臣子跳出来反对。 “平阳侯夫人未免太过放肆,得陛下亲拟封号是无上荣耀,你竟然挑三拣四,还想自己给自己封号,真是荒唐!” “平阳侯夫人此举不妥,陛下赐封,皇恩浩荡,岂有妄加更改的道理?” “臣附议,平阳侯夫人此举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大昭还未曾有自行更改封号的先例。”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反对,萧清河有心站出来维护,却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谢辰骁从听到那个封号是谭越亲拟的开始,脸色就不太好,这是更是阴沉得很。 谭越没想到今日会为了封号一事闹起来,他见夫妇二人脸色不好,谢辰骁更是有要当场动怒的意思,他立即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第68章 琉云夫人 “好了,一个封号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你若有心仪的,便说出来,让礼部重新拟道旨就好了。” 礼部第一个不同意。 “陛下!” 谭越摆摆手,“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议。” 内侍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摆好了笔墨纸砚,走到君晚宁的面前。 君晚宁提笔写下两个字,内侍便呈给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再不乐意,也只能下去重新拟旨了。 没过多久,礼部重拟的圣旨便被呈了上去,谭越挥了挥手,让内侍重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封为一品夫人,赐封琉云夫人。” 听到这两个字,谭越瞳孔骤然放大。 琉云! 沈梦瑶为何会给自己取这个封号? 琉云…… 小琉云。 …… 少年手里拿着一包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向身旁的小姑娘递了过去。 “公主……” “谭越你小点儿声,咱们是偷偷出宫的,在外面不能这么叫本公……” “不能这么叫我。” 小姑娘转头,冲身旁身形高挑许多的男子道:“你说是,太子哥哥?” 君晚承赶紧捂住小姑娘的嘴,瞪着她,“你乱叫什么?” 君晚宁笑得咯咯叫,谭越则是警惕地看向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松了口气。 “不如我们另外取个名字,方便在外行走。”她提议道。 君晚承点点头:“有道理。” “两位才子,这种伤脑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君晚宁说完便跑跑跳跳地去逛街市了,两个翩翩少年郎赶紧跟上。 一路上,他们不断念出各种有典故,好寓意的美名,都被君晚宁一一否决。 从街市逛到戏楼,这事都还没定下。 三人并排站在戏楼的围栏边,看着楼下戏台上表演的域外神话故事。 君晚宁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台上扮演海神的女儿和儿子的两个戏子,道:“我叫琉云。” “你叫琉夜。” 君晚承点点头,“海神的子女,有趣。” 谭越问:“那我呢?” 君晚宁奇道:“你叫谭越啊,你的身份有什么好隐瞒的?” 谭越有些郁闷,“你们都有……” 君晚承噗嗤一笑,“小琉云,要不你给他也取一个。” 君晚宁眼珠子转了转,想到戏台上那个在琉云公主跟前伺候的小子,道: “那你就叫司寇。” 君晚承哈哈大笑起来,“谭兄,你变成她的侍卫了。” 谭越无奈一笑:“好,那我就叫司寇。” …… 谭越脸上的表情又震惊演变成愤怒。 沈梦瑶怎配用宁儿用过的名字! 可圣旨已经宣读,君晚宁也接了旨。 圣旨断没有收回的可能,今后她就是琉云夫人。 琉云并非宁儿真正的名字,因而她想叫琉云也不算冲撞宁儿,他竟也找不到理由治她的罪。 金锁坠子,猎风,三箭齐发,琉云。 这个女人太古怪了…… 是巧合,还是她一直在模仿宁儿?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她连宁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凭什么去模仿宁儿? 谭越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光圈,颅内一阵耳鸣。 “陛下?” 内侍在一边唤道。 谭越呆呆的没有反应,内侍又唤了一声:“陛下?” 谭越回过神来,表情有些茫然。 内侍小声道:“平阳侯方才说愿捐赠一百万两黄金充作军饷。” 谭越脸上渐渐露出欣喜,“平阳侯慷慨,此战必胜!” 他目光转向谢辰骁身侧的君晚宁,脸上的欣喜瞬间消失。 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似有若无的讥笑。 谢辰骁看了看谭越,又看向君晚宁,表情越发地古怪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谭越听到沈梦瑶为自己改的新封号后,脸色就变了。 ‘琉云’这个封号有什么问题吗? 为何谭越听到这两个字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谭越定了定心神,面无表情地问:“沈氏,可否告诉朕,你为何会取这个封号?” 为何? 自然是想告诉你,我是琉云,你是司寇,你只配当我的奴才。 君晚宁直直地看着谭越的眼睛,道:“此封号取自臣妇曾看过一则民间流传的西域神话故事。” 听到君晚宁说自己取的封号出自民间故事,文武百官纷纷露出不屑的眼神,不少人甚至光明正大发出讥笑声。 虽然他们很快就被谢辰骁瞪得收敛起来,但仍是在心中暗自鄙夷君晚宁。 终究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妇人,就算有一身高超医术又如何?那也改变不了她见识浅薄的事实。 他们陛下拟的封号取自《楚辞》,寓意美玉,如此抬举她的封号她不要,非要用一个民间故事里的名字。 真是庸俗。 “故事讲述的是西域传闻中的海族,海族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 “族中却养出两名狼子野心的叛臣,这两名叛臣联合起来,捣毁了海神的家园,杀死了海神。” 这…… 大殿瞬间鸦雀无声,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不少臣子脸色变得古怪,显然是想起了当年那场宫变。 虽然史书将此次权力的交替记录为谭氏清理叛贼太子,众臣推举其上位。 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那不过是形势所迫。 谭家终究是外臣,没有皇族血脉,这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民间都不敢流传带有臣子谋反情节的故事,君晚宁竟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讲。 不少朝臣额头都开始冒冷汗,纷纷埋头低声细语,议论君晚宁是何居心。 谭越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朝臣们能想到的事情,他显然也能想到。 君晚宁视若无睹,接着道:“海神的女儿和儿子忍辱负重,联合那些忠诚的族人一起奋力抵抗,最终杀了反贼,夺回家园。” 一句‘杀了反贼,夺回家园’说得铿锵有力。 谢辰骁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心中疑惑丛生。 沈梦瑶曾说她与帝后之间的仇恨皆因师姐,所以她恨的是这二人对她师姐的欺骗和利用。 可如今看来,她的恨里似乎还包含了国仇家恨。 第69章 速给本候闭嘴 谭越心头一震,听到海神的女儿和儿子,琉云和琉夜,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君晚宁和君晚承。 他努力说服自己冷静,不要胡思乱想。 君晚承在三年前就已自戕,如今宁儿也成为了他的皇后。 他们不会像琉云和琉夜那样背叛他。 不会的。 沈梦瑶讲述的只是一则神话故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那个女人的眼神分明在告诉他——没错,我就是在含沙射影。 “臣妇十分欣赏那位名叫琉云的海族公主,所以想以她的名字勉励自己,做一个像她一样,坚韧不屈,无惧无畏,誓死与恶人抗争到底的人。” 谭越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她怒道:“你放肆!” 除了君晚宁和谢辰骁,所有人都齐齐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此女是疯了不成?讲什么故事不好,非要讲叛臣被诛。 她就不怕死吗? 君晚宁当然不怕死,她很清楚,在利用她平息瘟疫之前,谭越不会杀她。 她面露不解:“陛下为何动怒?” 谭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面对天子震怒,所有人都惶恐不安。 沈梦瑶没有跪下请罪,甚至从她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她怎么敢? 怎么敢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她不敬天子,还摆出一副上位者俯视下臣的傲慢之态。 她凭什么? 谭越向来稳重,喜怒不形于色,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君晚宁的目光太过犀利,好像死去的前朝皇族在面前指责他。 他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的提问。 很快就有大臣站出来为他解围:“自陛下登基以来,施新政,开海市,富国强兵,大昭蒸蒸日上。” “百姓富足,道不拾遗,山无盗贼。” “沈氏,天下河清海晏,何来你说的‘恶人’?” “何须你一个妇道人家在此扬言对抗恶人?” 君晚宁轻笑:“是陛下耳目闭塞了。” “大胆沈氏!陛下勤政爱民,对民情了如指掌,岂容你一个无知妇人在此胡言乱语?” “臣请陛下收回对沈氏的封赏。” “臣附议。” …… 一时间,大殿上充斥着众文武百官对君晚宁的指摘,纷纷请求皇帝收回对她的封赏。 谢辰骁听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对这些老东西的聒噪忍耐到了极限,脸色阴沉地瞪向其中话最多的礼部尚书。 “老匹夫,速给本候闭嘴!” 礼部尚书被他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浑浊的双瞳看向龙椅上的谭越,举起笏板的手微微颤抖。 “陛下,他……” 政见不同的官员在朝堂上争辩是常事,可也没有谁敢当着皇帝的面直接开口骂人的。 他堂堂礼部尚书,何曾受过此等侮辱? 谭越脸色也不好,但平阳侯夫妇前有献治疗瘟疫之策,后有捐赠军饷之功。 方才他呵斥沈梦瑶已是失态,此时冷静些许,更知道不能随意向谢辰骁问罪。 然而他没法出言斥责,自有深谙官场之道的人替他开口。 “有辱斯文啊!” “堂堂侯爷,竟如此粗鄙!” “简直是放肆……” 这时候,殿外突然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 众臣纷纷回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正悠哉悠哉地向殿内走来。 男子身材高大,相貌不俗,眉眼与谭越有七八分相像,言行举止之间流露出来的气质却和谭越截然相反。 若说谭越是个温文尔雅的文人,那此人便是桀骜不驯的武者,身上带着与世家贵族格格不入的江湖侠气。 君晚宁和谢辰骁也看向来人,而后互相对视一眼。 谢辰骁挑眉,君晚宁露出浅笑。 萧清河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泛起酸涩。 男子在众人的注视下闲庭信步,经过君晚宁时,状似无意看了她一眼。 君晚宁报以微笑,他以微笑回之。 谢辰骁拧眉,悄然挪步,挡住他看君晚宁的视线。 男子看到谢辰骁的小动作,笑容更盛,走到最前排后,他朝谭越拱手一礼。 “陛下,臣弟倒是觉得不应褫夺琉云夫人的封号。” 君晚宁有些诧异,他是自她受封之后,唯一一个称呼她‘琉云夫人’的人。 男子余光在方才出言斥责君晚宁的那些大臣身上扫过,笑道:“该罢免这帮只会耍嘴皮子的狗官。” 被他看过的大臣皆是脸色一白。 “瑞王这是何意?” 谭煜看向那开口的臣子,不悦道:“老东西,陛下尚未开口,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臣子一脸惶恐:“陛下……” 谭越摆手示意他退下,看谭煜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 “瑞王可是有事要奏?” 谭煜道:“那是自然,臣弟面见天子,可不是来说废话的。” 他又意有所指地看向方才那些滔滔不绝的臣子。 方才话最多的礼部尚书涨红了脸,“你!” 谭煜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启禀陛下,一个月前,臣弟突然想到如今已经到了吃柿子的季节,便吩咐家奴去买柿子。” “但他们买回来的柿子都不合臣弟心意。” “家奴告诉臣弟,整个大昭境内,当属岳州的柿子最甜。” “于是臣弟立即命人快马加鞭赶去岳州采摘最新鲜的柿子。” 礼部尚书嗤笑:“臣还以为瑞王会说什么要紧事,原来是向陛下介绍哪里的柿子最甜。” 听到‘岳州’二字,底下有个五品小官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谭煜不悦道:“老匹夫,你若闲来无事,便速回家中为自己置办棺材,多为自己打算,不该管的少管。” “你!” 谭越捏捏眉心,“好了,众爱卿先听瑞王把话说完。” 看礼部尚书吃瘪,君晚宁有些好笑,这老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脾气臭硬,屡教不改。 谭煜继续道:“从京城到岳州,快马加鞭最多半月的路程,我派出去的人竟足足走了一个月。” “带回来的柿子都烂熟了不说,几个人还都染上了瘟疫。” 听到‘瘟疫’二字,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尤其是群臣之中那名欲言又止的五品小官,此时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惶恐。 第70章 非臣不可解 谭越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 “臣弟细问了才知道,岳州连续暴雨数十日,好几处河水决堤。” “洪灾爆发,淹没了村庄和耕田。” “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疫情也随之迅速恶化。” “当地暴民趁机作乱,导致臣弟的人在岳州被困十多日,那几个柿子还是从村民手里高价买的。” 所有人神情都变得严峻起来。 又听谭煜一声叹息:“可惜啊可惜,他们带回来的柿子全都烂了,一个能吃的都没有。” 礼部尚书震惊:“瑞王你!百姓遭此劫难,你不思民间疾苦,竟还在可惜那几个破柿子!” 谭煜白他一眼:“你思民间疾苦,那你赶紧去救他们。” “臣……” “你既救不了他们,那就闭嘴。” 谭越脸色阴沉得可怕,沈梦瑶说得没错,他果真耳目闭塞。 “此事已经发生了一个月之久,为何无人上奏?”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那名原本想上奏此事的五品小官欲哭无泪。 众人一早上都在为平阳侯夫人的封号一事争吵不休,他一个五品小官,岂敢胡乱插嘴? “岳州知府是何人?” 五品小官站出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回陛下,岳州知府乃丰成二十四年的恩科探花——楚今朝。” “其实楚知府早在半个月前就给臣来信汇报了此事,只是途中几经波折,信昨日才到臣的手中。” “臣正准备今日上报此事。” 谢辰骁挑眉,几经波折? 短短四个字,背后的故事怕是十本折子都写不完。 谭越脸色铁青,“朕若没记错的话,岳州河堤在去年也决堤过一次,户部拨款五十万两用来修缮。” “这才过去不到一年,为何又出现了决堤?” 五品小官浑身打着摆子,埋头趴在地上不敢说话。 户部尚书:“陛下息怒,岳州地势低洼,雨季绵长,自古以来都是洪灾频发之地。” “修缮河堤治标不治本,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谭越:“那依你所见,该如何应对岳州当下困局?” “依臣所见,岳州的引水工程还需尽早开启。先解决水患,再安排灾后治理事宜。” 礼部尚书:“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尽快派兵支援岳州,防止灾民作乱。” 兵部尚书:“陛下,水患固然要解决,灾民也需妥善安置,但当务之急应是阻止瘟疫继续蔓延。” “岳州距离西陲不过千余里,且是斥候回来往京城和西陲之间的必经之路。” “若来往之间不慎将瘟疫带到了西陲,大昭将士危矣。” “届时军心大乱,此战必败。” …… 在重大灾情面前,朝臣们都不约而同地收起针锋相对,纷纷站出来献策。 谭越听完众人的意见,点了点头:“既如此,何人愿意为朕前往岳州,解岳州之困?” 沉默了许久的君晚宁突然开口道:“启禀陛下,臣妇自请前往岳州救灾。”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她。 谢臣骁脸色难看至极,立即开口:“臣的夫人不自量力,陛下不必将她的话当真。” 连他都说君晚宁不自量力了,其他人更是不耐烦她的插嘴。 “陛下,沈氏受封一事已了,不宜留在这里旁听朝议。” “臣附议,国家大事,岂容一介妇人在此胡言乱语?” …… 君晚宁不满地瞪着谢辰骁,谢辰骁无奈道:“赈灾之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待回府后我细细与你解释。” 君晚宁不想搭理他,对朝臣们的嘲讽和质疑也充耳不闻,继续道: “陛下,没有人比臣妇更了解这场瘟疫,岳州的瘟疫之灾,非臣妇不可解。”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瞧瞧,瞧瞧这是什么话? 非她不可解? 太医院张院判脸色阴沉。 上回那几个随谭越前去平阳侯府为君晚宁诊脉的人,回宫便将君晚宁治好了一名瘟疫病人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本就因此事遭到不少同僚的讥讽,如今听到君晚宁的狂言,更是不悦。 简直是不把太医院的人放在眼里! 谢辰骁看着她坚定的眸子,有些动怒。 他低声问:“沈梦瑶,你忘了你今天是来干嘛的吗?” 君晚宁脸色也不好:“我没忘。” 两人之间气氛僵硬,若不是在金銮殿,怕是已经吵起来了。 谭越知道君晚宁有治疗瘟疫的法子,但行医和救灾完全是两回事。 “沈氏,赈灾并非儿戏,朕知你心系灾民,十分欣慰,但赈灾一事,不必再提。” 君晚宁自然是清楚赈灾与救死扶伤不同,救死扶伤只是与病患打交道,而赈灾面临的是却是一滩浑水。 这其中牵连的人和事太广,稍有不慎就会葬送自己。 当年父皇也曾派遣太子哥哥亲往下面的州县抗旱。 原以为带着粮钱前往灾区,当地官员和难民会感激朝廷,却不料面临的是欺上瞒下和恩将仇报。 即便手中握有权柄,但在身处绝境的亡命之徒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赈灾一路所需要的智慧和勇气,非京城中养尊处优的世家贵族所能想象。 当年太子哥哥还因此身受重伤,险些在途中丧命。 但,瘟疫不同于其他灾情,她有解困的方法,便不能坐视不理。 师父传授她本事,她不用在此处,那该用在何处? “陛下,琉云夫人既有这份心,何不成全于她?” 殿外传来女人轻快的声音。 众人回头,只见君晚清一身华贵无比的凤袍,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进殿。 君晚宁看向谢辰骁,眼神中透着得意。 她知道,有君晚清在,此事定是妥了。 君晚清巴不得她去岳州送死,定会千方百计促成此事。 谭越有些意外,沈梦瑶用琉云作为封号,宁儿竟然也不介意。 他吩咐内侍引君晚清上来,坐在自己下首的位置,目光柔和,疑惑道:“皇后怎么来了?” 君晚清低头浅笑,“臣妾听说出现了解救大昭瘟疫之困的人,所以便好奇过来看看,没想到竟是平阳侯夫人。” “想当初,臣妾还觉得平阳侯夫人研究瘟疫是在胡闹,没想到她真的做到太医院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第71章 请琉云夫人过府一叙 张院判脸色一僵,耳朵瞬间烧得通红。 君晚宁心中冷笑,真是会挑拨,一句话就帮她得罪了太医院。 “琉云夫人这一品夫人的称号当之无愧,臣妾是来为自己当初的轻率言论赔罪的。” 众人纷纷开始称赞皇后娘娘的肚量,谭越亦是露出欣赏之色。 趁群臣还在你一言我一语,他低声道:“宁儿若是不喜她用这个封号,朕可以下旨更改。” 君晚清知道君晚宁今日会进宫,特意偷偷去了偏殿,一直留意着金銮殿的动静。 所以她知道‘琉云’这个名字出自一则西域神话故事改编的戏,也知道君晚宁八成就是在映射当年宫变之事。 只是她不知道这名字还另有来历。 那便是当年君晚宁和君晚承、谭越二人微服出宫时为自己取的假名。 所以她以为谭越有此一问,是担心她介意那则神话故事中包含的映射之意。 于是道:“越哥哥多虑了,那只是一则神话故事而已,宁儿不会因此多想。” 谭越有些意外,他担心的是宁儿不喜沈梦瑶用她曾用过的名字,宁儿却误以为他在问她是否介意沈梦瑶讲的那则含沙射影的故事。 难道她知道今日早朝发生了何事? 宁儿一向不关心朝政,今日为何会对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 “既然宁儿不介意,那便随她。” 君晚宁笑容大方得体:“臣妇愿意接受皇后娘娘的赔罪。” 众人皆是一愣,大殿内一片死寂。 虽说是皇后纡尊降贵主动出言赔罪,但谁都知道那只是句客气话,谁敢真的应承? 她如此回答,岂不是在说,皇后确实有错,赔罪是理所应当吗? 殿中沉默半晌,谭煜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谭越皱眉看他一眼,他立即收敛笑意,但还是忍不住无声偷笑。 君晚清脸色有些尴尬,但赔罪的话在前,她也不好立即翻脸,只能接着装大度了。 “如此甚好。” 她话头一转:“本宫方才听到琉云夫人自请前往岳州赈灾,想必是心中已有应对疫灾的章程了。” 君晚宁点点头,道:“此次身染瘟疫人数的数量暴涨,不仅仅是因为洪水的缘故,还和岳州的气候有关。” “岳州气候潮热,即便没有发生洪灾,也是瘟疫高发地区。” “所以不论如何,岳州都需要朝廷驰援控疫。” 张院判点头:“的确如此,潮热地区易滋生病菌,在这种地方,瘟疫蔓延得比清凉、干燥的地方速度更快。” 君晚宁:“再加上洪灾冲毁良田和房屋,百姓流离失所,居住环境脏乱。” “被洪水浸泡过的食物和水都带有各类病菌,因此我们要做好瘟疫异变的心理准备。” 张院判脸色苍白:“瘟疫异变?” 谭越问:“何为瘟疫异变?” 张院判:“回陛下,瘟疫异变即是瘟疫病菌在环境的影响下异变成另外一种瘟疫。” 众臣哗然,眼前的瘟疫还没走,又来新的瘟疫? 君晚宁看到惊慌的朝臣,心中无奈。 连朝臣都如此,更何况那些身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 岳州之行,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 但她不得不去,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昭百姓受苦。 “大家不必惊慌,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在没有见到病人之前,我也无法确定岳州疫灾的具体情况。” 君晚宁将她能想到的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一一列举出来,又提出面对不同情况的应对之策。 众朝臣的表情纷纷从不屑变成惊讶,随后都跟随君晚宁所说,陷入沉思。 偶有提出疑问的,君晚宁也从容应对,很快就得到了大部分人的点头认同。 谢辰骁在一旁看着她冷静从容的模样,心中一阵悸动。 可她知不知道那就是个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会因此丧命? 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 谭越一直静静听着,他亦认为君晚宁所说大有可取之处。 但对于君晚宁口中和医理相关的内容,他便不甚了解了。 谭越看向张院判:“张爱卿,你以为如何?” 张院判:“臣以为,琉云夫人所言可行。” 君晚清看到谭越流露出赞同和欣赏之色,那些原本对君晚宁不屑的朝臣也都被她说服,心中不禁妒火中烧。 她虽有不甘,但表面还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陛下,臣妾就说嘛,琉云夫人肯定有办法。” 君晚宁人在京城,受平阳侯府保护,而且这又是在谭越眼皮子底下,她不方便有太大的动作。 但她若去了岳州,那一切便都好说了。 岳州,将会是她的葬身之地。 君晚清眼底暗藏着疯狂,仿佛已经看到了君晚宁惨死的模样。 谭越犹豫了一会儿,道:“这样,你先回去写一份细则给朕看看。” 君晚宁点点头:“臣妇遵旨。” 接下来谭越又另外安排了一些人分别负责岳州赈灾的其他事宜,最终才通知散朝。 众人退朝,君晚宁便转身大步离去。 谢辰骁跟在身后,欲言又止。 “琉云夫人请留步。” 君晚宁回头,便见谭煜正笑着向他走来。 她点头示意道:“瑞王。” 谢辰骁眉头紧蹙,向君晚宁身侧紧靠了半步,似乎是在强调自己的存在。 谭煜也看向他,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没再说话。 君晚宁看出谭煜这是想单独和她谈,便看向谢辰骁:“你先去车上等我。” 谢辰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两人相互瞪着对方,最终还是他先败下阵来。 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向平阳侯府的马车。 谭煜调侃道:“人人都道平阳侯桀骜不驯,却没想到,在夫人面前竟是如此乖顺。” 君晚宁没瞧出他那里乖顺了,方才在金銮殿,不是还阻止她自请赈灾吗? 但她没必要和瑞王多说,她不接茬,只问:“不知瑞王找我所为何事?” 谭煜眨眨眼,凑近了些:“本王想请琉云夫人过府一叙。” 第72章 有失君子风范 马车上的谢辰骁,忍不住偷偷一指的挑开车帘,看向那边说话的两个人。 脸色很快就变得得铁青。 这个谭煜实在放肆! 竟敢靠她那么近! “侯爷,属下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成季罕见地有眼色,看出他家侯爷不痛快了。 于是他一脸的同仇敌忾,抱着把剑就要上去。 谢辰骁冷冷道:“站住。” 若是让她知道他让人去偷听,岂不是有失君子风范,显得他小肚鸡肠? 成季只好又回来了,摸摸脑瓜,有些不解。 没过多久,又听谢辰骁说:“小心点,别被她发现了……” 成季浑身来了干劲,“好嘞!” 但他才走在半路便碰到了回来的君晚宁。 他瞬身的气势汹汹瞬间变成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夫人?” 君晚宁狐疑地看着他:“你干嘛?” 成季咧嘴一笑:“没有,就是路过。” 君晚宁看破不说破,在心底默默白了他一眼。 听到君晚宁靠近的脚步声,谢辰骁立即抱着双臂靠在车板上闭目养神。 君晚宁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 “瑞王请我明日去他府上帮忙看看他那几个染了瘟疫的家奴,你有时间与我同去么?” 谢辰骁没想到她会主动交代此事,还邀他同去,看来是有已为人妇的自觉了。 他很是满意,心中的气闷瞬间少了大半。 表情仍是故作冷淡,磨磨蹭蹭给了一句:“到时候再看。” “嗯。” 谢辰骁睁眼朝她这边挪了挪,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她。 “你要的东西。” 君晚宁一脸惊喜,接过盒子便立即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顿时松了口气。 谢辰骁看了一眼,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君晚宁拿出盒子里的一本泛黄的书册,道: “这是师父赠与我的一本毒典,上面记载了许多世上罕见的毒。” 谢辰骁不解道“既是你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皇宫?” 君晚宁心脏骤然狂跳,她一激动差点就说漏嘴了。 好在她反应快,立即将话圆了回来。 “之前借给师姐看了,后来她出事,我就一直没有机会拿回来。” 谢辰骁眯了眯眼,目光充满审视的意味。 即便君晚宁将异样的神情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他察觉到了一瞬间的不自然。 “那现在为何要拿回来?” “昭后身边有用毒高手,我担心这本毒典落到她的手中,届时定会引起大祸。” 若君晚清的背后没有鬼夫人相助,她不会如此担忧毒典被人发现。 因为这本毒典记载的都是毒药都世间罕见,炼制所需也大多是名贵药草,寻常人捡到了用处也不大。 如今见识到了鬼夫人的厉害,此事便成了她心中的一块大石。 若让这本毒典落到了鬼夫人的手中,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她此次入宫的主要目的,就是拿走这本毒典。 “你的人可有遇到什么意外?”君晚宁关切道。 谢辰骁摇摇头,“你告诉了藏匿这盒子的地方,又那般会拖延时间,东西拿得很顺利。” 君晚宁笑道:“那就好。” 皇宫离平阳侯府有很长一段距离,君晚宁在车上就忍不住开始看那本毒典,翻了很久,渐渐陷入沉思。 这本毒典上虽然没有关于九尸沉塘的记载,但有类似的毒,或许能够为她提供一些解毒的思路。 此去岳州,不知会在那里待多久。 她必须在去岳州之前,就加快速度研制九尸沉塘的解药,以免自己在岳州发生什么意外,再也回不来…… 谢辰骁帮了她那么多,还救过她的命,她答应他的事情必须要做到。 马车缓缓在平阳侯府门前停下,进门后,就看到老福满脸喜色。 “侯爷,夫人,小六子醒了!” 两人相视一笑,心情都放松不少。 小六子才刚刚苏醒,身子还未恢复,因而他们没有带他回府。 君晚宁转头又想钻进马车,被谢辰骁一把揪住衣领。 “你干嘛去?” 君晚宁挣扎甩开他的手,对他欺负小孩一样的动作十分不满。 “去看小六子啊。” 谢辰骁:“你不饿吗?” 君晚宁摸了摸肚子,刚想说不饿,肚子就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成季和老福等人都忍不住偷笑。 君晚宁有些羞恼,把这一圈偷笑的人都瞪了个遍,然后大步进了府。 她君晚宁,前世今生都没有在人前丢过这种脸。 谢辰骁忍不住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他进门便同管家吩咐做饭的事,没过多久,便不断有精致的菜肴被送进主院。 菜还没上齐的时候,君晚宁就开始忍不住偷偷咽口水了。 谢辰骁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忍不住偷笑。 君晚宁皱眉不悦道:“你笑什么?” 谢辰骁淡然摇头,“没什么。” 要说搬进主院最让君晚宁不适应的事情,那便是餐餐与谢辰骁同桌而食。 从前她住在偏院,院子里只有她和秀儿两个人。 她便不那么讲究规矩,常让秀儿与她同桌而食,两人边吃边聊。 就像她从前住在皇宫,没有外人的时候,和宫女一起亦是如此。 但如今到了谢辰骁的院子,吃得便没那么自在了。 他院子里伺候的人多,她得时常端着主子的架子。 若是在从前,她或许不会觉得为难。 但如今身边没有母后和宫中的嬷嬷时时看着,她和秀儿待在一起放肆惯了,便觉得规矩很是折腾人。 谢辰骁看她明明饥肠辘辘,还端着小口小口的轻啄,不免觉得好笑。 他又不是没见过她和秀儿在一起时吃饭的样子,怎会不知她此时忍得有多辛苦。 他淡然吩咐屋内的下人:“你们都下去。” “是。” 所有人伺候的人都退下了,君晚宁暗自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多往碗里夹了几筷子菜。 谢辰骁装作没看到,咳嗽两声:“快点吃,别耽误本候时间。” 说完搁了筷子便出去喝茶了。 君晚宁悻悻地‘哦’了一声。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赶紧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却不知,她防备的人出门一拐弯,就忍不住握拳掩在唇边偷笑了起来。 第73章 谁家丫鬟有夫人这么好看? 谢辰骁将小六子安置在他的一处私宅中,他的暗卫将这座四进院子围得严严实实,保管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君晚宁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谢辰骁的暗卫,看他们的眼神忍不住有些好奇。 “本候这些年深居简出,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因此府上只安排了一些普通的府卫。” “自你出事后,我就安排了一批人回京,今后平阳侯府会比皇宫还要安全。” 君晚宁挑眉:“你就这么自信?” 谢辰骁浅浅一笑,“跟某人一比,小巫见大巫。” 君晚宁听出他在挖苦自己,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小六子休息的房间在院子最深处,门外守着四名暗卫,四周还有许多人在巡逻。 他们见到谢辰骁,都埋首行礼:“侯爷。” 这些人常年在外替谢辰骁奔走,还不知道谢辰骁已经成亲,因而见到君晚宁没什么反应。 谢辰骁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突然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向他们介绍: “这位是平阳侯府新过门的夫人,今后也是你们的主子。”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对君晚宁换上了恭敬的神色,一同向她行礼:“夫人。” 君晚宁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谢辰骁一眼,表情略显尴尬:“不必多礼。” 谢辰骁胡乱解释道:“别想太多,本候只是想让他们知道,你如今是平阳侯府的重要保护对象。” “以免下次府上遭贼,他们只顾着保本候和祖母,把你当成普通丫鬟不管不顾。” 君晚宁皮笑肉不笑道:“我知道了。” 秀儿有些不乐意,但她不敢说。 她家夫人怎么会像个普通丫鬟呢? 谁家丫鬟有夫人这么好看? 小六子听到门外交谈的声音,赶紧坐起身来,见了谢辰骁和君晚宁便要行礼。 君晚宁忙阻止:“你好好歇着,别乱动。” 细看小六子如今的模样,她的心脏摹地揪紧。 小六子伤得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他瘦小的身躯上包裹着无数的纱布,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他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啊! 小六子看出君晚宁的自责,他想咧嘴笑笑安慰她。 不料嘴刚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就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君晚宁紧张上前:“怎么了?” 小六子小心翼翼地摇头,“没事没事,就是还能见到夫人太高兴了。” 君晚宁轻轻一笑,“等你伤好了,回去天天都能看到。” 谢辰骁有些吃味,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若是他也受了重伤,沈梦瑶也会如此哄着他吗? 很快他又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跟个孩子醋上了。 小六子这会儿看到君晚宁身后抽抽噎噎的秀儿,有些局促:“秀儿姐姐,你哭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秀儿直接呜呜大声哭了出来。 “你说我哭什么!” 她亲眼目睹了小六子被成季从火场里抱出来的样子,过去这么多天了,她都还有些后怕。 那孩子当时浑身血淋淋的躺在成季怀里,身上的衣裳被烧成了破布,背后大片大片的烫伤。 要不是鼻前还有微弱的呼吸,任谁见了都会以为这孩子已经死了。 “小六子,你可吓死我了!” 她眼中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怎么止都止不住,只能用袖子一遍又一遍地擦干。 “要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我跑,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呜呜呜呜……” 成季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好了,小六子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秀儿不高兴地拍开他的手,“什么没事了!人都伤成这样了,还叫没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六子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了,忙说:“秀儿姐姐你别急,我真的没事!” “你看,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他又想展示自己灵活的身体,被君晚宁一个眼神制止了,他也就没敢乱动了。 “这点伤不算什么的!我从前受过比这还要重的伤,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秀儿瞪大了眼:“什么?比这还重的伤?” 小六子为了安慰秀儿,拼了老命展示自己有多厉害。 表示他前几天受的这点伤,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从前他在街头巷尾讨生活时受的苦。 虽然言语间有夸张的成分,但他从前常受欺凌这一点是事实。 在那段日子里,他的确是个谁都可以往他身上踩几脚的可怜人。 也正因如此,看到有这么多人关心他,他说着说着,也有些忍不住想哭。 君晚宁眼神有些复杂,这孩子,真是多灾多难…… 小六子是成季亲手从火场中救出来的,看到他如今还能跟人有说有笑,最为震惊的当属成季。 当时他还以为这小子死定了,谁能想到他还能撑着一口气活下来? 他不由得感叹:“你小子真是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就呈成大哥吉言了。” 秀儿:“小六子,我现在就给你许个后福。” “你快些好起来,回府了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小六子瞪大眼睛:“真的吗?” 从前君晚宁和秀儿两个人住在偏院的时候,秀儿就常常在院子里开小灶。 小六子路过偏院时,常能闻到院子里飘出来的香气,他馋秀儿的饭菜好久了。 秀儿见他那馋样,忍不住破涕一笑,“当然是真的。” 成季笑他:“瞧你这点出息。” 话是这么说,天知道他心里有多羡慕。 他也很想尝尝秀儿做的饭啊! 但他知道,若是直接跟秀儿提出想吃她做的饭,秀儿肯定会提根着扫把把他赶出去。 他忽然就把主意打到小六子头上了。 他不能找秀儿要,但能去蹭小六子的啊。 “看在你保护夫人有功的份上,成大哥也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你有什么想要的,尽可跟我提。” 小六子眼睛一亮,趁侯爷和夫人都在,他正好提出他压在心底许久的想法。 “成大哥,不瞒你说,我还真有件事想求你。” 第74章 在我死之前,定会安排好一切 成季有些惊讶,“什么事?” 小六子咽了咽口水,眼神中有几分紧张,几分期待。 “我想跟着您学功夫!” 成季哈哈一笑,“我还当是什么事呢。” “好,我答应你!” 见小六子和成季他们聊得高兴,君晚宁也没打扰,而是将老福拉到一边,细问小六子的情况。 虽然老福说他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需要好生休养。 短则四五个月,长则半年,便能完全康复了。 但君晚宁还是有些不放心,将成季和秀儿赶了出去,重新替小六子细细把脉。 最后和老福商量着,在他所开之药的基础上,又补了几服药。 老福看着药方,心中豁然开朗,于是就高高兴兴地出去抓药了。 大家都出去之后,房间内就剩君晚宁、谢辰骁和小六子三个人。 君晚宁坐下来问他:“小六子,你还记得那天伤你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小六子知道君晚宁问的是正事,于是也收起嬉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六子记得。” 君晚宁浅浅一笑,将门外等候的画师唤了进来,对小六子说: “小六子,你仔细回忆一下那人的模样,描述给这位先生听。” 画师在床边布置好的桌前坐下,展开画卷,开始描绘小六子口中的人。 谢辰骁估摸着画师还需要一些时间,对君晚宁道:“我们出去等。” 她在这里看着小六子那身伤,也是徒增伤感。 君晚宁点点头,和小六子打了声招呼,便随他出去了。 “抓到那人之后,你有何打算?”谢辰骁问她。 君晚宁想都没想,就说:“交给谭越。” 谢辰骁有些意外,毕竟,在他的印象中,沈梦瑶对谭越可是恨之入骨。 怎会放心将自己的仇敌交给谭越? “你就不怕他查出幕后之人是昭后,便为了包庇她,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从前,君晚宁或许会担忧这一点。 但她通过这段时间与谭越的交际,可以看出,谭越并非昏君。 他爱君晚清是事实,但在国家大事上,他定然不会昏了头。 若鬼夫人只是个普通毒师,谭越或许会像谢辰骁说的那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鬼夫人是蔺国人,那性质便不一样了。 谭越心中有大昭,绝不会容忍一个蔺国人在大昭搅动风云。 只要证据充分,无论君晚清如何为鬼夫人遮掩,谭越都不会放过鬼夫人。 更何况,以君晚清的自私自利。 在危机关头,她定会选择舍弃鬼夫人,保全自己。 甚至可能会因为担心鬼夫人暴露自己,比谭越更早对鬼夫人下手。 君晚宁笃定道:“他会包庇昭后,但绝不会饶了那些蔺国人,这就足够了。” 让谭越来对付鬼夫人,是上上之选。 如此一来,她也好腾出手来去岳州。 待她解决完岳州之困,再回来找君晚清清算。 届时她少了鬼夫人这一大助力,或许会更好对付。 谢辰骁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不悦,“你好像很了解谭越。” 君晚宁自嘲一笑:“我并不了解他。” 她若真的了解谭越,怎会沦落至此? “能断昭后一臂膀,便是此事最好的结果了。” 谢辰骁沉默良久,试探道:“这是离间帝后的好时机,你确定要离京?” 他知道君晚宁性子倔强,只要是她决定好了的事,就没人能够阻止她。 但他还是想试着去阻止她去岳州。 君晚宁狐疑地看着他,很快又一脸了然,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岳州的情况很复杂,或许要在那边待一阵子,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京城。” “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将压制毒素的办法教给老福,你不必担心下次毒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谢辰骁有些不可置信,“你以为我不愿你离京,是因为这个?” 他明明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啊。 他对她的心思,她果真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君晚宁眨了眨眼,“那不然呢?” 她又补充道:“哦对了,我也会尽快研制九尸沉塘的毒药。” “你放心,我答应会为你解毒,便绝不会食言。” “就算岳州之行万分惊险,但在我死之前,定会安排好一切。” 谢辰骁气到不想说话,一甩袖子转身大步进屋。 君晚宁当他是不信任她,亦有些气闷。 暗自决心要尽快帮他解毒,用实际行动让来他安心。 她跟上去之后,便看到画师从房间里出来了,正将那幅画交到谢辰骁的手上。 只一眼,谢辰骁瞳孔震裂,拿画纸的手微微颤抖。 成季瞪大眼,惊呼一声:“这!” 他口中有什么话就要呼之欲出,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些话不该说出口。 于是紧抿着双唇,但仍是收不回自己震惊的目光。 君晚宁不知他们为何如此震惊,难不成是他们认识的人? 她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画上女子风姿绰约,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 一双娇媚的狐狸眼动人心魄,婉转峨眉,朱唇皓齿。 是个难得的美人。 君晚宁不是没见过美人,她母后就是和亲的草原第一美人,她父皇的后宫也是环肥燕瘦,美女如云。 即便如此,当她看到画中女子的第一眼,还是被惊艳到了。 她忍不住惊叹:“好美……” 谢辰骁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那画中女子,拿画卷的手渐渐用力收紧,画纸都被他捏出了褶皱。 君晚宁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试探地唤他:“谢辰骁,你怎么了?” “谢辰骁?” 然而对方就像是陷入了某个旋涡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良久,他拿着那幅画大步进了房间,随手就将房间门合上了。 意思很明显,他有话要问小六子,谁都不能进去打扰他们。 那名画师看到谢辰骁的反应后十分惶恐。 见君晚宁和秀儿也是一脸迷茫,目光只好转向神色同样震惊的成季。 他觉得此人定是知道些什么。 第75章 不可能是她 “这位小哥,此画有什么不妥吗?” “小的可都是按照里面那位小公子所说的来画,没有一笔是凭空想象,绝对真实。” 君晚宁和秀儿也同样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成季也不知该如何解释,酝酿半天,最后只说:“哎呀你放心,侯爷不会怪罪于你。” 画师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谢辰骁脸色阴沉,单手将画卷提着送到小六子面前。 他不想吓到小六子,所以在尽力地压抑自己身体内不断翻涌的激动。 “小六子,你告诉本候,你那日所见到的人,当真的是画中之人?” 然而他的压抑效果并不怎么明显,小六子还是被他野兽暴怒一般地眼神吓得不轻。 小六子仔仔细细地看画中之人,小声道:“侯爷,先生画得很好,那女子就长这模样。” 谢辰骁睫毛微颤,他仍不死心,又问: “当时药房无光,你会不会没看清楚?” “你再好好想想!” 小六子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虽然他已经将当日看见那人的情景回忆了千遍万遍。 但见谢辰骁如此着急,好像随时都会发狂,他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难道他真的记错了? 于是他又仔仔细细又回忆了好几遍。 最终确定道:“侯爷,我是在火光中看清她的,绝不会有错。” 谢辰骁又反反复复地询问小六子当时事发的情况,让他描述那女子的相貌。 无论他如何问,小六子还是认定那女子就是这模样。 谢辰骁只觉天旋地转,喃喃自语:“不,不会……” “不会的。” “不是她,只是长得像罢了。” “不可能是她。” 谢辰骁一把推开门,抬眼看到君晚宁,瞬间收起了浑身的戾气。 压抑住情绪后,他的脸上便只剩下凝重。 君晚宁见他情绪不对劲,开口有些小心翼翼。 “谢辰骁,你,怎么了?” 谢辰骁没有回答,而是说:“我让人送你跟秀儿回去。”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君晚宁有些惊讶。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君晚宁点点头,“你先走,不用管我,留些人送我回府就行了。” 谢辰骁点点头没有多说,喊了声成季,便大步往外走。 成季快步跟在身后,表情同样凝重。 秀儿嘟囔道:“侯爷这是怎么了?怪吓人的……” 君晚宁眯了眯眼,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沉默良久,她进了小六子的房间。 小六子一脸惶恐地看着她:“夫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侯爷问你什么了?”君晚宁问。 “方才侯爷一直问我,有没有看错……他好像不相信画中人就是我那天晚上所看到的人。” 君晚宁微微蹙眉。 谢辰骁为何会如此? 他认识画中女子? 那女子跟他是什么关系? 小六子见她不说话,有些着急:“夫人,我真的没有说谎,我当时看到的就是那幅画上的女人。” 君晚宁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别害怕,我相信你。” 她安抚好小六子,又叮嘱了一些他休养需要注意的事项,便带着秀儿离开了。 “夫人,您要走了吗?” 君晚宁回头,看到老福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从厨房里出来。 她点点头,“时候不早了,我有空了再过来。” “老福,好好照顾小六子。” 老福笑道:“夫人交代的事情,老夫定会做好。” 他没看见谢辰骁,便随口问了一嘴:“咦,侯爷呢?” “侯爷有事先走了。” 老福手里的药碗突然跟烫手似的,左右找不到地方放下。 “那夫人您先等等,老夫先把药给小六子送过去,这就来送您回府。” 君晚宁忙道:“不必,侯爷留了人送我。” “那好,夫人您路上小心。” 君晚宁在秀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满脑子都是谢辰骁方才那不正常的表现。 究竟是什么人,会让他如此失态? 若是他认识的人,会震惊是自然,但也不至于反应如此之大…… 看他方才那样子,可不单单是震惊。 那定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 秀儿见她如此魂不守舍,知道她定是在想那幅画的事。 她眨了眨眼,道:“夫人,等成季回府了,奴婢就去帮您打听打听,那幅画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成季刚才那样子,他定然知道内情。” 君晚宁:“谢辰骁不想让我知道的事,他怎敢往外说?” 秀儿摆摆手:“成季可好骗了,夫人您就放心,他定会告诉我的。” 君晚宁好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成季好骗?你骗过他?” 秀儿一脸得意,“对啊,他那张嘴跟没把门儿的似的。” “奴婢随便一问,他就什么都跟奴婢说。” “老福年轻的时候暗恋老夫人那事儿就是他告诉奴婢的。” 秀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她在成季那里听到的趣闻,自己把自己逗得咯咯笑。 君晚宁也勉强被她逗笑几次。 她是真的羡慕这小丫头的天真烂漫,方才在小六子那里还哭得跟什么似的,转眼就又乐呵呵的。 秀儿说着说着,渐渐收起了笑容。 “对了,昨儿该打听到一件事,跟夫人您有关的!” 君晚宁挑眉:“跟我有关?” 秀儿神情严肃:“侯爷有一个喜欢他的堂妹,从小就赖死赖活要嫁给他。” 君晚宁眨眨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秀儿急道:“当然有关系啊!侯爷是您的丈夫,有别的女人喜欢你丈夫,这还跟你没关系吗?” 君晚宁一愣,要说有关系,那确实是有关系。 但在她听来,好像关系也不大啊…… 秀儿见她茫然,有些恨铁不成钢,“夫人,您这样怎么能行?” “奴婢知道您不喜欢侯爷,但也不能让别的狐媚子进府啊!” “否则不知会闹出多少后宅污糟事,到时候,您这辈子可就别想清净了!” 君晚宁哭笑不得:“秀儿,你也想得太远了。” 秀儿急了,还想跟她理论,这时候马车突然加速飞奔起来,外面传来打斗声。 秀儿惊呼一声,险些没坐稳,扑了出去。 君晚宁一把拉住她,挑开马车帘子,便看到谢辰骁留下来护送她的人已经跟一群黑衣人打起来了。 秀儿脸色瞬间惨白,“夫人!有刺客!” 驱车的暗卫大声道:“夫人不必惊慌!属下定会将夫人安全送回府!” 第76章 还好,她没事。 谢辰骁的私宅位于城外郊野,距离城门足有一个多时辰的路途。 途中人烟稀少,的确是行刺的绝佳地带。 君晚宁挑开车帘,想去看看太阳,算算还有多久能到城门。 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矢,在离她的手仅有一根头发丝距离的地方穿过。 秀儿一声尖叫,将君晚宁扯回车里坐好,“夫人,您别乱动了!” 君晚宁并不着急,面容冷静地安抚道:“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她刚刚看了一眼他们缠斗的画面,两方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谢辰骁留下的十二人,个个都是绝顶高手,解决那些刺客并非难事。 然而打斗声却久久没有停歇,让她心中渐渐升起不安。 马车突然急停,两人一个趔趄,险些冲出马车。 就听外面一阵惊慌的马蹄声。 原来是套马车的绳索被人砍断,马儿受惊跑了。 那些人追了上来,驱车的暗卫不得不停下来接招。 君晚宁沉着脸起身,秀儿一把拉住她,“夫人,您想干什么?” 君晚宁推开她的手,声音没有丝毫慌乱,“你在这里坐好,千万别出来,我去去就回。” 眼下马车已经坏了,带着一个没有半点武功的秀儿下车逃跑风险太大。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将这些人全部解决了。 秀儿瞪大眼:“夫人!” 君晚宁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给她,秀儿一看是凶器,有些不敢接。 她一把抓过秀儿的手,将匕首硬塞给她。 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坚定:“必要时,你要自己保护自己。” 说完她就抽出腰间的软剑,直接下车了,秀儿再怎么喊也已经来不及了。 驱车的暗卫见她下来了,心中着急,这一分神,肩上便生生挨了一剑。 君晚宁抬手一剑抵挡住向她扑来的攻击,头也不回地冲那人道:“别管我!” 暗卫一咬牙,继续和人缠斗在一起。 这些人身手不凡,但在谢辰骁的人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 可到底是架不住对面人多。 源源不断的刺客向他们袭来,谢辰骁留下的暗卫不过十二人。 虽无一人丧命,但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君晚宁的身手不及这些暗卫,但和这些刺客也不相上下,应对起来并没有太过吃力。 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这些刺客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们一个个就像不怕疼不怕死的行尸走肉,即便受了重伤,也没有任何反应,只知道凶狠地冲敌人下杀招。 一个人倒下,后面还有人继续跟上。 没过多久,马车周围就遍地都是尸体。 渐渐的,君晚宁的体力有些不支,软剑出手的力量不够,反应也迟缓了许多。 接下眼前直直冲过来的剑刃,就顾不上侧面袭来的鹰勾。 那鹰勾粗大无比,锋芒锐利,直接冲着她的胸口而来。 若是中招,能一举掏出她的心脏。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一把剑‘锵’的一声,在那鹰勾碰到自己身体的前一刻,砍断了连接鹰勾的锁链。 接着,一把鲜血喷溅在她的半边脸颊上,那人轰然倒地。 君晚宁感激地看向那名出手救了她的暗卫,接着从怀里抽出三枚银针。 用力一挥,三人倒地。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银针用完之际,他们终于将所有的刺客都解决完来了。 暗卫们纷纷在她面前单膝跪地,自责道:“属下罪该万死,让夫人受惊。” 君晚宁胸口起伏,微微喘息,“没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回府。” “是!” 秀儿下车后看到满地的尸体,顿时有些腿软。 看到君晚宁的狼狈模样,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夫人!” 君晚宁有些无奈,摸了摸她的头,“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她走向她用银针解决的那些人,在其中一人身侧蹲下,伸手为他把脉。 暗卫们相互对视一眼,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君晚宁又撑开他们的眼皮看了看,心下了然。 吩咐道:“这些中银针的人都只是暂时昏迷,没有性命之忧。” “带走一个,剩下的。” 君晚宁神色有些复杂,顿了顿,还是说:“杀了。” 秀儿惊讶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她能说得出口的话。 君晚宁没有过多解释。 并非她狠心,这些人都身中傀儡术,毒发时生不如死。 且不说此毒没有解药,就算有解药,她也不会救这些要她性命的人。 哪怕他们都是没有意识,被人利用的无辜之人。 她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对他们既往不咎。 能给他们一个痛快,已经是最大的善良。 这些暗卫久经风雨,见惯了生死。 听到君晚宁的吩咐,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事实上,听到君晚宁说这里还有活口后,即便她不说,他们也会动手。 留下一人处理这些人后,他们便带着那唯一的活口上路了。 君晚宁受了点外伤,虽不至于行动不便,但还是影响了赶路的速度。 她派了一个伤势最轻的暗卫先行回府,找人过来接他们。 很快,便有一队人赶了过来。 为首的,是快马飞奔而来的谢辰骁。 谢辰骁听到暗卫来禀,君晚宁在半路遇刺,他当即就放在手中的事,带上手边所有暗卫,风风火火出了城。 一路上,他的心脏都跳得他难受不已。 他真是该死,怎能将她留在私宅,自己先走了? 那场火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吗? 沈梦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虽然暗卫说她没事,但在他没有亲眼看到她安然无恙之前,仍是放不下心来。 他不敢去猜,不敢去想。 他害怕自己看到的是又是那个昏迷不醒的沈梦瑶。 一路飞驰,谢辰骁终于远远看到那纤细的身影。 还好,她没事。 谢辰骁松了一口气,但心绪依旧难以平静下来。 看到谢辰骁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君晚宁有些惊讶。 她跟暗卫说的是让人来接她,她原以为来的会是一辆马车,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就连谢辰骁也来了。 他不是有事吗?看他离开时候的样子,应该还是急事。 怎么有空过来? “谢辰骁,你怎么来……” 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打断了她的话。 “了。” 这拥抱来得凶猛,差点就让她站不稳。 第77章 谢辰骁,你疯了不成? 君晚宁一愣,便听见男人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谢辰骁坚实有力的臂膀将她深深锁在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面才肯罢休。 君晚宁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挣扎之中牵动了身上的几处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谢辰骁赶紧松开她,抓住她两臂,查看她的身体。 声音急促:“你受伤了?” 君晚宁捂着发痛的伤口,眉头微蹙:“一点外伤。” 谢辰骁这才看清,她那身淡青色的衣裙上满是血色印记,还有好几处布料被划破,露出里面白嫩的皮肤。 他的心瞬间如坠冰窟,接下身上的披风,将她的身体包裹住。 狠厉的目光扫过那群他留下来护送君晚宁的护卫。 一行人都立即单膝跪下。 “你们就是这样保护夫人的?”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侯爷这是真的动怒了。 他们也都意识到,夫人在侯爷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众人齐声:“属下无能,请侯爷责罚!” 君晚宁也有些吓到了,拉了拉他袖子,“谢辰骁你。” “他们保护得很好,这血……都是别人的。” 谢辰骁这才看清,她的衣裙破损得并不严重,那血确实大多数都是别人的。 他的怒气稍有收敛,但脸色依旧阴沉。 突然揽腰将君晚宁横抱起来,头也不回地高声道:“所有人,回去自行领罚!” “是!” 君晚宁吓得两条腿一阵摇晃,不可置信地瞪着谢辰骁。 扬手去锤他胸口,怒道:“谢辰骁你放肆!” 谢辰骁不语,脸色很难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君晚宁小脸涨得通红,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目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谢辰骁抱着,实在是…… 其他人只知道君晚宁是平阳侯府的新妇,那么侯爷紧张自己的女人自是应该的,并不觉得两人这么抱着有什么不妥。 再说了,他们家侯爷向来我行我素,做事从不顾别人的看法。 什么有失礼数在他们家侯爷面前都是一通废话。 但是这画面落到成季和秀儿的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两人都是贴身伺候主子的人,都亲眼见过谢辰骁和君晚宁两人从前是如何的相看两厌。 看到此情此景,只能用目瞪口呆来面对了。 即便是关系有所缓和,那也不至于如此? 上回火场之中,夫人处境万分惊险,出来的时候昏迷不醒,侯爷紧张一条人命还可以理解。 今日这是怎么了? 夫人还没怎么样呢,侯爷这是急什么呢? 君晚宁就这么被谢辰骁抱上了马车,又羞又怒地瞪着他:“谢辰骁,你疯了不成?” 谢辰骁此时冷静了许多,见她仅仅是被自己抱了一下,便反应如此激烈,眼神不禁有些暗淡。 他没有搭理君晚宁的质问,而是看向她身上几处外伤,问:“疼吗?” 君晚宁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她不禁有些后悔用那种口气跟他说话。 虽然谢辰骁举止放肆,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是真心担忧她的安危。 她这般计较,岂不是寒了他的心? 她眼神有些闪躲,轻声道:“还好。” “不会再有下次了。” “什么?” “本候不会再让你受伤。” 谢辰骁的眼神温柔中带着力量,里面有君晚宁从未见过的心疼。 她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那感觉她说不清道不明。 只觉得莫名让人呼吸有些困难。 谢辰骁在自责? 刺杀她的人又不是他,他有什么好自责的? 她睫毛轻颤,愣了半晌才说:“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本候的疏忽。” 他骗了沈梦瑶。 那日他审问刺杀小六子的刺客,得出的背后指使之人并非昭后。 而是一个被其称为‘鬼大人’的女子。 而这鬼大人,真正效忠的人是蔺国三皇子——顾景华。 鬼大人表面是在为昭后做事,但她潜伏在大昭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寻找他的下落。 所以即便昭后没有指使鬼大人来销毁焕颜术的解药,这鬼大人也会来平阳侯府,调查沈梦瑶是否在研制九尸沉塘的解药。 顾景华不想要他的命,想要他生不如死,看他受九尸沉塘的毒发之苦。 因此不允许有人能解他身上的毒。 是他,让沈梦瑶陷入危险。 君晚宁看着眼前神色凝重的谢辰骁,心中疑惑丛生。 今日的谢辰骁实在是太过反常。 “谢辰骁。”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毫无反应。 君晚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谢辰骁?” 谢辰骁回过神来,眼中的心疼和自责丝毫不减。 君晚宁有些无奈,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副亏欠了她八辈子的样子? “你不是说有事忙吗?怎么会过来?” “忙完了。” “真快……” 君晚宁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是很棘手的事呢。 毕竟他在私宅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对了,我带回来的那个刺客中了傀儡术,他如今只是个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稍后回府我给他扎几针你再审他。” “此事就让老福去做,你好好养伤,不要操心这个。” 君晚宁想了想,点头道:“这事交给老福也行,到时候你告诉我结果。” …… 日落之时,一行人终于抵达平阳侯府。 君晚宁突然想到自己脸上的血迹,立即摸了摸怀里,发现自己没带帕子,赶紧用袖子胡乱擦起脸来。 看她慌张的小模样,谢辰骁眼中带上几分笑意。 “你担心祖母看了担心?” 君晚宁点点头,问:“擦干净了吗?” 谢辰骁盯着她嘴角残存的一丝脏污,将手伸了过去。 君晚宁身体下意识后退,眼神警惕:“你干什么?” 谢辰骁有些无奈,直接一手捏住她的下巴。 “别动,这里没擦干净。” 女子皮肤细腻柔软得如同婴儿的肌肤,凑近些,都能看到她脸上浅浅的绒毛。 樱红的唇瓣在他捏下巴的手下微微张着,呼出浅浅温热的气息。 君晚宁眨了眨眼,一窜电流从头顶穿过,心里一阵酥麻。 谢辰骁目光一直在她的嘴唇上,擦完后抬眼看到她含有星辰一般的眼睛,愣了一瞬,缓缓松了手。 “好了。” 君晚宁闷闷地‘嗯’了一声,随他下车了。 第78章 本候不会死的 君晚宁下车后发现谢辰骁带的那一队人都已消失不见,她不禁好奇:“那些人呢?” 谢辰骁道:“他们太显眼,隐到暗处了。” 京中官员和世家贵族的府卫数量依品级而定,不可越了规制。 豢养暗卫、死士虽不违背大昭律法。 但于朝廷中人而言是大忌,稍有不慎,就会落个养私兵的名声。 谢辰骁身不在庙堂,却因勋爵身份,也不得不注意些。 他不惧流言蜚语,但也不想麻烦沾身。 君晚宁点点头,没有多问。 她狼狈了一路,急着去洗澡换衣服,便赶紧带着秀儿进了院子。 谢辰骁则是一口茶都没沾,直接去看君晚宁让人带回来的那个活口了。 秀儿很快就备好了热水,引着君晚宁去了汤池。 她帮君晚宁脱下身上沾满血污的衣裙,便看到那光洁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皮肤上,赫然几道血淋淋的伤疤。 她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夫人受苦了。” 她家夫人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娘子,那是摔一跤都让沈家人心疼的宝贝,哪里受过这样重的伤? “奴婢真没用,没能保护好夫人也就罢了,还要夫人回过头来保护奴婢。” 君晚宁有些无奈,“这些都是轻伤,擦些药膏就好了,我真的没事。” 虽说她从前也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她也怕疼,身上磕坡点皮都能让后宫大乱。 但自从经历过君晚清的千刀万剐后,这点伤,这点疼真的就不算什么了。 秀儿吸了吸鼻子,“奴婢想在空闲的时候,跟成季学点功夫,请夫人准许。” 君晚宁有些惊讶,“什么?” “奴婢想保护夫人,至少在危机关头,不去拖累夫人。” 秀儿说得真诚恳切,君晚宁心中很是感动。 左右学点功夫也不是什么坏事。 正好她也没打算带这小丫头去岳州,给她找点事做也好,省得在府上无聊。 “行,我明天去跟谢辰骁说说。” 秀儿高兴坏了,连连道谢。 夜深,君晚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睡不着。 于是看着那空荡荡的地铺发起呆来。 她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谢辰骁带着一队人来接她的情景。 他匆忙下马,快步向她走来,身上的披风带起一阵风。 然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好似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都什么时辰了,谢辰骁怎么还没回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 白天的刺杀让君晚宁有些草木皆兵,当即就起床穿好衣服出去了。 她在院子里找了一圈,竟连一个下人都没看到。 她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脚步渐渐有些匆忙,一边找一边喊:“谢辰骁。” 屋顶上,慵懒望着月色的人听到了动静,微眯着眼去看院子里急得四处转的女子。 一阵风略过,君晚宁猛地一回头,撞进一个怀里。 浓重的酒气熏得她微微皱眉。 她抬头,一双幽暗的眸子正看着她。 “谢辰骁?” 接着,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坚实有力的臂膀攀上她的腰。 突然之间,她整个人都腾空起来,转眼落到了屋顶。 脚尖刚沾上瓦片,她身体便一阵晃荡。 她一个没站稳,便将谢辰骁整个人压倒。 谢辰骁仰躺着,看向枕在他肩头的人,眉峰轻挑,嘴角扬起一抹笑。 “找本候何事?” 月光让他的五官棱角显得尤为分明,扬起的下颚线往下连接着好看的喉结,一时间让君晚宁有些挪不开眼。 眼神的迷离中透着慵懒和漫不经心,沾着酒水的唇瓣带着一抹亮色,让他看上去就像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没有了往日身为平阳侯的攻击力。 只听他一声轻笑,提着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口。 君晚宁回过神,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我见你许久没回房睡觉,所以……” “所以什么?” 温热的气息偷袭了君晚宁的耳朵。 她转头一看,谢辰骁不知何时就凑到了她的眼前。 两张脸之间只一指的距离,浓密睫毛下的幽暗双瞳,正好奇地打量着她的脸。 夜色,好不巧就掩盖了她脸上可疑的红晕。 君晚宁莫名有些恼,没好气道:“所以……所以我出来看看,你是不是死在外面了。” 谢辰骁往后一倒,手肘支撑着上半身,懒洋洋地又喝了一口。 “本候不会死的。” 君晚宁看了看他手边倒着的那堆酒坛,有些好奇。 “谢辰骁,你心情不好?” 谢辰骁突然来了精神,“对。” “本候心情不好,你这次也是来关心本候的?” 君晚宁突然感觉他有些傻里傻气的,沉默了一瞬:“……算是。” “说说看,为何心情不好?我可以考虑一下帮你。” 谢辰骁笑看着她,突然伸手在她面前,“帮我,吹。” 君晚宁:…… “你伤都快好了,吹什么吹?” 谢辰骁突然露出没有半分攻击力凶狠表情,固执地看着她:“吹!” 君晚宁觉得他有病,但还是敷衍地吹了几下。 谢辰骁一脸舒坦,像极了一只被顺毛的大狼狗。 “谢辰骁,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那幅画?” 他脸上表情一滞,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倒回去喝酒了。 君晚宁神色复杂,鬼夫人是蔺国人,谢辰骁怎会和一个蔺国人有关联? “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只是你要知道,我绝不会放过此人。” 不论谢辰骁和她是何关系,此人必须死。 谢辰骁什么都没说,两人之间,一片沉默。 就在君晚宁准备放弃这个话题的时候,谢辰骁突然说:“那是我母亲。” “怎么可能?”她脱口而出。 祖母曾跟她讲过谢辰骁的身世,他母亲不是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而死了。 谢辰骁自嘲一笑,“本候也觉得十分滑稽。” “毕竟,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那只是一个长得像的人罢了。” “不,那就是她。” 谢辰骁万分笃定,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那张脸。 那些年,他的梦中夜夜都是这个人。 这个,生他却不养他的人。 君晚宁不解,谢辰骁的母亲既是难产而死,那他就从未亲眼见过他的母亲。 最多也只见过他母亲的画像。 难不成,他就通过两幅相像的画像来认定此人就是他母亲? 谢辰骁不是这般天真的人…… 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君晚宁突然发觉画中女子的容貌和他有几分相似。 第79章 你愿意跟我走吗 难不成,鬼夫人还真的和谢辰骁有什么关系? 君晚宁直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秘密的边缘,试探道:“你母亲家中可有姐妹?” 谢辰骁心中轻笑,小骗子,想探听我的秘密,那便也聊聊你的秘密。 他挑眉看向君晚宁,问:“你家中可有姐妹?” 君晚宁呼吸一滞,谢辰骁怎会有此问? 难道他已经发现她的身份,知道她和君晚清的关系了吗? 不可能,虽然她并没有刻意去模仿沈梦瑶的举动,大部分时候都是率性而为。 但凡认识沈梦瑶的人都会觉得她与从前大不相同,但大家都只会觉得是沈梦瑶变了,没人去猜想沈梦瑶的身体内是不是换了个人。 因为夺舍这种事情在是太荒谬了。 就连最熟悉沈梦瑶的沈家人都没有如此猜想,谢辰骁怎会猜到这些? 不必草木皆兵,就算谢辰骁能猜到她不是沈梦瑶,也不可能会将她和‘君晚宁’这个名字联系到一起。 君晚宁很快就稳住心神,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谢辰骁,你喝糊涂了。” “你不是见过萧儿妹妹吗?” 提到玉萧儿,谢辰骁又想起那日姐妹二人在府中闲逛时的对话。 ——“我与谢辰骁是婚约促成的姻缘,相处这么久,我们都不算真正的了解彼此,谈何爱惜?” ——“若是可以,我也想和许多人一样,嫁给自己心爱之人。” ——“那表姐有自己所爱之人或所爱之物吗?” ——“有。” 他什么都没说,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他的沉默只会让君晚宁越发的胡思乱想,她变得有些焦躁,伸手夺过他的酒坛,不悦道:“别喝了。” 谢辰骁手中一空,倒也没有去和她抢,只眼巴巴地望着她。 君晚宁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醉了,我去叫人送你回房休息。” 说罢,她起身准备下去找成季。 下一秒,手腕被一只大掌抓住。 君晚宁没有防备,被人拉着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瞪大了眼:“谢辰骁你干什么?” 谢辰骁没说话,直接将她横抱起来,从屋顶腾空而下。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得君晚宁一声惊呼,惊慌之下,一把环住他的脖子。 或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谢辰骁的身体有些燥热。 当那纤细白净如藕节一般地手臂换上他的脖子,他感到一阵舒适的冰凉。 落地后,那双手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他心中不禁升起怅然若失之感。 君晚宁瞪着他:“谢辰骁,你抱上瘾了是?” 夜色,掩盖了谢辰骁眼中浓浓的落寞。 “我遣散了下人,不会有人看到。” 君晚宁没好气道:“这是有没有人看到的问题吗?” 谢辰骁自嘲一笑,没与她争辩,摇摇晃晃地往屋内走。 君晚宁见他如此,赶紧上前扶住他,“你慢些!” 谢辰骁顺势往她身上一歪,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君晚宁有些无奈,将他扶回房间,看了看地铺,又看了看床。 在屋顶吹了许久的夜风,又醉了酒,睡地上恐会感染风寒。 罢了,借他睡一晚。 君晚宁扶着他往床边走去,费力地将这这摊醉了的烂泥往床上一摔,长舒了一口气。 下一秒,却被人扯住手腕,猛地一拉,往床上倒去。 君晚宁瞪大了眼,用力去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满脸惊慌:“谢辰骁,你想干嘛!”烛火的照耀下,她脸色涨红,色泽如同新鲜的水蜜桃,娇艳欲滴。 谢辰骁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扫过她紧蹙的柳眉,惊慌无措的眼眸,直到樱红饱满的唇瓣。 他难掩激动,咽了咽口水,眼中的侵略意味让君晚宁有些生怯。 “谢辰骁,你别乱来啊!” 他充耳不闻,伸手想去抚摸脸颊,却被君晚宁偏过头躲开。 他也不恼,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你愿意跟我走吗?” 君晚宁听不懂他这没头没脑的话,不悦地拍开他的手,不解道:“你在说什么?!” “跟我走,你想做的事情,我来帮你完成。” 谢辰骁灼热的目光烫得君晚宁有些发怔,燥热的鼻息吹着她的脸颊,让她身体也有些发热。 剧烈的心跳声在两人之间,谁都不知道,这乱糟糟的动静,究竟来自哪颗心脏。 二人对视,沉默良久。 君晚宁看不懂谢辰骁眼中的期待和害怕,半晌才说出一句:“你先起来。” 她用力去推谢辰骁的胸口,男人一个翻身倒在床上,闭上眼,没了动静。 “谢辰骁?” 君晚宁见他睡着了,顿时松了口气。 她满腹疑惑地帮他脱了靴子,将两条腿抬到床上,又帮他盖好了被子。 吹灭房间的烛火,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门合上的瞬间,谢辰骁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满目孤寂。 翌日。 君晚宁起床后便亲自去厨房煎了一副安神汤,端到谢辰骁的卧房门口,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她本不是扭捏的人。 若是在从前,她定会觉得,在谢辰骁醉酒后给他送碗安神汤只是件小事,不必多想那些有的没的。 但昨夜的种种,实在乱了她的心神。 她就算再傻,如今也看出了谢辰骁对她的心思。 可是她重活一回,心中除了复仇,再容不下其他。 她无法回应这份感情。 这时候她是不是应该与他疏离些,及时断了他的念想? 可他昨夜醉酒,今日晨起定会头痛难忍…… 她抬手的动作僵在空中许久,都没有叩响房门。 小蝶洒扫至此,见她犹豫不前,笑道:“夫人您就直接进去,侯爷那么喜欢您,便是吵醒了他,他也不会怪罪于您的。” 君晚宁听到这句‘侯爷那么喜欢您’,莫名生出几分心虚。 她故作淡定地将托盘塞到小蝶手中,吩咐道:“侯爷昨日醉酒,晨起恐会头痛,我煎了一副安神汤,你叮嘱他定要趁热喝下去。” 小蝶接过托盘,不解道:“这是夫人您的心意,为何不亲自送进去?” 君晚宁:“我有些急事,不便在此耽搁。” “对了,不要说是我送来的。” 说完她便直接离开,不给小蝶多问的机会。 小蝶目光从她离开的背影上挪开,看向托盘中的安神汤,呆愣了一会儿,敲响了房门。 第80章 沈梦瑶,你去死吧! 秀儿远远看到她,立即小跑过来,“夫人,东西送出去了。” “可有交到狄小将军手中?” “自然,赈灾章程这等要紧的东西,奴婢可不敢马虎,中间没有经他人之手,直接交到狄小将军手中的。” 君晚宁点点头:“那就好。” “夫人现在可是要回房歇息?” 君晚宁摇摇头,“昨日与瑞王约好了,今日去他府上给他两个染瘟疫的下属看看。” 秀儿担忧道:“可您昨夜为了写那赈灾的章程,才只睡了两个时辰。” “不妨事,我看完病人就回来歇息。” 秀儿拗不过她,只好回房去帮她拿药箱。 临行前,秀儿没有看到成季,不免有些好奇。 “侯爷不跟咱们一同去瑞王府吗?” 君晚宁摇摇头没有说话,直接上了马车,秀儿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她知道自己装着心事的样子十分明显,怕秀儿追根究底,只好埋头假装检查药箱,以躲避秀儿探究的目光。 她将药箱检查了一次,又搜了搜自己的袖子,喃喃道:“没有银针了……” 昨日之事犹在眼前。 几根银针用完,最后一个刺客在她面前倒下,她险象逃生。 谢辰骁快马疾行,风尘仆仆地来到她的面前。 他心疼的眼神,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他在她耳边沉声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醉眼看着她笑的画面、将她横抱起从屋顶跳下的画面、将她压在身下的画面……轮番在她脑中闪过。 君晚宁晃了晃脑袋,挥去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疯魔了不成?总是去想这些无聊的事情。 她深呼吸一口气,吩咐驱车的仆从:“先去一趟医馆。” “是,夫人。” 马车在街尾转道,不多时,就到了药铺。 “大人,取到画像了。” 萧清河的目光被街道对面那辆马车上下来的倩影吸引,一时失神,没去听面前部下的禀报。 部下又唤了他一声:“大人。” 萧清河回过神来,接过他双手递过来的画卷,面色变得凝重。 画像是平阳侯府一早打发人送来的。 部下显得很是欣喜,“平阳侯真是高瞻远瞩,竟早就将证人转移出城了。” “若非他将证人保护得好,咱们怕还要费好一番功夫。” 萧清河眉头紧蹙,斜了他一眼。 部下立即敛起笑意,一脸警觉:“属下说错什么了吗?” 此时街对面传来尖厉的女声:“沈梦瑶,你去死!” 萧清河的目光被这声音吸引了过去。 他脸色骤变,立即将画卷塞回部下手中,匆忙道:“回去吩咐画师画像。” 医馆门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手握匕首,疯了一般朝君晚宁冲了过来,口中尽是恶毒的咒骂之词。 君晚宁心绪杂乱,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让这女子近了身。 “夫人!” 秀儿大惊,快步上前挡在君晚宁的面前。 她眼看着那锋利的刀尖就要刺向自己,吓得闭上了眼睛,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女子被一脚踹飞,狼狈地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萧清河抽出剑,护到君晚宁主仆二人身前,目光担忧:“你没事?” 君晚宁摇头,“我没事。” 萧清河点点头,转身看向那地上的女子,喝道:“天子脚下,何人敢当街伤人?!” 路过的行人听见这边的动静,纷纷驻足围观。 就在众人都在好奇,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当街刺杀陛下新封的一品夫人时,女子抬头,露出一张布满脓疮的脸。 不知是谁人惊呼了一声:“是瘟疫!” 周围人都如同见到瘟神,立即四散逃开。 “快走快走!是瘟疫啊!” “快走!小心被感染瘟疫!” “这疯女人感染了瘟疫!” “缺德!染了瘟疫还四处乱跑!这不是害人吗?” 看到萧清河之后,女子麻木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一抹光。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萧清河的脚边,仰头望着他。 “萧世子,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萧清河嫌恶地后退了好几步,“本官为何要认得你?” 君晚宁听这声音,再观其对萧清河的态度,皱眉道:“程娇月?” 程娇月冲萧清河嘿嘿一笑,“萧世子,你不记得娇月了吗?” 萧清河和秀儿都惊呆了,这是程娇月? 他们上一次见到程娇月,是在演武场践行宴上,彼时她还是个穿金带银的官家小姐。 如今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她怎会变成这个模样? 萧清河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女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 程娇月似乎被他的反应刺激到了,身体不住地抽搐,表情也逐渐变得扭曲。 一双刻薄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萧清河,声音冰冷如幽灵恶鬼:“萧世子,你为何认不出我?” “就连沈梦瑶这个贱人都认出我了,你却认不出我?” “我那么喜欢你,日日夜夜都盼着你,你竟连我的人都不记得吗?” 秀儿被她疯癫的模样吓得不禁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往君晚宁身边越靠越近。 君晚宁握紧她的手,以示安抚。 萧清河下意识去看了眼君晚宁,怒斥:“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程娇月歪着头去看萧清河,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而后陡然大怒:“萧世子!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沈梦瑶这个贱人?” “你胡说什么?!”萧清河大惊。 “若不是喜欢她,为何会保护她?为何会为了她伤我?” 萧清河瞪着她,呵斥道:“本官身为朝廷命官,看到有人当街伤人,岂能坐视不管?” 程娇月突然嚎啕大哭,“萧世子,你好狠的心!” “我心心念念的全是你,你本该娶我,竟然喜欢上这个恶毒的贱人!” “闭嘴!你这个疯子!” “你对本官是何心思与本官有什么关系?本官如何就该娶你了?” 萧清河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丢脸过。 比起丢脸,更让他崩溃的是,这一幕让沈梦瑶看得清清楚楚。 他紧张地看向君晚宁,对方却是没什么反应,仿佛程娇月叫嚣的那些话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事实上,君晚宁也是这般想的。 她银针已经买好,戏也已经看够,便对萧清河道:“萧世子,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第81章 遵命,琉云夫人 萧清河:“沈大小姐……” 程娇月见君晚宁要走,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她冲去。 这次君晚宁有所防备,抽出腰间软剑,一脚踹开程娇月。 两三步上前,用力踩着她胸口,挥剑指向她的脖颈。 “程娇月,你找死。” 程娇月发出癫狂的大笑,“对,我找死。” “那你杀了我啊。” “你害我沦落到如此地步,我早就不想活了。” 君晚宁冷笑:“脏了我的手。” 她头也不回地喊了声:“出来。” 不知藏匿在何处的四个暗卫同时出现在君晚宁面前,单膝跪地:“夫人。” 这阵仗吓了萧清河一跳,不止他,连秀儿也有些意外。 这些暗卫什么时候来的?夫人又怎么知道有暗卫在此? 君晚宁看向其中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想起昨日她险些被刺客的鹰钩所伤,便是此人救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 冷面暗卫没有多话,只道:“成羽。” 君晚宁点头,吩咐道:“好,成羽。” “你现在立即将她送去大理寺,之后自去找老福喝服防疫的药。” 成羽埋首行礼,“是,夫人。” 说着他便将程娇月从地上提了起来,程娇月却仍不死心,还想往君晚宁身上扑。 “沈梦瑶你个贱人,你害死我母亲,害我父兄流放,害我被逐出程家,你不得好死!” “你不得好死!” 成羽直接抬脚废了她的膝盖,她尖叫一声,便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只能任人拖着走。 “还有你萧清河,哈哈哈哈哈!” “你如今也体会到爱而不得的滋味了?如何?” “沈梦瑶现在是谢辰骁的女人,你永远都得不到她,永远都得不到她!” “哈哈哈哈哈!” 萧清河脸色铁青:“程娇月!你给本官住嘴!” “哈哈哈哈哈哈!你永远都得不到她!” 君晚宁冷着脸抬手轻轻一挥,便头也不回的朝马车走去。 成羽立即会意,挥剑斩了程娇月的舌头,赶紧带着她消失了。 这是秀儿第一次见她家夫人指挥谢辰骁的暗卫,不禁被她的气势所震慑。 见她要上马车,便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萧清河跟在君晚宁后面,着急解释道:“沈大小姐,程娇月已经疯了,你不要听她胡言乱语!” 经程娇月这么一闹,君晚宁心情糟到了极点,一个眼神也不想丢给他,更不想听他这些与她毫无干系的解释。 三名暗卫一堵墙似的挡住萧清河,不让他上前半步。 “沈大小姐,当初是我眼拙,错过了璞玉,如今万般后悔,却也不敢再肖想。” “唯愿沈大小姐能放下从前芥蒂,今后以友人待之。” 萧清河鼓起勇气,问出那一句:“你肯原谅我吗?” 君晚宁顿住步子,淡淡回眸。 这一驻足,又给了萧清河不该有的期盼。 “萧世子,你我之间并无芥蒂,我没什么可放下的。” 他眼中方燃起的希望,很快就被君晚宁的下一句话熄灭。 “但你我也没有熟到可友人相称的程度。” 萧清河涨红了脸,“可你昨日还在朝上出言为我解围,我不信你对我不剩半分情谊!” 君晚宁疑心他是疯了,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逾矩的话。 他就不怕今日之事传到那些言官的耳朵里,明日就在朝上参他一本吗? “萧世子慎言,我对你从未有过什么情谊。” “昨日朝上也没有半句话是为你所说。” 萧清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君晚宁直接出言打断:“还有,你在此大呼小叫,唤我沈大小姐实在不成体统。” “念在你方才救了我的份上,这次便不与你计较。” “下次,”君晚宁淡漠地看他最后一眼,道:“还请萧世子莫要忘了尊卑。” 说着,她便在秀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萧清河脸色惨白,不敢相信这是沈梦瑶会对他说的话。 她当初不是整日都在挖空心思接近他,不厌其烦地向他表露爱意吗? 不是说非他不嫁吗? 如今怎会…… 他那时候离京办差也不过半年,半年不见,她就将从前种种都忘了吗? 他都没忘,她怎能忘? 她曾经那般爱他,怎能说变就变? 他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平阳侯府的马车离去,一句‘遵命,琉云夫人’细如蚊蝇,似乎是叫给他自己听的。 马车内,君晚宁陷入沉思。 秀儿神情复杂:“真是世事无常,奴婢怎么也没想到,程大小姐会变成这副模样。” 君晚宁抬眼看她,她立即解释:“夫人您别误会,奴婢不是在可怜她,只是觉得震惊。” 君晚宁轻笑道:“我没这么想,再说了,看见一个凄惨之人,生出怜悯也是人之常情。” 秀儿:“她虽可怜,却也是罪有应得。” “当初她没少在外面胡乱传您的谣言,坏您名声,还几次三番在皇家面前为难你,女子名声何其重要?皇家权贵又如何能轻易得罪?” “她做的那些事,也与谋害您的性命无异了。” “如今她沦落至此,还想当街刺杀您,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言诋毁您,夫人您留她一条命,只是将她送去大理寺,真是便宜她了。” 君晚宁对程娇月这个人还真的没有太多感觉,非是大度,只是真的从没将此人放在眼里。 不过秀儿所说倒是真的,她从沈梦瑶的记忆中可以看出,程娇月这个人不仅善妒,而且还自私自利,狭隘至极。 若有机会,程娇月不会对她手软。 也就是沈家对沈梦瑶保护得好,不然她迟早会在程娇月手里吃大亏。 “不是我想便宜她,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更何况,” 君晚宁想到萧清河对程娇月的态度,摇摇头道:“到了大理寺,她也未必好过。” 秀儿不解道:“夫人这是何意?” “大理寺秉公执法,从未传出滥用酷刑的事,应当不会让她受多少皮肉之苦的。” 君晚宁不置可否,她想说的不是刑罚之事,而是萧清河之于程娇月。 程娇月今日让萧清河丢尽脸面,此时萧清河对她定是厌恶至极。 他的一个眼神,就能让程娇月伤得体无完肤。 第82章 云侧妃,有客来访 君晚宁有些意外:“秀儿很了解大理寺?” 秀儿一脸无奈:“夫人您忘了吗,您当初为了接近萧世子,可没少往大理寺跑。” 君晚宁无言以对,真的想让所有人都忘了沈梦瑶从前那些风流往事。 秀儿见她语塞,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奴婢为您感到高兴呢。” 君晚宁面露疑惑。 秀儿道:“以前奴婢还不信,今日看见您对萧世子的态度,算是信了您对萧世子是真的没有半分留恋。” “多好啊,这样您就可以放下过去,跟侯爷重新开始了。” 君晚宁一愣,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她能重新开始吗? 马车突然在途中停下,秀儿掀帘子去问:“何事?” 车夫回道:“秀儿姑娘,前面好像有官府在办差,将路堵了。” 君晚宁朝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有禁军出动。 她不禁有些好奇,但没在人群中看到狄菁的身影,便歇了打听的心思。 “此处离瑞王府不远,我们走过去。” 主仆二人下车,君晚宁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好,便带着秀儿朝着瑞王府走去。 谭煜身为谭越唯一的弟弟,如今大昭唯一的王爷,身份自是尊贵无比,府邸跟平阳侯府相比,豪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秀儿去向瑞王府门前的府卫传话:“劳烦这位大哥通传,琉云夫人前来拜访。” 府卫点了点头,立即传话给了门房徐老。 徐老不识什么琉云夫人,但听府卫说女子相貌不俗,气质尊贵,不似寻常人。 他不敢怠慢,快步进内院禀报。 “徐老,这是去哪儿啊?” 一个轻柔的女声在徐老身后响起,他脚步一顿,转身便看到一个身着水蓝色锦裙的女子。 女子相貌清丽,腰肢纤细,踏着细碎的步子,云似的飘飘然而来。 而她身后的婢女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脸色不佳。 徐老心中有了几分猜测,露出一个谄媚的笑:“云侧妃,有客来访,老奴正要去禀报王爷。” 云侧妃轻笑道:“徐老不知吗?王爷一早就出门了。” 徐老听她如此说,便知她方才定是给王爷送吃食去了,然而王爷不想见她,故而借口自己不在。 他也不能戳穿王爷,只好装作不知,道:“原来如此,那这客人……” 云侧妃问:“不知来者何人?找王爷有何事?” “来人自称琉云夫人,只说拜访王爷,没有说是为了何事。” 女人? 云侧妃眉头微蹙,但很快又隐下眼中的不悦。 “王爷虽不在府上,咱们也不好随意将人打发了,否则来人若是王爷的贵客,等王爷回来了,怕是要治你个怠慢之罪。” 徐老心中打鼓,面色为难道:“那云侧妃的意思是?” “本王妃也算王府的半个主人,王爷不在府上,便由本王妃来接待她,徐老觉得如何?” 徐老:“这……” “徐老可是觉得本王妃不够资格?” 云侧妃仍是笑得谦顺,徐老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想了想,道:“老奴不敢,老奴这就将客人引进来。” 反正王爷不在府上这事是侧妃所说,他便当不知内情,总之一切都是听主子吩咐,他不敢自己拿主意。 他的话已带到,届时王爷怪罪下来,那也和他没关系。 云侧妃点头:“把她带到本王妃院子里来。” 徐老躬身退下,“是。” 秀儿看着瑞王府的牌匾,不满道:“这是请人办事该有的态度吗?竟让夫人等这么久。” 君晚宁亦是不悦,但想着是来给人看病的,便压了压心中的焦躁。 “好了,稍安勿躁。” 这时,王府门大开,徐老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夫人久等了,请。” 君晚宁主仆二人脸色都不好,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徐老态度恭敬,她们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徐老引着她们朝后院走去,七拐八拐,越走越深。 君晚宁没有多想,她初次来瑞王府,不熟悉瑞王府的格局。 只当谭煜是担心那两个属下将瘟疫传染给其他人,所以将他们安置在比较偏远的院落了。 徐老将二人带到云侧妃所居住的院子,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就是这里了,夫人请进。” 君晚宁看着眼前豪华气派的院子,不禁有些疑惑。 这时院内走出一个婢女,她一来便上下打量着君晚宁主仆二人,打量完二人,便冲徐老道:“徐伯,你先退下。” 徐老求之不得,赶紧告退。 婢女笑着看向君晚宁,“夫人,请。” 秀儿本想陪同,却被婢女拦了下来。 “姑娘,你就在此等候。” 秀儿蹙眉:“为何?” 君晚宁以为是那两人的疫症凶险,所以谭煜禁止太多人靠近。 她亦认同这种做法,便拿过秀儿手中的药箱,道:“你就在外面等我。” 秀儿有些不放心:“夫人!”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君晚宁安抚完秀儿,便看向那婢女,道:“姑娘,带路。” 婢女没想到她会如此配合,很是高兴,“请。” 院子装点雅致,景色怡人。 进殿后,一阵好闻的清香扑面而来,这显然不是下人居住的地方,甚至不是男子居住的地方。 君晚宁意识到了不对劲,皱眉道:“让你们王爷出来。” 屏风后的云侧妃走了出来,瞬间被眼前的女子惊艳到了。 红衣淡妆,娇而不媚,艳中不俗。 她身上虽没有戴什么华贵的装饰,却依然给人贵不可言的感觉。 试想,她若是男子,亦会对这样的女子心动。 云侧妃很快就定了定心神,道:“王爷今日不在府中,夫人有什么事便跟本王妃说。” 君晚宁蹙眉,谭煜不在府中,那门房不告诉她,却将她引到这后院来是何用意? “瑞王既然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那婢女却先一步将门关上了。 君晚宁轻‘呵’了一声,转头饶有兴趣地去看云侧妃,对方笑着在首座坐下,悠闲地抿了口茶:“夫人为何急着要走?” 君晚宁笑了,“我想走就走,用得着跟你解释吗?” 婢女高声道:“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第83章 夫人,过来。 君晚宁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首座上的女子。 “春风楼曾经鼎鼎有名的琵琶女云舒,如今的瑞王府云侧妃,我岂能不认识?” 她记得这个云舒,此女当年可谓是清流谭家的一大丑闻。 当年谭煜为了娶她,和家里大闹了一场。 谭家长辈拗不过他,答应此女进门,但只能给她一个妾的名分。 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谭越成了皇帝,谭煜成了王爷,就连一个琵琶女,也成了侧王妃。 云舒脸色一僵,她曾为琵琶妓一事在京城并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她虽进了王府,贵为王爷侧妃,但出身风尘仍是她此生抹不掉的污点。 这些年所有人都称她侧妃,她都快要忘了自己的曾经。 “云侧妃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婢女见主子不悦,扬手便要打人,君晚宁抬手捏住她的手腕,她顿时动弹不得。 “你!” 在婢女用力挣扎之时,君晚宁忽而松手,那婢女便一个没站稳,跌坐到了地上。 她爬起来还想教训君晚宁,云舒却道:“退下!” 那婢女只好红着眼睛退到云舒身后,不敢再说话,一双刻薄的眸子却仍是愤恨地看着君晚宁。 君晚宁见此情形,哪里还猜不到这云舒玩的什么把戏? 左不过是云舒误会她是谭煜在外面找的女人,想拿后宅那套争风吃醋的把戏来对付她。 如果她今日来瑞王府的途中没有碰到程娇月,此时心情应该尚可,或许不会跟云舒为难。 有耐心交代几句,解释清楚自己今日的来意。 可惜没有如果,她此刻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那么,这是云舒自找的。 君晚宁直接寻了个位置坐下,将药箱往桌上一放,问:“侧妃留我在此,是有什么想说的?” 云舒这时才注意到她手中的东西,问:“那是什么东西?” “药箱,侧妃身体可有哪里不适?我可以跟你把把脉。” “难不成你还是个大夫?” “正是。” 云舒觉得好笑,暗自腹诽这女人生着张狐媚脸,着一身锦缎,随身还有丫鬟伺候。 说是大夫,谁信? 她哼了一声:“倒是个会掩人耳目的,知道换个正经身份进府。” 君晚宁笑笑不说话。 云舒见她那副悠闲自在的模样,真是恨得牙痒痒。 “你找王爷所为何事?” “我做什么事情,用的着跟你交代吗?” 云舒气笑了:“气焰如此嚣张,看来王爷很是宠爱你。” 她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君晚宁,“本王妃若是没看错,你这身衣裳料子是在天泉布庄买的?” “一寸百金,他待你倒是不错。” 君晚宁不解释,只是笑。 “你是有几分姿色,或许能得他一时欢心,但这些年他身边的女人多了去了,你不要以为自己对他而言就有多特别。” “本王妃警告你,你最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瑞王府只会有本王妃这一个女主人。” 君晚宁真是没想到,谭煜当年为了娶她,闹了那么大的阵仗。 要死要活带回了家,结果就是这般待她。 云舒被她眼中流露出的怜悯激怒,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君晚宁越看越觉得她可悲,笑道:“侧妃自诩女主人,就是如此待客的吗?” “你说什么?” “侧妃将我请到这里来,却连杯茶都不上,这是何道理?” 云舒狠狠地瞪着她:“你说什么?!” 君晚宁看了看桌上的茶盏,示意婢女添茶。 云舒挥手扫了手边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使唤本王妃的人?” 桌上的茶盏,花瓶,以及君晚宁的药箱,都被扫到了地上。 药箱里的许多珍贵药材,和重金打造的用具都掉了出来。 君晚宁看了眼被打翻的药箱,脸色骤然变冷,平静的语气中透着寒意:“我劝你对我客气些,否则这后果你担待不起。” 云舒有那么一瞬间,因她眼里的寒意生出了几分畏惧。 然而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她跟了谭煜这么多年,很清楚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并非外人眼中的纨绔,他心中有抱负,心思根本就不在后宅。 只要她不闹得太过分,谭煜不会把她怎么样。 “是吗?那本王妃倒要好好瞧瞧,这后果本王妃如何就担待不起了。” 她脸色骤然狠厉,吩咐婢女道:“给本王妃掌嘴!” 婢女因方才摔的那一跤,便记恨上君晚宁了,她早就迫不及待想动手了。 此时得了吩咐,自然是立即撸起袖子上前了。 君晚宁目光冷冷盯着云舒,坐在那里岿然不动,没有半点要防备的意思。 云舒若有些内力,便能察觉到门外匆忙且沉重的脚步声。 婢女还未落掌,房门果然被人大力踹开,“住手!” 云舒和婢女同时回头,看到来人震怒的眼神,都瞬间吓软了腿。 “王爷,您怎么来……” 云舒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谭煜重重的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婢女赶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爷恕罪!” 谭煜一脚将她踹开,“贱婢!” 云舒捂着被扇出血的半张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谭煜,“王爷,您竟然为了一个贱人打妾身?”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云侧妃在说谁是贱人?” 君晚宁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谢辰骁道:“不是说好了要本候与你一同来,怎么自己先来了?” 君晚宁开口略显不自然:“我见你没醒,便想着让你多睡会儿了。” 秀儿这时从谢辰骁身后挤了进来,小跑到君晚宁的身边,小声问:“夫人,您没事?” “人是你叫过来的?” 秀儿摇摇头:“奴婢听到房中动静不对,原本是想找侯爷派来保护您的暗卫,没想到出去就看到侯爷和瑞王了,于是便将这边的事情告知他们了。” 云舒听到这面色冷峻的男人自称本候,顿时瞪大了眼。 他是侯爷?哪个侯爷?又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君晚宁见了他,身上的怒气尽数散去,只剩下尴尬和局促。 谢辰骁点点头,向她伸手:“夫人,过来。” 第84章 瑞王能否先听我一言? 得知谭煜怒气冲冲往侧妃院子来的徐老在此时匆匆赶到,刚来便听到谢辰骁唤的那声‘夫人’。 他脸色瞬间惨白。 云舒虽有震惊,却仍是不甘心。 侯夫人又如何?她是王妃! 就算是侧妃,那也是王爷的女人。 谭煜堂堂大昭王爷,难不成还要看一个侯爷的脸色? 她心里虽是这般想,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因她观谭煜的脸色,竟是真的不想得罪这位侯爷。 谭煜脸色阴沉,冲她道:“还不快过来给琉云夫人赔罪?” 此时云舒心中有太多想不通的事,但她看得出,谭煜是真的动怒了。 哪怕再不情愿,她这时候最好还是老实听从谭煜的命令。 她茫然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君晚宁福身行礼:“妾身有眼无珠,冲撞了琉云夫人,请夫人恕罪。” 君晚宁没什么反应,谢辰骁脸色也没有丝毫好转,夫妻二人看上去不像是会轻易罢休的。 谭煜阴沉着脸,道:“来人,上家法。” 云舒震惊地看着他,“王爷?” 他竟要对她行家法? 竟要为了一个身份比她低的女人,当着下人的面,对她行家法? 今日她若真的受了这顿家法,王府上下会如何看她?日后谁还会拿她当主子看? 很快就有仆从送进来一根鞭子,递给谭煜。 谭煜接过鞭子的那一刻,云舒紧抿着唇,闭上眼睛,眼角划过一行泪。 君晚宁突然道:“瑞王能否先听我一言?” “琉云夫人请讲。” “我知道自己是个外人,不便对瑞王的家事插手,只是此事与我有关,我还是想站出来说几句。” “此事或许是个误会。” 谢辰骁不悦道:“夫人何出此言?” “云侧妃方才命婢女对你动手,本候在外面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君晚宁被他一声‘夫人’叫得很是尴尬,这人是如何做到如此厚颜的? 他昨夜刚发了疯,今日竟然还能这般坦然的面对她。 还是说,只有她一人觉得尴尬? “而且她还对你言辞羞辱……” 君晚宁瞥了他一眼,“你先别说话。” 谢辰骁一噎,还真闭上嘴了。 方才进门时还是一副要大杀四方的样子,这会儿竟是老实得很。 谭煜在二人脸上流转,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晚宁看向地上满脸是泪的云舒,问:“云侧妃,方才门房可是跟你说,我是来拜访王爷的?” 云舒一愣,不知她此问是何用意,木木地应了一声:“正是。” 门外候着的徐老心中警铃大作,那位夫人为何会突然提到他? 君晚宁一脸了然,“果然如此。” “我之所以说是误会,是因为我在入府之时,让秀儿给门房传话,说的是赴约来为府上病人看诊。” “不知为何,门房给云侧妃传话说的却是我要来拜访王爷。” “想来应是门房会错意,想拿此事向主子邀功,言语中多有暗示引导,这才使得云侧妃对我产生误会。” 君晚宁看向云舒,眼中含有暗示。 云舒愣了几秒,后知后觉地点头:“对,正是如此。” “徐老没有告诉妾身,夫人是来府上给人看诊的,所以妾身才误会了夫人。” “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求夫人原谅。” 君晚宁满意地点点头,还好这个云舒不是个蠢的。 “无妨,既然是一场误会,那瑞王你看?” 谭煜怎会看不出君晚宁在说谎为云舒开脱? 可他竟一时看不懂,她为何要如此做。 他唯一能看出来的是,君晚宁此举并不是在维护云舒的面子。 她维护的是他的面子,也就是瑞王府的面子。 因为今日这事实在闹得太过滑稽,若是传了出去,瑞王府的脸就要丢尽了。 据他了解,这个琉云夫人和平阳侯一样,都是性情肆意的主。 不高兴了,那可是连皇帝的账都不买。 难不成,在这女人眼里,他的面子竟还比皇帝还大? 冒出这个想法之后,谭煜心下一惊,深沉的目光从君晚宁身上悄然飘往谢辰骁。 但是不论如何,她既愿意递这个台阶,将事情变成是下人促成的误会,他若不下这个台阶那也太不知好歹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外的徐老,徐老面露惊慌,张着嘴欲言又止。 他知道,他今日这顿罚是躲不过了。 “老奴罪该万死!” 他倒是想将罪责推给云侧妃,这一切本就是她的错。 可眼下要他抗下罪责的不止云侧妃,还有这被云侧妃得罪的琉云夫人,甚至连王爷也隐隐显露出这个意思。 如今这种情况之下,他辩解又有何用? 主家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哪里有他说话的余地? 主动认罪,说不定还被罚得轻些,还能卖云侧妃一个人情。 谭煜冷着脸道:“你的确该死。” 君晚宁打断道:“瑞王,教训下人的事情不急在一时,你那两个下属受瘟疫之痛已久,还是先带我去给他们看看。” 谢辰骁挑眉,他没想到君晚宁都这样了还有心情给人看病。 谭煜亦是如此,浅笑道:“琉云夫人海量,本王佩服。” 君晚宁道:“瑞王说笑了,当此非常之时,任何事情都没有医治病人来得重要。” “更何况,你府中身染瘟疫的那二人去过岳州,我正好也想看看岳州的瘟疫是否发生异变,好为岳州之行早做准备。” 朝廷已经在筹备岳州赈灾一事,最多不过三日,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岳州出事了。 因而她没有顾及还有外人在场,直接将此事透露出来了。 谢辰骁皱眉:“谭……皇帝还未同意让你去岳州赈灾。” 君晚宁一脸淡然:“他会同意的。” 云舒听到‘瘟疫’二字,当即色变,“王爷,府上竟有人染上了瘟疫?何时发生的事情?” 谭煜脸色不耐道:“此时与你无关,你就好生待在自己的院子,哪儿都不许去。” 云舒抿了抿唇,低声道:“妾身知道了。” 君晚宁看向地上的药箱,没有说话。 谭煜察觉君晚宁目光飘向地上那散落一地的药材和医用器具,皱眉看向云舒。 “还不快去把药箱收拾好,给琉云夫人送过来?” 第85章 快把镜子拿过来! 云舒如鲠在喉,蹲在地上将药箱中散落的东西都收拾好,双手恭敬地给君晚宁递了过来。 君晚宁接过药箱,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冲谭煜道:“走。” 谭煜点点头,出门为她引路。 待众人离去,云舒仍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婢女在一旁愤愤道:“这个女人也太不将侧妃看在眼里了!” 云舒拧眉,反手就是一巴掌,“住嘴!” 婢女立即捂着脸跪下,不敢再说一个字。 云舒一甩袖子,转身回到首座坐下,眸光深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 长春宫。 君晚清侧躺在一张垫着雪白狐皮毯子的美人榻上,身旁是为她轻揉太阳穴的宫女。 “娘娘,力道如何?” 君晚清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方才她派去监视大理寺的人便来回话了。 大理寺已经得到师父的画像,已经开始广布画像,筹备捉拿师父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师父竟然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动手之时不仅暴露了容貌,甚至事后也没能解决掉目击证人。 她曾试探过越哥哥对此事的态度,他这次定是要彻查无疑了。 师父若是被捉拿归案,她又岂能独善其身? 虽然师父对她恩重如山,但若影响了她的坦途,她也只能……舍弃师父。 师父对她有如此大恩,她自然也不愿去做这忘恩负义之徒。 要怪就怪君晚宁那个贱人,竟然没有死透,还顶着沈梦瑶的脸回来兴风作浪。 若不是这个贱人,她怎会让师父冒险去平阳侯府调查沈梦瑶是否在研制焕颜术的解药? 又怎会有如今发生的一切? 一想到师父如今的境况,她就坐立难安,甚至还害了头痛之症。 太医院送了安神汤过来,她喝下之后,也仅仅只是缓解了一时的头痛。 这时,一名宫女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 “娘娘,太医院又送了两盒熏香过来,说是有安神之效,娘娘现在可要点上?” 君晚清眼皮微微抬起,很快又闭上:“点上。” 宫女埋着头为她点上,很快,殿中便升起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君晚清眉头略有舒展:“不错,太医院当赏。” 殿内的宫女都松了口气,只有皇后舒坦了,她们做事才不用战战兢兢。 君晚清脑袋渐渐变得昏沉,隐隐有睡过去的迹象,直到太阳穴上为她按揉的那双手轻轻一颤。 她微微蹙眉,抬眼朝那宫女看去,便看到宫女脸上的惊慌之色。 她不悦道:“怎么了?” 宫女被她狠厉的目光看得浑身战栗,看她一眼又立即埋头,声音颤抖道:“娘娘……” 君晚清一脸不耐烦,“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娘娘,您的脸……” 君晚宁皱眉:“本宫的脸怎么了?” 殿内其他宫女也纷纷好奇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看过之后,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一惊。 君晚清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即坐起身来,摸着自己的脸,慌忙道:“镜子!” “快把镜子拿过来!” 宫女不敢耽搁,赶紧跑去给她拿了一把铜镜,临到将铜镜呈上去的时候,又有些怯意。 君晚清见她犹犹豫豫地不敢把镜子给她,直接一把夺了过来。 她急忙去看自己的脸。 只一眼,她瞳孔瞬间放大。 精致的雕花铜镜被狠狠摔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铜镜碎裂的动静,惊得长春宫上下,所有宫女和内侍都俯身跪下,一动都不敢动。 一时间,整个宫殿寂静无声。 “滚!” “都给本宫滚!” 殿内的宫女一秒都不敢多待,赶紧退了下去。 君晚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到的画面,她赶紧跌跌撞撞地跑进内殿,冲向梳妆台。 梳妆镜中,原本绝色倾城的一张脸,额头和脸颊上分别出现了一块铜钱大小的溃烂印记。 那印记仿佛一块腐蚀的红色烂肉,无比恶心。 君晚清被自己的模样吓到了,尽管此时殿中无人,她还是慌慌张张地找了块披帛,胡乱将脸遮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她的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外面突然传来内侍尖细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君晚清吓得浑身一哆嗦,连滚带爬地上了床,躲进被子里面,将自己整个人都盖住。 好在宫女有眼色,在外面拦住了谭越。 “启禀陛下,今日娘娘身子不适,不宜见人。” 谭越忙道:“皇后哪里不舒服?可叫过太医?” 宫女:“太医过来瞧了,说娘娘染了风寒。” “娘娘方才喝了药,此刻已经歇下了。” “娘娘特意吩咐奴婢,若是陛下来了,定要速速回避,以免过了病气给您。” 谭越:“无妨,朕进去看看就走。” 宫女深知娘娘有多在乎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定然不肯让陛下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她今日若没能将陛下拦住,让陛下知道了娘娘容貌受损的样子。 今后娘娘若是失宠,她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她袖中的手不停地颤抖,声音勉强保持平静:“陛下,太医说娘娘不可见风,故而吩咐奴婢把内殿的门窗都关上了。 “您若进去,难免让内殿灌风。” “还请陛下先回,待娘娘身子好转,您再来也不迟。” 君晚清在内殿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突突狂跳着,甚至比那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帮她阻挠皇帝的小宫女还要紧张。 越哥哥见到她这副模样会如何? 他会害怕吗?会一如既往的爱她吗? 她不敢去赌。 她是凭借这张脸才得来的一切,失去了这张脸,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谭越犹豫了一会儿,道:“既如此,朕就先回去了。” “皇后若是醒了,来勤政殿回禀一声。” “奴婢遵旨。” 宫女和内殿的君晚清同时松了口气。 谭越离开长春宫后,便吩咐展扬:“去太医院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堂堂九五之尊,岂是一个小宫女能骗到的? 方才那小宫女眼神闪躲,整个人都显得十分不安,明显没有对他说实话。 小小宫女竟敢欺君,谁给她的胆子? 被谭越记住了的小宫女正跪在长春宫内殿门外。 “娘娘,陛下已经走了。” 君晚清这才慢慢将头探出被子,抚着胸口,一脸的心有余悸。 她缓了一会儿才道:“你就守在门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娘娘。” 第86章 焕颜术的后遗之症 君晚清头上的钗环七歪八斜,身上华丽的宫装亦无比凌乱,她却顾不上那么多,点了盏烛台便按下了通往冷宫的密道开关。 即便是当初发现了沈梦瑶就是君晚宁的时候,她都没有如此慌乱。 君晚清进入殿内,立即四处顾盼,“师父!” 四下无人。 “师父,清儿来看你了!” “师父您在哪儿?” 良久,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吵什么吵?” 君晚清如同惊弓之鸟,整个人一哆嗦,转身道:“师父。” 鬼夫人见她这幅狼狈的鬼样子,问她:“你这是在干什么?” 君晚清眼圈泛红,揭开遮在自己头上的披帛,露出连上那两块恶心的烂肉。 “师父……” 鬼夫人一眼了然,冷哼道:“原来是为了这事找为师。” “为师还以为,你是来关心为师的处境的呢。” 君晚清一怔,师父竟然一点都不惊讶,难道她早就知道她的脸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收起猜疑,露出担忧的神色,“看来师父已经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清儿也是刚得的消息,正想过来和师父商量对策。” “结果照镜子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脸变成了这个样子。” “清儿一时着急,才乱了方寸,并非不在意师父的安危,还请师父勿怪。” 鬼夫人笑道:“瞧把清儿给急的,为师能有什么事?” “一群蝼蚁也想抓我鬼夫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君晚清见她这般自如,惊讶道:“师父可是有应对之策了?” 鬼夫人淡淡一笑:“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说说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君晚清道:“清儿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今日早上梳妆时还好,不知怎的,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鬼夫人伸出纤细的手指,去轻抚她的脸。 君晚清脸色惨白,任由那尖利的指甲在她脸上轻轻划过。 她整个身体都紧绷着,不敢动弹分毫。 鬼夫人仿佛看不见她的异常,细细看着,细细欣赏她的恐惧。 这便宜徒弟是她亲自捡的,怎会不了解她的自私自利和心狠手辣? 当这徒弟得知她被全城通缉后,定会生出舍弃她,保全自己的心思。 以她如今拥有的皇后权柄,若与外面的人联合起来背叛她,她定是插翅难飞。 所以她在太医院的安神香中加了些东西,让焕颜术带来的后遗之症提前发作了。 小徒弟,这辈子都别想背叛她了。 君晚清后背早渗出冷汗,不知为何,她隐隐感觉鬼夫人已经看出她生了除掉她的念头。 即便她尚未付诸行动,甚至没有宣之于口,只是刚刚萌发出一丁点的念头。 她却莫名觉得,鬼夫人定是知道她的想法。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着。 君晚清紧张得都快忘了呼吸,在她就要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之时,鬼夫人笑盈盈道:“清儿别害怕,为师有办法。” 君晚清松了口气,顾不上喘息,直接跪下:“求师父帮帮清儿!” 鬼夫人拉她:“你这是做什么?” “清儿,我既收你为徒,就不会不管你。” 君晚清站起来,脸上两行泪。 这泪里,不知是感激还是恐惧。 “清儿多谢师父,师父的大恩大德,清儿这辈子都不会忘。” “好了,别哭了,脸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君晚清抹了抹泪,小心翼翼问道:“师父可是知道我的脸为何会如此?” 鬼夫人拉着她往她调配毒药的房间走去。 “清儿,你可曾记得为师曾经跟你说过,人生在世,有得就有失?” 君晚清不解:“记得,可是师父,这跟我的脸有什么关系?” 鬼夫人:“当然有关系。” “当初为师为你施焕颜术前曾问过你,是否愿意为换脸而付出一切,你当初说的是愿意。” 君晚清表情一滞,声音颤抖:“我的脸变成这样,是因为焕颜术?” 鬼夫人淡然点头,“不错。” “可本宫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本宫付出的还不够吗?” 君晚清此话说出口便立即后悔了,她果然看到鬼夫人表情不悦。 “师父,清儿不是那个意思,清儿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鬼夫人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你可是在责怪为师?” “你别忘了,你的那些亲人都是由你亲手斩杀,和为师可没有任何关系。” 君晚清:“清儿怎会责怪师父?师父对清儿恩重如山,清儿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清儿感激您还来不及,怎敢心生怨怼?” “可焕颜术的后遗之症是不可逆的,为师只能帮你暂缓一时。” 鬼夫人眯眼笑了笑:“你此生都离不开为师的解药,你不后悔?” 君晚清整个人都怔住了,她不禁后退了半步。 她知道了!她肯定是知道了! 知道她生出了杀她以除后患的念头。 君晚清定了定心神,沉思片刻,目光坚毅:“清儿既走出了这一步,便不会后悔。” 若是重来一次,即便知道焕颜术有后遗症,她也会心动。 她真的太贪恋越哥哥的爱了。 只要能拥有他的爱,她真的什么都愿意去做。 哪怕这爱是短暂的,甚至是假的,她都不在乎。 鬼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为师看中的人。” “来,为师给你调制解药。” 君晚清忍住眼眶中的泪,不让它滑下,跟着鬼夫人进了房间。 展扬很快就从太医院回来了,跨过勤政殿的大门,便看到了禁军统领狄菁。 按理说天子议政,他不宜打扰。 但是他了解皇后对主子的重要性,只要和她有关的事情,都应该第一时间禀报。 “陛下。” 谭越似乎在看什么折子,闻声抬手,示意展扬先别说话。 展扬疑惑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狄菁,对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谭越手中拿的正是君晚宁托狄菁呈上来的赈灾章程。 纸上细致地写了赈灾初期、中期、后期的不同应对方法,其中包括人手调配,病患安置,以及如何与赈洪事宜相互配合等等内容。 其中所考虑到的问题,甚至比他和几个重臣商讨的结论更加全面,提供的应对之策也更加稳妥。 谭越的表情从好奇到认真,而后变成凝重。 他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末了,眼中是难以掩饰的认同和赞赏。 “此计可行!” 第87章 瑞王能担此任 狄菁反应平静,倒让谭越有些惊讶:“狄卿对朕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 “算是。” 谭越挑眉:“怎么说?” “臣曾见过琉云夫人行医,觉得她在治病救人一事上十分可靠,想必在赈疫一事上能提出非同一般的见解。” 谭越越发惊讶了:“狄卿乃兵家,行事向来谨慎,可不像是会靠感觉做判断的人。” “更何况,狄卿不会不知,医术高明的人有很多,并非每个医者都适合去赈灾。” 狄菁无奈:“陛下不是已经有了决断吗?何故要纠结臣的想法?” 谭越大笑:“现如今,你这性子真是越发闷了,朕若不多问你两句,你此时该已经告退了。” 他似乎有些感慨:“朕还是忘不了咱们的年少情谊。” “狄卿,不要与朕生分了。” 狄菁淡淡一笑,“陛下,您知道的,臣这性子一向如此。” 谭越知道她不善虚与委蛇,说不出那些感怀的话来,但听到这不咸不淡的回答,仍有些不悦。 虽如此,他也没有表露出来。 狄菁:“陛下可还有什么吩咐?若无事,臣便退下了。” 谭越:“还真有一事想问问你。” 狄菁:“陛下请讲。” 君臣就这么聊下去了,展扬发现自己半句话都插不上,便悄声退到一边,准备等狄菁走了再说他在太医院打听到的结果。 “有了琉云夫人的筹谋,岳州赈灾之事的各环节事宜便算是安排妥当了,如今就差一个主事之人。” “狄卿以为,何人可担此大任?” 狄菁沉思片刻,回道:“臣以为,瑞王能担此任。” 谭越没想到狄菁会与他不谋而合,心中有些惊讶。 不过他心中虽已有了人选,但还是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为何是瑞王?” 狄菁道:“臣以为,岳州百姓苦难已久,甚至已经出现乱民,可见不少百姓已官府失去信任。” “即便在这个时候遣朝中重臣前去,恐也难以取信于民,使得赈灾事宜难以顺利开展。” “而大昭百姓都知道,瑞王乃陛下胞弟。” “陛下若能派遣瑞王前往,百姓便能看到朝廷对岳州的重视,也会对重建岳州心生希望。” “除此之外,臣还有另一层担忧。” 谭越看出她似有疑虑,道:“狄卿有话不妨直说,你在朕的面前永远无需谨言慎行。” 狄菁:“谢陛下。” “臣听闻岳州灾情爆发至少一个月,消息才传到京城,这让臣不得不想到此次瘟疫的来源之地——樊州。” 谭越:“你想说,岳州官府有问题?” 他有些惊讶,狄菁从来都只关心守卫疆土之事,怎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狄菁摇摇头:“臣也只是怀疑,更让臣担忧的是,或有外邦贼子在其中作祟。” “何出此言?” “岳州丝绸闻名天下,臣在西陲镇守之时,便抓到过不少伪装成丝绸客商的外邦细作。” 见谭越沉默不语,狄菁又补充道:“虽然这一切都只是臣的猜测,还没有实际的证据可以证明有细作作祟。” “然而臣以为,当此战时,朝廷应该谨慎行事。” “前去坐镇岳州的人身份太低,恐不足以震慑那些蛇虫鼠蚁。” 谭越:“狄卿深思远虑,朕心中有数了。” 狄菁离去后,谭越又重新拿出君晚宁写的那个册子,眼中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纸上的字迹,与她的宁儿一般无二。 便是了解宁儿如他,也很难看出两人笔迹的不同之处。 他将册子递给展扬,“展扬,你看看这个。” 展扬有些意外,谭越从不跟他谈及政事,今日为何会给他看和赈灾相关的东西? 谭越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道:“让你看,你就看。” “是。” 展扬双手恭敬地接过册子,翻开看了几行。 谭越问:“你可识得这字迹?” 展扬眨眨眼,疑惑道:“这是皇后娘娘的字迹。” “可属下方才听陛下所言,此物是琉云夫人呈上来的。” 他顿了顿,道:“这个琉云夫人,似乎和皇后娘娘有很多相同之处。” 他很快就意识到此话不对,立即埋首行礼:“属下失言,请陛下责罚。” 谭越摇摇头:“朕不怪你。” 他喃喃道:“连你也看出来了……” 他又忆起七夕夜,那个看着兔子灯就走不动路的背影。 “嘶——” 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让他难受得闭上了眼,刹那间,头晕目眩。 展扬见他如此,急忙上前查看:“陛下!可是哪里不适?” 谭越眉头紧锁,摇摇头道:“茶。” 展扬立即给他倒了盏茶。 谭越连喝了几口,勉强压下心悸,捏了捏眉心。 不知为何,每次从沈梦瑶联想到宁儿,他都会出现一些不适的反应。 “陛下可要传太医?” 谭越摆手:“不必了。” 他捏着眉心缓了一会儿,才问:“对了,你方才不是有话要说?” 展扬点点头道:“属下去太医院问过了,皇后娘娘的确曾召见过太医。” “但太医说,皇后娘娘患的是头痛之症。” “头痛之症?” 谭越蹙眉,宁儿鲜少患病,怎会突然患了头痛之症? 而且为何要瞒着他?还骗他是染了风寒? “许是因为朕这段时间一直忙于政事,有些疏忽她了。” 谭越叹了口气,起身道:“罢了。” 展扬立即跟了上去,本以为他要去长春宫,没想到跟着他一路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人没几个亲眼见过皇帝的,谭越一进来,里面忙碌的宫人都停下手中的事,乌泱泱跪了一片。 谭越叫来了管事,吩咐他把所有人都赶出去,独留了展扬一人。 展扬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讶道:“陛下想做桃花酥?” 谭越难得露出坦然而真挚的笑意,他看上去很有兴致,撸起袖子道:“过来给朕帮忙。” 展扬立即放下手中兵器,上前帮忙。 谭越捕捉到他嘴角隐隐的笑意,他亦跟着笑:“你在取笑朕?” 展扬忙道:“属下不敢。” “属下只是惊讶,没想到陛下如今贵为皇帝,还会像年少时那样,只要娘娘不高兴了,就会做糕点哄娘娘。” 谭越看着自己和面的手,无奈一笑:“宁儿如今温柔体贴,不像从前那般爱与朕使小性子。” “朕没了施展手艺的机会,时间一长,倒是生疏了。” 第88章 越哥哥竟然还会做桃花酥 谭越带着展扬在御膳房忙活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废了不少食材,最后才做出一碟桃花酥。 展扬在一旁看着谭越仔仔细细地将碟子边缘的糕点碎渣擦干净,长久以来冰冷麻木的眼神有里几分柔软。 似乎是想起了年少时跟在谭越身边,看到的那些竹马弄青梅的画面。 不由感慨,什么都变了,唯有陛下对娘娘的情谊没有变。 谭越亲自提着那食盒离开,一脸的春风得意,一众宫女内侍无不是摸不着头脑。 “奴婢见过陛下。” 长春宫的宫女在院子里跪迎。 谭越大步往殿内走去,目光在探寻君晚清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说了个“平身”。 进到殿内,他方才唤:“皇后。” 君晚清早料到他会过来,因而一从冷宫出来,便开始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谁能想到,就在几个时辰前,这张没有一丝瑕疵的脸上还有两处触目惊心的烂疮? 她擦掉嘴上的口脂,特意往嘴唇上扑了一层粉,让她的唇色看起来惨白了不少。 拆掉头上的钗环,又换了身素白寝衣。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形容冷清的自己。 再一次感叹这张脸真是生得好,如此憔悴的模样,竟不显寡淡,反倒生出几分矜贵的美感。 门外又传出宫女阻拦谭越的声音。 “陛下,娘娘还睡着呢。” 谭越以为皇后在跟他使小性子,故意让宫女拦着他,不与他相见。 他并不恼怒,反倒站在门外不走了,对着内殿提高声调:“好皇后,朕来看你了,快给朕开门。” 他原以为他的宁儿还要好好为难他一番,已经做好了认错的准备,没想到殿内很快就传来轻柔的女声:“陛下请进。” 跪在一旁的宫女有些意外,但主子都发话了,她也没必要再拦着了。 于是她立即起身,恭敬地为谭越将内殿的门打开了。 “都退下去。” 谭越吩咐了一声便只身进殿了,看到坐在床上的柔弱美人正要起身行礼,立即大步上前,“宁儿快坐下。” 君晚清笑容羞涩,又坐了回去,“谢陛下。” 谭越放下食盒,在她床边坐下。 “宫人都退下去了,此处只有你我,怎么还叫‘陛下’?” 君晚清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越哥哥。” 谭越轻笑:“不生我的气了?” 君晚清眨了眨眼,“宁儿何时生你气了?” “那你为何骗我你染了风寒?” 君晚清脸上的笑容一僵,她倒是忘了这茬。 越哥哥得知她病了,定会去问太医院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便知那宫女撒谎了。 她装作疑惑:“我何时说我染了风寒?” 谭越皱眉,“你殿中的宫女说的。” 君晚清歪头想了想,笑道:“她定是瞧你许久没来看我,故意把我情况说得严重了些,这是在帮我出气呢。” “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为了我欺君。” 谭越失笑,“没想到是那宫女的闹出的误会,罢了,念在她心里是想着你的,我便饶她一回。” 君晚清甜甜一笑:“谢谢越哥哥。” “傻丫头,你跟我有什么好道谢的?” 谭越轻抚着她的脸颊,问:“头痛可好些了?” 君晚清:“喝了太医院送来的安神汤,如今已经好了。” 谭越:“那就好。” “对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谭越将食盒提了过来,看她的目光透着期待。 君晚清还以为是什么宝贝,没想到打开就是一碟平平无奇的桃花酥,卖相还不怎么好。 谭越没有在她脸上看到惊喜,顿时有些失落,“看来我的手艺是真的退步了,激不起宁儿的丁点食欲。” 君晚清惊喜道:“这是越哥哥亲手做的?” 谭越笑道:“原来是没想到这是我做的,快尝尝。” 君晚清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尝了一小口。 “好吃!” 谭越松了口气,“你舌头那般灵,我许久不下厨,本来还担心你会嫌弃我做得不好。” 君晚清又大口咬了几口。 “怎么会?” “君子远庖厨,越哥哥愿意为我做这些,我已经很高兴了。” 谭越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喜欢就多吃点。” 君晚清点点头,笑弯了眼。 “真没想到,越哥哥竟然还会做桃花酥。” 谭越一愣,他没想到宁儿竟然连这个都忘了。 君晚清见他表情怪异,疑惑道:“越哥哥,怎么了?” 谭越摇摇头,轻笑:“没什么。” 他笑着看君晚清一点一点将桃花酥吃完,心绪有些复杂。 他知道,至亲的离世,让宁儿的精神受到创伤,忘记了许多从前的事情。 可宁儿怎会连他们之间的许多记忆都忘了呢? …… 君晚宁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谭煜那两个去过岳州的属下身上所染的正是异变过的瘟疫, 这使得她在瑞王府逗留的时间远比她想象的久。 她几经施针,将自己原本研究出来的方子改了又改,最后才把方子给了瑞王府上的药童。 “速去按这方子抓药。” “是。”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君晚宁以为是药童回来了,前去开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秀儿端着吃食站在门外,“夫人,您先歇会儿,吃点东西。” 君晚宁赶紧拉着她出去,关上了房门。 解下脸上掩住口鼻的面纱,她道:“不是说了不要过来吗?你若不小心染了瘟疫可怎么办?” 秀儿笑得狡黠:“这不是还有夫人您吗?” 君晚宁白她一眼,“你若染了瘟疫,我可不管你。” “奴婢才不信呢,夫人那么好,不会不管奴婢的,嘿嘿。” 二人说说笑笑进了侧殿,秀儿把托盘上那只精致的青玉雕花碗端给她,碗里是还在冒着热气的莲藕排骨汤。 “这汤是云侧妃派人送来的,奴婢已经试过毒了,没事。” “还蛮好喝的,夫人快尝尝。” 听到她说自己试过毒,君晚宁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再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下毒。” 秀儿不认同道:“那谁知道呢?她今日被瑞王责罚,心里肯定记恨着您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她稚嫩的脸上出现了诡异的慈爱,感叹道:“哎,夫人您就是太单纯了。” 君晚宁差点没把嘴里的汤给喷出来。 笑着敷衍道:“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 第89章 不错,本候醋了 君晚宁一点也不在乎云侧妃究竟是真心向她示好还是做给瑞王看的,总之她现在确实是有些饿了,这碗汤来得正是时候。 她吃饱喝足,拿出帕子擦了擦嘴。 “现在什么时辰了?” “夫人,已经戌时了。” “那回去。” 君晚宁准备跟谭煜道个别,顺便说一下他那两个属下的情况。 结果到了前厅却没看到他,他便准备随便找个仆从说一声。 转身便看到并肩而行的谢辰骁和谭煜。 谢辰骁看到她后,立即大步上前。 君晚宁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 谢辰骁此刻明明已经恢复到往日不苟言笑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昨夜醉酒后玩世不恭的影子。 君晚宁看着却还是觉得这人和从前有什么不同了。 君晚宁:“好。” 谢辰骁:“已经忙完了?” 君晚宁:“嗯。”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古怪。 谭煜在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眯了眯眼,找到了他们对话的空隙,问:“琉云夫人看过那两人了,他们情况如何?” 君晚宁神情立即认真起来,“我方才已经给他们施过针,此刻已经稳定下来了。” 谭煜眼中含笑,微微颔首,“本王替他们谢过琉云夫人。” 君晚宁摇摇头,神色凝重:“他们的情况跟之前的瘟疫不太一样。” “怎么说?” “岳州受洪灾影响,已经发生了瘟疫异变。” 两个听者表情也严肃起来。 谭煜:“那琉云夫人可有对策?” 君晚宁:“我方才开了个方子,已经给你府上的药童拿去煎药了。” “先让他们喝下一服药,明日再观其变化。” “烦请瑞王明日一早就遣人来平阳侯府一趟,将他们的情况告知于我。” 谭煜静静听着,眼睛始终没从君晚宁身上挪开半分,幽深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完她的话,脸上挂着浅笑:“有劳了。” “不客气。” 谢辰骁对谭煜的眼神很是不满,面露不悦,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向君晚宁靠了几分,试图挡住谭煜的视线。 君晚宁注意到他的动作,疑惑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身体微微后仰。 表情仿佛在问:“你想干嘛?” 谢辰骁视而不见,又靠近了些。 君晚宁转头看到谭煜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神色又迅速恢复平静。 “时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谭煜立即道:“本王送你。” 君晚宁正想说不用,便被谢辰骁一把揽住了肩。 她挣扎了两下,没用。 谢辰骁面无表情道:“不必,有本候在侧,她无需人护送。” 秀儿和成季在一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嫌弃。 侯爷啊,快照照镜子,看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君晚宁表情有些尴尬,“瑞王留步,我们走了。” 谭煜挑眉,微微叹息,一副有些遗憾的样子。 “好。” 很快他又笑眼弯弯:“琉云夫人,那本王与你明日再会。” 这话怎么听都让人误会。 谢辰骁脸色铁青,一把扳着君晚宁的身子,直接转身,“走了。” 秀儿和成季赶紧跟了上去,然后就看到两个主子不怎么和谐的背影。 “谢辰骁,你给我松手。” 君晚宁皱眉瞪着他,在他修长的臂膀下小幅度挣扎。 对方不说话,不撒手,立得像是一尊面无表情的石像。 谭煜站在原地目送着几人离开。 良久,他嘴角的笑意荡然无存,抬脚去了两个染病的属下休息的院子。 直到出了瑞王府,谢辰骁才松手。 君晚宁揉着被他抓疼的肩膀,没好气道:“谢辰骁,你有病啊?” 谢辰骁皱眉道:“你以后离那个瑞王远些。” “为何?” 君晚宁若有所思道:“谢辰骁,你醋了?” 谢辰骁板着脸道:“不错,本候醋了。” 君晚宁脸上调侃的表情瞬间收住了。 这这这! 他堂堂一个侯爷,如何做到这般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在吃醋? 成季望天,秀儿望地。 对视良久,谢辰骁先败下阵来,脸上出现两抹可疑的粉晕。 他急忙转身上马车,“回家。” …… 烛台下,谭煜手中轻轻摩挲着一张面纱。 那是君晚宁给人看病时所用的遮掩口鼻的东西,临走前掉落在偏殿的桌上,被看望完两个属下的他捡到。 他鬼使神差地拿到鼻前嗅了嗅,上面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还有…… 他轻轻勾唇,她用的是口脂是茉莉香的。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王爷,妾身炖了一碗冰糖雪梨,想送给您润润喉。” 谭煜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声音微怒:“本王不是说了,不许你踏出你的院子半步吗?” 门外的云舒抿了抿唇,端碗手紧了紧,道:“妾身送完冰糖雪梨就走。” 谭煜将面纱收进怀里,道:“进来。” 云舒眼中闪过欣喜,愿意见她,那便好说了。 推门看见那双冰冷的眸子,她那颗欣喜的心立即颤了颤。 她小心翼翼地进门,将冰糖雪梨放在桌上。 见谭煜没有赶她的意思,就大着胆子绕到他背后,替他捏肩。 “王爷,您可是还在生妾身的气?” 她状似不经意地展露出洁白的小臂,谭煜神色虽冷淡,却没有制止她的动作。 见状,她动作也越发大胆了。 一双带着脂粉香气的细嫩小手,时不时触碰几下男人的脖颈和耳朵,对男人进行着无形的撩拨。 “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若不是徐老在中间挑拨,妾身怎会去吃琉云夫人的醋?” “说到底,妾身会这么做,都是因为妾身在乎王爷啊。” 云舒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哭腔,既不会让人觉得虚假,也不会让人听了心烦。 几滴清泪,我见犹怜。 她嘟囔道:“不过那个琉云夫人也真是的,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她气焰非要那般嚣张,害得妾身对她误会越来越深。” 谭煜忽然抓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一拉。 云舒跌进他怀里,发出一声摄人心魂的娇弱呻吟,面露羞涩地看着他。 谭煜把桌上那碗冰糖雪梨端给云舒,示意她伺候。 他自始至终都笑着凝望云舒的眼睛,像个调戏美妾的风流公子哥。 第90章 把他二人的婚事办了吧 云舒抿唇一笑,舀起一勺雪梨汤,递到谭煜唇边。 谭煜垂着眸子,浅尝一口。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画出一块阴影。 “王爷,味道如何?” 谭煜看着她的眼睛,轻笑:“爱妃手艺不错。” 云舒沦陷在这双会传情的眼睛里,不知不觉身体就开始发软。 “王爷喜欢就多喝些。” 谭煜笑着又喝下她递来的一勺雪梨汤,道:“说说看,琉云夫人当时是如何气焰嚣张的?” 云舒以为他要为她出气,便想了想,添油加醋地将君晚宁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谭越一边听,一边幻想着君晚宁说那些话时的神态。 时而挑眉,时而露出轻笑。 云舒说罢,娇嗔道:“王爷您说,那琉云夫人如此态度,这事能怪妾身吗?” 谭煜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知道云舒的说辞定是夸大了,但这并不影响他获得了一个信息。 这个女人明明能解开云舒对她的误会,她却故意加深了这层误会。 直到激怒云舒,把事情闹大。 最后来个峰回路转,息事宁人。 她有小心思,也有大格局。 有意思。 云舒得不到回应,又唤了声:“王爷?” 谭煜回过神,表情瞬间恢复冷漠和疏离,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 “行了,你回去。” 云舒看到他脸上迅速抽离的深情,仿若梦醒了一般,怔在原地说不出话。 谭煜蹙眉:“有事?” 云舒愣愣地摇摇头,“无事。” “那便退下。” “妾身告退。” 谭煜又突然叫住她:“慢着。” 云舒欣喜回头,便听谭煜低沉的嗓音:“以后别用茉莉香了。” 她不解地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腕,问:“王爷不喜茉莉?” 谭煜敷衍道:“嗯。” 云舒点点头,将此事郑重记下,合门出去了。 …… 君晚宁回府后,洗漱了一番又钻进了药房。 趁她不在,谢辰骁唤来暗卫成羽。 “你同本候细说,那个萧清河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羽将程娇月突然跑出来袭击君晚宁,而后萧清河出手相助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谢辰骁蹙眉:“为何你们出手比他慢?” 成羽立即单膝跪下:“侯爷恕罪,属下见过夫人的身手,以为她能够应付那个女子,故而没有急着出现。” 暗卫之所以称作暗卫,那便是用时则有,不用时则无。 他们不是随行伺候的护卫,只在主子身陷危险的时候出现。 谢辰骁没有叫他起来,他便不敢动,一言不发地跪在那里,等候发落。 “那个程娇月又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和君晚宁商量,就直接暗中向朝廷揭露了程家父子贪墨一事,促使两人被流放。 为的就是悄无声息地为她除掉麻烦,不让她再受到这些人的搅扰。 他原以为程家女眷没了依靠,就不会时不时来招惹一下君晚宁。 没想到程娇月都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竟还不死心,拼死也要寻君晚宁的晦气。 成羽:“程家败落,程夫人受不了打击,悬梁自尽。” “程娇月一口认定是夫人害了程家,闹着让族中长辈为父兄和母亲报仇,程家人不愿得罪您,便将她逐出家门了。” 谢臣骁冷笑:“程家倒也不是没有脑子清醒的人。” “对了,你方才说,程娇月染上了瘟疫,这是怎么回事?” 成羽:“她舍不下脸面向故交求助,也没有个谋生的手艺,就沦落到和城郊破庙中聚集的乞丐同宿,结果不慎染上了瘟疫。” “今日她本是准备去医馆求药,结果看到夫人后就突然发了疯。” 他想了想,道:“她刺杀未遂,大理寺不会判重罪。” “侯爷,可要属下去解决?” 谢辰骁摇头,表情有些幸灾乐祸。 “不用,就让她跟萧清河互相折磨。” 光是听到成羽转述程娇月对萧清河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局外人都觉得头皮发麻了,遑论萧清河本人? 成羽想了想自己在大理寺看到的情形,心里打了个寒颤。 他送程娇月进去的时候,这女子便一直哭嚎着要见萧清河。 他方才领命再去看了程娇月一眼,她居然还没停歇。 由于她被割了舌头,发音十分含糊,且张口就是满嘴的血,画面十分恐怖。 “不过,这个萧清河——” 谢辰骁某种闪过一丝寒光,拖长了尾音。 成羽立即心领神会,“属下明白。” 君晚宁在烛火下细细翻阅华明神医传给她的那本毒典,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 手边摆放了一堆写着各种方子的纸,桌上还有几瓶调配中的药。 因为太过投入,她没注意到身后正在靠近的脚步声。 “你打算什么时候休息?” 直到一个低沉的嗓音出现,君晚宁才从那本毒典中抬头。 “我,你——” 想到谢辰骁或许是因为在卧房等了她许久都等不到她,所以才寻了过来,她眼睛里就莫名开始闪躲。 “你先睡,我再看一会儿。” 谢辰骁皱眉,直接抽出她手中的书,拉起她的手腕就把她往外拽。 “你昨夜就没怎么休息,今日不可再这般胡闹。” 君晚宁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昨夜没怎么休息?” “我——” 谢辰骁一怔,这叫他该如何说呢。 他昨夜因害怕听到她拒绝的回答,便装作睡了过去。 实则是在书房门外守候了许久,直到君晚宁写完那赈灾的章程,吹灭了烛火,他才真的回房歇下了。 他随口一编:“成季说的。” 君晚宁更惊讶了,“成季怎么知道?” 谢辰骁面不改色:“秀儿告诉他的。” 君晚宁若有所思,“你觉没觉得,成季和秀儿有些问题?” 谢辰骁点头,“找个良辰吉日把他二人的婚事办了。” “什么?!” 君晚宁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怎么突然聊到他们的婚事了? 谢辰骁以为她不同意,道:“成季求了我好一阵子了。” 君晚宁:“成季喜欢秀儿?” 谢辰骁:“你没看出来?” 君晚宁茫然地摇摇头,“还真没注意到这个。” 第91章 坐本候的车 依谢辰骁的意思,秀儿和成季门当户对,可以把婚事给办了。 君晚宁摇头:“成季人品尚可,只是不够稳重,并非良配。” 谢辰骁想了想,争取道:“秀儿伶俐泼辣,该嫁个能包容她的夫家。” “成季无父无母,脾气好拿捏,月奉有五十两,正适合秀儿。” 君晚宁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有道理。” 谢辰骁松了口气,成季拿这事烦了他许久,最好能尽快解决了。 君晚宁:“不过还是得先问问秀儿的意思。” 谢辰骁忙道:“不必问了,她心悦成季,愿意嫁。” 君晚宁狐疑地看着他,“秀儿都没跟我提过此事,你如何知晓的?” “成季说的。” 君晚宁不信,“秀儿若是愿意嫁,会自己跟我说。” “而且此事该成季自己来跟我提,找你在中间传话,那定是秀儿不愿。” 谢辰骁无奈,夫人太聪明了也是麻烦一桩。 两人就这个问题一路聊回了卧房,直到君晚宁上了卧榻,谢辰骁躺进了地铺,还在相互瞪眼。 谢辰骁好说歹说,君晚宁就是不愿仓促给秀儿办婚事。 翌日。 宫中委派君晚宁前往岳州赈灾的旨意就下来了,日子就定在三日后。 此事在君晚宁的意料之中,所以接旨的时候没多大反应,却是吓坏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扒着她的手臂,哭嚎:“我的瑶儿啊,听说岳州瘟疫泛滥,那里到处都是难民,稍有不慎就会染上瘟疫,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那样险恶的地方?” 君晚宁耐心哄道:“祖母,您真的不用担心孙儿,孙儿是医者,能保护好自己的。” “孙儿是去救人的,怎会让自己染上瘟疫?” 谢老夫人摇头:“不,瑶儿你想的太简单了。” “像那种受灾的地方,定是匪徒横行,这太危险了。” 她慌忙去找张嬷嬷,急道:“不行,你快去将我的诰命宫装拿来,我要进宫面见皇上!” 君晚宁哭笑不得,赶紧拦住她,“祖母,孙儿不是孤身一人前往的。” “皇上派了禁军守护,此行很安全。” 谢老夫人无奈,她总不能去怪皇上的不是,她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君晚宁看向谢辰骁,眼神发出求助的信号。 谢辰骁视若无睹,心想自作孽不可活。 君晚宁在心里骂了他八百遍,只能温声慢慢劝说老夫人。 这时,门房来禀报,说沈夫人和沈家表小姐来了,君晚宁听了一个头两个大。 谢辰骁有些幸灾乐祸,吩咐门房赶紧把人迎进来。 君晚宁又默默在心里骂他八百遍,转头还是得温声劝说玉氏。 最后是瑞王府前来传话的下人救了她。 君晚宁让人把那个下人引到偏殿,孤身去见了他。 听完他的描述,君晚宁脸色立即严肃起来。 她立即吩咐秀儿去取她的药箱,自己则是去了正厅向长辈请辞。 “祖母,母亲,瑞王托我帮忙医治他府上的两个病人。” 她满脸歉意:“我恐怕不能陪你们说话了。” 玉氏一脸的惶恐不安:“又是瘟疫?” 君晚宁摇头:“母亲放心,是腿疾。” 她这也不算说谎,那两人回来的路上遇到匪徒,确实伤到腿了。 听了她的话,谢辰骁眼底几分不屑,到底也没胆子揭穿她。 玉氏松了口气,“如今我这一听到‘瘟疫’两个字就心慌。” 玉萧儿在一旁为她抚背,帮她顺气。 “姑母,您别太担心了,咱们帮不上表姐的忙,不如回府准备些表姐去岳州用得上的东西。” “您说呢?” 君晚宁一脸感激地看向玉萧儿,接着她的话道:“经萧儿妹妹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 她拉起玉氏的手,委屈巴巴地望着玉氏,语气好似撒娇:“母亲,女儿想吃您做的糖霜柿饼。” 玉氏哭笑不得,“你啊!” 谢辰骁这还是第一次见她撒娇,意外地给她这张艳丽的面容添了几分娇憨。 声音糯糯的,让他忍不住有些心痒。 他想,沈梦瑶若是这般对他,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舍得了。 君晚宁又跟长辈们磨了几句便要告退了,谢辰骁忙道:“本候陪你去。” 君晚宁还怨着他,“你好好在家陪祖母和母亲,别跟来了。” 若是旁人,此刻已经被一个‘孝’字压得抬不起头了,哪里还会多说什么? 谢辰骁非常人,他一脸坦荡道:“祖母和岳母大人有表妹陪便够了。” 谢老夫人:…… 玉氏:…… 玉萧儿:…… 满堂沉默。 君晚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拧眉瞪着她,谢辰骁权当看不出来。 玉氏首先打破沉默,她笑道:“侯爷说得是,我又不是什么外客,来平阳侯府便如同回自己家一般,哪里就用得着人作陪了。” “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谢老夫人连连点头:“沈夫人说得是,咱们是一家人!” 玉氏:“瑶儿,我和老夫人说说话便回了,就让侯爷陪你去。” 玉萧儿笑容僵硬,想了想,道:“是啊表姐,有萧儿陪姑母和老夫人说话,您放心和侯爷去。” 君晚宁无奈:“好。” 她扭头就走,谢辰骁忙大步跟上。 玉萧儿远远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眼中几分落寞。 谭煜派来接君晚宁的马车就停在平阳侯府的大门前,君晚宁正要上车,便被谢辰骁拉住了。 “坐本候的车。” 然后他就冲瑞王府的车夫道:“平阳侯府有车,无需你接,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君晚宁已经没了脾气,深呼吸一口气。 她喊住预备动作的车夫,道:“慢着,我就坐你这辆。” 瑞王府的车夫和前来传话的人并排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谢辰骁瞪着那二人,君晚宁亦瞪着他们。 就看谁的眼神更有威慑力了。 两人不禁咽了咽口水,一动不敢动。 一个是侯爷,一个是瑞王重视的琉云夫人,他们哪个都得罪不起啊。 两人犹豫之际,君晚宁直接甩手上车了。 谢辰骁已经半条腿跟上了君晚宁的步伐,看到成季牵着府中的马车匆匆来迟,冲他冷哼了一声,便掀帘子上车了。 第92章 半步都不要离开夫人 谢辰骁一脸嫌弃地看着马车内的布置,牵了牵绛紫色的帘子,道:“俗不可耐。” 又摸了摸垫在座上的貂皮,道:“粗制滥造。” 扇了扇面前的空气,皱着眉掐灭了车内的熏香。 “粗劣的沉水香,闻多了夜里会头疼。” 接着又敲了敲车壁,摇摇头:“这马车有些年头了。” “瑞王府是揭不开锅了吗?用这么一辆破马车来接你。” 听到这一切的王府车夫,正驾着王爷规制的破马车,心情复杂。 君晚宁本在闭目养神,耳边不断传来谢辰骁嫌弃的声音,终于忍不住睁眼。 “你若坐得不舒服,可以下去。” 