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浪漫》


 第1章 爆炸

    2000年元旦前夕。四川云城。爆炸发生前三小时。
    已经是晚上八点，管佳瑟瑟缩缩地下了公交车，快步向家的方向赶去。1999年的最后一天还加班，算不算功德圆满？她自嘲地想着这个问题，竟把自己逗笑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是在安监部门，节日期间的安全问题是重中之重。
    四川的冬天非常阴冷，晚上风还很大，把管佳的脸颊吹得红扑扑的，眼睫毛上蒙了一层冷霜。她搓搓手，把围巾往上捂些，抬头看到自己家里的温暖灯火，加快了脚步。想到家里的老公和女儿，她心里的温暖能立即让这寒冬腊月变成春天。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芦松在厨房做好了拿手菜糖醋排骨，忍不住在厨房扬着铲子吟诗一首，以至于管佳进门他都没有听到声音，还兀自摇头晃脑，学着诗人的痴狂。
    女儿管瞳已经迎到门口：“妈妈，你终于回来了！”两母女立即来了一个夸张的拥抱。管瞳今年九岁，是个有点古灵精怪，九点特别可爱的孩子。
    “我们家领导回来了？”芦松听到动静，把糖醋排骨放到餐桌上，赶紧过去接过管佳的包。“明天就是千禧年的元旦，怎么今天还让你加班？”
    管佳换了鞋，把手伸到芦松羽绒服两边兜里，将芦松半抱着。“就因为是千禧年，所以要多一轮安全检查。”
    芦松给她拿棉拖鞋：“我们厂绝对没问题，你放一万个心！上个月我才更新了安全手册，生产部门对照自查了两次。”
    管佳笑：“你们厂我是最放心的，不过例行检查，要的就是客观。嘻嘻，最后抽查的两家，就有你们厂。”
    “感谢老婆，为我有安全工作的环境劳心劳力！”芦松一边说笑着，一边用手掌盖住管瞳的手：“你这手太冰了，又忘戴手套了？快快快，坐到‘小太阳’边上烤一烤，热和点我们就开饭。”
    “知道了，松哥。”管佳的手还是插芦松兜里，嬉笑着和芦松玩“连体人”的游戏，慢慢地挪到沙发边的“小太阳”旁。
    管瞳做了个鬼脸：“肉麻！”
    芦松被女儿逗笑了，揉揉管瞳的头发：“快奉上你的新年礼物。”
    “当当当当——”一大张元素周期表闪亮登场。管瞳眨巴着大眼睛，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爸爸妈妈，快看我填的元素周期表。”
    这是管瞳自制的元素周期表，里面填着稚嫩但工整的字体。
    管瞳补充：“我不是照着填的，我是背下来的。”
    管佳自然是知道女儿鼓捣这个东西好些日子了，还是配合着做出惊讶的表情，张大嘴，将管瞳抱进怀里：“宝贝，你真是太强了！”
    “你们喜欢我的新年礼物吗？”管瞳的嘴角扬起，右边眉梢的一颗小黑痣和大眼睛一呼应，显得越发灵气过人。
    “太喜欢了！”芦松笑着将元素周期表收起来，“不过，这些是初中才用学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啊，没事看看电视、听听歌。我可不想我的宝贝女儿太辛苦。”
    管瞳少年老成：“我这是遗传，是天赋，谁让我爸爸妈妈都是学化工的！”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成功逗笑了芦松和管佳。一家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喜气洋洋地吃完了1999年最后一顿饭。
    炖腊猪蹄、糖醋排骨、甜皮鸭、川味香肠······以及一家三口的相亲相爱，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新年礼物了。小管瞳心里这么想。
    距离爆炸发生还有两小时。
    吃完饭，一家人围着“小太阳”，管瞳念起了她的作文。
    “我的理想。我的爸爸是一名研发工程师，他特别喜欢带我一起做实验。有一次，我们做木炭燃烧的实验，燃烧后的气体将澄清的石灰水变浑浊了。爸爸说，这是因为炭和氧气发生反应产生了二氧化碳，二氧化碳让石灰水有了反应。我不禁生出一个疑问，我们人类每天活动，会产生大量的二氧化碳，那我们的世界还好吗？由此，我产生了一个大大的理想，就是要像爸爸妈妈一样，用化学改变世界，让人们都生活在青山绿水之中。化学，真美！”
    芦松高兴地鼓掌：“不错不错，美中不足是，讲了化学的神奇所在，但是化学的美还没有表达出来。”
    管瞳不服：“这只是我的草稿——”
    窗外忽然响起了烟花炮竹的声音。一个烟花冲到夜空中，“嘭”地爆开，绽放成一朵花。当你以为这朵花要消失的时候，它却又在黑暗中渐次绽放，成就新的花形，照亮了半个夜空。
    管瞳不由地赞道：“真美！”
    “为什么美呢？”芦松循循善诱。
    “因为短暂，所以美丽更加夺目。”管佳忍不住加入。
    “因为，因为，”管瞳组织着语言，“因为很浪漫。”
    芦松和管佳眼前一亮，突然找到的共鸣让夫妻俩非常开心。
    管佳：“对，就是浪漫。化学并不只是实验室、酒精灯和瓶瓶罐罐，更不能因为严谨的过程和要求就以为化学是一项枯燥的学科。在我看来，每一次实验操作和音乐家操作乐器一样，都是艺术的表达。”
    芦松：“化学有很多种可能，在等待实验结果的时候，在研究一个新配方的时候，不知道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可这个等待的过程就很浪漫，美不胜收。我的职业感受是，化学之美，浪漫之旅！”
    管瞳故意调皮地说：“爸爸，你真酸！”
    管佳附和：“就是，明明是个搞化工的，成天跟个诗人一样！来，诗人，干杯！”
    一家人将杯中的热牛奶干掉。芦松笑着看管佳：“你不是就喜欢我诗人的浪漫吗？”
    管瞳故意做了一个“呕吐”的掩嘴假动作，惹得管佳和芦松大笑。
    芦松的电话尖利地响起，管佳的心脏莫名其妙地抽痛了一下。
    芦松随意地接起电话，脸色却倏然间紧张起来。
    管佳一眼洞穿：“怎么，厂里有事？你们厂真是事儿多——”
    “不是，是老王他妈心梗送医院了，他让我跟他换换班，我······”
    “你什么啊，赶紧去啊！”管佳虽然想和芦松一起迎接千禧年，但是关键事情上不含糊，“曈曈，快把你爸的手套、围巾、手电筒伺候上。松哥，出门就打车，这么冷的天可别省。到了给我们打电话。”
    管瞳利落地答应着，立即帮忙准备上了。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芦松微笑着抱了抱老婆，“明早我给你们俩带小笼包。”
    晚十一点十分。
    管佳碰了碰管瞳：“要不睡了？”
    “不不不，我再看会儿烟花！”此时的夜空更加绚烂无比，这边是天女散花型的，那边是万寿菊花状的，烟花们好似懂得众生的想法，彼此争奇斗艳，就为了得到喝彩连连。
    管瞳兴奋得连连拍手：“妈妈，要是爸爸在就好了，他肯定喜欢这样的浪漫！”
    突然，正北方向窜起好高的火光，一个大块头烟花轰然展开，随即是一声摇天撼地的闷响通过大地传导而来。
    管瞳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烟花，兴奋地惊呼、拍掌。
    管佳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管瞳：“妈妈，快看那个烟花，好像火箭筒！真浪漫！”
    管佳的笑容突然凝固：“不对，那里是你爸爸他们的工厂。”

 第2章 再婚

    “现在是午间播报。发生在12月30日晚十一点十六分的云城化工厂严重爆炸事故，已经造成三人死亡，十八人受伤，具体爆炸原因还在调查中。”
    芦松在事故中去世了，是最早确定死亡的那个人。
    管佳躺在沙发上，她已经记不清到底哭晕了多少次。
    荆海波给她端来一盘小笼包。管佳看到小笼包，想到芦松走之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立即泣不成声。
    生命为什么这么脆弱？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说不在就不在了？芦松是个好人，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早带走他？
    “管佳，你要坚强，曈曈还小，为了孩子你也要挺过来。”荆海波温言安慰。
    荆海波是管佳和芦松的大学同学，三个人关系特别好，俗称的“铁三角”。毕业后管佳和芦松结婚，在云城安顿下来，荆海波则在距离云城四个小时火车车程的小县城工作，后来结婚生了儿子荆歌。
    虽然两家隔得远，但是荆海波经常到云城出差，三个人依旧维持着大学校园里那份情谊。最近，荆海波有了创业的想法，和芦松一讲，两人一拍即合，准备一起创业。
    芦松已经向化工厂递交了辞职信。他干了很多年，领导让他带带新人，他也不好拒绝。说好春节前就能正式离职，谁能想到竟然出了事故。
    得知芦松出事后，荆海波连夜带着荆歌赶到云城，也算是有心了。
    管佳看了眼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窗户的荆歌：“荆歌还那么小，你带着他跑这么远，会耽误他学习的。”
    荆海波换了碗汤圆来，搅动着汤圆里的热汤，说：“你也知道，刘莉歌不管孩子，这才元旦就已经请长假回山西老家探亲了。荆歌还没放寒假，只得我先带着。没事，他上火车睡一觉就到了。我跟对面的宾馆也说好了，这几个星期周末都给我留一个房间······估计芦松的后事还要几周才能办完。”
    管佳听到“芦松”两个字，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两天前，她还自认为自己是个幸福的人，现在却要面对丈夫的丧事，和未来独自抚养孩子的责任。虽然荆海波主动帮忙，但管佳知道他家里和工作都不轻松，自己总要面对现实，不能太过依赖他人。
    管瞳撑着坐起来，拭去眼泪：“这怎么行？你自己也是一堆事。”
    “不行也得行。我们多少年的交情？我和芦松多少年的兄弟？你们家里人都在外地，这后面要处理的事情多得很，你还要照顾曈曈，我来帮忙是最合适的。”
    “我那晚就不该让他去，本来不该他当班的······都是我的错！”管佳说着又哽咽了。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可却总是忍不住责备自己没有留住芦松。
    “如果你倒下了，曈曈怎么办？你看她，一直坐在那儿，不会有事？”
    管佳看了一眼坐在窗户边的女儿，心里一紧。管瞳这两天不吃不喝，不哭不闹，把伤心都压在心里呢。明明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一下成了木头人。
    “我真担心这事会影响她的心理健康，弄不好是一辈子的事。”荆海波说出心里的担忧。
    管佳将泪水收回去，振作地坐直，端过碗吃起了汤圆。为母则刚，以后曈曈只有她了。
    管瞳已经在窗户边坐半天了。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烟花的功夫，她就没有爸爸了。她恨死烟花、恨死浪漫、恨死化工厂了！她也恨自己，恨自己给那个夺走爸爸的“烟花”鼓掌。
    小荆歌坐在一边察言观色，见管瞳一动不动，于是不出声息地把小板凳移近些。
    荆歌长得可爱，一双眼睛鬼得很。他试探着扯管瞳的马尾，管瞳没有理他。他把茶几下的元素周期表拿出来铺在窗户玻璃上，咧开嘴对着管瞳傻笑。那里刚缺了颗门牙，笑起来虽然看不见扁桃体，但透着坏心眼。
    管瞳看到元素周期表上自己的笔迹，眼睛动了动，再看到荆歌的缺牙巴，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可真是让荆歌激动了——洋娃娃翻白眼了！
    他丢开元素周期表，竟然伸手捏了捏管瞳的脸。管瞳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怒目而视。
    荆歌反而来了劲，死皮赖脸地笑着向管瞳怀里扔了一个东西。管瞳接过抓在手里，待看仔细了，吓得尖叫一声——竟然是条蛇！她心里的委屈再也无法忍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荆海波刚收拾完厨房，听到管瞳的声音，立即知道是荆歌在作怪。
    “你为什么吓曈曈？”荆海波揪着那条仿真蛇，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假蛇！我喜欢她才逗她的。”荆歌一身的浑劲。
    管佳紧张地把管瞳揽在怀里，一直说“曈曈不怕，妈妈在”。
    “我没有爸爸了——我没有爸爸了！”管瞳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压抑两天的恐惧、害怕、懊悔都化作哭声爆发出来。
    荆歌却还奇怪，她被蛇吓到了，怎么哭的是爸爸。
    管佳又被惹哭。当看到女儿害怕、委屈的表情，她天然的保护欲油然而生。既然已经成了母亲，就要为孩子的成长负起责任。
    接下来一段时间，在荆海波的帮助下，管佳办完了芦松的身后事。芦松被认定为遭遇安全事故死亡的，工厂和保险公司做了赔偿。
    以前说人死如灯灭，现在，死亡等同于一串数字。
    到了春节年关，免不了睹物思人，但管佳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并用极大的耐心去抚慰管瞳的失父之痛。只是春节还没过完，荆海波带着荆歌来拜年，提到他老婆刘莉歌要跟他离婚，连孩子都不要。
    同是天涯沦落人，管佳安慰了荆海波一下午。
    荆海波对刘莉歌的专横霸道苦之久矣。刘莉歌出身军人家庭，条件好，人脉广，喜欢和别人比较。她什么都拿得出手，就是丈夫荆海波的收入拿不出手。荆海波为了这个，没少被刘莉歌嘲弄。两人婚后沟通不畅，除了收入原因，还因为荆海波想要留在四川，刘莉歌却一心想要调回山西老家。
    孩子逐渐大了，他们的分歧也越来越大。从去年开始，两人为了孩子教育的事，闹了几次离婚。刘莉歌奉行“棍棒之下出人才”的教育理念，只要荆歌调皮她就打，谁知荆歌却越打越调皮。
    管佳能理解荆海波的无奈，结婚八九年，没得到枕边人的嘘寒问暖，只有矛盾重重，换谁都一肚子气。但是荆海波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即便是跟一个点头之交七八年的人发生龃龉，他也是主动反省自己的那一个。
    管佳估计荆海波在离婚这件事上不会轻松。
    果然，荆海波的离婚长跑历时五个月，整个人瘦了十斤，最终他辞了工作，带着儿子到云城来创业。
    临近中年，一切从头来过，作为老友的管佳自然和荆海波走动频繁。一来二去，荆海波提出组建一个家庭的想法，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
    芦松去世后，管佳已经没有再婚的打算。可是所有人都告诉管佳，管瞳需要一个爸爸，不完整的家庭对她成长的影响是一辈子的。
    所有人还告诉管佳，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女娃，需要一个男人来保障安全。
    所有人还告诉管佳，寡妇门前是非多，找个男人就能解决类似所有问题。
    荆海波虽然没有芦松那般热情浪漫，但是胜在敦厚老实，待人诚恳，又是老同学，绝对算得上是知根知底。
    在各种原因的碰撞下，在芦松的一周年忌日后，管佳和荆海波结婚了。

 第3章 同居

    荆海波带荆歌搬进了管佳的家，二居室的房子一下热闹起来。
    管瞳房间的小床换成了高低床，荆歌住下铺，管瞳住上铺。
    荆歌嬉皮笑脸地凑到管瞳面前：“我们这算不算是同居？”
    管瞳又羞又恼，立即拔出床头挂的木剑，剑指荆歌的眉心：“你敢爬我上铺去，我把你宰了。”
    荆歌举手投降，嘴上却说：“真帅！”这两个字几乎是流着口水说的。
    芦松去世后，管瞳从活泼突然变得文静，很多时候冷静得像个大人，这让管佳隐隐有些担心。但是荆歌加入后，管瞳似乎又有了孩子气。
    荆歌太调皮了，他总是去招惹管瞳，管瞳每次见到他都是先动手再动口。
    两个小孩发生争执的时候，荆海波每次都恨不得抽荆歌几个大嘴巴子，无奈手才刚抬起来，荆歌已经认错，且认错态度好得不能再好。不过只管三分钟，转头他又去惹管瞳。
    管佳劝荆海波不用管小孩子的相处方式，毕竟现在只有在“消灭”荆歌的时候，管瞳才有以前的样子。
    荆海波想给荆歌改名字，理由是“歌”字太没有阳刚之气。其实是和前妻刘莉歌同一个“歌”字，让荆海波如鲠在喉。
    管佳提议，同音不同字，避免孩子不能适应新名字。
    荆海波偏爱管瞳，让管瞳给荆歌找名字的同音字。管瞳想整蛊荆歌，选了“疙瘩”的疙，荆歌一个劲地抗议。两个人打打闹闹，斗了一晚上的嘴。最后，管瞳拿出元素周期表，选了“铬”这个字。荆海波欣然同意。
    荆歌，不，是荆铬，他也很满意，还厚颜无耻地悄悄对管瞳说：“我们同居，你还给我取名字，那你是我什么人？”
    管瞳铁拳挥出：“我是你爷爷！”
    荆海波的嘴巴抽了抽。
    荆铬少不得又挨了管瞳一顿海扁，惨叫声连连。
    那年荆铬不到8岁，个子很小，只能仰视不到11岁的管瞳，但是已经能皮上天。
    都说组合家庭问题多，这个组合家庭倒是和睦。
    管佳对荆铬的态度比较随性，没有努力做样子要当一个好后妈，也没有凶巴巴地当坏后妈。荆铬很快发现，管佳对女儿管瞳也是这样，没有做母亲的架子，而是像朋友一样相处。
    管瞳对荆铬这个侵入者戒心很重，特别担心他会分走自己的母爱。没人的时候，管瞳不会理他，带着红果果的漠视。管佳在的时候，管瞳还会将自己的在意写在脸上，将对荆铬的嫌弃表现在拳头上，不管荆海波在不在场，绝不手软。
    即便把荆铬打得凶了，管佳也不会怪管瞳不让着弟弟，而是和管瞳聊天沟通，然后俩母女拥抱和解。等到管瞳情绪平缓，管佳会鼓励管瞳分享一个零食给荆铬。不过，不管管瞳会不会采纳这个建议，管佳都不会勉强。
    这样的亲子相处方式，让荆铬非常羡慕。记忆中，荆海波和刘莉歌一直处于水深火热的矛盾中。他上幼儿园大班后，父母几乎没有抱过他。
    在新转的学校里，荆铬学习虽好，但非常调皮，因为总是在课堂上接老师的话，惹得班上无论学习好的还是调皮的男生都不喜欢他，俨然成为公敌。
    管瞳曾经揶揄他：“你可真是极品，转学一个月就能成公敌。”
    荆铬嬉皮笑脸：“所以你打我打得有道理。”
    这倒把管瞳给噎住了，只能送他一个白眼。
    有一天课间，几个男生把荆铬堵在走廊一侧的转角里，骂他是拖油瓶，还霸凌他。荆铬也是一个小混人，直接动手和他们打起来。只是他个子小，很快被扁得难看。
    管瞳在楼上刚好看得一清二楚。欺负她的人，这还了得！她拿上扫把，冲下楼帮荆铬打架。管瞳已经五年级，个子比同龄的男生都高一个头，她的加入立即扭转战况。
    这一战为管瞳赢得了“母老虎”的外号，也让很多人知道荆铬有管瞳这个后台，惹不得。
    虽然因为这事，他俩被请家长，但是管佳并没有骂他们，也没有说教，反而带他们去大吃了一顿。
    火锅又麻又辣，管瞳吸溜着喘气：“荆铬，你真不经打。”
    荆铬：“管瞳，以后我听你的。”
    两人高兴地碰了可乐，奔腾的气泡糊了一脸。
    这件事后，两个人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
    在接下来的生活中，两人也会吵架，但是那种自己人之间的争吵，是没有隔夜仇的。管瞳的关心比较潦草，但是敏感的荆铬能立即捕捉到，再调皮捣蛋，也会精准避开管瞳的雷点。
    管瞳会每天提前把要穿的衣物给他分配好——管瞳不允许荆铬和自己走在一起的时候衣服颜色不搭。荆铬穿着“管瞳式”穿搭，每天在学校耀武扬威，跟公孔雀一样嘚瑟。
    管瞳还经常到荆铬教室门口送零食，算是给那些调皮孩子示威。虽然管瞳对荆铬有点凶，但是荆铬反而觉得这种凶是另一种形式的偏爱。
    就在管瞳快12岁的时候，荆铬催管瞳起床，却发现管瞳一直捂着肚子说不舒服。荆铬上去拉她，发现管瞳床上都是血。他吓了一跳，以为管瞳要死了，哭着去找管佳。
    管瞳第一次来例假的痛苦，也成了荆铬心里的痛苦。
    如果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管瞳了，那该怎么办？
    这原本只是小孩子一时的恐惧念头，谁知他却很快经历了。
    就在荆铬越来越喜欢这个家的时候，管佳以决绝的态度，和荆海波离婚。这意味着，他和管瞳要分开了。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件事会对荆铬的人生留下深刻的阴影。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他始终认为，自己是那个被放弃的人。

 第4章 收购

    2019年11月底，上海，仟和集团公司总部，1号会议室。
    马达端着保温杯进来，坐到先到的王卉林上手方。
    马达揉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我得找大师帮我看看办公室的风水，怎么感觉最近眼皮总在跳。”
    王卉林扶了扶眼镜，笑：“跳的也应该是财？马总这两年在股票和基金市场里赚了不少，公司里都知道。我手底下的研发总监跟我说，研发做着没劲，不如跟着马总炒股，几个操作下来，够吃十年的了。”
    王卉林，44岁，仟和集团分管研发的副总。瘦高个子，眼睛重度近视，常年扎根研发一线。
    马达摆着手笑，打起官腔：“听他们胡说！股市的钱，谁敢说能揣得热，我们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公司发展上。”
    马达，46岁，仟和集团分管生产运营的副总，公司二把手。最近迷上玄学，靠玄学炒股赚了好几笔。
    王卉林：“兄弟们那么说也是有原因的，现在公司每年拨给我们的研发经费逐年缩水······”
    “王总，要说缩水可不准确。”邓青丛拿着笔记本干练地走进来，垂顺的中长发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虽然2019年拨给研发的经费从2018年营销的7降到了6，但我们2019年的计算基数大了，实际拨付金额可是和18年持平的。”
    邓青丛，44岁，视觉年龄35岁+，仟和集团分管公共职能的副总，人力资源、财务、采购、销售以及综合办公等都在她的分管范围之内。仟和集团唯一高层女性领导，外号“高岭之花”。
    王卉林：“正是因为公司营收上去了，我们研发才更要发力。”又要到新的一年，他必须提前为研发经费的事吹风，不然明年研发条线的日子不好过。
    马达笑哈哈：“我们作为动力电池公司，得抓住这几年的发展红利，肯定要把经费用在生产扩能上。生产决定消费，我们只有生产得够多，消费才会上去。这不是我说的啊，这是马克思说的。”
    “我以为马总最近读的都是老庄，没想到还学马克思理论了。”荆海波快步进入会议室，在正中间的位子坐下，“学理论要沉下心，可别拿了半截就开跑。”
    马达笑：“还是荆总最懂我，除了生产运营，其他我都是半壶水。我正跟王总说，生产上经费紧张，明年年初下任务和预算的时候，估计我们生产条线的兄弟又要哭穷了。”
    “行，今天例会的第一个议题就先聊聊明年的经费，先说好啊，只是吹风，不是一锤定音。”荆海波面带微笑，一副大家风范。
    荆海波，仟和集团公司总裁兼总经理，总管仟和集团一应事务。54岁的他身材、皮肤管理得很好，倒是比大腹便便的马达看起来年轻。
    时间过去快二十年，荆海波早不是那个四处碰壁、婚姻触礁的失败者。经过近二十年的打拼，他从四川到上海，创立了仟和集团，主营动力电池生产和销售，如今已经做到国内同行业排名前五。
    王卉林：“参照n公司和b公司，他们的研发经费可都不低于每年营收的10。”
    邓青丛：“众所周知，n公司和b公司是行业头部企业，他们这两年基本已经完成产业布局，但我们的布局还在攻坚阶段。今年为了收购有锂矿开采权的西北公司，我们资金链差点断，所以从我的角度来讲，研发上这两年只有辛苦一点。”
    马达：“是啊是啊，刚好国家这两年扶持政策好，我们得紧抓政策红利，先把产能搞上去，研发晚两年不耽误事儿。”
    研发和生产，就像跷跷板的两边，这个多了，那个就少了。在经费有限的情况下，恰恰销售占有优势，研发自然要向生产让步，这是管理层大多有的想法。谁能看着销售带来的现金流而无动于衷？
    王卉林面上没有情绪的波动，他带着微笑看着荆海波：“荆总怎么说呢？”
    荆海波喝了一口咖啡：“卉林提得非常好，什么是我们新能源产业的核心动力？就是研发。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公司这两年为了做产业布局，资金链上确实比较紧张，所以这两年，我认同马总和邓总的看法。卉林，再坚持两年，以后我们的核心竞争力都在研发上。”
    王卉林的表情没有变化，仍旧微笑：“我听荆总的。”
    马达松了口气，补充道：“我也听荆总的，没有荆总带领，仟和就没有今天。”
    荆海波笑：“你最近吃的好东西不少啊，越来越会说话了。好，青丛，我们开始今天第二个议题。”
    邓青丛：“今天第二个议题是关于收购深圳洪顺公司的，这也是我们仟和进行产业布局的关键一步棋。洪顺公司主营电池级碳酸二甲酯和碳酸乙烯酯，如果将洪顺公司纳入麾下，我们仟和在电解液方面的定价将不再受制于上游企业。”
    马达：“公司年中的时候已经请第三方对洪顺进行了财务、经营状况的调查，该收购就收购，洪顺那边的产品质量不错的。”
    邓青丛：“年底了，公司要结算的地方太多，避免资金链受影响，财务部提议，让负债率最低的四川云鼎子公司办理收购洪顺公司的事务。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缓解公司的资金压力和人力资源压力。”
    马达：“云鼎那边的罗霖辉，生产运营上的一把好手，管理工作也做得好，交给他们我放心。”马达分管生产运营，各地分公司、子公司都属于他的分管范围。
    荆海波没说话，顿了顿，才缓缓说道：“云鼎一直都以生产负极产品为主，营收情况和其他子公司相比并不突出，能不能完成这项工作？”
    邓青丛：“洪顺公司总投资不大，运行模式单一，从目前云鼎公共职能方面的管理来看，要完成收购工作并不是难事。”
    马达附和：“云鼎虽然没有负责正极生产的顺来公司赚钱，但是生产管理上比其他几个子公司都完备，荆总放一百个心。”
    荆海波沉吟一下：“好，那就让云鼎尽快实施。”
    会议结束后，马达高高兴兴地出会议室。王卉林还想汇报什么，被马达拽走了。
    马达：“荆总刚出差回来，和邓总半个月没见，小别胜新婚——没个眼力见！”
    王卉林扶了扶眼镜：“对啊，幸亏马总提醒，我差点忘了这一茬儿了。”他一贯是谦逊的微笑。
    马达看着王卉林离开的背影，冷笑：“天天想着吹风要经费，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势！”
    邓青丛见马达和王卉林走了，走到荆海波背后给他按摩肩颈。“这几天肩颈的毛病犯了没？”
    荆海波闭着眼，舒出一口气：“荆铬那孩子不省心，我让他到仟和来帮我，他却硬要去深圳什么外贸公司。外贸公司能跟新能源产业比？所以他跟他妈一样没有远见。”荆海波想起刘莉歌，立即产生生理厌恶感来。
    邓青丛察觉，扯开话题：“荆铬像你，聪明，不过年轻人嘛，刚开始都想闯一闯，有闯劲是好事。改天我跟他聊聊。”
    “有你在，我很安心。”荆海波伸出一只手握着邓青丛的手，轻轻摩挲。
    一向表情凌厉的邓青丛，在此时化成了怀春的温软妇人。
    马达回到办公室，立即拨通罗霖辉的电话：“霖辉啊，先跟你说个好消息，收购洪顺的工作，落到你们云鼎头上了，你可要把握机会啊！对了，你帮我安排一个人……”

 第5章 管瞳

    2019年12月初，深圳，洪顺公司员工宿舍楼下。
    冬天对南方的影响比起四川而言并不大，今天恰好又是晴朗的天气，管瞳心情特别好。阳光温暖地洒在大地上，她感到背脊沐浴着阳光，暖融融的。
    已经29岁的管瞳穿着薄呢大衣，昂着头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对着手机说话。
    “我叫管瞳，是dc研发组组长，今天我来竞聘研发工程师这个职位。过去五年里，我带领团队多次创新了工艺技术，不断更新工艺配方，让公司摆脱了只能生产工业级dc的历史。当然，此时此刻，我并不想一味总结过去，而是想要跟大家讲一首诗。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这是来自李白的诗歌——《秋浦歌》。
    “秋浦，是一个盛产银和铜的地方。诗歌一开头，诗人便将气氛热烈的冶炼场景展现在我们面前。炉火照彻天地，炼铜工人一边冶炼一边歌唱。大家没有想到，这份属于化工独有的浪漫，经由诗人的吟诵，在历史之墙上闪耀了千年。
    “这就是我从小到大、一直为之奋斗的理想——让更多的人了解到化工之美！在这个充满机遇的崭新时代里，我有幸加入洪顺，加入到新能源的事业中。新能源，又叫非常规能源，这让我意识到，我的理想已经并不只是实践化工之美，而是用青春融入到时代的潮流中，去谱写一场非常规的浪漫……诶，妈妈，我还没演讲完，你怎么就哭了？”
    视频电话的那边，成熟并且正在老去的管佳擦着眼睛，淡淡笑道：“那首《秋浦歌》，是你爸爸生前最喜欢的一首诗……”
    她曾经无数次回忆起芦松念这首诗时的样子，包括他去世那天最后吟诵这首诗时的尾音，尽管她早已接受斯人已去的现实，却每一次都会忍不住流泪。
    “喔喔，妈妈别哭。早知道我就不把这首诗写进去了。”
    “没事没事，你接着演讲。”
    “后面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先提提意见？”
    “感觉，不够接地气······”虽然管佳知道要多鼓励孩子，但她的风格一直是：好好说话，不回避问题。
    “你可是听我竞聘报告的第一个人！”管瞳的脸上立即浮出不满，生气地撇撇嘴：“我已经做了三个月的代理研发工程师了，各项考核都是优，今天去竞聘就是走走形势。就我这几年做出的成绩、申请的专利，我们公司必须得给我这个位子。如果不是仟和集团要收购我们，我想加入仟和的研发团队，不然我早跳槽了。洪顺这个公司对我而言，还是太小了。”
    管佳心里面闪过一丝不安：曈曈这孩子学习工作不让人操心，但这性子这几年反而没有读书时候沉稳。
    “我只是给出我的意见，你可以参详。有一句老话不会错，就是满招损、谦受益，曈曈······”
    管瞳不耐烦地叹口气：“妈妈，你又说这些——烦不烦啊？！”
    “还有，小宋人不错，但是结婚的事先不要着急······”
    小宋全名叫宋溪微，是名年轻画家、网红主播，和管瞳谈了三年。
    管瞳快走几步，镜头晃起来：“妈妈，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快赶不上厂车了。”从宿舍到工业园区有一段距离，这段通勤都是坐厂车为主。
    电话被粗鲁地挂断。管佳叹口气，继续给阳台上的花草修修剪剪。
    四川云城今天大雾，二十米外就是混沌。阳台上有一盆腊梅，细看之下，竟然已经长出了花骨朵。不知怎么，她想到芦松去世已经快二十年，一时间唏嘘不已。
    管瞳坐上厂车，接过旁边荣晓云递来的包子，隔空给荣晓云“啵儿”了一个。“谢谢晓云，我的真爱！”
    “可别这么说，你看到你家宋溪微，眼里就没有我了。”荣晓云把牛奶吸管插上递给管瞳。
    管瞳嘻嘻嘻地接过去，表示“你懂我”。
    厂车上人不多，陆陆续续上来几个。管瞳瞥见一个瓜子脸、戴眼镜的圆脸女子，厌烦地撇撇嘴。
    管瞳嘀咕：“就她，天天背后到处说他们班长各种不好，结果班长安排工作，她最积极，把整个组都卷得要死不活的。”
    荣晓云不动声色，示意管瞳小声点。
    圆脸女子竟然坐到她们座位后面。管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很快，圆脸女子又招呼同伴坐一起。
    厂车发动，噪音让两个人以为说话的声音都控制在安全范围。他们叽叽咕咕地说着，坐在前排的管瞳和荣晓云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看公司昨天推的公众号没有？优秀事迹里竟然还有小张，真是笑死人了。”
    “看了。小张不是一身傲骨，特别看不上什么争先进、争优秀的吗？结果这么积极。”
    “是啊，你不知道，人家在车间可清高了，说这个捧臭脚、那个拍马屁，就她一个最正直、最有骨气。结果综合办的一来，人家在镜头面前使劲摆拍，公司领导都说她工作积极，特别优秀。”
    “什么世道！”圆脸女子更加愤愤不平。
    管瞳和荣晓云一对眼，做出“英雄所见略同”的表示。
    管瞳和荣晓云咬耳朵：“她还说别人，她自己不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荣晓云：“她旁边那个也是一样，天天说领导水平差，结果写周报的时候句句都在捧领导。天下乌鸦一般黑！”
    管瞳点头：“洪顺里的人都这样，没意思！”
    “对了，你竞聘演讲准备得怎么样了？”
    “就是走走形式，我没压力。”管瞳想到母亲视频电话里说的事，心里有些不痛快，“哎呀，我妈劝我别结婚，真是奇葩！谁家里不是催婚，她却反其道而行之。你看你妈对你逼婚，多狠，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我想结婚，我妈老是劝，这跟劝分有什么区别？真烦人！”

 第6章 竞聘

    荣晓云听到“逼婚”两个字，脸上一干，又把话题扯到竞聘上：“今天竞聘才是大事情，你不要大意，听说其他几个组的班长都跃跃欲试。”
    管瞳被逗乐了：“就那几个陪跑，呵！我调整了主题，保证让他们大开眼界。”“什么主题？”荣晓云急切地追问。
    “保密。”管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荣晓云。
    荣晓云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管瞳心里一痛。
    很多年前，荆铬求她劝妈妈不要离婚的时候，她直接拒绝，荆铬当时失落和绝望的样子她一直记得。无忧无虑的小荆铬，竟然也会有那样无助的时候——这件事像根针一样插在她心上，但凡她想要绝情些的时候，就会扎痛她。
    管瞳对荣晓云笑了笑，低声道：“我只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她说话的声音非常轻柔，把她自己都意外了一把。
    “那肯定。”
    “我把化工之美升华了，我的主题是非常规浪漫——新能源不就是非常规能源嘛。”
    “这个切题角度好！”荣晓云恨不得双手双脚一赞，“管瞳，你这次赢定了！”
    “本来就是囊中之物！等我当上研发工程师，再和溪微结婚，我三十岁前的人生目标就都完成了。”管瞳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满足地打开手机，划出一张自己新试的婚纱照片给荣晓云看。“这件婚纱怎么样？拖地大摆，用来照婚纱照最好。快帮我再选选，我要把婚礼上用的一起选好。”
    “你真打算对你妈先斩后奏？”荣晓云嘴上顺着说，手上发着微信：化工之美变成非常规浪漫。
    “你快帮我选，别玩手机。”
    “我跟我妈聊两句。”
    管瞳走出竞聘所在的会议室，步履之间都是胜利者的姿态。她原本就个子高挑，天鹅颈修长，微卷的栗色长发绑在脑后，随着歩态轻轻摆动，青春的朝气扑面而来。连人人都嫌弃的厂服穿在她身上，都变得高级了。
    刚刚她的表现，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从参评领导的表情看，大家对她都很满意。分管研发的赖总点评她的演说非常有创意，极少夸人的人事王经理也认可了她过往履历以及研发成绩。两个打分权重最高的人都这么说，这次竞聘她肯定稳了。
    荣晓云一直在外面等她，看她出来，立即迎上去：“怎么样？”
    管瞳得意地笑：“我什么时候输过？！”那种从心底发出的自信，灼得荣晓云眼睛疼。
    过去五年，管瞳带着团队让洪顺摆脱只能生产低质量dc（碳酸二甲酯）的命运，一举成为国内少数十几家能生产电池级dc的公司。这一研发成果的进步，直接让洪顺被多家实力新能源电池行业的公司锁定为收购对象，也才有了仟和收购洪顺的后话。
    这几个月，管瞳在工作中又有了新的研发思路，她跳出主流技术酯交换法的思维约束，准备尝试国内少有的尿素醇化法装置。如果后续找到价格合适的催化剂，完全可以在成本大幅下降、原材料利用更充分的情况下，将产量大大提升。届时，洪顺将成为全国dc生产厂家中的排头兵。
    这些新的研发想法，她都写进了2020年的研发计划书里。只要自己升任研发工程师，她会立即向赖总提交计划书，大概率会被公司作为2020年的重点攻坚工作来抓。别说当一个研发工程师了，说不定很快被仟和的研发副总发现，调她去仟和当研发专家呢。
    管瞳心里越想越快活，这才意识到荣晓云的问题：“上班时间，你不在实验室里忙工作，跑到办公楼这边守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授意你窝工呢。”说话间，表情都是作为领导的严苛。
    她这个朋友现在越来越大意，经常心不在焉，如果不是自己罩着她，真不知会闯多少祸。只是升职之际，管瞳不想落下任何给人说是非的把柄，不得不教训几句。
    荣晓云打着哈哈：“我过来领办公用品······”她手中空空如也，意识到这个理由太过草率，干脆说了实话。“我就是担心你竞聘的事，静不下心工作。”
    管瞳把指责的话头咽下。荣晓云毕竟是她的好朋友，她要当领导，身边总要有可以信任、能拥护她的人才行。
    “放心，这次稳上。其他几个陪跑，研发思维僵化，不堪大用。洪顺不能没了我管瞳！”她的本意是，只要自己在，就还能罩着荣晓云。可是这话无论谁听了，都会认为管瞳很狂妄。
    在新材料化工行业中，研发是核心竞争力，几乎所有排得上号的公司，都在拼研发。然而大多时候是，研发经费有限，但是研发的绩效考核标准却年年递增，研发部门的压力大得惊人，就跟后面有人提着鞭子追打一样，所以研发一线工作人员的秃头程度直追程序员。
    研发工作本身也不是懂化工、化学就能进展顺利的，它对研发者的思维要求很高，既要严谨又要大胆，还要博闻强识、触类旁通，更要懂装置和工艺。
    管瞳在研发上确实很优秀，她好像总有源源不断的新思路奔涌而出，带着研发组披荆斩棘，三年就成为最年轻的研发组长，五年就能代研发工程师的工作。所以，即便管瞳行事张扬，说话狂妄不讨喜，但几乎所有人都达成共识，dc组研发工程师的位子非她莫属。
    荣晓云的眼神一滞，伸手挽上管瞳的胳膊，陪着笑：“就没有我们管瞳做不成的事！”
    两个人挽着手往实验室大楼走。
    管瞳突然顿住：“你说怪不怪，竟然有两个人跟我撞题，非常规浪漫这个提法是我前天晚上灵感迸发才想出来的，只跟你讲过。”
    荣晓云脸上一干：“我——谁也没说啊！”
    “想什么呢，我就随口一问，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你。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管瞳揽着荣晓云的肩，“我们俩可是最好的朋友，等我升职了，请你吃好吃的。哎呀，差点忘了跟我们家溪微汇报进展。他昨天还跟我说，竞聘一完，立即跟他说的。”

 第7章 暗流

    宋溪微和管瞳相恋三年，人长的帅不说，粉丝还特别多。但他弱水三千，却只对管瞳情有独钟。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所以管瞳才想尽快和宋溪微举办婚礼，先斩后奏，再和母亲谈拿户口本办结婚证的事。
    “咳，又给我喂狗粮。”荣晓云故作不满，却又忽然警觉，“糟糕，我手机忘在刚才的卫生间了。你先走着，我待会儿追你。”
    管瞳不禁又冷着脸：“你为什么几年都升不了职，就没有反思过吗？”
    荣晓云愣住。
    “你就是太马虎！做研发的马虎不得。我当上研发工程师后，还想提你当班长。你这马虎的工作态度得改一改，不然我该批评你的时候，还是要批评的。”
    从管瞳进洪顺，荣晓云就在做班长，等到管瞳升职成班长后，荣晓云却没有升职成研发工程师，反而成了管瞳的副手——副班长。
    荣晓云胀红了脸，含糊地答应着，心里怨毒的情绪在疯长。
    管瞳无暇再理她，因为宋溪微已经出现在手机上。“溪微，我跟你讲，今天我竞聘的时候······”
    荣晓云快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眼耀眼夺目的管瞳，心里消化着管瞳的话，脸色不大好。如果还要在管瞳手底下工作，她真怕自己受不了发疯。
    手机躺在卫生间的隔间里。荣晓云此时并不想和管瞳一起回去，于是又上了一次厕所。
    荣晓云想着管瞳的话，心里不忿：“这还没当上研发工程师呢，排面已经安排上了。”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给两个参加竞聘的班长发消息，想验证一下管瞳说的。那两个班长都没得到领导点评，估计没戏。而这两个人还是她认为可以给管瞳构成威胁的资深研发组长。
    “该死，那几个班长竟然都竞争不过她！”荣晓云心里愤恨无比。
    两种音色不同，但都一致急促的高跟鞋声音进入卫生间。
    “简直太抓马了！这边竞聘还没搞完，那边已经内定了，你说他们研发上到底在搞什么！”
    “也不是研发上存心搞事情，你还看不出来吗，赖总接到那个电话，点头哈腰的，明摆着是上面安排的。”
    “上面？哪个上面？”
    “还能是哪个上面，肯定是云鼎咯！说是仟和让下面的子公司云鼎收购我们。新妈要来了，当儿子的不得什么都应承着。”
    “你说这次竞聘的几个组长后面会不会闹？我看那个管瞳就不是个省心的。”
    “闹？这是公司决定，谁不服谁辞职啊。公司能人多了去了，难道缺了谁公司就不转了？！”
    两个人的声音被高跟鞋声替代，渐渐走远。
    卫生间果然是职场黄金消息汇集处。荣晓云大睁着眼睛，使劲消化着刚刚的信息，眉眼间是克制不住的惊喜。
    世道有轮回，苍天绕过谁。
    dc研发组实验室。
    管瞳躲在外间和宋溪微视频聊天。
    宋溪微：“我老婆真优秀，但可别把自己累着了。你大小是个领导，有什么事让手下做就行了，别什么都亲力亲为。”
    “有些工作我不看着不放心。”
    “知道你责任心强，但可别被你手下小瞧了，该立威要立威，该凶点就凶点，别让他们觉得你好说话。”
    “好。工作的时候，我可严厉了，谁也不敢小瞧我。诶，晓云回来了，我先进去。”
    “亲爱的，拜！”
    管瞳挂掉电话，看到带笑的荣晓云：“看你高兴的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升职了呢。”
    荣晓云：“我，升职无望，但是看到你升职，我觉得比我自己升职都高兴。”她推着管瞳进了实验室，腿还没迈进去，笑声先响起来。
    “快来祝贺我们的新任领导！”
    管瞳小声拒绝：“人事还没正式宣布，先不急。”
    “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跟大家说，以后大家会怪我们把他们当外人。到时候大家心里不舒服，对你带团队可不好。”
    管瞳一想，也是，反正是板上钉钉的事，藏着掖着没必要。
    dc研发组的人都放下手里的事凑过来。荣晓云把竞聘的情况一说，大家都围着管瞳起哄，赞美的话此起彼伏，让管瞳很是过瘾。虽然她自诩看得出别人说话背后的意图，真夸奖和捧杀她都能区分，但是真的置身于潮涌般的夸奖词汇中，膨胀的情绪自然而来。
    “如果不是知道仟和要收购洪顺，我还看不上这个研发工程师的职位呢。”她原本是想压制自己内心的膨胀感，表示不在乎，谁知说出来的话，显得更炫耀了。
    众人有短暂的沉默，不知该如何接话，幸好荣晓云把话题叉开。
    “请客请客！晚上不吃火锅庆祝，怕是不好收场了！”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拥护。
    管瞳端出领导的架子：“任职通知书下来了再请。”
    “晚了。”荣晓云扬扬手机，“我位子都定了。老地方，一品鲜火锅！”
    大家一片欢呼，引得对面另一个研发组的人侧目而视。
    管瞳本来想依宋溪微所说，树立一下领导的权威，但是想想荣晓云说的话也有道理，带队伍也是要恩威并施的。既然大家都为自己升职高兴，那就“与民同乐”一次。
    庆功宴上，大家围着管瞳恭维，令管瞳很开心。男友宋溪微总是特别懂事，虽然来不了庆功宴，但也打来电话祝贺，还当众秀恩爱。管瞳宣布婚期将近的消息，又迎来阵阵祝贺。
    看到别人羡慕的目光，管瞳享受着此刻天之骄女的待遇。因为一直以来的优秀，让她早就习惯了这种众星捧月的生活。

 第8章 空降

    接下来一周风平浪静，平静得有点诡异。人事迟迟没有宣布竞聘结果，好像没搞过竞聘这件事一样。
    管瞳碰到分管研发的赖总主动打招呼，赖总笑得很干，眼神也很飘忽。管瞳还没说什么，赖总已经顾左右而言他地走了。
    不光赖总，实验室里的人也一帮帮地打堆说悄悄话，神神秘秘的。
    管瞳察觉不对，问荣晓云：“他们在说啥？”
    “还能说啥，肯定是在猜伙食团晚上有什么菜。”
    “怎么人事还没找我谈话？”这几天她也有点坐不住了。
    “听说办公楼那边在准备迎接云鼎的收购工作小组，天天加班准备资料，忙得人仰马翻。你的事估计被这个耽搁了。放宽心，肯定就这两天了。”
    果然，第二天管瞳就看到保洁在打扫空置已久的办公室。那间办公室就在实验室隔壁，隔着玻璃墙什么都看得清楚，正是研发工程师的独立办公室。
    当看到保洁收拾办公室的时候，她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那间独立办公室，她已经馋了三个月，早就规划好要怎么布置，就等着搬进去后逐一实施。桌子上一定要放她和宋溪微的结婚照，以后有宝宝了，再放上三口之家的照片。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拥有完整家庭的幸福人儿。
    荣晓云看她收拾，大声道：“这是要乔迁之喜啦？”那声音大得高音喇叭都自愧不如。
    “差不多了。”管瞳问刚刚走过的一个班员，“你说我要不要把窗帘换个颜色？你上次朋友圈发的那个颜色就很好看。”
    班员一脸尴尬，连说“都可以都可以”，匆忙走开。
    管瞳一脸莫名其妙。她将东西搬进了办公室，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写上：新的开始，会是满窗的阳光和鲜花。
    最近因为担心这个事，朋友圈都没心思发，每天只发了一两条。以前她可是一天平均发三条以上，她还创过一天发六条的纪录——至少她的朋友圈里没人比她更高了。
    过了二十分钟，她打开朋友圈，竟然连个点赞的都没有。不得不说很怪异。
    呵，现在人的嫉妒心，就那么见不得人好。
    她立即在朋友圈下给自己评论：“唯宽可以容人，唯厚可以载物。”心想，别人越是嫉妒她，她越是要稳稳坐牢研发工程师的位置。
    随即她开始处理邮件，终于看到人事部门发出的任职通知。她立即点开，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现任命黄芮春为中心研究院dc研发组研发工程师，负责dc组日常工作和管理……
    管瞳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或者脑子出问题了。黄芮春？从没听过这个人，人事部门吃屎的吗，这么大的失误都会犯！
    她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往外冲。
    荣晓云拦着她：“管瞳，别激动，要接受现实。”
    管瞳一愣，又扫了一眼整个实验室，瞬间回过味儿来。“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我，我刚刚才看到邮件。”荣晓云一脸便秘状。
    “不行，我要去人事问问，不是说要公平公正竞聘的吗？怎么任职了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人。”
    “对，必须要问个明白！我们不能吃哑巴亏！”荣晓云这把火一点，管瞳彻底冒了烟，像个火箭筒一样冲去了人事部。
    人事部的领导开会去了，几个干事看到管瞳气势汹汹地出现，立即尿遁。只有一个资历最浅的干事在给人办入职，逃不了。
    管瞳义正言辞：“既然公司另外有人选，为什么又要搞竞聘？这是把我们当猴耍吗？洪顺这么大的公司，人事工作如同儿戏！不行，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就辞职。”
    “员工用辞职威胁公司，这不合适。”旁边正办入职的女员工插了一句。她半长的头发笼到后脑勺盘起来，显得有点老气，一时难辨实际年龄。
    管瞳好似抓住了一个裁判，立即请她评理。她把前因后果一说，发出直击灵魂的叩问：“明明是竞聘，结果让一个听都没听过名字的黄芮春当研发工程师，公平公正何在？！我倒要看看那个黄芮春是谁！”
    “我就是黄芮春。”“裁判”脸色不好，语气倒还轻描淡写。
    管瞳一愣，看向人事部小姑娘。小姑娘陪着笑：“黄工，这边入职手续办完了，经理说请您稍等一下，她开完会带你去研究院的办公室。”
    管瞳第一次感到自己很可笑。她像一只不屈不挠的蚊子，嗡嗡嗡嗡闹腾了很久，结果血没吸到，倒被别人一巴掌拍死了。
    下午黄芮春就坐进了dc组研发工程师的办公室。她逢人就笑，叫别人名字只用后面两个字，显得非常地平易近人。下午短短几个小时，她就和下属们打成一片。大家似乎很喜欢她，轮番着进她的办公室，言笑晏晏。
    管瞳远远地躲着，满脑子都是不甘心。她现在一听到黄芮春的声音，就想抓狂。
    荣晓云悄悄过来，递给她一个巧克力。“你今天在人事部遇到黄工的事，我听说了。别往心里去，我看黄工不像小气的人。”
    管瞳的大眼睛因为生气，显得非常凌厉：“你怎么知道的？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建了群，都在看我笑话？”
    荣晓云赶紧解释：“想多了，我刚刚去人事部帮黄工拿东西，听到的。”
    管瞳心里堵得慌，接过巧克力撕开，却又吃不下：“连你都‘黄工黄工’的叫得那么亲热！哼！”
    “现在人家是我们领导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总不能直呼其名嘛。”
    “我还是不服气，明明说的竞聘，却变成空降——这姓黄的肯定是个关系户！”
    “那倒不一定。”荣晓云意识到管瞳神色不对，立即改口，“这次公司确实过分了，但是任职通知已经发了，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先观察着。如果黄工好相处，那总比遇到其他苛刻的领导好啊。”
    “可是——”
    “晓云，你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工作职责是什么？”黄芮春隔着实验室对角线喊荣晓云。
    “好的好的，领导。”荣晓云立即响应，转身对管瞳，“想开点，下次升职肯定是你。我先去敷衍着她，免得她给我们小鞋穿。”
    “嗯，你先顶着，让我缓两天。”管瞳拉着荣晓云的手感动，“晓云，你对我最好了。”
    荣晓云笑：“咱俩是什么关系？！”其实心里冷笑：终于有人收拾你了！

 第9章 吵架

    现在唯一能让管瞳得到安慰的，只有宋溪微，可是宋溪微却不接电话。管瞳看了一下宋溪微的直播平台账号，还没有开直播。于是她用微信语音把自己的委屈好好地说了一通，希望宋溪微能像往常一样共情地安慰她。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宋溪微一直不回消息，打电话也不接。这真是让管瞳抓狂，她开启了“夺命连环call”，结果打了个寂寞。
    这让她更加无心工作。想起前几天的得意洋洋，以及说的那些志在必得的话，脸上总是火辣辣的。她严重怀疑别人都在看她的笑话，甚至全公司的人都在传她的事。
    她感觉自己要炸掉了，死命盯着手机。一直是她避风港湾的宋溪微怎么会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实在不符合常理。
    终于，宋溪微的电话打过来了。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给你打了那么多次，肯定是有急事。”
    “我不接电话就是有事忙。难道只能你有急事，我就不能有急事。”
    宋溪微竟然没有安慰，还顶嘴！
    管瞳炸了。“我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你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你算哪门子男朋友？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呵，你的意思是我变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变的人是你！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夺命连环call’，你还不停打！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我——”管瞳觉得很委屈，却不知该怎么表达。
    “你是不是时间久了，厌倦我了，故意搞这一出跟我闹？”
    “我没有。我是想跟你说，我升职的事被别人给挤了，真的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的事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有必要用来伤害我们的感情？”
    “你知道我三十岁前的目标，是当上研发工程师和结婚，所以这次升职对我真的很重要。”
    “不光你难受，我最近创作进入瓶颈了，心情也不好，有个事藏在心里也不敢跟你说。”
    “什么事？”管瞳有不祥的预感。
    “结婚的事可以缓缓再说吗？”
    “不行！婚纱都选好了······”三十岁前已经不能成为研发工程师，如果还不能结婚，那岂不是成了人生输家？管瞳不甘心。“绝对不行！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这件事绝对不行。”
    电话那边是宋溪微生气的呼吸声。“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管瞳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有些心虚。
    短暂的停顿后，宋溪微叹了口气。“晚上我还要直播带货，还没选完品。我先工作了。”
    他果断地挂断电话，露出狡黠的笑，提起画笔，继续画画。他画的是彼岸花，红红的一片，一点不喜庆，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你的那个周末情人？”一个女人擦着头发坐到宋溪微身边。她五官立体分明，冷艳成熟，看起来比宋溪微大不少。她伸出一只手指头戳宋溪微的前额：“还说要跟别人结婚，真是什么谎都敢撒。”
    宋溪微点燃一支烟：“如果不是她逼婚逼得太厉害，我还舍不得这么早抽身。你知道吗，她自己过得好，就觉得所有人都该像她那样自信能干。所以我看到她被打击被伤害，心里就很爽。落井下石的感觉太棒了！”他笑了笑，接着画了两笔画。
    “所以女人千万不能恋爱脑，专心搞事业才是王道。”女人起身拿包，准备离开。
    宋溪微拉住她：“不陪我吃晚饭？”
    “吃不下，犯恶心。”
    女人拂袖离开。宋溪微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继续画画。
    他其实是喜欢管瞳的，不然不会和管瞳在一起三年。初识管瞳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自信阳光的人会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
    他也是由母亲单独抚养长大，但是母亲强烈的控制欲让他从北方逃到了南方。这么多年，他既眷念母爱，心里却又憎恨母亲，直到遇见管瞳，他的心里酸了。
    为什么管瞳不像他一样，总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管瞳给他的创作带来了很多灵感，那段时间，他疯狂地画太阳花，并且卖出了他的第一幅画，他因此在网络上有了名气。
    可是阳光太耀眼，黑暗会害怕。
    管瞳带来的光，在亲密关系中逐渐伤害着他敏感的心。他不满意，他愤慨，他想要毁了这样的太阳花。为此，他心里生出一个特别爽的计划。
    他从来都顺着管瞳，绝不指出管瞳任何问题，不管对错，一味褒奖，让管瞳自我感觉加倍良好。他在潜移默化中鼓励管瞳不分轻重的张扬，激发管瞳的自以为是和高高在上。他还故意给管瞳洗脑，让她对手下人严苛。
    他看到管瞳被身边人嫌弃、远离的时候，心里就在会心的微笑：他等着见证自己艺术成果的一天。
    他想看着，他原本羡慕的人生，是如何变成被其他人嫌弃，过得像他一样灰暗。
    现在时机刚刚好，游戏该结束了。
    宋溪微的冷漠，让管瞳一直缓不过来。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怎么会对宋溪微发那么大的火？那可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啊。管瞳非常自责。这三年，她和宋溪微几乎就没吵过架，这次吵架对宋溪微的伤害一定很大。
    当晚她什么也吃不下，尤其是看到食堂里来来往往的人看她的眼神，她真想逃离地球。
    荣晓云主动和她换了班，让她回宿舍休息。管瞳哪里能休息。宋溪微不知是不是也在生气，晚上的直播没有播，一条消息也不回。管瞳彻夜未眠，她翻着和宋溪微的聊天记录，看着他们的甜蜜合照，越想越委屈，哭了一夜。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去世，她第一次哭那么久。
    最后，她把责任都归咎于这次公司竞聘的不公平上。如果公司能够公平公正对待竞聘，她不会成为全公司的笑话，也不可能和宋溪微吵架。
    她越想，心中越是不甘和懊恼。不就是一份工作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辞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她不等天亮就把这个消息告诉荣晓云。
    管瞳，你那么优秀，哪个公司不抢着要你？支持你，你做了我们很多人想做而不敢做的决定。
    荣晓云的回复让管瞳坚定了决心。洪顺，你不用我，是你的损失。

 第10章 辞职

    管瞳本来打算休一天假，好好补个觉，然后再洋洋洒洒写一篇辞职申请，帅气地离开。但想着反正要辞职了，还请什么假，于是敞开睡。
    等到她去上班的时候，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懒得理。
    姐要潇洒地离开了，跟你们这些人再不沾边。
    有人小声嘀咕，说她被挤了活该。
    荣晓云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里有了报复的快感。她希望管瞳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dc研发组实验室里，黄芮春正挨个找员工进办公室谈话。这是新上任领导的规定动作，一是了解手下员工的工作诉求和心理动向，二是掌握员工的工作分工和工作范围，三是树立领导权威和平易近人的人设。
    第三条看起来似乎有些矛盾，但一个合格的领导恰恰就是恩威并施的典范。权威感能让工作任务顺利下达，平易近人能润滑工作执行过程中出现的上下级矛盾。
    此时黄芮春的办公室里气氛很融洽，外面实验室都能听到笑语声。每个人出来脸上都笑盈盈的，应该是达成了认识上的高度一致。
    管瞳难免不对比，自己以前代领导的时候，这些人的眼睛里可没有光。她心里酸，打字速度更快，三两下就把辞职申请打好，直接去了人事部。
    人事部王经理身材偏圆润，这和她做事雷厉风行的风格很不一致。她看着管瞳放在桌上的辞职信，抱臂胸前，根本不接。
    “公司有规定，辞职信请交予直接领导，由直接领导汇报分管领导同意后走签字程序。除非是遇到非正常离职，我们人事只涉及最后两个程序。”王经理露出人事领导惯有的职业微笑，将人事工作的严谨展露无疑。
    有理有据的措辞，让管瞳有种吃瘪的感觉。“也就是说，我应该交给那个黄芮春？”
    “管组长，职场上需要互相尊重，你应该尊称你的领导为黄工。”
    管瞳心里不爽，立即抓起辞职信要走。
    “管瞳！”王经理突然表情严肃，“你很优秀，但洪顺优秀的并不只有你。对于公司的任职决定，你应该心胸宽广一些。”
    “公司明明搞竞聘，怎么就成了空降？明晃晃搞两面套！公司先对员工不公平，竟然要求员工心胸宽广，这不就是职场cpu吗？”管瞳挺直腰板，她早就想找个领导质问一番了。
    王经理没想到管瞳竟然直怼，先是有些生气，但她立即拿出职业hr的素养，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你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以为研发工程师的职位非你莫属。可如果我告诉你，胜出者不是你，你还会觉得自己委屈吗？”
    “不可能！”如果她不是优胜者，意味着前面她所有的不满都只是一个笑话，这是管瞳绝对不能接受的。
    “怎么不可能？五位竞聘者，有两个在阐释化工之美，有三个人提出非常规浪漫的核心价值观，你确定你有绝对优势？”
    管瞳哑然。此刻她严重怀疑自己的水平和能力，“绝对优势”一词让她有不可企及之感。
    “你确实比较优秀，研发能力强，但和其他人比，也只是高出那么一点点。可是其他几个人，他们的群众基础都比你强，在团队里一呼百应，你觉得你的优势还那么突出吗？”
    管瞳愣在当地，想到黄芮春和自己以前的下属打成一片的样子，羞辱和自惭形秽一起对她进行双打。原来她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群众基础并没有多好。
    这么一番被质问下来，她感到自己的辞职举动并没有自以为的慨当以慷，反而又凭添了一桩笑话。
    真是可笑啊！管瞳有了心灰意冷之感。
    王经理平缓了一下语气：“新来的黄工能力应该很不错。听赖总说，黄工熟悉完工作就提交了一份研发计划书，和洪顺的适配度很高。你沉下心跟她学两年，一定会有收获的。你现在年轻，正是上升期，在哪个公司不都是为了多学东西。你在洪顺五年，各方面都适应得很好，换一个公司未必能比这里适应。辞职信拿回去，好好工作。”
    管瞳偃旗息鼓地退出来，心想，如果人家黄工确实有本事，人一来我就交辞职申请，确实不太好。只是这一瞬反省还没想完，她的耳边突然反复响起王经理刚刚所说的研发计划书。也是心里那股不服气在装怪，她的第六感噔噔噔噔地往外冒。
    她那天听其他人提过一嘴，黄工是从仟和集团的另一个子公司西北公司调过来的，关系背景很深。西北公司是做锂矿开采的，她怎么可能才到洪顺两天，就能提出适配度高的研发计划书？
    管瞳的呼吸急促起来。
    王经理看到管瞳拿着辞职信离开办公室，缓缓舒出一口气。她打开抽屉，拿出一沓资料，上面第一页赫然写着竞聘排名，第一个便是管瞳。
    她把资料都送进了碎纸机。
    赖总的办公室就在楼上转角，管瞳熟门熟路。
    门虚掩着，敲门没人应，推门进去不见赖总，恰好看到桌子上一份研发计划书。封面的颜色和图案都是她精心挑选制作的，但是署名处却是黄芮春。
    她的血气一下上了脑，拿起来飞快地翻看着内容。
    一模一样！内容和自己完成的研发计划书一模一样！
    刚刚还以为自己是一个笑话，但现在老娘就是正义的化身！
    管瞳拿着计划书，步履如风，往研发实验室走去。一路上，她忽然明白了很多关节。
    研发计划书只有荣晓云看过，自己的电脑密码除了荣晓云没人知道……

 第11章 盗用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荣晓云竟这么快被姓黄的收买了。难怪她说话间总是有意无意地维护黄芮春，原来早抱上了新大腿！
    枉自己一直把荣晓云当成最好的朋友，真是养了白眼儿狼，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就该只顾自己，不该把她当朋友！
    管瞳越想越是义愤填膺，当她看到荣晓云正对着黄芮春谄媚笑的时候，几乎要爆炸了。
    黄芮春正和荣晓云在独立办公室里，两人不知聊什么，眉开眼笑的，一看就不是在聊工作。
    管瞳推门直入，“啪”地将研发计划书扔在黄芮春的办公桌上：“昨天趁我没来，就把我的东西改了名当成自己的。黄工，你知道这叫盗用吗？”她又看着荣晓云：“晓云，我们在洪顺五年，我知道你的为人。盗用别人成果的人不会是什么好领导，你得把眼睛擦亮点！”
    虽然确认荣晓云的背叛，但她知道荣晓云为人一贯缺乏原则，为了不得罪人，她常常和稀泥。这次不排除是黄芮春用心险恶、给她压力她才做的。
    荣晓云在她进来的时候吓得有点慌神，此时盯着黄芮春不说话。这更让管瞳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管瞳把荣晓云拉到自己身边：“晓云，只要你肯承认是被她骗了才把我的计划书给她的，我不会怪你。”
    荣晓云在黄芮春的逼视下，挣脱开管瞳。
    管瞳恨铁不成钢：“你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等我把这事告到赖总那里去，你也会受到牵连的。你要想清楚！”
    黄芮春倒是安安静静地看管瞳发完威，此时才说话：“我一来你就针对我，昨天直接旷工向我示威，现在还把我的研发计划书说成是你的，真是造谣一张嘴！管瞳，虽然你是我们dc的老人，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黑白颠倒！”管瞳没想到黄芮春倒打一耙，“真是不要脸，靠着关系空降上位就算了，盗用别人的成果还死不认账，真是脸皮够厚。”
    黄芮春不紧不慢地说：“管瞳，你先是造谣我盗用你的资料，那你说说我是怎么盗用的？作案时间、作案工具？你还造谣我靠关系上位，那你说我靠谁的关系了？”
    管瞳：“你让荣晓云打开我的电脑，把我的研发计划书偷走了。至于你靠谁的关系我不知道，但是你有什么资历做研发工程师？你有相关的工作经验和研发成果吗？”
    黄芮春：“先说第二个问题，你质疑我没有资格做研发工程师，可我是洪顺领导班子集体决策任命的。难道你的个人判断能比洪顺公司领导班子的决定还要科学？管瞳，管班长，我知道你没有当上研发工程师非常失望，但是这不是你诋毁别人的借口——”
    管瞳气得心窝子疼：“你才是造谣一张嘴！别给我扯有的没的，老子反正不想干了！今天你不把盗用我研发成果的事给我个说法，我跟你没完！”她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将黄芮春桌子上的东西全掀了，什么笔记本、茶杯摔了一地。
    荣晓云手快抢救了黄芮春的手机，不然这事恐怕不好收场。
    黄芮春也气红了眼，兀自镇定地给综合办打电话叫保安。“从现在开始，我一句话都不会和你说，你再敢碰我的东西，我立即报警。”
    “跟不要脸的讲道理，脏了我的嘴。”管瞳拾起研发计划书，扬了扬，“我这就去找赖总，我不信公司就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
    看到管瞳气冲冲地离开，荣晓云有点慌：“我怕她把事情闹大。她的脾气我知道，一旦认定了，鱼死网破都不怕。”
    黄芮春淡淡一笑：“我以前还遇到过更横的，到最后还不是自己灰溜溜地走人。鱼死网破？只有幼稚的人才会那么做。”
    管瞳在赖总办公室里将研发计划书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同意进我办公室，还拿走东西？”赖总非常严肃。
    “赖总，这是我不对，我当时心急了。但是这件事的重点不在这里，在盗用上。黄芮春盗用我的研发计划书。”
    “小管啊，盗用这种话可不要乱说，一旦定性了，对别人的影响可大了。要是人家告你诽谤，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管瞳急得站起来：“赖总，她确确实实盗用我的成果，你都还没调查，怎么就说我诽谤？你是不是也偏心黄芮春？”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容易冲动。”赖总招招手，示意管瞳坐下，“我肯定不会偏心谁，但是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知道，你很想坐研发工程师那个位子，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小管啊，听我的，先回去好好工作，以后机会合适了，我肯定提拔你。”
    赖总在此时还不忘“画饼”，真是深得领导艺术的精髓。
    谁知管瞳不买账：“我不当什么研发工程师了，我就要公司给我一个说法。新来的领导明目张胆盗用下属的研发材料，公司还管不管？”
    赖总苦口婆心：“小管啊，这是社会是职场，不是学校。我跟你交个底，黄工是‘新妈’那边安排的人。你也知道云鼎要收购我们，人家肯定要安排信得过的人来接手一些工作。黄工就属于上面信得过的人，目前的安排都是公司的管理需要。所以啊，这不是我偏不偏心、人事公不公平的事，完全是上级安排。”
    “赖总，你这是偷换概念？就算上面再怎么安排信得过的人，这人也不该不问自取别人的研发材料？”
    赖总噎了一下，收起苦口婆心，恨恨地说：“你这样不管不顾地闹，是想影响收购吗？我可跟你丑话说在前头，真要影响收购了，你就是辞职也承担不起后果。”
    这个大帽子扣下来，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管瞳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这样的公司，待着还有什么前途。就算有一天它上市了，也只是个包庇盗用行为的破公司！
    “你们就是蛇鼠一窝！老子今天炒了洪顺，总有一天，我要把洪顺踩在脚底下！”
    管瞳放了狠话，将研发计划书扔向赖总，大踏步离开了。
    她要离开这里，立即离开这里。

 第12章 直播

    管瞳回到实验室，打包东西。她周围的空气几乎到了冰点，没有人过来问她，倒是能听到窃窃私语。管瞳把抽屉关得啪啪响，气势逼人。
    荣晓云像是惊弓之鸟，进了独立办公室。黄芮春则像是没事人一样，该和谁说话还和谁说话，即便看到荣晓云给她递眼色，她也假装没看到。她现在巴不得管瞳越嚣张越好，这样研发计划书的事才能盖过去。
    荣晓云没稳住，凑到黄芮春耳边说：“源文件还在她电脑里，怎么办？她不会去找董事长？”
    黄芮春五官立即狰狞起来：“你源文件都没有毁，好意思给我？你不会是管瞳安排的双面间谍？”
    荣晓云慌得连连摆手：“你都看到了，她现在恨死我了，我跟她怎么可能还有关系？”
    黄芮春斜着眼睛打量她：“你现在除了跟我混，确实也没有退路了。下班后你把她电脑里的相关文件全部删除、彻底删除，记住了吗？”
    荣晓云连连点头，却又犹豫着说：“可是监控——”
    “你想多了，她现在恐怕只想早点辞职走人。”
    管瞳走出厂区，回头看着洪顺的大门，不由得生出难以相信的感觉。这才不到三天时间，世界已经大变样。她从研发部班长代研发工程师，事事顺意的天之娇女，一下成了落魄的失败者，不得不靠辞职来挽回一些尊严。
    职场无真情，但我至少还有宋溪微；事业受挫，至少还有爱情垫底。这是她此时心中最后的希冀。
    她要立刻去找宋溪微，守在宋溪微身边。她会为之前的坏脾气、“夺命连环call”道歉，只要他们能和好如初，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坐上出租车后，她给宋溪微留言，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她尽可能把自己说得惨一些，希望能让宋溪微生出怜爱之心。
    溪微，你想不到，我最信任的朋友荣晓云竟然出卖了我。真是人心难测！
    我们不要吵架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延迟结婚就延迟，但我们俩不能冷战。我们重新计划将来，再也不吵架了。
    宋溪微一直没回复，管瞳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平时住公司宿舍，离宋溪微住的地方远，加上她要值夜班，以及不定时加班，所以两人都是一周见一次。宋溪微现在越来越忙，时间安排也很紧，她即便周末去，也要提前报备，不然很容易扑空，宋溪微还会为此生气。
    今天还是工作日她就过去，所以让宋溪微立即知悉非常重要，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和好进度。
    终于，管瞳收到了宋溪微的回复。
    只有三个字：看直播。
    管瞳看到消息，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宋溪微应该已经将吵架的事翻篇了。但是她又很不解，为什么要看直播。
    宋溪微毕竟是个小网红，粉丝体量在那儿摆着的，即便排除僵尸粉，数目还是不容小觑，而剩下的有大量的女友粉。所以宋溪微从来不会在直播间提及管瞳，这也是他提前和管瞳做过的约定：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管瞳在两人刚交往那会儿会蹲直播间，然而她看到直播间里面的粉丝留言，总是忍不住疑神疑鬼，还会去找宋溪微求证，被宋溪微说了两次，几乎闹到要分手的地步。此后她再也不会蹲直播间，就算刷到，也是一刷而过。那个时候她总是安慰自己：人都是我的了，他辛苦给我们将来挣钱，我可不能作。
    此时她也没有多想，打开小视频，宋溪微的直播间弹了出来。
    宋溪微正深情地看着镜头：“最近压力很大，女朋友也不理解我，天天逼婚。对不起，粉丝们，我不该立单身人设，但是我没办法，为了生活，为了女朋友。你们骂我好了，就算你们全部脱粉，我也要跟我女朋友说：管瞳，我现在是租的房子，什么也给不了你，怎么结婚？我真怕给不了你幸福！”
    管瞳的心一沉，刚刚才稍有缓和的低气压，重新在胸腔中弥漫开来。她有了不好的预感：宋溪微不要她了。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她感觉背脊都冰凉了。她不甘心，她不能分手，不然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其实也很困惑，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管瞳，为什么我必须要处处依着你，不然就说我是渣男？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宋溪微仰着脖子喝了一口啤酒，喉结上下滑动，给他忧郁的气质增加了很大的杀伤力。
    “我没有，我不是那样的。”管瞳在心里辩解。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和宋溪微相处得很好，难道自己的感受都是假象？她心里开始发慌。
    宋溪微一边喝酒，一边哭诉。他一副落难公子的样子，像是被风雨打碎的梨花，无力可依。他想要站起来，谁知有了酒意，差点摔倒。他拽动了镜头，吓得管瞳一颗心差点跳出来——宋溪微竟然坐在天台上，那下面可是二十八层楼啊！
    宋溪微看着屏幕方向，眼神没有聚焦地惨笑：“真不想活了，死了才干净！”
    直播间的人数不断上升，这个时间段竟然一下就过了千人。宋溪微的粉丝在屏幕上滚动留言，都是心疼他、骂管瞳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短短两分钟，管瞳就收获了“捞女”、“绿茶婊”、“黑心女友”、“玩弄感情的高手”等多个外号，骂她把一个艺术家逼上了绝路。
    管瞳被宋溪微的疯狂举动吓到了。
    “师傅，开快点。”管瞳催促，手心里全是汗。她现在脑子里一片乱麻，如果宋溪微有任何闪失，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出租车司机很给力，跟开飞机一样，二十分钟后将她送到目的地。她下车的时候脚都没有站稳，就立即百米冲刺进入电梯，直接上天台，看到了支离破碎的宋溪微。
    “你怎么来了？”宋溪微露出一个灿烈且疯狂的微笑。

 第13章 分手

    宋溪微坐在天台边缘的围栏处，双脚离开地面，只消一个仰身，就会跌下二十八层高楼，摔个粉身碎骨。
    “溪微，你别坐那儿。你先下来，有什么话好好说。”管瞳的脚已经软了，尽量控制着喘气，在脑子里搜集知道的劝解性语言。
    “不，你过来，我们一起说说话。”宋溪微像只淋了雨的小狗，乞怜地看着管瞳，“你过来，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好，我过来，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乱动。”
    为了稳住宋溪微，管瞳不得不瑟缩着靠近天台边缘。宋溪微一把将她拉上天台边缘，挨着自己坐下。管瞳看着旁边的“万丈深渊”，心跳都漏了一拍，全身发软。
    网友们看到管瞳入镜，纷纷留言：果然好看的女人不简单；果然是只狐狸精。
    俊男美女坐在一起，如果不是在如此危险的时候，倒是一道亮眼的风景线。只是管瞳此时看着俊逸中带着脆弱的宋溪微，却有一种看到红颜骷髅的感觉。这种感觉通到心里，让人发寒。
    她非常害怕，也非常困惑：我和溪微，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荆铬正在收拾行李。大约是因为荆海波在上海的缘故，即便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他对这个城市仍旧谈不上留恋。他马上就要去深圳了，他对那个南方城市也没有什么希冀，但到了那里，就会离那个人很近。
    手机响起来，是邓青丛打来的。
    “邓阿姨，我爸让你给我打电话的？”对于荆海波这个谈了多年的女朋友，荆铬并不排斥，反而有些为她不值。一个女人把最好的年华浪费在一个眼里只有利益的男人身上，连名分都没有，真是太可惜了。
    “怎么这么说我呢，难道没你爸叮嘱，我就不能主动关心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荆铬把行李箱盖上，躺到床上，“我爸让你劝我进仟和，对吗？”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现在新能源电池是朝阳行业，国家扶持，潜力巨大。”
    “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不想看到他，所以你别劝我了，浪费口舌。我明天就出发，去深圳做外贸，短时间都不会回来。”
    电话那边的邓青丛反而笑了：“你这直接的性格倒是和你爸不一样。行，你先按照自己的想法闯一闯，如果后面想要安稳下来，记得找我。我可是仟和分管人事和财务的副总。”言下之意，不用考虑荆海波那层关系，走正式的人事招聘。
    荆铬觉得那也是没可能的，于是又应付两句挂了电话。随手打开小视频的平台，竟然看到宋溪微和管瞳都在画面里。他立即坐直身体，点进了直播间。
    被管佳管瞳抛弃的阴影一直都在荆铬心里，二十年来，那块阴影贯穿了荆铬的成长过程，面积不减反增。因此导致的直接结果是，他和荆海波的关系越来越差，两父子根本不能照面，一见面就剑拔弩张。
    这二十年时间里，原本应该淡出他生活的管瞳，却被他固执地刻在心上，一刻也不让淡去。即便管瞳这二十年里从来没有联系他，但是他有很多找到管瞳的办法。
    他几乎拥有管瞳所有的社交账号，他甚至通过网络上的蛛丝马迹找到了管瞳那个画家男友宋溪微，还关注了其直播间。宋溪微卖出的第一幅画，还是他买的。
    那是一幅炽烈绽放的太阳花，像极了管瞳的气质。荆铬花重金买下，因为他嫉妒，嫉妒那样一个重利的男人竟然能拥有管瞳。他夺不走人，至少要夺走画。
    宋溪微也因为高额卖出那幅画，在圈子里渐渐有了名气。
    呵，宋溪微那样的人渣，只有管瞳那个恋爱脑才会相信他。人家可从来没有承认过有管瞳这个女朋友。
    所以当看到宋溪微和管瞳在直播间同框，荆铬先是一酸，随即意识到没那么简单。
    “管瞳，你知道我为什么第一眼就喜欢上你吗？因为你的大眼睛里都是光。”可能因为酒精的缘故，宋溪微的样子越发癫狂，“管瞳，你总是信心满满，好像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了你，不像我，敏感怯懦。我那个时候就很奇怪，为什么都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你却可以那么不一样。”
    宋溪微看着管瞳深情款款，管瞳拽紧他的胳膊，紧张害怕。“溪微，我坐这里头晕，我们先下去。”
    镜头再一次晃过二十八层楼下的景象，评论区里骂得更猛了。
    网络另一端的荆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急得锤了一拳衣柜，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蠢，这是送死！”他立即拨打110，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上海，而直播发生地是在深圳。
    “管瞳，以前每次什么事都听你的，这次能不能听我一次？你能耐心听我说完吗？！”宋溪微有些歇斯底里，管瞳被吓得不敢说话。
    “你太张扬了，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从来不在乎我的意见、我的想法。我不想没有房子就娶你，你能不逼我吗？”
    “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一定要有房子才能结婚。”管瞳立即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刚好证明自己在逼迫宋溪微，赶紧顺着话说，“好好好，我们不结婚，等你的事业过了瓶颈期再说。”
    屏幕上清一色的评论：好厉害一女的，生死一刻了还不忘立人设。
    “管瞳，我真的受够了，我不能辜负你，就只有辜负我自己。今天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你放过我！”宋溪微往身后倒去。
    管瞳吓得手脚发麻，用尽全身力气拉住宋溪微。“溪微不要，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们不结婚了。”
    宋溪微几欲发狂地推开管瞳：“我曾经那么爱你，但我现在真的受不了了，你让我死！哈，我想起来了，你爸爸当年去世的时候，你还拍手说好，那我死了，你也会高兴的对？”
    管瞳犹如遭受雷击！当年因为不知道父亲丧生爆炸中，她当成烟花拍手叫好，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因为相信宋溪微，她向宋溪微倾诉了自己的悔恨之情，没想到宋溪微是这样理解的。
    直播间里的留言更加疯狂：这个女的是个变态！好可怕一女的！
    管瞳强忍住难受，哭着拉着宋溪微：“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只要你别想不开，你想怎样都可以。可以不结婚，可以分手——”说出“分手”两个字的时候，管瞳的内心是绝望的。
    评论区换成清一色的“分手”。
    宋溪微又哭又笑：“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早就知道你会跟我分手……所有付出都是东流水。”
    评论区：小宋真的太亏了，这女的一句分手把所有过错都揭过去了。

 第14章 网暴

    宋溪微挣脱开管瞳的手，转身看着楼下的景物，几乎要跳下去的时候，警察们冲上阳台，将脱力的宋溪微拉下围栏。
    管瞳穿过警察、物业看着几乎碎掉的宋溪微，眼泪止不住地流。她了解宋溪微，知道今天之后，她和宋溪微不会再有关系了。她有不甘、有不解，但是却无能为力。
    看到直播里安全的管瞳，荆铬紧握的拳头才松开。“管瞳，你平时的聪明劲儿，都被狗吃了吗？！”
    荆铬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走。“我不看着你，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管瞳从警察局回去的时候，宋溪微已经先行离开。
    管瞳整个人都不清醒，感觉今天的遭遇像是做了一场梦。她和宋溪微分手了，还是她提出来的？他们三年的感情，说分就分了？她有些懵，不愿相信，却知道那已经是事实。
    她想联系宋溪微，希望还有万一的补救机会。但是宋溪微拉黑了她，不光电话和微信，所有有关联的社交平台上，她都被宋溪微拉黑了。这再一次深深地伤害了她。
    她一打开手机，小视频平台、地方热搜，都能看到关于她的剪辑视频。最可怕的是每一条视频下的评论，里面全是一大堆的恶意。除了对管瞳极尽恶毒的咒骂，还诅咒她的父母家人。
    父母家人，那是管瞳最不能触及的软肋。她恨不得直播的时候死了好，或许网友们看到她死了，出口不会这么伤人。
    她第一次对自己有了深深的恶意。是她太不懂事，才会把宋溪微逼到自杀；是她太过自负，才会在工作中自食苦果。
    可是荣晓云为什么背叛自己？荣晓云人缘一直都好，一定是自己太讨厌，她才会背叛自己。管瞳更加绝望了。
    荆铬没想到管瞳一下成了网络红人,如果黑红也算红的话——这让他产生了深深的忧虑。他太清楚网暴的威力了，不知道管瞳能不能捱住。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小视频给他推送的都是关于直播间里发生过的剪辑视频。他一条条的看留言，那些恶毒的用语让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心惊。他敢肯定，管瞳有危险。
    他立即搜索管瞳所在公司洪顺的相关消息。他预期会有开除之类的公关类通知，却意外发现一条“四川云鼎有限公司将收购深圳洪顺有限公司”的新闻。云鼎，不是仟和集团旗下的公司吗？他立即给邓青丛打去电话。
    “邓阿姨，你们旗下的云鼎是不是要收购仟和？”
    “是有这么回事，马上收购工作组进驻，就进入实质收购阶段了。”
    “我的本科论文写的就是公司收购中的财务相关，如果这次我能加入云鼎的收购工作组，对我的能力应该提升很大。”
    邓青丛显然很意外：“你很有眼光，收购工作组非常锻炼人，你爸爸也希望你能在基层多锻炼。可是你确定，你不做外贸了？”
    “那个以后再说，收购工作组的机会难得。对了，我和我爸的关系要保密。”
    “放心，我会安排好的。这次工作要求很高，时间很紧，你要加油。”
    一天之前，管瞳决绝地离开洪顺的时候，虽然有失落、有负气，但还有一股子傲气。如今的她，已经连呼吸的力气都要没了。
    原来倒霉的时候，人生的际遇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幸好辞职手续没有办，不然综合办要收回宿舍，自己连个舔舐伤口的地方都没有。
    事情发生后第二个晚上了，她的身体非常疲倦，神志却非常清醒。几十个小时了，她都毫无睡意，似乎只有猝死才能解决当下的问题。
    她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脑子里不断地重播着宋溪微在天台上对她振聋发聩的质问。那些网上恶毒的留言，一遍一遍在她脑子里重播。
    我真的那么坏吗？她反复地拷问自己。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大家尊而重之的，可事实是，所有人都讨厌她。
    不断地自责，让她非常痛苦，她想去网上辩解，于是拿起手机把各个app刷了一遍，注册小号为自己解释，结果遭到更加猛烈的攻击。
    自证，除了露出软肋，就是让对手更加轻视你。
    她不理解，为什么人们可以在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不负责任、肆无忌惮地去评论别人、伤害别人？她要控诉，可是想到自己以前也在网上随意骂人，因为网上的落井下石不用负责任，所以现在她遭遇的都是报应？！
    她否定自己，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件错事，陷在过去和网暴中无法自拔。
    这两天，她一直在一个恶性循环中：想要看手机，想要辩解，最后被再次伤害，然后关掉手机，但是又像是上瘾了一样，于是再次打开手机·····
    她难受得用头撞墙，撞晕了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还是睡不着。
    那个卑劣的黄芮春，一定高高在上地看她的笑话。荣晓云就更别说了，她这下可以底气十足地告诉别人：不是我要和管瞳分道扬镳，是她这个人实在是坏。
    同学群、工作群响个不停，她一个都不敢打开。难道要被动挨打？是不是应该看看手机里的消息，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她忍不住打开手机看，事实和她预估的一样，公司里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他们甚至都不顾忌她还在群里。

 第15章 煎熬

    原来恶意之外，熟人的幸灾乐祸更是令人痛苦······管瞳颤抖着关掉手机，把手机扔到衣柜里。
    好不容易睡一会儿，一点响动就能马上让她紧张地醒过来。她随即想到现在的处境，她的事业完蛋了，朋友背叛了，男朋友和她分手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在黑夜里哭起来，哭得昏天黑地。
    如果世界就此毁灭，那该多好。
    她靠在卫生间，看花洒滴水，然后拿起水果刀对准手腕的地方，但最终没有划下去。
    她慢慢地摸到阳台边去，直播时高楼带给她的阴影瞬间浮上来。她赶紧关上了阳台门，颓然地坐在地板上。
    她放不下妈妈，想到妈妈在丧夫之后还要丧女······她不敢想。她后悔那天粗鲁地挂断妈妈的电话，可是却没有勇气再给妈妈打一通电话。
    她感到呼吸困难，胸腔的干涸让她难受。她必须离开深圳，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旅行，远离人群，远离网络，重新生活。除了支持宋溪微的事业外，她的积蓄都没动，可以实现旅居的目标。是的，只有这样，她才能活过来。
    这么一想，她立即起来收拾行李，然后坐在床上熬到了天亮。
    她不敢坐厂车，把面部围了一个严严实实，一大早独自走路走到公司。她重新打印了一份辞职申请，然后躲到卫生间，在上班时间到点后，立即走进了黄芮春的办公室。
    黄芮春看到她，眼神带着讥诮，用两个手指夹起辞职申请看了看，又放下。
    此时的管瞳低眉顺目，像是失去锋利爪牙的猛兽，和两天前掀桌子时判若两人。黄芮春心中猜想，这个时候的管瞳，不可能再追求研发计划书的真相，她一定很想快点离开。
    黄芮春心里笑了，她最擅长的事，就是在合适的时机报复那些让她不痛快的人。追打落水狗，现在正是时候。
    “本来你发生了那么多事，为了公司声誉，我也该立即同意你的辞职申请。”黄芮春用公事公办的态度，专门刺管瞳的痛处，感觉很好，“不过好巧不巧，赖总让我梳理工作，我发现两个月前，我们实验室有过一次错误整改。当时是你暂代负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次是我发现实验室通风设备使用不当，已经及时上报并且整改了。整改完是综合办验收的，整改资料都存了档交综合办，你可以查阅。”
    之所以整改，是因为管瞳发现了问题，可是如今，却被当成制造问题的人接受审问。好在她做好了预期准备，尽量不带情绪地回复。只要能尽快离开洪顺、离开深圳就好，为此受点气，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黄芮春慢条斯理地吹开杯子上的茶沫：“我查了，情况比较复杂，我还要请示领导。这个事情不了结，我不能批准你的辞职。回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成报告交给我。”
    “你——”
    “我希望你能理解，现在云鼎的收购工作组马上入场，公司要求每个部门自查近三年的事故整改情况，并且出具严谨的佐证资料。你经手的工作，只有你最清楚。”
    都是借口！
    管瞳忍不住问：“你应该很希望我辞职，为什么我遂了你的意，你还不要我走了？”
    黄芮春却笑了：“管瞳，你是洪顺的一份子，我什么时候希望你走了？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孤立我、陷害我，现在又说是我想把你挤走？我还是那句话，造谣一张嘴，用多了会被反噬。”
    管瞳感到自己的气血在飙升，只是精神和体力已经到了要透支的地步，她发作不出来。要换成以前，她一定会硬刚，可是经历过网暴后，她知道这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黄芮春对她拳头捏得发抖的样子非常满意，带着笑：“如果你换成是我，前面人留下的工作尾巴，你也是希望前面做的人收？谁知道后面会不会问责？换位思考，你也不敢放人走，所以大家都多多理解一下。
    “我知道了。”
    “对了，你别幼稚得想着撒手不管、一走了之，咱们这个行业就这么大，如果你有造成事故方面的污点，恐怕别的公司也不敢要你。”黄芮春的笑容阴恻恻的。
    管瞳想说老子改行还不行吗，可是想到自己要改行，不再做研发，心中一阵剧痛，只得立即咬牙忍耐下来。
    她抽回辞职申请，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绝望感席卷而来：我的事业完了、爱情完了，现在想要重新来过，却还被人死死卡住了脖子。
    黄芮春看到她一蹶不振的背影，很满意。??
    实验室里气氛很微妙，所有人都对管瞳退避三舍，但却很明显地聚众说小话。荣晓云把她当透明的，看到跟没看到一样，让她更加憋屈。
    他们一定在说她的坏话。那些坏话和杂音笼罩了她，让她呼吸急促，快要死去。突然她感到胃里面一阵难受，竟然干呕起来。因为她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干呕得很厉害，却只吐出一些液体。
    有人惊讶地说：“她不会是怀了那个画家的孩子？所以才逼婚。”
    管瞳转头看过去，那些人散开。她知道，关于她怀孕的谣言很快会甚嚣尘上。
    “好好工作啊，上班时间都过去半小时了。”黄芮春笑着赶走站着没做事的人，走到管瞳身边，露出关心的神情，“唉，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可不能把身体弄坏了，这都要过年了。去，先去医院。晓云，让保洁来打扫一下。”
    大家都觉得黄芮春特别体谅下属，对管瞳这样的人不但不计较，还让她上班时间去医院，真是一个好领导。
    管瞳已经管不了太多，她现在只想离开人群，一个人呆着。
    荆铬拖着行李箱取登机牌。
    手机响起，是邓青丛。
    “荆铬，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作为收购工作组代表先进入洪顺，其他工作组成员随后就到。”
    “不好意思，打乱了你们的工作节奏。”
    “跟我还这么客气？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一是不想浪费机票，已经改签一次了。二是一想到是做收购工作，我就很激动。你知道我的性子，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他把准备好的理由顺畅说出来。
    “行，祝你平安到达。那边接你的人已经安排好，稍后我把电话发给你。”
    “好的。”
    挂掉电话，荆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稍微放松的神态。这两天他一直关注工作组组队的进展，然而他终是等不及了。管瞳的几个社交平台已经断更几天，这和她以前动辄一天发几条微博的风格太不一致，希望她没有做什么傻事。
    一定不能做傻事！等我！

 第16章 陪伴

    管彤去医院看病，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给她开了三天病假休息。若是在以前，光朋友圈都不知道会收获多少问候，更别说宋溪微的早晚请安和荣晓云的细致照顾。而现在，她只有外卖为伴，然而并没有任何食欲。
    只要一个人安静下来，她就陷入到看手机、关手机的循环中。手机从衣柜里拿出来，把app挨个刷一遍，解释到无力，最终只能痛苦关机。
    她意识到，如果还想活，就必须断掉对那些社交app的依赖。
    她下载了平时不打的游戏来分散注意力，直到把电用完，然后将手机扔进衣柜。同时把充电数据线给剪断，给自己来了个釜底抽薪——别说将来了，她连明天都顾不上，只能保证现在还能活着。
    一晚上浑浑噩噩，昏睡又醒，反反复复，等到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竟然还睡了三个小时，心里面悠悠吐出一口气。
    她现在和过街老鼠差不多，谁会来找她？
    “谁？”
    没有回应，只有轻柔但执着的敲门声。
    难道是荣晓云？她是来可怜自己的？
    管瞳犹豫了一下，缓缓开了一个门缝。一张漂亮的女人脸进入她的眼帘。
    55岁的管佳，视觉年龄起码年轻十岁还要多。她气色很好，皮肤白皙有光泽，头发还烫了微卷。只看身材的话，还以为是30多岁的职业女性。巴蜀养人，自古以来就是。
    管佳面带微笑地看着管瞳：“今天不是周末，怎么在休假？是昨天晚上加班了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行李推进房，然后敞开怀抱，“瞳瞳，抱一抱！”
    管瞳用力地扑进妈妈的怀里，喉咙已经哽咽了。她不想在妈妈面哭，所以一个字都不敢说，就怕一说话，就哭个稀里哗啦。
    管佳注意到房间唯一的通风口——阳台紧闭，房间里有一些不好的味道，于是将门拉开些。
    管瞳怕被外面人看到，立即将门掩上。
    管佳察觉到管瞳的异样，并不点破：“我今年香肠做得早，刚好带给你吃。”她一边说话，一边打开阳台门，把带的香肠取出来，一一挂上。
    “妈妈，你来怎么都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管瞳心里慌，她不敢让妈妈知道自己最近的经历，更害怕面对妈妈的反应。
    她现在只剩妈妈了，她不想被这个唯一的亲人遗弃。
    管佳并没有注意到管瞳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地收拾行李：“你还说我！我准备来之前给你打电话，结果你关机。上飞机、下飞机都打过，你一直都是关机。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下了飞机直接打车过来的。上次来这里，还是你刚参加工作不久，幸好没怎么变，不然我都怕找不着。”
    管瞳这才懊悔自己这几天总是频繁关机，更加后悔昨晚将手机用完电，还剪坏了数据线。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急性肠胃炎，医生让休息三天。”
    管佳看到管瞳两眼下深深的黛黑，于是说道：“肠胃不舒服的时候，也不容易睡好。你再去睡会儿，我帮你把房间收拾一下。我轻轻的，不会吵到你。”
    管彤躺回到床上，看到妈妈在房间里走动的身影，心里踏实了很多。她确实太疲倦了，身体和精神都已经达到临界点，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管佳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女儿。
    作为一名母亲，她非常清楚女儿的优点和缺点，只是每个人都需要成长，有些弯路是绕不开的，有些壁是一定要自己碰的，而她要做的就是陪着女儿，一起走过弯路，在碰壁后安抚她、鼓励她。
    管瞳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碗温热的小米粥送到手边。饥饿感突然袭来，这是在康复的征兆——这几天她几乎丧失了饥饿感，吃与不吃都没多大关系。
    管瞳吸溜了两口，眼睛就湿了。“妈妈，谢谢你！”
    “我们俩是最好的姐妹，这是你说的，说谢就见外了。”
    管瞳犹豫着，要不要问妈妈为什么突然来深圳，如果妈妈知道了自己的事，那该怎么办？她想到亲戚朋友邻居对妈妈的指指点点，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知道妈妈一直是个紧跟时代的人，各种旅行app、外卖app玩得贼溜，小视频更是不在话下。这么一想着，小米粥塞了喉，她忍不住大咳起来。咳嗽中夹杂了泪，一时之间，狼狈不堪。
    管佳给她轻轻拍着背，递上一杯牛奶。
    “今年冬天，云城实在太冷了。你知道的，我早就打算到深圳来试试过冬，刚好上个月办完了退休手续，所以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你可别嫌我烦你，我过两天就走。深圳虽然不算太冷，但是满眼都是钢筋水泥，没意思，不如去云南。”
    管瞳松口气，希望大数据没有把自己的小视频推到妈妈那里。
    管佳：“你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妈妈，我想辞职，我不想在深圳待了。”管瞳原本还想隐忍着情绪，谁知说到离开，情绪开闸而出，她紧紧抱着管佳。
    拥抱，是她们母女间约定俗成的最佳沟通方式。只要在妈妈的怀抱里，她就不畏惧外面的风吹雨打。