谢辰骁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马车终于抵达瑞王府,君晚宁立即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刚下车,一阵乱蹄穿街而过。 君晚宁和谢辰骁立即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产生了同样的猜测。 马队中的萧清河看到了二人,没有逗留,反而一夹马腹,加快速度朝城门方向去了。 秀儿仰头去看,突然惊道:“那是萧世子吗?” 君晚宁不知道她为何这般惊讶,问:“怎么了?” 她想了想,摇摇头道:“不不不,奴婢应该是看错了,方才有个鼻青脸肿的人过去了,长得和萧世子有些像。” 谢辰骁扯了扯嘴角,看向君晚宁,“许是纵火案有眉目了,我过去看看。” 君晚宁没在意秀儿的话,点点头道:“路上小心。” 她很是忌惮那位鬼夫人,在和她相关的问题上,她不由得紧张了些,总觉得她不是那般好抓的。 谢辰骁挑眉,眼中几分雀跃,她在关心我? “好,我去去就回。” 成季亦跟上他,被他留住,“你留下。” 成季:“啊?” “半步都不要离开夫人。” 成季很高兴,赶紧朝秀儿跑去。 君晚宁白了这主仆二人一眼,转身进了瑞王府。 华福街被大理寺倾巢而出的马队挤得满满当当,路上行人和摊贩都纷纷避让。 “这么多官爷啊,这是在干什么呢?” “听说是抓前些日子在平阳侯府纵火之人。” “就是那告示上画的美妇?” 有人指向街边墙上那张画像。 众人纷纷咂舌,“生得如此貌美,真看不出来是个恶人。” 萧清河带着一众人赶到城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地口吐乌血的尸体,其中有城门卫,也有普通百姓。 狄菁正在安排禁军接替城门卫的事宜,看到萧清河,先是一惊,“萧大人这是?” 萧清河脸色铁青,他今日就是顶着这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朝的,逢人便被问他这是怎么了。 “昨夜遇到了一个小毛贼,受了些外伤,不妨事。” 狄菁皱眉:“何人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萧清河摇头:“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狄小将军,城门卫这边是何情况?” 狄菁神色立即凝重了几分,“那女子混进了出城的百姓里,被城门卫查出来了。” 萧清河:“真是她?” 狄菁点点头:“但城门卫发现她的时候,都已经中招了。” “不仅如此,当时距离她比较近的几个百姓也都中毒了。” “那边有几个幸存的百姓,萧世子或许能从他们身上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狄菁指向不远处十几个被禁军看守住的百姓,他们一个个面露惊恐,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扣押。 萧清河让人去询问那些人,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谢臣骁匆匆赶来,一路都在想会不会看到那个人,既期待,又不安。 现场的情景让他瞬间失落。 这些酒囊饭袋显然是没能抓住她,不仅没能抓住,还折损了不少人。 他抬眼与萧清河的目光对上,看到对方狼狈的模样,他嘴角露出浅浅的讥讽。 萧清河脸上火辣辣的,谢辰骁投来的眼神让他几乎只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昨夜派人打他的就是谢辰骁。 狄菁冲他行了一礼:“平阳侯。” 谢辰骁冲她点头示意,皱眉看向地上那些尸体。 萧清河想到昨晚被人套麻袋殴打,此时满腔怒意,沉着脸道:“平阳侯怎么来了?” 谢辰骁冷着脸‘哼’了一声,嘲讽道:“本候来看看大理寺的本事。” 大理寺的官员脸色皆是一僵。 萧清河不悦道:“大理寺正在办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平阳侯请回。” 谢辰骁神色淡然,平静地说出一句:“本候不走,你又当如何?” 他脸上不显喜怒,周身却是让人不敢忤逆的气场。 一时间,四下安静,气氛有些尴尬。 萧清河当街对君晚宁说的那些语义暧昧的话,已经在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 由于萧清河往日端方的君子形象在众人的心中太过深刻,许多人都不信那是萧清河能说得出来的话,都觉得那是不切实际的谣传。 而眼前这一幕似乎印证了那些传闻。 众人神色各异,不少人看向萧清河的眼神里出现了似有若无的鄙夷。 萧清河一双手紧握成拳,“平阳侯若是坚持要扰乱大理寺查案,本官就只能依律处置了。”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都疑心萧清河疯了,他尚未袭爵位,一介正四品官身,哪来的底气和陛下看重的平阳侯叫板? 还说要依律处置他,这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谢辰骁眯了眯眼,轻笑一声,“你大可来试试。” 萧清河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当即发号施令。 大理寺却无一人敢动手,皆是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萧清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见谢辰骁一脸的云淡风轻,“皇上给了大理寺十日期限,今日是第四天。” “如今犯人已经逃出京城,萧世子可有把握在剩下的六天之内将犯人抓捕归案?” 萧清河:“抓捕犯人是本官职责所在,这就不劳平阳侯关心了。” 狄菁在一旁皱眉听了许久,对这两个大男人争风吃醋的行为很是不屑,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板着脸打断他们:“仵作何在?” 第93章 蔺国秘术,夺魂蛊 人群中一个提着木箱子的中年男人忙举手:“小人在此!” “随我过来。” 狄菁转身将人带走,眼不见为净。 狄菁是出了名的耿直性子,在场的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谢辰骁也不想跟萧清河打嘴仗了,面露讥讽地瞟了萧清河一眼,抬脚跟上了狄菁。 萧清河站在原地看着谢辰骁写着嘲讽的背影,紧紧咬了咬后槽牙,脸色阴沉得可怕。 身后的一众属下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上峰眼下的状况。 萧清河扫一眼众人,怒道:“都愣着干嘛?没事干了吗?!” 一众人立即散开,各司其职去了。 狄菁在仵作验的那具尸体旁等结果,谢辰骁上前道:“狄小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狄菁点点头,随他走到人少的地方。 谢辰骁问:“本候想向狄菁打听些事。” 狄菁:“侯爷请讲。” “你可否跟本候透露一下,陛下此次点了多少兵马去岳州?” 狄菁略感惊讶:“平阳侯打听这个做什么?” 谢辰骁大方承认道:“陛下下旨让内人去岳州赈灾,此行定是万分艰险,本候有些不放心。” 狄菁挑眉,她那日可是亲眼看到谢辰骁听到君晚宁说自己另有所爱之人后,那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 怎的这人是真爱上君晚宁了,而且明知她心有所属也不愿放弃? 她心中不禁生出几句揶揄的话,准备留到下回见到君晚宁时再说。 她心里七万八绕,表面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表情严肃认真。 “侯爷大可放心,陛下派了末将领兵保护尊夫人。” “尊夫人的安危关乎岳州赈灾的成败,末将定会用性命去保护她。” 谢辰骁有些惊讶,狄菁身为禁军统领,谭越竟然让她离京。 狄菁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他的想法,补充道:“陛下在京中另有部署,侯爷大可放心。” 谢辰骁眯了眯眼,心中有了一番思量。 狄菁显然是不想透露岳州此行的兵力,不过他倒也能够理解。 得到领兵之人是狄菁后,他确实放心了许多,于是也没再深究。 “既是狄小将军亲自领兵,那本候就放心了。” 他又问了一些关于谭越对岳州的部署,狄菁也将能说的都说与他了。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会儿,回去竟发现城门卫的尸体旁边已经围了一圈的仵作,还有萧清河匆忙借过来的几个太医。 狄菁:“怎么回事?” 一名大理寺的人在一旁回话:“回将军,这些仵作都没验出他们的死因。” 狄菁皱眉道:“不是中毒吗?” “是中毒没错,但他们查不出中的是何毒,也就不知凶手是如何下的毒。” 谢辰骁不屑地吐出四个字:“一群废物。” 一众仵作和太医都是脸色一僵,纷纷抬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回话的大理寺官员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毕竟这些人都是大理寺请来的。 狄菁几番与谢辰骁接触下来,见到的都是他谦和的样子,倒是差点忘了此人的本性。 她无奈道:“侯爷,可否借尊夫人一用?” 谢辰骁笼着袖子,昂首站在那里,一脸不悦:“事事都要劳烦内人,大昭的医者都是吃干饭的吗?” 君晚宁刚到,听到的便是谢辰骁这番话。 狄菁比谢辰骁先注意到她,鬼使神差地没有提醒他,任由他又骂了一句:“堂堂大理寺和太医院,竟连一个有用的人都没有。” 萧清河听到他这些话,大步走了过来:“谢辰骁,你说话不要太过分!” “本候便是过分了,你又当……” 谢辰骁扭头便看到正拧眉看着他的君晚宁。 眉心的嚣张气焰瞬间烟消云散,眼中竟隐隐有几分心虚。 “你怎么来了?” 他眼睛瞟到跟在君晚宁身后的成季,投去埋怨的眼神。 这小子,为何不提醒他沈梦瑶来了? 成季有些无奈,这不是秀儿掐了他一把吗?他胳膊还疼着呢。 狄菁忍不住低头憋笑。 君晚宁仿佛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而是走向狄菁。 “狄小将军,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狄菁神色恢复平静,行了一礼:“琉云夫人。” 君晚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 狄菁与她自幼相识,自然懂她表情里的意思,憋着笑道:“琉云夫人这边请。” 君晚宁跟上去,谢辰骁也紧随其后,萧清河也黑着脸跟了上来。 说到正事,狄菁的表情认真了起来,将禁军和大理寺目前确认的情况仔仔细细跟君晚宁说了一遍。 君晚宁走到仵作和太医他们验看的那具尸体旁边,从其中一个仵作那里借了一双手套。 其他人都自觉避让,把尸体周围的空地都腾给她。 她一边认真查看尸体,一边听狄菁的叙述,眉头渐渐蹙起。 一旁围观的谢辰骁和萧清河互相瞪眼,却是念在君晚宁在场,谁也没当场发作。 君晚宁拿出银针,在尸体上施了九针。 没过多久,一条血红色黏糊糊的虫子从那人的鼻子里爬了出来。 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秀儿直接惊叫出声,下意识往成季身边凑了凑。 成季不知哪儿来的胆子,揽住了她的肩,温声哄了一句:“别怕”。 君晚宁喃喃道:“大昭竟然出现了蛊虫此等阴邪之物。” 狄菁皱眉问:“这是什么东西?” 君晚宁用一个小瓶子将那条虫子装了起来,起身回道:“蔺国秘术,夺魂蛊。” 一个年长的太医惊呼:“竟然是夺魂蛊!” 立即有人问他:“何为夺魂骨?” “夺魂蛊是一种以血喂养的蛊虫,此蛊不用时细小如毛发,一旦渗入人的体内,便会迅速啃食人的脑髓。” “蛊虫吃饱喝足,就会变成肉虫大小,就是方才大家看到的样子。” 对比大多数人惊恐或是恶心的反应,君晚宁看上去很是平静,她淡然将装了蛊虫的瓶子收进袖子。 秀儿赶紧跑过来大喊:“夫人您留那虫子作甚?没听见太医说的吗?赶紧扔了那脏东西啊!” 君晚宁认真道:“为防还有人为此蛊所害,我要带回去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防备之法。” 第94章 阿菁,谢谢你。 秀儿还是不放心,“那您也别放袖子里啊!快拿出来,让成季帮您收着!” 成季瞪眼,其实他也挺怕那虫子的。 君晚宁见秀儿那么担心,便由着她去了,将瓶子扔给了成季。 成季生怕瓶子摔碎了,赶紧双手接住,表情跟抓了把炭火似的。 君晚宁看向狄菁道:“正如方才那位太医所言,此蛊不用时细如毛发,极难被人察觉。” “大家自然都注意不到她是如何下毒的。” 她转身朝身后的大理寺官员行礼,道:“此人擅毒术,且下手阴险狠辣。” “还请诸位大人在抓捕此人时,尽量避免近距离接触。” 众官员皆是回礼一揖,“多谢琉云夫人提醒。” 狄菁:“琉云夫人是否有空?关于此案,末将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君晚宁也学她装模作样起来,露出温婉笑意:“狄小将军但说无妨。” 狄菁做出引路的姿势,“这边请。” 君晚宁一路跟着她,走到路边一处茶摊落座。 因狄菁身上穿着禁军铠甲,周围的百姓都不敢靠近,茶摊便只剩她们两个客人。 小二小心翼翼地给二人上了茶,便主动退避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关于抓捕鬼夫人的事宜,狄菁又问:“你方才可是去了瑞王府?” 君晚宁诧异道:“你莫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细作,为何对我的行踪如此熟悉?” 狄菁揶揄道:“何须这么麻烦?萧世子的壮举可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城,你昨日都干了些什么,稍微打听一下便知。” “你去瑞王府定是为了看他府上染了瘟疫的人,既是为了这个,便不会只去一次。” “方才提着药箱过来,自然是从瑞王府来的。” 说到这里,君晚宁抬头恰好看到鼻青脸肿的萧清河。 对方也在看她,只是目光接触的瞬间,他就扭头走了。 狄菁嘴角勾起浅笑,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 君晚宁白她一眼:“你很闲?谭越交给你的事都干完了?还有功夫打听这些无聊的事情。” 狄菁:“我有什么可忙的,把兵点完就没事了。” “倒是你,听说岳州的瘟疫异变了,你准备得如何?” 谢辰骁内力深厚,表面在跟成季交谈,实则于数丈之外静心听着二人的对话。 茶摊上再无其他客人,两人对话的环境十分安静,因而他偷听起来并不费劲。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他带沈梦瑶回门那日,恰逢狄菁回京。 那日狄菁连沈梦瑶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可见两人没什么交情,甚至都没多少交际。 狄菁回京待了这么久,也不见她们有多少来往。 谢辰骁不解,为何两人私下对话,仿佛认识了多年的好友一般? 君晚宁一听狄菁连瘟疫发生异变的事情都知道了,不禁瞪眼。 “还说你没在我身边安插细作,我昨日夜里才确定的事,你今日一早便知道了。” 狄菁大呼冤枉:“瑞王昨日夜里进宫禀报了此事,他去的时候我正和谭越议事,恰巧听到而已。” 君晚宁惊讶道:“他既知道岳州瘟疫情况有变,我从前研究出来的方子已经应付不了岳州的情况,为何还派我去主理赈疫?还把时间订得如此仓促?” 狄菁:“因为瑞王在谭越面前一口认定你能破解困局,我亦是如此,就差拿性命做担保了。” 君晚宁皱眉道:“你害我?” 话虽如此,其实她心底是很感激二人的信任的。 而对于谭煜的信任,她则是惊讶更胜感激。 毕竟在她用上沈梦瑶的身份后,谭煜只和她见过三次。 但不论如何,这对她要做的事情而言,是好事。 狄菁:“所以我话都说出去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君晚宁挑了挑眉:“你说呢?” 狄菁轻哼了一声,知道她心里有数了,便不再多问。 而是道:“走之前,你要不要去见他一面?” 君晚宁知道她说的是君晚承,眼神和语气都变的温柔了许多。 “我整日待在平阳侯府,不好支开身边的人,一直找不到机会去见他。” “如今有机会避开平阳侯府的人离京,自然是要去见他的。” 狄菁点头,“到时候我来安排。” 君晚宁又问:“他现在如何了?” 谢辰骁心中‘咯噔’一下。 她们说的人是谁? 究竟是什么人,需要她支开平阳侯府的人才能相见? 她与玉萧儿的对话犹在耳边。 ——“我与谢辰骁是婚约促成的姻缘,相处这么久,我们都不算真正的了解彼此,谈何爱惜?” ——“若是可以,我也想和许多人一样,嫁给自己心爱之人。” 她们所说,是沈梦瑶口中那‘心爱之人’吗? 谢辰骁负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心中紧张又酸涩。 成季见他脸色有异,问道:“侯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狄菁笑着安抚道:“他如今很好,用了你送来的药膏,脸上的疤痕也好了不少。” 君晚宁深深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激动:“那就好,那就好。” 她又问:“你没告诉他我要去岳州?” 狄菁:“我跟他说这个作甚?不是平白让他担心么?” 君晚宁莞尔一笑:“阿菁,谢谢你。” 这声‘阿菁’,恍惚了狄菁。 多少年,没听到君晚宁如此唤她了。 而数丈外的谢辰骁,此刻心如擂鼓。 他从两人的对话中得知,沈梦瑶如此在意的人脸上有伤疤。 而且,此人与沈梦瑶和狄菁都关系匪浅。 谢辰骁想到沈梦瑶在演武场上救下的那个疯子,还有她与那疯子讲的那个兄长与小妹的故事。 此刻,很多细节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难怪……难怪她当时反应那般激烈。 难怪她如此恨帝后。 许多直觉得来的猜测,在这里一刻得到了一丝印证。 一个答案在他心里呼之欲出。 他当初还很疑惑,沈梦瑶为何会将那般看重的人轻易交给狄菁,事后也丝毫不担忧那疯子的处境。 而狄菁带走那人后,便匆匆定案了。 想必是暗中想办法保住了那人,还将他保护起来了。 所以此人是沈梦瑶与狄菁共同的秘密,她们之间,究竟能有什么秘密? 第95章 若得手,立即就地格杀 谢辰骁的呼吸渐渐有些困难,心中涌现出很多想要立即问沈梦瑶的问题,但他仍然冷静下来了。 因为他知道,他想问的每个问题,都是需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去斟酌。 另一边的狄菁和君晚宁对话气氛轻松。 狄菁抿唇笑道:“你可知,方才你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 君晚宁哼笑一声,“谢辰骁可是发疯了?” “你便是如此想你夫君的?” 狄菁一脸玩味地说出‘夫君’两个字,接着嘴里又不断蹦出揶揄的话来,气得君晚宁差点没忍住跟她动手。 君晚宁:“堂堂狄家少将军,竟如市井长舌妇一般,喜好议论人闲话。” 狄菁扬手作势要敲她脑袋,她下意识摆出往日身为大昭公主的架子:“狄菁,你放肆!” 两人一愣,下一秒,同时笑了出来。 若是有禁军在此,定然会震惊于他们统领脸上的笑容。 那可是一身威严气势的狄小将军啊,竟也有女儿家闲话家常时互相打趣的模样。 由于狄菁还有公务在身,两人喝完一壶茶便分开了。 远处等候的秀儿看到她们起身分别,立即跑了过来。 “夫人可是聊完了?” 君晚宁点头,见成季不在她身边,四处张望了几眼。 “谢辰骁呢?” 秀儿:“侯爷说他有事,便带着成季先走了。” 君晚宁微微蹙眉,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出门时半步不愿离,这时候要走也不来同她说一声…… “嗯,我们走。” 二人回去的路上,她去了谢辰骁名下的药材铺子一趟,取了她订的那些名贵药材。 回了平阳侯府后,便又一头扎进了药房。 …… 城郊。 暗夜中的虫鸣鸟叫衬托着农庄的幽静。 君晚承提着油灯走在木屋的回廊下,远远瞧见侯在他房间门口的单薄身影。 “琉夜哥!” 少女手中抱着一个食盒,快步向君晚承走来。 明媚的笑容衬得她那双杏眼明亮如星,毫不遮掩的皓白贝齿,彰显着她有些莽撞的热烈。 不同于京中贵女的细皮嫩肉,她的皮肤因自幼就帮家中农作而稍显黝黑。 但因五官清秀,又生性爱笑,小姑娘看上去也十分灵动俏皮,有种不加修饰的美。 君晚承微笑道:“小云姑娘,你怎么来了?” 小云将食盒递给他,“我做了猪肉馅的包子,还热着呢,你快尝尝,可好吃哩!” 君晚承一愣,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的热情。 今日庄子上有老人家打趣他和这个小姑娘。 在感到尴尬的同时,他也后知后觉,这个经常向他讨教各种问题的小姑娘,或许对他产生了一些特殊的情愫。 他无奈道:“在下谢过姑娘的美意,只是实在是抱歉,在下方才用过饭,如今已经吃不下了。” 小云歪着头看他说话,脸上始终带着笑。 琉夜哥其貌不扬,庄子上许多姑娘都怕他这张脸,她可不怕。 他每天都穿着和大家一样的粗布麻衣,干着和大家一眼的农活儿,可她就是觉得,他和庄子上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从没听过比‘琉夜’更好听的名字,也没见过说话这么好听的人。 君晚承被她直白的目光盯着,有些不好意思。 “小云姑娘?” 小云粲然一笑,“那琉夜哥,我明日再来。” 君晚承赶紧道:“不必如此劳烦!” “琉夜哥,明天见。” 小云只当他是害羞,笑着跟他摆摆手,抱着食盒跑回去了。 君晚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进屋点上屋中烛火,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黑暗问了一句:“有消息了吗?” 烛火点名,房屋亮堂起来,内里站了一个黑衣男子,毕恭毕敬地朝君晚承行礼。 “殿下,她果然离京了。” 君晚承此刻早没了百日与农庄上百姓相处时的亲和。 他表情冷峻异常,周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势。 “以她的手段,城门卫对她确实无可奈何。” 黑衣男子道:“殿下无需担忧,我们的人在蔺国边境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她入境。” 君晚承:“影子,本宫自然是信你们的,但此人下手阴狠,你们万不可大意。” 他想了想,又道:“若实在为难,便撤退。” “你们只需记住,若得手,立即就地格杀。” 他如今身边只剩下这些人了,又还没到招兵买马的时候,自然不能折损太多人。 影子看到君晚承身上的粗布麻衣,所居住的简陋木屋,眼中不禁泛起泪花。 他立即跪下:“多谢殿下关心,属下等不惧艰险,只是不忍殿下如今要隐姓埋名在此受这等委屈。” 君晚承赶紧扶起他,叹息:“跟着本宫这样的主子,受委屈的人是你们。” 影子摇头,“我们的命是殿下给的,如今殿下有难,自然是要倾全力帮助殿下。” 君晚承感慨:“本宫落到如今地步,你们还对我不离不弃。” “本宫的身边有你,是本宫的福气。” “好了,你不便在此久待,这便回去。” 影子:“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 君晚承“何事?” 影子:“属下打听到,朝廷预备派人前往岳州赈灾,此次主事之人乃谭煜,领兵之人是狄小将军。” “届时禁军群龙无首,可需要属下等做些什么?” 君晚承一愣,狄菁上次来探望他时,竟然没将此事告知与他。 他知道影子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觉得禁军群龙无首,京中军防或有漏洞。 然而他却不信,以谭越的城府会让京中在内忧外患的情形下毫无防备。 他摇摇头:“还不到时候。” 君晚承突然猜测起狄菁对他隐瞒此事的原因,赶紧问:“赈疫的主事乃何人?” 影子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想了想,道:“就是那个谭越新封的一品夫人——琉云夫人。” 君晚承瞪大眼,琉云? 晚宁? “可是平阳侯夫人?” 影子:“正是。” 君晚承表情复杂,陷入沉思。 影子不禁好奇:“殿下,这个琉云夫人有什么不妥吗?” 第96章 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啊 君晚承眼神复杂:“当年华明神医不仅救了本宫,还救了七公主。” 影子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及此事,下意识应道:“七公主不是已经……” 对上君晚承冷峻的目光,他立即埋首行礼:“属下口无遮拦,请殿下责罚。” “本宫不怪你。” 君晚承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 “总而言之,你只需知道,七公主同本宫一样,都是死而复生之人。” “只不过她复生后换了个模样。” 影子知道君晚承是华明神医救下来的,死而复生的例子就在他眼前,因而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听上去天方夜谭的事实。 他想到几个月前在马市见到的那位骑走猎风的姑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君晚承疑惑地看着他,他解释道:“当初属下偶然发现猎风流落马市,想到那是七公主的爱驹,便准备将猎风买下来。” “想着等将来跟殿下汇合时,将猎风献给殿下。” 说到这里,影子脸上露出窘迫的笑意:“只是当时属下囊中羞涩,与马市老板谈好价钱,便回去筹钱了。” 君晚承笑道:“你有心了。” 影子:“但属下没想到凑够了银钱,准备去结账的当天,就看到一位姑娘骑走了猎风。” “后来属下跟了上去,便看到她进了平阳侯府,打听一下才知,她是平阳侯夫人。” “知道了猎风的下落,属下便没在紧追不舍,想着以后定有机会讨回猎风。” 影子似乎想到了当初亲眼见到君晚宁骑着猎风闯出马市的画面,不禁笑道:“当初属下还十分惊讶,这个平阳侯夫人竟能驾驭七公主的猎风。” “要知道,公主的猎风可是个倔脾气。” “既是七公主回来了,那便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立即拱手一礼:“恭喜殿下,寻回七公主。” 聊起君晚宁,君晚承的脸色柔和了许多。 “好了,你知道此事就行了,不要泄露给其他人。” “属下谨记。” 影子知道君晚承不会无缘无故告诉他这个消息,便问:“殿下可是有什么安排?” 君晚承点点头:“你们立即分出一拨人前往岳州,在暗中保护七公主,万不可让她有任何闪失。” 虽然他很想不顾一切去阻拦君晚宁前去岳州涉险。 但他知道,以晚宁的性子,看到大昭百姓受苦难,她绝不会坐视不管。 在这件事情上,他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她的。 既然拦不住,便尽力保护好她。 影子神色严肃起来:“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 谢辰骁的心突突狂跳,快马疾行回城,跟在他身后的成季亦是如此。 君晚宁抱着一簸箕刚晒好的药草,从药房走出,便看到满头大汗的主仆二人。 她不禁好奇,随口问了一句:“谢辰骁?干嘛去了,匆匆忙忙的。” 二人脚步陡然一顿,谢辰骁愣了一秒,而后大步向前。 他什么都没说,不顾君晚宁脸上的错愕,颤抖的双手直接用力地抱住了她。 天知道,当他看到死而复生的君晚承,又听到君晚承的那些话后,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若不是今日偷听了她和狄菁的对话后,便派人去调查了狄家名下所有的庄子和别院,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才能发现真相。 细细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数月之前,沈梦瑶闹了一次自尽后,便性情大变,再也没有哭闹着要离开平阳侯府。 待身边所有人的态度都和从前截然不同。 不仅如此,还突然有了一身高明医术,一手绝伦行书,骑射技艺也同样惊艳众人。 优秀的姑娘不会蒙尘,即便换了身份,她也依然光彩夺目。 如他也如萧清河,从前不喜她的人,都会被她所吸引。 君晚宁被他这么一抱,手上的药材掉在地上,散落一地。 “谢辰骁,我的药材!” 谢辰骁下马回府了许久,一路奔波后狂跳的心脏还是停不下来。 他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哽咽:“对不起。” 君晚宁:“知道对不起就赶紧给我松开,你知道这几株药草值多少钱吗?” “若是坏了药性,你就别想解毒了。” 谢辰骁听她如此说,便知她已经找到解他身上九尸沉塘的法子了。 这本该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他此刻却高兴不起来。 他鼻子一酸,眼中涌出泪来,“傻丫头。” 他想说的对不起,是他当年在狱中看到了君晚清对她所做的一切,却没有出手救她。 彼时他的小姑娘才刚及笄,面对的就是朝堂覆灭,至亲离世和挚爱背叛。 她是怎样保留着清醒和倔强,对颠覆她命运之人发出倾尽全力的抵抗? ——“君晚清!你弑父杀兄!助谭家谋反,毁了大昭!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回想起那撕心裂肺的哭吼声,他便感觉到一记石锤,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胸膛。 太痛了,光是想起那段记忆,他的心就痛到无法呼吸。 她背负着血海深仇重生,一边被痛苦的记忆折磨,一边步步谋算,单枪匹马挑战这世上最难以撼动的权威。 不仅如此,经历背叛折磨的她,仍还没忘记自己那颗赤子之心,坚持着身为一国公主的信念和责任,尽全力去救助水深火热的大昭子民。 可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啊。 这样小小的身躯,如何抗得住那么多的仇恨和责任? 君晚宁这时才意识到谢辰骁好像有些不对劲,轻声问:“谢辰骁,你怎么了?” 谢辰骁哑声道:“没什么。” 君晚宁询问的目光看向成季,对方脸上的惊慌竟不输谢辰骁。 这对主仆到底是怎么回事?出去一趟怎么成这样了? 成季看着两人相拥的场景,忍不住鼻子一酸。 他心悦秀儿,自然知道爱慕一个人,心疼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换位想想,他若亲眼看到秀儿被人千刀万剐折磨而死,他恐怕现在已经疯了。 侯爷是忍着怎样的痛,把千言万语变成一句‘对不起’的啊。 他默默退下,躲回了房间。 第97章 祖母,孙儿会努力的 君晚宁看了两眼成季离去的身影,试探地问了谢辰骁一句:“可是因为你母亲?” 毕竟上一次见他情绪如此激动,还是在他看到鬼夫人的那张画像的时候。 因而她见此情景,首先想到的便是,谢辰骁或许通过鬼夫人查到了些什么。 谢辰骁摇摇头:“不是。” “乖,别猜了。” 君晚宁闷声‘哦’了一下,没再说话。 她从前明明时常因为谢辰骁的一些亲密举动感到恼怒。 今日却不知怎的,竟不想推开他。 或许是因为,她感觉到谢辰骁此刻正被浓浓的悲伤包裹着,这让她的心里也跟着酸酸的。 她就这么让谢辰骁抱了许久,才轻声问:“谢辰骁,你好些了吗?” 谢辰骁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花,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松开了她。 他借着月光,低头去看眼前这张精致小巧的脸庞。 君晚宁的眼睛略显疲态,他一看便知她回府后定是待在药房不出来了。 他眼中充满疼惜,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整理君晚宁鬓边散落的碎发,低沉的嗓音仍有些嘶哑。 “在药房待多久了?” 君晚宁被他含情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声音细如蚊蝇:“也……也没多久。” 谢辰骁轻笑:“没多久是多久?” 君晚宁估计了一下,“两三个时辰。” 谢辰骁皱眉,“以后不许这般劳累。” “治病救人的事情不是一天能做完的,你要先保重好自己。” 君晚宁还是第一次听谢辰骁这般认真地关心她,心里暖暖的,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我知道怎么解你身上的毒了。” 她声音中透着兴奋雀跃,期待地看着谢辰骁的眼睛,想从他眼中捕捉到惊讶和激动。 只是没能如愿,谢辰骁表现得十分平静,浅浅一笑:“我知道了。” 君晚宁嘟囔道:“反应这么平淡?” 谢辰骁失笑,“因为我知道你肯定能够做到,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意外。” 君晚宁眨眨眼:“好。” “不过,现在还剩最后一味药材没有找到。” 谢辰骁:“什么药材?” 君晚宁:“丹砂莲,只有蔺国生长此物,而且它在蔺国本土也十分珍稀,恐怕不易收集。” 谢辰骁:“好,我让人去寻。” 君晚宁:“要尽快,我如今手上的几味药,时间久了会坏了药性。” “而且都是珍稀药材,收集起来很是不易。” 谢辰骁点点头,看起来却好像并没有多么在意这件事一样,只是静静看着她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晚宁皱眉,强调道:“要尽快。” 谢辰骁无奈一笑:“我知道了。” …… 三日期限转眼就过。 平阳侯府上下都一同出门为君晚宁送行,谢老夫人叮嘱的话说了一箩筐,她听着十分暖心。 “祖母,您就放心,孙儿定会全须全尾地回来。” 谢老夫人眼神忧虑,孩童讨要承诺一般,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瑶儿,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君晚宁笑着笑着就有些鼻酸,“孙儿说话算话。” 她又看向谢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道:“张嬷嬷,我有件事得麻烦您。” 张嬷嬷眼睛一亮,能帮夫人做事,她很是高兴。 “夫人请讲。” 君晚宁:“祖母喜好甜食,常年累月,于骨骼、眼睛、血液都有损伤。” “今后还要劳烦张嬷嬷,时时照看着祖母才是,不要让她吃甜食。” 谢老夫人瘪着嘴道,“瑶儿,你这是作甚!” 她一把年纪了,什么都学会了看淡,唯有这口腹之欲难以忘怀。 不让她吃甜食,那可怎么行? 张嬷嬷掩嘴一笑,“老奴记下了,定会帮夫人好生看顾老夫人,不让她吃甜食。” 谢老夫人见伺候自己几十年的张嬷嬷竟胳膊肘往外拐,不悦道:“张嬷嬷!” 众人见了老夫人这幅老顽童的模样,都忍不住低头憋起笑来。 君晚宁可不管那么多,从秀儿那里拿来一个包袱,递给张嬷嬷。 “这里是我给祖母调配的一些调理身子的药,也要拜托张嬷嬷叮嘱着祖母喝下去。” 张嬷嬷赶紧接下,一脸感动道:“夫人真是有心了。” 君晚宁转头对谢老夫人道:“祖母,听话,孙儿都是为了你好。” 谢老夫人撇撇嘴,眼中忍不住泛起泪花。 “知道了知道了,为了能抱上曾孙,老婆子我就听回话,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多活几年。” 君晚宁表情一僵,耳尖有些泛红,一脸窘迫地低下了头。 谢辰骁一本正经道:“祖母,孙儿会努力的。” 一句话惹得谢老夫人立即破涕为笑,“好好好,我就在家好好等着,等着瑶儿回来让我抱曾孙。” 君晚宁狠狠瞪了谢辰骁一眼,对方竟丝毫不心虚,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与他对视。 这时沈家的马车赶到,玉氏在玉萧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母女二人又叙了会儿话,带上了玉氏送回来的大包小包,君晚宁总算是结束了一切,在众人的目送下,上了皇家派来接她的轿子。 君晚宁一走,秀儿就开始不停地掉着眼泪,成季在一旁安抚了她许久,她都止不住哭。 “要是我会武功就好了,夫人就能放心带上我了,呜呜呜呜呜。” 成季有些手足无措,“我这不是答应了教你武功了嘛,很快你就能跟小蝶和倩儿一样,不管夫人要去什么地方,你都能跟在身边了。” 小蝶和倩儿都是武婢,是谢辰骁特意派去岳州伺候君晚宁的。 秀儿一听到小蝶和倩儿的名字,更委屈了,“她们不了解夫人的起居喜好,怎能伺候好夫人啊。” 成季认真道:“这你就放心,小蝶和倩儿都是侯爷花重金精心调教出来的,都不是寻常婢女。” “她们会的多,绝对能伺候好夫人。” 秀儿瞪他:“你意思是我不如她们!” 成季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秀儿:“那是什么意思?” 成季急得满头是汗:“我意思是她们什么都会,定是……” 他看这秀儿愈发凶狠的眼神,不敢再说下去了。 更何况再往下说,他也不知该如何说了。 因为秀儿在伺候主子这方面,确实是比不上小蝶和倩儿的。 这实话能说出来吗? 说出来了他还想不想和秀儿好了? 第98章 这瑞王也太不知礼数了 秀儿也知道自己没法和小蝶跟倩儿相比,否则夫人也不会选择带她们,而把她留在府上伺候老夫人。 她抿了抿唇,擦擦眼泪,道:“你就说,我要学多久,才能跟她们一样厉害?” 成季一噎,小蝶跟秀儿都是五六岁时进府的,已经跟随侯爷快十年了,这让他怎么回答? 秀儿深呼吸一口气,“没关系,你说,我能接受。” 成季试探道:“若是天赋极佳,或许只需要五年。” 秀儿两眼一翻,人往后仰。 成季赶紧接住她,瞪大了眼,一边掐她人中一边大喊:“秀儿!你醒醒啊!秀儿!” …… 城门外,浩浩荡荡的赈灾队伍排了足有百里。 谭越鼓舞众人的激昂誓词结束后,君晚宁所乘的轿子才姗姗来迟。 她知道在这种场合来迟有些不合适,所以不想引人注意。 她特意绕到队伍靠后些的位置再下轿子,但还是被城墙上的谭越察觉。 鲜衣素妆,装扮并不显眼,却是让人于千万人之中一眼看见她。 谭越心中隐隐期待,她此去岳州,会带回怎样令人惊喜的结果。 君晚清见谭越眼睛直直地看着一个地方,不禁好奇:“越哥哥,在看什么呢?” 谭越莫名生出几分心虚,笑笑摇头:“没什么。” 君晚清觉得他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便朝他看的方向细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人群中正与谭煜交谈的君晚宁。 她顿时恼道:“这个沈梦瑶未免太不将越哥哥放在眼里,如此重要的启程之日,她竟然来迟。” 谭越轻轻地‘嗯’了一声,道:“无妨,只要不耽误大事便可。” 君晚清震惊地看着谭越的侧脸,心脏很快就被紧张和慌乱吞噬。 越哥哥为何待沈梦瑶如此温柔,如此包容?他不是最专一,最爱君晚宁了吗? 现在她就是君晚宁了啊,越哥哥眼中应该只有她一人啊,怎能容得下别人? 难道说,即便君晚宁如今已经变成了沈梦瑶的模样,他还是会被沈梦瑶身体里的君晚宁所吸引吗? 不,不能再让沈梦瑶出现在越哥哥的面前了。 她必须死,必须马上就死! 君晚清克制着因愤恨而变得激动的呼吸,她垂眸算计着,杀戮的念头越发汹涌。 谭煜笑看着方下轿子的君晚宁:“琉云夫人,怎么没见侯爷来送送你?” 君晚宁假装没听到他话中的阴阳怪气,询问道:“瑞王可是找他有事?” 谭煜走近后,伺候在君晚宁身侧的倩儿和小蝶都瞬间面露警惕。 谭煜笑着摇摇头,“本王只是感到奇怪,平阳侯竟舍得放如此娇俏美人去岳州涉险。” “不阻挠也就罢了,也不见他来送送你。” 君晚宁亦笑:“我也挺奇怪,瑞王身侧为何不见云侧妃相伴。” “王爷此去岳州,山高路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云侧妃对王爷情深义重,定然不放心你在外受苦。” 她故意朝谭煜身后顾盼,疑惑道:“咦,她没有跟过来伺候王爷吗?” 谭煜一愣,很快又摆出一副纨绔浪子的模样,笑着向前凑近了些。 他低声道:“这话本王听着怎么酸溜溜的,琉云夫人莫不是在吃本王侧妃的醋?” 君晚宁皱着眉头,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身侧的小蝶和倩儿立即上前,挡在她面前,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瑞王说笑了,我已嫁做人妇,与瑞王并无任何瓜葛,吃哪门子的醋?” “我还有事,瑞王请自便。” 说着君晚宁直接行礼告退。 谭煜丝毫不介意她的冷漠疏离,眼中含笑,对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身边的随从未见过他对哪个甩他脸色的女人如此和气过。 不,不仅是和气,已经是格外宠溺包容了。 他在意外之余,还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小蝶埋怨道:“这瑞王也太不知礼数了,言语那般暧昧,这不是坏夫人名声吗?” 倩儿深深地看了小蝶一眼:“小蝶,你小点声,这可不是在平阳侯府。” “别人如何那是别人的事情,咱们不能先落人口实,仔细给夫人招惹麻烦。” 小蝶立即捂嘴,“奴婢失言,请夫人责罚。” 君晚宁对倩儿的稳重十分满意,此去岳州办的事非同小可,她身边正需要这样细心周到的人。 此行她们跟谭煜接触的机会还多着,现在还不到恼的时候呢。 她对小蝶道:“无妨,下次注意些。” 小蝶松了口气:“是。” 君晚宁并不动怒,她幼时就已经认识谭煜,自然是知道,这是个有多难缠的人。 他是谭家的一个意外,生在书香门第,却尚武,一身的桀骜不驯。 而谭越则刚好与他相反。 谭越被家族视为荣耀,常常被长辈拿出来当说教参考。 但是谭煜不仅没有因长辈的训话而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流连花楼酒肆,结交江湖人士,给谭家蒙羞。 单从他不服管教的做法来看,便知此人对谭越没多少好感,朝堂上的兄友弟恭,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君晚宁在演武场上践行宴当日,没有见到谭煜的身影,便已经猜到,谭越对谭煜有所防备。 否则在传出西陲战乱的消息后,谭越怎会放着亲弟弟这么个武才不用,反倒在这个时候将他送去危机四伏的岳州? 无非就是兵权易给难收,赈灾既劳苦,回报又少。 做得再好,最多也只能得到百姓的几句赞扬。 君晚宁去和几个太医打了声招呼,便上了赈疫队伍中为她专设的马车,前后是狄菁特意调来保护她的禁军。 吉时一到,队伍即刻出发。 君晚宁的马车很宽敞,里面设有摆放茶具和笔墨的几案,一张铺好狐狸皮毛的小榻,零散坐席足足可容纳八人。 倩儿和小蝶蹲在几案旁,一个沏茶,一个摆放点心。 小蝶很是兴奋:“朝廷给夫人备的轿子当真豪华,奴婢原还担心,路途遥远,夫人会坐马车坐得身子不适呢。” 君晚宁不是第一次坐这种马车,因此并不感到新奇,反倒有些意外。 第99章 夫人开个价吧 她自幼生在皇宫,对皇宫各类礼仪规矩都十分清楚。 她认得出,礼部给她安排的是一辆皇子公主品级才能用的马车。 她一个侯夫人,用这样的马车实在不合规矩。 倘若不是谭越允许,礼部万不敢如此安排。 他这是……君晚宁摇摇头,不再去想谭越这么做的原因,喝了口倩儿递过来的茶,便静心看书了。 城外十里,君晚宁打了个哈欠,合上了书,才看到小蝶已经趴在几案便睡着了。 倩儿见君晚宁动了,立即准备喊醒小蝶,被君晚宁拦住了。 “无妨,左右无事,就让她睡。” 倩儿点点头:“夫人仁厚,是做奴婢的福气。” 君晚宁笑着摇摇头,“去帮我和狄小将军传个话,我想如厕。” “无需让队伍停下来,让她把我的猎风还我便可,我自会追上队伍。” 倩儿点点头,叫成羽停了车,跳下马车去寻狄菁了。 没过多久,狄菁便从队首来到她的轿子外。 君晚宁掀开车帘,道:“狄小将军可骑够了?” 狄菁笑道:“如此良驹,末将怎能骑得够?” “琉云夫人,末将愿出五百金买下猎风,如何?” 君晚宁白她一眼,“不卖。” “八百金。” 君晚宁一阵好笑,这都多少年了,她怎么还不死心? 见她不说话,狄菁又道:“千金。” “夫人开个价。” 默不作声驱着马车的成羽嘴角一抽。 狄小将军百战百胜的英勇盛名他自是听过的,传闻她在朝中独善其身,从不与权贵结交。 却是没想到,她是个马痴,能为了匹马死皮赖脸来与侯府的人周旋。 君晚宁一口回绝:“不、卖。” 狄菁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惹得君晚宁哭笑不得。 “狄小将军先把马还我,去如厕完回来再给你骑。” 狄菁好似一刻都不愿离开猎风,犹豫了一会儿道:“不如就让末将送夫人去。” 君晚宁笑着摇摇头,敷衍道:“行行行。” 她回头对倩儿和小蝶道:“你们就留在车上,我去去就回。” 倩儿有些不放心,“夫人,侯爷交代过奴婢,要与夫人寸步不离,不可让夫人有半点闪失。” 小蝶点点头:“是啊是啊。” 狄菁有些不悦:“有末将在,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狄菁的身份在那里,再加上她是此行的领兵之人,君晚宁的安危今后还得多仰仗她,因而倩儿和小蝶也不敢多说什么。 君晚宁:“狄小将军说得是,你们无需担心我。” “好的,那夫人路上小心。” “知道了。” 猎风成年后,体型越发壮了,狄菁亦是身形高大了许多。 因而当君晚宁再次仰头看到狄菁坐在马上,朝她伸手的样子,瞬间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琉云夫人,请。” 君晚宁嘴角勾起浅笑,伸手搭上狄菁的掌心,接着便被一股强力拉上了马,稳稳坐在了狄菁的身前。 狄菁一夹马腹,两人便脱离了队伍。 “我说,你当真不考虑一下把猎风卖给我?” 君晚宁扭头去看好似下巴搁在自己肩上的狄菁,嘲讽道:“你就是买了去,猎风也不会服你。” 狄菁:“胡说,我这不是骑得好好的吗?” 君晚宁:“那是因为经过了我的允许。” “若我不同意,你看它让不让你碰。” 虽然狄菁很不想承认,但是多年不见,猎风确实已经不记得她了。 若不是得到了君晚宁示意,猎风是不会让她上马的。 狄菁想了半天,提出一个无耻的想法:“要不我去寻匹好公马过来,你让猎风给我生个小马驹。” 猎风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突然一阵躁动,险些把两人晃下来。 君晚宁差点没笑到背过气去。 没过多久,两人一马就到了狄家庄子。 君晚宁一下马,便拉着狄菁迫不及待往里闯,“阿菁,快点。” 狄菁:“你急什么。” 两人在路上换了便衣,但因她们皆是气度不俗,很快就有农户认出狄菁来。 那农户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跪下来磕头。 “小人见过小将军!” 狄菁轻轻‘嗯’了声,“起来。” 狄菁当初是在夜间悄悄送君晚承过来的,只与农庄主事交代好生照看此人,不许暴露她来过的事情。 后来几次看君晚承,也都是夜间行动。 因此除了主事以外,这庄子上甚至没人知道她回京了,因此当农户见到她后,很是惊讶。 打完招呼后,农户又关心了她几句,然后就准备跑去告诉主事她来了的消息。 狄菁拦住他,“不必,本将军只是过来看看,不想惊动那么多人。” “你下去忙,不必管我这边。” “是。” 农户退下后,狄菁便带着君晚宁朝君晚承住的地方去了。 君晚宁还没到地方,便远远看到那穿着粗布麻衣,坐在屋檐下摘菜的君晚承。 她那才高八斗,丰神俊朗的太子哥哥,如今竟穿得如同乡野村夫,住在这样简陋的小木屋中,自己照顾着自己的饮食起居。 她眼中瞬间涌出泪水,快步跑了过去,“大哥。” 君晚承闻音抬手,立即放下手中的事,站了起来。 他被君晚宁的拥抱撞了个满怀,本想伸手去摸她的头,却因手中脏污,又将手放了下来。 他笑颜温柔:“小妹,你怎么来了?” 君晚宁擦了擦眼泪,“来看看大哥。” 君晚承无奈一笑,“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君晚宁撇了撇嘴,“大哥可是嫌弃晚宁了?” “岂敢?”他笑颜如沐春风。 狄菁在一旁提醒道:“进去说。” 三人一同进了屋,不远处正提着食盒,准备过来寻君晚承的小云,呆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看到了,那是一个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的漂亮姑娘。 琉夜哥将她抱在怀里,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宠溺。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光是站在这么远的地方看上两眼,她都涨红了脸。 如果她读过书,就知道她此刻的感受叫做自惭形秽。 第100章 瑞王上错车了 君晚宁进屋后,打量起里面的陈设。 屋中器具陈旧,没有半个贵重物品。 却因居住的主人爱干净,让这简朴的小茅房有了几分宁静的气息,很适合读书人在此修身养性。 君晚承进内间收拾了一下,再次出现的时候,换了身干净衣裳,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他泡了壶茶,慢慢倒了两杯。 “你们为何白天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他知道君晚宁过来,定是因为她要去岳州了,不知会在那边待多久,甚至不知自己能不能回来,所以便想着过来同他道个别。 他没有直接揭穿君晚宁,一是不方便解释自己为何知道她会去岳州。 二是不想坏君晚宁的心意,她既不想让他担心,那边假装不知。 君晚宁撅了噘嘴:“没事就不能来见大哥吗?” 君晚承:“自然是能的。” 君晚宁笑容娇俏:“大哥就说见到晚宁开不开心。” 君晚承失笑:“当然开心,小妹许久不来,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还有个大哥呢。” 君晚宁:“若是情况方便,晚宁恨不得现在就和大哥隐姓埋名,离开京城,日日相见。” 君晚承心中既无奈,又苦涩。 他又何尝不想如此?可大仇一日未报,他心中便一日不得安宁。 他摸了摸君晚宁的头,轻声道:“说什么傻话呢。” 狄菁抿了抿他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表情有些嫌弃。 君晚承见了忙起身,道:“你若喝不惯,就别喝了。” “小妹你也别喝了。” 他有些懊恼,竟忘了狄菁和君晚宁定是喝不惯他这里的粗茶的。 狄菁放下茶杯,道:“回去我让人给你送两罐好茶过来。” 君晚宁补充道:“大哥习惯泡浓茶,两罐怕是不够喝,要清江雨露。” 狄菁:“清江玉露百两一罐,你倒是不跟我客气。” 君晚宁白她一眼:“先来三罐,我给钱就是了。” 狄菁怨她不卖猎风,一副非要与这三百两银子过不去的样子,一本正经道:“说话算话?” 君晚宁没好气道:“算话!” 君晚承见两人斗嘴,有些哭笑不得。 “无需劳烦,这粗茶也没什么不妥的,我喝了许久,已经习惯了。” 狄菁有些过意不去,感觉是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将他安置在这里,只想着掩人耳目,却没有注意到他生活起居的问题。 君晚承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补充道:“我如今一介农户,屋中不便有不合身份的东西。” 意思很明显,他身份特殊,必须要谨慎小心,方方面面都不宜引人探究。 狄菁想了想,点头:“也是,那暂时就先这样。” 君晚宁这时开始细看起君晚承的脸,因为上次狄菁说他脸上的疤痕好了许多,她对君晚承的脸的恢复情况抱了很大的期望。 如今见了真人,现实的情况让她有些失望。 君晚承见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问:“小妹,怎么了?” 君晚宁看向狄菁,狄菁明白他们兄妹或有私话谈,便道:“我出去等。” 待她出去了,君晚宁冲君晚承道:“手拿过来。” 君晚承方将手伸了出来,便被她用力扯了过去。 君晚宁开始为他诊脉,得知他脸上的毒素有所缓解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眼神忧虑,“鬼夫人的毒当真厉害,我配的药性烈非常,于大哥脸上的疤而言还是效果甚微。” 君晚承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小妹无需忧心,左右脸上的毒素并不致命,除了不好看,也没有别的影响了。” “即便治不好,我也不甚在意。” “更何况你的药是有效果的,我只待慢慢调理就好,来日方长,总会有完全恢复的时候。” 君晚宁怎知他不是在逞强?那日他在平阳侯府见到狄菁后,迟迟他不愿与狄菁相认,不就是不想让心爱的女子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吗? 她叹了口气,道:“好。” 兄妹二人又叙了几句话,君晚宁便起身道别了。 在外面待得太久,回去之后恐怕会遭人怀疑。 狄菁正准备进去提醒她时辰,便见她出来了。 “说完了?” “嗯,说完了,走。” 二人策马追上队伍,才发现队伍停下休整了。 君晚宁下马走向自己的马车,便看到倩儿和小蝶都侯在马车外面了。 两人见了她,异口同声道:“夫人。” 君晚宁疑惑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倩儿一脸为难,小蝶上前小声说:“夫人,瑞王来了。” 君晚宁皱眉,看了马车一眼,点头道:“知道了。” 车上的谭煜听到车外君晚宁的声音,嘴角勾起浅笑。 君晚宁上车后,便看到谭煜正坐在她的位置上,悠哉悠哉地喝着她的茶,翻看着她看到一半的书。 他头也抬,道:“回来了?” 君晚宁在几案旁坐下,抽出他手中的书。 “瑞王上错车了。” 谭煜也不生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君晚宁面无表情道:“如厕。” 谭煜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脸色有些尴尬。 也难怪他方才问君晚宁的那两个婢女,她们都说不知道。 君晚宁:“瑞王找我有事?” 谭煜调整了一下自己,认真道:“本王提前派去岳州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这里有一些关于疫情的情况,你可以听一下。” 君晚宁点点头,二人就岳州的最新情况讨论了起来。 不远处队伍中一名侍女死死地盯着君晚宁的马车这边,谭煜待在里面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表情也扭曲得越来越厉害。 “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竟要说这么久!” 旁边的侍女神色惶恐,不敢应声。 良久,谭煜一脸舒畅地出来,回了自己的马车,吩咐队伍出发,马车外候着的倩儿和小蝶也立即回去伺候了。 倩儿进来就赶紧将谭煜用过的茶具收了起来,张罗着换新的上来。 小蝶则拿出干净的帕子,仔细擦拭倩儿拿出来的新茶具。 只是动作缓慢,屡次一脸欲言又止地看向君晚宁。 第101章 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吗 君晚宁注意到她怪异的眼神,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小蝶,你如今跟了我,我便拿你当自己人了。” “你在我面前无需任何顾虑,有什么就直说。” 小蝶坐在几案旁,满脸忧心忡忡道:“奴婢斗胆说一句,此行途中人多眼杂,您与瑞王独处甚久,恐怕对您的名声有损。” 君晚宁淡淡道:“无妨,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不在乎这些世俗流言。” 小蝶有些着急:“您是不在乎,可侯爷呢?闲话或是传回了京城,侯爷可如何出去见人?” 君晚宁挑眉,看小蝶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她没听出小蝶有多在乎她的名声,倒是看出她很维护谢辰骁。 不过她也能够理解,人本就是谢辰骁的,维护他也是应当。 她轻笑:“那你方才为何不将瑞王赶走?” “奴婢身份卑微,怎敢如此?”小蝶一脸委屈。 君晚宁低头又翻了一页,淡淡道:“我的身份在瑞王面前,亦是如此。” 小蝶不信这话:“您连皇上都不怕,怎会怕一个侯爷?” 君晚宁看不下去了,合上了书,静静地与小蝶对视。 倩儿看出君晚宁已经不高兴了,忙道:“小蝶,您说什么胡话呢?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吗?” 小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逾矩了,埋头跪了下来:“奴婢失言,请夫人恕罪。” 君晚宁没说要责罚于她,也没让她起来。 看向倩儿:“倩儿,替我研磨。” 倩儿:“是。” 她很快就将小蝶的那些话放在了脑后,想着方才谭煜说的那些话,陷入沉思。 她想了许久才落笔。 一个时辰过去,一篇洋洋洒洒的岳州疫情简书呈现在几案上。 她写完又检查了一下写好的内容,合上信纸后,递给小蝶道:“去把这封信交给杜吏目。” 小蝶跪了许久,腿有些发酸,起身的时候身形有些踉跄。 君晚宁手写得有些酸,倩儿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即上前道:“夫人,奴婢替您捏捏。” 君晚宁‘嗯’了一声,便斜靠在小榻上,将手伸了过去。 倩儿一边替她捏手,一边小心翼翼道:“夫人,小蝶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您别与她计较。” “我有什么好计较的?” 君晚宁自认为不是不好伺候的主子,只要人忠心,哪怕人没那么伶俐也不打紧。 可小蝶忠的是谢辰骁,虽然她与谢辰骁的立场总的来说并不相悖。 但她和谢辰骁终究不是同一个人,在有些事情上,态度不一。 比如在一些不得不涉险的事情上,谢辰骁不会让她去做,她却必须去做。 小蝶若是事事以谢辰骁为准,保不准哪天就违背了她的意思,耽误了她的事。 其实她对小蝶的要求并不难做,只是在岳州之行这段时间只忠于她一人而已。 倘若她做不到,不如尽早回京。 君晚宁浅浅打了个哈欠,眼中带了几分疲色。 倩儿关切道:“夫人可要歇息一会儿?” 君晚宁问:“什么时辰了?” 倩儿看了看车帘外,应道:“回夫人,已经快酉时了。” 君晚宁点点头,倩儿立即上前为她脱了鞋子,扶着她在小榻上躺下,又替她搭了张蚕丝毯子。 君晚宁贪凉,将毯子往下拉了拉。 倩儿又给她盖了回去,认真道:“夫人,这越往西,天就越冷,您仔细受凉。” 君晚宁失笑:“咱们才刚出京城呢。” 虽如此,但她也没有阻止倩儿的动作。 “夫人万不可大意,此行路途遥远,若是半路上病了,可不好休养。” “侯爷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和小蝶一定要照顾好您,您可得好好保重,不然回去了侯爷定要罚奴婢们。” 君晚宁想起谢辰骁临行前担忧和不舍的目光,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浅笑。 快入夜了,不知他可是在用饭?今日厨房给他做了些什么? 她意识到自己的思绪云游天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脸上泛起一抹奇异的红晕。 千里之外的平阳侯府,饭菜固然丰富,是按君晚宁的喜好做的固定菜式。 谢辰骁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让人撤了菜。 成季从外面进来,拱手向谢辰骁回禀自己外出带回来的消息。 “侯爷,毗邻京城的赵州、玉明州、株洲,都已经部署好了,咱们下一步如何走?” 谢辰骁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月光,道:“是啊,已经走了,走了有十七个时辰了。” 成季一愣:“侯爷,您说什么?” 谢辰骁有些烦闷,转身朝屋外走去,边走边说:“商行的人呢?” 成季跟了上去,道:“商行的人也都通知到了,只要她进城,定然寸步难行。” “仔细着客栈、酒楼、海口三个地方。” 他冷笑一声:“本候就不信了,她能不吃不喝不睡,就靠马匹和两条腿回蔺国。” 成季点点头,“已经在这些地方设好埋伏了,。” 谢辰骁面无表情道:“留活口。” 成季道是,又问:“侯爷,您说,那真的会是娘娘吗?” 谢辰骁冷着脸瞥了他一眼,成季背脊一凉,立即告退。 房中无人,谢辰骁绕到屏风后的书桌前,拿起桌上一尺长的丹青,细细品赏。 画中的红衣女子骑在一匹身姿矫健的纯血马上,她半眯着双眼,拉弓射箭。 描画的人笔法细腻,画面栩栩如生,女子生动的骑射场景跃然纸上,好似要脱离这寸画卷,浮现在他的眼前。 若不是这边有事牵着他,他就该跟去岳州的。 谢辰骁在烛火下对着这幅丹青看了许久,展开信纸,洗笔研磨,稍稍思量便下笔了。 夜色渐浓,小榻上沉睡的君晚宁眉头紧蹙,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子时不时颤抖一下。 倩儿和小蝶对视一眼,小蝶立即道:“我去打水。” 没过多久,她便端了一小盆热水过来。 倩儿正拿帕子擦拭着君晚宁脸上的冷汗,擦完了将帕子丢进小蝶端来的热水中泡了泡,拧干后又细细为她擦了擦脸和脖子。 第102章 完全听命于我一人 漫天的火光照红了大地,君晚宁看着眼前坍塌的房子,遍地的尸骸,感觉自己来到了人间炼狱。 忽然间,一个狼狈不堪的老妪跌跌撞撞地向她扑了过来。 她的头发,身上的衣服,甚至脸上,还有身上的皮肤都有大片大片烧焦的痕迹。 这让她看上去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 她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质问君晚宁:“公主,你为何现在才来?” 君晚宁被她的表情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摇摇头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 她仿佛没听到一样,嘶吼道:“公主,您快救救我!” 君晚宁:“你先别急,等我带药箱过来,立即救你。” 说完,她推开老妪死死抓住她的手,准备转身跑去寻药箱。 一转身,她便看到不计其数的男女老少,都如同老妪一样,情绪激动地向她冲了过来。 “你就是公主,对?” “大昭皇帝最宠爱的公主。” “听说皇帝为你见了一座金子做的宫殿,公主,住在那里的滋味如何?” 这人歪着头看她,面容狰狞非常。 他说得对,当年的昭帝确实在君晚宁周岁时为她建了一座金砖铺的宫殿。 只是她并不喜欢那座宫殿,没有在那里住过一天。 听闻谭越登基后便将那宫殿拆了。 虽然她不满谭越要毁掉她的一切,但是此举有利于充裕国库,因而她也没有怨谭越的这个举措。 “我没有去那里住过。” “不!你定是日日住在那金灿灿的宫殿里,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 “哪像我们这些蝼蚁,吃不饱穿不暖!” “他们都说你善良,那你为何不救我们?” “为何不救我们?” 君晚宁顿时就慌了,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 这是哪里?为何有这么多的难民?大昭何时出现这么多的难民? 谭越究竟是如何治理大昭的? “我想救,但是你们要给我时间。” “给时间?给时间好让你跑吗?” 一个男人怒吼道:“你不是公主吗?我们是你的子民啊!” “你怎么能不救你的子民呢?” 立即有人附和:“是啊,保护百姓,是你身为公主的职责!” 君晚宁不停地安抚着他们,却无一人听她的话,都激动地指责着她和大昭皇族。 “快把食物交出来!把钱交出来!” “对!交出来!” 君晚宁后退时被一个石子绊倒,跌坐在地上,这些人便将她了围起来。 她抬头,一圈人头挨着头,俯视着她,嘴里仍是那些讨债一般地话。 “不,不要……” “不要碰我……” “不要!” 君晚宁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来,胸口酷烈起伏。 倩儿在一旁担忧道:“夫人可是魇着了?” 小蝶这时又换了盆热水回来,赶紧上前,“夫人,您醒了!” 君晚宁坐在小榻上,喘着粗气,久久回不过神来。 梦中的场景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她醒来竟有些怀疑现实世界的真实性。 “水。” 倩儿立即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接过水的手微微颤抖,送到嘴边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最后两口不慎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夫人您慢些!” 倩儿和小蝶,手忙脚乱地照顾着她。 过了一会儿,君晚宁才算是真的缓了过来。 “我睡了多久?” 倩儿道:“快一个时辰了。” 君晚宁点点头,掀开毯子下了小榻。 小蝶赶紧蹲下来替她穿好鞋子,她抬头,正好对上君晚宁平静的目光。 小蝶身子瞬间僵住,不知为何,夫人分明没有动怒,甚至没有说半句重话,她却感到了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奴婢知错了,请夫人责罚。” 君晚宁语气淡淡地:“你何错之有?” 小蝶埋头,肩膀有些发抖。 “奴婢不该不守本分,过问夫人的事。” 君晚宁微微叹息,俯身捏起小蝶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小蝶,临行前,侯爷是如何同你说的?” 小蝶睫毛轻颤,“侯爷,侯爷让奴婢尽心伺候夫人,守在夫人身边,保护好夫人。” 君晚宁点点头,“可否忘了侯爷说的话?” “啊?” 倩儿也有些不解。 “夫人,侯爷的吩咐有何不妥吗?” 君晚宁摇头:“并无不妥,只是我并未将你们视作寻常婢女,到了岳州自有用得上你们的时候。” “所以我需要你们这段时间忘了原来主子的任何吩咐,完全听命于我一人。” 倩儿和小蝶都不懂,但还是低头应是。 君晚宁知道,成羽的内力强大异常,因此在外面驱车时也能听到她们在里面的对话。 “成羽,你可懂得我说的话?” 成羽应道:“属下谨记夫人的吩咐。” 君晚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队伍突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狄菁的声音。 “琉云夫人,前面就是株洲了,瑞王邀你我还有几位大人进城歇息。” 君晚宁随口问道:“那其他人呢?” 狄菁:“其他人就在此安营扎寨。” 狄菁传完话,便去修整队伍了。 没过多久,就带出百余人,护送谭煜等人进了城。 谭煜没有去住知府安排好的住所,而是征用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和客栈。 君晚宁立即进房间梳洗了一番,洗掉一身冷汗,整个人舒适多了。 倩儿和小蝶伺候她换上一身锦绸襦裙,怕她夜里受了凉,又在外面搭了个雪白的披风。 谭煜也正好换了身衣服,从隔壁的客房走出来,抬头看到君晚宁后,不由得一怔。 他每次看到君晚宁,对方都是一身鲜衣,带着张扬的锋芒。 鲜少有如此素净的时候。 沐浴后的她脸上未施粉黛,却丝毫不影响她面容的艳丽。 如瀑的墨发,披散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美若山巅雪莲,似遗世而独立,无人敢采撷。 谭煜不由得低声感叹:“真美。” 他笑着抬脚走向君晚宁:“琉云夫人。” 君晚宁浅浅行礼,“瑞王殿下。” 下人安排的夜宴就在楼下,两人一同下楼,便看到所有人都已经入了席,就等着他们了。 第103章 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谭煜大手一挥:“开席。” 很快就有侍女端着一碟蝶精致的菜肴进来,转眼就将每个人面前的桌子摆满了。 大家都赶了一天的路,途中只简单地吃了一顿,早就饥肠辘辘。 许多人见到好酒好菜,顿时都心花怒放了。 只有太医院的老吏目杜镇疾对面前一桌的山珍海味无动于衷。 “瑞王,恕老臣直言,咱们是来赈灾的,不是来享乐的。” 杜镇疾年近半百,在太医院蹉跎了几十年,却还只是个吏目。 不是因为他的医术不好,而是因为他这不讨喜的性子。 不是今儿得罪同僚,就是明儿得罪高官。 这不,又在不知死活地找当朝王爷的不痛快。 谭煜挑眉,搁下手中的筷子,抱臂看着他。 “本王吃顿饭就是享乐?” 杜镇疾拱手:“或许瑞王殿下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但是您可有想过,此时岳州的百姓还处于水深忽热之中,过着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的日子?” “想到这些,瑞王殿下还吃得下吗?” 他一席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兴致缺缺,纷纷搁下筷子,等着瑞王作何反应。 说他这话对,总让人听得有些别扭。 但若是出言反驳,又显得他们对岳州的苦难百姓没有怜悯之心。 因而一时间没人敢轻易接话,只等谭煜自己去应对了。 君晚宁和邻座的狄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这个杜吏目的无奈。 瑞王轻笑,“本王为何吃不下?” 说着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酱牛肉,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露出陶醉的神情。 “肉质鲜美,酱料美味,不错。” 杜镇疾脸色僵硬,又听谭煜道:“诸位舟车劳顿,看到珍馐美味竟不觉得胃口大开么?” “那是自然……” 谭煜:“那就吃啊,都愣着干什么?” 所有人听了令都开始动筷子,纷纷附和谭煜,夸赞酒楼的手艺,感激谭煜的恩德,让他们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仿佛方才的尴尬从未发生。 杜镇疾脸色难看,摇摇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谭煜皱眉,脸上蒙上寒意,他什么都没说,座下却有人代他说话了。 “杜镇疾,你还没完了是?” “就是,舟车劳顿,瑞王殿下带大家好好吃顿饭怎么了?” “岳州百姓是在受苦受难没错,可如今我们在株洲,未影响岳州分毫,好好吃顿饭,有何不可?” 杜镇疾:“只是一顿饭而已,何必如此铺张浪费?” “城外的同僚可以安营扎寨,就地造饭,为何我等就不行?” 他‘哼了一声’,意有所指地看了谭煜一眼,道:“既是来赈灾的,就应该做好吃苦受累的准备。” 谭煜身边的随从震怒道:“瑞王殿下金躯玉体,你竟让殿下陪着你们受委屈,你心中可有尊卑?” 杜镇疾不解:“这与尊卑何干?” “若我等能省下这笔花销,还不知能多救几个岳州百姓。” 谭煜安静了许久,这时候插了一句:“杜吏目无需忧心,此宴花的是本王的钱,未动赈灾款分毫。” 杜镇疾哑口无言。 君晚宁叹了口气,她对杜镇疾性子的古板早有耳闻。 只是念在他的医术精湛,且有一颗一心为民的赤子之心,这才亲自将他从太医院带了出来。 此人医术过硬,又肯吃苦耐劳,去了岳州堪当大用。 只是这性格……在得罪人上着实算得个中高手。 听谭煜说这顿饭是自己掏钱,那些反驳杜镇疾的人便底气越足了。 “瑞王殿下体恤我等,杜镇疾,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杜镇疾脸色涨红,朝谭煜拱手:“瑞王殿下,虽然您用的是自己的钱,可是也不宜在株洲行此奢靡之举。” 谭煜抱着臂看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为何?” “诸位皆知,株洲旱情过去不到五年,此地粮食收成十分有限。” 杜镇疾拿起桌上那杯酒,“如此一杯酒,便要耗费一户人家三顿稀粥。” “臣等在京城享尽荣华富贵,不知民间疾苦。” “此次离京正是体察民生的大好时机,切身体会到百姓之苦,才能更好的回馈于百姓。” “如此才能无愧于陛下的信任,无愧于朝廷的俸禄!” 他的一番激烈陈词,让夜宴的氛围毁了个一干二净。 大家前一刻还觉得口中食物无比美味,这一刻便感觉如同嚼蜡了。 君晚宁自始至终都在静静吃着面前的食物,此时突然开口,语气平淡:“既然杜吏目吃不下美酒佳肴,住不惯锦被软枕,瑞王不如送他出城。” 杜镇疾一愣,看向君晚宁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 他私下对这位治疫有方的琉云夫人很是敬佩。 而君晚宁此言却让他觉得,这位贵夫人和那些尸位素餐,贪图享乐的人是一丘之貉。 谭煜噗嗤一笑,“琉云夫人此言有理。” 他大手一挥,高声道:“来人,送杜吏目出城。” 闻声,立即来了两名侍卫,走到杜镇疾的面前。 “请,杜大人。” 杜镇疾起身‘哼’了一声,甩袖出了门。 有人戳着他的背影,怒道:“这个杜镇疾!他简直是无法无天!” “亏得瑞王殿下宅心仁厚,不然真该赐他个僭越之罪!” 说这话的是太医院的另一位老吏目——葛平。 他看上去十分愤怒,谭煜却没从他话里听出维护自己的意思。 君晚宁挑眉,这个葛平也是个有意思的。 他话里是在谴责杜镇疾,实际却是将杜镇疾的以下犯上,说成了僭越无礼,这无疑是降低了杜镇疾的罪责。 更何况,他还说了句瑞王宅心仁厚。 这便让谭煜不好责罚杜镇疾了,否则岂不是在说他不是个仁厚的? 君晚宁之所以觉得此人有意思,是因为她在太医院点人随她来岳州的时候,对太医院的人做了一些了解。 她听说葛平和杜镇疾是同年入太医院的,两人已经不睦了几十年。 没想到他在这时不但没有对杜镇疾落井下石,反而还出言维护他。 谭煜又怎会看不出他话中玄妙?而葛平却是看错他了,他并不在意那劳什子的仁厚名声。 他似笑非笑道:“葛吏目此言差矣。” “杜镇疾犯的是以下犯上之罪,本王是看在琉云夫人出言解围的份上,没有当场治他的罪。” “但在本王写回京的折子上,会向陛下禀明此事的。” 葛平表情一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瑞王殿下说的是,是老臣失言了。” 在场不少人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笑着摇摇头,感叹杜镇疾自作孽不可活。 第104章 老妪胡言乱语,真是罪过 君晚宁鲜少出远门,整整一日的马车颠得她没什么胃口。 她勉强再吃了两口,便搁下筷子,起身道:“我已经吃饱了,想在城内转转,请瑞王准许。” 谭煜毕竟是此行的主事之人,行动之前还是知会他一声比较好。 以免出了什么乱子,影响了赈灾大事。 狄菁闻言立即起身:“我陪你去。” 谭煜想了想,点头道:“去,多带几个人。” 君晚宁行了一礼,便带着倩儿、小蝶还有成羽三人出门了。 狄菁则点了几个便装的禁军跟在她们的后面。 株洲是个旱城,这里的人大多面容枯黄干瘦。 即便是豆蔻年华的姑娘家,也没几个生得水灵的。 因而君晚宁一行人的出现,很快就因出众的外貌和气质赚足了街上行人的瞩目。 百姓们纷纷猜测,这些都是哪里来的大人物。 谭煜带她们来的是当地最具盛名的酒楼和客栈,此地自然株洲城内最繁华的地带。 但眼前的街道风貌却不尽人意,街道狭窄,商铺贩卖的货物不全,游街的也百姓很少。 君晚宁不禁有些疑惑,此地毗邻京城,按理说,应该是个富庶之地。 为何看上去如此贫瘠? 她看向身侧的狄菁:“你可曾来过株洲?” 狄菁点头,“许多年前来过一次。” 君晚宁有些惊讶,“何时?” 按理说,狄菁来往于西陲和京城,借道的是其他州县,并不经过株洲。 狄菁道:“株洲旱灾那年,前朝太子奉命来此赈灾时遇险,末将曾前来营救。” 君晚宁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过这事,只是父皇母后不愿她为太子哥哥担惊受怕,事发之时将她给瞒住了。 是很久之后才无意间听人说起。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狄菁神色复杂:“株洲荒芜,与京城有很大的关系。” 君晚宁:“此话怎讲?” 狄菁:“当年北方游牧部落曾入侵大昭,直达金陵,大昭险些覆灭。” “太祖为抵御外敌,将金陵筑成嵩天城,如同登天云梯。” “这不仅阻挡了外敌,还阻挡了由北而来的雨风。” “再加上株洲地势高于临近的几个州,难以别城引水。” “久而久之,株洲就成了一座旱城。” 君晚宁知道株洲是个旱城,却没想过它原本并非如此。 狄菁见她脸色忧虑,道:“你不必担心,最多十年,株洲定会焕然一新。” 倩儿和小蝶听到狄菁的话,都感到有些奇怪。 株洲如何,干夫人何事?她为何要担心? 一旁抱着剑一言不发的成羽倒是没什么反应,目光始终在观察周边的环境,确保君晚宁的安全。 君晚宁不解:“十年?此话怎讲?” 狄菁想了想,道:“他登基之后,就开始筹备迁都了。” “届时,株洲就会慢慢好起来。” 迁都一事在朝中不是秘密,因此狄菁也没有避开其他人。 君晚宁沉默了,她知道狄菁的意思。 迁都之后,金陵的嵩天楼便可弃之不用,直接拆除。 如此便可解株洲之困。 君晚宁也听说过谭煜想迁都的事,她原本以为,只是因谭煜嫌皇城老旧,他劳民伤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权欲。 却不知道,竟是为了株洲。 狄菁意外地发现,这次提及谭越,君晚宁的眼中没有流露出愤恨,只是有着浓稠的复杂。 其实狄菁有站在君晚宁的角度想过。 她知道君晚宁恨谭越,甚至是杀了谭越,都是人之常情。 但她还是不希望君晚宁那么做。 大昭如今是风雨飘摇,朝中不宜有动荡。 若是政权不稳,她作为大昭将军,定是要站出来稳住朝堂的。 她不想和君晚宁站在对立面。 君晚宁也隐隐察觉到狄菁话中深意,她淡淡一笑:“如此甚好。” 狄菁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嘴角扬起浅笑。 她就知道,她的公主不会让她失望。 “贵人不是株洲人?” 街边一个提挎篮的老妪笑着向君晚宁走来。 老妪满头银丝,身躯佝偻,看上去至少是花甲高龄了。 几人停下脚步,听她说话。 倩儿和小蝶见到陌生人靠近,立即上前一步护在君晚宁的两侧,成羽亦是暗自握紧了手中剑,状态警惕。 君晚宁和狄菁对视一眼,冲老妪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妪打开遮在篮子上的棉布,笑道:“这是咱们株洲有名的玉桂花饼,在其他地方是买不到的,贵人可要尝尝?” 君晚宁看着那篮子圆润的饼,没有说话。 身后有便衣禁军插嘴道:“属下是株洲人,一看便知这位婆婆的玉桂花饼做得十分地道,琉云夫人和狄小将军不妨尝尝。” 旁边几个禁军皆是自幼生在京城,十几年如一日地守在皇城。 这是他们第一次出京,对外面的事物十分感兴趣,听同僚吹嘘自己家乡的特产,都有些跃跃欲试。 老妪一听禁军对这两个女子的称呼,顿时面露惊慌,想要下跪。 高呼:“原来是京城来的大官,老妪胡言乱语,真是罪过!” 周围的百姓听了她的话,看向他们的眼神瞬间从好奇变成了恐惧,纷纷加快脚步离开了。 只剩下几个胆大的,站在远处偷偷看这边发生了何事。 狄菁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眉头微微蹙起,不悦地看了那多嘴暴露她们身份的禁军。 禁军后知后觉自己失言,埋头道:“将军恕罪。” 狄菁下意识要去制止她下跪的动作,却被君晚宁拦住了。 她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任由老妪跪下,然后淡淡地说了句:“起来。” 老妪似乎对狄菁的无动作感到有些意外,跪下的身子僵硬了一瞬,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 “谢过大将军。” 狄菁往她怀里扔了一锭银子,道:“都给我。” 老妪看见银子,瞬间瞪大了眼,上前要把银子还给狄菁。 “大将军,这可使不得!您看得上老妪的手艺,是老妪的福分。” “可不敢收您的银子!” 狄菁自然不会白拿普通百姓的东西,更何况这个老妪身上穿的是老旧的粗布麻衫,太阳下山了还在外沿街叫卖,一看便知家中并不富裕。 “不必,该多少是多少。” 第105章 株洲不可久留 老妪情绪十分激动,说什么都不要这银子,抓着狄菁的手,非要把银子还给她。 两个人就这么在街上推来推去的,样子十分难看。 君晚宁皱眉,朝身后的成羽使了个眼色,成羽立即上前强行拉开了老妪。 狄菁整理了一下被老妪抓乱的衣衫,耐着性子道:“给你,你就拿着。” 老妪赶紧又跪下连连磕头,“谢谢大将军!谢谢大将军!” 直到一行人走远,老妪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这时候周围那些看戏的人都已经散开了,没有人注意到,原本身形佝偻的老妪,背脊变得笔直。 稀疏的银白发丝下,藏着一张带有大块伤疤的脸,还有一双怨毒的眼睛。 几人没走多远,狄菁便好奇道:“你方才为何不让我扶她?” 君晚宁没有说话,直接抓起狄菁的手,为她诊脉。 狄菁愣了愣,以她对君晚宁的了解,很快就明白了对方此举的意思。 她神色变得警惕起来:“那婆婆有问题?” 回头去看方才遇到老妪的地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手下的禁军也都是机灵的,虽然他们不清楚琉云夫人给狄菁把脉是何意,但他们听了狄菁的话,就立即警惕起来了。 尤其是方才竭力推荐她们买玉桂花饼的那个株洲人。 “将军,属下立即去将她捉拿回来!” 君晚宁这时淡淡道,“大家稍安勿躁,你们的狄小将军只是你吃多了,积食而已。”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很快就低头憋笑起来,算是松了口气。 君晚宁不顾狄菁一脸的尴尬,继续道:“稍后回去让掌柜送碗消食的汤过来,你要好好喝下。” 狄菁摸了摸后颈,脸色疑惑。 她方才确实吃的不少,可并没有哪儿不舒服啊。 “我……” 君晚宁直接打断她:“大家明日还要赶路,狄小将军身为领军之人,可不能出任何差池。” 狄菁想了想,没再辩解了。 她与君晚宁相识十多年,两人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她很快就看出君晚宁表情和眼神中另有深意。 积食什么的定是借口,那老妪就是有问题。 只是,她或有顾忌,所以才没有直接说出来而已。 君晚宁浅浅打了个哈欠,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 狄菁点点头:“好。” 一行人来到客栈后,君晚宁还未解释,狄菁就默契地让身边的副将去重新部署了客栈的防卫。 外松内紧,正是瓮中捉鳖之势。 君晚宁将狄菁带回自己的房间,倩儿、小蝶守在正门外,成羽则隐在了暗处。 君晚宁飞速给狄菁施了数针,然后想了想,递给她一个药丸。 狄菁问都没问,直接吞下了。 君晚宁调侃道:“你都不问问这是什么东西,就直接吞了?” 狄菁轻笑:“对你,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对了,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晚宁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方才那老妪给你下毒了。” 狄菁一脸震惊:“下毒?” 君晚宁叹了口气:“你该庆幸方才有我在你身边。” “此毒致命,若不及时处理,你活不过今晚。” 狄菁脸色沉了下来,自言自语道:“何人要害我?” 君晚宁挑眉:“想害你的人可多着呢。” “你想想看,你打了那么多场胜仗,多少敌军在你手上吃过亏,那些人不恨你才怪。” 狄菁皱眉,面露忧色:“株洲不可久留。” 君晚宁:“那是自然。” 狄菁想想,有些疑惑:“你是如何知道那老妪有问题的?” 君晚宁摇摇头:“我一开始只是觉得奇怪。” “我们一行人看上去明显是外来人,方才街上那些不知我们身份的株洲百姓都不敢轻易靠近,唯恐惹到不好惹的人物。” “而那老妪却敢孤身过来搭话。” “一个寻常弱势百姓,岂敢随随便便去招惹权势明显高于她的人?” 狄菁:“或许那老妪就是个天生胆大的呢?” 君晚宁摇摇头,“若是胆大,又为何不敢接你的银子?” “我们看上去也并非恃强凌弱之人,你给的银子是她大半年都不一定赚得到的。 “她若真的胆大,应当欢欢喜喜收下才是。” 狄菁想了想,点点头道:“的确是有些奇怪……” 君晚宁:“她虽表现得十分畏惧我们,举止上却没有半分怯意,一直在用尽办法和你发生肢体接触。” 狄菁突然想起鬼夫人逃离京城那日,那些无辜惨死在城门口的城门卫和百姓。 那些人,便是和鬼夫人近距离接触后,中毒身亡的。 她现在对鬼夫人的态度有些草木皆兵了。 凡是和‘毒’挂钩的,她都难以避免地想到鬼夫人。 “你们都没事?” 君晚宁摇头:“我无事,小蝶和倩儿与她近身接触过,亦无事。” 狄菁拧眉:“冲我一个人来的,看来当真是寻仇。” 君晚宁:“目前来看,确是如此,不过你也别想太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们此行带了这么多人,暗中的宵小也不敢当众对你做什么,我们只需行事小心些便是了。” 狄菁脸色阴沉,起身道:“你好生歇息,我先走了。” 君晚宁叫住她:“你先不要打草惊蛇,她或许还会再来。” 狄菁点点头,“知道了。” 门外响起女子交谈声。 “想必二位就是倩儿姐姐和小蝶姐姐了。” 倩儿没由来的不喜这个满脸堆着笑容的婢女,冷冷道:“你是何人?” 婢女颔首示意,“妹妹是王妃的贴身婢女,春月。” 小蝶好奇道:“哪个王妃?” 春月笑道:“大昭能有几个王爷?妹妹所说,自然是瑞王妃。” 她怕两人不相信云舒也在,又解释道:“王妃一直伴着王爷呢,只是身子有些不适,因而没有出来见人。” 倩儿和小蝶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起了秀儿在她们面前提到的那个,欺负她们家夫人的瑞王侧妃。 秀儿说那位云侧妃飞扬跋扈,身边的婢女也不懂规矩,主仆都不是什么好人。 倩儿心道谁不知道瑞王尚未立正妃?这春月姑娘口中的王妃,怕是那个琵琶女出身的云侧妃。 侧妃和王妃,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也就仗着瑞王还没有正妃,婢女才敢在外称她为瑞王妃了。 第106章 王爷的床上 小蝶眨眨眼:“春月姑娘说的是云侧妃吗?” 春泥笑容一僵,应了声:“是。” 瑞王府未立正妃,她家主子既为瑞王的女人,称她为王妃有何不妥? 这贱婢强调云舒只是个侧妃是何意思? 小蝶笑着瞥了倩儿一眼,语气意味深长:“瑞王殿下和云侧妃的感情真是好,居然连赈灾都将云侧妃带在身边。” 春泥替她家主子感到心虚,敷衍应和:“是啊……是啊……” 什么感情好?不过是她家主子费尽心机扮成侍女,偷偷跟过来的。 直到夜里,才敢大着胆子在王爷的床上出现。 也只有在漫漫寂夜的冷床上,男人才不会立即无情地将她给赶回去。 她家主子让王爷舒坦了,这不就留下了? 倩儿依旧是面无表情:“不知春月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春月:“王妃身体有些不适,想请琉云夫人过去看看,劳烦二位姐姐通传。” 倩儿见她并不焦急,便知那云侧妃并无大碍。 小蝶自是也看出了这一点,笑着问:“春月姑娘为何不去请太医院的大人?” 云舒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春月就按她说的答道:“王妃的情况,不宜让男子看。” 倩儿皱眉,她直觉这个云侧妃就是来没事找事的。 她淡淡道:“夫人正在和狄小将军议事,春月姑娘不若先回去等着,夫人这边得空了,我会跟她说你来过。” 春月问:“那夫人何时能得空?” 倩儿面露不悦:“夫人的事情,是你一个下人能过问的吗?” “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春月咬了咬牙,压住心中的不满。 她伺候的是王爷的女人,这两个人伺候的是侯爷的女人,身份上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身为云侧妃身边的贴身婢女,瑞王府的下人哪个不是奉承着她,这两个贱婢怎敢如此怠慢? 若不是侧妃叮嘱过,不可得罪琉云夫人身边的人,她何至于如此憋屈,在此受两个贱婢的气? 这时狄菁开了门,从屋内走了出来。 春月立即行礼:“见过狄小将军。” 狄菁已经从几人的对话中得知了对方身份,道:“云侧妃找琉云夫人所为何事?” 春月没想到狄菁会关心这个,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狄菁心里装着事,此刻正烦着,脸色有些难看。 “今日舟车劳顿,琉云夫人累了,若无要事,便请云侧妃明日再见。” 这话是君晚宁的意思,亦是她的意思。 狄菁是大昭百战百胜的沙场女将,春月一下子就被她身上的气势唬住了。 她茫然地应了声:“是。” 倩儿和小蝶进屋开始为君晚宁洗面净手。 君晚宁随意问道:“人可走了?” 倩儿:“走了。” 君晚宁浅笑:“这个云舒有些意思,也不是是如何混进来的。” 这时,窗外传来几声或高或低的猫叫声,倩儿和小蝶听了立即去了窗边,然后就看道倒挂在窗外的成羽。 倩儿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道:“出什么事了?” 成羽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倩儿,面无表情道:“侯爷让大哥送来的。” 成羽口中的‘大哥’正是他们侯爷身边的得力干将成季。 他二人并非亲兄弟,只因他的命为成季所救,因而他对成季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 倩儿和小蝶一听这信是成季亲自送的,两人都有些意外。 平阳侯府上下都知道成季在侯爷的一众属下之中的地位,能劳他亲自来送的信件,信中内容必定是十分要紧的。 成羽又补充道:“大哥说,侯爷要回信。” 倩儿好奇道:“那他人呢?” 成羽:“大哥说他现在有事要办,一会儿回来取信。” 倩儿点点头,立即将信拿回去给了君晚宁。 君晚宁略懂谢辰骁的暗卫所使用的暗号,听得出窗外那几声猫叫代表的是紧急通知。 她有些好奇,问:“倩儿,小蝶,是谁来了?” 倩儿小跑着过来,她双手将信递给君晚宁。 “成季来送侯爷谢给您的信了。” 小蝶跟在后面补充道:“他还没走呢,说要等您回信。” 君晚宁有些好奇,难不成她刚离京,家中就出事了? 她赶紧走到书桌前座下,在烛台下揭开了信封。 一手出神入化的行书映入她的眼帘。 纸上寥寥四行字: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少女精致小巧的脸上迅速染上绯红,四下寂静,她耳中自己的心跳声尤为明显。 谢辰骁,他……何时学的没脸没皮? 她眉头微蹙,一脸的难为情。 倩儿和小蝶都看出她脸色有异,瞬间有些紧张。 小蝶先问出了口:“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君晚宁的耳中本只有自己狂风暴雨一般的心跳声,小蝶突然的开口吓了她一跳。 她这才想起屋内还有人,赶紧挥退了二人,“无事,我要写信,你们先下去。” 两人一同退下,屋内四下无人,安静异常。 君晚宁展开一张空白信纸,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回信。 她又拿出谢辰骁那封信,短短二十八字,却叫她看了许久。 …… 成季赶回京时,已经天光大亮。 就因他家侯爷的一句‘十万火急’,他便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跑了一宿。 回到平阳侯府后,竟发觉他家侯爷眼下亦是一片乌青。 他惊讶道:“侯爷,您昨夜未眠么?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谢辰骁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信呢?” 成季见他着急,赶紧从怀里拿出君晚宁的回信,双手递给他。 谢辰骁拆信的动作有些着急,展开信纸后,神色瞬间缓和下来。 成季无心偷看,只是那纸上就两个字,略扫一眼便知晓内容了。 他看着自家侯爷眼中的柔情和嘴角的笑意,心情有些复杂。 安好。 夫人只回了他家侯爷两个字:安好。 就‘安好’两个字,侯爷他在高兴什么?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这时突然崩溃地意识到,他家侯爷口中的‘十万火急’,不过是一封惦记夫人的情信…… 第107章 王爷尝过了她的滋味 就一封情信!十万火急? 而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一夜横跨数百里,带回的不是什么要紧情报,而是夫人的两个字:安好? 他家侯爷这才与夫人分别一天,就开始写信了,这往后的日子他该怎么过? 而且夫人只会离京城越来越远,送信要耗费的精力越来越多。 不行,这差事他说什么也要找个人来替他去做。 他很忙,还要教秀儿习武,吃她答应好了会为他做的糕点呢。 为了阻止他家侯爷继续不太清醒的无边幻想,他很快就想起了正事。 “侯爷,属下昨夜在株洲打听到一些情况。” 谢辰骁果然回神了,他小心收好君晚宁的回信,道:“何事?” 成季:“成羽告诉属下,狄小将军遭人下毒了,事发的时候,夫人就在狄菁将军旁边。” 谢辰骁紧张道:“夫人可有事?” 成季摇摇头:“侯爷不必担心,夫人无碍,那人似乎就是冲着狄小将军去的。” “属下联络了您派去保护夫人的暗卫,他们抓住了下毒的人,什么都没审出来。” 谢辰骁点头,他并不关心狄菁的死活,但是想到她是君晚宁的旧友,还是说了句:“重点是保护好夫人,狄菁的话,能帮就帮。” 成季:“是。” …… 株洲城。 君晚宁的身边有倩儿、小蝶、成羽的伺候和保护,她这一夜都睡得很好,晨起精神焕发,气色红润。 倩儿和小蝶见她醒了,立即开始伺候她洗漱和装扮。 君晚宁闭着眼睛,心底一笔一划在写着: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小蝶帮她敷粉时,看到她嘴角含笑,忍不住好奇:“夫人,何事让您一早便这般高兴?” 君晚宁后知后觉自己莫名笑了出来,迅速收起笑意,假装无事发生。 “没什么,快些,不必画得那么精细。” “我有些饿了,早些下去用饭。” 小蝶听话道:“是,夫人。” 倩儿似乎看透了一切,抿唇一笑。 “夫人这是想侯爷了?” 君晚宁慌乱眨眨眼,声调都提高了几分。 “何以见得?” 倩儿:“自您昨日看了侯爷送来的信后,便时常笑呢。” 小蝶立即附和:“是啊是啊!” 君晚宁心底没有来的懊恼,表面还是装得十分淡然。 “我生性爱笑,与谢辰骁何干?” 倩儿、小蝶:…… 您……生性,爱笑? 君晚宁趁二人愣神之际,看了镜中的自己两眼,确认仪态没有问题之后,直接起身。 “好了,就这样。” 小蝶赶紧追了上来,“夫人!这儿还有只簪子没戴呢!” 君晚宁头也不回地边走边说:“我头上这些便够了,无需戴那么多。” 她说这话时正跨过房间门槛,遇上正出门的谭煜和云舒二人。 和君晚宁相比,云舒的装扮就要华丽得多。 她着一身烟紫色的金边锦裙,搭配镶嵌红宝石的金发冠、金步摇,还有款式风格相同的项链和耳坠。 站在谭煜身侧,带着十足的正妃派头。 谭煜脸色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云舒有些刻意地再往谭煜身上贴近了几分,先开口与君晚宁打招呼:“这不是琉云夫人吗?” 君晚宁冲二人点头示意,想起云舒的婢女昨夜曾来拜访,虽知大概不是什么严重的不适,但还是随口问了句:“云侧妃身体可好些了?” “昨夜我身子劳累没有去看看你,实在是抱歉,今日可还需要让我看看?” 谭煜狐疑地看向云舒:“你何时病了?” 云舒低头含羞:“王爷别担心,妾身只是有些累着了,想让琉云夫人开些舒缓的药……” 她用尽浑身解数伺候了谭煜一夜,身子哪有什么不适? 昨日派春月过去请君晚宁,不过是想告诉她,她在与谭煜在做些什么。 好叫君晚宁知道,她这张绝色容颜无甚大用,男人真正需要的是她这样知情趣的女人。 有她在,君晚宁最好是趁早歇了在岳州之行的途中勾引她家王爷的心思,王爷尝过了她的滋味,就绝不会再对君晚宁这种无趣的女人感兴趣。 云舒转念一想,既然昨夜没能把她请过来,今日便让她来亲眼看看自己身上的痕迹。 她红着脸问:“琉云夫人若是方便,可否回房替妾身看看?” 谭煜听出云舒话中的意思,脸色有些尴尬,握拳在唇边干咳了两声。 他下意识想抽回被云舒挽住的胳膊,却被云舒死死抓住了。 君晚宁一看云舒那红润的脸色,和谭煜出门时那一脸餍足的模样,怎会不知这两人昨夜做了什么好事? 想到云舒在那个时候请她过去,她便犯恶心。 真是不知廉耻。 她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鄙夷。 而后她一个字都不愿多说,转身回了房间,让她下楼和这两个人同桌而食,她怕自己将昨夜吃下的饭菜都一同吐出来。 君晚宁这嫌弃的反应,落在云舒眼里,就是愤怒和嫉妒。 云舒同样也更加确定,这琉云夫人果然是个不安分的。 一个有夫之妇,竟对她家王爷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她偷偷跟过来真是个明智之举。 云舒心中万分痛快,但当抬头对上谭煜阴沉的目光后,脸上就不敢露出丝毫的张狂和得意。 她一脸紧张地看着谭煜:“王爷,琉云夫人为何不愿医治我的身子?她可是对妾身仍是心有芥蒂?” 谭煜‘哼’了一声,一把推开她,大步下楼去了。 倩儿和小蝶一人端着几碟吃食,很快就回了房间,伺候这君晚宁吃饭。 “这个云侧妃简直是太不知廉耻了!” 小蝶憋了许久,终于将这话憋回房间,才低声说了出来。 “她昨夜请夫人您过去,就不怕让夫人撞见她在和瑞王行房事吗?” 倩儿一脸快要吐出来的表情,“她怕就是想让夫人撞见这个。” 小蝶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为何啊?” 第108章 她这么做,就是在向她宣誓主权 倩儿:“你忘了?当初她是因何而针对咱们夫人的?” 小蝶后知后觉:“难不成,她还在玩争宠的把戏啊?” 想通这一点后,小蝶怒道:“她当谁都稀罕瑞王呢!” “真是可笑,咱们侯爷比瑞王好了不知多少倍,夫人是瞎了眼才会放着侯爷不要,选那个整日笑里藏刀的瑞王!” “果真是烟街柳巷出来的女人,眼皮子就是浅,也就那点讨男人欢心的手段了。” 倩儿大惊,“小蝶!你休要胡说!” 小蝶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了。 她立即认错:“奴婢口不择言,请夫人责罚。” 君晚宁脸色苍白,有些食不知味。 她前世贵为公主,身上天然代表着皇家的脸面,因而自幼就在经历了整个大昭最严格的礼仪教养。 虽然她天性不喜束缚,不是那种被被礼法困住的女子,但她有坚不可摧的羞耻之心,懂得如何做一个高贵的公主。 倩儿和小蝶没有一句冤枉了云舒,她这么做,就是在向她宣誓主权。 只是这种宣誓主权的方法,简直是在羞辱她。 君晚宁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小蝶道:“我知道你是在为我不平,我很欣慰,但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前头。” “你在我面前可以不那般守规矩,但出去了便万不可胡说了。” “倘若你哪天因此惹了祸,我不一定会救你。” “因为得了指点还要一意孤行,那便是你的宿命,你可明白?” 小蝶立即跪下,连连点头:“奴婢知道了!” 君晚宁扶起她,“好了,起来,你们也坐下吃些东西。” 主仆三人不再谈及云舒干的那点破事,安安静静吃起饭来。 这时楼下传来哭嚎声:“王爷!这不关小人的事啊!” 谭煜面前跪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大的那个看起来十岁出头,小的约莫七八岁。 他们是被禁军压在那里的,还在做无谓的挣扎。 小的那个脸色惊慌,大喊:“哥!救我!” 被他唤作‘哥’的孩子眼神凶狠,瞪着那动手的禁军大吼:“你们别碰我弟弟!” 他眼神带着一股狠劲,让人感觉他好像随时都会挣脱束缚,扑上去撕碎压制着他弟弟的人。 可孩子终究是孩子,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能挣脱禁军的束缚。 一张黝黑的脸庞,因激动而透着红。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个狂躁的幼兽。 两个孩子旁边是不停磕头的客栈掌柜。 他额头都快磕出血来。 “王爷!小人真的不知道这两个小兔崽子是打哪来的!” 大的那个孩子想到他路过客栈时被这掌柜驱赶他们的样子,眼中露出狡黠的光,突然插嘴,“掌柜的,明明就是你放我们进来的,你咋能翻脸不认人呢?” 掌柜白眼一翻,差点昏厥过去。 谭煜身旁的小厮上前就要给他一脚醒醒神,掌柜瞬间瞪大眼,冲那个小孩激动地吼道:“你个小王八羔子!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放你进来了?” 在场的有王爷,王妃,还有甲胄加身的禁军。 两个孩子面对这样大的阵仗,却丝毫不怵,大的那个在火上浇油,表情愤怒又震惊:“昨天就是你放我们进来的,说这里住了皇宫来的人,他们很有钱,有多得花不完的钱,你干啥不承认?!” 小的那个也奶声奶气地配合:“就是就是!” “你……你你!” 掌柜指着两个孩子的手指在剧烈颤抖,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争辩的话,涨红脸呼吸困难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气死过去。 谭煜始终在慢条斯理地吃着早点,神色平淡又从容,任他们如何撒泼打滚,他都没有抬一下头。 倒是坐他身边的云舒有些不耐烦,看向狄菁的眼神带着几分责怪。 她正伺候王爷用着饭,他们吃得好好的,狄菁突然带人压着两个孩子过来,说这两个孩子欲往厨房后院的水井投毒。 真是的,知道是两个小害人精,杀了便是。 为何要来搅扰她和他家王爷? 狄菁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抬头和楼上正往下看的君晚宁对上目光。 君晚宁用眼神询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狄菁用下巴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两个孩子,示意她自己下来看。 她下来后,便走向了狄菁。 两人一阵耳语,君晚宁也弄清楚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谭煜搁下筷子,接过云舒递过来的茶,仰头灌了一大口,这才舒舒服服地分神去看地上那两个孩子。 他看向那个大些的,问:“你叫什么?” 那孩子狠狠地瞪着他,反问:“你先说,你叫什么?”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面前这气势威严的男人是何身份,却因深入他心的厌恶和仇恨,开口就是一股挑衅的意味。 谭煜轻声嗤笑,云舒却是气得不行,“你这小杂种!竟敢对王爷如此无礼!” 她染着指甲花的手指向那名压制这孩子的禁军,喝道:“给我打!” 禁军无动于衷,陛下有令,此行他们只听命于两个人,一个是禁军统领,一个是琉云夫人。 连瑞王都要靠后站,一个侧妃又算什么东西? 小的那个原本还目不转睛盯着谭煜桌上那些吃食发呆,这会儿被云舒的一声呵斥吓得一个机灵。 云舒怒道:“还愣着干嘛?动手啊!” 狄菁有些不悦,只是看在瑞王的面子上,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君晚宁缓缓走了过来,语气温和:“他叫谭煜。”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目光中多少都带了些惊讶。 那挑衅谭煜的孩子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真的去回答这个问题。 云舒气结,这个荡妇,竟然当众直呼王爷名讳,而且还是介绍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杂种。 她把王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她想开口斥责,却被谭煜一个冷眼制止了。 “你先回房。” 云舒声音有些委屈:“妾身……” 谭煜眉头微蹙,云舒看他眼神便知他真的要动怒了,于是也不敢再忤逆他,不甘心地起身道了一句:“妾身告退。” 云舒带着僵硬的微笑和君晚宁擦肩而过,对方却是一丝目光都没有分给她,径直地朝着那孩子走去。 而后,不顾云舒震惊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在谭煜旁边坐下。 第109章 好歹毒的孩子 君晚宁:“他叫谭煜,当今皇帝的亲弟弟,瑞王殿下。” 她坐得自然,丝毫没注意到周围人的诧异。 谭煜挑眉,看上去并不介意她的无礼举动。 他眼角含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君晚宁的侧脸,仿佛在期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云舒就这么看着这一幕,她恨得牙痒痒,却不敢说什么,更不敢做什么。 在她身旁伺候的春月忍不住低声道:“侧妃,这个琉云夫人当真可恨,竟敢当众驳您和王爷的面子!” “现在还堂而皇之地坐在王爷身边,那是她能坐的位置吗?” “奴婢看,她就是想方设法地在王爷面前晃悠!准没安好心……” 云舒瞪了她一眼,她便闭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扶本王妃回去!” “是。” 听到君晚宁的话,那孩子竟没露出半分惧色。 只因他早从那掌柜的哭嚎中得知,这人是个什么王爷,君晚宁的回答只不过是把这个王爷的身份说得更具体了些。 他没有太大的反应,又问君晚宁:“你又是谁?” 君晚宁好脾气地答道:“我叫沈梦瑶,是个大夫。” 既然强权压不住他,那便用个听着好亲近的身份。 大夫? 他小心掩饰着自己听到君晚宁的回答后,眼睛里那一丝异样的反应。 他状态放松了许多,虽然眼中仍有警惕,但少了许多攻击力,他问:“你们来株洲是做什么的?” 君晚宁:“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叫什么?” “我叫蛮伢,这是我弟弟,小野。” 谭煜听到这两个名字,忍不住笑了出来。 蛮伢知道他在笑话自己的名字,狠狠瞪了他一眼。 谭煜也没生气,他默认将此事交给了君晚宁来处理,因而他看起来十分悠闲,一副看戏的样子。 掌柜的一听这乡野诨名,便知是两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折在这样两个孩子手上,他就气得七窍生烟。 “上哪儿来的野杂种!也敢来王爷跟前送死?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他便要扑过去抓蛮伢和小野,但很快就被禁军压制住了。 君晚宁朝倩儿使了个颜色,倩儿点点头,随手拿了桌上的一块抹布,揉成一团堵住了掌柜的嘴。 掌柜欲哭无泪,却只能跪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候,小蝶从后厨那边回来了。 她将手中的帕子展开,里面装着一小撮惨着细沙的白色粉末。 “夫人,这是奴婢在后厨的井边发现的。” 由于昨晚狄菁重新布置了客栈的守卫,因而蛮伢和小野鬼鬼祟祟摸进后厨的时候就被禁军盯上了。 他们的毒还没下进去,就被人拿下了,药粉也全撒了。 蛮伢一看到那白粉,脸色立即就变了。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这下肯定是活不成了。 他看向小野的眼神自责又愧疚,早知这里这么危险,发现这小子偷偷跟过来之后,他就该一棍子打晕扔回去。 君晚宁接过小蝶递过来的帕子,轻轻用指甲盖挑起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又让人接了碗清水过来,将药粉倒进去化开。 搅拌均匀后,碗中水依旧清澈。 君晚宁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冷清的目光飘向蛮伢,“这毒是谁给你的?” 蛮伢头皮一阵发麻,这眼神带给他的恐惧更甚于面前的皇族,让他本能的想要跪下。 事实上他也确实跪着了,只不过他方才一直在挣扎,而这时却是呆住了,一动不敢动。 他咽了咽口水,“没有谁给我的,我捡的。” 谭煜:“这毒有什么问题吗?” 君晚宁:“沉水无痕,服下之后,活不过两个时辰。”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认识沉水无痕的太医纷纷颤抖着手指冲蛮伢指指点点。 “好歹毒的孩子啊!” “竟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才这么小就心思如此歹毒,长大了那还得了!” “是啊是啊……” …… 掌柜的听着这些议论和指责声,只感觉天旋地转,自己这次定然是活不成了。 想到这些,他便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而跪在那里的蛮伢听了却是愣住了,什么沉水无痕?什么活不过两个时辰? 那个人不是说只是迷魂药吗,能让人昏睡三天三夜的猛药。 小野虽然没太听明白君晚宁的意思,但他能从周围人的反应中感觉到事情很严重。 这种未知的恐惧感让他很不舒服,也没心思去看桌上的那些吃食了。 他看向蛮伢,小声喊他:“哥……” 君晚宁又一句,让四下哗然,“而且,此毒无解。” 狄菁脸色瞬间苍白,上前揪起蛮伢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地上抓了起来。 “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进城住客栈的是此次赈灾的主要骨干,负责着赈灾的各个重要环节,他们若有闪失,此去岳州还真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她不敢想象,他们若出了问题,朝廷重新部署赈灾事宜,会耽误多少事,死多少百姓。 谭煜眯了眯眼,眼神冷得像阴冷的山洞中蛰伏许久的毒蛇,没有制止狄菁未得吩咐就动手的僭越。 这孩子让他觉得有趣,方才那般动他他都不惧,这时许是因为心虚,狄菁就那么吼了一句,他就被吓得愣住了。 狄菁:“说话!” 蛮伢大喊:“不对!不是这样!你们弄错了!” 小野已经吓哭了:“哥!你们别打我哥!” 谭煜被小孩的哭啼声吵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瞥了一眼身边的随从,道:“把他带下去。” 蛮伢听了反应十分激动,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大喊:“你们要带我弟去哪儿?” “你站住!” “这跟我弟没关系!你们要干什么就冲我来!” 小野在那名随从动作强硬的手下挣扎回头,边哭边喊:“哥!” 蛮伢听着小野的哭声,眼中的心疼就要溢出来了,额头开始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 “小野,你别怕!” 他半秒都没有多犹豫,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说,我都说!” 第110章 我没有害他的理由 君晚宁语气淡淡地吩咐倩儿道:“去厨房拿些吃的给他,让他就在这里吃。” 她方才就瞧见了,这个小的一直盯着谭煜手边那些吃剩的吃食,显然是饿狠了。 倒不是心疼这孩子,她对投毒的孩子心疼不起来。 他们或是被人蒙蔽的,但下毒就是下毒,起了害人的念头,就不能只把他们当成普通的孩子看待。 她现在急着弄清楚事实,不想蛮伢的思绪被这个孩子干扰。 虽然他们只是孩子,不论只是让蛮伢能够放下心来 倩儿很快就端了一碟馒头,一碟酥肉,还有一大碗浓稠的红豆黑米粥上来。 小野对着眼前丰盛的美食,瞪大了眼,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白,这么香的馒头。 旁边那碟炸得金黄的肉,看上去就酥酥脆脆的,一定很好吃。 这满满一大碗碗浓稠的粥更是他见都没见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米做的,里面点缀着已经煮烂了的红豆,看上去很是香甜可口。 他咽了咽口水,却还是不敢动筷子。 谭煜斜了他一眼,他立马乖乖动了筷子,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其他人都没再管他,君晚宁开始安静问话:“好了,你可以说了。” 蛮伢声音惶恐,说起给客栈后厨井中投毒的事情。 “我昨夜听人说,夜里进城的那群外来人,都是皇宫里来的贵人。” “我没钱,我想吃饭……我想要钱。” “所以我生了歹念,想来偷你们的钱。” “但是……” 他话说到一半,小野那边传来痛苦的呻吟声以及碗筷被扫落一地,被杂碎了的声音。 蛮伢最熟悉小野的声音了,他立即转头看向小野,看到的画面让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孩子,突然倒在了地上,口中不断吐着白沫。 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地上,艰难地打着滚,表情十分痛苦。 他用虚弱的声音呼唤着:“哥……” “哥……我肚子好痛。” 蛮伢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小野,大喊:“小野!你怎么了!?” 君晚宁反应迅速,也快步上前,她蹲下来想去给小野看看,却被蛮伢不顾一切地一把推倒在地。 他用怨恨的眼神等着君晚宁:“滚开!” 就是这个女人,刚刚就是她,就是她给了小野吃的, 小野定是吃了她的东西才变成这样。 “夫人!” 倩儿和小蝶一惊,赶紧上前扶她,成羽则是直接冷着脸做出了拔剑的动作, 君晚宁赶紧抬手制止他,成羽又将剑收了回去。 狄菁也是紧张地向前迈了一步,见到她没事才松了口气,瞬间反应过来,大喊:“所有禁军听令,封锁客栈!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众禁军齐声道:“是!” 很快,所有人都动作起来。 那昏死过去的掌柜悠悠转醒,睁眼便听到狄菁吩咐封锁客栈。 看到禁军迅速走动,布置防守的严肃阵仗后,他干哑的嗓子发不出一个音节,又倒头昏了过去。 君晚宁沉着脸吩咐倩儿:“去把我的药箱拿下来。” 倩儿动作迅速,很快就把药箱拿下来了。 “夫人!给!” 君晚宁一边开药箱,取工具,一边说:“我是大夫,你若不想让你弟死,就让开。” 蛮伢仍是死死瞪着她,豆大的泪珠无声从他的眼眶中滚了出来。 君晚宁睫毛轻颤,心中涌上愧疚。 目前虽未确定小野为何会突然如此,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八成是因为他吃了她让倩儿从后厨拿过来的吃食,身体才出现这种反应。 她坚定地看着蛮伢。道:“不是我做的。” 蛮伢仍是不说话,其实他也不相信是这个女人做的。 因为他昨夜听说了她的来历,她叫沈梦瑶,是个很厉害的医者。 听说京城的瘟疫是她先发现的,治疗瘟疫的法子也是她想出来的。 若不是她,株洲很多染上瘟疫的人都会死。 她是好人,好人不会伤害小野。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君晚宁在他眼中看到了莫名其妙的挣扎,她不知道这孩子在犹豫些什么,很想问清楚,但现在不是时候。 她皱眉道:“我没有害他的理由。” 说完就给了成羽一个眼神,成羽直接将蛮伢扯开,将地方让给了君晚宁。 倩儿和小蝶一同将小野抬到桌上,君晚宁直接上手掰开小野的嘴,太医院的几个御医和吏目赶紧挤了进去。 谭煜被挤在外面,发现自己竟一时没法靠近。 他拢着袖子缓缓靠近,冲一个探头探脑的背影吼了声:“给本王让开!” 一堆人都吓了个激灵,纷纷撤开,给他让了条路出来。 那个原本在探头探脑的葛平使劲缩着脖子,一点一点往后退,试图将自己隐匿起来。 谭煜早看见是他了,懒得瞪他。 他走向君晚宁,问:“怎么样了?” 君晚宁头也不抬地低声道:“不妙。” 谭煜眉头微蹙,他根本不在意一个蠢小子的性命。 只是今日在场的人太多了,大家都看着这孩子出事的,不处理好的话,传出去有损沈梦瑶的声誉。 对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也有影响。 他看了不远处那被成羽隔在人群之外的蛮伢,有些头痛。 以这小子的蛮劲儿,他弟弟今日若是在此处出了什么事情,他怕是舍了性命也要闹它个天翻地覆。 到时候杀不得,打不得,面子上会很难看。 谭煜的目光移回君晚宁身上:“你可有法子救他?” 君晚宁沉默了几息,深呼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有。” 谭煜从她的表情中能看得出,这小子的情况是真的不妙,医治起来定不会简单。 他问:“你想怎么做?” 君晚宁:“你带诸位大人出城和大军汇合,留三十人给我足矣。” 谭煜一愣,对她的谨慎有些不解。 “你小题大做了。” 君晚宁瞪了他一眼,“瑞王,我与你说笑,我们承担不起最坏的结果。” 她相信谭煜应该听得明白什么叫‘最坏的结果’。 谭煜的确也听明白了,于是立即将事情吩咐下去了。 第111章 这个琉云夫人,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大家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虽不解,但还是听从命令,在一众禁军的护送下准备出城。 太医院的人都感到十分遗憾。 他们早就听闻许多关于这位琉云夫人行医的事迹,都十分欣赏这个行医上胆大心细的女子,还有人私下称其为‘小神医’,赞扬她医品和医术、见识,都有传说中神医华明的风范。 可惜的是大多数人都没有亲眼见过琉云夫人行医,这头一回就是遇见情况这般凶险的患者,当然都想亲眼看看人家是如何做的。 只可惜现在没有这个学习的机会了。 就在他们纷纷感到无比失望的时候,突然听到君晚宁喊了声:“葛吏目。” 葛平回头,慌忙‘诶’了一声,他的一众同僚也都停下脚步,回头去看。 君晚宁神色严峻,恭敬行礼:“葛吏目,这孩子的情况不容乐观,我要做的事情有些凶险,需要你留下来帮我。” 此次带出来的太医中,她最信得过的就是杜镇疾和葛平,如今杜镇疾不在,她敢用的人只有葛平了。 她十分敬佩这个行医经验老道的长辈,因而不敢失了礼数。 却不知她这一礼吓坏了葛平。 葛平大惊,他赶紧上前扶住君晚宁,“琉云夫人不可如此!” 他一愚钝老拙,怎敢授小神医的礼? 君晚宁道:“您可愿意?” 葛平重重地点头,“治病救人,本就是老朽的指责,自然是愿意的。” 即便他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重同僚投来的羡慕眼神。 这让他表情不禁有些小得意。 这时候人群中出现一个女子的声音,“琉云夫人,我也愿意留下帮你。” 君晚宁偏过头一看,是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 她站在一众男太医之中,十分不起眼。 若非她开口说话,君晚宁还没注意到有她这号人。 她的开口遭到身边太医的讥讽。 “楚盈盈,你被捣乱了,这可不是你愿意留就能留的。” 君晚宁愣了一秒,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顺便冲禁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将这些人送走。 楚盈盈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眼中的失落显而易见。 “啧,楚盈盈,看到没,你这是在自取其辱。” “你才学医几年?你有那个本事去协助琉云夫人吗?” “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了。” “要我说,你没琉云夫人那个本事,就不要在太医院蹉跎,你年纪不小了,还不如尽早嫁出去……” 楚盈盈冲说这话的人白了一眼,没有说话。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这话是为了你好,一般人谁会跟你说这个啊……” 楚盈盈不想听他的废话,‘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诶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呢?” 蛮伢离君晚宁离得有些远,没听清他跟谭煜究竟说了些什么。 但很快就发现,他们在撤离,他情绪有些激动,大声道:“你们是不是想跑!” “你们!杀了小野就想跑!” “我要杀了你们!” 他奋力要往君晚宁那边冲,被成羽轻松拿下。 君晚宁有些头疼,这孩子的性格着实难缠了些,可他就是个孩子,又如何能指望一下子就得到他的理解呢? 这时谭煜从门外进来,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谁告诉你本王跑了?” 蛮伢挣扎的动作停住了,君晚宁疑惑道:“你为何没走?” 谭煜:“等下毒之人。” 君晚宁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引着葛平抱起小野进了一间干净的空厢房。 当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葛平之后,葛平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个琉云夫人,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竟要剖腹清毒! “琉云夫人,您说的这个法子,可有前人试验过?” 君晚宁产生这个疯狂的念头时,也很是紧张。 但是细细思考过后,将设计好的计划说出口了,她便没那么紧张了。 她一边准备等下动手时需要的用具,一边平静地说:“早年曾听闻过类似的例子。” “传说蜀地有一游方术士,以此法救助过一名误食毒果的六岁稚童。” 葛平不知该说她胆大还是说她天真,急道:“琉云夫人,毒物不同,症状不同,怎可混为一谈?” 君晚宁摇摇头,“毒物虽不同,但小野眼下的状况和那名稚童的情形如出一辙。” “我们一时间做不出解药,而他体内的毒素扩散的速度异常的快。” “病患年纪尚小,没有太多时间可等。” 葛平一脸为难:“可是……” 君晚宁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葛吏目,您方才看过小野的情况了,心里该当有数。” 葛平深深叹了口气,“此毒霸道,若是身体壮健之人,或许能撑到配制好解药的时候。” “可这孩子如此瘦弱……就是神医华明在此,恐怕也要说一句无能为力啊!” 君晚宁嘴角抽了抽,暗自为师父叫屈。 师父他老人家可不是轻易会说‘无能为力’的人,若是师父在这里,说不定想法比她还要大胆。 “葛吏目,如今我们什么都不做,小野就是死路一条。” “若我们做了,或有一线生机。” 见他仍是犹豫不决,君晚宁有些失望,但还是坚持说服他最后一句:“葛吏目放心,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自当一力承担责任,不会牵连你分毫。” 葛平无奈一笑:“琉云夫人这话便是看不起老朽了。” 君晚宁摇头:“没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我只是说明利害,想要葛吏目毫无顾忌地全力协助罢了。” 葛平叹了口气,道:“罢了,老朽欣赏琉云夫人的勇气,这便舍命陪君子了!” 君晚宁听了脸上立即展露笑颜。 两人确定好具体施行的步骤后,迅速确定了各自负责的内容。 又与倩儿和小蝶两个丫头协商好了如何配合,便直接开始了治疗。 小野在君晚宁手上,蛮伢没了四处冲撞的力气了,坐在角落抓耳挠腮。 这时,一名禁军拽着一个厨娘装扮的老妪来到谭煜的面前。 老妪一头散乱白发,身上的麻衣有些凌乱,嘴角渗了一丝血,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挣扎。 禁军:“启禀王爷,属下在后厨发现一个鬼鬼祟祟,预谋离开客栈的人。” 第112章 你居然没死!? 蛮伢闻声立即抬头望去,顿时瞪大了眼。 谭煜瞥了他一眼,他立即不自然地低下了头,不敢和谭煜对视。 禁军又道:“她已承认,给那孩子下毒的人就是她。” 蛮伢脸色一变,腾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质问:“李婆婆!害小野的人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唤作李婆婆的人抬头,露出一张带着大块伤疤的可怖面容。 她瞥了蛮伢一眼,目光冰冷:“谁让你把他带过来的?你不带他过来,他就不会有事。” 她打听过了,这些人是皇帝派去岳州赈灾的,不会在株洲久留。 不闹出大点的动静,她怎么把这些人拖住,多在株洲留些时日,好让她处理了这个王爷? 蛮伢语塞,是啊,如果小野没来,那他就不会被自己连累,也不会中毒。 “你!”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李婆婆下毒害小野的理由。 “若不是你骗我,我也不会来,小野也就不会跟着我过来!” 李婆婆婆满脸讥讽,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你给我药粉的时候,说那是蒙汗药,只会让人大睡三天三夜。” “可他们说,你给我的药粉能吃死人!” 他恨的人只有一个,没想过要杀光所有人。 李婆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蛮伢怔住了,也是,说不定那个琉云夫人是在框他。 “可你害了小野是事实!” 谭煜面无表情地看了两人一会儿,捏了捏眉心,挥手让人将蛮伢带走了。 这孩子太蠢了,蠢货看久了眼睛实在难受。 他看着李婆婆,眯了眯眼:“背后指使这个蠢货的人就是你?” 他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失望。 老妪露出诡异的笑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差点要了你们命的,就是我这么个老婆子。” 她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也就无所顾忌了。 她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让其他人去做。 狄菁听到下毒人被擒的消息,也立即赶了过来。 李婆婆见到她后,瞳孔瞬间放大,她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语气激动:“你居然没死!?” 狄菁看着眼前神色疯癫的李婆婆,完全没法将她和昨夜那位卖玉桂花饼的热情婆婆联系到一起。 她扯了扯嘴角,“让婆婆失望了。” 谭煜见两人似乎认识,好奇道:“怎么回事?” 狄菁本想昨晚就向他禀报在外遇到这老妪的事情,但他身边的小厮说他已经歇下了,她只好等到现在才说。 她将昨夜和君晚宁在街上遇到的事情同谭煜说了一遍。 李婆婆在一旁听到狄菁说君晚宁当场就识破了她的阴谋,脑海中迅速回想着昨夜上去和君晚宁他们打招呼后,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反应。 不可能啊,她怎么会发现呢? 她想来想去,还是无法接受计划失败。 一个仇人都没杀掉,那她岂不是要白死了? 她表情变得越来越激动,最终崩溃地怒吼道:“怎么可能!?那人给我的东西无色无味,她怎么可能发现?” 说完她又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了眼,有些不知所措。 谭煜和狄菁都无比清晰地到她说了两个字——‘那人’。 狄菁忙问:“你说的‘那人’是谁?” 老妪阴恻恻地瞪着她,眼中充满仇恨,高声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人答应她,如果她失败了,会指点其他人助他们。 她绝不会把那人供出去。 狄菁:“那你先说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害我?又为何要害这客栈里的所有人?” 李婆婆大笑:“无冤无仇?你害死了我的丈夫,这叫无冤无仇?” “你们害死了多少株洲的百姓,这叫无冤无仇?” 狄菁没有急着否认她的第一句话,她身为武将,手中不可能没有鲜血。 她在战场上杀过的男子千万,难保这老妪的丈夫不会在其中。 可第二句,她不解。 谭煜亦是如此,“这是本王第一次来株洲,本王不记得曾害过株洲的百姓。” 李婆婆狠狠瞪着他,情绪十分激动:“你虽未动手,可株洲百姓因你们而死,这难道不是杀害吗?” 她指着狄菁和谭煜,歇斯底里地吼着,“我和他的苦难,全都怪你们!” 蛮伢看到她疯癫的模样,后背直发凉,慢慢小幅度地往后退。 疯了,李婆婆她疯了。 狄菁皱眉,她没听懂李婆婆的话,但直觉此事有个麻烦的起因。 为了能尽早动身离开株洲,她想速速解决此事。 原定的行程计划,不可随意更改。 她冲谭煜拱手一礼:“瑞王殿下,可要请知府过来?” 谭煜:“已经让人去请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身穿蓝色官府的中年男人弯着腰疾步进店。 “下官见过瑞王殿下!见过狄小将军!” 到了谭煜跟前,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去,摘下头上的官帽,一脸愧色地匍匐在地。 他声音颤抖着:“下官着官服,食官禄,却没有治理好株洲,让瑞王殿下在株洲受此惊吓,下官真是罪该万死!” 谭煜没有叫他起来,他也不敢动。 屋内出现了死一般地寂静,让跪在地上的男人额头直冒汗。 李婆婆冲他啐了一口,大骂:“章正涛,你个没骨头的东西!他可是皇家的人!竟对株洲百姓的仇敌下跪!” “株洲百姓视你为父母官,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百姓的?” 章正涛抬头,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她道:“你……你休得在瑞王殿下面前胡言乱语!” 他转头朝谭煜拱手:“瑞王殿下千万不要听这疯婆子胡说,株洲百姓从未视您为仇敌!” 谭煜挑眉:“那就是视皇家为仇敌。” 章正涛大惊失色:“瑞王殿下说笑了,陛下年年拨粮援助株洲,百姓们怎会不感念天家恩德?” “是这疯婆子不知好歹,与其他的株洲百姓无关啊!” 李婆婆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章正涛摇摇头:“疯了,她疯了。” 第113章 琉云夫人妙手回春,老朽实在佩服 客房内,葛平在为面前脸色苍白的孩子把脉,很快他就心跳如擂鼓,脸色由惶恐转为惊喜。 他看向一脸从容地君晚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君晚宁看他嘴唇带着胡子一起颤动,许久也等不到他一个字,不禁失笑。 “葛吏目,如何?” 葛平激动地大声道:“毒解了!毒解了!” “毒真的解了!” 在一旁协助烧水换水的倩儿和小蝶两个丫头也很是兴奋,两人相视一笑,看向君晚宁的眼睛里似乎闪着光,异口同声地激动道:“夫人您实在是太厉害了!” 葛平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老朽做梦也想不到,破腹清毒的法子当真可行!” 天知道当他看着君晚宁剖开那孩子的腹腔,在血肉之中清毒的画面时,心中经历着怎样的震撼。 更让他震撼的是,这孩子的脉搏自始至终都跳动着,一直到伤口缝合,都没有出现濒死的迹象。 君晚宁看着已经熟睡的小野,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说实话,她也没有把握绝对能成功,毕竟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得到满意的结果,她的心中也很是欣喜激动,只是重生之后,她的性子比从前沉稳了许多,没有把情绪表露出来而已。 她的冷静从容,让葛平对她的佩服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小小年纪,心性就如此沉稳,处事胆大心细,不骄不躁,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诚心诚意向君晚宁拱手行礼。 “琉云夫人妙手回春,老朽实在佩服!” 君晚宁有些受宠若惊,忙扶住他,不敢受他更大的礼了。 她回礼道:“晚辈受不得如此大礼,小野能安然无恙,并非晚辈一人之功。” “您经验老道,思虑周到,没有您在旁协助,医治过程也不会这般顺利。” 小蝶笑道:“夫人,葛大人,依奴婢看,您二位都是神医,都无需谦虚。” 葛平忙摇头摆手:“不不不,老朽尺寸之功,当不得姑娘如此褒奖。” “当不得当不得的……” 小蝶:“您当得起!” 葛平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当不得当不得……” 他话虽如此,嘴却是快裂到耳后根了。 三个小姑娘见他如此,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君晚宁又和葛平商讨了一下小野的后续伤口处理,便吩咐倩儿和小蝶收拾一下她的行医用具,和葛平并肩出了客房。 葛平不由得感叹:“老朽迂腐,起初还不相信夫人您的提议,真是惭愧啊……” 君晚宁摇摇头:“此法凶险,葛吏目踌躇乃是因行医谨慎,并非错处。” “更何况我们这次成功实属侥幸,情况紧急,不得不如此。” 葛平认同地点点头:“此法虽可行,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轻易用到病患身上。” “若是不得不用,也需商讨出更为稳妥之法。” 君晚宁:“葛吏目说得是。” 葛平大呼成功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喊得楼下的人全听见了。 蛮伢第一个想冲过去看,却被成羽死死按着,只能急得直跺脚。 谭煜挑眉,眼中流露出惊喜。 他从君晚宁的言行举止中早就看出来,这是个多么骄傲自信的女子,面对若有人都束手无策的瘟疫,她都能坚定说出‘非她不可解’。 而方才看了小野的情况后,脸上却露出那样严峻的神色,似乎没有完全的把握,可见方才情形有多紧急。 即便情况紧急,她还是在短时间内作出了决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他都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她居然能成功。 狄菁没什么反应,眼睛始终盯着李婆婆,在思虑她方才说的那些疯疯癫癫的话。 然后她便看到,李婆婆听到葛平的声音后,泄气了一般跌坐在地上。 她神色恍惚:“不可能,不可能……” “那毒无药可解,一个将死之人,她如何能救得回来?” “假的,都是假的!” 倩儿和小蝶刚收拾好君晚宁的东西,出来便听到楼下李婆婆疯疯癫癫的声音。 小蝶愤愤道:“我们家夫人医术高明,连瘟疫都治得好,有什么不可能的?!” 李婆婆难以接受眼下的情形,狄菁和瑞王她一个都没有除掉,现在就连将他们拖住留在株洲都没办成。 她都干了些什么啊! 没过多久,君晚宁就在倩儿和小蝶的伺候下换了身衣服下来了。 蛮伢看到她,眼中充满希冀。 君晚宁:“你弟弟已经没事了,最多一个时辰便可醒过来,只是身子会比从前虚弱,需好生将养。” 蛮伢感激地跪下来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多谢琉云夫人不计前嫌!救了我弟弟的命!” 君晚宁冷冷道:“谁说我不计前嫌了?” 蛮伢抬起头来,眼含泪花。 君晚宁:“你兄弟二人意图谋杀皇族和朝廷命官,是不争的事实,大昭的律法可容不下你们。” 蛮伢急道:“可我们是被人利用!更何况我并不知道那是能害死人的毒药!” 他指着李婆婆道:“是她!她说那是蒙汗药!” 君晚宁:“下蒙汗药亦是害人,你若没有害人之心,便不会被她利用。” 蛮伢哑口无言。 君晚宁:“那你说说,你为何要给我们下蒙汗药?” 蛮伢脸色苍白,看了谭煜一眼,很快又转移了视线。 谭煜轻笑:“看来又与本王有关系。” 蛮伢没有否认,君晚宁皱眉,面露不解。 狄菁走向她,低声将方才审问李婆婆的情形说与她听。 君晚宁浅浅瞥了李婆婆一眼,对她出现在此并不感到意外。 她意识到这里面的官司不是一天两天能理清的,于是向谭煜请示:“瑞王,如今人已救回,不如就将此人交给府衙,让株洲官府解决。”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 谭煜也正有此意,他看向仍跪在一边的章正涛,问:“琉云夫人如此信任你,你可知该如何做?” 章正涛赶紧跪拜:“下官知晓了!下官定不会辜负琉云夫人和瑞王殿下的信任,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谭煜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该干嘛干嘛去。 第114章 怎么,你想要赎罪吗? 章正涛很快就带了人过来与看押李婆婆和蛮伢的人交接,小野则依君晚宁的安排,暂时留在章正涛家中,由他家中女眷亲自照料。 等他身体康复之后,再论其罪行。 如此安排,也是为了防止客栈掌柜或者李婆婆背后的人伺机报复这孩子。 她可不信一个李婆婆有本事弄到那样阴狠的害人毒药。 让章正涛负责小野的安全,是在谭煜面前过了明路的,她不担心章正涛敢阳奉阴违,不把小野的安危当回事。 一行人很快就准备好可以离开株洲了,走出客栈前,狄菁突然叫住章正涛:“章大人留步。” 章正涛拱手:“狄小将军有何吩咐?” 狄菁:“章大人,可否先让本将军与她说几句话?” 她态度谦和,章正涛却是一脸惶恐:“自然可以。”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狄菁才开口问李婆婆:“你的丈夫是何人?” 李婆婆冷冷地看着她:“怎么,你想要赎罪吗?” “晚了!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而这一切,全都怪你!” 狄菁皱眉,声音平静道:“我狄菁的剑从来只对准危害大昭的人,我问心无愧,谈何赎罪?” 她身经百战,但并不喜好杀戮,她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对人命的脆弱深有体会。 厮杀、病痛、饥饿、寒冷……能要人命的东西太多了。 她珍惜生命,不会轻易伤人,能够拍胸脯保证,她杀的都是留不得的人。 李婆婆讥笑道:“将军说这话都不会脸红的吗?” 狄菁不解:“你为何如此笃定,就是本将军害了你丈夫。” 李婆婆:“那个什么王爷没来过株洲,没有亲眼见过株洲百姓的苦难,意识不到自己的罪行情有可原。” “可你,狄菁,你是来过株洲的!” 她缓缓撩开散落在脸颊上的银发,将脸上的伤疤更清晰地暴露在狄菁面前。 她笑容诡异,如地狱恶鬼,让人心生不适。 “狄菁,你想起来了没有?” 狄菁木然的表情逐渐有了一丝波澜。 …… 云舒嫌弃地环视着谭煜让人在株洲城内随意买的一辆马车,脸色难看至极。 春月跪坐在马车内的小几旁边沏茶,她的动作很是小心,唯恐发出多余的声响惹得云侧妃不快。 “侧妃,喝口茶润润喉。” 云舒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起君晚宁坐的那辆皇家规制的豪华马车,再看到春月这唯唯诺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她扬手用力打掉春月递过来的茶,怒目圆睁:“喝什么喝?!”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本王妃要你有何用?” 茶水泼得车内到处都是,被打翻的茶壶就碎在春月的脚边,热茶烫了她的脚,她却不敢去关心自己的脚,只一个劲儿地磕头。 “侧妃娘娘恕罪!奴婢没用,奴婢下次定办好侧妃娘娘的事!求娘娘不要赶走奴婢!” 云舒:“定是那个贱人在王爷面前说了本王妃的不是,否则王爷怎会弃我?还将我安置在这样简陋的马车里。” 春月附和:“侧妃娘娘稍安勿躁,王爷此次出来是为公办,许是不想在外落个骄奢淫逸的名声。” “想来将您安置在这里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云舒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她垂眸淡淡吐出三个字:“起来。” 春月松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云舒始终难对君晚宁这个女人放下戒心,虽然这个女人已经嫁做人妇,但以她对谭煜的了解,恐怕就是皇帝的妃子,他若是看上了,也是敢去想的。 她越想越心烦,不悦道:“你去问问,王爷回来了没有。” 春月:“是。” 她赶紧下了马车,朝着王爷车驾那边跑去。 君晚宁的马车这时正好归队,春月见了赶紧加快脚步去寻谭煜。 小蝶透过车帘子看见她,不屑道:“不知这次又是叫人去看什么腌臜的戏码。” 倩儿跟着她的视线去看,什么都没看到,疑惑道:“你说什么?” 小蝶拉住她,低声道:“我刚刚看到春月过去了。” “不知道这次又是得了云侧妃的什么指示。” 君晚宁虽然在看书,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淡淡道:“你别管她了。” 她的纤纤玉指虚掩着唇,轻轻打了个哈欠。 她没想到那剖腹清毒之法竟如此费神费力。 昨夜她明明睡得香甜,晨起时人还十分精神,这会儿就累得有些睁不开眼了。 倩儿瞧出她脸上的疲色,立即拿出毯子,“夫人累了,歇息一下。” 君晚宁点点头,“的确是累了,我先歇会儿,有事便叫我。” 倩儿:“是。” 君晚宁一合眼,很快就陷入了黑暗。 火舌巨浪将她卷入更深的深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烧焦气味,一个个虚弱的人形缓缓从废墟之中爬了出来,君晚宁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公主,你能救小野,为何不能救我们?” “小野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你可是大昭的公主啊!” “公主,我们是你的子民啊!你怎么能不管我们的死活?!” 君晚宁被这声声的指责逼得头皮发麻,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些,深呼吸一口气,上前去查看他们的伤势。 近前所看到的场景才叫她触目惊心,她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烧伤。 有的人甚至已经面目全非了,仿佛一具没有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形黑炭。 君晚宁强忍着恶心想吐的感觉,道:“你们……你们伤得太严重了,不要再乱动了。” “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拿药箱,去去就回。” 她着急转身,身后却仍是废墟,废墟之中爬出的人又对她发出同样的指责。 “你们先等等……会不管你们的,我拿了药箱就过来。” “你们都伤得太重了,不要再乱动了。” 她茫然转身,眼中的景象让她感到崩溃。 她竟处在废墟的中心,不断有重伤之人从四面八方或走或爬地向她靠近。 这些,竟都是我大昭的百姓吗? 第115章 过来看看你 君晚宁的声音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此地是何处?你们都是何人?” 那些人不语,始终都在指责她没有尽到皇室公主的责任。 她急得口不择言,“我已经不是大昭的公主了!” “你们不能这样怨我!我已经不是了!” “我也很想帮你们,可我如今只是一介平民,我只有一身医术,我的能力有限,帮不了你们所有人!” “我没有做错什么,你们不能把罪责推在我身上!” “我不是公主!” 谢辰骁借着月色看着这张眉头紧皱,满脸惶恐不安的脸,心中不忍。 拿出帕子伸手想去为她擦拭脸上的冷汗,却被她抓住了手腕。 “我不是……不是……” 她梦中低喃的声音带着些哭腔,听得谢辰骁的心酸涩无比,他轻声唤她:“晚宁。” “晚宁。” “我不是!” 君晚宁猛地睁眼,才发现自己床边有人,她怔了怔,借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脸。 而后发觉自己紧紧抓着那人的手,立即触电一般地松开了手。 原来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梦,她稍稍心安了些,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谢辰骁,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谢辰骁见她醒了,吹了个火折子准备点燃烛台。 黑暗中乍现火光,君晚宁看到那抹跳跃的火舌,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惊慌地后退,躲到了床角。 “别点灯!” 谢辰骁立即吹灭了灯,坐到她的床边,关切道:“你怎么了?” 君晚宁摇摇头,“没什么。” 她忽然想起方才隐约听到有人唤她‘晚宁’,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试探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谢辰骁看清她眼中的警惕,有些无奈。 她还是不信我。 他心底默默叹息一阵后,挑眉道:“我唤你——夫人。” 君晚宁一愣,低下头轻声道:“别乱叫。” 谢辰骁不悦:“这怎么是乱叫,你难道不是本候的夫人?” 君晚宁不欲争辩,只好放下这个疑问。 她看了看自己身处的地方,看上去像是一出民宅,而外面已经天黑了。 她好奇道:“你怎么来了?” 谢辰骁收到株洲的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得知了她在客栈发生的一切,就立马赶了古来。 “过来看看你。” 君晚宁:“看我?” 这时她肚子突然‘咕咕’叫出声来,这声音在暗夜中显得十分突兀,她慌忙捂住自己的肚子,一脸的窘迫。 她自正午睡到现在,已经饿了两顿,不饿才怪。 谢辰骁嘴角扯起浅笑,声音轻柔:“起来吃点东西。” 说完他转身出了房间,合上门,站在院子里等她。 君晚宁很快就穿好了衣服,出来发现院子里的守卫和婢女都不在了,想来是谢辰骁把人都支走了。 应当不只是看看她那么简单。 她立即问:“京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辰骁不置可否,见她穿得单薄,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上。 “先吃饭。” 君晚宁感受到他斗篷中的一阵暖意,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能很自然地接受谢辰骁的照顾了。 她看了看月色,道:“夜半子时,厨房都熄火了。” 谢辰骁笑问:“你不会做饭吗?” 君晚宁下意识道:“会啊。” 很快她又说,“可我今日不想下厨。” 谢辰骁想起她方才见到火的反应,猜到她不愿下厨的原因,但一时想不到她为何怕火。 不过他本也没打算让她动手,便道:“与你玩笑呢,我来。” 说着他抓起君晚宁的手腕,把她往后厨带。 君晚宁有些惊讶:“你会做饭?” 谢辰骁‘嗯’了一声,问:“想吃什么?” 君晚宁一脸的不信,“难不成我想吃什么,你就能做什么?” 谢辰骁怕了,话不能说太满,万一做出来不好吃,被君晚宁嫌弃的滋味定不好受。 他想了想,问:“煮面行不行?” 君晚宁轻笑:“行。” 二人并肩到了后厨,谢辰骁在门前停下,道:“你先等一下。” 君晚宁面露不解,然后就看到他搬了桌椅出来,在院子里摆好。 “为何搬到外面来?” 谢辰骁:“屋内油烟重。” 他引着君晚宁到桌边,将她按到座位上,道:“等我,很快就好。” 君晚宁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就见他转身进了厨房,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君晚宁的内心升起一股奇异的安然和踏实。 不必多猜,也知道他定是发现了自己惧火。 她从来都不知道,谢辰骁是这般细致的人。 厨房内很快就飘来阵阵香气,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真是饿狠了。 她托着腮,仰头去看月光,笑自己居然会有馋成这样的一天。 谢辰骁很快就煮好了一碗面,端出来的时候,远远看到月光下那张望着月色的静谧面孔,有些发愣。 她回头粲然一笑:“已经好啦?” 谢辰骁笑道:“好了。” 君晚宁惊喜地看着面前这碗飘着浓郁香气的面条,尝了一口之后,满眼不可思议,“这是你做的?” 谢辰骁哭笑不得,“难不成是变的?” 君晚宁笑着尝了一口面上铺的一个鸡蛋,一口咬下去,金黄色的蛋黄流了出来,香气于唇齿间四散开来。 她愣了一下,舔了舔唇边的蛋黄液,看向谢辰骁。 “你这荷包蛋没煮熟。” 谢辰骁忙解释道:“这不是荷包蛋,是流心蛋,鸡蛋半熟也可以吃。” 见她神情呆愣,又补充道:“你若不喜,便不吃了,我重做一碗。” 君晚宁赶紧抱住碗,躲开他伸过来拿碗的手,“谁说我不喜欢了?” 谢辰骁看她这般护食,不禁觉得好笑,“这么紧张干嘛?我还能抢你的不成?” 君晚宁看着那只被她咬了一口后,蛋黄液往外流着,裹到了面条上。 夹起一筷子伴着蛋黄液的面条,吃了一口,眼睛一亮:“半熟的鸡蛋,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谢辰骁心底松了口气,本来还担心她难以接受蔺国风味,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喜欢就多吃些。” 君晚宁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谢辰骁被她明媚的笑容看得有些恍惚,她鲜少露出这样轻松自在的笑,恬静美好,正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 见她慢慢吃得有些不顾仪态了,他有些哭笑不得,“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第116章 我不在你身边,你可曾想过我? 君晚宁吃得小脸通红,都见碗底了,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舔了舔唇角,向谢辰骁投去期待的目光。 谢辰骁觉得好笑,“夜里不可多食,想吃下次再给你做。” 君晚宁语气有些遗憾道:“好。” 她搁下筷子,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京中到底发生什么了,现在你总可以说了?” 谢辰骁沉默了一会儿,道:“谭越有所察觉了。” 君晚宁表情有了些细微变化,手指轻点着桌面,沉思了一会儿,道:“他调狄菁出京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谢辰骁点头,“不错,不过,我想你也没准备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 君晚宁不置可否,有些无奈道:“只是谭煜这边我还没什么进展,他那个侧妃跟过来了,估计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机会。” 谢辰骁脱口而出:“如此甚好。” 他早就看出,谭煜那色胚看君晚宁的眼神不对,已经吩咐过手下的人,每到一处歇息,就寻机会往谭煜身边送女人。 现在那个蠢女人自己跟过来了,倒也省了他不少麻烦。 君晚宁疑惑地看着他,他立即补充道:“谭煜这边我来,你去了岳州好好照顾自己就行。” 君晚宁:“你打算怎么做?” 谢辰骁缓缓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君晚宁陷入沉思,半晌才道:“若非他姓谭,此事还轮不到他。” 谢辰骁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是啊,若有姓君的还在世上便好了。” 君晚宁心里咯噔一下,道:“你胡说什么呢?” 谢辰骁:“没什么,只是觉得遗憾,前朝那位太子,听过是个仁义君子,若在世,或可争上一争。” 君晚宁皱眉,“他已经死了,不要再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 如今的大昭改朝换代已经快四年了,君姓氏族早就被谭煜打压得没有喘息的机会。 要想颠覆如今的天家姓,那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且不说这条路千难万险,即便成功了,没有氏族支持的皇位,只不过是具完整不了多久的空壳。 坐上去的人只会受到被当成傀儡操纵的痛苦,而他的仁义,决定了他不适合走这条路。 太子哥哥已经受了太多苦,她不想他再去经历那些痛苦。 她在意的不是皇位上的人姓谁,她只要那上面的人不是谭越。 但前提是,那个人得配得上那个位子。 谢辰骁:“也是,已经不在的人,不提也罢。” 实际上,当他知道君晚承还活着之后就十分好奇,君晚宁是否是真心想扶持谭煜。 她是真想让君晚承远离那些争端,让谭家兄弟决出胜负,还是想促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君晚承又是否知道君晚宁的这些筹谋? 君晚宁逃避这个话题,问:“你何时回去?” 谢辰骁有些不乐意,“这就赶我走?” 君晚宁望了望天,道:“还有三个时辰便天亮了。” 谢辰骁:“那又如何?” 君晚宁:“你不怕京中出了什么事你没法及时处理?” 谢辰骁:“有成季在。” 君晚宁突然有些急,此处是乡野百姓的农庄,房舍十分有限,现在定是腾不出地方给谢辰骁住。 而如今气候渐渐寒凉,也不适合打地铺,难不成要让谢辰骁与她同床共枕? 她睡的那个床那般狭窄,谢辰骁若躺上来,定会肌肤相亲…… 她不敢再想下去,突然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送送你。” 谢辰骁也跟着站了起来,靠近几分,语气软和:“我日夜兼程赶过来,给你做吃的,你就这般赶我?” 君晚宁后退了几分,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要赶你……” 少女脸颊两团粉晕,下垂的睫毛如同蝶翅轻轻扑扇,微张的唇瓣宛若娇嫩的花瓣。 谢辰骁像是怕她逃了,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不许她再退了。 少女身上的香气瞬间钻入他的鼻孔,他贪婪地深吸一口,却还觉得不够。 他哑声道:“我好想你。” 这个突然的拥抱让君晚宁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很快就适应了,甚至从中体会到一点点熟悉。 她有些哭笑不得,“谢辰骁你,我才离京不过两日。” 谢辰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日便是六秋了。” 君晚宁被他逗笑,她试着伸手回应,轻轻抱住他坚实的背弯。 “谢辰骁,你何时学会的嘴贫?” 感觉到她的回应后,谢辰骁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双臂环得越紧了。 “我没有嘴贫,没有你的平阳侯府,简直让人度日如年。” “你可知什么叫做食不知味,什么叫做夜不能寐?” 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君晚宁的头顶蹿到脚底,谢辰骁沙哑的低喃声好似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让她听了便身体发软。 谢辰骁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又不知轻重了,这样抱肯定又让她难受了,于是赶紧松开。 却不知,这突然的松开让君晚宁体会到了一丝落寞。 谢辰骁抓着她的双臂,低头去看她的眼睛,轻声问:“我不在你身边,你可曾想过我?” 君晚宁眨了眨眼,还在思量该如何回答这个难题,下一秒,被一个迫不及待的吻砸得大脑空白。 谢辰骁等不了了,她思考的时间太长了,若最后说出的不是‘想他’,他定要发疯的。 他打算好的克制在此刻早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他知道君晚宁对他没有那个心思,他若越界,定会让她不满。 可他今日就是等不了了。 他近乎贪婪地吸食着她的气息,她的唇瓣果真如同他想的那般香甜,简直要让他丢了魂。 君晚宁瞪大了眼,她没想到谢辰骁会突然这样,反应过来后,她立即用力挣扎起来。 然而谢辰骁这时已经失了神志,沉醉于香甜的梦中,紧紧抱住君晚宁,疯狂地想要更多。 他轻舔着那柔软的唇瓣,那狡猾的舌头寻到时机便偷偷溜进那馨香的唇里,唇齿交缠,发出暧昧的吮吸声。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去触碰自己的渴望。 渐渐的,君晚宁也迷失其中,没了挣扎的力气。 第117章 你可是在担心我? 君晚宁大脑一片空白,前世今生,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滋味。 即便是当初和谭越在情意最浓之时,他们也不曾做过这事。 她有些无措,想当成小事一桩也不能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辰骁才缓缓松开君晚宁,看着她嘴唇上残留的晶莹色泽,想着再尝尝才好。 只是他知道不能做得太过,否则真惹恼了她,那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哄好的。 片刻的寂静后,两人异口同声:“你……”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一句异口同声。 两人皆是低头抿唇轻笑,君晚宁先开口道:“我想让你帮我查查株洲的事情。” 谢辰骁点点头,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株洲的暗卫早将那里的事情回禀于他,即便君晚宁不提,他也会去查的。 君晚宁想了想,摇头,“没什么了,你呢?” 谢辰骁从怀里拿出一张方形的玉牌,替她挂在脖子上:“送你样东西。” 君晚宁拿起胸前的玉牌,是上好的蓝田玉所制,色泽极佳,玉牌中看不出一丝杂质。 玉牌的正面雕刻的是她看不懂的图腾,反面则是雕工了得的一个‘燕’字,显然是个什么象征身份的东西。 君晚宁好奇道:“这是什么?” 谢辰骁:“燕子阁令。” 君晚宁惊讶道:“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燕子阁?” 谢辰骁挑眉:“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个。” 一个身在深宫的公主,居然还知道江湖上的事情,确实让人惊讶。 君晚宁表情一言难尽:“你该不会是燕子阁的阁主?” 她关于江湖的认知,来源自是常常有机会出宫的君晚承。 但这不是重点,传闻中燕子阁拥有整个大昭最具实力的杀手,燕子阁出手,从无败绩。 这世上就没有他们想杀却杀不成的人。 谢辰骁居然是燕子阁背后从未现世的阁主? 谢辰骁点点头,“你拿着这个,可以号令燕子阁的所有人。” “江湖上的宵小,见了这个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可以为你省去不少麻烦。” 君晚宁也是想到这点,很是高兴:“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分出一些保护我的兵力。” 谢辰骁笑道:“我教你如何联络燕子阁的人。” 他教君晚宁扭开玉牌上的开关,指出玉牌上隐蔽的按钮,道:“你对着天按下此处,会发射出召集的烟花信号,距离最近的燕子阁的人看到信号会立即赶到。” 君晚宁一脸不可置信,“这么小的玉牌能发射烟花信号?” 谢辰骁点点头,“但是只能发射三次。” “三次过后,你若还需要他们,便只能拿着玉牌去联络点寻他们。” “那是在何处?” 他拿出一张地图,上面标记了燕子阁分散在大昭各地的联络点。 他展开了向君晚宁细细介绍,“这些都是燕子阁分散在各地的联络点,你可以按照这上面的地址去找他们。” 君晚宁心中一阵感动。 自谢辰骁醉酒时无意说出那张通缉鬼夫人画像的女子是他的母亲之后,她便对谢辰骁的身份有所怀疑。 虽然她还不清楚他究竟是何身份,但从他身中九尸沉塘这样阴险歹毒的剧毒这一点可以看出,他的身份并不简单,而且他还因这身份时常处于危险之中。 想必他培养燕子阁的用意之一便是保护自己。 现在他把保护自己的东西赠予她,那他若遇到危险又该如何是好? “那你怎么办?” 谢辰骁轻笑:“你可是在担心我?” 君晚宁:“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不在身边,没法及时救你,祖母怎么办?” 越说她越觉得不可接受谢辰骁这份好意,她立即去摘那张玉牌。 谢辰骁按住她的动作,轻声哄道:“我堂堂阁主,难不成只能靠一张玉牌证明自己的身份?” 实际上,燕子阁的大多数人未曾见过他,他要联络那些人,确实只能靠玉牌。 “你且安心,我身边不缺人手。” 而所谓的人手,几乎都用在了保护君晚宁和追捕鬼夫人上了,如今他身边剩下的人不足三十。 君晚宁自然是想不到那些,她信了谢辰骁的谎话,没再推辞。 谢辰骁:“好了,你该歇息了。” 说完他便直接拉起君晚宁的手,往卧房走去。 说起睡觉的事情,君晚宁立即警觉起来,磨磨蹭蹭拖着脚步。 “我现在还不困。” 谢辰骁:“你明天还要赶路,不困也得睡了。” 君晚宁:“我在路上睡也是一样的。” 谢辰骁皱眉:“睡什么睡?路上给我警觉些。” 君晚宁头一回感觉自己说不过他,默默闭了嘴,琢磨着如何阻止他与自己一起睡的念头。 谢辰骁余光瞥了一眼她着急的模样,嘴角牵起一抹无声的浅笑。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房间门外,君晚宁止住步子,说什么也不进去了。 “我先送送你再睡。” 谢辰骁突然生出逗弄她的兴致,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挑眉道:“脸这么红,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和你一起睡,然后对你做些什么,所以不好意思了?” 君晚宁愣住了,谢辰骁他这是什么意思?嘲讽她自作多情? 她顿时有些羞恼,涨红了脸,下意识喊了出来:“才没有!” 谢辰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说了很多。 君晚宁慌得直眨眼,着急解释道:“谢辰骁你别想太多!我只是觉得,你跑这么远来看我,不送送你显得我很是无礼!” 谢辰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君晚宁:“而且你我已是夫妻,你进个卧房而已,又不是没进过,我……我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辰骁眼睛一亮,作势要进房间。 “看来我是可以进去的。” 君晚宁瞪大了眼,赶紧拉住他,“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辰骁突然就笑了起来,君晚宁有些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谢辰骁立即止住笑,以免真的惹她生气。 他摸了摸君晚宁的头,道:“你放心,我不留宿在此,我在一边守着你,等你睡了我便走。” 第118章 侯爷对您已是情根深种 谢辰骁说好的守着她,便真的只是守着她。 他坐在桌案边的黑暗中,静静等着,直到君晚宁的呼吸均匀平静,他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翌日,君晚宁醒来,正好是窗外的一阵冬风,将谢辰骁昨夜留在桌上的一张纸卷到了她的枕边。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房门吱呀一声,倩儿和小蝶一人拿着水盆,一人拿着干净的衣物进了门。 君晚宁下意识将那张纸,连带自己有些泛红的脸藏进了被窝。 在两个婢女走近后,才一副刚醒的样子,缓缓睁开惺忪睡眼。 小蝶:“夫人醒了?” 君晚宁带着浓重鼻音说了个:“嗯。” 小蝶笑容狡黠:“看夫人这样子,昨夜应当睡得很好。” 向来安分稳重的倩儿也埋头笑了笑。 君晚宁有些窘迫,这两个丫头知道谢辰骁来过,这是在取笑她呢。 “我昨夜睡得好不好,你们不清楚?” 小蝶噗嗤一笑,“有侯爷相伴,自然是好的。” 君晚宁涨红了脸,随手拿起手边的枕头,向小蝶砸去。 “好你个小蝶,敢打趣主子了!” 小蝶接住枕头,咯咯笑个不停,“奴婢岂敢取笑夫人?” “夫人您离京还不到三日,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见夫人,可见侯爷对您已是情根深种,半步都离不得了呢,奴婢这是替夫人高兴呢。” 这丫头说话直白,君晚宁听了羞得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 倩儿笑道:“好了小蝶,别闹了,夫人该起身梳洗了。” 小蝶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见她还是一副打趣的表情,君晚宁气道:“你出去!我今日只要倩儿伺候。” 小蝶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噘嘴撒娇道:“夫人……” 君晚宁鼓着脸瞪她:“出去!” “好。” 小蝶一脸委屈地放下君晚宁拿来当武器‘攻击’她的枕头,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倩儿看得出君晚宁不是生气,而是害羞了,忍不住抿着唇埋头偷笑。 君晚宁见倩儿也在偷笑,警惕道:“你若跟小蝶一般取笑我,我也是要赶你的。” 倩儿笑道:“奴婢不敢。” 君晚宁轻轻‘哼’了一声,坐好了任倩儿给她梳洗。 一行人吃过早饭后,便拜别了农舍主人,浩浩荡荡的赈灾队开始启程。 上了马车后,君晚宁便让倩儿去传杜镇疾过来,小蝶一脸讨好地冲她笑:“夫人,让奴婢去。” 君晚宁被她逗笑,挥了挥手:“去去。” 小蝶赶紧笑嘻嘻地出去了。 倩儿:“夫人勿怪,小蝶就是这样的性子,她的心是向着侯爷,向着夫人您的。” “平日里虽然顽皮了些,但在正事上绝不会耽误了夫人。” 君晚宁笑道:“我知道。” “旅途无聊,有她在身边,倒是多了几分趣味。” 倩儿笑道:“夫人大度。” 另一边的葛平所乘的马车上挤满了人,都是他在太医院的同僚。 他正对着这些人侃侃而谈,一遍又一遍地描述他和君晚宁救小野的场景。 “琉云夫人当时就是这么做的,你们不信大可去问她。” 听他说话的人皆是一脸沉思,旁边有人忍不住道:“啧,葛吏目,本官不是不信琉云夫人,是不信你。” 葛平不悦道:“你怎么说话的呢?” 那人道:“剖腹清毒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大家没有亲眼见过,如何能信?” 众人纷纷附和:“就是啊……” “当时要是能留下来看看就好了……” 葛平见他们如此遗憾,生出无限满足感。 哎,琉云夫人谁都没有留,偏偏就留了他一人帮忙。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比太医院这些凡夫俗子都有用啊! 葛平前方行走的马车乃是杜镇疾的,他猜测杜镇疾此时定是贴着车壁偷听他们说话,便笑着起身掀帘子出来了。 他坐在车夫边上,冲前面的马车喊道:“杜兄,在忙什么呢?” 杜镇疾没有搭理他,也没有做他想象的偷听那般无聊的事情。 他手中拿的是那日君晚宁遣身边的婢女送来的东西,上面详细记载了君晚宁治疗瘟疫患的新思路,他尚未参透其中道理。 葛平不信他这么个医痴,对君晚宁那骇人听闻的解毒之法不感兴趣。 不过是放不下面子,不好意思过来询问细节罢了。 他继续大声喊杜镇疾:“杜兄啊,你前日是真不该走,你是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哎……” 他语气颇为遗憾,表情却是洋洋得意。 马车中埋头照顾车中病人的楚盈盈抬头看向杜镇疾。 “杜吏目。” 杜镇疾已经从楚盈盈口中得知了他走之后客栈中发生的事情,也详细描述了那中毒的孩子是何症状,因而他清楚救那样一个中毒之人有多难。 没有亲眼看到葛平所说的剖腹清毒之法,确实是遗憾一桩。 但遗憾也没有用,这样的事情不可能连续发生两次,他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向君晚宁讨教了。 他头也不抬地对楚盈盈道:“别管他,做好你的事情。” 楚盈盈抿了抿唇,低头继续照顾病人去了。 车上躺的是君晚宁从瑞王府里带出来的两个身患瘟疫的人,君晚宁将这两个病人交给了杜镇疾照料,未免赈灾队中有瘟疫患者的事情引起惊慌,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 除了谭煜、君晚宁、杜镇疾三人,没有别的人知道赈灾队带了个身患瘟疫的人。 楚盈盈也是无意间发现此事的,知道后她便自请过来帮忙了。 她知道这两人的重要性,因而照料的时候不敢有丝毫懈怠。 葛平见杜镇疾久久不搭理自己,也不生气,仍坚持不懈地找他说话。 “杜兄,你可知那孩子当时是什么脉象?”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讲起那日客栈中的情形,车内的众人不厌其烦,正好再听一次,都做得好好的,听他把那日的事情再说一次。 时不时就有人问出新发现的疑惑之处,他也一一大声解答。 第119章 琉云夫人高明,老朽受教了。 杜镇疾看不懂君晚宁写的东西,本就心烦,被葛平这么一吵,根本就没心思继续看下去了。 他用力掀开车帘,伸出脑袋偏过头去看那一脸嘚瑟的葛平,扯着嗓子大喊:“葛老儿,你都显摆了一天一夜了,你不累吗?” 葛平一脸严肃:“杜兄说这话就狭隘了,我这怎么能叫‘显摆’?” “我这不是偶得妙手回春之法,便想着分享给诸位同僚,好让大家一起精进吗?” “我这可是为了咱们太医院的未来啊!” 杜镇疾大骂:“我呸!你赶紧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一大把年纪跟个花孔雀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去给琉云夫人打杂了!” “给人递个纱布,递个银针,有什么还得意的?” “那法子是琉云夫人想出来的,跟你有个屁的关系!你显摆什么?” “还一起精进,你看你说了半天,有人听懂你在说什么吗?” “依我看,你自己就没弄明白人家琉云夫人是如何救的人,屁也不懂还好意思说给别人听!” 葛平被他说穿,脸一下子就黑了。 关于君晚宁那剖腹清毒之法,他确实还有些未弄懂的关节,但这并不妨碍他是参与了救人的。 他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老匹夫!你就是嫉妒老夫,你没机会一睹奇迹,就在此如恶犬狂吠。” “当真是有辱斯文!” 其他同僚对二人的争执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在宫里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他们出宫了,没了许多规矩制约,若是急了打起来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所有人都拢着袖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两人争执。 还时不时笑着点评一下二人嘴里蹦出来的话,评选一下哪句更气人。 小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热闹的场景。 葛平是先看到小蝶的,他赶紧闭了嘴,脸上绽放出笑容,一副很熟的样子同她打招呼:“小蝶怎么来了?” 众同僚都觉得他厚颜,小蝶是琉云夫人身边伺候的,他们见了合该唤声‘小蝶姑娘’。 葛平这是疯了,小蝶和他有什么关系,喊得那般亲切做什么? 葛平才不管那些,小蝶那日夸他是神医呢,这还不叫熟吗? 那日琉云夫人说了,她的剖腹清毒之法太过凶险,还需细细商讨出更稳妥的做法。 小蝶是伺候琉云夫人的,她过来定是受了琉云夫人的吩咐,说不定就是为了请他去商讨此事。 小蝶对他热情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杜镇疾,“我是来找杜吏目的。” 葛平和杜镇疾都怔住了,杜镇疾是先反应过来的,他昂着头,一脸咸鱼翻身的荣耀表情。 “不知小蝶姑娘找老夫所为何事?” 小蝶:“琉云夫人有请。” 杜镇疾目光讥讽地看了葛平一眼,故意问道:“琉云夫人可还请了旁的什么人啊?” 小蝶不知他为何这般问,但还是老实答道:“没有,夫人只请了杜吏目您一人。” 杜镇疾眼中的讥讽更加明显了,高声道:“原来是只请了老夫一人啊!” 他断句断得玄妙,高声强调了‘只’和‘一人’三个字,傻子也听出了他在向葛平炫耀了。 小蝶看了看葛平铁青的脸色,又看了看杜镇疾那一脸的得意,心情复杂。 她挤出微笑道:“杜吏目快请,别让夫人等太久。” 杜镇疾连连点头:“是是是,老夫这就来。” 然后他就在葛平和太医院一众人羡慕的目光下,随小蝶去了。 杜镇疾到了君晚宁那里却又是另一幅面孔,脸上没有了方才在葛平面前表现的那么开心和得意,上了君晚宁的马车后,敷衍地行了个礼。 “见过琉云夫人。” 君晚宁知道他在别扭什么,无非是那日在酒楼夜宴上,她提出让谭煜送杜镇疾出城的事情让他不高兴了。 或许已经在心底将她视为一个骄奢淫逸,不思民间疾苦,没有仁爱之心的贵族夫人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个固执的老头是如何看待她的,淡淡地请他坐下。 倩儿在一旁替二人上茶,君晚宁则开始询问他照料的那二人具体情况如何。 聊起正事,杜镇疾的态度便正经了起来,详细地将这两日那两人的变化说给君晚宁听。 君晚宁仔细听着,手指轻点着桌面,陷入沉思。 许久,她才开口:“与我料想的差不多。” 杜镇疾没有说话,一脸欲言又止。 君晚宁觉得奇怪,这人在太医院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那日在夜宴上的表现也印证了旁人对他的这个评价。 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得畏首畏尾了呢? “杜吏目有话不妨直说。” 杜镇疾犹犹豫豫地从怀里拿出君晚宁写给他的那张单子,放在桌上,表情有些窘迫。 “老朽惭愧,有些地方还未参透……” 君晚宁忍不住轻笑,真是个有意思的老头。 她这一笑,杜镇疾老脸更红了。 那日他还在心中鄙夷琉云夫人,这会儿却要厚着脸皮向她请教,他感觉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君晚宁假装没看到,开始认真向他讲解他的疑问。 杜镇疾一边听她说,一边陷入思考,时不时提出一些疑问。 随着君晚宁的回答,他的表情渐渐从迷茫到豁然开朗,心中的那些尴尬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听完之后,他忙拱手行礼:“琉云夫人高明,老朽受教了。” 君晚宁抬手制止他的礼节,道:“杜吏目无需多礼。” “我们日后有很多需要协作的时候,还望杜吏目在我面前不要拘谨,有什么事能够及时与我协商。” 杜镇疾点点头:“琉云夫人说得是,只是当下病患高热虽有好转,但他们每日清醒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君晚宁:“不知杜吏目是如何想的。” 杜镇疾想了想,把自己的一些新的想法说了出来,二人讨论了许久,终于得出了一个他们都觉得可行的法子。 杜镇疾心中有数了,便急着告退,要立即去付诸行动了。 看着他着急离开的背影,倩儿失笑:“杜大人真是个怪人。” 君晚宁若有所思道:“大昭再多一些这样的怪人才好呢。” 第120章 跃了龙门也还是条鱼 因着他们在株洲耽误了些时辰,离开株洲后便加快了前行速度,减少了白日里停下修整的次数,直至深夜才在当地找城镇或是村庄歇脚。 如此连续了近十日,转眼便是冬天了。 小蝶掀开车帘去看外面,一阵冷风灌进了车里,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冷。” 成羽默默挪了挪身子,挡住了风口。 “小蝶姑娘,还未到歇脚的地方。” 倩儿在车内责怪,“小蝶,你快些坐好,夫人要受寒了。” 小蝶赶紧将头缩了回去,“知道了知道了。” 倩儿皱着眉头埋怨道:“瑞王这些日子这般不要命地赶路,夫人身子本就有些受不住,你照料夫人还不仔细着些?” 小蝶撅着嘴道:“好了倩儿,我知错了。” 君晚宁轻轻咳嗽了两声,从书中抬起头,笑道:“无妨,憋闷了一整日,让马车透透气也是好的。” 倩儿语气有些无奈:“夫人您就纵着小蝶。” 小蝶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讨好地给君晚递了杯热茶,“夫人您暖暖身子。” 君晚宁接下喝了一口,问:“成羽,如今到哪儿了?” 成羽在外面回话:“回夫人,咱们如今在滁州,还有两日就能到岳州了。” 倩儿皱眉道:“从滁州到岳州,怎么还要两日?” 君晚宁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道:“要下雪了。” 成羽:“正是,滁州的冬至年年大雪,雪路不好走,两日已是最快速度了。” 小蝶托着腮道:“哎呀,到冬至了,不知道明日有没有饺子吃。” 君晚宁笑着轻点她的额头,“你就知道吃。” 倩儿也笑,“夫人,咱们明天按时辰出发,就把她留在滁州让她吃饺子去。” 小蝶气鼓鼓地挥着拳头去打倩儿,马车内嬉笑一片。 车外的成羽嘴角也扬起浅笑来。 狄菁驾马赶过来,在外面就听到君晚宁的笑声了,敲了敲车壁,问:“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君晚宁掀开窗帘,一个用油纸包的东西掉进了她怀里,她打开一看,眼睛就亮了。 “烤红薯?这荒郊野岭的,你上哪儿弄来的?” 狄菁笑道:“派去找歇脚的地方的人带回来的。” 君晚宁剥开红薯,香气裹着热气扑面而来。 这么冷的天,红薯的热气还没散,狄菁定是到手就立即给她送过来了。 她掰下一半递给狄菁,“给。” 狄菁摇摇头:“你自己吃。” “还有半个时辰就到村子了,夜里冷,你准备一下。” 君晚宁笑着点点头,尝了一口手中热腾腾的红薯,一脸满足。 狄菁笑了笑,“走了。” 她一夹马腹,又跑回了禁军队首。 君晚宁看了看手中掰下的半块红薯,看向倩儿和小蝶,“你们吃吗?” 倩儿笑着摇头,“这是狄小将军的心意,夫人您自己吃。” 小蝶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夫人您吃。” 君晚宁将那半块递给小蝶,小蝶不好意思接,摆摆手道:“奴婢不饿。” “想吃就吃。” 她递红薯的手始终没放下,小蝶这才嘿嘿笑着接下红薯,“奴婢谢夫人赏!” 倩儿一脸恨铁不成钢,君晚宁不禁哑然失笑。 小蝶两三口就吃完了红薯,然后就和倩儿一起开始收拾君晚宁的衣物和被褥,还有一些洗漱用具。 很快,一行人就抵达村庄,倩儿手脚麻利地给君晚宁裹上一件狐毛大氅,扶着她下了马车。 刚下马车,就碰到谭煜身边的护卫过来了。 护卫看到君晚宁身上的大氅就是一愣,因为他手上端着的正是一件与她身上那件款式相似的大氅,只是君晚宁身上的那件显然品相更佳。 但主子吩咐过这是必须亲手交给琉云夫人的,他总不能就这么带回去。 “小人见过琉云夫人。” 君晚宁见过他,便直接问,“瑞王可是有什么吩咐?” 护卫:“滁州寒凉,殿下吩咐小人给您送来了这件狐毛大氅,叮嘱您要仔细身子,切莫感染风寒。” 寒风中往谭煜马车方向走的云舒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她脸色苍白,嘴唇乌青,没有了往日的娇丽,有的只是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凄美。 听了护卫说的那些话,她眼眶瞬间泛红。 她是匆忙跟过来的,只带了几件修饰身段的衣裙,和一些好看的首饰和妆品,根本就没有想过越往西天气会越冷。 而她身边的春月就更惨了,她身上的外衣被云舒扒了去,整个人止不住地发着抖,肚子还十分应景地咕咕叫了两声。 云舒狠狠瞪了她一眼,在这个时候丢她的人,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 倩儿和小蝶看向春月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她们侯府的丫鬟穿的都是夹了鹅绒的冬衣。 春月一个王府的一等丫鬟,竟还要跟着主子在这里挨饿受冻。 君晚宁脸上并没有露出云舒想象的鄙夷和嘲笑,她只淡淡看了那主仆二人一眼,目光落在护卫手中的大氅上,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烦请转告瑞王,谢过他的好意,只是赠衣此举不合规矩,恕我无法受领。” 半点规矩不讲,什么瑞王?还是从前那个风流的谭家庶子罢了,跃了龙门也还是条鱼。 君晚宁冷着脸离开了,但她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进了村子安顿下来之后,那件狐毛大氅又被护卫送到了云舒那里。 护卫送过去的时候,尴尬得不敢抬头和云舒对视,放下东西就跟脚底抹了油一般一溜烟跑了。 简陋的村舍中,云舒看着那件狐皮大氅,眼角的泪无声滑了下来。 春月也跟着红了眼眶,“侧妃,您这又是何苦呢?” 云舒冻到没有知觉的手从大氅上轻轻划过,缓缓拿起来,抱在了怀里,一阵淡淡的茉莉香钻入她的鼻子。 ——“以后别用茉莉香了。” ——“王爷不喜茉莉?” ——“嗯。” 不喜茉莉?她凄凉一笑,自言自语道:“原是我不配……” 春月:“侧妃……” 主仆二人相互依偎,哭了许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云舒一愣,深呼吸一口气,抹了抹眼泪,急道:“定是王爷派人来叫本王妃了,快去开门。” 春月也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小跑着去开了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她瞬间就愣住了。 第121章 听说你身子不适 倩儿和小蝶站在门口,手上拿了不少的被褥和衣物,还有手炉和炭火。 春月声音和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倩儿姐姐,小蝶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倩儿:“春月姑娘,这是我家夫人让我送来的。” 屋内的云舒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停下了对着铜镜梳妆的动作,脸上的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春月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接。 她很想收下那些衣物,但她知道,她家主子视琉云夫人为眼中钉,定不会接受琉云夫人的好意。 小蝶见她发愣,有些不满,外面冷死了,她想快点把东西放下,回去烤火炉。 她撇了撇嘴,道:“你没听见倩儿姐姐的话吗?” 春月:“我……” 在她犹豫之际,屋内传来云舒的声音:“春月,快请倩儿姑娘和小蝶姑娘进屋坐。” 春月有些惊讶,但同时也松了口气,笑着接过小蝶抱的那对被褥,请她们进屋。 倩儿和小蝶放下东西后,便埋头对着云舒行了一礼:“见过云侧妃。” 虽然一路看来,云舒这侧王妃过得跟个侍妾没什么区别,白天被支得远远的,只有在夜里才能见到瑞王。 但她在名分上还是正经侧王妃,礼不可废,她们是下人,见了云舒还是要行礼的。 云舒这一路因为谭煜的态度,受够了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冷眼,骤然见到两个守规矩的丫鬟,而且还是君晚宁的丫鬟,顿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二人不必客气,坐。” “春月,倒茶。” 倩儿忙道:“云侧妃客气了,倩儿和小蝶都只是奴婢,这不合规矩。” 云舒笑道:“既然你这般说,那本王妃也就不勉强了。” 倩儿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支小瓷瓶,递给春月。 “这是夫人亲自调配的冻疮膏,对云侧妃手上的冻疮有奇效,用上之后,往后便都不会生冻疮了。” 云舒交叠在腿上的双手往后瑟缩了几分,她没想到君晚宁只不过瞥了一眼,就看到了她小指上的一块冻疮。 她的冻疮是小时候在燕春楼当杂役的时候,常年用冷水洗衣落下的。 冻疮这东西,一旦生了一回,往后年年都会复发,只是今年复发得比往年要早上许多。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那就多谢琉云夫人了。” 春月上前接过瓷瓶时愣了一下,因为倩儿避着云舒递过来的是两支瓷瓶。 另一支,显然是给她的。 她表情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自然,将另外那支瓷瓶收进了袖子。 倩儿看了小蝶一眼,对云舒行了一礼:“时候不早了,奴婢这就退下了。” 小蝶也行了个礼,准备告退。 云舒忙道:“两位姑娘留步。” 她从首饰盒里挑了两支簪子,向她们走了过去。 “本王妃知道,琉云夫人忙着准备赈疫的事宜,劳神吩咐你们送这些好东西过来,已是不易,再没有闲暇顾及其他事情。” “但此行奔波劳累,本王妃这身子实在受不住,去寻太医开了药,喝下也不见好……” “可否劳烦两位姑娘回去同琉云夫人说一声,本王妃知道她医术绝伦,定有高明法子。” 她把簪子往倩儿和小蝶手里塞,两人立即后退一步。 “云侧妃不可!” 春月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我们侧妃身体不适已经好些日子了,总是没胃口。” “两位姐姐行行好,帮侧妃请琉云夫人过来看看。” 倩儿和小蝶表情都有些为难,她们知道君晚宁因着上回客栈里那件事,对云舒心存不满。 让她们送东西过来并非原谅她了,只是见这主仆二人处境艰难,同为女子,看不过去罢了。 但看云舒的脸色,说她不适也不像是框人的。 以她们夫人的性子,是断不会拒绝上门求医的病患的。 倩儿想了想还是说,“奴婢会将云侧妃的话带到的。” 云舒脸上绽放出笑来,仍要把簪子往她和小蝶手里塞,“多谢姑娘。” 倩儿不着痕迹地把小蝶往后拉了一下,对云舒恭敬道:“云侧妃不必如此,奴婢能做的也只有帮您带话,奴婢也不能保证夫人绝对有空闲亲自过来。” 云舒依旧是一脸感激,“还是多谢姑娘了。” “那奴婢们就先回去了。” 云舒:“春月,送送二位姑娘。” 春月:“是。” 春月送着二人出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送至门口,倩儿便说了‘留步’,她那声‘谢谢’也终究没有说出来。 倩儿和小蝶回去之后,将云舒主仆的反应一五一十地说给君晚宁听了。 君晚宁万没想到,云舒会是这种反应,以她对云舒的认识,这个女人除了在谭煜面前以外,对任何人都是要强的性子。 接受她的好意已经足够让她意外了,她都已经做好了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心理准备了,只是让倩儿和小蝶去试试,云舒接不接受都随她。 不过想想又觉得或许是她偏颇了,她与云舒并不相熟,如何能真的了解她呢? 君晚宁吩咐小蝶道:“去把我的药箱收拾一下。” 小蝶笑嘻嘻道:“咱们夫人就是心善。” 倩儿去替君晚宁取大氅,君晚宁看了她递过来的大氅,愣了愣,道:“换那件红的。” 君晚宁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出门了。 云舒的屋中这时已经烧了炭火,比倩儿和小蝶方才过来的时候暖和多了。 云舒主仆二人都用上了君晚宁送来的衣物和被褥,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 云舒倚靠在塌边小口喝着热茶,见君晚宁来了,一脸欣喜道:“春月快上茶!” 君晚宁进屋一眼看到云舒身上那件谭煜送来,被她推了回去的狐皮大氅。 她心底有些复杂,但也没有说什么,在倩儿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春月笑着给君晚宁上茶,君晚宁接了杯子却没有动,而是放在了一边。 云舒脸色有些僵,“琉云夫人品行高洁,想来是喝不惯本王妃这里的俗物的。” 君晚宁摇摇头,“并非如此,我不喜夜里饮茶罢了。” “夜里饮茶于睡眠有碍,云侧妃今后夜里也少喝为好。” 云舒一愣,赶紧放下茶杯,道:“原是如此,多谢琉云夫人提醒。” 君晚宁不想多说客套话,单刀直入道:“听说你身子不适。” 第122章 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云舒看上去确实清减了些,病容消瘦,身上的狐皮大氅十分素净,让她的病气更加明显了。 云舒突然咳嗽起来,呛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春月在一旁替她顺气,满脸着急:“侧妃这些日子没什么胃口,吃下下去的也大多吐出来了,今日还发了高热,琉云夫人您快帮我们侧妃瞧瞧。” 君晚宁皱眉:“没让太医瞧瞧吗?” 云舒呛出了眼泪,艰难地吩咐春月:“水。” 春月赶紧倒了杯热水递过来,云舒喝了热水,缓了缓才道:“本王妃知道琉云夫人日日在跟太医院的大人们商讨治疗瘟疫之事,不敢前去叨扰。” “起初没放在心上,本以为过几日便好了,哪知会越拖病症越重。” “咳咳……咳咳……” 实际上她是想借身子不适为由,让谭煜把她接过去,再不济也给她换个舒适些的马车。 谁知谭煜对她的事半点也不上心,除了夜里,其余时间都不见她。 而且行完房事就会让人送她回去,不会给她多余的相处时间。 君晚宁微微叹息:“我先给你把把脉。” 云舒将手伸了过来,纤细的手腕看了让人心疼。 君晚宁凝神把脉,很快就松开了手,神色复杂地看着云舒。 云舒:“本王妃这是怎么了?” 君晚宁:“你已有一月身孕。” 云舒整个人都怔住了,一月身孕?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的不可思议,“本王妃有孩子了?” 这么多年了,她日盼夜盼,这孩子可算是来了。 她眼圈泛红,看着君晚宁再次向她确认:“你是说,本王妃有孩子了?” 君晚宁神色有些复杂,她是有身孕了没错,但这些日子谭煜日日找她行房事,再加上旅途奔波,她又有些水土不服,这两日更是寒气入体,这孩子胎像不稳,已经很难保住了。 云舒欣喜地看向春月,“春月,本王妃有孩子了。” 春月也替她开心,又笑又哭:“是啊侧妃,您和王爷有孩子了!” 云舒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满脸幸福,“对啊,这是本王妃和王爷的孩子,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 倩儿和小蝶都看出君晚宁的神色不对,直觉这事没那么简单。 君晚宁就这么看着沉浸在欣喜中的主仆二人,始终找不到开口说出事实的机会。 她仔细斟酌着措辞,想着该如何说才能让云舒好受些,但同时她又很清楚,此事她无论如何说,云舒都不会好受。 半晌,云舒才发觉君晚宁神色不对,她眨了眨眼,“琉云夫人?” 君晚宁想了想,觉得还是跟她说清楚比较好。 “云侧妃,你这些日子跟着赈灾队奔波劳累,对胎儿有损。” 她话说得隐晦,但屋内的人都能听懂。 云舒的费尽心思取悦,和谭煜的索求无度,伤了幼胎。 云舒的笑容瞬间僵硬,“琉云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晚宁已经开了这个口,便不再犹豫遮掩了,“你腹中胎儿不过一月而已,正是脆弱的时候,本该悉心呵护。” “你这些日子所受的苦,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今你胎像不稳,孩子很难保住。” 云舒边听边回想着离京这短短十日里所经历的一切,手脚渐渐感到冰凉。 是啊,她一个成人都受不住路途上遭受的苦,更何况她那还未出生的孩子。 但她很快就抓住了君晚宁话中的重点,眼中燃起希望,激动地看着君晚宁:“琉云夫人既然说是‘很难保住’,那意思就是说并非完全没有保住他的希望,对吗?” 君晚宁皱眉思量,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她的办法说出来。 云舒等不到她的回答,急红了眼眶,不顾身份地下床在君晚宁的面前跪下了。 君晚宁赶紧起身去拉她,“你这是做什么?” 云舒哭着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起来,春月见状也跟着她跪了下来。 “琉云夫人,我知道您医术高明,定能救我的孩子。” “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这是我和王爷的第一个孩子,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她放下了引以为傲的身份,没有自称‘本王妃’,而是‘我’,足见她的诚心。 云舒如此重视这个孩子,是因为她很清楚,以谭煜如今对她的态度来看,她日后回到王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 世人向来拜高踩低,不受宠的主子过得还不如受宠的奴才。 但若有了孩子,那就不一样了,这是谭煜的第一个孩子,他定会重视这个孩子。 即便谭煜不喜她,只要他能常常来看望孩子,他们就有见面的机会。 有见面的机会,她就有办法让谭煜回心转意…… 这个男人当初是翻了天也要把她娶回家的,他是爱她的…… 春月在一边使劲磕头,“琉云夫人,求求您了!求求您帮帮我们侧妃!” 君晚宁见过父皇后宫中失去孩子的嫔妃,深知孩子对于这些依附男子的女子而言有多么重要。 她虽能理解,但不能认同云舒的做法。 为了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让自己落到如此下场,实在不值得。 倩儿和小蝶很快就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将云舒和春月从地上拉了起来。 春月失了分寸倒是不要紧,云舒一个王爷的妃子,对她们家夫人行如此跪拜大礼,实在不成体统。 这若是传出去了,别人怎么看她们家夫人?怎么看平阳侯府? 待云舒坐好了,君晚宁才认真道:“我可以帮你。” 云舒眼中燃起希望,抹了抹眼泪,不断向君晚宁道谢。 君晚宁打断她道:“你先别急着谢我,我说的帮你,只是尽力,不能保证绝对有用。” “第一,若是结果不尽人意,那与我无关,不要拿此事来打扰我。” 云舒用力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能答应帮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怎会不知道好歹反过来责怪你?” 君晚宁:“第二,此法要受些苦头,或许比女子生产还要痛苦,你可能接受?” 云舒没有半分犹豫,“能接受。” 君晚宁神色复杂,沉默了一会儿,道:“第三,在这期间,你不可与瑞王同房,不可为他伤神,照顾好自己就是照顾好你腹中胎儿。” 云舒脸颊有些泛红,但还是很认真地答应了。 第123章 蠢得有些好笑 君晚宁:“你现下心绪不定,还不宜进行治疗,我先给你开个安神的方子,你好生睡一觉,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云舒点点头,没有急这一时。 在君晚宁写方子的时候,云舒在一旁道:“可否请琉云夫人为我保密,暂时不要把我有身孕的事情说出去。” 君晚宁不解:“你不想让瑞王知道?” 云舒点点头:“我这孩子保不保得住还尚未可知,若我真与那孩子没有缘分……我不想让王爷空欢喜一场。” 君晚宁:“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他若知道你有了身孕,定不会放任你不管,你的处境也会比现在好上许多,更利于你安胎。” 云舒摇摇头:“我心意已决,琉云夫人不必再劝我。” 君晚宁虽觉得不妥,但也没再说些什么。 她很快就写好了方子,让春月赶紧去找村民带她去抓药,她则与云舒告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倩儿想了许久,还是说:“夫人,奴婢觉得此事不妥。” 君晚宁:“何事不妥?” 倩儿:“替云侧妃瞒着她已有身孕的事情。” 君晚宁:“你为何觉得不妥?” 倩儿:“夫人您是医者仁心,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可她是皇家妇,怀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而是皇室血脉。” “若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赖上您了,咱们上哪儿说理去?” “奴婢觉得咱们还是需其他人做旁证才好,即便她的孩子最后保不住了,那也怪不到您的头上。” 小蝶不解:“夫人方才不是已经同她说清楚了吗?她也答应了呀。” “更何况她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就像你说的,她怀的是皇室血脉,皇家定是无比看中这孩子的。” “若让瑞王空欢喜一场,到时候降罪于她可如何是好?” “若我是她,也不敢轻易声张出去。” 倩儿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一边呆着去。” 小蝶撇了撇嘴,‘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君晚宁轻笑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她拍了拍倩儿的手背,安抚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倩儿叹了口气:“夫人心里有数就好。” …… 京城。 君晚清已经在长春宫躲了整整三日,一直称病不敢出门。 她的焕颜术后遗症又发作了,而且情况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她按照约定的联络方式找过鬼夫人,但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她不是说两个月发作一次吗?为何会提前?为何啊?” 君晚清赤脚在内殿来回踱步,一身寝衣,未施粉黛,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她抓得无比凌乱。 哪里还有半点身为国母的端庄和雍容华贵? 若是让旁人见了,定会以为是什么神志不清的疯婆子。 “她为何还不来?难不成真的一走了之了?” “怎能如此?她怎敢如此?!” “本宫是皇后,她怎敢诓骗本宫?她就不怕本宫杀了她吗?” 她急红了眼,披头散发的样子,像个爬出孤坟的厉鬼。 鬼夫人倚在墙边,悠哉悠哉地看着她的癫狂模样,早将她那些大不敬的话听进了耳朵。 但她浑不在意,只觉得君晚清这模样真是有意思极了。 “我的好徒儿,你这是怎么了?” 君晚清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猛地一回头,便看到鬼夫人正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心里一个激灵,她什么时候来的?可有听到方才那些话? 定然没听到,否则怎会如此淡定? 君晚清放下顾虑后,就立即想起鬼夫人迟迟不来见她的事。 她顿时怒上心头,却又不敢发作。 她袖中的拳头用力紧握着,终于隐下了心头怒火,才换上了委屈和伤心的表情,匆匆向鬼夫人跑去。 “师父!你去了哪里?清儿找了你好久,你怎么现在才来?” 鬼夫人用力推开她紧抓住自己的手,转身走开,与她拉开了距离,语气冰冷道:“清儿可是在怪为师?” 在她转身的瞬间,君晚清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但她很快就换上委屈的表情给鬼夫人赔罪。 “清儿岂敢怪罪师父?清儿只是担心师父。” “清儿许久得不到师父的回信,实在是不放心,害怕哪天就看到师父被那杀千刀的大理寺抓捕。” “师父您是不知道,大理寺的那个萧清河现在已经疯了,他让大理寺上下倾尽所有围着您这个案子转,大有不抓到您誓不罢休的意思。” “清儿实在是为您担忧啊!” 鬼夫人如何听不出来,她这是在拿大理寺暗示她,她处境危险,整个大昭,只有她这个皇后能够帮她。 不,不是暗示,差不多已经是威胁了。 她冷笑道:“清儿不会以为,区区大理寺能奈我何?” 君晚清脸色一僵,道:“师父心中有数就好。” “师父您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定要告诉清儿,清儿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师父。” 鬼夫人神色缓和了些,笑道:“为师就知道没白疼你,有需要的时候定会告诉你。” 君晚清回以微笑,师徒二人携手走到一边坐下说话,仿佛真的感情有多深厚一般。 “那师父,我的脸……” 鬼夫人捏起她的下巴,端详起这张多处溃烂的脸。 “师父不是说,焕颜术的后遗症是两个月发作一次吗?可这才过了一个多月啊。” “而且这次发作的情况比上次又严重了许多。” 君晚清急得直掉眼泪,泪水划过脸上的溃烂伤口之处便疼痛无比,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控制不住地流泪。 鬼夫人替她擦了擦泪,一脸心疼:“好了清儿,为师这不是来帮你了吗?” 君晚清抿了抿唇,努力克制流泪的冲动。 “师父,您一定要帮帮清儿,清儿失去什么都不能失去这张脸。” 鬼夫人心底无端生出几分悲怆,这可怜的模样啊,真是和当初的她如出一辙。 不,比她还蠢。 蠢得有些好笑。 她摸了摸君晚清的头发,眼中含笑:“你放心,只要你不背叛为师,为师就不会放弃你。” 君晚清瞬间就止住了眼泪,眼前人的笑明明是那么轻柔,她却只觉得心底生寒。 第124章 她也曾心悦过陛下 她手脚都开始变得冰冷,瞬间将那些威逼鬼夫人的念头抛到九霄之外。 她不停地摇头,“师父是清儿的恩人,清儿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清儿怎会狼心狗肺背叛您?” “或许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师父,但清儿绝不会如此!” 鬼夫人轻笑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君晚清小心翼翼道:“那,师父,我的脸……” 鬼夫人从袖子里拿出几支瓷瓶,道:“清儿,过来。” 君晚清喜出望外,赶紧将脸凑了过去。 长春宫又换了一批宫女,之前见过君晚清的脸出现溃烂的人都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只留了那个敢在内殿门外帮她拦住谭越的小宫女。 如今她已经升为长春宫的大宫女,后宫中除皇后以外的人,见了她都得尊称一声‘彩云姑姑’。 新来的小宫女遥遥望着那紧闭的内殿大门,对路过的彩云面露担忧。 “彩云姑姑,娘娘已经睡了整整两日,真的不用叫太医吗?” 彩云皱着眉头警告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干好你分内的事,其他的,少打听!” 小宫女有些惶恐,她来长春宫的日子不久,起初有些规矩还不熟悉,没少得过彩云姑姑的指点。 印象中,彩云姑姑是个好说话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彩云姑姑露出这样严肃冷酷的表情。 彩云见她被吓到的样子,有些不忍,但态度还是没有缓和,依旧是一副郑重警告的态度。 怕就对了,在这长春宫里,知道怕才能活得久。 这时,内殿中突然传出女声:“彩云。” 彩云脸色瞬间变得谨慎,瞪了那小宫女一眼:“娘娘醒了,还不快去干活!” 小宫女重重地点了点头,赶紧拿着扫帚跑去别处打扫了。 彩云快步往内殿去,到了门外,停下脚步高声回应道:“娘娘,奴婢在。” “进来。” 彩云低着头推门而入,始终不敢抬头去看殿中的主人。 “娘娘有何吩咐?” 君晚清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彩云埋头上前了几步,离她更近了些。 君晚清:“我不在的这两日,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彩云斟酌着回答道:“陛下这几日政务缠身,夜里都宿在勤政殿,不曾来过。” 这答案正合君晚清的意,他不来才好,否则又要装病不见。 装病的次数多了,他总是要起疑的。 可听到谭越不曾来过,她还是有些失落。 彩云用余光看了她的脸色一眼,又补充道:“陛下虽未来过,但每日都遣展大人送了东西过来。” “展大人,都是在您已经歇下的时候来的。” 她没有拿帮君晚清遮掩的事情邀功,只当她也不知道君晚清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长春宫上下则是一切照旧。” 君晚清对她的机敏十分满意,笑着点点头:“彩云,你做得很好。” 彩云不敢居功,将头埋得更低了。 “替娘娘打理长春宫,是奴婢分内的事情。” 君晚清:“好了,备水,本宫要沐浴。” 彩云知道她又和上次一样,奇迹一般地恢复如初了。 “是。” 她埋头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一举一动都写着小心谨慎。 宫女们很快就准备好了浴池,君晚清褪下身上被冷汗浸湿的寝衣,在彩云的伺候下,舒舒服服洗去了一身惊慌、焦急、胆怯,还有绝望到极点时心底生出的疯狂。 勤政殿内,萧清河正垂首跪在谭越的面前。 君臣之间,只剩下沉默。 谭越第一眼见到萧清河时,险些没有认出他来。 跪在他面前的这个胡子拉碴,眼下两块乌青,眼神无光的人,竟是曾经那个清雅书生萧清河吗? 他一边批着奏折,一边问:“萧清河,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清河:“臣恳请陛下,准许臣离京追查平阳侯府纵火凶手。” 谭越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朕已将此案已移交刑部,你不必再管了。” 萧清河坚持道:“臣有几条线索仍待核实,一经查证,便能即刻将凶手捉拿归案。” 谭越手上正好是一本弹劾萧清河的折子,看了两眼便搁了笔。 他皱眉道:“听说你这些日子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个案子上了,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 “怎么,你连大理寺少卿都做得不耐烦了?” 他曾给过萧清河十日期限,只可惜这小子错失了机会,他只好将他从大理寺卿贬为大理寺少卿。 原以为这小子降了官职能本分些日子,认真在其他案子上做出些成绩,好早日升上来。 萧清河在他眼里也算是个人才,替他办过许多事,他也不想埋没了此人。 却不想,这小子竟跟平阳侯府的纵火案杠上了,非要亲自查个水落石出。 萧清河知道他紧盯着这一个案子,被弹劾是迟早的事情,早就听到京中人说他疯了的传闻,但他浑不在意。 “臣不在意官职的高低,只愿能早日将凶手捉拿归案,还京城一个朗朗乾坤。” “恳请陛下再给臣一个机会,臣这次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这是破罐子破摔,无所谓贬不贬官,又贬多少级了。 谭越有些不耐烦,换了本折子继续看,随口问:“不想留在京城,那你想去哪里?” 萧清河:“岳州。” 谭越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摇摇头,又问:“你为何就放不下这个案子?” 萧清河神色严肃:“此人疑似蔺国细作,潜伏在大昭不下五年,还不知道窃取了多少大昭机密。” “此人不除,必会引起大患。” 谭煜轻笑,“萧清河啊萧清河,你是在骗朕还是在骗自己?” 萧清河目光微闪,道:“臣不敢欺君。” 谭煜挑眉:“朕曾听闻过一些关于琉云夫人待字闺中之时的流言,这流言还和你有关。” 萧清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说是琉云夫人曾心悦于你,还扬言非你不嫁,在你身上花过不少心思,可有此事?” 萧清河眸光冰冷,面无表情道:“她也曾心悦过陛下。” 谭越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当初年少,是胡闹了些,如今已经不再那般难缠了。” 第125章 这种狐媚子就该去死! 萧清河眼中暗藏凄凉:“是啊,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她如今已经……”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谭越本是想开解他,却没想到开口便让气氛如此尴尬。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谭越又装作若无其事道:“朕还听闻,前些日子她曾被程家女刺杀,当时是你及时出现救了她,可有此事?” 萧清河:“确有此事。” 谭煜:“当时是何情况,你与朕说说。” 萧清河有些不解:“陛下怎么突然关心起此事了?” 谭越:“怎么,朕不能知道吗?” 萧清河摇头:“这世上没有陛下不能知道的事。” 说着他将当日的情形与谭越说了一次。 当然,略去了争执之时,他和程娇月说的那些混账话。 可谭越想听的正是那些混账话。 “朕听到的可不止这些。” 萧清河表情有些不自然,道:“此案并不复杂,当日就已经定论,不知陛下到底想知道什么。” 谭越挑眉:“想知道你可曾说过那句‘当初是我眼拙,错过了璞玉,如今万般后悔,却也不敢再肖想。’” 萧清河如鲠在喉,咽了咽口水,才艰难地说出:“曾……说过。” 谭越目光又回到案上的奏折上,提笔在那本弹劾萧清河的奏折上划了个圈。 “萧清河,朕不会也不想去管你的私事。” “但你必须要牢记,在你做任何决定之前,不要忘了自己朝廷命官的身份。” 萧清河目光严峻:“臣谨记。” 谭越没再说话,他想了想又问:“那臣请离京的事情……” 谭越一脸真是拿他没办法的无奈苦笑,将那本弹劾他的奏章扔到他脚边,“你自己看看。” 萧清河捡起奏折,内容与他想的大差不差,意外的是谭越的朱批。 谭越:“既然你这么想去岳州,那便去接替岳州那个探花。” “那人叫什么来着?朕记得应是姓楚对?” 萧清河脸上稍显喜色,道:“楚今朝。” “对,楚今朝,接替他的知府一职。” 萧清河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谢陛下!” 谭越:“朕再跟你确认最后一次,你果真铁了心要为了琉云夫人去岳州?” “这下放可不是闹着玩的,没个三年五载你是回不了京的。” 殿外阻止了内侍通报的君晚清刚过来便听到了这一句。 琉云夫人? 谁要为了君晚宁去岳州? 萧清河的脸有些发烫,“臣并非为了琉云夫人,臣只是想追查真凶。” 谭越轻笑:“是是是,是为了真凶。” 他显然是不信萧清河的话的,萧清河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又或者说,其实他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两者皆有。 不过那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去岳州就行了。 这些日子他收集的所有线索都指向岳州,他相信这次一定能将凶手抓捕归案。 君晚清心中冷笑,原来是萧清河这个疯子。 早就听闻这人发了疯地突然看上了君晚宁,如今看来好像确有此事。 她真搞不懂,君晚宁有什么好的? 为何她换了个人见人厌的身份,变成京城笑话——沈梦瑶,还是那么会勾引人? 连过去那般厌恶沈梦瑶的萧清河也为他昏了头,甚至就连越哥哥,对她的态度也和从前对待沈梦瑶时不一样了。 这种狐媚子就该去死! 她在心底算了算日子,才发现她请的杀手已经去了有五日之久,竟还没有一点动静。 难不成都死了? 那些杀手是她花重金请来的,都出自江湖上最具名望的第一杀手组织——燕子阁。 不是说燕子阁从不失手的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君晚清有些心烦,这时殿门被推开,开门的人是展扬。 他惊讶了一瞬,很快就低头行礼道:“皇后娘娘。” 他身后的萧清河也跟着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君晚清看到萧清河那副狼狈样,忍不住露出讥笑,这抹笑无意间被展扬察觉,展扬心底感觉哪里怪怪的,却没有做出什么别的反应。 因为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皇后身上体会到了。 “萧大人这是和陛下商议完了,准备出宫了?” 萧清河始终垂着眸子,并未注意到君晚清的讥笑,态度十分恭敬地回道:“正是。” 君晚清瞥了展扬一眼,淡淡道:“展扬,送送萧大人。” 展扬:“是。” 萧清河没有推辞,两人便一同出去了。 殿内的谭越早就听到了君晚清的声音,起身迎了过来。 “宁儿,快过来。” 君晚清目光变得柔和,眼中爱意快要满了出来。 “越哥哥,怎么这么晚了还在批奏折?” 谭越拉着她的手,把她引到自己身旁坐下,处理起政事来,丝毫没有避开她的意思。 “已经差不多看完了。” 君晚清近些便看到了他眼中的红血丝,眼中满是心疼,“越哥哥昨夜又是一夜未眠吗?” 谭越摇摇头:“不,睡了几个时辰的。” 君晚清撅了噘嘴,“骗人。” 谭越无奈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宠溺。 “朕又何尝不想好好休息,只是这阵子政务繁忙,朕实在是得不到片刻清闲。” “等朕把这些事都处理完了,就好好休息,把时间都用在陪宁儿上,可好?” 君晚清眼中几分委屈,“宁儿岂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女子?” “宁儿并非抱怨越哥哥没有花时间陪宁儿,只是心疼越哥哥。” 她轻柔地抚摸着谭越的脸庞,心疼道:“这般劳累,都瘦了。” 谭越哭笑不得,“朕与宁儿不过三日未见,怎的就瘦了?” 君晚清撅了噘嘴:“就是瘦了。” 谭越:“好好好,就是瘦了。” 君晚清冲站在一旁的彩云招了招手,道:“彩云,把鸡汤拿过来。” 彩云埋着头上前,将食盒中的鸡汤端了出来,双手递给君晚清。 鸡汤还散着热气,君晚清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笑着递了上去。 “宁儿宫里有个滁州来的宫女,她给我做了一回鸡汤,宁儿觉得风味独特,便学了做给越哥哥尝尝。” 谭越惊喜道:“这是特意做给朕的?” 君晚清粲然一笑:“不给越哥哥给谁?” 谭越尝了一口,味道的确独特,只是……滁州? 第126章 越哥哥不要喝!有毒! 他目光在那碗鸡汤上多停留了几秒,抬头看向君晚清,面露疑虑:“宁儿觉得滁州风味独特?” 君晚清以为是鸡汤味道不对,赶紧拿过勺子尝了一口,眨眨眼道:“挺好喝的呀,越哥哥不喜欢吗?” 谭越目光发怔,十三岁那年的记忆涌入脑海。 …… 京中最繁华的酒楼空无一人,娇俏少女面前站着一排厨子,他们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的都是他们的拿手好菜。 少女一个一个地品尝,时不时点评几句,有些是尚可,有些是佳肴。 得到‘尚可’二字的厨子面露遗憾,端着菜退下了。 得到‘佳肴’二字的厨子则一脸欣喜,放下菜后,道了声谢便下去领赏了。 坐在一旁的少年郎眼中满是宠溺,笑道:“我的晚宁公主啊,整个酒楼的厨子都来伺候你了,这下可消气了?” 君晚宁瞪了他一眼,用勺子舀起一口鸡汤,递进嘴里,刚入口便吐了出来。 “呸呸呸!” “谭越!这是你上哪儿找的厨子!?” 谭越脸色一变,赶紧站起来给她倒了杯水,“宁儿,快喝口水漱口!” 君晚宁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在嘴里咕噜咕噜漱口,一边漱口,一边鼓着脸瞪谭越。 谭越本不想笑,但他的小公主发怒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摸她的头,却被她躲开。 “别碰我!” 谭越一脸无奈,转头去看那端碗的厨子时,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你做这是什么东西?” 尚未加冠的少年郎,身上已经有了权贵不容侵犯的气场,让面前本就心惊胆战的厨子更加惶恐了。 厨子结结巴巴地回道:“谭……谭少爷,这……这这是小人……小人做的鸡汤。” 谭越皱着眉头舀起一勺子汤,准备往嘴里送,身旁的少女突然大喊:“越哥哥不要喝!有毒!” 厨子吓得直接跪了下来,酒楼掌柜则是大呼小叫地喊:“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这可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七公主啊,公主若是在他的酒楼有个好歹,他还要不要这脖子上的脑袋了? 厨子急得头上直冒汗:“公主,小人冤枉啊!这鸡汤是小人亲眼盯着熬了一个时辰的,不曾离开小人视线,绝不可能有毒!” 他一抬头就对上谭越冰冷的眸子,他欲哭无泪,直接端起碗仰头把碗里剩下的汤全喝进去了。 谭煜见状也不好下定论,看向君晚宁的目光焦急:“宁儿,可有哪里不适?” 君晚宁撇了撇嘴,“舌头不适。” 谭煜赶紧扶着她在一旁坐下,急道:“快让我看看。” 君晚宁伸出毫无知觉的舌头,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谭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这时掌柜请的大夫也到了。 大夫想行礼,却被谭越一把扶了起来,“无需多礼,先给殿下看看。” 大夫点点头,赶紧上前查看君晚宁的舌头,又替她把了把脉,许久也得不出结果。 谭越向来冷静自持,但一遇到君晚宁的事情,便不是个沉得住气的。 他见大夫迟迟不说话,皱眉催促道:“你看完了没有?殿下玉体可有什么不妥?” 大夫来的路上便听说了这边的情况,知道七公主是喝了酒楼厨子的鸡汤才出了问题的。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可否让小人看看殿下食用的鸡汤?” 谭越:“给他。” 很快,后厨那罐子剩下的鸡汤就被店里的杂役端了过来。 大夫将银针伸进陶罐里,银针拿出之后,毫无变化。 君晚宁皱眉道:“怎可能无毒?” 她嚷嚷道:“本公主的舌头都失去知觉了!” 那厨子一脸恍然大悟,道:“启禀殿下,小人知道殿下为何会舌头不适了!” 谭越皱眉:“说!” 厨子被他吼得打了个寒颤,唯唯诺诺道:“小人乃是滁州人,这鸡汤用的是滁州做法,里面加了一种名为花椒的调料。” “就是这个。” 他用筷子夹起罐子里一粒黑乎乎的小球,递给他们看。 又怕贵人以为他在说谎,赶紧补充道:“花椒乃滁州独有,只是产量极少,所以还不曾流传到京城来。” “花椒可除各种肉类的腥膻臭,能让鸡汤味道更加鲜美,在小人的家乡,一些大户人家在制作肉食时,常用到花椒。” “只是花椒味辛,若直接食用,便会出现殿下方才所说的,舌头发麻,仿佛失去知觉一般。” “滁州人都只是拿它当做调料,不会直接食用。” 君晚宁想了想,师父好像是曾向她提到过此物,师父所说的花椒特性,和这厨子说的如出一辙。 意识到是自己冤枉人了,她顿时有些脸红,不知所措地看了谭越一眼。 “花椒味辛,气温,入脾、肺、肾经,还能治愈胃腹冷痛、呕吐、泄泻等症,有散寒止痛、增加食欲等功效,绝非什么毒物。” “殿下只需多饮些温水,不出一刻钟便可恢复如初。” 大夫大着胆子夹起一粒花椒放进嘴中咀嚼,舌头果真立即发麻,失去了知觉。 他忙拱手朝君晚宁和谭越行礼,“殿下,谭少爷,此人所言可信。” “小人方才并未从殿下的脉象上发现有何不妥。” 而君晚宁此时也感觉舌头发麻的感觉好了许多。 谭越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君晚宁,才发现她已经脸红得抬不起头了。 他不禁失笑,压下调侃她的心思,对众人道:“好了,既是误会一场,那就都散了。”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是松了口气,退下时神色都轻松了不少。 “晚宁,怎么了?” 君晚宁怒了努嘴,细声嘟囔:“丢死人了。” 若非师父说过,她的医术不可轻易让人知晓,她早就自己把脉了,何至于闹出这么丢人的误会?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她学艺不精,这是师父已经教过的东西,是她没认真去记下来。 谭越揉了揉她的头:“好啦宁儿,这些都不重要,你没事就好。” 第127章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君晚宁委屈巴巴看了他一眼,娇嗔道:“还是得怪你,你若不惹本公主生气,我们便不会来这酒楼。” “不来这酒楼,便不会喝到那碗鸡汤。” “不喝到那碗鸡汤,后面的事情便都不会发生了。” “都怪你!” 谭越一脸苦恼,朝君晚宁作揖:“还请殿下明示,微臣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殿下消气?” 君晚宁想了想,道:“本公主要吃桃花酥。” 谭越一愣,又听她继续道:“就上回你做的那种,本公主今日便要吃。” 谭越忍不住低笑,躬身又是一礼:“微臣遵命。” 君晚宁大口喝了好几杯温水,舌头发麻的感觉总算彻底消去了,她想想还是生气,“本公主这辈子都不要再吃滁州菜了!” 谭越顺从道:“好好好,滁州菜可恨,宁儿这辈子都不要再吃了。” …… “越哥哥?” 少女和少年郎的嬉笑打闹声渐渐同记忆中的酒楼消失。 谭越突然感觉胸口闷闷的,整个人一阵晕眩,险些坐不稳。 “越哥哥?” 他被现实中传来的声音唤醒,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的君晚清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越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谭越有些发怔,记忆中的那声‘越哥哥’,竟和眼前的这声‘越哥哥’怎样都重叠不到一起。 他缓了缓,笑着摇摇头,拿过她手中的碗,放到一边。 “许是真的累了,方才有些头晕。” 君晚清脸色一变,忙道:“来人,快请太医。” 谭越制止道,“朕的宁儿幼时起便医从神医华明,还要什么太医?” 他把手伸了过去,微笑道:“宁儿,你来替朕看看。” 当年他初涉朝堂政局,与几个君姓皇子明争暗斗,曾遭人暗算。 若非宁儿一时着急救他,向他展露了医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宁儿竟那么厉害。 小小年纪就师从神医华明,有一身治病救人的本事。 想来,已经多年未见她行医了。 君晚清一愣,她哪里会什么医术?她倒是跟着鬼夫人学了些毒术,但也只是学了些皮毛。 治病救人什么的,她还真的从未想过。 但她神色很快就就恢复自然,学着医者在谭越手上把起脉来。 “自从和师父失去联络,宁儿就怠惰了,都快把之前所学忘得差不多了。” “若是误诊,越哥哥可不许笑话宁儿。” 谭越笑道:“朕又不是外人,笑话你做什么?” 君晚清见过君晚宁行医的样子,模仿她的神态动作不是难事,只是要让她诊断出什么来,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谭越看着她诊脉的样子,很快就打消了心底隐隐生出的那个奇怪猜想。 他到底在想什么?宁儿,怎会不是宁儿? 良久,君晚清放开他的手,一脸心疼地看着他,道:“越哥哥这些日子操劳了。” “宁儿让太医院给越哥哥开些安神的汤药,越哥哥喝了早些歇息便好了。” 谭越笑了笑:“好,朕听宁儿的。” 君晚清歪头依偎在他肩上,错开视线的瞬间,谭越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有的只是迷茫。 远在千里之外的滁州大雪纷飞。 君晚宁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感到很是新奇。 京城气候温暖,鲜少有下雪的时候,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曾听太子哥哥说过,有些地方的雪一下便是好几日,积雪多到能没湿鞋袜。 大雪包裹着村庄、山林、条条大道,整个世界都是雪白雪白的,如同冰雕的一般透亮。 “倩儿,小蝶,快伺候梳洗,我要出去看雪。” 小蝶也兴致勃勃道:“奴婢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也正想出去瞧瞧呢。” 只有倩儿反应平淡,手脚麻利地将君晚宁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君晚宁哭笑不得:“倩儿,我都快成粽子了。” 小蝶看了咯咯直笑,倩儿却一脸严肃道:“夫人,您自幼长在京城,不曾到过滁州,身子受不住这样的冻的。” 君晚宁试着走了两步,感觉自己笨重得像个熊。 但为了清净,还是不与倩儿作对了,否则这丫头又要唠叨个不停。 她无奈道:“那就这样。” 倩儿对她的听话很是满意,笑着蹲下来替她整理了一下鞋袜,又不放心地给她披了件披风,主仆三人才出了门。 迎面的一阵风,当即就吹红了君晚宁的脸。 倩儿和小蝶都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了,不约而同地发出“嘶——”的声音。 君晚宁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走出院子四处看,倩儿则紧跟在后面为她撑伞。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她突然来了兴致,冲倩儿和小蝶道:“取纸笔桌案来。” 两个小丫头很快就按她的吩咐,在院子里布置好了桌椅和文房四宝。 谭煜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冰天雪地中的美人图。 天地白茫茫一片,雪地之中独有一抹红。 她的背挺得笔直,提笔姿态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这身贵气与周遭的乡野景象格格不入。 正是这份格格不入,让谭煜觉得这幅美人图看着有意思极了。 “琉云夫人好兴致。” 君晚宁抬眼看到护卫伞下向她走来的谭煜,看见他,她便想起云舒恳求她帮她保住腹中胎儿的样子。 她语气冷淡:“瑞王可是有事找我?” 谭煜并不生气,笑道:“无事便不能来找你吗?” 君晚宁:“可以,但是最好还是不要来。” 谭煜身侧的护卫一噎,这琉云夫人,还真是…… 倩儿和小蝶则是低头抿唇忍笑。 他们都低估了谭煜的厚脸皮,他笑笑没接话,而是上前去看君晚宁笔下正写的东西。 入眼的流畅行书便惊艳到他了,看向君晚宁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赞赏。 他低头喃喃道:“谁言寒冬无芳华,雪中自有美景家。虽无百花争艳丽,雪中自有清新意。” “好诗。” 君晚宁心道一介莽夫也懂诗?还好诗,他能读过几句好诗? 谭家就数他最不学无术,一心都在刀光剑影和风花雪月上,和江湖草莽没有什么分别。 也就是当下的大昭需要一个强势的君主,否则她不会将目光分在他身上半分。 但谭煜究竟配不配得上那个位置,其实她也不敢早下定论。 第128章 求求大人了,求您给口饭吃吧! 君晚宁搁下笔,吩咐小蝶道:“把这些都收起来。” 谭煜挑眉:“不写了?” “写完了。” 君晚宁起身,注意到谭煜身侧的护卫手上拿了个食盒。 谭煜道:“村民送了暖身子的鸡汤,是滁州独有的风味,本王觉得味道不错,可要尝尝?” 君晚宁一听是滁州风味,便直接摇头:“多谢瑞王好意,只是我方才已经吃过了,眼下还不饿。” 她想了想,道:“云侧妃住的院子离后厨有些远,现在恐怕还未进食。” 谭煜皱眉:“你怎知她住在哪里?你去找过她了?” 君晚宁眼神奇怪:“不可以吗?” 谭煜:“没有,只是那女人脾气不好,本王怕她打扰到你。” 君晚宁听他称云舒为‘那女人’,便直接皱了眉,语气冰冷:“云侧妃待我并无不妥。” “倒是瑞王你,有些打扰到我了。” 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还是当着几个下人的面,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谭煜脸色一僵,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句:“不知好歹。” 身侧的护卫埋头不敢去看谭煜的脸色,赶紧举伞跟了上去。 小蝶惊讶道:“夫人,您胆子真大,竟敢对瑞王那样说话。” 倩儿知道君晚宁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担忧道:“夫人,瑞王的脸色那般难堪,日后若是与您为难那可如何是好?” “他到底是赈灾主事之人,咱们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仰仗他……” 君晚宁眼神中透着自信,毫不在意道:“不,是他要仰仗我。” 但凡谭煜有点脑子,就不会在回京之前寻她麻烦。 岳州之行是他立功的机会,他若想把事情办得漂亮,可不是要仰仗她么? 至于回京之后会如何,那不是现在该想的事情,把眼前云侧妃争风吃醋这一件事处理好就行了。 倩儿和小蝶对视一眼,都不太明白她为何会如此说,但见她已经转身要进屋了,也便没再多问,赶紧跟了上去。 春月正去厨房取她和云舒的早饭,回来的路上便看到谭煜去了君晚宁的院子。 她提着食盒躲在远处墙角偷偷观察着这边的情况,虽然隔得很远,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但她看得清君晚宁对谭煜没有摆出好脸色。 没过多久,便看到谭煜一脸不悦地甩袖离开。 她放下心来,快步回了云舒那里。 进了屋,春月小心翼翼地往桌上布置碗碟,一边看云舒的脸色一边解释道:“侧妃,咱们所在的是乡野清贫人家,吃食清淡了些。” “王妃先将就着用,待咱们到了镇子上,再吃些好的。” 云舒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顿时脸色就变了,皱眉道:“本王妃腹中怀的是王爷的孩子,只吃这些东西怎么能行?” 她想了想,又问:“沈梦瑶那里吃的什么?” 春月忙道:“奴婢本怀疑是那些不长眼睛的贱蹄子在故意与您为难,便特意寻人问了,琉云夫人和一众大人的吃食都和咱们是一样的。” 云舒还是不太相信,“真的?” 春月点点头:“确实如此。” 她顺便将她回来路上看到的事情说与云舒听了,末了,她认真道:“侧妃,奴婢觉得琉云夫人对王爷并无非分之想。” “而且她待您也没有恶意,上次王爷发现咱们误会了她时,她也没有在王爷面前搬弄是非,甚至还在王爷动怒时替您解围了。” “这次也是她告诉您您怀有身孕的事,还让人送了这么些好东西过来,奴婢觉得咱们可以相信她。” 昨夜她去按照云舒的吩咐,去医馆抓药时顺便把大夫带过来了。 大夫给云舒把脉之后,得出的结论和琉云夫人说的一模一样。 大夫看了琉云夫人给的方子,也说这方子给云舒用再合适不过。 春月觉得琉云夫人很好,侧妃完全可以放下对她的戒心。 眼下侧妃身子是双身子,身子正需调养,而琉云夫人医术高明,侧妃亲近她准是没错的。 云舒始终没有说话,春月疑惑地去看她,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想象之中的满意之色。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话太多了,顿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道:“侧妃,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云舒冷冷地看着她:“春月,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春月赶紧在她面前跪下,一脸惶恐道:“奴婢的主子自然是侧妃!奴婢十岁起便跟着伺候您了,这辈子都只有侧妃这一个主子!” 云舒面色稍有缓和,道:“好了,你起来。” 春月偷偷看了云舒的脸色一眼,这才缓缓站了起来。 “多谢侧妃。” 云舒想了想,还是拿起筷子,在春月的伺候下用了饭。 她咀嚼着口中寡淡的吃食,眼中不知在盘算着些什么。 所有人都准备好之后,赈灾队伍离开了村子,朝着岳州前进。 一行人还没抵达岳州,便与北上的灾民碰了个正面。 上百人的灾民沿官道而走,衣不蔽体,步履蹒跚,大多数人都是面瘦肌黄,神情憔悴。 数日前的岳州还有些潮热,因而他们出走时身上都穿得单薄。 谁知到了滁州后,天气突变,他们却也无法回头了,只能忍受着饥寒交加的痛苦继续前行,把希望寄托在前方。 在迎面撞上赈灾队伍时,队伍这边还来不及叫停,反应快的灾民在看到队伍旗帜时,便明白这大概就是朝廷派来赈灾的,连忙就冲上前跪在了马前,苦苦哀求前面的禁军给口饭吃。 面对地面的积雪,所有人都跪得毫不犹豫,好像根本就不怕冷一般。 “求求大人了,求您给口饭吃!小的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求求你们了……” 尊严对于百姓而言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人活不下去的时候,心狠的都能分食\/人\/肉,无论活人死人,只要能填饱肚子都行。 眼下灾民这么多,要不是赈灾队伍的官兵身上都有佩刀,估计这群灾民就不是跪着求,而是直接上来抢了! 第129章 官爷,求求你们给点儿吃的吧! 骑马坐在最前头的狄菁,在灾民们都要涌上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拔刀呵斥起来。 “瑞王殿下车驾在前,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而狄菁一拔刀,身后其他的禁军也纷纷拔刀戒备起来。 灾民们可不管这些,一听到是过来赈灾的,涌上来的人反而更多了。 无论狄菁等人如何呵斥,他们都是死死围在周围不肯退下。 毕竟他们的家都被洪水冲垮,钱粮皆无,有些还染上了瘟疫。 官府不发粮,店铺买不到药,百姓们不是淹死就是饿死,要不就是病死。 如今还能活下来的人都是历经痛苦挣扎的人,见多了生死,这会儿哪儿还管禁军的刀利不利啊! “官爷,求求你们给点儿吃的!” “求官爷给点吃的……” “阿爷我好饿啊……” 一群瘦得皮包骨的灾民,无论男女老少,皆是狼狈不堪,每个人都支撑着被冻到不停颤抖的身躯,一脸渴望地看着马上的禁军。 狄菁在瞧见一妇人怀中抱着的小孩时,也是不由抿紧了唇。 那孩子太瘦了。 一张小脸被冻得发紫,唇色苍白,眼睛一直闭着,都不知是死是活。 狄菁环顾了圈灾民的情况,心里有了应对的想法,却不敢自作主张。 她蹙眉吩咐身旁的副将:“灾民如此之多,恐有意外发生,去将这边的情况告知瑞王殿下。” 副将得了命令,即刻调转马头,速速朝着谭煜的马车去了。 狄菁的目光移向远方,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这么多灾民出现,前去探路的人怎么就没有回禀一下? 可是出了什么事? 队伍后边,马车一停,谭煜就知道出事了,正等着人过来回禀情况。 “回禀瑞王殿下,前面官道出现上百灾民,他们拦了队伍索要吃食,狄统领赶不走他们,可要强行驱逐?” 谭煜掀开车帘,“上百灾民?有问从哪儿来的吗?” 副将摇头,“什么都还没问,瑞王殿下可要前去看看?” 谭煜点头,下了马车,便碰到了带着几名太医前来的君晚宁。 他不禁皱眉:“你来干什么?” 君晚宁没有看他,而是问副将,“前面可是遇到了灾民?” 副将一愣,点头道是。 君晚宁点点头,对谭煜道:“一起过去看看。” 谭煜知道人在绝境之下会有多疯狂,前面定是局面混乱,否则狄菁也不会拿不定主意,让人过来通知他。 “灾民作乱,自有禁军处理,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君晚宁皱眉道:“这是我们此行遇到的第一批灾民,其中或有身染瘟疫的人,若处理不当,咱们的人被他们传染了怎么办?” 一众太医皆感觉到气氛不对,纷纷埋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谭煜语气微怒:“那也用不着你。” 他看了君晚宁身后的一众太医,道:“你们,随本王来。” 一众太医不敢违抗,赶紧站了出来。 君晚宁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没再说话,直接吹了个口哨将猎风唤了过来,在他眼皮子底下上马先行离开了。 谭煜气闷,却已经拦不住她了,只好也牵了匹马跟了上去。 君晚宁很快就抵达队伍的最前面,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当马车停下后,她就猜到这边出事了,也做好了面对惨状的心理准备。 真正看到这么多跪地乞求的可怜灾民,她还是被吓得不轻。 狄菁看到她便下马走了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君晚宁将眼中的泪憋了回去,也下了马。 “我担心灾民里有病患。” 狄菁点点头,“你过来看看也好。” 谭煜后一步赶到,狄菁拱手行了一礼:“瑞王殿下。” 谭煜看了君晚宁一眼,不再纠结她该不该来的问题,看向狄菁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狄菁冲一名禁军招了招手,那人将一个灾民带到了谭煜跟前。 “末将从该灾民口中得知,岳州各处山水仍在暴注。” “渝、潇、涡等河前几日又出现了暴涨,以致冲决堤堰淹没田庐,这些灾民都是自水患突发区域的百姓。” 谭煜又问了那为灾民一些问题,随后皱眉看了一圈灾民后,就立刻道:“吩咐下去,原地扎营,派人去安抚灾民,顺便生火烧水,每人拿出一半的口粮接济灾民。” 随后看向君晚宁,道:“你,带人给灾民看病。” 君晚宁对谭煜的安排很是满意,立即行动起来。 灾民们一听会有粮食吃,都欣喜若狂,也不围着了,连忙走到一边给赈灾队的一行人让路。 大家都各司其职,谭煜看了圈后,朝狄菁走去。 “你派出去探路的人呢,为何没有提前回来禀报此事?” 若有人提前通知,他们也好提前安排,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手忙脚乱,耽误了进程。 狄菁就知道他会问起此事,然而她给不了答案,她现下也正在疑惑此事。 “末将猜测,他们许是在途中遇到什么事情了。” 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马蹄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马蹄声的方向看去。 没过多久,他们便看到两名禁军带着一群人风尘仆仆朝这边赶来。 狄菁粗略估计了一下,至少三十人,他们个个都灰头土脸的,都被绑了双手,连成了两排队。 她心中有了答案,但还是皱着眉上前询问:“你们上哪儿去了?” 其中一名禁军回道:“回瑞王殿下、狄统领,属下等途中遇到了山匪,本不想管,但他们沿路截伤路人。” 这时候,后面两个禁军也赶到了,只是他们身后没有带着束手就擒的山匪,而是两个板车,上面堆了好几个大麻袋,还有几个大箱子。 狄菁神色转忧为喜,那两人赶紧下马,其中一人回禀:“回瑞王殿下、狄统领,这是卑职在山匪窝搜查到的钱粮。” 另外一人将数箱金银抬了过来,在谭煜和狄菁面前打开,里面都是金灿灿的财宝。 谭煜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吩咐人上去帮忙卸粮和收纳财宝。 第130章 他想让这些人在前面冲锋陷阵 狄菁问道:“你们之前没瞧见有灾民过来?” 这要瞧见了不应该会不派人回来才是。 那人摇头,“没有。” 既然没看到那就算了,狄菁又问了问劫匪的情况。 那人道:“这批山匪本来有五十多人,不过有些不安分,卑职就直接解决了,卑职也问了,他们本来是这附近的山匪,瞧到有不少人逃难后,就跑到了官道附近打劫……” 谭煜冷哼了一声,语气讥讽:“在官道上打劫,胆子还真不小。” 狄菁面露忧色,这些山匪如此嚣张,可见岳州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 她沉思了会儿后,又看看了看为首的禁军,当着谭煜的面道:“你们解救百姓,剿匪收粮这事干得不错。” “但你们违反军令,不经回禀就擅自行动,理当受罚。” 四人都立即单膝跪下行礼,“卑职知罪,自当领罚!” 谭煜怎会看不出来狄菁这是有心维护自己人,也顺势配合她道:“罢了,算是功过相抵了,情况特殊,不必在规矩上浪费时间了。” 狄菁带兵向来军纪严明,赏罚分明,对自己都没有意外。 上次自己的属官犯错,她有约束不当之过,当着所有人的面自请三十鞭刑。 底下的人哪敢真的动手,她竟说敢在施刑一事上放水就滚去马厩倒粪两个月。 因而几人处理山匪一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回来受罚的心理准备,谭煜一句话将受罚的事翻篇了,让他们很是意外。 虽然高兴,但狄菁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起来。 狄菁:“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瑞王殿下?” 四人赶紧对着谭煜行礼:“卑职多谢瑞王殿下开恩!” 谭煜挑眉,他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王爷,说话竟还不如狄菁一个禁军统领说话好用。 狄菁回京也就半年不到的功夫,就将禁军带得如此忠心,确实是个人才。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狄菁一眼,回头对面前跪着的几人,道:“行了,起来干活。” “卑职遵命!” 待几人离开,狄菁才对谭煜道:“殿下,这后面的路恐怕不太容易走了。” “连官道上都出现了劫匪,沿路打劫过路人,想必后面的路上,山匪打劫、灾民拦路的情况不太少。” 谭煜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他脸色却未变,只是一直望着正在号脉的君晚宁。 狄菁对他的目光有些不满,咳嗽了两声:“殿下。” 谭煜:“你是怎么想的?” 狄菁:“咱们这么多人太醒目了些,虽说安全,但要是若被拦住了也走不了。” “若后面再遇拦路的灾民,处理不当的话恐怕会于朝廷威信不利,末将想带一部分人与殿下分散走。” 谭煜没有说话,狄菁又补充道:“末将先行,只需带五十人。” 谭煜有些意外,“只带五十人?” 狄菁点头,“不错。” 这话恰好被一旁的君晚宁听到,她立马放下手中的事过来了,她神色有些着急:“你既知道前路不太平,只带五十人如何够?” 狄菁还没解释,就听谭煜应了声:“可。” 君晚宁瞪向谭煜,“你!” 谭煜指了指那群灾民和劫匪,不紧不慢道:“从那里面选些可用之人,一起带走。” 狄菁指向那名先前被她挑出来询问情况的灾民,道:“末将只带他一人即可,此人为村中里正,还是个秀才。” “他对岳州的情形十分了解,很适合做向导。” 谭煜摇头:“不是向导,是编入临时军。” 狄菁立即就懂了,他想让这些人在前面冲锋陷阵。 君晚宁也听懂了,立即道:“不可!” 谭煜:“有何不可?” 君晚宁:“他们未经训练,只是寻常百姓,你怎能让他们前去送死?” 谭煜笑道:“寻常百姓怎么了?禁军就不是大昭的百姓了吗?” “禁军可以死,他们为何就不行?” “这些人与赈灾队而言就是拖累,与其养在这里白白消耗粮食,还不如发挥些用处。 “再说了,有狄统领在,必能做到人尽其用,不会让他们白白枉死。” 他的话过于冷漠无情,但狄菁和君晚宁都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理。 谭煜看向狄菁,“狄统领,你说呢?” 狄菁想了想,没有直接给出回答。 君晚宁又道:“那些山匪可以,灾民不可。” “他们刚从龙潭虎穴里逃出来,是来寻求我们庇护的,你若强行把他们送回去,于朝廷声誉有损。” 狄菁点头:“末将也是如此想的。” 谭煜:“谁说本王要强行送他们回去了?” 君晚宁和狄菁都露出不解的神色。 “各位,眼下本王这里正缺人手,需要编一只临时军,随禁军先行,前去清缴途中山匪,可有自愿参与者?” 所有人都沉默了,良久,山匪那边有人缓缓举手,似乎有话想说。 谭煜抬手示意他起来说话。 那人站起来的时候,两腿直发抖,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王爷,小的斗斗斗胆,问一句。” 谭煜:“有话直说,本王不吃人。” 那人咽了咽口水,道:“如果小人参与了,能能……不杀头吗?” 他是这群人的领头羊,落入禁军手里时还不知他们来头,因而一直在跟兄弟们盘算着逃跑。 来了听到这几人喊前面的人什么王爷统领的,这才知道他们这是惹上大人物了。 虽然他们不认识这是什么王爷和统领,但听这称呼和架势,他就知道这次是绝对跑不掉了。 他们不仅抢人财物,粮食,手上还有人命,若是被这些大人物查出来了,定时要杀头的。 现在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在眼前,即便是危险重重,他也想试试,为自己搏一搏生路。 谭煜大手一挥:“编入临时军,助本王驰援岳州即是将功补过,可饶你们一条性命。” 那人喜出望外,赶紧跪下连连磕头。 “小人愿意将功补过!谢王爷饶小人性命!” 有他带头,其余山匪也纷纷磕头应声:“小人愿意将功补过!” “小人也愿意将功补过!” 第131章 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时灾民那边有个男人也举手询问:“王爷,参加的人,管饭吗?” 谭煜指着身披盔甲,站得威风凛凛的禁军,道:“他们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 灾民这边也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就连那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妇人也站了起来,纷纷喊着自己也可以参加。 君晚宁看着眼前的情景,很是意外。 但她很快也想明白了,这些人之所以会如此,无非是为了求生。 只要能活下来,他们什么都会愿意去做的。 面对谭煜得意的眼神,君晚宁没再说反驳的话,而是道:“先让我确认他们是否患疾。” 谭煜:“那是自然,本王说了,只要可用之人。” 狄菁点点头,立即安排人跟着君晚宁去挑选适合带走的人了。 谭煜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狄菁:“今晚。” “晚上?” 谭煜眉头皱起来了,“大雪未停,夜晚行路危险,改明日。” 狄菁摇头:“殿下,岳州的情况不容耽误了。” 谭煜叹了口气,道:“好,那你们务必要小心些。” 狄菁:“是。” 一行人就这么被流民拖在了半路上,君晚宁和一众太医花了足有两三个时辰,才将所有人的身体状况摸清楚。 染瘟疫的被安置在一起,其他那些患风寒之症等病的则另外安顿,先给每人发放了一些驱寒的汤药。 大家喝下汤药,又吃了滚烫的米粥,一个个脸色都好了许多。 待灾民的情况安定下来,君晚宁叫来了杜镇疾,问道:“杜吏目,那两人现下如何了?” 提起这个,杜镇疾忧虑的脸色稍有缓和,拱手道:“回琉云夫人,他们如今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饮食和睡眠也恢复正常。” “下官以为,您的方子可行。” 君晚宁点点头:“现在可能下车行走?” 杜镇疾:“可以是可以,只是外面风雪太大,他们才大病初愈,还不宜受冻。” 君晚宁:“杜吏目说得是,是我疏忽了。” “那杜吏目便带我去看看。” 杜镇疾点点头,二人便骑上马,赶到杜镇疾所用的马车那边。 那两人恰好醒着,见了君晚宁便开始跪拜道谢,她安抚了一阵后便开始为二人把脉。 观其脉象,果然和杜镇疾所说的一样,状态很好。 她又问了那两人一些问题,这才带着杜镇疾下了马车。 二人并肩走在雪地里,就瘟疫的情况一路讨论,又回到了灾民聚集的地方。 君晚宁与杜镇疾讨论瘟疫不止讨论了一次,这是过程最顺畅的一次。 对话没有陷入死胡同,也没有分歧,得出的结论也完全一致。 她原本严峻的面容露出浅浅的笑意,“这些日子,真是辛苦杜吏目了。” “还有,楚医士也辛苦了。” 她遥遥望向那边正给病患看伤的楚盈盈,这时才发现对方也正在看她,她冲楚盈盈笑了笑,对方颔首,立即移开了视线。 杜镇疾摆手:“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 君晚宁:“那接下来,杜吏目可准备好了?” 杜镇疾露出自信的神色:“下官早就准备好了。” 君晚宁满意地点点头,看向身染瘟疫的那些灾民,道:“那咱们就从这些人开始。” 京城。 成季:“侯爷,属下打听到了。” 谢辰骁脸色很难看,“说。” 成季:“萧清河被下放岳州担任知府了。” 他说完立即纠正道:“不,不对,他是自请下放到岳州的。” 谢辰骁皱眉:“本候就知道,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成季也很气愤,“这个萧清河,突然要去岳州,定是没安好心。” 谢辰骁一甩袖子,立即大步转身进屋,边走边道:“立刻去给本候收拾东西。” 成季赶紧跟上,疑惑道:“侯爷,收拾什么东西?” 谢辰骁:“离京要用的东西。” 成季惊讶道:“侯爷要离京?您要去哪儿?” 谢辰骁眼中就快要迸发出火来了,一字一顿道:“岳,州。” 成季:“啊?” “这这这……会不会太突然了?” 他正和秀儿打得火热,磨着秀儿嫁给他,秀儿差不多就快要松口了,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离京。 谢辰骁一个眼刀飞过来,他顿时就歇了其他的心思,老老实实进屋收拾东西了。 两人轻装简行,临走前,谢辰骁去了趟沈家,问了问玉氏,可有什么要带给君晚宁的。 君晚宁写回京的信中时常问起沈家玉氏的情况,可见她是把沈家人放在心上的。 既如此,他也不介意把他们当成君晚宁真的娘家人。 玉氏听说他要去岳州找君晚宁,很是高兴,很快就收拾出一堆东西,让谢辰骁带过去。 谢辰骁最后安抚了玉氏几句,便带着成季从沈府离开了。 “姐夫留步!” 谢辰骁的马车在出城前,被后面紧追不舍的声音喊停。 成季朝后看了一眼,对谢辰骁道:“侯爷,是表小姐。” 谢辰骁:“玉萧儿?她来做什么?” 玉萧儿抱着一个大包袱,匆匆追了上来,停在谢辰骁的马车边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辰骁挑帘子露出半张脸,“什么事?” 玉萧儿缓了许久,才道:“姐夫,萧儿想前往岳州替姑母照顾表姐,请姐夫带萧儿一程。” 谢辰骁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放下帘子吩咐成季继续赶路。 玉萧儿愣在原地,显然是没想到谢辰骁会拒绝得这么果断。 来往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低声议论起来,玉箫儿反应过来后,顿时就涨红了脸。 成季有些不放心,忍不住问谢辰骁:“侯爷,咱们就放着她不管吗?” 谢辰骁在车内闭目养神:“你要是想管,本候改日去沈家替你提亲,你便能管一辈子。” 成季忙道:“不不不,属下不想!” 谢辰骁‘哼’了一声,没在说话。 他实在是被这个萧清河气得不轻,现在和萧清河有关的一切都会让他感到心里不顺畅,那个玉箫儿名字里恰好就有一个‘萧’字。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一辆板车停在玉箫儿的面前,问话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伯。 第132章 姑娘难不成还怕老伯我给你下毒? 玉箫儿冲老伯行了个礼,“妾要去岳州。” 她这大家闺秀的规范礼节得惹得老伯忍不住笑出来,应是少有人会这般郑重给他行礼。 老伯:“哎呀,岳州,那里如今可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哪里做什么?” 玉箫儿:“妾的表姐是医者,去了岳州给人治病,妾此去是去找表姐的。” 老伯笑道:“原来如此,姑娘的表姐是个大善人啊。” 玉箫儿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而是问:“老伯这是要去哪里?” 老伯:“老伯我是一介脚商,是去滁州卖冬衣的。” “滁州天寒,冬衣可以卖和好价钱,也正好带些滁州香料回京卖给酒楼。” 玉萧儿:“原来如此。” 滁州与岳州相邻,这位老伯若是愿意带上她…… 她正这么想着,老伯便道:“姑娘要去岳州,正好与老伯我顺路,姑娘可要同行?” 玉箫儿欣喜道:“真的吗?” 老伯:“只是老伯我这板车上都是重物,姑娘这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身娇体弱的坐上去恐怕不会太舒服。” 玉箫儿忙摇头:“算不上什么小姐,老伯只说要多少钱?” 老伯笑道,“既是顺路,便不要姑娘的钱了。” 玉萧儿摇头:“不可,老伯不要钱是心善,妾不给就是妾的不是了。” 老伯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道:“既如此,那你就给个五两银子。” “到时候我就好人做到底,干脆送你进岳州。” 五两银子不贵,还能直接送到岳州,这买卖不亏,玉萧儿当即就把银子给了他。 老伯收下银子,便立即跳下车,重新摆放了一下车上的几箱子货物,腾出一块地方给玉箫儿坐。 玉萧儿长这么大还没坐过板车,一时有些束手无策,不知怎么上去了。 老伯笑了笑,热情接过她手中的包袱,扶她上了车。 玉箫儿坐上去后心情有些忐忑, 老伯上了车便喊了声:“姑娘可坐好了?” 玉箫儿立即抓好车的边缘,应声道:“坐好了。” 老伯一扬马鞭,马儿便跑了起来,玉萧儿差点没被甩出去,再次坐稳后,便死死抓住车的边缘不敢松手了。 老伯:“听姑娘口音,不像是京城本地人。” 玉萧儿抿了抿唇:“妾老家是宜州的,今岁才搬来京城。” 她在京城数月,从未听人说起她的口音,她还以为自己的官话说得很好呢。 他们可会在背后议论她的口音? 玉萧儿越想脸越红,仿佛丢了很大的人。 老伯背对着她,在前面赶车,完全看不道她的表情。 大概即便是看到了,也理解不了为何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道:“原来如此,宜州是个好地方啊。” 玉萧儿有些惊讶:“老伯去过宜州?” 老伯:“去过的,姑娘忘了老伯我是个脚商?” “我常年在外,几乎走遍了大昭的每一个地方。” 玉箫儿有些羡慕,“老伯真是厉害。” 老伯笑道:“这有什么厉害的?” 他滔滔不绝地讲起宜州,说了好一通和宜州相关的风土人情。 因为聊的是玉萧儿熟悉的事物,她便从最初的沉默变成了回应几句,后来也慢慢话多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路聊着出了城。 老伯:“姑娘,最近出入京城的人越来越多,许多大商贩带的是一长牌的商队。” “因此官道会拥挤,白白耽误咱们得时间,我准备换条小道赶路,比走官道快过不止一个时辰,姑娘可愿意?” 玉箫儿神色突然警惕起来。 老伯忙解释道:“姑娘莫担心,老伯我不是坏人。” “姑娘若不放心,也可以不坐我的车,近几日来往的商贩多,姑娘就在这路边等,也能等到其他顺路带你的车。” “你给我的银钱我一分不拿,全数归还。” 说着他便要从怀里把那五两银子掏出来还给她。 玉萧儿摇摇头道:“妾不是这个意思。” “老伯既说小道好走些,那便就走小道。” 老伯喜出望外:“好!那姑娘坐好,咱们争取早日抵达岳州。” 夜深,小道寂静,这地方看上去没有一丝人气儿。 老伯歇了许久的声音突然响起,“姑娘累了?” 玉萧儿的肚子应景地咕咕叫了两声,她顿时便脸红了个透。 老伯哈哈大笑道:“老伯什么都没听见!” 玉箫儿有些尴尬,“妾确实是有些饿了。” 老伯收紧缰绳,将车停靠在一颗大树边上,把马系在了树上。 “那咱们便歇息歇息。” 他就地捡了一堆干枯的树枝和杂草,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火堆。 阴云遮月,天上三三两两的星光投射在暗夜之中,玉萧儿只能勉强看到夜路。 她下车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心中升起寒意,两腿有些发抖。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出格得这般离谱,上了一个陌生老伯的车,跟人到了这深山老林里。 火堆升起亮光,老伯抬头看到发呆的玉箫儿,喊道:“姑娘,快过来坐。” 玉萧儿深呼吸一口气,挪动了脚步。 老伯给她找了快平整的石头,道:“来,坐这里。” 玉箫儿有些拘谨,但火堆的温暖很快就让她放松下来。 老伯拿出行囊里的干粮和水,分给玉萧儿,“给。” 玉箫儿犹豫着没有接,她原以为谢辰骁会带上她,就没有考虑吃食的事情,只带了衣物和银钱。 后来匆匆上了老伯的车,也没来得及准备干粮。 老伯笑道:“姑娘难不成还怕老伯我给你下毒?” 玉箫儿忙摆手:“妾不是这个意思!” 接过干粮道:“妾只是觉得你出行定然只准备了自己的干粮,我吃了你的,你便吃不饱了。” 老伯大笑:“姑娘不必担心,待我们明日进了镇子,去街上买就是了。” “那到时候就由妾来买。” 老伯:“好。” 玉箫儿终于放下心吃了起来,她低头小口小口咬着干粮,未注意道火光映照下老伯微变的眼神。 她没吃几口,便感到头脑昏沉,眼皮重得有些抬不起来。 老伯试探道:“姑娘可是困了?” 玉箫儿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是没来得及说,手中的干粮掉在地上,整个人身子往一边歪。 老伯伸手一接,她便倒进别人怀里了。 “真是个水灵的姑娘。” 第133章 表小姐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有秀儿这一个女人! 玉箫儿头脑虽昏沉,但并未完全失去意识。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住了,勉强睁开无力的眼皮,一张贪婪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老伯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摸上玉箫儿的脸,感叹道:“瞧这细皮嫩肉,方才及笄的年纪?” 他手上布满了厚厚的茧子,刮得玉箫儿的脸有些疼,她眼前的老伯和白日里的老伯判若两人。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遇到恶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玉箫儿整个人抖如筛糠,她想推开面前恶心的老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方才那干粮里有毒! 老伯看到她眼中的恍然大悟,笑道:“别挣扎了。” “没错,我在干粮里下了软骨散,你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的。” 玉箫儿眼中顿时涌出泪来,一脸委屈:“你……你放开……我。” 她后悔了,她为何如此着急追上谢辰骁?不管不顾上了一个陌生老伯的车? 还信了他说的官道拥堵,跟着他走小道。 现在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这可如何是好? “你放开我……” 老伯将满脸油光的大黑脸凑近玉箫儿的脖子,深深吸了一口,兴奋道:“姑娘身上好香啊!” 他再也等不及了,把玉箫儿放在地上,然后便急匆匆开始脱衣服了。 成季坐在车头,昏昏欲睡。 车轱辘轧过山间小路上的一块石头,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的谢辰骁被颠得一头撞上车臂。 “成季!” 成季被谢辰骁愤怒的声音吼得整个人一抖,他彻底不困了。 “侯爷我我!对不住对不住!属下该死!” 谢辰骁掀开车帘,朝他头上来了一掌,“昨夜几时睡的?” 成季有些心虚:“子……子时。” 他昨夜被秀儿缠着讲剑法,子时才歇下。 白天一整天都困得不行,现在又赶了一天的路,整个人累得不行。 真不是故意的。 不远处的火光吸引了谢辰骁的目光,成季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 “居然有人和咱们一样,走这么偏僻的小道。” 谢辰骁又拍了他一掌,“你给本候清醒些,赶好你的马车。” 成季一缩脖子,连连道是。 谢辰骁正准备坐回车里,便隐隐听到女子的哭声。 成季也听到了,那声音凄厉得让他有些心惊,细看便能看出来,是个女子正被人轻薄。 “侯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谢辰骁冷着脸道:“不必。” 他急着去岳州,一刻也不想耽搁。 成季语气有些失落:“哦……” 谢辰骁下一秒又道:“算了,你过去看一下。” 成季:“是!” 他赶紧跳下马车,踏着轻功疾步赶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男的在对一个年轻女子行不轨之事。 女子哭声绝望又无助,听着让人心疼。 他赶紧上前一脚踹开那女子身上的男人,大骂:“畜生!” 老伯正在兴头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了人。 他整个人被踹飞,撞到一棵大树上。 他从地上爬起来,吃痛地扶着自己的腰,“是谁坏老子的好事!” 成季挥剑指着他,冷着脸道:“你爷爷。” 那剑光闪得老伯两眼一眯,看清面前的英朗小伙,呸了一口痰。 “你小子多管什么闲事?” 成季眼神厌恶至极,不想多看他一眼,转身去看那受欺负的姑娘。 看到姑娘上身衣物已被撕开,他赶紧抬手挡住目光,背着身子解下自己的外衣,摸索着披到女子身上。 确认盖住了女子的身子,他这才回头去看她。 “姑娘你。” 成季看清那张满脸泪痕的脸,瞬间瞪大了眼:“表小姐?!” 玉萧儿看到成季之后,神色还有些恍惚,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成季顿时怒上心头,愤怒的目光对准了那老伯。 老伯被他眸中腾腾杀气吓得浑身一抖,“你……你们,你们认识?” 若是路过的,看不顺眼前来搭救的,或许还只是教训他一顿便把人救走了。 可要是认识的人,怕就没那么简单了……丢性命都是有可能的。 他顿时慌张起来,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往后退。 “你想干嘛?” “你别激动,我还没动她!” 他指着玉箫儿,大声道:“不信你问她!” “我我……我还没,她还是完璧之身!” 成季回头看了玉箫儿一眼,她确实下身衣物确实完好无损。 他稍微松了口气,但也有些后怕,他若晚来一步,怕就来不及阻止了。 这可是沈家的表小姐啊! 看样子是为了去岳州才上了这淫魔的车,若是侯爷让她上了车,便不会发生这事了。 夫人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怪罪侯爷呢! 一想到玉箫儿出事会影响到侯爷和夫人的感情,成季整个人气到发抖。 他们家夫人是个命苦之人,对情爱之事有心结,侯爷不知道费了多大劲才让夫人渐渐敞开心扉,慢慢有接受他的迹象。 怎能让一个淫魔影响了他们! 老伯被他的样子吓道尿裤子,爬着跪在成季脚边不停了磕头,“大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大爷的女人!” 听到这话,成季更气了,表小姐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有秀儿这一个女人! “你胡说什么?!” 他觉得不能让这淫魔死得太容易,扔了剑,对着他就是好一阵拳打脚踢。 不知道打了多久,他才停了下来。 将此人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对着天发射了一个烟花信号。 这时候玉箫儿也恢复了力气,默默从地上爬了起来,退得远远的,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成季见她神色恍惚,上前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问道:“表小姐,你还认得我吗?我是成季。” 玉箫儿眼中的泪早已哭干,她机械地点了点头:“认得。” 成季:“那就好。” “侯爷的马车就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玉箫儿点了点头,准备起身,身子却还有些晃荡。 成季忙道:“我扶你。” 他扶着玉箫儿回到马车这边。 谢辰骁等得太久,很是不耐烦,“怎么去了那么久?” 成季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看玉箫儿。 玉箫儿朝着谢辰骁行了一礼:“表姐夫。” 谢辰骁皱眉:“玉箫儿?怎么是你?” 第134章 成季可信,今晚的事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玉箫儿涨红了脸,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他,抖着肩膀无声抽泣起来。 谢辰骁用目光询问成季,成季不知如何开口,他便道:“你先进来坐。” 玉萧儿在成季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内壁包了皮草,车内很是暖和,玉箫儿一上车便感到整个人舒适了许多。 谢辰骁下车和成季走远了些说话,成季将他看到的情形和老伯招供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谢辰骁听了神色渐渐复杂起来。 “人没打死?” 成季摇头:“发信号给燕子阁了,树上留了字,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谢辰骁点点头:“干得不错,这样的畜牲,不能死得太容易。” 成季犹豫着开口:“只是夫人那边……” 谢辰骁捏了捏眉心,道:“先不管了。” “等等,你说那人是干嘛的?” 成季答道:“是去滁州的脚商,这次卖的是一批冬衣,属下看了一下,品相还不错。” 谢辰骁改变主意了,他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瓷瓶递给他,道:“让他去岳州找狄菁,货物一件不能少,到地方了就给解药。”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关于玉箫儿的事情,告诉他,说出去就是死。” 成季接过瓷瓶一看,燕子阁特质的毒药,根本就无解。 这是要那淫贼给岳州灾民送冬衣? 他们家侯爷在岳州的成衣铺子多的是,能缺这点货物吗? 他惊讶道:“不过几箱子冬衣,侯爷竟也贪这种小便宜?” 他刚说出来就赶紧捂了嘴,天呐,真是气傻了,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谢辰骁果然黑了脸,成季不敢耽误,转身撒腿就跑。 玉箫儿唯恐让不知何时会回来的谢辰骁撞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不敢大大方方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只小心翼翼地在成季宽大的外衣里小心整理着。 车外的脚步缓缓靠近,玉箫儿刚好整理完。 谢辰骁没有进车里,而是坐在车外,轻声道:“你可还好?” 玉箫儿声音有些颤抖:“萧儿无碍。” 谢辰骁:“你先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就交给本候,本候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玉箫儿虽恨那淫贼,却也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做什么也是于事无补。 因而她并不关心那淫贼的下场,只觉得悔恨和无助。 她小声道:“还请表姐夫为萧儿保密。” 谢辰骁很清楚清白于一个女子的重要,他道:“你放心,成季可信,今晚的事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玉萧儿又道:“表姐在岳州操劳,已经够忧心了,她也不必知道。” 谢辰骁有些惊讶,说实话,他对今日之事只有自责,没有其他。 他并没有多在意玉箫儿遭遇了什么,最担心的是君晚宁会为了此事埋怨他。 玉箫儿如此说,算是打消了他的顾虑。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谢谢你。” 玉箫儿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将成季那件外衣叠好递了出来,而后便缩着身子在车内的小榻上躺下了。 成季回来便看到谢辰骁坐在车外,便道:“更深露重,侯爷进去坐。” 谢辰骁将玉箫儿叠好的衣服扔给他,问:“今晚先这样。” 成季也知道于礼节上,两人不适合夜间同乘,但还是有些心疼他家侯爷在外受冻。 “那侯爷便先将就着,咱们明日到了镇子上就再请一辆车。” 谢辰骁点头,轻声‘嗯’了一下,又问:“都安排好了?” 成季已经穿好了外衣,笑道:“人已经上路了,不知道跑得多快,估计会比咱们先到岳州。” 谢辰骁嘴角带笑,眼中却有冷霜,道:“走。” 有狄菁带的人在前面扫清障碍,后面的赈灾队很快就抵达了岳州。 君晚宁抵达岳州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见狄菁,“路上情况如何?” 狄菁比她早到两日,一直在协助官府维持城内秩序,累得昏天黑地,脸色显而易见的差了许多。 “山匪倒是没有,就带回来几批灾民。” 她指了指窗外那些路边临时搭建的茅草屋,里面大概容纳了百余人,“这些都是。” 君晚宁过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表情很是焦急,恨不得赶紧带人过去给人看病。 狄菁知她忧心,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医治灾民不急在一时,眼下还要等瑞王那边和官府的动作。” “他们部署好了,我们才好行动,否则乱了秩序,后面也不好收场。” 君晚宁点点头,“我知道。” 狄菁靠近君晚宁,掩着嘴低声道:“而且岳州官府这边,情况有些复杂。” 君晚宁皱眉道:“怎么回事?” 这时一名禁军快步走来,狄菁看了那人一眼,示意君晚宁待会儿再说。 面对属官,狄菁表情瞬间严肃了许多,整个人气场都变得给人有种压迫感。 传话的禁军道:“回禀狄统领,外面有个自称是脚商的来找您,拖了几大箱子货物,身上还受了不轻的伤。” 他将那人带过来的一张纸递给了狄菁,狄菁打开一看,上面就一个字——谢。 狄菁挑眉,和君晚宁对视了一眼。 “让人进来。” 君晚宁皱眉自言自语道:“他又在搞什么?” 让人千里迢迢送来一些没什么重要内容的信件,不起眼的糕点,各种小玩意儿也就罢了,这会怎么还送个大活人过来了? 狄菁眼角含笑,打趣道:“听说昨日你方才刚收到一副上好的蓝田玉棋,送来的人可递了这样的字条?” 她将那张写着‘谢’字的纸在她面前晃了晃,君晚宁红着脸瞪她一眼,坐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低声埋怨道:“谭煜不给人如厕的时间,我这一路都不敢喝水,渴死我了。” 狄菁抿唇一笑,这时那找上门的人便被带了进来。 这一眼便吓了狄菁一大跳,来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伯,鼻青脸肿的,走路还一瘸一拐,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老伯一进屋便跪到了狄菁面前,高呼:“大将军!” 狄菁挥退了传话的人,然后才问:“你是何人?” 第135章 此处果然是龙潭虎穴 老伯知道自己惹上了大人物,不敢隐瞒,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几口人,什么都倒了个一干二净。 “大将军,小人带来的都是上好的冬衣,您可以派人去瞧瞧,一件货物不少。” 狄菁和君晚宁对视一眼,显然都对眼前的情况不太清楚。 “那位贵人说,货物带到了,大将军就会给小人解药……” 君晚宁这才有些明白了,这人八成是干了什么惹到谢辰骁了,过来送东西前被喂了药。 她朝那人招了招手,“你过来。” 老伯看了狄菁一眼,不知该不该过去。 让他吃下毒药的人说了,让他去找岳州赈灾的禁军统领狄将军,这人会给他解药。 除了狄菁以外的其他人管用吗? 狄菁也看出这是个犯了事的人,因而便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她皱眉道:“让你过去你没听见吗?” 老伯忙连滚带爬地去了君晚宁那边。 君晚宁放下茶杯,淡淡道:“把手给我。” 老伯看着君晚宁的脸,一时发了呆,他原以为路上劫的那个傻姑娘已经是美若天仙了,没想到还有比那个更美的。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比眼前这位更美的美人了,真是叫人心神荡漾。 君晚宁皱眉,面容冷若冰霜,朱唇轻启:“你还想不想活了?” 老伯顿时回过神来,将自己布满老茧的脏手递了过去,君晚宁给他把了个脉,便认出这是燕子阁的毒了。 她在路上研究瘟疫的时候,曾因缺少药材联络过燕子阁,当时他们便给了君晚宁一些防身的东西,其中便有这味毒。 此毒会让人受折磨,却不至死,无药可解,燕子阁一般都用它来对付死有余辜之人。 看来此人是干了什么让谢辰骁无法原谅的事情。 君晚宁意味深长地看着那老伯,老伯被她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小心翼翼地道:“姑娘,小人是不是……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君晚宁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她的沉默让老伯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整个人吓得浑身发抖。 他转头看向狄菁,跪下来不停地磕头:“大将军!小人已经按那位贵人说的做了,冬衣一件不少地全送过来了,求大将军赐小人解药?” 狄菁看向君晚宁,问:“你怎么看?” 老伯有些懵了,这位何方神圣?怎么大将军还要听她的? 他赶紧又换了个方向,开始对着君晚宁跪。 君晚宁目光锐利,问:“你犯了何事惹他不快?” 老伯谨记成季说的此事不可泄露,但眼前这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实在让他不敢抗拒。 他咬了咬牙,道:“那位贵人不让小人说。” 君晚宁不禁在心底埋怨谢辰骁连她也瞒,又问:“你是在何处遇上他的?” 老伯将地方详细说了出来,君晚宁不知是哪里,狄菁却是知道。 她笑道:“那是西行的小道,他要来岳州找你了。” 君晚宁压下心底的雀跃,不敢让开心流露出来,柳眉微蹙,烦恼得有些娇气,嘀咕道:“他又来做什么?” 狄菁假装看不到她那点小心思,问:“这人怎么办?” 君晚宁想了想,道:“先关起来。” 老伯一听不对劲,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小人已经按贵人说的做了啊!怎么还要关我!” 狄菁一脸不耐烦地冲进来拿人的属官道:“走走走,让他闭嘴。” “是。” 随后老伯的口中便被塞了团破布,带了下去。 狄菁不知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君晚宁:“你知道什么了?” 狄菁笑道:“我知道你那片刻也离不得你的夫君为何过来了。” 君晚宁已经被她逗得没脾气了,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往她身上砸去,“说!” 狄菁轻松接下茶杯,笑道:“因为萧清河要来了。” 君晚宁刚到岳州,还没收到消息,惊讶道:“他来做什么?” 狄菁意味深长道:“他来接替楚今朝,任岳州知府。” 君晚宁以为是他没在十日之内抓到鬼夫人,所以被下放了,感叹道:“连降三级,谭越真是够狠的。” 狄菁摇头:“并非谭越所为,是他自己求来的。” 君晚宁惊讶道:“为什么?” 狄菁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谁能知道呢?” 君晚宁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狄菁耸耸肩,起身道:“走,先吃饭。” 君晚宁摇头:“我现在还不饿,你同我说说,官府是何情况。” 说起正事,狄菁神色严肃了起来,“不吃那就陪我去巡逻,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并肩往外走,狄菁一路低语,将这两日看到的情形都告诉了君晚宁。 君晚宁越听,表情越冷,“此处果然是龙潭虎穴。” 狄菁叹了口气,道:“是啊。” “不过你也不必为此事忧心,这些事有谭煜去操心,你要做的就是赈疫一事。”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知道大概情况,日后若和当地官员有接触,你心里也有数。” 君晚宁点点头,“我知道的。” 狄菁所说也正是她所想,满朝文武都在看着谭煜会如何做,其中也包括她。 两人逛到城楼之上,君晚宁站在风中眺望远处。 此处是城楼的最高处,她却觉得还不够高,能看到的东西太少了。 远处马车外的成季欣喜道:“侯爷,咱们总算是到了。” 谢辰骁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前方的岳州城门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来,走出马车,站在了车头之上。 许是心中在千呼万唤,他还未进城,眼中就出现了她的身影。 就在那高高的城墙之上,那抹身影傲立风中,鲜红的披风随风摆动,不知在眺望何方。 成季也很快就注意到了那抹亮眼的红,他惊喜道:“侯爷,您快看!那是不是夫人!” 谢辰骁眼中含笑,他知道,她也看到他了。 君晚宁先是一愣,而后便笑了出来。 她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那次她初得真相,落荒而逃,谢辰骁快马出城去寻她。 那次的他在忘尘寺山脚等着她,他们遥遥相望,也如今日一般仿佛有许多话要讲。 第136章 岳州很危险,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玉箫儿听到成季的声音,也探出头来看。 赶车的车夫是谢辰骁花钱买来的,谢辰骁给的银钱多,他干活也勤快热情。 “姑娘,咱们到岳州啦。” 玉箫儿从马车内探出头来,收拢了身上的大氅,喃喃道:“可算到了。” 车夫不禁感叹:“岳州的天可真冷啊。” “前些日子还潮热得很呢,真是咄咄怪事。” 玉箫儿缩了缩脖子,开口都能哈出白雾来,“确实冷……” 她远远望着那道城门,没过多久也看道了城墙上的身影,看清那人后,眼睫微颤。 马车在城门外被城门卫拦下。 身穿盔甲的城门卫上前,一脸严肃道:“站住。” “狄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岳州城。” 车内的谢辰骁听到便是一愣,狄菁年纪尚轻,又有战功赫赫的家父在前,为着对她父亲的尊敬,大家都唤她一声‘狄小将军’。 如今去掉了一个‘小’字,可见狄菁在大家心中的地位有所拔高,已经不再当她是当年那个小将军了。 成季跟着谢辰骁行走,习惯了四处畅通无阻,这还是头一回被人拦着不让走。 他有些不习惯,皱眉道:“你知道这车上的人是谁吗?” 那城门卫不为所动,自岳州出事后,那些想进城赚国难财的商人他见多了,带着城中紧缺的药物、粮食等在岳州高价售卖,搅得岳州的商市乌烟瘴气。 狄菁带着禁军浩浩荡荡进城后,城中这样商人便少了。 他板着脸道:“不论是谁,一律不得入内。” 成季:“你可想清楚了,里面坐的是京城来的侯爷,狄将军来了也得行礼,可不是你得罪得起的。” 城门卫一字一顿道:“不、论、是、谁。” “一律不得入内。” 成季怒了:“你这小子!” 车内的谢辰骁倒是不生气,只是觉得有意思。 岳州乱了近三个月,狄菁不过到了两日,便将岳州原本混乱不堪的城防安排得有条不紊,确实是个人才。 “成季。” 他语气带着制止的信号,示意成季不要再多话,解下腰间的玉佩,递了出去。 城门卫接过玉佩一瞧,成色极佳,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用得起的。 他立即又看了成季一眼,忙行礼道:“小哥先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成季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城门卫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仔细应付着,便转身快步跑进城去。 没过多久,狄菁和君晚宁便亲自过来了。 狄菁先行作揖:“平阳侯见谅,岳州城门卫不识您的马车,否则不敢拦您。” 客套话,该拦还是得拦。 听到他原来真的是个侯爷,那名城门卫都一脸惶恐,赶紧埋头行礼,其他城门卫亦是如此。 谢辰骁敷衍道:“好了,特殊时期,公事公办,本候没有怪罪的意思。” 自见到君晚宁那一刻起,他的眼睛便像是黏稠的蜜,沾到了君晚宁身上似的,包括在说这话的时候,也不曾移开。 若非旁边都是人,早该上前抱住她了。 八日,说来也不过八日而已,却仿佛已经过了数月。 君晚宁被他看红了脸,眼睛却也没有在他身上挪开,二人眼神在空气中交织,都一样的炙热。 狄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干咳了两声,君晚宁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低下了头。 这时玉箫儿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身形纤瘦,仿佛是被一阵风吹到了君晚宁面前。 君晚宁看到她很是惊讶道:“萧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玉箫儿眼眶湿润,上前直接扑入君晚宁怀中,“表姐。” 君晚宁被这个拥抱撞得有些发懵,用眼神询问谢辰骁这是怎么回事。 谢辰骁一时无言,狄菁道:“咱们先进去说。” 谢辰骁松了口气,一行人便先进了城,跟着狄菁去了城中官府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几人都是旅途奔波,连着赶了数日的路,身上疲乏得很。 狄菁先安排着一同吃了个饭,吃完了就各自回房梳洗了。 玉萧儿梳洗完了便被叫到了君晚宁的房间,姐妹二人坐下说话。 君晚宁好奇问道:“萧儿妹妹,你怎么过来了?” 玉箫儿:“萧儿听闻表姐在岳州很是辛苦,便想着过来帮帮表姐。” 听闻?那便只能是听谢辰骁说了。 君晚宁皱眉道:“侯爷来岳州前去过沈家?” 玉萧儿点点头:“姑母挂念表姐,托表姐夫带了许多东西给表姐。” 君晚宁语气有些埋怨:“来就来,何必告诉母亲,白白让母亲担心。” 玉萧儿忙道:“表姐千万别怪罪表姐夫,他知表姐与姑母母女连心,定是担心对方的,所以才去问姑母可有什么话什么东西想要带给表姐。” 君晚宁的确有些担忧玉氏,沈家父子都去了西陲,她来了岳州,玉氏又是个柔弱的性子,若是出了什么事,身边还真是找不到个帮她的人。 她叹了口气,问:“可是母亲让你来的?” 玉箫儿摇头:“是萧儿自己想来的。” 君晚宁有些无奈:“萧儿,岳州很危险,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样,你先在此歇一夜,明日我便让成季送你回京。” 玉萧儿忙道:“表姐可是嫌弃萧儿碍事?” 君晚宁:“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有心帮我,我很是感激,只是如今的岳州城是个龙潭虎穴。” “方才你也看到了,城中到处都是病患,在此稍有不慎便会染上瘟疫。” “你若出了什么事情,我该如何向母亲交代?” 玉萧儿摇摇头:“萧儿来之前便同姑母说清楚了,这是萧儿自愿的,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是萧儿自找的,跟表姐无关,表姐无需向任何人交代。” 君晚宁看了她的眼睛一会儿,不解道:“你为何执意如此?” 玉箫儿想了想,说:“表姐可曾记得,你对萧儿说过,幸福不止能从旁人的爱惜中获取,还能从爱惜他人中获取。” “也不单单是人,还可以是一物,一事,一切自己喜欢的东西。” 第137章 本候作为盟友,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君晚宁一愣,想起那是带着玉箫儿在平阳侯府闲逛是随口说的话,没想到玉箫儿会记得如此清楚。 她道:“记得。” 玉箫儿道:“萧儿从前和大多数女子一样,想要嫁一良人,求一世安稳,如今却不这么想了。” “萧儿不要把幸福寄托在那个还未出现的良人身上了。” 君晚宁一怔:“那,萧儿妹妹,你想要什么?” 玉箫儿认真道:“追寻幸福的途径不止一种,获得属于自己的意义,这也是一种幸福。” “萧儿想像表姐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君晚宁有些惊讶,她印象中的玉萧儿是个安分规矩的大家闺秀,乖顺,贤淑,不容自己出半分差错。 不想,她几句话竟无心插柳,让她变化如此之大。 “那你来岳州的目的是?” 玉箫儿道:“萧儿当初听闻表姐因救了一名无人理会的病人发现京城出现了瘟疫,皇上才及时在京中布置防止瘟疫的事宜,这才让京中许多百姓早做防备,救了许多人。” “表姐后来还研究出了治疗瘟疫的法子,救了更多的人。” “萧儿对表姐很是钦佩,便开始读了一些医术,跟着沈府上的府医学了些东西,虽然只是些皮毛,但是基本的识药煎药是会的。” 君晚宁惊讶道:“你想帮忙救治灾民?” 玉萧儿认真点了点头,“可以吗?” 君晚宁想了想,还是觉得她的想法有些天真。 “萧儿妹妹,赈灾一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若真的想学医,待我回京了,可以仔细教你。” 玉箫儿表情有些受伤,“表姐可是觉得萧儿来了只会添乱?” 君晚宁摇摇头:“我只是不想你出任何意外。” 玉萧儿眼眶瞬间就红了,看上去仿佛快要哭出来,“可萧儿真的很想帮表姐。” 君晚宁有些无措,“你……你先别哭。” “这样,待会儿我带你去见太医院的几位医者,让他们考考你,你若能过了他们那关,我便让你留下,可好?” 玉箫儿立即笑了出来,重重点头,“嗯!” 谢辰骁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玉箫儿出来,神色渐渐有些不悦。 若不是这女人,此刻在房间和君晚宁说话的该是他。 这时一道带笑的声音向他靠近。 “平阳侯来了怎么不托人提前与本王说一声?” 谢辰骁抬头,进来的是身着绀色锦衣的谭煜,身侧的护卫正在替他接下身上的镶着金色蟒纹的黑色大氅。 他颔首示意:“来得突然,没有来得及让人禀报,瑞王见谅。” 谭煜笑道:“什么见不见谅的,本王可没有怪罪平阳侯的意思。” 他进来坐下,顺便一个手势挥退了屋中所有侍候的人。 “只是不知道平阳侯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该不会是专程来看夫人的?” 谢辰骁挑眉:“正是如此。” 谭煜笑容一僵,“平阳侯夫妇感情深厚,真是羡煞旁人啊。” 谢辰骁喝了口茶,悠悠道:“瑞王有云侧妃日日相伴,何须羡慕本候?” “本候可是听说了,云侧妃对你情意深重,宁愿混入赈灾队中伪装成丫鬟也要跟着你。” 谭煜脸色肉眼可见得变差,谢辰骁如此说,难免让他在心底将云舒拿来和君晚宁作比较,谁的女人更长他们面子,不必多说。 如此一想,他对云舒的上不了台面就越发厌恶了。 谢辰骁见他不高兴了,便不再逗他,笑道:“本候与瑞王说笑呢,本候过来,自然不止是为了见夫人。” 谭煜:“那是为了什么?” 谢辰骁手里把玩着茶杯,语气意味深长:“瑞王有难处,本候作为盟友,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谭煜的表情舒缓了许多,笑道:“看来平阳侯已经知道了如今的岳州是何情形了。” …… 翌日。 萧清河抵达了岳州,首先来到了谭煜这边。 “见过瑞王殿下。” 谭煜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人,正要张口调笑两句,就看到了门外正忙活的人。 萧清河见他不说话,顺着他的目光朝身后看去,与门外陪着君晚宁不知在说些什么的谢辰骁视线相撞。 他不知道谢辰骁也在岳州,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谭煜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谢辰骁挑眉,默默挡住君晚宁,隔绝了萧清河看向君晚宁的视线。 “你先跟着成季去看看,我去找一趟瑞王。” 君晚宁让燕子阁给她找的药材到了,她正兴奋着,急着要过去看看,没注意到萧清河这边的情况。 她点点头,便跟着成季走了。 谢辰骁目送着君晚宁离开,这才转身进了屋。 他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笑道:“半月不见,萧世子憔悴了。” 萧清河没有搭理他,面无表情地冲瑞王行礼,“那下官就先走了。” 谭煜点点头,“去。” 谢辰骁不依不饶,当住萧清河的去路,明知故问道:“怎么本候一来,萧世子便要走了?本候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萧世子?” 萧清河皱眉道:“本官还有事情要忙,请平阳侯让开。” 谢辰骁调笑道:“忙着捉拿犯人?” 提起此事,萧清河脸色更差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住心中怒火,道:“本官要忙什么,与平阳侯无关。” 谢辰骁轻笑一声,道:“最好是与本候无关。” 若不知死活地去招惹君晚宁,那便和他有关了。 萧清河‘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大步走了出去。 他去了官府为他安排好的住处,随便吃了两口饭,换了身衣服几去了衙门。 一众官员得知萧清河到岳州了,便站在衙门外等他。 萧清河才见了谢辰骁,此时脸色十分难看,说起话来语气也很不耐烦:“哪个是楚今朝?” 通判站出来道:“回萧大人,楚大人的夫人今日临盆,大人一早托人送话告假了,如今许是在陪夫人生产。” 萧清河皱眉道:“他又不是稳婆,用得着他陪?” 第138章 燕子阁阁主,也不过如此 通判听了他的话,大气不敢出,跟着他的脚步进了衙门。 这个新任知府,简直比那瑞王和狄将军脾气都大,看来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萧清河调出了岳州近三个月的档案,他坐在上首静静查看,偶尔提出一些疑惑之处,站在一旁的通判则弓腰向他解说。 档案有厚厚的四大本,他不可能现在就开始细看,便只是在粗略翻看,大致了解了一下岳州最近三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 然而只是这粗略了解,就让萧清河感到十分恼火。 岳州灾情泛滥,想来这些地方官未免罪责,档案记载并不算详实。 然而只是一本不尽详实的档案,依然让他很是恼火。 合上档案,萧清河的表情十分冷淡,“楚大人还未到么?” 通判:“这……” 萧清河不悦道:“派人去催催。” 这时一名身穿蓝色鹤纹官府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他进门后立即躬身行礼,“下官楚今朝见过萧大人。” 萧清河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楚今朝没听见萧清河的回答,只能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他好奇地抬头地抬头去看萧清河,这才发现对方正在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萧清河想起来了,道:“你就是楚今朝?” 当年被沈梦瑶一眼相中的赶考书生,楚今朝。 当年他曾偶见过此人,沈梦瑶说此人定会金榜题名,没想到他当年真的高中了。 寻常三甲都要现在翰林院熬上几年,再到地方任职。 到了地方,也大多也是从县令开始。 这个楚今朝,短短四年就到了知府这个位置,着实不简单。 楚今朝点点头:“正是在下。” 萧清河冷笑了一声,道:“起来。” 虽然萧清河知道楚今朝肯定早就收到了朝廷送来的旨意,但他还是按程序,将皇帝对他们职位的调动情况说了一遍。 “好了,如今的情况就是这般。” “你暂时就先留在岳州,协同本官一起配合瑞王料理赈灾事宜,待岳州情况稳定了,再来处理你的事情。” 楚今朝埋着头应是,整个人显得十分平静,不似衙门其他属官那般战战兢兢。 萧清河对此感到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他突然问:“听说你夫人生产了?” 楚今朝眼神微变,道:“是。” 萧清河:“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萧清河点点头,问:“改天有空了,本官去你府上瞧瞧。” 楚今朝眼神出现错愕,但没有多说什么。 君晚宁这边在成季的带领下朝着燕子阁在岳州的联络点去了。 岳州的联络点是间药铺,带回来一批难得的药材,君晚宁见了大喜,因为制作九尸沉塘的解药所需的最后一味药材——丹砂莲就在其中。 拿到丹砂莲的君晚宁看上去很是开心,回去的路上和成季闲聊着:“祖母身体可还好?” 成季:“张嬷嬷按夫人您的吩咐时时盯着老夫人,不让她吃甜食,日日都在喝您调配的汤药,如今身体比从前健朗了呢。” 君晚宁露出轻松的笑意:“那就好。” “那秀儿那丫头呢?” 君晚宁离了秀儿这么些日子,其实是有些不习惯的,倩儿和小蝶虽好,但都比不上自幼拜伺候沈梦瑶的秀儿待她亲厚。 说起秀儿,成季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秀儿也挺好的。” 君晚宁挑眉:“怎么个好法?” 成季红了脸,咧着嘴傻笑:“秀儿哪儿都好,做的饭好吃,学功夫也快。” 君晚宁掩唇憋笑,“那你准备何时去秀儿父母那里提亲?” 成季惊喜道:“夫人这是答应我和秀儿的婚事了?!” 君晚宁立即摆手:“我可没这么说。” 成季表情顿时变得失落,又听君晚宁道:“我答不答应做不得数,得秀儿和她的父母答应才行。” 成季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夫人反对秀儿嫁给我呢……” 话音刚落,他脸色陡然一变。 君晚宁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他们这才发现眼前的街道空无一人,似有危机靠近,两个人都变得警惕起来。 忽然之间,两边房屋之上飞下数十名蒙面刺客,将两人团团围住。 成季和君晚宁立即背靠背,进入防御状态。 君晚宁抽出腰间软剑,皱眉问道:“你们是何人?” 其中一名刺客看到她脖子上带着的燕子阁信令,惊讶道:“传闻中从不示人的燕子阁阁主竟然是个女子。” 君晚宁冷冷道:“既然认得燕子阁令,还不速速退下?” 那人一阵哈哈大笑,“阁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江湖之大,并不只有你一个燕子阁。” 听他如此嘲讽燕子阁,成季顿时就怒了:“你算哪根葱,也敢瞧不起燕子阁?” 说着他便要直接动手,君晚宁立即拦住他,皱眉道:“阁下既然如此说,想必在江湖上也有一席之地。” 刺客笑道:“不敢当,无名小辈而已。” 君晚宁冷笑:“无名小辈也有必要蒙面?” 另一名刺客急道:“大哥,快动手!咱们何须与她废话?” 君晚宁知道拖延时间不成了,赶紧朝天上发射了一个召集信号。 看到信号,那被刺客称作‘大哥’的人瞬间就变了眼神,道:“那么,阁主,请赐教。” 一句说罢,众人便提剑冲了上来。 很快,君晚宁和成季就都被这群刺客的实力所震惊。 这些人个个都身手不凡,半点不输燕子阁的那些经过特训的杀手。 君晚宁的功夫不足以应对这些高手,但有成季在旁掩护,她也并未受伤。 刺客对君晚宁的身手有些失望,语气遗憾道:“燕子阁阁主,也不过如此。” 成季一听被人嫌弃,顿时就上火了:“诶你什么意思?” 不过一个分神的瞬间,便有刺客进了君晚宁的身,君晚宁手中的软剑被打落,她只能匆匆徒手接招。 只是她的力量在这些武艺高深的刺客面前太过薄弱,不过数招便落了下风,她被人一脚踹倒在地,装丹砂莲的香囊掉在了地上。 一名刺客眼疾手快捡起香囊便拔腿就跑,君晚宁大惊:“我的药!” 第139章 他大概还剩不到一年寿命 丹砂莲是谢辰骁花费巨大财力物力寻来的,如此珍稀的药材,遇到便是天大的机缘,有些人穷尽一生也找不到一株,错过了不知何时才能找到第二株。 谢辰骁就指着丹砂莲救命了,君晚宁怎愿轻易放弃? 她赶紧爬起来快步去追那名刺客,成季见了立即着急大喊‘夫人’,却是已经晚了。 君晚宁已经跑远了,他说什么都无用。 他想追上去保护君晚宁,却被这群刺客牢牢困住。 君晚宁对着那人的背影大喊:“站住!” 刺客如同一条鱼儿,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君晚宁怎么也追不上他,心中无比焦急。 她的心都在那株珍贵的丹砂莲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竟跟着刺客进了一个死胡同。 待她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准备转身就要跑,这时却看到了背后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正在向她靠近。 女子一身紫衣,面带薄纱,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君晚宁,我们终于见面了。” 君晚宁眯了眯眼,透过她的五官轮廓和那双魅惑的眼睛,她想到一个人。 她皱眉道:“鬼夫人?” 鬼夫人有些惊讶:“你知道我?” 君晚宁面无表情道:“自然是知道,师门污点柳如烟,江湖人称鬼夫人。” 听到‘师门污点’四个字,鬼夫人瞬间变了脸色,冷冷道:“不愧是华明的徒弟,和华明一样讨人厌。” 君晚宁不与多客气了,道:“说,你来找我,是想干嘛?” 鬼夫人笑道:“爽快。” “我想让你带我出城。” 君晚宁冷笑。“带你出城?” 鬼夫人手里拿着那只装着朱砂莲的香囊,笑着冲她晃了晃,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只要出城了,这东西自然归还于你。” 她轻敌了,原以为离开大昭国并非难事,却没想到一路坎坷,追杀她的人不止一路人。 她几次险些被人抓住,到了岳州更是寸步难行,实在是不得已才找上君晚宁。 君晚宁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却不敢露怯。 因为她知道,现下是鬼夫人有求于她,谁先沉不住气谁便落了下风。 她冷笑道:“不过一株药草而已,鬼夫人的筹码不足以让我放弃与你的仇怨,助你逃出生天。” 鬼夫人并不慌张,她比谁都清楚朱砂莲的难得。 她笑着取出香囊中的朱砂莲,鲜红色的莲花被她放在掌心赏玩,“千年一遇的丹砂莲,瞧这艳丽的颜色,真真是好看极了。” 她随意的动作看得君晚宁胆战心惊,生怕鬼夫人一个不高兴,就随手就碾碎了它。 鬼夫人讥讽道:“你我的仇怨,可比得上谢辰骁的命?” “九尸沉塘可不是浪得虚名,哎呀,算算日子,他大概还剩不到一年寿命。” “君晚宁,你可能在一年之内,寻到第二株丹砂莲?” 君晚宁脸色一变,声音压制不住的激动:“你知道他中毒的事。” 鬼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毒就是我下的,我能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情况?” 她‘啧’了两声,感叹道:“谢辰骁忍受九尸沉塘毒发之苦三年之久,想必早就寻遍天下名医,却一直没有找到解毒之法。” “如今好不容易让你给误打误撞找到解毒的法子了,却在寻找药材上踌躇不前,还真是遗憾呢。” 君晚宁眼中迸发出仇恨,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杀了这个毒妇,但她知道,她不能。 鬼夫人手中有能救谢辰骁命的丹砂莲,不能把她惹急了。 她想到谢辰骁曾对着鬼夫人的画像,说那是他的母亲,这世上竟有如此折磨自己孩儿的母亲吗? 她咬着牙道:“你为何要如此害他?” 鬼夫人没有耐心与君晚宁好生商量了,她冷着脸朝君晚宁挥出袖子。 “君晚宁,你不必在此拖延时间,想必你燕子阁的那些废物现在都已经被我的人处理干净,没人会过来救你!” 君晚宁反应迅速地躲避,听到‘滋滋’的声响,回头一看,身后的墙上一滩由蛊虫而化的血水,看上去恶心极了。 她没工夫细看,转头开始接鬼夫人凌厉的招式,她一边接招,一边道:“你可知道,如今的岳州城兵马几何?” “救你出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鬼夫人笑盈盈道:“有公主给我做掩护,就是千军万马也不足为虑。” 她开口不是‘君晚宁’便是‘公主’,让君晚宁十分恼火,她下意识去看了看周围,担心有第三个人出现在此。 她冷冷道:“鬼夫人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公主。” 鬼夫人趁机闪身到君晚宁的身后,一把匕首架上了她的脖子。 “我与琉云夫人玩笑呢,不必当真。” 另一边的谢辰骁刚从谭煜那边离开,准备去找君晚宁,便看到了空中绽放的烟花信号,脸色顿时就变了。 信号出现的地方是君晚宁去取药材的方向,他的直觉告诉他,君晚宁定是出事了。 他扫一眼周围,看见街边正牵着马的狄菁,便大步上前去扯狄菁的马。 狄菁也注意到了那烟花信号,正疑惑那信号是什么意思,便被谢辰骁夺了马。 她茫然道:“平阳侯,你干嘛?” 谢辰骁立即上马,朝着信号出现的方向飞奔而去,只留下一句:“来不及解释了,晚宁出事了,速速带人过来。” 狄菁一惊,谢辰骁方才说的是谁? 晚宁?他知道君晚宁的身份了? 是君晚宁自己透露的,还是谢辰骁发现什么了? 狄菁后背渗出冷汗,却来不及多想,立即带人跟了上去。 谢辰骁一行人赶到的时候,燕子阁的人和那群刺客打得正酣。 燕子阁的人只比谢辰骁早到些许,此前是成季一人扛着,他身上伤得不轻,早就精疲力竭。 看到谢辰骁带着人过来了,成季露出喜色,大喊:“侯爷!” 燕子阁的人平日里都是以寻常百姓身份分散在大昭国各地,因而这时看上去也和普通百姓无异,而那些刺客却是清一色的蒙面。 该帮哪边一目了然。 狄菁带的人很快就加入战斗,帮着燕子阁的人对付那些刺客。 第140章 骁儿,我的孩子,你可让母亲好找 谢辰骁和狄菁的视线各自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看不到君晚宁的身影,两人都是心急如焚。 成季的腰间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他脸色苍白得厉害,一边忍着痛应敌,一边朝谢辰骁走来。 谢辰骁看到他,立即快步冲上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问道:“夫人在哪儿?” 成季正要说此事,他指着君晚宁消失的方向,道:“有人抢了夫人的药材,夫人去追那人了。” 谢辰骁皱着眉放下成季,“你先坚持一下。” 他冲一边掩护他们的狄菁道:“让人带他回去给他疗伤。” 成季摇摇头:“属下无碍,侯爷,狄将军,快去救夫人。” 谢辰骁点点头,朝着成季说的方向去了。 狄菁一脚踹开不知死活扑上来的刺客,匆匆吩咐人去照顾成季,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鬼夫人内力深厚,很快就察觉到有人匆忙靠近。 她立即拖着君晚宁离开了巷子,躲避那些寻她而来的脚步声。 “我本不想走到以你的性命做要挟这一步,让我悄然离开岳州对大家都好,怪只怪你那如意郎君太过心急。” 命悬一线,君晚宁的头脑反而更清醒了,她被动地跟着鬼夫人跑,一边跑,一边冷着脸道:“我若没有猜错,你并非蔺国奸细,来大昭的目的也不是刺探朝廷情报。” 倘若她是为了大昭情报而留在冷宫三年之久,她的目的迟早会被君晚清发觉。 君晚清深爱着谭越,不会放着鬼夫人做对谭越不利的事情。 听哥哥说,鬼夫人与君晚清两人师徒相称,但依她对君晚清的认识,君晚清可没有什么学习医毒的天赋。 像鬼夫人这种用毒高手,若要寻人传承她的衣钵,如何能看得上一个庸才? 所以她必是对君晚清有所图,君晚清身上到底有什么她想要的? 鬼夫人笑道:“你倒是聪明,跟着华明实在是可惜了。” “倘若随我习毒术,定然大有所成,说不定还会超越我的那一日。” 提到师父和毒术,君晚宁不禁想起鬼夫人和师门的一些恩怨,心中生出一个猜想。 她轻笑一声,惹得鬼夫人不快,她皱眉道:“你笑什么?” 君晚宁胸有成竹道:“我笑你今日没有胜算离开岳州。” 鬼夫人收紧了手中的匕首,君晚宁娇嫩的脖子上立即被刀刃刮出一条血迹。 她冷冷道:“看来你不怕死。” 君晚宁笃定道:“你不会杀我。” 鬼夫人:“为何?” 君晚宁悠悠道:“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鬼夫人突然停下脚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君晚宁:“知道。” 鬼夫人觉得有趣,“说说看。” 君晚宁:“你的图谋既不在大昭,不在谢辰骁,也不在君晚清,大概。” 她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在师父传与我的那本毒典。” 鬼夫人脸色骤然一变,她寻找毒典多年,只因她曾在那上面看到过有关焕颜术的记载,却因未能细细钻研便被师父收走,所以才不知此术法有后遗症。 若能得到这本毒典,或许能通过书中的记载,找到彻底解决后遗症的法子。 届时,甚至有机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君晚宁见她脸色变了,轻笑道:“看来我猜对了。” “那么,你猜猜我是如何找到制作焕颜术解药的法子?” 鬼夫人语气急促:“毒典在你手上?” 君晚宁讥笑道:“那本毒典本就是我的,不在我手上难不成还能在君晚清的手上?” “当初得知君晚清身边有个用毒高手后,我便第一时间进宫取走了毒典,你竟丝毫未察觉么?” 鬼夫人眸光仿佛结了一层冰霜,怒道:“君晚清这个废物!找了三年都未找到毒典藏在何处,竟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取走了!” 君晚宁语气轻蔑:“鬼夫人,君晚清于你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为了毒典任她白白差遣多年的滋味如何?” 鬼夫人被她激怒得几乎要吐血。 若非为了毒典,在她确认了谢辰骁的身份时,她就已经离开大昭,回到蔺国。 何至于拖到现在还没走成,如同过街老鼠,四处躲躲藏藏? “交出毒典,或可留你一条性命。” 鬼夫人的着急越显得君晚宁泰然自若。 “师父曾与我说过,此毒典万不可落入心思险恶之人手中,所以要我把毒典交给你,是绝无可能的。” 鬼夫人咬牙道:“你还想不想拿丹砂莲去救谢辰骁了?!” 君晚宁冷笑:“救?我若没猜错,即便我今日将毒典交给你,再助你安全离开。” “丹砂莲最后到了我手中,也是一株被你毁掉的无用之物。” “既然如此,我倒不如与你同归于尽,也算除掉了一个人间祸害。” 鬼夫人的打算被挑明,不悦道:“只要你肯将毒典交给我,你与丹砂莲,都会完好无损。” 君晚宁眼中有光,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 “此话当真?” 鬼夫人不耐烦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帮君晚清也不过是为了毒典,若是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还有什么必要与你多做纠缠?” 君晚宁似乎在挣扎犹豫着些什么,没有说话。 鬼夫人手中的匕首又没入了君晚宁脖颈几分,她语气急切:“说,毒典在哪儿?!” 君晚宁疼得‘嘶’了一声,道:“毒典如此重要,我自然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的,我放在了客栈的行李之中,你有胆子去拿吗?” 鬼夫人冷笑:“你且看好了,我究竟有没有这个胆子。” “只是你若骗我,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君晚宁:“毒典不过是死物,再重要也不及我和谢辰骁的性命重要。” 鬼夫人‘哼’了一声,拖着君晚宁走出一条暗巷,转身便看到堵在街道上的谢辰骁,再回头,便是堵在另一头的狄菁。 二人都看到了君晚宁脖颈处的鲜血,眼中均染上腾腾杀意。 谢辰骁认出那双眼睛,咬了咬后牙槽,冷冷道:“放开她。” 鬼夫人看到谢辰骁,有种故人重逢之感,笑道:“骁儿,我的孩子,你可让母亲好找。” 第141章 原来,他也有一个复杂的过去吗? 狄菁震惊地看向谢辰骁,“平阳侯,这是你的母亲?” 谢辰骁脸色惨白,果真是她吗?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她若没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要伤害君晚宁? 他心中疑惑丛生,不知从何问起。 “你……” 君晚宁忙道:“狄菁,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她是鬼夫人!” 听到‘鬼夫人’三个字,狄菁脸色骤变,“鬼夫人,你竟还敢出现?” 鬼夫人仰头大笑:“我手中有你们的前朝七公主,有何不敢?” 她挑衅地看向谢辰骁,对君晚宁道:“七公主,咱们该去取我想要的东西了。” 君晚宁紧张地看向谢辰骁,听到鬼夫人称她为‘七公主’,谢辰骁脸上竟没有分毫疑惑和好奇。 就好像,早就知道此事一样。 这时候禁军和城中卫兵那边也都解决完刺客,赶到这边来了,萧清河也在其中。 狄菁立即大喊:“所有人退后五十米!不许靠近!” 此时还不是揭露君晚宁身份的事后,鬼夫人的话若是让人听见了,虽不会即刻对君晚宁造成什么影响,但到底还是会引人生疑。 以谭煜的多疑,此事若传到他的耳朵里,定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鬼夫人称君晚宁为‘七公主’,也正是利用这一点,让谢辰骁和狄菁放弃重兵包围她的想法。 所有禁军立即停下脚步,开始退后,只有萧清河站在原地,不肯动半步。 萧清河这些日子日日拿着鬼夫人的画像四处搜捕,对这女人的五官实在烂熟于心,因而即便鬼夫人此时戴着面纱,他也通过鬼夫人露在外面那双漂亮的眼睛,认出了这正是他要抓捕之人。 他此刻情绪激动,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人拿下。 狄菁知道这人犯倔了,不悦道:“萧清河,本将军命你速速退下!” 萧清河也看到君晚宁脖颈处受伤了,万般纠结,还是后退了。 谢辰骁的心如坠冰窟,他曾亲眼看着君晚宁死过一次,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更不想看到她死在这个人手上。 若君晚宁在他面前有个好歹,他觉得自己定是会疯的。 “你想要什么?本候成全你。” 君晚宁看向谢辰骁的眼神中充满不可置信。 谢辰骁为何是这种反应?鬼夫人如此称呼她,他就不感到奇怪吗? 难不成他早就知道了一切,可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会相信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鬼夫人:“支开所有人,带我去客栈,取我想要的东西。” 谢辰骁不问那是什么东西,直接跟狄菁道:“按她说的做。” 狄菁有些犹豫,鬼夫人是何等危险的人物,他们都清楚。 现在君晚宁在她手上,重兵包围尚且难以保证她的安全,仅凭她和谢辰骁,能保护好君晚宁吗? 鬼夫人皱眉道:“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想让她死在你们眼前吗?” 说着她手中的匕首又没入君晚宁的脖颈几分,君晚宁皱着眉头一声闷哼,不敢发出太痛苦的声音,扰乱谢辰骁和狄菁的心神。 谢辰骁怒吼道:“狄菁,你还愣着干什么!” 狄菁知道不能再拖了,君晚宁伤得太重了,再拖下去恐怕危及性命。 她一咬牙,前去指挥禁军和卫兵:“所有人听我号令!后退!” 萧清河激动道:“狄将军,琉云夫人在她手里,我们不能再退了!” 狄菁板着脸用力推开他,道:“萧清河,这里没你的事,让开。” 萧清河:“你!” 狄菁不再管他,她带着所有人后退,直到离开了鬼夫人的视线,她才开始调配禁军布阵。 设下天罗地网,只待机会出现,便拿下鬼夫人。 鬼夫人看见街道空无一人,拖着脸色早已惨白的君晚宁朝着客栈方向去了。 狄菁回到客栈,便将君晚宁这边的情况禀报谭煜。 谭煜皱眉:“她到底想要什么?” 狄菁摇头:“不知。” “末将以为,眼下我们应该暂时先配合她,等待时机营救琉云夫人。” 谭煜看上去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身边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此刻已经怒意滔天了。 “就按你说的办。” 狄菁拱手应‘是’,然后开始带人部署客栈。 玉萧儿本是在跟随太医学习照顾病患,看到一众卫兵在慌乱行动,小跑到狄菁跟前,问:“狄小将军,可是出什么事了?” 狄菁这时候没有心情应付她,尽量压抑着语气中的不耐烦,“玉姑娘,你先听从安排,在附近百姓屋舍中避一避。” 她说完这话便离开了,玉箫儿有些无措,但还是听她的话,跟随众人去了。 鬼夫人看到静悄悄的客栈,虽然知道暗中定有埋伏,但君晚宁在她手中,她仍是有恃无恐。 她冷声问道:“房间在哪儿?” 君晚宁冷静应答:“楼上,第三个房间。” 鬼夫人瞥向谢辰骁,口气亲热:“骁儿,替母妃去拿个东西可好?” ‘母妃’两个字,让君晚宁瞪大了眼。 突然想起那日谢辰骁的酒后醉言。 ——“你愿意跟我走吗?” ——“跟我走,你想做的事情,我来帮你完成。” 她的脑子开始不受控制地飞速转动,隐隐窥见了谢辰骁背后的惊天秘密。 原来,他也有一个复杂的过去吗? 鬼夫人看到她诧异的表情,忍不住嗤笑:“骁儿,你没将你的身份告知公主吗?” 谢辰骁哑口无言,心虚地避开了君晚宁探究的目光。 他知道,以君晚宁的聪慧,定能将这些关于自己的疑点串联起来,猜出他的身份。 蔺国的一切他已布置好,离开大昭之前,他就会亲口告诉她自己的事情。 却不想,情况变得如此糟糕。 她可会因为此事怨他? 鬼夫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的表情,如同一个怨鬼,在君晚宁的耳边说着引诱的话:“公主,看见没,他对你还不够信任呢。” “他呀,还不够爱你。” 君晚宁神色复杂,信任? 谢辰骁不肯将自己的秘密告知于她,她对谢辰骁又何尝不是如此? 谢辰骁深深地看了君晚宁一眼,目光转向鬼夫人,语气冰冷:“废话少说,你让我去拿什么东西?” 第142章 他的母亲早被我杀了 鬼夫人笑盈盈道:“公主,告诉你的好夫君,我要的东西是什么。” 君晚宁收回纷乱的思绪,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冬衣包袱里的一个梨花木匣子中,装着当初我让你帮我从公主寝殿取出来的毒典。” 谢辰骁点点头,缓步上楼去了。 鬼夫人的不可置信中包含怒意:“毒典竟就藏在你的寝殿?” 君晚宁讥讽道:“对啊,就藏在我的寝殿。” “你说,君晚清究竟是找到了不给你,还是真的没有找到?” 鬼夫人脸色冰冷,转而又笑道:“今日我若能拿着毒典安然离开,日后便助你扳倒君晚清,如何?” “我可知道不少关于她的事情呢。” 君晚宁心底冷笑,表面却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挑眉道:“鬼夫人说话算话?” 鬼夫人面露喜色,“那是自然。” 这时候谢辰骁拿着木匣子下楼了,鬼夫人死死盯着那匣子,表情变得十分兴奋。 谢辰骁晃了晃手中的木匣子,道:“毒典在此,放了她。” 鬼夫人笑道:“骁儿莫急,先让母妃查验一下可好?” 谢辰骁听到她喊自己‘骁儿’,还自称‘母妃’,眼中的怒火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他咬紧后牙槽,打开了木匣子,拿出里面的毒典。 看到毒典,鬼夫人眼中的疯狂一览无余,她连声道好:“不错,就是它!” “来,骁儿,把它交给母妃。” 谢辰骁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冷冷道:“你先放人。” 鬼夫人冷笑:“骁儿莫不是把母妃当傻子?放了她,母妃还能活着从这里出去吗?” 谢辰骁语气急促起来:“那你想怎么样?” 君晚宁打断道:“拿丹砂莲与他交换,如何?” 鬼夫人露出满意的神色:“儿媳与我真是心意相通呢。” 谢辰骁和君晚宁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信和坚定。 他知道君晚宁心中定是有了打算,虽然感到焦心,这时候却不得不配合她,否则怕是会乱了她的计划,得不偿失。 装着丹砂莲的香囊和毒典同时被二人抛出,毒典落入鬼夫人的手中,谢辰骁也拿到了丹砂莲。 鬼夫人将毒典收入怀中,对谢辰骁道:“骁儿,把外面那个女将军给母妃叫进来。” 谢辰骁皱眉:“你还想干什么?” 鬼夫人:“骁儿何须多问,母妃说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了。” 谢辰骁简直恨透了这被要挟的滋味,还是被这个女人要挟。 他最终还是妥协,将狄菁喊了进来。 鬼夫人对狄菁道:“小将军,开城门,在城外给准备我一匹快马。” 狄菁愤恨地瞪了她一眼,下去依她的话安排了。 快马很快就被牵来了,狄菁在暗中安排了弓箭手,只待鬼夫人出了客栈,弓箭手就会将她射杀。 鬼夫人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她的身体始终和君晚宁紧紧贴在一起,暗中的弓箭手完全找不到射杀的角度,所有人只能看着鬼夫人拖着君晚宁一步一步朝城门走去。 谢辰骁跟在后面,不敢让二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气氛被渲染得无比的紧张,鬼夫人的额头结了一层汗珠,君晚宁却显得十分的冷静沉着。 她问:“鬼夫人,你与谢辰骁究竟是什么关系?” 鬼夫人冷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个?” 君晚宁淡然道:“我知道你为了活命,出城了也未必会放了我。” “鬼夫人就在我死之前,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可好?” 鬼夫人哼笑一声:“你倒是不傻,好,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我可没有谢辰骁这么倒霉的儿子,他的母亲早被我杀了,我只是一个和他母亲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罢了。” 