 第17章 初心

    “年轻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确实可以换换。”管佳轻拍着管瞳的背，“你想清楚了就去做，反正也是年底了，今年春节给自己放个长假。”
    “嗯。”管瞳答应着，看着妈妈温柔的眼眸，却生出绝望感：别人对我的误解都能接受，可如果妈妈对我也带有色眼镜的话，我该怎么办？
    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管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如果你发现我并不像你以为的优秀······甚至还，很失败，你也会——”
    “胡思乱想什么！如果你不好，那我这个当妈妈的也有责任，任何事我都要和你一起承担。”
    这句话真是说到管瞳的心坎里，疗愈了她的忐忑。晚上，她抱着妈妈的胳膊，终于踏实地睡了一觉。
    接下来的两天，管佳以想到深圳四处逛逛为由，把管瞳拖出宿舍，到周边散了散心。
    在深圳湾公园里，两个人趁周围没什么人的时候，还对着公园的湖面大喊大叫，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她们还去了花市。
    “一年四季里，我到冬天才喜欢养花，因为冬天没什么生机，看到花，心情就会好很多。”
    果然，管瞳看着满市场的鲜花，心情不由得好了。
    管佳买了一束黄玫瑰：“你看，一般的花花期也就不过几天十来天，但是它们仍旧很努力地要在最好的时候绽放，因为那是它们生命的高光时刻。曈曈，辞职、换工作这些都不算什么，你只要记住你来时的路和将来的方向，把精力和努力都用在绽放上就行了。其他的事，都不用管。”
    管瞳心中重复妈妈说的话。确实，自己当下需要一个目标，一个确切的目标，来分散对糟糕生活的注意力。
    回去的路上，她们看到路边有卖小乌龟和金鱼的。管佳突发奇想：“曈曈，这次来我还没送你礼物呢，送你一个乌龟怎么样？”
    管瞳犹豫：“我没养过。”
    管佳已经付钱，在盆子里耐心挑起来。“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跟乌龟多说话，高兴的、不高兴的事都可以讲给它听。诶，这只就很不错，精神特别好。”
    管瞳：“不行。这个季节的乌龟应该冬眠，精神好的一定是商家用了什么方法，让它们被动精神好。选这只，这只想睡觉。”
    “有道理，就这只！”
    管瞳看着丑八怪小乌龟，给它取名二荆条。
    管佳虽然很舍不得离开，但是孩子的路总归要自己走。“明天我就回去等你回家，到时候看要不要一起去云南过春节。”
    管瞳正在看二荆条。她发现看二荆条的慢动作真有意思，那么慢，有种被治愈的感觉。“好，我这边只需要补交一个报告就能办辞职手续了。妈妈，回去多做些香肠，我怕这个长假不够我吃。”
    妈妈在的这两晚，她已经可以睡到6小时以上。这表示她已经在好起来，可以独立面对外面的风雨。
    “来，再送你一个礼物。”管佳从包里拿出一条手机数据线，“我现在退休了，都是一个人，你没事可要多关心关心我这个空巢老人！”
    管瞳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我怕我以后打电话多到惹你烦。”
    “欢迎来烦！”管佳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张真丝丝巾，“这是给你的第三个礼物——最后一个了，多的没有了！”
    管瞳接过丝巾，里面竟然包着两本笔记本。笔记本被保护得很好，但也掩不住上面岁月的痕迹。
    管瞳非常惊讶：“这是爸爸的笔记本？”
    管佳点头，眼睛中有晶莹的光芒。
    管佳对芦松的生前遗物非常珍视，全部归拢收捡，哪怕是管瞳，也不能随便碰。管瞳小时候就很想看这两本工作笔记，但没被允许，现在竟然拿在手里——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不真实。
    “真的给我了？”
    “对。以前没给你看，是怕你太小、不爱护，现在你大了，你爸爸留给我们的东西，你都可以用。”
    “谢谢你，妈妈！”管瞳觉得有妈的孩子真好！
    当晚，管瞳抚摸着带着岁月痕迹的笔记本封面，心潮澎湃。她洗了手，带着仪式感，在台灯下翻开了第1页。
    父亲挺拔的字迹映入眼帘。在扉页上，父亲从自己学化工的初心出发，简述了他大学时立下的志向，阐述了他对化工之美的理解。
    父亲简洁明快、热情洋溢的词句，激发了管瞳。当初她之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化学工程与工艺专业，正是想要让更多的人了解化工之美，并且享受到化工之美带来的技术红利和生活便捷。可是回顾自己工作这五年，似乎已经将初心渐忘，功利心和虚荣心倒是多了很多。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所在。如果将初心丢了，方向就会偏离，人就容易骄傲浮躁，同时衍生出很多问题。
    她不禁反思自己的过去。因为研发上不断有突破创新，也取得了一些成绩，她开始飘了：待人处事傲气逼人，容易否定他人，总是拔高自己，从没用心聆听别人的看法，始终以自己为中心。
    带着这样的态度去处理人际关系，自然只能得到表面的和睦。这个和睦，还是因为她的强势所带来的一个表面现象，真实情况则是她不被同事接纳。现在她的处境，真不怪别人，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接受荣晓云的背叛。五年来，她对荣晓云掏心掏肺，什么事都跟荣晓云分享，绝不藏私。没想到荣晓云会在黄芮春来了两三天就背叛她。现在仔细想想，不光是研发计划书被荣晓云偷走，竞聘演讲里怎么有人那么巧跟她撞题？恐怕也是荣晓云搞的鬼。
    真是人心难测，荣晓云的心被狗吃了！
    那和宋溪微的关系呢？真的都是自己的错吗？一想到宋溪微，她的心被揪得疼。
    管佳看她发呆：“在想什么？”

 第18章 重生

    “妈妈，为什么每次我提结婚你都不表态？我马上三十了，换成别人的妈妈，巴不得女儿快点结婚呢。”管瞳还不敢提及宋溪微的名字，所以小心回避了。
    管佳笑了笑：“我是觉得小宋他不会真的想跟你结婚，我怕你投入太多将来后悔。”
    管瞳愣住。
    “一般男人想要结婚的话，会非常在意女方父母的意见。但是结婚这个事，每次都是你跟我提，他怎么表的态，你从来没有说过。”
    原来如此，管瞳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在局中，连这么大的bug都没发现。
    “还有，你们谈了三年恋爱，我也就在跟你视频聊天的时候，看了他两三次。他本人从来没有主动跟我沟通，或者向你要求主动跟我沟通，所以我并不认为他想结婚，我也不愿意把我的宝贝女儿托付给他。”
    不得不说，这一番真相真如晴天霹雳一般，管瞳无法反驳。真是当局者迷！她之前竟然从来没有觉得这中间有问题。
    可能是因为单亲家庭长大的原因，尽管她的童年很幸福，妈妈对她很好，但她的心里，仍是对完美婚姻和完整家庭充满了渴望。
    她一直想，如果父亲还在，如果家里没有发生那些不幸的事，那妈妈会不会过得更好？一个女人独立抚养一个孩子长大，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她想要有完整的家庭和完美的婚姻，分担妈妈的烦恼，让妈妈颐养天年。万万没想到，差点因为自己的执念而犯了恋爱脑的毛病。
    原来宋溪微一早就没想过要和她结婚，那他平时的表现有几分真？想到宋溪微那天在天台上说的话，她的不真实感再次涌上来。她猜不透，也不愿承认，但是后背已经发凉。
    第二天管瞳睡醒，枕边已经空了。妈妈像是天使一样，突然而来，离开的时候，还把房间收拾得妥妥贴贴。管瞳按捺着心里的感激，起床洗漱。
    她化了淡妆，打理好头发，又回到以前那个朝气蓬勃的管瞳了。
    “从今天开始，我要重拾初心。离开洪顺后，将精力都用在研发上，绝不耗费精力在其他方面。”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暗暗下定决心，同时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她淡定从容地上了厂车，坐到她以往常坐的位子上。
    厂车上的同事看她的眼神各有不同，还有人提了“怀孕”的字眼。她很生气，但是她让自己不去管这些。
    有的人可以一夜长大，但并不是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成长需要过程，只要肯走出第一步，选择成长，一切就不算太晚。第一步之所以艰难，正是因为要对别人的指指点点、污言秽语拿出一个态度。
    她将这段话再次发在了“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里。她要重新振作，坚强的生活。
    她戴上耳机，里面放着轰轰隆隆的摇滚。荣晓云上了车，看到她坐在那里，脸色大变。她神情淡泊，在架子鼓的节奏中闭上了眼睛。
    荣晓云犹豫了一下，坐在了门口的位置。
    就在管瞳去医院的同时，荆铬先于收购工作组，已经坐上了到深圳的飞机，并于晚上到达洪顺。洪顺的负责人黄总亲自给他接风，他也不客气，邀请了分管研发的赖总。
    黄总和赖总一对眼，都有大事不妙的感觉，酒桌上更加殷勤。
    荆铬虽然年轻，但是谈吐有礼，擅长狐假虎威，把“甲方爸爸”的派头拿了个十足。酒桌上，大家言谈甚欢，赖总很快和荆铬称兄道弟，气氛越加和睦。
    黄总给赖总使了个眼色，赖总立即会意，给荆铬满上酒：“荆老弟，你这次来得急，是有什么特殊任务吗？”
    荆铬眼睛在黄总身上一扫：“我急匆匆从上海赶来，两位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举起酒杯送到嘴边，又放下。
    黄总心里一咯噔：“是我们公司最近上热搜那个事吗？只是地方热搜，不会影响收购工作的。”
    荆铬夹了一筷子菜：“邓总怕你们没有公关处理经验，所以让我早一步过来。”
    “邓总？我见过，英姿飒爽，女中豪杰！”黄总用公筷给荆铬夹了一筷子菜，对荆铬更加另眼相看，“不知道这次邓总有什么指示？”
    “黄总，咱们这么投缘，我这个后辈就不跟你卖关子了。我之所以提前来，就是评估洪顺这次的地方热搜事件，会不会对收购工作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肯定不会。”
    “以及会不会影响收购后仟和的企业形象。”
    黄总连连摆手：“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他赶紧给赖总递了一个眼色。
    赖总：“热搜上那个小姑娘，我们本来是要立即开除的，但她那事还有热度，我们就隐而不发，准备热度过了就辞退。不过我们在公关方面确实经验不足，荆主管来了，我们就有方向了。”
    荆铬赶紧起身，和黄总赖总碰杯：“我还年轻，怎么能跟两位有经验的前辈相提并论？不过邓总考虑得全面，担心外界质疑仟和的用人标准，会对集团公司的形象有影响。所以啊，邓总认为，辞退还是要慎重，要在不影响收购进度的前提下，一人一策来对待。毕竟网上的事情真假难辨，万一后续出现反转，洪顺这边贸然辞退了，那公司形象后续也会受到影响。出现反转这种事，对于网络事件而言，已经成了常态，事情不到最后，还真说不清真相是怎么样的。”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对对对，兼听则明，静观其变。”黄总没想到集团公司是这样的想法，赶紧也干了酒，忙不迭地附和，“幸亏邓总想着我们，派小荆你来坐镇。来来来，我们再干一杯！”
    赖总干完杯：“我马上跟黄芮春说，先把管瞳稳住，冷处理。”他也怕管瞳把竞聘和黄芮春盗用研发计划书的事闹大，到时候他可是首当其冲，所以冷处理正合他心意。
    荆铬突然听到管瞳的名字，心脏犹如被大力撞击了一般。他稳了稳心神：“对，冷处理，把人稳住，别让做什么过激的事情，我们还是要以爱护员工为主。”
    黄总和赖总连连称是，当晚宾主尽欢。

 第19章 公关

    荆铬得知管瞳请了病假后，一直不踏实，还专门去人事部门旁敲侧击地打听，知道是肠胃炎，才略略放下心。
    研究生三年，他绝大部分时候都在实践，加上基本功扎实，到洪顺后把各种报表一翻，心中已然有数，给邓青丛汇报的时候有板有眼。
    邓青丛对他的业务能力非常满意：“荆铬啊，你爸爸的判断是对的，你应该早点进仟和帮他。如果你来财务部门把关，我也能松口气。”
    荆铬：“邓阿姨，你可别对我期望太大，还是看我以后的工作成果。还有，工作组里我不担任职务，一切服从调配。”
    邓青丛：“知道你的性子，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就负责财务那一块。”
    挂了邓青丛的电话，荆铬想了想，又打了一个语音通话出去。
    对面是个女生，声音活泼明媚。
    “今天热度降下来了。互联网虽然有记忆，但是也健忘啊！”接着传来了清脆的笑声。
    荆铬冷着声音：“嗯，好。邓总那边呢？”
    “邓总最近忙疯了，她没时间上网。只要我不报舆情风险，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谢谢你。”荆铬一板一眼。
    “你为什么要帮那个女的？”对方小心翼翼地问出来。
    荆铬皱眉：“我是帮我自己，不想我在洪顺的工作任务被搞砸。”
    “哦哦，你放心，这个热搜我会一直压着不报的。”
    终于挨到管瞳休完病假，荆铬一大早就起来。
    他把衣柜里的衣服试了个遍，后悔走得太急，衣服带得太少。他仔细打理了头发，却是怎么看都看自己不顺眼。一时间气急败坏，怪自己前两天都在忙工作，忘了去找托尼老师做头发。
    最终，他穿着笔挺的羊毛呢大衣，拿着咖啡，戴着墨镜，一副总裁公子视察老家旮旯屯的样子，一早到了公司，远远守着厂车下客点。等到车门打开，他眼睛都不带眨的。
    人们从车上如流水一般滚落，而他一眼就认出那朵随着水流而下的花朵。
    明媚、窈窕，管瞳像她社交平台上发的照片一样美丽，并没有荆铬以为的憔悴，反而有种洗尽铅华的清纯。
    荆铬的心跳加快。
    有人喊：“那不是收购组的荆铬吗？好帅！”声音竟然意外地大。
    下车的人都往荆铬所在的方向看去。
    荆铬尴尬地扶了扶墨镜，若无其事地喝口咖啡。其实他心里慌的一批：那么大的声音，管瞳应该认出我了？这么一想，心跳声咚咚咚，拿咖啡的手都抖了起来。
    管瞳听到“荆铬”这个名字，愣了一下，顺着人群看去。看到一男的在装逼，不禁心里嘀咕：“有病啊，天都没亮全，还戴墨镜。”
    管瞳快步离开。只有远离人群，她才能找到安全感。
    荆铬看着管瞳果断的背影，心里一凉：“她没有认出我？她会不会根本就不记得我了？”不知哪里来的脾气，他一把捏了咖啡纸杯。咖啡溅了他一身，唯一的招牌大衣也被无辜连坐。
    管瞳到了公司，先去黄芮春那儿应个卯，表明了她作为下属的服从态度。黄芮春只抬了抬眉毛，不置可否。
    其实黄芮春看到她后，心里并不舒服。就在放了管瞳病假的当天晚上，黄芮春接到赖总电话，让她不要刺激管瞳，也不安排工作，更不能辞退，晾着就行。言语间非常慎重。
    这是怎么回事？她初到洪顺，自然不好多打听什么，原本还想拿管瞳旷工、病假的事在管瞳辞职前搞些说法的，现在也不好轻举妄动了。
    管瞳回到了工位上，开始写报告。之前的整改资料她电脑里还存有，修改起来就快很多。她又专门去综合办调了档，将佐证资料复印后一一附上。一天下来，报告已经做好，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原本就是她发现了问题才整改的，所以这个事情不可能追责，就算要硬扣罪名也扣不到管瞳这里来。
    “这下黄芮春总不能再挑毛病不让我辞职了。”她心中稍安。
    最近她的考勤情况不好，不过无所谓，辞职的时候按照人事的规矩，该拿多少就多少，她不争。可是黄芮春不像是会轻易罢手的人，不排除会拿考勤的事搞出新的幺蛾子。
    管瞳心中不禁惴惴不安，心里盘算起来：内部网里刚宣布，云鼎的收购工作组代表已经入场，估计公司要忙翻了，黄芮春也绝对闲不了。等工作组正式进驻，黄芮春忙得顾头不顾尾的时候，她再交上辞职申请，料来黄芮春也没精力想整她的招数了。
    这么一想，她反而不急了。反正也没人给她安排日常工作，她正好把电脑中的资料整理出来，剩下的时间，还可以把之前的研发数据梳理一遍，再做一份应聘用的简历。
    只是这一整理才发现，自己那份研发计划书已经找不着。不用想，一定是被人彻底删除了。
    管瞳看向荣晓云。荣晓云刚好对上她的眼神，立即心虚起身，完美地演绎了尿遁。管瞳生气地砸了一下鼠标，恨恨地低声骂道：“真是白眼儿狼！”
    果然，一两天内，全公司的管理层瞬间都忙了起来。管瞳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向黄芮春辞职的说辞腹稿也早打好，瞅准黄芮春开完会匆匆回来，她带着报告进了黄芮春的办公室。
    黄芮春耐着性子看完报告，提了几个不着要点的问题。管瞳轻松回答，始终保持着谦虚谨慎的态度。
    黄芮春：“行了，你这份报告我接受了。”
    管瞳从身后拿出辞职申请，再次交上。
    黄芮春嘴角一勾，认真地把辞职申请看完：“写得很好，言辞恳切。不过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管瞳一颗心立即悬了起来。
    “董事会已经决定正式接受四川云鼎公司的收购，收购期间冻结所有的人事关系，所以我暂时不能接受你的辞职申请——刚刚会议上传达的——或许你会前找我，我就给你批了。”
    管瞳又遭遇了致命一击。尤其是黄芮春那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简直是在诛她的心。谁都知道，公司收购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相对较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她是看明白了，黄芮春就是想把她捏在手里玩，最好拖过春季招聘旺季。

 第20章 职场

    管瞳从黄芮春的办公室出来，当即给管佳发消息。消息还没发完，她已经等不及，干脆跑出实验楼，将语音电话打过去。
    管瞳把辞职受阻的事讲了，做了定论：“肯定是黄芮春搞的鬼，丫就是要把我搞死。”
    管佳：“瞳瞳，这就是职场，和战场一样，你应该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就算你离开洪顺，以后入职新的公司，也始终是在职场的范畴里，所以如何在职场中立足，并且反杀，是你要重点学习的。”
    管瞳：“我不喜欢职场里的办公室政治，我只想专心地做研发。妈妈，你不知道我留在这里有多压抑，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因为……”
    “因为你认为他们并不喜欢你。”
    管瞳哑然，感觉心脏被揪得发疼。
    “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别人的喜欢呢？你要做的是你，做自己认可的自己，而不是别人想要你成为的你。”
    “可是我们生活在人群里，我做不到对别人的指指点点视若无睹。我已经用了很大的努力，不去向他们解释和自证，但我实在没有办法做到毫不在意。”
    管佳放缓语气，安抚：“傻瓜，怎么可能完全毫不在意。就算我这个退休了的老同志，也无法做到对别人的评价毫不在意。但你要让外界的声音小下来，你自己的声音大起来。这是个修行的过程，也是你和自己和解的过程。”
    管瞳愣住，虽然妈妈说的话似乎很鸡汤，但是却字字打在她心坎上，飞快地疗愈着她。
    “瞳瞳，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所以你要相信自己。你已经对自己的过去做了深刻的反省，不要再为过去别人怎么看你的事纠结了。活在当下，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做得很好。”
    管瞳有些哽咽：“妈妈，你对我真好。我真幸运，能成为你和爸爸的孩子。”
    “所以那个黄芮春并不能影响你什么，你就耐着性子看她做，反正你工资又不少。这段时间，你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逐步把工作交出去。记住，你的对手越想看你的笑话，你越要管好自己，不授人以柄。放心，妈妈永远是你的后盾。”
    管瞳其实还想跟妈妈说，她干脆撂挑子走了算了，但是她终止了这个念头。正如妈妈所说，就算她离开洪顺，以后还是会遇到职场中各种奇葩事。不如就把黄芮春这个瘟神当成来磨练自己的，提升自己的职场战斗力。现在辛苦点，以后就能轻松点。一想到以后的职场还会遇到类似的小人，说不烦是假的。
    管瞳突然想活跃一下气氛：“妈妈，说真的，你以前是不是属于职场老油条那一款？”
    “哈哈，肯定被职场打磨过，不过我后来练出来了，凡是让我吃过苦头的人，我都没给过他们好脸色。”
    这边，管瞳还在一边和妈妈聊天，一边做着心理建设。
    那边，荆铬远远地看着她，凝神静气间，似乎要让眼睛把管瞳的所有都精细丈量出来。
    荆铬无比怨念：“管瞳，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这几天，荆铬以各种理由往实验楼研发组钻，食堂饭点也是故意出现在管瞳的前后脚。尽管管瞳都是低眉顺目（不看人）的样子，但是他确信管瞳看到了他。但是管瞳没有反应，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这真是要把他气死了，他决定再也不看管瞳一眼。紧接着财务部的人就倒霉了。荆铬埋头工作，一日一夜之间，提出三十多处疑点，让财务部一一拿出佐证资料。
    可别说，这三十多处中，有几处是请第三方审计都没发现的问题，竟然被荆铬全数捉了出来，并且有理有据，会计准则、税法都详细引用。财务部的人头都大了，私下纷纷议论：“这么专业，比上市要求都严。”
    “收购工作组有一个叫荆铬的，不光人长得帅，业务还超级好，这是偶像剧里才有的人物。”
    “一看就没有女朋友——谁配得上！”
    这才没几天，荆铬就勾起了洪顺全公司理科女的春心。
    即便远离人群，管瞳还是在好几个场合，听到有人提起荆铬这个名字。
    最开始她听成“金哥”，以为是谁的哥。后来多听了几次，才听明白。
    难道是同音字？她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紧张兮兮地打开公司最新的简报。“荆铬”那两个字像是安了放大镜一般，一下跳出来，烙在她的眼睛里。
    简报里的照片是公司领导层和收购工作组成员的合照，不用找，里面只有一个帅哥。管瞳仔细端详那个站在最边上的英俊年轻人，既意外，又紧张。
    他是我那个曾经的弟弟荆铬？那个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孙子似的荆铬？被我天天骂的荆铬？那个皮得快上天的荆铬？
    管瞳恨不得把眼睛贴在电脑上看：这个人的眉眼中确实有当年小荆铬的模样，单眼皮，薄嘴唇，小巧的脸型，但是神情严肃，眼睛里压着精光，显得有些阴鸷。
    如果这真是她那个弟弟荆铬，还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丫真的长帅了，还人模狗样的！
    管瞳意识到她在公司里的口碑，说臭名远扬都是谦虚的。天啦，一想到荆铬在她如此落魄的时候出现，她就无法忍受，简直就快到了要立即爆炸的边缘。她不能让荆铬知道，她现在混得这么差，所以，一定不能让荆铬认出自己。
    之后，她总是在食堂关门前最后十五分钟进去用餐，厂车出发前最后五分钟上车。凡是人多的地方，她都小心避让，以期让和荆铬偶遇的机率降到最低。

 第21章 做局

    荣晓云最近过得一点都不轻松。她不理解，为什么黄芮春不让管瞳辞职，如果一早答应，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直惴惴不安。尤其是管瞳休完病假后，好像变了一个人，特别能忍——这很不管瞳——她心里越来越慌，不知道管瞳要怎么对付她。
    以前的她情商特别高，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做任何事情都四平八稳，可以说喜怒不形于色。然而现在，她的不耐烦和惶惶不安就写在脸上。
    黄芮春见不得她那副怂样：“有什么好怕的，留下她她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无非是养个闲人。”
    荣晓云不甘心：“她之前闹出那么多事，还上了地方热搜，估计公司也想早点开了她。不如就顺着公司的思路——”
    “呵，没想到，公司反而说不能辞退她。刚开始我是想把她留在手里拿捏一下，现在留下她，反而是公司的意思了。莫名其妙！”黄芮春翻着白眼、喝了一口咖啡。
    咖啡很香，是收购工作组荆铬送给她的。虽然这个荆铬在工作组里没有职务，但是能作为代表先到洪顺，背后肯定是有“大树”的。所以现在黄芮春改了自己喝花茶的习惯，换成了咖啡，准备好好培植和荆铬的关系。职场上，什么能力都是假的，到最后还不是看关系。
    “还是要尽量把管瞳弄走才行。”荣晓云兀自沉浸在公司对管瞳的奇怪态度中，“按照管瞳的性格，如果她想拍桌子走人，任何理由都没有办法留住她，可她为什么这次都忍了？一定是留了什么后招！”
    黄芮春对荣晓云胆怯的样子非常厌烦：“她现在可以说是过街老鼠，还能跟以前牛气轰轰的时候比？对于职场上的敌人，在缠斗中让她失去战斗力，才是最佳的策略。你别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现在你是dc的组长，拿出点气势出来！”
    黄芮春利用管瞳闹辞职的事，撤了管瞳的组长，让荣晓云代理。
    荣晓云只能答应着，似乎更怂了。
    黄芮春想着荣晓云的话，有些动摇：管瞳这个不定时炸弹，确实辞退了更好。她看着手里的咖啡，突然有了新的灵感。记得赖总说过，是荆铬带来集团那边的消息，让对管瞳进行冷处理。那如果荆铬改变了想法，后续处理方式又会怎样呢？
    黄芮春一下觉得手里的咖啡可香了。
    管瞳以为自己只要两耳不闻周遭事，就能避免社死，但并不。总有很多不好的声音灌进耳朵里，让她非常难受。
    小陈，是个软糯的女孩子，以前见了她总是眯着眼讨好地笑。现在看到她，就是一张冷傲的扑克脸，绝不打招呼。
    小刘，入职一年的本科男生，看着极老实，以前在她跟前都是说“好”、“谢谢管姐”。现在见到她——不，现在小刘眼里没有她，她已经是透明的了。
    小杨更离谱，以前还要跟管瞳分享美妆好物，现在直接是扬下巴、翻白眼。
    都是势利眼，看人下菜碟。
    此时，小杨对小陈小声嘀咕：“她不像怀上的样子？传言也太夸张了。”这个小声，又是实验室里都能听到的分贝。
    小陈：“前几个月都看不出来的。我看准是怀上了，可能前几天休病假专门去打了。”
    小刘摇着头：“太不负责任了，胎儿也是一条命，怎么能说打就打？！”
    管瞳听得火起，却不敢发作。口舌之争的结果，只会给这些人了解她隐私的机会。她还不愿提及宋溪微，情感上接受不了。
    小陈：“呀，那是谁？”
    小杨：“是荆铬！他是要到我们这里来？”语气中都是惊讶加惊喜。
    管瞳后背都硬了，她不敢转身，生怕被荆铬看到，更怕荆铬听到关于她的议论。她僵硬地埋着头，心里默念：“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荆铬跟大家一一礼貌地点头示意，看到管瞳没动，面上不以为意，接着进了黄芮春的办公室。
    小刘：“黄工人缘真好，荆铬才来没几天，就跟黄工熟络了。”
    小杨：“听说荆铬还送黄工咖啡喝。”
    小陈：“我也听说，荆铬送很多人咖啡。”言下之意是，荆铬的人缘更好。
    小杨笑：“你酸了！不过如果不是知道黄工已经结婚生子，我也一样酸！哈哈哈！”
    小刘一脸痛苦：“你们这样，你们的男朋友知道了不难过吗？”
    小杨：“男朋友了不起啊！他要是有荆铬帅，有荆铬有本事，我也不看其他小鲜肉了，哈哈哈！”
    ······
    管瞳听到荆铬和黄芮春走得很近，呼吸几乎停顿，无名火暴起。尽管荆铬只是她曾经的弟弟，她也不能允许荆铬和自己的敌人成为朋友。
    “哼，所有人都想攀高枝，连荆铬也是。”管瞳心中愤愤不平，但她也意识到，职场上只有利益，哪来对错，荆铬也是利益权衡，做了他当下在职场的选择罢了。
    黄芮春从办公室出来，走到管瞳身后：“小瞳啊，帮我泡一杯咖啡送办公室来。”
    管瞳皱眉，心里一万只草泥马缓缓跑过。突然的一声“小瞳”已经够恶心了，还要到荆铬面前去露脸，管瞳想死的心都有。
    牢骚归牢骚，既然拿工资，领导安排的活儿总要干。这是管瞳新给自己定下的原则。
    管瞳随便冲好一纸杯咖啡，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低着头送进办公室。
    黄芮春下巴一扬：“给荆主管的。”
    收购工作组的人是各部门精英组合在一起，为了尊称他们，便约定俗成都称为主管。
    荆铬笑笑：“我不是什么主管，我就是来给各位大神打下手的。”他故作轻松，伸手要接咖啡杯，却不敢看管瞳。他自己没意识到，伸手的速度很快，指尖还有些微颤抖。
    “哎，这咖啡味儿不对。小瞳，荆主管是不喝速溶咖啡的！”黄芮春抢先接过管瞳手里的纸杯扔进了垃圾桶，“你去办公楼那边的茶水间，给荆主管做一杯现磨的。”

 第22章 陷阱

    荆铬脸上一干，非常不甘地收回手，满含怨念，暗暗地瞪了黄芮春一眼。
    管瞳巴不得赶紧避开，立即答应着走了，全程没有抬过头、没有看荆铬一眼。
    黄芮春心中嘀咕，若是平时，让管瞳端茶倒水，她必定不爽，还让她到办公楼去煮咖啡，很明显就是折腾她，按理说她至少应该甩脸子才正常，可是为什么她今天这么能忍？
    看着管瞳的背影走出去，黄芮春说道：“这个管瞳，荆主管不知道有没有印象？”她见荆铬没有反应，又提醒，“就是上过地方热搜，差点逼死男朋友的那个。”
    荆铬故作想起来的样子：“哦，就是她啊。黄工，你今天请我过来，是——”他想岔开话题，
    “哦，我是想投桃报李，这不刚好有一罐窨得茉莉花茶，所以请你过来坐一坐。”黄芮春说到这里，立即意识到自己话里的破绽：投桃报李，自然要上门拜访，哪有把人喊过来的。她反应极快，立即补充，“你们工作组人多，我这窨得茉莉只有一罐，所以只好请你过来了。”
    她奉上茶叶，荆铬掉书袋，连说“窨得茉莉无上味，列作人间第一香”，把那茉莉香片好好地夸了一通，心里却在暗骂：没喝一口茶，却还要夸茶香，我是得罪你了？！
    两人说到无话可说，管瞳还没回来。黄芮春趁机又把话题扯过来：“这个管瞳厉害得很，平时一句话惹她不高兴，就敢掀桌子。看，出去半天了，一杯咖啡也弄不来。要换成是她自己喝，别人慢点可要被骂惨。”
    “都是同事，她有什么立场骂别的同事？”荆铬假装不懂就问。
    “你不知道，我来洪顺之前她是dc研发组的组长，还准备竞聘研发工程师的。结果公司选了我，她心里不服气，辞职都闹了几次，还把我桌子都掀了，直接旷工走人。我还以为她多硬气，结果出了逼死男朋友那档子事，名声坏了，又跑回公司赖着。”
    “哦？倒是之前不了解这些情况。”荆铬也不避讳确实参与处理过管瞳去留的事。
    “公司是好心，只是最近听说她怀孕了——”
    “什么？”荆铬瞬间表情管理失控，手指揪住大衣衣角，发了狠。
    “有人看到她前两天去医院打胎。”黄芮春故意压低声音说。
    荆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不好了。
    黄芮春满意：这下公司为了声誉，总要把管瞳开了。到时候我再补上一刀，把这个倒霉鬼送走了事。
    敲门声响起，管瞳端着一杯咖啡进来。这次她用了瓷杯，煮咖啡过程也是认真严谨的，想要快点交差了事。在荆铬眼皮子下晃，她担心会被认出来。
    管瞳把咖啡送到荆铬面前，条件反射地看了荆铬一眼。荆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咖啡，放在一边的茶几上。
    管瞳先是一愣：他瞪我干嘛？但随即内心窃喜：他没有认出我！对嘛，如果不是先从照片上确认他，就算和他对面而过，我也认不出他来的。同理，他也不会认出我。
    这么一想，真是登时就轻松了，后悔这几天畏首畏尾、疑神疑鬼。
    黄芮春：“小瞳，你脸色不好，要多注意身体。小月子不养好，以后一身的病。”
    管瞳一脸错愕，随即濒临爆炸：“什么小月子？”
    黄芮春一脸便秘状：“不好意思啊，涉及你的私事——我是想跟你说，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你如果关心我，还使嘴让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只为煮一杯咖啡。”事关隐私，管瞳真的忍无可忍。她偷瞟了荆铬一眼，再次确认荆铬没有认出她后，便准备不管不顾了。
    黄芮春一副委屈的样子：“你看你，怎么说话的！好好跟你说话，你还发脾气。荆主管到我们组作客，煮一杯咖啡就为难你了吗？”她看向荆铬。
    荆铬此时反而不动声色，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黄芮春以为荆铬表明态度，站自己一边，心里有了底。“年轻人，要注意对领导说话的态度。”
    “你想巴结云鼎的领导，你就该拿出诚意，亲自去做一杯现磨咖啡，下着跪双手奉上。你使唤我干嘛？我又不是关系户，等着人提拔。”管瞳冷笑。
    荆铬嘴角微微勾起，怕被看到，赶紧喝一口咖啡，掩饰过去。
    黄芮春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她故意刺激管瞳发疯，可是管瞳竟然说话这么难
    听，让她实在尴尬。“你发什么疯？就说你这品行，被开除一百次都不为过！”
    “我就问问，是不是怀孕打胎，就是品行不好？公司就要开除员工？如果是的话，老子我还不走了。谁敢开除我，等着我去市工会告你们。还有，你们都说我怀孕打胎，有证据吗？肠胃炎吐了一次，就说我怀孕？你年龄大，没上过生理卫生课不怪你，但是张着嘴巴乱说话，小心我告你诽谤！”
    “你——”黄芮春几乎失态，五官都要气变形了。
    荆铬满意地品尝咖啡，这可是管瞳亲手做的。
    荣晓云刚好进来，请示研发计划准备的事向，黄芮春趁机下台阶。
    荣晓云对黄芮春一副仰视的态度，就像以前对管瞳一样。不同的是，她现在完全把管瞳当透明的，这让管瞳很来气。
    无论是荣晓云还是荆铬，都帮反派欺负人，真是越想越气。管瞳想趁机溜走，可是看着荣晓云手里的研发计划书，脚跟钉在地板上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黄芮春抱臂胸前，指着研发计划书说：“这里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吗？就按照这个来执行就行了，不需要每件事都来问我。”
    荣晓云：“如果严格按照研发计划书的要求，需要采购新的原料和辅料，还有相应的试验器材，这些都需要上会报预算。我问了财务那边，他们现在忙着，嗯，收购工作组安排的工作，采购方面可能要暂缓，不排除要等到春节后。”

 第23章 发疯

    “暂缓就暂缓嘛，毕竟公司收购才是大事情。”黄芮春专门看了一眼荆铬，“我们dc研发组全力支持荆主管的工作。晓云，可以先跳过这部分，把后面的计划先推动起来。”
    “前面的没做，后面的只能先放着。”后面的实验，需要在前面实验得出结果的基础上进行，荣晓云以为不用讲，黄芮春也能明白。
    “你们不要那么死板，要多动动脑筋，虽然计划书上有写，但也不一定要完全遵照执行。变通变通！”
    管瞳忍不住冷笑。黄芮春做事情看似四平八稳，善于结交攀附，但业务能力真的奇差，领导那里，全靠一张嘴糊弄，工作上一让决策就露底了。
    荆铬捕捉到管瞳的微表情，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这位同事是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管瞳原本对自己三令五申，一定要忍耐，但是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且看到荆铬一副帮黄芮春、看自己笑话的样子，便什么也不顾了：“黄工，你连研发工作的具体程序都不清楚，还说这个研发计划书是你写的，你就一点都不心虚吗？”
    黄芮春的脸色一滞，荣晓云更是眼神慌张，拿研发计划书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荆铬看在眼里，眉毛挑了挑，不动声色。
    如果只是部门内部，黄芮春可不怕管瞳发疯，但是在荆铬面前，她却有一种隐隐的危机感。荆铬表面是云鼎派来的，其实身后背景云遮雾绕，为人处事也透着高深莫测。此时管瞳当着荆铬的面，揭开研发计划书的旧伤疤，实在是不妙的事。
    她微微一笑：“管瞳，生意不成人意在，你在洪顺这么多年，戾气别太重。你去忙你的事，以后咖啡我来做，绝不劳烦你大驾。”
    黄芮春假装弱者的样子，让管瞳觉得恶心。她知道研发计划书的事，自己已经拿不出任何证据，闹下去也没有结果，今天能说出来出出恶气已经很爽了，于是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这下算是把这几天对黄芮春建立的服从形象败坏完了，再怎么也该把我辞退了。管瞳心里嘀咕，觉得这么着说不定还真就成功脱离苦海了。
    荆铬看着管瞳的背影，淡淡一笑：“黄工不用和不值得的人计较，你的业务能力，好些领导都交口称赞，尤其是你来了之后推的明年的研发计划，都说很不错。上次赖总跟我说过后，我还想找赖总借来看一看，机会合适，可以往集团研发副总那里递一递的。”
    前面的话，黄芮春听来不过是客套话，可最后一句，让她眼前一亮：“哪里还需要你去绕圈子，待会儿我就从内网发给你。”这个人真是胆子大，为了往上爬，也不看自己手底下的斤两。不过她一贯奉行富贵险中求，且对自己在领导面前的口才深有自信，只要能上位，弄虚作假在她看来都不是问题。
    “我对研发就是门外汉，但是集团研发部门是能识货的。”荆铬回以肯定的眼神。
    黄芮春心里受用，虽然今天为了整管瞳，自己也遭了误伤，好歹让荆铬看到管瞳的丑态。荆铬往上面汇报，想来管瞳应该不能碍眼太久。自己如果因为研发计划书被集团公司那边认可，那就是更大的好事了。
    荆铬坐在电脑前，看着研发计划书上黄芮春的名字，越看越碍眼，干脆直接删除。他把研发计划书打印出来，一张一张拍照发给了陆渲冉。
    陆哥你是专家，帮我看看这个研发计划书的专业程度怎么样？
    荆铬从管瞳的表情里，看出这个研发计划书里面有猫腻。研发工作他确实不懂，于是决定问问自己的好朋友陆渲冉。
    荆海波在上海创业，事业上有起色后，便带着荆铬到上海落户。当时他们住的高档小区的邻居就是陆渲冉家。
    陆渲冉祖上是江南有名的书香世家，妈妈是医科大学专家，爸爸是大学物理教授，他则年纪轻轻就成为高级研发工程师、电动力专家，是真正意义上的青年研发专家。
    陆渲冉虽然家世优越，但是从不倨傲，为人低调，以前还主动帮荆铬补课。一来二去，两人走动频繁，成了好朋友。
    如果荆铬知道，因为研发计划书会引出后面很多事情的话，他肯定后悔让陆渲冉看到这个东西。
    回到宿舍的管瞳，带着解脱扑到床上。虽然在公司里发了疯，但是经过网暴的事后，她总是忍不住反复反思自己的言行，接踵而来的是没有尽头的精神内耗和担惊受怕。
    她给二荆条喂食，二荆条精神不好，打着瞌睡。管瞳看着二荆条发呆，不禁说道：“二荆条，你说姓黄的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是想让我离开还是不想让我离开？”
    真是迷惑啊！
    “不管她怎么想的，我都要尽快离开。但是污蔑我怀孕打胎就是不行——不是我不忍，他们那样传谣实在是欺人太甚。如果妈妈在，一定不会怪我冲动的，对不对，二荆条？”
    二荆条还是没有动。
    “如果我做得对，你就睁一睁眼睛，如果做得不对，你就不动。”
    二荆条没有动。
    管瞳焦躁起来，她将水淋在二荆条的龟背上，二荆条感受到温差，动了动，但没有睁眼。
    管瞳立即找补：“我刚刚说错了，现在重新说过。如果我今天做得对，你就动一动，如果做得不对，你就不动。刚刚你已经动了，所以我今天做得对，是不是？对于攻击我个人隐私的谣言，我绝对要反击，不然那些人会更加肆无忌惮地乱说。”
    她突然惊叫一声，把二荆条都吓了一跳：“哎呀，今天我闹得那么大，荆铬会不会回去查我的资料？如果被他认出来了该怎么办啊！”
    管瞳都要急哭了。“二荆条啊二荆条，你一定要保佑我，不要被荆铬认出来，让我赶紧离开洪顺！”
    二荆条抬抬眼皮，接着养神：一个小乌龟，终是承受了太多！
    “啊——你睁眼了——那我今天做得很对，而且你会保佑我，反击之后，荆铬也不会认出我来的······”
    二荆条把头垂下去。“保佑？那是另外的价钱！”

 第24章 八卦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办公楼的茶水间，是每日新八卦的中转站，也可能是第一产出地。
    荆铬之前是尽量不到茶水间的。他知道自己的皮囊，太容易招惹烂桃花了，所以女人和是非多的地方，他都不去。只是他今天不得不改变策略。
    说起洪顺最近的八卦，首当其冲的就是管瞳，所以荆铬要打听管瞳的事，简直易如反掌。他都不需要引导性发问，就能听到女孩子们的各种言论。
    综合办和人事部的最能八卦。
    “你是不知道，管瞳有多离谱，直接质问我们王经理，连赖总看到她都躲。所以做人要留一线，这不报应就来了。谈了三年的男朋友，都被她逼着跳楼。”
    荆铬故作不信：“这边没有升职，那边男朋友就跳楼，这也太赶巧了！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有人怕他不信，还殷勤地给荆铬看视频。荆铬看了一段，淡淡点头：“这男的，好像演戏成分多一些。”
    绝大部分时候，关于美女私生活的八卦是最受欢迎的。因为贬低一位女性的私生活几乎不要成本，张口就能来，但却可以产生极大的攻击性和娱乐性，完全满足看客们的偷窥心态。所以，关于管瞳的八卦，大家都跟注射了兴奋剂一样积极的传播，没有人会想过站出来说一句哪怕中立、客观的话。
    可能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替管瞳说话，众美女都有些吃惊，于是大家继续发力。
    “管瞳应该是怀了那个画家的孩子，所以逼婚。奉子成婚嘛，常规操作。”
    “听说孩子都打了！真是厉害，神不知鬼不觉的。”
    “怀得果断，打得果断，绝不拖泥带水，这才是高手！长得漂亮的，经历就是多！”
    “砰”的一声，有人将一摞资料重重地砸在咖啡台上，惊得大家都闭了嘴。待看到来人是荣晓云的时候，大家更加吃惊。
    荆铬眉心微蹙，不知荣晓云又要添油加醋些什么。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荣晓云喘着气说出这句话。
    “那你说说我们哪句乱说了？逼男朋友跳楼，有视频有真相。”有人不服。
    “逼婚、男朋友想跳楼，和逼男朋友跳楼，性质完全不一样，后面这个可是犯罪。都是本科以上的学历，阅读理解这么不过关？！”荣晓云似乎压抑很久，虽然话说得铿锵，但嘴唇都在抖，“还有，谁说管瞳怀孕打胎的？传谣的小声点，人在做天在看，小心遭报应！”
    一时间，茶水间静音了。
    终是有人不满：“你不是刚背叛管瞳、抱了黄工的大腿吗？现在又来立正直人设，又当又立！”
    “我就是抱黄工的大腿怎么了？不影响我看事实说话。捏造是非传谣言的小心了，良心昧久了，会被狗吃。”荣晓云气急败坏，抱着资料走了。
    议论声瞬间炸裂起来。
    “她以什么立场来说我们？她自己就是只白眼儿狼。呵，你们还不知道，之前dc竞聘研发工程师，她还把管瞳的竞聘选题透露给其他竞聘的组长。”
    “咳，听说了，那几个组长转头就说她人品有问题。”
    “还有更厉害的，她把管瞳的研发计划书偷给黄工······”
    不少人知道荆铬和黄芮春走得近，所以赶紧给说话的人挤眼睛。
    荆铬看在眼里，笑了笑：“我跟黄工就是工作交往，不算太熟。你们说你们的，不要因为我影响了大家的发挥。”
    这么一来，众美女一致认为荆铬很耿直，纷纷想博得他的好感。
    “是dc组传出来的，说管瞳因为黄工盗用了她的研发计划书，大闹了一场，还闹到赖总那儿去了。结果各方都不给个说法，最后管瞳受不了气，才闹辞职的。”
    “你们说气人不气人，荣晓云刚刚还好意思帮管瞳说话，管瞳的研发计划书就是荣晓云偷的，他们研发组的人都知道。”
    “所以刚刚来教训我们，是又当又立无疑了。说不定黄工也是中了荣晓云的圈套。”
    “我觉得也是。据说人家黄工以前在西北公司也是中层领导，水平肯定比管瞳高，有必要盗用吗？”
    “是啊，是啊，黄工不至于，肯定是荣晓云搞的鬼。”所有人都附和，求一个用心八卦，又不得罪权贵。
    荆铬心里有了数，正巧手机响起来，他借机离开。
    到了阳台一角，他四顾无人，才接起电话。“喂，陆哥？”
    对面传来儒雅好听的声音：“你发我的那个研发计划书是谁做的？”
    “你就说做的怎么样，专业性如何？”
    “做的非常好，里面计划的试验方向，在国内应该是走在前面的。”
    “那从你的专业角度看，一个长期从事锂矿开采提炼的生产车间主管，能在短时间里做出这个研发计划书吗？”
    “你所说的短时间具体是指多少天？”
    “一个星期。”
    “不可能。这个研发计划书，起码要在电解液相关原料方面有过几年的研发积淀，才有可能写出来。”
    荆铬心中更加了然。看来八卦得来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黄芮春很有可能盗用了管瞳的工作成果。
    “你还没跟我说是谁写的？”陆渲冉难得会揪着一个非专业研究方向的问题不放。
    荆铬突然有些骄傲，一字一句地说道：“管瞳，管仲的管，瞳孔的瞳。”
    过了多少年了，他第一次跟别人郑重提及管瞳，心中莫名一动。
    陆渲冉立即说：“那我猜对了。我在网上看过她写的论文，研发思维很清晰，让我印象很深刻。她有两篇论文里涉及的实验配方和研发计划书里的如出一辙，文字风格也很相似，所以我猜有关联。”
    荆铬嘴唇微勾，竟然轻轻笑出了声。
    “有这个人的联系方式吗？我想跟她探讨一下电池级dc研发方面的想法。”
    荆铬立即收起笑容：“没有。”
    “那你怎么会有这份研发计划书的？”
    “陆哥，我还有事情忙，先不跟你说了。”荆铬匆匆挂了电话。
    管瞳对他而言是心底里最深的偏爱，他不可能和人分享，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第25章 婉拒

    陆渲冉看着忽然挂断的电话，轻轻笑了。小荆铬现在是越来越神秘了，突然说要去深圳，去深圳又突然换了一个叫洪顺的公司。明明做财务工作，却又在打听研发的事。
    他把实验室里的私人用品规整好，用盒子装上，就听到同事说，外面有人找。他答应着，抱着东西，刚从实验室出来，就看到了王卉林。
    作为仟和集团的研发副总，王卉林前前后后在实验室蹲守他有两三个月了，不可谓没诚意。因为他们本科和研究生都是一所学校的，陆渲冉还算是王卉林的学弟，所以陆渲冉一直没有直接拒绝。
    只是陆渲冉已经决定出国。国外的研发环境和专利支撑太优越了，这意味着研发高了很多，对于搞研发到痴迷的陆渲冉而言，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何况仟和集团在国内新能源电池厂商中的排名只能勉强进前五，论产量，勉强到二梯队，如果说研发的话，只能算三梯队。研发不聚力，王卉林的话语权不大，陆渲冉对仟和集团未来的发展前景并不看好。
    加上他和荆铬的私人关系，他也不好答应王卉林。
    荆海波确实向他提过加入仟和的事，但是荆铬私下对他反复说仟和的各种坏话，以至于他对仟和的整体印象并不好。
    王卉林看到他，立即迎上来：“师弟，你今天就要离开实验室了？我们要不找个地方坐坐，聊一聊？”
    陆渲冉：“师兄，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仟和不是我要考虑的去处。”虽然拒绝得很直接，但是他那儒雅的气质和清越的嗓音，让人无法觉得他失礼。
    “我知道我们仟和在研发方面不能跟行业里的头部公司比，但我们给你的研发自由度，绝对比你在排名前三的公司多得多。”
    研发自由度？陆渲冉对王卉林在仟和集团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仟和现在重生产、轻研发，究其原因是什么？必然是资金紧张。
    谁都知道研发关乎新能源电池产业的全链条生命，有钱谁会把研发放一边。正是缺钱才会重生产，急着用产品变现。仟和为了不在市场竞争中被淘汰，这两年急着做产业布局，摊子拉大了，新的投资几乎没有，资金链极其脆弱，搞不好哪天就在市场中销声匿迹了。
    市场从来都是残酷的，无论你排名第几，一旦出现决策上的硬伤，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场面。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好些被看好的大企业，都是因为决策失误，转眼就被淘汰出局了。
    陆渲冉笑了笑，看破不说破。他手上的东西太重，又想着回去收集管瞳的所有论文，于是说道：“师兄，我今天还有事，要不改天我约你？”
    王卉林知道已经没有多大可能，只得叹口气，接受了陆渲冉的提议。
    职场里，完成的最快的不是工作，而是消息的传播。
    黄芮春知道荣晓云竟然帮管瞳说话，不禁怒不可遏，把荣晓云叫到办公室里狠狠地训了一顿。训完之后，她仍旧不爽，不禁怀疑荣晓云对她到底有几分忠心，之后再也没有给荣晓云好脸色看。
    管瞳反而看开了，不急不躁，看到黄芮春跟没事人一样喊“黄工”，倒让黄芮春有些摸不透了。她现在就想，熬着，总有到头的那一天！
    为了纪念自己的成长，她又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人生嘛，还是需要鸡汤鼓励的。
    食堂的电视机里在播报新闻。
    12月30号，武汉市卫健委发布关于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通知指出，武汉市部分医疗机构出现不明原因肺炎病人，通知要求各医疗机构要及时追踪统计救治情况，并按要求及时上报······
    有人抬头看了看，没有太关心，偏头就和旁边的人说：“听说荣晓云最近失宠了？”
    “可不是，所以不要随便站队。”
    “怪只怪荣晓云功利心太强，捧高踩低，活该！”
    “就是，现世报来得太快！”
    拿着餐具的荣晓云恰好站在一边看电视，听到这个话，脸色一下就黑了。
    管瞳看在眼里，故意冷笑：“报应不爽！”她现在对其他人都是各种忍耐，唯独对荣晓云，她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过，所以她忍不下，甚至想要双倍还击。
    荣晓云看到管瞳，果然心虚。她把餐盘放回去，径直走出食堂。管瞳心里不服，追出食堂，问荣晓云：“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感觉怎么样？”
    荣晓云没有说话，而是向办公楼和实验楼的夹角走去。那里是一个死角，没有监控，她们两人曾经在那里无数次结伴骂上司。
    管瞳会意，跟了上去，她要把心里所有的不甘都抖出来，就算不能让忘恩负义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也要吐出心中的一口恶气。
    走到夹角的隐秘处，荣晓云转过身，冷眼直视管瞳。管瞳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竟然有些怵。
    荣晓云：“憋很久了？我就知道你最终忍不了，早晚都要爆发。”
    管瞳：“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是来看你还有没有良心。”
    荣晓云冷笑：“良心？你有吗？”
    “荣晓云，我自问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还在这里叫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荣晓云的五官在颤抖，她似乎想要压抑什么，最终忍无可忍：“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这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你以为你对我好，可是你问过我，我需要你对我好吗？你以为你什么事都对我说，就是信任我、对我好？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我并不想知道，那些对我而言就是极大的情绪垃圾。你高兴我要附和你，你不高兴我要安慰你，你说我知道你那些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但是我还不能反对，因为你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俯视我。你只标榜你的价值观，天天强调你是一个非常公正、非常有情义的人，所以凡是和你不一致的，都是三观不正。”