她有些幸灾乐祸地叹息了一声:“哎呀,瞧那孩子方才失魂落魄的样子,恐怕心都要碎成渣了。” “看见自己的母亲在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啧啧,这是何等难受的滋味呢?” 君晚宁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死死咬紧牙关,忍着心中的愤恨,又问:“你也和君晚清一样,夺了他母亲的脸,是吗?” 鬼夫人惊讶道:“你是这世上第一个猜到这个秘密的人。” “也是,除了深受焕颜术所害的你,也无人会想到这个了。” 君晚宁面无表情道:“看着一张被自己杀害之人的脸,你夜里睡得着吗?” 鬼夫人冷笑一声:“你和你那师父真是如出一辙的虚伪。” “这张脸不也是用焕颜术从沈家嫡女那里抢来的吗?用着别人的脸,夜里究竟睡不睡得着,你自己不清楚吗?” 君晚宁一愣,她没想到鬼夫人会误以为她也是用了焕颜术变成沈梦瑶的。 既然她是如此认为的,那么君晚清定然也是如此了。 鬼夫人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兴奋道:“从未听说你有过掩面示人的时候,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已经没有后遗症了?” “毒典中果然有去除后遗症的法子!对不对?” 想到这一点后,她表情变得急切起来,恨不得能立即离开这里,回去研究毒典中的内容。 君晚宁静静看着她癫狂的样子,没有说话。 她从鬼夫人的话中得知了两个信息,一是焕颜术有后遗症,二是鬼夫人求这毒典,应是为了解决焕颜术的后遗症。 只可惜她的希望要落空了,毒典中关于焕颜术的部分她已烂熟于心,上面并没有提到后遗症和解决后遗症的办法。 鬼夫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带着君晚宁来到了城门外,城门外果然停着一匹马。 她看到马儿,仿佛是看到了希望,眼中闪耀着光。 谢辰骁和狄菁跟在她们后面,死死盯着鬼夫人的动作,都做好了利用她上马的时机动手的准备。 鬼夫人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却不慌不忙,慢慢靠近马匹,但并没急着上马。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狄菁,“若我没猜错,你定在马上动了手脚。” 狄菁脸色一变,鬼夫人说的不错,那张马鞍底下有数颗铁钉,她一旦上马,马儿必会因疼痛受惊,让她跌下马去。 鬼夫人阴恻恻地瞪着她,厉声道:“小将军,换你的马来!” 第143章 君晚宁,你不要命了吗 狄菁别无他法,只好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板着脸道:“如此,可以了吗?” 鬼夫人没有接她的话,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她附在君晚宁的耳边低声道:“公主既然帮我帮到了这里,就好人做到底。” 君晚宁皱眉,“你想干什么?” 鬼夫人没有说话,瞥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城墙。 她知道,那里定然藏了无数弓箭手,只等她放了君晚宁,便会将她射成筛子。 她目光一凛,在弓箭手齐齐出现,射出箭的前一秒,动作迅速地和君晚宁对换了位置。 君晚宁被她用一根鞭子绑在自己身后,成了一个肉身挡箭牌。 君晚宁眼中出现无数支冲她落下的箭,瞳孔无限放大。 谢辰骁见此场景,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他反应迅速地抽出身旁狄菁腰间的剑,挥剑解决那些冲下来的箭,匆忙为她挡着如雨般的箭。 狄菁匆忙大喊:“住手!” “快住手!收箭!” “收箭!” 君晚宁虽未中箭,却被鬼夫人带上了马,一道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所有人,跟上!” 狄菁一挥手,麾下地禁军和卫兵瞬间从暗中出现,齐齐上马追了上去。 谢辰骁的马冲在队伍的最前方,看着马背上被绑在鬼夫人身后面无血色的君晚宁,他心如刀绞。 他的神经始终紧绷着,不敢去想倘若失去了君晚宁他该要怎么办。 君晚宁此刻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无力感蔓延到了全身。 她感觉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昏迷过去,只好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尖,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用力挣扎着,想要摆脱鞭子的束缚,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身体始终和鬼夫人死死绑在了一起。 谢辰骁远远看到她在回头看自己,那眼神让他心碎,很快就让他感到不安。 她想干什么?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让他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君晚宁移开了视线,将手伸向腰腹间。 她合眼,眼角划过一行泪,再睁眼,眼中便是坚定和决绝。 手中拿着的是腰饰上的金扣环,她悄悄将扣环掰开,捋直成一根簪挺粗细的金针。 她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对不起’,而后将金针狠狠扎进了马臀。 马儿疼得飞速跑了起来,马背上的两个人剧烈摇晃起来,鬼夫人高声道:“君晚宁,你干什么?!” 君晚宁觉得不够,金针扎得更深了,马臀上血流不止,马儿痛到高声嘶鸣起来。 后面的谢辰骁看得心惊肉跳,恨自己不能长了翅膀飞过去,接住那马背上摇摇欲坠的君晚宁。 他狠狠抽了一马鞭,加快了追赶的速度。 君晚宁突然死死抱住鬼夫人的腰,试图借力带着她摔下马去。 鬼夫人努力稳住身体,怒道:“君晚宁,你不要命了吗?!” 君晚宁冷声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带着毒典活着离开。” 说着她带着鬼夫人的身体,用力往侧边一倒。 鬼夫人习武多年,下盘稳如磐石,岂是那么容易摔下来的。 她不想跟着君晚宁一起死,赶紧抽手解开腰间将她和君晚宁绑在一起的鞭子。 “要死你自己去死!” 她反手揪住君晚宁的衣领,将她整个人往外拽,试图将她扔下马去。 君晚宁却死死抱着她的腰,说什么也不松手。 鬼夫人快要被她逼疯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跟她拼命。 不过是一本毒典,有必要为它堵上自己的性命吗? 她疯了一样大喊:“君晚宁,你放手!” 君晚宁重伤在身,力量上终究还是抵不过鬼夫人,整个人被她甩了出去。 谢辰骁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世界骤然灰暗下来,眼中只剩下将要腾空坠落的君晚宁。 他大喊着君晚宁的名字,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好似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嗓子眼,让他发不出声音。 他就像个沙漠中行走了千年的人,偶然遇到了一口泉,那泉水甘甜,让他干枯的生命变得鲜活了起来。 如今那口泉突然沦陷在了沙漠之中,他努力想挽留,双手捧着泉水,泉水却在飞速从他的指缝流走。 君晚宁的世界同样是寂静一片,她脑海中轮番上演着前世今生发生的那些事情,清点是否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情。 方才她紧紧抱住鬼夫人的时候,趁机将毒典从她怀中抽了出来。 她护住了毒典,没有辜负师父。 在她来岳州之前,已经详尽地同老福讲过九尸沉塘的解药调配之法,怕的就是来了便回不去了。 如今丹砂莲保住了,即便她不在了,老福也能为他解毒。 岳州瘟疫的治疗方子也已经研究出来,有杜镇疾和葛平等人在,岳州的瘟疫无需她多操心。 至于君晚清…… 方才鬼夫人说,焕颜术有后遗症,她终日戴着面纱,那后遗症指的定是面容会出现问题。 如此,即便无人帮她报仇,君晚清总有暴露真面目的一日。 如今她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来得及将自己的心意告诉谢辰骁。 这一世结束,应当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了。 罢了,看到哥哥还活着,还认识了谢辰骁,这一世也不算白走一遭。 狄菁身下的马几乎要跑断腿,才终于追上了谢辰骁的影子,入目就是谢辰骁飞身离开马背的一幕,她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她期盼又害怕,心底不停地呐喊:快救下她!快救下她! 君晚宁的闭着眼,等待着坠落,然后结束这一切。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感病并没有向她袭来,一双坚实的臂膀稳稳接住了她。 她疑惑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他的眼中充满惊慌和恐惧,像个丢了宝贝的孩子。 君晚宁忽而笑了,是你啊,谢辰骁。 两人一同重重地滚落在路边的草地之上,控制不住地飞了出去,直直撞向一颗粗壮的老树。 谢辰骁瞳孔骤然放大,反应迅速地抱着君晚宁一个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自己的后背却是结结实实地朝着树干撞了上去。 惯性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让他的脊梁骨发出碎裂的声音,他疼得快要昏了过去,看到怀中人担忧的神情后,最终只是隐忍地闷哼了一声。 第144章 狄将军的救命之恩,萧儿没齿难忘 两人贴得这般近,君晚宁自然也是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她慌乱地抚摸起谢辰骁苍白的脸。 “谢辰骁,你怎么样了?” 谢辰骁紧咬着后牙槽,忍着剧烈的疼痛感,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微笑着摇头,伸手擦了擦君晚宁脸上的泪。 狄菁一行人匆匆来迟,看到鬼夫人快马飞驰的背影,她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憋闷无处可说。 她眸光深沉,指了一队人,高声道:“你们,继续追!” “倩儿,等等我!” 小蝶骑着马在倩儿后面追赶,好不容易才略慢一步赶了过来。 倩儿无暇回头,高声道:“快!侯爷好像受伤了!” 两个婢女匆匆赶到,看纷纷下马,快步跑了过去。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倩儿拨开人群,见受了重伤的君晚宁和谢辰骁,立即上前蹲在二人面前,眼神急切:“侯爷,夫人,你们怎么样了?!” 谢辰骁阴沉着脸,对着倩儿和小蝶,艰难地说出一个字:“追。” 两人得到指令,立即起身,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萧清河追查鬼夫人已久,比谁都清楚捉拿此人的艰难,亲眼看着这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他恨得牙痒痒,却是无可奈何。 转眼去看君晚宁,便看到正神情对视的二人。 谢辰骁看上去也受了重伤,她眼中的心疼多得快要溢出来了,仿佛心都碎了一般。 他看到受伤的君晚宁,又何尝不感到心疼呢,但他没办法像谢辰骁那样,光明正大地为她拭泪。 当鬼夫人拖着君晚宁往城门走去时,就有不少百姓透过门窗看到了街上发生的事情,玉萧儿也是其中一个。 百姓们早就听说了,这个琉云夫人,便是研究出治疗瘟疫的人。 琉云夫人救了他们,他们自是心怀感激,因而看到君晚宁受害,百姓们无不是焦急。 卖猪肉的大壮愤愤道:“这是哪个天杀的?!竟敢害琉云夫人?” “琉云夫人那么好的人,她也下得去手?谁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大壮过不去!下次让我碰到这个女人,我非得剁了他不可!” 还有人说:“我听说那位新上任的知府,就是为了抓这人来的岳州呢。” 张婶的女儿喝过君晚宁亲自端过来的药,她对君晚宁敬重有加,这时也气红了脸。 “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定是长得奇丑无比!” 喝了太医们熬制的药后,侥幸救回一条命的老车夫也道:“我方才瞧见琉云夫人脖子上有伤呢,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哎,那真是个毒妇!” 前排突然传来惊喜的声音:“来了来了!” “他们回来了!” “快看看琉云夫人在不在!” “看看琉云夫人可有受伤!” 人群突然变得拥挤,所有人都开始往街道上挤,纷纷探出头来,想要看看君晚宁是否安然无恙。 突然有人大惊:“咦,那好像是平阳侯!平阳侯也受伤啦?” “平阳侯是谁?” “是琉云夫人的丈夫,是个顶顶俊的人呢,今早我还在街上见到他了,他和琉云夫人站在一块,别提多般配了!” “他定是为了救琉云夫人受的伤。” “这夫妻二人真是伉俪情深呐……” 玉萧儿在人群中听着他们的议论声,心中万分焦急,又有些难以消化的酸涩。 她也踮着脚去看匆匆进城的马队,看到的却只有人山人海。 “让开!” “快让开!” “你们不要命了吗?!” 队首的狄菁神色凝重,眉头紧皱着,没法放松下来。 身侧的两个副将则是大声驱赶着街道上聚集围观的百姓,生怕有人不小心被他们撞了。 玉萧儿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挤出人群,一个踉跄跌倒在街道中间。 原本面无表情的狄菁,见状脸色骤变,赶紧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她那般敏锐的反应能力,反应过来的人再想起来勒缰绳也是晚了。 玉萧儿无措地看着向她冲过来的马队,脸色瞬间惨白,她知道这时候应该跑,但是她身体怎么也动不了。 眼看着那些马就要撞上她了,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狄菁没时间去制止那些仍在疾跑的马匹,只好飞身下马,动作迅速地抱住玉萧儿,往街道侧边倒去。 这一幕惊险至极,马上的禁军和卫兵,乃至街边看热闹的百姓,无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再晚上几息,这姑娘怕是要被乱蹄活活踩死。” “狄将军真是英武不凡啊!” “真是吓死人了,幸好没事……” 玉萧儿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狄菁那张痛苦皱着眉的脸,接着她便发现自己竟然正趴在狄菁的身上。 她赶紧爬了起来,慌里慌张地去扶狄菁。 “狄将军,你没事?” 狄菁缓过来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回应她的问题,而是去看下马跑过来查看她伤势的副将,她脸色十分难看。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琉云夫人和平阳侯去找太医?” 副将担忧道:“狄将军你……” 狄菁脸色有些不耐烦,“我没事!” 副将犹犹豫豫的,气得狄菁爬起来就是一脚,“还不快去?!” 副将赶紧道‘是’,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待他们走了,狄菁才回过头去看玉萧儿,她努力缓和了一下情绪,声音温和了些许:“你有没有伤着?” 玉萧儿摇头,一脸感激地望着她,“方才真是多亏了狄将军,否则萧儿现在恐怕生死难料。” 她冲狄菁规矩行礼:“狄将军的救命之恩,萧儿没齿难忘。” 狄菁赶紧扶住她,淡淡道:“萧儿妹妹无需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一伸手,便让玉箫儿看到了她手上的擦伤。 玉箫儿顿时就急了,抓起她的手,道:“你受伤了!” 狄菁抽出自己手,神色淡然:“无碍,一点小伤而已。” 玉萧儿面露愧色,道:“狄将军快随我去上点药。” 狄菁摇摇头:“不必,你既无事,那我便先走了。” 眼下她还急着去看君晚宁,若这不是玉萧儿,而是什么不要紧的旁人,她救了人便会立即走。 只是顾着沈烈的面子,不得不照顾一下他的表妹,才留下来多说了几句。 第145章 她对琉云夫人仰慕已久 玉萧儿赶紧追上去,“狄将军,只是上个伤药,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狄菁本就身形高挑,双腿修长,又是个行伍之人,因而习惯了大步行走,脚下生风。 而玉萧儿是个言行举止都受过规矩教养的女子,身在闺阁已久,自幼行走便是步伐轻盈小步。 因而她要想跟上狄菁,不得不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两人一个走,一个跑,看上去有些滑稽。 对于玉箫儿的热心,狄菁感到有些无奈,但还是耐心道:“我真的没事,一点小伤,用不着上药。” 玉箫儿急道:“狄将军,你是因萧儿才受的伤,你若不让萧儿做些什么,萧儿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狄菁微微皱眉:“萧儿妹妹,我是个武将,这点伤对我而言真的算不得什么,你无需放在心上。” 玉箫儿无奈叹了口气,“好。” 她慢慢停下脚步,默默看着狄菁远去的背影。 谭煜早就安排太医在客栈中等候,因而君晚宁他们一回来,就有人上去给二人疗伤。 君晚宁和谢辰骁两人都伤得不轻,把太医院的人吓得手忙脚乱。 只是君晚宁这边有些难办,她是女眷,且又身份尊贵,而她伤在脖颈,医治起来难免触及肌肤。 再加上平阳侯还在场,一时间无人敢上去给她疗伤。 杜镇疾在一旁看着君晚宁已经失血过多而昏迷了过去,一时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繁文缛节? 他刚想站出来,只踏出一步,就被楚盈盈拉住了。 不远处看着杜镇疾差点就上去上赶着得罪贵人的葛平,见楚盈盈把他拦了下来,顿时就松了口气。 楚盈盈皱着眉头冲杜镇疾摇了摇头,然后站了出来,“下官来。” 她是如今太医院中唯一的女眷,由她去给君晚宁疗伤,能省去不少麻烦,可以说是在合适不过了。 见她如此,立即有太医站出来道:“禀瑞王殿下,平阳侯,楚吏目去岁才入的太医院,资历尚浅,恐怕难以应付琉云夫人的伤势。” “就怕到时候治伤不成,反倒耽误了琉云夫人的治疗。” 楚盈盈皱眉,不卑不亢道:“下官虽资历尚浅,却也是经过了太医院的考核,医术上并不比在座的吏目差。” 无论在宫里还是在外面,她总是受同僚排挤,空有一身医术,却鲜少有机会给人看诊。 这次是她大展身手的机会,她岂能错过? 再说了,她对琉云夫人仰慕已久,早就有心接近,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罢了。 她的话很直白,几乎一下子得罪了太医院的所有人。 年长的老太医脸上挂不住,“楚吏目未免太过狂妄,同僚劝说既是为了琉云夫人好,也是为了你好,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 也有幸灾乐祸的,笑着摇摇头,小声嘀咕:“终究是年轻气盛了些。” 楚盈盈没有搭理那些人,目光转向重伤昏迷的君晚宁,认真道:“瑞王殿下,平阳侯,琉云夫人的伤势不容耽误了。” 杜镇疾亦着急道:“这丫头确实不错,殿下和侯爷大可放心让她一试。” 谢辰骁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只是没力气开口制止,苍白着脸对楚盈盈道:“就你了。” 谭煜没什么意见,有谢辰骁开口,大家很快就下去忙碌了起来。 狄菁赶到后便四处张望,焦急地寻找君晚宁的身影。 谭煜在不远处跟太医问话,见她进来了,便停住了话头,挥手让人退下了。 狄菁的反应在他眼中甚是奇怪,怪在她过于着急了。 从狄菁向他禀报君晚宁被鬼夫人挟持一事开始,她每一步都和谢辰骁一样,冲在最前面。 她的确是得了谭越的旨意,要竭力保护好君晚宁。 可如今君晚宁已经被他们带了回来,虽受重伤,但并无性命之忧,她为何还要如此着急担心? 君晚宁似乎对谁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包括贴身伺候她的两个丫头,也是宽厚中带着疏离,唯独对狄菁是发自内心的亲近和信任。 她们是从何时开始变得亲近的呢? 君晚宁亲近狄菁,是因为性情相投,还是有意为之? 是因为她知道他与谢辰骁的筹谋,所以在为他笼络狄菁吗? 狄菁拉了一个路过的太医,问了一下才知君晚宁已经回了她的房间,有太医在一旁照料。 或许是感知到了谭煜探究的目光,狄菁朝他那边看了过去。 她这才想起还有事要禀报,于是上前道:“见过瑞王殿下。” 谭煜随意抬手,问:“你同我讲讲,方才城外都发生了什么。” 虽然他派了人跟上去查看,但派的人不中用,出城后根本就追不上鬼夫人。 狄菁细细将城外发生的事情与他讲述了一遍,谭煜越往后听,脸色愈发的阴沉。 直到狄菁讲完了,他仍是一言不发。 狄菁见他愣住,问道:“瑞王殿下?” 谭煜神色恢复平静,“那人狡猾的如同泥鳅一般,人在眼前尚且如此难对付,更何况已经离开了你们的实现。” “你让人都回来,本王会将此事禀报皇上,皇上自有定夺。” 狄菁点头道‘是’,又问:“瑞王殿下,那帮刺客中可有活口?” 谭煜:“本王正要同你说此事。” “是有活口的,人现下被关着了,正在审,你随本王过去看看?” 狄菁点点头,二人并肩朝外走去,便看见在门口急得来回踱步的玉箫儿。 玉萧儿见谭煜也在,不免有些紧张,但三人已经碰面,她这时也不好走了。 狄菁自始至终都觉得玉箫儿跟过来是在胡闹,虽然她已经在太医院那边得到了几个太医的认可,可以留下来帮忙,但终究是个娇气姑娘,一起共事很是不便,还时时要人照料。 她叹了口气,对谭煜道:“殿下,您先过去,末将稍后就来。” 谭煜点点头,问了句玉萧儿是何身份,便离开了。 玉萧儿等谭煜走了之后,便急切道:“狄将军,萧儿方才听说表姐和表姐夫都受伤了,他们如今怎么样了?伤势如何?” 狄菁耐着性子道:“你不必担忧,太医正在为他们治疗,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好起来。” 玉箫儿见她没有正面回答伤势如何,便更着急了,“可是伤得很重?” 狄菁点点头,玉箫儿立即道:“萧儿能进去看看表姐和表姐夫吗?” 第146章 玉姑娘,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狄菁想到君晚宁的两个婢女都出去追鬼夫人了,两人现在还都没回来,君晚宁身边只有一个楚盈盈,现下确实缺人照顾。 “也好,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的。” 玉箫儿很是开心,连声道谢,便小跑着进去了。 狄菁看着她急着跑开的背影,联想到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忍不住抿唇一笑。 玉萧儿快步上楼,找到君晚宁休息的房间,她敲了敲门,道:“楚吏目,我是玉箫儿,我能进来看看我表姐吗?” 楚盈盈正在处理君晚宁伤口上沾染的脏污。 她从前对君晚宁只是远观,今日近看之后,不得不感叹她确实生了副好皮囊。 皮肤白嫩细腻,越发衬托得那伤口的狰狞可怖。 听到玉箫儿的声音,她的手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许是弄疼了君晚宁,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呻吟。 楚盈盈对上君晚宁那双漂亮的眼睛,顿时有些无措,低头行礼道:“见过琉云夫人。” 君晚宁亦听到门外玉箫儿的声音,瞥了大门一眼,似乎在等待她做出反应。 门外的玉箫儿又唤了一声:“楚吏目?我可以进来吗?” 楚盈盈知道玉箫儿是君晚宁的表妹,因而太医院的人都对她十分客气。 按理说,当着君晚宁的面,她不该把自己对玉箫儿的不喜表露出来。 但她还是冷冰冰地回了门外的人一声:“不可以。” 玉箫儿呆愣在原地,没想到楚盈盈会拒绝得那么直接,但她还是坚持道:“或许我能帮得上你。” 楚盈盈有些不耐烦,前去开了门。 她突然的动作把玉箫儿吓了一跳,这谨小慎微的样子更是惹得她不喜,她面无表情道:“玉姑娘,这里不需要你帮忙,等琉云夫人好些了你再前来探望。” 玉箫儿有些呆愣,还想再说些什么,楚盈盈已经把门关上了。 楚盈盈再回到君晚宁的身边,发现对方已经合上眼,但显然是醒着的,不过是身体疲惫,在闭目养神。 楚盈盈见她并未怪罪的意思,松了口气,上前接着为她处理伤口。 “琉云夫人现在感觉如何?” 君晚宁没有睁眼,淡淡道:“有些累。” 楚盈盈这时已经清理好了她的伤口,轻轻用镊子检查伤口大小,皱眉道:“您的伤口有些深。” 听到君晚宁发出‘嘶’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竟是将在乡下给村民治伤的手法用在了琉云夫人身上,像琉云夫人这样的贵人,她的动作应当更轻柔谨慎些才是。 “对不起!” 君晚宁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摇摇头安抚道:“无妨,你继续。” 楚盈盈咽了咽口水,上前继续治疗。 她一边缝合伤口,一边去观察君晚宁的表情,生怕自己的动作让她难受了。 这样的谨慎小心倒是让她越来越紧张,手竟开始有些发抖,一个不小心,又弄疼了君晚宁,害得伤口又开始流血。 君晚宁有些无奈,若非伤的地方不方便自己处理,她已经让楚盈盈出去了。 楚盈盈一脸愧疚,直接跪了下来。 君晚宁知道她这时反应越大,楚盈盈就会越紧张,她怕鬼夫人没弄死她,倒是死在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吏目手上。 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这小吏目定是活不成了。 为了她也为了自己,君晚宁忍下情绪,声音十分镇定道:“起来,继续。” 她的冷静减缓了楚盈盈的不安,楚盈盈起身再次拿起了工具,看了一眼君晚宁的脸,发现对方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她。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说了一声:“专心。” 她的声音十分轻柔,却让楚盈盈感到了力量,仿佛一根定海神针,让她渐渐放下心来。 楚盈盈深呼吸一口气,抛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开始认真治伤。 谢辰骁那边人多,且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太医,他的伤很快就被处理好了。 成季不在身边,他想使唤人倒是不知道喊谁了。 葛平看出他似乎有话想说,赶紧问:“侯爷可是有话要吩咐?” 谢辰骁道:“去替本候看看本候的夫人现在如何了。” 葛平拱手道‘是’,便退下了,临走时被杜镇疾白了一眼。 他知道这人定是在心里骂他狗腿子,可恨谢辰骁在边上看着,他没法当场白回去。 到了君晚宁那边,他便看到了候在门外的玉箫儿,惊讶道:“玉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玉萧儿恭敬给他行礼,葛平赶紧扶住她,“玉姑娘不必多礼。” 这可是琉云夫人的表妹,他岂敢受人家的礼? “我是来看表姐的,只是楚吏目现下正忙,我不便打扰,便先先在此候着了。” 葛平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看了一眼房间门,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敲门。 玉箫儿问道:“葛吏目是来找表姐的吗?” 葛平点点头,道:“侯爷担心琉云夫人的情况,遣我过来看看。” 玉萧儿点点头,没有说话。 葛平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道:“我估计楚吏目还得再忙一会儿,你在这里等着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玉姑娘不妨先去休息,等琉云夫人的伤口处理好了,你再过来探望。” 玉箫儿摇摇头,道:“我左右也无事,都等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葛平本来也就是随口一劝,见她坚持,也没再多说。 “好,那我就先回去复命了。” 葛平回去将情况告知谢辰骁,谢辰骁当即便躺不住了,忙道:“扶本候起来。” 他稍微动了一下,便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葛平被他吓得不轻,赶紧道:“哎哟侯爷,您可别再动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您就好好躺着。” “楚吏目的医术是大家都信得过的,您就放心,琉云夫人定会没事的。” 杜镇疾道:“正是,楚吏目做事谨慎,侯爷大可放心。” 见其他太医都没说话,葛平朝他们使眼色:“诸位,我说的没错?” 他如此问,其他人除了没错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所有心里不情不愿的也都满脸笃定地说是啊是啊,那楚吏目真真是不错的。 第147章 你在我面前无须有任何顾虑 谢辰骁岂是轻易听人忽悠的,他脸色阴沉,冷声道:“给本候备轮椅。” 回到客栈的路上,君晚宁是在他眼前昏迷的,他这时候如何能放心? 不亲眼看到君晚宁没事,他这颗心就安定不下来,那种会失去她的想法就会一直折磨着他。 他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势,所有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他们这才想起早前京中关于谢辰骁的传闻。 他们不过是见了几次谢辰骁情绪稳定的样子,怎么就忘了这位曾经是个性情暴躁,杀伐果断的主呢? 谢辰骁的脾气一上来,谁都劝不了,下面的人只好去准备轮椅,几人合力抬他坐上了轮椅,推着他去了君晚宁那边。 玉箫儿看到轮椅上的谢辰骁,有些震惊。 她知道谢辰骁受伤了,却不知道他伤得这般重,竟已经没法行走了。 “表姐夫。” 她唤了一声,谢辰骁却跟没看到她一样,吩咐葛平去开门。 葛平推开门,看到君晚宁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同楚盈盈说话。 他松了口气,这位琉云夫人还好醒了,否则还不知道谢辰骁要发什么疯呢。 看到被葛平推着进门的谢辰骁,君晚宁惊讶道:“你怎么过来了?” 谢辰骁看道君晚宁脖子上缠着的纱布,整个人都慌了,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下意识就想站起来上前去看她。 结果只是稍微动了一下,便疼到又重新坐了回去。 君晚宁皱着眉头快步走了过来,语气责怪道:“受了伤就好好躺着,到处乱跑什么?” 她一靠近,谢辰骁立即抓住她的手,触碰到她,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葛平准备走了,见楚盈盈竟还傻傻站在那里,看着人家夫妻互相关心。 他暗道这傻孩子怎么跟杜镇疾一个性子,赶紧过去把这个没眼色的扯走了。 玉箫儿站在靠门的位置不敢靠近,她静静看着君晚宁和谢辰骁手拉着手的一幕,眼中是化不开的哀伤和失落。 见葛平和楚盈盈迎面过来了,她赶紧收起脸上那些本不该出现的情绪,转头离开了。 楚盈盈狐疑地看了看她匆忙离开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多想,对着葛平抱怨道:“葛吏目,你拉我做什么?” “我还没处理完琉云夫人身上其他的伤口呢。” 葛平瞪了她一眼,“得了,她就那一处重伤,其他地方都是轻微的擦伤,你当老夫是瞎的?” “人家琉云夫人自己就是神医,几处擦伤也用得着你去处理?” 楚盈盈无话可说,但是方才她正在和君晚宁聊着医理呢,两人还没聊完,就让突然进来的谢辰骁打断了,实在可惜。 “你这孩子,怎么半点眼色都没有?没看见人家夫妻有话说吗?” 楚盈盈暗自翻白眼,嘀咕道:“他们天天能见面,什么时候不能说?我跟她说上一回话多不容易,就不能让我先说吗?” 葛平没听清,语气夸张地问道:“你说什么?” 楚盈盈撇了撇嘴,行了一礼道:“没什么,我先告退了。” 葛平气得吹胡子,“跟姓杜的一样,不知好歹!” 谢辰骁伸手轻轻抚上君晚宁脖颈间缠得厚厚的纱布,一脸心疼地问道:“还疼吗?” 君晚宁笑着摇摇头,“还好,没你的疼。” 谢辰骁无奈一笑,“我没什么。” 他拉着君晚宁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眼中的情意甚浓:“若没能把你救下来,那才是真的疼呢。” 君晚宁的掌心感受着他胸口扑通扑通沉重的心跳,脸颊有些发烫,轻声道:“谢谢你,谢辰骁。” 谢辰骁原本柔情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今后不许同我说谢谢。” 君晚宁一愣,“为何?” 谢辰骁认真道:“护着你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你何须说谢?” 君晚宁怔怔地望着他,眼中含笑。 很快她便收起浓情蜜意的心思,问:“鬼夫人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提到鬼夫人,谢辰骁的脸色也是突变,他摇摇头:“倩儿和小蝶都还没回来,还不清楚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君晚宁点点头,她想了想,握紧谢辰骁的手,有些话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辰骁暗叹该来的还是会来,他反握住君晚宁的手,浅笑道:“想说什么就说,你在我面前无须有任何顾虑。” 君晚宁斟酌犹豫,最后说出一句:“她不是你的母亲。” 谢辰骁一愣,他原以为君晚宁会问关于他身份的事情,也已经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没想到君晚宁会说这个。 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两个人都迅速露出警惕的反应,停止了这个话题。 君晚宁轻声道:“你先等我一下。” 谢辰骁知道她只是去开个门而已,很快就会回来,但他还是不舍得松开君晚宁的手。 君晚宁笑他孩子气,挣开他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嗔怪道:“又不是不回来。” 谢辰骁因她摸头的动作有些呆愣,一股电流从头顶迅速蹿到脚底,反应的瞬间功夫,君晚宁已经出去了。 门外站的人是成羽,他终日麻木的脸上罕见的有了表情,他看上去很着急,见到君晚宁就直接跪了下来:“夫人,求您救救大哥!” 君晚宁这才想起来,成季当时以一己之力拖住那么多的刺客,伤势定是不轻。 她扶着成羽起身:“你先起来说话。” 成羽知道君晚宁不会拒绝他,于是立即站了起来。 君晚宁问道:“成季现下在哪儿?” 成羽拱手:“夫人请随属下来。” 君晚宁点点头,道:“你先等我一下。” 她转身匆匆进屋,将成羽的话告诉了谢辰骁。 谢辰骁亦有些担心,成季若是受的轻伤,成羽断不会在君晚宁刚料完伤,正是虚弱的时候求上门来。 既是这个时候来,定是受了十分棘手的伤,一般地大夫处理不好的伤。 他既担心累着君晚宁,又担心成季的安危。 君晚宁看出他的顾虑,道:“你放心,我没事。” 谢辰骁半信半疑:“真没事?” 君晚宁认真点头:“血已经止住,伤口也处理好了,只是暂时还有些虚弱,并不影响看诊。” 第148章 有刺客潜入客栈行刺琉云夫人 谢辰骁想了想,“那我同你一起去,我不在边上看着你,就放不下心。” 说着他就要忍痛催动轮椅,准备和她一起去成季那边。 君晚宁直接按住他的手,附身一个吻压住了谢辰骁心中的急躁。 他整个人就如同在烈阳下遇到了林荫,突如其来的沁人心脾让他安静了下来。 这个吻并不深,但是在他嘴唇上停留了很久。 “这下可否乖乖留在这里等我?” 君晚宁这双好看的狐狸眼,似乎带着魅惑人的魔力,谢辰骁沦陷其中,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 君晚宁听着他‘快些回来’的叮嘱,然后跟着成羽去了。 她先问了成季所在的房间,便吩咐成羽,去把楚盈盈叫过来,然后让葛平去照看谢辰骁,自己则先去了成季那边。 照看成季的太医见君晚宁进来了,一脸惶恐地起身退后,给君晚宁让出了位置。 “见过琉云夫人。” 君晚宁瞥了那太医一眼,问:“怎么回事?” 那太医低着头,不敢看她,支支吾吾地说:“刺客的兵器上淬了毒,下官识别不出成大人中的是何毒。” 君晚宁上前,俯下身子去查看成季的伤口,冲太医伸手,头也不回道:“把镊子递给我。” 太医一愣,从一旁桌上的医用工具中,挑出一只放在了君晚宁的手上。 君晚宁看了一眼手上的东西,瞳孔微缩,身体僵硬了几分。 这时她忽然注意到脚边一道向床底延伸的浅色血痕,她眼中露出诧异,缓缓用余光去看自己的身后。 而站在她身后的‘太医’这时已经沉不住气,对着她的背影扬起了手中的匕首。 成羽回来看到的就是此人欲对君晚宁行刺的一幕。 楚盈盈大惊,“夫人小心!” 她喊出声的时候,‘太医’手中的匕首和君晚宁早已一同动作。 那明晃晃的匕首直直冲着君晚宁下来,君晚宁则是侧身一转,躲过匕首的同时,抬腿狠狠朝那名‘太医’的手腕踢了过去。 这时成羽也逼近了二人,在‘太医’预备再次下手之前,将其踹飞。 那脱手的匕首腾空,被君晚宁单手一个利落的动作接下。 君晚宁冷眼看了房间内已经打斗起来的成季和穿着太医衣服的刺客一眼,蹲下来去查看床底,果然看到一个胸口插着一把刀的男人。 男人只穿着一身里衣,显然是被人扒了外衣后杀害的。 楚盈盈见她暂时脱险,忙上前来预备护着她,见她去看床底,也好奇地同她一起蹲下来,朝里看去。 “夫人,你在看什么?” 下一秒,床底的尸体就吓得她跌坐在地上。 君晚宁脸色冰冷,冲楚盈盈道:“帮我把他弄出来。” 楚盈盈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和君晚宁合力将那人弄了出来,她这才发现,此人正是她在太医院的同僚。 “是朱吏目!” 君晚宁抱着一丝期待,伸出两只试了试他的气息,人还是没气了。 想来这才是真正照看成季的人,只是被潜入的刺客杀害,扒下了太医院的衣服,藏在了床底。 楚盈盈这时发现君晚宁脖子上缠着的纱布上染上了血迹,急道:“夫人,你伤口裂开了!” 说着她赶紧拿来药箱,从药箱中翻出来的纱布,准备帮她疗伤。 君晚宁按住她的手,摇摇头:“我没事,去请狄将军过来。” 楚盈盈:“可您的伤……” 君晚宁抽出她手中的纱布,淡淡道:“我自己来,快去叫狄将军。” 楚盈盈一咬牙,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出门后,她很快就和听到动静朝这边赶来的禁军打了个照面,她赶紧拉住一人,问:“狄将军何在?” 禁军疑惑道:“楚吏目,发生什么事了?” 楚盈盈指着出事的方向,匆匆道:“有刺客潜入客栈行刺琉云夫人,快带我去见狄将军!” 禁军听了她的话,脸色骤变,大声唤人集合前去君晚宁那边查看,自己则是带着楚盈盈去找狄菁。 刺客身手不凡,成羽应对起来并不轻松,但君晚宁对成羽有信心,知道他定能拖到狄菁的人过来。 她眼下最要紧的是去查看成季的伤势,她方才只粗略地看了一下,看出他的伤确实有问题。 她在内屋迅速重新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便匆匆过来查看成季的伤势了。 她从桌上那堆医用器具中挑出真正用来验伤的镊子,俯下身子去翻看成季腰间的伤口。 这时候禁军赶到,立即加入打斗之中,很快就将那名刺客拿下。 刺客见情势不对,预备咬破牙齿中包了毒的蜡丸,但被成羽手疾眼快地卸下了下巴,阻止了他服毒自尽的想法。 “过来!” 禁军压着他来到君晚宁面前,道:“琉云夫人,刺客已伏诛!属下等就先退下了。” 君晚宁转头看向那跪在自己面前的刺客,眼神嫌恶至极。 “等等。” 禁军立即停了下来,“琉云夫人有何吩咐?” 君晚宁语气冷冷的:“搜搜他身上的东西。” 她和成季遇到刺客的时候,两人都受了些伤,成季中毒了,她却没中毒。 这说明那些人的兵器上并未淬毒,成季身上的毒并不是先前遇刺时中的,而是回客栈之后。 那下毒的很有可能就是面前这人。 禁军听了她的话,立即搜身,只是除了一些兵器,并未搜出其他什么东西。 君晚宁脸色越来越难看,禁军说话也不禁变得小心了许多,“琉云夫人,您可是要找什么东西?” 这时狄菁匆忙赶到,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楚盈盈。 狄菁首先跑向君晚宁,关切地看着她:“你怎么样?” 君晚宁摇摇头,神色复杂。 狄菁很快就注意到床边地上躺着的尸体,君晚宁同她解释道:“这是太医院的朱吏目。” 狄菁听了脸色越发难看,转头再去看地上跪着的那人,忍不住狠狠给了他一拳,又对面前的禁军吼道:“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让刺客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了进来!” 所有人齐齐跪下,低着头齐声道:“属下无能!” 君晚宁拉了拉她的袖子,皱着眉头低声道:“好了。” 狄菁忍了又忍心中的怒火,道:“将此人带下去,等我稍后来审。” 一行人不敢再多待一秒,赶紧退下。 狄菁突然又喊住他们,“慢着!” 所有人又齐刷刷停下脚步。 狄菁指向地上那具尸体,道:“先带下去好生安置。” 第149章 他不会害我,也不会害我在意的任何人。 众人这才纷纷散去,屋内只剩下君晚宁、狄菁、楚盈盈还有成羽四人。 成羽跟随谢辰骁多年,最是懂规矩,这时候却心焦难耐,也顾不上该不该插嘴了,直接上前道:“夫人,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况?” 君晚宁道:“成季跟是为了保护我而受的伤,于情于理,我都不会不管他。” “我虽没有在刺客身上找到解药,但此毒并不难解,给我一点时间制药,定将你大哥安然无恙地还给你。” 成羽郑重行礼:“多谢夫人!” 君晚宁吩咐楚盈盈下去准备制药用的药材,然后对成羽道:“鬼夫人踪迹难寻,你去把倩儿和小蝶召回来,成季这边就交给我。” 成羽点点头,立即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狄菁道:“你把他们支开,可是有话要说?” 君晚宁点点头,忽然身体有些无力,险些倒下。 狄菁赶紧扶她坐下,为她倒了杯茶,急道:“你还说你没事!” 君晚宁喝了口茶,摇摇头,示意她听她说话:“阿菁,你可听说过燕子阁?” 狄菁点点头,“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曾有所耳闻。” 她目光看向君晚宁胸前的燕子阁令,道:“若我没猜错,燕子阁背后之人是谢辰骁。” 君晚宁淡淡一笑,眼神变得温柔:“他将令牌给我名目张胆的戴在身上,也就没有打算隐瞒此事。” 狄菁看到她这幅模样,心情有些复杂。 她知道,君晚宁方才经历过生死一线,救她的人是谢辰骁,或许他们这辈子都将密不可分了。 只是……谢辰骁这个人身上疑点重重,她没法忽视鬼夫人和他之间那似有若无的关联。 君晚宁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认真地看着狄菁,笃定道:“他不会害我,也不会害我在意的任何人。” 狄菁点点头,她知道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君晚宁都会维护谢辰骁,所以不想聊这个问题。 她问道:“你为何忽然提起燕子阁?” 君晚宁如今静下来,再回过头去想最初遇刺时的场景,便十分在意那为首的刺客所说的话。 而且越往下想,越觉得心中不安。 “方才我在街上遇刺之时,为首的人见到我的燕子阁令后,不仅不忌惮我,反而还说:江湖之大,并不只有你一个燕子阁。” “他口气如此狂妄,可见他背后之人必定不简单。” “当初谢辰骁将燕子阁令交给我后,我便了解了一下关于江湖上的事情。” “在大昭,燕子阁的确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地位无人敢撼动。” 狄菁疑惑道:“你说这些事是什么意思?” 君晚宁神色忧虑:“方才那刺客对待我的态度,让我想起另外一方势力。” 狄菁皱眉道:“什么势力?” 君晚宁将当初成羽告诉她的事情娓娓道来:“近年来,在蔺国忽然兴起了一个杀手组织,名为尸绝门。” “尸绝门自称天下第一门,门中人个个身手不凡,皆是如那刺客一般地狂妄之人,誓要争那第一的位置,时常和燕子阁过不去。” 狄菁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说,那帮刺客,有可能出自那什么尸绝门?” 君晚宁点点头:“他们帮鬼夫人做事,一定和蔺国有密切的联系,但是否出自尸绝门,我目前并不确定。” 狄菁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君晚宁说这个的用意。 君晚宁道:“我之所以觉得此事需要重视,是因为尸绝门十分特殊,它和燕子楼不同,尸绝门并不独立于江湖。” 狄菁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君晚宁解释道:“据说近年来,蔺国皇室中有人死于尸绝门之手,背后之人或许与蔺国朝堂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狄菁细品一番她的话,想通一些关节后,问道:“你是觉得,今日之事,可能和蔺国朝廷有关联?” 君晚宁有口难言,此事的关键点并不在于鬼夫人留下大昭的目的,而是鬼夫人如今这张脸的来历。 她经鬼夫人之口,得知她是夺了另一名女子的容颜,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而她在谢辰骁面前自称的那声‘母妃’,谢辰骁也并未否认。 并且他当初见到鬼夫人的画像,也曾在酒后告诉那画像上的人是他的母亲。 由此可知,谢辰骁的母亲,或许是蔺国的某位皇室妃子。 当初谢老夫人曾跟她提过谢辰骁的身世,说谢辰骁自出生起便流落在外,直到五六岁时才被接回谢家。 因此,哪怕听起来是天方夜谭,但是一位蔺国的皇室之子,是有可能改头换面变成一位大昭的侯爷的。 既是涉及别国皇室纠纷,一旦秘密公开,极易引起两国争端。 君晚宁此时担忧的是,蔺国利用此事,污蔑大昭拘禁蔺国皇子多年,以此与大昭为难。 当此战时,大昭正和策耶特惕部酣战,大昭的主力军都集中在西陲,已经无力再应对第二个宣战的国家。 可这些话她不敢对狄菁说,也不敢跟狄菁说。 狄菁一旦得知此谢辰骁的身份,谢辰骁必死无疑。 她能做的,只有用一些猜测和暗示,提醒狄菁要上书谭越,提防蔺国趁虚而入。 狄菁想了想,道:“你方才回来的路上不是说,鬼夫人是为了你师父留给你的那本毒典而留在大昭的吗?” 君晚宁道:“她为毒典而来,与她是蔺国细作,和蔺国朝堂有勾连并不冲突。” “总之,鬼夫人,尸绝门,蔺国,这三个都值得提防。” 狄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去捋她紧蹙的眉头,叹了口气,道:“你最近太累了。” 君晚宁眼神有些茫然,不明白她们说着正事,狄菁怎么会没头没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狄菁露出安慰的浅笑,道:“你别太紧张,谭越对蔺国早有防备,此事早在沈伯伯离京之后就开始筹备了。” 君晚宁有些惊讶,“什么意思?” 狄菁道:“你可记得当初你在军队临行的饯别宴上中毒的事?” 君晚宁恍然大悟,半信半疑道:“他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狄菁点点头,“知道下毒之人或许出自蔺国,他便派了许多探子去蔺国打探,多方调查后,对蔺国加强了防范。” 她隐晦地透露了一句:“沈家父子,不在一个战场。” 君晚宁难掩心中的震惊,她没想到,谭越早早就考虑到了所有未知的隐患,还不声不响地做了相应的安排。 第150章 表姐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萧儿该如何是好? 没过多久,楚盈盈就按君晚宁的吩咐,将制作解药所用的药材带了回来。 狄菁知道君晚宁又有得忙了,她瞥了内间床上的成季一眼,皱眉道:“这小子的情况就如此紧急吗?让你半刻都歇不得。” 君晚宁无奈道:“确实耽误不得。” 楚盈盈也看出君晚宁的状态十分疲惫,道:“夫人可否让我来?” 君晚宁:“不然我叫你过来做什么?” 楚盈盈眼中有光芒闪烁,这种被君晚宁承认的感觉令她很是兴奋,用力点了点头:“嗯!” 狄菁不知道这丫头在兴奋什么,眼神中带着质疑,“她能行吗?要不我再给你叫几个人过来?” 不等君晚宁说话,楚盈盈先激动了,“狄将军大可放心,下官应付得过来!” 狄菁看了一眼君晚宁,她没有说反对的话,于是也点点头:“行。” “那我先去忙了,你照顾好自己。” 她转身大步离开,跨出房门,穿过在走廊,在拐角的瞬间,迎面撞上一个软软的身体。 武将身上的铠甲坚硬无比,玉萧儿被撞得眼冒金星,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后仰。 狄菁眼疾手快,伸手揽住她的腰,用力往怀里一拉。 四目相对,女子神色惊慌,脸颊泛着红晕,看上去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 待玉箫儿站稳,狄菁才松手,道:“萧儿妹妹,何事这般着急?” 玉萧儿觉得今日实在是奇怪,两次莽撞都被狄菁给撞上。 她暗自懊恼自己的冒失,红着脸解释道:“我听说表姐遇刺,想过来看看。” 狄菁点点头,道:“她没事,你不用担心。” “对了,你是不是也会点医术?” 玉箫儿有些茫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这个,疑惑道:“只学了点皮毛。” 她突然想起自己惊了马,连累狄菁为了救她而受伤的事情,急忙问:“狄将军可是有哪里不适?” 狄菁摇摇头,“不是我,是平阳侯身边的那个护卫。” “他今日也受了伤,你表姐正在为他疗伤,身边只有一个楚吏目。” 她话还没说完,玉萧儿便匆匆行礼小跑了出去,留下一句:“我去帮帮表姐。” 狄菁看着她提着裙摆匆匆跑开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她印象中的玉箫儿是个规矩守本分的闺阁小姐,言行举止都是温婉得体的,从未见过她失仪。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冒冒失失的。 她想不通,摇摇头,大步离开了。 玉萧儿小步跑到成季休养的房间,推门进去,看见君晚宁正在指挥楚盈盈制药。 两人听到动静,纷纷抬头看了过去。 楚盈盈下意识皱眉,君晚宁问:“萧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玉萧儿见她脸色苍白,眼中瞬间涌出泪,小跑着上前拉住她的袖子,一脸心疼:“我来看看表姐。” 君晚宁有些茫然,“你这是怎么了?” 楚盈盈悄悄翻了个白眼,她最是瞧不上这种哭哭啼啼的小娘子,除了碍事,什么都不会。 玉箫儿摇摇头,关心道:“表姐,你脸色好差。”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君晚宁脖子上的纱布,“疼不疼?” 君晚宁笑着拉下她的手,摇摇头,“已经没事了。” 玉萧儿感觉手上酥酥麻麻的,身体有些发软。 她缓缓蹲下身子,歪头靠在君晚宁的膝上。 纤长的睫毛轻颤,她唇瓣微张,犹豫着说道:“萧儿很担心表姐,表姐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萧儿该如何是好?” 君晚宁感觉她今日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她被今日的事情吓到了。 毕竟还是个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小姑娘,见到这样的阵仗,害怕也是难免的。 她趁机道:“你这下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了,明日我便安排人送你回京,如何?” 玉箫儿听了立即摇头,紧张地拒绝道:“不要!萧儿不要回京,萧儿只想跟在表姐身边,协助太医也好,当个丫鬟伺候表姐也好,表姐让萧儿做什么都行!” 君晚宁神色古怪:“当丫鬟伺候我?你说什么胡话呢?” 玉萧儿仿佛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妥当,表情有些懊恼,但她也找不到补救之词。 “总之萧儿就是不想离开表姐!” 君晚宁一愣,有些哭笑不得,“萧儿还真是……少有的任性。” 玉箫儿紧张道:“表姐不喜萧儿这样?” 君晚宁摇摇头,有些无奈,“回京的事先以后再说。” 玉萧儿立即开心起来,用力点头:“嗯!” 楚盈盈在一旁抱臂看着玉萧儿又是哭又是笑的,一直在等着君晚宁说下一步该怎么做,脸上的不耐烦一目了然。 君晚宁察觉到她脸上的不耐烦,对玉箫儿道:“我这里还有事要忙,你先下去。” 玉箫儿才想起来自己是准备过来帮忙的,于是道:“萧儿可以帮表姐。” 楚盈盈立即道:“不需要。” 玉箫儿早就感觉到这个楚盈盈对自己的敌意,她心中有些窝火,但是不想在君晚宁面前表露出来。 她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成季,目光转向桌上那堆还没有开始处理的药材,一样一样地看过去,喃喃道:“乌川、白芷、川椒、草乌……” “表姐可是要制去除腐肉所用的麻药?” 君晚宁有些惊讶,转而轻笑:“那你便留下来。” 玉箫儿眼睛一亮,脸上满是雀跃:“谢谢表姐!” 楚盈盈有些不悦,制个麻药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待琉云夫人教她配完解药,制麻药只是随手的事,何须这个娇滴滴的表小姐留下来碍事? 君晚宁没有多说,走向楚盈盈,继续玉她沟通制解药的事宜。 事情很快就交代清楚了,她对楚盈盈很放心,有玉箫儿给她打下手,照顾成季应该没问题。 眼看这里已经不需要她,她便准备离开了。 “我有些累了,这边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玉萧儿一愣,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和表姐待在一起,这才多久,表姐又要走了? 楚盈盈表示理解,“夫人操劳了,尽早回房休息。” 玉箫儿很想跟过去照顾君晚宁休息,但是手头上是她才刚刚答应君晚宁要做的事情,总不好做到一半就不管了。 楚盈盈狐疑地看着她眼底的落寞,一脸的不满。 玉箫儿的视线从君晚宁的背影上收回,转头看到楚盈盈,两人视线交锋,同时翻了个白眼转身而去,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151章 十三年前,蔺国确实有一位失踪的皇子 岳州渐渐进入深冬,天气越来越寒冷。 成羽一路快马归来,风尘仆仆地回到谢辰骁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如同他的手脚一样冰冷。 “侯爷,还是找不到倩儿和小蝶的踪迹。” 谢辰骁并没有多大反应,只轻轻‘嗯’了一声,问:“今日是第几天了?” 成羽:“第十日了。” 谢辰骁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见成羽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随口问了句:“你怎么了?” 成羽紧咬了咬后牙槽,摇头:“属下无事。” 君晚宁正端着一碗莲藕排骨汤过来,看见谢辰骁窗前站的人,惊讶道:“成羽,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 成羽转身行礼:“见过夫人。” 君晚宁看他和谢辰骁的脸色,就知道带回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她没有多问,而是道:“你去看看你哥,他现在在狄将军那边帮忙审犯人。” 成羽眼中有了淡淡的光,他知道成羽伤势定是大好了,他感激道:“多谢夫人!” 君晚宁点点头:“快去。” 成羽快步跑了出去,君晚宁在谢辰骁的床边坐下,将手中的汤递给他,道:“萧儿送来的汤,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带给你尝尝。” 谢辰骁见到她之后,身上便没有了方才那股寒冷气息。 他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缓缓往她肩上靠,期待地看着她,道:“夫人,伤筋动骨一百天。” 君晚宁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从碗里舀了一勺汤,递去他嘴边。 她看到谢辰骁眼底那得逞的得意之色,有些好笑道:“谢辰骁,你如今几岁了?还跟我玩这种把戏?” “还不是因为,夫人喂进嘴的更好喝?” 他笑得一脸宠溺,伸手想去摸君晚宁的头发,却被她躲开。 “赶紧喝完,有正事要问你。” 谢辰骁没有摸到,有些遗憾。 老实接过她递过来的汤碗,敷衍地喝了两口,便道:“喝饱了。” 君晚宁以为是汤不合他的胃口,疑惑道:“味道不好吗?我觉得挺好喝的啊。” 谢辰骁无赖一样:“有人喂的才好喝。” 君晚宁把碗夺了过来,“那你别喝了。” 谢辰骁无奈抿了抿唇,不敢多闹。 “说,有什么事要问我?” 君晚宁盯着他的脸,斟酌着说辞。 她前几日写信回京,托小六打探蔺国皇室的消息。 今早得到了回信,信中说,十三年前,蔺国确实有一位失踪的皇子。 失踪之时,年仅六岁。 乃是蔺帝最宠爱的妃子所出,排行老四,名曰顾景骁。 顾景骁的失踪,和谢辰骁出现在谢家的时间吻合。 他的身份在狄菁面前露出了破绽,狄菁势必会调查他,等她查出端倪的那一日,谢辰骁再要离开岳州就不会那么方便了。 她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谢辰骁拉下脸来:“怎么,要赶我走?夫人可是嫌我麻烦,不想照顾我了?” 君晚宁嗤笑:“你胡说什么呢?” 谢辰骁挤出一声假笑:“是不是我在这里,不方便你去私会楚今朝?” 君晚宁疑惑道:“谁?” 谢辰骁口吻阴阳怪气:“你沈大小姐的情郎,当年的探花郎,如今刚卸任的岳州知府——楚今朝。” 君晚宁停下去想沈梦瑶的记忆,她已经很久没去想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似乎有些生疏,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号人。 她哑然失笑,“谢辰骁,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你明知道那些事情不是我做的。” 听她说得如此坦然,谢辰骁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她没有辩解或是回避,她知道自己的秘密早就被他看穿,但没有因为这个逃离他,而是大大方方承认那个沈梦瑶非她。 君晚宁,比他想象的更加勇敢。 她敢承认,也敢不去追究他隐瞒的那些事。 她是如此地信任他。 “你是忘了这事,可别人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话谢辰骁自己听了都觉得酸。 他暗自反省自己会不会太蹬鼻子上脸了,君晚宁这些日子都这般依着他了,他还吃这飞醋? 君晚宁毫不在意道:“这事都过去好几年了,谁会记得?” “再说了,记得又如何,那些事我没做过,我问心无愧,也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 她看向谢辰骁,揶揄道:“侯爷向来特立独行,难不成偏偏在这等小事上在意外人的看法?” 谢辰骁叹了口气,他觉得君晚宁千面,有时候智多近妖,有时候又单纯如白纸,仿佛不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 “昨日她夫人来过客栈。” 君晚宁有些意外:“他娶妻了?” 谢辰骁不悦地揪了揪她的脸,“你很遗憾?” 君晚宁被他气闷的表情逗笑,他立马故作严肃喝止:“不许笑!” 君晚宁抿唇点点头,憋住了笑意。 “他妻子是来找你的,只是被谭煜拦住了,故而你不知此事。” 君晚宁不解道:“她来找我做什么?” 谢辰骁伸出食指刮了刮她鼻子,笑容宠溺:“自然是请你念旧情,救她丈夫。” 君晚宁恍然大悟,想起刚到岳州之时,狄菁对她说的那些话。 “看来这个楚今朝确实有问题。” 她好奇道:“既然他妻子能病急乱投医到找到我这里来,可是因为事情都查清楚了?” 谢辰骁点点头:“楚今朝除了灾情一事上渎职之外,还收受巨额贿赂,养匪为患,身上人命官司无数。” “数罪并罚,是要抄家的。” 君晚宁心中惊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岳州,竟如此能藏污纳垢。 想到此人乃是父皇当年钦点的探花郎,她更是怒不可遏。 “此人空有满腹才华,却不顾百姓死活,将心思放在敛财上,他死不足惜!” 谢辰骁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后面更深的内情不想再说下去了,而是道:“此事牵连甚广,不是寻常的贪墨案。” 君晚宁皱眉:“难道他还做了什么别的事?” 谢辰骁摇头:“不,后面的事与他无关,只是此地不宜久留了。” “你可愿跟我一起走?” 第152章 四皇子认错人了,我是沈梦瑶 君晚宁一愣,她知道谢辰骁这话的意思,他说的并非岳州不宜久留,而是大昭不宜久留。 她今日想问的是,他何时回京。 他是要回的,只是回的不是京城,而是他的故国。 他想放弃平阳侯的身份,回去做蔺国的皇子了。 君晚宁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抽出自己的手,道:“你知道,在那件事情完成之间,我是不会离开大昭的。” 谢辰骁手上一空,心中顿感落寞。 他靠近,试图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交给我,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君晚宁推开他再次伸过来的手,站起身背对着他,道:“这件事我不需要你来插手。” 谢辰骁一愣,嘲讽道:“君晚宁,现在才说不需要我插手,是不是太晚了?” 君晚宁心中一颤,转身瞪他,“你乱喊什么?!” 不如他的意,便要这样吓她吗? 隔墙有耳,万一让人听见了怎么办? 谢辰骁对她方才那划清界限的态度感到很是气恼。 但他还是尽量压住怒火,平静的语气中包裹着激动:“当初是你先找上我的。” 是啊,当初是她先找他帮忙的。 若没有谢辰骁强势为她撑腰,她哪有在君晚清和谭越面前横冲直撞的资本? 若没有谢辰骁的势力助她,她将来又能用什么来撼动谭越的君权? 她要是单单靠自己,有多久才能触碰到皇宫,触碰到仇人的跟前? 可是,谢辰骁一旦回到故国,他便不再是大昭的平阳侯,他的举动代表的就不仅仅是自己。 他说把事情交给他,可到时候他要用什么身份帮她手刃大昭的皇后,颠覆大昭的皇权呢? 他既要回去,那就是去争那个位置的。 若他成了,那是简单的帮她报复仇人吗?不,那将会变成战争。 而他尝到了胜利的滋味后,会收手吗? 她恨的是谭越和君晚清,不是大昭的子民,她不能连累那么多人。 君晚宁越想越急,激动道:“当初我们是各取所需,公平交易,答应你的事情我就要做完了,这就够了,其他的,不需要你管。” 此话一说出口,君晚宁就后悔了。 空气中一片静默,君晚宁表情有些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补救自己伤人的举动。 谢辰骁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冰冷道:“你只是不愿跟我走罢了。” 在她眼里,她的仇恨最重要,大昭的百姓也重要,哥哥重要,狄菁重要。 而他谢辰骁,是排在最后面的。 君晚宁忽然看到她和谢辰骁之间那道深深的沟壑。 他们太像了,他们都有各自的使命,都不是适合风花雪月的人。 “谢辰骁,你这话太自私了,你凭什么要求我为你放弃我想做的事情?” 谢辰骁怒极反笑:“我自私?你若想要,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可奉上,这也叫自私吗?” “而且我何时要你放弃你想做的事情了?” “我说了,那些事就交给我,我会帮你一件一件完成。” “你所重视的人,我也会替你安顿好,你可以安心跟我离开。” 重视的人?君晚宁愣住了。 他知道,他知道哥哥的存在! 想到这点,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哥哥,前朝太子,如此敏感的身份,谢辰骁将来会不会利用这个搅动风云? 哥哥会不会被她牵连? 谢辰骁并不知道君晚宁心中的担忧害怕,继续道:“待我回去之后,很多事情我做起来会比现在更方便。” “到时候,你的事情很快就会得到解决,你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步步为营。” “那样你不必天天为那些事忧心,也会轻松自在一些,这样不好吗?” 君晚宁心中警铃大作,他果然是这样打算的。 果然,他要回去争夺那个位置,借蔺国的力量帮她。 蔺国如今还未立储,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人选便是三皇子。 谢辰骁会用什么方式和他争?他和自己的父皇十多年未见,他会用什么方式,夺得那位帝王的青睐? 政绩,他需要政绩。 那么那个政绩,会是什么? 君晚宁不自觉地后退,她感觉眼前人变得陌生且不可控。 当初初见时的霸道,锋芒,独断专行,又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她几乎失控:“不好!” 谢辰骁看不懂她的表情,皱眉道:“你怎么了?” 君晚宁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些许,问道:“那你可愿为我放弃那个位置,留在大昭做永远的平阳侯?” 谢辰骁呆愣住了,半晌才轻声道:“君晚宁,自私的人是你。” 君晚宁压住怒气,咬牙道:“四皇子认错人了,我是沈梦瑶。” 一句话,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那么远。 她转身大步离开,留下沉默给谢辰骁。 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大手一扫,手边桌上的汤碗被摔得粉碎。 候在门外的玉萧儿被这动静吓得一激灵,很快就看到君晚宁一脸阴沉地从房间出来。 她一脸担忧地上前关心道:“表姐,你怎么了?” 倩儿和小蝶不在,这几日都是她陪在君晚宁身边照顾她。 日日相伴,她感觉得到君晚宁的温和中带有力量,但绝不是个轻易动怒的。 刚刚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何会如此生气? 君晚宁摇摇头,没有解释。 玉箫儿扶着她离开,临走前,怨恨地看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 知府衙门,地牢。 幽暗的牢笼中,楚今朝一身囚服,端坐在地上。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虽已沦为阶下囚,但因交代罪行十分痛快,并未受刑,所以看上去并没有多狼狈。 只是下狱数日,没有好好梳洗,吃得也寡淡,身形清减了些,稍显憔悴。 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人停在牢房门前,楚今朝听见铁链的清脆撞击声,睁眼看到新上任的知府和带刀的狱卒。 狱卒进来后,放下一碟肉,两壶酒,然后被年轻知府挥退了。 他今日未穿官府,同楚今朝一起席地而坐。 楚今朝不知他来意,静静地,没有说话。 萧清河倒了碗酒,放在他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楚今朝,你见过她了对。” 第153章 我上哪儿再去找她这样的女子? 萧清河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楚今朝有些发懵。 一杯烈酒下毒,萧清河‘啧’了一声。 他看着楚今朝的眼睛,问:“是不是觉得她和从前相比,变化很大?” 楚今朝愣了一下,慢慢反应过来他在说谁。 自萧清河上任以来,关于他这位前途无量的京官为何会来到岳州的传闻,就被一些同僚议论了个遍。 他们通过各路关系,打听到京中的亲朋那里,传回来的消息是他是追着琉云夫人来此的。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位琉云夫人是谁,也并不关心这个问题。 直到那天外出,在街上遇到被百姓簇拥着感激的女子。 年迈的老婆婆在孙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来到那女子的面前,道:“琉云夫人,这丫头是喝了您的药才捡回一条命。” 她将小丫头推到女子面前,道:“月丫头,还不快给琉云夫人磕头道谢。” 小女孩扑通一声直接跪下,女子忙将她扶了起来。 “快起来!” 她蹲下身子,伸出纤细洁白的手,去摸那孩子的额头。 阳光下,她的笑颜如和煦晚风,“你如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小女孩笑着摇摇头,“喝了您的药,月丫头已经不疼了,现在可以帮婆婆挑水做饭了。” 女子笑着摸摸她的头,道:“真是个好孩子。” 老婆婆将装着满满一篮子的鸡蛋递给她,认真道:“琉云夫人,这是我老婆子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旁边一名中年夫妇提着两篮子肉上前,男子道:“琉云夫人,咱们夫妇俩的命也是您救的。” “这是今天一早宰的猪,新鲜着哩,听说您前几日受伤了,正好拿去炖汤,补补身子。” 越来越多的人上前表达感谢,将女子奉为仙女下凡,活菩萨转世,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溢美之词都用在她身上。 女子没有推辞他们的谢礼,命随形的马车车夫将东西都收了。 “大家先听我说。” “你们的病情有所好转,并非我一人之功。” “岳州如今的变化,靠的是朝廷的支持,瑞王殿下的统筹安排,以及赈灾队众人的同心协作,还有大家的信任和配合。” “我琉云,只是一名医者,能做到的只是制药看诊,不敢认这泼天的功劳。” “大家要谢,就谢朝廷,谢瑞王殿下。” 她的声音仿佛天然带有一种奇妙的力量,无需高声强调,也能让吵嚷的百姓静下来听她说话。 有人高呼:“对!谢朝廷,谢瑞王殿下!” “如果没有朝廷送来的钱粮,送来的药品,咱们恐怕早就饿死了!” “若不是瑞王殿下带兵剿匪,咱们的家底早就被那些可恶的山匪掏空,根本连门都不敢出!” “朝廷没有忘了咱们岳州的百姓!” “对!谢朝廷,谢瑞王殿下!” 她站在人群中央,如同一阵风,在随意拨动着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的帆指引到一个地方。 而她无声无息,什么都做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做。 那天的阳光好像恰好只照在了她一个人的脸上,微风拂动她额前的碎发,画面灵动到惹眼的程度,楚今朝不由得驻足了好一会儿。 同行的同僚同他介绍,那便是此次负责赈疫的琉云夫人。 她年轻漂亮,医术高明,善良仁慈,和那些百姓一样,这位同僚也巴不得将世上最好的溢美之词都用在她的身上。 后来,他们夜里去流民收容所视察,在后厨看到了岳州百姓送给她的谢礼。 萧清河问他沈梦瑶是不是和从前变化很大。 他能说什么? 想了想,楚今朝回答了两个字:“确实。” 说实话他并不记得当年那个热烈追求他的沈家大小姐是什么样子。 只是那日在街上遇见时,感觉如同初见,印象中,是不认识这个人的。 萧清河原以为会在楚今朝的脸上看到遗憾或怅然,但是并没有,这显得那可笑的仿佛只有他一人。 他有些不悦:“你见的次数太少,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变得有多好。” 楚今朝皱眉:“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萧清河打了个酒嗝,发现他面前的酒一口没动,不悦道:“你为何不喝?” 楚今朝看出他酒量不怎么样了,有些无奈,拿起碗喝了一口。 萧清河稍微满意了几分,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他盯着楚今朝这张脸看,楚今朝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在下的脸可是有什么不妥?” 萧清河摇摇头,笑道:“仔细一看,咱俩眉目还有几分相似。” “她从前就喜欢这种相貌白净,有书生气的男子,哈哈。” 他脸颊上挂着两团红晕,笑完之后,有些落寞:“如今不喜欢了。” 楚今朝想起家中的妻,也有几分惆怅,他喝了口酒,建议道:“大人不妨先成个家。” 萧清河嗤笑:“我上哪儿再去找她这样的女子?” 说起娶妻成家,萧清河很不解,“你家中那位相貌平平,性情懦弱,简直上不得台面。” “你是如何做到放着明珠不要,捡鱼目的?” 楚今朝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内人有她的好。” 萧清河喝多了,该有的君子之仪都忘了,竟当着人家的面,论起别人妻子的是非。 也可以说,那日当街向沈梦瑶表露心意之后,他就将君子的十品六德忘得一干二净。 萧清河笑道:“好什么?无知妇人,昨日想为你求情,竟请到沈梦瑶那里去了。” 楚今朝瞬间瞪大眼,“你说什么?” 萧清河打了个酒嗝,“她听闻沈梦瑶曾心悦你,想请她出面找我为你求情,留你一条性命。” 楚今朝想了想,觉得这还真是她做得出来的事。 他急道:“那沈……琉云夫人可有为难于她?” 萧清河摇头:“她连见都没见得上她。” “再说了,就算见上了,她也不是会为难人的性子。” 他强调道:“她如今已经和从前不同了!” 楚今朝松了口气,他只关心内人有没有平白受辱。 至于沈梦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并不关心。 萧清河身子有些晃荡,于是换了个角度坐,歪靠在墙边,幻想了一下,“若她真来为你求情,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我若要求她离开谢辰骁,跟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楚今朝觉得他疯了,不禁面露鄙夷。 萧清河摇摇头:“不,她不会为你求情。” “她现在心里只有那个谢辰骁。” 若出事的是谢辰骁……他眼底的阴霾拨开云雾,隐隐露出光亮。 第154章 楚今朝,本官已经全都查清楚了 楚今朝完全不想跟萧清河聊这些儿女情长,他觉得萧清河什么都不懂,没什么好聊的。 “在下想问大人一个问题。” 萧清河从满天的纷乱思绪中回过神来,茫然道:“嗯?” 楚今朝问:“大人来到岳州,可是为了琉云夫人?” 萧清河摇头:“是为了捉拿鬼夫人。” 楚今朝心中有些失望,淡淡道:“这两件事似乎差不多。” 萧清河轻笑,“或许是。” 楚今朝好像有点不死心,又问:“有没有一分,是为了岳州百姓而来?” 萧清河定定地看着楚今朝的眼睛,半晌,笑道:“临到上断头台之时,你又想做个忧国忧民的好官了?” 楚今朝惭愧一笑:“说出来不怕大人笑话,其实在下一直想做个好官。” 萧清河觉得有意思,“那为什么后来变成了这个样子?” 楚今朝回想起自己入仕的这几年,似有说不出的哀愁。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我所犯下的罪孽,早就将我压得喘不过气。” “大人,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的到来。” 萧清河摇摇头,神色突然变得认真,语气有些冷:“不,你没有。” 楚今朝一愣:“大人何出此言?” 萧清河调整了一下坐姿,道:“你家那个幼子,现在何处?” 楚今朝举酒的手微微一顿,面色依然平静:“不是在家中就是在内人的娘家。” “大人何出此问?” 萧清河眼中的迷离似乎散尽,“昨日你招供之后,本官带人去你的府上搜查,在你内人房中搜出一个箱子。” 他自称了一晚的‘我’,在这时悄然变成了‘本官’。 楚今朝心中一紧,面上并未显出分毫。 萧清河笑道:“那箱子藏得隐蔽,本官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结果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女婴的衣物和鞋袜,做工很是精致。” “一看便知,做针线的定是位慈母。” 楚今朝轻笑,泰然自若道:“我祖父和父亲家中都有三房妾室,楚家三代子嗣繁荣,但生的全是小子,还未生过一个女孩。” “我父亲母亲都盼着有个孙女,内人孝顺,日日吃斋念佛,求菩萨赐她一个女儿。” “怀上孩子之后,她便常常在家准备女儿的衣物和鞋袜。” 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道:“内人的针线活很是不错,我脚上这双靴子便是她做的,三年了,还跟新的一样。” 他伸出脚,给萧清河看自己的靴子。 萧清河看了一眼靴子,冷笑:“这个本官是曾听说,你们楚家与别家不同,在你们楚家,女子比男子金贵。” 楚今朝捏酒碗的手紧了紧,道:“内人对这孩子投入的期望太大,故而得知孩子是男孩后感到十分失望,当时还在家中哭过一场,后来便把那些女婴的衣物全都收了起来。” “对了,大人到职那日正是内人生产之时,当时若非为了劝慰她,在下也不会来迟。” 他举起酒碗,躬身请罪:“真是对不住。” 萧清河抬住他的胳膊,道:“都是将死之人了,本官有什么好跟你们计较的。” 楚今朝咬了咬后牙槽,缓缓道了一个字:“是。” 萧清河又道:“听街坊邻居说,你内人曾滑过胎,当初大夫说她往后很难再怀上,因而你们全家都十分重视这一胎。” “常常有大夫去你附上看脉,日日都有新鲜蔬果,鱼肉往你府上送。” “哪怕是瘟疫爆发最严重之时,岳州及周边州县都渐渐出现粮食严重短缺的情况,你内人还是能吃到十分鲜美可口的饭食。” “你们将孩子滋补得很好。” 他说话不疾不徐,语气平和,脸上的醉态已经完全消失殆尽。 楚今朝的心跳得很快,快到他有些坐不稳,就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十分难受的事情。 他的头越埋越深,声音开始抽泣起来道:“当初岳州的百姓受苦多时,在下却在为了给内人养胎,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到处搜罗新鲜食材。” “在下私欲深重,德不配位,害得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他由抽泣变成捂脸痛哭:“在下心中实在惭愧,早就盼着大人的到来,盼着交代完一切之后就去以死谢罪。” 萧清河表情麻木地看着他哭,深深道:“那你为了这个孩子,可谓是付出了一切。” 楚今朝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正因如此,内人看到生出来是个男孩的时候,才会情绪那样失控。” 萧清河静静地看着一切,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道:“可你家那小子看上去十分瘦弱,不像是好生养过的。” 楚今朝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努力克制着,不让声音颤抖。 他解释道:“内人初怀上的时候,大夫就说了,因她三年前滑过胎,身子亏损得厉害,所以孩子很难保住。” “孩子生出来虽然瘦弱了些,但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 他擦了擦泪,苦笑:“不过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萧清河感慨,“这孩子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受你所累,十日后便要同你一起上断头台,当真是无辜。” 楚今朝摇摇头:“不,他不是无辜的。” “他虽什么都没做,却是我劳民伤财换来的粮食养大的,他在内人腹中之时便有罪。” “活下来,就是为了和在下一起上断头台的。” 萧清河一副不解的样子:“他又不是你的孩子,怎么不算无辜呢?” 楚今朝一愣,“大人,你在说什么?” 萧清河皱眉道:“楚今朝,本官已经全都查清楚了。” 楚今朝呼吸一滞,整个人身体发僵,唯有眼眶中的一滴急着滑落的泪,没有随他一同静止。 萧清河冷眼看着他,道:“你内人是个良善之人,她背着你偷偷放走了产婆。” 听到这句话,楚今朝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不怪她,她始终如一,是他变了,是她把他们变成了现在这样。 萧清河继续道:“产婆带着你内人给的钱财往老家滁州方向跑,但是很快就被本官派的人抓了回来。” “那妇人胆小,看见官府的刀,便什么都说了。” “楚今朝,你内人生的是个女儿,不是儿子。” 他两手用力拍在桌上,看着楚今朝的眼睛,问:“是谁掳走了你的女儿?” 第155章 我喜欢侯爷,从小就喜欢 萧清河静静听完楚今朝的话,什么都没说,起身就走。 牢房外不起眼的位置,誊写口供的文吏刚好搁笔,将供词呈了上来。 “大人,都誊好了。” 关押楚今朝的牢房中传来一阵痛哭的哀嚎,那文吏忍不住朝那方向看去。 萧清河蹙眉看他一眼,他赶紧收回目光,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牢房。 千里之外,大昭边境。 迷雾笼罩的丛林之中,女子靠坐在一颗老树边,她的手脚都被绑住,脸上布满淤青,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看上去似乎只剩最后一口气。 一个水囊出现在她的嘴边。 “倩儿,喝口水。” 倩儿勉强睁开眼,眼前浮现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武,几乎形影不离。 她自以为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这时候看她却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拿着水囊蹲在她面前的人是小蝶。 与以往的天真烂漫不同,此时的她,眼中深得如同藏了一口潭。 她见倩儿发着呆,面无表情地催促道:“她一会儿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喝不了了。” 倩儿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突然奋力起身朝她身上撞了过去。 小蝶没有防备,被她撞倒在地,水囊被撞飞,里面清澈的水都撒了出来。 倩儿朝她脸上呸了口口水,“叛徒。” 小蝶擦了擦脸,起身怒视着她,挤出四个字:“不知好歹。” 说着,她又粗暴地把歪倒在地上的倩儿提了起来,放回原位让她坐好。 倩儿瞪着她:“白眼狼也配说我不知好歹?” 小蝶眼神闪烁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冷着脸道:“如今你也就只能逞点口舌之快了。” 倩儿狠狠瞪着她:“你自幼父母双亡,吃馊饭长大。” “六岁进燕子阁学武,八岁入平阳侯府,由侯爷亲自安排师父调教你。” “侯爷给你吃给你穿,给了你换种活法的机会,他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恩人。” “没有侯爷,还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这个年纪,你有什么不满足的,要去效忠那个毒妇?” 小蝶冷冷道:“就因为他是我的恩人,我就必须无条件付出,不求回报吗?” 倩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小蝶,你听听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话?” 小蝶脸上露出怨恨:“是他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给我带来希望,我早就将他视为天,视为我生命的全部。” 她回想起沈梦瑶未出现之前,谢辰骁的院子里只有她和小蝶两个女子。 那时候他们常常相见,他偶尔会需要她,会唤起她的名字。 可后来,沈梦瑶出现了。 最初,谢辰骁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但是后来,这个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慢慢引起了谢辰骁的注意,再后来,她就搬进了谢辰骁的院子。 谢辰骁的院子,又多了两个女人——沈梦瑶和秀儿。 自那之后,谢辰骁仿佛就忘记了他身边还有她这个人。 连从前她负责照顾的内院花草,都因为他和沈梦瑶拌嘴,亲自开口让它变成了秀儿的差事。 谢辰骁将她支开,去使唤沈梦瑶的人,不过是为了引起沈梦瑶的注意。 而她却因此,失去了一个偶尔能见到他的机会。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夜里,谢辰骁支开院子里的所有人,独自在屋顶喝酒。 后来沈梦瑶出来寻他,两人在院子里拥抱,他们看上去是那样般配。 她那时候确信了,谢辰骁是喜欢沈梦瑶的。 翌日,沈梦瑶送来一碗醒酒汤,却不知为何犹豫着没有敲门,只是在他房前徘徊。 沈梦瑶将醒酒汤给她,让她帮忙送进去,让她不要说是她送来的。 她照做了,谢辰骁听了后,对那碗醒酒汤毫无兴趣。 她当时就知道,如果说醒酒汤是沈梦瑶送来的,他定然会喝的。 她突然回头瞪大眼睛看着倩儿,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他对我太残酷了,竟让我去伺候那个女人!” 倩儿愣住了,“你。” “在她身边的每一天我都是痛苦的,我恨不得杀了她!” 小蝶脸上的痛苦和仇恨让倩儿错愕,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小蝶,“你喜欢侯爷?” 小蝶觉得倩儿的此问便是在说她不配。 她有些恼羞成怒,“是,我喜欢侯爷,从小就喜欢,入平阳侯府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怎么了?” “有什么不妥吗?” 倩儿面露震惊,“有什么不妥?你问我有什么不妥?” 她回想了许多往事,找出一些小蝶喜欢谢辰骁的蛛丝马迹。 从前她没想那么多,因为她以为小蝶对谢辰骁的无条件服从和支持跟她一样,都是出于对主子的忠诚。 可是细想起来是不同的。 很多时候,小蝶都表现出了想离侯爷更近些的念头。 倩儿一下子就明白了很多事,她脸上的震惊久久难以消散。 “小蝶,你疯了?!” “侯爷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怎敢生出这等心思?” “你这是自己害自己!” 小蝶怒道:“我也曾是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小姐,族中也出过官居三品的叔伯,若不是家中遭遇变故,我和沈梦瑶在身份上没有多大差异。” “她能配得,我又有何不可?” 倩儿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燕子阁收纳新人之前都会将他们的身世调查清楚,的确如小蝶所言,她曾是官家小姐。 小蝶的祖父乃是前朝的户部官员,家族中人才济济,族中最出息的子弟做到了正三品太常寺卿。 只不过前朝政局混乱,朝中人人党同伐异,小蝶的家族正是在党争中牺牲,因贪墨而满门抄斩。 小蝶那时候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被奶娘偷偷带走,躲过抄家劫难。 但奶娘照顾她不到三年就因病去世,她从此颠沛流离,成了乞丐,没有享过一日官家小姐的福。 这些事情她都是听燕子阁的人说的,听到之后,她就烂在了肚子里,没告诉过任何人。 小蝶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156章 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后,有什么值得嫉妒的? 小蝶嗤笑,“看来你也知道我的事情,你为何不告诉我?” 倩儿不解道:“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了这些又能如何?” 小蝶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知道了我会想尽办法替我祖父洗刷冤屈,脱去这卑贱的丫鬟身份!” 倩儿被她吼得愣住了,她从没想过,在小蝶的心里,当侯爷的丫鬟是卑贱的。 “脱去丫鬟身份,你就比得过夫人了吗?” “脱去丫鬟身份,你就配得上侯爷了吗?” “小蝶,你这样只会鲛人看不起。” 小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你只是见不得我好罢了。” 她又道:“你突然发现我与你不同,嫉妒我,所以瞒着不告诉我一切,对不对?” 倩儿听了忍不住大笑,“我嫉妒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后,有什么值得嫉妒的?” 她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小蝶怒道:“我祖父是被陷害的!” 倩儿稍稍动了动念头,随后她满脸讥笑,“鬼夫人跟你说的?” 她们待在平阳侯府,寻常接触不到燕子阁的人。 出京之后倒是见过几个的,不过那都是为了给夫人办事,她们不曾与燕子阁的人久待。 且小蝶接触他们,也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所以小蝶几乎不可能从燕子阁那里得知此事。 她一个丫鬟,有什么值得欺骗的? 欺骗她的人,定是看中了她身上值得利用的点。 而眼下利用了她的人,便是鬼夫人。 小蝶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倩儿脸上的笑意消失,冲她怒吼:“她的话你也信?” 小蝶一脸无所谓,淡淡道:“她或许不是好人,但那并不重要,只要我们的目的能够一致就够了。” 倩儿蹙眉:“什么目的?” 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小蝶垂眸斜睨了一眼身后,没有说话。 鬼夫人在暗处听了许久,这时候笑着出来了。 “小蝶,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干嘛?” 小蝶点点头,没再搭理她,道:“你先休息,今日我守夜。” 鬼夫人不满道:“你该不会是想找机会放了你的好姐妹了” 小蝶冷着脸道:“从她瞒着我的身世开始,我们便不是姐妹了。” “好,非常好。”鬼夫人笑着走向倩儿,在她面前蹲下,挑起她的下巴,欣赏着她满脸的伤痕。 她缓缓道:“欺瞒姐妹的人,都该死。” 她柳如烟这一生的悲剧,便是从她那貌美如花的姐姐瞒着她,偷偷勾引她的男人开始。 倩儿讥笑:“那不为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鬼夫人冷哼,“你用不着激我。” “在你的好主子拿着我想要的东西来赎你之前,我是不会动你的。” 倩儿一愣,她想要的东西?什么东西? 她突然想起当时见到君晚宁时,她怀里紧紧抱着一本书,好像是本什么典籍。 那典籍看上去对她很要紧。 可在那种情况下,她手上怎会抱着一本典籍呢? 她突然笑了,道:“比聪慧,你是比不过我家夫人的。” “夫人不想让出去的东西,不管你用尽何等阴险手段,你都无法拥有。” “你看,你劫持到夫人又如何呢?到最后,还不是白忙活一场。” 所起这个,鬼夫人的表情就控制不住地变得扭曲。 “你住嘴!” 她突然用力掐住倩儿的脖子,咬牙道:“当时我就应该直接一刀杀了君晚宁那个贱人!” 倩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君晚宁?当朝皇后? 她和皇后又有什么仇怨? 小蝶用力抓住鬼夫人的手腕,提醒她道:“鬼夫人,这是你最后的筹码,杀了她,你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君晚宁了。” 倩儿看向小蝶,试图弄清楚她话中的含义。 她根本就不认识皇后,她的命,又如何让能够威胁到皇后? 鬼夫人不是说,要逼夫人用什么东西来换她的性命吗? 怎么又扯到皇后了? 她想不通,也没有力气再想。 鬼夫人也是习武之人,力道大得惊人,她很快就大脑缺氧,翻起白眼,几乎失去意识。 鬼夫人转头看向小蝶,眼神阴鸷:“你舍不得她死?” 小蝶立即松开她的手,不悦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算了,随你怎么处置,反正到时候束手无策的人又不是我。” 鬼夫人看了看倩儿这张半死不活的脸,‘哼’了一声,用力甩开她的脖子。 倩儿得到新鲜空气,立即大口呼吸,倒在地上猛烈咳嗽起来。 两个人都没再管她,小蝶抱着一把剑,守在火堆边烤火。 鬼夫人跳上了马车,却没有进去,而是坐在马车外,倚靠着车门歇息,做好了随时应对意外的准备。 此地已经抵达蔺国边境,小蝶已经替她把身后的追兵都支开,但在跟自己人汇合之前,她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熬过今晚,三皇子顾景华派来接应她的人就到了,到时候,她就能睡个好觉了。 朦胧月色,十来名黑衣人和黑夜融为一体,他们个个脚步轻盈,细心地避开了树林中所有会发出明显动静的障碍物。 倩儿睡不着,她实在想不通,方才小蝶和鬼夫人突然提到皇后是什么意思。 皇后,一个与她毫无瓜葛的人。 不,她身边所有人,包括侯爷,夫人,就没有一个能跟皇后扯上关系的。 鬼夫人如何能用她威胁到皇后?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多年的武婢生活使得她对危险异常的敏感,即便是在视线模糊的深夜,她也能凭借耳力,感知到一群内力深厚的人正在靠近。 她迅速警觉起来,睁开眼,警惕着四周。 不止是她,小蝶也感受到了危险正在靠近。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小蝶抽出剑,缓缓靠近倩儿,观察着她周围的环境,倩儿亦是戒备地帮她注意着她视野之外的地方。 搭档多年,这是她们刻在骨子里的默契。 背后传来清脆的树枝折断声,她猛地转身,看到的却是鬼夫人一双阴冷的眼睛。 第157章 这贱人的命怎么就这么硬? 鬼夫人就那样冷冷地看着她,声音冰冷:“你在干什么?” 小蝶原本处于神经紧绷状态,被她这么一瞪,心中不禁恼怒。 她皱眉道:“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人过去。” 倩儿看出两人之间毫无信任,在鬼夫人看向她的时候,立即装作一副慌乱地样子,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鬼夫人幽幽道:“是吗?我还以为你要偷偷放走她呢。” 小蝶有些不耐烦,“你若信不过我,那你就自己守夜。” 在她转身的瞬间,三名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将她和鬼夫人隔开。 战斗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开始了。 鬼夫人蹙眉:“你们是什么人!” 影子‘哼’了一声,高声道:“取你狗命的人!” 鬼夫人冲小蝶怒道:“贱人!你骗我?!你没有替我甩开那些尾巴?” 小蝶也很是气恼:“你到底有没有长眼睛?我若跟他们是一伙的,这些人会跟我动手吗?” 不止是她们,就连倩儿也没弄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帮黑衣人的武功路数和燕子阁中人不一样。 燕子阁培养的是杀手,是刺客。 他们的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因而功法轻盈而飘逸,以快制胜。 而眼前这帮人,出手招式大开阔斧,招招都是杀招,直截了当地奔着对方的性命去的。 每个人都拿出了地狱罗刹般的气势,仿佛每个人都是踏过无数尸体才走到他们面前的。 这是战士,只有上过战场,见过血流成河的人,杀人时身上才会有这股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 这是朝廷派来的人? 可朝廷的人为何要蒙面? 倩儿来不及多想,她趁着鬼夫人和小蝶无暇顾及她,挣扎着往远处挪,以免这些人伤到自己。 她捡起地上一块尖利的石头,用力割断了手上的绳子。 鬼夫人的马车正好派上用场,她悄悄绕过人群,跳上马车,飞奔离开了这里。 京城皇宫。 谭越坐在书案前,翻看从岳州传来的消息。 他看得入神,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忽而一双纤纤玉手出现在他的眼前,将他手上的信件抽了去。 谭越抬头,惊讶道:“宁儿?” 他下意识看向守在外面的展扬,似乎想问他为何没有通传。 君晚清挡住他的视线,在他身侧坐下。 “越哥哥不必问了,是宁儿不让展扬通传的。” 谭越轻笑,搂住君晚清的肩,温声问:“都这个时辰了,宁儿怎么还没歇息?” 君晚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越哥哥不也还没歇息?” 她展开谭越看到一半的书信,仅仅扫了几眼,就看到好几个‘琉云夫人’。 不禁让她皱起了眉头。 谭越解释道:“朕本是准备看完这封信便去睡的。” 他握住君晚清的手,欲同她一起看。 君晚清越往下看,脸色越差。 只因这信出自谭煜之手,上面大半内容都在赞颂君晚宁的功德。 谭越不知她心绪波动,自顾自地说:“岳州的情况比朕之前想的要复杂得多。” “每日传回三封信,每封都有新情况。” 这会儿他已将剩下未读完的部分看完,脸上露出笑意。 “今日这封,是这大半个月来,最让朕舒心的一封。” 君晚清眼皮一跳,“舒心?” 她往日并不关心朝政,谭越也就不与她聊这些。 谭越此刻心情好,便忍不住想多说几句。 “是啊,想当初,岳州传回的消息说,当地每日因瘟疫而死的人数足有两百多人。” 君晚清被吓了一跳,“这么多?” 谭越表情沉重,“这数目被层层递上来,实际情况究竟是多少,朕未亲临,是永远不得而知的。” “但当赈灾队抵达岳州之后,每日因瘟疫而死的人数便开始减少。” “直至前日,人数已经减到不足五十人。” 他眼中含笑:“相信用不了多久,岳州的情况定能彻底稳定下来!” 君晚清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原以为自己花重金派出去的人必定万无一失,君晚宁会死在前往岳州的路上。 谁知那些人去了便杳无音信。 这也便罢了,就连鬼夫人亲自出手,拿刀驾在那个贱人的脖子上,都没能杀死她。 天知道她听探子传回君晚宁被鬼夫人劫持,最终却只是受伤的消息时,她的心中有多恨。 这贱人的命怎么就这么硬? 现在好了,她不仅在岳州活得好好的,还立下如此大功。 越哥哥会不会对她的印象越来越好?甚至是……喜欢上她? 谭越觉得她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他面露不解,“宁儿?你怎么了?”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你难道不感到高兴吗?” 君晚清回过神来,笑道:“宁儿做梦都想看见大昭的子民脱离水深火热。”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怎会不高兴?” “只是……” 谭越问:“只是什么?” 君晚清道:“只是这瑞王信中多次提到琉云夫人的功德,似是想为平阳侯府请功。”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谭越的神色,继续道:“往日不曾听闻瑞王与平阳侯府有过走动。” “听闻平阳侯前些日子离京了,当真只是看望夫人那么简单吗?” 谭越脸色果然有了一瞬的变化,仅仅只是一瞬,也被君晚清捕捉到了。 她猜测的不错,越哥哥对瑞王是有所防备的。 他不愿看到平阳侯府结党,更不愿与平阳侯府走得近的那个人是瑞王。 谭越温柔地抚摸着君晚清的头发,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那对于此事,宁儿是如何想的呢?” 君晚清大着胆子继续道:“琉云夫人不过一介妇人,能做的也不过是煎药看诊这些事情,和太医院的大夫有何不同?” “何故她就受岳州百姓歌颂?岂知不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操控流言,壮大平阳侯府的声势?” “宁儿以为,平阳侯府远离朝堂多年,突然掺和朝政之事。” “其背后目的,不得不防。” 谭越看着君晚清的眼睛,陷入了沉思。 君晚清有些紧张,忙起身行礼。 “后宫不得干政,是宁儿多嘴了。” 谭越拉着她的手,引着她重新在自己身边坐下。 他笑道:“宁儿不必紧张,朕不是这个意思。” “朕只是感到意外,宁儿已经多年不关心朝政,今日怎会有诸多想法。” 第158章 你把我的宁儿藏去了哪里? 自得知焕颜术有后遗症之后,君晚清便时常梦魇。 梦中的她总是一觉醒来后,便发现自己的脸上全是腐蚀的烂肉。 镜子里的自己,恶心得让人想吐。 便是那破履烂衫的乞儿,看上去都不会有这么恶心。 偏偏就是这个样子,让越哥哥瞧见了。 梦中的越哥哥吓得不敢看她的脸,一直问她她是谁,为何穿着宁儿的衣服。 她说她就是宁儿,说了一遍又一遍,越哥哥就是不信。 这一夜夜的梦魇,让她的神经日日都是紧绷着的。 谭越的每一个眼神,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忍不住多想。 君晚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的脸没什么问题之后,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谭越注意到她摸自己的脸,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伸手去摸,却被君晚清惊慌地躲开了。 “无事。” 她匆忙转移了话题,道:“其实宁儿一直是心系大昭,心系朝野的变动。” “只是礼部的那些大臣,总是念叨着要越哥哥扩充后宫。” “越哥哥在前朝顶着朝臣给的压力,宁儿在后宫亦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万一被冠上一个后宫干政的罪名,宁儿这皇后还要不要做了?” 她嘟囔着,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 谭越脸上染上几分严肃,“胡说。” “朕要你做这皇后,你便永远都是朕的皇后,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事。” “你无需在意旁人的言论,做自己便好,朕永远会陪在你的身边。” 他紧紧握住君晚清的手,眼中是无比坚定的爱。 君晚清眼圈有些泛红,“越哥哥……” 她的越哥哥不会像梦中的越哥哥那样无情。 她的越哥哥,说到做到,会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谭越不禁失笑,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 “宁儿如今怎的越来越孩子气?从前你可没这么爱哭鼻子。” 君晚清眼皮一跳,避开谭越的目光,窝进了他的怀里。 小声道:“宁儿身边只有越哥哥一人了。” 谭越心中一紧,笑着哄道:“那不如……趁着夜色未尽,咱们去寝殿变个小宁儿出来?” 君晚清脸颊染上红晕,娇嗔一声:“越哥哥!” 春宵一夜。 谭越一脸的餍足,轻轻抚摸胸前女人的头发。 “睡,宁儿。” 君晚清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安然睡去。 今夜应当能睡个好觉。 然而梦魇还是不愿放过她。 君晚清从未在梦中遇到过谭越的温柔,今夜这场梦中的他,更是变本加厉的冷漠。 “你是何人?” “越哥哥,我是宁儿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他表情是那样的坚定,“不,我的宁儿不是你这样的。” “我的宁儿从不轻易哭鼻子,也从不向人示弱。” “她很要强,即便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了她,她也不会依附于他人。” “她说不出,她身边只有越哥哥一人这样讨好卖乖的话。” “我是因为爱你,才会变得依赖你啊!” “不,她从不依赖我,是我依赖她。” 那张脸上好似结了霜,渐渐变得凶狠,仿佛看仇人一般看着她。 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你把我的宁儿藏去了哪里?!” “还给我!!” “把我的宁儿还给我!” 痛,切肤之痛,那疼痛连接着她的心脏。 她眼角溢出泪花,“她死了。” “我杀了她。” “你说什么?!你杀了谁!?” 她眉锋轻挑,眼中既痛苦又得意,“我说我杀了你的宁儿。” 那人瞪大双眸:“你说谎!我不信!!”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我没有骗你,我杀了君晚宁,我将她千刀万剐,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哭得声嘶力竭,疯了一样吼了出来:“君晚宁死了!她早就死了!” “她早就死了,你的宁儿早就死了,死了……死了……” 谭越缓缓睁眼,看着枕边早已是满头大汗的君晚清。 她表情痛苦,嘴里胡乱梦呓着。 他轻声呼唤:“宁儿?” 君晚清沉浸在痛苦的梦魇之中,耳边‘宁儿’两个字,愈发放大了梦魇带给她的恐惧。 “不要……不要……” 谭越鬼使神差地没有叫醒她,轻声在她耳边问:“不要什么?” 君晚清胡乱摇着头,面容紧张又惶恐:“不要再问……” “宁儿已经死了,不要再问。” 谭越蹙眉:“什么?” 然而这一次君晚清没有再回答。 谭越反复琢磨她这一句‘宁儿已经死了,不要再问’,心中疑惑丛生。 他想了想,又问:“宁儿为何会死?” 许是因为他的问题和语气都不像梦中的谭越,君晚清半梦半醒中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就惊醒了。 她睁大眼睛,一脸的惊慌。 谭越看上去十分担忧,“宁儿,可是魇着了?” 君晚清咽了咽口水,心跳如擂鼓。 她仔细观察谭越的表情,试图分辨他是否有异样。 “越哥哥,我方才可是说梦话了?” 谭越点点头,君晚清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了,“我说了些什么?” 谭越无奈地摇摇头,“你说得含混,朕听不清。” 君晚清松了口气,表情还有些惊恐。 谭越靠上去抱她,她却如惊弓之鸟般抖了一下。 他忍不住叹息:“宁儿这是梦到什么妖魔了?怎么醒来之后胆小得连朕都怕?” 君晚清惊魂未定,勉强挤出一个笑应付他。 “越哥哥这是哪里的话,越哥哥是宁儿所爱之人,宁儿怎么会怕你?” 谭越拍拍她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快睡。” 君晚清应下,躺在他怀中,却是一夜未眠。 在谭越起身上朝之后,她便睁开了眼睛,由宫女彩云伺候她梳洗。 “陛下对娘娘真是贴心,知道娘娘这些日子睡不好,便亲自吩咐御膳房,为娘娘熬了这安神养息的茯苓鸽子煲呢。” “娘娘快趁热喝。” 彩云伺候的日子渐长,慢慢就知道如何说让君晚清舒心的话了。 君晚清看着彩云递到面前的茯苓鸽子煲,嘴角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那汤用清透的青玉小碗装着,上面还冒着热气,看上去很是鲜美。 她轻轻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脑海中忽然闪过梦中谭越紧紧掐住她脖子的画面,那一口鲜美的鸽子汤,骤然变得腥不可闻。 她皱紧了眉头,将那口汤吐回了碗里。 彩云大惊,“娘娘这是怎么了?!” 第159章 娘娘今后可要疼惜微臣 君晚清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汤汁,脸色阴沉得可怕。 彩云小心翼翼地问:“娘娘,这茯苓鸽子煲可是有何不妥?” 君晚清柳眉微皱,瞪向彩云。 “陛下吩咐做的汤,能有什么不妥?” 彩云忙跪了下来,“奴婢失言!请娘娘责罚。” 君晚清调整了一下呼吸,“罢了,起来。” 彩云想了想,缓缓起身道:“娘娘已经有两个月未来月信,会不会……” 君晚清一愣,脸上渐渐露出惊喜之色。 “快情太医。” 彩云笑着行了一礼,“奴婢遵命。” “等等。” 君晚清突然又叫住她。 彩云:“娘娘还有何吩咐?” 君晚清道:“请小程医士来。” 彩云心下觉得奇怪,她想不明白,这个新入宫的小程医士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竟这般得皇后娘娘青睐。 放着太医院那些经验老道的太医不用,用他这个没什么资历的小医士。 她听闻此人曾是江湖行医,在外面逍遥惯了,不怎么守宫里的规矩。 只因皇后娘娘抬举,院判再看不惯,也没敢拿他怎么样。 纵是觉得奇怪,到底她也不敢多问,只应下吩咐便离开了。 在她离开之后,君晚清脸上方才露出忐忑之色。 当年她为学骑射,跟着君晚宁苦练了好一阵子,还不慎被猎风那畜牲所伤。 当时太医诊断说是伤到内里,将来恐难有身孕。 即便是有了,孩子也很难安然生下来。 若是悉心调养,她今生或许还能有子嗣缘分,只是生产之时,恐要遭罪。 这些年她不缺谭越的临幸,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她本来都已经放弃希望。 如今……会不会真的有? 君晚清一想到她此刻的忐忑,全拜君晚宁养的那畜牲所赐,她心里就恨的牙痒痒。 若非猎风那一脚,她早该有身孕的。 贱人养的畜牲,也该死。 她早晚有一天,要将猎风那畜牲扒皮抽筋,报当年伤身之恨。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没过多久,外面就有了小程医士到了的通传。 穿着蓝色医士官服的男子,在彩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不同其他觐见的外臣,面见皇后都只敢埋首慢步进来。 这位小程医士大大方方地平视着皇后宫中的一切,走到内殿后,笑着向坐在上首的君晚清行了个跪拜大礼。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君晚清脸上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耐,她挥退了彩云,然后道:“起来。” 程飞云笑着起身,“谢皇后娘娘。” “听说皇后娘娘已经许久不来月信,今早食欲不振,又呕吐之症。” 这程飞云是君晚清派人在民间请来的医者。 此人乃是青楼妓子所生,学了医术就是用来给妓子看病的。 他从小在青楼长大,耳濡目染,身上透着一股轻浮之气。 除此之外,此人还是她的人在民间找到的那堆医者里,唯一一个知道那抑制焕颜术后遗症的药膏为何物的人。 若非如此,君晚清这辈子都不愿与这种人打交道。 更遑论费心思将他从青楼里接出来,还给他伪造了一个还算体面的身份,接到宫中。 君晚清忍着心中的不屑,道:“是。” 程飞云上前道:“请娘娘伸出手来。” 君晚清伸出宽大袖袍之下的手,露出藕节一般纤细白嫩的手腕。 程飞云微微挑眉,他的目光在那双娇嫩的柔荑上辗转。 那只搭脉的手,在君晚清的手腕上停留了许久。 君晚清蹙眉道:“看好了没有?” “看好了。” 程飞云松手的瞬间,君晚清便迅速将手抽了回去。 “结果如何?” 君晚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程飞云也并不恼。 他笑着起身,给君晚清拱手行礼,“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君晚清眼中有光,脸上尽是期待。 程飞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继续道:“娘娘只是肠胃不适,月信不调,并无大碍。” “微臣稍后给娘娘开个方子,几副药下去,娘娘身子便会有好转。” 君晚清脸色骤变,一拍座椅扶手,怒道:“程飞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耍本宫!” 程飞云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微臣不知娘娘所说‘戏耍’是何意。” “娘娘身子无碍,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君晚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忍了又忍,然后道:“罢了,本宫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程飞云微微抬起头,狡黠一笑:“此事才是微臣真正向皇后娘娘道喜的原因。” 君晚清见他竟还笑得出来,没好气道:“何出此言?” 程飞云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一张药方。 他双手将药方奉上,道:“皇后娘娘给的那瓶膏药成分复杂,着实是费了微臣好一番功夫。” “所幸微臣幸不辱命,将这方子琢磨出来了。” 君晚清垂眸瞟了那方子一眼,没有伸手去接。 这东西她不必看,看了也看不懂。 她面露怀疑:“这才几天,你这么快就辨别出来了?” 程飞云收起药方,笑道:“皇后娘娘如此信任微臣,微臣岂有不尽心的道理?” “这可是微臣一连熬了好几天夜才研究出来的。” 他暧昧和口吻都渐渐变得有些暧昧:“微臣为娘娘这般费心思,娘娘今后可要疼惜微臣。” 君晚清脸色骤然冰冷,怒喝:“小程医士莫要忘了,此处乃是皇宫,不是你那烟街柳巷。” 外面有宫人,她呵斥的声音不便太大,以免让人听到了生出误会。 只是她压低嗓子这般说话,倒更显得两人像是不清不楚了。 程飞云看上去一点都不惧她身为皇后的威势,笑着上前,越靠越近。 君晚清大惊:“你!” 程飞云笑眯眯道:“微臣自是忘不了自己的出身。” “忘不了皇后娘娘给我改头换面的机会。” 他绕道君晚清的身后,深嗅了一口君晚清身上散发的熏香,表情十分享受。 “微臣,定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青睐。” 君晚清的手紧紧握住座椅扶手,心中暗自发誓,待她确认了那药方的真伪,制出来的药膏和鬼夫人给的药膏效果一样,她定要杀了此人。 第160章 皇后娘娘,将那平阳侯夫人当作情敌了 “散朝!” 龙椅上的年轻天子一扫袖袍,大步离开了金銮殿。 跪在下面的礼部尚书不依不饶,“陛下!” “陛下!!” 他身旁的同僚硬拉着他起来,苦苦劝道: “尚书大人,你这又是何必?” “你明知陛下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早就金口玉言说过后宫只要皇后一人,还去念叨扩充后宫之事。” “说句有辱斯文的话,你这不是……这不是找死吗?” 礼部尚书一脸哀痛道,“现如今瘟疫之患已经持续近半年,边境的战乱也还未结束。” “大昭内忧外患,朝野人心浮动,立太子一事迫在眉睫啊!” 同僚:“那你便等皇后娘娘诞下龙裔就是了啊!” 礼部尚书急道:“她要是生得出来!” 他这话将同僚吓都快吓死了,只说到一半,同僚便慌忙捂住了他的嘴。 “尚书大人慎言!” 礼部尚书后知后觉这话不妥,深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同僚见他那头白发,也是不忍。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你自己不要命,也要为儿孙想想。” 他掩着唇,在礼部尚书耳边低声道:“更何况,听说后宫里的那位,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你小心些。” 礼部尚书气得吹胡子,“本官还怕她一个妇人不成?!” 同僚跟他说不通,也被气得不轻,“你看你,哎!不跟你说了!” 谭越离开众人视野之后,神色便恢复了平静。 身边的展扬不禁疑惑:“陛下动怒,是做给尚书大人看的?” 谭越讥笑,“这一大把年纪的老糊涂,说这么点事,竟还用上了死谏。” “朕不离朝,难不成真的因为这个把他给处置了?” 展扬淡淡一笑,“陛下心胸宽广,自然不会仅仅是因为无礼就降罪于一个忠臣。” 谭越惊讶道:“你如今说话真是越来越有水准了,谁教你的?” 展扬挠挠头:“无人教卑职,只是用了点心思琢磨。” “跟着陛下这么多年,要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那怎么能行?” 谭越笑道:“是好事,比从前那个闷葫芦好。” 展扬问:“陛下现在要去哪里?” 谭越想都没想,大步向前,“勤政殿。” “岳州又来消息了。” 早朝不欢而散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君晚清那里。 长春宫内殿响起一声杯盏碎裂的清脆之声,随之而来的是女子愤恨的声音:“又是这个老匹夫!” “当初陛下登基不到一年的时候,他便开始念叨扩充后宫的事情。” “时至今日,他还不肯放弃!真是岂有此理!” 殿内宫女跪了一地,跪在前头的彩云大着胆子劝道:“皇后娘娘息怒。” “这礼部尚书再无礼,陛下都没有允诺,可见陛下对娘娘的钟情。” “不论前朝如何议论,陛下始终在为您撑腰,您又何必为此忧心呢?” “娘娘若是为一个老古董伤坏了身子,陛下该是多心疼啊。” 坐在一边的程飞云笑眯眯道:“彩云说的不错,心情不佳,亦是会影响人的容颜的。” ‘容颜’两个字,直接将君晚清给拿捏住了。 她赶紧调整了一下呼吸,尽力将胸中这口气给压下去了。 她全靠这张容颜留住越哥哥,若是没了好容颜,她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她想起前几日误以为自己有孕的事情,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本宫迟早要除了这个老不死的……” 跪在下面的一名宫女忍不住抬头,表情差异,似乎不敢相信,皇后会说出要除掉大臣这种话。 只是她刚抬头,目光便与上首凤位上的女人对上了。 她目光冷如蛇蝎,宫女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就没跪稳,趴到了地上。 彩云忙呵斥道:“大胆!小小宫女,竟敢在皇后娘娘跟前失仪,你成何体统!” 宫女忙哭着磕头认罪,“皇后娘娘恕罪,彩云姑姑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彩云姑姑早就提点过她,内殿伺候的人需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时刻警醒。 不必明说,她听得出皇后娘娘不好伺候的意思。 她真是昏了头,没事乱看什么? 彩云喝道:“行了!少在娘娘跟前碍眼,自己下去领罚!” 宫女忙磕头谢恩,“谢谢彩云姑姑,奴婢这就下去领罚。” 只听上面飘来一个冷清的声音,“慢着。” 君晚清从凤位上缓步走了下来,底下的宫女们一个都不敢动弹,唯有程飞云还是那般悠然自在,坐在一旁看戏。 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君晚清一步一步向那宫女走了过去。 宫女死死埋着头,连主子的脚尖都不敢看。 君晚清冷冷道:“抬起头来。” 宫女瑟缩着,抬起了头,脸上尽是惶恐。 “皇后娘娘……” 君晚清细看了看,“内务府真是越来越会选人了。” 她身出手,用尖利的护甲托起宫女的下巴,皮笑肉不笑道:“瞧着水灵的大眼睛,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好一个妙龄少女。” 彩云知道大事不好,虽有心救那宫女,却也不敢再多嘴了,否则她怕也小命不保。 宫女的下巴被君晚清的护甲戳破,鲜血一滴一滴地掉在地板上,她却屏着呼吸,不敢动弹,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君晚清眯了眯眼,琢磨了一会儿,道:“这双眼睛,本宫看着有些眼熟。” “彩云,替本宫想想,这眼睛像谁?” 彩云猝不及防被点到,有了一瞬的慌乱,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去看那宫女。 她认真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奴婢不知。” 这时程飞云站了起来,笑道:“不如让微臣来看看。” 君晚清哼笑,松开了宫女的下巴,命令道:“把脸伸给小程医士看看。” 她淡淡看了程飞云一眼,程飞云心领神会,上去便在那张脸上摸来摸去。 他虽未真的对这宫女做太过分的事情,但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这样摸她,也与折辱无异了。 宫女吓得哭了起来,却不敢发出声音。 程飞云酝酿了一会儿,啧了一声,道:“微臣知道了,像琉云夫人。” “平阳侯府的琉云夫人。” 此话一出,彩云的脸色就白了。 旁人或许不清楚,她是皇后娘娘近前伺候的,早就看出她十分警惕这个琉云夫人。 虽不知为何,但依她对皇后娘娘的了解,八成是和陛下有关的。 只有和陛下有关的事,才会引起她的重视。 因为陛下,而警惕一个女人,事情十分明了。 皇后娘娘,将那平阳侯夫人当作情敌了。 第161章 皇后娘娘,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奴婢吧 程飞云这话未说出口还好,一说出来,君晚清便知道不是自己想多了。 她脸色便差到了谷底,几乎都快控制不住脸上那扭曲的恨意了。 她随手将手中的团扇扔到那宫女的头上,“说!是何人将你安排进来的?” “安排你进来的人,是不是教唆你去勾引陛下?!” “他们送你这么个肖似沈梦瑶的女人进宫,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宫女头上的发髻被那团扇打散,发间一行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看上去十分狼狈。 “冤枉啊皇后娘娘!奴婢是遵从内务府的安排来皇后娘娘宫里伺候的,无人刻意安排此事!” 君晚清目光阴冷:“依你所说,是李总管?” 皇后娘娘不好惹,内务府总管亦不是她一个小宫女攀咬得起的。 今日她若说自己是李总管安排进来的,这事传出去了她明日就不知死在这深宫内的那口井里了。 那位大人只是将她送了进来,今后的前程是得她自己去挣的。 她如今什么都没得到,还只是一个小小宫女,对那位大人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大人又如何肯出面保她呢?就算他愿意,今日又哪里来得及? 她不停地朝君晚清磕头,额头磕得鲜血直流,也没有停下。 “奴婢确实是李总管选进来的,但是奴婢从前与李总管并无交集。” “奴婢自幼父母双亡,身后无所依傍,进宫只为了好好伺候皇后娘娘,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啊娘娘!” 她慌不择路,跪爬到彩云的脚边,去扯彩云的裤脚。 “彩云姑姑,你帮我求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信任您,您帮我求求皇后娘娘!” 彩云忙踢开她的手,“住手!” 君晚清冰冷的目光转向彩云,彩云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 她转头怒斥那位宫女,“你既然知道皇后娘娘信任我,就该明白我的心亦是向着皇后娘娘的,绝不会放过对娘娘不利的人。” “你若身份真的有鬼,还是尽快如实招来,否则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君晚清眼中的怀疑仍未消散,经这宫女提醒,她是想起来,方才彩云似乎有意为这小宫女开脱。 彩云知道自己现在在君晚清眼里,就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安排在长春宫的内应。 她勉强镇定下来,君晚清行了个礼,道:“奴婢觉得此人十分可疑,娘娘不妨将她送去慎刑司。” “重刑之下,她定会说出背后指使之人。” 君晚清心中对她的怀疑打消了几分,笑道:“彩云说得有理。” 程飞云对这彩云姑姑有了几分刮目相看,能伺候得了皇后这样多疑又狠毒的女人,真是不简单。 那小宫女一听慎刑司,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慎刑司,那传闻中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 听说被送进去的人,无论有罪还是没有罪,都会先上重刑再去受审,没有多少人能扛得过去。 “不!不!皇后娘娘,求您了!不要送奴婢去慎刑司!求您了!” 她此时已经无所顾忌,哭声震天,君晚清被吵得蹙起了眉头。 彩云冷着脸喝道:“放肆!皇后娘娘跟前,岂容你如此聒躁!” 宫女一想到一旦进了慎刑司,将要面临的下场,她就止不住哭泣。 “皇后娘娘,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奴婢!奴婢不想去慎刑司!” 君晚清没吵得越发心烦,开口道:“行了,本宫不送你去慎刑司,也不问你背后之人是何人。” 宫女喜出望外,不停地朝君晚清磕头道谢。 彩云和其他的宫人心中都很是惊讶,他们印象中的皇后娘娘,可不是个会轻易饶恕人的性子。 君晚清对宫女的道谢不屑一顾,她指了指桌上只茶杯,冷笑道:“只要你今日将你这双眼睛留在这里,此时便就此揭过。” 程飞云挑眉,看,这个女人,怎么会放过令她心生妒忌的人? 空气中是死一半的寂静。 君晚清又将果盘中摆放的一柄水果刀放到茶杯边,道:“彩云,你来动手。” 彩云有些发愣,她……她是帮君晚清处理过一些人,不过那都是她安排别人去做。 这种见血的事情,她还没有亲自做过。 君晚清见她发愣,语气有些不悦:“彩云,有什么问题么?” 彩云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摇摇头道:“没有问题。” 君晚清百无聊赖地看了看手上的护甲,淡淡道:“动手。” 宫女的惨叫声,被宫人捂回了喉咙之中,彩云端着那只装着两团血色小球的茶杯,手在微微颤抖。 程飞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啧啧两声,道:“彩云,这样吓人的东西还不赶紧拿下去?也不怕你家娘娘看了夜里做噩梦。” 彩云用袖子掩住了那茶杯,挡在了那满脸是血的宫女身前。 她道:“娘娘,奴婢下去将此人处理一下。” 君晚清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好,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几名宫人离开之前,还细心地将落在地板上的血迹也清理干净了。 他们离开之后,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渐渐散去,君晚清的心情莫名有些空虚。 她闭着眼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程飞云道:“娘娘可需要微臣替您按揉?” 君晚清看着他,若有所思,没有说需要,也没有说不需要。 程飞云笑着饶到她身后,未经允许,便开始按揉她的太阳穴。 君晚清本想呵斥他,然而他指腹力道实在让她满意,甚至舒适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娘娘心中应当有数,究竟是何人送那宫女进来的。” 君晚清闭着眼睛,语气冰冷,“左不过,就是礼部那群想看皇子降生的。” “又或者是那些想将自家女儿送进宫,助他们平步青云的,在拿这种卑贱的女人试探陛下。” “他们知道陛下来本宫这里的机会多,便将人送到本宫这长春宫里来,真当本宫是瞎的吗?” 程飞云叹息,“说来说去,还是皇子的问题。” “皇后娘娘您贤良淑德,他们在别处抓不到您的把柄,便只能拿您身下无所出的由头,劝陛下选秀,找别的女人来为皇家开枝散叶。” 君晚清不悦道:“陛下曾允诺过本宫,此生后宫只本宫一人,他绝不会食言。” 程飞云笑着安抚道:“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咱们的陛下对皇后娘娘情深似海。” “可这皇嗣一事,终究会使陛下君臣离心,令陛下烦忧。” 他这话是说到君晚清心坎上了。 君晚清不愿看到后宫添新人,亦心疼谭越被那帮臣子为难。 程飞云温润的声音中,带着蛊惑的味道:“倘若娘娘能在这时候诞下一位皇子,局面定然会不一样。” 第162章 陛下绝不可能患上什么隐疾 君晚清又何尝不知道,诞下皇嗣是最有利于稳固后位的法子,只是这皇嗣哪里是说有就有的? 她蹙眉道:“你当本宫是不想要孩子吗?” “只是当年本宫还待字闺中之时,身子曾受过一些损伤,不宜生养罢了。” 程飞云惊讶道:“是哪个庸医说娘娘不宜生养的?” 君晚清愣了一下,想了想,道:“高太医德高望重,绝不会骗本宫。” “不过你为何说他是庸医?” 程飞云道:“自然是因为娘娘的身子并无不妥,若要生养并不是什么难事。” 君晚清眼中露出几分惊喜:“此话当真?” 程飞云笃定道:“如今微臣日日都替娘娘把脉,娘娘若是不宜生养,微臣怎会放任不管?” “自当第一时间谏言,为娘娘寻来那育子良方啊。” “娘娘口中那高太医绝对是个庸医,娘娘您把他请出来,微臣要好好与他辩上一辩。” 君晚清被程飞云的一席话说得心情舒畅,没怪罪他的无礼,笑道:“高太医年事已高,早已致仕。” “再说了,他给本宫把脉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就算将他老人家请出来,人家也未必记得这事。” “想来是本宫这些年喝的那些调养身子的药,总算起了作用。” 程飞云点点头,“那好。” “不论如何,娘娘身子能调养过来,便是好事。” 君晚清纠结了一会儿,红着脸问:“可是……本宫这些年并不缺陛下的临幸,也喝过不少助孕的良方,为何……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程飞云挑眉,笑得十分暧昧。 “女子生产又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娘娘这边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自然就是陛下了。” 他眼看了君晚清的脸色要变,忙道:“当然这只是微臣的猜测!” “太医院的人个个都胆小如鼠,即便查出陛下有什么隐疾,想必也不敢触怒龙颜,选择隐瞒不报。” 君晚清本要发怒,但程飞云这话,她细细品来,又觉得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程飞云:“若给圣上请脉的人是微臣,微臣定会直言不讳,还娘娘一个清白。” “省得那些人在背后议论娘娘的是非,说娘娘不能生。” 君晚清警惕道:“胡闹!这种事怎可声张?” “呸!真相究竟如何,本宫尚且不得而知,怎能妄下定论?” “更何况陛下乃是天子,有神明庇佑,绝不可能患上什么隐疾!” 程飞云笑着附和道:“是是是,娘娘说得是,微臣这不是一心为了娘娘着想嘛。” 君晚清想了想,又道:“改日本宫将你引荐给陛下,帮你找机会给陛下搭脉。” 她神色慎重道:“届时不论结果如何,当着众人的面你万不可胡说!私下将结果告知于本宫即可。” 程飞云笑眯眯道:“娘娘怎么说,微臣就怎么做。” 君晚清心中有些忐忑,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便会止不住地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若陛下真是有什么隐疾……” 程飞云安抚道:“若真是陛下那边有什么问题,微臣定当尽心,不声不响地给陛下治好隐疾,助娘娘早日怀上龙裔。” 君晚清点点头,低喃:“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商量好这件事,君晚清终于想起,召见程飞云的真正目的。 “本宫当真是被礼部尚书那老匹夫气糊涂了,把正事给忘了。” “你不是说,那药膏已经调配好了吗?呈上来。” 程飞云点头道‘是’,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白色小瓷瓶,双手奉给君晚清。 君晚清拿到药膏之后,便打开凑到鼻前去闻,察觉这味道与鬼夫人给她那药膏十分相似,眼中顿时出现惊喜。 程飞云好奇道:“此药膏配方所用到的多半是蔺国本土生长的毒草,娘娘是从何处到的这瓶药膏?又是用来治什么的?” 君晚清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本宫再教你一个规矩,那便是在这皇宫之中,没事不要乱好奇。” 程飞云立即会意,埋头行礼道:“多谢娘娘教诲。” 君晚清淡淡道:“行了,你退下。” 程飞云行礼后退,“微臣告退,娘娘有任何需要,定要传唤微臣。” 他态度谄媚,眼神饱含情愫,令君晚清心中止不住的恶心。 真是胆肥又下贱,明明就是一条狗,却妄想在她面前做个男人。 “那便好好在太医院待着,别再到处乱跑,本宫不喜欢等人。” 程飞云笑着将她轻蔑的眼神收下,道:“方才彩云姑姑来寻微臣之时,微臣真的只是如厕去了,微臣下次再也不敢了。” 君晚清蹙眉道:“行了,谁管你是去干嘛了,赶紧走。” 程飞云离开后,君晚清又将彩云唤了进来。 “彩云,可收拾妥当了?” 彩云这时脸上已经丝毫看不出慌乱,她恭敬道:“回娘娘的话,都收拾妥当了,这贱婢绝不会再出现,污了娘娘的眼睛。” 君晚清笑得满意,“嗯,做得不错。” 她上前牵住彩云的手,在她手背拍了拍,笑道:“彩云,你平日里最是让本宫省心,那些杂事交给你来处理,本宫很是放心。” 彩云慎重地跪下,行了一个大礼:“有娘娘这句话,奴婢便是为娘娘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君晚清笑声跟银铃儿似的,她道:“本宫乃皇后,稳坐后宫,没有什么刀山火海用得着本宫去拼的。” 听她这么说,彩云便知,那小程医士,定是给皇后出了什么主意,能帮她解眼前困局。 这个小程医士在皇后娘娘心中的地位越高,寻他办事的次数越多,皇后娘娘用得上她的时候便越来越少。 若到了某一天,皇后娘娘发现她和寻常宫女也并无不同,她岂不是就如同那些下场凄惨的宫人一般,于这长春宫而言可有可无了吗? 彩云想了想,小心翼翼道:“有陛下庇护,自然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娘娘的地位。” “其实奴婢方才处理完那个贱婢之后,便一直在想,前朝那些大臣不知天高地厚地为难陛下,也就是为难娘娘,奴婢应当如何替娘娘分忧。” 第163章 沈家父子应对策耶特惕部十分艰难 君晚清似乎觉得有趣,“哦?你一个小小宫女,还能想着在这等大事上为本宫分忧?” 彩云道:“奴婢见识浅薄,只是想为娘娘尽一份力。” “不过奴婢能想到的,娘娘定是早就想到了,奴婢还是不说出来贻笑大方了。” 君晚清笑道:“无妨,说来听听,当是给本宫逗趣儿也行。” 她这副使唤猫儿狗儿的姿态,彩云早就习以为常。 她试探道:“奴婢听说,前朝的皇后妃嫔,都会在天灾人患之时,去寺庙请大师做法,为陛下,为百姓祈福。” “娘娘何不效仿此举?届时,想必朝野都会记住娘娘的贤良。” 君晚清脸色微变,彩云说的不错,前朝的昭后,也就是君晚宁的母后,最喜欢做的便是这些装模作样的事情。 动不动就带着满后宫的妃嫔念经颂佛,说是祈祷边关将士能够早日得胜归朝。 她一个和亲的草原蛮夷女子,能懂什么佛道?不过是博一个名声罢了。 她的母妃本就身子不好,还要配合这个贱人吃斋念佛,诵经祷告,吃这些没用的苦头,以至于身子迟迟好不起来。 果然,能够生下贱人的,也只能是贱人了。 彩云见她脸色不对,忙补充道:“娘娘赎罪,奴婢见识浅薄,想的主意上不了台面,还望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君晚清摇摇头,道:“不,你说得对,本宫是该在这些博名声的事情上下些功夫。” 这时,院子外传来宫人尖细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君晚清迅速瞥了一眼方才那宫女被剜眼睛的地方,低声吩咐彩云:“再洒些香露。” 彩云行礼道是,然后赶紧去取香露了。 君晚清整理了一下发钗,笑着走出内殿,迎了出去。 “陛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谭越笑道:“朕是来借花献佛的。” 他身后的展扬手中端着一盆青梅,上前递给君晚清身后的随行宫女。 君晚清看着那盆青梅,伸手轻轻抚摸枝叶,心中没什么波澜。 只因这青梅,乃是君晚宁的心头之好。 她真正喜欢的,其实是红梅。 不过她还是装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陛下这是借的谁的花?” 谭越上前牵起她的手,道:“我们进去说。” 君晚清娇笑着跟了上去。 “是礼部的人,‘行贿’行到朕这里来了。” 君晚清听到‘礼部’两个字,脸上便是一僵,又是礼部。 她心底不快,但表面还是装得天真好奇:“行贿?” 谭越无奈一笑,“尚书的学生,述职的时候带了这个过来,说是从靖州的亲戚那里得来的一盆,献上来装点朕的勤政殿。” “谁人不知咱们的皇后娘娘喜爱青梅,这摆明了是让朕来借花献佛的。” 君晚清眼波微动,“越哥哥可是来帮那礼部老尚书说情的?” 谭越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宁儿聪慧,只是这说情的人,主要还是那行贿的小官。” 君晚清朝他挥了一下帕子,娇嗔:“原来在越哥哥的心里,宁儿竟是这般的小心眼。” “尚书大人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重,宁儿岂会同他老人家计较?” “再说了,宁儿便是计较了,又能拿他如何?宁儿深居后宫,还能够把手伸出去为难他不成?” 谭越哈哈大笑:“朕不是这个意思,朕这不是怕你听了些闲言碎语,又不好意思向朕抱怨,独自生闷气,伤了身子嘛。” 一进内殿,他便蹙起了眉头,“什么味道?” 君晚清紧张道:“是香露,越哥哥不喜欢这味道?” “来人,快将窗户打开。” 谭越叫住那前去开窗的宫女,道:“无妨,外面风大,还是别开窗了。” “你如今身子越发弱了,可不能再着凉了。” 君晚清一脸感动,“多谢越哥哥关怀。” “对了,越哥哥,宁儿有一事相求。” 谭越惊讶道:“宁儿何事与朕这般生疏了?有事直接同朕说便是了,说什么求不求的。” “从前你可不像是会同朕这般客气的人。” 君晚清笑容有些僵硬,道:“宁儿要说的是要紧事,自然不能随便。” 谭越疑惑道:“何事?” 君晚清道:“现如今,大昭的瘟疫还未除尽,宁儿甚是担忧。” “宁儿前日又听说边境战事吃紧,沈家父子应对策耶特惕部十分艰难。” “宁儿想去忘尘寺为大昭百姓祈福,也为边关将士祈福,祝愿他们早日得胜归朝,越哥哥以为如何?” 谭越对君晚清那句“沈家父子应对策耶特惕部十分艰难”有些在意,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道:“宁儿有心了。” 他想了想,道:“说起来,朕与那忘尘寺的常净大师还有些渊源。” 君晚清惊讶道:“哦?什么时候的事?” 谭越忆起往事,笑道:“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朕不过十四五岁,有回同几个世家公子去郊外野猎,不慎和随行的护卫走散,落入了附近山民打猎时设下的陷阱,两条腿都被锯齿所伤,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君晚清紧张道:“后来呢?” “朕被困在陷阱中,一直到太阳快落山了,都没人来救朕。” “若一直耽误下去,腿伤得不到医治,恐要落下终身残疾。” “运气不好的话,遇到山中猛兽,朕怕是压小命不保了。” 君晚清满脸心疼,不悦道:“那些护卫都是干什么吃的,竟不好好保护越哥哥!” 谭越笑道:“别生气了,回去之后,他们都受了重罚。” 君晚清哼了一声,“那还差不多。” “后来呢?” 谭越道:“后来,朕便遇到了在山中采药的常净大师,是他救了朕,还帮朕医治了腿伤。” “后来朕伤势大好,去了忘尘寺,想要当年同大师道谢。” “只是大师不在寺中,说是在外游历,朕后来又去了好几次,都是如此。” 君晚清道:“原来越哥哥少时竟还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多亏了菩萨保佑,让越哥哥遇到了常净大师这样的好人。” “此次若是遇到了常净大师,宁儿定要好好谢谢他。” 谭越想了想,道:“过几天就是太上皇的忌日,朕与你同去,正好为太上皇在忘尘寺立块牌位。” 第164章 陛下,我们又见面了 帝后同行,仪仗十分热闹,忘尘寺祭拜一时动静不可谓是不大。 有谭越陪同,君晚清的心情十分愉悦,打扮得十分隆重,穿了织衣寺赶制的新衣。 她原以为谭越见了她会欣喜,没想到谭越见她的第一眼却是表情僵硬。 他身后陪同的几名官员,亦是如此。 君晚清隐隐听到那细若蚊蝇的议论声。 “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门赴宴的。” “佛门净地,如此招展,岂不是对神明不敬?” “她当真是诚心去祈福的吗?” 她表情有些扭曲,对谭越道:“还请陛下稍候,臣妾先回去换身衣裳。” 谭越道:“不必了,时辰不早了,不可在耽搁了。” 君晚清:“可是,臣妾……” 谭越笑道:“无妨,皇后只要心中有佛,佛祖是不会在意你的穿着打扮的。” 君晚清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可也不敢再坚持要回去换衣服了。 耽误了吉时,恐怕又要被扣上一个不敬佛祖的帽子,说她好大的架子,让佛祖等着她。 她咬了咬牙,上轿子的时候,扭头扫视了一眼方才传出议论声的地方。 那些官员个个面色坦荡,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但她知道,明日的早朝上,定会有言官拿这个做文章,说她德不配位。 君晚清坐在轿子里,心中十分忐忑,小声问:“越哥哥,宁儿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谭越笑着安抚道:“宁儿不必想那么多,一件衣服罢了,你在朕这里,永远都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君晚清挤出一个微笑,“多谢越哥哥。” 仪仗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抵达城外郊野的忘尘寺。 君晚清这还是第一次来这忘尘寺,站在山脚下,被那长长的青石台阶吓得不轻。 谭越见她脸色苍白,笑道:“宁儿若是受不住这三千石阶,朕便让人抬步辇来。” 君晚清震惊道:“三千石阶?!” 谭越无奈一笑,喊了声展扬。 君晚清忙道:“不!宁儿今日是来祈福的,若是连上山都不肯亲力亲为,佛祖怎知宁儿的诚心?” 越哥哥这样子便是准备亲自爬这石阶了,他都带头了,底下的大臣自然纷纷效仿。 今日她若是让人抬上去,明日那参奏自己的言官怕是要在朝上闹翻了天。 若是那样,她今日何必跑来演这一出? 谭越点点头,牵起她的手,“宁儿别怕,跟着朕。” 从前他从不担心他的宁儿吃不了这种苦,他的小丫头好动,活动起来比他还热情。 不知为何,如今他已经下意识觉得,宁儿变得娇弱了。 兴许是在后宫闷久了,是时候要多带她出来活动活动了。 谭越遥遥看了一眼山巅,拉着君晚清踏上了第一个石阶。 这些官员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都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大老爷。 看着这长长的石阶,心中叫苦不迭,但表面不敢表现出埋怨,埋头跟在后面爬。 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终于爬上山。 寺中所有的僧人都等候在了外面,穿着主持袈裟的僧人站在最前面,道:“陛忘尘寺为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诸位大人准备了休息的禅房,山路崎岖,大家先去休息片刻再来祈福。” 君晚清见这群和尚看见他们,不行叩拜大礼,只行简单的佛礼,心中有些不悦。 但谭越和他们身后的官员都未表现出不悦,尤其是礼部的臣子,这些最是讲究尊卑规矩的人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谭越有些激动,“常净大师!” 常净淡淡点头:“阿弥陀佛,陛下,我们又见面了。” 谭越笑道:“常净大师,真是别来无恙。” 常净淡然一笑:“陛下先行进寺休息。” 谭越点点头:“待仪式结束,朕再来见大师。” 君晚清原本准备进了禅房便好好躺下来休息,看到那简陋的床榻后,便歇了那个心思。 她掩着鼻子,面露嫌弃。 彩云忙上前收拾了一下被褥,解释道:“娘娘,这床铺被褥都是棉麻织布制成,洗的次数多了便看上去有些老旧,其实是干净的。” 君晚清更加嫌弃了:“洗的次数多?那岂不是有很多人在这里睡过?” 彩云无奈道:“忘尘寺名声在外,往来香客数不胜数,来这禅房休息的人自然不少。” 君晚清不耐烦道:“罢了罢了,本宫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便好。” “过来替本宫捏捏脚,累死本宫了!” 彩云埋头道是,然后上前蹲在她的脚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 带路的小和尚耳力惊人,在外面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回去之后,便忍不住向常净抱怨:“主持,那身穿华服的女施主实在是不该来这佛门净地。” “祈福大典要举办两日,真是难为佛祖,要忍她整整两日。” 常净身边的老和尚呵斥道:“大胆小僧,你敢非议皇后娘娘?” 小和尚撅着嘴争辩道:“皇后娘娘又如何?皇后娘娘就可以对佛祖不敬吗?” 常净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笑道:“不必在意,她待不了两日,很快就会离开的。” 小和尚疑惑道:“主持是如何知道的?” 常净笑笑没说话。 半个时辰后,祈福大典就要正式开始了。 谭越和君晚清,以及大臣们跪在佛祖面前闭眼念经祷告。 一众僧侣则围在他们周围敲着木鱼,念经诵佛。 君晚清被折磨得苦不堪言,起身的时候,腿麻得动都动不了,最后还是谭越把她扶回房间的。 “宁儿,你先休息,朕去找常净大师说说话。” 君晚清惋惜道:“可惜宁儿实在是太累了,否则也想亲自过去见大师。” 谭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无妨,你好好休息。”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彩云,道:“彩云,好好伺候你家娘娘。” 彩云埋首行礼:“奴婢遵旨。” 谭越走后,君晚清再也忍不住,也不管那被褥到底是干净不干净,直接躺了上去。 彩云在一边轻轻为她按揉身体,听着她对忘尘寺的千般抱怨。 彩云有些无语,但也只能顺着她的话,一句一句地附和着她。 第165章 她不能失去越哥哥的爱 “这才第一日,哎……” 君晚清想想就头疼,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退下,本宫先睡一觉,陛下来了便唤醒本宫。” 彩云:“是。” 只是君晚清刚闭眼没多久,还半睡半醒着,耳边便传来彩云有些惊慌的声音,“娘娘!” 君晚清缓缓睁开眼:“陛下这么快就回来了?” 彩云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不,不是。” 君晚清蹙眉:“那是为何?” 彩云从怀里拿出一面铜镜,小心翼翼道:“娘娘,您的脸……” 君晚清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一把夺过彩云手上的镜子。 当她看到脸上那溃烂的红肉时,吓得丢掉了铜镜。 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慌乱道:“药膏!给本宫药膏!” 彩云将君晚清吩咐她随身携带的药瓶拿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空的。 君晚清激动道:“怎么会这样?!” 彩云:“娘娘,奴婢上次就跟您提过此事……只是您似乎忘了。” 君晚清整个人都傻了,这祈福大典还要进行一日,他们今日要在忘尘寺休息一夜。 谭越今日不处理政务,做什么事情都定是要和她待在一起的。 见完常净大师,就会与她一同用饭…… 若是被谭越发现了此事,定会为她叫太医,太医一诊断,便知她的脸有问题。 到时候…… 完了,一切都完了。 君晚清不敢往下想。 “小程医士呈上来的那瓶呢?” 彩云忙给她拿了出来,“娘娘,在这儿!” 君晚清接过药瓶的手有些颤抖。 这药膏味道虽和鬼夫人给她的那个一样,但是究竟效果如何,她还不确定,因而一直没敢用在脸上。 可事到如今,她别无他法了。 否则,她这辈子就要毁在今日。 不行,如今的生活是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绝对不能毁在今日。 她不能失去越哥哥的爱,不能失去后位,不能失去如今的荣耀。 否则她是活不下去的,只要想想失去一切的滋味,她就觉得比死了还要难受。 君晚清不再犹豫,一咬牙,开始往脸上涂抹药膏。 彩云一直知道君晚清的脸有问题,也知道她有一种神奇的药膏,用过之后就会神奇地恢复如初,但她从未亲眼见过这样的奇迹。 虽然她对此事很好奇,但为了活命,她不敢好奇。 君晚清涂药膏的时候,她自觉地埋下头,行礼道:“娘娘,奴婢去外面守着。” 君晚清此刻六神无主,一心都在脸的问题上,根本想不到别的事情。 “对,去看着,若是陛下来了,就说,就说……” 她脑子太乱了,根本就想不到该如何。 彩云冷静道:“娘娘放心,奴婢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会拦住陛下。” 君晚清向来没把身边的宫女放在眼里,因为在她看来,这些奴婢就是一群蝼蚁,根本就算不上人。 她给宫女的一切,都是恩赐。 此刻,她却是真心感激彩云。 彩云出去后,她狼狈地爬到地上捡起铜镜,看着自己的脸,等待着奇迹发生。 另一边的谭越,和常净聊了许多,诚恳地表达了对当年之事的感谢。 不仅如此,他还下旨要修缮忘尘寺,为忘尘寺赐匾。 然而常净没有激动喜悦的反应,但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颔首,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老衲在此多谢陛下。” 展扬对常净的反应也有些不满,谭越毕竟是皇帝,赏赐忘尘寺如此厚礼,这老僧反应竟如此平淡。 他心中虽觉得不舒服,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谭越对常净十分敬重,若是常净对他行大礼,他反倒心中不安,他觉得如此便很好。 他再一次感叹:“幸好朕今日来了,否则就要错过一次和大师见面的机会。” “当年数次与大师错过,还以为是朕与大师的缘分已尽,如今看来,还没有。” 常净笑道:“非是凑巧,是老衲近日算到陛下会来,想到有一物要赠予陛下,所以特意留在寺中等待陛下的。” 谭越好奇道:“哦?大师要赠朕何物?” 常净看了眼身旁的小和尚,小和尚行了个佛礼,然后起身去内间取了一个木盒子过来。 谭越郑重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只看上去十分陈旧的铃铛。 他拿起来端详,疑惑道:“这是?” 常净道:“招魂铃,有朝一日,此物会助你寻回失去之人。” 谭越好奇道:“失去之人……大师可是算到了什么?” 常净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陛下莫要再问了。” 谭越不信玄学,但很敬重常净,虽然并没有将常净的这番话放在心上,但还是认真吩咐展扬,将铃铛收好。 他又请教了常净一些还虚心向常净请教了一些问题,常净一一从佛学的角度为他解惑。 “今日一见,朕受益匪浅。朕想问的问题都问完了,就不多叨扰大师了。” 他向常净告别后,便准备回去找皇后一起用饭了。 出门后,他突然想起为太上皇立牌位一事,便问引路的小和尚:“朕想在这忘尘寺为亲人立一块牌位,小师父可否为朕带路?” “陛下请随意小僧来。” 谭越回头对展扬道:“朕出来太久了,皇后定是等急了。” “你去替朕同皇后说一声,就说朕刻完牌位就来,若是饿了便先行用饭,不必等朕。” “属下遵命。” 展扬离开后,谭越独自跟着小和尚去了点着长明灯的禅房。 太上皇是在当年的宫变中不幸离世的,若是没有这个不幸,如今皇位上的人也不是他。 他最初不曾想过当皇帝,也非是贪图皇家权柄,想做个皇子或是太子。 他想做的只是辅佐太上皇,施行新政,让大昭焕然一新。 只是一个不幸,让原定的计划发生了变故。 不过还好,纵是有万般曲折,最后新政还是顺利实行了。 谭越跪坐在佛前,一笔一划地刻着太上皇的封号,名字,每一刀都是无比的虔诚。 他刻字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想起来很多当年在谭府的事情。 第166章 西陲出事了 谭越想起了父亲对他的教导,他经历的那些成长与煎熬,决心发起政变后,那段让人胆战心惊的日子。 他在心中默默告诉父亲,新政施行还算顺利,他正在一件一件地完成他们共同的梦想。 最后他起身,恭敬地将刻好的牌位放到长明灯前,无意间在众多牌位中瞥到几个特殊的牌位。 三个牌位字迹相同,显然是同一人雕刻的。 这三个牌位在一众牌位中显得尤为突出,不仅因为字刻得好,还因为上面的内容十分别。 上面没有命名,分别写着亡父、亡母、亡兄。 落款也是简单的三个字:不孝女。 只是这字迹……竟像是宁儿的? 谭越忍不住好奇,说了声“冒犯了”,便上前拿起其中一个牌位。 细看,上面还有干涸的血痕,应该是雕刻者刻字的时候不慎划伤自己而落下的。 虽然这立牌位的女子字迹和宁儿一模一样,也同样是失去了双亲和兄长,可是…… 谭越不禁面露疑惑:“宁儿似乎不曾来过忘尘寺……” “难道是在宫中私自雕刻,然后遣人送来忘尘寺?” “可是皇家佛堂中有为先帝先后,还有废太子立的牌位,宁儿何须自己另外立牌位?” “而且又为何要隐去他们的姓名?” 谭越百思不得其解,这时禅房的门被推开,前去拿香烛的小和尚回来了。 看见谭越拿着旁人的牌位,他诧异道:“陛下为何拿着旁人的牌位!” 谭越连忙将牌位好好放回原位,给他擅动的牌位上了三炷香,“是朕失礼了。” 小和尚心中虽然狐疑,但还是没有多问,将香烛留下后,就准备离开了。 谭越突然道:“小师父请留步。” 小和尚回头行礼道:“陛下有何吩咐?” 谭越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指着那三块牌位,问:“小师父可还记得,这三个牌位是何人所立?” 小和尚挠挠头,一脸为难,“陛下,实在是抱歉,小僧记性不太好。” 谭越笑道:“无妨。” 他为太上皇的牌位点上香烛,跪在蒲团上,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离开了。 他出来的时候,展扬正迎面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陛下。” 谭越疑惑道:“怎么回事?” 展扬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道:“属下方才听陛下吩咐去寻皇后娘娘,只是去了之后被告知娘娘不在寺中,她随行伺候的宫女说是娘娘身子不适,先回宫了。” 谭越惊讶道:“什么?” 他有些着急:“那太医怎么说?” 展扬表情有些困惑,“皇后娘娘不曾召太医前去看诊,而且……留话的宫女言辞含糊,说不清楚娘娘是哪里不适。” “属下觉得有些奇怪,担心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便追下山去了。” 谭越急着问:“到底是何情况?” 展扬道:“属下追上了娘娘的马车,在娘娘车前询问,回话的是娘娘贴身伺候的彩云姑姑。” “彩云姑姑说,娘娘来了月信,又没带换洗的衣物,怕冲撞了佛祖,所以就先回宫了。” 皇后娘娘来月信这种话由他说出口,着实有些尴尬,然而情况特殊,也容不得他扭捏。 谭越蹙眉道:“彩云回的话?你可有亲眼见到皇后娘娘?” 展扬摇摇头道:“娘娘不曾露面,但她吩咐属下向陛下解释,让陛下不要太过担心。属下听声音,并无异样。” 谭越点点头,但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他喃喃道:“只是来了月信而已,宁儿何必走得如此匆忙,都来不及和朕说一声就走了。” 展扬试探道:“陛下可要回去看看?” 谭越想了想,摇摇头道:“祭祀祈福已经开始,朕不便中途离开,你替朕去看看。” 展扬点点头:“属下遵旨。” 他离开之后,立即有兵部尚书求见。 兵部尚书跪在谭越面前的时候,人还气喘吁吁的,爬那忘尘寺的三千石阶,显然是一刻都未歇的。 “陛下恕罪,若非是有要紧事,臣万不会选在今日打扰!” 谭越心中一紧,能让兵部如此着急的事情,断不会是小事。 他心中发沉,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抬手道:“无妨,尚书请起,有何要事,来禅房慢慢说。” 兵部尚书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拱手道:“是。” 君臣二人进了一间禅房,兵部尚书立即将袖中捏了一路的信件双手递了上去,“这是今日一早传回京的消息,陛下请看。” 谭越打开信封,上面的内容,让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将原本平整的信纸捏出了痕迹。 岳州。 充满药香的房间之中,女子端坐在案前,摆弄着一碗药粉。 这时,房间门被敲响,敲门声和门外的声音同样急促:“琉云夫人。” 君晚宁停下来手中的动作。 她身旁的婢女倩儿道:“夫人,好像是狄将军。” “快开门。” 倩儿蹲身行礼,道:“是。” 身披铠甲的女将军风尘仆仆,越过婢女,大步走了进来。 倩儿知道狄将军定是有要紧事跟君晚宁说,于是自行告退了,贴心地为二人关上了房门,守在了外面。 君晚宁起身,笑着迎了上去,“阿菁,你回来了。” 狄菁也不管那桌上的茶是谁的,直接端起来大口喝了一杯。 君晚宁惊讶道:“你这是刚回来,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狄菁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茶渍,点点头,道:“西陲出事了。” 