 第26章 积怨

    “因为你什么都跟我说，如果我不事事向你报备，你就认为我背叛了你，然后给我冷暴力，或者给我贴标签。都是成年人了，难道不应该有一点边界感吗？为什么要黏得那么紧？幼不幼稚？
    “你有男朋友，你天天秀恩爱就算了，为什么总是边秀边打击我，总说我再这样下去，在婚恋市场上就没有优势了——我特么又不是商品，我管什么市场！”说到后面，荣晓云几乎歇斯底里，眼泪从她脸上滑落，却不是因为悔恨和惧怕，而是坚定的愤怒。
    管瞳惊呆了，她想反驳，但看到荣晓云几乎要爆炸的表情，听到她炸裂的控诉，她竟然没有找到反驳的点。心念一转，不禁丧气：我以前确实太糟糕了，可我都是为她好……“你有不满，你可以跟我说啊，我知道了会改。”管瞳尽可能理直气壮些。
    “你会改？真是笑话！但凡和你有不一样的声音，你都极力打压。你知道小陈为什么不理你吗？因为以前她只要提出不一样的配方想法，你都狠狠地打击她，生怕别人抢了你的风头。”
    “我没有。你们需要的参考资料都是我在提供，我从来没有藏私。我反对她的方案，是因为那是走弯路，我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和公司的资源。”
    “对，你没有藏私，所以你理直气壮，更有理由去打击那些和你不同频的声音。任何在你认同范围内成功的案例，你都强行贴上自己的功劳，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多厉害。你可以厉害，但你尊重过和你一起工作的伙伴没有？
    “还有，最讨厌的就是你发朋友圈，你以为你是微商还是中介？一天发几条，我不点赞，你还给我脸色看；我点了赞，你就一直跟我秀。真是烦死了！你知道小杨为什么讨厌你吗？有一次你论文发表了，你发朋友圈公而告知，结果小杨没点赞，你跟我抱怨，说小杨心态不好，嫉妒你。后来你还是没忍住，在给小杨安排工作的时候，阴阳别人。”
    管瞳简直羞愧难当。荣晓云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以前的她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浅薄，现在听到，她条件反射想为自己遮掩和分辩。是与非在脑子里打架，她一时不知该从何辩起。
    “你太爱秀了，屁大点事就要发朋友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优秀，人缘有多好。还喜欢自己评论自己，说个没完——你是不是有表演性人格？最讨厌的是，你总把聊天截图发圈。就那次，你把和小刘的聊天截图发朋友圈，意思是人家小刘只是本科，但是勤学好问，你称赞人家未来可期。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你是想秀自己有水平，化腐朽为神奇。
    “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小刘只是本科。这两年研发组基本不招本科，好些人传他是靠关系进来的。其实人家小刘本来就很优秀，本科期间就已经申请过专利，这你是知道的。哼，你最近没少发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被荣晓云猜中，管瞳无比汗颜。
    “呵，你改不了爱秀的。反正我们算是都看明白了，光环都是你的就够了。我的处境最尴尬，谁都知道我们好，所以我必须捧你。我如果不捧你，那我就是被你打击报复得最惨的一个。”
    管瞳：“你这是什么道理？我确实说过别人坏话，但我从来没有说过你。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就感觉不到吗？”
    荣晓云笑了：“你对我好？为什么我只感到被你道德绑架，连呼吸都难受？我只能对你唯唯诺诺，因为我有太多把柄在你手里。”
    “什么把柄？你在说什么？”
    “聊天记录。我最开始对你很坦诚，在微信里我和你一起吐槽，说了很多人的坏话。我那个时候太信任你了，直到你跟我吐槽小汪的时候，我才发现不对劲。”
    小汪是和管瞳一起进公司的大学同学，两人关系开始还挺不错，两三年后，小汪和管瞳形成竞争关系，小汪主动调去了另一个研发组。
    “你跟我吐槽小汪，用了和她聊天的十五张聊天截图，向我证明小汪有多可恶。那里面涉及时间最远的聊天记录，是你们读大学的时候，距离现在快十年。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从来不删聊天记录，就算换手机，也把聊天记录传到云盘。你能想象，私密聊天内容随时可能被人拿出来评论和断章取义的感觉有多可怕吗？我细思极恐，我和你的聊天内容，不正是要挟我的一把利器？所以从那以后，我要说别人的小话，都是拉你来这里，绝对不在网上说。”
    “小汪确实起心不良。”管瞳感到自己的话很没有分量，补充道，“但是我从来没有把和你的聊天记录发给别人。你这次这样对我，我也没有发过。”
    “因为你把人都得罪完了，没有人想和你说话，你能发给谁？我也在网上问过，确实有很多人会存聊天记录，但绝大部分人是为了在职场上保护自己，而不是用来时刻准备举证别人鸡毛蒜皮事的。说你坏呢，又透着傻白甜。
    “呵，傻眼了？是不是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自以为的好人，感到很羞愧。天之骄女拉下神坛的感觉怎么样？说出来真爽！我特么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跟你做朋友！我不是在职位上被你评价，就是在工作生活中被你精神凌辱。所以我受不了了，只有看到你失败，我才能畅快呼吸。当你说要辞职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快。我终于要摆脱魔咒了，我终于可以自由了！
    “没错，把你的竞聘主题泄漏出去的是我，把你的研发计划书给黄芮春的也是我，我就是想让你快点从我的生活里离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在最后歇斯底里的咒骂之后，荣晓云喘着气和管瞳对视。最终，她长舒一口气，昂首挺胸地离开。像是回光返照的老人，也像是放下屠刀的佛陀。

 第27章 帖子

    管瞳愣在当地，她一直以为自己最不欠的人就是荣晓云，却没想到，在荣晓云的心中，自己竟然是最坏的那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她原本雄赳赳准备出恶气的，现在却把自己给恶心了：自己以前那么糟糕，竟还毫无觉知。
    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没有注意到台阶，脚下一崴，以极丑的姿势摔倒在地。
    一个人紧张地从绿化带快步出来想要扶她，竟是荆铬。她一看到荆铬，恨不得立即当场被雷劈死算了。
    荆铬躲在旁边，刚刚和荣晓云说的话，一定被他都听了去。他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难道他认出我了？
    管瞳惊慌失措，挣扎着起来，一瘸一拐，落荒而逃。
    下雨了，冬雨打在管瞳的脸上和脖颈里，真冷。
    回到宿舍，管瞳用帕子随便擦了擦头发，便看着盆子里的二荆条发呆。她在网上查过，找了一些河沙铺在盆子里。二荆条果然把头钻进去，准备冬眠。只是河沙不多，只堆了盆子一隅，二荆条的屁股还有一些在外面。屁股缩在龟壳下，小尾巴蜷缩着，有点蠢蠢的可爱。
    如果能像二荆条一样冬眠就好了。
    管瞳看着二荆条的屁股：“二荆条，是不是一个人最难看清的就是自己？我以前觉得自己什么都好，现在才知道，除了本职工作，我什么都没有做好。唉，现在口碑这么差，荆铬肯定心里瞧不起我。唉，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二荆条，我还能过好这一生吗？”
    二荆条的屁股一动不动，仿佛是用实际行动表明，管瞳说的都是屁话。
    管瞳觉得很诧异，她明明感到非常难受，但是却没有像上次网暴那样痛苦。难道是麻木了？还是自己的承受力变强了？大约是因为，上次更多的是感到被伤害，这次更多的是内疚和忏悔。但是自我否定都是一样的多，多到她感到活着就是一种负累。
    上次之后，她以为自己已经一夜长大，可事实是，有很多成长的盲区，她并没有意识到。
    她现在才知道，实验室里的同事为什么对她的态度前后变化那么大了。不是别人看人下菜碟，而是她以前伤害别人太多，如今只是承受相应的反噬。
    她打开朋友圈，一条条地删。以前看到这些文字，总是有些沾沾自喜，现在看到，只感到非常刺眼，非常羞耻。
    还有荆铬，他为什么偷听？他肯定是认出了我。对啊，我的名字不是大众化的，他应该和我一样，悄悄查过。可是他为什么故意在黄芮春面前看我的笑话？是他听说了我很多过去的事，也和别人一样讨厌我，所以假装不认识我？
    一想到荆铬，她的社交自信被彻底摧毁。原来社死真不比生命结束轻松。
    “二荆条，马上就到2020年了，可是今年怎么没有一点新年的喜气呢？所有人好像都很忙，都很烦，都忘了去旧迎新……”
    荆铬打着雨伞，站在宿舍区外的阴暗处。
    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外，荣晓云下了车。她两颊绯红，站立不稳，一身酒气。
    荆铬走过去：“看来你跟着黄芮春，也没有如鱼得水。”
    荣晓云打量荆铬，一改平日中规中矩地态度：“收购工作组的，管得还真宽。”
    荆铬：“你在洪顺没有好果子吃的，想不想离开洪顺，找一个更适合你的职位？”
    荣晓云警觉：“你什么意思？”
    荆铬：“我是来帮你的。黄芮春并不信任你，你和管瞳的关系也不可能修复，你在公司的口碑又出现了颠覆——洪顺已经不适合你待了。我看过你的履历，你英语很好，还考过雅思，但是研发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这么多年都停步不前。要不要试试做外贸？”
    虽然这话让荣晓云非常扎心，但却增加了她的好奇：“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荆铬：“我想知道研发计划书的真相，需要提前评估这件事对收购工作的影响。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等收购工作组退场，你就可以到另一个公司上班。”
    “真的假的？”
    “你是指我所说的目的，还是你要高就的公司？”
    “薪资待遇怎么样？”一旦打开一扇窗，荣晓云的渴望写在脸上。
    荆铬嘴角微勾，只要鱼儿咬钩，其他都不是问题。“公司就在深圳，只要能过试用期，薪资待遇看齐你现在的水平，升职机会比你在洪顺大。”
    “好。有言在先，我不会提供任何纸质资料、影像资料，聊天截图也没有。我只口述事情经过，但你不能录音录像。”
    “成交。”
    除开元旦，接下来两个工作日，荆铬和黄芮春走动频繁，一切如常。
    管瞳整理情绪，在dc研发组埋头做透明人，看到荆铬，则继续假装不认识。没办法，装作不认识，是最简单解决尴尬的办法。
    如今她面对小陈小杨他们的冷遇，已经不再腹诽，只是看到荣晓云，会很尴尬。好在荣晓云看她依旧是“透明”眼，倒是少了应对上的麻烦。
    就在2020年1月6日，一个匿名帖在公司内网传播开来。内容是黄芮春和荣晓云怎样盗用管瞳的研发计划书全过程。里面固然有不少传言中的内容，但是详细讲了黄芮春和荣晓云的盗用手法，又对比了黄芮春前后履历，全方位阐述黄芮春不是研发计划书的撰写者。全文论证清晰，阐述清楚，场景描绘更是绘声绘色。不得不说，非常有说服力。
    这个帖子不得了，一下在内网炸开了锅。虽然帖子下留言者甚少，但是转发量却超大。大家都很好奇，这个事情将如何收场。
    等到荣晓云急急忙忙把这件事告诉黄芮春的时候，赖总的电话也打了过来。黄芮春的脸上出现了到洪顺以来第一次的凝重，荣晓云更是忐忑不安。
    黄芮春看着荣晓云，不禁疑惑：这件事就我和她知道，这帖子跟她有没有关系？帖子写得太详细了，是当事人的可能性最大。

 第28章 暗影

    黄芮春提议赖总请专门的技术员调查，到底是谁发的帖。赖总非常无奈，洪顺的网络都是外包业务，要查明谁发的帖，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对方用了加密手法上传，那就不一定有结果了。况且，贴子疯传的本质不是要查谁发的，而是应该查明研发计划书到底是不是黄芮春盗用的，才能真正给公司和全体员工一个交代。
    只是赖总碍于黄芮春背后人的面子，不好点明。好在正是收购期间，董事会决定冷处理，所以他提醒黄芮春最近要低调行事，等热度过去，公司就会删帖。
    因为是匿名帖，很多人都以为是管瞳的反击，然而管瞳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人。管瞳也猜不出谁会帮她，不过心中倒是挺感激的。
    公司发出通知，让全公司不得转发、不得议论此事，还说公司会深入调查、给出结果云云，一看就是息事宁人的说辞。
    没想到的是，帖子的浏览量迅速增加，甚至有人从外网扒出，黄芮春以前在西北公司时，被公司下属吐槽不作为、拍马屁。
    黄芮春一下蔫了，变得低眉顺目了，只有对管瞳的时候，她会怒目而视。
    匿名贴事件后，荆铬虽然到黄芮春办公室的时候少了，但在内部网上仍旧和她保持沟通。荆铬还说一些安慰的话，虽然挺官方的，但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来自“上面”的安慰，都是好的信号。
    黄芮春这几天把可疑的人筛过了几遍，管瞳的嫌疑仍旧最大。荣晓云一直像惊弓之鸟一样，已经被排除嫌疑。她现在怕的是，荣晓云承受不住压力而反水，那对她而言可以说是釜底抽薪了。所以这几天，她不时把荆铬安慰她的话，辗转透露给荣晓云。
    黄芮春：“不管是赖总还是荆铬，上面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这件事情很快会过去。你可别自乱阵脚，画蛇添足啊。”
    荣晓云：“我跟着黄工混，心里踏实。”但是她脸上明明写着不踏实。
    黄芮春心里鄙视，脸上却不动声色：“等过了这段时间，就给你走正式的组长任职手续。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全部都作数。”
    荣晓云答应着，放在实验室白大褂兜里的手，都快把白大褂抠出洞来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关心事情发展的走势，本来以为可以对黄芮春一击击中，谁知道并没有改变什么，还差点暴露了自己。
    收购工作组任务很重，元旦和周末都没有放假，今天周五，仍旧是要加班到凌晨的。荆铬现在已经到了全靠咖啡支撑的地步。
    他对完报表，疲倦感上来，起身去茶水间，准备再煮一杯咖啡。
    洪顺公司办公楼下四层是办公用，五楼是会议室，收购工作组办公室设在办公楼五楼转角的一个小会议室里，相对僻静，出门要转两个弯才能到茶水间。
    荆铬走出会议室，从光亮处逐步走向黑暗。他忽然看到，茶水间那里似乎有个黑影晃动。只是微微的晃动，如鬼魅一般。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定住脚步。
    一切如常。荆铬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灯的开关处。
    “荆主管！”一个冷森森的声音突然从茶水间里冒出来，把荆铬吓了一跳。
    “谁？”他很快分辨出声音是荣晓云的，“你疯了吗？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吓人！”
    “你不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荆铬径直走向开关处。
    “别开灯？”
    “为什么？”
    “有监控。”
    荆铬抬头看了看乌漆嘛黑的天花板角落里的监控，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有事说事，别搞这些神神叨叨的。”
    “我神神叨叨？我还没问你干的什么事？”荣晓云声音激动，“你一边利用我针对黄芮春，一边又和她搞好关系，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只是全程跟踪评估那件事对收购工作的影响。”这是荆铬当初说服荣晓云合作的理由之一，“至于针对谁，都是你的猜想。”
    “什么评估！别搞这些糊弄人的！那件事对收购工作最小的影响就是不要曝出来，你发匿名贴到底是为什么？”
    荆铬的耐心有限，他百无聊赖地长出一口气，以问题回答问题：“你来找我，到底是要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荣晓云缓缓说：“我想问问，你把事情发出来，是不是要给管瞳一个公道？”
    “我以为你是来问外贸公司工作的事。”荆铬长眉一挑：“当初可是你把计划书从她那里偷走的——”
    “所以，我想还她一个公道，不想欠她。”
    “你不是和她对着干吗？怎么突然改白莲花人设了？”荆铬的语气中充满讥诮。
    “你一个局外人，为什么要做这么多？”荣晓云的语气里也带着讥诮，“你是不是看管瞳漂亮，想暗中帮她？！哼，男人的心思都一样！”
    “胡说！”荆铬突然被戳中软肋，怒不可遏，“我都没跟她说过话。”
    “你和她去食堂的时间总是前后脚，每次你到我们组的时候，眼睛总是下意识地看她。还有，你那天是不是偷听我和她说话？”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聪明。”荆铬警觉起来。
    “我不聪明，但是能忍管瞳五年，也绝对不蠢。”
    “可是你连黄芮春一个月都忍不了。”
    “怪我眼瞎，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比起黄芮春，管瞳起码不算坏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你给我个准话，能不能还管瞳一个公道？”
    “会的。”荆铬克制着心里的情绪，缓缓说出来。没有谁会有他那么迫切地想要帮管瞳。
    匿名帖的事发酵后第三天，也是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他就跟邓青丛做了汇报。另外他还安排人从内部舆情监控方面，将全套资料报到邓青丛那里。荆海波出差，以邓青丛对公平公正人事环境的在意，黄芮春肯定讨不到好果子吃。只是到了那个时候，荣晓云很可能会被拉出来垫背，成为下场最惨的人。

 第29章 改变

    荆铬原本并不同情这个人，此时听她说想要还管瞳一个公道，竟然有一瞬生出不忍的心态来。看来她还有点良心，虽然不多。但他迅速掐灭自己那于事无补的善心：“好了，你回去值你的班，我还要煮咖啡呢。”
    荣晓云悉悉索索地从茶水间摸出来，顺着墙壁走向楼梯间，像个爬行的暗影。
    荆铬觉得此情此景很魔幻，心里嘀咕：这人还真严谨，为了避监控，电梯都不肯坐。
    “荆主管，”荣晓云回头，压着声音说，“如果你真想帮管瞳，就去好好收拾一下她那个前男友。”
    “什么？”
    “那个宋溪微肯定是早有预谋，故意整管瞳的。”
    “你为什么那么说？”荆铬一下紧张起来。管瞳对宋溪微的情感，一直是他嫉恨又不敢触碰的所在。
    “你果然知道宋溪微！”荣晓云难得地带上了得意的口吻，“你去网上找视频看，他说的话像是设计好的一样。渣男的路数都差不多，只有当事人看不出来。宋溪微很可能跳楼是假，逼管瞳分手是真。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知道，但如果我猜对了，那他很可能骗了管瞳三年的感情。”
    “好，如果你猜对了，无论洪顺怎么处置你，我都保你顺利进入外贸公司。”
    荣晓云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荆铬握咖啡杯的手都捏出印子了。
    王卉林刚在办公室坐下，就接到一个同学的电话。
    “今天陆渲冉到学校来了，说是要向以前的老师逐一辞行。之后应该就会回老家过春节，节后直接出国了。卉林，错过今天，你可就没机会了。”
    王卉林心急如焚，抱着桌上要处理的资料，直接冲上了车，让司机往母校开去。
    无怪他对陆渲冉那么上心，陆渲冉确实是目前圈子里公认的研发未来之星。
    陆渲冉不光研发上思维活跃、眼光独到，屡屡有新的研发成果出来，且一出来就会引起不小的震动。这个年轻人性情也特别好，不骄矜不倨傲，不搞虚头巴脑那一套，在年轻一辈里非常难得。只要加以时日打磨，未来可期。
    如果能让陆渲冉加入仟和，那就真是捡到宝了，将来仟和的研发很可能超过目前的头部公司。所以，王卉林下了决心，一定要想尽各种办法，把陆渲冉留下来，吸纳入仟和。
    他在车上处理了几份文件，并打电话一一安排。到了母校后，他直接到逸夫楼外，给陆渲冉拍了一张逸夫楼的照片发过去，然后附上一句话：我在外面等你。
    他素来知道陆渲冉做事专注，不常看手机，于是便在楼外的长凳上一边处理文件，一边等陆渲冉。他也是个做事专注的人，处理工作起来，几乎忘了周遭。等到几通工作电话打完，忽觉身后有人，转身一看，正是那个玉树临风、光华无限的年轻人。
    “师兄，我还说约你的，但你似乎不相信我。”陆渲冉微笑着。
    王卉林有些尴尬。他们上次口头约了，但是王卉林见陆渲冉后面迟迟没有动静，便默认为他是随口说的客套话。当了企业高管后，对于场面话、客套话他已经脱敏，从不指望能兑现，主动出击才是他的风格。
    王卉林赶紧站起来跟陆渲冉握手。“师弟，你知道我的来意，我也是想要表达出我绝对的诚意。”
    “辛苦师兄了，只是，我已经想好了未来的规划。我属于实验室，进入企业的话，可能会对我的研究有很多掣肘，而且我未来的研究方向更倾向于氢燃料电池，不是锂电池。”
    “这不是问题，”王卉林扶了扶眼镜，“仟和关注的是未来的新能源市场，氢燃料电池如果是未来新能源市场的选择，就一定是仟和的选择。”
    “师兄，你能代表仟和做未来布局上的决定吗？”
    真是一针见血！眼前这个光风霁月一般的人物，用平和的口气，说出最狠的话，让王卉林猝不及防。他一直韬光养晦，从不在权力层面露出过分的野心，此时为了能说服陆渲冉，他不得不卸下伪装。
    “我能，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师兄，你刚刚犹豫了，说明你还没有准备好。”
    王卉林终是有些失望，还有些泄气。他不是个肯轻易言败的人，可是面对这个软硬不吃的师弟，真是有拳头打在棉花上之感。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不过，我说话算话，出发前约你喝茶，只是到时候，我们就不要再纠结这个话题了。”陆渲冉又伸出手。
    这次握手之后，便是实质上的不相干了。
    王卉林回握：“行，我尊重你的选择。”
    “诶，师兄，”陆渲冉的眼睛定在王卉林刚刚坐过的石凳上，上面有一沓正处理的文件资料，“那个蓝色封面的是一本研发计划书？”
    王卉林点头。作为分管研发的副总，他不会插手公司其他副总分管的工作，但是洪顺公司作为集团的收购对象，突然爆出成果的抄袭盗用事件，邓青丛非常重视，将相关情况和资料抄送给了各位分管副总。
    王卉林今天集中处理行政上的文件，所以将资料一起带来了。
    “一点公司的内部资料，我还没具体看。”王卉林单独拿出那本研发计划书，翻了两页，确认没有夹杂公司内部文件，“师弟，你怎么知道这是一本研发计划书？难道你见过？”
    陆渲冉可不会说自己手里也有一份。“可能我做实验做多了，看到是蓝白相间的，直觉就和研发相关。”
    王卉林将那本资料递到陆渲冉手里：“还真是研发计划书，是我们要收购的子公司做的。”
    陆渲冉翻了几页，果真和荆铬发给他的一模一样。他平静雍容惯了，此时竟然喜形于色：“这是你们子公司做的？做得非常不错。师兄，我想再多了解一点这份计划书里的内容，您能跟我讲讲吗？”
    王卉林很意外，但是立即点头。

 第30章 加入

    陆渲冉在合同上签了字，他正式成为仟和未来三年的研发专家。为了欢迎陆渲冉加入仟和，荆海波特意从西北飞回来，开了欢迎宴。
    荆海波：“卉林啊，还是你出马才行，终于把渲冉给我留下来了。渲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请他加入仟和，他都没答应。”
    王卉林不知道陆渲冉和荆海波还有这一层关系，当下对陆渲冉突然改变主意的动机，更加好奇。
    陆渲冉：“荆伯伯，加入仟和是我的荣幸。仟和人才济济，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荆海波：“你呀，总是这么谦虚！不过你这么谦虚，我就放心了！，咱们仟和未来三年，研发上一定可以再上一个台阶！如果荆铬也能有你这么优秀就好了，我也不用想起他就犯愁。”
    陆渲冉：“荆铬没有进仟和？”
    “那个臭小子，去深圳做外贸了。别说他了，一提他我血压高！哈哈哈！”
    陆渲冉没有再问。他现在已经明了仟和集团和洪顺的关系，荆铬有那份研发计划书，人肯定是在洪顺。研发计划书事件在收购期间闹到集团公司，不排除荆铬那小子在中间做过动作。
    他素来知道荆铬和荆海波不对付，所以没有说穿，把话题转移开。“这三年受聘时间里，我想花半年实地调研仟和旗下有研发机构的子公司，了解整个集团的研发情况。”
    王卉林点头：“这条是写在合同里的，放心，我个人还可以承诺，只要对仟和研发有帮助，你可以不受半年时间的限制。对不对，荆总？”
    荆海波哈哈笑：“对，研发上的工作你安排，我放心。”
    送走陆渲冉，王卉林从荆海波办公室出来，整个人窝在办公椅里。争取到陆渲冉，是他这两年最扬眉吐气的一件事，而且他相信，这也是转机的开始。
    他看着桌上人事部门送来的管瞳的资料，微微点头。
    前两天，因为荆海波不在，马达主持日常工作。他认为洪顺的匿名贴事件没有调查、没有证据，不宜小题大做。他甚至认为发生这个事，说不定就是有人不想洪顺被收购，绝对不能中了别人离间的圈套。所以他建议洪顺公司做删帖处理，收购工作如常进行。
    邓青丛当然同意收购工作正常进行，但是对于收购后，匿名贴事件的相关人等，她建议走人事考核程序。简单地说，就是会做一定的惩处。这是后话，马达并未表示出明显的反对。
    王卉林从这些事情里抽丝剥茧，发现了管瞳。他有理由认为，陆渲冉之所以改变主意，跟这个女孩绝对有联系。
    荆铬走进一家高空下午茶网红店，找了角落里的位子坐下，全身不舒服。不舒服的原因在于，这里来打卡的人太多了，抬眼就能看到几个网红，个个金妆玉裹，风格各异。有明媚的，有狐媚的，有异国风情的，有邻家小妹的，总之，就像进了缠丝洞，荆铬坐下片刻就如坐针毡。
    选这里，不正是喻春雨那个显眼包的风格？太特么不靠谱了。
    喻春雨是荆铬大学时，同寝室的舍友，恨不得跟荆铬穿一条裤子。如果说陆渲冉是荆铬可以畅谈生活和理想的朋友，喻春雨就是荆铬可以一起做坏事的兄弟。
    喻春雨是属于可以进行标准化认证的富二代。家里最早是做建材的，后来做房地产，赚的盆满钵满。他前面还有个哥哥，受尽了父母的安排和管束，正好是要继承家业的。轮到他大学毕业的时候，家里对他没有多大的希冀，只是让他好好生活，黄赌毒一个别沾就行。
    喻春雨属于很讨女生喜欢的那种类型，倒不是他多会套路，而是他面相看起来亲和，没有攻击感，加上特别绅士、有钱，女生就没有理由不喜欢。相反，他这个人在男女关系上倒是一直很拎得清，可以做朋友、做闺蜜，但绝不搞暧昧。迄今为止，也没有一个正经女朋友。
    他毕业后先是旅游了两个月，然后觉得没意思了，又准备去山里修道。但是道士不好当，起早贪黑的苦是他这辈子都吃不下的，于是果断回到深圳踏踏实实地当富二代。
    最后实在闲得发慌，想跟别人一起做民宿，是荆铬劝退了他。“你还是做外贸，以后我来帮你。”
    就因为这句话，这家伙屁颠屁颠儿地开了一家外贸公司。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在荆铬面前挣表现，这两年还小有收获。所以荆铬研究生毕业后，他便力邀荆铬加盟，希望荆铬兑现诺言。
    荆铬正在心中埋怨喻春雨这家伙还不来的时候，一个娇小呆萌的女生凑过来，乖巧地笑着，递上一瓶水：“小哥哥，能帮我拧开吗？人家拧不动。”
    荆铬一动不动，眼睛直视前方。他适时扶了扶墨镜：“看不出来吗？我是瞎子。”
    小姑娘笑：“小哥哥真幽默，我可以坐下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呢？这么娇俏可人的女孩子，谁会忍心拒绝呢。
    “你身上香精味太重了，我过敏。”
    这话太毒，不像正常男人能说的。
    小姑娘极度尴尬，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一只修长的手接过水，轻轻拧开，那手指骨节分明，和那张带着桃花眼的精致面庞倒有些不配。年轻人眉眼带着三分笑意：“美女，我这位朋友真的是瞎子，身残志坚好多年了，你不要介意。”
    小姑娘也是懂事的，见别人不接招，道了声谢离开了。
    荆铬忍无可忍：“你真会选地方！谁身残志坚好多年了？！”
    喻春雨坐下，带着戏谑的笑：“这里啥都好，尤其是贵。你不是要犒劳我吗？我还不选个贵的。”
    “你查到了什么？”
    喻春雨在手机上点了点，把一张照片凑到荆铬眼前。
    一个穿着米色套装的女人，正戴上墨镜。抬起的手刚好遮住五官，看不清面容，但是额角的乌青却是清晰可见。

 第31章 春雨

    “我让你查宋溪微，你查个女人——难道，他这么快就交了新女朋友？”荆铬咬牙，“这下我要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他日前在网上看到有网友爆料，宋溪微经过逼婚跳楼事件后，已经搬离了之前住的地方。他在直播间里回应，说是不想被媒体和一些好事的私生粉打扰，也是对过去那段感情的告别，所以才搬了。不过网络无孔不入，暴露他新住址的新闻前后脚出来。
    那是一个高档小区，管理严格，非业主很难混进去。好巧不巧，喻春雨就住那个小区。喻春雨是荆铬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死党，帮荆铬查宋溪微，责无旁贷啊。
    “别急，这女的大有来头。”喻春雨扫描图片，立即出现很多词条，以及吸引眼球的相关标题。喻春雨随便点开一个。“她叫林芬，很多年前只是一个南下打工的洗脚妹，后来嫁给了一个金店大富商。金店大富商和她结婚的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重病缠身的那种。林芬照顾富商，把富商体体面面送走了，也没跟富商子女争财产，只要了两家中等规模的金店，后来就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了。”
    荆铬：“她在宋溪微家里过夜了没？”
    “过了，上周几乎隔一天就去。”喻春雨又调出两张照片，指给宋溪微看，“她每次去都提着大包小包，还帮宋溪微洗衣服、做饭。”
    照片中的女人穿着围圈，虽然距离很远，看不清面容，但是从身材判断，是林芬无疑。
    荆铬：“有这些照片就够了，你发给我。”
    喻春雨收起手机：“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富婆竟然去照顾一个破画家饮食起居？”
    “不关心，不重要。”
    “你可不像你了。你这人，从小就城府深，总是打人七寸，这次为了你那个姐姐······”
    荆铬猛然抬头，虽然戴着墨镜，仍能看到他剑眉一挑，怒意和寒意逼面而来。他不喜欢别人看他是管瞳弟弟的身份。
    “这么凶干什么！”
    “你还说我打人七寸，你这是逮到我的七寸打，还不准我还击。”荆铬没好气。
    “我还没说完，你这次就很莽撞，归根结底就是太在乎管瞳，太急了。你就拿着这么几张照片和宋溪微摊牌？让他找你姐姐，不，找管瞳道歉？那个戏子连跳楼都敢演，你不怕他到管瞳面前去，又演一通苦情戏。本来这一出确实让管瞳不好过，但是起码管瞳摆脱了这个人渣，要是再被那个戏子的苦情戏骗回来，你才要后悔死。”
    荆铬对喻春雨对宋溪微用“戏子”这个代称，非常满意，“苦情戏”这个也是他担心的，于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道：“你有好办法就说，别故意憋着，非让我夸你才说。”
    喻春雨立即摆出一副讨好卖乖的样子：“你夸夸我怎么了？让你来深圳是和我做外贸的，结果你说变卦就变卦，我半句重话都没说你。”
    “你的办法好的话，我就夸。你先说。”荆铬半分不让。
    喻春雨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无非是想拿照片套那戏子的话，让他最好承认和林芬早就有一腿，用这个事威胁他跟管瞳道歉，不该欺骗管瞳的感情。但是那个戏子一看就不是善茬儿，肯定说和林芬是管瞳之后认识的，还可以说林芬是他表姐什么的，你到时候岂不是被动？”
    “说重点。”
    “我觉得，可以从林芬入手。”
    “林芬？怎么入手？”
    喻春雨看着手机中的照片：“她现在是单身，本来可以光明正大和那戏子交往，为什么每次都神神秘秘的出入，这中间一定有原因。”
    “她就是怕宋溪微的粉丝网暴她？”
    “这可以算是一个原因，但我觉得她脸上的乌青更能说明问题。她被姓宋的打了，还一直照顾姓宋的，说明她对姓宋的有感情，还是那种带着畸形的依赖。给我几天时间，凭我对女人的了解，应该可以攻克下她。到时候了解到那戏子的真实嘴脸，咱们一击即中，让他老老实实跟管瞳道歉。”
    荆铬心动，但仍是冷哼一声：“凭你对女人的了解？哼，原来是想假公济私。”
    这么多年，喻春雨还是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荆铬有些怒其不争。
    喻春雨不服：“你可还不是我公司的员工，算不上假公。济私嘛，确实有一点，你不觉得林芬很可怜吗？”
    荆铬摇头：“自找苦吃，能怪谁？”这话一说完，他心里忽然一动。这近二十年来，他对管瞳的心，不也是自找苦吃？突然心里就有些落寞，当即同意了喻春雨的方案。“如果林芬不配合，也不要勉强。”
    “我知道轻重的。”
    荆铬将一个黑色塑料文件袋丢到小桌子上。“专门给你挑的，英语很好，做事踏实，脑子算不上灵活，但是责任心强，帮你公司做管理，刚好能弥补你的粗心大意。”
    喻春雨将文件袋打开，是荣晓云的简历。
    喻春雨看着简历上的照片叹气：“哥们儿，你真不够兄弟。你再怎么，也该给我选个好看的？”
    “别一副种马的样子！人家一心搞事业，眼里没有情情爱爱的，你还不趁早收了这个事业批。”
    “呵，还是洪顺的，莫不是帮管瞳的时候，顺便做的顺水人情——好呀，我这里成了给你还人情、接破烂的了！”
    “不要就还来！”荆铬作势要拿回简历。
    喻春雨赶紧将简历抱在怀里：“有总比没有强，谢了，荆少！”
    “那我再等你几天，时间要抓紧，马上就春节了。”
    “放心。对了，武汉那边有什么肺炎，如果最近有去那儿出差的活儿，可别接。”
    “这边洪顺的活儿都要做到过年，哪里也去不了，放心。”
    桌上的咖啡喝完，喻春雨想着荆铬最近加班太多，故意拖时间，想让他多放松一下，于是又零零碎碎地点了几个糕点、零食。荆铬要走，他还不让，说是要好好宰荆铬一顿。荆铬感谢他帮忙，于是也就作陪，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好一阵，才散了。

 第32章 疫情

    就在陆渲冉签入仟和集团后，他立即开始收拾行李。他得到王卉林的许可，准备到洪顺去配合收购工作组，了解洪顺的研发工作现状。
    了解洪顺的研发工作现状，是他在仟和集团的工作范围，但他更想在春节前几天，抓紧时间和管瞳碰面，就一些研发思路进行探讨。虽然他们的具体研究方向并不一致，但是研发这条路上，往往思路上会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他很期待这次会面。
    他已经打印了管瞳所有的论文，也对其中有不同看法、或疑惑的地方进行了勾划，准备到时候当面探讨。他对管瞳在那份研发计划书里提到的很多新的探索性的想法非常感兴趣，对管瞳的论文也很欣赏，但他同时发现管瞳在研发过程中，有很多致命的问题。但最终是不是问题，也需要和管瞳当面探讨后确定。
    他以前只对国内高校的研发人才持认可态度，对企业的研发机构往往存有鄙视链。因为管瞳这个研发人物的出现，他对于目前企业中的研发人才有了新的认识，也对他们非常感兴趣。他希望在仟和集团的未来三年里，能够和这些能拓宽他研发思维的专业人才多接触，最好能碰撞出更多的研发灵感，那也不算耽搁这三年了。
    这时候母亲的电话打了过来。“渲冉，还有一周多就过年了，深圳还是不要去了。”
    “妈妈，别说一周多，就是三天，已经够我做很多事了。我就是想趁着年前把一些零碎工作处理了，年后才好系统开展工作。你放心，等我完成深圳的工作，我直接回苏州老家，和你和爸爸一起过年。”
    陆母的语言仍旧从容：“疫情的事没有那么简单，我建议，你春节前还是留在上海。”
    母亲是医科大学资深内科专家，她向陆渲冉提起肺炎的事，虽然用词精简，但是如果不是已经有较大风险，妈妈怎么会专门打电话过来说。
    “确实不能去吗？”他看网上说，这个肺炎病毒，比当年的非典还要厉害很多。
    “如果不是极端紧急的工作，都不要去。”
    “我明白了。”他的理智让他选择留下来。
    可是，明明很快就可以完成的工作，却这样卡壳了，他心里还是不甘心。于是他准备通过线上的方式，和管瞳取得联系。
    管瞳这两天被新闻吓到了。虽然武汉离深圳和四川都还有一长段距离，但是身在异乡的人们，在春节前夕听到疫情的消息，谁都免不了惶惶不安，纷纷担心不能在疫情蔓延前回到家乡，和父母亲人团聚。
    尤其是管瞳，她只有妈妈一个亲人，一想到万一妈妈生病了没人照顾，她心里可慌了，后悔自己当初在黄芮春面前嘴硬，立绝不走之类的fg。
    原本春运就不好买票，现在加上疫情的原因，就算是硬座的火车票也是一票难求。最可恨的是，洪顺今年年前要配合收购工作组的工作，所以迟迟没有发出放假通知。虽然车间工人已经有人提前请假获批，但是其他部门的请假一律没批。很多人在说，为了配合收购工作组的工作，估计要到大年三十才能放，有些部门可能还不会放假。
    管瞳真是一肚子的怨念，她现在真是恨不得不管不顾，立即飞回妈妈身边。倒是管佳还每天打电话来安慰她，让她保护好自己，不要自乱阵脚，深圳那么多外地人，让她不用怕。管佳还说，她会准备好相应的物资，不随便出门，不让管瞳担心。
    她深深觉得，自己能有这样的好妈妈，真是人生之幸。既然妈妈都那么坚强，自己也要沉住气。她准备再观望几天。
    买机票、火车票是不可能了，于是管瞳在一些群里，发布拼车回四川云城的消息。倒是有人加她的微信，但是来人不是问年龄就是问婚嫁情况，都不带打掩护的，非常恶心，管瞳直接拉黑。
    唯有一个加了她的，却又不说话，她询问是不是拼车的，对方又说不是。最后搞了半天，那人才说是从一个化工培训群里加她的。她的群太多，专业方面的群不少，偶尔也会看看群里的专业讨论，所以这个同行倒也不急着删。只是她现在心里只有拼车的信息想看，于是她对这个人开启了“免打扰”，又去找拼车的了。
    现在的人，在网络面前特别敏感，但是因为有新的敏感的事不断出现，新闻很快就变成了旧闻。公司里的人，前几天关注的话题还是管瞳怀孕打胎和黄芮春盗用，以及匿名贴是谁发的之类的，这两天已经全部围绕武汉不明肺炎开展话题。不明肺炎的惊人传播力，让洪顺的员工们惶惶不安，尤其是外地员工，三天两头就去人事部门打听放假的事。
    赖总瞅准了时机，立即请示上级，然后命人悄悄删掉了那个匿名帖。
    事情的最后是，黄芮春的职位没有变，也没有被追责。大家都默认，管瞳这个即将离开洪顺的人，理应默默地承受一切。
    还有人看到黄芮春请公司高层吃饭，据说请了个遍，极其舍得花钱，所以这样的结果也是人之常情。
    职场的不公，历来让人心寒。
    黄芮春又恢复了春风得意，虽然对荣晓云还是如常微笑，但是她心里老不是滋味：看到一张丧气脸就觉得坏运气。她心里盘算，要不给荣晓云下点套，把她调到别的部门去。这个尺度还得掌握好，轻了重了都怕荣晓云疑心。万一荣晓云一时脑子不清醒，来个鱼死网破，就没必要了。
    黄芮春知道荆铬最近很忙，但是内部网和微信发的消息都没回，似乎又有点不对劲。好像是集团公司那边下了死命令，让收购工作组在春节前完成先期工作，所以收购工作组的人都熬夜熬得厉害。这么一想，黄芮春也就释然，准备春节前给荆铬采购点深圳的土特产。
    她可不知道，荆铬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她黄芮春。

 第33章 扭曲

    在黄芮春这里，荆铬虽然暗中做了很多，但是没有在实质上帮助到管瞳，荆铬心有不甘，所以盯喻春雨那边盯得尤其紧。按照管瞳现在的处境，她很可能春节后不会再回深圳，所以荆铬想要在她离开前，让宋溪微对自己做的错事承担责任。
    好在喻春雨知道荆铬心急，才两天就传回了消息，说是林芬要见荆铬。
    荆铬不禁心里嘀咕，喻春雨现在对女人实在是有一套。
    看到林芬的时候，荆铬还是吃了一惊。林芬比照片中好看，只是眼睛有些肿，应该哭过。她眼角温柔的细纹还是暴露了她的年龄——她应该比宋溪微大不少。这样的猜想，更是让他们的关系成谜。
    喻春雨：“芬姐什么都跟我说了，她现在站在我们这一边。”
    这倒是让荆铬意外。他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准备说服林芬，没想到已经收获了盟友。他不禁向喻春雨投去感谢的目光，喻春雨这个显眼包立即受用，将林芬和宋溪微的过往讲了起来。
    原来林芬遇到宋溪微的时候，宋溪微还是个大学生，在教她邻居家小孩画画，挣生活费。林芬那个时候丧夫没多久，想起将来无所依傍，心里多少有些孤独。宋溪微不时通过小花园给她递点饼干、零食，还给林芬讲笑话，两个人很快就熟识了。
    林芬刚开始没有对宋溪微有什么想法，毕竟两人相差10岁+，她把宋溪微当弟弟看待。可是宋溪微后面的表现让她非常吃惊，从壁咚表白到推倒成双，只用了几天时间。
    宋溪微长得好看，还特别贴心，他对林芬发誓赌咒，对林芬真心一片。他还讲了自己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缺少母爱，所以尤其喜欢姐姐，并不介意林芬的年纪。林芬那个时候虽然三十二岁了，因为经历过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所以心里仍旧对爱情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宋溪微的甜蜜攻势下，她很快就死心塌地了。
    美术专业可是烧钱的专业，林芬不忍心看宋溪微打工挣钱，于是全力支持他的学业。宋溪微还总拿自己的理想说事，说自己是天才画家，将来一定要出大名，言下之意，不能有不好的婚恋关系。林芬那个时候作为丧偶女人，又比宋溪微大十几岁，心理上非常自卑。她觉得能得到宋溪微的爱，就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所以她从来不要宋溪微确认他们的恋人关系。以至于她知道宋溪微和女同学暧昧，也只是默默忍受，认为自己本来就不配和宋溪微光明正大在一起，能够陪伴他、能够被需要就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遇到熟人，不得不解释的时候，宋溪微就说林芬是他表姐。
    荆铬听到这里，不禁心里难受：难道管瞳和宋溪微在一起，也是这么卑微？
    三年前，宋溪微决定追求管瞳，提出要和林芬分手。她非常难受，但是她知道这一天终究要来，并没有纠缠。之后宋溪微和管瞳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还当了网络主播。林芬心疼他辛苦，经常打赏。她认为这样和宋溪微有着联系，就是此生安慰，并无多的奢求。
    差不多两年前，宋溪微喝醉酒去找她，哭的稀里哗啦，历数管瞳自信心爆棚，让他觉得无地自容。林芬心疼他，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两人又恢复了来往。林芬觉得这样不好，几次三番想断掉关系，但是每当林芬想狠心的时候，宋溪微就拿出他的招牌演技，一个劲地示弱和演绎可怜。林芬也是骨子里缺爱，在宋溪微的软磨硬泡下，被死死吃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宋溪微对管瞳的厌恶更深，林芬便让宋溪微分手，宋溪微却说，时间还不够。林芬不懂宋溪微的意思，便趁两人周末约会的时候，暗中观察过两人。她发现宋溪微对管瞳言听计从，管瞳也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大小姐脾气，明明就是很登对的两个人，宋溪微为什么要恨管瞳呢？
    林芬决定退出，在这场三个人的故事里，她非常痛苦。但是宋溪微却跪在她面前赌咒发誓，他对管瞳没有认真，只是觉得年轻的时候要跟年纪相当的人谈谈恋爱，满足一下虚荣心罢了。他还说，他心里喜欢的人始终是林芬，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忘不掉。只是林芬年纪大了他太多，他一时半会儿定不下心跟林芬走到底。他让林芬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和管瞳分手
    就是在那个时候，林芬听到了两个词：一个是恋爱脑，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而且一发病就是好几年；一个是pua，宋溪微对这项技艺非常娴熟，他总让林芬认为，自己不配得到一份正常的感情，如果没了宋溪微，她就一无所有了。
    从意识到问题，到改变意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只要有觉知，就不会太晚。
    就在那个时候，林芬发现宋溪微越来越分裂，在管瞳面前一个样，背着管瞳则恨得咬牙。这一年管瞳一直提结婚的事，宋溪微一边答应，一边准备狠狠地伤一次管瞳。他的目的很简单，既要甩掉这个包袱，又要让管瞳痛彻心扉，还要让管瞳一辈子记得他，忘不掉。
    “这个死变态！”荆铬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子上。杯子里的饮料剧烈摇晃，把隔壁桌的一对小年轻吓了一跳。喻春雨赶紧运用出挑的亲和力，连连抱歉。
    “现在回想他做的很多事，都很变态。只是我以前太恋爱脑，就算看清他的真面目，也下不了决心离开他。”林芬对自己很恼怒，眼泪流下来。
    喻春雨赶紧递上纸巾。荆铬无动于衷，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恋爱脑。
    林芬解释：“我现在哭不是因为宋溪微，是因为我自己。我恨我过去几年没自尊、不自爱，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当了渣男的帮凶，也，也对不起管瞳。”

 第34章 设局

    荆铬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听林芬承认对不起管瞳，才面上稍松：“你怎么想通了，要揭发宋溪微的？”
    林芬：“我知道他向来很有女人缘，但一直以为他主要只有管瞳，可是直播跳楼那个事情后，我才知道，他有一个后宫标签，里面全是他平时储备的年轻小女孩。他还学后宫，给她们都备注了位分。直播跳楼事件后，这些女孩子抓住机会关心他，他摆脱管瞳后，再也不想在一棵树上玩了，准备广泛培养。我质问他，他继续pua我，可是他现在说的已经骗不了我了。我不打算再给他提供经济上的帮助，他竟然动手打我。”
    荆铬明白她额角的乌青是怎么来的了。
    “都说家暴只有零次和一万次，他打了我，我还为他找理由。是春雨提醒我，帮我分析我和他相处过程中的可疑的地方。昨天晚上，我按照春雨教给我的办法把他灌醉，他酒后吐真言。原来他最早到我邻居家教小孩画画的时候，就带着目的。让我支持他的学业，为他花钱，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现在他嫌我老了，喜欢他的年轻又有钱的女孩有很多，他厌烦我了，觉得跟我一起就很耻辱。”
    喻春雨：“这厮真不是个东西！”
    “连你这个花花公子都看不下去了，姓宋的确实不是个东西。”荆铬借力拉踩。
    “我已经看清楚宋溪微的真面目了。我愿意帮你们，不能让这个变态再祸害其他人了。”林芬眼神坚定，“我不想再每天躲躲藏藏的，过不见天日的日子，我该给过去的生活做个了断了。”
    “好，事不宜迟，”荆铬从手机里调出一张油画，上面是一张太阳花，“喻少，把这张照片私信给宋溪微。”
    喻春雨看着那幅画：“这就是你当年买的宋溪微的第一幅画？”
    荆铬点头：“这幅画边框上有一个姓宋的做的记号，他看到这个，就知道是他自己的画。”
    林芬看到边框上的印记，点头：“是他的画。”
    喻春雨：“这是他卖出去的第一幅画，肯定印象深刻。哈哈，这下他一定以为，赏识他的大主顾又来了。”
    虽然宋溪微现在主播带货的副业做得不错，但是他必定贪财，不然不会一直吊着林芬这么些年。现在他主业画画能够赚钱，还能在圈子里挣得名气，想必一定会激动不已。毕竟，能把画卖出去，才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画家。宋溪微其他副业再怎么好，对自己的主业还是保持着足够的虚荣。
    荆铬对喻春雨交代：“快过年了，时间很紧。”
    “我晓得。”
    林芬：“他现在急功近利，正想在还有流量的时候找些噱头，所以他应该能很快上钩。”
    荆铬正视林芬：“你帮我，要什么回报？”他知道林芬并不缺钱，而且，只要钱的话反而好办，就怕有别的要求。
    林芬敛了敛面容：“我帮你们不是为了钱，我也没骗你们，我真的想不想宋溪微再去祸害别的女孩了。”
    荆铬冷冷地盯着林芬，把林芬看得有点怵。
    喻春雨不忍心，扯了扯荆铬的胳膊。
    林芬：“其实我有私心。我一是怕我不够决绝，以后他还来找我。可是如果太决绝，我又怕他报复我。他这几年性格越来越扭曲，跳楼直播这种事都敢做，我怕他发起疯来对我不利。”
    荆铬点头：“如果你想离开深圳，去别的城市生活，我会尽可能地给你提供方便。”
    林芬看了喻春雨一眼：“不用了，喻少已经跟我承诺了安全方面的保障。”
    荆铬看到林芬看喻春雨的表情，心里不耐烦：“都是喻春雨散发魅力惹的祸。”
    事后，荆铬问喻春雨和林芬是怎么回事，喻春雨恨不得举双手双脚保证，自己和林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可能是林芬觉得他们同病相怜，所以很早就卸了心防。
    这可就更加悬疑了！喻春雨和林芬怎么会同病相怜，简直是天方夜谭。
    喻春雨解释说：“我对和你也是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了，但凡你开口的事，我从来没有含糊过。但是你答应到我公司帮我，临时却变了卦，你觉得我会怎么想？和林芬的感受一样，感觉无望、无助，痛不欲生！”
    荆铬冷眼：“那你打算怎么报复我？”
    喻春雨：“这话可不敢说！我就算再无望、无助，痛不欲生，那也是要为兄弟好的。谁叫咱们荆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可不是姓宋那个人渣！”
    荆铬给了他一拳：“以后不能把我跟那个人渣放一起说，脏了嘴！”
    陆渲冉在微信上加上管瞳后，立即发射善意，并直奔主题，想要探讨研发方面的问题，然而······然而没有下文。
    管瞳没有回复他。每条消息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陆渲冉这个人从来就没有遭遇过冷遇，所以并不认为管瞳是故意不回复他的，只当人家有什么要紧事，浑不放在心上。既然网上探讨已经无望，他也就安心看自己的书籍。
    王卉林却在陆渲冉这里得到启发。他和陆渲冉一样，认真阅读完管瞳的研发计划书后，又在网上找了管瞳的论文来看，刷新了他以前的思维。他和陆渲冉一样，都偏学院派，认为高校是研发的领头羊。所以当他看了管瞳的研发论文后，不禁改变了自己的偏见。
    小企业的研发还是有名堂的，这个叫管瞳的，有点东西。
    有这么个人才，不拿到自己手里，就是傻瓜。考虑到现在他处处受马达弹压，邓青丛又是个较真的人，不可能他想要人就能要得到，十有八九是要甲没有，或者要甲给乙。他在收购工作组里也安插了人，了解到管瞳不少“逸闻”，并且了解到管瞳离职的想法很强烈。这个不行，如果管瞳离职，即便签了约，保不准陆渲冉那边会出幺蛾子。而且这么好多研发人才，怎么可以流入外人田。
    他还让人查到，盗用管瞳研发计划书的黄芮春，是云鼎副总罗霖辉推荐的人，而近几次会议上，马达都提到过罗霖辉，并且不吝褒奖。他们两人之间，不用揣测，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心里筹谋了一下，生出一个想法。
    王卉林的秘书和马达的秘书交好，虽然两个人很隐蔽，但是王卉林心知肚明。他故意让秘书去人事调管瞳的资料，其实管瞳的资料他早就有了。果然，当天下午，马达的秘书已经在人事调管瞳的资料了。
    要用一个人，先得磨一磨，才能看出是玉还是石头。

 第35章 惩治

    宋溪微那边果然耐不住性子，很快回复喻春雨。喻春雨称这次想要买好几幅画，需要线下商谈。一听说都在深圳，宋溪微提出可以晚上见面。
    荆铬求之不得，让喻春雨立即应允。
    宋溪微还是谨慎，晚上见面的地方选在一家网红小酒馆，人多有情调，很适合网友见面。
    喻春雨见到宋溪微，像是老朋友一样，上前击掌：“大画家，我还以为你要戴着口罩加鸭舌帽才会出门的！”
    喻春雨总是有一种特别的亲和力，让人无法抗拒，宋溪微也不例外。加上喻春雨一身奢侈品，宝马的车钥匙在指间转，简直是气质脱俗。
    宋溪微：“目前我手上的太阳花有17幅，都拍了照，老板可以选选，价格好商量。”
    喻春雨：“兄弟，你别跟我这儿矜持了。你的画，我和我朋友全要了，里面小包，我们进去选。”说罢，也不管宋溪微的反应，他径直走向里面的包间。
    宋溪微心中窃喜，若是将手里的画都出了，也算是销了存货，价钱嘛，少不得要让让。让让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连卖出去这么些画，圈内的名声就上去了，还怕没有流量？他紧紧跟上，进了小包，看到一个极好看的年轻人正端起水杯。他一进去，年轻人上下打量他，神情淡淡的，眼神中含着敌意。
    喻春雨：“这是我朋友。把你的画拿来给我们选选？”
    荆铬将水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说正事，我没时间跟他绕弯子。”
    宋溪微立即觉得不对。进酒馆喝水本来就很不正常，何况这人看他的眼神里藏着刀。
    “你们到底是要买画，还是干什么？”他给自己壮胆气，先要摸清这些人的目的才行。
    喻春雨还是带着笑：“现在反应过来，晚了！我们是来给广大妇女同胞除害的。”
    宋溪微转身想跑，喻春雨一直站在门口，现在正好堵着他。
    宋溪微慌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荆铬的声音冷凝似冰：“要你给管瞳道歉，而且是要在网上直播道歉！”
    “什么？不可能！网上的人都知道，是管瞳逼婚把我逼得跳楼——”
    原来是帮管瞳的人。宋溪微心里有了数，反而嘴硬起来。
    荆铬一巴掌把宋溪微扇得晕头转向：“她那算逼你？你用跳楼逼她分手才是真的！”
    宋溪微：“你们竟然动手？我要报警。”
    荆铬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报，警察来了正好其他事一起说。”
    宋溪微摸手机的手慢下来。“什么其他事？”
    喻春雨开门，一身黑衣、戴着墨镜的林芬走进来。林芬摘下墨镜，冷冷地看着他。
    宋溪微的五官有些变形：“你怎么来了？好啊，你这个死女人跟别人一起搞我？”
    喻春雨给了他一拳：“好好说话，人家帮了你那么多年，你现在还恩将仇报了。”
    林芬：“溪微，做错事早回头，你现在年轻，以后还可以重来。”
    宋溪微：“我他妈做错什么事？都是你个贱人自己投怀送抱的。”
    喻春雨推了宋溪微一把：“你还来劲了？”
    荆铬：“我不管你和林芬之间怎么回事，你在和管瞳交往的同时，确实和林芬好着，对？如果林芬把你们的事发到网上，你觉得网友们会怎么看？你靠管瞳吸的粉，不怕被反噬吗？”
    宋溪微瞪着发红的眼睛：“你和管瞳是什么关系？她让你来整我的？”
    “我不想跟你废话，要不网上直播道歉，要不先报警，等警察调查清楚了，再到网上向管瞳公开道歉。”
    宋溪微是个会看脸色的，心里面反复盘算，既然林芬豁的出去，他已经没有转圜地的余地了。既然人设已经被扒出了大缺陷，那么用小代价换些既得利益才是当下最有利的办法。
    于是宋溪微立即换了一张嘴脸：“两位大哥，是我不该惹管瞳，但是我如果在网上公开道歉，我以后就没有活路了。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你们就不怕我······”他想先试一下对方的底线，方便接着谈判。
    荆铬拳头捏紧，眼睛几乎喷火，就要冲上去打人。喻春雨赶紧拦着：“你歇歇，坏人自有坏人磨，让我来磨一磨他。”
    喻春雨从门口拿出一根甩棍，手一抖，把宋溪微吓得退了两步。
    “你们最好把我杀了，我只要不死，管瞳和林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宋溪微露出痞子笑。他没想到对方不接谈判的话，只得硬刚了。
    “犯法的事我们不做，我都严格按照律师说的做。比如你那天打了林芬，我专门咨询了律师，带林芬到专门的医院验了伤，固化了证据。还有小区的监控，可是看着林芬进了你那儿，然后脸上打肿了出来的。放心，证据会保管好，但凡林芬和管瞳磕着碰着了，我们第一个怀疑你，证据马上送到警察局。怎么，还想怎么玩儿？”
    喻春雨还是带着春风一般的微笑，但是宋溪微已经笑不出来。他倒不是怕那些打人的证据，他是害怕这些人的手段。或许在他没有注意到时候，这些人已经掌握了他很多秘密，随时准备让他名利尽失。
    宋溪微眼睛一眯，看向荆铬：“我可以当面给管瞳道歉，但不在网上道歉。”
    荆铬气得跳脚：“你还想见她？”飞起一脚，将宋溪微踹倒在地。
    宋溪微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年轻几岁的人，竟然如此暴躁，简直是个暴力狂。
    喻春雨看宋溪微脸色难看，又笑了笑：“其实呢，我们就是不喜欢你玩弄妇女同胞的感情，只要你公开道歉，我们就放下这个心。我们也知道，你公开道歉肯定会掉粉，所以你的画，我们还是买。”
    荆铬不依：“干嘛！你要为虎作伥？”
    喻春雨对荆铬眨眨眼，转头对宋溪微：“我们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你给我写好保证书，钱一次性转给你。”
    “多少？”
    “两万。”
    “两万一幅？”
    喻春雨忍不住给了宋溪微一下：“你真以为你是画家了？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没点逼数吗？”
    宋溪微不干了：“我是17幅画。”
    喻春雨：“我都嫌给多了。最后一口价，五万，不行直接报警，不想跟你磨叽。等我们在网上曝光你的真面目，你就知道，五万块不是个小数字，你以后想挣五万可没这次这么轻松了。”
    荆铬：“你还惯着他？他吃粉丝红利还赚少了？转头他就说他卖画卖了五十万，甚至更多，把名声给炒回来。”
    喻春雨示意荆铬少安毋躁。
    宋溪微：“哼，你们也不想想，我如果在网上公开道歉，粉丝都成黑粉了，我以后还吃什么？！”
    荆铬气得要打人：“你现在有得选吗？还敢跟我在这儿演戏！死戏子！”
    宋溪微被荆铬的阵仗吓到，却仍旧死鸭子嘴硬。
    林芬：“宋溪微，我知道你很多事，如果你不上网公开道歉，我就上网把你的真面目撕给大家看。”
    宋溪微：“你可真狠啊！咱们这么多年，就没有一点真感情吗？”
    林芬：“你扪心自问，你有没有？你从一开始就利用我，昨天晚上你喝醉酒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
    宋溪微狠狠地瞪了林芬一眼，转头对喻春雨：“好，成交。”

 第36章 道歉

    事后荆铬责备喻春雨：“你竟然还给那个贱人钱？”
    “我不是想把画买过来，让你一把火烧了爽一把。再有，小人难防，给了他钱，不把他逼上绝路，多了一个拿捏他的把柄，也是间接保护管瞳和林芬。林芬还是想在深圳，管瞳不也好没走？还是要防着点。”喻春雨见荆铬一脸不快，又笑着低声补充，“反正用的是我爸的钱，如果你给，也是用你爸的，两个老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换管瞳和林芬平安，也是给两个老东西积阴德。”
    荆铬一听倒是乐了：“你想得周到。不过，我还是希望管瞳能够像以前一样脾气大点，直接离开深圳完事。”
    喻春雨不干了：“是不是管瞳离开深圳，你也要跟着走？你说好事情完了就进公司帮我的？”
    荆铬揉了揉太阳穴：“对了，我还要回去加班。”
    因为疫情的缘故，一时间流言四起，机票和火车票已经买不到，专车也不敢走远路，生怕有去无回。管瞳暗自后悔，埋怨自己低估了今年春运的形势。还有四天就是除夕了，票没有着落，拼车也没有消息，她心里更慌了。
    想着妈妈一个人在四川老家，万一疫情让两人过年的时候还分隔两地，那可不得把她急疯。虽然她答应妈妈要冷静应对、顺其自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没办法做到顺其自然，必须得有所作为了。
    于是她心一横，拿起辞职申请就去找人事部王经理。
    她把辞职申请往办公桌上一拍：“王经理，我不管什么程序了，也不管公司同不同意，我辞职辞定了。我来跟您说一声，是表达我的尊重——”管瞳看王经理翻着白眼盯着她，一副看戏的样子，有点怵，便住了嘴。
    “说完啦？”王经理挑眉问。
    “嗯，告一段落。”
    “收购工作组加班加点，已经完成预定工作。公司明天就宣布放假，你回去准备行李。”
    “啊？”幸福来得太突然，管瞳反应了一会儿，“谢谢王经理，那我的工资能拿全了。”
    “不光能拿全，春节假期还是带薪的。”
    管瞳不解：“我都辞职了，后面该拿的也就只有失业保险，怎么还有带薪假？”她可不会做梦，认为洪顺还想留她。
    “四川云鼎，也是仟和集团的子公司，他们那边要调你过去。”
    “什么？”管瞳的脑子没转过来。
    “虽然公司还没有完成收购手续，但是人事上，股东一致决定服从仟和集团公司调度。所以你去云鼎算调动，不算辞职后再就业，工龄等计算都不受影响。”王经理继续补充，拿出调动文件放在管瞳面前。
    不用节后找工作，工作地还在四川，这当然是好消息，但管瞳还是无法相信，天上还有掉馅儿饼这样的好事。“王经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刚得到上级指示，好像云鼎那边的罗总罗霖辉对你很青睐，指名调你过去的。这是调动文件，记得春节后带着去报道。”王经理拿着管瞳的辞职申请，“这辞职申请还交吗？”
    管瞳立即将辞职申请抽回，挤出一个笑：“谢谢王经理！”
    在回实验室的路上，管瞳越想越开心。云鼎公司就在四川云城旁边，如果去那里上班，既可以继续做锂电池相关研发，又可以离家近照顾妈妈，真是天公作美啊！
    看着管瞳离开，王经理的眼神落在抽屉里的一封辞职信上。辞职人的落款是荣晓云。
    管瞳没有声张自己被调去云鼎公司的消息，但是这个消息和荣晓云辞职，以及武汉方面情况危急的消息一样，以带着翅膀的速度疯传。
    管瞳没有想到荣晓云会辞职，不禁有些错愕。到最后，她没想到她会峰回路转，而荣晓云却是主动退场。
    在洪顺的最后一天下班前夕。管瞳收拾好实验室的东西，看到同事们复杂又奇怪的眼神，她什么也没说。一切都将过去，她有一种解脱感。
    手机突然响了，她打开一看，竟然是荣晓云发来的一个视频链接。她的心跳快了一拍，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为什么突然给她发这个？
    她戴上耳机，点开链接，紧接着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宋溪微在屏幕前声泪俱下：“首先，我要向管瞳女士道歉，我欺骗了你的感情，我没有想过和你结婚，所以当你期盼婚姻的时候，我选择用跳楼逼你分手。我没有想到网络对你的伤害那么大，所以我在这里向你诚挚地道歉。同时，也向曾经支持过我的粉丝和网友们道歉，对不起，辜负了你们的信任。以后我将严以律己，再不······”

 第37章 回家

    管瞳的手没有拿稳，手机滑到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
    她已经听不到后面的声音，只听到自己心里的哭声。虽然有过猜想，但当真听到宋溪微说出真相，心里的疼痛和悔恨铺天盖地袭来，有了大悲无声之感。
    之前，她怪自己任性、不善解人意，就在前几天，她还试着拨打宋溪微的电话；现在，她怪自己恋爱脑，被别人耍了三年，还把自己陷入极端被动的地步，尤其是那种口蜜腹剑的欺骗，让她极度悔恨、痛苦。
    她有冲去宋溪微面前打人的冲动，但是她遏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在公众事件面前，冲动只会是自寻死路。既然宋溪微肯道歉，那些网上对她的误解终将消失，这对她的境况，比之之前不知好了多少。
    她让自己你可能冷静下来，坐到椅子上，一一拉黑宋溪微的微信、电话······不久前，她还因为宋溪微全面拉黑她，心中痛苦，此时，只恨自己以前恋爱脑。
    她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只能专心搞事业，杜绝恋爱脑，绝不轻易交出真心，绝不给人伤害自己感情的机会。
    管瞳抱着自己的东西坐上厂车。厂车发动，她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工作过五年的地方，心中毫不留恋。荣晓云也在厂车上，他们对面不相识。管瞳心里想，这五年下来，自己对不住荣晓云偏多。
    下车后，荣晓云快步从管瞳身边经过。
    “晓云。”管瞳忍不住说，“谢谢你。”其实想说的是“对不起”。
    荣晓云驻足看了她一眼：“你搞错了，我可没本事让宋溪微认错。我只是看到了，顺手发给你。”
    管瞳不知该说什么，荣晓云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又要快步离开，管瞳才说：“对不起！”
    荣晓云不禁侧脸看了看她：“嗯，都翻篇了。还有，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我也佩服你。你确实有能力，都到那个境地了，还能逆盘翻身。不像黄芮春，除了搞关系，一无是处。”
    管瞳：“其实，我离开洪顺，你就不必辞职了。”
    “我辞职不是因为你，而是我想明白了，我不适合做研发。没有找对赛道，都是白忙活，所以我换工作了。”荣晓云的脸上确实写满了轻松，“走了，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荣晓云真的轻松洒脱了很多，不像以前，总是一副担惊受怕、唯唯诺诺的样子。
    “我已经删除了我们全部的聊天记录。”管瞳对着荣晓云的背影补充道。
    荣晓云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挥了挥手。
    管瞳看着荣晓云潇洒的背影，突然有所悟。人和人之间，都是相伴走一段路，能给这一段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就已经是一段关系最大的体面了。如果她亏欠荣晓云已经成为既定事实，无法改变，那她能做的，就是将来善待身边的人。
    她轻舒一口气，快步回宿舍。今晚，她一定要找到回家的办法。
    穿着一身笔挺大衣的荆铬，站在对面一栋楼旁的隐蔽处，目送管瞳进了单元门。他今天一直很担心，很怕管瞳得知宋溪微骗了她后有冲动过激行为。但是荣晓云告诉他，管瞳一直很克制。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刺痛。
    如果一定要经历旁人的奚落、事业的起伏才能成熟，那他希望管瞳永远都能像个职场小白一样横冲直撞。
    喻春雨的电话打过来：“少爷，你推给我的那些群我都加了，还发布了拼车信息，问的人好多，就是没有管瞳。”
    “今天洪顺刚放假，她才回宿舍。你再等等，她应该很快会加你了。”
    “呵，你这个做弟弟的真是很绝，一提起管瞳，声音都快变成夹子音了。”
    “滚！”
    “有你这么对兄弟的吗？我跑前跑后帮你对付宋溪微，现在还要收拾行装跑四川，我容易吗我？！”
    “别废话，我会跟在你们后面，有事我来处理。”
    “呵，你是不放心我？”喻春雨的声音里，有了明显的不满，“那倒是，我这该死的魅力！”
    荆铬脸上就是写着“不放心”，用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还防着我？好，我带林芬一起。”
    荆铬皱眉：“你可别让人家才出火坑、又入虎口。”他有些担心喻春雨。喻春雨这次和林芬走得太近、关系好得太快，难道喻春雨是“姐控”？他突然想到喻春雨说他“姐控”，脸上就有些发热。
    “别想歪了，人家林芬觉得对不住管瞳，想出力一起送她回去。”
    荆铬想着路上有一个女性，倒是对管瞳更方便，便没有否定。
    刚回到宿舍的管瞳真是太高兴了，有一对姐弟要回四川接亲戚，原本是带着父母一起去，因为疫情，父母就不去了，空了后排，于是找人拼车。本意也是好心带四川老乡回家，随时可以出发。她问了价钱，挺公道的，对她带的行李中有乌龟也没有异议。她万万没有想到，让她困扰好久的交通工具问题，就这么解决了。所以啊，很多事就是事缓而圆，越急越难。
    她倒是总结得头头是道，不知道是有人在替她筹谋安排。
    车主是一对姐弟，长得都很好看，尤其是那个弟弟，一双桃花眼，总是带着笑。要是以前，管瞳不会有什么反应，现在她看到男的都会下意识躲一躲，所以也不问喻春雨姓名，核对了车牌号就落座在后排。
    要换成以前，她是不敢长途拼车的。但是武汉封城的传言在网上飞速散布，现在但凡有机会回去，就算花两三倍的钱，管瞳都不敢嫌贵，何况这车费相当的公道。
    那个做姐姐的倒是面善，话也不多。管瞳看到她，才觉得有了些安全感。
    按照导航，他们要花十八九个小时，但是喻春雨和林芬换着开车，一天连续在车上的时间最多八小时。好在沿途喻春雨都订好了房间，所谓父母没来的房间，自然就给管瞳住了。管瞳不停感谢，当即转了房费，还主动承担晚饭开销，彼此之间关系倒是和睦。
    她当然没有注意到，她房间的隔壁就住着荆铬。他们在外面吃馆子的时候，荆铬怕露馅儿，躲在房间里吃泡面。

 第38章 派送

    除夕前一天，武汉封城的消息把在路途上的他们震惊了。看到武汉市民连夜离开的视频，大家都有惊弓之鸟的感觉。于是大家不免神经兮兮，为了避免和武汉出来的人接触，他们不敢再到饭馆吃饭，全靠自热米饭充饥。
    为了避免人流聚集，他们准备晚上睡车上。管瞳想到晚上要和两个陌生人在一个小空间里过夜，免不了各种尴尬，提前就紧张起来。只是非常时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就在晚上管瞳提高警惕的时候，上厕所回来的司机小哥哥竟然背着一顶帐篷回来，说是遇到一个老乡，有多的帐篷，借给了他们一顶。
    哪里来的神仙老乡！管瞳心里差点拜了。
    晚上司机小哥睡车上，她和司机小哥的姐姐睡帐篷，总算要舒坦一些。
    管瞳把带的暖宝宝分享给司机小哥的姐姐：“姐姐，晚上贴着，免得冷。”
    那个姐姐虽然话不多，但是对她一直很友善，接过她善意的分享。“谢谢。你人真好，明年是新的开始，你一定会顺顺利利、事业有成的。”
    管瞳笑一笑，心想，要春节了，大家都开始说祝福话了。于是她也说了好些祝福的话，祝姐姐越来越好看，她们都会逆生长之类的话。一时间，帐篷里的尴尬化解了不少，有了安然入睡的氛围。
    晚上喻春雨在车上左右不得劲，听到帐篷里两位女士已经安睡，便悄悄下车，溜到一百米外的荆铬车上。
    他刚坐下就想点烟。荆铬眼皮都没抬：“无烟车，点烟就踢下去。”
    喻春雨满脸怨念，阴阳怪气：“你心里就只有管瞳，连帐篷都带了，考虑得真周到啊。可是人家知道你做了这么多吗？”
    荆铬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漆黑，没有说话。
    喻春雨：“被我说中了？你心里明明不甘心，却又不敢露面，窝囊废！”
    “你懂什么！”荆铬轻叹一口气，“她一直假装不认识我，我如果露面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我能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她，就已经很知足了，怎么会有不甘？”
    这话突然就戳中了喻春雨。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陪着荆铬，一起沉默地看着黑夜。
    除夕的上午，三人一行终于到了管瞳家小区。管瞳取下行李，转了钱，又去门口超市买了一大包吃的塞到车上，才道谢离开。她几乎用飞奔的速度往小区门口跑去，和在那里等着的管佳抱在一起，然后拖着行李进去了。
    喻春雨看着这一幕，笑着敲了敲后面一辆黑色车的车窗。荆铬按下车窗，眼睛看着小区入口处，眼神中有疲惫，也有向往。
    “谢啦。”他嘴里跟喻春雨道谢，眼睛却没有挪动半点。他心里在想，管瞳母女还记得，二十年前被他们放弃的那个人吗？
    “你一下客气起来，我都不敢接话。你还是别走了，再开车就是疲劳驾驶了，就在这小区里租套房子过年。看你的眼袋，赶紧去休息。”
    喻春雨果然是了解他的。既然管瞳回到了四川云城，工作也在云城，他路上就在想，要怎么在云城立脚。以前不敢靠近，现在靠近了就不想再分开。
    “要你多管？！你们准备去哪里过年？”荆铬嘴硬。
    “这边太冷了，我准备开去云南，散散心。”
    “路上小心。”荆铬意味深长地看看前车，“可别真成‘姐控’了？”
    “我真不是姐控，你是真姐控。”喻春雨笑着和荆铬分手，回到车上。
    喻春雨：“总算事情办完了。”
    “是啊，送完管瞳这一程，我也算是少一些愧疚。我说话算话，这次出来所有开销都算我的。”
    “那我跟姐不会客气的。”
    林芬笑：“我本来以为城市里的人都变得薄情寡义了，没想到荆少对管瞳那么好，你对荆铬也那么好。”
    喻春雨笑了笑，竟是带着一些苦：“我和他都是病人。”
    “走，去彩云之南，我们去喝个痛快，敬你们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汽车开动，往山高水长的地方开去。
    这个春节假期虽然没有烟花，没有热闹，还因疫情原因不得不居家，但是管瞳才不在乎这些呢，能够一直黏着妈妈，她觉得每一天都是过大年。
    就在春节大假要结束的时候，她接到云鼎人事部门的通知，因为疫情原因，推迟上班时间。这种情况可是几十年不遇的。原本她还想庆幸一下可以偷得几分闲，但没过两天，生活物资的告罄一下让她紧张起来。
    首先是卫生纸，这可是家庭刚需啊！她在业主群、单元群里问有没有人可以转让，好心的邻居们也只能让一两包。其次就是蔬菜、水果，这几乎是大家都缺的，里面的买不着，外面的送不进来。
    不过社区反应敏捷，很快组织周围超市进行配送，生活必须品问题倒是都解决了。
    但是管瞳很快又发现了新问题。她明明要了一箱卫生纸，但是卫生纸有两箱，还多了一箱卫生巾。卫生巾分得很细，日用夜用安睡裤都有。水果蔬菜也很丰盛，比群里业主们发图秀的多了一半多。
    管佳猜想是不是物资派送存在一定随机性，他们就恰好得了多的那一份。管瞳却不认同。这些生活物资是业主们付钱买的，如果自家多了，那必定有别的人家少了，肯定会质疑，但是业主群里都是一片叫好声，没有反映物资有缺的。
    管瞳存了疑，下次业主群里团购物资的时候，她又下了一单。这次她专门问了楼长具体的配送时间，然后提前守在门口，看着猫眼。
    果然，配送小哥准时送到。他敲开同楼层的门，和业主一一核对，却将管瞳订的东西放在地上，自行核对好就按电梯要走。
    管瞳假装无意间开门：“志愿者小哥，你等等——”
    志愿者小哥也是条件反射地转身看着她。虽然这个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但是管瞳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是荆铬。

 第39章 影响

    大吃一惊让管瞳原本准备的话噎在口里，心里全是惊慌失措。
    荆铬也是惊慌失措，好在电梯“叮”的响了，门打开。他立即进了电梯，看着管瞳。管瞳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直到电梯两扇门缓缓合上。
    管瞳这才反应过来，立即三两下把东西搬进家门，关上房门。
    管佳在房里问：“东西重吗？要不要我帮你？”
    “不重不重，我都搬好了。”
    管佳走出来，看到管瞳脸色不好，问道：“怎么，物资数目不对？”
    管瞳扯着脸皮笑：“这次对了，之前是我想多了。”她不能让妈妈知道荆铬就在云城，还在他们同一个小区里。
    过后，她有些不安，不明白荆铬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洪顺的时候，她感觉荆铬对她并没有什么善意，当然，恶意也说不上。可是荆铬春节不应该和以前那个继父一起过吗？为什么会在自己小区，还给家里多送了好些东西？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很想直接问问荆铬，到底想干嘛，不过苦于没有荆铬的联系方式。然而真要让她和荆铬联系，她心里还是硌得慌。荆铬见过她在洪顺最低谷时的丑态，似乎和荆铬联系，她就会再羞耻一次。
    她看着箱子里多出来的生活用品，种类繁多，品质还都很好，看得出来，荆铬应该没有坏心思。难道这个弟弟，还记得二十年前那段组合家庭的感情？
    她心里烦躁地翻着微信通讯录，抱着万一的希望能找到可能和荆铬沾边的讯息，却看到好几个之前为了拼车加的微信，准备删除掉。
    她一一打开对话框，确认后删除。但是有一个叫“渲染”的人，竟然给她留了十数条言，还全是化工和研发方面的专业问题。她这才发现自己误标记“友军”了，取消了“免打扰”标记，客气地拿最近的一个问题回复。
    陆渲冉那边因为疫情延迟上班，正醉心于学术刊物，收到管瞳的回复，当即和管瞳聊了起来。
    管瞳惊叹于这位网友极高的科研素养，字里行间也都是儒雅风度，简直恨相识太晚。陆渲冉的出现，让最后一段居家生活少了一丝不安，多了很多惊喜。
    虽然疫情困扰了大家的生活，但是这些阴霾终将过去。管瞳终于接到四川云鼎公司的电话，让她三日后到云鼎人事部报到。
    管瞳对云鼎做过简单的背调。云鼎的主营业务是生产锂电池的负极材料，原材料主要是石墨，在仟和集团的多个子公司里，它的产能和盈利水平只能排个中等。倒不是这个公司规模和经营上的问题，主要是因为石墨并非稀缺资源，且生产负极材料后的附加值较之正极材料要低。目前业内普遍认定石墨是当下合适的负极材料的原材料，所以相关研发方向主要集中在寻找合适的替换原材料上，比如新型碳材料、硅基材料、锡基材料及其氧化物负极材料。
    管瞳心里有了数，对新的工作岗位更加期待，和“渲染”的专业领域聊天中，活跃了很多。
    管瞳：渲染老师，我后面会从事锂电池负极材料方面的研发工作，还请多多指教。
    渲染：指教可不敢当，互相学习。你真厉害，转研发门类还能不怵？
    管瞳：万变不离其宗嘛，先去摸着石头过河。
    手机那头的陆渲冉愣住了，难道管瞳换工作了？难道自己又失去了和她当面探讨的机会？他立即打开管瞳的朋友圈，里面空空如也，也不像是屏蔽了他，就是没有。
    渲染：据我所知，负极材料的研发没有太大挑战。你换新工作了？怎么没看你朋友圈发？
    管瞳：确实换工作了，想尝试新能源电池各个领域的研发工作。
    陆渲冉心里一空，差点就要拨通王卉林的电话，但是理智把他的想法摁住了。工作就是工作，自己已经和仟和集团签约，即便管瞳辞职，这也和工作无关。好在两人这半个月聊的很好，以后探讨常规业务应该不在话下。
    渲染：对了，你朋友圈里怎么什么都没有？你换研发方向这事，可以发发朋友圈，同行有感兴趣的，会主动找你聊。新的研发灵感说不定就聊出来了！
    管瞳敏感的心痛了一下。
    管瞳：我已经戒了朋友圈，不看也不发。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够了，没必要到处宣扬。
    渲染：是我说错话了吗？
    陆渲冉直觉管瞳有事。
    管瞳：并没有。我只是想更多地关注自己的内心，修身养性和戒骄戒躁。
    渲染：高见。我最近在读《道德经》，真挺修身养性的。我发现道家的哲学理念对研发也有一定的帮助。当然哈，是我个人看法。
    管瞳觉得这个人真好玩，简直是个研发狂人，能把《道德经》和研发挂上钩。
    渲染：还有个个人看法。关注内心，并不是拒绝向外界发声。就像我们聊天，和发朋友圈也是异曲同工，所以可以放开些，不用太纠结表达的形式。
    陆渲冉打出这段话，想要删掉，但他想了想，还是将文字恢复完整。他从管瞳论文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管瞳应该是思维敏捷、观点开放的人，不会是一个敏感小气的人。既然两人这么聊得来，自己也不妨真性情一点。
    消息发过去后，有了好一段沉默。陆渲冉以为自己判断错了的时候，管瞳发来了消息。
    管瞳：渲染老师，你说得很对，应该基于事物的本质做判断，而不是纠结于外在的表象。只要我自己专注内心，发与不发朋友圈都没有什么影响。
    渲染：你真是蕙质兰心，如果在仙侠小说里，你已经悟道飞升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互道晚安。
    管瞳看着朋友圈，点开了相册，选了家里春节开得正艳的红梅，配文：春天和，白日暖。
    她想着渲染博闻强识，一定知道这句诗。果然，陆渲冉在她的朋友圈下点赞评论：麦陇青青三月时。
    管瞳松了一口气：至少有一个知音，不算是在掉书袋了。

 第40章 云鼎

    荆铬这几天都很忐忑。自从那天被管瞳撞穿后，志愿者的身份他是不能再用了。虽然知道管瞳没有联系他的途径，但他还是如惊弓之鸟一样，每天关在房间里，连窗户外面都不敢多看一眼。他猜想，管瞳一定把他想成尾随狂、变态。天啦，他整个人有无颜存活之感。
    喻春雨每天定时问候，换着法子的逗他开心，他却开心不起来。他已经和邓青丛说好，时机成熟就前往云鼎的财务部工作。可是被管瞳撞破，下次在云鼎见面，不知会不会让管瞳心生厌恶。
    眼看居家的通知已经撤去，离云鼎上班的日子越来越近，向来杀伐果断的荆铬，竟然也心虚了。
    喻春雨给他发了一张截图，是管瞳的朋友圈。喻春雨还点了赞。荆铬看到那个赞，感觉喻春雨的爪子脏了管瞳。
    看来管瞳已经调整好，准备到新的岗位去工作了。
    他又看到陆渲冉发的朋友圈，是一张腊梅图，配文：麦陇青青三月时，白雉朝飞挟两雌。
    感觉图文无关，不过荆铬还是愉快地给陆渲冉点了赞。
    节后上班第一天，管瞳一大早就赶到了云鼎。四川这几年大力发展制造业，尤其是新材料方面，工业区都比较大。管瞳看着一排排工业厂房和多种装置，有了大干一场的雄心。
    然而，人事部将她的岗位安排在生产车间，并非研发中心。
    云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非管理岗位的新员工，即便是博士毕业，也要先到生产一线待够至少三个月的时间。管瞳认为这个安排很有意思，一打听，据说就是副总罗霖辉的要求。
    管瞳不禁对这个“伯乐”更增好感。
    管瞳很喜欢云鼎，这里的厂房都是新建的，整齐好看，透露出行业前沿的感觉。办公楼宽敞明亮，厂服竟然都比在洪顺的合身不少。管瞳带着雀跃的心情，开始了在云鼎的攀升之路。
    管瞳被分到石墨化工序装置车间，从试用班员做起。
    在绝大多数化工厂里，生产车间工作人员通常都是男性，云鼎也不例外。虽然偶有女性工作人员到生产一线，但都被粉尘搞得灰头土脸，像管瞳这样明媚的美女属实少见。
    一时之间，管瞳在车间里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大家对她都很友好。管瞳也不断提醒自己，要对所有人都谦虚谨慎，绝不重蹈在洪顺的覆辙。
    第一天主要是熟悉环境，了解装置。班长廖宏宇给管瞳简单介绍了车间环境后，因为赶着开会，便将管瞳交给车间“老人”刘先。
    刘先虽然是“老人”，但也就三十出头，一脸的老气横秋，很有些前辈的架势。刘先看管瞳一脸认真，一副看穿全部的样子：“你一女的，就到边上守着就行。装置边上温度高，有粉尘，对你们女生不好。”
    管瞳：“刘老师，我没关系的。我以前没在生产这条线待过，想多了解一下。可以跟我讲讲工艺流程吗？”
    刘先笑：“学了也没用，三个月后你重新定了岗，这里学的都用不上。”
    管瞳斟酌着措辞：“大家都忙前忙后的，我闲着会不会不好？学一点多少能帮帮忙。”
    “那有什么，谁还和你们女生计较！”
    这话让管瞳心里一直回不过味来。虽然大家对她很友好，但她能感觉到，大家对她女性的身份和能力，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轻视。
    这样的情况在管瞳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也经历过，后来因为做研发的女性越来越多，且洪顺那边的中层管理女性也越来越多，职场上重男轻女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管瞳决定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就这个事情争辩。能靠工作提升发言权的，绝不呈一时的口舌之快。
    虽然刘先总让她到一边休息，但她还是跟在刘先后面，看刘先巡视、查数据，听刘先和别的同事讲工作上的事，一旦听到新鲜的专业词汇，以及日常问题的处理，她都立即记下来。
    刘先看她这么认真，还笑她：“这才开始，过个个把月，你肯定巴不得别进车间。”
    管瞳只笑笑：“现在感兴趣，就先学一些。”
    车间是四班倒，管瞳加入到刘先那一组。很快管瞳就发现，刘先虽然不是班长，但日常装置上的问题几乎都是问他。如果刘先开会或者休假，问题的解决就会滞后。作为班长的廖宏宇却很少露面，来了也是开个短会，传达上层会议精神。开完会就匆匆走了，很忙碌的样子。
    管瞳还发现，刘先每天解决的问题有较高的重复率，所以刘先会就一个问题，做反复的回答。
    管瞳生出一个想法：如果把一个装置的日常问题梳理出来，并给出解决办法的规范指引，那么就不需要反复去问刘先，大家按照规范指引办理就行了。
    这么想了后，管瞳就开始着手整理，工作比之前更认真。刘先见她问题很多，有些不耐烦。“那些事你不用管，每天多看看，有个了解就行。”
    “好。”管瞳嘴上笑着答应，每天仍旧跟着刘先跑前跑后。
    刘先讥嘲：“你那马尾甩来甩去，像是专门来吸粉尘的。”其实是嫌她不听说、太积极，看不惯她。
    其他班员听到，没说什么，就是很阴阳地笑。他们也是新人过来的，知道新人都要犯些傻。
    管瞳决定做出一些改变，改变女性在他们心中的刻板印象。
    当天下班后，管瞳去理发店，一剪刀把栗色长卷发剪了，只剩一头干练的短发。
    在洪顺失意又失恋的那段时间，她也想过把头发剪了，寓意剪掉过往。可是终究舍不得，现在竟然剪得毫不犹豫。看来女人还是适合搞事业。一搞事业，就没心思想那么多，头脑反而更清醒。
    刘先和其他班员看到她剪了短发，都大吃一惊。
    刘先：“小管，你不会是堵气才把头发剪了的？”
    管瞳只是笑笑：“怎么会？就是不想吸粉尘而已。”
    这事之后，刘先倒是收起了轻慢之心。

 第41章 素养

    管瞳继续悄悄收集问题和解决方案，现在她也不藏着，天天都在记。她发现，不光刘先，其他人对她的好学也并不以为然。他们总说：“这有什么好记的，不清楚问一问就行了。干久了，自然就懂了。”
    管瞳笑笑：“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怕值班的时候遇到了解决不了，记下来保险。”
    “那有什么，又不是你一个人值班，有什么事情找别人就行了。你只要待够三个月就万事大吉。新人的第一要务，不就是合理摸鱼吗？！”
    管瞳只是尴尬地笑笑。
    这种对工作的不负责任和丧，弥漫在整个基层生产条线，让管瞳非常不适。
    管瞳对车间里的每一个生产装置都非常好奇。她问刘先每个装置的用途和操作，刘先一般浅讲两句，都是一些最基础的。管瞳并不介意，不懂就上网查，然后再问其他人，反复映证。她也学机灵了，一个问题拆分开问几个人，这样别人就不会不耐烦。毕竟带新人可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工作职责。
    这样一来二去，一个月下来，她很快搞懂了车间每个装置的用途和操作办法，也梳理出日常问题和处理指引。
    指引做好了，能不能用要让刘先看看。
    刘先看到那一沓打印稿，先是漫不经心，后来神色严肃起来。“你怎么收集了这么多问题？”
    “我是想着，大家有问题总是找你，你换班休息的时候，大家还不停打电话，长久下去，你人太累了。我想把这些处理指引整理出来，像我这样的新人看了，也能知道怎么处理，你和其他几位老班员不就轻松很多了！”管瞳陪着笑。
    刘先表情不快：“你梳理这么多问题，领导还以为我们装置的人都是废物，会认为我们的工作能力不行。”
    “生产装置需要有人处理日常问题，这是正常的。如果毫无问题，那直接把原材料、辅料按比例投进去，都不用安排大家四班倒了。”管瞳发现自己说话风格偏领导化，赶紧换了口气，“领导们都懂业务，应该不会怪我们问题多。而且这份材料的重点在后面的问题处理指引上，领导看了，说不定会认为我们善于总结工作。”
    刘先不是个擅言辞的，管瞳说得头头是道，语气谦恭，目的是帮助新人，刘先没有可以挑刺的地方，除了把气闷在心里，也没说什么。
    管瞳看出刘先有情绪，心里也有些疙瘩。倒班休息的时候，她不禁跟妈妈抱怨了两句。
    “我没有私心，想着这个事情能解决一系列的问题，对我熟悉工作也很有帮助，所以才做的。搞不懂，为什么刘先会不高兴？”
    管佳微笑：“遇到这种事，你可以试着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刘先，除了班长，所有人都仰仗你，然后来个新人，想要用一种规范化的方式让你的作用弱化，你会怎么想？”
    “我没有这个意思——”
    “职场中的人，多数是看你作为后的结果，来判断你的主观意图。没有人会相信你所说的真实想法。”
    “可是我听刘先抱怨过很多次，说大家什么事都找他，他很辛苦。我的这个指引如果用起来的话，他不就省心了？”
    “职场中有一种人就是喜欢一边做一边抱怨。他们喜欢忙碌，喜欢被认可，还可以在认可中满足自己的权利欲。你如果不让他做了，他表面乐呵，实际上心里并不乐意。瞳瞳，这就是眼见、耳听未必属实的情况，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管瞳觉得太难了：“猜人心，这也太累人了！我就想简简单单的工作！”
    “这不是猜人心，而是了解每个人的动机，然后综合作出准确的判断——职场必不可少的素养。”
    管瞳有些泄气，她显然是缺乏这种必不可少的素养，那自己是没有活路了？
    “这种素养是可以培养的。你以后但凡说话做事的时候，都换位思考，多几次下来，就能有相对准确的判断了。”
    “我只在车间待三个月，刘先应该能判断出，我并不是要动摇他的权威？”
    “你想过没，你们公司每年有多少新人，为什么没有人像你一样发现这个问题？”
    “对啊，这个问题太明显了，解决起来也不难。”
    “那么长时间都没人提出改进意见，不是所有人都看不见，而是那些人都选择不去触动刘先的地位。你一去就提出来，刘先会认为，你在挑战他的权威。”
    “不可能，我一个新人，怎么会去动摇他的地位？那我难道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工作上装笨和稀泥？”
    “那倒不至于。你的优势就是敢想敢做，头脑灵活，绝不能为了适应环境把自己的优势丢了。问题解决指引这只是表面上的一个事，让它起正面作用主要在人心。刘先应该是喜欢被认可的那种人，你可以多尊重他、称赞他，这样可以让他减少对你的防备，拉近工作关系。工作上你要和他站在一起，事事以他为榜样，向领导汇报的时候，要把你工作上的成绩都分给他。”
    管瞳想了想，点头：“成为共同受益人，他尝到好处，还会推动这个工作开展。”
    管佳笑：“是这个道理。别想了，来，吃点核桃，补补脑。”

 第42章 团队

    管瞳接着向刘先发射善意，刘先纹丝不动。管瞳没有放弃，她在工作上严格要求自己，工作时间绝对不做与工作无关的事，眼睛时刻都在装置生产上，脏活累活抢着干，从来不娇气、不抱怨，即便是四班倒，她也总是保证工作状态始终如一。
    之前班员们都以为她刚来，工作劲头大，所以想法多。现在三个月过半，管瞳工作上的进步瞎子都看得出来，班员们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观。刘先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态度上也和缓了很多。
    刘先也不是铁石心肠，管瞳对他的尊重不是装腔作势，他也不忍心一直冷着管瞳。
    一天晚上夜班，刘先主动说：“小管，你写的那个指引又加了新的？我来看看，还有没有补充？”
    管瞳大喜，赶紧把电子版发给刘先，嘴上不忘强调：“没有先哥，这个指引做出来都不敢用。”
    刘先受用，当即逐条地检查起来。
    两个人熬了一夜，定了稿子。
    刘先：“明天你交廖工？”
    廖工就是班长廖宏宇，大家习惯称廖工。
    “我社恐，这么一个多月，总共和廖工说了不到十句话。先哥，还是你交给廖工。这里面主要是你的心血，我就是起了个整理的作用。”
    刘先知道这是管瞳不居功，心里更加认可她。刘先这段时间也观察出来，管瞳这人工作能力很强，心眼实。“好，我跟廖工好好说说，看能不能在装置车间里用起来。”
    刘先把问题指引交给廖宏宇，还对管瞳美言了几句。
    廖宏宇看到问题指引，眼睛都亮了：“先哥，真有你的，咱们装置今年绩效上可以松口气了。”
    廖宏宇比刘先还年轻，但是脑子灵活，立即作为创新项目报了上去。管理层很满意，直接给他们装置车间加了分，还让其他装置车间学习他们的模式，全部搞问题指引。
    绩效和绩效工资挂钩，还和年终奖挂钩，管瞳给大家带来了好处，大家对她更加认可了。廖宏宇对管瞳刮目相看，这次绩效加分可是给他长脸了。
    这天管瞳和刘先晚了一些到食堂，廖宏宇开完会也刚好到食堂，三人便坐在一起。
    刘先开玩笑：“廖工最近成了ppt高手了？”
    廖宏宇一脸痛苦。
    “廖工做ppt很厉害？”管瞳很好奇，作为班长的廖工，到车间的时候反而少，不是在开会，就是在汇报，或者就在加班。
    不光廖工是这样，其他装置车间的班长也是天天忙着开会、汇报。他们装置车间还好，整体比较团结，其他装置车间的情况就很不妙了，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大家都急着甩锅。
    之前隔壁车间的装置工艺出现了某个问题，当班的班员不接招，推说是上一班班员没有按比例放料。而上一班班员又拉出记录，说自己是严格按照规定办的。双方都有理，还都振振有词，最后相互扯皮，僵持不下。最后班长不得不在领导面前认了错，扣了绩效分。
    这种事经常发生，有的装置车间甚至因为工作上的利益纠纷，分成派系，工作氛围真是一言难尽。
    廖宏宇：“每天都开会，每天说要抓生产，结果我连车间都没时间去，真是乱整。最近我们这个问题指引被领导重视，我都做了四版ppt了，各种汇报分享，嘴巴都要磨出茧了。”
    刘先：“小声点，喝口汤，消消气。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们骄傲了呢。”
    廖宏宇：“现在工作不好做，压力大，辛亏你和小管提了那个问题指引，不然我们又要被其他装置卷剩下了。”
    管瞳奇怪：按理说，就算没有问题指引，他们装置的工作也算是做得很好的，怎么还会落到后面呢？她嘴上却说：“都是先哥带得好，如果没有先哥一条条梳理、核实，那个问题指引不敢落地。”
    廖宏宇是职场老油条了，此时见她不居功，心中更加赞赏，当下也不再见外。“小管，不瞒你说，我们公司外面看着蒸蒸日上，但是内部管理真是一言难尽。上面一直求新求变，各种创新工作方式，推进了一波又一波，莫名其妙的活儿也越来越多，每天都感觉压力山大。”
    刘先：“最惨的还不是我们生产一线的。这个部门的创新方式要落地，那个部门的创新办法要落实，天天让我们写创新点，汇报工作进展。看，廖工每天就做这些，还经常加班。”
    廖宏宇：“我都成坐办公室的文员了，哪里还是管车间的！加班这个倒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对我们装置班长的考核里，明确每月要有足够的加班时长才不扣绩效分。我是不得不加班。”
    管瞳看他们没有把她当外人，当下也大胆发言：“那为了不扣绩效分，大家肯定要想办法加班，白天可以干完的事，也要拖到晚上了。”
    “对啊！”廖宏宇被戳中了点，“每天变着法的摸鱼加班，我都受不了我自己。但是我早些把活儿干完，我还要被扣分，到时候连累整个车间。”
    管瞳：“加班不用申请吗？很多公司会让上级审核加班事由，如果是窝工加班，都不会批准的。”
    廖宏宇：“绩效考核标准就那样，上级也不想卡我们，只要报加班就通过。而且我们上面的也被考核，如果我们比别的部门加班时长少，我们生产条线也要被扣分的。”
    刘先：“这个考核就很畸形！”
    管瞳：“廖工，你每天在生产部门都做什么呢？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们的工作职责。”
    “都是自己人，没事。”廖宏宇是个豁达的人，这也是他得人心的原因，“主要就是做ppt，汇报一周、半月、一月、季度······以此类推的工作情况、工作总结、工作计划，反正非常多。其次就是开会，听集团公司、云鼎上层的各种决策的传达。如果哪天没这些会了，那生产条线就要开会。会多，几乎每天都有。最近还要每个月出创新内容，这个创新内容最可怕，你们不提问题指引出来，我肯定要秃头了。”
    廖宏宇一脸怨念，刘先也共情其中。
    廖宏宇：“你说我一个车间班长，没有时间待车间里，每天像行政文员一样的做ppt，车间里遇到问题，全压在刘先身上，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刘先：“没事，你也是为了大家伙儿才上去受气的。现在大家都齐心协力，绝不给你拖后腿。”
    廖宏宇颇感安慰地拍拍刘先的肩：“现在升职程序也怪得很。按理说，我们可以设一个副班长的，但是公司这两年就是不设，不然刘先早该上了。”
    刘先：“如果不是你申请，我还涨不了工资呢。”
    廖宏宇：“涨那点工资能跟升职比？那是没办法的办法。”