简短的一句话,让君晚宁的神色变了又变,她忙拉着狄菁坐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 狄菁递给她一张信纸,道:“我父亲送回来的信。” 君晚宁忙打开来看,越往下看,她呼吸便越急促。 “楚今朝贪污案了结之时,萧清河不是说楚今朝背后牵扯的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吗?不是说,只需支援他一千精锐,他便能将岑厉这个土皇帝拿下了吗?” “一千精兵无一生还?怎会如此?” “甚至还让岑厉联络上策耶特惕部,同他们里应外合,对西陲发难?” 第167章 张贴谢辰骁的通缉令 狄菁烦躁道:“提到这个萧清河我就来气!” “文人掌兵,简直是笑话!瑞王当初就不该借人给他!” “这一千精兵里,还有两个我在岳州灾民里找出来的好苗子,若是跟着我好好练,将来定能在沙场上独当一面,可惜了……” 她越想越气,握紧了拳头,重重锤在桌上。 “这个楚今朝,当真可恨!还有涉事的那几个县长,若非他们在背后为岑贼敛财,岑贼何来与朝廷精兵一战的实力?” “若非此次岳州瘟疫爆发,楚今朝被查,还不知道这件事要瞒到什么时候!” 君晚宁合起信纸,神色凝重:“萧清河带着千余精兵出城之事,我这个身在岳州的人都没有一丝察觉,若非事后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这贪腐案牵扯竟如此之广。” “远在千里之外的岑厉又是如何知晓的?竟能反应如此之快,不仅歼灭了精兵,甚至还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和策耶特惕部勾结上了?” 狄菁脸色阴沉,“战事合作,哪里是那么容易就一拍即合的?岑贼少说和策耶特惕部有三个月的来往。” 君晚宁喃喃道:“三个月……” “想不到一个贪财好色的草莽,竟也能一步十算,早在我们抵达岳州之前,就布置好了一切。” “不对,他再能算,如何能算到朝廷的精锐何时抵达靖州?” 狄菁点点头,“你猜得不错,有人给岑贼暗中报信。” 君晚宁忙问:“何人?” 狄菁看着她,眼神复杂:“你果真想知道?” 君晚宁觉得她这一问实在古怪,“我当然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如此可恨了。” 狄菁叹了口气,道:“此事便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个原因。” “我也是刚刚才得知消息,萧清河查出此时与谢辰骁有关,此刻外面应该已经开始张贴谢辰骁的通缉令了。” 君晚宁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反驳道:“绝不可能是他!” 狄菁安抚道:“你先冷静。” 君晚宁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又重新坐了下来。 她板着脸问:“萧清河都查出什么来了?” 狄菁道:“没来得及细问,听说是找到了一封楚今朝和谢辰骁来往的密谋信。” 君晚宁冷嗤一声,“仅凭一封不知真伪的信,就足以张贴通缉令了?” “这个萧清河本就与谢辰骁本就不睦,他查出来的东西,你觉得可信吗?” 狄菁没有说话,自鬼夫人挟持君晚宁那件事之后,鬼夫人在谢辰骁面前自称‘母妃’一事,就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虽然君晚宁在她面前含混解释过去了,她也亲自调查了谢辰骁一番,并未查到任何不妥的地方,但她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关于萧清河指控谢辰骁泄露军事行动,助岑厉通敌卖国一事,她自是不信的。 毕竟,她实在找不到谢辰骁这么做的立场和目的。 但此事,还是加重了她对谢辰骁这个人的好奇。 君晚宁不等她回答,又问:“瑞王可知道此事?” 狄菁道:“告知我此事的,便是瑞王。” 君晚宁皱紧了眉头,没再说话。 狄菁观察着她的神色,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她问:“听说谢辰骁离开岳州已久,也并未回京,你可知他去哪儿了?” 君晚宁抬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讶和探究。 狄菁立即解释道:“我非是来替萧清河打听消息的。” “我只是觉得,在这个时候,他若不尽快现身澄清此事,恐怕事情会越闹越复杂。” “毕竟牵扯谋反案,不是小事。” 君晚宁脸色十分难看:“一个月前,我们起了争执,当时我们不欢而散。第二日他便离开了岳州,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想起那日二人争执的情形,君晚宁便是心中一痛。 她控制住捂住胸口的冲动,对这种心慌、心酸又心痛的感觉有些恐惧。 最初重生之时,她每每想起谭越,就是这样的感觉。她不喜欢这样,不想因任何人生出这种感觉。 狄菁惊讶道:“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究竟为了何事,竟会吵成这样?” “当初那样急着来岳州看你,如今就连走都不跟你说一声?” 君晚宁皱紧了眉头,道:“谁跟你说我们感情很好了?” 狄菁看出她想起不愉快的事情,已经在发火的边缘了。 她不敢惹君晚宁,便没再说话。 君晚宁看了眼桌上那堆药粉,心中压抑不住的烦闷。 那是她为谢辰骁研制的解药,解药已经成型,只要谢辰骁回来,她马上就可以为他解他身上那九尸沉塘之毒。 而他却在这个时候,不见人影。 不仅如此,他走的时候,从鬼夫人手上救她时身上落下的伤还未痊愈。 君晚宁冷着脸道:“放心,他死不了。” 狄菁一愣:“我何时说他会死了?” 君晚宁心中一团乱麻,意识到自己都开始胡言乱语了,顿时更烦躁了。 “不说他了!” 狄菁:“那这件事该怎么办?” 君晚宁蹙眉:“什么怎么办?” 狄菁冒死试探道:“你夫君被通缉了,你不管吗?” 君晚宁没好气道:“我能怎么管?” “不说他了!” 狄菁噤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君晚宁冷静了一会儿,理清思绪后,又问:“对了,西陲那边如今是何人在驻守?” 狄菁忙道:“对外说的是我父亲和沈家父子,实际上只有我父亲和沈家大郎。” 之前她就跟君晚宁说过,沈家父子不在一个战场,君晚宁一听便明白了。 她点点头:“如今局势越来越复杂,安排爹爹去防蔺国的决定是对的。” “兄长年纪尚轻,但有狄将军看着,想必西陲也不会出太大差错。” 狄菁惊讶于她能如此自然地称呼沈家父子为爹爹和兄长,但想想又觉得这样是好事。君晚宁愿意叫这声爹爹和兄长,说明她将自己视作了至少一半的沈家人。 沈家女的身份,比前朝公主的身份快活。 君晚宁见她没说话,问道:“你这么急着过来跟我说西陲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第168章 你非是沈梦瑶,而是大昭的晚宁公主 狄菁点点头,面露愁容:“在我离京之前,陛下曾召我密谈,让我留意瑞王。” “我在想,如今的局面会不会和他有关。” 君晚宁心中一惊,谭越竟在那时候,就已经盯上谭煜了吗? 她试探道:“你为何这般想?” 狄菁摇摇头,道:“都是猜测,没有证据的事情。” 君晚宁继续追问:“那你为何有此猜测?” 狄菁眸光深沉,道:“因为那一千精兵是他拨给萧清河的。” 君晚宁一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谭越派你来干这事,算是找错人了。” 狄菁蹙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晚宁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还是回去打你的仗,朝堂波谲云诡,不适合你。” 狄菁面露愁容:“其实我也是这般想的,岳州的情况早就稳定下来了,留百余人镇守即可,已经不需要我们继续守在这里了。” “若非我闲得慌,何必亲自去接应支援萧清河的将士?” 她深深叹了口气,眉间出现几分烦躁:“现在我手上一件正事都没有,这岳州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君晚宁眨眨眼,打趣道:“没感觉你这监军做得有多难受啊,前些日子我还听说你闲到教我萧儿妹妹骑马射箭,两个人在马场玩,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一个披铠甲,一个着粉裙,远远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儿郎在戏娘子呢。” 提到玉萧儿,狄菁莫名脸红,耳朵到脖子都烧得厉害。她蹙眉道:“你这是听谁胡说八道?报上名来!” 君晚宁挑眉,惊讶道:“你管是谁说的?” “堂堂狄将军,还在意别人开这点玩笑?” 狄菁有些坐立不安,表情微怒:“我是没什么好在意的,就是怕下面的人胡言乱语,毁了萧儿妹妹的清誉。” 君晚宁面露惊讶,狄菁忙解释道:“嗯……沈伯母很是在意这个表小姐,若是有什么难听的闲言碎语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伤了她的心,沈烈回到非撕了我不可。” 君晚宁觉得她这套转了十八道弯的逻辑实在好笑,她惊讶道:“你们同为女子,怎会损她清誉?” 狄菁一噎,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君晚宁失笑:“我看你是真的闲,脑子都不知道怎么用了。” 狄菁不悦道:“说正经的,岳州的疫情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边的事情何时才能结束?” 君晚宁眼中流露出自信和满意,道:“不出三月,疫情风波便会彻底平息。” “朝廷的援助若能一直持续下去,不出半年,岳州,及周边的州县,商市皆可复苏。” 狄菁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还要这么久?!” 君晚宁脸色一变,蹙眉道:“狄将军,这是瘟疫,非寻常伤病!” “瘟疫一传十,十传百,要想彻底扼杀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已经是太医院争分夺秒,同老天争命的结果了,已经比我离京之前预估的速度快上两月有余,你还想怎么样?” 狄菁面露抱歉,道:“对不起,我不太懂这些。” 君晚宁没好气道:“算了,不跟你这个傻子计较。” 狄菁目光转向桌上那封方才给君晚宁看过的信,表情有些沉重。 君晚宁关切道:“你可是在担心狄老将军的身体?” 狄菁点点头,“父亲叮嘱我一定要守护好京城,不想让我去西陲,恐怕就是担心我去了西陲之后,见他身体那副样子,拦着不让他上战场。” 君晚宁想了想,道:“我替你去一趟,给狄老将军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狄菁想都没想,直接不同意:“胡闹,你身份贵重,战场岂是你该去的地方?” 君晚宁不悦道:“我沈梦瑶乃是将军之后,去战场是天经地义,若非是女儿身,理该和父兄一起上战场的。” 狄菁神色十分复杂:“可你……” 可你非是沈梦瑶,而是大昭的晚宁公主。 这话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君晚宁道:“你若不放心,便亲自送我过去。” 她想了想,又道:“事情不宜往后拖,我们得尽早出发才好。” “给我两个时辰,我将岳州这边的事情安排一下,我们今晚就出发。” 她脑海中有了计划,便即刻行动了起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狄菁忙拉住她,惊讶道:“你干什么去?” 君晚宁道:“我是奉朝廷的命来岳州赈灾,临时要离开岳州不是小事,要先同谭煜说一声。” 狄菁有些哭笑不得:“你先别急,此事咱们还得慢慢商量着来。” 君晚宁蹙眉:“如今西陲已经开战了,还能不急?” “给狄老将军把个脉这样的小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狄菁无奈道:“你何事变得这么冲动了?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一些准备的时间?” 君晚宁不解道:“你还要准备什么?” 狄菁一脸无奈:“我去见父亲,总不能空着手去。” 君晚宁想了想,道:“岳州这边日渐安稳,匪患也已平定下来。如今已经不需要这么多兵镇守,若是能带一部分去西陲……” 狄菁笑着点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 “只是不知道瑞王那边好不好松口。” 君晚宁想了想,道:“楚今朝贪腐案牵扯出谋逆案,此事是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案子不仅没有完美了结,岑厉还联合上了策耶特惕部,反过头来对大昭发难。” “他这个瑞王,是不是有一部分责任?” 狄菁一愣:“什么?” 君晚宁继续道:“他若想将功补过,就该放人随你去西陲给狄老将军助阵。” 狄菁震惊道:“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人家瑞王是来赈灾的,又不是平乱的。” “岑厉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明明是萧清河这个知府的错。” 君晚宁有些心虚,她眨眨眼,道:“那,谭煜身为一介亲王,带来岳州的人都是大昭的将士,他们是不是有责任扞卫大昭的疆土?” 狄菁点点头,“是。” 君晚宁道:“那他放人就是应该的。” 狄菁嗤笑:“行行行,你说的有理,到时候我就这么跟他说去。” 君晚宁轻‘哼’一声,“随你。” 这时,外面传来倩儿的敲门声,“夫人,表小姐来了。” 第169章 我们即刻启程,离开岳州 玉萧儿的声音十分雀跃:“萧儿听说狄将军回来了,特来看望。” 君晚宁道:“萧儿,进来。” 狄菁莫名有些紧张,仓促地整理了一下衣衫。 玉萧儿快步进来屋,笑眯眯地同君晚宁和狄菁打招呼,“表姐,狄将军。” 狄菁淡淡颔首,突然一副很正经的样子,“萧儿妹妹。” 玉萧儿笑眯眯地上前,歪着头在狄菁身侧,问:“狄将军回来得真快,差事可是都忙完了?” 狄菁点点头,“嗯,差不多了。” 玉萧儿欣喜道:“狄将军离开岳州的这几日,萧儿一直在练习骑马,狄将军什么时候有空来帮萧儿看看,看看萧儿的骑术可有精进?” 狄菁有些纠结,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为难道:“我才刚回来,这风尘仆仆的……待我回去洗漱一番,再去找萧儿妹妹,可好?” 君晚宁原以为狄菁会拒绝,毕竟眼前要紧事一大堆,她哪有什么时间看玉萧儿骑马去? 却不想狄菁竟然一口答应了,她眯了眯眼,目光犀利:“你的事情当真都忙完了?” 玉萧儿忙道:“此事不急,狄将军还是先将自己的事情忙完。” 狄菁眼神微急:“不打紧,指点你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反正马场风沙大,回来也是一身脏,那便回来再洗了。” “萧儿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玉萧儿忙摆手,“狄将军日夜在外奔波,忙碌的是为国为民的大事,萧儿怎会嫌弃狄将军?” 狄菁淡淡一笑,“那就好。” 她转头看向君晚宁,面不改色道:“那,梦瑶妹妹,你好好休息,我便和萧儿妹妹先走了。” 君晚宁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玉萧儿亦是冲她甜甜一笑:“表姐,那我们先走啦!” 君晚宁见她开心,没再多说什么,无奈一笑:“去去。” 二人走后,倩儿进屋里头来服侍,她笑道:“表小姐性子倒是越来越活泼了。” 君晚宁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 那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勉强压抑住的愤怒。 倩儿表情也谨慎起来,小心翼翼地给她倒了杯茶,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她待在夫人身边的日子渐长,早就不敢将她当成当初入平阳侯府后整日哭闹的侯府新妇了。 夫人和侯爷一样,说话做事带着主子的强势和不可侵犯。 即便是不发一言,一个表情就能叫他们又敬又怕。 君晚宁声音中带着微怒:“谢辰骁通敌卖国,助反贼岑厉与策耶特惕部汇合,对大昭西陲发起攻势。此事外面已经在张贴他的通缉令了。” 倩儿急道:“这是谁在胡说八道?!” 她说完又觉得此话不妥,狄将军来之前,她家夫人还好好的。 狄将军来过之后,她家夫人才动怒的。 消息显然是狄将军告诉她家夫人的,那她这话岂不是在说狄将军的不是?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想说,侯爷是被冤枉的,他绝不会做出通敌卖国的事情!” 君晚宁好奇道:“倩儿,你是何时进的侯府?为何如此相信你家侯爷?” 倩儿:“奴婢不到五岁时被燕子阁收留,六岁入侯府学艺,跟随侯爷至今,替侯爷办过许多事情,深知侯爷为人。” “他无心朝堂,一心都在谢家的生意上,他或许没有将天家放在眼里,但绝无与天家作对的想法。” “奴婢愿意以性命做担保,奴婢说的这些话绝对是真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无比的坚定。 她见君晚宁没有说话,急道:“夫人,难道您也不愿意相信侯爷吗?” 君晚宁冷声道:“我相不相信他,重要吗?” 眼下重要的是谢辰骁的人在何处,他究竟是何打算。 她揉了揉眉心,吩咐倩儿道:“倩儿,将我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启程,离开岳州。” 倩儿疑惑道:“夫人要去哪儿?” 君晚宁没有回答她,而是道:“你先收拾着,我出去一趟。” 倩儿忙道:“夫人要去哪儿?奴婢同您一起去。” 君晚宁摇摇头,道:“我去见谭煜,你不必跟着。” 倩儿愣了一下,轻声道:“是,夫人。” 夫人见瑞王,是想要向瑞王证明侯爷的清白。 只是那瑞王明显早就对夫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不知道夫人此番过去会不会受辱。 夫人定是因为想到了恐怕会受辱,所以才不让她跟着的? 倩儿心中十分纠结,她一面觉得,夫人不该平白受辱。 一面又觉得,若只是受点委屈,就能帮侯爷洗脱罪名,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毕竟通敌叛国可不是小罪,那是要抄家灭族的重罪。 一旦定罪,就连夫人自己也不能幸免。 君晚宁孤身去寻了谭煜,她去的时候,却并未见到谭煜。 谭煜住处的小厮是这样说的:“回琉云夫人,王爷现在有些忙不开身,您若是不着急,便先回去等着。” 君晚宁微微颔首,“我就在这儿等。” 小厮面露为难,“可是王爷不知何时才能空闲下来,您这么干等着多累啊。” 君晚宁轻笑道:“无妨,你自己忙去,不必管我。” 小厮无奈道:“那好……琉云夫人请自便。” 君晚宁微微颔首,端坐在那里,看不出一丝不耐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君晚宁手边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夜深,才听到有人通报,说是谭煜回来了。 君晚宁起身,远远看到谭煜怀中抱着一个女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边还有侧妃云舒的贴身婢女——春月。 春月神色匆匆,小跑着跟在他的身侧,看上去十分着急。 谭煜看到君晚宁,有些惊讶,小厮跑上前禀报:“王爷,琉云夫人已经来了有两个时辰了。” 谭煜没有问她是来干什么的,“来得正好,不用本王派人去请了。” 君晚宁在外人面前还是给了谭煜面子,向他微微行礼,“瑞王。” 她看了眼谭煜怀里的云舒,心里已经大概知道出什么事了。 “琉云夫人,你来得正好,本王的侧妃身怀有孕,已经半年多了,今日突然身子不适,你快帮本王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煜刚说完,怀里的人突然醒了。 第170章 她腹中的孩儿已是死胎 云舒脸色看上去十分苍白,“王爷,臣妾好疼……” 谭煜安抚道:“别怕,琉云夫人在这儿,你会没事的。” 云舒听到‘琉云夫人’四个字,表情顿时就变了,激动道:“不!我不要!” 谭煜蹙眉:“怎么了?” 云舒侧过脸去看了君晚宁一眼,整个人吓得浑身一哆嗦,“我不要她给我看!” “王爷,换别人来!” 谭煜神色十分不解,春月在一旁解释道:“王爷,侧妃对琉云夫人有些误会,所以……” 谭煜蹙眉:“什么误会?” 春月微微抬头,看到君晚宁朝自己看了过来,慌忙低下头去。 她道:“此事说来话长……” 云舒在谭煜怀里,缩成了一团,整个人都在发抖,看上去被吓得不轻。 她边哭边道:“求求您了,王爷,让别的太医来为臣妾看诊。” 屋内除了君晚宁、谭煜、云舒、春月,还有不少随行的侍卫。 众人齐刷刷看着君晚宁,心中纷纷揣测起这位琉云夫人 君晚宁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说话。 谭煜看了眼怀中瑟瑟发抖的女人,又看了眼君晚宁,对身后的众人道:“你们都下去。” 众人退散,君晚宁也道:“既然瑞王现在有事要忙,那我便先回去了。” 不等谭煜回应,她便径直往外走了。 谭煜急忙喊道:“等等。” 怀中的人与他同时开口:“王爷。” 这声娇弱的呼唤,遮住了谭煜大半的声音,他没有再去看君晚宁的背影,对身边的随从道:“去传太医。” “是。” 没过多久,随从便带了一名太医匆匆赶到。 楚盈盈进屋后,朝谭煜和云舒行礼,埋首道:“下官见过瑞王,见过云侧妃。” 谭煜回头一瞧,愣了一瞬,这太医他认得,便是那整日跟着沈梦瑶忙前忙后的楚医士。 当初沈梦瑶被劫持时受了重伤,也是这位楚医士救治的。 谭煜松开了云舒的手,将床侧的位置让给了楚盈盈。 云舒的手中一空,见谭煜要走,急忙喊道:“王爷。” 谭煜安抚道:“本王不走。” 他摸了摸云舒汗涔涔的额头,对楚盈盈道:“楚医士,好好给她看看,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盈盈坐下后,开始给云舒诊脉,神色渐渐变得严峻起来,抬头看云舒的眼神略带几分惊讶。 云舒急道:“本侧妃腹中的孩儿可还有救?” 谭煜按住她欲起身的身体,严肃道:“你好好歇着,别动。” 云舒安分躺下,但表情依旧激动。 谭煜回头见楚盈盈面色稍显犹豫,便道:“楚医士,有话但说无妨。” 楚盈盈看了眼云舒,起身对谭煜一拱手,“瑞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舒激动道:“有什么话是本侧妃不能听的?!” 谭煜面色有些无奈,他看向始终侯在床边的春月,道:“春月,照顾好你家侧妃,本王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便带着楚盈盈出房间。 云舒急道:“王爷!” 楚盈盈跟着谭煜来到院子,四下无人,她道:“回瑞王,云侧妃今日腹中疼痛不已,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儿已是死胎。” 谭煜震惊道:“死胎?!” 楚盈盈点点头,安慰道:“还请王爷节哀。” 谭煜眼中闪过几分哀伤,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问:“楚医士可看出来,云侧妃腹中的胎儿是如何没的?” 楚盈盈斟酌了一下说辞,道:“王爷,云侧妃身患寒症已久,本就不宜生育。” “云侧妃腹中的胎儿比寻常六个月的胎儿壮硕许多,所需的精气也比寻常胎儿多,而云侧妃的身子却是难以承受,孩子缺乏精气,这才夭折于腹中。” “下官猜测,云侧妃或许是用了什么安胎的猛药,这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谭煜蹙眉:“安胎的猛药?” 楚盈盈点点头,又道:“除此之外,处理死胎很是伤身,云侧妃……她今后恐怕再无生产的可能。” 谭煜惊讶道:“再无生育的可能?” 楚盈盈点点头,“云侧妃刚刚失去孩子,正是伤心之时,下官以为,王爷还是先不要讲此事告知于她。” “待她将身子养好之后,再说也不迟。” 谭煜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盈盈道:“云侧妃腹中的死胎还需尽早流出,在此之前,要先养一养身子才是。” “王爷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要问,下官便先下去开方子了。” 谭煜点点头,“去。” 楚盈盈带着方子回房,将方子递给了照顾云舒的春月,“劳烦姑娘下去将药熬出来。” 云舒伸出头去看楚盈盈的身后,看不到谭煜的身影,忙问:“王爷呢?” 谭煜似乎忘了他跟云舒说过的那句,他很快就回来。 “琉云夫人几时来的?” 小厮想了想,道:“回王爷,午时就到了。” 小厮担心被责怪,又补充道:“小人说了,不知王爷您何时才回,劝琉云夫人回去等候,只是琉云夫人坚持要在这儿等,小人也劝不动……” 谭煜惊讶道:“她在这儿坐了两三个时辰?” 小厮点点头,“正是。” 谭煜疑惑道:“她可说过,找本王所为何事?” 小厮摇摇头,“并未。” 谭煜眯了眯眼,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挥了挥手,道:“退下。” 他独自坐在书房,手指轻点着桌面,脸上渐渐浮现出几分玩味的笑意,取下书架上的一本兵书,慢条斯理地读了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门外响起敲门声,说话的人是谭煜的随从。 “进。” 随从进屋禀报:“王爷,春月姑娘来报,说是云侧妃她……” 谭煜蹙眉,打断道:“她又怎么了?” 随从欲言又止,谭煜不耐烦道:“行了,本王亲自去看看。” 他起身出了书房,朝云舒歇息的房间走去,还未到门口,便听到里面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我的孩子!” “啊啊啊啊啊啊!!!我可怜的孩子啊!” 谭煜脚步一顿,深呼吸一口气,大步走了上去。 推开门,便看到楚盈盈站在一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而春月则在床边安慰着云舒。 第171章 这女人疯了 楚盈盈见谭煜来了,忙解释道:“王爷,云侧妃追问孩子的事情,下官……” 谭煜没有听下去,抬手示意她无需多言,他看向春月,问:“这是怎么了?” 春月手上端着刚熬出来的药,急道:“王爷,侧妃她不肯喝药,您快劝劝她。” 云舒激动道:“我的孩子已经没了!喝药有什么用!” 她泪流不止,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王爷,臣妾这么多年都无所出,好不容易才怀上一个!竟就这么没了!” 谭煜上前坐在床边,抱住她的肩,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们还年轻,日后我们还多得是机会。” “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们就再要一个。” 云舒拼命摇头,激动道:“不会了,不会再有了!” “王爷,这是臣妾最后的机会,臣妾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谭煜下意识看了楚盈盈一眼,楚盈盈忙道:“云侧妃多虑了!只要您好好调养身子,假以时日,还是有生育的可能的!” 谭煜似乎并不在意她多不多嘴,淡淡道:“你先退下。” “下官告退。”楚盈盈忙埋头行礼,提着药箱离开了。 云舒在谭煜怀中泣不成声,“王爷,臣妾再也不能为您诞育子嗣了,臣妾的心好痛。” 谭煜严肃道:“胡说,会有的。” 云舒拼命摇头,“不!不会,不会再有了!” 谭煜安抚道:“本王听说,楚医士来岳州之后,便一直在跟着琉云夫人精进医术。” “她的医术是得琉云夫人亲口承认的,她说你会有,你就会有。” “春月,把药拿来,本王亲自喂你。” 听到谭煜提到‘琉云夫人’四个字,云舒身体一僵,“王爷,您的意思是说,楚医士是琉云夫人的人?” 春月急道:“王爷,求您别在侧妃面前提琉云夫人了!” 谭煜面露不解,云舒突然激动地打翻了谭煜手中的药碗,整个人都在发抖,神色无比的恐惧。 “不!我不喝!” “她给的药不能喝!她想要臣妾死!” “臣妾就是因为喝了她开的药才失去这个孩子的!” 她缩在谭煜怀里颤抖,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 谭煜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舒却是像听不见问话一般,口中一直重复着:“不能喝,我不能喝,会死的,她想要臣妾死!” 谭煜看向春月,神色严肃:“春月,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春月心中一惊,支支吾吾解释道:“当初赈灾队抵达滁州之时,侧妃身子不适,奴婢去请琉云夫人为侧妃诊过脉……” 谭煜蹙眉道:“她身子不适?为何不来报与本王?” 春月表情复杂,“奴婢去报过的……” 谭煜愣了一下,想起来似乎确有此事,“本王事务繁忙,未能亲自过问这些琐事。” 云舒心底泛起冷意,琐事?对他而言,她的事情竟是琐事? “琉云夫人给她诊过脉之后呢?” 春月继续道:“琉云夫人诊出侧妃身怀有孕,只因寒症染身,孩子很难保下来。” “侧妃好不容易怀上王爷的孩子,不愿就这么放弃,于是向琉云夫人求来了安胎的良方。” “侧妃每日都按照琉云夫人的叮嘱喝药,刚开始还并无不妥,只是日子久了,孩子月份大起来之后,那方子便……” 谭煜蹙眉:“便怎么了?” 他怀中的云舒听到春月的描述,泪如泉涌,“疼,王爷,臣妾好疼。” 春月一脸心疼地看着她,解释道:“孩子月份大起来之后,侧妃每次喝完药便会疼痛难忍,就如同今日一般。” “想必就是因为这个,侧妃对琉云夫人有些误会。” 云舒激动地反驳道:“不是误会!她就是故意的!” “她对臣妾当初在王府刁难过她的事情耿耿于怀,她要报复臣妾,报复臣妾的孩儿!” 谭煜皱紧了眉头,“你胡说什么?” 云舒大声激动道:“我没有胡说!” 下一秒,她脸上的激动却是荡然无存,一脸自责,“对,琉云夫人那么好的人,一定是我误会了她,我真该死。” 她看到地上那被打翻的药碗,忙道:“春月,你快去重新给我煎一碗来,我要喝药。” 春月愣住了,不仅是她,谭煜也是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春月,还不快去?楚医士是跟随琉云夫人的人,她给的方子是不会错的。” “好,奴婢这就去。”春月反应过来后,便立即匆匆离开了。 云舒长舒了一口气,察觉到谭煜的视线后,她疑惑道:“王爷,您为何这般看着臣妾?” 谭煜摇摇头,淡淡道:“没什么。” 云舒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对了王爷!臣妾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臣妾有身孕了!” 谭煜面露惊讶,“你说什么?” 云舒见他表情惊讶,忍不住噗嗤一笑,“王爷可是高兴傻了?” 她拉着谭煜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您看,臣妾的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等到秋收,我们的孩子就出生了。” “王爷,您说,这孩子将来会更像谁呢?” “但愿他能和王爷一样,英明神武,气度不凡……” 她絮絮叨叨说着和孩子相关的事情,眼中带着无限地期盼。 谭煜陷入了沉默,他看着女人的侧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滴泪凝结在女人小巧的下巴上,滴落下来。 云舒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手的泪,她似乎不明白这泪从何而来,歪着头,疑惑道:“臣妾……哭了?” 谭煜伸手替她擦了擦泪,道:“好了,本王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你先睡会儿。” 云舒表情有些失落,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王爷的事情要紧,您快去。” 谭煜扶着她躺下,替她盖好了被子,“睡。” 侯在门外的随从似乎没想到他出来得这么快,表情有些惊讶,他忍不住好奇了一句:“王爷,云侧妃可还好?” 谭煜摇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这女人疯了。” 随从震惊道:“啊?” 第172章 我家夫人有要事相商,特来求见瑞王 随从跟随谭煜多年,是亲眼看着谭煜当初是如何将谭府闹得天翻地覆,才将云舒娶回家的。 想起那个明艳艳的女子,他不禁有些唏嘘,“云侧妃这是被失去孩子的事情伤着了。” 谭煜没有说话,眼神有些落寞,“这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 随从安慰道:“还请王爷节哀,您若是能早日迎娶一位正妃,想必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小世子是嫡出,也更显尊贵呢。” 谭煜轻笑:“本王的王妃在哪儿?” 随从挠挠头,“京城那么多高门贵女可任王爷随意挑选,还怕找不着王妃吗?” 谭煜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摇摇头,笑道:“行了,王妃的事情就先放一边,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随从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道:“查清楚了,平阳侯牵扯谋逆案一事纯属子虚乌有。” “那所谓的密谋信不过是人伪造出来的,属下已经找到了那模仿平阳侯字迹的人,已经将那人擒拿了。” “可要将此人送到萧知府那里去?” 谭煜摇摇头,轻笑道:“不急。” 暗夜萧瑟,院中起了阵凉风,也为他这抹笑染上了几分凉意。 翌日,君晚宁清早便去了谭煜那边。 倩儿的余光在院子里扫视,注意到院子里的下人都在悄悄往她们这边看,表情十分古怪。 她是平阳侯府养大的武婢,对危险向来警惕,她小声道:“夫人,这里不对劲。” 君晚宁没什么表情,淡淡道:“稍安勿躁。” 倩儿见她这般淡定,信她胸有成竹,便没再说什么了。 接待君晚宁的,依旧是昨天那个小厮,他的态度不似昨天那般热情,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见过琉云夫人。” 倩儿感受到了对方的怠慢,微微皱起了眉头,但礼数依然周到。 “敢问这位小哥,瑞王何在?我家夫人有要事相商,特来求见瑞王。” 小厮不冷不热道:“真是不巧,此刻王爷不在府上。” 君晚宁微微颔首,“那就麻烦你转告谭煜一声,就说我有事要回京了,特来支会一声。” 她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小厮脸色骤变,“你!” 倩儿亦是惊讶地看了君晚宁一眼,敢光明正大地对当今瑞王直呼其名的,大概也就只有她家夫人这一人了。 小厮冷哼一声,不悦道:“态度如此嚣张,可是因为你夫君通敌卖国,就要在敌国有一番大事业,你便可以不将王爷放在眼里了?” 君晚宁顿住脚步,回头去看那小厮。 她眼神冰冷,带着上位者不容侵犯的气势,小厮不由得心底一颤。 倩儿怒道:“你胡说什么?!” 这时,院子里洒扫的下人都纷纷停下手上的事情,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小声议论起来。 小厮见有这么多人为证,心底也不虚了,即便是王爷在此,他也是有理的。 他大着胆子道:“我说的有错吗?平阳侯是通敌卖国的罪犯,告示已经贴满了岳州城。” 君晚宁袖子里的手紧紧蹿成了拳头,咬紧牙关,冷冷地瞪着那人。 倩儿吼道:“放肆!你竟敢以下犯上,出言污蔑侯爷!” 她气势十足,小厮有些怵,眨眨眼,梗着脖子道:“你想干嘛?你要打人?” “你可看清楚了,这里是瑞王的地盘,我虽身份卑微,却也是瑞王府上的人!” “你若要动手,打的可是咱们瑞王的脸!” 君晚宁冷笑,“区区一个看门狗,也敢说自己能代表瑞王的脸面,真是好大的口气。” “谋逆案还未结案,官府的告示上都没说我丈夫是罪犯,你什么身份,敢替官府断案?” 一个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这女人气焰真是嚣张啊!” 院子里的下人纷纷开始窃窃私语,窃窃私语的人多了,那便不叫私语了。 大家都听得见那议论的声音,只是不知道话是从哪张口里说出来的。 “我听说官府已经找到她丈夫和外敌的密谋信了,千真万确!” “她丈夫来岳州明面是为了看她,实则就是方便和逆贼岑厉联络。” “她丈夫家财万贯,岑厉谋反的粮草说不定就是他资助的。” “我早就觉得这对夫妇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在朝中又没个一官半职,跑来赈灾做什么?难不成还是看不得咱们岳州的百姓受苦,特来救助咱们的。” “她和咱们岳州八竿子打不着,关心咱们干什么?我是不信这些贵人能有那么好心,肯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定是有其他目的的。” “对,说不定她丈夫通敌卖国的事情,还有她在暗中相助。” 倩儿听得火冒三丈,“这些人,真是没良心!” 君晚宁拉住她,制止她出言呵斥那些议论的人。 她不紧不慢地提高了声音,“新大昭律例第七册第一百二十一条,凡士人以下且无功名在身的百姓,聚众议论官府之事者,处以鞭刑十五。” “你们可是都想进官府瞧瞧新鲜?” 她此话一出,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便渐渐消散了,纷纷低头干活去了,仿佛从未凑过这场热闹。 君晚宁上前两步,用蔑视的目光看那小厮,冷冷道:“你背靠瑞王,便敢随意触犯心大昭律例吗?” 小厮紧张地后退了半步,结结巴巴道:“我……我可没有那个意思。” 这时,不远处一个惊讶地声音传了过来:“表哥,你在干什么?” 几人循声望去,便见春月将一碗汤药塞到另一个婢女手中,然后匆匆走了过来。 倩儿冷笑:“他原来是你表哥呀?” “这便说得通了,狗的亲戚自然也是狗,会咬人就不稀奇了。” 昨日君晚宁孤身来找谭煜的时候,她心中实在不放心,最后耐不住不安,来谭煜在岳州的暂居府邸做了回梁上君子。 因而即便君晚宁回去之后什么都没说,她也知道她家夫人昨日被欺负了。 虽然云舒在人前并未说什么,但是她在面对她家夫人时那畏惧的样子,还有她那充满暗示意味的说辞。 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她家夫人欺负了她,在加上有春月这丫头在一边帮腔,更是让大家浮想联翩。 小厮不悦道:“你说谁是狗呢?” 第173章 原来云侧妃的孩子没了,是被她害的 春月拉住那小厮,眼神警告他不要乱说话,他也便闭了嘴。 他这份差事是春月给安排的,不敢不听春月的话。 春月板着脸道:“倩儿姑娘,你为何要这般辱我和我的表哥,我们没有得罪你?” 倩儿冷冷道:“你们是没有得罪我,但是你们得罪了我家夫人,这可比得罪我严重多了。” 春月眼神有些飘忽,“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小小的婢女,岂敢与琉云夫人为敌?” 君晚宁没有继续追究小厮以下犯上的事情,而是看向春月,问:“春月,你家侧妃如今身子可好?” 春月对上她的视线,没有昨日心虚闪躲的样子,直视中带着怨恨。 她冷哼道:“我家侧妃身子如何,琉云夫人不清楚吗?” 君晚宁淡淡一笑,“昨日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并未把脉,确实不太清楚。” 春月眼眶有些湿润,道:“侧妃因失去孩子,伤心欲绝,如今她已经疯了,你现在满意了?” 倩儿蹙眉,“春月,你胡说什么?云侧妃如何,跟我们夫人有什么关系?” 春月激动道:“怎么没关系?侧妃所喝的安胎药是她开的方子!” “侧妃每每喝那药,便要忍受非人的折磨,她却说那是正常的反应,结果呢?结果就是侧妃和王爷的孩子胎死腹中!” 君晚宁惊讶道:“孩子没了?” 春月冷笑,“你装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毒妇!” 他们的对话,被院子里的下人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云侧妃的孩子没了,是被她害的。” “我就说,这对夫妇没一个好东西。人前装得一副活菩萨的样子,实际上心黑着呢。” “一个是通敌卖国的逆贼,一个是残害孕妇的毒妇,真是天生一对。” 倩儿上前对着春月的脸扬手就是一巴掌,大声怒斥:“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 “云侧妃的孩子没了定是因为别的原因,夫人给的安胎药不可能有问题!” 春月捂着自己被扇红的脸,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一旁的表哥大声嚷嚷起来,“打人了!打人了!琉云夫人的丫鬟打人了!” 春月自知行事冲动了,有些无措地看着君晚宁,“我……” 君晚宁拍拍她的手,淡淡道:“没事。” 这时,谭煜穿过回廊向这边走来,他身侧的随从一路走,一路朝那些看热闹的吓人吼道:“都看什么看?!没事情做了吗?” 众人退散,两人也走到了君晚宁的面前。 谭煜板着脸呵斥道:“大清早的,吵什么吵?不知道侧妃还在休息吗?” 小厮急着上前告状,“启禀王爷,非是小人故意要吵闹,是琉云夫人和她的丫鬟欺人太甚!” “因琉云夫人目无尊卑,对您直呼其名,小人看不过去便说了几句,她不该如此以下犯上。她便恐吓小人,要将小人送去官府,还说我只不过是王府的一条看门狗,不配和她说话!” “还纵容她的丫鬟对春月动手!王爷您快看呐,春月这脸都被她打成什么样子了?” 春月擦了擦眼泪,捂着被打肿的半张脸,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看上去委屈极了。 倩儿急道:“你这小厮!怎么能歪曲事实?” 君晚宁淡淡道:“倩儿,他说的都是实话,怎么能算是歪曲事实呢?” “我的确对瑞王直呼其名,说过类似要将他送入官府的话,也却是说过他是王府的一条看门狗。” “最后,你打春月那一巴掌的时候,我也没有阻拦你。” 小厮激动道:“王爷,您瞧见没!她可都承认了!” 谭煜脸色阴沉至极,“琉云夫人,你清早来王府闹这一出,究竟想干什么?” “你可是觉得,自己在岳州立了大功,便可以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小厮眼中尽是狡黠,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小声嘀咕道:“臭娘们,你死定了!” 君晚宁面不改色道:“我来找王爷本是有要事相商,只是见到王爷府上的下人有些不受规矩,就好心替王爷教训了一番。” 谭煜忽而笑了,“这世上,除了皇兄,就只有本王的王妃能替本王教训王府的下人。” “琉云夫人和本王是何关系?竟管起王府的内事来了?” “难不成,琉云夫人对本王空悬已久的王妃之位感兴趣?莫不是忘了,你如今可是有夫君的人。” 他语调轻浮,带着调侃的意味,君晚宁脸色顿时就变了,“你!” “好了,你不是有事与本王相商吗?进来说。” 他转身进了屋,此事便轻轻揭过了。 君晚宁被调侃了,心中气闷,却又不得不跟了上去。 春月看着君晚宁和倩儿主仆二人跟着谭煜进了屋,眼神万分的仇恨,咬牙切齿地低声道:“狐媚子!” 君晚宁跟着谭煜进了书房,倩儿也要跟上去,却被君晚宁制止了,“你就在外面等。” 瑞王风流成性的名声在外,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他对君晚宁有意思。 谢辰骁在岳州的时候,他表现得还没有那么明显,谢辰骁离开岳州之后,他便最多只在人多的场合掩饰一下他那点心思了。 倩儿怎么敢让君晚宁和谭煜单独相处? 她急道:“夫人!” 君晚宁安抚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谭煜轻笑,亲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琉云,你在本王的地盘如此放肆,真就不怕本王怪罪吗?” 君晚宁转身,避开了他凑近的动作,发带自谭煜的手中滑过,他只抓住了一抹发香。 “我若不闹出点动静来,你岂会出来见我?” 谭煜笑道:“本王非是有意躲你,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 君晚宁冷笑:“可是在忙着为云侧妃调查失去孩子的真相?” 她不用猜也知道,昨夜云舒定在谭煜面前演了一场大戏。 谭煜啧啧两声,“好重的醋味。” “琉云,她可都被你逼疯了,你还要跟她计较么?” 君晚宁蹙眉道:“逼疯她的人是你。” 谭煜只是笑笑,没有否认,他道:“你明知云舒善妒,视你为眼中钉,当初为何要帮她?你真的没想过会有今天?” 第174章 谢辰骁这个人最是睚眦必报 君晚宁如何想不到云舒有可能会反咬她一口? 一旦孩子保不住,她为云舒看诊的事情就成为了云舒反咬她的借口。 只不过她不在乎这个女人的陷害,她帮她,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心安。 她作为医者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无论孩子最后保不保得住,她都问心无愧。 云舒留在滁州安胎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孩子又是怎么没的,她不清楚,也不在乎,只知道她陷害她这一步是无用功。 因为依云舒在王府的地位,她的陷害,对她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更何况如今平阳侯府和谭煜在同一条船上,即便云舒是谭煜的心头肉,再珍贵也贵不过他的帝王野心。 谭煜不可能会为了云舒,让他和平阳侯府的联盟出现丝毫间隙。 云舒的孩子是皇族血脉没错,只要谭煜不追究,那这血脉也没什么要紧的。 君晚宁没兴趣和他聊云舒的事情,她淡淡道:“谭煜,你与其把心思放在后宅女人的阴谋算计上,不如想想你现在的处境。” 谭煜笑道:“还真是许久没有听到有人唤本王的名字了。” “若是旁人这么叫本王,本王定会治他的不敬之罪,但这两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怎么听都好听。” “琉云,再这么叫本王几声。” 君晚宁不悦道:“你究竟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谭煜抱着臂,一脸轻松,“听到了,你让本王想想本王现在的处境。” “你倒是说说,本王的处境怎么了?” 君晚宁对他散漫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谭煜,恕我提醒你一句,谢辰骁这个人最是睚眦必报,得罪过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谭煜最不喜的就是被威胁,然而君晚宁拿谢辰骁威胁他,他却是没什么好说的。 他皮笑肉不笑道:“本王自是知道平阳侯的实力,连坐拥天下的皇兄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本王又岂敢得罪?” 他这句‘坐拥天下的皇兄’,让君晚宁脸色骤然变冷。 她抬眸,冷冷道:“他坐拥天下只是一时的。” 她随手抓起书桌上,那本谭煜看到一半的兵书,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政变需要流血牺牲,开战在所难免,谭煜心中的杀伐之气处处有痕迹。 谭煜对君晚宁知道他在密谋造反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 他意外的事,君晚宁听到他提及皇兄时,那眼中的恨意。 这恨意让谭煜有了一瞬间的茫然,他想了想,思绪豁然开朗,“本王似乎明白了,平阳侯找本王合作的原因。” “琉云,你真是好大的魅力,竟能让一个男人为你做到如此地步。” “他如今跟本王做的事情,可是押上了整个平阳侯府的命运,和谢家延续三朝的爵位。” 他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你快同本王说说,你与皇兄有何仇怨?竟让你恨到要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君晚宁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道:“谢辰骁这个人做事向来是狡兔三窟,普天之大,何处没有他的退路?而你就不一样了,你没有退路。” “他若想拉你下水,你只会溺水而亡。” 谭煜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 他上前欲捏君晚宁的下巴,却被她冷着脸挥手拍开。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他这才出事几天,你就急着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琉云,你也太心急了。” 君晚宁皱紧了眉头,道:“你身为一朝王爷,要解一纸通缉令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难不成还需要等什么?” 谭煜摇摇头,无奈道:“这次可不是一句话的事。” 君晚宁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谭煜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精致的小竹筒,那东西君晚宁认得,是天家传递密令时所用物件,里面装的必是圣上亲笔。 谭煜将那小竹筒递给君晚宁,君晚宁便明白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她明白谭煜的意思,但还是伸手将竹筒扯了过来,倒出里面的一个纸卷。 她展开那纸卷一看,果真是谭越的亲笔。 上面写着让谭煜尽力给萧清河提供援助,务必要将谢辰骁抓回来查清密谋信一事。 谭煜道:“在这个时候,本王什么都不做,便是在帮谢侯爷的忙了。” “琉云,你那般聪慧,定能明白本王的意思。” 君晚宁强压着心中的愤怒,将那纸卷和竹筒用力往他怀里一扔,冷着脸道:“既然你畏惧谭越的猜疑,在谢辰骁遇到麻烦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那将来便不要怨他在你有难的时候也这般待你。” 谭煜将谭越的旨意收了起来,一脸无辜道:“你怎知本王当真什么都没做?” 君晚宁半信半疑道:“你做什么了?” 谭煜将他让随从调查出来的结果递给她,道:“这些东西由你去交更为合适。” 君晚宁大致翻看了一下,上面写的是那封密谋信的代笔之人的证词,详细地交代了是有人在花钱请他模仿谢辰骁的字迹,写的那封证明谢辰骁通敌卖国的密谋信。 谭煜道:“人此刻就关押在府上,待夜深了本王便让人给你送过去。” 有了证明谢辰骁是清白的证据,君晚宁稍稍松了口气,她嗔怪地看了谭煜一眼,“你既然有证据,为何现在才给我?” 谭煜哭笑不得:“琉云,本王的孩子都没了,你总得给本王一点伤怀的时间。” 君晚宁眼中闪过歉疚,她安抚道:“孩子的事情,还请节哀。” 谭煜无奈苦笑道:“大概是本王与那孩子没有缘分。” 君晚宁没有接他的话,想了想,道:“对了,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谭煜:“何事?” 君晚宁道:“我有要事在身,要离开岳州一阵子。” 谭煜蹙眉道:“你是授了皇命而来,本王还未离开岳州,你岂能说走就走?” 君晚宁被什么压倒,都不会被‘皇命’二字压倒。 她一脸坦然道:“岳州的疫情已经大致抑制住了,有太医院的人在,岳州如今已经不需要我日日守着了。” “当初任命我来岳州的圣旨上,可没有写我必须在何时才能离开岳州。” 第175章 你心中可还有半分尊卑 谭煜说不过她,只能问:“是什么要事让你这么急着要走?” 君晚宁淡淡道:“一点私事,与你无关。” 谭煜发觉这女人似乎半分都不受自己约制,感到有些挫败,他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本王乃是此次赈灾的主事之人,你作为赈灾队的一员,要私自离开岳州,自然要向本王说明其中原由。” 君晚宁不耐烦道:“我想去找谢辰骁,这个理由可够?” 谭煜愣了一下,无可奈何道:“够。” “可是你要上哪儿找他去?” “官府都搜查不到的人,你如何查得到?” 君晚宁淡淡道:“这个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我自有我的办法。” 谭煜点点头,“好好好,你有你的办法。” “那你准备何事动身?” 君晚宁道:“太阳落山之前动身。” 谭煜惊讶道:“这般着急吗?” “通缉令的事情你不管了?” 君晚宁淡淡道:“又不是多复杂的案子,交给平阳侯府的人去办便好。” 谭煜揶揄道:“说得好像你一点都不关心他似的。” 门外的倩儿始终不放心君晚宁,悄悄靠近着书房,试图偷听到些许里头的动静。 “姑娘不可再往前了。” 谭煜的随从大步拦在她的身前,眼神中带着警告。 倩儿只好无奈地退到一边,继续默默等待。 这时,楚盈盈在春月的带领下,朝着云舒所住的房间走去。 途径书房之时,她看到神色焦急的倩儿,好奇道:“倩儿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春月被迫和楚盈盈一起停下了脚步,脸色异常的难看。 倩儿看到了装没看到一样,向楚盈盈解释道:“夫人来找瑞王爷议事,奴婢在等侯夫人。” “楚医士可是去给云侧妃看诊?” 楚盈盈点点头,便书房的大门看了一眼,道:“那你慢慢等,我先走了。” 倩儿点点头,道:“楚医士慢走。” 这时,书房内传来一声砸东西的巨响,伴随着谭煜愤怒的吼声:“沈梦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王如此不敬,你心中可还有半分尊卑?!” 女子的声音亦不甘示弱:“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在意旁人究竟是如何称呼你的,谭煜这个名字是丢了你的人么?你就这般听不得?” 谭煜吼道:“你放肆!!!” 又是一声尖利的玻璃破碎声,不知摔的是杯盏还是灯罩。 倩儿脸色骤然大变,大步向前,准备闯进去。 随从立即抽剑拦住了她的去路,不允许她上前半步。 倩儿狠狠地瞪着他,喝道:“让开!” 对方却是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楚盈盈刚迈开的步子又停了下来,看上去有些着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是怎么了?” 春月嘴角牵起得意的微笑,对楚盈盈道:“楚医士,你就别管了,侧妃已经按您的吩咐喝下了汤药,如今正在等着你呢。” 楚盈盈有些进退两难,云舒那边不得耽误,君晚宁这边她又放心不下。 “我夫君出钱出力,帮你驰援岳州,如今岳州百姓人人称赞你瑞王,我夫君功不可没!” “他如今被人污蔑,解一纸通缉令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竟连动动嘴皮子都不肯吗?” 男人的语气更加僵硬:“且不说国有国法,本王即便是王爷,也不能随意干涉官府办差。” “更何况本王的孩子因你而死,你竟然还好意思求本王帮忙?你这个毒妇,若不是念在你赈疫有功,本王早就治了你的死罪!” ‘死罪’二字清清楚楚地从书房中传了出来,倩儿大惊,冲拦路的随从吼道:“让开!” 楚盈盈也吓得扔了手中的药箱,冲了过去。 春月忙喊道:“楚医士!” “你胡说什么?!云侧妃的孩子没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过是给她诊了个脉,开了副安胎药,离开滁州之后便没再见过她,何来的害她之说?” “算了,这些都是你搪塞我的借口罢了,你既然不愿帮忙,我自己去证明他的清白!” 书房的门突然被‘哐’的一声推开,君晚宁气冲冲地从里面出来,看到门外这群人,先是愣了愣,很快又恢复自如。 她面若寒霜,看了眼倩儿,道:“倩儿,我们走。” 倩儿忙跟了过去,紧张道:“夫人,您没事?” 君晚宁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二人经过之时,春月冷笑道:“我奉劝某些人啊,别以为单凭几分姿色,就能让男人神魂颠倒得什么都看不清了,咱们王爷的眼睛雪亮着呢。” 倩儿愤怒地瞪了过去:“你!” 春月一脸嚣张:“我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君晚宁轻喝:“倩儿!” 倩儿不甘心地收回视线,跟着君晚宁离开了。 楚盈盈想问君晚宁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时机不对,一句话也没能问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倩儿离开。 谭煜阴冷着脸从书房中走了出来,见到春月和楚盈盈,呵斥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春月忙收起嚣张的气势,低下了头,“奴婢告退。” 楚盈盈亦简单地行了个礼:“下官告退。” 君晚宁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倩儿一起狼狈地离开谭煜的府邸。 两人路上一言不发,直到走回了她在岳州的住处,倩儿才敢轻声开口:“夫人,您受委屈了。” 君晚宁却一改怒容,神色平静道:“你速速去收拾一下行李,咱们今夜便离开岳州。” 倩儿表情一下子就愣了,“离开岳州?” 君晚宁点点头,匆匆道:“我去药房收拾一下,你动作快些,收拾好了便替我去将附近燕子阁的人召集过来。” 倩儿想起她方才在谭煜的府邸,听到君晚宁说要自己去证明谢辰骁的清白,忙问:“夫人,您可是要去找侯爷?” “您刚刚是故意和瑞王争执的?” 君晚宁头也不回道:“一会儿再跟你解释,快去收拾东西。” 倩儿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却十分高兴,一扫方才的落寞之色,开心地收拾行李去了。 第176章 她害得咱们王爷的侧妃痛失爱子 转眼,君晚宁被谭煜狠狠呵斥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琉云夫人被瑞王府邸的人扔出来的事情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为什么被人扔出来啊。” 在他们的印象中,琉云夫人那是仙女般的人物。 他们实在是难以想象,仙女被人扔出大门的狼狈模样。 “就刚刚,因为她惹了瑞王不快,瑞王一怒之下,让人将她给扔了出来,听说吵得可凶了。” 不明真相的百姓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因何而吵啊?” “因何啊,快说说。” 那人指着街道边上张贴的告示,问:“你们可看见外面张贴的通缉令了?” “看到了啊,她夫君被通缉了嘛,俺昨天就听说了。” “她正是为了这个去找王爷的,她想求王爷帮她夫君洗脱罪名。” “王爷为人正直,岂能动用权势,去包庇罪犯?她一提出此事,王爷就严词拒绝了。” “是啊是啊,王爷是好人,不会不尊国法的。” “她被王爷拒绝了,竟当众直呼王爷名讳,将王爷好一顿臭骂!” “这个琉云夫人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女子,竟敢和王爷呛嘴。” “那都是装的,实际上粗俗野蛮得很。” “她丈夫通敌卖国,是叛贼!她怎么好意思去求瑞王的?” “是啊,俺要是她,俺可不好意思出门!” 人群中,一个声音显得尤其愤慨:“真他娘的不要脸!俺要是她,俺就上那歪脖子树上吊死,省得让人戳脊梁骨。” 一旁的人调侃道:“我说老李,琉云夫人救了你全家,你当初可是对她千恩万谢,恨不得给她塑个金身,放家里日日跪拜。如今怎么转头就骂人家不要脸了?” 老李脸色不见半分尴尬,他气愤道:“俺最看不惯的就是卖国贼了,她既然去替卖国贼求情,这说明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一名男子拢着袖子挤了进去,大声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出现立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有人认得他的装扮乃是瑞王府小厮穿的衣服,便问:“这位小兄弟,你是瑞王跟前当差的?” 小厮昂着头,道:“正是。” “那你一定最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厮:“那当然,事发的时候,我就在当场。” 大家迅速将他围了起来,纷纷好奇道:“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厮道:“咱们王爷之所以把她轰出来,除了她替叛贼求情,惹王爷大怒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小厮气愤道:“那便是她害得咱们王爷的侧妃痛失爱子!” “孩子都六个月大了呀,就那么胎死腹中!” 众人惊呼:“什么?!她还害人?” “不,这不可能,她可恶的只是维护她那叛贼丈夫,应当不会害人性命。” “是啊,她是治病救人的医者,不会害人的。” 小厮大声道:“怎么不会?!” “我表妹就是王爷侧妃跟前伺候的,此事她是亲眼所见!” “那毒妇给咱们王爷的侧妃下药,毒死了她的孩子,此事咱们王爷调查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念在她赈灾有功,早就治她的死罪了!” “不会……” “她和王爷的侧妃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小厮掩着嘴,压低了声音:“这其中大有内情,我告诉你你们可不许到处说去,到时候被王府的人听到,要治你们的罪,我可不管!” 众人纷纷承诺,“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 小厮点点头,继续道:“这还得从去年的事情说起。” “当初这琉云夫人去王府找过咱们王爷一回,那时咱们侧妃不知她身份,误会她是纠缠王爷的女子,劝说她不要执迷不悟,贪图富贵,那样只会害了自己。” “虽说这事是误会,但咱们侧妃也是好心,始终是好言相劝,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后来误会解开了,她表面装作原谅了咱们侧妃,实际上对这事一直怀恨在心呐,就等着机会报复呢。” “这不,得知咱们侧妃有了身孕之后,便下这等狠手了。” 人群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激动道:“就因为这点事,她就要对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下手?!” “好狠毒的女人!”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还不是简单的人命,那还是圣上的侄子呢。”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她的夫君一样胆大包天!” “毒妇!真是毒妇!” 小厮摸着自己红肿的半张脸,一脸委屈道:“我就说了两句公道话,还挨了她丫鬟的一大嘴巴子呢。” “啊?还打人啦?” “光天化日之下,在王爷的地盘上动手打人,她哪里的底气如此嚣张?” “自然是因为她身后有个在干‘大事’的丈夫为她撑腰了。” “她怕是以为她夫君要成事,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咱们朝廷又岂是吃干饭的?还能拿他一个小小的侯爷没有办法吗?” “这你可就猜错了,那平阳侯还真不是简单的侯爷。” “此话怎说?” “她夫君表面上只是个闲散侯爷…… 众人议论纷纷,角落有想为君晚宁说公道话的,却因他们声势大,不敢轻易开口。 玉萧儿听到他们的议论声,愤愤地冲到人群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在这儿胡说什么?!” 小厮高声道:“我可没有!” 下一秒,看到玉萧儿身侧的人,声音一下子就焉了,低着头道:“狄将军,您怎么在这儿?” 百姓们见狄菁装束,便猜到她身份不凡,听这小厮称呼其为‘狄将军’,顿时都吓破了胆,立即散开了。 狄菁板着脸道:“我记得你,你叫李二,是瑞王府的人。” 李二顿时一脸惊慌,“狄将军竟还记得小人的名字,小人真是三生有幸!” 狄菁冷哼一声,“李二,你身为瑞王府的人,不知道在外要谨言慎行吗?” 李二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小人知道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他虽是瑞王府的人,表妹是侧妃身边的丫鬟,但到底也只是下人,岂敢得罪这种级别的大人物? 更何况现在他的名字被大人物记下了,万一这大人物去瑞王殿下跟前告他的状,到时候他就死定了。 第177章 他毕竟是我的夫君 狄菁没有和李二多说,对玉萧儿道:“萧儿,我们走。” 玉萧儿原本还想说李二几句,但是想到要赶紧去见表姐,还是作罢了。 君晚宁坐在上首,手指轻点着手下的座椅扶手,沉思了一会儿,道:“我要交代的事情就是这些了。” 她又补充道:“我十日之内便要回信,这段时间就辛苦兄弟们了。” 面前几名普通百姓装扮的人拱手向她行礼,齐声道:“阁主有令,属下自当义不容辞。” 这时,门外传来两个匆忙的脚步声,燕子阁的人纷纷露出警惕的神色。 “阁主。” 君晚宁点点头,抬手轻轻挥了挥。 倩儿守在门外,对前来的人行礼,“狄将军,表小姐,夫人正在更衣,请稍候。” 玉萧儿急忙问:“倩儿,表姐现在怎么样了?她可有受伤?” 倩儿摇摇头,“表小姐莫要担心,夫人无事。” 狄菁朝倩儿背后紧闭的房门看了看,她透过窗纸,模糊地看到了几个移动的影子。 她刚想问谁在里面,门内便传来了君晚宁的声音。 “倩儿,我衣服换好了。” 倩儿转身推开门,玉萧儿第一个跑了进去。 君晚宁一边整理头发,一边从内殿走了出来,没走两步,一个软软的身躯撞进来她的怀里。 君晚宁被吓了一跳,“萧儿,你这是怎么了?” 玉萧儿声音万分焦急,“萧儿听说表姐受欺负了,还以为你受了伤,还好你没事,不然萧儿定要和那可恶的瑞王拼命!” 君晚宁有些哭笑不得,“萧儿,别听外面的人胡说,我没事的。” 狄菁进来之后,没有看到君晚宁之外的第二个人,好奇地朝内殿探了探头。 君晚宁注意到她的动作,“找什么呢?” 狄菁摇摇头,问:“听说你去找瑞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晚宁淡淡道:“没什么。” 玉萧儿气愤道:“表姐可是为了表姐夫去的?” 君晚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玉萧儿气道:“表姐,那是他自己惹的祸,你管他做什么?!” 君晚宁认真道:“萧儿,他毕竟是我的夫君。” 听到她的话,倩儿心中既惊讶又感动,她原以为夫人并不喜欢侯爷,如今看来,夫人还是在意侯爷的。 玉萧儿急道:“那他可有将表姐当作自己的妻?他若是在意表姐,就不会去干那种事!更不会在事情败露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将表姐一个人扔在岳州,自己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那可是谋反罪!是要诛九族的!” 倩儿忙解释道:“表小姐,你不要听外面的人胡说,侯爷是被冤枉的!” 玉萧儿不悦道:“他若是被冤枉的,为何不回来证明他的清白?害表姐为了他的事情去向王爷求情,平白受了人家的欺负!” 狄菁扯了扯玉萧儿的袖子,看她的眼神中带着制止的意味,“萧儿。” 玉萧儿这才注意到,君晚宁的脸色不太好,忙解释道:“表姐,萧儿不是那个意思。” “萧儿只是为了表姐不平,表姐夫这是害你啊,萧儿如何能不怨?他自己惹麻烦就算了,还要连累表姐遭人非议。” “表姐,你可知现在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 君晚宁淡淡道:“外面的人如何说,又与我何干?” 玉萧儿一时无言。 君晚宁又道:“萧儿,我行得端坐得正,我问心无愧,不在意旁人如何说我。” 玉萧儿眼神无比的心疼,“表姐……” 她心中着急又委屈,小声道:“如果那个人是我,我定不会让你……” 君晚宁不解道:“什么?” 玉萧儿摇摇头道:“没什么。” 狄菁看到她眼角的泪,忙递给她一张帕子。 看见玉萧儿为他人眼泪的样子,她心中突然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君晚宁摸了摸玉萧儿的头,有些哭笑不得:“好了,别哭了。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老是哭鼻子?” 玉萧儿抿了抿唇,嘀咕道:“萧儿这不是担心表姐嘛。” 君晚宁揉了揉太阳穴,道:“萧儿,我昨夜有些头疼,没有睡好,可否去帮我煎服安神汤来?” 玉萧儿气道:“都怪表姐夫,害表姐夜里睡不好!” “表姐你等着,萧儿这就去!” 君晚宁浅笑着点点头,看了倩儿一眼,倩儿立即心领神会,蹲身行礼,“奴婢这就带表小姐下去抓药。” 待倩儿和玉萧儿离开后,狄菁神色变得严肃了些许,道:“你去找瑞王,不是帮平阳侯求情那么简单。” 君晚宁点点头,道:“我跟他说了我要离开岳州的事情,你也该准备动身了,稍后就去点兵,我们今晚一起走。” 狄菁惊讶道:“你来真的?” 君晚宁神色认真道:“你知道狄老将军那封信的重量,前线不容乐观,你放心得下西陲吗?” 狄菁脸色有些为难,道:“可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太……大哥若是知道你为了我父亲要去前线,非撕了我不可。” 君晚宁一愣,她显然是没有想到她身后还有个君晚承。 若是大哥知道她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定然不会答应。 “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我只是去后方为狄老将军看诊,又不是要上战场。” 狄菁又搬出来两个人,“沈烈和沈老将军也不会放过我。” 君晚宁不耐烦道:“阿菁,你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 “你明知道狄老将军对大昭的重要,他是大昭的定海神针,不能倒下。” “更何况,他还是你父亲。” 狄菁纠结了一会儿,又问:“那平阳侯的事情怎么办?” 君晚宁道:“我从谭煜那里要来了证明他清白的证据,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成羽去办,无需我亲自在这儿盯着。” 狄菁还是不死心,想将她拖在岳州,哪儿都不去。 “你放心得下?” 君晚宁蹙眉道:“成羽是他的人,待他忠心耿耿,我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好了,别在我这儿多废话了,速去点兵。” 狄菁无奈地一拱手,“遵命。” 她离开后,君晚宁走向书桌,展开一张羊皮纸卷,上面画着的是大昭的地图,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路程。 第178章 王爷要的是琉云夫人的芳心 李二左思右想,还是担心被狄菁告状,决定去找春月商量一下,该如何应对此事。 他麻溜回到谭煜的府邸,往云舒歇息的房间走去。 途径花园之时,他隐隐听到有人在低声说着什么,赶紧闪身躲到了假山后面。 “你子时再动身,务必要避人耳目,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李二眼睛一亮,这声音他记得,不正是瑞王身旁的随从吗? 他在吩咐人办事?什么事情这么神秘,还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罢了,这不是他一个身份低贱的小厮该关心的事情。万一他们议论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他偷听到了说不定还会为此丢了性命。 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了。 “大人,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王爷为何要秘密送给琉云夫人?” 李二原本准备悄悄离开,然而听到‘琉云夫人’四个字,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让你做你就去做,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随从停顿了一下,又道:“算了,还是让你知道此事是什么份量,省得你不放在心上,误了王爷的事情。” “大人说笑了,既然是王爷的事情,小人岂有不放在心上的道理?” 随从冷哼,解释道:“此人是能证明平阳侯清白的证人。” 那人诧异道:“王爷要帮平阳侯?” 随从摇摇头,道:“王爷帮平阳侯,为的是琉云夫人。” “此话何意?” “王爷若是能帮平阳侯洗清冤屈,琉云夫人便欠了咱们王爷一个大大的人情。” “只是依王爷的身份,他不便明着帮琉云夫人,所以才不得不暗中相助。” “王爷要的是琉云夫人的芳心,你可明白?” 那人心领神会,“小人明白了,小人定不会让此事出任何闪失。” 李二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发出丁点声响,让他们给发现了。 待偷偷议事的二人走远了,李二才敢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他定了定心神,然后飞快地朝云舒居住的房间跑去。 片刻后,他匆匆赶到,远远便看到春月端着一盆水从房间里出来,表情看上去十分焦急。 李二离了老远就开始大喊:“春月!!” “春月!!!” 春月看到他后,皱紧了眉头,“谁让你到后院来的?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李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是有急事!” 春月不耐烦道:“再急的事情你也不能私自跑到后院来,这是侧妃住的地方,你一个外男跑过来,成何体统!” “大户人家最是讲规矩,你再这样,我就让侧妃把你赶出去!” 李二不悦道:“我都说了是大事,这大事还和侧妃有关,你要是不听,到时候侧妃知道了,怪罪下来,可别说我知情不报。” 春月一听事情和云舒有关,脸色好多了。 她想了想,道:“侧妃正在就医,正需要人伺候,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过会儿再来找你。” 李二点点头,“好好好,你快去。” 春月叮嘱道:“你就侯在这里,不许乱跑!” 李二挥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 春月进去之后,一盆血水一盆血水地往外端,李二看得心中万分焦急,毕竟他还指着用刚刚听到的事情向云舒讨赏的。 云舒若在这个时候有个好歹,他挺来的秘密就没有用了。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楚盈盈终于从云舒的房间走了出来,她站在回廊下,郑重地叮嘱春月,照顾云舒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春月仔细地听着,将楚盈盈的话都记了下来。 听完之后,她向楚盈盈行礼,“辛苦楚医士了,娘娘会记得您的恩情的。” 楚盈盈拉住她,淡淡道:“不必客气,治病救人是本官的职责,这是本官应该的。” 春月:“奴婢送送您。” 楚盈盈提好了药箱,道:“春月姑娘留步,去照顾云侧妃,本官记得出去的路。” 她离开后院之时,藏身在一根粗壮柱子之后的李二走了出来。 “春月春月,侧妃如今可还安好?” 春月忙拉着他离云舒的房间远了些,道:“你小点声!侧妃刚刚才歇下,可别被你又吵醒了!” 李二压低了嗓子,“好好好,我小点声。” 春月没好气道:“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二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刚刚从外面回来,听到了什么?” 春月不逆反道:“你有话就直说。” 李二嘿嘿一笑,道:“我听到王爷身边的随从在跟人议事。” 春月瞪大了眼睛,“你敢偷听他们说话?你不要命了?!” 李二安抚道:“你就放心,我很小心的,没有被他们发现。” 春月严肃道:“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他是王爷身边的红人,在王府的地位非同一般,他若是怪罪下来,侧妃都不一定保得住你!” 李二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没有被发现嘛。”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春月:“行,你说。” 李二左瞄瞄,右看看,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才凑到春月的耳边道:“今日王爷呵斥琉云夫人是做给外人看的,实际上准备在暗地里助她洗脱平阳侯的罪名呢。” 春月震惊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李二解释道:“王爷暗地里已经找出了可以洗脱平阳侯罪名的人证,准备在今夜子时送去给琉云夫人。” 春月握紧了拳头,气道:“真是个狐媚子!竟迷惑得王爷连失子之痛都不顾了。” 李二愤愤道:“可不是嘛,那位大人还说,王爷这么做,就是为了让琉云夫人欠下他一个大人情,可见王爷对她是真的动了心思。” “王爷的身份到底是压了平阳侯一头,他若是不顾外人眼光,非要将那琉云夫人迎进门来,回京后去求圣上赐婚,也不是不可能……” “王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想要的女人,就是把这天地翻个面儿也是要弄到手的。” “当初咱们侧妃不就是那么来的吗?” 第179章 定是有人陷害琉云夫人 春月脸色大变,激动道:“那怎么可以!咱们侧妃刚刚为他受了这么大的苦!他岂能转眼就迎娶他人?还是害侧妃失去孩子的人!” 李二道:“先不说这个,你我如今可都是得罪过她的人,她若是进了王府的门,我们岂能有好日子过?” 春月气得浑身颤抖,咬牙道:“我知道了,此事你先不要声张,待我好好想想。” 李二急道:“你还想什么?他们今夜便要行动了,到时候琉云夫人得了王爷的恩惠,一感动,从了王爷可如何是好?” 春月怒道:“你给我住嘴!” 她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她,琉云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她一想起云舒的处境,又觉得这个女人不得不防。 不论如何,王爷和那个女人的距离不可再近了。 李二被春月呵斥了,心中不快,但想到自己在王府干活,许多地方还得靠春月,只好生生将则口气咽下来了。 “春月,侧妃身边可就只有你了,你要是不管这事,就没人会管了。” 春月何尝不知道,云舒的身边只有她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交给了李二。 她沉着脸,低声道:“你拿着这些钱,去雇几个汉子……” 李二解开荷包往里一看,眼睛顿时就亮了,乐呵呵道:“你放心,这事就交在我身上了!” 入夜,知府衙门。 “你说什么?!人跑了?!” 萧清河用力一拍桌面,蹭的站了起来。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文弱书生都看不住!” 他面前的下属埋着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萧清河深呼吸一口气,尽力压住心中的愤怒,咬牙问道:“可有看清救他的人是何样子?” 下属紧张道:“那人蒙着面,属下没有看清。” 萧清河呵斥道:“废物!” 下属被吼得浑身一哆嗦,额头结了汗珠也不敢伸手去擦。 萧清河看他那样子就心烦,吼道:“滚!!” “是!”那下属赶紧退下,头都不敢回。 萧清河咬牙道:“本官当初就不该心软,放他走了。” 他身边的随从小心翼翼道:“大人莫要着急,那小子定是担心被灭口,所以提前聘请了高手救他性命。” “如此狡猾的人,如何不知道平阳侯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人物?” “所以啊,就请大人放宽心,他回去也不敢胡言乱语的。” “说不定他躲过这阵子之后,就会带着家人逃离岳州,再也不敢回来。” “更何况,此事未经大人的手,就算他去自首,也不会牵连大人的。” 萧清河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问:“她得知谢辰骁出事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随从将自己听说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说她昨夜去找过瑞王殿下,只不过恰逢瑞王殿下的侧妃身子不适,没有闲暇处理她的事情,所以她在瑞王府邸等候了几个时辰,都没有跟瑞王说得上话。” 萧清河轻笑道:“想必陛下的信已经到瑞王殿下的手上了。” 随从点点头,继续道:“她今日一早又去找了瑞王殿下,在瑞王殿下的府上和小厮闹了一通,还动手大人了,闹了好大的阵仗,才将瑞王殿下给逼了出来。” “然后呢?” 随从:“两人是秘密谈话的,不过有下人听到两人起了争执,闹得十分难看。” 萧清河冷哼道:“宁愿去瑞王那里受辱,也不肯过来见本官,本官倒是要看看,她还能撑到几时。” “对了,本官记得瑞王殿下的那位侧妃不是在滁州时染疾,便一直留在那里养病吗?何时来的岳州?” 随从道:“就在昨日,听说身怀有孕,孩子没保住。” 萧清河淡淡点头,没有太多的反应。 随从又道:“说起来,这事似乎和琉云夫人有关。” 萧清河立即来了兴趣,问:“为何这么说?” 随从解释道:“属下听说,那孩子之所以没了,是因为琉云夫人在侧妃的安胎药中动了手脚。” 萧清河想都没想,反驳道:“不可能,她不是那样的人。不管是谁得罪了她,她都不会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动手。” 随从早就知道这位知府大人对琉云夫人的心思,于是顺着他道:“属下也觉得,瑞王殿下是误会了琉云夫人。” “琉云夫人人美心善,活菩萨一样的人物,怎么会害人呢?” “定是有人陷害琉云夫人。” 萧清河语气有些着急,“那今日瑞王可有为难她?” 随从一脸纠结道:“瑞王殿下对她产生这么大的误会,自然是不会好言相待。” “听说……听说后面是被人轰出来的。” 萧清河皱紧了眉头,冷哼一声:“这都是她自找的。” “她若是来求本官,便不会受这气了。” 这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敲门声,“大人,属下有急事禀告!” 萧清河微微蹙眉,身边的随从高声道:“进来!”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大人,瑞王殿下的府邸走水了,派人前来急调人马灭火。” 萧清河震惊道:“什么?!” 他大步往外走,边走边问身边的下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走水?!” 他如今是岳州的知府,瑞王若是在他管辖的地界出事,那可不是小事。 下属应道:“来报案的人也说不清楚,属下不知。” 萧清河沉着脸问:“火势如何?” 下属道:“听说火都烧到了后院,情况不容乐观。” 萧清河高声道:“召集所有人,立即随本官出发,务必确保瑞王殿下的安危!” 百余人在官府门口集合,浩浩荡荡地朝着谭煜的府邸去了。 萧清河骑着快马跑在最前面,远远看到谭煜在护卫的搀扶下,走出了院子。 他赶紧下马,快步冲了上去,在谭煜跟前跪下:“下官救驾来迟,请瑞王殿下恕罪!” 谭煜拿下捂住口鼻的帕子,皱紧了眉头,“起来,救火要紧。” 萧清河赶紧起身,“是!” 第180章 瑞王的府邸走水了 谭煜府邸走水一事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君晚宁人在屋中,都听到了外面的吵嚷声。 君晚宁莫名感到心中有些不安,“倩儿,你去看看,外面是什么动静。” 倩儿点点头,“是,夫人。” 过了一会儿,倩儿便神色匆匆地回来了。 君晚宁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倩儿道:“瑞王的府邸走水了。” 君晚宁震惊道:“走水了?” 她忙问:“火势大吗?” 倩儿神色忧虑:“奴婢远远看了一眼,不算小。” 君晚宁莫名想起了她在株洲那几日的梦魇,那样大的火,烧焦了的百姓将她团团围住,要她救救他们。 想到梦魇中的画面,她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伤亡情况如何?” 倩儿道:“伤者二十余人,暂时无人丧命。” 君晚宁蹙眉道:“火势确实不小。” 她想了想,又问:“狄将军去了吗?” 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一名禁军求见。 “琉云夫人,狄将军派在下前来传话,让您稍候片刻,待她处理完瑞王殿下府邸走水之事,便来与您汇合。” 君晚宁点点头,叮嘱道:“劳烦这位大哥,务必保护好你们将军,且不可让她受伤。” 禁军神色坚定,“狄将军救过在下的命,保护将军的安危,在下义不容辞。” 待他走后,倩儿神色有些担忧,“夫人,咱们真的要等狄将军吗?” 君晚宁好奇道:“倩儿,你在担心什么?” 倩儿摇摇头,眼中的担忧丝毫未减。“奴婢说不上来,总觉得这意外来得突然,担心事情有变。” 君晚宁安抚道:“倩儿无需多虑,只是走水而已,有禁军和官府在,用不着多久,事情就会得到解决的。” 她嘴上这么说,实则心底有和倩儿一样的担忧,只是不愿自乱阵脚。 倩儿点点头,“但愿如此。” “好了,你再去清点一下行李,正好我也去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的药品。” “是,夫人。”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十数名官兵聚集到了君晚宁的住处,将这里团团围住。 倩儿见这些人来势汹汹,立即警惕了起来,守在了君晚宁的身前,大声质问:“你们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为首的官兵道:“经知府大人判定,瑞王殿下的府邸走水一事乃是人为,此事或与琉云夫人有关,本官特来请琉云夫人协助调查。” 君晚宁蹙眉,“你说什么?” 倩儿大惊:“你胡说什么?!瑞王殿下的府邸走水,和我家夫人能有什么关系?” 官兵面色冷淡:“姑娘不必紧张,只是请琉云夫人协助调查而已,并没有说这案子真的和她有关。” “琉云夫人,请。” 倩儿知道,今日她家夫人一旦进了衙门,且不说名声受辱,还会耽误她们离开岳州。 所以,今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这些人走的。 她大声道:“我家夫人自午时之后,便不曾离开这座院子,怎么可能和瑞王府邸走水有关?你们这是胡乱抓人!” 官兵道:“究竟是不是胡乱抓人,请琉云夫人随本官回去接受调查,等事情调查清楚,就知道官府有没有胡乱抓人了。” “琉云夫人,本官也只是在秉公办案,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这些官兵气势汹汹,仿佛已经准备好,下一秒就要冲进来抢人了一般。 不同于倩儿的激动,君晚宁显得冷静了许多,她神色淡定自若:“那你且说说,为何就判定瑞王殿下府邸走水就和我有关?” 官兵无奈道:“好,既然夫人如此不配合,那本官还是简单跟你说明一下情况。” “官府赶到瑞王殿下的府邸救火,知府大人很快就查出走水系人为导致,并且迅速抓住了纵火之人。” “此人亲口承认,纵火乃是受琉云夫人指使。他听命于琉云夫人,烧毁云侧妃的院子,目的是取其性命。” 此时,官兵身后的屋顶之上,几个黑衣人悄悄探出了头。 君晚宁和他们的视线对上,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这几个人又无声隐入了暗夜之中。 倩儿怒道:“一派胡言!!我家夫人与云侧妃无怨无仇,为何要害她性命?!” 倩儿屡次严词质问,惹得官兵不快,他怒道:“放肆!官府办差,岂容你一个小小的丫鬟置喙?!” 倩儿环视这眼前这些身披铠甲,手持兵刃的官兵,心中既愤怒又委屈,她激动道:“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 “你们若是以为我家侯爷身陷囹圄,我家夫人身后便无人撑着,那你们就想错了!” “我家夫人除了是陛下亲封的一品夫人,平阳侯府的夫人之外,还是镇国大将军之女,沈家嫡女!” 官兵脸色大怒:“本官只不过是秉公办事,姑娘又何必拿琉云夫人的身份来压本官?” “难不成,就因为琉云夫人的身份尊贵,便可以藐视国法,为所欲为吗?” 倩儿还想说话,被君晚宁轻声制止了,“倩儿。” 她站出来平静地说,“这位大人说得对,无论我是何身份,都不可藐视国法,为所欲为。” “既然我被牵扯进了这个案子,那便应该主动配合调查,协助官府让案子早日水落石出。” 倩儿神色急切,“夫人……” 君晚宁目不斜视,身形笔挺,扬着下巴看着官兵,“我跟你们去。” 官兵面无表情道:“多谢夫人体谅。” 君晚宁走时,对倩儿道:“倩儿,你就留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倩儿急道:“这怎么能行?!奴婢随你一同过去!” 君晚宁摇摇头,“我想吃杏仁羹了,你去做碗来,等我回来吃。” 听到她这话的官兵都不禁冷笑,那不屑的眼神,仿佛在嘲讽君晚宁天真。 一个小小的声音嘀咕道:“知府衙门岂是说进就能进,说出就能出的地方。” “就是……这流云夫人真是好笑。” “把咱们知府衙门当成什么了……” 为首的官兵瞪了他们一眼,这些人才憋笑着闭了嘴。 第181章 萧儿姑娘被人挟持了 这些官兵议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君晚宁能够听见的音量。 她看上去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眼神平静,看不出丝毫惊慌。她浅笑着对倩儿点点头,以示安抚。 她的笑容和眼神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倩儿的心中果真安定了许多,开始相信她有办法应对眼下的情况。 官兵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用僵硬的语气催促道:“夫人,请,知府大人还在等着您呢。” 君晚宁点点头,转身之时,悄然用嘴型跟倩儿说了一句:去找狄将军。 倩儿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对她点了点头,“夫人,你放心去,奴婢等你回来。” 君晚宁点点头,她知道,这些人能就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抓她,说明此事狄菁并不知情。 狄菁若是知道此事,即便是拦不住萧清河要查她,也会阻止由官兵前来拿人。 狄菁会派她的亲信,或是自己亲自过来一趟,不会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官府的人带走,让她遭受百姓非议,被人指指点点。 君晚宁跟着官兵出门,穿过街道,沿街出来看火灾热闹的百姓都看到了这一幕,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这不是琉云夫人吗?她怎么被官兵抓了?这是犯了什么事?” “我滴个亲娘啊!她该不会也参与了平阳侯谋反一事,被查出来了?” “肯定就是这样!我早就觉得这个女人不对劲了!” “这世上哪有那有什么仙女下凡,她在人前跟个活菩萨一样无欲无求,普渡众生,不知有多少是装的。”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一个医者,竟然会谋反?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是圣上亲封的一品夫人,背后还有做大将军的父兄,已经贵不可攀了,她还想怎么样?” “还能是为什么?她想做那母仪天下的人呗,啧啧,野心还真是不小。”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插嘴道:“你们就别乱猜了,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那你知道事情是怎样的?” “俺刚刚去瑞王殿下府邸那边看热闹,听说殿下的府邸走水乃是人为所致,如今人已经被抓住了,那杀千刀的亲口承认,指使他纵火的人是琉云夫人!” “原来这火和她有关!俺就说,这好好的,怎么会起火。” “我呸!什么琉云夫人!她就是个毒妇!害人的毒妇!” “看来传说王爷的孩子没了真的和她有关,否则她怎么会想用这么恶毒的法子灭口?” “她不仅杀了云侧妃的孩子,连云侧妃的性命都不放过啊!!!” “好恶毒的女人!” 这些议论的声音渐渐有些压不住了,官兵听到了,也没有制止他们围观,他们的议论声便越来越大了。 君晚宁起初还听得不算真切,渐渐的,这些人的声音越来越激愤,她便清晰听到了他们骂她是毒妇。 她以为自己能够撑住这些质疑的目光,然而真到了面对这些非议之时,她才知道,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她前世贵为一国公主,上至父皇母后,下至黎民百姓,都在赞颂晚宁公主纯善。 重生归来,她是琉云夫人,解救大昭的瘟疫之困。 就在数日之前,大家都还在赞颂她是小神医,有着菩萨心肠。 怎么转眼之间,她就变成了毒妇呢? 她这些日子为了瘟疫殚精竭虑,究竟是害了谁?怎么就变成了毒妇? 为什么这些人都那般轻信旁人的片面之词,不愿坚定地相信,她从无害人之心? 她想不明白,也无力去和这些百姓争辩。 只是默默整理了一下自己发髻,倔强地昂着头,穿过人群。 仿佛只要维护姿态的体面,便能够坚守自己的尊严。 “你说什么?狄将军并未亲自来营救瑞王殿下?” 倩儿诧异地看着那位时常跟在狄菁身侧的属下,心中一团乱麻。 那名禁军道:“将军本是和我们一同离开军营的,但是半路遇到了一些情况,便让我们先去营救瑞王殿下,她去处理私事了。” 倩儿急忙问:“什么私事?” 禁军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对了,我记得你是琉云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倩儿有些紧张,道:“正是。” 禁军道:“说起来此事和萧儿姑娘有关,听说萧儿姑娘是琉云夫人的表妹,此事理该告诉她一声。” 倩儿惊讶道:“和表小姐有关?大哥此话何意?” 禁军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前往瑞王殿下府邸的途中,恰好碰见萧儿姑娘被人挟持,将军当即便去营救萧儿姑娘了。” 倩儿震惊道:“表小姐遇到了意外?!什么时候的事情?!” 禁军解释道:“就在刚刚,一刻钟不到。” 倩儿急道:“那你可知狄将军去了哪里找表小姐?” 禁军挠挠头,道:“当时情况紧急,将军让我们先去营救瑞王殿下,不让人跟着她,孤身前去寻萧儿姑娘了。” “所以将军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太清楚。” 他想了想,指了个方向,道:“将军大致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意外一件接着一件,倩儿脑子混乱一片,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禁军安慰道:“姑娘莫要着急,咱们将军英明神武,萧儿姑娘不会有事的。” 他知道倩儿来找他们将军,多半和君晚宁身陷纵火嫌疑的事情有关,他安慰道:“待夫人配合完调查,回去的时候,萧儿姑娘差不多也就回来了。” “我这边还有事要忙,就不跟你多说了。” 倩儿茫然地点了点头,待他离开之后,定了定神,朝着他方才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管怎么说,夫人让她去找狄将军,那边先找到狄将军再说。 狄菁的快马一直追到了城外,直到将劫持玉萧儿的人逼到一方悬崖边上。 那男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看上去就像个乞丐。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匕首,抵在玉萧儿的脖子上,那白玉般无暇的脖颈上,已经有了条鲜红的血线。 玉萧儿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流,浑身颤抖着,吓得不敢睁开眼睛。 男人激动地嘶吼起来:“退后!!退后!你再往前走,我就把她从这里推下去!!” 第182章 你该不会也被这个骚货勾引了吧 男子那头脏兮兮的长发将他的面容遮盖了起来,但能从声音听出,这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伯。 他情绪一激动,手上的匕首又没入玉萧儿的脖颈几分,一行鲜血自匕首锋利的刃上流了下来。 玉萧儿吃痛地呻吟了一下,细小的声音唤道:“阿菁……” 狄菁忙后退了半步,大声道:“好!我后退!你先别激动!” 她表面看上去还算镇定,实则早就心跳如擂鼓。 她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无助,这种感觉,是连她当年初次上战场时都不曾有的。 那悬崖之下是千余米的深渊,若是玉萧儿就这么在她眼前掉下去了,她敢断定,自己定会悔恨终生。 她第一次意识到,她是这般容不得玉萧儿离开她。 男子并未被狄菁的话安抚,激动地吼道:“骗子!都是骗子!你们这些当大官的!没有一个是好人!!” 玉萧儿不敢大声呼吸,她紧张地缓缓开口,声音不停地颤抖着:“老伯……是你吗?” 男子愣了一下,继而裂开乌紫色的大嘴,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我如今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你还记得我。” “没错!是我!你没想到,我还会再出现。” “多亏了这场火,官兵大乱,都忙着救火去了,我才有机会趁乱出来找你。否则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再次见面。” 玉萧儿得到确切的回答后,身体的颤抖愈发剧烈了。 她回想起那晚被下迷药时的无助,那长着老茧的手在她脸上来回抚摸,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挣扎都没有用,只能声嘶力竭地哭喊。 起初,她刚到岳州的那几天,还经常梦到那晚的事情。 半夜常常被噩梦惊醒,醒来的时候浑身冒着冷汗,然后便再难入睡。 直到后来表姐受伤,伺候表姐的人不在,她为了照顾表姐,搬去和表姐同住之后,梦魇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她原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却没想到,还会有重提的一天。 狄菁见他如此仇视当官的,便当他是受了什么不公的待遇,忙道:“老伯,你有什么冤屈就同我说,不论你要什么,我都能够竭尽所能地满足你!” “你先放开她,我们一切好商量!” 男子激动地大吼起来:“我的冤屈无人能解,你就死了那条心!” “我今日前来,就是要和这个臭女人同归于尽!我别无所求,只想要她死!!!” 他表情发狠,脚下微微踉跄,踢开的石子坠入深渊,久久听不到声响传上来。 玉萧儿终于控制不住哭了出来,“阿菁救我!” 狄菁看到她哭的样子,只感到心如刀割,男子那副站不稳的样子,更是吓得她连魂都要丢了。 她大声道:“老伯!你先冷静!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 “我乃大昭皇城禁军统领,直接听命于圣上,以我的权势,你想要的事情我定能办到!” 男子扬起脸,露出黢黑枯瘦的脸庞,他瞪大了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哈哈大笑起来。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那是对于你们这些贵人而言。” “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我只是想要活命而已。” “我都已经知道错了,按你们说的去做了,你们为何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狄菁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番,发现这张脸有些眼熟。 “你是……” 男子冷笑:“想起我来了?” 狄菁似乎不太确定,试探地问:“你可是来找过我?” 当初刚到岳州不久,有个男子送来一车冬衣,还带来了谢辰骁要来岳州的消息。 那个男子的面孔,和眼前这个人有些相似,又不大一样。 男子嘲讽道:“难为你这大人物,还记得我这样的平头老百姓。” “当初他让我来寻你,说你能给我解药!可是你没有!你们骗了我,骗得我好苦啊!!!” “如今我虽活着,却活得生不如死,日日要忍受锥心之痛!” 狄菁紧皱眉头,质问:“你此刻不应该被关在狱中吗?什么时候逃出来的?!” 男子怒吼:“你管老子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官爷,给老子下毒就算了,还要把老子关起来!老子犯什么错了,凭什么关老子?!” 狄菁想起这男人当初来找她的时候,好像是曾跟她要过什么解药。 君晚宁那时同她说,此人中的是无解的剧毒,定是犯下了什么不可原谅的恶行,谢辰骁才会如此待他。 所以当时君晚宁让她先将此人关起来,她没有半分犹豫。 “我没有给你下毒,更没有你口中那所谓的解药。” “至于关押你的事情,的确是我处理不当。当时我忙着处理岳州的灾情,无暇顾及你。” “我如今不与你计较越狱之罪,只要你能放了她,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无论你有什么冤屈,我都能帮你。” 男子冷嗤:“你不计较老子还要计较呢!” “若非你不给老子解药,还把老子关起来,耽误了解毒,老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狄菁皱紧了眉头,“你应该听说过琉云夫人的名号,她医术绝伦,人称小神医,此次大昭的瘟疫之困,便是由她所解。” “你如今劫持的人正是琉云夫人的表妹,你若能放了她,我便即刻带你去见琉云夫人。” “无论你中的事何等难解的剧毒,她都有办法解你身上的毒。” 男子对此并不抱希望,他大吼道:“狗屁小神医,所有大夫都说我没救了,一个女人能救我?” “没人能解我身上的毒,我这辈子只能在这日日的煎熬中度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臭女人!!” 他情绪突然变得十分激动,一不小心,手中的匕首就加深了玉萧儿脖子上的伤口。 狄菁吓得几乎要在他面前跪下,大声吼道:“住手!!!你别伤害她!” 第183章 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吧 玉萧儿因为过于紧张害怕,都感受不到伤口处有多疼,她瑟瑟发抖着,辩解道:“我没有……我没有害你……” “是你要害我,我……我没有害你。” 男子面目狰狞,大声吼道:“你还要狡辩!!都是因为你,老子才会落到这个地步!” “你这个勾人的骚货!若不是你对老子笑得那般勾人,老子怎么会心生邪念?!” 玉萧儿从未被人用这般粗俗的话指责过,她表情茫然,近乎呆滞,小声解释道:“我没有……” 男子不耐烦地吼道:“你他娘的装什么纯?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勾引老子,想害老子!” “那个救下你的男人,肯定也被你勾引了,是你唆使他害我,不给我解药的,对不对?” “都是因为你,他才不给我解药,把我骗到岳州来自投罗网,对不对?!” 玉萧儿被吓傻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男子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吼道:“你说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 狄菁听了男子的污言秽语,气得浑身直发抖,吼道:“够了!” “你这个畜牲!你给我闭嘴!!” 男子哈哈大笑,“对,老子就是畜牲,老子是畜牲怎么了?” “你是她什么人啊?你该不会也被这个骚娘们儿勾引了?你不是个女人吗?你也看上她了?” “连女人都能被你勾引,骚娘们儿,可真有你的,不仅能勾引男人,还能勾引女人。” “真是天生的骚货,活着就是为了勾引人的?” 玉萧儿痛苦地流着泪,她从未受过这样的言语侮辱,这些话太粗俗了,她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会不停地说着:“我没有……我没有……” “哈哈哈哈哈,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骚娘们儿模样是生得好,细皮嫩肉的,腰细得老子一只手就能握得住。” “老子现在想想都觉得心痒痒,要不是有人突然赶到救了你,你这身子已经归老子了!” 那晚痛苦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玉萧儿的脑海之中,她只感觉心中有一块伤疤被狠狠撕开,露出了血淋淋的血肉,她惊慌地瞪大了眼睛,激动道:“别说了!” “你别再说了!” 狄菁已经从老伯的胡言乱语中听出,玉萧儿曾在他手上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 她愤怒地咬紧了后牙槽,怒道:“畜牲!你给我闭嘴!!” 男子却跟没听到狄菁的话一样,继续对玉萧儿骂道:“你这千人睡万人骑的贱人,活着就是为了到处勾人,到处害人,还不如跟我一起去死了!” 玉萧儿感觉天都要塌了,她原以为这件事会是永远的秘密。 除了谢辰骁和成季,还有她,以及这个始作俑者,不会再有第五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没想到只过去了短短半年,她的秘密又再次被揭开了。 如今狄菁知道了这些,会如何想她? 她会告诉表姐吗?表姐知道了之后会不会嫌弃她,不愿让她待在她的身边? 不,她不能承受这样的后果。 她此生本就不可能像夫君一样一直陪在表姐的身边,能像现在这样,时常能见面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鼓起勇气追到岳州来,好不容易离表姐近了许多,如何还能忍受被她厌恶,被她推开? 她回想起表姐耐心为她解答医理的样子,夸她厨艺绝佳的样子,摸着她的头说萧儿不要哭鼻子了。 表姐那般信任她,当她是不谙世事的小妹,处处宠着她,照顾着她,她怎么忍心让表姐失望? 想到表姐可能会厌恶她,她就忍不住惊慌,恐惧。 不行,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不要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两行清泪从玉萧儿的脸颊滑落,她最后看了狄菁一眼,轻声道:“阿菁,对不起。” 狄菁不解,“萧儿,你说什么?” 玉萧儿没有回答她,而是对劫持她的男人道:“老伯,既然你这般恨我,那我们就一起去死。” 男子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玉萧儿自己想死了。继而他又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好!黄泉路上,有你这么个骚娘们儿做伴,也算是有点乐子了!” 对狄菁而言,贪心的或是狠心的,都不足为惧。只要他有想要的东西,便有周旋的余地。 可这男人是个不怕死的,他知道自己活不久,所以无所顾忌。 今日这一出,纯粹就是为了拉个垫背的。 狄菁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时间再和这人周旋了,匆忙地大喊:“我给你解药!” 然而一切都晚了,玉萧儿整个人往后一仰,同男子一起朝深渊倒了过去。 狄菁瞪大了眼,往前扑了过去,“不要!!!” 君晚宁跟着官兵一路走着,最终抵达的却不是知府衙门,而是谭煜的府邸。 谭煜离京之时带的人本就不少,再加上官府的支援及时,火灾很快就得到了制止,只有损毁最为严重的后院,仍在救援中。 云舒和春月已经逃出来了,据说里面剩下的就是几个伺候的下人。 在这些贵人的眼中,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因而即便他们还未脱离危险,纵火案已经可以开始审讯了。 “来了来了。” “一个人来的?胆子可真大。” “究竟是不是她啊?看着不像啊……” “犯人都亲口指认了,时间地点,如何联络的都说得清清楚楚,那还能有假?” “我觉得就是她。”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君晚宁一出现,就引起了院子里众人的议论,有官兵,也有谭煜府上的下人。 萧清河高声道:“肃静!” 谭煜坐在最上首,云舒则坐在她的身侧,看见君晚宁到了,突然小声抽泣起来。 他表情有些不耐烦,蹙眉道:“春月,时候不早了,伺候你家主子下去休息。” 按理说,云舒为他吃了大苦,他亏欠她,该对她耐心些。 但是这女人已经在他耳边哭了好几天,时而看上去和常人无异,时而又变得疯癫,他看了实在是有些心烦。 第184章 她身份再贵重,那也是嫌犯 云舒眼中噙着泪,一脸委屈地摇了摇头,“不,王爷,臣妾不走,臣妾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她要害臣妾。” 谭煜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你不必在这儿等着,待案子有了结果,本王亲自去告诉你。” 云舒还是摇头,坚持道:“若真是她要害臣妾,臣妾想问问她,为何要害我。” 她要亲眼看着这个女人倒霉,被王爷厌弃。 她要看着这个女人从人人称赞的神医,变成心狠手辣的毒妇,不仅害死了她的孩子,还要取她的性命。 谭煜轻轻瞟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是耐心已经耗尽。 “那你给本王安静点。” 云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轻轻应了声:“臣妾知道了。” 她想要谭煜心疼她,对她感到愧疚,但也知道,谭煜对她的耐心并不多,她做事得有个度。 君晚宁缓步走上前,跪在谭煜和萧清河跟前的男人突然激动地叫喊起来,“瑞王殿下,萧大人!就是她!是她指使小人放火!” “不!是她胁迫小人,逼小人这么干的!” 男人是个粗壮的年轻汉子,看上去老实憨厚,指控君晚宁的时候,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萧清河板着脸呵斥道:“放肆!王爷还没问你话,轮得到你开口吗?!” 男人忙磕了好几个响头,“王爷恕罪!萧大人恕罪!” 他没再说话,但他喊冤的那两句已经让围观的百姓浮想联翩了。 “什么?还是被胁迫的?这女人用什么手段胁迫他的?” “这么壮的大老爷们儿,能受她一个弱女子胁迫?” “你是不是傻啊?你不知道这女人会医术吗,万一她给他下了什么毒呢?” “对啊,给他下毒,威胁他去害咱们侧妃,事成才给他解药。” “肯定就是这样。” “好了好了,咱们先别说话了,听听她要怎么狡辩。” 萧清河转身对谭煜道:“王爷,咱们可以开始了。” 谭煜淡淡道:“开始。” 萧清河咬咬牙,无奈开口:“将嫌犯沈氏带上前来。” 君晚宁心中忍不住嗤笑,嫌犯沈氏?她如今真是越活越可笑了,先是从公主变成亡国公主。 死后再变成镇国大将军之女,平阳侯夫人。 一场瘟疫后,她变成了琉云夫人。 近日新得一个反贼之妻的头衔也就罢了,如今竟是直接变成了嫌犯。 她愣神的瞬间,身后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大人传你话呢,还不快过去!” 君晚宁被吓了一跳,回头狠狠瞪了那催促她的官兵一眼,那名官兵刚立起来的威风瞬间就湮灭了,支支吾吾道:“王……王爷和大人……都还等着你呢。” 君晚宁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走了上去。 她看了眼身边跪得老老实实的男人,扬起下巴,慢悠悠地问:“萧大人,我也要跪吗?” 谭煜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很快就想起他白天似乎刚和这个女人演过一场吵架的戏码,该对她没什么好脸色才对。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唇边掩住了自己的笑意,但这一幕还是被身边的云舒看得一清二楚。 谭煜此刻这宠溺的眼神,她在多年前也曾看到过。 那时候,谭煜日日都去听她弹琵琶,她使小性子的时候,谭煜就是这么看她的。 她紧咬牙关,摆在膝盖上的那双白玉般无瑕的手,攒紧了帕子,将裙摆揉出一片褶皱。 再转头,去看君晚宁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萧清河清咳了两声,脸色有些尴尬:“不必。” 云舒立即质问道:“萧大人,她和此人同为嫌犯,为何一个要跪,一个不用跪?” “大人此举,是否有失公允?” 君晚宁淡淡道:“自是因为,我身份比他更加贵重,他不配让我跪。” 萧清河听了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却又找不到什么能够反驳的话。 谭煜嘴角没什么弧度,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浅笑,他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看着君晚宁,没有说话。 云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醋坛子一下子就打翻了。 她不悦道:“琉云夫人,你身份再高贵,今日在王爷和萧大人面前也只是个嫌犯!既是嫌犯,就没有不跪的道理!” 李二混在人群中,煽动这些下人,“云侧妃说得有理,她身份再贵重,那也是嫌犯。” “既是嫌犯,就应该按规矩来,见官得跪!” “对,要跪!” “她现在可不是什么琉云夫人,她就是个嫌犯罢了!” 君晚宁冷声道:“我的一品夫人乃是陛下亲封,是谁要褫夺我的封号?” 谭越给的封号,本也没什么好炫耀的,但是这些人要她跪萧清河,恕她这膝盖弯不下去,最方便的就是拿身份说事了。 张三听到君晚宁的话,对她的来头有了概念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抬头去找李二的身影,对上他的目光后,冲他好一通挤眉弄眼,李二却摸摸鼻子,扭头回避了他的目光。 张三这下慌了,不是说她就是个大夫吗?不是说她男人不在身边,没人护得住她吗?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她有朝廷给的封号,自己就能护自己,她还要什么男人护她? 他若是知道自己诬陷的人有这么大的来头,打死他也不会接这活儿。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了。 不仅要装下去,还必须要这个女人完蛋,否则他绝对是死定了。 云舒不悦道:“琉云夫人,没有人要褫夺你的封号,只是你如今乃是纵火行凶的嫌犯,受审时理该跪下,岂能以身份为借口,不尊礼法?” 谭煜蹙眉瞥了她一眼,用眼神告诉她,适可而止。 云舒心中有些害怕,然而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也收不回了。 于是也只能回避着谭煜的目光,假装没看见了。 君晚宁似笑非笑道:“我听瑞王说你被我逼疯了,我怎么看你精神好得很呐。” 云舒脸色一僵,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你……” 春月急道:“琉云夫人!咱们侧妃身体不比从前,已经经不住你的迫害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刺激她了!” 第185章 在座的只有瑞王殿下能当得起我的跪拜 李二在人群中狠狠呸了一口,愤愤道:“这个女人竟敢当众挑衅咱们侧妃,真是太嚣张了!” “挑衅侧妃就是挑衅咱们王爷!她哪儿来的胆子这么做?” “人证物证俱在,她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她眼里还有没有国法?” 谭煜蹙眉瞪了春月一眼,怒道:“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春月被吓了一跳,赶紧跪了下来,“奴婢只是担心侧妃又因她伤了身子,一时激动才失言,还请王爷责罚!” 君晚宁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今日不仅要栽赃她,还要羞辱她。她岂能让这里的任何一个如愿? 她站在那里,站得笔直,语速不疾不徐,“若要论礼法,我乃朝廷亲封的一品夫人,在座的只有瑞王殿下能当得起我的跪拜。” “今日与萧大人见面,情况特殊,我可以免了他的跪拜大礼。” “但若今日你们非要我跪他,也可以用刀架我脖子上让我跪,就看萧大人受不受得起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语气并不强烈,却让人感到一股不容反驳的威势。 这些围观的下人,都是不懂礼法的普通百姓,对一品夫人的称号没有什么概念。 他们如今听君晚宁说,在场的只有瑞王能当得起她的跪拜,这才明白她的身份到底有多贵重,议论的声音变得细如蚊蝇。 “往日真是没看出来,她性情竟是这般刚烈。” “这哪里是刚烈,这就是嚣张?” “比起她那反贼夫君,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 萧清河脸色十分尴尬,他板着脸道:“琉云夫人所说有理,跪拜之事无需再议。” “嫌犯张三!” 张三得知了君晚宁的身份不一般后,整个人紧张得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这时萧清河却突然点到他的名字,他顿时被吓得一激灵,立即慌忙大声道:“小人在!” 萧清河的心情因君晚宁应不应该跪拜一事搅得有些烦躁,面对张三便更加没了好脸色,表情无比的严肃。 “张三,你非是瑞王殿下府上的下人,却在深夜出现在瑞王殿下于岳州居住的别院。” “你因行迹鬼祟被救火的官兵发现,你被发现的时候,手上还拿着纵火时所用的作案工具——油桶,火折子等物,并且身上带有强烈的煤油味。” “本官认定你乃瑞王殿下府邸走水的始作俑者,你可认罪?” 张三弓着腰,认罪十分痛快,他一边磕头一边道:“小人认罪,火的确是小人放的,但是小人是受人胁迫,不得已为之!胁迫小人的人正是……” 他话还没说完,萧清河大声喝道:“本官还没有问你作案的动机!你多什么嘴?!” 云舒警惕地看了萧清河一眼,心中有些不安。 她听说这个人也对沈梦瑶那个狐狸精有意,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这个案子上偏袒那个贱人。 春月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担忧,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道:“娘娘放心,证据摆在那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想偏袒都偏袒不了。” 听了她这话,云舒稍微松了口气。 张三连连跪拜,“小人莽撞,小人无礼,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小人一定全都交代!” 萧清河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烦躁的心情,道:“你先将自己作案的过程交代清楚,你是如何计划作案,如何准备作案工具,又是如何实施,制造出这场大火的。” “当着瑞王殿下和本官的面,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不可有半句隐瞒!” 张三忙道:“小人不敢有所隐瞒!” “小人乃是春井村人,世代都是卖猪肉的,小人今日原本在集市上卖猪肉,突然有邻居告诉小人,小人家里遭贼了。” “小人想到家中还有卧床老母,赶紧放下生意,回家去了。” “小人刚到家,就被人蒙住眼睛,拽上了一辆马车。” “等小人再睁开眼睛,人就已经到了这位夫人面前。” 张三指着君晚宁,视线和她对上后,又迅速收回目光。 这本是心虚的反应,只因他话语中是在诉苦,旁人便只从他表情中看到了对君晚宁的畏惧。 云舒适时鼓励道:“张三,你无需害怕,有王爷和萧大人在,你有什么苦衷尽可直接言明。王爷和萧大人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君晚宁面露讥讽,“对,有什么就大胆说,有王爷和萧大人在,一定不会让案子不明不白的。” 张三听到君晚宁的话,心中有些不安。 他转头去找人群中的李二,这次竟都看不到他的人了。 张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继续硬着头皮道:“小人见到这位夫人的时候,发现小人的母亲也在,母亲被五花大绑起来,嘴里还被塞了布团子。” 萧清河问:“你是在何处见到她的?” 张三道:“是……是一个很气派,很富贵的房子里,只有小人和她,还有她的婢女和小人的母亲。” 在他的印象中,既是贵人,那住的地方应该是很富贵的,这样回答应当不会出错。 君晚宁笑道:“我来到岳州之后,一直都和太医院的大人们一同住在官府征用的客栈之中,以便于商讨赈疫事宜。” “来福客栈陈设素雅大方,应当谈不上富贵。” “瑞王和萧大人都去过来福客栈,你们觉得那地方看着富贵么?” 谭煜挑眉,没有说话,但看表情不知他是否认同君晚宁的话,更像是个在一旁看热闹的。 张三忙解释道:“小人……小人当时太紧张了,记不得太清的,只觉得这位夫人气质不凡,想必是很有权势的贵人,所以……所以才觉得那地方富贵……” 云舒蹙眉道:“琉云夫人何必如此嘲弄一介布衣?” “他家境贫寒,这辈子就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去过什么好地方,觉得来福客栈华贵有什么奇怪的?” 来福客栈在岳州当地的名气是数一数二的,在当地百姓眼中,来福客栈的确是有钱人才消费得起的地方,因而知府衙门的官兵都对云舒的话深表认同。 第186章 就是为了博个好名声 “琉云夫人是京城来的贵人,自然瞧不上咱们岳州的客栈。” “八十两一晚的宅子,在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眼里,就是极尽奢华。” “琉云夫人若是看不上眼,何不早早回京去?” 君晚宁有些无奈,“好,我住的院子一无金玉瓷器,二无名贵字画,你们要硬说它华贵,那便华贵。” 萧清河清了清嗓子,道:“够了!” 那些议论的官兵这才安静下来。 “张三,你继续说之后的事情。” 张三咽了咽口水,开口更加谨慎了。 “夫人说,让小人去办一件事。等事成之后,就会放了小人的母亲,还会给小人一大笔银子,让小人带着母亲去别处安家。” 萧清河问:“一大笔银子是多少银子?” 张三道:“她给了小人五百两,说是事成之后再给我五百两。”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高高举过头顶,大声道:“这就是那五百两银子,银子上面有钱庄印的编号,大人若叫来钱庄的掌柜,细细盘查,定能查出这张银票是何人于何时从钱庄取出的。” 君晚宁眯了眯眼,细细回想自己何时用了五百两银票。 萧清河身边的下属上前,将银票接下,给萧清河递来过去。 萧清河眼神往谭煜看了一眼,示意下属先给他看,谭煜立即抬手,“本王就不看了,萧大人尽管审,就当本王不在这儿,平日里你是如何审案的,今日便如何审。” 君晚宁脸色又冷了几分,谭煜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她今日这桩麻烦,他不管了。 云舒自是也听懂了谭煜的意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顿时心里暖洋洋的。 再转头去看君晚宁时,眼中的得意几乎快装不下。 萧清河接过那张银票,看了两眼,又递还给下属,道:“去请钱庄掌柜。” “是。” 下属收好银票,转身准备离开。 君晚宁突然道:“不必查了。” 云舒笑道:“琉云夫人为何要阻止官府查询这五百两银票是何人的?莫不是怕查出来的人是你?” 围观众人也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来。 “这是做贼心虚了?” “都这样了,干脆直接承认算了。” “就是,时候也不早了,早点承认,大家早点散了。都回去睡觉多好。” 君晚宁面色坦然道:“若是有人有心陷害于我,那我猜测这银票或许真是我的。” “你看你看,她都承认了!!” “这便是直接承认了?” “都承认银票是她的了,还说什么被陷害啊?” 君晚宁继续道:“即便银票是我的,也不能说明我用它收买过此人?” “我就不能用这钱做别的事了?” 张三激动道:“夫人,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这银票明明就是你给我的啊!” 君晚宁俯视着他,质问:“你有证据证明是我给你的吗?” 张三急道:“那……那你,你有何证据证明它不是你给我的?” 云舒和春月见他口中所说,和神态,都按照她们计划的去做了,心中十分安稳。 君晚安淡淡道:“有。” 张三一愣,萧清河立即问:“你有何证据?” 君晚宁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前几日我在城中四处走访,查看百姓瘟疫的恢复情况时,途径一所破庙,在里面看到了一群衣衫单薄的乞丐。” “我想着,岳州的夏天来得比京城晚些,夜里寒凉,便命婢女去钱庄取了五百两银票,用来定制六十套冬衣和三十床棉被。” “我定制的是城北许家铺子的冬衣和棉被,许家铺子的账本上有我的名字,你们大可去查。” 萧清河冲下属点点头,下属立即带着人转身跑了出去。 王府的下人小声不屑道:“就几件冬衣棉被,用得上五百两?骗谁呢。” “就是,而且她有那么好心?平白无故地去帮别人?” “这也说不准,我是听说她做过不少好事。” “那也是做给外人看的,就是为了博个好名声。” 官兵中有人受过君晚宁的恩惠,忍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反驳道:“你们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琉云夫人若是为了博个好名声,为何没拿此事出去大肆宣扬?” “再说了,许家铺子在咱们岳州出了名的贵,你们不懂不要乱说。” “琉云夫人出手就是几十件几十件的买,还是给乞丐买的,可真大方啊。” “我们这些在衙门当差的,份例不算少了,一年都买不上几件许家铺子的衣服呢。” 李二小声不屑道:“她说做了就做了吗?谁知道她是不是在骗人?” “就是……” “反正我看她没那么好心。” 萧清河继续问张三:“她说给你一千两,你就信了?你就没想过,事成之后,她或许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张三委屈道:“大人,小人那时候想的哪是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事情啊,小人只想救小人的母亲啊!” 他声泪俱下,像极了一个受尽委屈的可怜人。 萧清河一拍座椅扶手,喝道:“她让你干你就干?那可是纵火伤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三激动道:“大人,不是小人目无王法,小人看到生我养我的老母,受了这等苦,小人却办法解救她,小人这心里实在是苦啊,除了答应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萧清河继续问:“事情发生在什么时辰?还记得吗?” 张三道:“大概是未时,对对!就是未时,小人平日里都出摊到未时,今日还有一个时辰就准备回家吃饭的时候,领居跑来告知小人家中遭贼。” “小人被蒙住眼睛,绑上马车,在车上大概待了一个时辰。” “所以见到这位夫人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未时。” 萧清河又问:“那你是什么时辰开始准备动手的?都做了哪些准备?” 张三道:“这位夫人给了小人几个铺子,让小人去那里买煤油,油桶,板车,绳索,还有火折子。位置分别在城西的蔡记油铺和顺风车行,还有城北的胡同杂货,柳家杂货。” “小人未时出发,差不多两个时辰才把东西都准备好。” 萧清河手下的人将当场抓获的工具清点一番,检查了上面的印戳,道:“大人,这些东西的确出自这几家店铺。” 第187章 她怎么能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动手? “啧啧,交代得这么清楚,这下应该是不会出错了。肯定就是她。” “按照这几家铺子之间的距离来算,的确是得花上两个时辰才能准备齐全。” “想得还真周到,这些东西分那么远的地方买,谁能想得到他是要去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啊?” 云舒满意地看了眼人群中煽动情绪的李二,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春月看她精神好像好了很多,心中也觉得安慰了几分,也越发肯定自己设计陷害琉云夫人这件事情做得对。 谭煜瞥了云舒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云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王爷,您这么看着臣妾做什么?” 谭煜摇摇头,道:“没什么。” 萧清河问:“买完这些东西之后呢,你又去干嘛了?” 张三解释道:“等小人买完这些东西后,便已经酉时了。” “小人依她的吩咐,又去买了几壶酒,在酒中下来蒙汗药,拿酒和王爷府上的门房小厮套话,将他们灌醉,问清楚了云侧妃所居住的院子在何处。待他们昏睡过去,就趁机潜入王府,准备纵火。” 云舒震惊道:“她果真是冲着臣妾来的!” “琉云夫人,你为何要害我!不仅害了王爷和我的孩子,现在连我都不放过!” “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要直接取我性命!?” “难道就因为当初我不知你身份,误会你贪慕虚荣想嫁入王府?” “就因为此事,王爷责罚我禁足,我也真心向您道歉,求您谅解,你还想怎么样?!” 众人议论纷纷,“还真是冲着咱们侧妃来的啊……”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一点小事,就将人记恨到如此地步。” “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啊!她怎么能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动手!?” “这也太恶毒了!!” 听着这些议论声,君晚宁表情始终十分平静,丝毫看不出惊慌,只是目光嘲弄地看着谭煜和他身边的云舒。 谭煜被君晚宁嘲弄地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不禁皱起了眉头。 萧清河对这个屡次干扰审案的女人忍耐已久,偏偏她又是谭煜的侧妃,他是半句也说不得。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突然起身道:“娘娘刚刚遭遇大难,切莫再动怒了,仔细伤了自己的身子。” 他表情中看不出丝毫关切,语气僵硬异常,任谁都看得出,萧清河这是在嫌云舒吵闹了。 谭煜面无表情道:“你若是坐不住,那便下去休息。” 云舒表情表情僵硬,“多谢王爷关心,臣妾无碍,只是一时情绪激动。” 谭煜:“那便好好听着,别打扰萧大人办案。” 云舒神色有些尴尬,低声道:“是。” 李二为了日后的富贵,咬咬牙,准备豁出去了。 他站出来道:“启禀王爷,今日值班的几个人确实都喝醉了。” “他们因为醉酒耽误了避灾,都受了不小的伤,此刻都屋里躺着呢。” 萧清河看了眼谭煜,谭煜点点头,他便道:“传。” 过了一会儿,这几个人便被请了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不敢有所隐瞒,很快就将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了,确实和张三说的一模一样。 他们知道自己喝酒耽误事了,纷纷拖着重伤的身子,跪在谭煜面前磕头求饶。 “王爷饶命!王爷恕罪!小人千不该万不该喝这贼子的酒! “这贼子实在可恶,他在酒里下蒙汗药了!若非如此,咱们也不可能醉倒!” “王爷,小人是被冤枉的啊!这一切都是因为这贼子害小人!” 谭煜表情冰冷,淡淡道:“拖出去,各打二十大板。”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嘶——王府的护卫那可不是吃素的,一板子下去,就能打折他们的腿。这二十大板打完,那不得皮开肉绽啊。 “二十大板?!” “王爷饶命啊!小人年事已高,可经不起这二十大板啊!!” 王府的护卫迅速上前,强行将这几个人拖了出去。 他们被拖出去的时候,还不死心地大喊着:“王爷!王爷!!!” “王爷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接着,院子外面便是一阵一阵痛苦的哭嚎声。 李二在人群中露出得逞的笑容,嘀咕道:“让你们平时为难老子,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得罪老子的下场!呸!” 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大人,张三的母亲已经找到了!” 大家纷纷循声望去,人群自动让开的一条道来,两个官兵搀扶着一个老太太从里面走了进来。 老太太不停‘哎哟哎哟’地叫唤,似乎受了不小的伤。 “您慢点您慢点。” “谢谢谢谢。” 官兵上前禀报:“启禀王爷,萧大人,属下等是在来福客栈的杂物间找到沈氏的,找到她的时候,她被人用绳索绑住,还堵住了嘴。” 老太太看到跪在地上的张三后,瞬间老泪纵横,“我的儿哟!” 张三也哭喊出来,“娘!儿子不孝,让您受苦了!” 老太太擦了擦他的眼泪,问道:“孩子,您没有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 张三眼神闪躲,“娘……” 老太太脸色一变,突然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那可是杀人放火啊!你怎么能干那种事情?!” 张三哭道:“可是她拿您威胁儿子,儿子也是没办法啊!” 母子俩委屈的画面,让在场的许多人都为之动容。 “这张三他娘也是个老实本分人啊。” “谁说不是呢。” “一把年纪了,还要遭这罪……” “娘的品性好,儿子又能差到哪里去?张三说的肯定都是真的。” 张三的母亲突然跪在了萧清河的跟前,哭道:“大人,草民的儿子犯下滔天大罪,都是草民教导不当,这才让他干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恳请大人将草民下狱,替我儿洗刷冤屈。” 张三大惊:“娘!!万万不可!” “这是儿子犯下的错,儿子该自己承担才是!怎么能让您代儿子受过?!” 老太太一把推开他,怒道:“住嘴!娘这样都是因为你,你若能坚守本心,不受恶人胁迫,娘用得着替你顶罪吗?” 第188章 自然要查!查它个水落石出! 在众人都对老太太生出同情之心时,君晚宁不冷不热道:“替人顶罪?你把国法当什么了?该是谁的罪,就是谁的罪。” 云舒愤愤道:“说得对!该是谁的罪,就是谁的罪!” “萧大人,人证物证俱在,现在可以定罪了?” 萧清河面色有些焦灼,他看向君晚宁,问:“琉云夫人,人证物证在此,你有何话要说?” 君晚宁扫了一眼周围或仇恨,或愤怒,或冷眼旁观的目光。其中不乏一些面熟的,经她之手只好了瘟疫的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嘲弄地低笑了一声,道:“我是被冤枉的。” “我今早来府上求见瑞王殿下,与瑞王殿下发生争执,回去的时候已经将近巳时,自那之后,便没再出过客栈的房间门,一直在清点我平日用的药草。” “就连吃饭,都是我的奴婢去客栈的后厨帮我取来,在这期间并未见过这对母子。” 云舒:“你说是被冤枉的,就是被冤枉的?证据呢?” 李二带头喊道:“对啊,证据呢?” “张三有那么多证据指控你,你就没有证据自证清白吗?” “张三就是她指使的,她哪有什么证据?” 君晚宁冷冷地瞥了那张三一眼,“谁说我没有证据?” 萧清河道:“说,你有什么证据?” 君晚宁表情十分不耐烦,事情果然和那几个官兵说的一样,案子一旦开始审理,就不是那么容易结束的。 岳州城每日亥时初刻准时关闭城门,若再这么拖下去,等萧清河把案子审完,她今晚也不用出城了。 她冷着脸道:“我有人证,可以证明我并未见过这对母子。” 李二嗤笑:“难不成是你的丫鬟?” “你的丫鬟当然向着你了。” “就是,张三都说了,是她的丫鬟绑了他母亲,让同伙帮她做证,她是怎么想的?” 萧清河表情露出不悦,他身边的下属立即高喝:“肃静!!” 众人安静下来后,君晚宁看向张三,问:“你说你是在未时见到我,发现你的母亲被我的人五花大绑,并且被我威胁,说是不帮我做事,便不放你和母亲离开。” “若是帮你做事,便给你一千两银子,并且先给了五百两银票做定金。对吗?” 张三对上她的目光,有些紧张。 这个女人太冷静了,这么多证据都指向她,她竟还能做到如此心平气和。 她是不是有什么铁证可以推翻他的话? 他咽了咽口水,开口有些结巴:“是……是是的。” 君晚宁道:“好,可是在今日未时,狄将军来找过我,同她一起来的还有我的表妹玉萧儿。他们都可以作证,那个时候我屋中并无他人。” “你们说我丫鬟的证明不作数,那狄将军的证词,可能作数?” “狄将军身为禁军统领,维护京城长治久安,深受陛下和百信信任,她说的话,应该可信?” 张三忙道:“也也……也不一定就是未时!” 君晚宁挑眉:“哦?又不是未时了?” 萧清河蹙眉,喝道:“到底是什么时辰?!” 张三听到堂堂禁军统领可以为君晚宁作证,整个人都慌了,一下子就愣住了。 身旁的母亲抓住了他的手,道:“儿啊,你有什么就说出来,大人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张三再次去找人群中的李二,还是没有找到他。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面露紧张:“我……” 众人纷纷露出或疑惑或怀疑的目光。 “他怎么回事啊?前面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说话呀,真是急死人了。” “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呗。” 萧清河严肃道:“张三,你想清楚再开口。” 君晚宁的坦然,众人的催促,还有萧清河的认真,让张三越发的紧张了。 “我……” 云舒怕张三说错话,插嘴道:“当时情况紧急,他或许是一时紧张,所以记不清具体的时辰呢?萧大人,我们没必要纠结这个问题?” 张三忙接着她的话道:“对!小人第一次遇到母亲被绑架,也是第一次被威胁去杀人,小人当时很紧张,很害怕,所以记不太清,只记得大概是未时,有可能比这更早,也有可能稍微晚一些……” 围观众人点点头,“说得也是。” “对啊,人一紧张,就容易记忆混乱。” “可以理解。” 受过君晚宁恩惠的那几个官兵表情有些无语,翻了个白眼,懒得和这些人多说。 君晚宁轻笑,“行,可以理解。” 这时,前去城北许家铺子的人回来了。 萧清河见他是孤身回来的,蹙眉道:“人呢?” 下属表情复杂,“回大人,许家铺子关门了,掌柜家中也无人,听邻居说走亲戚去了。” “属下又去找了许家铺子的账房,想请他去查询账本,但账房说掌柜走的时候把账本也带走了,说是准备赶路的时候清查一下账本。” 云舒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眼神轻蔑,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萧清河:“那就去他亲戚家找啊!” 下属表情为难:“他家亲戚在奔州,距此有百余里,大人……今晚便要去查吗?” 萧清河吼道:“自然要查!查它个水落石出!” 他一声令下,底下的人就得四处奔波,这些官兵听了纷纷露出痛苦的表情。 君晚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在场的众人,“所以那五百两究竟是不是我给他的,也成了悬案。” “当真是巧,许掌柜早不去晚不去,偏偏选在今天走亲戚。” “走亲戚就罢了,还要将账本一块带走,这未免也太巧了?” 张三见形势仍在往他这边倒,心中也踏实了,控诉道:“什么悬案?那五百两明明就是你给我的!” “你用这五百两当定金,要我去放火杀害云侧妃,答应事后再给我五百两安家费。这都是你说的!” 他身旁的老太太连连点头:“大人!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草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 君晚宁无奈一笑,“我就这三个证人,既然他们都证明不了我的清白,那我只好自证清白了。” 云舒心底冷笑,自证清白?人证物证俱在,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自证清白。 谭煜亦很好奇,“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第189章 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君晚宁冷冷地白了谭煜一眼,他也不恼,只是淡淡笑着。 君晚宁转身去看张三,问:“张三,我能够通过针灸之术刺激你的血脉,让你不得不说真话,你可愿尝试?” 众人对此不屑一顾,“什么?我没听错,用针灸之术让人说真话,真的假的?” “我还从未听过这世上有什么可以让人说真话的针灸术。” “她医术高明,说不定还真的有那种办法。” 张三有些迟疑,他听说过琉云夫人的名号,知道瘟疫就是她解除的,只是没见过她本人,也不知道自己今日要害的人是她。 倘若知道是这么厉害的女人,他是万万不敢招惹她的,便是给他再多钱,他也不敢。 银子再重要,也得要活着有命花啊。 君晚宁:“你害怕了?” 张三立即反驳道:“我没有害怕!” “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何要害怕!” 君晚宁笑道:“那咱们便来试试?” 张三犹豫着要不要点头,他身边的母亲道:“不可!” “万一你要害我儿怎么办!我从未听过有什么让人说真话的针灸术,谁知道你用的是不是什么邪术!?” 君晚宁道:“这好办,你们多叫几个医者过来看着我,就知道我有没有害他了。” “不论是太医院的名医,还是江湖游医,大可都叫过来!我琉云行的端坐的正,施针的时候不怕人看。” 她定定地看着张三,问:“所以,你敢吗?” 张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激动地抱头大哭起来,“你为何要逼我!为何要逼我?!” 云舒亦紧张了起来,她是不相信这世上有用针灸让人说真话的法子。 然而这女人的确医术高明,她又忍不住去想,或许她真的有什么邪门的办法可以把人的真话逼出来。 她站起来呵斥道:“够了!你不要再逼他了!” 君晚宁不悦道:“我只是在询问他敢不敢,怎么就成逼迫他了?” “众目睽睽之下,你们可有看到我动他一根手指头?” 张三突然倒在地上痛苦地大喊起来,“娘!我头好痛!” “娘!!我头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老太太一下子就慌了神,“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娘啊!” 张三痛苦得在地上滚来滚去,不停地大喊着头疼。 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起来:“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可怜的儿哟!” 众人议论纷纷,“天呐,他这是怎么了?” “吓死个人呐,他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 “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给他下毒了?” 李二大喊:“对!肯定是因为她给张三下毒了!” “她给张三下毒,好让这案子死无对证!却没想到咱们知府大人明察秋毫,早早就发现了她的阴谋!” “定是她下了毒!” 云舒听了瞬间花容失色,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惊慌:“好恶毒的女人,当初就是因为她给我下毒,我的孩子才没了。” “抓起来!把她抓起来!” “此女不除,天理难容!” “对!抓起来!” 君晚宁冷冷地扫那些官兵一眼,“我看谁敢?!” “肃静!肃静!” “谁再吵嚷,就以干扰官府审案论处!” 有知府衙门的官员发话,这些围观的人才消停下来。 待众人安静了,场上只剩下张三母子俩的哭嚎声后,君晚宁板着脸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找个大夫来看看不就好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张三一听说要传大夫,哭嚎的声音有了那么几分不自然。 他知道自己装病是下策,但是装都装了,也只能继续装下去了。 谭煜大手一挥:“传太医。” 过了一会儿,楚盈盈便赶到了。 “参见王爷,参见侧妃娘娘。” 谭煜抬手,道:“免礼。” “此人突发恶疾,你们去给他看看。” 云舒突然道:“王爷,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谭煜淡淡道:“知道不当讲就别讲了。” 云舒脸色有些尴尬,咬咬牙,道:“臣妾虽然相信楚医士的医术和为人,但毕竟她与琉云夫人相熟,让她来给张三检查身体,是不是不太合适?” 谭煜表情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舒硬着头皮道:“臣妾以为,为了琉云夫人不被人误会,楚医士理该避嫌。” 君晚宁被官府带走的消息已经传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楚盈盈来之前也听说过来,对君晚宁如今的处境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虽不知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但她是坚定地相信君晚宁的。 而云舒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君晚宁,让她对云舒这个丧子之母的同情降到了最低,甚至有些厌恶她。 不等谭煜发话,楚盈盈板着脸对云舒一拱手,道:“侧妃娘娘所言极是,下官告辞。” 张三心底松了口气,继续哀嚎。 君晚宁笑道:“张三,你就放心,朝廷为了驰援岳州,将大半个太医院都送过来了,还怕没有太医给你诊脉吗?” 张三母子的表情僵硬,什么都不敢说,默默擦着眼泪。 一旁围观的百姓看得着急,催促道:“是啊,快换个太医来,别真中什么毒了。” “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可就太冤了。” “呸,什么死不死的,你没事咒人家干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谭煜挥挥手,让人再去请太医。 今夜的事情已经在那群太医之中传遍了,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君晚宁遇到麻烦。 大家都在观望中,不敢维护她,也不敢真的得罪她。 于是个个都对她避之不及,不去趟这浑水。 所以最后被推出来的人是楚盈盈,现在楚盈盈不成了,那就轮到杜镇疾了。 没过多久,杜镇疾就到了。 “下官参见王爷,参见侧妃娘娘。” “见过萧大人。” 谭煜一只手揉着眉心,另一只手挥了挥,催促道:“杜医士免礼,快去给这人看看,他嚎得本王头疼。” “是。” 第190章 休要胡说!我才没有肾虚! 杜镇疾上前,蹲下身子,对张三道:“把手伸出来,老夫给你看看。” 张三犹豫着,不想把手伸出去。 君晚宁好奇道:“张三,你不让杜医士给你把脉,可是因为头疼已经好了?” 张三揉了揉自己的头,“确实是好多了。” “应该没什么大碍,诊脉就不必了。” 君晚宁笑道:“太医还没给你看呢,你怎么就好了?” 众人也都觉得奇怪,“刚刚还嚎成那个样子,怎么现在突然又好了?” “我看他怎么像是装的?” “他干嘛要装头疼啊?” “这个人有问题……” 张三的母亲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儿还不能好吗?” “你是不是盼着我儿早点死?好让案子变得死无对证?”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君晚宁还没说话,另一边杜镇疾已经趁张三不注意,强行将他的手拽了过来。 “不管你现在头还疼不疼,老夫都帮你看看。” “早看早安心,是不是这个理?” 张三瞪大了眼,表情十分抗拒,“不必了!” 他死命地将手往后拽,却震惊地发现丝毫拽不动。这死老头,看着一把年纪了,力气竟这般大?? 杜镇疾闭着眼睛探脉,丝毫不管张三是如何的抗拒,君晚宁看了忍不住想笑。 过了一会儿,杜镇疾缓缓睁开眼,起身对谭煜和萧清河拱手,道:“王爷,萧大人,此人身上的确有些问题。” 萧清河急忙问:“什么问题?” 杜镇疾面不改色道:“此人手腕尺侧脉象细弱、虚浮,重按无力,脉搏细数,乃肾虚之症。” 谭煜忍不住哈哈大笑,周围的人也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萧清河却没心思笑,只觉得今日审案影响因素诸多,查得令人头疼。 他沉着脸问:“杜医士,那他的头痛是怎么回事?” 杜镇疾淡淡道:“肾为先天之本,藏精生髓。肾虚之症的主要症状是腰膝酸软,五心烦热。虚烦不眠、颧红盗汗。男子遗精、女子崩中,并无头痛之症。” 云舒皱紧眉头,露出嫌恶的神色,不仅是她,在场的其他妇人皆是一副难以入耳的表情,男子则纷纷露出嘲弄的神色。 张三脸色瞬间涨红,急道:“你这个庸医!休要胡说!我才没有肾虚!” 王府中有两个下人是最早一批染上异变瘟疫的患者,当初这两个人跟着赈灾队来到岳州,路上一直是杜镇疾在照顾他们。 他们对杜镇疾既感激又敬重,听张三骂杜镇疾是庸医,他们顿时就怒了。 杜镇疾正要开口斥责张三的时候,那两人就激动地开口了:“杜医士医术高明,你竟然说他是庸医?!” “简直是一派胡言!若杜医士是庸医,那这世上就没有名医了!” 杜镇疾扬着下巴,高傲地‘哼’了一声,省去了开口。 萧清河得知张三的头痛是装的,脸色更难看了,“那他可有中毒?” 杜镇疾摇头,道:“并无中毒的迹象。” “不过他这肾虚之症该好生调养一下了,建议平日里多食山药,黑豆,乌鸡等。” 谭煜笑得肚子疼,“好了好了,杜医士受累了,先下去。” 杜镇疾面不改色,拱手道:“下官告退。” 君晚宁道:“杜医士留步。” 杜镇疾停下脚步,回头,“夫人有话要说?” 君晚宁道:“我如今被此人诬陷,是今夜在瑞王府邸纵火行凶的主使,我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只能想办法让他自己开口说实话。” “我这法子玄妙,这些人不通医术,以为我要用什么邪术逼迫他撒谎。” “杜医士,您在太医院待了这么多年,医术高明,德高望重。” “可否请您在一旁做个见证,看我用的究竟是不是邪术?” 杜镇疾好奇道:“不知夫人所说的是什么法子?” 君晚宁淡淡一笑,道:“待会儿您看看就知道了,您可愿意?” 杜镇疾眼睛都亮了,“愿意!老夫愿意!” 琉云夫人总是能提出许多奇思妙想,在医术上做到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么大好的学习机会,他岂能放过? 君晚宁看向萧清河,问:“萧大人以为如何?” 萧清河预备去看谭煜,先看看谭煜的意见,君晚宁立即高声道:“瑞王殿下方才说了,今日大人审案,便当他不在,审你的就好。” “我问的是大人,可否让杜医士留下来?” 谭煜笑眯眯道:“本王的确这么说过,萧大人自己决定就好。” 萧清河道:“那便有劳杜医士了。” 杜镇疾拱手道:“都是为百姓办事,老夫义不容辞。” 君晚宁看向张三,问:“现在头不疼了,可以开始了?” 张三无助地去找人群中的李二,李二却在朝另一个方向看。 他顺着李二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和他对眼色的是云舒身边的那个丫鬟。 张三一瞬间好像都想明白了,是这个云侧妃要害琉云夫人,难怪她一直在帮他说话…… “他怎么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让她试试!你看她届时如何收场。” “让大家伙儿都看看,她说的针灸之术是怎么回事。” “有杜医士在边上看着呢,她害不了你的。” 那个维护杜镇疾的下人坏笑道:“说不定还能顺便把你的肾虚之症给治好。” 云舒急道:“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吓他!” “琉云夫人,你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就拿出证据来,为何要一直逼迫于他?” 君晚宁笑了,“侧妃这话说得有意思,我什么时候逼迫他了?” 云舒怒道:“你这样和逼迫有何不同?” 谭煜蹙眉道:“够了!住口!” “要看就给本王安静些!要么就滚蛋!” 那所谓的让人说真话的法子,令他十分好奇,他被此事吊足了胃口,已经不想等了。 琉云夫人若真会这绝妙手段,那定要为他所用才好,今后或有大用处。 云舒被吓了一跳,终于不敢再开口。 张三绝望地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眼中也是一片惊慌。 老太太隐隐有退缩之意:“儿啊……要不咱们就……” 张三怕母亲说了不该说的,让人听见了,大声道:“我试!” 第191章 她竟要脱一个男人的衣服 老太太惊讶道:“你……” 张三激动道:“试就试,你要做什么尽管来,我行的端坐的正,不怕你用别的手段!” “我说一遍是你指使我,说两遍也还是你指使的我!” 君晚宁淡淡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张三表情倔强:“是我说的,怎么了?” 君晚宁淡淡一笑,“好,那把衣服脱了。” 张三有些紧张,两手护胸,脸色惶恐:“你要干什么?” 君晚宁淡淡道:“施针。” 张三解开自己的腰带,将上衣脱下。 君晚宁道:“下面也脱。” 张三脸色涨红,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不知羞耻!” “天呐,这就是侯夫人吗?竟然这么不要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竟要脱一个男人的衣服,还要他全脱了。” “她这是要施针吗?施什么针需要人把衣服全脱了?” “我瞧着张三生得也算白净,琉云夫人该不会是对他有什么想法?” “啧啧,真是伤风败俗。” “不知羞耻!” 君晚宁不耐烦道:“你到底脱不脱?” 谭煜急着看君晚宁那神奇的逼供手段,建议道:“萧大人,不妨借你几个人给琉云夫人用用?” 萧清河脸色阴沉,示意两个官兵下去动手。 张三的母亲见官兵过来动手了,惊慌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官兵不悦道:“脱个衣服而已,又不是要了你的命,你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两个官兵腰间挂着刀,张三母子心生畏惧,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官兵扒掉张三的裤子,张三捂住自己的裆,紧张道:“亵裤就……就不必了。” 官兵转头去看君晚宁,似乎君晚宁一声令下,他们可以连张三的亵裤也当场扒了。 君晚宁表情十分严肃,“不必。” 官兵退下的时候,顺便将张三的母亲拉开了。 君晚宁展开摆满银针的布卷,表情看上去十分平静,然而内心却有些忐忑。 今日她在众人面前公开展示直言九针,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人人心中都有秘密,也都想知道其他人的秘密,有了直言九针,便有了获取秘密的捷径,这对很多人而言,无疑是一种诱惑。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直言九针避讳遭人觊觎,她会因此身陷未知的境地。 当初师父禁止她用直言九针,原因就在此。 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如此,她不能让自己被困在岳州,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拿出银针,在张三身体的三个部位挥下三针,动作快而准。 杜镇疾不由得感到震惊,没想到面前这女子,年纪轻轻,已经将人体穴位掌握得如此熟练。 无需按压测量,就能精准地找到落针的穴位。 想当初,他也是行医多年,慢慢积累经验,才能做到这般迅速的精准落针。 三针下去,张三身体并无特殊异常,他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啊。” “就扎这么几针,他就能说实话吗?” “看不出什么效果啊。” 杜镇疾高声道:“气海穴,肩并穴,足三里穴,无伤。” 君晚宁继续施针,每三针下去,杜镇疾便将她下针的穴位高声宣扬出来,证明她没有伤害张三的身体。 第九针落下后,君晚宁道:“把你衣服穿上。” 张三动了动身体,感觉身上仍没有任何不适,心情彻底轻松下来。 他当众将衣服迅速穿好,动作敏捷,也证明了君晚宁那九针没有伤他分毫。 