 第43章 社恐

    管瞳对廖宏宇带队伍、聚人心的能力很赞赏。没有过分的强调领导权威，不会让人觉得假，能扛事，能保护下属。对比以前的自己，管瞳感觉自己在这方面真的太稚嫩了。
    管瞳没想到，云鼎除了基层生产一线氛围差外，绩效考核和中低层的管理也有这么多的问题。
    其他装置车间的情况，她也有所耳闻。其他装置的班长天天在上面开会，没办法到现场解决问题不说，还用扣绩效分的方式倒逼班员。班员们纷纷吐槽，他们只是普通工人，就是做好基本操作，解决问题和排雷应该是基层领导的事，现在却压到他们身上，非常不合理。
    这种管理模式出现了本末倒置的问题。明明是专门的管理人员，却没有时间做管理，下面的执行人员承担过多的责任，所以才会出现一旦有问题，大家立即甩锅和相互推诿。长此以往，基层职场矛盾越来越深，负面情绪越来越大。
    管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暗暗思索，并未急于附和。
    廖宏宇：“这个月我们绩效铁定加分，年底也是要加的，好事情！大家最近也辛苦，该鼓舞一下士气了。刘先，跟装置里的班员都通知到，明天晚上聚个餐，我私人请客，让大家放松放松。”
    刘先肉眼可见的高兴：“好嘞。小管，你也要参加，现在你是我们中的一员。”
    管瞳高兴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下午下班，刘先先去烤肉店订餐，管瞳留下和下一班的班员交接。交接完后，她直接去吃饭的烤肉店。
    烤肉店在新城区一个商业城的露天阳台上，他们装置专门定了一个雅间。她高高兴兴地走进去，突然看到一屋子的人，难以抑制的心慌席卷而来。
    她心跳加快，有眩晕的征兆，只得放慢脚步，对每个人扯出一个微笑打招呼，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下。
    刘先刚把酒水搬来，看到她脸色不对：“你怎么啦？”
    “我，原来我们装置有这么多人啊，我，以前怎么没觉得。”
    其实总共就十二个人，并不多。
    “咳，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你社恐。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刘先不以为意，和大家打招呼去了。
    管瞳在经历网暴后，确实社恐了。整个春节，她都担心和亲戚见面，恰好遇到疫情，大家都居家，她为此松了一口气。一进食堂，她条件反射地低着头，因为扑面而来的众多面孔让她心生惧意。她进超市，要拽紧妈妈的胳膊，全程低头……她只有工作的时候不社恐，因为工作能带给她自信，能给她安全感。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社恐会有这么严重，看着这些熟悉的人，她难以呼吸，恨不得立即离开。
    当天晚上，管瞳没吃什么，整个人都处于紧张状态。廖宏宇带着她给大家敬酒的时候，她端酒杯的手都在抖。烤肉的香味和烟味让她呼吸紧张，明明才初春，她背心已经冷汗津津。
    以往她能喝一点酒的，可是这天她只喝了两小杯啤酒就冲卫生间吐了。
    廖宏宇看她一张脸惨白，知道她是真不舒服，便让她先走。她赶紧悄悄离席，走出烧烤店的时候，松了一口大气，心跳兀自很快，她赶紧约了车往家赶。这个时候只有家，只有妈妈能让她放松。
    管佳看她很晚回来，脸色也不好，以为是她太疲倦了，便笑着说：“云鼎离家太远了，我看你每天提前一两个小时赶公交，替你累得慌。等你过了试用期，就到公司附近租个房子住。不然你有个什么应酬，大晚上在路上那么长时间，我也不放心。”
    这是事实，管瞳每天的通勤时间太长，如果天天打车，成本太高，可是坐公交呢，又没有直达的车，中间要转三趟。
    管瞳装作可怜的样子撒娇：“我才回来多久，你就像别家家长一样，嫌弃我了吗？”
    管佳搂着管瞳：“你是我的宝，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我就是想让你轻松点，可以有更多精力用来搞事业。一心一意搞事业，要把研发做出成绩，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管瞳：“那我每周要回来，你每周给我做好吃的。”
    “随时恭候女皇点餐。”
    “哈哈哈，那这边先谢谢太上皇了！”
    管瞳靠在妈妈的臂弯里，不断鼓励自己：不就是社恐吗？我一定会克服的。就算短时间克服不了，大不了以后少聚餐。
    因为倒班，白天休息了一天。到了工作时间，刘先看管瞳脸色仍旧苍白，便安慰道：“你那天喝酒表现很好，虽然吐了，但是大家都知道，你为人耿直，这是好事。但是当哥的还是要跟你说一句，女生最好不要端酒杯。”
    管瞳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是部门聚餐，大家关系还算和睦，高兴就喝几口。她吐也不是因为喝酒吐。
    刘先自顾自地说：“你是不知道，隔壁厂有一个女员工，喝醉了酒，被其他男的摸了个遍。所以女生还是不要喝酒的好。当然，咱们装置的人都是好人，但你以后去了其他部门，那可保不齐，有的男的就是禽兽。”
    “什么？那女生为什么不报警？”管瞳知道职场中女性有吃亏的风险，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明目张胆。
    “报什么警？如果不是那女的平时就不检点，也不会公众场合喝醉酒，哪有那么多男的去摸她！”
    管瞳心里突然就有了情绪，问道：“你认识那女的？”
    “不认识。”刘先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别人都那么说，喝酒喝醉的女生能有几个好人？所以你们女生能不喝酒就不喝酒。”
    不认识，并不知道详情，根据大概，就能判断一个女性的人品——要污蔑一个女性，成本不要太低！
    管瞳知道刘先是挺大男子主义的，但人不坏，也就没有和他就女性喝酒的事争论，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云鼎原本的完美的形象，瑕疵越来越多。

 第44章 扣分

    廖宏宇突然着急忙慌地进来：“先哥，生产管理部的说要扣我们装置的分，到底怎么回事？”
    刘先一脸懵：“没听说啊！”
    管瞳在旁边：“扣分总要有依据，不可能说扣就扣。”
    廖宏宇：“对，先哥，你跟我一起去生产管理部，我们去问个清楚。小管，你也跟着，你比我们会说，我们没说全的，你在旁边补充。”
    若是换在以前，管瞳会想自己只是在试用期，这么跟着去对自己不利。但她心中有了疑惑，就想了解这个扣分体系是怎么执行的，所以没有推迟。且她属于集团内部调动，所谓的试用期，不过是云鼎的传统程序。如果云鼎在试用期满后没有录用她，也不能将她辞退，最多退回到洪顺公司，而这几乎没有可能。
    生产管理部在行政办公区，明明窗明几亮的，可是一走进去，就能感受到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廖宏宇径直走到一个工位前，带着笑：“龚姐，我来问问我们装置扣分的事儿。”
    龚姐忙收起手机。管瞳眼尖，瞅出来她在打游戏。
    龚姐不耐烦：“你是觉得我扣错了吗？我可都是按绩效考核办法上来的，绝对没问题。”
    廖宏宇陪着笑：“龚姐啊，我们装置各方面都是按照规定操作的，从来没有过瑕疵。前两天我们才因为创新项目加了分，这次突然扣分，我觉得有点奇怪，所以来问问。”
    龚姐看了看刘先和管瞳，挺不屑的：“还带着一拨人，是来跟我理论的？”
    廖宏宇：“刚好他们要跟我汇报工作，我又要往您这儿来，所以就一起带过来了。您给我们翻翻，我们到底是问题出在哪儿了？这次知道了，以后也好规避。”
    龚姐百无聊赖地打开excel表，看了一会儿：“你们上个月底报的数据没填准确，所以扣了你们的分。”龚姐转身到柜子里翻了翻，抽出一沓表格，上面写着“石墨化工序装置”，丢到廖宏宇面前。
    廖宏宇一边道谢，一边把表格递给刘先：“看看什么时候填的？”
    刘先抠脑壳：“确实是我们每个月月底要填报的。”
    廖宏宇简直要崩溃了，刚刚才挣了绩效加分，现在就被对冲掉，等于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龚姐得意：“我是不可能弄错的，所有扣分都有根有据，不然车间的人还不把我这里闹翻了？”
    廖宏宇脸上难看，只好招呼刘先管瞳离开。管瞳拿着表格翻看，没有动。
    廖宏宇：“走，我们回车间再说。”
    管瞳：“等我一下。”她取出手机，调出文档查看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这个新人，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幺蛾子。
    管瞳把手机递给廖宏宇看：“廖工，绩效考核上确实有说，装置车间填报数据不准确会被扣分，填错一次，扣除分值是005分，但是生产管理部扣了我们02分。”
    廖宏宇脸上立即有了喜色：“龚姐，这个分值是不是帮我们再核实一下。”
    “前面几次报表都有问题，我都没有扣你们的，所以合在这一次一起扣了怎么了？不服我们马上翻档案，看你们装置到底错了多少！”龚姐感到自己的工作能力受到了质疑，气鼓鼓的。
    廖宏宇还是笑着：“龚姐，你也知道绩效分和大家的收入挂钩，我这当班长的，不能委屈了车间的兄弟们，要不我们就查查？”他只怕再这样笑下去，脸都会笑烂。
    龚姐气得把手里的文件夹使劲摔在桌子上：“查就查，查出来了我一并扣，你可别怪我。”
    管瞳还在看手机，这个时候她忽然亮出手机：“找到了。这是每个部门的工作职责，里面明确了，由生产装置负责填报相应基础数据给相关单位，相关单位需进行核实后填入月度数据报表。也就是说，这个报表的填报单位应该是生产管理部，而不是我们石墨化工序装置车间。”
    廖宏宇拿过手机仔细看了，眼前一亮，顿时高兴起来。刘先也接过手机看，一边吐槽：“龚姐，原来过去一两年都是我们帮你把事情做了呀。我们没领你一分工资，你还扣我们绩效，这不合适！”
    龚姐脸上难看，也要抢手机去看，管瞳却收起了手机。她怕龚姐如果气不过，把她手机摔了，那她就亏大了。龚姐瞪着她，凶狠的样子，像个要骂街的泼妇。
    廖宏宇挡在管瞳面前：“龚姐，咱们讲道理，大家都是按公司的规章制度办事。以前我们帮你填了那么多表，都是自愿帮忙，就不多说了。这次这个事儿，你别扣我们的分，大家把这事翻篇儿怎么样？”
    龚姐不甘心：“我从调到生产管理部接到这个工作的开始，就是由你们填表，现在怎么就说该我填？”
    刘先：“那是你们之前就没有理清工作职责，我们义务帮忙帮了这么多年，可不背这个锅。”
    龚姐已经临近爆发临界点了。
    廖宏宇示意刘先别说话：“龚姐，咱们现在争这些都没有意义，还是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来。”
    龚姐：“你们别拿规章制度来压我，有本事去找我们经理谈。”
    廖宏宇笑：“我们有事肯定找我们的领导谈，龚姐，你有事儿你可以找你们经理谈。今天就到这，龚姐手下留情，大家日后好相见。”
    廖宏宇带着刘先和管瞳离开，关上了生产管理部办公室的门，但还能听到龚姐发脾气摔东西的声音。
    管瞳不安地问：“廖工，我们是不是把龚姐得罪了？”
    廖宏宇：“事关利益，顾不上得不得罪了。我已经尽可能礼貌的跟她说话，如果她还不买账，我就只能告到领导那儿去。”
    刘先：“真是没道理，算起来是她得罪我们，就因为她考核我们，我们还要跟孙子一样。气死人了，我们竟然帮生产管理部做了这么几年的活，还处处被他们打压。”
    “你还说？！我们都是云鼎的老人了，结果人家管瞳才来两个月，比我们把公司的管理制度吃得透。”廖宏宇对管瞳竖起一个大拇指，“小管厉害，这次全靠你，给我们打了翻身仗。如果真被这个扣了分儿，那才是丢了大脸、吃了大亏。”
    管瞳赶紧摆手：“都是运气。我之前扫过一眼，好像写了这么一条，幸好没有看错。”
    刘先由衷赞叹：“你这记忆力可真神了！”

 第45章 力挺

    因为管瞳懂研发，所以很多研发部门传过来的配方，她的理解和普通的生产工人不一样，避免了很多新问题的发生。管瞳也趁此机会了解了很多负极材料生产方面的配方，觉得和之前电解液方面的研发差别很大，不过一样都很有意思。她现在心态很好，既然到了云鼎的生产一线，刚好趁此机会对云鼎的整个生产业务情况做一个较全面的了解，所以她一有时间就向其他装置的同事学习。
    其他装置接到上级通知，要求所有装置要像石墨化工序装置一样，梳理日常常见问题，并做出问题指引。这些车间的班员们正恨管瞳的创新之举给他们带来了多的工作，管瞳却厚着脸皮，主动帮他们梳理问题、整理指引，名正言顺地“偷师”，倒是让这些装置的人对管瞳有了新看法。尤其是她智斗龚姐的事逐渐传开来，生产装置的人都恨不得给她竖上一个大拇指。
    管瞳有了踏实好学的口碑，加上她长得漂亮，又不矫揉造作，赢得了很多男同事的注目。
    总有好事之人，因为嫉妒管瞳搞事情。
    有人在网上翻出，管瞳逼婚男友导致其跳楼的视频，并在小群里传了起来，渐渐传到了大群。虽然也有人在群里说，管瞳那个前男友在网上公开道歉了的，但是泼美女脏水这件事，总是更合吃瓜人的心理。连伙食团的大姐都在背后说管瞳太强势，注定找不到好对象，不会有幸福的婚姻。
    管瞳想过辩驳，但是她忍住了。不明事理的人，你跟他解释也没用，他们会趁机激怒你，让你暴露更多的弱点。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何况她已经走过了风暴，没有必要再走回头路。
    她在工作上更加谦虚谨慎，尤其注意和男同事的距离，绝不给恶人留下把柄。在工作上她一如既往地踏实，力争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工作点都不会出现疏漏。
    隔壁碳化装置班长还是单身，对管瞳颇有好感，利用管瞳帮他们做问题指引的时候，总是找管瞳聊天。之前都是夸管瞳，工作认真、乐于助人，现在话里话外的风格都变了。
    “管瞳啊，做女人嘛，温柔一点，挺好的。顺着老公的心意，才能家庭和睦。”这个男同事是北方人，骨子里多少有些大男子主义。
    管瞳不给他脸：“你在四川难道不知道四川女人的特点吗？四川男人都是耙耳朵，家里都要听女人的。我就是四川女人，所以做不来温柔和逆来顺受。”
    那个男的被羞辱了，恼羞成怒：“你都已经这样了，还那么挑干嘛？”
    “我哪样了？我挑谁了？我挑谁也不会挑你！”
    “你，你逼死前男友的视频满天飞，你还不知道反省吗？”
    “他骗我感情的事还全网公开道歉了，如果我逼死他了，他会全网道歉吗？”
    “你都不是处女了，一个二手货，这么拽干嘛？！”
    “你是活在大清，猪尾巴辫子忘剪了！我成年女性谈个恋爱怎么了？不像你，一看这样子还是个老处男。”
    “你——”碳化班长用食指指着管瞳，鼓着眼睛。
    “你什么你？你妈没教过你，不能用手指头指人？”管瞳一脸嫌弃，“女人强势又不犯法，女人可以多种多样。我就是强势，而且看不来眼色，更看不上你。”
    碳化班长没想到管瞳直接戳他肺管子，丑陋嘴脸变本加厉：“谁会喜欢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的，都被别人玩烂了。”
    管瞳好脾气了两个多月，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住，拎起手边的保温杯就要给那男的砸上去。一只手把她拽住，却是廖宏宇。
    “不懂说话就把你的臭嘴闭上。”刘先推了一把那个男的。
    碳化班长没想到管瞳真的会动手，又见他们现在人多势众，于是赶紧溜了。
    “厉害啊，小管都敢动手打人了！”廖宏宇戏谑。
    “不好意思，廖工。工作上的事能忍，私人方面的事我真忍不了。”
    “明白！就那男的一张贱嘴，换我几年前，早把打得屁滚尿流。”
    刘先心直口快：“小管，网上那些事儿都过去了，别往心里去，你那个前男友，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廖宏宇用胳膊肘戳了戳刘先：“闭嘴，大直男，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找到嫂子的。”
    刘先咧嘴笑了笑：“全靠动作快。”
    管瞳被突然而来的轻松气氛逗乐了，略略扫走一些刚刚的阴霾。
    廖宏宇：“我跟车间的兄弟们都说了，谁敢乱嚼舌根，就别在这装置里待了。大家一致挺你，啥也别怕，做自己就好。碳化装置那个班长，一向脑子有问题，就喜欢找事，别搭理他。他敢惹你，还有咱们兄弟呢。”
    管瞳非常感动，原来在职场上，她也有能被人力挺的一天。
    现在工作已经进入到正常阶段，管瞳心里有了闲暇，于是把父亲芦松的笔记拿出来，每天睡前读两页。
    从笔记中她可以看出，父亲除了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外，在工作上还非常严谨。父亲会精细到每天下班前检查危险化学用品的封存情况，还会确保实验室相关电源关掉。从父亲的笔记里还可以看到，父亲所在的工厂正是在父亲的推进下，实行了新的、更全面的安全管理办法。管瞳想到妈妈曾经说过，父亲发生事故的那天，云城对当时的化工厂进行了专门检查，父亲所在的工厂恰好是被抽查了的。检查情况是一切正常，没有违规操作。
    综上，发生爆炸事故的概率应该很低。
    其实当年管佳和卢松的同事也提出过这样的疑问，但是爆炸已经发生，管佳和卢松要好的同事，当时更多的是沉浸在无法接受事实的情绪中，加上那些年化工厂发生意外的事也不少见，所以当调查组出具事故调查报告后，这件事就盖棺定论了。
    管瞳心里存了疑，将所知的事故前后进行了一次梳理，并排出时间轴。
    管佳：“你这是要干什么？”
    管瞳：“我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妈妈，你能不能把爸爸当年同事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想再问一问，了解一下当年事情的前后经过。”
    管佳知道管瞳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既然20年时间都过去了，那还在乎多花一点时间来让女儿放下疑惑吗？“行，我待会儿整理好，都发你手机上。”
    “谢谢妈妈，妈妈最好了。”管瞳抱着妈妈，很安心，因为只有妈妈会支持自己，不会认为自己在做傻事。
    管瞳利用休息时间，一一联系父亲当年的同事，只是时间过去了快20年，大家对那件事的记忆都很稀薄，所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第46章 岗位

    很快，管瞳在生产车间已经待够了三个月，季度绩效评比各项均为优等，装置里的同事们都心服口服。
    管瞳坚定了做研发的初心，并且对未来的研发工作已经做了打算，所以在三个月到期后，她主动向人事部门提出，希望定岗的时候能够回到研发岗位。她决定用毕生所学，让更多人了解到化学之美的魅力，用实际行动让更多人有机会享受到新能源非常规的浪漫。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人事部和她做任职谈话，给她的口头通知是，她将被调入生产管理部。生产管理部负责装置和生产方面的基本制度考核，与研发工作并不相关。
    这个任职和管瞳做研发的初心相背离，而且进入生产管理部，也就是说进入到了管理层，其中的人际关系复杂程度比之研发实验室和生产车间都更加复杂。面对自己协调沟通能力的短板，管瞳感到非常畏惧。
    另外，她上次为了维护车间利益，已经得罪了生产管理部的龚姐，以后在生产管理部肯定不好过。
    车间的同事也有一些说酸话的，说管瞳现在高飞了，以后都要看她的脸色了，指不准变着法子来折腾车间。
    管瞳有些心寒，但是事实摆在那里，生产管理部和车间的关系就是管与被管的关系，这种天然的矛盾，不可能因为私人关系而化解。
    定岗的事着实让管瞳非常烦恼，她想征求妈妈的意见。
    管佳：“这中间的利弊你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为什么还犹豫呢？”
    “妈妈，我不骗你，我现在对事业的规划，已经不像以前一样有信心了。我现在总是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决定，总怕自己走错一步，就满盘皆输。”
    “傻瓜！”管佳揉着她的短发，“我们是普通人，普通人的人生都是起起伏伏的。遭遇挫折是普通人的常态，不要陷在不好的人生体验里，一定要勇敢的走出来。有判断错误的时候也很正常，但并不代表自己的判断会一直错。一定要永远相信自己！”
    “嗯，那我去找领导谈谈。生产管理部是罗霖辉副总分管的，调我到云鼎的也是他。我去找他谈谈我的职业规划，或许有用。这个罗副总据说非常有能耐，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我的，但是我很感恩，我觉得他就是我的伯乐。”
    管佳笑了笑：“帮助过自己的人，一定要感恩，但是职场上不能全讲恩情，他一定是觉得你可以帮到他，才会花那么大的劲把你从洪顺调到云鼎。你现在表现好，他一定要让你为他所用，发挥更大的作用，所以你想从他分管的部门调走，估计很难。”
    “妈妈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试一试。”
    “你有自己的坚持是最好不过的。这种坚持可能会拒绝别人，但并非是对别人情感上的伤害，而是对自己立场的扞卫。即便是对你再好的伯乐，也要扞卫好自己的边界感，这一点非常重要。”管佳希望女儿能明白，不管是伯乐和千里马还是师徒等关系，职场中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立场，不能被任何关系裹挟，成为讨好型人格。
    “嗯，我明白。”
    管瞳提前打听好罗霖辉办公室的所在，在门口轻敲了门，得到允许后，她带着微笑走了进去。
    这三个月里，她在公司内部网里，专门关注了罗霖辉参加的各项会议和出席的各种活动，所以看到这位伯乐的时候，她没有太大的陌生感。
    罗霖辉看到她，严肃的面孔中露出了一丝欢迎，但随即板着脸：“你是管瞳，没错？”
    管瞳忙不迭地回答：“罗总，我是石墨化工序装置车间的管瞳。”
    罗霖辉看了她一眼，接着看电脑。
    管瞳有点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来意：“我的试用期已经到了，人事部门通知我到生产管理部工作，但是我过去五年都是做研发，所以想跟罗总汇报一下，看能不能调我去研发岗位。我个人感觉研发的岗位更适合我。”
    罗霖辉的嘴角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轻笑：“很有想法嘛，来，先坐。”他起身取了纸杯，给管瞳倒了一杯茶水。
    管瞳起身接过，对罗霖辉的平易近人更增好感。
    罗霖辉：“我看了你过去三个月的绩效评比，全部都是优，这在试用期新人里面算是表现非常不错的。你还提出了装置车间问题指引，这证明你在生产这条线非常有潜力。”
    “罗总，我反复想过，对于生产管理部的工作，第一我不懂，第二我不感兴趣。工作嘛，我认为人岗相适最重要，所以大着胆子来跟你反映一下。”
    罗霖辉耐心地听管瞳说话，并不时地点头，这让管瞳感到了被尊重，于是将心里那份对非常规浪漫的初心一一讲了出来。
    “小管，我可以跟你讲一下我的故事。我以前也是做研发的，我也觉得一个企业，尤其是化工新材料企业的核心就是在研发上。现在网上的观点也是说新能源企业的核心在研发。但是当我成为企业的管理者之后，我却开始质疑这个说法。”

 第47章 定岗

    “研发确实很重要，它是化工新材料企业的灵魂，决定了企业的发展方向，但是作为一个民营企业，要管理好所有员工，要让员工找到归属感，实现自己的职业理想，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在管理上，而不是在研发。
    “你入行也有好几年了，你应该知道，当初和洪顺一起起步的企业，现在已经听不到声音了。为什么？不是他们的研发做的不好，也不是他们生产的产品不好，而是败在关键性的决策上，归根结底是管理跟不上发展。对于民营企业而言，管理才是命脉。
    “我在这一行干了几十年，我发现啊，如果一个不懂研发不懂生产的人当了管理者，外行管理内行，对我们化工企业而言就是灾难，非常容易出大乱子。你在云鼎待了三个月，有些管理上的问题，你应该也清楚，我相信你和我一样，不想云鼎走下坡路。
    “你认为把你安排在生产管理部，不匹配你的学历和工作经历，但正是因为你懂研发，在生产车间表现又好，所以才专门把你调到生产管理部。只有懂研发和生产的人来做管理，才可以让我们的管理绩效得到一个好的维持，甚至说质的提升。
    “其实你在洪顺的时候，我就已经了解过你，并且力排众议把你调到云鼎来，为什么？就是因为发现了你的潜力。所以我现在对你提出工作要求，你要好好干。我对你培养的目标是成为全方位人才，你准备好了吗？”
    不得不说，罗霖辉的现身说法和全方位分析，让管瞳非常动容。她以前眼里只有研发，从来没有想过管理，尽管她研发的时候会考虑成本和时间效益，但从没有想过管理对于新材料化工企业举足轻重的作用。她甚至是轻视管理的，认为管理工作人浮于事，还总是制造矛盾。现在看来，不怪管理本身，而是管理人不了解研发和生产。
    罗霖辉提到“要把管瞳培养成全方位人才”，这句话也深深地打动了她，再加上罗霖辉的知遇之恩，管瞳心里的反对声音已经偃旗息鼓了。
    经过一番权衡，管瞳终于说道：“罗总你说的很对，我愿意服从公司的安排。”
    罗霖辉很满意地笑笑：“既然你已经想通了，那就回去安心等待任职通知，相信你会把将来的工作做好。”
    管瞳连说谢谢后，准备离开，却又被罗霖辉叫住。
    罗霖辉：“既然你知道是我把你调到云鼎的，为什么到公司报道后没有来见我？你这可都隔了三个月了。”
    管瞳愣了一下。当初她知道罗霖辉，是洪顺的人事经理王经理提了一嘴，并非什么正式的说法。如果中间有乌龙，自己却还直接找罗总，那岂不是闹笑话了。
    罗霖辉也没在意，只是提点道：“以后这些方面要多长些心眼。这里和深圳那边的氛围不一样，背靠大树好干事，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管瞳笑着点头，虽然她并没有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管瞳在心理上接受了去生产管理部工作的安排，刘先却还有点过不去。
    “我还是觉得你去生产管理部不好，以后你管咱们了，那大家还处得好吗？”
    管瞳笑：“不存在管与不管，都是工作而已。以后你还要多支持我呢，我知道装置车间的难处，也不会乱来的。”
    刘先这才开了窍：“对啊，有你在上面罩着我们装置，就不会像以前一样被折腾了。”
    然而当正式的任职通知发下来的时候，管瞳也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职位竟然是生产管理部副经理。
    她在洪顺为了升dc研发组的研发工程师，几乎身败名裂，没想到被发配到云鼎，本想从基层做起，却意外得到了晋升。对于突然而来的提拔，管瞳对罗霖辉更加感激，决心好好工作，结合自己在一线发现的问题，改善管理方面的问题。
    之前针对管瞳的一些流言，随着时间的推移，刚刚没了热度。可是这一波快速升职，一下又让流言死灰复燃。不过此时的管瞳已经不是当初的管瞳了，现在这些流言对她而言，犹如一抹蛛丝，轻轻抹去就是。
    廖宏宇一定要给管瞳送行。管瞳想起上次聚餐，自己社恐到呕吐，便以突然升职不宜太张扬为由婉拒了。不过拗不过刘先，最后定下他们三个人小聚一下。
    三个人去撸串，没让管瞳喝酒。
    廖宏宇敬管瞳：“管经理，以前是我不对，不该叫你小管。”
    管瞳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廖工，你这样说，我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坐下坐下。”廖宏宇带着诚意，“我是刚知道你的履历，你比我还大一岁，在深圳的公司就当领导，因为工作能力突出，被集团专门调到我们云鼎的。是我之前托大了，不好意思啊！”
    刘先恍然大悟：“难怪，我就说新人怎么可能懂那么多！原来小管，哦，不，管经理，早就是领导了！”
    管瞳：“满30岁是真的，其他的都不算什么。既然到了云鼎，我就是从零开始，以后还要两位前辈多多关照。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三个人说完应有的场面话，就撸起袖子开干。串串真好吃，麻辣鲜香，爽到胃里。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倒是像老朋友一般默契。
    “小管啊，哦，不……”
    管瞳笑：“要不你们都叫我名字，叫我管经理我可不听。”
    “行，就叫名字。”廖宏宇顺了一下思路，“管瞳，你可不能知道，你这次进生产管理部当副经理，把他们原来的那个副经理给挤走了。虽然那个副经理没啥能力，罗总早就想把他弄走了，但人家肯定都算到你头上。生产管理部的人都不是善茬，那些人肯定会给你脸色看，你到时候先忍着点儿。”
    管瞳不解：“挤走他们之前的副经理？我还以为他们没有副经理。”
    刘先：“之前那个副经理是公司对外高薪聘请的，特别能吹，实际上能力非常差，业务啥都不懂。你这一上来，罗总正好把他挤走了。”
    廖宏宇：“这还只是表面，实际情况比这个复杂。管瞳，我给你提个醒，云鼎的派系斗争非常严重，你以后自个儿小心点。”
    廖宏宇凝重的语气，让管瞳不得不正视。“我这个人想法直接，工作上讲公心，这才对得起我拿的这份工资。以后我尽量，能走多远也只能顺其自然。廖工，谢谢你今天的提点，敬你！”她现在唯有放平心态，才能应对将来的变数。

 第48章 难缠

    廖宏宇没有说错，管瞳到生产管理部报道后，立即感受到这个部门所有人对她毫不掩饰的敌意。
    罗霖辉和人事部经理一起带管瞳上任，按理说这个面子给的相当足了，可是等罗霖辉和人事部经理一走，所有人立马变脸。
    管瞳原本还想找龚姐把以前的事儿说开，可是站在龚姐面前叫了两声，人家直接选择失聪。旁人和龚姐说话，龚姐却对答如流。那演技，真是不拿个小金人观众都不服。
    倒是经理王永昌态度挺好的。王永昌已经临近退休，这两年已经不怎么管事，他早就想换一个清闲点的岗位。现在他知道管瞳是罗霖辉的人，对这个接班人当然各种好脸色，还给管瞳各种画饼。他跟管瞳交了底，他现在不想管事，只想混到退休，所以生产管理部的事，管瞳全权处理就好。最多遇到什么大事跟他知会一声，避免开会的时候领导问起来他接不上话。
    这些话管瞳只是听着而已。她知道作为一个新人领导，绝对不能有任何大意。即便领导放权，自己也要有足够尊重，事事以领导为先。
    即便管瞳非常谦虚谨慎，绝不摆领导架子，但生产管理部的人也不买账。龚姐自不必说，始终当管瞳是透明的，其他人也看人下菜碟，见管瞳没什么架子，也都各自端着。
    好在他们还是知道轻重缓急，日常的基本工作还是要做，只是对管瞳安排的工作高高挂起，被催急了才推动。
    欲戴皇冠，必受其重。管瞳开始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即便所有人都不配合工作，她也不随便表露情绪。没人做就自己做，她刚好趁机掌握部门全部的工作内容。她要逐步树立自己的权威，将工作推进下去，不辜负罗霖辉对她的期望。
    王永昌看到管瞳被大家孤立，反而放心了，觉得自己应该适时的送上善意。这个时候的善意可是实打实的雪中送炭。
    “小管啊，你是后起之秀，别管那些哥哥姐姐叔叔伯伯们的脸色。尤其是龚姐，更年期了，你别跟她怄气。我做化工做一辈子了，早就厌倦了，现在你来了，工作能力强，我都看在眼里，我决定了，你就是我的接班人。”
    这炭火有点呛，管瞳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王总，您这是什么话！您是公司里的老前辈，生产管理上的权威，我要向你学习的地方可多了。接班的话太早了，我现在就是你的徒弟，你要多安排我多教育我。”
    王永昌本来觉得管瞳在人情世故上有一点呆，现在看来还是懂事的：“你就好好干，反正以后我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管瞳可不受这个迷魂汤。先不说经理职位是公司任命，而不是禅让，就说自己能不能胜任副经理这个职位都还非常忐忑，更别说经理了。她可不想盲目跳起来摸高。她怕自己说错话，于是选择少说，不断把“王经理”挂在嘴边，一直称自己只是一个小辈，一个新人，需要向王经理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管瞳见王永昌似乎挺高兴的，便把话题往具体工作上扯。“王经理，那个绩效考核的事，我想向您请教一下。我感觉这个绩效考核和当下的工作有些不适应·····”
    王永昌现在最不想提具体工作：“绩效这一块，我都很久没有管了，你去问问部门里的小王，他是专门做绩效的。我现在记忆力也不好了，只想快点退休得清闲。哈哈哈。”
    “我现在对这项工作有一些新的想法，想听听您的意见。”
    王永昌摆摆手：“你有新想法是好事，但是我们部门的工作呢，都是直接向罗总汇报的。罗总是那种喜欢把工作抓在手里的领导，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包括工作完成情况，不用跟我说，直接跟罗总汇报就行了。”
    管瞳心想：真不给你汇报，恐怕还要给我小鞋穿。她笑着说：“以后工作我都先给王经理汇报，然后酌情选择重要的决策性工作向罗总汇报，您看怎么样？”
    王永昌心中满意，笑着说：“我一个等退休的老东西了，你不用管我。”
    管瞳在语言陷阱边缘各种危险游走后，总算找着结束语，恭恭敬敬地从王永昌办公室里告辞出来。
    具体工作上，王永昌还真是把自己当闲人。所有的工作，别人向他请示后，他全部推给管瞳，硬是把管瞳逼成了生产管理部的实际负责人。所有人都说管瞳抱上了罗霖辉的大腿，野心不小，挤走一个副经理，现在还想把王经理给挤掉。可是只有管瞳知道，王永昌把控着所有大事，稳稳坐着“太上皇”的位子，辛苦的、当炮灰的事就是管瞳上。
    生产管理部的人都在看管瞳的笑话，龚姐是其中的排头兵。看到管瞳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龚姐在背后带头嚼舌根。“你看她一天跟工作狂一样，到了下班也不走，看来是在生产车间加班加惯了，就是个劳碌命。要不以后就给自己安排一个四班倒，哈哈哈。”
    其他人都嘻嘻嘻的附和道：“谁让她那么想当领导呢？虚荣心那么强，可不得多做点。”
    “诶，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每天无所事事的大嘴巴王姐特别激动，“你看她整天板着个脸，跟个老巫婆一样，像不像黑心女妖？！”
    大家纷纷说像。

 第49章 孤立

    王姐特别高兴：“我就说像！我这金睛火眼，一眼就能看穿她是何方妖魔鬼怪！”
    管瞳刚好进办公室，听了个大概，并没有说话。那个王姐，每天阴阳怪气的，如果给她取个外号，应该叫“阴阳师”。
    管瞳心里调侃，就不容易动气了。她这几天已经了解了生产管理部全部的工作职责，相关工作都在跟进上手中。她估摸着，生产管理部的工作没有什么难度，但是暴露出的基层管理的问题却有很多。她打算近期把相关的绩效考核指标做一次全面梳理，看看问题具体有哪些。
    云鼎的绩效考核指标乍看之下，大而全，然而问题就在于过大过全，细节执行上往往不够明确，这就让执行的权力部门有空子可钻，最终把考核压力都层层转嫁到基层，从制度上的不公平导致事实上的不公平。
    管瞳去找王姐要上个月的绩效考核。
    “哎呀，那么多指标，你一个负责人看得懂吗？”王姐阴阳怪气，“综合办让我们节约资源，尽量线上办公。我给你从内部网上发了一个。”她说话的时候喜欢翻白眼，语气中都是对管瞳的藐视，管瞳在她面前站了好一阵，她屁股都没有离一下座位。
    管瞳没有计较，职场就是这么现实，在没有根基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做出成绩就和这些人结仇，完全等同于自杀。
    其他人看管瞳忍气吞声的样子，相视一笑，心里都有数了。
    管瞳都不用了解部门之外的各种流言，只需要听听部门内这些人阴阳怪气的内容，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所以当廖宏宇跟她说，现在公司给她起了个“黑心女妖”的外号时，她一点都没有吃惊，反而觉得好笑。
    “你还笑得出来？现在大半个云鼎都在议论你，你小心点。”
    “都说了些什么？”
    廖宏宇吱唔：“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
    管瞳笑了笑：“无非就是说我抱罗总的大腿，或者就是说我独断专行，想把王经理挤走，再厉害就是说我欺负下属，不过这一点似乎论据不足。”
    廖宏宇吃惊：“你都知道？呵，不愧是管经理啊，现在这气度，有点大领导那范儿了。”
    “我现在算是总结出来了，在职场上哪方面比较突出，那就是传谣的点，围绕着这个点加素材，很快就生成形神兼备的谣言，还特传神！所以我下一步还要更努力啊，争取有人传我成研发上的大拿，去集团公司任职，哈哈哈！”
    廖宏宇看到她谈笑风生的样子，心生佩服：“行，你这样我就放心了。还有，你放心，我们石墨化工序的兄弟们都知道你的为人，那些谣言我们都不信。”
    “那些人传闲话，不过是嘴巴空虚，我不会当真的。你们也不用特意维护我，替我声辩。这里是职场，要的是工作成绩，跟我是哪样的人关系不大。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工作拿下，做出成绩。放心，我不会被这些流言打倒的。”
    “那可不行，如果谁说过分了，我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该闹就闹，毕竟你还是咱们车间出去的人。”廖宏宇的气上来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倒是有惺惺相惜之感。
    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部门成员对她的孤立竟然已经扩散得很开，尤其是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呼朋唤友，唯独晾着她。在食堂里，别人宁愿没有位子坐，也不愿意和她坐一起，以至于她的周围会空出一圈来，特别扎眼。
    食堂中间刚好有一个大圆桌，除了领导吃饭坐一起商量事以外，平时都没有人坐。现在领导用餐搬到了二楼，这个圆桌彻底没人坐了。管瞳心想，反正被孤立了，与其去坐其他位置占了多的空位，不如让食堂的座位充分利用。于是她直接坐到圆桌上，反而没有和别人坐在一起的社恐，倒也心安理得。
    她也有思考，为什么黄芮春之流就可以跟下属三两下搞好关系，为什么她以诚待人，却没有人愿意和自己走近呢？这么一想，很容易陷入到自我伤害之中。
    到生产管理部后，她听了妈妈的建议，在公司附近的小区租了一个一套一。没有妈妈的陪伴和解惑，她只有向二荆条吐露心声。
    二荆条经过冬眠后，食欲更好，每天精神头都很足。现在管瞳每天给它喂小虾米，它看到管瞳就会抬头，一副见到好朋友的样子。
    每当管瞳跟二荆条吐槽工作的时候，总是没说几句，就被二荆条的慢动作所吸引，怎么看怎么可爱。到了后面，她都专注地看二荆条活动，不知不觉间，心里的烦心事去了十之七八。
    一个月后，管瞳对生产管理部的日常工作已经全部有数，还对职权范围、部门人员的分工和职责等做了完整的梳理。接下来，她要准备出大招了，那就是调整生产条线的绩效考核指标。
    在基层的三个月里，她非常深刻地了解到绩效考核指标对于生产条线工作的作用，但是负面影响也越来越大，且日益加重了基层工作人员的积极性。调整绩效考核指标，是当前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她打好腹稿，将这个工作计划汇报给罗霖辉。罗霖辉看她工作上手很快，比较满意，对她的工作计划表现出支持的态度。
    “小管，目前我们运行的绩效考核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和实际工作确实有脱节的情况。云鼎需要新的激励方式，才有机会从其他子公司里脱颖而出。”罗霖辉沉吟一下，“但是要把工作考虑细一些，如果全盘改动考核，就涉及到更改年初的考核指标。现在马上过半年了，如果影响了各部门的考核，后果不堪设想······”
    “我会对绩效考核涉及工作近三年的数据进行一次分析，让数据和生产说话。”
    罗霖辉赞赏：“对，我需要数据去说服集团管理层。”
    “落实的时候我也不会盲目全线铺开，会摸着石头过河，同时想出一个不影响生产部门上半年考核的办法，让新旧办法无缝衔接。”
    罗霖辉拍板：“好，就这么办。”

 第50章 数据

    管瞳得到认可，高高兴兴地离开。能够得到罗霖辉的支持，这项工作总算能见到天日了。她不得不佩服罗霖辉。罗霖辉懂生产各流程，任何表格和材料，他只要看一眼，心里门儿清，绝对糊弄不了。罗霖辉还很愿意接受新东西，用锐意进取来形容，再准确不过了。决策上也很有魄力，从来不瞻前顾后，决定了就去做。
    管瞳感到，能遇到这样的伯乐，真的是自己转运了。接下来，她不会冒进，一定要做好做细前期的数据摸底，做到有理有据。
    罗霖辉看着管瞳高兴地离开，却皱了皱眉。
    这个年轻人确实不错，工作上眼光犀利，敢想敢做，也不怕得罪人。当初看到管瞳长相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个花瓶，没想到工作能力超出他的预想。但是这个年轻人的问题也很突出：非常没有眼色。
    要知道，公司的绩效考核最初就是他罗霖辉建立起来的，这么多年他全权分管绩效考核工作也是这个原因。管瞳提出绩效考核不合理，这不是打他的脸吗？徐之厚这两年也总是拿绩效考核跟他说事，让他不胜其烦，所以他才提出每个部门都搞创新项目，想用实绩堵徐之厚的嘴。如果管瞳不是他调过来的，他都怀疑管瞳是徐之厚的人了。
    这触及了他的逆鳞，他本来是想反对的，但是转头一想，集团公司归根结底看中的是工作实绩，如果是自己带的人来跟新绩效考核，总比被徐之厚抓住把柄说事强。所以他顺水推舟，答应了管瞳。如果管瞳做得不好，那就更好办了。
    管瞳开始收集生产条线各部门近三年的涉绩效数据。生产管理部和车间的数据，虽然比较艰难，但她还是有办法拿到的，可是生产技术部和财务部的数据，就没有眉目了。
    她去找生产技术部梁经理，梁经理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不过人家场面话说得好，嘴上答应着配合，但就是不说具体怎么配合。管瞳没经验，还以为梁经理已经答应了，高高兴兴地去找财务部经理。
    管瞳从云鼎的组织架构里得知，财务部经理是吴经理，但是在多次会议上，她从来没有见过吴经理。
    管瞳敲门进入财务部，礼貌地问：“请问吴经理在办公室吗？”
    财务部八个人相继抬头，看到是她，都没有搭理。管瞳略感尴尬。
    其中一个叫郝姐的，管瞳经常在过道听到她的声音，看起来似乎很热情。管瞳上前打听：“郝姐，请问你们吴经理在吗？”
    郝姐对管瞳翻了一个白眼：“我们吴经理在医院，你有事去医院找他。唉，我说他在医院是真的在医院，你可别以为我在咒你。现在的女孩子呀，心眼儿多，有些话别怪我多说两遍。说清楚才行，不然谁知道背后怎么说我。”她说话阴阳怪气，眼睛上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其他人见状，都嗤笑一下，埋头做事，没有人理管瞳。
    管瞳看到耗姐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子，好像是叫田菁菁，一直在对着电脑做事，倒不像是个扶高踩低的人。于是管瞳又问田菁菁。田菁菁立即起身去饮水机那里接水，直接无视管瞳。
    这又引来一阵无声的嗤笑。
    管瞳也是要面子的人，此时脸上发烫，只有悻悻地离开。她不懂，自己就算口碑不好，但从来没有得罪过财务部的人，为什么会被针对。她决定去车间巡查的时候，找廖宏宇聊聊。
    “你去找财务部要数据？”廖宏宇头痛起来，“你是不知道财务部的人有多厉害！他们那儿八个人，一半以上都是关系户。他们仗着自己后台硬，背景深，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就烦。他们那样说你，是常规操作，不用在意。不过以后没有钱方面的事情，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们。”
    原来云鼎的财务部是个非常神奇的地方。财务部的吴经理因家属身体原因，长期不在岗，非日常工作都是他电话遥控指挥。这种情况下，财务部竟然能够正常运转，也是一个奇异的所在。
    据廖宏宇的情报，吴经理他们家属确实生病，但是吴经理之所以长期不来，是因为有心病，觉得自己在工作上受了委屈，所以在跟领导杠呢。
    能当上财务部经理的，要有很深的资历，如果没有资历，那至少要有几个证傍身。吴经理呢，这些都有。而且财务部里面，妖魔鬼怪一大堆，一般的部门经理都压不住。吴经理正是仗着这些方面的能耐，在跟领导博弈呢。
    管瞳心里有了数，想起郝姐咄咄逼人的样子，于是又向廖宏宇打听：“郝姐主要靠的是什么关系？”
    廖宏宇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那个郝姐牛得很，就是公司一把手都不敢说她什么，人家动不动就撂挑子走人，最后还要人事部把她请回来。有一次徐总对财务部几个数字有疑问，让秘书去问问。结果郝姐直接把人家秘书骂走。本来以为徐总会开了她，结果去徐总办公室谈了话出来，人家还笑嘻嘻的，后面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后来才听别人说，郝姐的老公是地方上哪个部门的领导，得罪不起。”
    郝姐这样，估计王姐也是差不多的背景，这两人经常在一起，王姐还特爱往财务部跑。管瞳觉得头大，都是惹不起的人，后续要财务数据，还不知该怎么办。
    “你也不用怕，万事开头难。”廖宏宇知道管瞳想要重新梳理绩效考核指标的合理性，这个对基层工作非常重要，尤其是对装置车间，所以他是非常赞成的，“我给你支个招。都说要把公司当家，你遇到困难，在家里找谁？”

 第51章 拉扯

    “找我妈妈。”管瞳回答。
    “对了！你以后工作上遇到困难，就去找罗总。你作为一个新任领导，刚到云鼎来工作，没有自己的群众基础，这很正常，罗总应该能够理解你。把你的困难告诉他，向他请教工作方法，他应该会帮你。毕竟他分管生产管理部，你也是为他工作。”
    管瞳觉得有道理。别过廖宏宇，她把工作进展写了一个简单的报告，去找罗霖辉，讲了目前生产技术部和财务部方面取得数据遇到的困难。
    “你是说老梁那里不配合？”罗霖辉眼睛里面露凶气。
    “不是不配合，是梁经理那边比较忙，我一直催也不大好，想着您打过招呼的话，我后面跟进会比较方便。”管瞳可不傻，自己还没有站稳脚跟，肯定不能拉仇恨。
    罗霖辉：“财务部的老吴也是，不像个样子。你不管，我来安排。”
    管瞳松了一口气。
    罗霖辉哪里不清楚自己分管部门里的人，他当即把生产技术部的梁经理找来。
    梁经理看到管瞳也在办公室里，以为管瞳打他小报告：“小管啊，我跟你说了，我忙完这几天就安排人给你弄。罗总，你也知道我们最近为了升级装置工艺的事，一直和设备厂家联系。我手底下的人都派出去学习了，现在部门就三个人，只能把日常工作转动。罗总，我表个态，等我这边人手稍微松动点，立即给小管办。”
    他说得情真意切，把困难又说得头头是道，连管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罗霖辉不断点头，又给梁经理安排别的工作，梁经理满口答应。看得出来，罗霖辉对梁经理很满意。
    梁经理：“罗总，要想马儿跑，也要让马儿吃草，你看后面能不能让人事再给我们招两个新人？”
    罗霖辉：“嘿，才夸你两句，你就顺着竹竿往上爬了！你那儿多少工作量？人家车间班长们可是长期支援你们部门的工作，创新项目都报了好几个，你还嫌人少？现在职位是固定的，新招要集团公司那边批，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梁经理老男撒娇：“那不一样。像廖宏宇他们能干是能干，但是人家还要管装置车间的事，哪能都干我们部门的工作了。如果你同意，咱们想办法到车间去调两个听话的？”
    管瞳心里一惊：天天把装置班长拉到自己部门工作，这会儿还想去挖人家的人，真是厉害啊！
    “去去去，后面再说。”罗霖辉笑着把梁经理哄走，又给吴经理打电话。
    吴经理那边情况差不多，先是一通卖惨，然后是感叹因家属疾病拖了工作后腿的无奈，并深感惭愧。罗霖辉让他尽快回来工作，他立即换了个策略纯打哈哈，就是不接招。
    罗霖辉也没多说，只说“你不是我分管的，我也不好管你，反正我们需要的数据你多多配合，这事要是办不好，我就只有找老徐了。”
    吴经理一口答应下来。
    听到数据的事得到落实，管瞳松了一口气。罗总遇到问题就解决，真是个好领导。
    罗霖辉放下电话还有点生气：“财务部不是我分管，是徐总分管，我不好说深了。不过后面有什么情况，你都跟我讲，不好沟通的我去沟通。”
    徐总是徐之厚，云鼎的一把手。管瞳在车间的时候听到过一些议论，这个徐总工作上似乎没有什么突出的能力，加上年龄也不小了，不得集团公司那边的认可，所以工作上，身为副总的罗霖辉反而更受尊敬。很多人都在传，集团有意向让罗霖辉当云鼎的一把手，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话。只是这些话都影响着每一个人，就目前的情况看，罗霖辉的威望已经碾压了徐之厚。
    过了一周，管瞳了解到生产技术部外出培训的人先后回来了，她又去找梁经理要数据。
    梁经理看到她就先迎上来：“小管啊，你来了，我还说下午找你呢。我马上有个会要开，您稍等，我后面安排人给你弄数据。”
    管瞳：“我——”
    “别急别急，年轻人要有耐心。我先开会，后面再说。”梁经理拿起茶杯，匆匆走了。
    管瞳看他那么忙，也不好再说什么。
    过了两天，生产技术部还是没有动静，管瞳心想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厚着脸皮又去找梁经理。梁经理正在打电话，给她做手势让她等等，谁知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还没完。真不知道工作电话打这么久，还有效率可言没。
    管瞳在车间经常听刘先、廖宏宇吐槽，只是当时她还不清楚吐槽的是谁，到了生产管理部后，她才知道吐槽的是梁经理。把廖宏宇他们这些班长困在办公楼里的办法就是他想的。他有个外号，叫“无事忙”。最擅长把小工作做成大工作，然后到领导那里去刷存在感。加上他擅长交际，罗霖辉对他的工作还很支持。
    这个梁经理可真有一套！管瞳虽然气恼，但却不敢跟他耗，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忙工作。
    梁经理看管瞳走了，这才露出得逞的笑容。“哼，小丫头片子跟我斗，太嫩了点。竟然去老罗那里打我小报告，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这两周，管瞳已经将生产管理部和装置车间的数据收拢来。虽然生产管理部的人孤立她，但是安排的工作在催促之后还是要做。装置车间那边，廖宏宇和各个装置的组长都打过招呼，虽然也经历了一些挫磨，但数据也都先后送到。管瞳心想，你梁经理要拖就让你拖，我先把手上的全部做完，到时候报罗总那里去，问起你的时候只有你自己解释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职场里一味求和平只会被人看轻。她可以低头服软，但是倒逼她工作上和稀泥可不行。
    这么一想，她干脆从通讯录里找出吴经理的电话。

 第52章 困局

    “吴经理你好，我是生产管理部的管瞳。上次罗总跟你提的财务部涉生产的数据，我这边需要一些，你看找谁给我提供一下呢？”
    吴经理没反应过来，想了半天才说：“哦，你是生产管理部，那个新来的管经理啊！”这个语气就非常的耐人寻味。
    管瞳只是陪着笑：“是我是我。”
    “哎呀，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们这一辈儿就被你们年轻人拍死在沙滩上了。你是不知道，云鼎的工作不好做啊，我家里又一堆事······”
    “确实，吴经理太忙了，您安排一个人跟我对接，我找那个人拿数据，你看这样可以吗？”
    “这样啊，那就找郝姐。郝姐是专门的生产会计，你找她啥都能拿到。”
    “谢谢吴经理！”虽然听到“郝姐”两个字就头大，管瞳还是立即道谢，“那就麻烦吴经理跟郝姐说一声，把数据传给我。”
    “没事，我跟她说，你去找她就是了。”
    吴经理挂了电话，将电话丢开：“什么不长眼的，领导都不问我，你还来追着问。哼，刚好有郝姐那个母老虎！”
    又过了一天，管瞳已经将手里的工作做完，只等另外两个部门的数据汇总后进行分析。管瞳忌惮郝姐的声量，于是从内部通信软件上给郝姐发去信息，问她数据准备得怎么样了，可是郝姐已读不回。
    管瞳闲不住，于是又给梁经理打电话，电话通了没接。管瞳知道这是被梁经理晾着了，干脆登门拜访。
    梁经理带着笑，看到她就迎上来：“唉，我刚刚正在审核一批资料，比较重要，手机关了静音，没注意到你的电话。”笑眯眯的样子，像只老狐狸。
    管瞳觉得好笑：我5分钟前打过来你没接，现在你就抖机灵。她也不点穿，也笑着问数据的事。
    梁经理一口答应下来：“明天，说明天就明天。今天他们已经在整理了，明天给你做一个初步的处理，免得你拿到手的时候还要花时间。”
    管瞳看他答应得那么爽快，陪着笑道谢。
    回去的路上路过财务部，正听到郝姐和王姐有说有笑，那声音大得一层楼都听得到。
    郝姐：“小田啊，你就花点钱去专卖店，给自己买一件像样的衣服。就几百块，你花了会穷死吗？你现在这收入也不差这几百块？”
    王姐哈哈哈地笑：“人家小田节约，要给自己攒嫁妆呢。”
    郝姐嗤笑：“别想那么多，现在男的眼光高，你别把精力用在攒钱上，要用在打扮自己上。”
    管瞳一个旁观者听着都来气，田菁菁却只是憨厚地笑着。那样子，丝毫没有觉得郝姐他们的话刺耳。
    王姐瞥见管瞳，阴阳怪气：“哟，领导来了。”
    管瞳只好走进去，跟王姐打了招呼，问郝姐：“郝姐，吴经理跟你说过了，有一部分生产方面的数据，需要你提供一下。”
    郝姐冲管瞳翻了个白眼：“现在生产管理部管得可真宽呀，自己的事管不好，把手都伸到财务部来了。”
    王姐呼应：“不止哦，生产技术部都要看管理部的脸色了。”
    这个话就说的很难听了，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部门的，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拆台。
    管瞳没有发作，毕竟有求于人，于是当王姐不存在，耐着性子说：“郝姐，大家都是为了工作，都不容易。要说工作，都是公司的工作，也都是罗总安排的，不存在谁听命于谁这种说法。”
    郝姐突然就炸了：“现在的小年轻可真不简单哦，动不动就把领导搬出来压我们，可是别忘了，我们的分管领导是徐总，难道副职还要跳过一把手吗？”
    即便管瞳并未刻意打听公司八卦，但也知道罗霖辉和徐之厚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两人明面上一派和气，实际上你争我夺、有来有往，打得不可开交。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管瞳赶紧调转话题：“我联系过吴经理，吴经理说郝姐你这边一直负责生产方面的会计，所以让我联系你。”
    郝姐大喇喇地坐下，翘起二郎腿瞪着管瞳：“吴经理可从没给我打过电话说要给你提供什么，你可别随便扯大旗。况且，如果每个部门都要财务部的数据，那我们财务部还是财务部吗？那不跟综合办一样了？我们部门总共就这几个人，里里外外都是事，难道我们正事不做，都要围着你们转吗？我们本来的会计报表还要不要做了？”
    管瞳简直后悔走进财务部的办公室，赶紧陪着笑草草结束，灰溜溜地走了。期间田菁菁像个木头人一样，毫无反应。
    这边才受了郝姐的气，那边罗霖辉就让她去办公室汇报工作。除了了解最近的工作情况外，罗霖辉还专门问她绩效指标的摸底进行得怎么样了。
    管瞳不好说生产技术部和财务部不配合，毕竟之前罗霖辉当着她的面安排的，后续推进不畅，反而在领导这里显得是自己能力的问题。她只能说数据量大，好些数据还没处理好，需要一点时间。
    罗霖辉想要敲打管瞳，当即黑着脸：“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该我出面解决的我都给你解决了，你这边怎么反而没有进展？之前还说别人不配合，就算配合了，你的效率拿不起来有什么用！尽快，我要看到数据和分析材料。”
    管瞳被骂得一脸懵，强自忍住才没有哭出来。
    祸不单行。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一向来得很晚的罗霖辉，竟然破天荒早到。他看到管瞳一个人坐着大圆桌，下午一上班又把管瞳叫到办公室里一顿教育，主要批评她不懂带团队，没有集体意识。
    “我了解过你在洪顺时的情况，群众基础不好是出了名的。到了云鼎，你也该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不要太清高太傲，一副看不起别人的样子！一定要加强群众基础，这样以后你的管理才不会出问题。”
    管瞳感到非常委屈，但她没有冲动地去据理力争，而是态度诚恳地请教：“罗总，我在生产管理工作方面还是个新手，需要多向你学习。罗总，能不能给我支支招，我现在该怎样解决我的困局。”

 第53章 结识

    管瞳换了个说法，既然是请教，领导不好不教了。
    “你说说看。”罗霖辉果然态度好些。
    “比如现在部门里的同志，对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工作上的话沟通也很欠缺，我主动跟他们走近，他们都很戒备，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打成一片。”
    罗霖辉打量她：“你到生产管理部也有一个多月了，有没有请大家吃饭？”
    管瞳不是没想过，只是因为大家的态度那样，她反而不敢开口了。
    罗霖辉：“作为一名管理者，工作时间之外和下属的沟通非常必要，也是对工作时间里严厉要求的润滑剂。方法我教你了，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管瞳答应下来，因为这个建议确实很好，她准备近期请部门的同事一起吃个饭。只是想起上次在装置车间聚餐的时候，自己严重的社恐反应差点坏了事，这让她对自己组织的聚餐开始提前紧张。
    云鼎和洪顺在企业文化上有非常大的不同。在洪顺聚餐的时候，因为几乎都是年轻人，很随意，愿意喝酒的喝酒，不愿意喝酒的喝饮料，没有所谓的酒桌文化，而且很多时候还是aa制。
    但是在云鼎，酒桌文化非常盛行，大家对一个人酒品的认可，会直接上升到这个人在职场中的方方面面，包括工作能力。管瞳想到要成为饭局的组织者，被酒桌文化考核，心里有点发慌。但是既然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当是为了工作，这也是她必须要去面对和克服的。
    于是经过一番踩点，她总算确定好了就餐地点。公司外的一家火锅店，相信应该能够得到绝大部分同事的认可。
    她故意找了天气晴好的一天，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一直练习微笑，然后装作很自然的走到办公室里，跟大家宣布：“各位把手上的工作先放一放。大家明天晚上有没有空？公司外面新开了一家重庆老火锅，据说味道不错，我想请大家去尝一尝。”
    “哦，管经理，不好意思哈，明天晚上我要接送孩子去上补习班。”
    “我明天晚上要去做肩颈理疗。早约好的，改不了。哎哟，最近这工作太难做了，肩颈老毛病又犯了。”
    “那家店是新装修的，我对装修过敏，去不了了，不好意思。”
    ······
    管瞳略微尴尬：“”要不我们换个时间、换个地点？”
    “哎呀不用管我们，就算另外挑时间恐怕也很难凑巧能去。”
    不出所料，一半的人明确表态去不了，没明确表态的看这个阵仗，也相继表态。看来这次聚餐只有黄了，管瞳因此也不好再去请王永昌和罗霖辉。
    管瞳偃旗息鼓，回到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手还在微微颤抖。
    人际关系再难处，活还是要继续干。工作是立身之本，她不信自己把工作做好了，假以时日，别人还这么对她。
    她重新分析了情况。生产技术部的梁狐狸不过是拖字诀，就是欺负她年轻没根基。如果自己要到财务部的数据，为了避免在罗霖辉那里挨骂，梁狐狸肯定会送上数据的。那么现在关键就在于怎么破财务部的冰。
    最近她特别关注财务部的动向。她发现，在这层楼里，除了她不受欢迎外，财务部的田菁菁也不受欢迎。
    田菁菁应该属于重度社恐患者。她长期埋头弓背，说话走路都刻意躲避着人们的视线。她戴着一对像啤酒瓶底厚一样的眼镜，黑色的边框像是她放大的黑眼圈。整个人呆呆的，总是被人嘲笑奚落，可是面对所有嘲笑奚落，她都总是还以老实的笑。
    管瞳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是经受了什么样的生活苦难，这个人才能有这般强大的阿q精神呢？
    下午下班，她本来要径直离开公司的，可是在公司门口看到田菁菁进了一家小超市。她有心想认识田菁菁，一直没有机会，于是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
    田菁菁在很多购物架前徘徊。她拿起购物架上的商品，反复比较，最后又全部放了回去。最后，她只拿了四盒临期牛奶。
    管瞳不禁想，田菁菁这么节约，莫非是因为家庭困难，所以生活拮据，又或者是她家里遭遇了什么变故？
    也就几分钟的事，管瞳把田菁菁脑补成了一个经历千辛万苦、走出穷山恶水的苦命女娃，只差没有加上身残志坚这一人设标签了。
    忽然一小团影子闪过，管瞳吓得尖叫了一声，看清楚了发现是一只猫。一只橘猫跳上货架，把挨着的一排商品弄到了地上。
    田菁菁刚好站在货架旁，超市老板走过来一眼看到她：“你这人买东西就买，为什么把东西弄地上，如果有损坏，你要照价赔偿的。”
    田菁菁莫名其妙：“我没有弄掉东西，是刚刚一只猫跑过去弄的。我站在这里都没有动。”
    老板很固执：“我们店里从来没养过猫，你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田菁菁：“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
    管瞳把脸从另一排货架露出来：“确实有一只猫，刚刚我也看到了。”
    她向田菁菁微微点头，田菁菁看到她如避瘟神。
    老板打量她们俩：“你们俩认识？合起来糊弄我！看你们也穿得周周正正的，怎么做这种事？”
    管瞳：“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事情要搞清楚很简单，你调一下监控就可以了。”
    田菁菁将地上的商品捡起来放回原位，息事宁人：“不用看监控，东西我都摆上去了，都是袋装食品，摔不坏。”
    “一看就是心虚。”超市老板却不依不饶，“东西掉下来是小事，但你们说猫这个就太扯淡了。我这超市里从来没有猫！”
    管瞳不服：“说这些有意思吗，看监控。”
    田菁菁：“不用了不用了，东西没坏就行。”
    老板盯着田菁菁：“你就是心虚。好，看监控就看监控，看你做了什么事。”
    田菁菁作为社恐深度患者，被人这样盯着，吓得没了主意，硬是被管瞳拖到柜台旁看监控。

 第54章 发飙

    监控重现了橘猫调皮的全过程，这可让傲娇老板一时无话可说了。只是这时候又涌入了很多厂里下班的顾客，田菁菁见人多了，赶紧付了钱。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虽然管瞳没有找到机会和田菁菁搭上交情，但是她猜想田菁菁对她应该是有印象的，便盘算着下次找机会，和田菁菁再熟络一些。她感觉，田菁菁会是她在财务部门的突破口。
    楼层卫生间出来有一个转角，是休息间隙男人抽烟女人八卦的地方，和洪顺的茶水间类似。
    管瞳也曾好奇过，为什么洪顺的工厂小，但是每层楼都会设立专门的茶水间，可是云鼎大很多，却没有茶水间这一设置。放直饮水的地方，顶多叫茶房。人们更爱找个相对隐蔽的所在，凑在一起晒太阳、聊天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你们财务部的田菁菁在公司外面超市里偷人家牛奶。”
    “不至于，她虽然抠得厉害，但还不至于去偷。”说话的人一脸八卦像，虽然嘴里不认同田菁菁会偷，但是那个表情却是巴不得田菁菁偷牛奶是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现在大家都在传，有人亲眼看到田菁菁偷了人家牛奶，被人把监控都调出来。后来田菁菁心虚，看到厂里人，灰头土脸地跑了。”
    管瞳再次见识到流言的厉害。明明很日常的一件事，却被人添油加醋、各种揣测，最后说得如此不堪。她想说，田菁菁是去超市买牛奶，付了钱的。可是她想了想，却是换上了一脸八卦表情，问传谣言的人：“真的假的？”
    传八卦的人看到自己的八卦被别人听了，有一瞬的尴尬，尤其是看见来人是人见人不爱的管瞳，眼神中立即流露出不屑。“厂里都在传，还会有假。”
    “传的啊？我还以为你亲眼看到了。不是你亲眼看到，怎么能说别人偷东西？有些话不能乱说，说错了是要负责的。”管瞳觉得自己怎么也变尖刻了，竟然觉得很爽。
    “呵，好像你就在现场一样。”其中一人不耐烦地说，“现在的年轻人，说话狂得很。”
    “不好意思，我当时刚好就在超市里，确实亲眼看到了。”管瞳露出笑脸，“前因后果我看得清清楚楚。超市老板没有说她偷牛奶，只是想看看把商品从货架上弄掉的是人还是猫。”
    另一个人冷笑：“眼见未必是事实。”
    管瞳忍不住笑出声：“我一个看到全过程的说的话你们不信，你们只信传言，这——不信我们可以去找超市老板调监控看看，但如果你们还坚持说田菁菁偷了牛奶，那我就要报警，我还要让田菁菁告你们诽谤。”
    管瞳知道自己说了这个话的后果。原本她的群众基础就不好，再帮田菁菁出头，她后面的管理之路恐怕更难走了。但是她真的忍不住，亲眼看到有人无中生有、黑白颠倒，她不站出来就对不起她受的多年的高等教育。而且她忍气吞声这么久，始终以诚待人，可是公司这些人根本不在意真诚与否，只看背景和关系，一味忍让的日子，她受够了。
    爱怎么就怎么，都毁灭！
    对方果然炸了：‘别以为你当了生产管理部的经理，就可以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你也不看看你多少斤两！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对了，你不是经理，只是副经理，哈哈哈！”
    “说田菁菁的事呢，别跟我扯职位。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人助长歪风邪气，把没有的事说成真的一样，到处败坏别人的名声。你们自己倒是呈了口舌之快，知不知道这样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名声损害？”
    “就算田菁菁这个事情有别的内幕，但你在洪顺的那些丑事，可都是有视频作证的。”
    管瞳一下胀红了脸。虽然她想过无数次，别人在她面前提起以前的事时，她该如何面对。她也做过很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平和地应对，可是真遇到这样的情况，她还是激动地上了头。
    “我承认以前确实有做错事的时候，我也为这些承担了该负的责任，但只要涉及到男女关系，错就在女方吗？你也是女的，如果你老公跟你闹离婚，不管他做错什么，是不是脏水都该泼你？”
    对方气得咋咋呼呼：“你可别乌鸦嘴咒我！我老公对我好着呢。”
    “你们只揪着我逼前男友跳楼的视频不放，那他网上公开道歉的视频你们怎么不说？什么我逼他跳楼？都是他安排好的算计。事情过了我懒得和他计较，但如果再有人在我面前说这些，我不排除用法律手段来扞卫我的权益。”
    管瞳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让整个楼道的人都被震慑住了。她转身离开，发现各个办公室门口都站着人，因为她的转身，嗖嗖嗖地钻进了各自的办公室。
    只有一个人反其道而行之，那就是田菁菁。
    田菁菁怒不可遏：“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别人的闲事？”
    管瞳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帮田菁菁说话，却被田菁菁当众喝骂。
    田菁菁：“你别这么看着我，不要以为你自己在做什么正义的事，我不需要！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你不要多管闲事。”说，匆匆转身进了财务部的办公室。
    管瞳承认，她是想结交田菁菁，突破拿到财务部数据的捷径，但是她刚刚帮田菁菁说话，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换了一个人，她也会站出来帮着说话。因为自己遭遇过网暴和误解，想要避免其他人也遭遇。她没有想过要田菁菁因此感谢什么，但被田菁菁骂，这让她非常不爽。
    事实证明，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这话一点都不假。
    王永昌突然对管瞳冷淡起来，管瞳找他汇报工作，他就垮着一张脸：“哟，管经理眼里还有我这个退休老同志吗？以后有事别跟我汇报了，直接跳过我跟罗总汇报。”

 第55章 阴阳

    王永昌把管瞳阴阳怪气地骂出办公室，部门里其他人都在看笑话。管瞳心里奇怪，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她现在也学到了，故意把办公室的门半开，然后把内窗悄悄开一半，听部门里的人说小话。听了两天，才听出门道。原来是因为她请客吃饭那事没有下文，部门里的人把话传到了王永昌那儿。管瞳之前没有跟王永昌提吃饭的事，王永昌便心生误会，认为管瞳背着他搞小团体，想架空他。
    管瞳真是有苦说不出，没想到吃饭这个事儿本来就成了一个难填的坑，竟然还有这样令人郁闷的番外。
    王永昌骂走管瞳之后，想了想，听说管瞳擅长打小报告，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专门到罗霖辉那里去汇报工作。
    罗霖辉见到王永昌，特别高兴：“老王，你最近气色好多了。”
    “在你手底下工作，累是累了点，可要说气色，哪个不好？！那是因为跟着你顺心嘛。哈哈哈，我又不是老吴，稍不高兴就使性子。”
    两个人相视一笑，莫测高深。大家都知道，吴经理和徐之厚，闹别扭已经不是三两天了。
    王永昌的身子往前靠了靠：“我们私下说哈，为什么徐总就任由老吴那么闹，难不成徐总有什么把柄在老吴手里？”
    罗霖辉冷笑：“谁知道老徐在搞什么？老徐的心思深得很，猜不透。”
    “你和徐总，那可是几十年的交情，你都猜不透？”
    想当年，他们俩年轻的时候都在化工厂工作。那个时候的化工厂可大了，他们俩本来不认识，是厂里面搞足球联赛，他们俩是对家，两支队伍打得不可开交，彼此就像仇人一样，可没曾想罗霖辉就是看徐之厚顺眼，徐之厚也觉得罗霖辉在球场上霸气。两个人去小卖部买汽水，碰到了一起，罗霖辉把徐之厚手里的汽水钱一起付了，徐之厚请他去吃麻辣烫。之后两个人经常约在一起撸串吃火锅，关系越来越铁。
    98年的时候，很多企业面临破产，工人们纷纷下岗。虽然他们所在的化工厂效益还行，但是他们两个坐不住了。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轻，觉得自己志向万里，在一个化工厂里呆一辈子，过一眼望到头的日子，觉得太悲催了。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一起辞职出来创业。
    他们这一创业也是坎坎坷坷摸索了10年左右，才逐步上道。又一个10年，他们搭上了新能源的快车，被仟和集团控股，成为集团公司下的子公司，这下总算熬出了头。只是随着时间日久，两个曾经关系非常铁的兄弟，慢慢意见不合，到了现在，几乎到了你死我亡的程度。
    所以说老人的一句话说得好，千万不要跟你的好朋友合伙做生意。
    公司有这两个人在，中层们少不了要站队。王永昌很早就站队罗霖辉，所以这几年王永昌没有什么斗志，罗霖辉也是理解的。毕竟到了一定年纪，什么都不缺了，还要让人家玩命工作，就有些不近人情。不光对王永昌，罗霖辉对以前他带过的一批老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工作上并不较真。借此机会提拔新人，既保全了好名声，还能笼络新的人心。
    王永昌这个老油条察言观色，看到自己和罗霖辉的一致共情后，便装作很随意的提了一句：“罗总，你知道管瞳请我们部门的人吃饭的事没有？”
    罗霖辉喝口茶：“知道，是我跟她提的。搞好同事关系，她后面才好开展工作，这不也是为了让你省心吗？”
    王永昌也端起茶杯喝一口：“管瞳太年轻了，全靠罗总提点着。只是她通知了部门里其他人，专门把我避开，我这两天都在反思到底哪里没做对，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在生产管理部给她穿小鞋了呢。”
    “她没请你？”罗霖辉心里咯噔，脸色不是很好。
    王永昌立即捕捉到罗霖辉表情的这一瞬，接着说：“我知道你要培养新人，所以管瞳来了，我对她全权放权，更别说她跟我请示的工作，我几乎都是立即通过，从来没有打击过她的积极性。可是她也太心急了，这才多久，就想着把我撇开。人是聪明人，可惜事做得太露骨了。”
    罗霖辉：“纵使有才华有什么用，基本的人际关系都搞不好，该用心眼子的地方不用，不该用心眼子的地方呢，想法又多。老王啊，以后生产管理部你还是要帮我多盯着点，别以为我给你松绑了，你就乱放权。”
    王永昌立即嬉皮笑脸：“唉，罗总，你这个话我就不认同了。虽然我这两年是松懈了点，但生产管理部的工作，我扪心自问，是对得起您的。”
    罗霖辉：“所以啊，我说生产管理部不能离了你。”他心里计较着该怎样敲打一下管瞳。
    既然攻克田菁菁这条路不通，管瞳只好把工作的突破点放到生产技术部来。在观赏梁经理打太极的这些日子，她已经掌握了梁经理的整套推诿方式。于是这一天梁经理看到她又要尿遁的时候，她抢先一步拦在了卫生间前面。
    “梁经理，就耽搁你一分钟。”
    “我有个会，5分钟后就要开了。”
    管瞳看看表：“现在是9:32，5分钟后是9:37，现在开会都不选整点的时间了吗？”
    梁经理笑了笑：“是9:40的会，我先上个卫生间。”
    “我看了你们部门发的通知，召集开会时间是十点。梁经理，二十分钟时间，分几分钟给我。”管瞳笑嘻嘻的。
    梁经理摸了摸油头，有点不耐烦：“你不就是要这几年的考核数据吗？”
    “不不不，我找你是说考核你们部门的事，可能要扣分。”
    “扣分？我们哪项工作没做到，你要扣我们分？”
    现在得绩效考核者得天下，谁听到扣分都要炸毛。
    “我这两天梳理了我们部门的绩效考核内容，我们有考核公司里生产条线各部门的权限，你可以回去翻，就是‘配合支持相关工作’那一项。以前呢，这就是个兜底指标，大家都没有当真。但是既然罗总让我做绩效指标摸底的工作，这都快两个月了，我还拿不出来交差，如果罗总批评起来，这事我也兜不住，到时候就该怎么扣就怎么扣了。梁经理，你看这段时间我们也相处得不错，但是工作了工作，我提前跟你说一声，罗总要是问起来，你也好有个应对。”

 第56章 站队

    梁经理万万没有想到，平时忍气吞声的管瞳竟然敢跟他来这一出。“兜底条款谁没有，这可是互相制衡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扣我，我就敢扣你的。
    管瞳态度诚恳：“你们确实也有差不多的一条，所以梁经理但凡有需要我们生产管理部的，我们一定准时完成。”
    说白了，我不怕你扣，但是你不配合我，我就要扣你的。
    梁经理没料到这次遇到了硬茬。扣分可是个大事情，和全部门收入挂钩。他也不硬撑了：“当哥的也不说那些废话，数据都整理得差不多了，等我开完会马上让人给你发过来。毕竟是数据嘛，发之前我还要审核一下。”
    “当妹儿的就先谢谢梁经理了！”管瞳也唱戏。
    果然，上午还没下班，管瞳就收到了生产技术部发过来的数据。到生产管理部这么久了，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管瞳算是明白了，职场里真不能当软柿子，有的人不懂得互相尊重、互相支持，逼着人给上硬菜。
    现在就只差财务部的数据了。
    中午吃完饭，她故意在食堂门口磨蹭，看到田菁菁出来，便跟着进了电梯。田菁菁一直埋着头看手机，完全没注意到她。
    管瞳轻咳一声，想引起田菁菁注意。
    田菁菁意识到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立即紧张了起来。
    上次被田菁菁当众骂了后，管瞳反而对田菁菁没有社恐感了，这大约就是一物降一物，严重社恐患者能降住社恐。
    “小田，你是郝姐的b岗，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下生产方面的财务数据？这些数据只是内部使用，罗总是同意的。”
    “不行。”田菁菁想都没想就拒绝。
    “为什么？”
    “你也知道我是b岗，只有a岗不在的时候，才该b岗承接工作。”
    管瞳被噎，但却尽量平心静气地说：“你平时可没少做a岗的活儿，怎么到我这儿就分得这么清了？”
    “管经理，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可不熟。我直说了，我帮了你就是吃里扒外。如果郝姐他们知道了，肯定要针对我，换你是我，也不想多做这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活。”
    “但你不帮我，他们还是要欺负你，你帮了我，对你的处境也不会有更大的影响。”
    “你倒是会胡搅蛮缠。平时他们说我，我才无所谓，那不是受气，那只是我不计较而已。但是如果我帮了你，那就是站队。站队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之前管瞳以为田菁菁性格懦弱，现在她才明白，田菁菁并不是大家以为的受气包，而是有她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
    “可是他们那么欺负你——”电梯打开，管瞳扒着门。
    “你别用一副可怜人的眼光看我。我知道他们背后说我什么，说我抠，说我不会社交，其实那又怎么样呢？我巴不得呢，我就是抠，我不社交可以省钱。希望你不要再来干涉我的生活，别以为你是谁的救世主。”
    田菁菁像避瘟神一般，快速离开，深怕有人看到她和管瞳一起。
    管瞳心里郁闷，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不过田菁菁说了这番话之后，管瞳反而对她更有兴趣了。她快步跟上田菁菁，过道里刚好有人走过，管瞳故意大喊：“田菁菁，等等我。”
    田菁菁转身瞪着她，管瞳觉得很有趣。
    田菁菁压低声音：“你到底要搞哪样？”
    管瞳：“都说了，就是工作需要。”
    “你都被那么多人讨厌了，为什么还要拉我下水？”
    管瞳心里一阵刺痛，面上仍旧无所谓的样子：“谁讨厌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竟然都不知道别人讨厌你？看来是我高看你了。你在云鼎混，起码要了解云鼎的基本情况啊。还有你现在的处境你不知道，你请部门吃饭那个事，现在大家都在看笑话呢。如果不能解决问题的请客吃饭，还不如不请。请了没款待好别人，会认为你不行，款待好了，别人也不入心，只觉得是多吃了一顿饭而已。”
    这个话题刚好切中管瞳最近的烦恼所在，于是她立即追问：“那该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的，顺其自然呗。”
    “可是和同事一起吃吃饭，润滑一下关系，这对工作不是有好处吗？”
    “那你现在试了，觉得效果怎么样？”
    管瞳尴尬：“都没吃成，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权力和财力，靠吃饭社交就是一种没有必要的客套。”田菁菁说完，快步回了办公室。
    管瞳没想到田菁菁能说出这样的珠玉之言，不禁对田菁菁刮目相看。
    她现在有了醍醐灌顶一般的感觉。在社交中，尤其是职场社交中，并没有完全对等的关系。如果处于优势地位，你请不请别人吃饭都不重要，都不影响你工作的开展。如果你处于弱势，那么请客吃饭可以起到一定的催化作用。但是如果处于绝对弱势，那么你的请客吃饭，对别人而言是可有可无的饭局，甚至可以看成是一个笑话。
    她现在在生产管理部，表面上是副经理，总揽整个部门的工作，但实际上在社交关系里，她就是处于绝对弱势。
    她原本还想等事情过了后，继续做饭局，想办法让全部门的人都参加，但是现在她觉得没有多大的意义，准备放弃，内心反而有一种释然的轻松。
    经过这件事，管瞳意识到，不能一个人闯云鼎，一定要找到一个伙伴，哪怕是表面上的社恐严重患者也行。

 第57章 无情

    只是后面管瞳无论如何向田菁菁示好，田菁菁都刻意和管瞳保持着距离，甚至故意当着别人的面冷落她。管瞳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主动交朋友这么难。
    最近罗霖辉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至少她去汇报工作的时候，罗霖辉不像以前一样总是慈祥地微微点头。现在都是盯着电脑，然后提出很多工作上比较难的问题。如果管瞳回答得好，他不置可否，如果回答得不好，他就会一直追问，直到让管瞳心理防线崩溃。
    几次下来，搞得管瞳心里瘆得慌，每次去汇报工作都要先做一番心理建设。
    今天日常工作汇报完了，管瞳准备溜之大吉，谁知却被罗霖辉喊住：“这段时间怎么没汇报绩效考核摸底的工作进展？”
    “还差一点点。”
    “你大张旗鼓的要搞绩效考核指标的改革，我同意了，全力支持，结果你现在哑火了。我已经把话放出去了，在全公司的大会上还专门点了这个工作，现在你让我怎么跟徐总汇报？”
    管瞳手心都是冷汗：“快了，就差财务部的数据了。”
    罗霖辉双眼如电，看向管瞳：“吴经理还没把数据给你？不可能。我后面问过他，他说他早就安排了。”
    安排个屁，不过是踢了个皮球。但是管瞳却不能说实情，毕竟吴经理所在的财务部是徐总分管的，如果罗霖辉拿着这个事去找徐总，势必两边的矛盾会激化。而矛盾激化的背锅人不会是吴经理，只会是她管瞳。
    虽然管瞳没有见过吴经理，但是能够在一个公司里当财务部经理，他和公司的核心领导层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何况这个吴经理还长期不在岗，却没有被公司处分，可见其背景相当雄厚。反观自己，虽然美其名曰副经理，实质就是个干苦力的受气包。如果徐总和罗总真的斗起来，那么自己是死得最惨的那个。
    此时管瞳不得不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主要是这几天工作比较忙，我这边没有时间去做分析和统计，所以这个工作就稍微搁置了一下。”
    罗霖辉：“已经在推进中的工作，你说搁置就搁置？其他部门辛苦整理出来的数据，你怎么跟别人交代？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内我要看到你拿出数据表和分析材料。如果办不到的话，你还是回生产装置当班员。”
    这句话可真无情。虽然管瞳当上生产管理部副经理，但过得还不如生产装置的班员，她能坚持下去，对罗霖辉的知遇之恩占了很大的成分。现在罗霖辉这样对她，深深地刺伤了她的自尊心。
    管瞳脸上尽量露出平和的笑容：“好，我知道了。”
    原来妈妈一早就是对的，没有什么伯乐和千里马，自己不过是被别人拿捏在手心的打工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种感觉真是不舒服。
    她想想这段时间挨骂都是因为什么事。各部门提供数据，是多么常规的工作，那些部门不提供，她这个做实事的却承担着全部。还有就是为请客吃饭挨骂，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可能就像刘先说的，云鼎已经烂透了。
    管瞳感觉，她进入到她工作生涯以来，除了黄芮春之外的又一瓶颈。上次的瓶颈只是针对她个人，只要她能够冷静应对，还是可以挨过来的。但这次的瓶颈似乎已经超越了她的工作能力和工作阅历。
    真是绝望！
    管瞳还在为财务部数据的事伤透脑筋，不过她已经想开了。如果为这么些个破事，就要丢掉生产管理部副经理这一职务，那说明这一职务的含金量也并不高，也说明自己可能不适应云鼎的企业文化，大不了另谋高就就是了。
    想通了的管瞳给自己来了一杯维c泡腾水，正喝着呢，就听到郝姐哈哈哈的笑声从过道那边传来，随即是几声不够清楚的话语声，什么“又胖又丑”、“罗圈腿”之类的。
    生产管理部的人已经习惯了，头都没抬，只有一个人似笑非笑地说：“郝姐这大嗓门儿，比一个高音喇叭还吓人。”
    另有人附和：“八成是在笑田菁菁。那个田菁菁脾气真是好，被郝姐他们像逗狗一样逗来逗去，还不发脾气。”
    什么逗狗，连逗狗都不如！管瞳想起郝姐那副嘴脸，就很不舒服。
    看得出来，很多人都不喜欢郝姐。这个人脾气大不说，还为人尖刻，从不在意别人的感受，特别喜欢当众挑别人的刺来讥笑。可是因为这个人有一个好的家庭背景，俗称最强关系户，所以没人敢得罪她，就算再不喜欢也都陪着笑。相反，勤劳无怨言的田菁菁因为脾气好，却成了谁都可以踩两脚的受气包。
    管瞳越想越不服气，于是假装去卫生间，往财务部门口凑。
    “小田，你站起来让大家看看，我说你是罗圈腿，他们还不信。”
    田菁菁陪着笑：“我这边还有凭证没有登完……”
    郝姐不顾田菁菁的感受，上前把她拉起来，站在办公室中间。“你们看看，是不是罗圈腿？哈哈哈哈哈，我没有说错。”
    “哎，还真的是！”作为财务部的“编外人员”，王姐在这边吃好久的瓜了，此时立即附和，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难怪小田只穿阔腿裤，原来是为了遮罗圈腿。”
    其他人也都说是，还夸郝姐眼睛尖、王姐反应快。没有人关注田菁菁。
    田菁菁像个被审视的小丑，脸上的强颜欢笑已经快把面部肌肉笑硬了。她心里的隐痛就是罗圈腿，这对她而言几乎是等同于她残疾的程度。她一直尽可能靠裤型隐藏，更是她心里的小秘密。突然而来的羞辱，让她六神无主，只能任别人嘲笑。
    “你们这样是不是过分了点？”管瞳忍无可忍。拿别人的缺陷当玩笑，简直是素质低下。
    郝姐回头看到是她，眼神犀利：“哟，帮腔的来了。小田，你最近翅膀硬了，都有人给你撑腰了。”

 第58章 结交

    管瞳：“说不上撑腰，大家都是同事，都是平等的，拿别人的身体缺陷说事情——”
    “谁有身体缺陷了？”田菁菁怒目而视，“我怎么就有身体缺陷了？你生产管理部的，少管我们财务部的闲事！”
    田菁菁声音奇大，满脸凶相，感觉五官都因激动而变形，每根头发丝儿都快立起来。郝姐他们因为第一次看田菁菁发飙，都很意外。不过田菁菁骂的人是管瞳，于是他们而言，当然是乐得看笑话。
    “他们笑你，你骂我干什么？你是柿子捡着软的捏！”管瞳也不服气。
    “谁要你管我的闲事？我求你管啦？”田菁菁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
    管瞳被她的样子震得不知道该怎么表情，只得气恼地离开。她真恨自己生了一颗能共情的心。
    就在管瞳独自坐在食堂，怪自己多管闲事、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餐盘，接着是一个人气鼓鼓地坐在身边。管瞳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愣愣地看着田菁菁，随即脸上挂上了难得的微笑。
    “你可要想好了，你一旦坐上这个大圆桌就是站队了？”管瞳环顾四周，假装不在意地说，“虽然现在是晚饭时间，人没有太多，可是你坐在这个桌子上的消息，明天肯定会传遍你们财务部。”
    “别装大尾巴狼了，你心里现在正高兴着。”田菁菁往嘴里塞了一口蒸蛋，“别说我不知道，你刚刚心里一定在骂我，骂我欺软怕硬，只敢拿你撒气。没错，我就是欺软怕硬。不过我也接受了自己内心的制裁，站队就站队，算是我欠你的。”
    管瞳大喜：“那晚上帮我加个班？”
    “服了你了！嗯，快点吃。”
    吃完饭，两人去管瞳的办公室。
    “我在下班前已经将数据发到你的内部网上，你先看看还需不需要补充什么？”
    管瞳打开电脑查看，非常欣喜：“厉害啊，这么多部门发的数据都没有你的这个齐整。我猜你是excel高手，我这边有几套数据需要穿透，你帮我做一做？”
    田菁菁：“我帮你做了，那你干啥？”
    “当然是针对数据情况，把调整方案做出来。我已经做好了草稿，现在逐步对应数据进行调整。嘿嘿，这下罗总不会说我效率低了。来你就用这台电脑做，我另外用笔记本电脑。”
    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说话间就开干。到了晚上10点，管瞳揉着肩颈，一脸疲态。
    田菁菁：“你这战斗力不行啊。”
    管瞳：“哪个公司都是财务部加班最狠，你还加你们部门几个人的班，不能比啊不能比！”
    田菁菁干完自己手上的，又把管瞳手上的调整方案接过来看，从财务方面给管瞳提了好些建议。管瞳发现，田菁菁专业真的过硬，对数字还很敏感，工作效率高，到云鼎也几年了，按理说早该当个副经理之类的。可是实际情况是，田菁菁每年考核都是部门倒数第一，上面的领导还以为这个人能力太差，在财务部混日子呢。
    “听说做财务的人都要一直学一直考，你考了什么证没有？”
    “会计从业资格证算不算？”
    “不是这种入门的，像注册会计师之类的证，你有没有？”
    “我有中级会计师证。”田菁菁随即摇头，“云鼎不在乎有没有证，有证也不加工资，所以我没有什么考证的动力。目前有中级已经够我用了。”
    “你不能只考虑现在，要想想将来。技多不压身，谁知道能在云鼎待多久。”管瞳想到罗霖辉对她说的降职的话，心中仍旧戚戚焉，“退一万步，多拿几个证，你退休了挂事务所也能有点收入不是？没准儿退休后事业还翻红了。”
    “退休，这个提议好。我现在过得节省，就是想要早点退休。”
    “原来如此。你是不是考虑这个考虑得有点早啊？”
    “退休是我的终极梦想，在什么时候考虑都不算早！”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每一搭的聊着，竟然像是老朋友一般。
    罗霖辉本以为管瞳拿出来的调整方案不过是泛泛而谈，所以当他真的看到方案的时候极其意外。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调整方案无论从数据上还是从分析上都相当过硬，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突击做出来的，更像是一个团队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深入调研做出的。他担心有漏洞，于是专门研读了两天，提出若干问题，管瞳都做了圆满的说明。
    罗霖辉非常欣慰，在月度例会上向徐之厚提交了方案。徐之厚对原来的绩效指标考核办法诟病已久，现在他自己提出了完美的调整方案，正好堵住了徐之厚的嘴。
    果然，徐之厚看了调整方案后，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虽然压了两周，但在罗霖辉的催促下，徐之厚还是要求将方案传达到各部门，按程序征集实施意见。
    罗霖辉没想到，自己咋咋呼呼和徐之厚斗了好几年，虽然气势很足，但没有占过绝对的优势。没想到靠一个小方案竟然把徐之厚噎得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还说了几句表扬的话，想起来心里就很爽。
    徐之厚一早就知道管瞳是罗霖辉从洪顺挖过来的。就他对罗霖辉的了解，猜想管瞳应该是哪个关系户拜托罗霖辉安排的，所以没有过多关注管瞳。前段时间还听到不少关于管瞳的恶评，尤其是听说管瞳想要调整绩效考核指标，他心中还冷笑过。调整绩效考核指标可是一个系统工程，关系到各个部门的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稍不小心就会引起公愤。
    可是这个绩效考核调整方案一出来，他不得不承认，管瞳这个人不光能力很强，能够敢于直面原来的考核体制的缺陷并着手改变，也一定是个非常有魄力有胆色的人。
    现在集团正在进行新的人事布局，主打的就是任用一批有能力的年轻人，成为中层管理骨干。云鼎也要适时而动，如果能够让管瞳发挥更大的作用服务云鼎，徐之厚觉得他也不是不能抛开对罗林辉的成见。

 第59章 宿敌

    罗霖辉在工作内外听了好几个部门负责人对于调整方案的反馈。提意见的肯定多，但是罗霖辉心里清楚，那些意见不过是陈旧一派不想改变的借口。
    罗霖辉专门找管瞳谈话。
    “这次调整方案做得漂亮，各部门虽然有意见，但是都不代表主流。从目前来看，但凡徐之厚带脑子，这个调整方案都是要落地的。”
    管瞳不敢托大：“如果各部门反馈的意见可行的话，也是可以纳入进来的。”
    罗霖辉对管瞳的态度很满意：“不骄不躁，宠辱不惊，年轻人就该有这样的心态。”
    管瞳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罗总缪赞了。如果不是你全力支持我推进这个工作，这个工作也很难做出起色。”
    “公司人事那边已经收到集团公司的安排，近期会任用一批有能力的年轻人，成为公司的骨干。老王的年龄确实大了，虽然对公司贡献很大，但是咱们也不能把老同志一直架到火上烤，是？你回去好好工作，把绩效指标改革的后续工作落到实处。下一步，你就是生产管理部的经理。”
    管瞳走出罗霖辉办公室的时候，脑子里还一片懵。他本来已经准备好被下放了，没想到又接收到老板的一个新饼。不过她对这个饼并不感兴趣。自己连副经理都做得如此艰难，如果当了经理，还不知道架到火上烤的是谁呢？
    晚饭的时候，她把这个事告诉了田菁菁。
    自从田菁菁选择坐在她身边开始，两个人也不避讳什么，就是明目张胆的抱团。田菁菁虽然在财务部也不惹事，但是也豁出去了，不时也搞点冷暴力，让郝姐他们也知道，她是有脾气的。
    原本郝姐还说他们俩的风凉话，等着看笑话。谁知管瞳因能力突出、要被重用一事传开来了。郝姐也是会看风向的，连带着对田菁菁也嘴下留情了。
    其实公司里很多人苦郝姐、王姐之类的人久矣。他们这种人仗着有关系到公司吃闲饭，其他凭本事工作的人却还要看他们的脸色，时间久了，面子再会做，心里也是有积怨的。管瞳直怼过郝姐，还帮助田菁菁，算是直接反抗郝姐之流的先锋人物。加上徐之厚、罗林辉竟然一致认同管瞳的工作能力，所以管瞳的口碑在公司里出现了新的逆转。
    管瞳：“这人生真的跟坐过山车一样。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运气好起来了，我们部门从来不搭理我的刘姐还主动帮我准备会议资料。真希望好运会多停留一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
    田菁菁点头：“总算让我见识了一回好人有好报。云鼎就像一个小社会，以前我看到的都是不公平，都是权贵至上，让我对公平公正都无感了。没想到你一个没啥职场经验、脑袋还一根筋的人，竟然扭转了局面。好，我不得不承认，有能力有本事的人才是职场里的欧皇。”
    “呵，现在用词这么网络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游戏。”管瞳夹走田菁菁餐盘里的鹌鹑蛋，“既然准备考注册会计师，就好好准备。回头把游戏卸载了。”
    “管的真宽！”田菁菁翻了个白眼。
    “诶，你说你把对我说话这副脾气，拿去跟郝姐他们享受一下，你也不至于在财务部被欺负这么多年。”她算是明白了，田菁菁平时装小白兔那都是演戏。
    “我惹不起他们，就惹得起你。是你说的，我就是柿子捡软的捏。你就是那个软柿子。”
    管瞳彻底无语，唯有再夹走田菁菁一颗鹌鹑蛋，才能想通。
    此后工作开展顺利了很多，就在管瞳以为接下来会渐入佳境、越来越好的时候，云鼎来了两个熟人。
    仟和集团空降了两名中层管理人员。当管瞳在内部网上看到那两个名字的时候，她分明感觉自己平静的心湖被鱼雷炸翻了。
    那两个新的中层，一个是在洪顺逼走管瞳的黄芮春，另一个则是在洪顺处理好收购方案被提拔的荆铬。?
    让管瞳感到糟糕的是，黄芮春和她平级，竟然也是生产管理部副经理。众所周知，生产管理部不需要两名副经理，其中一个肯定就是接替王永昌的。管瞳非常不乐观。很显然，黄芮春一向属于捡便宜的，她空降生产管理部，肯定不是为了做副经理的。以前就听说黄芮春在云鼎公司有人，她去洪顺不过是历练，到云鼎才是真的。如果最后是黄芮春升了经理……只要想到自己可能要做黄芮春的手下，还是副手，她心里就憋屈得慌。
    真是冤家路窄！她本来对当生产管理部经理没有太大兴趣，然而此时，形势不由她。她和黄芮春的斗争，在所难免。
    其实黄芮春这段时间在洪顺的处境并不好。盗用管瞳的研发计划书是一个无法抹去的黑料,特别在乎员工管理公正公平的邓青丛，在收购工作进入尾声后，就已经在着手研究处理黄芮春的工作。黄芮春虽然会来事、会说话，但业务能力着实欠缺，洪顺也就表面上帮着说了几句好话，并没有要真的留黄芮春。
    不过黄芮春有自己的门道，四处奔走之后，竟然调到云鼎。知道管瞳在云鼎打了翻身仗，黄芮春也是如临大敌。
    黄芮春在困局之中时，也曾找荆铬帮忙。荆铬推说自己正在考察期，比较敏感，婉拒了。他看到黄芮春到现在这个地步，还觉得不够解气的，哪里会帮她。只是他后面没有关注黄芮春的走向，不知道黄芮春挂上了上面哪条线，竟然和他一起调入云鼎，把他气得不轻。进了云鼎后，他从内部网上看到黄芮春竟然和管瞳部门、职位一样，更是气得想把办公桌拆了。
    他在春节后就准备到云城安顿下来。因为工作出色，邓青丛一直努力留他，并答应能满足他的工作安排。他心生一计，说自己很多年没回云城了，想去云鼎工作。邓青丛一口答应下来，条件是让他盯紧洪顺收购工作的收尾。他因为送物资被管瞳撞破，也不想太早出现在云鼎，于是答应下来。