待他穿好了衣服,君晚宁便开始询问了:“张三,当着大家的面,你说清楚,究竟是谁指使你纵火伤人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期待张三的供词。 云舒和春月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李二对君晚宁的医术没有概念,她们却是清楚的。 尤其是云舒,她生怕张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没能害到这个女人就算了,还将她也拉下水。 张三表情十分轻松,开口道:“是你指使的。” 众人都大失所望,“什么嘛,张三并未改口供啊。” “这不是正说明,他说的都是实话吗?” “琉云夫人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云舒和春月同时松了口气,谭煜侧过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云舒:“你怎么好像轻松了不少?” 云舒表情僵硬了几分,摇头,“没有啊。” 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情并无转机的时候,张三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他这是怎么了?” 张三的母亲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惊呼:“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她仇恨地瞪着君晚宁,怒斥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张三感觉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漆黑,接着脑中传来剧痛。 他感觉似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四处乱窜,不断地啃食着他的血肉,以至于他的意志力变弱。 君晚宁没有搭理张三的母亲,继续冷着脸问:“张三,我再问你一次,究竟是谁在指使你纵火?” 眨眼的功夫,张三的脸上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看上去难受极了。 他咬咬牙,开口道:“是你……” 这两个字说完,那被啃食血肉的疼痛便突然加剧,他痛苦地大声吼叫。 在场的人听到这惨叫,都是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谭煜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诱人的财宝。 云舒质问道:“沈梦瑶,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君晚宁淡淡道:“直言九针,只要他说实话,便害不了他。” 杜镇疾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高声道:“老夫可以作证,琉云夫人下针的九个穴位,都对他的身体没有害处。” 君晚宁面无表情地提醒张三:“强行控制自己的意志,只会让你的痛苦成倍增长。” “张三,我问你最后一次,是谁,指使你纵火?” 张三的母亲看着儿子受苦,心痛难忍,转头对君晚宁跪了下来,“夫人,老妪知道错了!求您放过我儿!” 云舒紧紧抓住座椅扶手,急得差点站了起来。 君晚宁垂眸,眼中寒霜,道:“那谁来放过我?” 第192章 属下在后院发现一具死尸 老太太不停地对君晚宁磕头,哭喊道:“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了,放过我们!” 她哭喊的模样实在可怜,然而君晚宁却不为所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张三真的没有说实话?” “难道指使他的另有其人?” “那到底是何人,竟然如此陷害琉云夫人?” 张三坚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坚持不住了,大喊:“我说!我说!我全部都说!” “是王府的一个下人,是他用了一千两收买了我和我兄弟,要我们烧了云侧妃的院子!” 他一口气将这段话喊出来后,脑子里那种被啃食的感觉竟神奇地疏解了许多。 谭煜不可置信道:“是本王府上的人?!” 王府的下人都变得无比紧张,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着急澄清:“你是我啊!” “也不是我!我和侧妃无怨无仇,为何要害她!” “到底是谁?” “哪个天杀的畜牲?竟然对咱们侧妃下手!” 张三现在知道了君晚宁的厉害,也相信她那几针真的能让他说实话了,他立即一股脑的全部交代了。 “是个精瘦的年轻男人。” 他比划了一下,道:“小人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大概这么高。” “他找到小人,给了小人一大笔钱,让小人准备那些作案的工具,那五百两也是他给小人的,让小人说是琉云夫人给小人的。” 说了真话后,他身体的不适果然渐渐好了。 “精瘦的年轻男人?” 王府的下人面面相觑,去找符合张三描述的人。 “是不是你?” “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是我!” 这时,人群外围的一名官兵突然高喝一声:“站住!” “跑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两名官兵将一个穿着王府下人服饰的男子扭送了回来。 “大人,此人行迹十分可疑。” 张三一见他,激动道:“就是他!!!” 众人皆是震惊:“原来是李二!!!” 君晚宁眼中尽是嘲弄,事情与她料想的差不多,今日这出戏,是云舒在自导自演。 李二在官兵的手上奋力挣扎,大声道:“你胡说!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清河质问道:“那你跑什么?” 李二辩解道:“大人明察,小人没有跑,小人只是突然尿急,想上茅厕了。” 大家都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还真没看出来,原来是这小子!” “他不是春月姑娘的表哥吗?为何要害咱们侧妃啊?” “不对,他要害的不是咱们侧妃,是琉云夫人!” “对啊,刚刚就是他一直在说琉云夫人的坏话!” “他和琉云夫人无怨无仇,为何要这么做?” 春月被吓得腿都软了,在云舒耳边小声问:“娘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云舒勉强维持镇定,小声道:“慌什么?事情是李二做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春月急道:“可是……” 谭煜的眼尾瞥了云舒一眼,问:“你怎么了?” 云舒:“臣妾只是有些奇怪,琉云夫人为何几针下去,张三就改了口供。” “臣妾以为,那也有可能是什么夺舍之术,可以操控人的想法,想让他说什么,他就会说什么。” “毕竟这能让人说真话的针灸之术,听着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谭煜眼睛一亮,若是夺舍,那岂不是更有趣了? 张三如今怕极了君晚宁,不敢说一句假话,急道:“小人没有被夺舍!小人说的全部都是实话!” “娘,你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张三的母亲对着谭煜和萧清河连连磕头,大声道:“王爷,萧大人,我儿说的全都是实话!” 她指着李二,声嘶力竭道:“都是因为他!是他蛊惑我儿!是他让我儿去纵火,让草民配合我儿演这出戏的!” “草民是自己去来福客栈,伪装成被绑架的,此事和琉云夫人没有半分关系!” “求大人明察,念在草民和草民的儿子主动交代的份上,从轻处置!” 萧清河冷哼,“你这不叫主动交代,是被逼无奈才承认事实。” 老太太羞愧地低下了头:“这……” 君晚宁记得张三的交代之中,还提到了其他人,又问:“你说李二收买了你和你的兄弟,也就是说,你还有同伙。” “那个人现在在何处?” 这时,谭煜的随从脚步匆匆赶到,俯身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谭煜听到后脸色大变。 在后院做救火收尾工作的两名官兵跑了过来,“启禀瑞王殿下,萧大人,属下在后院发现一具死尸。” 众人一片惊呼,“死人了!” “是谁死了?!” 萧清河立即道:“抬上来!” 官兵将一具烧焦的尸体抬了上来,摆在了萧清河的跟前。 尸体面目全非,但能从身上的衣物碎片看出,他并非王府的人。 萧清河身边的下属当即便认出了那尸体脚上穿的靴子,贴在他耳边道:“大人!此人正是代笔的那小子!” 萧清河当即瞪大了双眼,那个从他的人手下逃脱的代笔书生,竟然死在了瑞王的府上。 他目光难掩震惊,下意识地看向谭煜,正好撞上谭煜尖锐的目光。 显然,谭煜也认出那尸体是谁了。 君晚宁问:“张三,这人可是你那位兄弟?” 这问题也是那些围观的人心中的疑惑,既不是瑞王府的人,那很有可能就是张三口中的那个同伙。 张三原本也十分紧张,但看清尸体之后,便松了一口气。 “不,不是,小人兄弟长得比他高,今日穿的也不是这样一身衣裳。” 官府的仵作上前查看了一番,起身拱手道:“大人,此人鼻中和腹腔都无烟灰,可见他并非被火烧死。” “他的心口处有一处致命的刀伤,暂时可以确认,他是死于利刃,而后才被人扔进了火场之中。” 周围的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嘶——究竟是何人,下手这般狠!” “杀了他还不算完,还要他死无全尸啊!” “太凶残了!” “简直是禽兽不如!” 第193章 该说的不该说的小人可都说了啊 君晚宁方才便注意到,谭煜和萧清河身边都有人低声耳语,他们听到属下的话后,都露出十分震惊的表情。 可见是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这重要的事情,或许就跟这具死尸有关。 张三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 君晚宁急忙问:“你想起什么了?” 张三道:“李二雇小人的兄弟,就是为了杀被关在王府里的一个人!小人在想,会不会就是这个人!” 李二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我我……我没有!!!” 张三激动道:“明明就是你指使我们的!你为何不承认!?” “你让我和我娘装作是被琉云夫人所胁迫,在王府的后院放火!我兄弟则趁乱去找被王府的大人看管起来的人,找到之后就直接杀了!!” “这可都是你让我们做的!” 李二吓得脸色惨白,激动地否认道:“我没有!!你休要血口喷人!!!” 张三也急了,他转头去看君晚宁,道:“琉云夫人,你也给他扎几针,这样他就会说实话了!” 君晚宁挑眉,看了看谭煜,又看了看萧清河,问:“王爷,萧大人,你们以为如何呢?” 谭煜和萧清河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变得僵硬起来,两人各怀鬼胎,但都觉得,李二的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否则这些人全得死在这里。 李二刚刚才见过张三被扎针后的反应,不用试就知道,那定是非人的折磨。 既然早晚都要说,那还不如直接交代,他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高声道:“我招!我全都招!” 话音刚落,春月突然惊呼一声:“侧妃!你怎么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只见云舒捂着肚子,脸色十分痛苦,“疼……好疼!” “王爷,臣妾……” 春月慌忙跑到谭煜面前跪下,急道:“王爷,侧妃白日里刚做了引产,身子亏损,方才又遇到火灾,受了惊讶,好好好休息才是,不能再被打扰了!” 君晚宁嗤笑:“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就要休息,还不能被打扰了?” 春月不敢去看君晚宁,死死抓着衣摆,等着谭煜的吩咐。 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赌一把,赌王爷对侧妃是否有半分怜惜,让今夜暂且过去。 谭煜神色慌张,“太医!快传太医!传太医!”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云舒,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她一样。 萧清河立即道:“王爷,侧妃的身子要紧,下官先将这几个犯人带回衙门等候发落,今夜就到此为止,不打扰侧妃休息了。” 谭煜头都没抬,似乎一心都在云舒的身上,对萧清河挥挥手:“去去。” 萧清河一声令下,衙门的官兵都立即动身,将李二,张三,还有他的母亲绑了起来。 张三母子激动地叫喊起来:“我们不都招了吗?为何还要抓我们?!” “大人?该说的不该说的小人可都说了啊!您怎么还要抓小人!” 李二刚要开口喊冤,萧清河便喝道:“堵住他们的嘴,带走!” 君晚宁冷冷地看着所有人都动作起来,今晚的闹剧被匆匆收场。 萧清河面对她时,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走上前,道:“琉云夫人,本官已查明,王爷府邸走水一事与你无关。” “所谓你指使张三纵火,纯属子虚乌有。你可以回去了。” 君晚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问:“萧大人,你认识死者?” 萧清河眼神微变,“下官不识。” “下官还有事要忙,便先走了。” 他说完便匆匆告辞了,杜镇疾快步跑了过来,匆匆向君晚宁一拱手,道:“琉云夫人,老夫现在要去给云侧妃看诊,没有时间与您深谈。” “待老夫看完侧妃,可否找您请教一下直言九针?” 君晚宁淡淡道:“直言九针玄妙至极,非是九个穴位依次下去便能成功,对落针的速度,时机都十分讲究。” “还请杜医士切莫私自试验。” 杜镇疾点点头,“那你等会儿是否有空?” 君晚宁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 杜镇疾站在原地,心里纳闷着,身后王府的人催促他去给云侧妃看病,他只好暂时放弃追问了。 君晚宁孤身往客栈的方向走,途中遇到倩儿匆匆朝她这边跑来。 “倩儿?” 倩儿紧张道:“夫人,您没事?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君晚宁摇摇头,道:“我没事。” “对了,不是让你去找狄将军吗?” 倩儿自责道:“奴婢没用,没有找到狄将军。” 君晚宁惊讶道:“没找到她?这是怎么回事?” 倩儿紧张道:“对了,还有件事,夫人听了莫要惊慌。” 君晚宁心中一紧,“出什么事了?” 倩儿解释道:“奴婢询问禁军,得知表小姐似乎出了意外,狄将军前去营救表小姐了,所以这才不见踪迹。” 君晚宁惊讶道:“萧儿出事了?!” 倩儿安抚道:“夫人您先别担心,有狄将军在,表小姐一定没事的!” 狄菁端着一盆水,走在小阁楼的走廊之上,脚下的木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到了走廊的尽头后,她转身敲响最后一间房的房门。 里面没有回应。 “萧儿。” 狄菁又喊了两声,里面仍然没有回应,她顿时就慌了,粗暴地推开了房门。 见到房间的画面,她吓得赶紧扔了手上的铜盆,跑了进去。 “萧儿!你这是做什么?!” 她冲上去,将被一条绫带挂在房梁上的女子抱了下来,两人一同跌坐在地上。 狄菁伸手去探女子的鼻息,得知她还有呼吸之后,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玉萧儿剧烈地咳嗽起来,渐渐缓过气之后,愤愤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去死吗?” 狄菁紧紧抱住她,“萧儿,你说什么傻话呢?” 玉萧儿奋力挣扎起来,“你放开我!你放开我!让我去死!” 她边哭边喊,看上去痛苦绝望极了。 第194章 她对玉萧儿那复杂的情思,原来叫做——觊觎 狄菁看着玉萧儿哭得这般伤心,心疼得快要和她一同掉眼泪了,她越发用力保住怀里的人,“你不能死,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怎么能去死?” 玉萧儿哭喊道:“谁要你救了?你凭什么救我?我本来都可以一死了之,将所有委屈痛苦都带下去,你为什么要把我拉上来?!” 狄菁抚摸着她的背,安抚道:“萧儿,该死的人是他,不是你!” “是他害了你,你为何要陪他去死?” 玉萧儿哭得泣不成声,“可是我已经不想活了啊……” 狄菁见过许多被士兵羞辱的战败国女子,因名节不保而选择自尽,他深知名节对一个女子的重要,也明白玉萧儿为何会想不开。 她安抚道:“萧儿,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如今那个畜牲死了,这件事是永远的秘密!” 玉萧儿双眼已经哭得红肿,声音仿佛要碎掉:“可是,我忘不了啊。” “那个禽兽,他在我身上……阿菁,我只能暂时逼自己忘记,很多时候还是会想起来。” “就算他死了,我夜里做梦还是会梦到他。” “我被噩梦纠缠住,也还是活不下去的。” 狄菁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允诺道:“我来帮你忘。” 玉萧儿摇头,“阿菁,你不是我,你不会懂。” 狄菁反驳道:“我如何不懂?我在战场上见过这样的事,救过和你一样遭遇的女子,她们有的和你一样开始觉得活不下去,但是找到希望之后,还是选择了活下去。” “萧儿,你想想你表姐,你不是最喜欢她了吗?” “如果你就这样死了,她该有多难受?” 提到君晚宁,玉萧儿的眼神有了些不同,她喃喃道:“可是……我已经配不上她了。” 狄菁一愣,“什么配不上?” 玉萧儿回想起君晚宁的一颦一笑,眼中是藏不住的神往。 “她是那样好的人,可我……” “我从未奢望过什么,只是想待在她的身边,可如今就连待在她身边,我也不配了。” 狄菁面露困惑:“萧儿,你在说什么?” 玉萧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阿菁,你真是块木头。” 两人就那样无声对坐着,过了好一会儿,狄菁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我配得上吗?” 这回轮到玉萧儿愣住了,“你说什么?” 狄菁突然猛地抓住玉萧儿的手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咽了咽口水,豁出去了一般,问:“我问你,我可配得上你?” 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着,仿佛要穿过胸膛,直接跳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在想什么,但是她就是那样问出来了。 玉萧儿愣愣地看着狄菁的眼睛,似乎在确认,刚刚自己是否听错了。 “阿菁,你……” 狄菁的目光直白而炽热,从那双灵动的双眼向下扫,停留在一点樱唇之上。 她觉得脖颈连带耳根的地方有些燥热,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压低了嗓音:“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玉萧儿眨眨眼,“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突然靠了过来,宽大的铠甲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中。 狄菁贴上那片菏泽,果真如同她想象的那般柔软,香甜。 她贪婪地饮了一口,这一刻才明白,她对玉萧儿那复杂的情思,原来叫做——觊觎。 玉萧儿的瞳孔瞬间放大,在狄菁的怀里奋力地挣扎起来,然而她这点力气,却是远远不够唤回狄菁的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狄菁才缓缓松开玉萧儿,紧接着,就迎来清脆的一巴掌。 玉萧儿那一巴掌不痛不痒,但足够让狄菁回过神,她就像个做错的孩子,惊慌地后退了两步。 “我……” 可此刻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那百战百胜的狄将军,此仗大败,当即便从地上爬起来,当了逃兵。 玉萧儿坐在地上,表情有些茫然,转眼,狄菁又跑了回来。 她紧张道:“你还想做什么?” 狄菁脸色涨红,“你,你不要做傻事。” 玉萧儿一见她,又想起来刚刚那个吻,她心中气闷,红着眼瞪了狄菁一眼,“用不着你管!” 狄菁大步上前,急道:“你还要自尽?!” 玉萧儿赶紧起身后退,一脸的警惕:“你别过来!” 狄菁忙止住脚步,“我不过来,你别紧张!” “你生气了?” 玉萧儿狠狠瞪着她,“不然呢!那可是我第一回!” 狄菁轻轻摸着自己的唇瓣,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笑意,“我也是第一回……” 玉萧儿气愤道:“你!” 狄菁忙收起笑,“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狄菁见她这般激动,急道:“你该不会更想不开了?” “对不起!我!” “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别再想不开了好不好?” 她急着把自己送上去给玉萧儿撒气,玉萧儿看着却只想后退,退着退着,便抵上了床沿,一下子坐了上去。 “我不打你。你走!” 狄菁忙道:“我走可以,但你万不可再做傻事了。” 玉萧儿随手抓起床上的枕头,朝她扔了过去,“我知道了!你出去!” 狄菁一把接住枕头,放到了一边,将屋里的陈设检查了一遍。 出去的时候,她带走了那条白绫,几个瓷瓶和茶具等一切有可能伤到玉萧儿的东西。 狄菁出去之后,唤来客栈掌柜,她将一锭银子放在掌柜面前,道:“麻烦掌柜替我办几件事。” 掌柜推辞道:“当初小人的客栈被土匪霸占,是狄将军您来亲自将那些土匪抓走的,您救了小人的客栈,让小人一家六口有了活路。” “小人是打心底地感激您,替您办事是天经地义的,哪能要您的银子?” 狄菁强势地将银子塞进他的怀里,道:“剿匪非我一人之功,无需你这般记挂,再说了,我剿匪可不是为了图你帮我做事的,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掌柜脸色为难:“可是……” 狄菁皱眉道:“没什么可是的,让你接着你就接着!” 掌柜只好收下银子,道:“将军要小人办什么事情?” 狄菁:“我手头上有事要忙,无暇在此逗留。” “你命人去给上面那位姑娘买身衣裳,然后送两个丫鬟去伺候她洗漱,待她休息好了,便送她去来福客栈。” “对了,她今晚来此的事情,不可对外说出去。” 她神情严肃,掌柜慎重地一一记下,“小人明白了。” “将军放心,小人定将此事办得妥妥的!” 狄菁想了想,又叮嘱道:“记住,不得让她独处,务必护她周全。” 掌柜见她这般关心那女子,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他郑重点头:“小人明白!” 第195章 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君晚宁站在客栈的大堂,紧张地等待着禁军出去寻人的消息。 倩儿跨过门槛,从门外匆匆向她跑来。 君晚宁赶紧迎了上去:“怎么样了?找到她们了吗?” 倩儿摇摇头,紧张道:“夫人,已经快到亥时了,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出城了。” 君晚宁皱紧了眉头,“再等等。” 倩儿安抚道:“夫人,您就别操心了,有狄将军在,表小姐不会出事的。” “要不,我们先出城,在城外等狄将军同我们汇合?” 君晚宁摇摇头,道:“见不到她们我不放心。” 倩儿心中十分不安,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拖着她们留在岳州。 夫人这次被陷害令人纵火行凶,算是安然度过了,那下次呢?谁知道那些害夫人的人下次会用什么手段? 若是被那些有心害夫人的人知道她们要离开岳州,她们到时候还走得了吗? 更何况,找侯爷的事情迫在眉睫,不能再耽误了。 倩儿想了想,道:“夫人,您先出城,奴婢留在这儿等!” “待这边的事了,奴婢第一时间追去同您汇合!” 君晚宁还没说话,这时候,一名禁军火速冲了进来。 “夫人,找到狄将军了!” 君晚宁惊喜道:“人呢?她在哪儿?!” 话音刚落,她便远远看到狄菁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见狄菁是孤身进来的,忙问:“萧儿呢?” 狄菁:“她受了惊吓,我将她安顿在一家客栈休息了。” 君晚宁惊讶道:“你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了?怎么不带回来休息?” 狄菁解释道:“不是一个人,我找了丫鬟伺候她,哎呀你就别担心了,没什么大事。” 君晚宁狐疑地看着她,直觉她没有说实话,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她没有追问。 她这时注意到狄菁手上有血迹,惊讶道:“你受伤了?!” 狄菁看了看自己的手,毫不在意的样子,“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了,你都准备好了?” 倩儿道:“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将军您呢。” 她语气中带着些埋怨,狄菁没有在意,她道:“我的人也一早集结完毕了,我们现在就出城。” 君晚宁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支小瓷瓶,递给了她,道:“不急,擦个药再出发。” 狄菁接过药,笑道:“谢过夫人。” 君晚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先一步出门去了。 狄菁匆匆去柜台那里借来了纸笔和信封,想了想,落下了两个字:等我。 她接下腰间的一块玉佩,连同信纸一起装进了信封,交给了掌柜,叮嘱道:“劳烦掌柜,待萧儿姑娘回来后,将此物交给她。” 掌柜点了点头,“是,将军。” 狄菁冲门口等候的禁军一招手,声音爽朗:“出发!” 君晚宁将猎风交给狄菁的赵副统领,让他帮忙看管。 “我有事要与狄将军商议,不方便照顾你,你跟着赵副统领待一会儿,等我事情商议完了,便来接你。” 猎风性子倔,站在原地,高傲地昂着头,不论赵副统领如何拽它,它都纹丝不动。 君晚宁狠狠地瞪了它一眼,呵斥道:“猎风,你怎么不听话?” 猎风立即低下了头,一改傲慢的态度,伸长脖子靠近君晚宁,想去蹭她的脖子,模样乖顺极了。 君晚宁仍是不悦,不肯让它蹭。 猎风看上去委屈巴巴的,拱了拱赵副统领,原地抬了抬蹄子,表示愿意跟着它走。 赵副统领试着去牵动猎风,猎风果然愿意走了。 赵副统领惊讶道:“这马也太有灵性了,居然听得懂夫人的话?!” 君晚宁淡淡一笑,道:“猎风十分聪明,只是性子有些倔,要麻烦赵副统领。” 赵副统领也是个爱马之人,他早就见识过猎风的风采,一直想骑上它试试。 今日有机会接触猎风,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麻烦? 他笑道:“夫人太客气了,照顾猎风这件事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狄菁跑出来之后,见猎风在赵副统领手上,以为他在等着把马给她用,很顺手地上去牵马绳了。 赵副统领不肯撒手,好不容易等到接触猎风的机会,他可不愿意放弃,即便对方是他又敬又怕的狄将军,他也不愿意! “将……将军,夫人说有事要找您商议呢,猎风就暂时交给属下来照顾。” 狄菁看向君晚宁,好奇道:“什么事?” 君晚宁道:“随我来。” 她跟吩咐下属似的,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狄菁有没有应下。 狄菁也并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立即乖乖跟上去了。 赵副统领心中不禁感慨,狄将军是什么人物啊,那可是京城禁军统领,狄家百战必胜的小将军。 在外人面前多么雷厉风行的形象,怎么到了琉云夫人跟前,就跟个小跟班似的,任她差遣呢?真是奇了怪了。 他没有多想,摸了摸猎风的脖子,乐呵呵道:“猎风,咱们走!” 狄菁跟着君晚宁上了马车,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说,什么事?” 君晚宁皱了皱眉,“什么事?你真的不准备交代一下今晚的事情吗?” 狄菁摸了摸后脑勺,装傻:“什么事情?” 君晚宁看了眼她那只受伤的手,不满道:“能让你一个常胜将军受伤,对方不是简单人物?” 狄菁摇摇头,“就是一个趁着瑞王府邸走水,想趁乱劫财的小毛贼,哪能伤得了我?这是我自己擦伤的。” 君晚宁目光依旧怀疑,“他既是为了劫财,何故要绑人?” 狄菁僵了一瞬,解释道:“这不是没劫到财嘛,狗急跳墙了呗。” 君晚宁暂且信了这个理由,又问:“一个小毛贼,能让你追那么久?” 狄菁眼神有些飘忽,她解释道:“那小毛贼功夫一般,但骑术实在是不错,转眼就跑出城了,我大半的功夫都用来追他去了。” 君晚宁惊讶道:“这世上竟有骑术比你好的小毛贼?” 第196章 到底是谁欺负了你,我来帮你报仇 狄菁笑道:“正所谓高手在民间嘛。” “不过终究还是恶有恶报,他情急之下,不慎坠马,连人带马都跌落悬崖了,都省去我送他去官府了。” 君晚宁瞪大了眼睛,“坠崖了?那萧儿岂不是差点也跟着掉下去了?” 狄菁点点头,道:“好在我及时抓住了她,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当时的情形,狄菁还是感到心有余悸。 君晚宁只是听她描述,就知道当时情形肯定十分危险,她拍拍胸口,道:“真是万幸,人没事就好。” 狄菁拍拍她的手,道:“你不用太过担心,萧儿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休息几天就能缓过来了。” “萧儿就是因为怕你担心,才不让我告诉你的。” “只是你这么拷问,我自然还是扛不住的,不过你下次见到萧儿,可千万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别让我做了那失信之人。” 君晚宁点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阿菁,谢谢你,若不是有你,萧儿这次定要受大苦。” “她若是在岳州出了什么事,我回去都不知道该如何跟母亲交代了。” 狄菁摇摇头,道:“都是应该的。” 倩儿面色愁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侯爷才刚出事,夫人就被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给欺负了,想诬陷夫人,让害夫人下狱。就连表小姐都未能幸免。” “咱们侯府真是时运不济……” 君晚宁皱眉瞥了倩儿一眼,倩儿忙道:“奴婢多嘴了,还请夫人责罚。” 狄菁忙问:“你被人诬陷?这是怎么回事?” 君晚宁想起刚刚在谭煜那里经历的一切,就感到无比的恶心。 “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了。” 狄菁急道:“怎么就不必再提了?你快说,到底是谁欺负了你,我来帮你报仇!” 君晚宁无奈道:“还不是谭煜那个侧妃,真是闲的没事干,几次三番找我麻烦,这次竟是要置我于死地了。” “她雇人在自己的院子纵火,还让人指认我乃是纵火的主使,目的就是为了杀她。” “害我被官兵押着在大街上走了一圈,被那么多人瞧见了,真是丢死人了。” 狄菁震惊道:“那火是她自己找人放的?!” 君晚宁点点头,狄菁又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君晚宁道:“就刚刚,你去救萧儿的时候。” 狄菁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她一想到君晚宁堂堂一国公主,如今竟然受到此等奇耻大辱,她心中既愤怒又心疼。 “我不在,身边无人能帮你,让你受委屈了。” 君晚宁摇摇头,“我虽身陷囹圄,但不危机性命,也尚有能力自救。” “萧儿的境地那才叫危险,还好你不在我这里。” 狄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倩儿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十分欣慰。 她从前听说,夫人待字闺中之时,性格娇纵,没有大家闺秀愿意与她深交,所以从小到大都没什么要好的玩伴。 如今有了狄将军,有了能说话的密友,真是一桩好事。 君晚宁道:“对了,我还有事情要与你商议。” 狄菁道:“你说。” 君晚宁道:“大军的行军速度还是太慢了,我想骑快马先行一步。” 狄菁立即道:“不可!” 君晚宁蹙眉道:“有何不可?” 倩儿惊讶道:“夫人,咱们不是要去找侯爷吗?” 君晚宁道:“此事我稍后会跟你解释的。” 倩儿心中有些焦急,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找侯爷更要紧吗?夫人到底想干嘛? 狄菁道:“此处离西陲有千余里,路途遥远,途中多山林沼泽,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君晚宁道:“谁说我要一个人去了?我等你一同出城,正是因为我要借你二十人护送我。” “我非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女子,身边有倩儿,还有你的二十人,定能安然无恙地抵达西陲。” 狄菁还是不答应,她道:“此次我带的人不过三千,快行至多半个月就能到西陲,你再快能快几天?” 君晚宁争辩道:“狄老将军的情形不容耽误,我早一日到便多一分安定的希望,哪怕能快一天也是好的!” 狄菁沉默了,一边是年迈的父亲,一边是多年的好友,她不愿意看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出意外。 君晚宁又道:“更何况……此刻我们身后定有谭煜派过来的尾巴,与他演戏之时,我告诉他我离开的原因是谢辰骁。” 她话只说到了一半,但狄菁已经听明白了。 临行前,谭越叮嘱过她,要注意谭煜的动作,实则就是怀疑他有不臣之心。 边境的实况不能让他知道得太清楚,尤其是她父亲的情况。 所以君晚宁离开岳州的目的,不宜让谭煜知道。 君晚宁出城之后,便与大军分头行动,更符合去寻谢辰骁的借口。 君晚宁见她仍然不说话,急道:“阿菁,现在不是纠结我一人之安危的时候。” 狄菁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跟她妥协了,她满脸都是无奈:“行,永远都说不过你。” 君晚宁松了口气,脸上绽放笑意,“我就知道,你定会顾全大局的。” “那你快些去点人!” 狄菁无奈地摇摇头,“我这就去。” 她飞快地跳下马车,挑选护送君晚宁主仆二人的事情去了。 在她走后,倩儿忙问:“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要和狄将军他们一同去西陲?” 君晚宁解释道:“狄老将军来信,心中透露西陲战事有了新的危机,岑贼已经和策耶特惕部联络上,与外地里应外合,西陲吃了好几场败仗,情况不容乐观。” 倩儿急道:“可是,夫人您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啊!那可是战场!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将来要怎么跟侯爷交代!” 君晚宁抓紧倩儿的手,用平和的目光安定她,“倩儿,我不是要上战场,是去后方给狄老将军看诊。” “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恐怕要撑不住了,他是西陲将士的定海神针,不能倒下。” 倩儿还是不能理解她的行为,“打仗是武将的事情,和夫人您有什么关系?您不去找侯爷了吗?” 第197章 云侧妃性情温婉,做不出那等心思恶毒之事 君晚宁认真道:“倩儿,你这么说不对,边疆不稳,国家动荡,是每一个大昭百姓的事情。” “战场是在西陲,可若是一直败下去,战火迟早会烧到京城,烧到我们自己身上。救人,救国,都是在救已。” 一字一句落到倩儿的耳中,仿佛一声声的警钟,震得倩儿头皮发麻。 倩儿从未想过,那个娇纵任性,整天只会哭哭啼啼闹着要回娘家的夫人,会有一天有勇气去做这样的事情。 来岳州赈灾已经叫人意外,她如今竟然要去战场,那是多么危险的地方啊。 她自幼在京城那个繁华又安稳的地方长大,从未见过刀山和火海,她就不怕吗? “可是,军中不是有军医吗?” 君晚宁无奈道:“如果军中军医能帮到狄老将军,他也不会将身体拖垮了,我去自然是有不得不去的道理。” 倩儿又问:“那侯爷呢?侯爷怎么办?” 君晚宁解释道:“你不必担心他,今日我去找谭煜的时候,他给了我证明谢辰骁被诬陷的证据,我将证据交给了成羽,谢辰骁的通缉令很快就能解了。” “此外,我吩咐了燕子阁的人去找他的下落,一旦找到他,会立即传消息给我。” 倩儿无话可说了,对君晚宁只剩下了担忧。 君晚宁怕她心中有芥蒂,解释道:“倩儿,不是我不想提前跟你商量,实在是今日情况过于紧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地来,我没有机会跟你细说。” 倩儿道:“奴婢明白。” 君晚宁点点头,“我知道,你最是让我放心的。” 一行人出城之后,路上疾行了两个多时辰,在大军中途休息的时候,狄菁分了一批人在前面探路,而派出去护送君晚宁的人就在其中。 君晚宁带着二十人悄然离开,没有引起大军的注意。 岳州,萧府。 萧清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将李二和张三母子带回衙门后,又让人将张三母子的同伙,张三口中的‘兄弟’给抓了回来。 案件的几个关键人物全部抓齐,他连夜将案子审查清楚了。 事情是谭煜的侧妃云舒,以及她身边的丫鬟春月两人策划的。 目的是为了阻止谭煜将能够证明谢辰骁是清白的证人送给琉云夫人,同时还要陷害她是纵火之人,让她下狱,染上污点,失去谭煜的信任和青睐。 这场走水事件,源头只是后宅妇人的争风吃醋。 却意外地牵扯出来一个问题,那便是,代笔那小子失踪后,出现在了瑞王的手上。 难道救下那小子的人正是瑞王?可他为何要掺和进这件事来? 真的像是李二说的那样,他帮谢辰骁,只是为了让琉云夫人欠下他的人情,对他生出感激和依赖? 萧清河直觉没有那么简单,一个男人,若是觊觎上了别人的妻子,想做的应该是和他一样,置她的丈夫于死地,又怎会让他们夫妻有团聚的机会? 瑞王究竟是为何,要帮谢辰骁? 而瑞王现在已经知道了是他在陷害谢辰骁,他知道了此事,会怎么做? 是会告诉圣上,还是会告诉谢辰骁? 萧清河辗转难眠,次日一早,决定还是上门拜访一下谭煜。 “下官见过瑞王殿下。” 谭煜这一夜也没睡好,唤了个婢女为他按揉太阳穴,他闭着眼睛享受,漫不经心地问:“萧大人今日怎么想到上门拜访来了?” 萧清河埋头道:“云侧妃昨夜突然不适,情形看上去很是危急,下官理该前来问候。” “不知,侧妃如今身体可还安好?” 谭煜淡淡道:“她身子没什么大碍,劳萧大人挂怀了。” 他抬抬眼皮,又问:“萧大人清早来找本王,就是为了说这事?” 萧清河看了眼他身边为他按揉穴位的婢女,谭煜会意,挥挥手道:“你先下去。” 婢女走后,萧清河道:“下官有一事要禀报瑞王殿下。” 谭煜抻了抻自己的衣袍,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萧大人坐下说。” 萧清河在他的下位坐下,将来之前就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下官昨夜连夜将案子审查清楚了,其中有些情况要向瑞王殿下汇报一下。” 谭煜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你说。” 萧清河道:“根据张三母子的证词,他们还有一个同伙,名叫石强,下官命人将石强捕获归案后,将他们分开审查,最后问出了一些事情。” “依这几位嫌犯的供词,事情的源头是因为李二偷听到您身边的随从议事,说要给琉云夫人送一名能够证明平阳侯清白的人证,以此讨好琉云夫人,获取她的信任和感激。” 谭煜蹙眉,“荒谬!” “皇兄亲自来信,让本王安心处理赈灾的后续事宜,不可因其他的事情分心。” “本王与平阳侯有过浅交,因而在这件事上一直抱着避险的态度,昨天琉云夫人来向本王求情,要本王插手此事,本王也是严词拒绝的。何来给她送什么证人?” 萧清河点点头,心中有数了。 他继续道:“下官也觉得,瑞王殿下断不会做那等糊涂事。都是下人在胡说八道。” 谭煜又问:“那你可有查清楚,究竟是谁在主使纵火一事?” 萧清河解释道:“李二说,他偷听到此事之后,便立即告知了他的表妹,也就是云侧妃身边的丫鬟春月。” “春月联合云侧妃策划了这场大火,其目的有二,一是为了阻止您向琉云夫人示好,使您和琉云夫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其二则是为了陷害琉云夫人,令她背上纵火杀人的罪名,使她名声一落千丈,被王爷您厌弃。” 谭煜听完这番话后,脸色沉得厉害,他一拍桌子,大喝一声:“胡闹!” 萧清河埋着头,道:“王爷息怒,下官以为,云侧妃性情温婉,做不出那等心思恶毒之事。” “依本官看,云侧妃对此事并不知情,只是下面的人为讨主子欢心的自作主张之举。却不知,不仅没有达到目的,还害云侧妃气坏了身子。” “李二攀扯出云侧妃,纯粹是为了自保。” 第198章 你为何要去招惹她? 谭煜府邸走水一事闹的沸沸扬扬,一夜之间,整个岳州的百姓都知道了。 这件事若查到最后,查出的结果是后宅争风吃醋而起,那谭煜的面子上便不好看了。 维护住谭煜的面子,是萧清河能给出的唯一一个筹码,也是示好的意思,现在就看谭煜接不接他这个橄榄枝了。 谭煜眯了眯眼,沉默半晌,皮笑肉不笑道:“不管怎么样,还是给萧大人添麻烦了。” 萧清河起身拱手,“都是下官份内的事情,谈不上添麻烦。” 谭煜起身抬住他下沉的礼节,没让他的腰再继续往下弓。 “萧大人客气了,昨日劳累了,午饭就留在本王这里吃。” “本王让厨房准备几个好酒好菜,再叫几个美姬过来,犒劳犒劳萧大人。” 萧清河脸色十分尴尬,“这……这就不必了。” 谭煜哈哈大笑道:“萧大人与本王有什么好客气的?本王搜罗的美姬,那是天南地北的都有,美得各有特点,总有你看得舒心的……” …… 入夜,云舒的房门被‘哐’的一声推开,一阵夜风刮来进去,吹得床上的云舒打了个寒颤。 “春月,快把门关上。” 春月一抬眼,看到门外走进来的人,整个人瞬间僵硬,都忘了应声。 “春月?本宫让你把门关上,你听见了没有?” 谭煜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他眼神锐利毒辣,春月看一眼就两腿发软,赶紧跑了出去,顺便帮他关上了房门。 云舒听到谭煜的声音,欣喜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王爷,您来啦?” 看到谭煜那张冰冷的脸后,她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她很快就闻谭煜身上那股浓重的酒气,小心翼翼道:“王爷,您喝酒了?” 谭煜缓步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为什么?” 云舒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惊恐,“王爷?您……您干什么?” 她的脸因缺氧而变得通红,眼角都流出了眼泪,看上去楚楚可怜,谭煜却毫不怜惜,手上的力道未减分毫。 “你为何要去招惹她?” “您弄疼臣妾了……” 谭煜狠狠瞪着她,吼道:“你为何要去招惹她?!” 云舒眼珠充血,出现明显的血块,尽力地张着嘴呼吸,已经说不出一个字。 谭煜突然用力甩开她,“你可知你坏了本王的大计!” 云舒整个人被甩到床上,胳膊撞到床沿上,磕得她生疼。 她却没有机会去顾自己的伤口,急着大口呼吸。 “你这个无知毒妇!你拿什么赔本王的计划!?” 云舒缓了一会儿,眼神冰冷,“王爷的大计,便是让那个贱人对您心生好感,你回京之后再请旨将她强娶回来,被天下人耻笑吗?” 谭煜因醉酒,脚步摇晃,他大挥袖子将床边柜台上的瓷瓶扫落,摔出一声巨响。 “你懂什么?!那都是因为她能够帮本王!” “你几次三番挑衅于她,让她与本王离了心,你可知毁了本王多少步棋?” 云舒呆住了一瞬,“您说什么?” 谭煜怒喝:“愚蠢!愚蠢透顶!” “本王当初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愚蠢又无知的毒妇!” 云舒的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王爷这是后悔了?后悔将我这么愚蠢又无知的毒妇娶回来了?” 谭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冷冷吐出一句:“对,后悔了。” 云舒得到这个答案,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王爷后悔了,王爷后悔娶我了。” 谭煜皱紧了眉头,眼中尽是厌恶,“你少装疯卖傻了,你那点伎俩骗骗春月就行了,本王都不屑于戳穿你。” “官府已经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了,你自己看着办。” 他说完之后,便跌跌撞撞地出门了。 门外传来女子的声音:“王爷,您慢些走,别摔着了。” “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啊?” “妾扶您去沐浴。” 那女子声音尖细娇软,像是有意提高音量说给云舒听的,云舒也如她愿被气得倒在床上,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歇斯底里地哭喊出来。 春月听到哭声,急忙跑了进来,“侧妃!” 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哭泣,春月安慰道:“侧妃,您别这样,您刚失去了孩子,身子受不住的!” 云舒哭得声嘶力竭,“他说他后悔了,春月,他说他后悔了!啊啊啊啊啊啊!!!” 谭煜的吼声那般大,春月在外面的时候听得一清二楚,包括这句,他后悔了。 她流着泪,道:“不管怎么样,您都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啊。” 云舒摇摇头,目光空洞无神:“他从前不那样的,他从前,反了天也要将本宫娶进门的。” “那时候谭府上上下下都瞧不上本宫,当着本宫的面也敢欺负我,是他处处护着本宫,给本宫体面。” 春月听不下去了,她劝道:“侧妃,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是会变的,咱们要往前看啊!” 云舒疑惑地看着她,“是本宫变了吗?” 她摸着自己的脸,“是本宫上了年岁,不如从前貌美吗?还是本宫的身段不如从前了?” 春月抓紧她的手,道:“您没变!您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漂亮!” “变的人是王爷啊!” 云舒似乎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机械地摇着头,哽咽道:“不会的,当初他说过,对本宫的心永不会变。” 春月心疼道:“侧妃!您别再想从前的事情了,您要往前看啊。” 云舒摸了摸眼泪,点点头,道:“对,本宫要往前看。” “对,往前看就对了。” “那王爷以后还会回心转意吗?本宫在王府的地位能恢复如初吗?” 云舒期待地看着春月,等着她的回答。 “春月,你说会吗?” 春月用力点头,“一定会的!侧妃,您要振作起来,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 云舒开心地笑了,“太好了,对,本宫做了那么多努力,一定会变好的。” “本宫失去了一个孩子,已经够可怜了,上天不会一直让本宫受苦的。” 第199章 还惦记着她那点恩情,不肯对她下手 春月松了口气,替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您这么想就对了,日子还要往下过不是?” 云舒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变得慌乱又紧张。 “可是,王爷说我们的计划已经败露了!官府已经知道事情都是我们做的了!” 春月安慰道:“您就放心,王爷定会将此事处理好的。” 云舒摇摇头,“不,他让本宫自己处理。” “可本宫要怎么处理啊?本宫能怎么办啊?” 她抓住春月的手,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道:“春月。” 春月被她直愣愣的目光吓到了,“侧妃,怎……怎么了?” 云舒道:“你去替本宫顶罪!” 春月表情变得僵硬,“侧妃,您说什么呢?” 云舒道:“你我主仆多年,情同姐妹,你忍心看本宫下狱,给王府蒙羞吗?” 春月摇头,“奴婢当然不忍心……可是。” 她下意识往后退缩,云舒却再次紧紧抓住她的手,道:“那你就去帮本宫顶罪!” “你就跟萧大人说,就说这一切都是你和李二自作主张!” “是因为你误会本宫的孩子是被琉云夫人所害,所以想替本宫报复她!” “李二是为了向本宫献媚,你则是为了帮本宫报仇,所以你们才联手做了这件事!” “春月,怎么样?这个理由如何?” 春月被她盯得心生恐惧,“可是……萧大人会相信奴婢的话吗?” 云舒激动道:“会的!怎么不会!” “王爷今日将萧大人留下府上吃饭,不就是为了疏通关系吗?萧大人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定罪的借口,只要你能站出来,这个案子就能顺理成章地结了!” “春月,你就帮帮本宫!这诺大的王府,本宫的身边只有你了!” “除了你,已经没人可以帮本宫了!” 春月迟疑地问道:“侧妃,你之前是不是在装疯?” 云舒蹙眉,“你在怀疑本宫?” 春月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是不是?” 云舒脸色大变,“是又怎么样?本宫若不这么做!你肯下定决心与本宫同心吗?” “本宫若不这么做,你还惦记着沈梦瑶那个贱人当初送来的几床棉被和冬衣!还惦记着她那点恩情,不肯对她下手!” “本宫已经失去了我的孩子,已经够可怜了!本宫以孩子为借口来针对她,不过是为了阻止王爷对她生情,阻止她有机会进王府!” “本宫有什么错?” 春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侧妃,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心是向着谁的,您还不知道吗?” “您又何必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奴婢?” 云舒不悦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这是在质疑本宫吗? 她目光冰冷:“春月,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本宫是主,你是仆!本宫要做什么,都轮不到你来置喙!” “你只是个婢女,只有服从本宫安排的份!” 春月脸色惨白,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一直流淌着,她颤抖着身子,在她床前缓缓跪下,“……奴婢知道了。” 云舒高昂着头,不去看她,“明天你自去官府自首。” 春月哭着冲她磕了个头,应道:“是。” …… 另一边,君晚宁轻装简行,骑着猎风,在一众将士的护送下,穿梭在靠近边疆的山谷中。 赵副统领追上她,大声问:“琉云夫人,咱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您累不累啊,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君晚宁摇头,大声道:“我不累!时间紧迫,咱们得快点到西陲才是!” 赵副统领一脸苦相,周围的将士表情也十分憋屈。 他们原以为护送琉云夫人路上少不了停下来休整,谁知道这琉云夫人比他们还能坚持。 倩儿提醒道:“夫人,还是停下来休息一下,您不累,马儿都要累了。” 君晚宁放慢速度,停下一看,护送她的这群人脸上都有了明显的疲色。 再跑下去,她要让这群大老爷们儿没面子了。 她放眼望去,前面不远的位置有一处湖泊,她指着那片湖,道:“行,那咱们就在前面停下休息一会儿,一刻钟之后出发。” “是!” 众将士喜出望外,立即加快速度冲了出去。 君晚宁忍不住笑了出来,赵副统领一脸尴尬,“让夫人见笑了。” “兄弟们常年待在京城,守护京城,没有这样跋山涉水过,一时还不太习惯。” 君晚宁疑惑道:“怎么没有,之前来岳州的路上不也是这么走的么?” 倩儿忍不住插嘴道:“夫人,猎风比军中的马快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赵副统领哭笑不得:“倩儿姑娘不必再给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儿找补了,是我们不如夫人有韧性,能在马上颠簸一天一夜都不带歇的。” 这时,三人也到了湖边,下马后,君晚宁道:“诸位将士辛苦了,我已经给兄长去过信,他已经早早做好准备招待我们。我们再坚持个七八日,到了西陲咱们再好好休息。” “不辛苦!夫人都不喊辛苦,我们喊什么辛苦?” 大家纷纷呼应,喊着自己不辛苦。 一人站起来道:“夫人,我们都听将军说了,您此番受累去西陲,是为了给狄老将军看病。” “兄弟们听了都对您是既敬佩又感激,只恨我们没有夫人那样的本事,不能帮将军分忧。只能在护送您这种小事上出力了。”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真是枉为大昭将士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其他人都高声应道:“是!” 君晚宁见他们如此,心中既为狄菁感到高兴,也为大昭感到高兴。 她笑着向这些人行礼道:“那便多谢诸位了。” 她方才在马上的时候不觉得累,这会儿歇下来,就突然感觉到疲乏了。 倩儿看出她累了,便道:“夫人,咱们去那边坐下休息一下。” 君晚宁点点头,被倩儿扶着走到一棵大树边坐下休息。 “倩儿,去帮我打些水来,我想擦擦脸。” 倩儿点点头,拿着一支大水囊走开了。 第200章 对方人多,我们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君晚宁抬头去看天上的圆月,林中有鸟儿翅膀振动的声响,她看到,一只信鸽远远朝她飞来。 她忙起身去接下那只鸽子,解下爪子上绑着的一只小竹筒。 她抽出萧竹筒里面的纸条,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僵硬。 那纸上小小的一行字:死者即证人。 没过多久,倩儿就跑了回来,她将打湿的帕子递给君晚宁,道:“夫人。” 君晚宁心中想着事情,反应慢了半拍,接过帕子擦脸的时候,倩儿关切道:“夫人,您怎么了?” 君晚宁眉头紧锁,“证人没了。” 倩儿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证人’是谁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 君晚宁表情冰冷:“死在了那场火里。” 按照张三的口供,李二交给他那位同伙的任务就是去杀证人。 而李二背后的人是云舒,想杀证人的人是云舒。 云舒怎么会知道证人的存在?谭煜没有守好这个秘密,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 倩儿急道:“现在证人没了,死无对证,侯爷该怎么办?” 君晚宁表情若有所思,半晌,淡淡道:“不急。” 倩儿如何能不急,那可是谋逆罪,一旦定罪,平阳侯府要面临的是满门抄斩! 这时,赵副统领拿着干粮朝她们走了过来,笑呵呵道:“夫人,倩儿姑娘,吃点东西。” 君晚宁朝倩儿使了个眼色,倩儿立即会意,神色迅速恢复平静,仿佛方才的着急和慌张从未出现过。 倩儿去接赵副统领递过来的干粮,惊喜道:“是热的?” 赵副统领指着将士们升起的火堆,道:“这东西硬邦邦的,不好入口,他们帮夫人烤软了些。” 君晚宁笑道:“那便多谢大家的好意了。” 赵副统领摇摇头,“夫人别跟我们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们提,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 君晚宁笑着点点头,道:“如有需要,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赵副统领哈哈大笑,“这就对了。” 这时,一阵凌乱的马蹄声正在朝他们靠近。 一名将士首先发现端倪,趴在地上去听动静。 同伴疑惑道:“怎么了?” 将士表情十分严肃,道:“有人来了。” 同伴惊讶道:“难道将军改路线了?不对啊,咱们走的是小道,大军行动不便,还不如走官道快呢。” 那名将士肯定道:“不,不是将军。”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这是怎么了?” “他说有人来了。” 将士神色十分紧张,对身边的人道:“你们都快听听。” 大家也都贴着地面去听动静。 顿时便有人惊呼:“还真是,人还不少。” 大家纷纷警觉起来,“我们走的是小道,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人?” “快通知赵副统领!” 确定真的有来历不明的队伍靠近后,其中一人立即跑过去找赵副统领了。 听完将士的禀报,君晚宁和倩儿立即站了起来。 赵副统领蹙眉:“大概多少人?” “约莫百余人。” 赵副统领当即做了决定:“对方人多,我们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通知大家,灭火,收拾行装,进山林!” “是!” 他吩咐完事情后,转头去看君晚宁,神色舒缓了许多。 “夫人莫要惊慌,应当就是一支赶路的商队,保险起见,我们暂时先避开些。” 君晚宁点点头,道:“赵副统领思虑周全,我们先进山林再说。” 将士们动作迅速,很快就将东西收拾好,牵着马进入山林,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没过多久,果然有一批人骑着快马,飞奔而来。 为首的人抵达湖边后停了下来,后面的人也都跟着停下了。 萧清河吩咐下属道:“下去看看。” “是,大人。” 人下马,在这片湖的周围开始巡查。 他们很快就回去,向萧清河禀报:“大人,没有。” 夜色下,萧清河表情有些烦闷,周围的人连呼吸都不敢他大声,恐惹了他不痛快。 下属小心翼翼道:“大人,咱们可要继续追?” 萧清河想了想,道:“先下去看看。” 下属不解,不是都下去查看过吗?怎么还要查? 罢了,既是大人吩咐的,他要查那便查。 他冲后面的人挥了挥手,“下马,跟上。” 他追上萧清河,好奇道:“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萧清河摇摇头,道:“女子喜净,到了有水的地方,或许会停下歇息。” 他抬眼看到湖边的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走上前去,踢了踢石块边那堆明显高于平底的小沙堆,黑灰和一些断枝就掩埋其中。 他蹲下身去,伸手沾了几分黑灰,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还有余温,她就在附近。” 下属惊叹:“大人英明!” 官兵在湖边搜查,隐蔽自山林最外围的将士很快就看清了他们的穿着。 “赵副统领,不是山贼,是一群官兵。” “看穿着,是岳州的官兵。” 赵副统领松了口气,道:“原来是岳州的官兵,咱们的老熟人了。那没事了,大家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君晚宁直觉有些不对劲,拉住赵副统领,道:“赵副统领且慢。” 赵副统领抬手,其他人立即停下来动作。 他疑惑道:“夫人,怎么了?” 君晚宁表情十分严肃,道:“我此去西陲是秘密行动,不便叫外人知晓。” 赵副统领恍然大悟,“夫人说的有理,狄老将军的情况不可外泄。” “那我们便暂时等候,让他们先走。” 君晚宁点点头,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她这段时间在岳州发生的事情太多,如今听到‘岳州’两个字,就不由自主地变得警觉起来。 贪腐案在岳州,疫情在岳州,山匪在岳州,证明谢辰骁清白的证人死在岳州,她也曾差点走不出岳州。 当初来之前,所有人都劝她,说那里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当时她没想那么多,脑子里只有岳州的百姓身处疫病危害之中这一件事。 如今才觉得,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倩儿也有些紧张,小声道:“夫人,阵仗如此之大,这是要抓谁?” 君晚宁抓住她的手,安抚道:“稍安勿躁,走水案已经查清,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 话音刚落,外围的将士再次传话:“赵副统领,他们好像在朝我们这边走。” 第201章 句句不离他,总是说非他不嫁 萧清河吩咐众人,“点火把,找马蹄印记。” 一支支火把迅速点亮,众官兵低着头,用刀拨开地上的草堆,寻找马蹄印。 将士们眼看着这群人越靠越近,迟早会发现山林中的他们,大家纷纷回头去看赵副统领,用目光询问他的意思。 赵副统领想了想,道:“夫人,你先等候在此,我们出去。” “届时他们问起,我就说我们是替将军送信的,误以为他们是山贼,所以躲进了山林。” “事情说清楚之后,我们就先行一步,等他们走了,夫人再出来。” 君晚宁想了想,点点头道:“赵副统领安排得妥当,就这么办。” 赵副统领他指了两个武功最好的人,道:“你们留下来保护夫人。” “是!” 他转头安抚君晚宁道:“夫人莫要害怕,我们不会走远,就在前面等候夫人。” 君晚宁颔首:“多谢赵副统领。” 两名将士带着君晚宁和倩儿原地等待,其他人都跟着赵副统领出去了。 赵副统领等人出去之后,看到萧清河,无不是感到万分震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萧大人!” 萧清河亦感到意外,“赵副统领?你怎么在这里?” 赵副统领解释道:“狄将军给老将军去信了,我们是去西陲帮她送信的。” “萧大人这阵仗真是吓到大家伙儿了,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山贼来此,火急火燎地往山林里躲了。” 萧清河眯了眯眼,看了看他身后的山林,又收回目光,皮笑肉不笑道:“让赵副统领受惊了,是本官的不是。” 赵副统领笑道:“无妨无妨。” 萧清河又问:“不知狄将军要送的是什么信,竟劳动赵副统领亲自跑这一趟。” 赵副统领淡淡一笑:“事关军事机密,恕本统领不能多嘴。” 他又好奇道:“岳州距此该有四五十里了,萧大人这是在追什么犯人,亲自带这么多人跑这么远?” 萧清河摇头:“案情复杂,多有机密。” 赵副统领轻笑:“明白,不能对外说是?” “那行,我们就先走了,萧大人慢慢查。” 萧清河点点头,“湖边路滑,赵副统领且慢行。” 赵副统领翻身上马,拱手道:“时候不早了,萧大人也早些回去。” 一行人离开后,萧清河身边的下属问:“大人,咱们还继续追吗?” 萧清河脸色看上去十分气闷,“还追什么?回去!” “是。” 一名下属立马将萧清河的马牵了过来,双手将缰绳递到他的手中。 萧清河牵过缰绳,先行上马,用力一拽绳子,调转马头往回走,其他人纷纷迅速跟上。 待他们离开了一会儿之后,两名沉默已久的将士才敢开口,“萧大人竟然亲自来了。” 见到萧清河,君晚宁又想起谢辰骁被通缉,以及证人已死的事情。 她表情无比的冰冷,淡淡道:“赵副统领还等着我们呢,我们快些走。” 因谢辰骁的通缉令乃萧清河亲自签发,也是他审理君晚宁被污蔑纵火,倩儿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只是有外人在场,她不便说萧清河的不是,于是忍着什么都没说,收拾好东西,扶着君晚宁走出了山林。 两名将士牵着马走在前面,君晚宁和倩儿跟在后面,四人刚走出来没多久,还未上马,便被一群暗处走出来的官兵包围了起来。 两名将士和倩儿立即警觉起来,将君晚宁护在中间。 这些官兵剑拔弩张,明显来意不善,倩儿怒道:“你们想干嘛?看清楚这是谁了吗?” 萧清河骑着马,从官兵让出的一道口子中走了出来,“本官自然认得清,这是大名鼎鼎的琉云夫人。” 君晚宁面色冰冷:“萧清河,你想干什么?” 萧清河不答,反问:“琉云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君晚宁面无表情道:“我要去哪儿,和萧大人何干?” 萧清河道:“你乃官府追查的嫌犯,自然与本官有关。” 君晚宁扬起下巴:“你倒是说说,我身上有何嫌疑?” 跳跃的火光下,她神色傲慢,轻蔑地看着在更高位置的萧清河。 那尖锐又愤怒的目光让萧清河感到兴奋,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义正言辞道:“买凶放火,谋杀之嫌。” 倩儿激动道:“萧大人,你休要含血喷人!我们夫人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萧清河身边的下属高喝:“放肆!大人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君晚宁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没过去。 她拨开倩儿,从他们的保护下走了出来。 “萧清河,张三已经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的经过都交代清楚了,此事与我没有半点干系,这是你亲口跟我说的。” 萧清河面不改色道:“张三当时的确交代了一些事情,但是待本官将他的另一名同伙抓捕归案之后,得到了一些新的线索,那些线索再次指向了你。” 君晚宁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萧清河就是想趁着谢辰骁不在,想尽各种办法寻她的不痛快。 那封所谓的密谋信,说不定就和他有关系。 君晚宁嘲讽一笑:“萧清河,你若是想针对我便直说,何必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清河面不改色道:“本官秉公办事,何来冠冕堂皇之说?” 他对身边的下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动手拿人。 两名将士面面相觑,都对眼前的情况感到始料未及。 他们不清楚那所谓的买凶纵火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狄老将军如今正等着这位琉云夫人救命。 两人紧紧护在君晚宁的身前,分毫不让。 “萧大人,我二人乃狄将军麾下禁军,此番带着护送琉云夫人的任务,还请大人不要与我们为难。” 萧清河心中微动,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或许不是找谢辰骁的。 她要去边境?她去边境做什么? 他问:“你们要护送她去哪里?” 君晚宁冷冷道:“这个就不劳你关心了。” 第202章 句句不离他,总是说非他不嫁 萧清河的心被君晚宁冷漠疏离的态度狠狠刺痛。 他回想起当初,她豆蔻年华之时,常跟在他身后萧世子萧世子地喊他。 那时她笑靥如花,句句不离他,总是说非他不嫁。 他压住心中苦涩,严肃道:“本官现在要带嫌犯沈氏回衙门,二位让开。” 两人寸步不让,“萧大人,此事我们不能答应。” 萧清河道:“本官提醒你们一句,今日她若不跟我们走,那便是拒捕,罪加一等。” 君晚宁看向周围跃跃欲试的官兵,丝毫不怀疑,她若强行离开,这些人会立即扑上来。 她冷冷地质问萧清河:“萧清河,你今日是非抓我不可?” 萧清河淡淡道:“嫌犯外逃,国法难容,本官只是在秉公办事。” 倩儿神色沉重:“夫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两名将士对视一眼后,立即打定了主意。 “倩儿姑娘,等下若是动起手来,我们二人帮你突围,你立即带着夫人离开。” 君晚宁诧异道:“你要和官兵动手?你可知自己的身份?” 禁军对上地方官兵,这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 将士脸色沉重:“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瞻前顾后了,萧大人今日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事后若是将军追责,末将定一力承担!” 另一人亦道:“末将也愿意承担!” 君晚宁心中感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倩儿犹豫道:“可是……这样能行吗?他们可是有一百多人!” “不管能不能行,总要先试试。” “对,无论如何,夫人都不能跟他回去。” 话毕,他高声同萧清河商量道:“萧大人,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既是将军先找上琉云夫人,那理该先等将军的事了,再去解决您的事情。” “您觉得呢?” 萧清河分毫不让,他蹙眉道:“买凶杀人乃是重罪,此案需尽快审理,耽误不得。” 将士脸色骤变,脸上没有了笑意,只剩下冰冷:“您的案子耽误不得,将军的事情也是如此。” 另一名将士用说和的态度道:“不如这样,琉云夫人就先跟我们走,待这边的事了,末将再送琉云夫人来岳州,您看如何?” 萧清河面无表情道:“本官不是不信任你们禁军,只是办案的流程就是如此,本官断没有拦住了嫌犯,却将人放走的道理。” 君晚宁冷笑,“不必再同他废话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萧清河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松口,要想脱身,只能跟他来硬的了。 将士不解道:“您的意思是?” 君晚宁突然高声道:“都出来!再不出来,这些人就要踩到我头上了。” 忽然之间,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个个手中拿着神兵利刃。 二十余人来势汹汹,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官兵动手。 他们招式凌厉,打了官兵个措手不及。 倩儿惊喜道:“原来侯爷还留了人给您,奴婢真是白担心了!” 两名将士都傻眼了,“夫人……这些人是?” 君晚宁边上马边说:“来不及解释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其他三人立即领命,翻身上马,跟上了君晚宁。 在这群暗卫的帮助下,成功突围,破开人群的口子冲了出去。 猎风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君晚宁的长发和衣摆如同海上的风帆,在风中摇曳。 她目视着前方,坚定而果决。 萧清河大喝一声:“不好!别让她跑了!” 他说完立即朝着他眼中的风帆追了上去。 两名将士对刚刚那群暗卫从天而降的画面充满了好奇。 其中一名小心翼翼地问:“夫人,那些人都是平阳侯的人吗?” 君晚宁轻笑道:“放心,只是几个看家的护卫,非是造反用的神兵。” 将士忙解释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君晚宁并不在意他们是怎么想的,她淡淡道:“侯爷如今身陷造反的谣言中,你对我手下的武装保持警觉是一名禁军该做的,我不会怪罪你们的。” 两名将士听了之后,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夫人如此磊落,末将还能有什么疑虑呢?” “其实我们也都不相信平阳侯是那样的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对,夫人不必担心,事情最终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谢辰骁手下的暗卫实力强劲,都是身经百战的杀手。 然而这些官兵也不是吃素的,个个都经历了艰苦的训练,是朝廷培养出来的人才。 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因而这些暗卫最多也只能拖住一部分人,并不能助君晚宁完全脱离危险。 没过多久,君晚宁的身后便传来了倩儿激动的高喊声:“夫人,他们跟上来了!” 君晚宁回头一瞥,果真如此。 两名保护她的将士神色也变得焦灼起来,“该死!怎么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都这么远了还在追!” 君晚宁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她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大声问:“我们跑了这么久,怎么还没看到赵副统领他们?” 倩儿急道:“我们方才是不是走错了方向啊?” 山间小路窄仄而崎岖,且多岔路,深夜走小路是极易走错的。 两名将士也都有些着急,但仍然在安抚君晚宁:“夫人莫要惊慌,我们再往前看看。” “再往前三里路,若是再不见赵副统领他们,便立即改道。” 身后的追兵眼看越来越近,君晚宁心跳得飞快,前世今生,这还是她第一回被人这样追捕。 重生果然如一场大梦,所有事情都看上去那么的不真实。 倩儿急道:“前面方便改道吗?” 无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这条路他们都是第一次走,他们此刻都明白,这样的追捕也许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的。 转眼,三里路就跑完了,他们还是没有看到赵副统领他们的身影。 他们沉默着,无人去提这个让人绝望的消息。 身后有猛虎,他们暂时只能就那么跑着,然而上天却像是要堵住君晚宁所有能走的路,一口悬崖就在他们不远的前方。 第203章 句句不离他,总是说非他不嫁 君晚宁的猎风速度最快,她跑在最前面,深渊口那模糊的一片漆黑让她意识到不对劲。 走进之后,她发现前方无路,当即猛地收紧缰绳,大喊:“停下!!快停下!!!” 猎风与她相处多年,有着很深的默契,在这种紧急时刻,猎风迅速明白了她的命令,在离悬崖边不到半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其他三人反应也十分迅速,早早做好了收紧缰绳的准备。 然而他们所骑的马匹都不如猎风敏捷,在他们发出停步的指令后,仍是半条腿迈入了悬崖。 君晚宁看着眼前飞出去的人和马,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倩儿!” 两名将士伸手都不俗,及时从马上跳了下来,滚落在路边。 虽然他们都撞上了路边的石块,所幸性命无忧,但他们的马就没那么幸运了,都不幸地冲出来悬崖,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君晚宁趴在悬崖边,单手勉强抓住了倩儿的一只手,“倩儿!抓紧我!”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意味着追兵越来越近。阵阵马蹄传到她们耳中,如同擂鼓一般沉重。 两人的掌心都渗汗,在汗水的打磨下,一点一点地分开。 君晚宁感觉到倩儿的手在一寸一寸的下滑,她急道:“倩儿!” 单薄的手臂在涯壁的边缘摩擦着,磨破了她的袖子,磨出了血肉,她都毫不在意,只想拼尽全力把倩儿救上来。 倩儿看着眼前这张惊慌着急的脸,回想起认识君晚宁之后的点点滴滴,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们家夫人,根本就不是外人说的那样。 外面传她娇纵蛮横,她看到的夫人却是个面冷心热的,表面对谁是冷漠疏离的,其实是个比谁都心软的人。 外面传她一无是处,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草包大小姐。 她看到的夫人却是性子坚韧异常,能够为了自己心中的目标,克服千难万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夫人是她在这世上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她所做的许多事情,值得所有人的崇敬,爱戴,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可是那些人为何就不将她的好放在眼里,要那般欺负她呢? 君晚宁见她像是发起了呆,急道:“倩儿!你在干什么?!” 倩儿犹豫着道:“夫人,快走,不要管奴婢了。” 君晚宁不解道:“你说什么傻话呢?给我坚持住!” 倩儿眼角有泪滑落,“您快走,他们要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奴婢不能。” 君晚宁气得都不知道用什么话骂她了,“你!” 这时,摔在路边的两个人也缓过劲了,看到君晚宁趴在涯边苦苦挣扎,立马都爬了起来。 “夫人!” 君晚宁急道:“快过来帮忙!” 最终,在两人的帮助下,倩儿终于被救了回来。 君晚宁看到倩儿安稳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看倩儿的眼神有些埋怨,“别哭了!” 倩儿抹了抹眼泪,哽咽着点了点头。 君晚宁有些无奈,到底也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平日里再稳重,在这种时刻还是会害怕。 别说是她了,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就连两名将士看了也都有些腿软,好在是有惊无险,虽然损失了三匹马,但他们人都没什么大事。 他们看了眼身后追兵的方向,担忧道:“夫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君晚宁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咬了咬牙,道:“进山林。” 情况容不得他们多商量,当即就三条路,一是前行,二是折返,三便是进山林。 既然一和二都行不通,那就只剩进山林这最后一条路了。 山林是一片未知之地,蛇虫鼠蚁和深林野兽并存,若是往深处走了,其中的危机他们无法预料。 然而对于君晚宁目前的状况而言,这些危机都不及身后紧追不舍的官兵。 她一旦落入萧清河的手中,短时间内是绝无可能脱身的。 慌乱之际,一根藤条绊住了她的脚,她整个身体失去重心,险些摔飞出去,好在身边的倩儿及时扶住了她。 “夫人!小心!” 君晚宁稳住身子之后,看到脚下竟是一片荆棘丛,方才若就那么摔下去,她这张脸就毁了。 倩儿心疼道:“夫人,您连日赶路,都没怎么吃东西,再这么跑下去,身子恐怕是受不住的。” 一名将士提议道:“夫人,若您不嫌弃,就让末将背着您跑。” 君晚宁看了看脚底松软的土地,摇摇头,道:“你背着我走,脚印会更深,我们的行踪就更容易被暴露了。” 这时,官兵的声音隐隐从他们身后传来。 “大人,他们人不见了!” 萧清河的声音愤怒到几乎失去控制,“就这么一条路,怎会不见了?!” “方才人还在这儿的,一拐角,就看不见他们人了……” 萧清河指着他们怒吼道:“百余人的官兵,竟抓不住一个女人,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一名在前面探路的官兵大声道:“大人,这前面没路了!” 萧清河立即跑了过去,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一名官兵蹲下身去看崖边的痕迹,道:“大人,他们的踪迹一直延续到了崖边,崖边的石块还有明显断裂的痕迹,属下以为,或许有人坠崖了。” 萧清河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他震惊道:“什么?!” “啊?坠崖了?” “这么深的悬崖,若是掉下去,定会死无全尸的!” “啊?这可怎么办?” ‘坠崖’的猜测一出,众人都乱了。 萧清河身边的下属担忧道:“大人,琉云夫人虽为嫌犯,但是她的身份十分特殊,更何况和她一起的还有狄将军的人,他们若是出事了……咱们……” 萧清河茫然了一阵子,夜色之下,他身体那小幅度的颤抖没有被一众下属砍船。 坠崖了,沈梦瑶可能坠崖了。 如果沈梦瑶死在了今天,那么他就是杀害沈梦瑶的凶手。 可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女人的命啊,她为何就这般犟呢? 他想要的那么简单,只不过是让她回到从前,走回他的身边。 她从前那般喜欢他,重新喜欢一次是有多难的事情?她为何就不能试着回头呢? 为何一定要跑呢? 第204章 除了报仇,她有机会做更多的事情 下属小心翼翼地再次唤他:“大人?” 萧清河回过神来,环视四周,喃喃道:“不对……” 下属见他这状似疯癫的模样,越发紧张了,“大人,什么不对?” 萧清河坚定道:“不对,她绝不会就这么死了!” “以她的骑术,决不会就那么坠崖!” 众官兵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也不敢问。 队伍侧方的一名官兵突然惊呼一声:“啊——” “怎么了?你没事?” 那名倒在地上的官兵哎哟哎哟地叫唤着,身旁的同伴将他扶起来,感叹道:“这蹄子可真有劲儿!” 萧清河迅速拨开人群,大步上前,激动道:“可是那匹纯血马!?” 官兵被他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好……好像是。” 萧清河怒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好像是?” 官兵支支吾吾道:“太快了,属下没看清,不过应……应该是的!” 另一名官兵肯定道:“绝对是的,有那样的速度,只能是那匹纯血马了。” 萧清河心跳加速,点点头,喃喃道:“是的,一定是的。” 他环视周围,目光锁定在一个方向,当即大喝:“进山林搜查!” 回应声响如震天雷:“是!” 浩浩荡荡的官兵,迅速钻进了山林,展开了大面积搜查。 倩儿听到动静后,紧张道:“夫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君晚宁当即下定主意,道:“萧清河的目标只是我,你们和我待在一起不仅容易暴露行踪,而且也是浪费时间。” 倩儿急道:“夫人,您想干什么?” 君晚宁将三个信号弹分别塞到他们手上,看着三人的眼睛,道:“我们分开行动。” 倩儿瞪大了眼睛:“夫人!这怎么能行!?” 君晚宁按住她激动的肩,“先听我说完。” “我们分开之后,一旦找到出口,便立即放出信号。” “而其他人看到信号之后,立即也放出信号,将我们的位置告知对方。” “到时候赵副统领看到信号就会发现端倪,尽快赶过来救我们。” “赵副统领他们从大道赶过来,必会和那个找到出口的人相遇,到时候找到出口的人便可以带着赵副统领他们来和其余人汇合。” 君晚宁的声音中带着犹疑,显然自己也知道,这个计划成功实现的几率很小。 再者,这信号弹是燕子阁特用的,虽然在这么偏僻的位置被燕子阁人看到的几率不大,但她心中还是抱着期待。 她试着说服自己:“信号来自四个不同的位置,应该够萧清河找一阵子了,定能撑到赵副统领他们过来的。” 两名将士都十分犹豫,赵副统领交给他们的任务是保护琉云夫人,他们在和赵副统领他们汇合之前,就应该时刻跟着琉云夫人。 现在琉云夫人让他们分开行动,岂不是违背了赵副统领的意思? “夫人,您一个人能行吗?” 君晚宁坚定道:“相信我,这是当前最好的办法。” 倩儿明白她的意思,但仍是不放心,“夫人,就让奴婢跟您一起!” 君晚宁蹙眉,轻喝道:“倩儿!你若还认我这个主子,便听从我的安排!” 倩儿万分纠结,但最后还是选择接受了君晚宁的安排,她叮嘱道:“夫人,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君晚宁点点头,“你们也是,保护好自己,若是被发现了,不要跟他们来硬的。” “你们与我沾上的官司无关,只要你们不轻易动手,他们应该不会伤害你们。” 两名将士见君晚宁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关心他们的安危,都感到十分感动。 “夫人,您一定要保重,我们稍后再见!” 君晚宁点点头,“去。” 官兵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分别的行动迫在眉睫,倩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君晚宁,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肯离开。 君晚宁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严肃道:“倩儿,走。” 倩儿抹了抹眼泪,一咬牙,扭头跑开了。 四人分别走向四个不同的方向,没过多久,天空闪出一道闪电,照亮了整片天空。 将君晚宁手臂上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伤口照亮,她这才发现,自己那条手臂已是鲜血淋漓。 淅淅沥沥的雨水毫无预兆地从她的头顶降落,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大雨冲刷着她手臂上的血迹,她看清了那道不浅的伤口,立即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条,简单的帮自己包扎了一下,继续前行。 她绝望过,无助过,甚至死过,但重生这件事让她知道,天无绝人之路。 她这一生坎坷,起起伏伏,到了绝境之后,总是会出现转机。 她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始终没有看到自己的尽头,所以她也不信此刻她的前方是尽头。 雨水将本就松软的泥土泡出一片泥泞,君晚宁踩在湿漉漉的泥地上,好几次滑倒,又重新爬起来,继续前进。 她不能输,大昭也不能输。 即便改朝换代,她身上也依旧流着皇族的血,割舍不下皇族的使命。 她也曾想过,重生一次,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这辈子只用作算清那笔旧账。 可是每当她遇到选择的时候,就会发现,她终究还是做不到。 父皇母后告诉过她,她身为公主的荣耀、权力和优待,都是百姓给予的。 她既然享受着公主身份带来的荣耀、权力和优待,那么她的肩上就天然地承担着保护他们,保护这片国土的职责。 即便如今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她,可那些身为公主的岁月是真实的,她始终记得,自己还未尽过自己应尽的职责。 她亲眼看着姑姑和好几个皇姐都被送去别国和亲,皇兄们封王后在各自的领地上发挥过作用,还有两位死于战场。 只有她,是愧疚的。 父皇最疼爱她,生前享尽优待,却从未回馈过大昭一丝一毫。 重生之后,她是有机会的,除了报仇,她有机会做更多的事情。 所以她不能放弃。 “大人,你看!” 一名官兵,将荆棘丛中的一块红色的碎布递给萧清河看。 萧清河接过后,当即喜出望外,“她就在附近!再仔细找找!!” 第205章 我独身,不在意你和谢辰骁的过去 “狄将军手下的人也真是狡猾,竟然用信号弹迷惑咱们,害咱们的人找得晕头转向。” 萧清河脸色冷峻,“不是他们。” 下属疑惑道:“什么?” 萧清河道:“本官曾在岳州见过那种信号弹,就是她被鬼夫人劫持的那次。” “那次,她正是用这个向谢辰骁求助的。” 下属恍然大悟:“原来是琉云夫人出的主意。” 他知道萧清河对君晚宁的意思,自然不能说什么难听的话,于是改口道:“这琉云夫人也真是不简单啊。” 君晚宁抱着膝盖,蜷缩在一颗倒下的巨树之下,手中捏着那个被雨淋透,已经无用的信号弹。 冰冷的雨水浸湿了她的全身,夜风拂过,冰冷刺骨的感觉让她浑身不住地打着哆嗦。 她不知在这里躲了多久,附近搜寻她的人都没有离开。 所幸这双脚早就被冻得没有了知觉,也就感觉不到它早就因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而变麻了。 “沈梦瑶,你到底在哪里?” 她清晰地听见,萧清河的自言自语的声音就在距离他不到十米远的位置。 这关切又着急语气让她感到无比的恶心,眼中结着厚厚一层冰霜。 萧清河身边的下属替他举着伞,好声安抚道:“大人,您别着急。” “琉云夫人只是个弱女子,她没有了那匹纯血马,单凭一双脚是走不远的。” “咱们这么多人,很快就会找到她的。” 这时,不远处几个搜查官兵的议论声突然变大,萧清河淡淡道:“别废话了,去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 “是。” 官兵的脚步渐行渐远,过了一会儿,他们的声音便消失不见了。 君晚宁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听不到一丝有旁人的动静后,小心翼翼地从那逼仄的空间里爬了出来。 长久保持一个动作,她的双腿早就麻了,出来的那一刻,一个踉跄,往外扑了出去,跌落进一个宽大的臂弯之中。 君晚宁抬头一看,脸色瞬间惨白,她当即便想转身逃跑,却因身体不适,轻松地被萧清河拽了回来。 他冷声道:“带走!” 他说完便立即转身。 两名高大的官兵朝着君晚宁走了过来。 她惊慌地吼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官兵一言不发,上前架住了她的双臂,拽着她跟上萧清河。 君晚宁拼命地挣扎着,吼道:“萧清河,你凭什么抓我?!” 萧清河头也不回,快步走在前面。 因为沈梦瑶身边有狄菁手下的人,所以他怀疑赵副统领那波人也是和她一起的。 若是如此,赵副统领等人看到信号,便会朝这边赶。 到时候两拨人撞上,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带走沈梦瑶了,所以他要尽快离开这里。 “萧清河!你说话!你凭什么抓我?!” 君晚宁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拼命挣扎着,奈何她的力量不够,始终无法摆脱官兵的束缚。 手臂上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又因为剧烈的挣扎,不断地渗出鲜血。 “萧清河!!” 萧清河皱紧了眉头,吩咐身边的下属:“堵住她的嘴!” 下属立即上前,用一个布团堵住了她的嘴,不论她想说什么,最后都只能发出微弱的唔唔声。 过了一会儿,君晚宁就被绑了起来,拽上了一辆马车。 她奋力用身体撞击着马车车壁,都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萧清河和下属交代了几句之后,便也上了马车。 他掀开车帘,正看到君晚宁不慎从座位上倒下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扶她,却被她用身体撞开。 君晚宁狠狠摔倒,撞得额头上出现一大片青紫色痕迹。 萧清河的心被她抗拒的反应狠狠刺痛,忍住发火的冲动,强势地将君晚宁拽起来,放在座位上坐好,高声吩咐车外的人:“出发!” 君晚宁知道自己此刻的举动除了伤害自己,没有任何作用,只是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她只能这样用这种方式疏解几分。 萧清河见她满身污泥,浑身是伤的狼狈模样,心中既歉疚又心疼。 “你再坚持两个时辰,等我们到了临近的驿站,到时候我便给你找大夫,替你疗伤,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君晚宁被他气得浑身发抖,这世上怎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她这身的伤究竟是谁导致的? 他怎好意思用这样关切的语气,心疼的眼神同她说话? 她苦于说不了话,除了狠狠瞪着他,做不了任何事。 萧清河问:“为何不来找我?” 他没有拿下君晚宁嘴中的布团,不是不想听她的回答,是不想听他不愿听的回答。 也不敢让她发出太大的动静,以免等下在途中撞见赵副统领他们那波人。 “如今谢辰骁要倒了,在案子正式定罪之前,同他和离。” “我在岳州任职期满一年后,回京述职时便向陛下请旨袭爵。” “待我承袭爵位之后,以文昌候的身份迎娶你,入萧府后,你还是侯夫人。” 君晚宁忍不住发出一声哼笑,她此刻若是能开口,定要将这无耻之徒骂个狗血淋头。 她万万没想到,萧清河找借口抓捕她,阻止她去西陲,打得竟是这个主意。 她突然想起那些遥远又陌生的记忆,那是曾经的沈梦瑶,心悦萧清河的沈梦瑶。 想起她,君晚宁越发觉得讽刺了。 因为在沈梦瑶的记忆中,萧清河是个儒雅书生,风光霁月,是京城适龄女子人人渴慕的对象。 若沈梦瑶还活着,发现自己心悦的男子,竟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徒,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瑞王这步棋你走错了,即便他真的对你有意,也不可能娶你。” “我独身,不在意你和谢辰骁的过去,是你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我们两家本就是世交,你嫁给我是亲上加亲。” “小时候,我爹娘也戏说过,若不是你已经和谢家定亲,定要给我们订个娃娃亲的。” 萧清河想起多年前的事情,轻笑:“那时候你还小,肯定不记得这些了。” 他抬眼一瞧,君晚宁正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他,他无奈一笑:“你是不是想说,我疯了?” 第206章 你这种自我感动的举止太可笑了 君晚宁懒得听萧清河这些疯言疯语,干脆闭上了眼睛,开始思考后面的应对之策。 萧清河继续自言自语:“我不是疯了,我是醒悟得太晚了。” “沈梦瑶,你睁开眼看着我。” 君晚宁没有搭理他,凝神感受着马车外面,试图通过一些动静,判断自己此刻被带到了哪个位置。 萧清河抓住她的臂膀,有些激动道:“沈梦瑶,你看着我,我此刻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对你我都很重要!” 他的大掌正落在君晚宁手臂上的那处伤口上,君晚宁疼得皱紧了眉头,身体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萧清河立即松开她,神色惊慌:“我弄疼你了?” 他这时细看,才发现君晚宁臂膀上那块红布红得与她的衣裙颜色不太一样。 那是血迹,大片的血迹。 君晚宁疼得额头上冷汗直流,睁开眼狠狠瞪着他,眼中充满了厌恶与恨意。 萧清河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待我们到了驿站,我立刻找大夫替你包扎伤口!” 他自责又痛苦,大声催促外面赶车的人:“再快些!一个半时辰之内,务必抵达驿站!” 他话音刚落,马车便急停了下来,君晚宁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侧方冲去,好在他及时接住了她,否则又要磕坏一次脑袋。 萧清河再次将君晚宁扶好后,用力掀开车帘,怒喝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赶车的官兵表情十分惊慌,“大人恕罪,属下不是故意疾停的,是因为前面好像出事了。” 君晚宁眼睛一亮,立即竖起耳朵去听。 萧清河瞥了她一眼,将下属推出去了几分,小声问:“怎么回事?” 这时,一名在前方带队的官兵驾马跑了过来,看神色,似是有要紧事要禀报。 萧清河吩咐赶车的官兵:“看好她。” 而后他便跳下车,迎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 官兵上前禀报:“大人,正有一大批人马正在朝这边靠近,大概两百余人,其来历不明。” 萧清河蹙眉,“两百余人?” 官兵有些着急,“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再过一刻钟,我们定会撞上。” 君晚宁将脸贴上马车车壁,试图去听萧清河他们在说什么,奈何外面雨声太大,她只能听到几个连不成句子的字。 车壁在她脸上传来微弱的震颤,她心中对突然出现的事故有了几分猜测。 车帘突然被拉开,君晚宁看见萧清河那张脸,立即就闭上了眼,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不是赵副统领他们。” 君晚宁眉头微动,萧清河的一句话,浇灭了她所有的幻想。 萧清河看到她表情的微妙变化,道:“赵副统领那批人果真也是护送你的。” 他想了想,还是拿掉了君晚宁口中的布团。 “你这次离开岳州,是想去做什么?” 君晚宁瞪了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萧清河道:“你不说也行,我迟早是会查清楚的。” 君晚宁冷笑:“萧大人身为一洲知府,自请下放,前来治理岳州,为的就是整日查这些东西?” 萧清河脸色十分难堪,有时候,他自己也唾弃自己。 当初他也是一身傲骨的少年,恪守君子八德: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也有一腔报国热血,想干一番实事。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明知我是为了谁才来的岳州。” 君晚宁嗤笑:“你莫非想说你是为了我而来?” 萧清河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为你放弃在京城的官职,来到这里,在你看来就是这么可笑吗?” 君晚宁哈哈大笑,笑完之后,表情又迅速冷了下来。 “萧清河,你这种自我感动的举止太可笑了。” “你来岳州,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 “你在京城的时候,放着大理寺堆积成山的案子不管,动用所有人力抓捕鬼夫人,只为争一时意气。” “后又为了一己执念跑到岳州来,丢下大理寺那一堆案子,辜负了百姓和同僚的期待!” “你来到岳州之后,在岑厉谋逆案中,更是因为一己私欲,滥用职权,陷害忠良!” “为了达到目的,你不择手段,在一个已经水落石出的案子上,动用官府这么大的人力,追我追了四五十里路。” “你说你是为了我?” “我可担不起你这样的用心良苦!” 萧清河愣了好一会儿,笑道:“原来我做了什么,你都知道。” “你虽不像从前那般整日围着我转,但还是会忍不住关注我,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对吗?” 君晚宁被气笑了,“萧清河,你真是疯了。” 萧清河已经坦然接受君晚宁这个评价了,他问:“说,你离开岳州,到底是想干嘛?” 君晚宁冷冷地看着他:“你们害死证明谢辰骁清白的关键证人,害他难以洗脱罪名,我岂能继续待在岳州坐以待毙?” 萧清河摇头,“瑞王也告诉我,你是去找谢辰骁了,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看今日这情形,不对,你不是去找他。” 君晚宁道:“那你觉得我是去做什么的?” 萧清河道:“赵副统领亲自护送你,狄将军的人宁肯公然和官兵动手,也不愿放你走,事情应该和狄将军有关?” 君晚宁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再次闭上了眼睛。 萧清河不解道:“边境战事吃紧,狄将军急着赶赴西陲可以理解,你去做什么?” “那里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般涉险?宁愿把自己搞出一身伤,也不肯放弃?” 君晚宁不愿意再同他说一个字,她再次靠着车壁,静心去听外面的动静。 突然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而后又恢复了原样。 一阵风从车窗外吹来进来,君晚宁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质问萧清河:“我们现在是去什么地方?” 萧清河道:“走官道,回岳州。” 君晚宁激动道:“你少骗我!这不是走官道的路!” “一盏茶之前,我们刚经过这样一处不平坦之地,同样有百褶花的香气。” “我们换了方向,正在往回走!” 萧清河眼中很是惊讶:“你都这样了,还能记路?” 君晚宁怒道:“少废话!说!你要带我去哪儿?为何突然改道!” 第207章 只要能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就好 萧清河平静地说:“你只需要知道,不论去哪里,我都不会伤害你。” 君晚宁咬紧牙关,狠狠瞪着他,“倘若你害我错失谢辰骁,我此生都不会放过你。” 她心里想的是,错失救狄老将军的时机,然而狄老将军病倒的事情不能告诉萧清河,她只能坚持自己离开岳州是为了谢辰骁。 因为当初岑贼就是在萧清河的手上逃脱的,这才有了岑贼与策耶特惕部里应外合,让边关情况加急。 所以她无法信任萧清河是忠于大昭的,不敢将大军相关的任何消息透露给萧清河。 萧清河突然笑了,“那便不要放过我,即便你对我怕已无爱意,还有恨在也是好的。” “有恨在,我们的联系便就还没有断。” 君晚宁震惊地看着他,难以相信这世上竟有这样可笑的人。 “你简直是疯了。” 萧清河还是那样淡淡笑着,他轻描淡写道:“随你怎么想,这都不重要,只要能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就好。” 君晚宁不想跟他再说一个字,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马车就这样一直颠簸着,好似看不到尽头。 …… 雨夜中,谢辰骁的马队飞奔在泥泞的山路上,他冲在队伍的最前面,身侧没有往日跟他形影不离的成季。 他紧急收到燕子阁的通知,说是君晚宁在岳州,沾上了人命官司,被萧清河给缠上了。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便不远万里地往回赶。 而就在他赶往岳州的路上,另一封飞鸽传书告诉他,君晚宁要离开岳州,随狄菁去往西陲。 君晚宁不愿告诉燕子阁的手下,她去西陲的目的是为何。 但谢辰骁知道,那不是她一个女子该去的地方。 君晚宁虽不是什么弱女子,但那是战场,血流成河的地方。 她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会后悔一辈子,即便到了最后,他得到了一切,也不会感到满足。 他好不容易在官道上追上了狄菁赶往西陲的队伍,却被告知,君晚宁仅仅带了二十人,去走小道了。 他这边再次追上小道,没跑多久,就看到天边绽放的三个信号弹。 那是燕子阁独有的信号弹,多半是用在急需同伴支援的时候。 他很难不去想,那会不会是君晚宁放出来的,会不会是君晚宁遇到了危险。 连放三个信号弹,这该是怎么样棘手的危险。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快马加鞭,疯了一样朝着烟花弹出现的方向一路狂奔。 这时,先一步探路的人快马冲了回来。 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赵副统领,以及赵副统领的一个下属。 那下属脸上和身上都带着伤,正是方才被赵副统领留下来保护君晚宁的将士之一。 两人一过来,就准备下马对谢辰骁行礼。 他们刚准备下马行礼,就被谢辰骁抬手阻止了,“别行礼了,本侯夫人何在?” 然而赵副统领和那个浑身都是伤的将士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下马跪在了雨中,双腿都浸泡在泥泞之中。 按理说,谢辰骁如今身上带着造反的嫌疑,是一名逃逸嫌犯,他们禁军在这时候见到谢辰骁,是有义务将他捉拿下来,然后交归官府的。 然而如今琉云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了,这是绝对会让谢辰骁震怒,他们实在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拿那个嫌犯的罪名去对谢辰骁做些什么。 更何况他们人手不足,谢辰骁带着这么多人,若是动起手来,在这荒郊野岭将他们全都杀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 而且如今琉云夫人不见踪影,仅凭他们这二十个人,是绝对无法保证琉云夫人的安全的。 他们若要寻找琉云夫人,将功补过,也需要谢辰骁的人手,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此刻都应该对谢辰骁毕恭毕敬的。 谢辰骁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这两个人态度如此谦卑,脸上还带着愧疚之色,可见是出现了棘手的情况。 而这棘手情况,十之八九是和君晚宁有关的。 念及此,他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下马站在了两人的跟前。 谢辰骁走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赵副统领却感觉谢辰骁行走之间,都带着一股寒气,让他不寒而栗。 和狄将军分开的时候,狄将军叮嘱他,务必要将琉云夫人保护好,否则有他的好果子吃。 如今,琉云夫人在他的手上出事,他本就焦头烂额,担心回去之后会被降职。 谁知道狄将军的惩罚还没有来,谢辰骁这个活阎王就来了。 朝中谁人不知,平阳侯是个连皇上都敬让三分的存在。 虽然大家鲜少谈及平阳侯府的实力,但仅凭他一离京,整个皇城都需要紧急戒备这一点,就能看得出,他的实力非同寻常。 跟平阳侯同等爵位的侯爵多得是,但是没有哪个侯爷,有他这样深藏不露的实力。 谢辰骁出现之前,他担心的只是被降职,谢辰骁出现之后,他就得担心会不会掉脑袋了。 赵副统领沉声禀报:“启禀侯爷,琉云夫人与末将这队人在中途遇到岳州的官兵,于是分开行动。我们约定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汇合,但是末将迟迟没有等到夫人。” 谢辰骁还没听他说完,就上前一把揪住赵副统领的衣领,吼道:“这样的大雨天,你让她单独行动?!” 雨声很大,却盖不住他声音中的愤怒,跟随他多年的下属此刻都噤若寒蝉。 他们都很清楚谢辰骁的脾气,还有他的手段,最近开始,更清楚了他对那位侯夫人的在意程度。 赵副统领被吓得浑身颤抖,他不敢动弹分毫,任由谢辰骁当着自己下属的面,这般不顾脸面地将他揪着。 虽然是琉云夫人自己提出的想要单独行动,但是他不敢将这话说出来为自己辩解半句。 不管琉云夫人是因何出的意外,哪怕是咎由自取,只要她出了意外,他都需要承担谢辰骁的怒火。 这是他在来见谢辰骁的路上,就已经预料到的。 第208章 本侯要你们所有人都为她陪葬 谢辰骁用力甩开他,吼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赵副统领抿了抿唇,大着胆子说:“夫人如今,下落不明。” 谢辰骁一脚将他踹翻,愤怒地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你给本侯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激烈的动作,不小心推开了身边为他打伞的人。 冰冷的夜雨打在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凉意,浑身都是发怒之后的燥火。 赵副统领狼狈地趴在泥泞之中,不敢在地上多躺,迅速趴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说:“末将与夫人分头行动的时候,留了两个身手最好的人保护夫人。” 他看了看身边同样跪着的下属,说:“此人正是其中一人。” 谢辰骁将目光转向赵副统领身边的那个人,那人与他视线相撞,顿时被吓得一激灵。 他瞪着那人,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将头埋得很低,声音微微颤抖:“启禀平阳侯,我们与赵副统领分开之后,再次遇到岳州来的官兵。” “官兵由萧大人亲自带队,他们是冲着夫人来的,萧大人以杀人罪要捉拿夫人。末将和同僚拼死带着夫人杀出重围,被官兵追至悬崖绝壁,不得已再次躲进山林。” 当谢辰骁听到‘萧大人’这三个字时,眼中出现了短暂的震惊,继而就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谢辰骁在一瞬间中,想明白了许多。 为何他突然被扣上了反贼的帽子,为何君晚宁会沾上人命官司。 这一切,都是因为萧清河。 这小小文曲侯府家的世子,在觊觎他的女人。 萧清河想斗垮他,占有君晚宁。 他不禁冷笑,眯着眼,喃喃念着三个字:“萧、清、河。” 他的声音带着寒意,一字一顿,仿佛要将这个人给活活拆解了。 他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震,他们知道,今日之后,风光霁月的萧大人,他必死无疑。 谢辰骁冷冷地垂眸,问:“然后呢?” 那人接着道:“进入山林之后,没过多久,萧清河便带着人追进来了。” 他显然是看出来谢辰骁对萧清河的恨意,悄然将对萧清河的称谓换了。 从留有一丝敬意的‘萧大人’变成了直呼其名。 “夫人为了避免我们被萧清河一网打尽,尽早找到山林出口,跟我们赵副统领的队伍汇合,再次和我们分开行动。约定出了山林后便以烟花为信号,将自己的位置告诉彼此,然后由离开山林的人去找赵副统领来救其他人。” 谢辰骁这下明白了,他先前看到的三个信号弹,不是君晚宁一个人放的。 他只看到了三个,也就是说,有一个人的信号弹没有发出来。 那人膝盖上有伤,混着雨水的泥土将他的伤口包裹着,锥心的疼,而他却不敢动分毫。 他继续说:“末将出了山林之后,便迅速找到了赵副统领,将这边的情况告知与他,我们一同去了另外两个信号弹发射出来的位置,但是。” 谢辰骁冷冷地问:“但是没有一个信号是她发出来的?” 那人埋着头,不敢再说半个字。 谢辰骁深呼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一剑将眼前这两个人都杀了的冲动。 他想让自己冷静几分,但终究还是冷静不下来,大手一挥,吼道:“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侯要你们所有人都为她陪葬!” 话毕,他快步翻身上马,带着所有人朝赵副统领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山林跑了过去。 谢辰骁骑着马经过赵副统领和他身边的下属时,溅出的泥甩到他们脸上,身上。 他们从头到脚都是泥,也顾不上擦一擦,就立即骑上马,追上谢辰骁的队伍。 谢辰骁同行的下属与赵副统领及手下的视线相接,无不是用愤怒和不满的目光看着他们。 夫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就要和这两个人一起为夫人陪葬,这叫他们能有什么好脸色? 若非情况紧急,他们早就将这两人都给杀了。 被禁军搀扶着的倩儿,在看到谢辰骁的那一刻,就立即推开身边人的搀扶跪了下来。 “倩儿姑娘,你的腿受伤了,不能跪啊!” 说着,那人便要将倩儿扶起来。 倩儿却推开他,“别管我。” 待谢辰骁到了她跟前,她便一脸视死如归地大声道:“奴婢保护夫人不利,害夫人下落不明,奴婢罪该万死!请侯爷赐死!” 谢辰骁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若真想死,在得知她下落不明的那一刻就该去死了,何须等本侯来此?” 倩儿流着泪道:“请侯爷务必将夫人安全带回家。” 说罢,她便一脸决绝地将剑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谢辰骁随手丢出一记飞镖,扎进倩儿欲自刎的手上。 飞镖深深扎入倩儿的手背上,几乎要将她的手掌直接扎穿。 她因吃痛而松开了手中的剑,那剑只在她脖子上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线。 倩儿震惊地看着谢辰骁,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谢辰骁冷冷地说,“你如今是她的人,生死由她。” 话毕,他便迅速将自己带的人分成几拨,命令他们分头去寻找君晚宁。 “本侯不管你们用何种方法,便是将这方圆百里都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回来!” 倩儿哭得抽抽噎噎的,她是真的觉得,她身为夫人的武婢,却没能照顾好夫人,保护好夫人,她就该死。 她到现在还没有自行了断,不是因为怕死,她怕的是,死之前没能见到夫人最后一面。 侯爷当初让她随夫人去岳州,并非说直接将她给夫人,只是让她保护夫人。 如今却说,她是夫人的人,生死都由夫人。 可是,夫人是何等的菩萨心肠? 若是夫人在,恐怕连跪都不会让她跪,哪里会罚她半分? 侯爷这么说,只是顾念着她忠心为他办事的情分,不愿杀她罢了。 侯爷和夫人一样,都是面冷心热之人。 念及此,她便更加愧疚了。 第209章 你们把她藏哪儿去了 谢辰骁带的人很快就和岳州的官兵迎面相撞。 他远远看到岳州官兵的穿着,立即快马加鞭,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 在离一行官兵护送的一顶马车还有百步的距离之时,谢辰骁便从马背上飞了出去,眼中是各种情绪交织的复杂。 有对萧清河的仇恨和愤怒,有撞上岳州官兵的兴奋和喜悦,犹如看到了希望。 因为找到他们,意味着很有可能就找到了君晚宁。 谢辰骁在岳州待的时日不算短,岳州的官兵也都认得他。 当驾车的官兵,看清直直朝自己冲过来的面孔是谢辰骁后,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谢辰骁落在马车的车帘前,他用力拉开车帘,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转身愤怒地吼道:“她人呢?!你们把她藏哪儿去了!!!” 他身后的下属也早早将这群官兵给围堵起来。 官兵中的一名长官质问道:“逆贼谢辰骁,你竟然还敢出……” 一抹鲜血飞溅在他旁边的官兵脸上,他句末的‘出现’二字还未说完,便被谢辰骁的人给抹了脖子。 谢辰骁的人公然对知府官兵动手,他却没有说半个字,可见这是他默许的。 他谢辰骁,对朝廷没有丝毫的畏惧。 岳州的这群官兵,原以为自己这知府官兵的身份,会是一道保命符。 即便他谢辰骁再愤怒,再嚣张,也不会真拿他们怎么样。 但他们的顶头上司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他们的面前,一句话都没说完,就死了。 谢辰骁果真是反贼,他一点都没有把官府放在眼里,那便是没把朝廷放在眼里,他不要命了。 这是此刻他们心中所想,也是目睹了一切的禁军所想,但是无人敢站出来高呼捉拿反贼。 谢辰骁的人训练有素,岳州官兵加上禁军这几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要想活着回去,这时候还是乖乖闭嘴,听从谢辰骁的吩咐。 谢辰骁狠戾的目光扫过这里的每一个人,他看不到君晚宁,就会联想到最坏的结局。 一想到那最坏的结局,他就觉得这里所有人都是凶手,他恨不得一个活口不留。 他随手揪起那个驱车的官兵,质问:“萧清河在哪儿?!” 官兵顿时吓得尿裤子,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不知道。” 谢辰骁随手将他一扔,他的人又过来将那人一剑抹了脖子。 片刻之内,谢辰骁的人杀了两名知府官兵,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默许之下。 赵副统领忍不住站出来说:“平阳侯,他们都是朝廷的人,你的人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妥?” 他想制止谢辰骁,却不敢用阻止的口吻,倒像是在提醒谢辰骁,别一时冲动,害了自己。 谢辰骁冷冷地说:“赵副统领,你别忘了,她出事你也有责任。” “所以,你现在最好是闭嘴,什么话都不要说。” “否则,我不保证我会不会一时冲动,连禁军的面子都不顾了。” 赵副统领脸色瞬间惨白:“你!” 然而他终究也只是说了个‘你’字,不敢再说其他。 这时,地上那具尸体又没了一条手臂,动手的人高举着那条断臂,吼道:“说出萧清河的下落,否则,你们的下场只会比他更惨。” 那些岳州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俱是惊恐和慌乱。 …… 另一边,君晚宁因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她眯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周围陌生的环境让她一惊,她这是在哪里? 她所在房间陈设十分简单,透着简朴的气质,像是乡野百姓住的茅草屋。 房中空无一人,只她自己。 君晚宁来不及想,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她立即警觉起来。 开门的人是萧清河,他端着一碗汤,笑着走了进来,“你终于醒了,快起来喝点东西。” 他此刻脱下了官服,穿着一身极具书生气的白袍,看着要比穿官服的样子年轻许多,温和许多。 在君晚宁脑海中,沈梦瑶的记忆里,萧清河就是这个样子的。 君晚宁没有搭理他,准备下床的时候,注意到自己手上的胳膊已经被包扎好了,身上还穿着干净的衣裙,顿时紧张起来。 萧清河将汤碗放在桌上,轻笑:“别紧张,衣服是村子里的女人帮你换的,我可没动你半分。” 君晚宁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立即下床将鞋穿好,往外走去。 她惊讶于萧清河没有拦她,毕竟他好不容易将她抓过来,定然不会轻易让她离开。 很快,她就明白萧清河为何不拦她了。 因为此处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山村,如同一座世外桃源一般,隐蔽在群山之中。 仅凭她一个人,一双腿,是绝对不可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的。 更何况,萧清河手上还有官兵。 虽然村子里面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但那不远处的山林之中,肯定藏着他的人。 一旦她尝试去找出路,那些人就会立即出现,将她再次擒住。 村民注意到站在屋檐下的君晚宁,纷纷用好奇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萧清河从她身后走来,对她说:“这些人一直生活在村子里,很少见外来人,所以才会这么看你。他们没有恶意。” 这个不用他说,君晚宁也能感受得到,那一双双清澈的眼睛里,都是善意和热情。 这时,一名中年妇人背着一竹篓的新鲜蔬菜从外面回来,看到君晚宁后十分激动,立即放下竹篓跑了过来。 “姑娘,你醒啦!” 萧清河介绍道:“这位是张嫂,就是她帮你换的衣服。” 君晚宁的心情并没有因为眼前的山水风光和安居乐业而变得平静,她依旧警惕,只淡淡看了张嫂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直白地问萧清河:“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走?” 听见君晚宁这话,张嫂脸上满是错愕,她显然是误会了君晚宁和萧清河的关系,所以听到君晚宁这话的时候,表现得无比的惊讶。 “这……” 第210章 她明明是天仙下凡才是 萧清河的脸上带着微微怒意,村民们误会她和他的关系时,他并未澄清,反而很享受这样的误会。 然而,她当着村民的面,用一句话打断了他的享受,这让他既尴尬又愤怒。 他压抑下怒火,对张嫂挥挥手:“张嫂,你先下去忙。” 张嫂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下去给你们炒几个小菜,我刚从田里摘回来的青菜,新鲜着呢!” 萧清河笑着颔首:“那就多谢张嫂了。” 张嫂笑得十分开心,“我们村子里三十余口人能活命,全赖萧公子当年的救命之恩。” “萧公子每年都派人来关心我们的生活,给我们送粮食作物、衣物和药物,我只是给萧公子您,还有您的……朋友,做顿饭而已,有什么好客气的。” 萧清河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 君晚宁从张嫂的话中,她听出了萧清河和这些村民的关系,心底不禁有些惊讶。 还有一点,这位张嫂,称呼萧清河为萧公子,似乎不知道萧清河的身份。 萧清河似乎看穿了她的内心一般,笑问:“你是不是想说,我不像是这样好心肠的人?” 他这样看着她,他心里那股火渐渐荡然无存。 这样美丽的女人,他如何气得起来? 他从前当真是瞎了眼,居然觉得她是个庸脂俗粉,她明明是天仙下凡才是。 君晚宁面无表情的说:“不论你是什么样的人,都与我无关,所以关于你,我没什么想说的。” “我想说的就是只有一件事,请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萧清河淡淡一笑,说:“不急。” 他走回屋里,敲敲桌子,道:“你先将这个红枣羹喝了。” “你前几日失血过多,该补补了。” 君晚宁一愣,急道:“前几日?我昏迷几天了?!” 萧清河微微眯了下眼:“你为何这般着急?难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君晚宁不回答他,再次皱紧眉头问:“我到底昏迷几天了?” 萧清河:“三天,你也就睡了三天而已。” 君晚宁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三天。 此地离她被萧清河擒住的地方,最远不过三日的路程,应该不会离得太远。 若是即刻就快马加鞭离开这里,到西陲的时间也不会太晚。 萧清河无奈道:“好了,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经回答了,现在可以把这个喝了吗?” 君晚宁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吃喝?她只想离开这里,立刻,马上,一刻都不要耽误地离开这里。 她固执地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放我离开。” 萧清河有些不悦,端起汤碗,大步朝她走来,舀起一勺递往她的嘴边。 他冷声命令道:“喝。” 君晚宁皱紧了眉头,瞪着他,有些怀疑这汤碗里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为何萧清河这般执着要她喝? 萧清河没好气道:“里面没有下毒!”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他的心意表达得那样明确了,她怎还怀疑他会害她? 他就是害了自己,也不会去害她啊! 君晚宁感觉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她要想离开这里,只能依靠萧清河。 即便她再恶心萧清河这个人,暂时也不能惹恼了他。 于是她夺过萧清河手中的汤碗,僵硬地说:“我自己来。” 看着她大口将那碗红枣羹喝了精光,萧清河心中那股火也就消散了。 他笑眯眯地说:“随我出去转转。” 君晚宁无奈又着急,“萧清河,我真的没有心情陪你在这里清闲!” 距离狄菁收到西陲来信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多天,算上西陲往岳州传信的路程,狄老将军至少已经病危将近一个月了。 她若是再不赶紧出发前往西陲,她真的担心,她还未赶到西陲,狄老将军就倒下了。 不论她如何着急,萧清河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大概是在五六年前,我跟随父亲秘密出公差,经过一个山村的时候,正遇到一群悍匪在村子里烧杀劫掠,整个村子都陷入一片火海。” “那群畜牲,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君晚宁原本不想同萧清河聊除放她走之外的任何话题,然而听到和匪患有关的消息,她还是忍不住皱紧眉头问:“是出哪里的公差?匪患竟如此严重,敢公然跑到别人家里头抢劫?” 萧清河淡淡地说:“云州。” 君晚宁眯了眯眼,云州,与西陲之间相距两个州。 倘若在今日太阳落山之前出发,快马加鞭可在三日之内追上狄菁的队伍。 说起来,她幼时随父皇微服私访时还曾去过云州,那时同样也遇到过悍匪。 悍匪再悍,如何挡得过朝廷禁军?他们当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那群悍匪被当场拿下。 当时父皇震怒,将云州知府和所有县令都叫过来训话,走之前还留人盯着他们好好解决匪患的问题。 怎么到了五六年前,云州还有匪患? 萧清河又道:“当年父亲和我,以及随行的官员,一同将村民救了下来。” “但是他们的家和庄稼都没有烧毁,没有住的地方。” “村民们担心在我们离开之后,会有其他的山匪杀回来报复他们,都不敢留在村子上住,请求我们指一条明路。” “我派人多方打听,得知了这么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后来,便帮助他们在此处安家了。” “此地多桃树,他们将村子取名为桃村。” 沿途见到他们的村民,都会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他们称呼萧清河为‘萧公子’,称呼她为‘沈姑娘’。 萧清河一一应声,也会停下来和他们闲聊几句。 君晚宁问:“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 萧清河解释道:“那次公差是秘密出行,不便暴露身份,只跟他们说,我们是在外游历的客商。” “到后来,也没必要解释了。” “知道我的身份,反而叫他们害怕,兴许不敢再接受我的好意。” 君晚宁点点头,又问:“如今云州可还有匪患?” 萧清河摇摇头,“没有,如今的云州,一片祥和,百姓安居乐业。” “自圣上登基之后,便在各地匪患之事上花费了很大的心思。” “我前年离京,也是为了云州的一桩冤案而来,案子背后涉及云州的悍匪,案子查清之后,云州的悍匪便被连根拔起了。” 第211章 他喜欢的是我这样纯朴又善良的女子 这不是君晚宁第一次听人说,谭越解决了父皇当年在政期间未处理好的问题。 可那又怎么样?这一点都消磨不了他们之间的仇恨。 君晚宁脸色没有变好看多少,她问:“既然云州已经没有匪患,他们为何不回去?” 萧清河解释道:“有一部分人得到云州的消息后回去了。” “剩下的这些人,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不愿离开。” 君晚宁原本想说,此处环山,潮湿阴凉,夏季或有蛇虫鼠蚁,村子里没有医馆,不是个很好的久居之地。 更何况村子里还有不少孩子,都到了该读书的年纪,村子里却没有学堂,待在深山,只会耽误他们。 但是想想,又觉得人各有志,她没有资格去评价别人的生活方式。 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样的生活,那必定是有自己的取舍的。 她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尽快离开这里。 君晚宁问:“你为何中途改道来桃村,是不是因为路上遇到什么人了?” 萧清河在禁军面前都没有丝毫让步,坚持要捉拿她。 而遇到这个人,却二话不说直接改道,可见对方对萧清河而言很是棘手。 会是谁呢? 是那几个信号弹起了作用,把燕子阁的人引过来了吗? 那地方那么偏僻,周围竟也有燕子阁的人在活动吗? 究竟来了多少人,能让萧清河的两百人队伍改道? 萧清河不禁哑然失笑:“沈梦瑶,你如今真的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君晚宁冷冷地说:“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对付我?” 萧清河答非所问:“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继续处理伤口,需要找地方休息。” “桃村的位置比驿站更近,所以便带你来桃村了,正好我也许久没有来桃村看望这些村民,便一起看望一下他们,就当是办差的路上给自己放假了。” 君晚宁讽刺道:“萧大人还真是受累了。” 萧清河被讥讽了,也并不恼,而是淡淡笑着:“多谢琉云夫人关心。” 君晚宁瞪了他一眼,“自作多情。” 她转身快步走开,表面生着气,实际上眼睛一直在留意周围的环境,在找深林中,岳州官兵的痕迹。 这时候,一名便装的岳州官兵朝着萧清河这边跑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萧清河听完便对君晚宁道:“我有事要离开片刻,马上回来。” 君晚宁讽刺道:“不留几个人看着我?” 萧清河轻笑:“明处和暗处,全是我的人。” 君晚宁脸色瞬间黑了,没有再说话。 萧清河果真没有管她,和那名官兵一起离开了。 君晚宁也乐得清净,她慢慢走到一条僻静的小溪边,在小溪边的石块上坐下,静静地去看溪水中游荡的小鱼儿。 此处离村民的房子有些距离,没有人用好奇的目光盯着她看。 她无聊地使着坏,往溪水中摆放石子,拦住那几只小鱼的去路。 大多数小鱼都及时跑了出去,唯独两只被堵进了她用石头布成的牢笼。 两只小鱼奋力地往石头的缝隙中钻,看上去很有活力。 君晚宁突然想起倩儿,自山林中分别,她就再也没见到倩儿。 等萧清河回来,要问问他关于倩儿的事情才好。 但愿倩儿能够平安无事。 君晚宁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拿开那几块堵住小鱼的石块,两只小鱼立即冲了出去,跑得无影无踪,她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你就是萧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君晚宁的身后响起。 君晚宁回头一看,是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看上去刚及笄的年纪。 女子皮肤较黑,那粉衣穿在她的身上,更是衬得她皮肤黑了。 她正用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君晚宁,表情十分不善。 “不是。”君晚宁起身,淡淡说了两个字,就准备离开,去别的地方看看。 粉衣女子粗鲁地将她推了回去,“你装什么装?大家都是亲眼看着萧大哥抱着你来桃村的。” 女子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从小就下地干活,手上的力气实在是不小。 而君晚宁前几日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如今刚刚醒过来,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脚步有些虚浮。 再加上她心中毫无防备,被这女子突然用力推一把,她险些站不稳,栽进水底全是鹅卵石的溪水之中。 君晚宁不悦地瞪着女子,“为何推我?” 粉衣女子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轻轻一推,君晚宁就差点站不稳。 她不屑道:“我都还没用力,是你自己风一吹就倒,怪得了谁?” “我警告你,离萧大哥远一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君晚宁这下明白了,原来这女子心悦萧清河,把她当成情敌了。 她忍不住想笑,“我倒是盼着他能离我远一些。” 粉衣女子以为君晚宁是在跟她炫耀萧清河围着她转,不悦道:“你不过是有几分姿色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萧大哥才不是那般肤浅之人!他喜欢的是我这样纯朴又善良的女子,你一脸狐媚相,别妄想他能对你另眼相待!” 君晚宁忍着怒火,冷声道:“我是有丈夫的人,你休要胡言乱语。” 女子怒气更盛,“你都有丈夫了!还勾引萧大哥!你这个狐媚子!不要脸的荡妇!” 说着,她又想去推君晚宁。 这次君晚宁有所防备,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原本想用点巧劲,教训这女子一番。 但是她低估了这女子的力气,她这点巧劲竟是没能奈她如何,反倒害得自己站不稳,后仰着往溪水里跌。 既是要落水,那自然不能只是她一个人落水。 她死死抓着粉衣女子,拉着她一同往溪水里跌去。 扑通一声,两个女子都跌入水中。 好在溪水浅,才到小腿的深度,只是山中水源冰凉刺骨,让两人都是立即打了个激灵。 “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拉我下水!看我不打死你这个狐媚子!” 粉衣女子从溪水中爬起来,不由分说地要朝君晚宁出手。 君晚宁拼尽全力将她推开,两人脚下是光滑的鹅卵石,都被这力道推得跌坐在水中,喝下一口冰凉的溪水。 山林之中,被萧清河吩咐,务必紧盯着君晚宁的岳州官兵打起了盹儿。 其中一人慢慢醒来,揉揉眼睛,四处张望。 顿时惊慌道:“糟了!琉云夫人不见了!” 有人指着溪水的方向,惊讶道:“那是不是琉云夫人!” 第212章 看我萧大哥怎么收拾你 君晚宁自知身体虚弱,不宜泡在冷水之中,倘若再次病倒,就更耽误事了。 她赶紧往岸边爬,岂料爬到一半的时候,身后的粉衣女子就一把抓住了她的右腿。 君晚宁挣扎了两下,没能甩开那女子的手,蹙眉呵斥道:“你放开我!” 粉衣女子吼道:“我不放!你这个贱女人,我今天必须给你点颜色瞧瞧!” “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居然也敢肖想我的萧大哥!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用力一拽,再次将君晚宁拽入水中。 君晚宁又急又气,然而她整个人都被按在了水中,眼睛都睁不开,一时间,还真拿这女子毫无办法。 她真真是没想到,自己还有和泼妇在水中扭打的一天。 此情此景,若是叫狄菁瞧见了,还不知道要怎样笑话她。 另一边,萧清河正在和京城来的官员在山林中议事。 一名官兵匆匆跑了过来,禀报他:“大人,不好了!琉云夫人落水了!” 萧清河脸色骤变,“还不快去救人!” 官兵:“已经有人去救了!” 萧清河对面前的京官道:“大人,下官去去就回。” 京官知道这位琉云夫人的重要性,于是立即点点头道:“快去。” 萧清河匆匆跑开,在手下的带领下,朝着君晚宁落水的方向跑去。 先行一步赶过去的几名官兵,远远看到粉衣女子将君晚宁往水里按的画面,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为首的人一边高喊住手,一边朝这边跑来。 粉衣女子被他们吸引了注意,抬头看了过去。 在水中摸索到一块石头的君晚宁,趁机抓起石头,狠狠朝粉衣女子的头上砸了过去,女子顿时头破血流。“啊!血!!!我的头!!” “你这个毒妇!你竟然要杀我!” 君晚宁趁她在紧张自己伤势,赶紧从水里爬了出来,坐在岸边剧烈咳嗽起来。 溪水如寒冰刺骨,她上岸之后冷得浑身颤抖起来。 几名官兵冲进溪水中,将粉衣女子揪了出来。 粉衣女子有些惊慌:“你们是谁!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桃村!你们想干嘛?!” “放开我!” 她不认识岳州官兵的官服,不知他们身份,然而这几个男人个个腰间佩刀,看上去不是好惹的。 官兵呵斥道:“大胆刁民!你可知自己刚刚所伤的人是谁?!” 粉衣女子看向正捂着胸口咳嗽的君晚宁,心中有些恐惧,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她……她不就是个有了丈夫,还在外勾引男人的无耻荡妇吗?” “你们该不会都是她的野男人?” 这几个官兵脸色都黑了,“你胡说什么!?” 虽然萧清河明面上跟他们说,琉云夫人是需要严加看管的杀人犯。 但是他们心里门清,这不过是他们大人,为了将心爱的女子留在身边而找出的借口。 他们大人,是心悦琉云夫人的。 他们有几个胆子,敢觊觎他们大人看上的女子? 就算琉云夫人不是他们大人看上的女子,就凭琉云夫人她这个一品夫人的身份,也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他们是嫌命不够长吗?敢做琉云夫人的野男人? 粉衣女子得意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她又瞪向君晚宁,骂道:“一下子勾引这么多男人,真是下贱!” 君晚宁气得说不出半个字,上前对准她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粉衣女子看到君晚宁背后,快步赶来的萧清河,立即有了底气,狠狠瞪着君晚宁:“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看我萧大哥怎么收拾你!” 她对着萧清河哭喊道:“萧大哥!你快来救二妮,这个女人想杀二妮!!” “萧大哥!二妮要被这个女人打死了!你快来救救二妮啊!” 岳州官兵听到她这般自称,都露出嫌弃的表情,乡野村姑的名字,真是又土又俗。 萧大哥的目光略过二妮,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半秒,直直盯着君晚宁,解开自己的外套飞快奔了过去。 “瑶儿!你没事?” 他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君晚宁的身上,神情无比的紧张,眼中满是心疼。 君晚宁浑身都在发抖,为了保护自己的病体不要恶化,她没有拒绝萧清河的外套。 二妮惊讶地看着萧清河的动作,她没想到,萧清河居然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就奔着君晚宁去了。 她急得大哭起来,“萧大哥!你看二妮这满头的血!这个女人刚刚要杀了二妮啊!萧大哥,你快看看二妮!” 这时候,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想去关心二妮的伤势,但是都害怕那些官兵身上的刀。 他们都在心底猜测,这些人是从何而来,怎么会出现在桃村,又为何会抓住二妮。 萧清河扭头狠狠瞪着二妮,怒吼道:“你给我住嘴!!” 不仅是二妮,周围的村民也都被萧清河这一声怒吼给吓到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萧清河一直都是一个待人十分温和的人,他们还从未见过萧清河发这么大的火。 二妮被吓得哭了出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清河,“萧大哥,你居然为了这个荡妇,这样凶我……” 萧大哥当初待她是那样的温柔,萧大哥说,她是纯朴又善良的好女子。 她一直留在桃村,不愿离开,就是为了萧大哥回来的时候能见到他,为了及笄之后,能够嫁给萧大哥。 她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萧大哥回来,却等到的是萧大哥抱着一个重伤的女子回来。 萧大哥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担忧,好似生怕她会在他怀里化了一样。 如今,萧大哥更是为了这个女子,当众这样吼她。 这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张嫂一咬牙,大着胆子冲过去揪住二妮的耳朵,骂道:“你个死妮子!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敢这样污蔑贵人!你是不是活腻了!” 二妮的耳朵被揪得生疼,不服气地哭喊道:“张嫂,你放开我!我没有污蔑她!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荡妇!” “她明明有丈夫,还勾引萧大哥!她根本就配不上萧大哥!” 第213章 萧大人不必跟过来,这里不需要你 那几名岳州官兵都是一脸的震惊,都没想到,这小姑娘竟这般上赶着找死。 张嫂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这孩子!” 萧清河脸色黑如锅底,他抽出一名官兵腰间的佩刀,直接朝二妮挥了过去。“你找死!!!” 张嫂吓得尖叫一声,匆忙躲开了,二妮想躲,却被官兵死死抓着,不得动弹。 君晚宁冷着脸大喝一声:“萧大人!” 萧清河手中的刀,停留在二妮脖子前一寸的位置。 二妮吓得浑身颤抖,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不敢再说一个字。 那些村民听到君晚宁对萧清河的称呼,也都反应过来,萧清河的身份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不简单,纷纷吓得跪在地上,帮二妮求情。 “萧大人,求求您,饶二妮一命!” “萧大人,二妮已经知道错了!您就放过她一次!” 萧清河一直将桃村当作是一片净土,每次过来小住,都会觉得无比心安。 他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就是不想村民这样跪着同他讲话。 却没想到,他这么做,反倒让这些人拿不住分寸。 即便君晚宁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外套,但她仍然冷得直打哆嗦。 她现在急需换身衣服,更何况听他们表演闹剧也是心烦,于是准备离开。 她走向张嫂,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烦请张嫂帮我找身换的衣服来。” 张嫂刚刚得知萧清河或许是什么大官,便猜测君晚宁的身份定然也不简单。 因而当她再次面对君晚宁,便有些紧张了。 她慌里慌张地点头,“姑娘这边请!” 她扶着君晚宁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萧清河立即跟了上去。 君晚宁扭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萧大人不必跟过来,这里不需要你。” 萧清河表情有些僵硬,没有继续往前走。 张嫂扶着君晚宁去了自己的屋子后,立即拿出冬天没用完的炭火给她点上,然后给她拿来一身干净的衣服和干毛巾。 炭火烧起来的那一刻,君晚宁整个人舒服多了,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张嫂将自己的衣服递上来的时候,表情有些怯怯的。 她先前不知君晚宁的身份,只当她最多也就和萧公子一样,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因而没觉得自己的粗布麻衫有何不妥,大小姐再富贵,也和她一样是老百姓,穿得再不舒心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萧公子是官差,君晚宁的身份似乎也不简单。 她害怕君晚宁嫌弃她的粗布麻衫穿着不够舒服,不够好看,因此而降罪于她。 她小心翼翼地说:“还请姑娘将就一下。” 君晚宁的脸上没有一丝嫌弃,她双手接过衣服,微笑着颔首,“谢谢你。” 张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到万分的受宠若惊,“姑娘客气了!” 她又问:“姑娘可要妾身伺候您换上?” 君晚宁摇摇头,“不必,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张嫂忙道:“那妾身去帮姑娘煮碗姜汤?姑娘尚未痊愈,又泡了冷水,万不可感染了风寒才好。” 君晚宁感激地看着她,“那就麻烦张嫂了。” 张嫂急忙离开,去准备祛寒的姜汤,君晚宁则换下湿透的衣裙,坐在燃烧的炭火边擦自己湿透了的头发。 整理好仪容,喝下姜汤后,她找张嫂帮忙按摩身上大椎穴等几个穴位, 张嫂按照君晚宁教的按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可好些了?” 君晚宁点点头,“多谢张嫂,我现在好多了。” 张嫂的笑容轻松多了,“姑娘懂得真多,我还从未听闻过,这样按揉穴位,可以治疗风寒。” 君晚宁:“你日后若有需要,也可以试试。” 张嫂点点头,“我记下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说:“二妮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本性不坏……” 君晚宁淡淡地说:“张嫂放心,她虽冒犯了我,但我不会拿她怎么样,萧大人若是要用我的名头罚她,我看见了也会尽力劝说一二。” 张嫂不可置信地看着君晚宁,“姑娘当真打算放过她?” 君晚宁无奈道:“我看得出,二妮是个天真的女子,她这般对我,只不过是因为被萧大人蒙骗了。” 张嫂表情有些尴尬,“萧大人他……” 说起萧清河,君晚宁的脸色又冷了下来,她面无表情地说:“说到底,还是萧大人随意给了她念想,她信以为真,才会误会萧大人对她有情,以至于觉得我抢了她的东西。” “此事的源头,在于萧大人,不在于她。” 她并未因为二妮是乡野女子,就觉得她是傻子。 她辩得清是非,知道有丈夫的女子和别的男人勾结有违世俗道德。 她知道拉人下水是不对的,害人即是恶毒。 她或许刁蛮跋扈,私欲深重,不够大方磊落,但这不代表她本性可恨。 是萧清河给她的错觉,将她推入深渊。 她不信萧清河在二妮心中种下希望的时候全然无辜,他随口几句似有若无的撩拨,为的只是享受少女崇拜的目光,却不知也许会害了一个女子的终生。 他对二妮是这样,对沈梦瑶亦是如此。 张嫂没想到君晚宁竟然是这样想的,她惊得说不出话。 只觉得眼前这姑娘,实在非常人。 “至于我与萧大人……我没有骗二妮,我确实是有丈夫的人。” “家父和萧大人的父亲是旧识,萧大人关心我,也是兄长对妹妹的那种关心,我与他,非是二妮想的那种关系。” “我有心跟二妮解释误会,只是她当局者迷,听不进去。张嫂若是有空,可否帮我解释一二?省得二妮心中郁结,放不下此事。” 张嫂忙道:“姑娘如此磊落,我定会将你的话,解释给二妮听的。” “那孩子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只是性子太急,在气头上的时候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等她消停了,我去跟她说说,她会明白的。” “到时候,我让她来给姑娘赔罪。” 第214章 我叫沈梦瑶,京城人,是一名大夫 君晚宁淡淡一笑,“不必,我为自保伤了她,算是两清了。” 她没将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放在心上,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她看了眼张嫂的后颈,问:“张嫂,你平日里起身时可会头晕,无力,视物模糊?” 张嫂惊讶道:“姑娘怎会知道?” 君晚宁淡淡一笑,起身在她颈椎之处的几个穴位按揉,“这几处穴位,可缓解你的症状,你平日无事可以自己按按。” 张嫂受宠若惊,急着要躲开,“姑娘是贵人,我怎担得起姑娘的伺候。” 君晚宁按住她:“张嫂无需惶恐,我不是什么贵人,我只是个大夫。” 张嫂惊讶道:“姑娘……是大夫?” 君晚宁轻声应是,一边帮她按摩,一边慢条斯理地问:“张嫂方才看见了萧大人的兵,可会感到心有畏惧?” 张嫂吞吞吐吐地说:“萧大人……是好人,草民心中……唯有敬重和感激。” 君晚宁无声笑了,“那就好,你既不会畏惧萧大人,想必也不会畏惧我。” 张嫂刚想说什么,君晚宁又说:“对了,我承蒙张嫂照顾,却还没告诉张嫂我姓甚名谁,以至于张嫂无端惶恐,担心我是什么贵人,不好得罪,实在不该。” 张嫂忙摇头:“姑娘哪里的话?您脾气这样好,是我多虑了。” 君晚宁淡淡一笑:“我叫沈梦瑶,京城人,是一名大夫。” 张嫂惊讶道:“京城距此甚远,沈姑娘怎会到这里来?” 君晚宁解释道:“家父和兄长在外从军,我此次离家,是因为前些日子收到边境的来信,说父亲病重,生命垂危。” “军医束手无策,我想去军中试试。” 张嫂大惊:“战场刀剑无眼,你一个女子,怎能去那样的地方!” 君晚宁适时挤出几滴泪,“父亲危在旦夕,我顾不上那么多了。” 张嫂忙为她擦泪,眼神有些心疼,“沈姑娘心善,还如此有孝心,上天会眷顾你的父亲的。” 君晚宁摇摇头,“上天若当真眷顾父亲,就不会让他重病受伤了。” 张嫂不知该如何劝她,只能无力地说:“沈姑娘,别太忧心了,保重身子要紧。” 君晚宁闪烁的眸子紧盯着张嫂:“我的身子有什么要紧的,父亲保卫边疆,护万千百姓,这样的人,才不能有任何闪失。” 张嫂深受震撼,君晚宁又道:“我此番离家,是瞒着母亲出来的,母亲得知此事后,心急如焚,请求萧大人带我归家。” “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张嫂:“可怜天下父母心,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君晚宁点点头,“我自知母亲是爱我的,只是父亲生我养我,我终究是放不下他老人家……” 张嫂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尽力安慰她,轻声哄着她,最后还进厨房给她做了一桌子的菜。 自跟随张嫂回来换衣服之后,萧清河真的没有来过,这不禁让君晚宁多想。 他听了手下的几句话后,便匆匆离开,究竟是去处理什么事情。 她一边吃饭,一边沉思着这件事,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伴随着女子尖锐的声音:“阿弟!阿弟!” 一名小童匆匆跑到张嫂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张大娘!不好了!狗儿又犯病了!二妮姐请你快些过去!” 张嫂忙不迭地拿了个碗,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出来。 她匆匆跟君晚宁解释道:“沈姑娘你自己好生歇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君晚宁蹙眉看了眼她碗里的东西,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回屋从自己的旧衣服里翻出银针,快步跟了过去。 张嫂惊讶道:“沈姑娘,你怎么来了?” 君晚宁淡然地说:“我同你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的。” 张嫂有些犹豫地说:“狗儿是二妮的弟弟……” 她想问,狗儿是二妮的弟弟,你还愿意帮忙吗? 君晚宁听出了她的意思,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小童先一步冲到二妮家的院子,对着里面围观的村民大声喊道:“快让让快让让!张大娘来了!” 村民们纷纷给张嫂让开一条路,见君晚宁也在,他们议论的声音变小了些。 君晚宁进去一瞧,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中央,二妮坐在地上,头上裹着止血的布条,怀中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孩子瘦得皮包骨头,嘴唇发青,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头上结了汗珠,看着已经烧迷糊了。 二妮抬头一看,发现君晚宁也来了,脸色顿时就变了。 “你来做什么?!” 君晚宁没有搭理她,上前拉起狗儿脏兮兮的小手,为他诊脉。 她脸色发沉,这孩子的情况不容乐观。 二妮一把推开她的手,怒斥:“别碰我阿弟!” 村民见二妮方才受了苦,还不知收敛,对君晚宁客气些,忍不住劝她:“二妮,你休要再惹事了!救狗儿的病要紧!” 二妮擦擦眼泪,决定放过君晚宁,先救弟弟。 她恳切地看着张嫂,“张嫂,拜托你了。” 张嫂点点头,摸了摸狗儿的脸,然后捏住他瘦弱的小脸,准备将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往狗儿嘴里灌。 君晚宁大惊,立马打掉她手中的碗。 小碗碎裂,黑乎乎的水全泼在了地上,君晚宁松了一口气。 二妮目眦欲裂,“你!你为什么要打翻我阿弟救命的药!?你这个毒妇!你不仅要害我的命!还要害我弟的命!” 张嫂也万分震惊,周围的村民,脸上也染上怒色。 “姑娘,与你有怨的是二妮,狗儿是无辜的,你怎能报复在狗儿身上!” “狗儿的病危机性命,你这么做,是要害了他的命的!” “姑娘,我桃村看在萧大人的面子上收留你,你怎能恩将仇报?” “就算你再有权有势,也没有这样欺负人的道理!” 张嫂不相信君晚宁是在故意报复二妮,但也看不懂她此举到底是想干嘛。 她有些着急,“沈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君晚宁对周围人的指责视若无睹,面容严肃又平静地解释道:“你那草屑,锅灰制成的‘药’救不了他。” “不仅救不了他,反而还会害了他。” 第215章 向仇人卑躬屈膝 二妮吼道:“你少在这儿信口雌黄!阿弟每次病发,都是张嫂的神药救回来的!” 村民纷纷附和:“是啊,我们都是亲眼看到的。” 张嫂大声道:“大家先安静!” 她看向君晚宁,解释道:“沈姑娘,我用的是我娘交给我的偏方,对狗儿所患的热症有奇效,我是看着狗儿长大的,拿他当我自家的孩子,我怎会害他?” 村民纷纷附和:“就是就是,张嫂是好心人,她不会害人的。” 君晚宁摇摇头,“我没有说你是故意害他。” “他患的也不是热症,而是一种血损之症,你的偏方能让他暂时退高热,但是会对他的肠胃有所损伤,影响食欲。” “他食不下咽,难以滋补,再珍贵的药也是救不好的。” 二妮若有所思,“阿弟确实每次病发之后,便有短时间不怎么进食,总说吃不下。” 她很快又板起小脸,“病体没有胃口是很正常的!这不能说明张嫂的药没有用!” 君晚宁又问:“那你可曾听说什么热症会导致大量脱发?” 她目光落在狗儿肩头,那些沾在衣服上的脱落的头发。 二妮沉默了,狗儿确实小小年纪,脱发严重,不像是寻常热症。 张嫂在桃村是很有名望的,大家也都选择相信他们熟识的张嫂,对君晚宁十分戒备。 唯有张嫂,选择听君晚宁一言,“既然沈姑娘能够看出二狗患的不是热症,而是那个什么血……” 君晚宁提醒道:“血损之症。” 张嫂点点头,“对,血损之症,沈姑娘,你可有对策医治狗儿的血损之症?” 君晚宁笃定地说:“有。” 二妮不悦道:“什么狗屁血损之症,听都没听过!你随口胡编乱造一个病,就指望我相信你,把阿弟的安危交给你吗?” 君晚宁刚想说话,张嫂呵斥道:“二妮,你给我住口!听沈姑娘怎么说。” 二妮气道:“张嫂!你吼我做什么!?” 张嫂急道:“沈姑娘是大夫,她医术高明,你们可以相信她!” “从前村里没有大夫的时候听我的情有可原,如今有大夫在这里,你们不听大夫的,难道要听我一个乡下村妇的吗?!” 她气得狠狠戳了一下二妮的脑袋:“你个死丫头!蠢不蠢?” 二妮诧异道:“她是大夫?这怎么可能!” 村民也难以相信,这么一个柔弱姑娘,看着不是写诗文的,就是绣花的,怎么可能是个大夫? 君晚宁无意辩解,“信不信由你们,我只想说,你阿弟他时日无多,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活不到明年的今天。” 二妮怒道:“你这个贱人!你敢咒我阿弟!” 张嫂再次揪住二妮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要想救狗儿!你就给我闭嘴!” 虽然她只见过君晚宁展露了两手按摩的技法,却不知为何,会对她的医术十分信任。 这个女子的双眸太过清澈,仿佛天然有着说服力。 她相信,她说狗儿活不到明年的今天,那狗儿就一定活不到明年的今天。 她说她有办法救狗儿,那就一定有办法救狗儿。 自爹娘死后,张嫂便一直对二妮家多有照顾,二妮也早就将张嫂当作自己的亲娘依赖。 二妮性子泼辣,整个桃村,也只有张嫂能够降得住她。 二妮闭嘴了,张嫂又转头向君晚宁赔笑:“沈姑娘,你千万别跟二妮计较,她是无心的……” 君晚宁点点头,去扯狗儿的胳膊。 二妮不愿意放开狗儿,被张嫂狠狠瞪了一眼,她才缓缓松开。 君晚宁将狗儿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然后为他施针。 狗儿患有血损之症日久,病入骨髓,她所用的针法需要耗费大量精力。 没过多久,她便头晕目眩,脸色发白,额头凝结了细密的汗珠。 张嫂不禁有些担忧,“沈姑娘,你还好吗?” 君晚宁摇摇头,轻声说:“我没事。” 片刻过后,狗儿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看着眼前为自己治病的陌生女子。 二妮激动地扑过来抱住狗儿,喜极而泣,“阿弟!你醒了!太好了!阿弟!你可担心死阿姐了!” 狗儿看到二妮头上包裹的布条,担忧道:“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二妮摇摇头,“放才在田地里摔了一跤,不碍事。” 张嫂和周围的村民都感到无比的震惊,“真的醒了,比张嫂的药见效还快。” “这也太神了。” “这是神医啊!” “她真的是大夫!” 张嫂见君晚宁脸色不好,将那些吵嚷的村民都驱散了,然后摆出一把椅子,扶着君晚宁坐下,又去给她倒了一碗热茶。 “沈姑娘,你快喝口热茶歇歇。” 君晚宁喝了几口热茶,身上舒服多了,“谢谢张嫂。” 张嫂冲二妮和狗儿挤眉弄眼,狗儿先反应过来,朝君晚宁道谢:“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二妮也红着脸,不情不愿地对君晚宁说了声:“谢谢。” 君晚宁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淡淡说:“不必谢这么早,冰冻非一日之寒,血损之症哪里是那么好治的?我只是将他救醒了而已。” 二妮脸色煞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晚宁解释道:“意思就是,要想根治还需时日,需佐以用药,按揉穴位,还有药浴。” 二妮眼中尽是惊慌失措,“这病竟如此难医?” 狗儿抿了抿唇,小声问:“姐姐,这样治病,要花费不少银子?” 君晚宁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她略微扫视这四方小院,说二妮家家徒四壁不为过。 二妮用力扯了狗儿一把,神色坚定道:“阿弟!你在想什么呢!阿姐就是花再多的银子,也会救你性命的!” 狗儿红了眼,“阿姐,爹娘走后,我们姐弟俩能日日饱腹已是不易,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给我治病?” 二妮狠狠瞪着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 “有没有钱治病,那是阿姐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黢黑瘦小的脸上,全是执着。 张嫂不忍心地撇过头去,悄悄用袖子拭泪。 君晚宁想了想,道:“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只不过……” 二妮眼中有了希望,立即问:“只不过什么?!” 她倔强的眼神中,有屈辱和不甘,大概觉得自己是在向仇人卑躬屈膝,十分没骨气。 这小心思不禁让君晚宁感到有几分可爱。 她淡淡一笑:“我有条件。” 第216章 我夫妻二人感情甚笃 夜深,桃村外围的山林之中。 二妮看着月色下,倒在地上的一片官兵,紧张得浑身发抖。 “你……你,你该不会杀……” 她连把这句话说全的勇气都没有。 君晚宁抖了抖身上残余的药粉,轻笑:“我没有杀人的嗜好,他们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二妮松了口气,仿佛君晚宁是饶的是她的命。 她看君晚宁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敬畏。 她当初若是知道,这个女子只需用一堆草叶子制成的粉末,就可以对付这么多壮年男人,她是万不敢跟她作对的。 君晚宁:“我们走。” 二妮点点头,在前面为她带路。 君晚宁很庆幸自己谨慎,没有单独行动。 出桃村的路线十分复杂,即便她能将萧清河的人全部解决掉,她也很难孤身走出这座大山。 有了张嫂和二妮姐弟的帮助,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三人找来了她需要的药草,她制成了一些药粉。 她将药粉交给张嫂,命她让进萧清河的晚饭中,让他这一夜睡得很沉。 狗儿制造了一点动静,吸引走了一批官兵。 二妮则带着粮食和水,悄无声息地带着她钻入山林,她用剩下的药粉弄晕了剩下的官兵。 二人同行的路上,二妮咬了咬唇,突然说:“沈姑娘,萧大哥对你有意。” 君晚宁蹙眉,“我有丈夫。” 二妮倔强地说:“可是他对你有意。” 君晚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我何干?” 二妮满脸疑惑:“你很讨厌萧大哥?” 君晚宁:“不,我恨他。” 二妮不解道:“为何?” 她不明白,萧大哥那样好的人,这世上怎会有人恨他。 君晚宁无奈道:“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罢了,估计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二妮果然没听进去,“那是你没看到萧大哥的好。” “当初若不是萧大哥及时出现,我们整个村的人都要被悍匪屠尽。” “是萧大哥带人救了我们,他还帮我们找到桃村这个栖身之所,每年都会给我们送东西。” “来了桃村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欺负我们了。” “我们现在生活得这般安逸,都是因为萧大哥。” 君晚宁可不想听萧清河的好话,她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二妮探究地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当真不喜欢萧大哥吗?” 感情说这么多,还是在试探她对萧清河的态度。 君晚宁没好气地强调道:“小丫头,我有丈夫,我夫妻二人感情甚笃,没人可将我与他分开。” 二妮松了口气,撅着嘴小声嘀咕:“不知羞。” 君晚宁冷哼,“有的人还未出嫁就嚷着萧大哥是她的,谁也不许和她抢,竟好意思说别人不知羞。” 二妮涨红了脸:“你!” 君晚宁没兴趣再和这个小丫头片子斗嘴了,她问:“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出去?” 二妮:“最快还要一个时辰。” 君晚宁点点头,二人继续埋头上路。 穿过绵长的羊肠小道,二人终于在五更天的时候出了山林,抵达官道。 二妮将她带到附近的小镇,她将身上的首饰全卖了,换了一千两银票。 二妮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她差点惊掉了下巴。 “你的首饰竟然这么贵?!” 君晚宁没有接话,只问:“你可知药铺在哪儿?” 二妮忙不迭带她往药铺的方向走。 到了药铺之后,她跟当铺掌柜借了纸笔,写了几张方子。 除了买狗儿治病需要的药,她还买了不少军中可能需要的药,以及一些医用用具。 结账的时候,二妮紧紧跟在她后头,当掌柜说出五百两银子这句话的时候,二妮险些没被吓晕过去。 君晚宁见她脸色发白,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二妮颤抖着问:“你买这些东西,竟花了五百两银子?” 掌柜解释道:“姑娘要的都是上好的东西,五百两可不贵!” 君晚宁将呆住的二妮带出药铺,将她给狗儿买的药和方子递给二妮,另外又给了她三百两银票。 “这药只够吃三个月,三个月后,你再按这个方子来抓药。煎药的法子和用药需要注意的地方都写在上面了,你若忘了,下次抓药的时候再让药铺的老板解释给你听。” “这方子坚持用上两年,你阿弟的病便能痊愈。” 二妮吓得不敢接,“阿弟的病,要用这……这么多钱?” “我以为,最多二三十两银子就够了……” 君晚宁一把将银票和方子塞她怀里,“你阿弟病得很重,除了用药,还要佐以食补,煲些滋补的汤给他喝。” 二妮还是不相信:“那也用不着这么多银子!” 君晚宁:“用得着。” 二妮鼻子一酸,眼眶都红了。 “谢谢你,我那样对你,你还对我阿弟这么好。” 君晚宁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不必,你也帮了我很大的忙。” 两人分别之后,君晚宁又在镇子上找到一家铁匠铺子,买了把趁手的剑,一些干粮,还有一匹好马。 她牵着马,从马棚中走出来,边走边同喂马的小厮打听,去西陲的方向。 她买马花了重金,小厮自然热情招待,立马找来纸笔,帮她画了去西陲的路线。 看着手中的地图,君晚宁终于露出了数日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女子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沈姑娘!快跑!” 君晚宁抬头一瞧,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二妮正被一名官兵拖着往她这边走来,她的身侧,是坐在马上,神色冷漠的萧清河。 二妮扯着嗓子大喊:“快跑啊沈姑娘!!!” 她也是刚刚才意识到,她那风光霁月的萧大哥,原来有那样可怕的一面。 他质问她把沈姑娘藏在了哪里的时候,眼神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做不了什么,只能提醒沈姑娘快跑。 君晚宁身边的小厮见势不对,立即惊慌地跑进了屋里。 一群官兵朝着君晚宁围了过来,君晚宁立即拔剑,犹豫着要不要立即走。 萧清河那架势,明显是将二妮当作人质的。 第217章 越哥哥接近你,不过是为了皇位 二妮看出君晚宁的犹豫,忙喊:“沈姑娘!别管我!快跑!” 萧清河垂眸,挥出一剑,抹了二妮的脖子,“聒噪。” 二妮的脖子立即汩汩流血,眼神中充满不可置信。 君晚宁震惊地大喊:“二妮!” 二妮扭头看了君晚宁一眼,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还未说出口,便闭上了眼睛,倒了下去。 “萧清河!你为什么要杀她?!她做错了什么?你竟要了她的性命?” 萧清河冷冷地说:“她私自放了本官手里的犯人,罪不容诛。” 君晚宁快要被气疯了:“你明知道我没有!!!” 萧清河吩咐官兵,“带走!” 他一声令下,所有官兵齐齐动手,君晚宁拔剑,和他们打斗起来。 只可惜敌众我寡,君晚宁没扛过几招,就被官兵压制住,双手被粗壮的铁链给绑住。 小镇的百姓很少看到官兵,直到他们走远了,才敢从屋里出来。 萧清河没再回到桃村,而是走上了官道。 君晚宁被长长的锁链,绑在萧清河的马上,被拉扯着步行。 她大声质问萧清河的背影:“你把桃村的人怎么样了?!” 萧清河头也不回,冷声说:“沈梦瑶,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 君晚宁恨红了眼,“萧清河,你这个畜牲!你不得好死!!!” 萧清河充耳不闻,就这样任身下的马匹,拖着君晚宁前行。 约莫行了十来里路,一行人和一辆马车相遇,马车由禁军护送,里面的人身份不简单。 萧清河下马,和从马车中下来的人说话,那人身穿正三品官服。 君晚宁终于明白,萧清河如今一介正四品,哪来的胆子这般公然污蔑她,还对赵副统领他们那般不客气。 原来他的背后有谭越撑腰,或者说,此事本就是谭越授意。 那名正三品官员没有回马车,而是改为骑马,把马车空了出来。 萧清河亲自过来给君晚宁开锁链,请她上马车。 君晚宁没有拒绝,冷着脸上了马车。 她从桃村出来之后,就没怎么休息,方才一口水都没喝,徒步行走十来里路,脚底早就磨出泡来了。 她上了马车后,倒头就睡。 既然跑不掉,那就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议后事。 一行人走走停停,耗费了十日的功夫,最终抵达京城。 不,皇宫。 谭越的后宫只有君晚清一个,空余的宫殿很多,君晚宁被安排进了一间不起眼的院落,有两个婢女伺候,院子外全是侍卫。 她被软禁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谭越防的是谢辰骁。 不出君晚宁所料,她刚进后宫没多久,君晚清就风风火火地出现了。 “皇后娘娘恕罪,陛下有旨,不许任何人探视琉云夫人。” 君晚清扬手就是一巴掌,“放肆,你这个狗奴才,竟连本宫都敢拦?!” 侍卫慌忙跪下,不敢说话。 彩云呵斥道:“你这个拎不清的东西,这里是后宫,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有哪里是来不得的?!” 君晚清就这样大摇大摆进来了,看见刚梳洗完毕,正在梳妆镜前梳头的君晚宁。 “沈梦瑶,你这个贱人!你给本宫出来!!!” 她冲上来就要打君晚宁,被拨来伺候君晚宁的婢女吓得双双跪地。 君晚宁转身一把抓住君晚清即将落下的巴掌,抬腿将凑过来帮忙的两个宫女踹倒在地。 她这一路上吃好睡好,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正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君晚清算是来得正好。 她冷冷地看着这张本属于自己的脸,问:“皇后这是想干什么?” 彩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冷冷直视皇后娘娘的女子,心中万分诧异。 这就是传说中的琉云夫人吗? 她没少听皇后娘娘咒骂这位琉云夫人,但是一直未见过她真人。 想象中,应该是个极狐媚的女子。 毕竟外界传闻,向来不近女色,性情暴虐的平阳侯在她面前都是俯首帖耳的。 这样会调教男人的,肯定是个狐媚货色。 如今见了,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琉云夫人确实是美的,美得端庄,高贵,并半分轻浮妖孽之气。 她言行嚣张,对皇后娘娘没有丝毫畏惧,但不是那种仗了谁的势的嚣张。 是那种骨子里就对皇后娘娘没有半分敬意,目空一切的嚣张。 那看皇后娘娘的眼神,甚至有些蔑视。 彩云不禁疑惑,这个女人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难不成她还觉得自己的身份比皇后娘娘还要高贵? 君晚清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君晚宁的束缚,她脸色大变:“你这是要造反吗?!” 君晚宁在她挣扎得最用力的时候,忽然松手,惯性让君晚清差点站不住。 彩云及时扶住她,“娘娘小心!” 君晚清推开彩云,质问君晚宁:“贱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君晚宁淡淡一笑:“这个嘛,你该去问谭越,为何要把我关在这里。” 彩云呵斥道:“沈梦瑶你放肆!你竟敢对陛下直呼其名!” 君晚宁挑眉:“我便是直呼其名了,你能奈我何?” 彩云惊诧地看着君晚宁,“你!” 君晚宁模棱两可的话,直戳君晚清的心窝,引导她往自己最害怕的方向去想。 她突然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宫女侍卫都快步跑了出去,不敢多待一秒。 待他们都出去之后,君晚清才怒道:“贱人,你别以为你进宫是因为越哥哥对你动了心思!” “四年了,越哥哥的后宫独我一个人,现在是如此,今后亦是如此!” “当初越哥哥接近你,不过是为了皇位!他其实对你恶心透了!每每与本宫私会,他都会向本宫诉苦,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是多的煎熬,想早些光明正大地和本宫在一起!” “你别以为本宫用了你的脸,是因为越哥哥有多爱你这张面孔。” “本宫用你的脸,不过是为了用你的身份帮助越哥哥稳固超纲,压制那些对越哥哥不利的流言!” “越哥哥现在之所以能习惯你这张脸,也是因为这张脸背后之人是本宫!他的爱都是本宫的!与你无关!” 第218章 我重活一世,最在乎的是你啊 君晚宁面无表情地看着君晚清愤怒、癫狂又恐惧的模样,心中毫无波澜。 “你说完了吗?” 君晚清期待看到君晚宁嫉妒到发疯的样子,然而没有,她是那样的淡定,反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君晚宁一身的气势,缓步上前,“君晚清,敢让自己单独落在我的手上,你的胆子不小。” 君晚清知道君晚宁会些拳脚功夫,不免有些紧张,她怒喝:“难不成你还敢对本宫做什么?本宫可是皇后!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侯夫人能够动得了的!” “哦不,你丈夫谋逆,逃窜在外,他的爵位很快就会被废,到时候你就不是侯夫人了,只是一个罪臣之妇!” 君晚宁:“君晚清,我觉得,站在我的角度来看,我重活一世在乎的东西是什么?” 她哈哈大笑起来,“我重活一世,最在乎的是你啊,君晚清。” 她收住笑,突然一把掐住君晚清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我最在乎的,是我与你的那笔账!” “皇后又如何?侯夫人又如何?罪臣之妇又如何?不是只有权势能够报仇!力量也可以!” “只要能杀了你,就不枉我重活一回了!” 君晚清看到她眼中的仇恨和杀意,惊恐涌上心头。 她刚想喊人,君晚宁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君晚清很快就因为缺氧而涨红了脸,她“你……你敢杀本……宫,越哥……哥,他不会……放过你!” 君晚宁哈哈大笑,“他不放过我?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放过他呢?” 君晚清瞪大了眼睛,“你!你想做什么?!” 君晚宁淡淡一笑:“当然是,拉你们下地狱!” 她掐着君晚清的脖子重重一推,将她推得跌坐在地上,模样十分狼狈。 “君晚清,你放心,我今天不会对你动手,不过你的死期也很快就回到来。” 她说完,抽出袖子里的丝帕,将里面包裹的粉末朝着君晚清的脸撒了过去。 当初君晚宁从鬼夫人那里得知,焕颜术有后遗症之后,便打算研究一下那个所谓的后遗症。 只是岳州赈灾事务繁忙,她除了研究瘟疫,还研究制作九尸沉塘的解药,没有那个时间。 意识到萧清河抓她或许是谭越的意思后,她便知道那位禁军护送下的正三品官员,和萧清河接应的目的可能是带她回京。 若是回京,届时定会和君晚清见面。 萧清河在那座小镇拦截到她后,没有扔她买的药材和医用器具,研究那后遗症正好用得上那些药材。 她这一路上,除了吃喝睡,便是在做此事。 终于在抵达京城之际,制成了这个催发焕颜术后遗症的药粉。 身中焕颜术之毒的人,面部接触了这种药粉后,定会在半个时辰之内,出现面部腐烂的现象。 君晚清顿时无比惊慌失措,摸着自己的脸,质问:“你对我的脸做什么了?!” 君晚宁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悠闲地看着她慌乱的样子,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让君晚清越发着急,扑到铜镜面前看自己的脸,镜子中的自己依旧貌美,她松了口气。 君晚宁冷冷地说:“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君晚清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君晚宁悠闲地欣赏她紧张慌乱的表情,笑道:“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躲到无人的地方,上点什么膏药,救救你这张快要发烂发臭的脸。” 君晚清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笑:“哦对,差点忘了,你这张脸也是抢了别人的,你自然是知道焕颜术是有后遗症的。” 君晚宁拿起梳妆台上的团扇,轻轻摇晃,她问:“需不需要我借你些膏药?我调配的药,效果定然比你用的好。” 君晚清冷哼一声:“用不着!” 她走之前,侧脸瞪着君晚宁,“本宫警告你,如今的天下是越哥哥的,不要有任何不自量力的想法。” 君晚宁眯着眼看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紧咬的牙关久久没有松开。 现在还不是动君晚清的时候,她不能让君晚清这么容易地死,她要真相大白,要公道。 她没有指望用一点药粉,就能让君晚清在众人面前无处遁形。 她知道,君晚清这张脸能坚持到今天,肯定是有对付后遗症的法子。 那药粉只能让她闭门不出一时。 待她再能出她的宫殿之时,脖子上的淤青该消了。 有了这次的记性,君晚清应当不敢再轻易跑到她的面前耀武扬威。 她在软禁期间会清净许多。 君晚清闹过一场后,伺候她的宫女待她更加恭敬了,晚饭给她上了好几道菜,伺候得十分小心。 “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你们坐下来和我一起吃。” 宫女支支吾吾地说:“奴婢……已经吃过了。” 另一名宫女也说:“奴婢也已经吃过了,夫人您快吃,再不吃菜要凉了。” 君晚宁点点头,夹了一口菜送到嘴里。 第二口。 第三口。 每一盘菜,她都尝了一便,碗中的米饭少去小半碗。 两个宫女皆是瞪大了眼睛看她。 君晚宁疑惑道:“怎么了?” 一名宫女小心翼翼地问:“夫人觉得这菜,味道如何?” 君晚宁笑道:“甚好,你们也尝尝?” 宫女笑得有些不自然,摇摇头:“夫人您自己吃,奴婢不饿。” 君晚宁问另一名宫女,“那你来尝一口。” 另一名宫女也摇头:“奴婢也不饿。” 君晚宁眯了眯眼,问:“一口都吃不下吗?” 她目光锐利,宫女被盯得有些紧张。 “奴婢……” 君晚宁脸色骤然冷了下来,“难不成你们在这饭菜里下了毒?” “没有!夫人莫要多想!奴婢真的只是不饿!” “萧大人吩咐奴婢好好伺候夫人,奴婢不敢不用心!绝无害您的心思!” 君晚宁突然将筷子往桌上一拍,“那就吃!” 两人被吓得一抖,完全被君晚宁的气场所震慑住。 她指了指那个说没有害她的心思的人,说:“你先来。” 宫女急得满头是汗,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夹起一小片菜叶,颤抖着往嘴里送。 那表情,像是快要哭了。 她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这毒或许下错了,或许无用,否则琉云夫人怎会吃了那么多都没有事呢? 就算有毒,只吃一小口,应当没事的。 第220章 狄老将军已经在三日前去了 程飞云埋首行礼,笑容不达眼底,“微臣谨遵皇后娘娘吩咐。” 君晚清突然又道:“你明日出宫一趟,替本宫寻些更厉害的毒来。” 程飞云有些无奈:“微臣以为,不是毒的问题。” “那沈家女医术无双,人称小神医,医术在微臣之上,她或许有什么解剧毒的法子,咱们下再狠的毒也无用。” 君晚清气恼道:“那贱人在医术上确实有几分本事。” “罢了,本宫再另想办法。” 程飞云暗自松了口气,“那皇后娘娘若是没什么事,微臣便先退下了。” 君晚清点点头,“嗯,退下,帮本宫唤彩云进来。” 程飞云:“是,皇后娘娘。” 君晚清果真放弃了给君晚宁投毒,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放过君晚宁。 接下来的短短三日,君晚宁就经历了两次暗杀,不过两次都是有惊无险。 她毫发无损,反倒是君晚清派来暗杀她的人,要么身中剧毒,要么当场死亡。 倒不是她的武艺有多高深,是她有所防范,夜里从不歇息,觉都是留到白天,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睡得。 第四天的时候,谭越来了。 他来的时候,君晚宁正在院中的银杏树下小憩。 女子一袭红衣,侧躺在藤椅之上,枯黄的银杏叶,落在她的红色裙摆上,画面如梦如幻。 谭越愣了,遥远的记忆他的思绪侵袭。 他下学归家,一进院子,便撞见桂花树下,安然入眠的红衣女子。 身旁伺候她的婢女,拿着一把团扇,轻轻为她驱赶蚊蝇。 婢女见他来了,便准备唤醒她。 他制止了婢女,接过她手中的团扇,悄声坐在她的身侧,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他忍不住笑了,实在是难以想象,那样闹腾的一个女子,睡着的样子竟是这般乖巧。 约莫一个时辰,她才睡够,餍足地醒来。 一睁开眼,便慌乱地去擦自己的嘴角,生怕睡着的时候流口水,在心爱之人面前出了洋相。 她气鼓鼓地看着婢女,抱怨道:【柳儿,越哥哥回来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婢女表情很是无奈:【公主恕罪……】 他笑着解释道:【不怪柳儿姑娘,是我不让她叫醒公主殿下的。】 【好,柳儿,是我错怪你了,你先去外边候着,我要和越哥哥说会儿话。】 婢女捂着嘴笑,行礼道:【是,公主。】 他的耳尖红了,无奈地问:【公主怎么突然来了?】 她笑眯眯地挽住他的手,在他耳边小声道:【自然是因为想你了啊。】 院子里的侍卫和宫女齐齐跪下,谭越刚想阻止他们开口,他们便已经齐声道:“参见陛下。” 君晚宁幽幽转醒,见谭越向自己走来,起身时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倒不是和当年一样,怕在谭越面前出洋相。 她只是在意形象,在任何人面前,她都会尽力维护体面。 这动作落在谭越眼中,却和记忆中的人重叠了。 君晚宁一开口,打破了谭越沉思中的眩晕感,她声音冰冷:“陛下可算是敢来见我了。” 谭越沉着脸问:“朕为何不敢见你?” 君晚宁:“因为我赈灾立下大功,你却将我囚禁在皇宫,你自然羞愧得无颜见我。” 谭越呵斥:“沈梦瑶,你放肆!” “朕这几日事务繁忙,没时间来处理你的事情罢了,何来的羞愧,无颜见你!” 他真是昏了头,怎会觉得她和宁儿相像? 不,一点也不像,她的宁儿娇憨可爱,才不是这样目无尊卑,傲慢无礼的人。 她所相像的,只有谢辰骁而已。 君晚宁没有与他争执,而是问:“我让人带给你的信你可有看到?” 谭越不解,看向侍卫和宫女,“什么信?” 侍卫和宫女皆是摇头,表示没有收到什么信。 君晚宁心中涌上一股火,不用猜就知道,信被君晚清截下来了。 “罢了,我有要事要与你谈,你让他们先下去。” 她说话的口气很不客气,没有一句敬称,谭越听着很不舒服,但还是挥退了伺候得宫女和侍卫。 “你要同朕谈什么?” 君晚宁眼中有怒火,她问:“你可知,将我软禁在此,坏的是你自己的事?” 谭越眯了眯眼:“此话怎讲?” 君晚宁:“狄老将军病重,军医束手无策,我早在一个月之前,就从岳州出发,赶往西陲,想给狄老将军看病。” “却在途中被萧清河以莫须有的罪名追捕,最后送到宫中软禁起来。” “你说,狄老将军病倒,坏的是不是你自己的事情?” 谭越握紧了拳头,脸色很是难看。 君晚宁:“狄老将军对大昭的意义,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若是倒了,敌军气势大增,此战要少半成胜算!” “所以,现在,立刻,送我去西陲。不管来不来得及,我不能坐以待毙。” 谭越:“已经晚了。” 君晚宁心中咯噔一声,“你说什么?” 谭越面无表情地说:“狄老将军已经在三日前去了。” 正是因为西陲传来噩耗,他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已经一来连几日都没怎么睡觉了。 侍卫来报过沈梦瑶被下毒和遇刺的事情,他太忙,没太顾得上她,只叮嘱侍卫仔细照看。 方才处理完政事,经展扬提醒,他才想起过来看看她。 君晚宁听到狄老将军去世的消息,激动得站了起来,指着他怒道:“你!” 谭越本就因为战事不顺而心烦,君晚宁的大逆不道让他更是不悦,他冷冷地问:“沈梦瑶,你想做什么?” 君晚宁眼中瞬间蓄满了泪,“狄老将军忠君爱国,战功赫赫,他在守护边境三十余年,你让他就这么病死在边疆,谭越,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谭越看到她眼中的泪,愣了一下,竟忘了斥责她不该对自己直呼其名。 他回避着君晚宁眼中直白的仇恨,沉声道:“沉疴痼疾,积重难返,你再神通广大,也救不了他。” 狄老将军去世,他是自责的,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 君晚宁怒斥道:“借口!都是借口!” “分明就是因为你忌惮谢辰骁,害怕沈家手中有了兵权会助他夺了你的皇位,所以你不敢放我去西陲,要将我留在京城做人质!” “是你的自私害了狄老将军!你这个昏君!” 谭越也站了起来,呵斥道:“放肆!谁允许你这么跟朕说话的!?” 第221章 狄老将军已经在三日前去了 正如君晚宁所言,谭越担忧的,的确就是沈家拿着大昭的兵去扶持谢辰骁,威胁到他的皇权。 不怪他多想,谢辰骁的实力摆在那里,他若有做皇帝的心,谁也拦不住。 因而从谢辰骁离京开始,他便整日惶恐不安。 萧清河传书,说谢辰骁投敌卖国,无论真假,都是一根深深扎进他心里的刺。 他作为一国之君,不能让自己处于威胁之中。 他自认为软禁沈家女——谢辰骁之妻,是阳谋,被戳穿了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可面对君晚宁的指责,他竟然失控了,他气得想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君晚宁咬牙切齿地瞪着谭越,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给杀了。 她当真抽出了剑,指向谭越。 只是还未动手,一个黑影便飞了过来,打掉了她手中的剑,将她扣下。 是展扬。 谭越震惊道:“沈梦瑶,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你敢弑君?!” 君晚宁笑得凄凉,“君?你算哪门子的君?!” “你就是个无耻的窃国贼!” 展扬她的话被吓得不轻,这个沈家大小姐,她是不要命了吗? 他作为皇帝的贴身侍卫,皇帝遇刺,他本该一剑斩下刺客的头颅。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不知道为何,他不想杀她。 他忍不住劝道:“琉云夫人,请慎言!” 君晚宁扭头瞪着他,“你给我住嘴!你这个叛徒!你也该死!你们全都该死!” 展扬怔住了,“叛徒?” 他对皇帝忠心耿耿,宁愿为他去死,他如何就是叛徒了? 君晚宁为救狄老将军,历经一个月的颠簸,几次死里逃生。 如今狄老将军死了,她累了,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 她忘了尊卑,忘了身份,忘了自己如今不是公主。 在这皇宫之中,她稍有不慎,就会被皇权赐死。 她哭得声嘶力竭:“你害死了阿菁的父亲,她却还要替你打仗,她此刻该有多伤心!” “阿菁该有多伤心啊!” “阿菁啊!!” 谭越心中震颤,她为何这般在意狄菁? 狄菁和沈家大郎,沈烈有交情,他是知道的。 但她什么时候和沈梦瑶也有交情了? 在岳州赈灾之前,她们好像都只见过一两次面。 岳州之行,让她们的关系变得这般好了吗? 他心中警铃大作,狄菁若与沈家走得近了,岂不是也会成为谢辰骁的助力? 君晚宁看到他眼中的警惕,忍不住大笑。 “谭越,你现在该不会在想,我唤阿菁唤得这般亲昵,阿菁会不会变成了谢辰骁的人?” 她再次一语戳穿谭越的心,谭越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掐住君晚宁的脖子。 他眼神冰冷,“沈梦瑶,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 君晚宁毫不示弱地瞪着他,眼中全是仇恨,“昏君,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谭越见她丝毫不惧,怒意更甚,加大手中的力度,吼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君晚宁她很快就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眼皮子沉重得有些睁不开。 展扬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陛下三思!她若死了,您便失去和谢辰骁对抗的一大筹码了!” 谭越渐渐恢复冷静,松开手,君晚宁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展扬忙去扶君晚宁,“琉云夫人,您还好吗?” 君晚宁一把推开他,“走开!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谭越蹙眉,呵斥道:“自今日起,朕要褫夺你一品夫人的封号,‘琉云’二字,你不配!” 他拂袖而去,君晚宁在他身后大喝:“你也不配叫司寇!” 谭越脚步一顿。 琉云,司寇。 少女的倩影再次浮现记忆。 她指着戏台上扮演海神的女儿和儿子的两个戏子,【我叫琉云。】 然后看向身边的兄长:【你叫琉夜。】 他问:【那我呢?】 【你叫谭越啊,你的身份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有些郁闷,【你们都有……】 兄长笑笑:【小琉云,要不你给他也取一个。】 她眼珠子转了转,指着戏台上那个在琉云公主跟前伺候的小子,道: 【那你就叫司寇。】 兄长哈哈大笑起来,【谭兄,你变成她的侍卫了。】 司寇,琉云的侍卫,护她一世周全的侍卫。 谭越诧异回头,那怒视着他的面孔,竟和记忆中她生气的样子重合。 大脑一阵眩晕,他忍着眩晕的感觉,大步走了回来。 “沈梦瑶,你为什么……” 踏出四五步,他陡然昏迷倒地。 展扬大惊:“陛下!” 片刻后,谭越昏迷的消息就传到了君晚清的耳朵里。 君晚清哭着冲进谭越的寝宫,“越哥哥!越哥哥!” 她的脸已经恢复如初,落泪的模样我见犹怜。 谭越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皇后,你怎么来了?” “宁儿听闻越哥哥被沈梦瑶那个贱人刺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晚清慌乱地上前检查谭越的身体,“你伤在哪儿了?快给宁儿看看!” 一边的展扬眸中有丝丝的不适,印象中,‘贱人’这种词,不该从公主的口中说出。 谭越按住君晚清在他身前身后胡乱查看的手,安抚道:“皇后,你别听人瞎说,朕只是近日有些操劳,所以累倒了,无人刺杀朕。” “不信你问小程医士。” 他下巴点了点侧立在一边的程飞云。 程飞云颔首,淡淡笑着:“启禀皇后娘娘,陛下确实只是操劳过度,并未受伤。” 他暧昧的眼神,缠在君晚清的身上,过于明目张胆。 君晚清心中一惊,皱着眉呵斥道:“那你还不快去给陛下开些安神养身的药?” 程飞云离开后,君晚清又开始抱怨起展扬,“展扬,你是怎么照顾陛下的?” “你时时刻刻都在陛下身边,应提醒陛下顾念自己的身子才是!” 展扬一愣,继而埋头认错,“皇后娘娘恕罪。” 谭越无奈道:“宁儿,展扬是侍卫,又不是朕的妃嫔。” “他需要做的只是保护朕的安危,你要他如何你这般体贴朕,也着实为难他了。” 君晚清瞪了展扬一眼,嗔道:“越哥哥,你对这些下人也太宽厚了!” 展扬一愣。 下人。 公主变成皇后之后,他从亲信变成了下人。 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谭越瞥了他一眼,“展扬,你先下去。” 展扬低头应是,迅速离开了。 第222章 直接关进大牢 殿内只剩下谭越和君晚清二人。 君晚清坐在谭越的身侧,嗔怪道:“越哥哥,你既只是将沈梦瑶扣作人质,何须放在后宫好吃好喝供着,直接关进大牢不就好了吗?” “若是早将她关进大牢,她也不至于如此肆无忌惮,竟大逆不道到对你动手。” 谭越摸了摸她的脸,解释道:“朕没有绝对胜算的时候,不能做那挑起战争的人。” “软禁沈梦瑶,是为进退有度,不要这么早就将斗争摆上桌面。” 君晚清叹了口气,“好,宁儿知道了。” “既是如此,越哥哥只将她好好关在那里就是了,何必亲自去见?” “有什么事的话,让下人去传话就是了。” 她是最明白君晚宁对她和谭越的仇恨的。 她毫不怀疑,君晚宁若是有机会,是一定会对谭越痛下杀手的。 谭越浅笑着点头,“好,听你的。” “宁儿,朕这边还有些奏折没有看,就先不陪你了,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君晚清急道:“都这么晚了你还要看奏折?!” 她看谭越的眼中满是心疼,“宁儿听说你这些日子都没怎么睡觉,日夜都在处理政务,瞧瞧,你都瘦了。” 谭越轻笑:“这才忙了几天?哪里就瘦了?” 君晚清嗔怪:“宁儿说瘦了,那就是瘦了!” 谭越哭笑不得:“好好好,朕瘦了。” 君晚清:“既如此,越哥哥今晚就好好休息,宁儿留下来陪你可好?” 她窝在谭越怀中,温柔小意的样子,让人好不怜惜。 谭越却是缓缓推开她,解释道:“狄老将军病逝,边境少了一个定海神针,对战事影响颇大,这些奏折都是和西陲战事有关的,朕不能不看。” “宁儿,听话,回去休息。” 君晚清不解道:“就休息一晚也不行吗?” 谭越摇摇头,“朕的决策影响着很多人的性命,自是越快抵达西陲越好。” 君晚清无奈地点了点头,“好。” 她眼中出现难以压制的怒火,“这个狄老将军也真是的,既然身子不好,当初就不该应主将之位,何必为了狄家满门的荣耀如此硬撑?” “如今战事未结束,他就先出事了,如此动摇军心,拼了命地为狄家争军功,倒是让边境的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自以为这番话深明大义,装得十分符合君晚宁在谭越心中的形象。 却不知,谭越听到这番话后,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宁儿自幼与狄菁交好,对狄老将军敬佩有加。 面对狄老将军的死,她怎会如此无动于衷? 狄老将军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带着病也要上战场,在她眼中竟是为了狄家满门的荣耀? 而沈梦瑶与狄菁只有一同赴往岳州赈灾的交情,与狄老将军更是素未谋面,却能在得知狄老将军病重之时,立即动身前往西陲,为他治病。 去往西陲的途中,她屡次受到阻挠,直到被绑回京,见到他的那一刻,她都没有放弃想要救狄老将军的心。 在她听闻狄老将军病逝后,更是情绪激动到失控,大逆不道地指责起他来。 她哭嚎着说,阿菁此刻该是有多伤心啊。 谭越很迷茫,他以为,宁儿在听到狄老将军病逝后,会和沈梦瑶一样为阿菁感到难过。 再不济,也会宽慰他,让他不要太难过。 却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反应。 君晚清不解道:“越哥哥,你这样看着宁儿做什么?” 谭越脸色罕见地有些冰冷:“你从前最是敬重狄老将军,对他的军事才能佩服有加,常常缠着阿菁为你讲解狄老将军在战场上用到的战术。” “如今狄老将军死了,你心中,竟没有一丝难过吗?” 君晚清一愣,她只顾着去伪装君晚宁那种心怀天下的样子,却忘了君晚宁和狄家的交情。 她脸色有些僵硬,很快就装出一副心痛的样子。 “难过,狄老将军是大昭的肱骨之臣,宁儿如何不为他的死感到难过?” “只是宁儿以为,这是两码事。” “在国事面前,宁儿对狄老将军的私情不值一提。” “纵是宁儿敬佩狄老将军,也不得不承认,他不该在打仗的时候逞强。” “这是误了自己,也是误了将士,误了边境的百姓啊。” 谭越呆了片刻,随后挤出一丝微笑,“嗯,时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 “朕也尽快看完这些奏折,早些休息。” 君晚清看得出谭越的疲乏,也担心自己留下来会惹他生厌,叫他觉得自己不识大体。 于是道:“那宁儿告退了,越哥哥也早些休息。” 君晚清的时候,展扬正在偏殿听手下的细声禀报,听完之后,脸色大变。 正当这时,屋中的谭越唤他了。 “展扬,替朕将新递上来的奏书拿过来。” 展扬立即应声,抱进来厚厚一叠奏书。 谭越翻看奏书之时,瞥见展扬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问:“展扬,可是有话想说?” 展扬纠结了一下,站出来说:“启禀陛下,您让属下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谭越随口问:“哪件事?” 展扬:“琉云夫人遭人下毒,和遇刺之事。” 谭越一愣,他这一天天要调查的事情太多了,差点忘了这事。 他淡淡地问:“结果如何?” 展扬眉头微蹙,“这两件事的背后之人乃是同一个人。” “何人?” 展扬抿了抿唇:“皇后娘娘。” 谭越皱紧眉头,不悦道:“展扬,你在胡说什么?” 展扬忙将搜集来的证据呈上,然后在谭越面前跪下。 “陛下恕罪,属下也不愿相信此事和皇后娘娘有关,只是人证物证,种种迹象都指向皇后娘娘,属下不得不信。” 谭越结果那叠罪证,越往下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能,宁儿不是这样的人!” “依她的性子,若是误会朕要纳沈梦瑶入后宫,第一反应必定是到朕跟前来与朕当面对质!” “宁儿知道夫君不忠的关节在哪里,不会无端去为难别的女子。” “即便朕真的不忠了,她也不屑于用这样阴损的手段去对付别人。” 展扬没有说话,这些话,皆是他心中所想。 皇后娘娘早就不是当年的公主殿下了,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件事。 谭越脸色很差,“此事不要声张。” 展扬:“是,陛下。” 他明白,不要声张的意思,便是不许追究。 依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宠爱,必定会将此事压下来,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琉云夫人,当真无辜。 第223章 不可伤害公主分毫 翌日,展扬听闻,皇后娘娘回宫后,又挑选了一批婢女去伺候琉云夫人。 琉云夫人如今被关在后宫,本就是皇后娘娘的地盘,除了陛下,无人能说什么。 他将此事禀报于谭越,谭越说,皇后娘娘知道分寸,不必过问此事。 他觉得不放心,夜里趁谭越和大臣议事的时候,借口办差去了琉云夫人所住的宫殿。 他去的时候,君晚宁正坐在后厨的院子里剪纸钱。 剪好一叠纸钱,她吹亮一个火折子,点燃一把,丢进火盆子里。 君晚宁一边往火盆子里丢纸钱,一边自言自语。 “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然不会心急,和阿菁分开行动。” “若不是和阿菁分开行动了,也不会对萧清河的追捕束手无策,直到您老人家病逝,我都没能见上您一面。” “狄老将军,您会怪我吗?” 小时候,她常常缠着狄菁,让她讲狄老将军的战绩。 狄菁自幼崇拜父亲,自然是将父亲的战绩将得绘声绘色,突出了父亲作为主将的无穷智慧。 从那时候起,狄老将军在她的眼中,就是天降神兵一般的存在。 她听多了狄老将军的事迹,便总是盼着能和这位神兵见一面。 只可惜他常年镇守边疆,鲜少回京。 等了三年,才等到他一次回京述职。 见到狄老将军的第一面,是在皇城之外。 父皇亲自带着百官迎接,她央求了许久,才得到同意,站在了太子哥哥的身边。 只一眼,她就被这位长辈身上的宏伟气势给震慑到了。 她想,这大概就是英雄该有的样子。 在君晚清畏惧人家腰间的佩剑,缩在太子哥哥的身后时,她和狄菁一起跑到狄老将军的跟前。 她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红着脸激动地向他行礼:“将军伯伯!一路风尘仆仆,您辛苦了!” 狄菁向他介绍:“父亲大人,这位是晚宁公主。” 狄老将军一愣,赶紧同她回礼。 一大一小,就这么站在皇城之前,互相行礼。 在接待重臣的场合,她此举胡闹了些,却因着她是公主,父皇最疼爱的公主,所以无人指责。 她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所以她对狄老将军赤落的崇拜,既不会引来任何一方势力的猜忌,也不会让狄老将军感到压力。 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小女孩简单纯粹的敬仰。 他常年严肃的面容,罕见地绽放出笑容。 面对命运的强势,君晚宁深感无力。 她知道,以狄老将军的年纪,或许本来也撑不了太久。 可是她没有试过,就是觉得遗憾,就是觉得,造成现在这个结果,有她一部分的原因。 若是给她一次机会,她定会让这位大昭的忠臣良将长命百岁。 “大昭没了您,将来该要如何才好……” 这时,一个黑色身影从树上落下,一脚踹翻她面前的火盆子。 君晚宁后退两步,站起来一脸警惕,“何人?!” 月光下,展扬的面庞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展扬面无表情地解释道:“琉云夫人,宫中禁止私自烧纸焚香,若是让旁人瞧见了,您免不了要被责罚。” 君晚宁冷冷地说:“我已经不是什么琉云夫人,昨天你亲耳听到的。” 展扬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道:“这次我便当作没有看到,日后小心谨慎些,莫要叫人抓到把柄。” 君晚宁冷嗤,“是谭煜叫你来的?” “他怕我作死,坏了他用我来威胁谢辰骁的计划,所以想叫我安分些?” “你回去替我转告他,不必如此担忧,我会好好活着,活得比他更长久。” 展扬下意识去观察左右,确认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她这大逆不道的言论后,他才稍稍放心。 他拧眉,“你对陛下如此不敬,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君晚宁冷冷地说:“我要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教,你现在可以滚了。” 她不想看到展扬,因为展扬是最没有理由背叛她的。 她改变了他的命运,让他从一个流浪乞儿,变成了武艺高超的侍卫,有一身安身立命的本事。 帮助谭越谋反,他也没有得到高官厚禄,宝马香车,依旧是谭煜身边的一个侍卫。 他从谋反这件事中没有得到多少好处,可是他还是背叛她了。 展扬对她眼中的冷漠和厌烦很是不解,他喊住君晚宁转身离去的背影。 “沈大小姐。” “你昨日为何说我是叛徒?” 他对这件事很是耿耿于怀,因为沈大小姐那怨恨的眼神,不似作伪。 他与沈大小姐连话都没怎么说过,只是见过几次而已,沈大小姐为何说他是叛徒? 君晚宁停下脚步,扭头去看展扬,语气万分冰冷:“为何?” “展大侍卫,助旁人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她的家人下手,这算不算叛徒?” 展扬一愣,救命恩人和她的家人? 她的救命恩人是皇后娘娘。 陛下当年起事之前,曾跟他解释过,大昭大厦将倾,需要变革。 陛下说他要做的事情,是让世上再无他这样,被街边的包子铺老板欺负的流浪乞儿。 陛下解释了许多,他觉得陛下说得有理。 他愿意帮陛下,但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不可伤害公主分毫。 陛下做到了,他没有伤公主分毫,登基之后,还立公主为后。 他做得不对吗? 君晚宁见他表情茫然,脸上竟是看不到丝毫心虚和愧疚,心中寒意更深。 她认为,展扬身为谭越的亲信,不可能对谭越和君晚清联合起来,先杀她后换脸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如此茫然,只能说明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没有再多说话,转身进屋了。 …… 边境一座名为勾陈的小镇之中,倩儿无比焦灼地在一栋简朴的院子里走来走去。 她跟着燕子阁的人追寻夫人的踪迹已久,一路追寻至此,始终没有动静。 之前他们在别的地方,最多只会停留两日,找不到夫人,便立即启程去别的地方。 可是自从来到勾陈之后,他们便住进这座院子里,再没有过其他动作。 留在勾陈已经十多天,也不见他们有启程的迹象。 第224章 侯爷,当真在造反吗? 倩儿想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停在勾陈不走了,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去救夫人。 可是此次同行的人里除了侯爷,没有一个人是她认识的。 如今她见不到侯爷,便无人可问了。 她试着和这些人套近乎,但是他们都守口如瓶,不怎么搭理她。 有一两个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认真听她说话了,但也只是劝她别多心,说侯爷日日忙碌,就是在筹备救夫人,可偏不说何时动身。 她去求见过侯爷,但是侯爷身边的人都推说侯爷在忙,无暇理会她。 她没有办法,只能在焦急中度过一天又一天。 这一日,侯爷的房中依旧有人议事。 倩儿决定调查一下,侯爷究竟是不是在筹备救夫人。 不怪她这般怀疑,侯爷做事雷厉风行,实在不像个温吞的人。 在萧清河的手中救夫人而已,哪里就用得着这样仔细筹谋,瞻前顾后? 她抬头盯着屋顶,准备上屋顶偷听。 若是放在从前,她是万万做不出偷听侯爷议事的事情来。 她忠于侯爷,谨守本分,侯爷不告诉她的事情她从不瞎好奇。 可是如今为了夫人,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可是就在她预备飞上屋顶的时候,被人一把拽住了。 她扭头一看,惊喜道:“成羽!你怎么来了!?” 成羽松开她,神色还是很冷淡,“你方才想做什么?” 倩儿的表情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释。“我……” 成羽拉着她走到僻静处,眼神很严肃,“倩儿,你从前最是稳重,怎会生出这般冲动的想法?” 倩儿不悦道:“冲动?我若真的冲动,是忍不到今日的!” “侯爷举动如此古怪,我若真的冲动,早就开始调查了。” 成羽一噎,倩儿说得是,就凭她对夫人的忠心,能在勾陈忍上十多日,没有去擅闯侯爷的房间,或是单独行动,自己跑出去找夫人,已经算稳重了。 他沉默了数秒,然后叮嘱道:“你若想活命,就不要调查侯爷在做什么。” 倩儿表情微怒:“难道侯爷真的放弃救夫人了?” 成羽摇摇头,道:“侯爷会去救夫人的,不过不是现在。” 倩儿急道:“不是现在?那要等到何事?你可知萧清河那厮对夫人存了什么龌龊心思?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后悔死的!” 成羽蹙眉,提醒道:“倩儿,侯爷是主,你是仆,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倩儿冷静了些许,“抱歉,我只是太担心夫人……” “成羽,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你快告诉我,我真的很担心夫人!” 成羽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瞥了一眼四周,注意到周围有巡逻的人在走动。 他想了想,低声道:“跟我来。” 倩儿大喜,赶紧跟着他出去了。 成羽带着她去了镇上的一间酒楼,二人在隐蔽的包厢中对坐。 酒楼的小厮上完菜,离开后,倩儿就迫不及待地问:“成羽,你快说,侯爷为何在勾陈停留这么久,一直都不去救夫人?” 成羽神色凝重:“因为夫人被带回京城了。” 倩儿不解,“回京了?那岂不是正好!侯爷可以进宫启奏陛下,将萧清河污蔑夫人的事告知陛下,求陛下还夫人一个公道!” 成羽摇摇头,“夫人不止是回京,还进了皇宫,而且进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倩儿不解道:“这是何意?” 成羽:“意思就是,带走夫人,正是皇帝的主意。” 倩儿大惊:“这是为何?!” 她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激动道:“陛下猜忌侯爷,要拿夫人当人质?!” 成羽点点头,“正是如此。” 倩儿急道:“侯爷什么都没做!陛下怎能听信萧清河的谗言!” 成羽浅浅饮了一口茶,眼神意味深长,“你怎知侯爷什么都没做?” 倩儿一下子就愣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成羽没有往深了说,而是道:“侯爷在宫中的线人传来的消息说,夫人刚入宫那几日,的确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都被她巧妙化解了,如今她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 “线人正在找机会接近夫人,助夫人脱身。” 倩儿不清楚谢辰骁到底做了些什么,惹得皇帝这般忌惮他,竟要将夫人软禁在宫中当人质。 但她明白,谢辰骁这个时候不能回京,回京就是自投罗网,让自己和夫人,都陷入被动的境地。 可即便她明白这样的道理,她还是觉得生气。 气侯爷不去救夫人,气自己当初没有保护好夫人。 更气那杀千刀的萧清河,和瞎了眼的狗皇帝。 侯爷若是反了,那也是狗皇帝应得的报应。 “若是线人没有找到和夫人接头的机会呢?” 成羽见倩儿眼眶泛红,一下子就慌了。 他茫然了数秒,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递给倩儿。 那是曾经他出任务受伤时,倩儿送给他包扎的帕子。 倩儿认出那帕子了,惊讶道:“你居然还留着?” 成羽耳尖有些泛红,他有些后悔,不该将帕子拿出来的,她若是收了回去那该如何是好? 他梗着脖子,严肃道:“以夫人的聪明才智,她定然能够撑到侯爷救她的那日。” 倩儿脸上又染上哀愁,擦了擦眼泪,叹息:“但愿如此。” 成羽见她发起呆,半天没有把帕子还给他的迹象,于是僵硬地伸出手来。 倩儿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成羽:“帕子,还我。” 倩儿:…… 她将帕子重新放回成羽手中,成羽立即塞回怀里,然后假装无事发生,继续饮茶。 倩儿没有在一起这个细节,她纠结了一会儿,问:“成羽,侯爷,当真在造反吗?” 成羽摇摇头,“不知道。” 倩儿有些失望,“好,事关侯爷的机密,你不告诉我,也很正常。” 成羽是真的不知道,他虽是成季的亲弟弟,但在谢辰骁的心中,他的地位远不及成季高。 因为他是十岁之后才来到平阳侯府,而哥哥是自幼就跟在侯爷身边的。 他家境不好,小时候他和哥哥被卖去了不同地方做奴隶。 他伺候的那家主人对他并不好,常常对他非打即骂。 在他十岁那年,哥哥一身大昭人的装扮,来到他的身边,花重金将他买走了,带来了大昭,平阳侯府。 自那之后,他便成了平阳侯的人,直至今日。 没错,他是蔺国人。 哥哥不让他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他便一直当自己是大昭人。 好在蔺国人和大昭人在相貌特征上并无不同,一直以来,也无人怀疑这件事。 成羽能从侯爷交代的任务中看出,侯爷并非是个醉心商贾的闲散侯爷,他一定在秘密做着什么事情。 成羽猜测,哥哥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是哥哥没有说,他便没有问。 第225章 自今日起,不必再唤我侯爷了 倩儿将成羽同她说的那些话埋在心底,心怀忐忑地回了宅子。 成羽回去之后,就去见了谢辰骁。 “侯爷,属下幸不辱命,将东西给您带回来了。” 他将怀中的一个小盒子递了上去。 谢辰骁没有接,而是戒备地看着那个盒子。 当年他也曾找到一个锦盒,锦盒上设有机关,一旦打开,便有毒针飞出。 他的九尸沉塘就是这么来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成羽立即会意,主动帮他将盒子打开,将盒子中的一枚玉佩拿了出来。 谢辰骁垂着冷眸,接过那枚玉佩。 玉佩是双鹤样式的,工艺不算精致,料子用的却是顶好的和田玉。 穗子上有暗沉发黑的血迹,是他当年逃亡途中遗失的那块玉,世间独一无二的双鹤玉佩。 之所以说它独一无二,是因为这是当年他上在母妃的肚子里时,蔺国皇帝耗时一年亲手为母妃所刻。 母妃抛弃他的那日,匆匆将这枚双鹤玉佩塞给他,叮嘱他一定要保管好。 那时他年纪尚小,但是已然明白,除了他这张肖似母妃的脸之外,双鹤玉佩是最能够证明自己皇子身份的东西。 他追寻这东西近十年,原以为得到它的那一刻,他会轻松。 然而真当他将双鹤玉佩握在手中的时候,他只感到无边无际的恨,他恨不得将玉佩摔个粉碎,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双鹤玉佩放进了怀里。 他问:“成季的伤势如何了?” 他是在搜寻双鹤玉佩的途中和成季分开的。 有消息称,双鹤玉佩在锦州的一名富商手中,他亲自带人前往,准备拿回双鹤玉佩。 然而他却在离双鹤玉佩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收到君晚宁在岳州遇难的消息。 他知道,盯上这枚双鹤玉佩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有来自蔺国的人。 君晚宁遇难的事情,或许是他们声东击西的手段,但是他不敢赌。 所以他留下几个人去拿双鹤玉佩,然后带着一批人直奔岳州。 被留下的人中,便有成季。 提到成季,成羽常年平静无波的眼神,变得万分悲痛。 他表情隐忍,说:“多谢侯爷挂念,哥哥的伤势并无大碍。” 谢辰骁按住他的肩,眼神和目光都无比的坚定:“你放心,我定会为他报仇。” “到时候,我会将仇人丢在他的面前,任他处置。” 成羽:“多谢侯爷!” 谢辰骁神色恢复淡漠,“自今日起,不必再唤我侯爷了。” 成羽心中微微震惊,很快就接受了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埋头行礼,“是,主子。” 他早就知道,平阳侯这个身份,谢辰骁是迟早要舍弃的。 谢辰骁点点头,“你先下去。” 成羽退下的时候,和几个陌生面孔擦肩而过。 他们身上穿的是大昭的服饰,但是他低头的时候,注意到,他们所穿的牛皮靴子上,绘制的是蔺国流行的图样。 那靴子看上去价值不菲,这几个人身份非富即贵。 临走前的一瞥,他看到,他们毕恭毕敬地朝着谢辰骁行了一个皇室大礼。 当晚,谢辰骁就将跟随他来到勾陈的这群心腹召集到了一起,宣布了他乃蔺国皇子的身份。 手下的人群情激愤,誓要助他们的主子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成羽和倩儿站在其中,眼中万分惊讶。 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谢辰骁要以何种办法解救夫人。 大昭皇宫之中,谭越得知了谢辰骁的踪迹离京城越来越远,正在一步步朝着边境靠近。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请求谭越查封平阳侯府,下达面向全国的逮捕令,捉拿谢辰骁归案。 多年深居简出,鲜少交际的沈家玉氏得知此事后,举办了一场宴会,宴请京中世家贵族的女眷。 翌日,朝上不少世家纷纷为谢辰骁说情。 谭越难以自控地认为沈家已经成为了谢辰骁造反的助益,若非如此,玉氏也不会大费周章为自己的女婿筹谋。 一时间,他感觉朝上所有为谢辰骁说话的人都是乱臣贼子。 文武百官为如何处理谢辰骁一事争论了三日,谭煜回朝,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将曾抓到一个模仿谢辰骁笔迹的书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为此,他将形容枯槁的云舒扔在了大殿之上。 云舒一五一十,将自己的丫鬟和丫鬟的亲戚,如何联手铲除那书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时间,群臣哗然,谁都没想到,瑞王会突然冒出来搞出这么一出。 谭煜对群臣的窃窃私语视若无睹,道:“人证虽已死,但臣弟手上还留了那书生的亲笔供词。” “原本臣弟是打算第二天清早就让人将那书生押送回京,呈上供词,让皇兄亲自审理此事。” “谁知那书生竟在半夜的时候,会死在宅邸的大火之中。” “都怪臣弟的后院有这么一个无知毒妇,为了阻止臣弟卷入谋逆案的是非之中,竟想出了杀人灭迹的阴损法子,让臣弟置身事外。” “然臣弟既然知道一些内情,自然要说出来,为此案提供线索。” 内侍将他呈上来的供词递给了谭越,谭越只淡淡看了一眼,拿纸的手渐渐用力。 兄弟二人摇摇相视,一个坐在龙椅上,一个站在大殿上。 谭煜还是往日那副花花公子玩世不恭的样子,言语轻佻,似是随口说了句公道话一般,也不似那些言辞激烈的朝臣,说话那般强硬。 仿佛即便谭越坚持要对谢辰骁下手,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然而谭越却看得见,他眼中是赤裸的争锋相对。 很快,谢辰骁的罪名洗脱,萧清河下狱。 萧清河被关进了他最熟悉的大理寺。 往日的同僚再次见他,眼中没有尊敬,尽是鄙夷。 萧清河身穿囚服,被扭送进监狱。 狱卒走后,身侧铁栏杆组成的墙的另一边,一个身影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态爬了过来。 萧清河听到动静扭头一瞧,女子抓着铁栏杆,缓缓爬了起来,歪着头,冲他露出一个痴痴的笑。 她说话含糊不清,但萧清河听得出,她说的是:“世子哥哥,你来找娇月了?” 第226章 如今的他,怎配对她动心? 萧清河被这鬼魅的声音吓了一跳,当即瞪大了眼,“程娇月!你不是患瘟疫了吗?你怎么还没死?!” 当初程娇月当街刺杀沈梦瑶,他及时出现,救了沈梦瑶。 谁知这个疯女人竟突然当着大街上的百姓,对他疯狂示爱,害他遭全京城的百姓耻笑。 更可恨的是,还让沈梦瑶看到了一切。 他对程娇月厌恶至极,将她带进大理寺,关起来之后,就没再管她,任她自生自灭。 谁能想到,她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程娇月呵呵傻笑:“娇月乖乖喝药了呀,怎么会死呢?” 萧清河一愣,想起当初京城瘟疫横行的时候,陛下为避免瘟疫反复,曾下旨赠药,无论贫穷还是富贵,都能分配到官府下发的药物。 得此恩惠的,还包括大理寺的囚犯。 程娇月没了舌头,说话的时候,嘴角的口水直流。 “世子哥哥,娇月还活着,你不开心吗?” 口水自她嘴角流淌,滴到她的下巴,脖子,胸前。 让她凌乱到打结的头发沾在脸上,看上去比乞丐还脏。 萧清河离她很远,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脸色难看至极。 他又退了退,退到靠墙的位置坐下,闭上眼睛,没有搭理程娇月。 程娇月被他嫌恶地态度刺激到,激动地喊道:“世子哥哥!你去哪儿?你回来!” “你来娇月这里!娇月好想你!” 她呜呜咽咽的声音,响遍整个监狱,邻近的犯人传来咒骂。 各种嘈杂之声混杂在一起,萧清河头都要炸了,他恨不得不把掐死程娇月。 然而他却不能,他如今是戴罪之身,若是杀了程娇月,罪上加罪,他便更难出去了。 他只能默默忍受,暗自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杀了这个贱妇。 夜深,谭煜悄然来到后宫。 他找到了君晚宁被软禁的院子,将他助谢辰骁洗脱罪名,并且将萧清河送进狱中的事情告诉了君晚宁。 君晚宁笑了,恭敬同他行礼,“瑞王殿下大恩大德,平阳侯府没齿难忘。” “这都是本王应该做的。”谭煜笑容十分满意,伸手想去摸君晚宁的头发,却被她巧妙躲开。 她对谭煜迟来的支援并无好感,反而更加觉得他贪婪可恶。 倘若他早在萧清河在岳州全城张贴通缉令的时候就出手,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谢辰骁暗地助他良多,他却始终戒备谢辰骁,担心遭到他的反噬。 他疑心谢辰骁,对他有所保留这无可厚非,但他错就错在,试图驯服谢辰骁。 他没有看清形势,以为这样放任谢辰骁和她落难,然后在他们最绝望的关头挺身而出,会让他们感激涕零。 然而他错了,在谭煜决定袖手旁观的那一刻,她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即便今日没有他出现,成羽通过蛛丝马迹,搜集出来的证据,也会在今日通过沈家的世交被送上朝堂。 谢辰骁安插在宫中的线人一早就将此事告诉她了,她早就知道,谭越那张捉拿谢辰骁的政令发不出去,所以根本就无须谭煜来打这个马后炮。 谭煜对她的心思一无所知,“对了,本王听闻皇兄将你的封号给夺了,你这是做了什么惹恼他了?” 提到谭越,君晚宁的神色变得无比淡漠,“上次他来见我,我欲行刺他。” 谭煜哈哈大笑,眸中闪着光,“梦瑶啊梦瑶,不愧是你!” 他喊得很是亲密,让君晚宁心中很不适,她压下眼中的情绪,问:“瑞王殿下深刻擅闯皇宫,就是为了告诉我谢辰骁危机解除的事情?” 谭煜点点头,“是啊,难道这个消息还不足以让你开心吗?” 君晚宁轻笑,“开心。” “如今我已知晓了,瑞王殿下请回。” 谭煜微微蹙眉,“本王与你近两月未见,你不留本王同你多说几句,这么快就要赶本王走?” 君晚宁问:“那不知瑞王要同我说些什么?” 谭煜关心道:“你这段时间,在后宫过得如何?” 君晚宁反问:“王爷你觉得呢?” 谭煜轻笑:“想必过得没有本王的身边自在。” 君晚宁笑笑没说话,心中盘算着如何快些将这瘟神赶走。 谭煜对她的不耐烦毫无察觉,他的目光饱含温情,“你且忍耐一夜,明日本王便进宫同皇兄说,让他放了你。” 君晚宁挑眉:“谭越会听你的话?” 谭煜嗤笑,“本王再不敬,也会唤他一声皇兄,你倒好,谭越谭越的喊,你究竟有几个脑袋够他砍的?” 君晚宁神色淡淡,没有说话。 谭煜又道:“你别管他会不会听本王的话,本王自有本王的办法。” 君晚宁摇摇头,“我暂时还不能离开。” 谭煜神色变冷,“为何?你不想走?” 君晚宁:“这与瑞王你无关。” 谭煜皱眉:“如何无关?!你与本王是一条船上的人!” 君晚宁掩下眼底的嫌恶,淡淡一笑:“即便没有我,谢辰骁也不会放弃你,你别叫天下人失望就行。” 谭煜突然想起一事,冷笑道:“你就不怕皇后要了你的命?她可是早就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君晚宁疑惑道:“何出此言?” 君晚清在外人面前,一直伪装得很好,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对她的仇恨。 谭煜是如何知道,君晚清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 谭煜笑着解释道:“因为皇兄对你有意呀。” 君晚宁皱紧眉头,“你胡说什么?” 谭煜表情虽是笑着,语气却很认真。 “你或许不会相信,但本王和皇兄同为男人,在对待女人这方面,本王只消一眼,便能将他的心思看得八九不离十。” “他待你或许不似皇后那般爱恋,但你在他眼中绝对是特殊的,是作为女人的特殊。” 君晚宁冰冷的眸中有了丝丝怒意,谭越若真的如他所说,对她动了心思,那就更该死了。 如今的他,怎配对她动心? 谭煜想起旧事,忍不住笑了。 “本王曾借礼部之手,送了一个相貌与你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进宫,尤其是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第227章 为君晚清大办寿宴 “据本王的探子说,皇兄的确留意过那女子,只可惜在皇兄还未和那女子发生些什么,皇后就出手了。” “听说,那女子的眼珠子生生被剜下,死得很是凄惨。” 君晚宁怒道:“谭煜,你很闲吗?” 谭煜被她直呼名讳,却并未斥责她无礼。 他笑道:“本王这不是为了更方便了解皇兄吗?” “若是能送一个枕边人到皇兄身边,咱们的事情定会事半功倍。” 君晚宁没好气道:“那为何要派去和我长相相似的女子?” 谭煜安抚道:“当然是因为皇兄喜欢你,却不能娶你,本王送一个与你相似的人到他面前,更方便他寄情于你。” 君晚宁拧眉:“谭煜,你是不是有病?” 谭煜觉得她嗔怒的样子可爱异常,继续道:“好了好了,不气你了。” “不过皇后对你没安好心这一点千真万确,本王不过问你留下来要做什么,但是你要保护好自己。” 他将一只骨哨放在君晚宁手中,道:“宫中有本王的人,他们听到哨声,会立即来见你,任你差遣。” 君晚宁没有拒绝骨哨,多几个帮手不是坏事。 “谢谢。” 谭煜笑了,“与本王聊了这么久,最真的就这两个字了。” “好了,你早些休息,本王走了。” 说罢,他跨过院中昏睡的值班宫女,飞上墙头,消失于夜色中。 君晚宁则回屋,照旧枕着剑入睡。 她自幼生长于后宫,是个活泼爱闹的性子,几乎走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她对这里了如指掌,若想悄无声息地逃离皇宫,并不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难的是带着谢老夫人和母亲玉氏一同离开京城。 谢辰骁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和她联络上,告诉了她一些关于谢辰骁的境况。 线人说谢辰骁得知她在岳州出事之后,就启程去找她了,但总是比萧清河慢了一步。 据君晚宁对谢辰骁的了解,她知道,他这段时间定然被气得不轻。 他会倾尽全力去报复这些惹他不快的人。 她自愿留在宫中,就是期望将来谢辰骁对大昭动手的时候能想起皇宫中还有个她,不至于做事无所顾忌,为了泄愤失去理智,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谢辰骁的事情被压下之后,朝廷又迎来了新的动荡。 谭越清查百官,短短数日,抄没七名四品官员,三名三品官员,一名二品官员。 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 国库迅速充盈起来,源源不断的资源送往西陲。 一个月后,西陲的战局被狄菁和沈烈稳住,谭越暂时能松下一口气了。 他在早朝上宣布,皇后生辰将至,他要大办宴席,宴请各国使臣,前来观礼。 他邀请的名单之中,有谢辰骁。 君晚宁得知消息之后,忍不住笑了。 皇后的生辰?不,那是她君晚宁的生辰。 君晚清自偷走她的人生之后,就只能将她的生辰当作自己的生辰。 谭越也只能在她生辰之时,为君晚清庆生。 谭越要在她生辰之时,为君晚清大办寿宴,让天下为君晚清庆贺。 关她何事?她只知道,破局的契机来了。 夜深人静,她吹响骨哨。 翌日,帮她去御膳房取餐食的两名宫女,拿着餐食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面孔。 君晚宁吩咐他们,帮她安排送谢老夫人和玉氏离京,将她二人安置到京郊的一处庄子上。 她所给的地址,是狄家的庄子,君晚承在那里。 她相信,以她与哥哥的默契,无须多言,哥哥就会明白她的意思,帮她保护好谢老夫人和玉氏。 动手的时间,就定在各国使臣进京的日子。 届时京中出入城门的人口剧增,各个国家,各种形貌的人都有,便于谢老夫人和玉氏乔装离开。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那一天到来。 生辰宴的前一天,君晚清来找君晚宁耀武扬威了。 “沈梦瑶,本宫的生辰将至,陛下要为本宫大办宴席。” “届时所有皇室宗亲都会亲往,还会有外国使臣前来贺寿,这将是大昭近年来最隆重的宴会,你想不想去瞧瞧?” “本宫特意向陛下请了旨,准许你在本宫生辰宴那日能离开这座院子,以宫女的身份前往太极殿观礼。” 君晚宁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眼前这只花枝招展的花孔雀。 君晚清觉得她眼底的冷清和嘲讽,都不过是强撑。 即便君晚宁已经不爱越哥哥,但听到越哥哥为她大办寿宴,还是在她君晚宁的生辰之时,为她大办寿宴,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艳红的唇角勾起笑意,“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跪下谢恩?!” 君晚宁冷笑:“你堂堂一国皇后,却只能过别人的生辰,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君晚清身边伺候的宫女都埋着头侍候,好似没有听她们的对话,实际上心里都在嘀咕君这位平阳侯夫人说的话。 她说皇后娘娘只能过别人的生辰?这是什么意思? 君晚清脸色微变,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冷静得很快。 “沈梦瑶,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是不是被关得神志不清了啊?” 君晚宁淡淡一笑,“我说的是不是胡话,你自己心里清楚。” 君晚清看不到她歇斯底里发疯的模样,心中很是不满,脸色骤然愤怒。 “彩云,给本宫掌嘴!” 彩云愣了一下,迅速上前,抬手要扇在君晚宁的脸上,却被一个清脆的声音呵斥住。 “住手!” 众人齐齐转身,看到一个相貌精致的少女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用力地推开了彩云。 她将君晚宁护在身后,瞪着彩云:“你为何要打平阳侯夫人?!” 彩云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带着少女走过来的女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赫德,不许无礼!” 开口的女子一身华服,美得庄重,带着一股威仪的气势,正是谭越的长姐,当朝长公主——谭明珠。 被她轻声呵斥的少女则是她的掌上明珠——赫德郡主。 赫德郡主撅着嘴,表情有些不服气:“知道了,母亲。” 她回头用目光安抚了君晚宁一眼,然后跑回来长公主的身侧。 君晚宁微微挑眉,对于这对母女的突然出现有些意外。 君晚清脸色不愉,冷冷地看着“长公主今日怎么进宫了?” 第228章 你与本郡主还有一场比试 长公主对君晚清也没什么好脸色,“本公主乃是陛下的长姐,皇宫就是本公主的家,本公主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皇后有何异议?” 君晚清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长公主与陛下姐弟情深,本宫能有什么异议?” 她早恨透了谭明珠,然而为了越哥哥,她还是忍了下来。 越哥哥的母亲早逝,长姐如母,他十分尊敬谭明珠这个姐姐。 如今宫中没有太后,长公主没有太后的权柄,在越哥哥的心中,长公主的地位却和太后无异。 越哥哥爱她也爱长姐,她自然不能让越哥哥为难。 长公主:“本公主听陛下说,平阳侯夫人是秘密在宫中住下,不许任何人知情人探视平阳侯夫人,就连本公主和赫德,也是经过了特许。” “皇后来此,可是经过了特许?” 君晚清脸色有些尴尬,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向越哥哥请旨,求他准许君晚宁以宫女的身份,在她的生辰宴上观礼。 她想看君晚宁在她的生辰宴上出丑,看她嫉妒到发疯的样子。 还想看,越哥哥惩罚她大逆不道,私自逃出后宫。 “本宫乃后宫之主,这后宫没有什么地方是本宫去不得的,本宫无需任何人的特许。” 长公主不悦道:“荒唐!整个皇宫乃至天下都是陛下的,你的后宫也在陛下的皇宫之中。” “陛下不准许任何人来,你自然也包括其中。” 君晚清脸色大变,“你!” 君晚宁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感觉稀奇极了。 当初她与谭越初相恋时,她就看出,谭明珠不喜她。 在她眼里,她的阿弟谭越是世上最优秀的男子,值得世上最好的女子。 在谭明珠的眼中,她不是那个最好的女子。 有或者说,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那最好的女子。 不过她也不是个拎不清的,那时她还不过是个丞相府的贵女,自然没有胆子这般冲撞当初还是公主的她。 如今谭越是天子,她被谭越封为长公主,手中有了权力,便再也没有藏着她对她的不喜。 君晚清换上她的脸,过上她的人生,自然也要替她承担谭明珠的不喜。 不过赫德郡主着实让她感到意外,当初她刚出生,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便喜欢与她亲近。 没想到,如今她变了模样,成了另一个人,她还是喜欢与她亲近,对君晚清倒是疏离了。 赫德郡主眨眨眼,“皇舅母,赫德有话想跟平阳侯夫人说,您能不能先回自己宫里去?” 她的直白让君晚清无比难堪,她绷不住大吼了一声:“放肆!你竟敢驱赶本宫?你可知道什么叫尊卑?” 赫德被吓了一跳,躲进长公主的怀里,“母亲,皇舅母好凶。” 长公主最是疼爱赫德,怒道:“皇后!赫德只是个孩子,你怎能这样吓唬她?!” “你这般狭隘,跟孩子也斤斤计较,难怪没有子嗣福分,一直怀不上孩子!” “你不仅生不了,还独占后宫,不让陛下招贤纳妃!如此善妒的女人,怎配为国母?!” “依本公主看,你这皇后之位,还是尽早让贤才好!” 君晚清气到要吐血,从前她尚能忍让长公主处处看她不顺眼,今日却是忍不得了。 因为长公主让她在君晚宁面前丢了脸,就在她来找君晚宁炫耀越哥哥为她大办寿宴的时候。 如此扫兴,害她被君晚宁耻笑,她如何能忍? “本宫从未阻止越哥哥招贤纳妃,是他自己不愿选秀,与本宫何干?” “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长公主,本宫乃一国皇后,你有什么资格对本宫指手画脚?” “本宫配不配为国母,轮得到你说吗?” 两个凶悍女人争执不休,谁都不让着谁。 赫德郡主从长公主怀里跑了出来,拉着君晚宁去别处说话了。 “平阳侯夫人,皇舅母是不是经常跑过来欺负你?她可有叫人打你?疼不疼?” 君晚宁惊讶地看着她,不太明白,这孩子为何会亲近她。 她重生之后,和赫德仅在谭明珠次子的满月宴,以及大军出发前的践行宴上,见过两次而已。 赫德郡主见她发愣,以为她不敢说,便道:“你放心同本郡主说,本郡主不怕皇舅母!” “皇舅舅与她感情虽好,但皇舅舅也疼本郡主,本郡主若去皇舅舅跟前告状,皇舅舅定然不会放过她!” 君晚宁有些哭笑不得,谭越怎么可能为了她去惩罚君晚清? “郡主放心,我能应付得了她,不会叫她欺负了我。” 赫德郡主半信半疑:“真的吗?” 君晚宁点点头,“真的。” 赫德郡主叹了口气,幽怨地朝君晚清那边看了一眼,撇撇嘴,抱怨道:“皇舅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前是很好的,自从嫁给皇舅舅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算了,不说她了。” “平阳侯夫人,你可记得,你与本郡主还有一场比试?” 君晚宁愣了一下,明白了她说的是去年在演武场上的那场骑射比试。 那次君晚清为了试探她,将君晚承放了出来,并给他下毒,让他当场发疯。 践行宴生出变故,她和赫德的比试也就不了了之。 “郡主居然一直记到了现在。” 赫德郡主认真道:“那当然!好对手可遇不可求!本郡主怎能放过你!” “若非你去岳州赈灾了,这事也不会拖到现在。” “这不,本郡主一听说你回京了,便立马央求皇舅舅准本郡主来见你了。” 君晚宁淡淡:“那你可有听你皇舅舅说,我不得出这院门?” 她虽未将赫德一个孩子当作是仇敌,但她毕竟是谭家人,她享受了谭越为她带来的荣宠和地位。 她如今所得到的一切,原本都是君家的。 所以,她面对赫德真诚的喜爱,是亲近不起来的。 赫德郡主立马道:“这好办,我们不比骑射,只比射箭。待你日后解了禁足,本郡主再找你比骑射。” 君晚宁轻声道:“不会有解禁足的那天。” 赫德郡主摇摇头,“怎么会?皇舅舅说了,等平阳侯回京了,他就会让平阳侯接你出去的。” 第229章 本宫有喜了 君晚宁没有说话,她又道:“本郡主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放心,皇舅舅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若平阳侯没有异心,皇舅舅是不会为难平阳侯府的。” 君晚宁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赫德小小年纪,也明白这些弯弯绕绕。 不过想想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赫德身为长公主的女儿,她的舅舅的天子,身边都是手握重权的人物。 她和寻常孩子接触到的人和事物不同,耳濡目染,自然不会似民间孩童那般天真。 她淡淡说了一句:“我明白。” 赫德郡主笑了,“那就好!” 这时,君晚清和谭明珠也吵完了,两人不欢而散,君晚清先一步走了。 君晚宁看了君晚清的背影一眼,问赫德郡主:“三日后是皇后生辰,郡主可会参加寿宴?” 赫德郡主撇撇嘴,“本郡主不想来,但是母亲非要本郡主来,皇舅舅也要本郡主来。” “说什么本郡主年纪不小了,也该见见世面了。” 君晚宁淡淡一笑:“郡主若是觉得宴会无趣,便悄悄带着弓箭来寻我,可好?” 赫德郡主眼睛顿时就亮了,“如此甚好!” 谭明珠在那边喊道:“赫德,是时候出宫了!” 赫德郡主扭头大声道:“知道了,母亲。” “时候不早了,本郡主先走了,三日后见!” 她留下一句,便朝谭明珠跑了过去。 谭明珠看都没看君晚宁一眼,牵着赫德郡主便离开了。 君晚清回到长春宫后,又砸碎了好几个茶盏。 她大手一挥,吼道:“把那个贱人本宫拖上来!” 两名内侍拖着一名宫女走了进来。 他们将宫女狠狠摔在君晚清的面前,然后退下了。 宫女跪在君晚清面前,紧张得瑟瑟发抖。 君晚清瞪着她,怒问:“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沈梦瑶那个贱人要你帮她做什么?!” 宫女是绣坊的绣娘,也是谭煜安插在宫中的人。 她惶恐地看着君晚清,“皇后娘娘,奴婢不认识您说的这个人。” 君晚清歇斯底里地吼道:“贱人,还在嘴硬!给我打!打烂她的嘴!看她还说不说实话!” 殿内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在长公主那里受了气,此刻正在气头上。 谁都不敢去触霉头,听见吩咐都迅速上前,用尽全力去抽那宫女的脸,生怕用小了力气,被皇后娘娘迁怒。 几巴掌下去,那宫女的脸就被扇肿了,嘴角留下血迹。 君晚清一挥手,内侍便停手了。 “本宫再问你,那个贱人要你去做什么?” 宫女仍旧坚持,“娘娘……奴婢真的不认识……” 她是瑞王的人,听命于瑞王。 瑞王要她配合那位平阳侯夫人,她便配合平阳侯夫人办事,传消息到宫外,助谢老夫人和沈家玉氏离开京城。 倘若她将此事供出来了,瑞王殿下不会放过她的。 君晚清气到要发疯,还未开口吩咐,彩云便呵斥道:“拖下去狠狠地打!一直打到她招为止!” 几个人立即将宫女拖了下去,扔进了柴房。 这时,程飞云提着药箱从外面出来了,和尖叫求饶的宫女擦肩而过。 他进门的时候,一直茶杯碎在了她的脚边。 “滚!你也滚出去!” 程飞云惊讶道:“娘娘,微臣这才刚进门,您就要微臣滚,微臣可是做错了什么?” 彩云站在君晚清的身边,脸上的红掌印清晰可见。 她见程飞云来了,她便弯腰去默默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碎瓷片,埋着头退了下去。 君晚清看见程飞云,神色稍有缓和,但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你怎么来了?” 程飞云:“微臣是来给娘娘请平安脉的呀。” 君晚清将手搭在座椅扶手上,另外一只手轻轻按揉太阳穴。 “过来。” 程飞云上前给她把脉,这次诊脉比以往都慢,君晚清皱眉:“还没看好?” 程飞云表情变幻莫测,他突然抬着衣摆跪了下来,“娘娘恕罪!” 君晚清眼神阴鸷地问:“你何罪之有?” 程飞云瑟缩着抬头,支支吾吾地说:“娘娘……是……喜脉。” 君晚清一愣,“本宫有喜了?” 程飞云连连磕头,“娘娘不必担忧,微臣立即为娘娘准备引产药,此事定不会被任何人知晓!” 君晚清并未表现出有多惊慌,她皱眉道:“本宫听闻,引产药很是伤身。” 程飞云:“娘娘放心,微臣定会帮娘娘调制出不伤身的引产药!” 君晚清沉默了,幽深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飞云拱手:“娘娘,事不宜迟,微臣这就回去配药。” 君晚清喊住他:“慢着。” 程飞云不解道:“娘娘?” 君晚清眼中尽是算计,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面无表情地说:“不必配药了。” 程飞云惊讶道:“娘娘这是何意?” 君晚清冷冷地说:“本宫的意思是,你的种,便是大昭的下一个皇帝。” 程飞云吓得惊慌失措,“娘娘!你!皇室血脉岂能……” 君晚清冷着脸呵斥道:“够了!” 她揪着程飞云的衣领,咬着牙,低声道:“本宫说他是谁的孩子,他就是谁的孩子!” “这就是陛下和本宫的第一个孩子,明白了吗,小程医士?” 程飞云被她眼中的疯狂震惊了,“明……明白了。” 君晚清眯起眼睛,“你这是什么反应?你的儿子能做皇子,你不开心吗?” 程飞云忙挤出笑意,“开心,自然开心,这是微臣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君晚清甩开他的衣领,冷哼,“你若敢出去乱说,必死无葬身之地。” 程飞云:“微臣知道了!” 君晚清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她说:“此事先不要声张,本宫要在生辰宴上给陛下一个惊喜。” 谭明珠不是说她没有子嗣缘分吗?她这不是就怀上了吗? 那些大臣说她不能生孩子,不配做皇后,要为越哥哥招贤纳妃,让别的女人为皇家开枝散叶。 她现在有了孩子,看谁还敢说些什么! 程飞云:“微臣明白,若没有别的事情,微臣便先告退了。” 君晚清看都没看他,轻声说:“滚。” 第230章 很久没有见到谢辰骁 程飞云刚要走,她又道:“等等。” 程飞云:“娘娘还有何吩咐?” 君晚清抬抬眼皮:“你之前不是说,在给本宫的脸研制效果更好的药吗?进展如何了?” 程飞云:“已经有了一半的进展。” 君晚清眼神冰冷:“本宫限你在一个月之内,将药膏的配方呈上来。” 程飞云知道她很多秘密,杀他是迟早的事情。 原本她是想等到程飞云将越哥哥的病治好之后,但是如今她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个男人必须尽快死。 但是在他死之前,得留下他曾提到过的,疗效更好的药膏。 她的脸如此溃烂得越来越频繁,溃烂得面积也越来越大,所以她需要效果更好的药膏。 待程飞云将药膏呈上,他便可以去死了。 程飞云面无波澜,应下之后便告退了。 他去了长春宫宫女住的地方,推开了彩云的房门。 彩云正坐在梳妆镜前擦药膏,看见他后立即起身,“小程医士怎么来了?可是娘娘唤奴婢伺候?” 程飞云摇摇头道:“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彩云有些紧张,她忙去将门关上了,警惕地看着程飞云。 “小程医士找奴婢有何事?” 她知道程飞云和皇后的关系,不敢让人看见她和程飞云说话,而且还是在她的房间里说话。 程飞云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膏,递给彩云,“这是消肿药,比你那个效果好。” 彩云立即后退一步,摇摇头,说:“奴婢不能要您的东西。” 程飞云淡淡一笑,没有坚持让她收,只是放在桌上,“你若担心被皇后娘娘发现,便将药膏换个瓶子用。” 说完,他便转身了。 彩云有些发愣,眼前的小程医士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他往日总是一副流里流气,浪荡的风流模样,惯会逗弄女人。 今日,怎么好像正经了许多? 程飞云离开之前,突然又停下。 他转身问:“彩云,你可有想过,日后要如何在这深宫活下去?” 彩云不解地问:“什么?” 程飞云凄然一笑:“她有身孕了,我的死期很快就要来了。” 彩云不解:“为何?” 她很快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孩子是你的?!” 程飞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彩云大脑一片空白,皇后怀上太医的孩子,他们怎敢如此?怎能如此? 很快她脸上便染上了怒色,“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你想拉我下水?!” 程飞云有些无语,“你知道那么多她的事情,好像也不差这一件。” 彩云哑口无言,是啊,她知道的秘密,又何止这一个。 烂脸,杀人,下毒。 程飞云在她愣怔之际,拍拍她的肩,“早些找个出路。” 彩云震惊地看向他,出路?她能有什么出路? 那个人是一国皇后,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皇后若想杀她一个宫女,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当即在程飞云面前跪下:“求小程医士给奴婢指条明路!” 程飞云将她扶起来,无奈道:“我自身难保,如何给你指明路?” 彩云不信,“她向来信您,您当真没有办法?” 程飞云沉默片刻,叹息,“等。” 彩云忙问:“等什么?” 程飞云:“等时机。” 说完,他便走了,留彩云在房间内茫然。 生辰当日,清早,君晚清便派彩云去给君晚宁送了一套宫女穿的衣服,还是最低等的宫女服饰。 彩云见识过君晚宁的不好惹,这个女人连皇后都敢顶撞,如何会怕她一个宫女? 她拿着宫女的衣服去羞辱她,本以为会被她发一通火,至少会被嘲讽几句。 没想到君晚宁很淡然地接了那套衣服,什么都没说。 君晚宁随手将那套衣服放下,忽而心血来潮,去了小厨房。 去御膳房取吃食的宫女回来了,发现她在厨房,忍不住好奇。 “夫人,您要做什么?” 君晚宁:“我想煮碗面。” 今日是她的生辰,像君晚清一样办宴席是不成了,好歹吃碗长寿面。 宫女忙道:“您快去一边歇着,奴婢来。” 君晚宁没有出去,而是在一旁指导。 宫女要下鸡蛋的时候,她拦住:“待会儿再下。” 宫女解释道:“夫人,过会儿再下鸡蛋的话,等鸡蛋熟了,面就煮烂了。” 君晚宁笑眯眯地说:“不必等鸡蛋熟透,半熟就行了。” 宫女惊讶道:“没熟透的荷包蛋如何能吃?” 君晚宁笑着眨眨眼,“能吃,你多下两个,等会儿你也尝尝。” 宫女见她如此坚持,无奈地点点头,“那好。” 很快,面条就出锅了。 君晚宁招呼着宫女和她一起吃。 宫女尝了尝那半熟的荷包蛋,一口咬下去,金黄色的蛋黄流了出来,香气于唇齿间四散开来。 她眼睛都亮了,“没想到荷包蛋还能这样做!” 君晚宁笑道:“这不叫荷包蛋,叫流心蛋。” 宫女的厨艺不错,但君晚宁吃得没什么滋味。 她想吃的是,她宿在滁州的那晚,吃到的那碗面。 她坐在月色下,谢辰骁亲自做好,送到她面前的那碗。 【你这荷包蛋没煮熟。】 【这不是荷包蛋,是流心蛋,鸡蛋半熟也可以吃。】 【你若不喜,便不吃了,我重做一碗。】 谢辰骁伸手要夺她的碗,她抱着碗躲开,【谁说我不喜欢了?】 谢辰骁取笑她护食,【这么紧张干嘛?我还能抢你的不成?】 君晚宁笑着笑着,神色便有些落寞。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谢辰骁了。 她将鸡蛋吃完,面条没怎么动。 宫女问:“夫人,面条可是不合你的胃口?要不奴婢去重做一碗。” 君晚宁摇摇头:“不必,我不是很饿,先不吃了。” 宫女将碗筷收了下去,她刚进后厨,便发出一声尖叫。 君晚宁立即跟了过去,“出什么事了?” 宫女苍白着脸,指着后厨的院子中,躺在地上的女人。 “死……死人了。” 很快,侍卫就将宫女的尸体拖了下去。 君晚宁看清了那张脸,正是替她去办送谢老夫人和玉氏出京的人 第231章 谢老夫人受了惊吓,去了 绿妩也认出来那张脸,她是谢辰骁的人,混进来是为保护君晚宁。 若非侯爷在传进宫的信中叮嘱过,不得离开夫人半步。 前几日替夫人去办事的人也许就不是这个叫小月的宫女,而是她了。 她这一刻,在心底无比地感激瑞王。 君晚宁的双手紧紧抓住裙摆,咬紧牙关,脸色差到了极点。 警告,这是警告。 她深呼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回到房间后,绿妩一直在安慰她。 “夫人,您别担心了,这次不行的话,咱们再另寻时机。” “侯爷与您心意相通,说不定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已经将老夫人和沈夫人接走了呢。” 君晚宁点点头,神色复杂,“只是……对不住小月姑娘。” 绿妩:“您千万别这么想,咱们这些进宫当线人的,都是有不得已入宫的理由,大家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她替您做事,是得了瑞王的吩咐,与您无关。” “要愧疚的,也是将她送进宫的瑞王。” 皇后的寿宴从清早开始布置,整个皇宫都是一片忙碌且喜气洋洋的景象,除了君晚宁所在的偏僻后宫。 午时,宴会正式开始。 一道又一道大昭的特色菜肴摆上桌,大殿中央是歌舞助兴。 大家一边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边欣赏着歌舞表演,一片和乐。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造访君晚宁住的偏僻院子。 “平阳侯夫人何在?” 君晚宁走了过去,看到说话的人穿着一等内侍的服饰,昂着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有事?” 内侍:“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陛下向平阳侯府下过帖子,然而平阳侯和谢老夫人都未前来赴宴,也未提前向陛下说明为何不来。” “陛下命咱家亲往平阳侯府,接平阳侯和谢老夫人进宫参加皇后娘娘的寿宴。” “咱家方才到了平阳侯府之后,得知一个噩耗,特来跟您说一声。” 君晚宁心底咯噔一下,紧咬牙关,“你说。” “昨夜平阳侯府走水,府中奴仆和杂役死伤无数。” “谢老夫人受了惊吓,去了。” 他语气冷漠,不见任何悲伤之情,这时却叹息一声,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泪。 君晚宁脸色发白,险些站不住,被身旁的绿妩扶住。 内侍好似没有看到她的悲伤,继续道:“平阳侯府已成废墟,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就连老夫人的尸体,也烧得不成样子。” “这是咱家从老夫人的房间里找到的东西,兴许是她老人家的遗物。” “陛下说,如今平阳侯不在京城,这东西就只能交给夫人您了。” 他朝身后的小内侍一招手,那内侍从怀里拿出用帕子包起来的一个东西,上前递给君晚宁。 君晚宁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躺着一对烧得不成样子的同心结。 那是她刚重生没多久,谢老夫人交给她的两只同心结。 她去庙里拜佛,带回一个平安福,亲手替她系在腰间,又给了她两个红色的同心结,让她帮忙把其中一个交给谢辰骁。 她当时对谢辰骁无意,每天想的都是复仇。 她随手将同心结丢在房间里,不知道老夫人是何时将同心结收起来的。 兴许是她从那偏僻小院搬去主院和谢辰骁同住的那次。 一滴眼泪啪啦落在手中的同心结上,两滴,三滴,接连不断。 她握住同心结的手缓缓收紧,身体微微颤抖。 绿妩担忧地唤她:“夫人……” 内侍:“既然东西送到了,咱家就先走了,咱家还赶着去皇后娘娘的寿宴上观礼呢。” 君晚宁深呼吸一口气,将东西收好,声音冰冷:“站住。” 内侍停下脚步,回头,“平阳侯夫人您还有何吩咐?” 君晚宁质问:“平阳侯府是如何起火的?” 内侍微微一笑:“那火又不是咱家放的,咱家如何能知晓?” 君晚宁又问了一句:“平阳侯府,是如何起火的?” 内侍一脸的无所谓:“谁知道呢?或许是府上贪吃又粗心的厨子干的,半夜偷吃的时候不小心把厨房给烧了,连带着其他宅子也起火。” 君晚宁红着眼睛大声质问:“平阳侯府,究竟是如何起火的?!” 她吼出这声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眼中的仇恨似乎要将所有人都吞噬掉。 内侍有些被吓着了,但是想到自己身后有人撑腰,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咱家又不是大理寺的大人,如何会知道平阳侯府是如何起火的?”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君晚宁要追上去质问,却在院门口被两个侍卫拦住。 即便身边有人保护,她还是在推搡之中,被一名侍卫推倒在地。 君晚宁被绿妩扶回房间,她噙满泪的双眼直直地瞪着,浑身颤抖。 绿妩劝道:“夫人,您要节哀啊!” 君晚宁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喃喃道:“谭、越。” 这时,后院中传出几声有规律的鸟叫声。 君晚宁看了绿芜一眼,绿芜赶紧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将一封信和一只小瓷瓶递给了君晚宁。 大殿之上,一片欢声笑语。 各国使臣纷纷献上贺礼,每一件礼物都价值不菲。 君晚清惊喜不已,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过。 大家献完礼后,就剩蔺国使臣没有动静。 大家纷纷朝着蔺国使臣的位置看去,蔺国使臣席主位上的男子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向台上的帝后致歉。 男子身穿蔺国的贵族服饰,乃是蔺国的四皇子——顾景骁。 是今日出席的外国使臣中,身份最高贵的一个。 其他国家都是派遣大臣前往,只有蔺国,是皇子亲往。 传闻这位蔺国四皇子自幼在民间长大,颠沛流离中,脸部曾受过伤,留下了丑陋可怖的疤痕,所以一直以半张银色面具示人。 面具未遮挡的部分,露出他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轮廓。 深沉的眸子,让他看上去格外神秘,是在场所有人中,尤为特殊的存在。 顾景骁淡粉色的薄唇轻启:“本殿下今日出门走得有些匆忙,忘记带上精心准备的寿礼了,方才本殿下已经让随从回去拿寿礼了,如今寿礼还在路上,可否请皇后娘娘稍等片刻?” 第232章 你可知道你挟持的人是谁?! 殿内一片寂静,各国使臣你看我,我看你,心中猜测不断。 如此重要的外交场合,怎会出现忘记带寿礼这样的差错? 这顾景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君晚清心中有些不悦,感觉顾景骁像是在故意找她的不痛快。 今日人人都巴结着她,用昂贵的寿礼哄着她。 唯有顾景骁,竟忘记带寿礼。 她挤出一个笑来,“无妨,听闻四殿下自幼在民间长大,前些日子才认祖归宗,回到蔺国皇室。” “四殿下在乡野农夫家长大,没加过什么世面,面对大昭如此盛大的宴席,兴奋激动是难免的,一时高兴,忘记带寿礼也情有可原,本宫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她原本还想嘲讽两句,谭越当即捏紧君晚清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看她的眼神中竟有几分怪罪。 蔺国四皇子认祖归宗,蔺国皇帝昭告天下。 谭越通过调查得知,这位刚认祖归宗的四皇子,乃是蔺国皇帝一位已故的宠妃所出。 蔺国皇帝与顾景骁分别十多年,对这个儿子很是亏欠,大有将世上一切宝贵的东西,包括太子之位全都给他的趋势。 如今顾景骁在蔺国风头正劲,不宜得罪刁难他。 谭越心中是真的不悦,宁儿此举,实在不识大体。 其他国家的使臣纷纷露出讥笑的神色,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顾景骁身边的侍从立即露出不悦的神色,“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看不起我们四殿下?!” 君晚清刚忍不住想呵斥这侍从,顾景骁先一步接话,“放肆,皇后娘娘未让你开口,你怎能插嘴?” “皇后娘娘又没有说错,本殿下本就自幼流落民间,刚被父皇认回皇室。” “娘娘不过是说了事实,何来看不起本殿下之说?” 君晚清偷偷瞥了谭越一眼,发现他脸色不太好,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不该多嘴。 她紧张地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附和道:“四皇子说得是,本宫的确没有别的意思。” 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讨好,看向坐在身侧的谭越,说:“今日是臣妾的生辰,臣妾原是不想铺张大办,但是陛下体恤本宫,你为本宫准备了如此大的惊喜,本宫很是欢喜。” 宾客席上的人纷纷表示赞叹,大昭帝后恩爱非常,让旁人艳羡。 谭越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拍拍君晚清的手背,“皇后喜欢就好。” 君晚清脸上洋溢着幸福,“陛下待臣妾情深义重,臣妾也有一份礼物要赠予陛下。” 谭越好奇道:“什么礼物?” 君晚清低头看了看自己搭在小腹上的手,笑容有些羞涩:“臣妾有身孕了。” 谭越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君晚清脸上笑开了花,“臣妾说,臣妾有身孕了。” 礼部尚书高兴得仿佛自家媳妇有了身孕,大声恭贺:“恭贺陛下,恭贺皇后娘娘喜得贵子!” 恭贺声四起,唯有长公主的脸色不屑。 君晚清分出来眼神看向长公主的方向,不禁露出得意的神色。 谭越大喜,“赏!” 流水般的珍贵礼物抬了上来,恭贺声延绵不绝。 台上帝后相视良久,皆是红了眼睛。 “宁儿,朕终于有孩子了,宁儿,谢谢你,朕盼这个孩子好久了,谢谢宁儿……” 谭越很是激动,若非场合特殊,他恨不得抱着自己的皇后转上几圈才好。 君晚清在这一刻,感觉自己仿佛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享受这一刻,珍惜这一刻,感激自己是个会为自己争取的人。 唯一的遗憾,就是君晚宁没有过来偷看,没有见证到她和越哥哥的幸福。 可惜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 此刻君晚宁应该已经知道谢家那个死老太婆的死讯,估计正在难过,哪有心思来看她的生辰宴? 她早就听闻,那个谢老太婆对君晚宁疼爱有加,把她当成是亲生孙女一样看待。 想必君晚宁也十分在意那个谢老太婆,否则也不会安排人偷偷送那老太婆出京。 她原本是想把谢老太婆和君晚宁那个假母亲,沈家玉氏一起给弄死,可惜玉氏狡猾,她的人没能得手。 不过没关系,谢老太婆的死,也能让君晚宁感受到痛苦。 在她最幸福的时刻,感受痛苦。 一曲歌舞结束,就在下一曲上场之前,安静的空隙之中,一个小女孩惊慌的哭喊声从大殿外传来。 “母亲救我!” 顾景骁唇角微微勾起,轻声道:“寿礼,来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清晰的呼救声,纷纷好奇地朝殿门的方向看去。 宴席上昏昏欲睡的谭煜一抬眼,霎时就醒了过来。 君晚宁身穿彩云送去的宫女服饰,手持匕首,架在赫德郡主的脖子上,从殿外走了进来。 身边的绿妩手持长剑,警惕地看着围在他们身边的侍卫。 她们一步一步,带着赫德郡主往大殿上走来。 “母亲!皇舅舅!救我!我不想死!” 小女孩哭声震天,长公主瞪大了眼睛,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坐了起来。 “赫德!” 她立即朝着赫德的方向奔来,手持匕首的女子立即高喝一声:“站住!你若再靠近一步,我立即杀了她!” 长公主惊呼:“不要!” 君晚清也慌了,她没想到,君晚宁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她吼道:“沈梦瑶,你在干什么?!” 君晚宁冷笑:“皇后,不是你给我宫女的衣服,让我穿着来参加你的寿宴吗?” 长公主扭头狠狠地瞪着君晚清,“贱人,是你让她来的?!” 君晚清脸色一僵,谭越板着脸呵斥道:“皇姐!” 这是什么场合!各国使臣,宗室贵族,文武大臣,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长姐怎能说出如此粗俗的话? 热闹的寿宴,被君晚宁打断,欢喜的氛围,变得无比的诡异。 君晚宁高声道:“让使臣都出去,百官留下!” 谭越也正有这个意思,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尽力维持一国体面。 他立即吩咐人,将各国使臣都送了出去。 第233章 谭家尽是言而无信的无耻之徒 顾景骁和君晚宁擦肩而过的瞬间,二人余光相接,面具下透出的目光,让君晚宁感到心安。 自君晚宁进门的那一刻,谭煜的目光就未在她身上挪开过,自然注意到了二人的对视。 他眯了眯眼,不禁有些疑惑。 这两人,怎么好像认识? 大殿的门被紧紧关上,长公主迫不及待地说:“沈梦瑶,只要你能放了赫德,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本公主都可以答应你!” 君晚宁问:“真的吗?” 长公主用力点头,“当然是真的!!!” 君晚宁冷嗤,“你们谭家尽是言而无信的无耻之徒,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扫过谭越,眼中充满讥讽和仇恨。 君晚清大吼:“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如此辱骂皇家?!” 她指着那几个侍卫,吼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将这个挟持赫德郡主的贼人给杀了!” 那几个侍卫刚要靠近,君晚宁立即大喊:“谁敢靠近一步,我立刻就杀了她!” 长公主红着眼眶吼道:“住手!” “退下!你们都给本公主退下!” 君晚清充耳不闻,“你们没有听到本宫的话吗?还不快杀了这个贼人?” 长公主急得冲过去狠狠甩了君晚清一巴掌,“贱人,你给本公主住嘴!” 君晚清被抽得一愣,眼眶立即红了,一脸委屈地靠向谭越。 “越哥哥……” 有谭越在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地变得柔弱,眼泪说掉就掉。 谭越果真也心疼了,他挡在君晚清的面前,面容严肃:“长姐,你这是做什么?” 长公主红着眼吼道:“这个贱人就是想要赫德死,你没看出来吗?!” 谭越解释道:“宁儿她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是担心赫德的安危。” 长公主怒道:“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这个贱人分明就是在逼沈梦瑶动手!” 君晚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充满讽刺。 谭越脸色立即冷了下来,“沈梦瑶,你笑什么?” 君晚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笑你们狗咬狗的样子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 有官员站出来激动地吼道:“沈梦瑶你放肆!你竟敢辱骂皇后娘娘和长公主!你可知罪?” 君晚宁冷冷地看向那名官员,“你给我闭嘴!” 她的眼神带着上位者的气势,将那官员吼得一愣。 赫德郡主被吓得不轻,哭得抽抽搭搭,“母亲,快救救我!” “母亲,我好害怕!” 君晚宁呵斥道:“别哭了!” 长公主急得大喊,“赫德!我的儿啊!你别怕!母亲一定会救你的!” 谭越站在君晚清和长公主之间,二人的衬托之下,显得他无比的冷静。 他问:“沈梦瑶,你既然闹到朕的面前,定是对朕有所求。” “你既有所求,我们不妨直接进入主题,谈谈你的所求。” 君晚宁冷笑道:“不错,我确实有要求,我求‘公道’二字。” 谭越问:“什么?” 君晚宁昂起头,直视谭越,“谭越,这五年来,你这皇位坐得可还安心?” 众人皆是一惊。 “这个平阳侯夫人,莫不是疯了?!她竟直呼陛下名讳!” “她有几条命可活?竟质问陛下?” “疯了疯了,她真是疯了!” 谭煜眯了眯眼,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他冲身边的随从招手,随从弯腰,俯身在他耳边。 他低声吩咐了几句,随从便悄声离开了。 君晚宁对这些议论声充耳不闻,继续道:“你骗取一个年少姑娘的真情,使谭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权利和地位。” “然后,你在与她的大婚之日举兵造反,杀了她的所有至亲,登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午夜梦回,你可会想起那个死去的姑娘,想起欣赏你,扶持你的国君和君后?” 众人窃窃私语,他们都被君晚宁的话给震惊到了,看君晚宁好似在看一个疯子。 谭越这皇位来得不光彩,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无人敢说出来。 在谭越的强权下,连私下议论的人都很少。 君晚清瞪大了眼睛,她知道君晚宁要干嘛了,君晚宁这个疯子,要和她鱼死网破! 谭越冷着脸道:“这些,与你何干?” 不等君晚宁开口回答,君晚清急道:“越哥哥,不要再听她的废话了!快救救赫德,杀了这个可恶的贱人!” 君晚宁微微歪头,露出讥讽的笑,“皇后,你急什么?还没到你呢。” 君晚清环视众人,看到这一个个疑惑,探究的神色,心中紧张又急迫。 她手心全是汗,感觉呼吸无比的困难。 “谭越,我问你,你安心吗?!” 君晚宁的质问如一记重锤,捶在谭越的心上。 他愤怒地瞪着君晚宁,心中是难以压制的怒火。 “安心!” “朕安心!” “自朕继位以来,施行新政,约束藩王,镇压民乱,强民强兵,开放商市!” “先帝手上满目疮痍的大昭,在朕的手上一天天变得强大起来!朕为何不安心!?” 有官员激动地吼道:“五年过去了,你沈家竟然还在为先帝鸣不平!真是枉费陛下对沈家的信任!” 有人附和,“陛下留你沈家,再次将兵权放在沈家手中,你们就是这样回报陛下的?!” “当年先太子篡位,先帝不幸死在先太子手上,你沈家若要为先帝鸣不平,就该去找先太子讨公道!” “沈家竟是这般是非不分!这般狼心狗肺!” 一时间,关于沈家的声讨不绝于耳。 而那些与沈家有交的官员,有心帮沈家辩驳,这时也不敢多说什么,都害怕受牵连。 毕竟沈家大小姐今日所作所为,让他们实在无可辩驳。 沈家大小姐御前绑架赫德郡主,陛下不处置沈家,都说不过去了。 君晚宁指着谭越和君晚清,大喝一声:“这是我和这对狗男女的个人恩怨,与沈家何干?” “你你你!” “你简直是大逆不道!” “你竟成陛下和皇后娘娘为……” “真是放肆!” 谭越不解,君晚宁为何对他有如此大的恨意。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和君晚宁怒目对视。 君晚清眼看着秘密要被揭开,她等不下去了,突然去抽展扬腰间的佩剑。 展扬处于君晚宁那番话带给他的震惊之中,反应慢了些许,竟让君晚清成功将剑抽了过去。 君晚清高举着剑冲了上去,被长公主拦住,狠狠地甩了她好几个巴掌。 “贱人!你想干什么?!” 第234章 朕不会让谢老夫人枉死 君晚清被打得摔在地上,头上的凤冠都歪了,看上去十分狼狈。 谭越忙上前扶起君晚清,“宁儿,你没事?” 君晚宁见谭越这般称呼君晚清,怒吼道:“够了!别再这么叫她!” “真正的君晚宁已经够凄惨了,她都已经死了,你们还要这样恶心她吗?” 她的话一时间惊起千层浪。 君晚清从谭越的怀里挣开,激动地喊:“来人!快把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子拖下去!” 谭越感觉今日的沈梦瑶很不对劲,想命人将她拖下去,但是赫德在她的手上,他不敢轻举妄动。 君晚宁冷冷地说:“我说了,我今天出现在这里,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 “为了这个公道,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还我公道,赫德郡主自然没事。” “如果你们想要赫德郡主和我一起死,那就尽管过来。” 赫德郡主听到‘死’这个字,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皇舅母,我不想死,你别逼她杀我!” 长公主急得眼泪直掉,“陛下,求您救救赫德!” 谭越:“皇姐,您先别急,赫德不会有事的。” 君晚清咬紧牙关,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赫德这个碍事的小贱人。 长公主注意到她怨毒的眼神,生怕她会刺激君晚宁动手,于是冷冷地说:“皇后,此事与你无关,你还是先退下。” 君晚宁笑了:“怎么与她无关?” “关系可大了!” 长公主皱紧了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晚宁高声说:“诸位,我沈梦瑶今日要讨的公道事关两件事。” “其一,是今夜平阳侯府,谢老夫人之死。” “其二,是五年前,晚宁公主及背后君家皇室之死。” 她刚说完,君晚清就大喊起来:“放肆!你竟敢诅咒本宫!?” “本宫好好地站在这里,你却说本宫已死,你究竟是何居心!” 她气得发抖,谭越在一边温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扭头狠狠地瞪着君晚宁。 “沈梦瑶,朕劝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放了赫德,朕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谭煜突然站了起来,“皇兄,依臣弟看,平阳侯夫人今日只带了这么一个帮手,好像也做不了多大的事情,她挟持赫德郡主前来,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冤屈要说。” “我们不妨先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君晚清反驳道:“她一个疯子的话,有什么好听的!你想害死赫德吗?” 谭煜摇摇头,“皇嫂此言差矣。” “平阳侯夫人乃是医者,曾以一己之力,攻破让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的瘟疫。” “她还亲往岳州赈灾,救岳州百姓于水火,臣弟作为岳州赈灾的主事,与平阳侯夫人接触日久,很清楚她是不是疯子的。” “臣弟以为,平阳侯夫人是仁善之人,不会真的伤害赫德郡主。” 君晚清目光灼灼地盯着君晚宁手中的匕首,突然在想,若是君晚宁真的伤了赫德郡主,越哥哥会不会让人当场直接射杀君晚宁? 就算越哥哥不动手,长公主也会动手? 只要君晚宁对赫德郡主下手了,大家就会忘了她是宅心仁厚的医者,救万民于水火的大夫。 大家只会觉得她是个胆大妄为的毒妇,一个该死的毒妇! 所以,该如何逼君晚宁动手呢? 她刚这么想着,便听谭煜又补充道:“若是她真的伤了赫德郡主,那也是被人逼的。” 经谭煜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来,这沈家女,平阳侯夫人,刚刚为大昭立下大功,谭越也因此恢复了几分理智。 他道:“沈梦瑶,关于第一件事,就算你不说,朕也会调查清楚。” “平阳侯谢家曾对大昭有功,朕不会让谢老夫人枉死。” 君晚宁冷哼,“不必,此事我自会调查清楚,只求你在真相大白的那天不要狡辩就好。” 谭越不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平阳侯府的火是朕放的?” “荒谬!朕身为一国之君,怎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君晚宁面露嫌恶:“够了,不必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你先说说,第二件事,你准备如何给我一个交代?” 谭越一愣,“交代?你倒是先把你这第二件事跟朕解释清楚!” “倘若你解释不清,你今日就别想走出这扇殿门!” 君晚宁嗤笑,“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装,非要我把真相赤裸裸地剖在所有人的面前,你才会承认吗?” “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君晚清紧张地颤抖起来,“沈梦瑶,你要干什么?!” 君晚宁高声道:“我要将晚宁公主的冤屈,公之于众!” 谭煜眼睛亮了,他饶有兴趣地看向君晚清,“哦?皇嫂有冤屈?” 君晚清反驳道:“胡说!陛下待本宫深情厚谊,本宫能有什么冤屈?” 君晚宁目光坚定:“你确实没有冤屈,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君晚宁!” 一时间,大殿上一片哗然。 “皇后娘娘不是当年的晚宁公主,又能是谁?沈氏,你当我们是眼瞎了不成?” “疯疯癫癫,成何体统!” “简直是一派胡言!” …… 百官议论纷纷,谭煜的眼中有兴奋,帝后脸上尽是怒色。 唯有谭煜身边的展扬,眼中的迷茫散尽,变得无比的激动。 君晚宁又道:“诸位,我与晚宁公主师出同门,皆是华明大师的弟子。” “她比我先入门,是我的师姐。” “师父低调,不喜我们在外提及他的名讳。” “为遵师训,此前我从未公开自己华明弟子的身份。” “如今为将师姐的冤屈公之于众,我不得不违背师训,将此事透露出来。” 她没有说出自己就是君晚宁的事实,一是因为夺舍重生一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不像焕颜术,还有解药可以证明它的存在。 她若说自己是重生在沈梦瑶身躯里的君晚宁,恐怕不仅无一人相信,还会被当成什么妖邪。 二是,她不知如何向沈家人解释,也不愿他们伤心难过。 第235章 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 百官恍然大悟,“皇后娘娘和沈氏竟是华明大师的弟子?” “难怪沈氏有如此高超的医术!就连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瘟疫,也让她给治好了。” “没想到,竟还有这回事。” “她说是就是?你长没长脑子?华明神医那是神仙般的人物,是她能瞎攀扯的吗?” “即便她有几分本事,也不能说明她就是华明神医的徒弟。” “够了,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君晚清呵斥道:“一派胡言,本宫确实是华明大师的徒弟,但从未听师父说本宫还有个师妹!” 大臣:“瞧见没,皇后娘娘说了,她没有什么师妹。” “沈氏根本就是在撒谎。” 君晚宁冷笑:“皇后,你说你是华明大师的徒弟,那你敢同我比医术吗?” 君晚清一愣,说不出话来了,她哪里懂什么医术?她倒是跟着鬼夫人学了些毒术,但也只是学了些皮毛。 她求助地望向谭越,小声道:“越哥哥,宁儿怠惰了这些年,医术早已……” 谭越明白她的意思,他拉起君晚清的手,板着脸道:“你让堂堂皇后同你比医术?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 君晚宁嗤笑,“不敢比就说不敢,扯别的做什么?” 君晚清知道她这是激将法,再聊下去,她迟早要被迫和君晚宁比什么医术。 于是她立即转移话题道:“你究竟是不是师父的徒弟,和你所说之事有何关系?就算师父不知何时收了你这个徒弟,又能说明什么?” 君晚宁:“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谭煜附和道:“是啊皇嫂,你先听她说完嘛。” 谭越和君晚清都朝他那边瞪了过去,但是都没有说话。 他们已经同意让君晚宁开口,这时再去阻止她说话,就显得心虚了。 君晚宁继续道:“我与晚宁公主虽表面上没什么交集,实际上在随师父学艺之时常常见面。我们一同学艺,感情之深厚,堪比亲姐妹。” “然而,自从当年宫变发生之后,师姐便跟我和师父失去了联络。” “我借宫宴进宫面见师姐,想问清楚师姐为何当了皇后就不认师父和我这个师妹。” “见到师姐之后,我才发现,师姐的性情大变,已经完全变了个人。” 众所周知,前朝的七公主是个性子活泼俏皮,又不失大气的女子。 和当今的皇后,确实有些不同,不过,人总是会随着经历不同而有所变化,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谭越冷笑:“你就凭这个,来污蔑朕的皇后?” “就是啊,就算皇后娘娘的性情大变,也不能说她不是皇后娘娘本人。” “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当年历经痛失至亲,因此性情变化很正常。” “就凭这个?就说皇后娘娘不是当年的晚宁公主,简直是无稽之谈!” 君晚宁:“谁说我只是凭这个判断她不是我师姐的?” 谭煜很捧场:“你有什么证据?” 君晚宁:“我调查多年,从她的血液分析出,她体内有焕颜术的毒。” “所以,她根本就不是真的师姐,而是另一个用焕颜术变成师姐的女人!” 谭煜问:“何为焕颜术?” 君晚宁解释道:“焕颜术,乃是一种以血肉为祭,剥夺他人容貌的邪术。” “你们眼前的皇后,便是用这种禁术,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君晚宁。” 君晚清的心跳如擂鼓,呵斥道:“沈梦瑶,说话要将就证据,你有证据证明本宫不是君晚宁吗?” 所有人都不相信君晚宁的话,认为她就是个疯子,纷纷出言指责她。 君晚宁面上没有丝毫慌张,她冷静地说:“我没有证据,不过我手中有焕颜术的解药,一旦吃下,就会原形毕露,便回原来的样子。” “皇后,你敢吃吗?” 绿芜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高高举起,示意解药就在里面。 君晚清咽了咽口水,稳住心神,瞪着她说:“本宫为何要吃你的什么解药自证?谁知道你那是不是什么毒药?” 君晚宁笑了,“你心虚了?” 君晚清眼珠子转了转,心生一计。 “本宫清清白白,从未用过你说的什么邪术,为何要心虚?” “要本宫吃你那所谓的解药,你便先吃给本宫看看,向本宫证明它不是毒药。” 她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在她看来,君晚宁和她一样,都是用了焕颜术的人。 倘若君晚宁吃下解药,就会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 到时候谁会相信一个怪物? 大家只会把那个所谓的解药,当成毁人容貌的毒药。 她甚至君晚宁医术高明,丝毫不怀疑她带来的解药,一定就是能解焕颜术。 君晚宁轻笑一声:“好啊。” 君晚清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君晚宁:“我说,我可以先吃给你看,证明它没有毒。” 说着,绿芜将小瓷瓶中的两颗药丸倒出来,把其中两颗递给她。 “慢着!” 君晚清喊道。 君晚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怎么了?” 君晚清一脸谨慎:“你答应得如此痛快,本宫怎知你有没有耍什么花样?” “万一这两颗药丸中一颗有毒,一颗无毒,你吃的是无毒的那颗怎么办!” 君晚宁挑眉:“这好办。” “让人把这两颗药丸切成四份,两颗药丸我都吃下一半,剩下的你吃,这样可行?” 君晚清一脸震惊,君晚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为何?为何一点都不慌张? 谭煜兴致盎然:“如此甚好!” 绿芜一改宫女时唯唯诺诺的模样,身上带着肃然的气势,冷着脸道:“为避免有人说我在药丸上动手脚,谁愿来切分药丸?” 展扬突然站出来,“陛下,让属下来。” 君晚清瞪着他,呵斥道:“狗奴才!关你什么事?!滚回去!” 展扬眼中激起怒色,抿着唇,不发一言。 谭越却道:“你去。” 君晚清惊讶道:“越哥哥,你该不会相信这个贱人的胡言乱语了?” 谭越握紧她的手,解释道:“朕自然不信她,只信你。” “只是人多口杂,宁儿你要证明给他们看,她说的都是谎话。” 君晚清心中一沉,无话可说。 第236章 皇后娘娘和程飞云私通 展扬上前,众目睽睽之下,用餐刀将那两颗药丸切成平均的四瓣。 君晚宁吃下两瓣,一刻钟之后,程飞云被君晚清指出来为其把脉。 程飞云把完脉,朝谭越和君晚清拱手行礼,“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沈氏的身体并无异样。” 君晚清死死地瞪着程飞云,似乎想质问他为何不配合自己,说沈梦瑶中毒了。 这样的话,她就不用吃那个解药了。 然而程飞云低着头,没有看他。 众百官你看我我看你,表情变幻莫测。 君晚宁直直看着面容惊慌的君晚清,嘴角勾起笑容:“皇后,到你了。” 君晚清摇头,脚步后退。 谭越疑惑道:“宁儿,怎么了?” 君晚宁笑了:“怎么,还是不敢吃解药?” 君晚清拧着眉怒道:“本宫有何不敢?只是本宫身怀龙嗣,倘若你的药伤了本宫的皇儿怎么办?” 君晚宁一愣,又道:“此解药的配方并无伤害孕妇的成分,怀有身孕之人吃了也无妨。” 君晚清:“你说没有就没有吗?本宫看你就是想害本宫和陛下的孩子!” 提到龙嗣,谭越也不想让君晚清冒险吃那解药了。 礼部尚书首先跳出来,“皇后娘娘说得有理,龙嗣何其重要,皇后娘娘好不容易怀上龙嗣,不可冒险!” “焕颜术换脸,实在荒谬,请陛下即刻将此毒妇下狱!以儆效尤!” 依附礼部尚书的官员,也纷纷提议:“请陛下即刻将此毒妇下狱!以儆效尤!” 而那些和沈家交好的官员,也不敢帮她说话。 谭越:“来人!” 长公主震惊道:“陛下!” 君晚宁冷笑:“赫德郡主,看来你皇舅舅也没那么疼你。” “在你和你的皇舅母之间,他选择了皇舅母。” 赫德郡主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流,“皇舅舅……” 谭越眼中不忍,依旧喊道:“来人!” 殿门大开,又一群手持兵器的人冲了进来。 只不过他们身上穿的并不是大昭侍卫的盔甲,而是一群身着宫女、内侍服饰的人。 他们的剑,也没有对着君晚宁,而是坐席上的百官。 这些官员都是身份显赫的贵族,被宫女内侍拿剑对着,自然不高兴,当即就有人咒骂。 宫女手起刀落,砍下其中一人的头颅。 众人无不感到慌乱,大声嚷嚷起来。 唯有谭煜,仍旧悠哉,缓缓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起来。 殿内再次被一名内侍关上,谭越清楚地看见,原本应在殿外守候的禁军,全部消失不见。 他震惊地看着君晚宁,“沈梦瑶,你要造反不成?!” 君晚宁冷冷地看着他,“你少在那里小人之心,沈家不可能造反。” 谭越气极:“那你究竟要如何?!” 君晚宁看着君晚清:“我要她吃下解药,真相大白!” 君晚清摇头,“你想害本宫的皇儿!本宫绝不会吃!” 这时,她身边的彩云突然冲出来,跪在长公主的面前。 “奴婢能救赫德郡主,求长公主庇佑!” 长公主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有什么话要说?快快说来!本公主护你!” 君晚清震惊地看向彩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彩云浑身发抖,惊恐地看了眼谭越,然后大声道:“皇后娘娘和程飞云私通,秽乱后宫,她腹中的孩儿根本就不是陛下的!” 殿内一片哗然。 彩云偷偷看了眼程飞云,对方面色平静,对她投以一个淡淡的笑。 她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多看。 君晚清吼道:“贱人!你胡说什么?!” 长公主给了彩云一巴掌,“贱婢,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彩云红肿着脸,依旧坚持,“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她和程飞云私通已久,奴婢是亲眼看见的!” 谭越转头看向程飞云,眸光冷沉。 程飞云站出来,扑通一声跪在谭越面前。 “一切都是微臣的错,恳请陛下放过皇后娘娘。” 谭越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众人哗然,程飞云这话,是承认了? 程飞云重重磕头,“陛下,求您不要怪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真正爱的人始终只有你一个,她只是太想要孩子了。” 君晚清整个人都傻了,面对旁人探究的目光,她只是不停地摇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谭越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君晚清,问:“宁儿,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君晚清摇头,“越哥哥,我没有!难道你不相信宁儿吗?” 程飞云气氛道:“陛下!您不能怪皇后娘娘!” “前朝期望有皇子降生,请您广开后宫。然而您不知道的是,您身患隐疾,不管纳多少妃子进宫,都不可能有皇子降生。娘娘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保护您的名声!” “究其根本,错的人是您!” 君晚清再次抓起展扬的剑,冲上去一剑刺入程飞云的心口。 “住口!你住口!” 程飞云苦笑,眼角落出一行泪,活像是被心爱之人伤透的模样。 然而只有彩云知道,那是大仇得报后流下的释怀的泪,安心的泪。 就在一天前,程飞云告诉她,他有一幼弟,在宫里办差。 那天阿弟突然回家了,他很惊讶,因为皇宫不是那么好出的。 自阿弟进宫之后,他们兄弟俩就没有再见过面。 阿弟慌慌张张,要他快些收拾东西,和他一起离开京城。 阿弟说,若不快些离开,就会有人来杀他们。 他询问之后才知,阿弟帮孝德公主处理了一个人的尸体,那尸体正是前朝的另一位公主——七公主君晚宁。 离开的时候,经过春风楼,他让阿弟在街边的巷子里等他片刻。 春风楼里有位姑娘病了,他将药方送进去就走。 他送完药方,出来的时候,阿弟就躺在了巷子里的血泊之中。 春风楼是京城有名的花楼,里面来往的有许多达官贵人,去那里,有机会打听到一些寻常地方打听不到的消息。 于是,他成了春风楼的大夫。 数年后,他是平阳侯谢辰骁的暗桩,进宫变成了小程医士。 他取得了皇后的信任,定时为皇帝看诊,开些‘补身子’的药。 直到今天,皇帝患上隐疾,皇后怀上他的骨肉。 他可以去死了。 第237章 你把宁儿藏到哪里去了?! 程飞云已咽气,但君晚清却害怕他没有死透,不断地用力,将那柄剑扎得更深。 她浑身颤抖,眼神疯狂。 程飞云的血溅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面容十分可怖。 谭越震惊地看着君晚清,“宁儿!你在做什么?!” 君晚清听到谭越的声音后,触电一般松开握剑的手,恍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 “我……” 长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先是赫德被劫持,再是众目睽睽之下得知弟弟被绿,她大喘着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空气安静得可怕,任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就连谭煜,也没料到,竟还有这事。 不过他抓到了一个重点,程飞云说,他的皇兄,身患隐疾,无法生育。 他憋着笑,严肃道:“此人竟污蔑皇兄身患隐疾,无法生育,一派胡言!简直是该死!皇嫂你做得对!” 他故意强调此事,也是在强调,谭越这皇位不能再坐下去了。 试问,一个无法繁衍后代的皇帝,怎配当皇帝? 长公主疯狂咒骂她是荡妇,贱人。 谭越心中愤怒,但还是为君晚清辩驳:“长姐,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不宜下定论,你先冷静。” 长公主快要被气死了,“她的姘头都招了!这还不够清楚吗?!” 君晚清委屈得直落泪,“我没有,越哥哥,你相信,我没有!” 沉默了许久的君晚宁,突然冷着脸大喝:“都给我住口!” “谁要听你们的龌龊事!” 她突然拔高音量,将怀里的赫德郡主吓得再次大声哭出来。 彩云退在长公主身后,小声提醒道:“长公主,皇后娘娘肚子里怀的根本就不是龙嗣,所以……” 长公主立即反应过来,不是龙嗣,还怕什么伤害她腹中孩儿? 她突然抓住展扬手中的药丸,冲过去就往君晚清的嘴里塞。 “贱人!竟敢用你肚子里的杂种来做挡箭牌!” “让本公主来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妖怪!” 她死死捂住君晚清的嘴,逼着她把药丸给吞了下去。 君晚清瞪大了眼睛,拼命去扣自己的喉咙,想把药丸给吐出来,但是一切都晚了。 短短一分钟的功夫,她的面容就开始发生了变化,而她自己却未发觉,仍旧在抠挖自己的喉咙。 她的皮肤先是出现细小的裂缝,接着,那裂缝越来越大,面皮开始一块一块地掉落。 这惊悚的一幕发生在大家的眼前,他们不得不相信,君晚清的脸有问题。 君晚清摸到几块碎裂的脸皮,她慌张地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疯狂尖叫:“不要看!啊啊啊!!!不要看啊!” 谭越大脑一阵眩晕,身形摇晃,“宁儿你!” 长公主也被吓得不轻,但是愤怒还是大过恐惧,她冲过去抓住君晚清挡住脸的手。 吼道:“挡什么?!放手!” 彩云知道自己得罪了君晚清,若是让这个女人有喘息的机会,她必死无疑。 所以她今天必须要让君晚清没有翻身的余地。 她冲过去,帮长公主一起抓住君晚清的手。 君晚清的两只手都被控制住,无法挡住自己的脸。 这时,她的脸已经褪去表皮,露出自己真实的模样。 受焕颜术的影响,她原本的皮肤已经变得皱巴巴的,模样丑陋不堪。 虽如此,但依旧能辨认出她的身份。 长公主离得最近,她被吓得不轻,“三公主君晚清?!怎么会是你?!” 君晚清慌张地看着周围的众人,不停地尖叫:“不要看!不要看!” 那些被剑指着的官员,在这一刻已经忘记了头颅悬挂的恐惧,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皇后的脸怎会变成这样?!” “她真的不是七公主!” “她真的是个冒牌货!” “用邪术换脸的妖女!” 长公主怒上心头,吼道:“君晚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行邪术换脸,变成七公主的样子!” 当年君晚宁还是七公主的时候,就和谭越生出情愫,私定终身,这是整个谭家都知道的事情。 谭家二老对君晚宁这个儿媳妇很满意,她对君晚宁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但是对这个常常黏在君晚宁身边,借机接近自己弟弟的君晚清便是直白的厌恶了。 因为她早就看出,这位三公主根本就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温婉贤淑。 她不知廉耻,觊觎亲妹妹板上钉钉的未婚夫。 当初听闻君晚清为救先帝,只身闯进火海,为此葬送性命的时候,她还对这个三公主生出来几分敬意。 这个女人虽不知廉耻,但还是孝顺的。 如今骤然得知,那个女人其实没死,不仅没死,还变成了弟弟心悦之人的模样,一直待在弟弟的身边,待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她如何不怒?如何能接受? “贱妇!本公主要杀了你!” 君晚清用尽全身力量,推开长公主,爬到谭越的身边。 “越哥哥救我!” 遇到事情,就躲在谭越的身后求助撒娇,已经是她这些年的习惯了。 每次谭越都会温柔地哄她,告诉她他永远都会站在她的身后,保护她一世安康。 然而这次谭越没有那么做,他一把掐住了君晚清的脖子。 他猩红的眸子狠狠地瞪着君晚清,“你不是宁儿!你把宁儿藏到哪里去了?!” 君晚清不可置信地看着谭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越哥哥,我就是宁儿啊,我的容貌变了,你就不认我了吗?” 她想起自己常做的那个噩梦,梦中的越哥哥,就是这样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把宁儿藏到了哪里。 梦中的越哥哥,就是用这种凶狠的眼神瞪着她,仿佛要一口将她给吃了一般。 谭越感觉大脑仿佛要炸裂了一般,头疼难忍,他表情痛苦得扭曲起来。 “不!你不是!” 君晚清知道,是倾心蛊发作了。 谭越和君晚宁两情相悦,对君晚宁的一切了如指掌,即便她变成了君晚宁的模样,相貌无懈可击。 但是她知道,相处日久,谭越迟早会起疑心。 所以她找鬼夫人为他们分别种下倾心蛊的母蛊和子蛊。 被种下倾心蛊子蛊的谭越,会无条件地信任体内含有母蛊的她。 一旦谭越怀疑她的身份,或者将他人当成君晚宁,蛊毒就会发作,引起头痛和眩晕。 怀疑的程度越深,头痛和眩晕就越严重,如同大脑中的血肉被啃食,感受到无尽的痛苦。 第238章 陛下这是被妖女蒙骗了啊 君晚清心疼地抚摸他的脸,艰难地开口,“越哥哥……我就……就是君晚宁。” 君晚宁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君晚清,你真是太可悲了,骗了其他人也就算了,你怎么连自己都骗?” “难不成那张脸你已经用习惯,你都开始相信自己就是君晚宁了?” 谭越回头看向君晚宁,她脸上的悲痛让他恍惚。 他的头痛越来越严重,最后松开了君晚清,跌坐在地上,抱着头低吼起来。 众人惊呼。 “陛下!” “传太医!快传太医!” 君晚清也惊慌地坐在他的身边,不停地喊着越哥哥。 君晚宁脸色冰冷,“谭越,你又在耍什么把戏?你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从这场阴谋中摘出去吗?” 谭越吼道:“什么阴谋?!” 君晚宁:“你和君晚清联手,密谋造反!侵占君家江山,你为帝,她为后!” 谭越震惊地看着她,想要辩驳些什么,却痛得说不出话。 很快,太医就过来了。 太医为其把脉之后,脸色大惊。 他拿出银针,要为谭越施针,却被君晚清挡住。 “你做什么?越哥哥没事!你不要碰越哥哥!” 一旦倾心蛊离体,谭越不受蛊虫控制,就不爱她了,她不能让太医为谭越医治。 展扬冷着脸,一脚将其踹飞,“滚!” 他要一剑杀了君晚清,却被谭越制止,“别!先别杀她!” 君晚宁冷笑,看,即便真相大白,君晚清无可辩驳,他还是会维护君晚清。 他们多相爱啊,当年的她就像个笑话。 太医二话不说,赶紧给谭越施针。 没过多久,谭越便捂着自己的胸口,呕出一大口血来。 “陛下!”展扬赶紧扶住他。 长公主指着地上那滩血中,一个蠕动的东西,惊呼:“那是什么?!” 太医赶紧点了一个火折子,将血中蠕动的蛊虫给烧了。 蛊虫烧焦,散发出恶臭的味道。 太医急切道:“倾心蛊!陛下!你的体内怎么会有倾心蛊?” 长公主忙问:“何为倾心蛊?” 太医解释道:“倾心蛊是一种蛊惑人心的蛊虫,分为子蛊和母蛊两种。” “被种下子蛊的人,会对体内有母蛊的人无条件的信任,爱恋,一旦对其产生怀疑,或者对旁人产生爱恋,关乎情爱的好奇和信任,蛊虫就会发作,出现头痛和眩晕之症。” 就在这时,君晚清也突然吐出一大口血,她所吐出的血里,也有一只蠕动的虫子。 太医立即上前查看,立即惊呼:“是母蛊!母蛊在你的体内!你就是下蛊之人!” 众人一片哗然。 “妖女!给陛下下蛊的妖女!” “简直是太恶毒了!” 礼部尚书痛心疾首,“陛下这是被妖女蒙骗了啊!若不是这个妖女,陛下怎会拒绝充裕后宫!” “竟敢给陛下下蛊!简直是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君晚宁在这一刻变得恍惚,原来,谭越竟也是受害者吗?他竟然也被君晚清骗了吗? 君晚清变成她的样子待在谭越的身边,靠着蛊虫来维系谭越对她的爱。 难道谭越爱的人一直是她? 不!这怎么可能?谭越辜负了她啊!是谭越辜负了她! 就算谭越是被骗了,那又怎么样?他造反是真,杀了她的至亲是真! 可是,既然爱她,为何要这样做? 她好想上去问一问谭越,既然爱的人一直都是她,为何要那样伤害她。 可是她不能,她现在是沈梦瑶,她没有立场。 君晚宁已经不在了,她从这个世上永远地消失了。 谭越吐出蛊虫之后,脸色变得无比的苍白。 他再次看向君晚清,眼中便只剩下了仇恨,无尽的仇恨。 他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君晚清的面前,揪起她的衣领,恶狠狠地质问:“宁儿在哪?!” 君晚清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的爱恋,突然意识到,谭越对她的那些宠爱,那些维护,全部都是因为蛊虫。 她曾经渴望过,期待过。 越哥哥这般宠爱她,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在点点滴滴的相处中,越哥哥爱上了真正的她,而不是君晚宁的这张脸。 如今看来,不是的,他爱的一直都是君晚宁。 他从未爱过真实的她,哪怕是一瞬间。 她突然笑了,笑得疯癫。 “假的,都是假的……” “你的爱全是假的!” “你说爱我全是假的!” 谭越怒吼:“毒妇,朕问你!宁儿她在哪里?你把宁儿藏到哪里去了?” 君晚清看了君晚宁一眼,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她已经死了。” 她知道,君晚宁不会承认自己就是君晚宁,否则就不会声称她和沈梦瑶师出同门了。 君晚宁已经放弃了自己从前的身份,她要余生都做沈梦瑶。 既然如此,那她也要谭越尝一尝失去爱人的痛苦。 谭越激动道:“你说什么?!” 君晚清吼道:“我说她已经死了!她早就被我杀了!我亲手杀了她,她被我一刀一刀生生砍死!” 谭越气得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你住口!” 他这一巴掌力气极大,君晚清被打得头往一边偏,半张脸变得红肿,嘴角流出血。 谭越要她闭嘴,她偏不闭嘴。 “她死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她亲手绣的嫁衣,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绣好的嫁衣。” 她的表情似乎是在回忆,感叹道:“那嫁衣真好看啊。” “可惜被我用刀划得不成样子。” 谭越大吼:“住口!你住口!” 君晚清癫狂地大笑起来,“我当着她的面杀了君晚承,她哭得特别凄惨,我被吵烦了,一刀一刀地砍在她身上,砍得她鲜血直流。” “因为我要变成她的样子,所以我要毁了她的脸,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是君晚宁。” 谭越步步后退,浑身剧烈颤抖。 “啊啊啊别说了!” 君晚清的心亦痛如刀绞,可是看见谭越也如此痛苦,她便诡异地好受许多。 她不听他的制止,继续说:“我划烂了她的脸,一刀一刀,划烂了她的脸!” “她的脸上没有一块好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一块好肉!” “世人都说七公主美绝无双,可就是这样的美人,被我用刀,划成了全世界最丑的女人!” 第239章 不能让她死得太痛快 谭越一把抓住君晚清的脖子,怒吼:“啊啊啊啊啊啊!!!朕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毒妇!” 展扬突然果然一把抓住他的手。 谭越扭头瞪着他,“你干什么?!” 展扬冷冷地说:“陛下,不能让她死得这么痛快。” “公主所受过的苦,她都要尝一遍才好。” 他的声音中透着阴狠,君晚清吓得浑身颤抖。 当谭越渐渐松开她的脖子,她眼中终于出现惊恐,“不!不要!” “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 赫德郡主清楚地感觉到,君晚宁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小声地问:“平阳侯夫人,如今真相已经大白,您能放了本郡主吗?” 君晚宁回过神来,对,真相大白了,已经真相大白了。 君晚清的真面目已经被揭开,世人都将知道,太子哥哥不是畏罪自杀,晚宁公主不是自愿嫁给杀夫仇人。 可是,她没有一丝畅快的感觉,她没有。 谭越是被君晚清蒙蔽的,他不会让君晚清好过。 谭越被爆出有隐疾,又任一个妖女蒙蔽这么多年,文武百官不会让这样的人居于皇位。 谭越的皇位坐不稳了。 她报仇的执念已经达成,不仅没有畅快,甚至还感到迷茫,像一个找不到依靠的无根浮萍。 委屈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泪流不止,忽然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绿芜大惊:“夫人!” 赫德郡主趁机赶紧冲向长公主,“母亲!” 绿芜当即决断,背起君晚宁准备离开,其他身穿宫女和内侍的暗桩,纷纷前来侧应,护送她们迅速离开。 君晚宁从无尽的黑暗中醒来,她伸手不见五指。 “我这是在哪儿?” 忽而远处出现一抹光亮,光照亮了天地。 她惊讶地发现,天空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大地则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湖水。 水中的她,已经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容貌。而她,正站在水面上。 人怎么可能站在水面上?可她就是站在上面了。 她试着走动,并未落入水中。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呼唤声。 “君晚宁,你是君晚宁吗?” “你是不是君晚宁?” 她抬头循声看去,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女子。 女子和她生有和沈梦瑶一模一样的相貌。 君晚宁惊讶道:“你是沈梦瑶?” 沈梦瑶脸上露出笑容,飞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真的是你!” 君晚宁面露茫然,“我这是……在做梦?” 她想起她刚重生的时候,做的那个梦。 她在梦境中,看完了沈梦瑶的一生,最后也看到了沈梦瑶十六岁的模样。 那时候的沈梦瑶仿佛没有意识,呆愣愣地走向她,走近她的身体,和她融为一体。 沈梦瑶:“不知道,或许是梦,对了,你怎么会来到这里?你也死了吗?” 她眨眨眼,眼神十分好奇。 君晚宁:“死?” “我……不知道。” 她记得她挟持着赫德郡主,冲到君晚清的寿宴上,在文武百官面前揭穿了她的真面目。 谭越好像也是第一次得知真相,他很痛苦。 太医为他施针之后,他吐出来一只倾心蛊虫。 谭越没有骗她,他娶君晚清,是因为他被君晚清下蛊了。 他得知真相后,激动得要杀了君晚清,展扬阻拦了他,说不能让她死得太痛快。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她或许是晕了,但也有可能是死了。 毕竟她这次闹得动静是真的不小。 她挟持赫德郡主,长公主最疼爱的女儿。 谢辰骁安插在皇宫的所有暗桩都出来帮她,她控制住了文武百官,所作所为与谋反无异。 谭越让人杀了她,也很正常。 沈梦瑶叹了口气,“好,应该就是死了,只有死了的人,才会出现在这里。” “哎,我原本还在期待,有朝一日,谢辰骁能带你去蔺国,做他的皇后呢。” 君晚宁惊讶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沈梦瑶嘿嘿一笑,“我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你重生在了我身上,变成了沈家的女儿。你替我尽孝,对父兄和母亲都很好。” “我还知道你把谢辰骁那个死瞎子给气得吐血,知道你治好了他的眼睛,最后还把他迷得死去活来的。” “你把程娇月的脸给打肿了,让这个贱蹄子最后被抓进来大理寺。” “还有萧清河那个神经病,突然幡然醒悟,非要你和谢辰骁和离,再嫁给他。” “还有你去岳州赈灾,救了无数百姓,你重生之后做的事情,我全部都看到了。” 君晚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她慌张地低头道歉,“对……对不起。” 沈梦瑶眨眨眼,疑惑道:“为什么道歉?” 君晚宁:“我占据了你的身体,对不起。” 沈梦瑶大手一挥,“哎呀没事,我本来也已经死了。若不是你出现了,我吊死在平阳侯府的事情就传出去了。” “若不是你,我死后都要背个被丈夫逼死的窝囊名声,名声不好就算了,还要连累母亲和父兄伤心难过。” 君晚宁惊讶道:“你不怪我吗?” 沈梦瑶撅了撅嘴,道:“一开始是怪的,毕竟我又不是真的想死,我就是想吓唬吓唬谢辰骁而已。” “一不小心死了,感觉就像为了给你腾地方似的。” “不过后来我就想通啦,我不怪你,还得感谢你,帮我挽回名声了呢哈哈哈哈哈。” “你做的那些事情,若是换了我,我是一辈子都做不到的。” “看见母亲和父兄为我感到骄傲,我是很开心的,哪怕陪在他们身边的人不是我,我也挺知足的。” 君晚宁看着她天真灿烂的笑容,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沈梦瑶挠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已经将很多事情想通了,所以就懂事啦。” 她叹息,“可惜一切都晚啦,已经死了,什么都做不了。” 说完这些,沈梦瑶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气愤,“对了!我还看到了你曾经发生的事情,你还是七公主的时候,经历的那些。” 君晚宁不解道:“什么?” 第240章 寻找神医华明的下落 沈梦瑶:“就是谭越那个畜牲造反,杀了你全家,最后你还被你那个恶毒的姐姐杀死的事情!呜呜呜呜呜你好惨。” 她抱住君晚宁,“你也太惨了!” 君晚宁有些哭笑不得,“都过去了……” 沈梦瑶吸吸鼻子,用力点头,“对!都过去了!” “反正你在死之前也把该报的仇都报了,也不算白重来一次!” “君晚宁,你也太厉害了,当年的事情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你在这种情况下,也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太不容易了!” “要是换了我,我怕是只能傻兮兮地冲上去跟人拼命,然后被乱箭射杀。” 君晚宁轻笑:“你是个很幸运的人,不会经历那种事。” 沈梦瑶点点头,“那倒是,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苦。” “最大的苦难,就是嫁进平阳侯府了!” “你是不知道,谢辰骁那个死瞎子,当初都是怎么待我的!哼!说起来我就来气!”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将起她的事情,君晚宁虽在梦境中看到过,但是并不清楚她当时的感受,于是也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发笑。 两个女子坐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水面之上,聊着各自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君晚宁突然感到身体有些不适,身体变得十分虚弱。 沈梦瑶惊呼:“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君晚宁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变成了透明色。 “这……” …… 京郊一座低调的宅子之中,传来顾景骁愤怒的吼叫声。 “废物!废物!全都是废物!” 床前,跪了一排大夫。 秀儿站在屋外的走廊下,急得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半边脸上都是赤红色的烧伤,看上去十分恐怖。 眼泪流到上过膏药的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疼,她却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整颗心都牵挂在屋中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成季心疼得不行,“你别再哭了,先回去休息,你的伤口还没好,不可伤神啊。” 秀儿摇头,“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成季赶紧拦住她,“殿下正心烦着,你就别进去添乱了!” 他温声劝道:“秀儿,你听话,先去好好休息。你若实在静不下心来,就去照看老夫人,好吗?” “老夫人不也昏迷了吗,你为夫人分分忧,去照看老夫人,别在这儿站着了。” 房门突然被用力推开,顾景骁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 成季立即上前,“殿下。” 顾景骁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声音冷沉:“将夫人昏迷不醒的消息散布出去,重金悬赏,寻找神医华明的下落。” 成季惊讶道,“殿下,当年我们找他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如今……还能找到吗?” 顾景骁没有说话,整个人气压低得可怕。 一个洪亮的声音,自院门的方向传来:“不必找了,老夫来了。” 他们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之间一个白发老者风尘仆仆地赶来,浑身脏兮兮的,不似传闻中那等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昂首阔步地进屋来,“听闻老夫那乖徒儿昏迷了,她现在人在哪儿,快带老夫去瞧瞧。” 顾景骁上下打量他,面露怀疑:“你就是神医华明?” 华明不悦道:“老夫不是,难道你是?” 顾景骁知道,一般这种有些本事的人,都有几分脾气。 且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华明,先让他试试再说。 反正他会一直守在君晚宁的身边,这人被他盯在眼皮子底下,晾他也不敢做伤害君晚宁的事情。 “请。” 他刚说了个请,却又停下了脚步,横在了房间门口。 因为他突然注意到,此人称君晚宁为‘乖徒儿’。 他惊讶道:“你知道她是谁?” 华明淡淡道:“老夫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怎会得知她命数有变就即刻启程,大半夜赶来此地?” 顾景骁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会知道?” 华明白了他一眼:“因为助她重生的人正是老夫。” 顾景骁面露惊讶,随即又问:“她命数有变是什么意思?” 华明不耐烦道:“你到底想不想让老夫救她?” 顾景骁压下心中疑惑,态度变得认真了一些,“请。” 华明看完君晚宁的情况,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脸色很是无奈。 顾景骁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华明摇头叹息:“晚了。” 顾景骁顿时就急了,“什么叫晚了?” 华明无奈道:“若是再早一步就好了。” 顾景骁吼道:“少废话,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她?” 华明摇摇头道:“老夫无能为力。” 顾景骁突然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不是神医吗?你怎么会无能为力?” 华明皱起眉头,“你松手!” 成季大惊,赶紧去拉顾景骁。 “殿下,你先冷静!先听大师怎么说!” 顾景骁稍稍冷静了几分,松开了华明的衣领。 华明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袍,将自己衣服整理好之后,不悦道:“你这年轻人!怎么这般放肆无礼!?你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 成季连忙讨好道:“华明大师,对不住啊,咱们殿下只是太过担心夫人,一时情急所以才举止无状了些,请您多担待。” 华明哼了一声,平息了一下怒火,然后道:“罢了,你把她的招魂铃拿出来罢。” 顾景骁一愣,“什么招魂铃?” 华明蹙眉,“当年她初重生没多久,去过一趟忘尘寺,主持给了她一个招魂铃。” “那招魂铃就是用来应对今日情形的。” “那次你不是来接她了吗?你没瞧见她拿着盒子下山?” 顾景骁愣了一下,想起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那是在长公主幼子满月宴的那日,她在满月宴上见到帝后,情绪激动,提前离席,一路疾驰出城。 她最后跑上忘尘寺,在上面待了好久。 他和猎风在山脚等她下来。 那次,她有带什么盒子下山吗? 顾景骁紧张道:“我……不记得了。” 华明大怒:“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记得了!你是怎么当人夫君的!?” 屋顶之上,一双眼睛看着屋中发生的一切,听完他们的对话后,消失于暗夜之中。 第241章 此物会助你寻回失去之人 君晚宁被带离皇宫之后,谭越没有派人去追,甚至都没有腾出手去处理君晚清的事情。 因为宫变的危机更让他恐惧,他要去处理那些有可能会冒出来的苗头。 谭越为皇后举办隆重寿宴是假,逼谢辰骁回京是真。 谢辰骁若应召入宫参加夜宴,平阳侯府便是安全的。 倘若他不来,那便是板上钉钉的生出异心。 为了应对谢辰骁,寿宴当天,皇宫加强了防备,各大城门的守卫都可以保证,一只多余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君晚宁还是挟持着赫德郡主闯上了大殿。 而且她还不是一个人,侧应的帮手数目不详,但是看得出他们个个都身手不凡,不是简单人物。 他们来得悄无声息,走的时候,宫中少了一批宫女和内侍。 可见他们不是在寿宴期间潜入宫中的,而是早在宫中潜伏多时。 谭越问了几个掌事的,那些失踪的宫女内侍中,最早的早在十年前就入宫了。 他后背不禁渗出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谭煜动手了。 但到底是手段稚嫩了些,他的人在半路就被拦截了。 他还没来得及喊出逼宫的口号,临时召进宫的人就被秘密镇压下来。 不过他也有说辞,他说他看见沈梦瑶挟持了赫德郡主,谢辰骁又迟迟没有出现。 他唯恐会发生宫变,所以调集人马前来救驾。 谭越没有揭穿他,他也就继续装傻,还主动和长公主一起,帮着谭越应付那些外国来的使臣。 他老老实实地向龙椅上的人禀报: “皇兄,蔺国来的使臣说,四皇子身体不适,回去休息了。” 谭越点点头,匆匆宣布宴会结束。 离开众使臣的视线后,谭越整个人变得疲乏极了,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拒绝所有大臣的求见,一个人枯坐在勤政殿。 一个时辰后,展扬回来了。 谭越脸色很差,“你干什么去了?” 展扬无视他口气中的责备,平静地说:“陛下,属下有事相求。” 谭越淡淡瞥了他一眼,“何事?” 展扬单膝跪地,面色不卑不亢,“属下想出宫,请陛下放行。” 谭越蹙眉:“你说什么?” 展扬重复道:“属下想出宫,请陛下放行。” 谭越眼皮一颤,压下心中的不安,问:“朕不是给了你自由出入的令牌吗?” 展扬面无表情地说:“陛下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谭越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中透着悲凉:“连你也要离开朕吗?” 展扬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地说:“我是公主的人,从前公主让我跟着你,我便跟着你。” “如今公主不在,我的任务结束了。” 谭越身体僵硬了半晌,然后说:“你走。” 展扬又道:“走之前,我想求陛下一样东西,希望陛下能看在多年跟随的份上,成全我的心愿。” 谭越问:“你所求何物?” 展扬:“招魂铃。” 谭越:“什么?” 展扬提醒道:“当初陛下前去望尘寺祈福,常净大师送您的一只铃铛。” 谭越愣了一下,想起那次祈福,是同君晚清一起去的,他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 “你要这个做什么?” 展扬:“还请陛下不要追问。” 谭越想起小和尚将招魂铃放在他手上的情形。 那时候,常净大师跟他说:【招魂铃,有朝一日,此物会助你寻回失去之人。】 他不信玄学,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他无奈道:“救人要请大夫,展扬,你怎么也成痴人了?” 展扬抿了抿唇,道:“就当是个念想,求陛下成全。” 谭越苦笑,“行,拿去。” 展扬离开皇宫后,在城内躲躲藏藏,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甩掉跟在身后的尾巴。 翌日清晨,他出现在京郊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宅院外。 他刚靠近院子,就被人扣住了。 他没有反抗,任他们押着进来院子。 成季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眼前的冷面男子,表情警惕。 半晌,他开口了:“你是宫里的人。” 展扬没有否认,“我曾是昭帝身边的人。” 成季眼中出现玩味,“曾?”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成季赶紧迎了上去,为首进门的是顾景骁,他没有戴面具,脸色冷沉极了。 “殿……”成季瞥了展扬一眼,改口道:“主子,怎么样了?” 顾景骁一言不发,看到院子里被两个人压制住的展扬,问:“他怎么回事?” 成季挠挠头,“不知道,自己找上门的。” 展扬大声道:“我可以救她!” 顾景骁眯了眯眼,朝展扬走了过去,吩咐压制他的人:“放开他。” 扣押展扬的人松了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子,递了上去。 成季先一步抢过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古旧的铃铛。 端着药碗的华明从走廊经过,看到成季手中的铃铛,激动得赶紧跑了过来。 “招魂铃!还真给你们要来了!” “常净那死老头还骗老夫他只有一个招魂铃,这不还有一个吗?” “快给我看看。” 成季呆愣愣地将招魂铃递给华明,华明拿在手中端详,乐滋滋地说:“没错!就是它!” 成季大怒,当即拔出剑加在展扬的脖子上。 “好小子,有点本事,我竟没发现跟了条尾巴过来。” 展扬一动不动,他有和成季较量的实力,但是没有反抗。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把你们供出去,来的时候也很小心,没有留下痕迹。” 成季压根就不信,他立即朝院子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命令他们出去查看,看看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 他扭头继续瞪着展扬,气势汹汹:“你说没有就没有吗?!” 顾景骁按住成季的肩,示意他退下。 他问:“这招魂铃哪儿来的?” 展扬实话实说:“跟昭帝要的。” 顾景骁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昨晚得知招魂铃是常净大师的东西之后,就去了趟望尘寺。 他在望尘寺等了一夜,才等到常净大师。 然而常净大师告诉他,君晚宁来望尘寺的那天失魂落魄,走得时候忘记带走招魂铃。 后来,他便将招魂铃给了谭越。 他说,谭越和君晚宁是有缘之人,谭越会救她的。 第242章 我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孤魂野鬼 顾景骁都已经做好闯皇宫,去抢招魂铃的准备了。 如今展扬送上来了,倒是少了一桩麻烦。 虽然不知道展扬为什么救君晚宁,但是只要能救君晚宁,这些原因可以暂时不追究。 华明拿着铃铛,乐滋滋地跑进来房间,顾景骁立即跟了过去。 展扬也想去看,但是被成季拦住了。 他警惕地看着展扬,问:“你想干嘛?” 展扬:“我想看看她。” 成季不悦道:“你什么身份?轮得到你看夫人吗?滚滚滚!这里不欢迎你。” 展扬压住怒火,咬牙道:“我看她一眼就走。” 成季更不高兴了,“你干什么呀?夫人跟你什么关系?用得着你看?” “哦对,你是替谭越那傻缺来的?怎么,他自己不敢来,派你过来?” 展扬解释道:“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是我自己想来的。” 成季满脸疑惑:“什么?” 展扬:“我如今只身一人,不替他办事。” 成季愣了一下,随即又是一脸的不耐烦,“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管你替谁办事?滚滚滚!别碍着我的眼。” 说罢,他招呼几个人过来,一起把展扬给架着扔了出去。 成季严肃地叮嘱看门的,“盯紧点,别再让这个人靠近这里。” “是!” …… 白茫茫的虚空之中,君晚宁的身体已经有大半都变成了透明色,她浑身无力,只能躺着。 沈梦瑶坐在她的身边,愁眉苦脸。 “你这是要去投胎了吗?” 君晚宁苦笑:“可能是。” 沈梦瑶不解道:“为什么我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投胎,你这才刚来多久,就要投胎去了?” 君晚宁:“可能是因为,我是违背天道,借命重生的人。” 沈梦瑶有些无奈,“好,你走之后,就没人陪我说话了。” “我在这儿也没法通过你的眼睛,看外面的世界。”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不得无聊死啊。我也想去投胎。” 说着,她便开始在水面上到处跑,边跑边喊:“黑白无常!孟婆!鬼差大人!你们在哪儿?” “我想投胎了,你们什么时候来找我啊!” “我已经做了两年的孤魂野鬼,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啊!” 君晚宁看着她忙碌的天真背影,忍不住笑了。 梦瑶妹妹,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啊。 忽然远方传来阵阵铃声,沈梦瑶惊喜道:“是鬼差来了!” 她跑过来把君晚宁搀扶起来,笑嘻嘻道:“咱俩一起去投胎,说不定能投去一户人家做姐妹!” “君晚宁,你愿意和我做姐妹吗?” 君晚宁笑道:“当然愿意。” 虽然她们真正相识的时候已经阴阳两隔,但是她们互换过彼此的记忆,她们知道对方的所有经历,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沈梦瑶开心得咯咯笑,她搀扶着君晚宁,对着铃声传来的方向招手。 “鬼差大人!我们在这儿!” 铃声之中,一个声音若隐若现:“晚宁——” “晚宁——” 沈梦瑶听清那声音喊的名字后,有些不高兴地喊道:“还有我呢!要投胎的不止她一个!还有我沈梦瑶!”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声音十分焦急,透着无助。 “晚宁,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君晚宁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梦瑶也愣住了,她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说:“这是……谢辰骁?哦不,顾景骁,他现在叫顾景骁。” “不对,怎么会有顾景骁的声音?我再听听。” 她凝神静听,那个声音在呼唤:“晚宁,你能听到的话,就快点醒过来。” “你快回来,一切都结束了,你快回来。” 沈梦瑶惊讶道:“真的是他!他在喊你回去!” “可是她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到他?” 她急得四处查看,忽然注意到,君晚宁的身体再次发生变化。 “你的身体!” 君晚宁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从透明变得有了颜色。 身体好像也没那么虚弱,渐渐有了力气。 沈梦瑶惊喜道:“是不是谢辰骁把你喊回来了?” 她咯咯笑个不停,“爱情的力量可真伟大啊。” 话音刚落,她们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夫人您快醒醒!呜呜呜呜呜!秀儿好想您啊!” 君晚宁和沈梦瑶异口同声:“是秀儿!” 正当两人惊讶着,秀儿又说话了:“老夫人和我都受伤了,你快醒来给我们治病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君晚宁惊喜道:“老夫人没死!” 秀儿的哭声很大,喋喋不休地描述自己的伤势有多严重。 “夫人您快醒醒啊,我逃命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脸给烫伤了一大块!” “我现在脸上好大一个伤疤,大夫都说伤好了之后会留疤,我知道您肯定有不留疤的法子。” “您快回来帮我治伤,否则我脸上挂这么大个疤,以后肯定嫁不出去,呜呜呜呜呜!!!我要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沈梦瑶很着急,“怎么办,秀儿本就姿色平平,这脸上落下疤了,还怎么嫁的出去!”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凶巴巴的声音传来。 “秀儿!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没人要的老姑娘?我不是人吗?” 抽抽噎噎的女子声音急道:“呸呸呸!你给我出去!你这话要是让夫人听到了,以为我过得很好不需要她了,然后就不回来了怎么办?” 君晚宁忍俊不禁:“是成季。” 沈梦瑶眨眨眼,“是顾景骁身边那个狗腿子?” 君晚宁点点头,“他人还不错,对秀儿挺好的。” 沈梦瑶撇撇嘴,“自你去岳州之后,就没再见过秀儿了,你怎么知道他待秀儿好不好?” 君晚宁认真道:“成季是个好人,我不会看错。” 沈梦瑶挽住她的手,“好,我相信你。” 那边伴随着铃声的呼唤不断,有顾景骁,有秀儿,还有成季。 这时,一个愤怒中带着慌张的声音闯了进来,“让开!全都给我让开!” “大公子,您怎么来了?” “舅爷,你现在不应该在西陲吗?” “滚你丫的!谁是你舅爷!快给老子让开!” “把你那破铃铛给我扔了!吵死了!你们还让不让我小妹好好休息了!” “成季,按住他!” “殿下,我哪儿敢啊……” “来人!” 铃声中,伴随着打斗声传来。 第242章 我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孤魂野鬼 顾景骁都已经做好闯皇宫,去抢招魂铃的准备了。 如今展扬送上来了,倒是少了一桩麻烦。 虽然不知道展扬为什么救君晚宁,但是只要能救君晚宁,这些原因可以暂时不追究。 华明拿着铃铛,乐滋滋地跑进来房间,顾景骁立即跟了过去。 展扬也想去看,但是被成季拦住了。 他警惕地看着展扬,问:“你想干嘛?” 展扬:“我想看看她。” 成季不悦道:“你什么身份?轮得到你看夫人吗?滚滚滚!这里不欢迎你。” 展扬压住怒火,咬牙道:“我看她一眼就走。” 成季更不高兴了,“你干什么呀?夫人跟你什么关系?用得着你看?” “哦对,你是替谭越那傻缺来的?怎么,他自己不敢来,派你过来?” 展扬解释道:“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是我自己想来的。” 成季满脸疑惑:“什么?” 展扬:“我如今只身一人,不替他办事。” 成季愣了一下,随即又是一脸的不耐烦,“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管你替谁办事?滚滚滚!别碍着我的眼。” 说罢,他招呼几个人过来,一起把展扬给架着扔了出去。 成季严肃地叮嘱看门的,“盯紧点,别再让这个人靠近这里。” “是!” …… 白茫茫的虚空之中,君晚宁的身体已经有大半都变成了透明色,她浑身无力,只能躺着。 沈梦瑶坐在她的身边,愁眉苦脸。 “你这是要去投胎了吗?” 君晚宁苦笑:“可能是。” 沈梦瑶不解道:“为什么我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投胎,你这才刚来多久,就要投胎去了?” 君晚宁:“可能是因为,我是违背天道,借命重生的人。” 沈梦瑶有些无奈,“好,你走之后,就没人陪我说话了。” “我在这儿也没法通过你的眼睛,看外面的世界。”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不得无聊死啊。我也想去投胎。” 说着,她便开始在水面上到处跑,边跑边喊:“黑白无常!孟婆!鬼差大人!你们在哪儿?” “我想投胎了,你们什么时候来找我啊!” “我已经做了两年的孤魂野鬼,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啊!” 君晚宁看着她忙碌的天真背影,忍不住笑了。 梦瑶妹妹,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啊。 忽然远方传来阵阵铃声,沈梦瑶惊喜道:“是鬼差来了!” 她跑过来把君晚宁搀扶起来,笑嘻嘻道:“咱俩一起去投胎,说不定能投去一户人家做姐妹!” “君晚宁,你愿意和我做姐妹吗?” 君晚宁笑道:“当然愿意。” 虽然她们真正相识的时候已经阴阳两隔,但是她们互换过彼此的记忆,她们知道对方的所有经历,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沈梦瑶开心得咯咯笑,她搀扶着君晚宁,对着铃声传来的方向招手。 “鬼差大人!我们在这儿!” 铃声之中,一个声音若隐若现:“晚宁——” “晚宁——” 沈梦瑶听清那声音喊的名字后,有些不高兴地喊道:“还有我呢!要投胎的不止她一个!还有我沈梦瑶!”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声音十分焦急,透着无助。 “晚宁,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君晚宁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梦瑶也愣住了,她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说:“这是……谢辰骁?哦不,顾景骁,他现在叫顾景骁。” “不对,怎么会有顾景骁的声音?我再听听。” 她凝神静听,那个声音在呼唤:“晚宁,你能听到的话,就快点醒过来。” “你快回来,一切都结束了,你快回来。” 沈梦瑶惊讶道:“真的是他!他在喊你回去!” “可是她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到他?” 她急得四处查看,忽然注意到,君晚宁的身体再次发生变化。 “你的身体!” 君晚宁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从透明变得有了颜色。 身体好像也没那么虚弱,渐渐有了力气。 沈梦瑶惊喜道:“是不是谢辰骁把你喊回来了?” 她咯咯笑个不停,“爱情的力量可真伟大啊。” 话音刚落,她们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夫人您快醒醒!呜呜呜呜呜!秀儿好想您啊!” 君晚宁和沈梦瑶异口同声:“是秀儿!” 正当两人惊讶着,秀儿又说话了:“老夫人和我都受伤了,你快醒来给我们治病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君晚宁惊喜道:“老夫人没死!” 秀儿的哭声很大,喋喋不休地描述自己的伤势有多严重。 “夫人您快醒醒啊,我逃命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脸给烫伤了一大块!” “我现在脸上好大一个伤疤,大夫都说伤好了之后会留疤,我知道您肯定有不留疤的法子。” “您快回来帮我治伤,否则我脸上挂这么大个疤,以后肯定嫁不出去,呜呜呜呜呜!!!我要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沈梦瑶很着急,“怎么办,秀儿本就姿色平平,这脸上落下疤了,还怎么嫁的出去!”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凶巴巴的声音传来。 “秀儿!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没人要的老姑娘?我不是人吗?” 抽抽噎噎的女子声音急道:“呸呸呸!你给我出去!你这话要是让夫人听到了,以为我过得很好不需要她了,然后就不回来了怎么办?” 君晚宁忍俊不禁:“是成季。” 沈梦瑶眨眨眼,“是顾景骁身边那个狗腿子?” 君晚宁点点头,“他人还不错,对秀儿挺好的。” 沈梦瑶撇撇嘴,“自你去岳州之后,就没再见过秀儿了,你怎么知道他待秀儿好不好?” 君晚宁认真道:“成季是个好人,我不会看错。” 沈梦瑶挽住她的手,“好,我相信你。” 那边伴随着铃声的呼唤不断,有顾景骁,有秀儿,还有成季。 这时,一个愤怒中带着慌张的声音闯了进来,“让开!全都给我让开!” “大公子,您怎么来了?” “舅爷,你现在不应该在西陲吗?” “滚你丫的!谁是你舅爷!快给老子让开!” “把你那破铃铛给我扔了!吵死了!你们还让不让我小妹好好休息了!” “成季,按住他!” “殿下,我哪儿敢啊……” “来人!” 铃声中,伴随着打斗声传来。 第243章 人类永远都是这么贪婪 沈梦瑶眼眶忽而红了,嘴唇颤抖:“是大哥。” “是大哥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吼:“住口!无知小儿!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招魂铃一旦响起,就不能停!要想你妹妹能醒过来,就给我在一边老实待着!” 君晚宁也愣住了,“师父!是师父的声音!” 两人虽看不见画面,但是能透过他们的声音,猜测出到底发生什么了。 沈梦瑶已经哭成了泪人,“呜呜呜呜呜,我好想大哥啊。” “我好想爹娘,好想大哥,想秀儿!呜呜呜呜呜我好想他们!” 她抱住君晚宁,哭个不停。 君晚宁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可能还没死。” 沈梦瑶揉揉眼睛,“你说什么?” 君晚宁解释道,“我们听到的声音,很可能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存在的。” 沈梦瑶不解道:“什么意思啊?” 君晚宁:“按师父话中的意思……是说这个铃声能将我唤醒,也就是说,我还没死,只是昏迷过去了。” 沈梦瑶抹了抹泪,吸吸鼻涕,“啊?用铃声唤醒?你师父是不是被道士骗了啊……” 君晚宁表情有些尴尬,“你说得也是……” 铃声不断,呼唤声不断,两人陷入沉默。 一为老者的声音从她们的背后响起。 “你猜得不错,他们确实在救你。” 两人同时回头,却找不到声音的主人,她们也都能确定,这声音不曾听到过。 “谁?” 老者:“我是掌管人间生死的神,名为赤焰。” 沈梦瑶惊讶道:“君晚宁,咱俩什么身份啊?阎王爷亲自来接我们?” “喂,阎王,怎么是你亲自来,黑白无常呢?” 自称赤焰的老者没有回答她,而是神神叨叨念起来听着十分高深的话。 “双魂于一体,此长彼消,彼消此长。” “阴魂以执念为生,执念在,生气在,执念消,则气散。” 沈梦瑶不悦道:“说人话!” “啊不,你不是人。” 赤焰:…… 君晚宁喃喃道:“执念在,生气在,执念消,则气散。” “先生说的可是我和沈梦瑶的生死?” 赤焰应道:“是。” “你们都是因执念而存活的阴魂,若散尽执念,就可以进入轮回。如今,到了该选择的时候了。” 君晚宁眼睛一亮,“也就是说,我们都还没死?” 赤焰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冷嗤:“人类永远都是这么贪婪。” “你们早就死了,有人用自己的气运换你们阴魂不散的机会。” 君晚宁惊讶道:“谁?” 赤焰答道:“这我不能说。” “行了,快些做选择,你们要不要进入轮回?” 沈梦瑶挠挠头,“进入轮回就是投胎吗?” 赤焰:“是的。” 沈梦瑶本来早就做好了投胎的准备,可是听着那铃铛声中,沈烈和秀儿的声音,她有些不舍。 她不禁埋怨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早点来!我就不会听到大哥和秀儿的声音,就不会这么犹豫了!” 君晚宁握紧沈梦瑶的手,问:“如果我们选择不入轮回,会怎么样?” 赤焰:“如果不入轮回,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去,要么留在这里。” 君晚宁忙问:“回去哪里?” 赤焰:“回去人间。” 沈梦瑶惊讶道:“你不是说,我们都已经死了吗?还能复活?” 赤焰看向君晚宁,道:“为你聚阴魂的人气运太强,足以支撑你以阴魂的状态活在这世上,直至身死。” 君晚宁震惊道:“是谁?” 赤焰摇摇头:“不可说。” 沈梦瑶羡慕地看着她,“君晚宁,真好,有人为你牺牲气运让你活。” “我就没那么幸运了。” 赤焰道:“虽然没有人为你牺牲气运,但作为肉体原本的主人,你可以共享他的气运。” 沈梦瑶瞪大了眼睛:“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也能复活?” 赤焰:“可以是可以,但你们毕竟还有一个肉体,只能复活其中一人。” 沈梦瑶刚支棱起来的肩膀,又塌了下去,面露失望:“只能复活一个啊……” 两人沉默良久,君晚宁率先开口,“沈梦瑶,你回去,我重生的心愿已了,身体还给你。” 昏迷之后,她和沈梦瑶在梦境中相遇,她们聊了很多。 她从前也不讨厌沈梦瑶,但也说不上喜欢,总是认为这个女子太过荒唐。 如今看来,是从前的她不懂沈梦瑶的可爱之处。 她简单纯粹,是个自由的精灵。 即便沈梦瑶不说,君晚宁也知道,她一直期盼着能和亲人重逢。 当初她意外死亡,就是为了见爹娘兄长。 如今有回去见他们的机会,她怎会不心动? 君晚宁不忍心让沈梦瑶的愿望落空。 她重活一次的身份本来就是借来的,自然会有需要还的一天。 沈梦瑶眼眶红了,将要点头之际,又摇头:“要不你还是回去。” 君晚宁不解道:“为什么?你不想活下来,去见你爹娘和兄长,去见你重要的人吗?” 沈梦瑶满脸忧虑:“当然想了,如果能活,谁会想死啊。只是,我怕……” 君晚宁疑惑道:“你怕什么?” 沈梦瑶撇了撇嘴,“我事事不如你,回去肯定露馅,顾景骁要是知道醒过来的人不是你,肯定会一剑杀了我的。” “如今顾景骁已经是一国皇子,将来说不定要当皇帝,他有权有势,要弄死我简直是易如反掌。” 君晚宁笃定道:“你没有事事不如我,他,也不会杀你。” 沈梦瑶想了想,“好,或许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让我死。” “但是,你医术那么高超,名声在外,万一有人来找我治病怎么办?我什么都不会啊。” 她从前是个很自信的人,她家境优渥,相貌出众,又有父母兄长疼爱,没有道理不自信。 可是只从认识了君晚宁之后,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优秀的女子之后,她渐渐就没那么自信了。 尤其她们还共用同一个身体,绝对免不了被人拿来比较的。 君晚宁摇摇头,“这世上的大夫那么多,又不止我一个,就算你没法救他们,责任也不在你。” 沈梦瑶叹了口气,“说得有道理……” 第243章 人类永远都是这么贪婪 沈梦瑶眼眶忽而红了,嘴唇颤抖:“是大哥。” “是大哥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吼:“住口!无知小儿!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招魂铃一旦响起,就不能停!要想你妹妹能醒过来,就给我在一边老实待着!” 君晚宁也愣住了,“师父!是师父的声音!” 两人虽看不见画面,但是能透过他们的声音,猜测出到底发生什么了。 沈梦瑶已经哭成了泪人,“呜呜呜呜呜,我好想大哥啊。” “我好想爹娘,好想大哥,想秀儿!呜呜呜呜呜我好想他们!” 她抱住君晚宁,哭个不停。 君晚宁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可能还没死。” 沈梦瑶揉揉眼睛,“你说什么?” 君晚宁解释道,“我们听到的声音,很可能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存在的。” 沈梦瑶不解道:“什么意思啊?” 君晚宁:“按师父话中的意思……是说这个铃声能将我唤醒,也就是说,我还没死,只是昏迷过去了。” 沈梦瑶抹了抹泪,吸吸鼻涕,“啊?用铃声唤醒?你师父是不是被道士骗了啊……” 君晚宁表情有些尴尬,“你说得也是……” 铃声不断,呼唤声不断,两人陷入沉默。 一为老者的声音从她们的背后响起。 “你猜得不错,他们确实在救你。” 两人同时回头,却找不到声音的主人,她们也都能确定,这声音不曾听到过。 “谁?” 老者:“我是掌管人间生死的神,名为赤焰。” 沈梦瑶惊讶道:“君晚宁,咱俩什么身份啊?阎王爷亲自来接我们?” “喂,阎王,怎么是你亲自来,黑白无常呢?” 自称赤焰的老者没有回答她,而是神神叨叨念起来听着十分高深的话。 “双魂于一体,此长彼消,彼消此长。” “阴魂以执念为生,执念在,生气在,执念消,则气散。” 沈梦瑶不悦道:“说人话!” “啊不,你不是人。” 赤焰:…… 君晚宁喃喃道:“执念在,生气在,执念消,则气散。” “先生说的可是我和沈梦瑶的生死?” 赤焰应道:“是。” “你们都是因执念而存活的阴魂,若散尽执念,就可以进入轮回。如今,到了该选择的时候了。” 君晚宁眼睛一亮,“也就是说,我们都还没死?” 赤焰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冷嗤:“人类永远都是这么贪婪。” “你们早就死了,有人用自己的气运换你们阴魂不散的机会。” 君晚宁惊讶道:“谁?” 赤焰答道:“这我不能说。” “行了,快些做选择,你们要不要进入轮回?” 沈梦瑶挠挠头,“进入轮回就是投胎吗?” 赤焰:“是的。” 沈梦瑶本来早就做好了投胎的准备,可是听着那铃铛声中,沈烈和秀儿的声音,她有些不舍。 她不禁埋怨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早点来!我就不会听到大哥和秀儿的声音,就不会这么犹豫了!” 君晚宁握紧沈梦瑶的手,问:“如果我们选择不入轮回,会怎么样?” 赤焰:“如果不入轮回,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去,要么留在这里。” 君晚宁忙问:“回去哪里?” 赤焰:“回去人间。” 沈梦瑶惊讶道:“你不是说,我们都已经死了吗?还能复活?” 赤焰看向君晚宁,道:“为你聚阴魂的人气运太强,足以支撑你以阴魂的状态活在这世上,直至身死。” 君晚宁震惊道:“是谁?” 赤焰摇摇头:“不可说。” 沈梦瑶羡慕地看着她,“君晚宁,真好,有人为你牺牲气运让你活。” “我就没那么幸运了。” 赤焰道:“虽然没有人为你牺牲气运,但作为肉体原本的主人,你可以共享他的气运。” 沈梦瑶瞪大了眼睛:“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也能复活?” 赤焰:“可以是可以,但你们毕竟还有一个肉体,只能复活其中一人。” 沈梦瑶刚支棱起来的肩膀,又塌了下去,面露失望:“只能复活一个啊……” 两人沉默良久,君晚宁率先开口,“沈梦瑶,你回去,我重生的心愿已了,身体还给你。” 昏迷之后,她和沈梦瑶在梦境中相遇,她们聊了很多。 她从前也不讨厌沈梦瑶,但也说不上喜欢,总是认为这个女子太过荒唐。 如今看来,是从前的她不懂沈梦瑶的可爱之处。 她简单纯粹,是个自由的精灵。 即便沈梦瑶不说,君晚宁也知道,她一直期盼着能和亲人重逢。 当初她意外死亡,就是为了见爹娘兄长。 如今有回去见他们的机会,她怎会不心动? 君晚宁不忍心让沈梦瑶的愿望落空。 她重活一次的身份本来就是借来的,自然会有需要还的一天。 沈梦瑶眼眶红了,将要点头之际,又摇头:“要不你还是回去。” 君晚宁不解道:“为什么?你不想活下来,去见你爹娘和兄长,去见你重要的人吗?” 沈梦瑶满脸忧虑:“当然想了,如果能活,谁会想死啊。只是,我怕……” 君晚宁疑惑道:“你怕什么?” 沈梦瑶撇了撇嘴,“我事事不如你,回去肯定露馅,顾景骁要是知道醒过来的人不是你,肯定会一剑杀了我的。” “如今顾景骁已经是一国皇子,将来说不定要当皇帝,他有权有势,要弄死我简直是易如反掌。” 君晚宁笃定道:“你没有事事不如我,他,也不会杀你。” 沈梦瑶想了想,“好,或许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让我死。” “但是,你医术那么高超,名声在外,万一有人来找我治病怎么办?我什么都不会啊。” 她从前是个很自信的人,她家境优渥,相貌出众,又有父母兄长疼爱,没有道理不自信。 可是只从认识了君晚宁之后,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优秀的女子之后,她渐渐就没那么自信了。 尤其她们还共用同一个身体,绝对免不了被人拿来比较的。 君晚宁摇摇头,“这世上的大夫那么多,又不止我一个,就算你没法救他们,责任也不在你。” 沈梦瑶叹了口气,“说得有道理……” 第244章 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君晚宁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回去。” 沈梦瑶还是有些不安,“大家发现这壳子里换了人之后,会像以前一样讨厌我吗?” “你知道的,我以前名声很差……” 君晚宁一愣,“你以前,说话做事可从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沈梦瑶脸色有些窘迫,“我如今,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君晚宁笑道:“那你也说了,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更何况,有你爹娘和大哥在,他们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不是吗?” 这话算是说到沈梦瑶的心坎上了,她眼睛顿时就亮了,“对!爹娘和大哥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君晚宁捏捏她的脸,笑道:“那你去。” 沈梦瑶又问:“那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我帮你去做!” 君晚宁想了想,道:“心愿……”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那么几个……有阿菁在,大哥不会有事。 秀儿有成季照顾,不论谢老夫人受了多重的伤,顾景骁都会倾尽所有为她医治。 唯一让她放心不下,且心怀愧疚的,就是顾景骁。 她挤出一抹微笑,道:“帮我问问他,解药都给他备好了,他身上的毒解了没有。” 沈梦瑶一口答应:“好!我一定帮你问,如果他拖着不管自己的病,我就帮你催催他!” 君晚宁:“谢谢你。” 沈梦瑶又问:“那你呢?你要入轮回吗?” 君晚宁想了想,“嗯。” 沈梦瑶忙道:“你能不能别那么快去投胎,你像我之前一样,留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每天都在做些什么,经历了些什么。” 她怕君晚宁不接受,又解释道:“因为你的出现,我的人生完全大变样了,我出去之后,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了。” “就比如说,那个狗皇帝,你把他气成那样,等他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肯定会跑回来找你。” “还比如,你冲进皇宫复仇,让狗皇帝对沈家起疑心了,他肯定会整沈家。” “不管我愿不愿意,我身在局中,肯定会面临一些很复杂的选择。” “我一个人有点害怕,你就当陪陪我,好吗?” “等我完全适应了,你再走。” 君晚宁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好,我陪你。” 在赤焰的指引下,两人手拉着手,往铃声的方向走去。 铃声的那边,有人间的呼唤,那都是希望她们能够醒过来的声音。 光芒就在眼前,君晚宁把沈梦瑶往前轻轻推了一把。 她扭头笑着冲她招手,“再见。” 意识如同一粒以迅猛之势破土的种子,它冲破厚重的土壤,长成参天大树。 沈梦瑶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和一双泛红的眼眶对上。 顾景骁睫毛轻颤,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沈梦瑶眨巴眨巴眼,看向床边激动得眼泪直流的秀儿。 她捂着嘴哭泣,“夫人!你终于醒了!” 成季在一旁揽着她的肩,轻声安抚:“好啦好啦,别哭了,夫人昏迷了你哭,醒了你怎么还哭,你应该笑啊傻秀儿。” 沈梦瑶被顾景骁紧紧拥在怀中,目光却在他身后的沈烈身上。 她鼻子一酸,眼泪立即掉了下来,她一把推开顾景骁,鞋都没顾得上穿,冲进沈烈的怀里号啕大哭。 “大哥!我好想你啊!呜呜呜呜呜呜!!!” 沈烈被这个激动的拥抱撞了一下,整个人有些发懵,自从小妹嫁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这样哭过了。熟悉的感觉袭来,沈烈眼眶有些泛红。 他抱住沈梦瑶,“傻丫头,你都多大了,还哭成这样,丢不丢人?” 沈梦瑶将头埋在沈烈的胸口,蹭了又蹭,仍是哭:“大了怎么了?长大了便不能在大哥面前哭吗?” “大哥,我委屈啊!呜呜呜呜呜呜!!” 沈烈拍着她颤抖的背,无奈地安抚道:“能能能,哭哭,哭完就不委屈了。” 兄妹二人相拥,画面是那样的温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屋内其他人怪异的神色。 成季的表情一言难尽,“夫人她……” 秀儿破涕而笑:“夫人你怎么变得跟未出阁时那般……” “出去!”顾景骁的一声大吼打断了她的声音。 沈梦瑶吓得往沈烈怀里一缩,惊恐地看着顾景骁。 他双目死死地瞪着她,都:“都给我出去!” 他脸色惨白,浑身不住地颤抖。 迷茫的秀儿被成季推着往外走,华明叹了口气,摇摇头,也离开了房间。 沈烈把沈梦瑶护在身后,不满道:“顾景骁,你发什么疯?” 他已经从母亲那里得知,谢辰骁已经不是谢辰骁,而是蔺国的四皇子顾景骁。 母亲提醒过他,在顾景骁面前不可再像以前那般粗鲁莽撞。 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真正看到顾景骁的嘴脸,他还是忍不住发火。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他天真可爱的妹妹? 顾景骁冷着脸说,“我让你出去!” 沈烈不得不承认,顾景骁身上是有几分气势的,他心里有些犯怵。 他拉着沈梦瑶往外走,“我们走!” 顾景骁上前一把抓住沈梦瑶的手腕,“你留下。” 沈梦瑶紧张得说话结巴,“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沈烈见妹妹害怕,当即就怒了,“顾景骁你神经病?!你放开我妹妹!” 顾景骁强势地将沈烈推了出去,然后用力将门关上了。 门外,成季很配合地将沈烈‘请’走了。 房间内,顾景骁一言不发地看着沈梦瑶,眼尾猩红,似有千万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沈梦瑶怯生生地看着他,“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明明还是那张脸,可是说话的语气,表情和眼神都判若两人。 顾景骁的心脏像是被猛锤了一拳,他问:“君晚宁。” 沈梦瑶眼神闪躲,“嗯……怎么了?” 顾景骁脸色一沉,“你根本就不是她。” 天知道,看到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有多开心。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醒来之后就变了? 一向要强的他,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哭着喊大哥吗? 委屈难过的时候会推开她,扑进大哥的怀里吗? 这不对,这不对! 君晚宁根本就不会这样! 第244章 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君晚宁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回去。” 沈梦瑶还是有些不安,“大家发现这壳子里换了人之后,会像以前一样讨厌我吗?” “你知道的,我以前名声很差……” 君晚宁一愣,“你以前,说话做事可从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沈梦瑶脸色有些窘迫,“我如今,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君晚宁笑道:“那你也说了,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更何况,有你爹娘和大哥在,他们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不是吗?” 这话算是说到沈梦瑶的心坎上了,她眼睛顿时就亮了,“对!爹娘和大哥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君晚宁捏捏她的脸,笑道:“那你去。” 沈梦瑶又问:“那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我帮你去做!” 君晚宁想了想,道:“心愿……”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那么几个……有阿菁在,大哥不会有事。 秀儿有成季照顾,不论谢老夫人受了多重的伤,顾景骁都会倾尽所有为她医治。 唯一让她放心不下,且心怀愧疚的,就是顾景骁。 她挤出一抹微笑,道:“帮我问问他,解药都给他备好了,他身上的毒解了没有。” 沈梦瑶一口答应:“好!我一定帮你问,如果他拖着不管自己的病,我就帮你催催他!” 君晚宁:“谢谢你。” 沈梦瑶又问:“那你呢?你要入轮回吗?” 君晚宁想了想,“嗯。” 沈梦瑶忙道:“你能不能别那么快去投胎,你像我之前一样,留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每天都在做些什么,经历了些什么。” 她怕君晚宁不接受,又解释道:“因为你的出现,我的人生完全大变样了,我出去之后,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了。” “就比如说,那个狗皇帝,你把他气成那样,等他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肯定会跑回来找你。” “还比如,你冲进皇宫复仇,让狗皇帝对沈家起疑心了,他肯定会整沈家。” “不管我愿不愿意,我身在局中,肯定会面临一些很复杂的选择。” “我一个人有点害怕,你就当陪陪我,好吗?” “等我完全适应了,你再走。” 君晚宁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好,我陪你。” 在赤焰的指引下,两人手拉着手,往铃声的方向走去。 铃声的那边,有人间的呼唤,那都是希望她们能够醒过来的声音。 光芒就在眼前,君晚宁把沈梦瑶往前轻轻推了一把。 她扭头笑着冲她招手,“再见。” 意识如同一粒以迅猛之势破土的种子,它冲破厚重的土壤,长成参天大树。 沈梦瑶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和一双泛红的眼眶对上。 顾景骁睫毛轻颤,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沈梦瑶眨巴眨巴眼,看向床边激动得眼泪直流的秀儿。 她捂着嘴哭泣,“夫人!你终于醒了!” 成季在一旁揽着她的肩,轻声安抚:“好啦好啦,别哭了,夫人昏迷了你哭,醒了你怎么还哭,你应该笑啊傻秀儿。” 沈梦瑶被顾景骁紧紧拥在怀中,目光却在他身后的沈烈身上。 她鼻子一酸,眼泪立即掉了下来,她一把推开顾景骁,鞋都没顾得上穿,冲进沈烈的怀里号啕大哭。 “大哥!我好想你啊!呜呜呜呜呜呜!!!” 沈烈被这个激动的拥抱撞了一下,整个人有些发懵,自从小妹嫁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这样哭过了。熟悉的感觉袭来,沈烈眼眶有些泛红。 他抱住沈梦瑶,“傻丫头,你都多大了,还哭成这样,丢不丢人?” 沈梦瑶将头埋在沈烈的胸口,蹭了又蹭,仍是哭:“大了怎么了?长大了便不能在大哥面前哭吗?” “大哥,我委屈啊!呜呜呜呜呜呜!!” 沈烈拍着她颤抖的背,无奈地安抚道:“能能能,哭哭,哭完就不委屈了。” 兄妹二人相拥,画面是那样的温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屋内其他人怪异的神色。 成季的表情一言难尽,“夫人她……” 秀儿破涕而笑:“夫人你怎么变得跟未出阁时那般……” “出去!”顾景骁的一声大吼打断了她的声音。 沈梦瑶吓得往沈烈怀里一缩,惊恐地看着顾景骁。 他双目死死地瞪着她,都:“都给我出去!” 他脸色惨白,浑身不住地颤抖。 迷茫的秀儿被成季推着往外走,华明叹了口气,摇摇头,也离开了房间。 沈烈把沈梦瑶护在身后,不满道:“顾景骁,你发什么疯?” 他已经从母亲那里得知,谢辰骁已经不是谢辰骁,而是蔺国的四皇子顾景骁。 母亲提醒过他,在顾景骁面前不可再像以前那般粗鲁莽撞。 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真正看到顾景骁的嘴脸,他还是忍不住发火。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他天真可爱的妹妹? 顾景骁冷着脸说,“我让你出去!” 沈烈不得不承认,顾景骁身上是有几分气势的,他心里有些犯怵。 他拉着沈梦瑶往外走,“我们走!” 顾景骁上前一把抓住沈梦瑶的手腕,“你留下。” 沈梦瑶紧张得说话结巴,“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沈烈见妹妹害怕,当即就怒了,“顾景骁你神经病?!你放开我妹妹!” 顾景骁强势地将沈烈推了出去,然后用力将门关上了。 门外,成季很配合地将沈烈‘请’走了。 房间内,顾景骁一言不发地看着沈梦瑶,眼尾猩红,似有千万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沈梦瑶怯生生地看着他,“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明明还是那张脸,可是说话的语气,表情和眼神都判若两人。 顾景骁的心脏像是被猛锤了一拳,他问:“君晚宁。” 沈梦瑶眼神闪躲,“嗯……怎么了?” 顾景骁脸色一沉,“你根本就不是她。” 天知道,看到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有多开心。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醒来之后就变了? 一向要强的他,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哭着喊大哥吗? 委屈难过的时候会推开她,扑进大哥的怀里吗? 这不对,这不对! 君晚宁根本就不会这样! 第245章 你别再惹他了!他就是个神经病! 沈梦瑶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低声喃喃道:“这……这么明显吗?” 顾景骁冷冷地问:“她在哪?为什么醒过来的人是你?” 沈梦瑶摸摸自己后脖子,故作不解道:“谁啊?” 顾景骁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狠狠往自己面前一拽,不让她回避自己的目光,“我问你她在哪儿?!” 沈梦瑶吓得一抖,哭道:“我不知道。” 她挣扎着,抽泣:“你放开我,顾景骁,我好疼。” 门外是沈烈激动的声音:“顾景骁你这个畜生!你对我妹妹做什么了?畜生你给我出来!” 紧接着,是沈烈和成季及一众手下打斗的声音。 沈梦瑶求助地看向门外的方向,“大哥……救我,大哥……” 顾景骁不是故意用力的,只是一时情急,不小心加大了力度,他当即松开了沈梦瑶的手。 “对不起。” 沈梦瑶表情跟见鬼了一样,一边揉自己的手腕,一边惊讶道:“你还会说对不起?” 当年把她娶进平阳侯府,却不好好待她,困着她,不见她,还不许她回家找爹娘。 对不起她的事情可多着呢,怎么之前没见他愧疚过。 顾景骁脸色阴沉地瞪着她,她立即不敢多言。 她左思右想,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以让他们别打我大哥了吗。关于君晚宁的事情,我好好跟你解释。” 顾景骁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君晚宁’三个字会从她口中说出。 房门突然被推开,顾景骁走了出来,“住手!” 成季等人立即松手,沈烈忍不住先给了成季一拳,然后才跑过来。 “小妹!你没事?” 沈梦瑶用袖子帮沈烈擦额头上的汗,无奈道:“大哥,我没事。” 沈烈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红色印记,激动道:“你这叫没事?” 他扭头瞪着顾景骁,仿佛下一秒又要动手。 “顾景骁!你还是不是人?我妹妹刚醒过来,还没好好休息,你发什么疯?!” 沈梦瑶赶紧把他拽到一边,小声解释道:“大哥,你别再惹他了!他就是个神经病!” 沈烈急道:“他以往都是如何待你的,你为何这般畏惧他?” “是不是我去西陲之后他欺负你了?你这一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快跟大哥说说!” “这畜生若是敢欺负你,大哥定要他生不如死!” 沈梦瑶赶紧捂住他的嘴,“大哥你别说了!” “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哎呀你别急嘛,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我有些事情要跟他谈。” “等我们谈完了,我再去找你说话。” 沈烈蹙眉,不悦道:“什么事情非要单独谈?” 沈梦瑶叹息,“很重要的事情。” 沈烈沉默了。 沈梦瑶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晃荡了两下,嗔道:“哥!” 沈烈拿他没办法,“好好,大哥就在外面等你,你要是被欺负了就大声喊,大哥立刻救你去。” 沈梦瑶粲然一笑,“这样才对嘛。那我去了啊。” 她再次跟着顾景骁进了屋。 两人坐下来,沈梦瑶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直视顾景骁的眼睛。 “我确实不是君晚宁,我是沈梦瑶。” 她将自己是如何死的,死后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什么。 以及何时遇到君晚宁的,遇到她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顾景骁讲了一遍。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活过来,她把机会让给了我。” 顾景骁沉默了一会儿,问:“她给你机会,你就要接受吗?” 沈梦瑶解释道:“我拒绝过的,是她坚持要给我。我一开始也不想回来,我很害怕可是……” 顾景骁气得想发疯,“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不拒绝到底!” 沈梦瑶也怒了,“我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我面前有活过来的机会,我为什么不能要?” “我就是想活着,怎么了?这也有错吗?” 顾景骁愣住了,是啊,没错,她没错。 想活着没错。 可是就因为她活了下来,他的君晚宁不见了啊。 沈梦瑶担心他失控,忙道:“她现在还没重入轮回,能够通过我的眼睛看到你的,我和她已经是好姐妹了。你若是欺负我,她会生你气的,你给我……小心点。” 顾景骁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沈梦瑶解释道:“就像当初的我一样,死后进入了一个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的地方。” “阎王。哦不,他说他叫赤焰,赤焰说,那地方叫虚空。” “我在虚空的时候,能看到她经历的事情,现在换成她在虚空,也能看到我经历的事情。” 顾景骁大袖一扫,将手边柜台上的花瓶撞倒,她大声吼道:“胡说!” “什么赤焰,什么虚空!一切都是假的!骗我的!” 高大的身躯弯了腰,他指着沈梦瑶,一边流泪一边问:“君晚宁,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是不是在我面前演戏?” 沈梦瑶何曾见到过顾景骁如此脆弱的模样? 堂堂七尺男儿在她面前哭泣,她一下子就慌了。 她连连摆手,“我没有,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 “不!你说谎!沈梦瑶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活过来?” 顾景骁艰难的走近,抓住沈梦瑶的双肩,问:“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是因为你受苦的时候,我没能及时赶到你的身边吗?” “是因为我没有在你被谭越囚禁的第一时间,进宫救你吗?” “这个我是可以跟你解释的,以你我的身份,我若是直接闯进宫将你救走,平阳侯府造反的名声就坐实了。” “到时候,一旦公然动手,势必会引起大乱。” “会有很多不必要的死伤,这不是你愿意看到的,而我也不想平阳侯府因我而蒙羞,所以我没有那样做。” 沈梦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没有说话,没有打断顾景骁。 她知道,君晚宁在听着,这些顾景骁应该解释给君晚宁的话,君晚宁现在正在听着。 “我那个时候真的很担心你,我有想过要偷偷潜入皇宫救你,可是此事关乎你,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我不敢赌。” 第245章 你别再惹他了!他就是个神经病! 沈梦瑶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低声喃喃道:“这……这么明显吗?” 顾景骁冷冷地问:“她在哪?为什么醒过来的人是你?” 沈梦瑶摸摸自己后脖子,故作不解道:“谁啊?” 顾景骁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狠狠往自己面前一拽,不让她回避自己的目光,“我问你她在哪儿?!” 沈梦瑶吓得一抖,哭道:“我不知道。” 她挣扎着,抽泣:“你放开我,顾景骁,我好疼。” 门外是沈烈激动的声音:“顾景骁你这个畜生!你对我妹妹做什么了?畜生你给我出来!” 紧接着,是沈烈和成季及一众手下打斗的声音。 沈梦瑶求助地看向门外的方向,“大哥……救我,大哥……” 顾景骁不是故意用力的,只是一时情急,不小心加大了力度,他当即松开了沈梦瑶的手。 “对不起。” 沈梦瑶表情跟见鬼了一样,一边揉自己的手腕,一边惊讶道:“你还会说对不起?” 当年把她娶进平阳侯府,却不好好待她,困着她,不见她,还不许她回家找爹娘。 对不起她的事情可多着呢,怎么之前没见他愧疚过。 顾景骁脸色阴沉地瞪着她,她立即不敢多言。 她左思右想,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以让他们别打我大哥了吗。关于君晚宁的事情,我好好跟你解释。” 顾景骁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君晚宁’三个字会从她口中说出。 房门突然被推开,顾景骁走了出来,“住手!” 成季等人立即松手,沈烈忍不住先给了成季一拳,然后才跑过来。 “小妹!你没事?” 沈梦瑶用袖子帮沈烈擦额头上的汗,无奈道:“大哥,我没事。” 沈烈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红色印记,激动道:“你这叫没事?” 他扭头瞪着顾景骁,仿佛下一秒又要动手。 “顾景骁!你还是不是人?我妹妹刚醒过来,还没好好休息,你发什么疯?!” 沈梦瑶赶紧把他拽到一边,小声解释道:“大哥,你别再惹他了!他就是个神经病!” 沈烈急道:“他以往都是如何待你的,你为何这般畏惧他?” “是不是我去西陲之后他欺负你了?你这一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快跟大哥说说!” “这畜生若是敢欺负你,大哥定要他生不如死!” 沈梦瑶赶紧捂住他的嘴,“大哥你别说了!” “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哎呀你别急嘛,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我有些事情要跟他谈。” “等我们谈完了,我再去找你说话。” 沈烈蹙眉,不悦道:“什么事情非要单独谈?” 沈梦瑶叹息,“很重要的事情。” 沈烈沉默了。 沈梦瑶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晃荡了两下,嗔道:“哥!” 沈烈拿他没办法,“好好,大哥就在外面等你,你要是被欺负了就大声喊,大哥立刻救你去。” 沈梦瑶粲然一笑,“这样才对嘛。那我去了啊。” 她再次跟着顾景骁进了屋。 两人坐下来,沈梦瑶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直视顾景骁的眼睛。 “我确实不是君晚宁,我是沈梦瑶。” 她将自己是如何死的,死后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什么。 以及何时遇到君晚宁的,遇到她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顾景骁讲了一遍。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活过来,她把机会让给了我。” 顾景骁沉默了一会儿,问:“她给你机会,你就要接受吗?” 沈梦瑶解释道:“我拒绝过的,是她坚持要给我。我一开始也不想回来,我很害怕可是……” 顾景骁气得想发疯,“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不拒绝到底!” 沈梦瑶也怒了,“我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我面前有活过来的机会,我为什么不能要?” “我就是想活着,怎么了?这也有错吗?” 顾景骁愣住了,是啊,没错,她没错。 想活着没错。 可是就因为她活了下来,他的君晚宁不见了啊。 沈梦瑶担心他失控,忙道:“她现在还没重入轮回,能够通过我的眼睛看到你的,我和她已经是好姐妹了。你若是欺负我,她会生你气的,你给我……小心点。” 顾景骁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沈梦瑶解释道:“就像当初的我一样,死后进入了一个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的地方。” “阎王。哦不,他说他叫赤焰,赤焰说,那地方叫虚空。” “我在虚空的时候,能看到她经历的事情,现在换成她在虚空,也能看到我经历的事情。” 顾景骁大袖一扫,将手边柜台上的花瓶撞倒,她大声吼道:“胡说!” “什么赤焰,什么虚空!一切都是假的!骗我的!” 高大的身躯弯了腰,他指着沈梦瑶,一边流泪一边问:“君晚宁,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是不是在我面前演戏?” 沈梦瑶何曾见到过顾景骁如此脆弱的模样? 堂堂七尺男儿在她面前哭泣,她一下子就慌了。 她连连摆手,“我没有,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 “不!你说谎!沈梦瑶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活过来?” 顾景骁艰难的走近,抓住沈梦瑶的双肩,问:“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是因为你受苦的时候,我没能及时赶到你的身边吗?” “是因为我没有在你被谭越囚禁的第一时间,进宫救你吗?” “这个我是可以跟你解释的,以你我的身份,我若是直接闯进宫将你救走,平阳侯府造反的名声就坐实了。” “到时候,一旦公然动手,势必会引起大乱。” “会有很多不必要的死伤,这不是你愿意看到的,而我也不想平阳侯府因我而蒙羞,所以我没有那样做。” 沈梦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没有说话,没有打断顾景骁。 她知道,君晚宁在听着,这些顾景骁应该解释给君晚宁的话,君晚宁现在正在听着。 “我那个时候真的很担心你,我有想过要偷偷潜入皇宫救你,可是此事关乎你,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我不敢赌。” 第246章 你别再惹他了!他就是个神经病! “我只有手上拿到了权柄,确保我再次出现在谭越的面前时,他不敢动我,没有和我对抗的力量,我才能保护你,你能明白吗?” “我没有抛弃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君晚宁,你相信我。” “那两颗焕颜术的解药,是我让人送到你手里的,你应该知道?” “你说你要用你的手段报仇,不要我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然后逼着谭越和君晚清认错。” “我做到了,我没有那么做,我只暗中给你提供帮助,没有泄露我的身份,我很听话。” “我这次回来,就是来帮你报完仇,然后迎娶你为我的皇子妃,带你去我的家乡。” 他眼角的泪不断滑落,语气近乎祈求:“你不要戏耍于我了,好吗?” 白茫茫的天地中,君晚宁侧身蜷缩在水面上,看着空白的天际上,顾景骁那张痛苦的脸。 她早已泣不成声。 她口中不停地喃喃着:“对不起。” 可是他听不见。 赤焰的声音再次出现。 “你后悔吗?” 君晚宁愣了一下,后悔吗? “我不知道。” 赤焰:“其实你大可以自私一点,反正沈梦瑶本来就是已经死了的人,夺去她生命的人是她自己,又不是你。” 君晚宁眼神空洞:“是啊……可以自私一点,可是。” 可是,她回去之后,要如何面对沈家人呢? 如何面对沈烈,如何面对,她喊过父亲,母亲的人? 曾经的她,可以因为沈梦瑶已死而心安理得地占用她的身份。 可是当她得知,沈梦瑶其实不用死,还有活的机会之后。 若仍然取代她,去做沈家的女儿。 那便是抹杀一个人,取代她的人生了。 这样的做法和君晚清有何异? 君晚清用焕颜术夺走她的人生,与此同时还需要承受焕颜术带来的后遗症,面对终有一日可能会被揭穿的恐惧。 而她抹杀沈梦瑶,取代沈梦瑶,这一切都是无迹可寻的。 只要她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 这样无需承担后果的抹杀,会显得她更加的卑劣。 赤焰冷笑:“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你既然选择了留在这里,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却什么都做不了。” 君晚宁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画面中的顾景骁。 顾景骁紧紧盯着眼前这双日思夜想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可是没有,没有一丝。 沈梦瑶眼中有难过,有愧疚,有紧张,唯独没有爱。 顾景骁的独白让气氛变得很压抑,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最终只好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推开顾景骁,飞快地跑了出去。 沈烈就在房门外不远的地方等着她,见她出来了,立即迎了上去。 “小妹,你没事?” 沈梦瑶摇摇头,“大哥,我没事。” 她转头看到一边等待的秀儿,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秀儿,你的脸……这是怎么弄的?” 她刚醒过来的时候,满眼都是沈烈,压根就没注意到秀儿脸上的伤。 如今仔细看那半张脸上可怖的烧伤,只觉得心惊。 秀儿抿了抿唇,挤出一丝笑:“平阳侯府走水了,奴婢在救老夫人的时候,不小心摔进火里了。” 沈梦瑶满眼都是心疼,“疼吗?” 秀儿笑着摇摇头,“已经不疼了。” 沈梦瑶吸吸鼻子,“秀儿,你放心,无论花多少银子,我定会找世上最好的大夫,一定会帮你把脸上的伤治好!” 秀儿笑道:“夫人就是世上最好的大夫,何须去找旁人?” 沈烈在一旁帮腔,“就是,咱们小妹是小神医,大哥可都听说了,你悄悄拜了个华明大师当师父,不声不响跟着大神医学了好几年的医术。”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能一藏藏这么多年,连我这个大哥都不告诉!” 他故作不满,神色和语气里却尽是自豪和得意。 沈梦瑶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烈以为她在不好意思,笑着道:“好了,大哥知道你有苦衷,是人家大师不让你说出去的,大哥不怪你。” “你饿不饿?大哥给你做饭去。” 沈梦瑶立马开心起来,眼睛都亮了,“好!我想吃红烧鱼块,珍珠丸子!还想吃翡翠冬瓜盅,玫瑰燕窝汤,还想吃……” 秀儿忍不住在一边打断:“夫人啊,咱们现在是在郊野的庄子里,没有这么多食材。” 沈梦瑶不悦地撅起了嘴,“啊……” 沈烈不忍看妹妹失落,立即道:“啊什么啊?没有那些东西大哥照样给你做一桌子山珍海味出来!” 沈梦瑶乐了,“大哥,你就吹。” 沈烈:“谁吹了?我说真的,我厨艺大有长进,等下你尝尝就知道了!” “秀儿,过来给本少爷打下手。” 秀儿:“是。” 成季看着三人一同说说笑笑往后厨方向走,表情十分落寞。 他看向顾景骁房间的方向,长叹一口气,走了过去。 房间中,顾景骁正在和华明交谈。 华明表情亦很沉重,他浑浊的目光中,满是哀愁。 “当初唤醒她的时候,老夫就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 顾景骁惊讶道:“是你助她重生的?” 华明点点头,“以气运换重生,将双魂融入一体,阴魂共生。” 顾景骁问:“以气运换重生?何人的气运?” 华明摇摇头:“不可说。” 顾景骁没有多纠结这个问题,又问:“双魂,指的可是君晚宁和沈梦瑶?” 华明点点头,“不错。” “招魂铃可以唤醒她,却不止能唤醒她。” “一体双魂,听到招魂铃的都会醒,但它只能带一人之魂回到人间。” 华明再次深深叹气,“老夫这个徒弟啊,太固执,太重是非,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杀一无辜之人便可活,此事密不透风,无需付出任何代价,这样没有后顾之忧的事情,任谁会选择活下去,偏她不会。” 顾景骁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她还有机会再回来吗?” 华明摇摇头,“大概是没有的。” 顾景骁忙问:“为何是大概?” 华明神色复杂:“大概,就是,回来的希望渺茫,近乎没有。” 第246章 你别再惹他了!他就是个神经病! “我只有手上拿到了权柄,确保我再次出现在谭越的面前时,他不敢动我,没有和我对抗的力量,我才能保护你,你能明白吗?” “我没有抛弃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君晚宁,你相信我。” “那两颗焕颜术的解药,是我让人送到你手里的,你应该知道?” “你说你要用你的手段报仇,不要我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然后逼着谭越和君晚清认错。” “我做到了,我没有那么做,我只暗中给你提供帮助,没有泄露我的身份,我很听话。” “我这次回来,就是来帮你报完仇,然后迎娶你为我的皇子妃,带你去我的家乡。” 他眼角的泪不断滑落,语气近乎祈求:“你不要戏耍于我了,好吗?” 白茫茫的天地中,君晚宁侧身蜷缩在水面上,看着空白的天际上,顾景骁那张痛苦的脸。 她早已泣不成声。 她口中不停地喃喃着:“对不起。” 可是他听不见。 赤焰的声音再次出现。 “你后悔吗?” 君晚宁愣了一下,后悔吗? “我不知道。” 赤焰:“其实你大可以自私一点,反正沈梦瑶本来就是已经死了的人,夺去她生命的人是她自己,又不是你。” 君晚宁眼神空洞:“是啊……可以自私一点,可是。” 可是,她回去之后,要如何面对沈家人呢? 如何面对沈烈,如何面对,她喊过父亲,母亲的人? 曾经的她,可以因为沈梦瑶已死而心安理得地占用她的身份。 可是当她得知,沈梦瑶其实不用死,还有活的机会之后。 若仍然取代她,去做沈家的女儿。 那便是抹杀一个人,取代她的人生了。 这样的做法和君晚清有何异? 君晚清用焕颜术夺走她的人生,与此同时还需要承受焕颜术带来的后遗症,面对终有一日可能会被揭穿的恐惧。 而她抹杀沈梦瑶,取代沈梦瑶,这一切都是无迹可寻的。 只要她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 这样无需承担后果的抹杀,会显得她更加的卑劣。 赤焰冷笑:“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你既然选择了留在这里,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却什么都做不了。” 君晚宁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画面中的顾景骁。 顾景骁紧紧盯着眼前这双日思夜想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可是没有,没有一丝。 沈梦瑶眼中有难过,有愧疚,有紧张,唯独没有爱。 顾景骁的独白让气氛变得很压抑,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最终只好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推开顾景骁,飞快地跑了出去。 沈烈就在房门外不远的地方等着她,见她出来了,立即迎了上去。 “小妹,你没事?” 沈梦瑶摇摇头,“大哥,我没事。” 她转头看到一边等待的秀儿,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秀儿,你的脸……这是怎么弄的?” 她刚醒过来的时候,满眼都是沈烈,压根就没注意到秀儿脸上的伤。 如今仔细看那半张脸上可怖的烧伤,只觉得心惊。 秀儿抿了抿唇,挤出一丝笑:“平阳侯府走水了,奴婢在救老夫人的时候,不小心摔进火里了。” 沈梦瑶满眼都是心疼,“疼吗?” 秀儿笑着摇摇头,“已经不疼了。” 沈梦瑶吸吸鼻子,“秀儿,你放心,无论花多少银子,我定会找世上最好的大夫,一定会帮你把脸上的伤治好!” 秀儿笑道:“夫人就是世上最好的大夫,何须去找旁人?” 沈烈在一旁帮腔,“就是,咱们小妹是小神医,大哥可都听说了,你悄悄拜了个华明大师当师父,不声不响跟着大神医学了好几年的医术。”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能一藏藏这么多年,连我这个大哥都不告诉!” 他故作不满,神色和语气里却尽是自豪和得意。 沈梦瑶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烈以为她在不好意思,笑着道:“好了,大哥知道你有苦衷,是人家大师不让你说出去的,大哥不怪你。” “你饿不饿?大哥给你做饭去。” 沈梦瑶立马开心起来,眼睛都亮了,“好!我想吃红烧鱼块,珍珠丸子!还想吃翡翠冬瓜盅,玫瑰燕窝汤,还想吃……” 秀儿忍不住在一边打断:“夫人啊,咱们现在是在郊野的庄子里,没有这么多食材。” 沈梦瑶不悦地撅起了嘴,“啊……” 沈烈不忍看妹妹失落,立即道:“啊什么啊?没有那些东西大哥照样给你做一桌子山珍海味出来!” 沈梦瑶乐了,“大哥,你就吹。” 沈烈:“谁吹了?我说真的,我厨艺大有长进,等下你尝尝就知道了!” “秀儿,过来给本少爷打下手。” 秀儿:“是。” 成季看着三人一同说说笑笑往后厨方向走,表情十分落寞。 他看向顾景骁房间的方向,长叹一口气,走了过去。 房间中,顾景骁正在和华明交谈。 华明表情亦很沉重,他浑浊的目光中,满是哀愁。 “当初唤醒她的时候,老夫就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 顾景骁惊讶道:“是你助她重生的?” 华明点点头,“以气运换重生,将双魂融入一体,阴魂共生。” 顾景骁问:“以气运换重生?何人的气运?” 华明摇摇头:“不可说。” 顾景骁没有多纠结这个问题,又问:“双魂,指的可是君晚宁和沈梦瑶?” 华明点点头,“不错。” “招魂铃可以唤醒她,却不止能唤醒她。” “一体双魂,听到招魂铃的都会醒,但它只能带一人之魂回到人间。” 华明再次深深叹气,“老夫这个徒弟啊,太固执,太重是非,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杀一无辜之人便可活,此事密不透风,无需付出任何代价,这样没有后顾之忧的事情,任谁会选择活下去,偏她不会。” 顾景骁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她还有机会再回来吗?” 华明摇摇头,“大概是没有的。” 顾景骁忙问:“为何是大概?” 华明神色复杂:“大概,就是,回来的希望渺茫,近乎没有。” 第247章 这世上天天都在发生意外 顾景骁眼睛亮了,“也就是说,并非完全没有希望,对吗?需要我做什么?” 华明看了看他,摇摇头:“算了算了,此事行不通。” 顾景骁呼吸急促:“不论行不行得通,你且说来听听!” 华明犹豫了一会儿,道:“倘若这个躯壳中的阴魂,能够回到虚空,另一个便有机会出来了。” 顾景骁很快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眼神微变。 华明赶紧道:“那人的气运足以维系阴魂在阳间行走一世,若非意外,她是不会死的。” 顾景骁挑眉,意外还不容易吗?这世上天天都在发生意外。 华明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板着脸道:“此事还需她同意,你若是用什么阴损手段唤她回来,你猜她会不会搭理你!” 顾景骁眼神一下子就慌了,“这是何意?” 华明不悦道:“意思就是,你给她再次重生的机会,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 顾景骁陷入了沉默,华明摇摇头,长叹一口气,然后离开了。 成季目光担忧地看着他,轻声唤:“殿下。” 顾景骁抬头,“怎么了?” 成季皱紧眉头,“咱们接下来,该作何打算?” 顾景骁茫然了一阵子,喃喃道:“接下来……” 后厨中。 秀儿麻利的倒油,下菜,笑着回头对沈梦瑶和沈烈兄妹俩道:“夫人,大少爷,您出去歇着,这里有我就行了。” 沈烈开心地把沈梦瑶往外轰,“走走走,出去跟大哥说说话去。” 沈梦瑶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做给我吃吗?秀儿不是你找来打下手的吗?怎么变成秀儿做给我吃了?” 沈烈摸摸鼻子:“大哥这不是太久没见你,想多跟你说说话嘛。” “这顿就算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秀儿笑道:“对啊,夫人和大少爷见面的机会太难得了,你们赶紧出去坐着,奴婢这边很快就好。” 沈梦瑶努努嘴,“好。” 兄妹俩出了后厨,并肩往外走。 沈梦瑶大喜过后,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大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无诏回京,这可是死罪。” 沈烈阴阳怪气道:“你还知道关心一下你大哥啊?” 沈梦瑶蹙眉:“我怎么不知道了?” 沈磊轻笑:“此事无需你担心,是陛下下旨召我回京的。” 沈梦瑶惊讶道:“为何?” 沈烈牵起嘴角,摸摸她的头,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 沈梦瑶撇了撇嘴,“不管就不管。那你已经见过陛下了吗?” 沈烈摇摇头,“顾景骁的人护送母亲出京,正好与我的人马遇上,我从母亲那里得知你出事了,所以直接赶过来了。” “见陛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沈梦瑶忙问:“你已经和母亲见过了?她人呢?你怎么没将她带过来?” 沈烈安表情有些忧愁:“母亲受了点惊吓,喝了安神的药,如今正在我帐中休息。” 沈梦瑶神色担忧,“母亲受累了。” 沈烈安抚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母亲是个有福的人,她不会有事的。” “等眼下的乱局平息了,我便安排你和母亲见面,到时候你给她老人家看看,帮她把身子调养调养。” 沈梦瑶表情有些僵硬,沈烈好奇道:“怎么了?” 沈梦瑶欲言又止,“没什么。” 沈烈蹙眉,“不对,你有事。” 沈梦瑶垂头丧气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哥。”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不过你听了不许激动,不许闹。” 沈烈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什么事?” 沈梦瑶左右看了看,道:“我们回房说。” 沈烈点点头,跟秀儿说了声,让她做好了就把饭菜送房间里去,然后和沈梦瑶一起进了屋。 兄妹二人对坐,沈烈做好了心理准备,“出什么事了,你说。” 沈梦瑶想了想,问:“大哥,你之前有没有觉得,我变化很大?” 沈烈愣了一下,点点头,“自你嫁人之后,是变了许多,懂事了许多。” 沈梦瑶摇摇头,“不止如此,我还突然会医术,会骑术,会射箭,会做饭,会很多很多以前不会的东西。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烈眨眨眼,“难不成,你想跟我说你不止华明大师一个师父?” 沈梦瑶翻了个白眼,“我想说的是,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 沈烈皱眉,“你说什么?” 沈梦瑶重复道:“你之前看到的那个无所不能的沈梦瑶,根本就不是我!” 沈烈听糊涂了,“你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梦瑶叹了口气,解释道:“原本我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沈烈大惊:“你胡说什么?!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沈梦瑶认真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两年前,我刚嫁进平阳侯府,那时候我过得很不开心,每天都想回家。” “但是那时候的顾景骁不允,我便用自戕威胁他。” 沈烈一下子就坐不住了,突然拔高音量:“什么?!” 沈梦瑶又将他按回座位上,“大哥,你别激动,你先听我说完嘛!” 沈烈又坐了下来,表情十分不悦,“好,你说。” 沈梦瑶又道:“那次我闹自尽,结果失手了,真的死了。” 她表情尴尬又惭愧,不太敢看沈烈。 “在我死之后,有一个人的灵魂进入了我的身体,所以我又活了过来,身体还是那个身体,但是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沈烈摸了摸她的额头,面露疑惑,“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了呢?” 沈梦瑶拍开他的手,满脸不高兴,“我没有生病,我说的都是真的!” “否则你怎么解释,我突然变化那么大的!” 沈烈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你小小年纪,心思深沉,一直在藏拙了。” 沈梦瑶翻了个白眼,“我是爹娘的女儿,是你的亲妹妹,我在你们面前有什么好藏拙的?” 沈烈陷入了沉默,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妹妹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她变得沉稳懂事,变得无所不能,他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是细细想来,好像确实不太对劲。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你死后,有个灵魂占据了你的身体。那你现在是回事?还魂了?” 第247章 这世上天天都在发生意外 顾景骁眼睛亮了,“也就是说,并非完全没有希望,对吗?需要我做什么?” 华明看了看他,摇摇头:“算了算了,此事行不通。” 顾景骁呼吸急促:“不论行不行得通,你且说来听听!” 华明犹豫了一会儿,道:“倘若这个躯壳中的阴魂,能够回到虚空,另一个便有机会出来了。” 顾景骁很快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眼神微变。 华明赶紧道:“那人的气运足以维系阴魂在阳间行走一世,若非意外,她是不会死的。” 顾景骁挑眉,意外还不容易吗?这世上天天都在发生意外。 华明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板着脸道:“此事还需她同意,你若是用什么阴损手段唤她回来,你猜她会不会搭理你!” 顾景骁眼神一下子就慌了,“这是何意?” 华明不悦道:“意思就是,你给她再次重生的机会,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 顾景骁陷入了沉默,华明摇摇头,长叹一口气,然后离开了。 成季目光担忧地看着他,轻声唤:“殿下。” 顾景骁抬头,“怎么了?” 成季皱紧眉头,“咱们接下来,该作何打算?” 顾景骁茫然了一阵子,喃喃道:“接下来……” 后厨中。 秀儿麻利的倒油,下菜,笑着回头对沈梦瑶和沈烈兄妹俩道:“夫人,大少爷,您出去歇着,这里有我就行了。” 沈烈开心地把沈梦瑶往外轰,“走走走,出去跟大哥说说话去。” 沈梦瑶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做给我吃吗?秀儿不是你找来打下手的吗?怎么变成秀儿做给我吃了?” 沈烈摸摸鼻子:“大哥这不是太久没见你,想多跟你说说话嘛。” “这顿就算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秀儿笑道:“对啊,夫人和大少爷见面的机会太难得了,你们赶紧出去坐着,奴婢这边很快就好。” 沈梦瑶努努嘴,“好。” 兄妹俩出了后厨,并肩往外走。 沈梦瑶大喜过后,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大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无诏回京,这可是死罪。” 沈烈阴阳怪气道:“你还知道关心一下你大哥啊?” 沈梦瑶蹙眉:“我怎么不知道了?” 沈磊轻笑:“此事无需你担心,是陛下下旨召我回京的。” 沈梦瑶惊讶道:“为何?” 沈烈牵起嘴角,摸摸她的头,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 沈梦瑶撇了撇嘴,“不管就不管。那你已经见过陛下了吗?” 沈烈摇摇头,“顾景骁的人护送母亲出京,正好与我的人马遇上,我从母亲那里得知你出事了,所以直接赶过来了。” “见陛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沈梦瑶忙问:“你已经和母亲见过了?她人呢?你怎么没将她带过来?” 沈烈安表情有些忧愁:“母亲受了点惊吓,喝了安神的药,如今正在我帐中休息。” 沈梦瑶神色担忧,“母亲受累了。” 沈烈安抚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母亲是个有福的人,她不会有事的。” “等眼下的乱局平息了,我便安排你和母亲见面,到时候你给她老人家看看,帮她把身子调养调养。” 沈梦瑶表情有些僵硬,沈烈好奇道:“怎么了?” 沈梦瑶欲言又止,“没什么。” 沈烈蹙眉,“不对,你有事。” 沈梦瑶垂头丧气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哥。”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不过你听了不许激动,不许闹。” 沈烈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什么事?” 沈梦瑶左右看了看,道:“我们回房说。” 沈烈点点头,跟秀儿说了声,让她做好了就把饭菜送房间里去,然后和沈梦瑶一起进了屋。 兄妹二人对坐,沈烈做好了心理准备,“出什么事了,你说。” 沈梦瑶想了想,问:“大哥,你之前有没有觉得,我变化很大?” 沈烈愣了一下,点点头,“自你嫁人之后,是变了许多,懂事了许多。” 沈梦瑶摇摇头,“不止如此,我还突然会医术,会骑术,会射箭,会做饭,会很多很多以前不会的东西。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烈眨眨眼,“难不成,你想跟我说你不止华明大师一个师父?” 沈梦瑶翻了个白眼,“我想说的是,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 沈烈皱眉,“你说什么?” 沈梦瑶重复道:“你之前看到的那个无所不能的沈梦瑶,根本就不是我!” 沈烈听糊涂了,“你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梦瑶叹了口气,解释道:“原本我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沈烈大惊:“你胡说什么?!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沈梦瑶认真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两年前,我刚嫁进平阳侯府,那时候我过得很不开心,每天都想回家。” “但是那时候的顾景骁不允,我便用自戕威胁他。” 沈烈一下子就坐不住了,突然拔高音量:“什么?!” 沈梦瑶又将他按回座位上,“大哥,你别激动,你先听我说完嘛!” 沈烈又坐了下来,表情十分不悦,“好,你说。” 沈梦瑶又道:“那次我闹自尽,结果失手了,真的死了。” 她表情尴尬又惭愧,不太敢看沈烈。 “在我死之后,有一个人的灵魂进入了我的身体,所以我又活了过来,身体还是那个身体,但是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沈烈摸了摸她的额头,面露疑惑,“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了呢?” 沈梦瑶拍开他的手,满脸不高兴,“我没有生病,我说的都是真的!” “否则你怎么解释,我突然变化那么大的!” 沈烈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你小小年纪,心思深沉,一直在藏拙了。” 沈梦瑶翻了个白眼,“我是爹娘的女儿,是你的亲妹妹,我在你们面前有什么好藏拙的?” 沈烈陷入了沉默,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妹妹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她变得沉稳懂事,变得无所不能,他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是细细想来,好像确实不太对劲。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你死后,有个灵魂占据了你的身体。那你现在是回事?还魂了?” 第248章 谁知道顾景骁会不会发疯 沈梦瑶叹气:“此事太复杂,太荒缪,若非发生在我我身上,说出来我也不相信。” “我死后进入了一个叫虚空的地方,在那里,我能看到现实中的自己又活过来了,变成了另一个女子。” “而那个人,便是前朝的七公主——君晚宁。” 沈烈再次震惊:“你说什么?!” 沈梦瑶:“你可曾听闻,我昨日大闹皇宫,为前朝七公主讨公道的事情?” 沈烈茫然地点头,“听……听说了,你说七公主是你的师姐,发现了皇后是三公主冒名顶替的,大闹皇宫,要将这桩案子公之于众。” 沈梦瑶点点头,道:“其实那个大闹皇宫的人不是我,而是七公主本人。” 沈烈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七公主现在人呢?” 沈梦瑶道:“她本人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惨死于三公主的手上,灵魂在两年前进入了我的身体,昨日在皇宫中报完了仇,心愿已了,陷入了昏迷。” “她昏迷之后,也进入了虚空,我们在虚空相遇了。” “顾景骁用招魂铃救她,想将她的灵魂再唤回来,公主她……将机会让给了我。” “所以,现在我回来了。” 沈烈瞪大了眼睛,久久回不过神来。 沈梦瑶拉住沈烈的手,“大哥,我好害怕,大家都以为公主就是我,我现在被打回原形,大家会不会再次讨厌我?” 沈烈一脸严肃道:“谁敢?!你是我沈烈的妹妹。你父亲是镇国大将军,你大哥是骠骑大将军,谁敢说你半个不是?” 沈梦瑶鼻子一酸,抹了抹眼泪,“大哥,你对我真好。” 沈烈无奈一笑:“废话,我是你大哥,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想起一些往事,忍不住感叹:“经你这么一说,你现在这样子还真是亲切多了。” 沈梦瑶板起小脸,“公主重生到我的身体里之后,与顾景骁相爱,方才顾景骁一眼就看出来我不是他心爱的那个公主。” “而你身为我大哥,亲眼看着我长大,你那么了解我,居然都没有发现我壳子里换人了!你真是太让我寒心了!” 沈烈眼神中满是惭愧,“对不起,是大哥太笨了,竟然没有发现小妹已经不是小妹了。” 他转念想起曾经喊他大哥的人,竟是前朝的七公主,他不禁笑了出来。 沈梦瑶撅着嘴,不满道:“你还笑?!” 沈烈收起笑,解释道:“父亲是先帝的近臣,对公主尊敬有加,他若是知道公主曾唤他父亲,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 沈梦瑶也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又笑不出来了。 她感叹,“哎,公主她实在是太可怜了。” 沈烈表情也万分复杂:“可不是嘛,不过她的冤屈沉冤得雪,也算是没有白重生一回。” “你说她将回来的机会让给你了,那她自己会怎么样?” 沈梦瑶抿了抿唇:“要么一直呆在虚空,要么阴魂散尽,转世投胎去。” 沈烈叹息:“希望公主能投胎到一个安稳些的人家,不要再吃皇家公主的苦了。” 他叮嘱道:“对了,你方才说顾景骁一眼便看出你不是公主,他刚刚可是因为这个迁怒你?” 沈梦瑶点点头,“对啊,可吓人了。” 沈烈脸色沉重,“顾景骁这人阴晴不定,手段狠辣无比,你不可再待在他的身边了。” 沈梦瑶满脸轻松:“我又不是公主,他讨厌我还来不及,不会让我待在他身边的,说不定很快他就会把我休了。” 沈烈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他不如沈梦瑶乐观,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倘若他实在眷恋你这张脸,非要将你留在身边,借你缅怀公主。” “亦或是将公主无法回来的事情怪罪到你身上,要杀你泄愤,你又该当如何?” 沈梦瑶表情僵硬了一瞬,小心翼翼道:“公主说,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沈烈蹙眉:“公主很了解他吗?” 沈梦瑶理所当然道:“他是公主所爱之人,当然了解他了。” 沈烈还是担忧,“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人心难测,谁知道顾景骁会不会发疯?” 沈梦瑶急道:“可他如今已是蔺国四皇子,而我还是平阳侯夫人,难不成他还能把我抢去蔺国不成?他也不怕被世人耻笑?” 沈烈越想越头疼,“傻妹妹,如今他要换个新身份活下去,过段时间定会作出谢辰骁已死的假象,到时候你就是一介寡妇了。” “蔺国民风开放,寡妇再嫁不会遭人嘲笑,你没有丈夫,他一介皇子想要娶你,谁能说半个不字?” 沈梦瑶顿时就被吓哭了,一把抓住沈烈的手臂,急问;“大哥!那我该怎么办才好?我不想嫁给他啊!” 沈烈沉默了半晌,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别担心,此事交由我来想办法。” 沈梦瑶问:“大哥,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沈烈有些不高兴,“你这是问的什么傻话?我是你大哥,我不保护你,谁保护你。” 沈梦瑶眼眶湿润,“嗯嗯,我相信大哥,一定会救我。” 沈烈叹了口气,“死后复生一事,不可再对旁人说起,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明白吗?” 如此荒谬的事情,一经传出,小妹势必会被当成人人喊打的妖邪。 他沈烈本事再大,也做不到跟全天下人作对。 沈梦瑶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门外,秀儿的敲门声响起,沈梦瑶立即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仪容。 “进来。” 秀儿带着两个人,送进来一碟又一碟的好菜,摆满一整张桌子。 沈梦瑶看得口水直流,“秀儿,本小姐想你这口好长时间了!” 她急忙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秀儿却是愣了一下,方才夫人如何自称的?本……小姐? 沈烈看出她的疑惑和茫然,对沈梦瑶道:“小妹,你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沈梦瑶摆摆手,“去去。” 沈烈看了秀儿一眼,“秀儿,跟我出来。” 第248章 谁知道顾景骁会不会发疯 沈梦瑶叹气:“此事太复杂,太荒缪,若非发生在我我身上,说出来我也不相信。” “我死后进入了一个叫虚空的地方,在那里,我能看到现实中的自己又活过来了,变成了另一个女子。” “而那个人,便是前朝的七公主——君晚宁。” 沈烈再次震惊:“你说什么?!” 沈梦瑶:“你可曾听闻,我昨日大闹皇宫,为前朝七公主讨公道的事情?” 沈烈茫然地点头,“听……听说了,你说七公主是你的师姐,发现了皇后是三公主冒名顶替的,大闹皇宫,要将这桩案子公之于众。” 沈梦瑶点点头,道:“其实那个大闹皇宫的人不是我,而是七公主本人。” 沈烈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七公主现在人呢?” 沈梦瑶道:“她本人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惨死于三公主的手上,灵魂在两年前进入了我的身体,昨日在皇宫中报完了仇,心愿已了,陷入了昏迷。” “她昏迷之后,也进入了虚空,我们在虚空相遇了。” “顾景骁用招魂铃救她,想将她的灵魂再唤回来,公主她……将机会让给了我。” “所以,现在我回来了。” 沈烈瞪大了眼睛,久久回不过神来。 沈梦瑶拉住沈烈的手,“大哥,我好害怕,大家都以为公主就是我,我现在被打回原形,大家会不会再次讨厌我?” 沈烈一脸严肃道:“谁敢?!你是我沈烈的妹妹。你父亲是镇国大将军,你大哥是骠骑大将军,谁敢说你半个不是?” 沈梦瑶鼻子一酸,抹了抹眼泪,“大哥,你对我真好。” 沈烈无奈一笑:“废话,我是你大哥,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想起一些往事,忍不住感叹:“经你这么一说,你现在这样子还真是亲切多了。” 沈梦瑶板起小脸,“公主重生到我的身体里之后,与顾景骁相爱,方才顾景骁一眼就看出来我不是他心爱的那个公主。” “而你身为我大哥,亲眼看着我长大,你那么了解我,居然都没有发现我壳子里换人了!你真是太让我寒心了!” 沈烈眼神中满是惭愧,“对不起,是大哥太笨了,竟然没有发现小妹已经不是小妹了。” 他转念想起曾经喊他大哥的人,竟是前朝的七公主,他不禁笑了出来。 沈梦瑶撅着嘴,不满道:“你还笑?!” 沈烈收起笑,解释道:“父亲是先帝的近臣,对公主尊敬有加,他若是知道公主曾唤他父亲,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 沈梦瑶也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又笑不出来了。 她感叹,“哎,公主她实在是太可怜了。” 沈烈表情也万分复杂:“可不是嘛,不过她的冤屈沉冤得雪,也算是没有白重生一回。” “你说她将回来的机会让给你了,那她自己会怎么样?” 沈梦瑶抿了抿唇:“要么一直呆在虚空,要么阴魂散尽,转世投胎去。” 沈烈叹息:“希望公主能投胎到一个安稳些的人家,不要再吃皇家公主的苦了。” 他叮嘱道:“对了,你方才说顾景骁一眼便看出你不是公主,他刚刚可是因为这个迁怒你?” 沈梦瑶点点头,“对啊,可吓人了。” 沈烈脸色沉重,“顾景骁这人阴晴不定,手段狠辣无比,你不可再待在他的身边了。” 沈梦瑶满脸轻松:“我又不是公主,他讨厌我还来不及,不会让我待在他身边的,说不定很快他就会把我休了。” 沈烈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他不如沈梦瑶乐观,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倘若他实在眷恋你这张脸,非要将你留在身边,借你缅怀公主。” “亦或是将公主无法回来的事情怪罪到你身上,要杀你泄愤,你又该当如何?” 沈梦瑶表情僵硬了一瞬,小心翼翼道:“公主说,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沈烈蹙眉:“公主很了解他吗?” 沈梦瑶理所当然道:“他是公主所爱之人,当然了解他了。” 沈烈还是担忧,“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人心难测,谁知道顾景骁会不会发疯?” 沈梦瑶急道:“可他如今已是蔺国四皇子,而我还是平阳侯夫人,难不成他还能把我抢去蔺国不成?他也不怕被世人耻笑?” 沈烈越想越头疼,“傻妹妹,如今他要换个新身份活下去,过段时间定会作出谢辰骁已死的假象,到时候你就是一介寡妇了。” “蔺国民风开放,寡妇再嫁不会遭人嘲笑,你没有丈夫,他一介皇子想要娶你,谁能说半个不字?” 沈梦瑶顿时就被吓哭了,一把抓住沈烈的手臂,急问;“大哥!那我该怎么办才好?我不想嫁给他啊!” 沈烈沉默了半晌,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别担心,此事交由我来想办法。” 沈梦瑶问:“大哥,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沈烈有些不高兴,“你这是问的什么傻话?我是你大哥,我不保护你,谁保护你。” 沈梦瑶眼眶湿润,“嗯嗯,我相信大哥,一定会救我。” 沈烈叹了口气,“死后复生一事,不可再对旁人说起,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明白吗?” 如此荒谬的事情,一经传出,小妹势必会被当成人人喊打的妖邪。 他沈烈本事再大,也做不到跟全天下人作对。 沈梦瑶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门外,秀儿的敲门声响起,沈梦瑶立即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仪容。 “进来。” 秀儿带着两个人,送进来一碟又一碟的好菜,摆满一整张桌子。 沈梦瑶看得口水直流,“秀儿,本小姐想你这口好长时间了!” 她急忙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秀儿却是愣了一下,方才夫人如何自称的?本……小姐? 沈烈看出她的疑惑和茫然,对沈梦瑶道:“小妹,你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沈梦瑶摆摆手,“去去。” 沈烈看了秀儿一眼,“秀儿,跟我出来。” 第249章 安于后宅,不再兴风作浪 秀儿知道大少爷这是有话要对她讲,赶紧跟了出去。 沈烈将秀儿带到走廊无人的角落。 秀儿表情很紧张,“大少爷,夫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沈烈点点头,“我方才同她聊及许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大抵是在宫里受到了刺激,将许多事情给忘记了。 秀儿瞪大了眼睛,有些慌张:“这这!” 沈烈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他淡淡地说:“其实只要她身子没有损伤,这也没什么要紧的。” 秀儿想了想,道:“那倒也是,只要夫人能健健康康的,不记得往事,也没什么要紧的。” 沈烈点点头,“你伺候她的时候,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往事就不必追究了,她这段日子受苦了,想起来也是伤神。” 秀儿认同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翌日,沈烈进宫,在宫门外,见到了正和各国使臣告别的礼部大臣。 他在使臣中,见到了戴着面具的顾景骁,脸上忍不住露出不屑的神色。 两人擦肩,没有交流。 倒是其他国家的使臣,见到沈烈都纷纷用好奇地眼神打量。 北戎使臣的大昭话说得很好,他笑着开口:“不知这是大昭的哪位名将?” 沈烈简单地行礼,“在下乃是大昭的骠骑大将军——沈烈。” 北戎使臣一听他的名字,态度当即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沈将军,久仰大名。” 就在一个多月前,守卫大昭边境三十余年的狄老将军去世,西陲的多处侧口被策耶特惕部围困。 狄老将军的死,使策耶特惕部十分振奋,他们来势汹汹。 当次关键时刻,沈烈临时站出来顶替主将的位置,扛过了策耶特惕部的攻势。 西陲被围困的多个侧口中,北戎的喀什山脉边缘那一战最为惨烈。 北戎边境的守将亲眼目睹全过程,大昭的胜利险之又险,虽之损失惨重,但到底是守住了那条线。 那一场仗,正是沈烈亲自带人打的。 北戎王收到的边境来信中,看到过边境守将对于这位新主将的赞誉,北戎王已经将沈烈的名字给记下了。 “沈将军这是刚回京?” 沈烈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狄老将军已将策耶特惕部的关窍打通,本将军善后来得容易,小小草原部落,无需太费工夫。” “如今西陲战局平息,只剩下收尾的事宜,有狄小将军在,本将军无需多逗留,便先一步回京受封了。” 北戎也是草原部落,他这话一说出口,北戎使臣的脸色就僵了。 其他国家的使臣脸色也不太好看,心中无一不觉得这位将军实在太过放肆。 唯有顾景骁面具下的脸淡淡一笑,眸光变得深邃。 礼部大臣听得直流汗,挤出尴尬的笑容。“沈将军,您不是还要面圣吗?快些去,别让陛下等急了。” 沈烈拱手,“告辞。” 留下两个字,扬长而去。 进入勤政殿后,沈烈看到,谭越正在看奏折。 “臣沈烈,见过陛下。” 看见沈烈进来了,谭越笑道:“朕听闻你一进宫门,便把几个外国使臣敲打了一番?” 他看上去并无任何异样,不像是刚刚经受过重大打击的样子。 沈烈不禁在心中对这位年轻天子生出几分敬佩。 但是想起前朝七公主的经历,难免又感到唏嘘,对谭越的感觉很复杂。 他恭敬行礼,“大昭与策耶特惕部一战持续一年之久,当此休战之际,国力受挫,就怕有人不自量力,妄图对大昭奇袭。” “臣虚张声势,也是担心他们以为狄老将军过世后,我大昭就无人了。” 谭越哈哈大笑,“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就不怕被他们记恨上,若有和他们兵戎相见的一日,他们拼了命也要打击一下你的嚣张气焰?” 沈烈面容严肃:“不论他们记不记恨臣,战场上都是要拼命的。” 谭越笑道:“那倒也是。” 他缓缓收敛笑容,问:“不知沈将军可知前日皇后寿辰当日,宫中发生了何事?” 沈烈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当即跪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谭越挑眉,没有叫他起身,“爱卿此话怎讲?” 沈烈沉声道:“臣妹挟持赫德郡主,御前失仪,如此胆大包天,大逆不道,臣有管教不严之罪。” “只是臣妹一腔孤勇皆是为了晚宁公主,她豁出自己的性命,为的也只是为了晚宁公主讨回公道,实在情有可原。” “还望陛下念在她治灾有功,饶她一命,臣日后定当严加管教她,叫她安于后宅,不再兴风作浪。” 谭越沉默了许久,沈烈小心翼翼抬头,瞥见他脸上的哀愁。 “爱卿,朕怨她,亦感激于她,所以朕不会罚她,更不会要她的命,你可以放心。” 沈烈暗自松了口气。 谭越又道:“朕感激她能够告诉朕真相,哪怕她如此极端的做法,让朕颜面尽失,让朕心中煎熬。” 沈烈忙道:“臣妹年轻,做事冲动,还请陛下勿怪!” 谭越:“瞧,你又来了,朕说了,朕不会对她做任何事。” “朕现在经历的所有痛苦,不怪旁人,这都是朕罪有应得。” 沈烈:“陛下万不可这般想!” “这一切都是由君晚清一手造成,陛下乃是受蛊虫所控制才看不清真相,错不在陛下。” 谭越苦笑,“好了,不说这个了。” “两个月前,朕收到岳州来的急报,说舍妹忽然离开岳州,前往西陲,并在前往西陲的途中遇险。” “朕得知此事之后,心中万分焦急,便派人去寻她。” “后在云城找到她,彼时她受了重伤,朕便命令将她接进宫中疗养。” “谁知外界竟传出朕囚禁她,意图强占她的风言风语,不知爱卿可曾听闻?” 沈烈皱紧眉头,十分愤慨:“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妄议陛下?!” 谭越笑道:“朕倒是没有将这流言蜚语放在心上,只是有损舍妹的名誉,恐让平阳侯对朕心生嫌隙。” “想必此次朕下旨邀他回京赴皇后的寿宴,他拒旨回京,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爱卿以为,朕该如何向平阳侯解释,朕对他的妻子无意?” 他语气平淡,表面聊的是流言蜚语,实际上,想听得却是沈家对谢辰骁这个女婿的态度。 他想知道,沈家是站在他这边,还是站在谢辰骁那边。 第249章 安于后宅,不再兴风作浪 秀儿知道大少爷这是有话要对她讲,赶紧跟了出去。 沈烈将秀儿带到走廊无人的角落。 秀儿表情很紧张,“大少爷,夫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沈烈点点头,“我方才同她聊及许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大抵是在宫里受到了刺激,将许多事情给忘记了。 秀儿瞪大了眼睛,有些慌张:“这这!” 沈烈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他淡淡地说:“其实只要她身子没有损伤,这也没什么要紧的。” 秀儿想了想,道:“那倒也是,只要夫人能健健康康的,不记得往事,也没什么要紧的。” 沈烈点点头,“你伺候她的时候,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往事就不必追究了,她这段日子受苦了,想起来也是伤神。” 秀儿认同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翌日,沈烈进宫,在宫门外,见到了正和各国使臣告别的礼部大臣。 他在使臣中,见到了戴着面具的顾景骁,脸上忍不住露出不屑的神色。 两人擦肩,没有交流。 倒是其他国家的使臣,见到沈烈都纷纷用好奇地眼神打量。 北戎使臣的大昭话说得很好,他笑着开口:“不知这是大昭的哪位名将?” 沈烈简单地行礼,“在下乃是大昭的骠骑大将军——沈烈。” 北戎使臣一听他的名字,态度当即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沈将军,久仰大名。” 就在一个多月前,守卫大昭边境三十余年的狄老将军去世,西陲的多处侧口被策耶特惕部围困。 狄老将军的死,使策耶特惕部十分振奋,他们来势汹汹。 当次关键时刻,沈烈临时站出来顶替主将的位置,扛过了策耶特惕部的攻势。 西陲被围困的多个侧口中,北戎的喀什山脉边缘那一战最为惨烈。 北戎边境的守将亲眼目睹全过程,大昭的胜利险之又险,虽之损失惨重,但到底是守住了那条线。 那一场仗,正是沈烈亲自带人打的。 北戎王收到的边境来信中,看到过边境守将对于这位新主将的赞誉,北戎王已经将沈烈的名字给记下了。 “沈将军这是刚回京?” 沈烈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狄老将军已将策耶特惕部的关窍打通,本将军善后来得容易,小小草原部落,无需太费工夫。” “如今西陲战局平息,只剩下收尾的事宜,有狄小将军在,本将军无需多逗留,便先一步回京受封了。” 北戎也是草原部落,他这话一说出口,北戎使臣的脸色就僵了。 其他国家的使臣脸色也不太好看,心中无一不觉得这位将军实在太过放肆。 唯有顾景骁面具下的脸淡淡一笑,眸光变得深邃。 礼部大臣听得直流汗,挤出尴尬的笑容。“沈将军,您不是还要面圣吗?快些去,别让陛下等急了。” 沈烈拱手,“告辞。” 留下两个字,扬长而去。 进入勤政殿后,沈烈看到,谭越正在看奏折。 “臣沈烈,见过陛下。” 看见沈烈进来了,谭越笑道:“朕听闻你一进宫门,便把几个外国使臣敲打了一番?” 他看上去并无任何异样,不像是刚刚经受过重大打击的样子。 沈烈不禁在心中对这位年轻天子生出几分敬佩。 但是想起前朝七公主的经历,难免又感到唏嘘,对谭越的感觉很复杂。 他恭敬行礼,“大昭与策耶特惕部一战持续一年之久,当此休战之际,国力受挫,就怕有人不自量力,妄图对大昭奇袭。” “臣虚张声势,也是担心他们以为狄老将军过世后,我大昭就无人了。” 谭越哈哈大笑,“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就不怕被他们记恨上,若有和他们兵戎相见的一日,他们拼了命也要打击一下你的嚣张气焰?” 沈烈面容严肃:“不论他们记不记恨臣,战场上都是要拼命的。” 谭越笑道:“那倒也是。” 他缓缓收敛笑容,问:“不知沈将军可知前日皇后寿辰当日,宫中发生了何事?” 沈烈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当即跪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谭越挑眉,没有叫他起身,“爱卿此话怎讲?” 沈烈沉声道:“臣妹挟持赫德郡主,御前失仪,如此胆大包天,大逆不道,臣有管教不严之罪。” “只是臣妹一腔孤勇皆是为了晚宁公主,她豁出自己的性命,为的也只是为了晚宁公主讨回公道,实在情有可原。” “还望陛下念在她治灾有功,饶她一命,臣日后定当严加管教她,叫她安于后宅,不再兴风作浪。” 谭越沉默了许久,沈烈小心翼翼抬头,瞥见他脸上的哀愁。 “爱卿,朕怨她,亦感激于她,所以朕不会罚她,更不会要她的命,你可以放心。” 沈烈暗自松了口气。 谭越又道:“朕感激她能够告诉朕真相,哪怕她如此极端的做法,让朕颜面尽失,让朕心中煎熬。” 沈烈忙道:“臣妹年轻,做事冲动,还请陛下勿怪!” 谭越:“瞧,你又来了,朕说了,朕不会对她做任何事。” “朕现在经历的所有痛苦,不怪旁人,这都是朕罪有应得。” 沈烈:“陛下万不可这般想!” “这一切都是由君晚清一手造成,陛下乃是受蛊虫所控制才看不清真相,错不在陛下。” 谭越苦笑,“好了,不说这个了。” “两个月前,朕收到岳州来的急报,说舍妹忽然离开岳州,前往西陲,并在前往西陲的途中遇险。” “朕得知此事之后,心中万分焦急,便派人去寻她。” “后在云城找到她,彼时她受了重伤,朕便命令将她接进宫中疗养。” “谁知外界竟传出朕囚禁她,意图强占她的风言风语,不知爱卿可曾听闻?” 沈烈皱紧眉头,十分愤慨:“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妄议陛下?!” 谭越笑道:“朕倒是没有将这流言蜚语放在心上,只是有损舍妹的名誉,恐让平阳侯对朕心生嫌隙。” “想必此次朕下旨邀他回京赴皇后的寿宴,他拒旨回京,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爱卿以为,朕该如何向平阳侯解释,朕对他的妻子无意?” 他语气平淡,表面聊的是流言蜚语,实际上,想听得却是沈家对谢辰骁这个女婿的态度。 他想知道,沈家是站在他这边,还是站在谢辰骁那边。 第250章 这就是他以面具示人的原因 沈烈心头一紧,到底还是聊到这个上了。 他神色严肃,“陛下,恐怕今生都再难见到平阳侯了。” 谭越脸色变冷:“爱卿此话何意?” 沈烈沉默数秒,坚定地说:“因为平阳侯已死。” 谭越蹙眉,“你说什么?” 沈烈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向谭越娓娓道来,“陛下对平阳侯府的往事可有过了解?” 谭越眯起眼睛,他直觉接下来要听到的恐怕不是小事,态度变得无比认真。 他道:“爱卿指的何事?” 沈烈:“老平阳侯的事情。” 谭越挑眉:“爱卿请讲。” 沈烈继续道:“平阳侯府自老平阳侯那一代起,便不再涉及朝政,在外从商。” “老平阳侯的生意遍布天下,足迹不止于大昭,他曾为了生意踏上蔺国的国土。” “老平阳侯在蔺国遭遇劫匪,九死一生之时,被蔺国一位貌美女子所救。” “老平阳侯视女子为救命恩人,分别时留下信物,承诺将来女子若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可拿信物去任意一家谢家商铺联络他。” “那女子后来入宫成为了蔺国皇帝的妃子,此封号为‘云’,云贵妃在后宫独得皇上盛宠,剩下一子,便是蔺国的四皇子——顾景骁。” 提到蔺国四皇子顾景骁的名字,谭越的眼神变得有些困惑。 “这位四皇子生来聪慧,深得蔺国皇帝的喜爱,注定要落入后宫妃子争斗的漩涡之中。” “云贵妃在宫中惨遭陷害,临终之际,将四皇子托付给忠心的奴仆,命奴仆带他逃离深宫,从此流落民间,远离宫中是非。” “彼时四皇子才六岁的年纪。” 谭越眯了眯眼:“这等皇室秘事,爱卿是如何知晓的?” 沈烈解释道:“是四皇子本人亲口诉说的。” 回京的途中,他和母亲玉氏相见,母亲已经将谢辰骁是蔺国四皇子顾景骁的事情告知于他。 进宫之前,他再次找顾景骁谈过,将此事了解得更加透彻了。 顾景骁既然敢将此事告知沈家,就说明他不怕他将此事泄露给谭越。 或者说,这是顾景骁故意送给沈家的秘密。 沈家将此事告知谭越,便可轻而易举地洗脱平阳侯府造反的嫌疑,也使得沈家的忠心更加值得信服。 站在顾景骁的角度,他其实本不必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 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平阳侯府的声誉,为保沈家的声誉。 他对谢家,对沈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谭越皱眉:“你与蔺国四皇子有交?” 沈烈表情有些无奈,“有交算不上,因为他正是臣的妹婿,平阳侯——谢辰骁。” 谭越越听越糊涂,“你说什么?!” 沈烈又问:“陛下可曾听闻,平阳侯幼时曾遭遇仇家劫掠,在外流落数年,是在六岁那年才被老平阳侯寻回的?” 谭越想了想,“是曾听说过此事,这和顾景骁又有什么关系?” 沈烈解释道:“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早在被劫走的第二年就死了。老平阳侯带回的六岁幼童,其实是逃出蔺国皇宫的四皇子——顾景骁。” 谭越瞪大了眼睛,将这件事放在脑海中消化了许久,最终才说出一句:“原来,这就是他以面具示人的原因。” 一旦接受了这个真相,他的心跳,就难以平缓。 毛骨悚然的感觉侵袭他的全身。 若说从前他对谢辰骁的感觉是忌惮,那么如今,谢辰骁变成了顾景骁,他对此人的感觉就变成了恐惧。 别国皇子,在大昭潜伏十余载,在大昭做着数额堪比国库的生意,对大昭的民生了如指掌。 倘若他要对大昭下手,大昭真的是毫无胜算。 他这些年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谭越手脚发凉,不慎从椅子上滑落。 沈烈赶紧上前扶住他,“陛下!” 谭越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着该要拿这个顾景骁如何是好。 如今顾景骁还在大昭境内,应当还未出京,要想扣下他易如反掌。 不,就能这么做。 扣下他,无异于给蔺国出兵的理由。 更何况,顾景骁自幼在大昭长大,对大昭如此熟悉,要防止他逃跑还真不容易。 所以他该如何做,才能解此困局? 谭越盯着沈烈的眼睛,问:“你是何时知道此事的?” 沈烈如实答道:“昨日,回京的路上,臣遇到遭遇追杀,被顾景骁的人护送出京的母亲,事情是母亲告诉臣的。” 谭越惊讶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烈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臣不知,或许平阳侯府走水一事有了结果之后,陛下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谭越皱紧了眉头:“爱卿可是和舍妹一样,也在怀疑平阳侯府走水一事与朕有关?” 沈烈忙道:“臣不敢。” 谭越脸色微沉:“爱卿放心,此事发生在京城,朕的眼皮子底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烈:“多谢陛下!” 谭越痛心疾首,“别国皇子在大昭的国土上,大昭的京都,大昭的皇城边隐藏十余年,竟然今日才得真相大白。” “任平阳侯府坐大至此,先帝糊涂啊!” 沈烈:“陛下无需忧心,依臣所见,顾景骁目前非是大昭最大的隐患,并非没有法子制衡于他。” 谭越眼中有光:“爱卿有何妙计?” 沈烈:“据臣所知,顾景骁对臣妹感情至深,他此去蔺国,定会将臣妹带走。” “倘若陛下能将臣妹留下,想必可以令顾景骁做事前有所顾虑。” 谭越想起沈梦瑶在大殿上与他对峙的一幕,不禁心中一震。 …… 顾景骁辞别皇宫,回到京郊庄子,和这边的人集合,准备一同折返蔺国。 他进屋后,神色立即变得慌张,“夫人呢?” 成季解释道:“夫人去看望沈家玉氏了。” 顾景骁蹙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成季:“就在殿下进宫没多久的时候,殿下您无需紧张,沈将军留了人保护夫人,夫人不会有事的。” 顾景骁问:“她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成季道:“夫人说天黑之前回来与咱们汇合。” 顾景骁想了想,道:“不等了,我们直接去接她。” 于是,一行人绕道,去了驻扎在城外二十里军营,那里住着随沈烈回京的五千大军。 第250章 这就是他以面具示人的原因 沈烈心头一紧,到底还是聊到这个上了。 他神色严肃,“陛下,恐怕今生都再难见到平阳侯了。” 谭越脸色变冷:“爱卿此话何意?” 沈烈沉默数秒,坚定地说:“因为平阳侯已死。” 谭越蹙眉,“你说什么?” 沈烈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向谭越娓娓道来,“陛下对平阳侯府的往事可有过了解?” 谭越眯起眼睛,他直觉接下来要听到的恐怕不是小事,态度变得无比认真。 他道:“爱卿指的何事?” 沈烈:“老平阳侯的事情。” 谭越挑眉:“爱卿请讲。” 沈烈继续道:“平阳侯府自老平阳侯那一代起,便不再涉及朝政,在外从商。” “老平阳侯的生意遍布天下,足迹不止于大昭,他曾为了生意踏上蔺国的国土。” “老平阳侯在蔺国遭遇劫匪,九死一生之时,被蔺国一位貌美女子所救。” “老平阳侯视女子为救命恩人,分别时留下信物,承诺将来女子若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可拿信物去任意一家谢家商铺联络他。” “那女子后来入宫成为了蔺国皇帝的妃子,此封号为‘云’,云贵妃在后宫独得皇上盛宠,剩下一子,便是蔺国的四皇子——顾景骁。” 提到蔺国四皇子顾景骁的名字,谭越的眼神变得有些困惑。 “这位四皇子生来聪慧,深得蔺国皇帝的喜爱,注定要落入后宫妃子争斗的漩涡之中。” “云贵妃在宫中惨遭陷害,临终之际,将四皇子托付给忠心的奴仆,命奴仆带他逃离深宫,从此流落民间,远离宫中是非。” “彼时四皇子才六岁的年纪。” 谭越眯了眯眼:“这等皇室秘事,爱卿是如何知晓的?” 沈烈解释道:“是四皇子本人亲口诉说的。” 回京的途中,他和母亲玉氏相见,母亲已经将谢辰骁是蔺国四皇子顾景骁的事情告知于他。 进宫之前,他再次找顾景骁谈过,将此事了解得更加透彻了。 顾景骁既然敢将此事告知沈家,就说明他不怕他将此事泄露给谭越。 或者说,这是顾景骁故意送给沈家的秘密。 沈家将此事告知谭越,便可轻而易举地洗脱平阳侯府造反的嫌疑,也使得沈家的忠心更加值得信服。 站在顾景骁的角度,他其实本不必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 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平阳侯府的声誉,为保沈家的声誉。 他对谢家,对沈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谭越皱眉:“你与蔺国四皇子有交?” 沈烈表情有些无奈,“有交算不上,因为他正是臣的妹婿,平阳侯——谢辰骁。” 谭越越听越糊涂,“你说什么?!” 沈烈又问:“陛下可曾听闻,平阳侯幼时曾遭遇仇家劫掠,在外流落数年,是在六岁那年才被老平阳侯寻回的?” 谭越想了想,“是曾听说过此事,这和顾景骁又有什么关系?” 沈烈解释道:“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早在被劫走的第二年就死了。老平阳侯带回的六岁幼童,其实是逃出蔺国皇宫的四皇子——顾景骁。” 谭越瞪大了眼睛,将这件事放在脑海中消化了许久,最终才说出一句:“原来,这就是他以面具示人的原因。” 一旦接受了这个真相,他的心跳,就难以平缓。 毛骨悚然的感觉侵袭他的全身。 若说从前他对谢辰骁的感觉是忌惮,那么如今,谢辰骁变成了顾景骁,他对此人的感觉就变成了恐惧。 别国皇子,在大昭潜伏十余载,在大昭做着数额堪比国库的生意,对大昭的民生了如指掌。 倘若他要对大昭下手,大昭真的是毫无胜算。 他这些年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谭越手脚发凉,不慎从椅子上滑落。 沈烈赶紧上前扶住他,“陛下!” 谭越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着该要拿这个顾景骁如何是好。 如今顾景骁还在大昭境内,应当还未出京,要想扣下他易如反掌。 不,就能这么做。 扣下他,无异于给蔺国出兵的理由。 更何况,顾景骁自幼在大昭长大,对大昭如此熟悉,要防止他逃跑还真不容易。 所以他该如何做,才能解此困局? 谭越盯着沈烈的眼睛,问:“你是何时知道此事的?” 沈烈如实答道:“昨日,回京的路上,臣遇到遭遇追杀,被顾景骁的人护送出京的母亲,事情是母亲告诉臣的。” 谭越惊讶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烈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臣不知,或许平阳侯府走水一事有了结果之后,陛下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谭越皱紧了眉头:“爱卿可是和舍妹一样,也在怀疑平阳侯府走水一事与朕有关?” 沈烈忙道:“臣不敢。” 谭越脸色微沉:“爱卿放心,此事发生在京城,朕的眼皮子底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烈:“多谢陛下!” 谭越痛心疾首,“别国皇子在大昭的国土上,大昭的京都,大昭的皇城边隐藏十余年,竟然今日才得真相大白。” “任平阳侯府坐大至此,先帝糊涂啊!” 沈烈:“陛下无需忧心,依臣所见,顾景骁目前非是大昭最大的隐患,并非没有法子制衡于他。” 谭越眼中有光:“爱卿有何妙计?” 沈烈:“据臣所知,顾景骁对臣妹感情至深,他此去蔺国,定会将臣妹带走。” “倘若陛下能将臣妹留下,想必可以令顾景骁做事前有所顾虑。” 谭越想起沈梦瑶在大殿上与他对峙的一幕,不禁心中一震。 …… 顾景骁辞别皇宫,回到京郊庄子,和这边的人集合,准备一同折返蔺国。 他进屋后,神色立即变得慌张,“夫人呢?” 成季解释道:“夫人去看望沈家玉氏了。” 顾景骁蹙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成季:“就在殿下进宫没多久的时候,殿下您无需紧张,沈将军留了人保护夫人,夫人不会有事的。” 顾景骁问:“她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成季道:“夫人说天黑之前回来与咱们汇合。” 顾景骁想了想,道:“不等了,我们直接去接她。” 于是,一行人绕道,去了驻扎在城外二十里军营,那里住着随沈烈回京的五千大军。 第251章 本小姐马上就要做寡妇了 途中,顾景骁和一名手下换了装扮,让手下代替他,坐在蔺国的仪仗中回国。 自己则带着零星几人,穿着便衣前去军营接人。 去到军营中,他却并未见到沈梦瑶。 不仅如此,就连玉氏都没有见到。 询问之下,他才得知,沈梦瑶今日并未来过,玉氏则一早就回了京城沈家,说是女儿在家等她。 顾景骁瞬间想起,上午在宫门前,和沈烈遇见时,沈烈看过来的不屑眼神。 这定是沈烈的安排! 原来,原来他存着这样的心思! 顾景骁很快就明白过来,沈梦瑶八成是已经将她和君晚宁的秘密告诉了沈烈。 他忍不住怒吼:“本殿下为沈家着想,沈家便是如此待我的!” 成季脸色也不好,沈梦瑶是带着秀儿出门的,也就是说,秀儿也随沈梦瑶回京城了。 “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顾景骁回头看京城的方向,心中积攒了滔天的怒意。 他咬牙说道:“回京,接人!” 成季:“是!” 顾景骁带着三十余人的小队,在天黑之前,赶回了京城。 彼时沈梦瑶正和玉氏在家中叙话。 “母亲,女儿好想你好想你。” 沈梦瑶赖在玉氏的怀里,像只乖巧的小兔子。 玉氏哭笑不得,“傻瑶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还跟闺中时那般喜欢撒娇?” 沈梦瑶眨巴眨巴眼:“这样不好吗?” 玉氏笑道:“好。”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回,“瑶儿,你当真不愿意去蔺国?” 沈梦瑶立即道:“不愿!” 玉氏问:“那四皇子怎么办?” 沈梦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什么怎么办?他如今贵为一国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不是非女儿不可。” 玉氏眼神复杂,“娘从前见你们感情很好的,难不成都是做戏给娘看的?” 沈梦瑶愣了一下,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哎呀我这不是舍不得您嘛。” “父亲和大哥征战在外,您一个人在家,多孤单啊,女儿一直陪着您不好吗?” 玉氏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自然是好的。”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歇息。” 沈梦瑶点点头,“那娘你也早点睡。” 她笑嘻嘻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房中熟悉的陈设让她感到暖心,她飞速跑向自己的床,整个人扑了上去。 她深深嗅了嗅自己的床褥,满脸的幸福,“本小姐终于回来了!” 秀儿在边上看着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夫人,奴婢帮您把钗环卸了。” 沈梦瑶:“秀儿,以后还是叫我小姐,别叫夫人了。” 秀儿不解道:“为何?您不喜欢侯……殿下了吗?” 沈梦瑶点点头,“对,他都要回国当皇子去了,本小姐还喜欢他做什么?” “过段时间他就要做出谢辰骁已死的假象蒙骗世人,本小姐马上就要做寡妇了,你改口唤回小姐也是迟早的事情。” 秀儿默默帮她梳理头发,没有说话。 门外传来猫叫,沈梦瑶疑惑道:“家中不曾养猫,哪里来的猫叫?” 秀儿神色微变,“小姐,我出去看看,这猫叫唤个不停,夜里怕是要吵得你睡不着觉。” 沈梦瑶没有多想,“去。” 秀儿在院子里张望着,小声喊:“成季,是你吗?” 成季从黑暗中出现,秀儿惊喜道:“真的是你!成季,你还没有离开京都!” 成季没有时间叙话,直截了当地问:“秀儿,你愿意随我去蔺国吗?” 秀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回头看了眼沈梦瑶的房间,“我愿意,可是夫人她……” 房间里的沈梦瑶对着铜镜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她的心情很不错,嘴里还哼着小曲。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她的身后。 他的面孔从沈梦瑶面前的铜镜中倒映出来,沈梦瑶看了顿时瞪大了眼睛。 “顾景骁?!你不是启程回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顾景骁什么都没说,一记手刀朝她脖颈处砍去。 房门被推开,秀儿听到动静回头一瞧,看到顾景骁面无表情地从里面出来,肩上扛着沈梦瑶。 秀儿被吓了一跳,神色慌张:“殿……殿下,夫人她?” 顾景骁扛着沈梦瑶往外走,成季也不由分说地拉住秀儿的手。 四人刚踏出院子,被一群拿着火把的人团团围住。 沈烈冷着脸,站在其中。 “放下她!” 成季站在顾景骁的身前,不悦地瞪着沈烈,“沈将军,还请你看清楚眼前的是何人!” 沈烈冷笑:“何人?平阳侯谢辰骁,还是蔺国四皇子,顾景骁?” “无论你是谁,没有本将军的允许,谁都不能带走本将军的妹妹!” 顾景骁什么都没说,直接吹响手中的口哨。 眨眼的功夫,三十余人从天而降,和沈烈的人加在一起,站满了院子。 沈烈冷冷警告道:“顾景骁,我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你的仪仗已经离开京都,谁都不知道你偷偷跑回来了,你今晚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里,蔺国也无处说理去。” 顾景骁淡淡一笑,抬手一挥,薄唇轻启:“动手。” 三十余人立即动手,沈家院子,落入混战。 秀儿被成季攥在手里,惊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成季,你家殿下究竟要干什么?” 成季:“私奔啊,这都看不出来吗?” 很快,顾景骁就在手下人的帮助下突出重围,骑上早就备好的快马。 成季骑着马在前面开路,顾景骁居于中间,身后还有几个手下垫后。 子时,在众手下的帮助下,将城门打开一道口子。 顾景骁快马加鞭,朝城门敞开的那道缝隙冲了出去。 然而,就在即将跨过城门的瞬间,敏捷的身影从侧方冲了出来。 那闪电一般飞快的身影掠过顾景骁的马背。 顾景骁感到马背上一轻,马背上趴着的沈梦瑶已经消失不见。 而这时,他的马已经冲出城门。 他惊愕地回头,城门已经迅速紧闭。 再转身,几十个身穿甲胄的人正骑着马朝他们逼近,正是沈烈驻扎在城外的将士。 成季大喊:“殿下!我们先走!” 顾景骁咬紧牙关,咽下心中的不甘,大吼一声:“走!” 第251章 本小姐马上就要做寡妇了 途中,顾景骁和一名手下换了装扮,让手下代替他,坐在蔺国的仪仗中回国。 自己则带着零星几人,穿着便衣前去军营接人。 去到军营中,他却并未见到沈梦瑶。 不仅如此,就连玉氏都没有见到。 询问之下,他才得知,沈梦瑶今日并未来过,玉氏则一早就回了京城沈家,说是女儿在家等她。 顾景骁瞬间想起,上午在宫门前,和沈烈遇见时,沈烈看过来的不屑眼神。 这定是沈烈的安排! 原来,原来他存着这样的心思! 顾景骁很快就明白过来,沈梦瑶八成是已经将她和君晚宁的秘密告诉了沈烈。 他忍不住怒吼:“本殿下为沈家着想,沈家便是如此待我的!” 成季脸色也不好,沈梦瑶是带着秀儿出门的,也就是说,秀儿也随沈梦瑶回京城了。 “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顾景骁回头看京城的方向,心中积攒了滔天的怒意。 他咬牙说道:“回京,接人!” 成季:“是!” 顾景骁带着三十余人的小队,在天黑之前,赶回了京城。 彼时沈梦瑶正和玉氏在家中叙话。 “母亲,女儿好想你好想你。” 沈梦瑶赖在玉氏的怀里,像只乖巧的小兔子。 玉氏哭笑不得,“傻瑶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还跟闺中时那般喜欢撒娇?” 沈梦瑶眨巴眨巴眼:“这样不好吗?” 玉氏笑道:“好。”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回,“瑶儿,你当真不愿意去蔺国?” 沈梦瑶立即道:“不愿!” 玉氏问:“那四皇子怎么办?” 沈梦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什么怎么办?他如今贵为一国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不是非女儿不可。” 玉氏眼神复杂,“娘从前见你们感情很好的,难不成都是做戏给娘看的?” 沈梦瑶愣了一下,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哎呀我这不是舍不得您嘛。” “父亲和大哥征战在外,您一个人在家,多孤单啊,女儿一直陪着您不好吗?” 玉氏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自然是好的。”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歇息。” 沈梦瑶点点头,“那娘你也早点睡。” 她笑嘻嘻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房中熟悉的陈设让她感到暖心,她飞速跑向自己的床,整个人扑了上去。 她深深嗅了嗅自己的床褥,满脸的幸福,“本小姐终于回来了!” 秀儿在边上看着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夫人,奴婢帮您把钗环卸了。” 沈梦瑶:“秀儿,以后还是叫我小姐,别叫夫人了。” 秀儿不解道:“为何?您不喜欢侯……殿下了吗?” 沈梦瑶点点头,“对,他都要回国当皇子去了,本小姐还喜欢他做什么?” “过段时间他就要做出谢辰骁已死的假象蒙骗世人,本小姐马上就要做寡妇了,你改口唤回小姐也是迟早的事情。” 秀儿默默帮她梳理头发,没有说话。 门外传来猫叫,沈梦瑶疑惑道:“家中不曾养猫,哪里来的猫叫?” 秀儿神色微变,“小姐,我出去看看,这猫叫唤个不停,夜里怕是要吵得你睡不着觉。” 沈梦瑶没有多想,“去。” 秀儿在院子里张望着,小声喊:“成季,是你吗?” 成季从黑暗中出现,秀儿惊喜道:“真的是你!成季,你还没有离开京都!” 成季没有时间叙话,直截了当地问:“秀儿,你愿意随我去蔺国吗?” 秀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回头看了眼沈梦瑶的房间,“我愿意,可是夫人她……” 房间里的沈梦瑶对着铜镜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她的心情很不错,嘴里还哼着小曲。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她的身后。 他的面孔从沈梦瑶面前的铜镜中倒映出来,沈梦瑶看了顿时瞪大了眼睛。 “顾景骁?!你不是启程回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顾景骁什么都没说,一记手刀朝她脖颈处砍去。 房门被推开,秀儿听到动静回头一瞧,看到顾景骁面无表情地从里面出来,肩上扛着沈梦瑶。 秀儿被吓了一跳,神色慌张:“殿……殿下,夫人她?” 顾景骁扛着沈梦瑶往外走,成季也不由分说地拉住秀儿的手。 四人刚踏出院子,被一群拿着火把的人团团围住。 沈烈冷着脸,站在其中。 “放下她!” 成季站在顾景骁的身前,不悦地瞪着沈烈,“沈将军,还请你看清楚眼前的是何人!” 沈烈冷笑:“何人?平阳侯谢辰骁,还是蔺国四皇子,顾景骁?” “无论你是谁,没有本将军的允许,谁都不能带走本将军的妹妹!” 顾景骁什么都没说,直接吹响手中的口哨。 眨眼的功夫,三十余人从天而降,和沈烈的人加在一起,站满了院子。 沈烈冷冷警告道:“顾景骁,我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你的仪仗已经离开京都,谁都不知道你偷偷跑回来了,你今晚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里,蔺国也无处说理去。” 顾景骁淡淡一笑,抬手一挥,薄唇轻启:“动手。” 三十余人立即动手,沈家院子,落入混战。 秀儿被成季攥在手里,惊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成季,你家殿下究竟要干什么?” 成季:“私奔啊,这都看不出来吗?” 很快,顾景骁就在手下人的帮助下突出重围,骑上早就备好的快马。 成季骑着马在前面开路,顾景骁居于中间,身后还有几个手下垫后。 子时,在众手下的帮助下,将城门打开一道口子。 顾景骁快马加鞭,朝城门敞开的那道缝隙冲了出去。 然而,就在即将跨过城门的瞬间,敏捷的身影从侧方冲了出来。 那闪电一般飞快的身影掠过顾景骁的马背。 顾景骁感到马背上一轻,马背上趴着的沈梦瑶已经消失不见。 而这时,他的马已经冲出城门。 他惊愕地回头,城门已经迅速紧闭。 再转身,几十个身穿甲胄的人正骑着马朝他们逼近,正是沈烈驻扎在城外的将士。 成季大喊:“殿下!我们先走!” 顾景骁咬紧牙关,咽下心中的不甘,大吼一声:“走!” 第252章 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 展扬将沈梦瑶扶好,送到沈烈手中。 沈烈万分意外:“展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展扬面无表情:“在下已经不是陛下的侍卫了。” 沈烈愣了一下,没有多问,点点头,“多谢展公子及时救下舍妹。” 展扬拱手,“既然小姐已经无恙,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沈烈心中疑惑,但看了眼怀中昏迷的妹妹,决定还是先回府。 这个黑夜注定无眠。 皇宫。 幽暗的牢房中,回荡着君晚清凄厉的惨叫声。 她被粗壮的大铁链子绑在刑架上,每隔两个时辰,就会受一次刑罚,每次刑持续一个时辰。 不论昼夜,永不停息。 短短两日,她就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丑陋的面容上加上了烙铁印记,牙齿被打碎了好几颗,身上的粗布囚衣上满是血污,像是下了十八层地狱的恶人。 一顿刑罚结束,君晚清的精神已经开始恍惚。 她抬眸,似乎在血液糊住眼睛的朦胧视线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可怖的面容上浮现笑容,她激动道:“越哥哥,越哥哥你来了!” 谭越走进牢房,在距离君晚清一丈远的地方停下。 他面色冰冷,一言不发,眼中尽是厌恶和嫌弃。 君晚清奋力往前扑,想要靠谭越更近一点,但是被铁链牢牢捆在了刑架上,不得动弹。 “宁儿就知道,越哥哥不会拒绝宁儿的要求,越哥哥是爱宁儿的,只要宁儿想见你,你就一定回来见宁儿!” 谭越的脸上陡然染上怒色,上前一把掐住君晚清的脖子,吼道:“无耻的贱人!你还敢自称宁儿?!” 君晚清的脸上丝毫没有痛苦之色,不仅如此,还疯癫地笑了出来。 “越哥哥……糊涂了,我就是……宁儿啊。” 谭越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以为朕不会杀你?” 君晚清呼吸困难,艰难地发出声音:“不……越哥哥爱宁儿,不……不会……” “越哥哥和宁儿同床共枕五年,即便宁儿不是她,我们相处的时光都是真的,宁儿不信……” 谭越手上的力道家中,将君晚清的脖子越握越紧。 他的眼神无比地冰冷,“朕原本是想让你受完她曾受过的苦,然后再杀了你,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朕就成全你。” 君晚清似乎没想到谭越会来真的,一下子就慌了,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忙喊:“不!不!” “不要杀我……我有很重要的秘密要告诉你。” 谭越面无表情地说:“朕不感兴趣。” 君晚清不敢再绕弯子,她赶紧说:“她……还活着……” 谭越手上一顿,“你说什么?” 君晚清用嘶哑地声音说:“君晚宁……她还活着,只要你放了……我。” 谭越赶紧松开她,“你说的是真是假?” 君晚清缓了好久,这口气才缓过来。 她瞪着已经充血的眼珠子,凄然一笑:“越哥哥,她有什么好的?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何,为何还是忘不了她?” 谭越大怒,“你敢戏耍朕!” 说着,他抓起一边刑具架子上的鞭子往她脸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君晚清大声尖叫起来。 谭越红了眼,疯狂地挥着鞭子抽打,“贱人,你敢戏耍朕!你这个无耻的贱人!你给朕去死啊!” “你还朕的宁儿!你还朕的宁儿!贱人!贱人!去死!” 君晚清大声哭喊起来:“越哥哥别打了,我知道错了,别打了,我好疼啊,别打了。” “我没有骗你,她真的没有死!!” “她没有死!真的没有死!我知道她在哪里!” “越哥哥你快停手啊!” 谭越最终还是停手了,他知道君晚清很有可能为了活命而说胡话蒙蔽他,可他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希望,期盼她说的话是真的。 “倘若你敢说半句假话,朕一定叫你生不如死!!” 君晚清扬起她血肉模糊的脸庞,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先放了我,给我疗伤,把我的脸治好。” 谭越握紧拳头,吼道:“你就死了这条心,朕是绝不可能放了你的!” 他转身就走,君晚清在他身后大喊:“如今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在哪儿!” “你若不放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 谭越脚步顿了一下,吩咐狱卒:“给我重刑伺候!留她一条命即可!” “是!” 谭越快步离开监狱,走远了还能听到君晚清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越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府。 沈梦瑶面带惊恐,顶着一头的冷汗,躺在床上梦呓。 “不要,我不要走。” “顾景骁你别过来,你走!” “我不要去蔺国,不要!” 玉氏坐在床边,拿着帕子,时不时给她擦擦额头上不停冒出来的汗珠。 她眼中充满忧愁,“烈儿,你说,瑶儿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为何突然之间如此抗拒顾景骁?” “他们从前不是感情很好吗?那时候,瑶儿看他的眼神,不似作假的。” 沈烈犹豫半晌,突然神色凝重起来,“儿子知道一件和瑶儿有关的事情,本想一直瞒到死也不说出去,但是今日要将它告诉母亲。” 玉氏变得紧张起来,“何事?” 沈烈确定了门窗紧闭,周围无人靠近偷听,便将沈梦瑶和前朝七公主君晚宁之间的纠葛娓娓道来。 一个时辰后,玉氏终于消化完在女儿死后,曾有另外一个人重生在她的身体中的事实。 她眼中噙满了泪,“我的乖乖哟,受苦了。” “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父亲,履行那劳什子的婚约,把瑶儿嫁进平阳侯府那样的狼窝!” “瑶儿当时为了回娘家一趟,竟要用自缢逼迫,她当初该是有多绝望啊!” 沈烈面露不忍,“母亲,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小妹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第252章 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 展扬将沈梦瑶扶好,送到沈烈手中。 沈烈万分意外:“展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展扬面无表情:“在下已经不是陛下的侍卫了。” 沈烈愣了一下,没有多问,点点头,“多谢展公子及时救下舍妹。” 展扬拱手,“既然小姐已经无恙,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沈烈心中疑惑,但看了眼怀中昏迷的妹妹,决定还是先回府。 这个黑夜注定无眠。 皇宫。 幽暗的牢房中,回荡着君晚清凄厉的惨叫声。 她被粗壮的大铁链子绑在刑架上,每隔两个时辰,就会受一次刑罚,每次刑持续一个时辰。 不论昼夜,永不停息。 短短两日,她就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丑陋的面容上加上了烙铁印记,牙齿被打碎了好几颗,身上的粗布囚衣上满是血污,像是下了十八层地狱的恶人。 一顿刑罚结束,君晚清的精神已经开始恍惚。 她抬眸,似乎在血液糊住眼睛的朦胧视线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可怖的面容上浮现笑容,她激动道:“越哥哥,越哥哥你来了!” 谭越走进牢房,在距离君晚清一丈远的地方停下。 他面色冰冷,一言不发,眼中尽是厌恶和嫌弃。 君晚清奋力往前扑,想要靠谭越更近一点,但是被铁链牢牢捆在了刑架上,不得动弹。 “宁儿就知道,越哥哥不会拒绝宁儿的要求,越哥哥是爱宁儿的,只要宁儿想见你,你就一定回来见宁儿!” 谭越的脸上陡然染上怒色,上前一把掐住君晚清的脖子,吼道:“无耻的贱人!你还敢自称宁儿?!” 君晚清的脸上丝毫没有痛苦之色,不仅如此,还疯癫地笑了出来。 “越哥哥……糊涂了,我就是……宁儿啊。” 谭越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以为朕不会杀你?” 君晚清呼吸困难,艰难地发出声音:“不……越哥哥爱宁儿,不……不会……” “越哥哥和宁儿同床共枕五年,即便宁儿不是她,我们相处的时光都是真的,宁儿不信……” 谭越手上的力道家中,将君晚清的脖子越握越紧。 他的眼神无比地冰冷,“朕原本是想让你受完她曾受过的苦,然后再杀了你,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朕就成全你。” 君晚清似乎没想到谭越会来真的,一下子就慌了,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忙喊:“不!不!” “不要杀我……我有很重要的秘密要告诉你。” 谭越面无表情地说:“朕不感兴趣。” 君晚清不敢再绕弯子,她赶紧说:“她……还活着……” 谭越手上一顿,“你说什么?” 君晚清用嘶哑地声音说:“君晚宁……她还活着,只要你放了……我。” 谭越赶紧松开她,“你说的是真是假?” 君晚清缓了好久,这口气才缓过来。 她瞪着已经充血的眼珠子,凄然一笑:“越哥哥,她有什么好的?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何,为何还是忘不了她?” 谭越大怒,“你敢戏耍朕!” 说着,他抓起一边刑具架子上的鞭子往她脸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君晚清大声尖叫起来。 谭越红了眼,疯狂地挥着鞭子抽打,“贱人,你敢戏耍朕!你这个无耻的贱人!你给朕去死啊!” “你还朕的宁儿!你还朕的宁儿!贱人!贱人!去死!” 君晚清大声哭喊起来:“越哥哥别打了,我知道错了,别打了,我好疼啊,别打了。” “我没有骗你,她真的没有死!!” “她没有死!真的没有死!我知道她在哪里!” “越哥哥你快停手啊!” 谭越最终还是停手了,他知道君晚清很有可能为了活命而说胡话蒙蔽他,可他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希望,期盼她说的话是真的。 “倘若你敢说半句假话,朕一定叫你生不如死!!” 君晚清扬起她血肉模糊的脸庞,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先放了我,给我疗伤,把我的脸治好。” 谭越握紧拳头,吼道:“你就死了这条心,朕是绝不可能放了你的!” 他转身就走,君晚清在他身后大喊:“如今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在哪儿!” “你若不放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 谭越脚步顿了一下,吩咐狱卒:“给我重刑伺候!留她一条命即可!” “是!” 谭越快步离开监狱,走远了还能听到君晚清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越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府。 沈梦瑶面带惊恐,顶着一头的冷汗,躺在床上梦呓。 “不要,我不要走。” “顾景骁你别过来,你走!” “我不要去蔺国,不要!” 玉氏坐在床边,拿着帕子,时不时给她擦擦额头上不停冒出来的汗珠。 她眼中充满忧愁,“烈儿,你说,瑶儿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为何突然之间如此抗拒顾景骁?” “他们从前不是感情很好吗?那时候,瑶儿看他的眼神,不似作假的。” 沈烈犹豫半晌,突然神色凝重起来,“儿子知道一件和瑶儿有关的事情,本想一直瞒到死也不说出去,但是今日要将它告诉母亲。” 玉氏变得紧张起来,“何事?” 沈烈确定了门窗紧闭,周围无人靠近偷听,便将沈梦瑶和前朝七公主君晚宁之间的纠葛娓娓道来。 一个时辰后,玉氏终于消化完在女儿死后,曾有另外一个人重生在她的身体中的事实。 她眼中噙满了泪,“我的乖乖哟,受苦了。” “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父亲,履行那劳什子的婚约,把瑶儿嫁进平阳侯府那样的狼窝!” “瑶儿当时为了回娘家一趟,竟要用自缢逼迫,她当初该是有多绝望啊!” 沈烈面露不忍,“母亲,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小妹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第253章 要不你去造反吧 玉氏用帕子擦了擦泪,“我只是心疼瑶儿,总也安稳不下来,过得太颠簸。” 沈烈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母亲,您放心,小妹吉人自有天相,她今后会顺顺遂遂,不会有任何人伤害到她。” 玉氏:“但愿如此。” 沈烈神色忧虑:“可是……以顾景骁的性子,怕是没那么容易放弃。” “现如今沈家还能够护住瑶儿,可倘若有朝一日,他在蔺国站稳脚跟,羽翼丰满……” 玉氏脸色发白:“烈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烈分析道:“蔺国国力强于大昭,再加上大昭刚经历一场大战,倘若蔺国在此时攻打大昭,大昭毫无胜算。” “届时大昭战败,若是顾景骁光明正大地求娶瑶儿,要瑶儿去和亲,陛下和文武百官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将瑶儿推出去。” “顾景骁爱公主入骨,将瑶儿抢到手后,定会想尽办法抹杀小妹,复活公主。” “届时,单凭我沈家,恐怕是护不住瑶儿的。” 玉氏大惊失色:“那可如何是好!” 沈烈突然在玉氏面前跪了下来,“儿子有护住小妹的办法,只是此法恐会让我们沈家备受非议。” 玉氏急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沈烈摇头:“母亲听完儿子的法子,再叫儿子起来。” 玉氏无奈道:“好,你说,只要能护瑶儿,沈家受多少非议也是值得的。” 沈烈深呼吸一口气,道:“儿子想将瑶儿送入宫中,助她入主中宫,只要她成为皇后,顾景骁就没有理由强娶她。儿子将双魂共体,死后重生那样离奇的事情说出来让母亲烦忧,就是为了和母亲商量此事。” 玉氏立即道:“不可!且不说瑶儿的性子能否胜任一国之后,更何况,瑶儿已经嫁过人,陛下又怎会愿意?” “不论你有何种法子逼迫陛下立瑶儿为后,瑶儿入宫后,日子定不会好过。” 沈烈:“母亲,你可记得我说的,晚宁公主曾重生到小妹的身体里?” 玉氏一愣。 沈烈:“陛下与晚宁公主情投意合,是因君晚清从中作梗,受了蒙蔽才害得晚宁公主蒙冤至今。” “陛下对晚宁公主既有情,又有愧,倘若他知道晚宁公主重生到了小妹的身体里,定会竭尽所能庇护她。” 玉氏面露茫然:“可是公主已经不在,现在瑶儿只是瑶儿啊。” 沈烈:“只要小妹还活着,公主就有回来的可能。只这一点,就足够陛下善待小妹。” 玉氏:“只能这样了吗?” 沈烈摇头,“只是这样,当然不够,儿子还要建功立业,壮大门楣,做小妹的底气,让顾景骁忌惮我沈家军的名号。护住大昭,护住小妹。” 玉氏泪如泉涌,扑过来抱住沈烈,“儿啊!” 沈烈眼眶也湿润了,他轻抚玉氏的后背,安抚道:“母亲,别哭了,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够好好的,要儿子吃多少苦,儿子都心甘情愿。” 玉氏擦了擦泪,要拉沈烈起来。 沈烈没有动,而是问:“母亲可同意儿子这么做?” 玉氏点点头,“放手去做。” 沈烈松了口气,起身,“如今就剩父亲那边了。” 玉氏:“瑶儿是我和你父亲唯一的女儿,他珍爱瑶儿,定会同意这件事的。” 沈烈:“我这便给父亲去信,告诉他事情的始末。” 玉氏拉住他,“不,你直接入宫向陛下禀明此事,你父亲那边,我来。” 沈烈:“双魂共体,死后重生这样的事情太过离奇,单凭我一张嘴,陛下不一定会相信,有些事情恐怕要瑶儿亲口描述才行。” “待小妹醒来,我带她一同入宫。” 玉氏点点头,“瞧我这急性子,此事是该妥帖商量,贸然开口,言语间恐会惹陛下不快。” 如此又过了几个时辰,沈梦瑶才醒了过来。 沈烈立即将他的计划告诉沈梦瑶,让她做好入宫的准备。 沈梦瑶一脸惊恐:“大哥,你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能做得了皇后?” 沈磊表情严肃,“只要陛下想,你就能。” 沈梦瑶撇撇嘴:“我当年确实曾贪图过皇帝的美色,但是自从我得知他被奸人蒙蔽,害君晚宁蒙冤之后,我就不喜欢他了。” 沈烈怒喝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情爱之事!” 沈梦瑶被吼得打了个哆嗦,良久,她突然眼睛一亮。 她凑到沈烈耳边,小声道:“大哥,要不你去造反,等你当了皇帝之后,我就……” 沈烈气得火冒三丈,狠狠拍了她脑袋一下,吼道:“你胡说什么?!” 沈梦瑶嘴巴一撅,眼泪直流,“大哥,你打我,你以前从不打我的,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沈烈也急了,耐心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大哥知道错了。” “大哥也是为了你好啊,谁让大哥没用,护不住你,只能把你送到整个大昭最有权势的人手里。” 沈梦瑶也心疼沈烈,擦擦眼泪,小声道:“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沈烈叹了口气,“好瑶儿,你已经长大了,这其中利弊无需大哥多说,你定能自己想明白。” “大哥先去处理公务,你想通了就来书房找我,我便带你入宫,向陛下禀明一切。” 翌日清早,沈家车驾备好,正待出门之时,瑞王带着各类珍贵补品,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沈府。 “本王倒是来得不巧了,沈将军这是要出门?” 沈烈目光十分警惕,“瑞王殿下前来所谓何事?” 谭煜命人将准备好的东西呈上,“本王听闻平阳侯夫人于府中遇刺,受了惊吓,便带来一些稀世名药,赠予平阳侯夫人补补身子。” 沈梦瑶当初在虚空之时,就透过君晚宁的眼睛,见识过谭煜做的许多事情。 在她看来,谭煜就是个野心勃勃的变态,是个十分危险的人,所以对他没什么好感。 她不悦道:“拿走,本小姐不需要你的东西。” 谭煜注意到她自称本小姐,眼神变得耐人寻味。 沈烈十分不满谭煜看自家妹妹的眼神,皱眉道:“小妹,你先去车上等候,我稍后就来。” 沈梦瑶冲谭煜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第253章 要不你去造反吧 玉氏用帕子擦了擦泪,“我只是心疼瑶儿,总也安稳不下来,过得太颠簸。” 沈烈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母亲,您放心,小妹吉人自有天相,她今后会顺顺遂遂,不会有任何人伤害到她。” 玉氏:“但愿如此。” 沈烈神色忧虑:“可是……以顾景骁的性子,怕是没那么容易放弃。” “现如今沈家还能够护住瑶儿,可倘若有朝一日,他在蔺国站稳脚跟,羽翼丰满……” 玉氏脸色发白:“烈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烈分析道:“蔺国国力强于大昭,再加上大昭刚经历一场大战,倘若蔺国在此时攻打大昭,大昭毫无胜算。” “届时大昭战败,若是顾景骁光明正大地求娶瑶儿,要瑶儿去和亲,陛下和文武百官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将瑶儿推出去。” “顾景骁爱公主入骨,将瑶儿抢到手后,定会想尽办法抹杀小妹,复活公主。” “届时,单凭我沈家,恐怕是护不住瑶儿的。” 玉氏大惊失色:“那可如何是好!” 沈烈突然在玉氏面前跪了下来,“儿子有护住小妹的办法,只是此法恐会让我们沈家备受非议。” 玉氏急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沈烈摇头:“母亲听完儿子的法子,再叫儿子起来。” 玉氏无奈道:“好,你说,只要能护瑶儿,沈家受多少非议也是值得的。” 沈烈深呼吸一口气,道:“儿子想将瑶儿送入宫中,助她入主中宫,只要她成为皇后,顾景骁就没有理由强娶她。儿子将双魂共体,死后重生那样离奇的事情说出来让母亲烦忧,就是为了和母亲商量此事。” 玉氏立即道:“不可!且不说瑶儿的性子能否胜任一国之后,更何况,瑶儿已经嫁过人,陛下又怎会愿意?” “不论你有何种法子逼迫陛下立瑶儿为后,瑶儿入宫后,日子定不会好过。” 沈烈:“母亲,你可记得我说的,晚宁公主曾重生到小妹的身体里?” 玉氏一愣。 沈烈:“陛下与晚宁公主情投意合,是因君晚清从中作梗,受了蒙蔽才害得晚宁公主蒙冤至今。” “陛下对晚宁公主既有情,又有愧,倘若他知道晚宁公主重生到了小妹的身体里,定会竭尽所能庇护她。” 玉氏面露茫然:“可是公主已经不在,现在瑶儿只是瑶儿啊。” 沈烈:“只要小妹还活着,公主就有回来的可能。只这一点,就足够陛下善待小妹。” 玉氏:“只能这样了吗?” 沈烈摇头,“只是这样,当然不够,儿子还要建功立业,壮大门楣,做小妹的底气,让顾景骁忌惮我沈家军的名号。护住大昭,护住小妹。” 玉氏泪如泉涌,扑过来抱住沈烈,“儿啊!” 沈烈眼眶也湿润了,他轻抚玉氏的后背,安抚道:“母亲,别哭了,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够好好的,要儿子吃多少苦,儿子都心甘情愿。” 玉氏擦了擦泪,要拉沈烈起来。 沈烈没有动,而是问:“母亲可同意儿子这么做?” 玉氏点点头,“放手去做。” 沈烈松了口气,起身,“如今就剩父亲那边了。” 玉氏:“瑶儿是我和你父亲唯一的女儿,他珍爱瑶儿,定会同意这件事的。” 沈烈:“我这便给父亲去信,告诉他事情的始末。” 玉氏拉住他,“不,你直接入宫向陛下禀明此事,你父亲那边,我来。” 沈烈:“双魂共体,死后重生这样的事情太过离奇,单凭我一张嘴,陛下不一定会相信,有些事情恐怕要瑶儿亲口描述才行。” “待小妹醒来,我带她一同入宫。” 玉氏点点头,“瞧我这急性子,此事是该妥帖商量,贸然开口,言语间恐会惹陛下不快。” 如此又过了几个时辰,沈梦瑶才醒了过来。 沈烈立即将他的计划告诉沈梦瑶,让她做好入宫的准备。 沈梦瑶一脸惊恐:“大哥,你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能做得了皇后?” 沈磊表情严肃,“只要陛下想,你就能。” 沈梦瑶撇撇嘴:“我当年确实曾贪图过皇帝的美色,但是自从我得知他被奸人蒙蔽,害君晚宁蒙冤之后,我就不喜欢他了。” 沈烈怒喝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情爱之事!” 沈梦瑶被吼得打了个哆嗦,良久,她突然眼睛一亮。 她凑到沈烈耳边,小声道:“大哥,要不你去造反,等你当了皇帝之后,我就……” 沈烈气得火冒三丈,狠狠拍了她脑袋一下,吼道:“你胡说什么?!” 沈梦瑶嘴巴一撅,眼泪直流,“大哥,你打我,你以前从不打我的,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沈烈也急了,耐心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大哥知道错了。” “大哥也是为了你好啊,谁让大哥没用,护不住你,只能把你送到整个大昭最有权势的人手里。” 沈梦瑶也心疼沈烈,擦擦眼泪,小声道:“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沈烈叹了口气,“好瑶儿,你已经长大了,这其中利弊无需大哥多说,你定能自己想明白。” “大哥先去处理公务,你想通了就来书房找我,我便带你入宫,向陛下禀明一切。” 翌日清早,沈家车驾备好,正待出门之时,瑞王带着各类珍贵补品,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沈府。 “本王倒是来得不巧了,沈将军这是要出门?” 沈烈目光十分警惕,“瑞王殿下前来所谓何事?” 谭煜命人将准备好的东西呈上,“本王听闻平阳侯夫人于府中遇刺,受了惊吓,便带来一些稀世名药,赠予平阳侯夫人补补身子。” 沈梦瑶当初在虚空之时,就透过君晚宁的眼睛,见识过谭煜做的许多事情。 在她看来,谭煜就是个野心勃勃的变态,是个十分危险的人,所以对他没什么好感。 她不悦道:“拿走,本小姐不需要你的东西。” 谭煜注意到她自称本小姐,眼神变得耐人寻味。 沈烈十分不满谭煜看自家妹妹的眼神,皱眉道:“小妹,你先去车上等候,我稍后就来。” 沈梦瑶冲谭煜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提着裙摆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