 第60章 重逢

    总算如愿以偿的荆铬，却要面对黄芮春欺负管瞳，他心里非常不爽。他现在倒是好奇，黄芮春背后到底是谁，能让这么一个落水狗换个地方接着当中层管理。
    黄芮春的到来，让管瞳一下阴郁起来。
    田菁菁专门找机会去看了黄芮春，到食堂的时候一直摇头：“你斗不赢她的，真的，一看面相就是个老奸巨猾。我还看了她的履历介绍，她背后有人。”虽然这是丧气话，但却是大实话。
    因为管瞳最近变得受欢迎了，综合办主任反应非常机敏，让人把食堂的大圆桌撤了。现在管瞳和田菁菁坐在人群中，周围再也不是一片扎眼的空旷了。不过管瞳估计，很快周围又会回到以前的样子。
    管瞳很反感这个对手，更反感即将到来的职场较量。她一整个周末都窝在沙发里，把头埋在妈妈腿上，不想动。
    管佳也不刻意给她打气，一边看电视，一边给她喂小黄鱼。
    管瞳：“妈妈，我想退休了，那样我就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无忧无虑的多好！”
    管佳笑：“那样的话，忧虑的就是我了。我要每天想做什么好吃的，一大早就要去买菜……唉，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累。”
    “妈妈，你嫌弃我！”管瞳撒娇，“以后都我来做饭，你别嫌弃我就好。”
    “胡思乱想一下就行了，你又不是富二代，到了周一，继续去搬砖。”管佳戳了戳管瞳的额头，又投喂一条小黄鱼。
    “妈妈，我真不想看到职场斗争，更别说参与进去了。大家简简单单地上班、拿工资多好，为什么要斗来斗去、互相难为呢？”
    管佳笑了笑：“别说很多人在一起会意见不同了，就是两个人过日子都会有很多磨合。放轻松一点，正视现实，职场就是这样的。”
    管瞳懊恼地坐起来：“我现在的烦恼就在于，我没办法放轻松，我脑子里都是黄芮春的坏，尤其是想到她以后会处处针对我，我就没办法放轻松。”
    管佳：“你这个样子，恐怕是那个黄芮春最想看到的。”
    管瞳更蔫了：“要说搞关系、拉拢人心，我确实被她碾压。”
    管佳：“你应该想想你的优势。我们不得不承认，职场里面会拉拢人心绝对是一大优势，但是工作是为了创造价值，如果只是拉拢人心，不会创造价值，那是趋本逐末。公司老板不是傻子。”
    管瞳愤愤不平：“公司领导不光是傻子，还是瞎子。云鼎内部关系户可多了，那些人别说给公司创造价值了，还在拖公司后退。”
    管佳看管瞳那么激动，反而笑了笑：“企业需要生存，老板需要赚钱，那你说老板为什么愿意接纳关系户呢？”
    “原因很多，不过归根结底算是一种资源置换。”
    “既然是资源置换，那说明这些关系户是有价值的。只是这种价值来源于他们身后，而不是他们本身，所以你会认为不公平。”
    管瞳哑口无言，因为妈妈说的是对的。
    “从个体来讲，确实不公平，但是从资源来讲，却谈不上不公平。这就像是一个人无法选择出生一样，很多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失去了公平。难道不活了？不！出生不能改变，但人生还能有很多可能性。出生不好的人反而要拿出精气神，活出个样子来，不让人小瞧了。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把个人价值发挥到最大，让老板知道，最终能力才是职场中的必杀技。”
    管瞳认真地看着妈妈：“你还知道‘必杀技’这个词！妈妈，你和我一点代沟都没有，真好。”
    “那是当然，我最近还在上网课，准备给一些我喜欢的公众号写文章。”
    “真的？妈妈你太棒了，你是我的偶像！”
    “你现在就是要放下比较心。当你不去跟那个姓黄的比较，只专注于自己的当下，其他顺其自然，你的心情会轻松很多。”
    管瞳回味着妈妈的话，“放下比较心”、“专注于当下”、“顺其自然”。以前她挺拒绝“心灵鸡汤”之类的，可是现在却觉得很受用，也很有道理。
    原来好的道理就算“煲鸡汤”，也会美味又营养！
    心结稍解，管瞳心中舒缓了很多，但是令她恼火的还有荆铬，这却不能跟妈妈说。
    荆铬之前就和黄芮春关系很好，这次还一起调到云鼎，看来两人关系更进一步，这让管瞳非常不舒服，还没看到荆铬，心里已经先不顺眼起来。
    之前没想过会和荆铬共事多久，所以她一直没有跟妈妈提起，现在她需要跟妈妈说吗？她不确定。
    当年管佳和荆海波离婚的时候非常坚决，而且还三令五申，不准管瞳和荆海波父子有任何联系。虽然那个时候还小，但管瞳清楚地记得妈妈眼里除了坚决外，还有惊恐。她当时被吓到了，本来和荆铬约定好要写信的，也就没有再和荆铬联系。
    荆铬在洪顺对她态度微妙。说他和黄芮春一伙，他也没做什么实质对自己不好的。尤其是他在春节居家期间，还给家里送了那么多东西，又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
    可是说他对自己有善意，她却不相信。荆铬一直装做不认识她，这一点就很迷惑。自己装作不认识他，那是自己处境不好，荆铬可一出场就是“新贵”，故意假装不认识，绝对有鬼。
    管瞳这么想着，决定先不告诉妈妈荆铬到云鼎的事，她先看看形势变化再说。她这么想好，打算继续假装不认识荆铬，见机行事。
    荆铬到了云鼎，在第一次管理层见面会上见到管瞳的时候，吃了一惊。
    从小到大，管瞳都是长发，才几月不见，怎么就一头短发了？他怀疑有人欺负管瞳，神经立即敏锐起来。
    然而他很快在管瞳眼神中捕捉到刻意的陌生，心情骤然低落。
    管瞳也发现荆铬在看她，立即做出一副陌生的表情，假装不认识。
    黄芮春看到管瞳，还故意微笑着点头。管瞳淡淡一笑，算是回应。

 第61章 心眼

    会后，罗霖辉示意王永昌带管瞳和黄芮春去他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坐定，罗霖辉就哈哈笑起来，王永昌见状，也跟着打哈哈。
    罗霖辉：“老王，现在左右手都给你配齐了，还都是高手，以后你再叫累，我可就假装听不到了。”
    王永昌：“罗总，你看中的人才，那肯定是以一当三。你的眼光，我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管瞳心道：黄芮春原来是罗总要来的。
    罗霖辉：“老王，你可别跟我拍马屁，后面的工作，你还得给我盯着。她们俩都年轻，你要多教教她们。”
    黄芮春立即表态：“我来就是抓紧学习、努力工作的。王经理，以后有什么活儿安排就好。管瞳嘛，跟我在洪顺就是老熟人。”
    王永昌：“原来你们认识啊？”他心里可是想的：这两人不会联合起来架空我？
    黄芮春：“管瞳发展快啊，在洪顺的时候还一直想坐我那个位子，没想到现在已经成长为部门副经理了。还是罗总会带队伍，年轻人到了云鼎成长得就是快！管瞳，以后我要多向你学习。”
    管瞳公式化地扯出一个笑：“互相学习。”她心里犯恶心：这人老奸巨猾，一边影射我能力不如她，还拍了罗总马屁，不要脸！
    王永昌看出这两人面和心不和，心里了然，：“我是老了，看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能干，还巾帼不让须眉，我这心里高兴啊！”
    这些人有什么心眼，罗霖辉都看在眼里。他喜欢看到手下之间又好又不好的样子。
    罗霖辉：“老王，你现在手里一下来了两员大将，不应该让生产管理部的聚一聚？”
    “罗总提得好啊！管瞳来了就一直忙，我都没找到空档组织，这次芮春来了，我就二合一，一起迎新了。”王永昌的脸都快笑烂了。
    管瞳看他的反应，和自己当初进生产管理部时判若两人，猜想他应该从罗霖辉那里打探到黄芮春背后的关系。这些个老油条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个个都势利得不得了。
    坊间关于黄芮春的背景传得神乎其神。虽说有人知道她一些不光彩的过去，但是背后光环太盛，那些不光彩被淡化，甚至成为黄芮春成为云鼎特权新贵的标志。生产管理部的人对黄芮春极其热情，管瞳对比自己到生产管理部时的待遇，更加郁闷。原本云鼎调她来工作，让她感到了被认可的公平，但是黄芮春的二次空降，让她对于职场的公平公正产生了更大的怀疑。
    迎新宴王永昌是用了心的，在当地一家颇有名气的中餐馆定了一个两桌的雅间，还邀请了几个平时挺配合的装置车间班长。说是罗总要带神秘嘉宾来，这样人刚好坐两桌，热闹一下。
    管瞳本来提前就为这个迎新宴社恐了，不过想到廖宏宇在被邀之列，多少有个熟人帮衬，她心里稍微宽慰。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罗总邀请的神秘嘉宾竟然是荆铬。
    此时，管瞳感觉吃满汉全席也不香了。
    分桌的时候，管瞳向王永昌主动请缨：“王经理，你和黄经理坐主桌陪罗总，我去另一桌照顾大家。”
    廖宏宇刚好进来，首先就跟管瞳招手。管瞳立即回应，向王永昌补充道：“那我先过去了，那边人也陆续到了。”
    王永昌巴不得她坐另一桌，当即点头答应。
    荆铬虽然一面在和罗霖辉、黄芮春寒暄，一面却在暗暗观察管瞳。他知道管瞳在刻意回避自己，所以没打算硬凹存在感，但看到管瞳和一个年轻人很热情的打招呼，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趁黄芮春去和王永昌套近乎，荆铬对罗霖辉道：“罗总，以前我在洪顺的时候，就经常听人提起你。这次看到你本人，我才知道为什么云鼎总是被集团几位大领导提起。”
    罗霖辉从黄芮春那里了解到，荆铬的背景云遮雾绕，本人实力不可小觑，行事作风不像是集团公司老一辈里面的关系，倒像是新贵。邓青丛这两年一直高薪聘请管理人才充实到各子公司，就是要把管理权紧紧拽在集团公司。荆铬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被派来云鼎的。
    罗霖辉见荆铬对自己示好，算是接收到集团上层的信息，立即和荆铬攀谈起来。荆铬的眼光扫过雅间的另一个角落，管瞳和那个年轻人正说得带劲。
    要落座时，荆铬对罗霖辉道：“管瞳和我还有黄经理都在洪顺共事过，也是老同事，要不请她也坐过来，今天我们好好聚一聚。”
    “这是必须的。”罗霖辉站起来叫管瞳，“小管，坐这边，好好招待洪顺的老同事。”
    管瞳此时正和廖宏宇谈事。她和廖宏宇平时都太忙，这个时候难得两人碰到一起，她想听听廖宏宇对于绩效考核调整方案在装置车间方面的看法。同时也是私心想要赖在副桌，避免和荆铬照面。
    然而罗霖辉发话，她不得不违心地坐到主桌。
    开席后，大家觥筹交错，场面话一波又一波，气氛逐渐热烈。
    管瞳自从上次装置车间聚餐吐了之后，便滴酒不沾。她场面话一句不会，坐在主桌上主动帮忙给大家添茶水、倒饮料，虽说也还算灵活，但显得非常稚嫩。
    再看黄芮春，酒量好不说，还不断向罗霖辉表忠心。在座的都看出来黄芮春和罗霖辉关系不一般，纷纷高看黄芮春几分，对管瞳又少了些关注。
    荆铬中规中矩地用白酒打了一圈，两颊泛红，借口最近转氨酶升高，要了茶水来喝。他像是这个戏台上的角，却又带着些冷眼旁观，对周遭的世俗之气不为所动。罗霖辉、王永昌却不敢怠慢他，大家客套话奉承话张口就来。
    管瞳不自觉地看了荆铬两眼，谁知却和荆铬眼神相撞。两人都是一怔，一起别开眼看别处。
    管瞳心想：再这么装不认识是不是显得我太幼稚了？可是凭什么要我主动先认？如果想相认，他一个当弟弟的不应该主动些？
    一时之间，她竟然走了神。

 第62章 酒局

    酒宴到了中场，男士们普遍喝高了。
    碳化装置车间的班长，就那个想让管瞳温柔听话的，此时非常不长眼。他看管瞳不喝酒，以敬酒为名想灌管瞳的酒。劝酒的话说了一箩筐，管瞳只是笑着推脱，不着道。那个男的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和管瞳一直扯个没完。
    “管经理，今天人家黄经理一来就喝了酒，你连杯子都不端，是看不起哥几个？”
    管瞳笑笑：“今天的一大主题就是欢迎黄经理，黄经理不喝说不过去。”
    黄芮春：“可是今天是迎新，罗总说了，这个‘新’也包括管经理。”
    碳化班长：“看，这可是罗总说的，管经理不可能连罗总的面子都不给了！来来来，喝一杯喝一杯！”他立即给管瞳倒了一杯白酒。
    罗霖辉也施压：“既然大家都说了，你又是可以端杯子的，就跟大家喝一下。”
    在这之前，管瞳虽然表面都带着笑，但心里却翻江倒海，社恐带来的恶心感一直侵扰着她。她特别担心自己一口酒下去，就要吐出来。
    “罗总，我今天身体不适，还是不喝酒了，我以茶代酒敬大家。”
    罗霖辉没说话，王永昌帮腔：“小管啊，今天大家高兴，喝一点也没什么的。”
    管瞳没动，只是脸上的笑容在逐渐凝固。
    荆铬见状，立即打圆场：“今天我有幸能参加生产管理部的迎新宴，来，我以茶代酒敬大家，希望以后在云鼎的日子里，大家多多包涵！”
    本来大家都要一起举杯，把让管瞳喝酒的事儿混过去了。碳化班长不知是不是喝酒上头了，咋咋呼呼的：“荆经理先别慌，管经理还没喝，别插队！”
    荆铬眼中有怒气，脸上却做出无辜状，罗霖辉赶紧和荆铬单独说起话来。其他人也各自进入到自己的觥筹交错中。
    管瞳寻思碳化班长想公报私仇，也不想给他脸：“我今天真喝不了。”
    “你大小是个经理，跟我们一起连酒都不喝，你是看不起我们吗？”碳化班长登时红了眼黑了脸。
    “我身体不适所以不喝，没有看不起谁。如果你硬要给我扣看不起人的帽子，那我也没办法。但我相信大家都是讲道理的，总不能借酒撒泼，还有理了。”
    碳化班长使劲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谁借酒撒泼，你把话说清楚。”
    “你就是想找理由让我下不来，那你今天成功了。回去你位置上，好好吃饭，今天这个酒我是不会喝的。”
    荆铬分心关注着管瞳，心道不好。管瞳的脾气他最清楚了，吃软不吃硬。如果现在还憋着，没准后面要发大彪。
    两人话赶话说了这么一大堆，旁边的人逐渐从各自的觥筹交错中回归。
    碳化班长：“哦哟，仗着长得好看，就不给大家面子。过十年，你还不是个黄脸婆子。”
    荆铬心想：“这人说话没水平，要逼人喝酒，连要点都抓不住。”
    果然，管瞳没有搭理他，自己夹菜吃。
    廖宏宇在另一桌看到这边形势不对，过来拉碳化班长过去吃酒。碳化班长反而不依不饶：“廖宏宇，管经理又不是你相好，你维护着她干嘛。行，你只要承认管经理是你相好，这酒我就不让她喝了。”
    廖宏宇一下就毛了：“老子结了婚，儿子都半岁了，你他妈跟我整这些——你想破坏别人家庭，你明说。”
    另一个要炸的人是荆铬，直接把茶杯推翻。王永昌眼明手快，叫人拿纸擦桌子。
    这么一打岔，碳化班长劲头软了，赶紧趴在廖宏宇肩上宽慰：“哥哥我今天喝醉了，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就是想敬管经理一杯酒，她不给面子。管经理，今天这事都是你闹的，你说说该怎么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管瞳忍了这么久，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碳化班长今天晚上咬定她了。原本这酒也不是不能喝，最多喝了吐，但是知道了这个人的目的，管瞳就是不喝。
    碳化班长还在逼逼叨叨，不停上职场道德绑架。管瞳一拍桌子：“别跟我上道德绑架，你再逼我喝酒，我就把桌子掀了，大家谁也别喝。”
    全场鸦雀无声。
    碳化班长愣了一瞬，正要开口说话，管瞳道：“我今天来大姨妈了，如果今天我喝酒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把亲戚都扯出来了，真是振聋发聩之言。
    “嘿嘿嘿，如果你要让我负责，那也不是不可以！”碳化班长一脸下流相。
    荆铬后槽牙都要紧了，拳头已经捏紧。
    管瞳对着大家：“刚刚大家都听到他说的话了，耍流氓的话！我现在就报警，他对我职场性骚扰，希望大家都做个证。”管瞳做势要报警。
    罗霖辉瞪着碳化班长：“猫尿喝多了就早点回去，别在这里丢脸，惹人笑话。”
    王永昌把碳化班长往外推：“快出去醒醒酒，打个车先回去。”
    碳化班长还不服，王永昌不停地给他挤眼睛，他才不甘心地离开。
    迎新宴的气氛陡然低落下来。罗霖辉的脸色不大好，喝酒的高潮部分也就寡淡了不少。黄芮春皮笑肉不笑，对管瞳连假笑都懒得做了。
    管瞳知道自己今晚的表现在罗霖辉眼中非常不成熟，黄芮春肯定也以为自己在针对她。但是以她现在的阅历还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尤其是察觉那个人就是为了让自己出丑的时候。反正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就只能让自己先满意了。
    她早就对云鼎的酒桌文化很反感，这次闹了之后，也算一劳永逸，以后没人敢逼自己喝酒了。
    迎新宴没多久就散了。不管是罗霖辉还是王永昌，后面都没有再理她。黄芮春更是把她当透明的。那又怎么样？难道在职场上被欺负、被灌酒、被性骚扰，但只要是顾全大局、完整了别人的面子就是好的吗？难道女性的饮酒自由就不能被尊重吗？难道日常工作的能力都能被酒桌上的一杯酒替代了吗？
    她更加笃定，自己没有做错。

 第63章 相认

    管瞳强自镇定，把人都送上车后才离开。廖宏宇陪着她，不时称赞她两句，又不时埋怨她两句。
    “你今天真是厉害，如果我字写的好一点，我都要手书‘佩服’两个字，给你挂到办公室里。真没想到啊，你平时看着性子好，关键时候就是个炸雷。不过今天看来情况有些不妙，感觉罗总和王经理生了你的气，你明天上班可得小心点儿。那个碳化班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经常占小姑娘们的便宜，你今天收拾了一下他，大快人心……”
    管瞳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廖宏宇塞进去：“快回去，你儿子等着你换尿布呢。”
    看着出租车离开，管瞳这时的心情才慢慢沉淀下来。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但她还是懊恼自己职场能力不够，不能做到两全其美。
    “做了就不要后悔。”荆铬从旁边的花台处走出来，“虽然做得确实很幼稚。”
    管瞳被吓了一跳：“你，你不是跟黄芮春他们一起走了吗？”等她反应过来“幼稚”那句话，立即补充道：“幼不幼稚也不关你的事！”
    荆铬是因为管瞳今天晚上得罪了人，他不放心，想看着管瞳上车后再走。但看到管瞳独自看着路面发呆，心中不忍，便现身说话，没想到管瞳开口就声色俱厉，让他后面准备的说辞都无法开口，一张脸犹如寒霜一般。
    两个人僵持起来，气氛极度尴尬。
    最终管瞳决定走出第一步，主动示好。她正要开口，荆铬却转身进了餐厅。管瞳心里暗骂一句，刚好有出租车过来，便打车离开。
    车开了几分钟，管瞳才忽然响起，自己的包还没拿。她赶紧让师傅调头，赶回餐厅。她一边叮嘱师傅等等她，一边匆匆下车，迎头却看到荆铬挎着她的包四处张望。
    两人四目对视，荆铬竟然和上次送物资时一样，条件反射地想躲避。要知道，他平时可是冷硬阴鸷的职场老油条德性，此时的反差如果不是管瞳亲眼所见，估计打死都不会相信。
    “荆铬，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管瞳拦住他，“你是不是在洪顺的时候就认出我了？”
    天知道此时荆铬的心情有多么的紧张。他曾经试想过各种和管瞳说话时的场景，此时的情景也恍惚在设想之中，但他的心仍旧不受控制的想要跳出胸腔。
    “这个世界上姓管的本来就不多，何况还是叫管瞳的。”
    荆铬此时的样子，竟然有些腼腆。管瞳不禁想起荆铬小时候跟在自己身边无休无止玩闹的样子，不禁心软。
    “那你为什么在洪顺要针对我？”话虽然是这么说，管瞳的语气却已经柔软了不少。
    等在路边的出租车司机按了喇叭，把头伸到车外：“美女，走不走啊？”
    管瞳着急，要从荆铬肩上接过挎包，荆铬却把她往前推着：“先上车，回去路上说。”
    管瞳心想：原来他还住我家那个小区。
    荆铬绅士的用手挡着车顶，把后座车门拉开，让管瞳先进车。
    管瞳犹豫了一下坐到里面。她其实心里也很惊讶：我和荆铬就这样破冰了？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很坏，应该还是念着旧情的。
    荆铬坐得端端正正，挎包在他膝盖上也摆得端端正正，像一个品学兼优的中学生，搞得管瞳都不好意思要回自己的包了。
    管瞳：“你怎么知道我忘拿包的？”
    “我记得你的包放在座位上。刚刚你手里只拿了一个手机就要打车，所以我回去帮你拿了下来，谁知你已经走了。如果你不转回来，这个包就归我了，里面说不定还有不少现金呢！”说罢，荆铬故意轻松的笑笑，想要让后座的气氛缓和一下。
    “现在谁还用现金？我那包里顶多就两包手帕纸。”
    气氛果然缓和了不少。
    “唉呀，我忘了跟你说，我现在没有住原来那个小区，我们不顺路。”管瞳补充道，算是把居家时两人撞见那个事说穿了。
    “是吗？没事，这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为什么要搬出来住呢？”他想说，难道你和管妈一起住还会有叛逆期，但是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他直觉管妈不喜欢他，不然当初也不会毅然决然地丢下他。
    “人长大总是要独立的嘛。我租的房子离公司近，晚上加班回去也方便。对了，你怎么也调来云鼎了？”
    “你不是说我在洪顺欺负你了吗？所以我就跟着调到云鼎来还债了。”他似笑非笑地说，一贯阴翳的神情中，像是开了一朵花。
    管瞳想起了工作现状，反而严肃起来：“你和黄芮春是一伙的？”
    “什么一伙一伙的，都是做工作，同事而已。”
    “你就编。”
    “我没有骗你，真的。”荆铬侧过脸看着管瞳，“以后她欺负你，我帮你欺负回去。”
    “真的假的？你不会是搞‘无间道’？”
    “我今天身份已经穿帮，还搞什么‘无间道’。你就当我弃暗投明，给我一次弥补过失的机会。”
    车停下了。
    管瞳：“我到了。”
    荆铬意犹未尽，却不得不让管瞳下车。挎包跟长在他身上一样，如果不是管瞳伸手要，他都没舍得取下来。
    “你想表忠心，先要看看你的表现。”管瞳临进小区前，颁下圣旨，“车费我就不跟你见外了，下次我请。”
    荆铬扶着车门，看着管瞳的背影，心中雀跃。他感觉自己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司机：“帅哥，要不要走？”
    荆铬意恋恋不舍又意犹未尽地坐上车，看着管瞳刚刚坐过的地方，觉得今天晚上虽然屡次被碳化班长气到，到总算结果是好的。他竟然和管瞳坐同一辆车，他还背了管瞳的包，他还帮管瞳出了打车的钱，还把管瞳送到了小区门口……几十年难遇的好事都在这一天享受到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帅哥，再加把劲就追到了。”
    荆铬不好意思地笑：“你这也能看出来呀？”
    司机：“你都写在脸上，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被洞穿心事，荆铬竟然很惊喜，当下含笑不语，将刚刚的经历再从头到尾回味了一番。

 第64章 破冰

    管瞳回到出租房，心情竟然也比之前轻松了不少。如果荆铬和黄芮春真的只是面上的交情，那荆铬这小子还能处。
    她坐在二荆条面前，给二荆条喂两颗小虾米，轻轻摸了摸龟背：“老二啊，你可能要多一个兄弟了。”
    黄芮春的空降，让管瞳越发感觉人情关系对工作的开展造成了很大的阻力。以前她在洪顺还感觉不到人情社会的特点，因为洪顺里的人都来自天南海北，本地人不多，所以不存在太多关系户。就算是公司高层安插个别，那人也是有本事的，不至于影响工作的推进。
    但是在云鼎就不一样了。云鼎的本地人很多，有太多高层或者官员的家属在其中任职。云鼎又是在以前一个国营化工厂的基础上重组建成，吸纳了很大一部分原国营化工厂的职工，所以内部关系错综复杂，非常讲究人情世故。
    如果讲人情可以让工作推进的更好，那是一件大好事。但是所谓的关系，已经对工作的开展产生很多负面的影响。不光影响了公司环境的公正公平，还影响了工作的落实和推进，营造了一种唯关系论的氛围。
    就说现在生产管理部的工作，两个副经理，没有具体分工，大家一个锅里煮粥。黄芮春以先熟悉部门工作为由，并没有领实际的任务。王永昌对此没有异议，还经常和黄芮春一起探讨哪种茶叶好喝。跟部门同事的相处，黄芮春就更厉害了。除了以前收买人心那些老一套，人家现在还成了“散财童子”，每天变着花样的做小饼干、小蛋糕，分发给部门同事。既彰显了她传统女性的各种优美品德，又用小恩小惠揽尽了人心。
    因为有了黄芮春的对比，管瞳刚刚在部门里树立起来的微信和亲和力，一下被打回原形。工作又是不催不动，管瞳想起来就气得心窝子疼。
    管瞳面对黄芮春分发来的小蛋糕小饼干非常厌恶，但是又不能不接，吃的话又嫌恶心，于是这些东西都进了田菁菁的口。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的东西送到嘴边都不吃，那不是让仇者快亲者痛？”田菁菁一边品尝，一边批评管瞳，都没想过这些吃的还是管瞳送给她的。
    “你没看到她那一副奸人嘴脸，别说吃了，我都要吐了。”
    本来下班时间，他们俩应该去食堂的，但是管瞳没有胃口，田菁菁巴不得省一顿饭钱，财务部一个人没有，她们便关上门，心安理得地在里面说起了八卦。
    “你就嘴硬！干嘛自己吐，你就该如果直接把这饼干蛋糕糊她脸上，这才像是你‘黑心妖女’的做派嘛！”
    刚到云鼎的时候，管瞳一味忍气吞声，结果本性难移，最终在压迫之下爆发了。先是怼郝姐，后是在酒桌上的掀桌言论，都在公司里泛滥开来，她“黑心妖女”的外号比她名字还响亮。现在她也放飞自我了，懒得对人微笑，每天都黑着个脸，法令纹都要黑出来了。
    此时听田菁菁说起，她不禁有些得意：“这个外号虽然难听，但是姐终于熬成了爽文大女主。”
    田菁菁嗤笑：“你可别得意得太早，那个黄经理，人家现在还没发招呢。我实话实说哈，就你现在这功力，根本抵不了别人一招。”
    “连你也觉得关系比能力重要？”
    “我一直这么觉得。不然为什么面对郝姐的淫威，我从来没有反抗过。”
    管瞳大无语。虽然田菁菁说的话很不中听，但这就是大部分人固有的观念，就是红果果的现实。
    “诶，我们这儿新来的顶头上司荆铬也是关系户？我看他眼带桃花，没准儿还是哪个高层相中的女婿呢。”
    管瞳立即表现出不满：“胡说！荆铬可是凭本事升职的。你不知道他的业务有多厉害，我在洪顺的同事个个都夸他。你别以为你财务业务好，跟荆铬比，那还说不准谁厉害呢。”
    “真的假的？他那个样子一看就是银样蜡枪头、绣花枕头一包草。”
    “你就是嫉妒人家有美貌，你没有。”
    “管经理，你这胳膊肘到底是往哪儿拐的？”
    “我凭良心说话！荆铬就是工作能力强，业务好，还长得帅，你就嫉妒。你可小心点，他现在可是你的顶头上司。”
    “呵，如果她能把郝姐他们都收服，我就佩服他能力好。”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出了门。他们不知道里面的经理办公室里，荆铬一直还在。
    原本荆铬下班时间已经离开，但突然想起有东西没拿，所以又返回了经理办公室。正当他要出去的时候，看到田菁菁和管瞳进来，两人坐定说起八卦，他倒不好出现，干脆听了好一阵的壁角。
    荆铬对管瞳找了田菁菁这样毒舌双标的朋友很不满意。田菁菁这种人他很了解，看起来是个老实人，但是平时被欺负多了，负面情绪也多。她们相当懂得生存之道，知道哪些人不能惹，哪些人可以欺负。管瞳大约是受了荣晓云那事的影响，对自己过多自责，所以现在对田菁菁过分宽容。
    想到田菁菁对管瞳说话不客气的样子，荆铬就皱眉。不过想到管瞳能够不顾田菁菁的拆台，一直帮自己说好话，心中又暗爽。看来他在管瞳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这么一想，他心里便痒起来，心想应该趁热打铁，请管瞳吃饭什么的，拉进关系。
    他估摸着管瞳和田菁菁分开后，把电话打了过去。管瞳的电话他早就有，第一次鼓足勇气打过去，别提多紧张了。可是这种紧张又是让人悸动的，荆铬不得不承认，在管瞳这里，他实在是太脆弱了。
    电话接通，荆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喂？哪位？”
    “我。”荆铬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哑，赶紧清了清嗓子，“荆铬。”
    不对啊，怎么又有点夹子音。
    “啊？你怎么有我电话的？”
    荆铬异常紧张：她果然不喜欢我打电话。

 第65章 爽约

    “公司通讯录上查的。嗯，没有打扰到你休息？”荆铬很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没事，有什么事找我吗？”
    “你说我们也快二十年没见了，要不一起吃个饭？”
    荆铬屏息听答案。
    其实管瞳这两天也在想这个事。目前她对荆铬改观很大，如果荆铬能够站在自己一边，帮自己抵御黄芮春，总比单枪匹马的强。
    “好啊。你那天请我坐车，吃饭就我请。公司外面有家‘小明串串’，明天下班我们去吃。”
    荆铬按着心口，只差没有笑开花。“一言为定。我下班就去订位子！”
    陆渲冉最近忙得不可开交。自从解除居家到仟和集团正式报到后，他每天的工作行程都排得很满。他的工作时间里，有一半都在开会。开中高层的会、开行业类的研发探讨会，研发中心内部的各种探讨会、传达会。他没想到，民营企业竟然也有这么多会，于是多次向王卉林提出要深入基层，了解各子公司的研发情况，以摆脱无穷无尽的会议。
    王卉林却认为，通过会议了解仟和集团的研发情况，是当前最快最好的途径。为了安抚陆渲冉，王卉林将集团旗下子公司研发人员名单及一年来调动情况发给陆渲冉，其中便有管瞳从洪顺调到云鼎的记录。王卉林还建议陆渲染忙完这段时间后，把成本占比不高的负极材料生产子公司即云鼎公司，作为第一站进行调研。
    这正中陆渲冉下怀。大家都是聪明人，既然王卉林已经有了全盘安排，他便也没有更多异议，继续熟悉集团工作。除了开会外，剩下的时间简直不够用，所以他把工作之外的休息时间也都利用上，狂看国际上最新的研发成果和各种论文，便没有什么时间和管瞳聊天。管瞳也因为进入云鼎后工作太忙，两个人的联系并不如春节期间紧凑。
    很快，他对仟和集团已经有了相对的了解，在对新一年集团总部的研发工作进行布局后，王卉林主动向他提出前往云鼎的安排。
    他不禁打开和管瞳的聊天页面，聊天记录停留在两个月前。再打开朋友圈，倒是多了一条，前两天刚发的。配图是一只小乌龟。文字：二荆条，你要多一个兄弟了！
    难道除了乌龟，又养了鱼？
    他想起前段时间得知荆铬因为收购工作得到提升，也正在云鼎，便发消息过去。不知是不是太晚，那家伙一直没有回。
    不管那么多，他第二天就要坐上去四川的飞机了。
    荆铬知道陆渲冉签给仟和集团三年，为陆渲冉惋惜了好一阵。不过自己也背着荆海波进了仟和，算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也不好说陆渲冉了。只是荆铬没想到陆渲冉竟然到四川云鼎来调研，当下非常高兴。
    作为半个东道主，荆铬理应给陆渲冉接风，但因他晚上已经约了管瞳，就算玉皇大帝来了他也不会理，所以只是好言安抚陆渲冉，让他先做休整，隔一天给他接风。
    为了晚上这顿串串，荆铬担心下班后没有时间打扮，所以从早上开始就对着镜子试衣服。这次他吸取了上次在深圳缺衣服穿的教训，专门提前快递了两大箱衣服过来。最后他选了一件黑灰色假两件叠穿 t恤，配黑色工装裤，整个人看起来酷酷的，正是他想要的感觉。
    管瞳一天都没有闲着，一直在忙工作，就是想要下班后准时去吃串串、见荆铬。一想到串串那香辣的味儿，她就满腔食欲，恨不得快点下班。
    她知道田晶菁菁对荆铬这个新上司非常忌惮，便没有提要和荆铬约饭的事，只说晚上有安排，下班后就往公司外面走。
    已经走出公司门口，廖宏宇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管瞳，有没有空到装置车间来看一看？”
    “我刚出公司。你找我什么事儿？如果是请我吃饭的话就算了，我今晚有安排。”管瞳此时心情不错。
    “不是，是车间报警装置似乎有点问题。大家觉得有一氧化碳，但是报警装置没有反应。”廖宏宇的语气中带着担忧。
    管瞳虽然在装置车间待过三个月，但当时学习和面对的问题都是日常性的，廖宏宇说的这个从没遇到过。而且连廖宏宇都认为是问题，她自认也解决不来。不过一氧化碳超标的话，很可能引起爆炸，加上石墨化工艺装置车间粉尘较多，如果真的有爆炸危险，那后果不堪设想。
    恰好在上午，罗霖辉才让王永昌宣布，管瞳和黄芮春各分管几个生产装置。不知为什么，王永昌专门把石墨工艺装置分给了黄芮春。
    “廖工，今天刚发的通知，黄经理分管你们装置。”
    管瞳不是推活，只是在这个敏感时期，黄芮春分管的工作内容，她一点都不敢沾。
    “我刚给她汇报了，但是黄经理说她初来乍到，还在熟悉工作中，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她也不想想，如果我能解决，还用麻烦领导吗？”
    这是黄芮春的做派，好事抱在怀里，风险推得干干净净。说到底，她就是不想管这个事。她第一天分管，有理由推脱，如果管了真出了事儿，那就是她的责任了。
    真是好算计。
    廖宏宇：“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所以想着给你打电话汇报一下。王永昌我们是不指望了；给罗总说了，如果不是事故，我们岂不是给自己扣屎盆子。管瞳，你也是我们装置出来的，你帮我们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管瞳一听，情况复杂，自己作为生产管理部副经理，责无旁贷，于是说道：“我马上过来看看。”当即赶往现场。
    各装置车间乍看之下一切正常。廖宏宇正跟坐在地上的三个班员说着什么，路过的人也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
    管瞳快步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现在情况不明，都不敢太声张，没有调查清楚前，生怕是一个乌龙事件。

 第66章 事故

    廖宏宇介绍情况：“一氧化碳无色无味，一般不易察觉。但是这一班的班员感觉头晕，也没什么力气。如果只是一个人这样就算了，他们三个人都是这个症状，所以我让他们全部出来了。”
    管瞳问班员：“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反应？”
    班员：“有点犯恶心，但是也不是很明显，提不起劲，但也不是不能动。”
    这样的症状似是而非，很难断定是否属于一氧化碳中毒。当然，不排除是发现得早，所以症状还不明显。
    管瞳问廖宏宇：“你们这个月自查的时候，设备方面有什么问题没有？”
    廖宏宇有些蔫儿：“我们没有自查。”
    管瞳瞳孔地震：“月初就发了通知的？！”
    管瞳因为父亲的死，对安全管理方面要求尤其严格，所以在绩效考核调整方案中，加大了对安全生产的考核力度。考虑到调整方案落地，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她专门在月初对生产一线下发了自查整改落实方案，没想到廖宏宇他们竟然没有落实。
    廖宏宇很冤：“我是想落实的，但是你知道的，有些部门……还有个别装置，他们不想实行绩效改革的整改落实方案，所以你那边安排的工作都推得慢。加上黄经理来了后，大家都抱着观望心理，那个自查整改方案都没人动……我知道应该去落实，但是如果只有我们装置动，就会被孤立……”廖宏宇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小。
    管瞳立即给hse（负责厂区安全）的相关工程师打电话，请他们到现场来解决问题，但是电话没人接，猜测是在开会。
    廖宏宇：“我打过几遍，都没人接。”
    管瞳不禁头疼，尽管她这几个月努力减少了装置班长到管理部门跟班、开会的频率，但基层一线会多的现状仍需改善。只是hse并不由生产管理部分管，所以后续想要改变一些现状，还挺麻烦的。
    是继续打电话等支援，还是边解决问题边等？时间紧张，管瞳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廖宏宇：“要不我们俩进去看看情况，如果可以现场处理，我们就把它处理了。”
    “行。”廖宏宇找了两条毛巾浸了水，递给管瞳一个。
    “没有防毒面具吗？”
    “没有，只有口罩。对了，把手机关机。”
    管瞳把手机调成静音，直接放在外面，让同事帮忙看着：“你们接着给hse的工程师打电话，让他们尽快赶来。”
    说罢，她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用湿毛巾捂住口鼻，率先进入装置车间。
    她和廖宏宇把车间内的设备挨个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如果人有反应的话，那就是报警设备坏了。”管瞳帮廖宏宇下结论。
    她试着将湿毛巾拿开，想自己感受一下。一阵脚步声在他们身后响起。等管瞳转身的时候，一只纤长有力的手已经将湿毛巾压在了她的口鼻上。
    来人也捂着湿毛巾，半张脸看不清楚，但是那双清澈明朗的眼睛却让管瞳一下就记住了。
    “如果出现有毒气体泄漏，从目前判断是报警装置出了问题，不用犹豫，马上打开所有通风设备，关闭所有正在运行的设备。”来人非常镇定地发号施令，显得他的话非常有分量。
    管瞳心想：公司最近招聘了几个研究生，难道他也是这一批的新人？
    “装置不能随便停，不然很多材料会报废，我们会被追究责任。”廖宏宇道。
    “现在虽然监测不到一氧化碳的情况，但是这个装置里面粉尘绝对超标。如果你再不关闭所有装置设备，一旦发生爆炸，后果不堪设想，那个时候才是真正追究责任的时候。”新人没有半分商量余地的样子。
    新人只是相对云鼎而言，实际上卧龙雏凤也说不定。管瞳当即听取了他的建议：“对，目前这个办法虽然不符合规定，但确实是最简单有效，也是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的。廖工，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就按他说的办？”
    廖宏宇皱着眉，最终点头。
    三个人非常默契地分工，廖宏宇和管瞳分别关闭装置、断电源，新人则打开所有通风设备。
    三个人走出装置车间的时候，竟然都感到了手脚无力，恶心想吐。管瞳和廖宏宇不禁后怕，如果他们反应再慢一点，说不定就倒在装置车间里了。
    hse工程师随后赶来，在经过一番检查后，果然是报警装置出了问题。虽然装置里的原料、产品估计已经报废，但至少挽救了整个装置车间。管瞳认为解决了大问题，但是廖宏宇却愁眉不展。他接下来肯定要为损失的原材料、产品承担责任。
    管瞳安慰他：“不要想太多，今天这样已经是我们命大了。追责不算什么，你想想你家里的老婆孩子，总不能为了一些报废的产品把命搭上。”
    廖宏宇知道她说的都是道理，但还是觉得丧气：“我们半年的辛苦努力，就被这一个事故给抹平了。”
    这虽然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却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水中一样，让管瞳久久不能平静。我们的工作考核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可是现在，为什么却连人命都在考核之下了呢？
    廖宏宇忙着向各级领导汇报，管瞳不放心，一晚上都不敢离开，盯着廖宏宇他们检查其他环节，完全忘了赴约吃饭一事。至于手机上一个未接电话，因为没有备注是谁，被管瞳直接忽略。她已经忙得要死，紧接着接打了几十个电话，根本没有想起还有人等她吃饭这事儿。
    等她歇下来，才想起刚刚那个帮忙的新人早就不见了。她这个时候才后怕：如果在他们进入装置车间的时候，但凡有一点明火，或者摩擦，她可能就交代在里面了。
    她想给妈妈打个电话，但最终按捺住了。她已经长大，要照顾和保护妈妈，不能总让妈妈担心了。以后自己也要更谨慎，做好安全方面的工作，不能以身试险。

 第67章 甩锅

    在串串店等待管瞳赴约的荆铬非常生气。
    他早该知道没这么简单，管瞳昨天只是随口答应，根本没有当真。他后悔白天没有再打一次电话进行确认，但是现在打，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好像他很想吃这顿饭一样。
    他尽可能耐着性子等。串串店的客人越来越多，就他这桌还没点菜。老板催了他几次，无奈之下，他干脆也点了一大桌。
    眼看红锅已经开得滚滚，荆铬实在忍不住，给管瞳打去一个电话，然而没有人接听。
    你不来可以明说，但是不接电话算什么？
    荆铬感到自己的自尊被深深的伤害了。
    这家串串店是家老店，桌子板凳都是油污，他如果不是为了和管瞳吃这顿饭，根本不愿意坐在这里面。
    他点了一大桌，却只吃了两口。等到快十点，他看了无数遍手机，没有一个电话或者短信息。他看着被油污弄脏的袖口，最后生气地离开。
    他没想到自己修好的打算，只是给了管瞳继续冷落他的机会，郁郁寡欢之外，对管瞳更增不满。?
    第二天早上，他气鼓鼓地去公司上班，在食堂里听到很多人坐在一起激烈地说着什么。到了办公室所在楼层，已经能听到郝姐的大嗓门：“昨天晚上他们忙了一夜，徐总和罗总都去看了。那个管瞳真是倒霉，半路被喊去，这次肯定背锅。小田，你说是不是？”
    田菁菁扶了一下眼镜，装作懵懂的样子：“她是命大，要换其他人，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荆铬心里打了一个突，但面上仍旧装作如常的样子，走进里间的办公室。他把门窗打开，很快得知管瞳昨天为了解决生产装置车间的事故，差点把命搭进去，还熬了一整晚。
    荆铬从怨念丛生到心中挂念，之前因为管瞳没有赴约受的伤瞬间治愈，甚至窃喜：她没有厌恶我，也不是不想和我吃饭。
    他什么也不管地去生产管理部找管瞳，他现在就想看看管瞳。
    生产管理部今天一反常态，所有人都埋头工作，以至于荆铬径直走向里间的独立办公室都没有人看到。
    原来罗霖辉也在，黄芮春和管瞳正在被训，王永昌坐在一边揉着鸡鸣穴，很痛苦的样子。
    黄芮春：“罗总，这件事我有责任，到公司也这么久了，还没有熟悉工作。廖宏宇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让他先找安全工程师，没想到他没有按程序办，反而去找了管经理，延误了解决问题的时间。这是我领导不力。公司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我绝对不护短。”
    罗霖辉虽然想发威，但是看黄芮春认错态度极好，倒是不想对她说重话了。
    管瞳听她那么说，心里很不舒服：黄芮春这是和石墨化装置摘干净了，问题出在廖宏宇没有按程序办事，以及她管瞳多管闲事，接下来打板子就是她管瞳和廖宏宇的事了。
    黄芮春可真是奸猾，出事的时候推得干干净净，事变之后又摘得干干净净。自己分管的装置车间出了事情，她不想着解决问题和善后，精力都用到领导这儿来演戏了。
    管瞳还不信了，自己不顾生命安危帮忙解决了公司的一个问题，难道还要给她打板子？
    此时仟和集团正打算增加对云鼎的投资，要将云鼎变为全资子公司，罗霖辉非常期待自己手里的股权升值，所以这段时间绝不允许出任何岔子。他看到管瞳一脸无畏的样子，不禁生出厌恶来。就目前情况而言，让管瞳承担事故责任，大事化小，是最为妥当的解决方案。
    罗霖辉：“管瞳，你说你是不是冒失了？该找安全工程师就找安全工程师，你到现场去瞎指挥什么？如果发生爆炸，你负担得起吗？好，就算这次没爆炸，那些损失的材料怎么说？那些可都是公司的财产啊！你群众基础薄弱的事，我都不跟你计较，这次这个事情，你看你怎么跟公司交代。”
    管瞳当即瞪大眼睛：“我跟公司交代？我拿公司的工资，确实应该为公司解决问题。现在问题都解决了，还需要交代什么呢？”她说完这番话立即后悔起来。
    这口吻又回到了她以前骄矜的语气，真是嘴巴快过脑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她立即宽慰自己：万万没想到，引为伯乐的罗霖辉竟然要追她的责，菩萨知道了都要生气！
    罗霖辉黑着脸：“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推卸责任！”
    管瞳：“石墨工艺装置是黄经理分管的，她没有解决装置车间的问题，装置车间才找到我。我前往协助解决了问题，现在却要让我给公司交代。罗总，请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黄芮春：“管经理你这样说就不合适了，廖宏宇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明确告诉他，请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是他没有按程序给安全工程师打电话。”
    管瞳：“你怎么知道他没打，不光他打了，我也打了。安全工程师当时没有接电话。等安全工程师回拨电话的时候，已经是40多分钟后了。还有，黄经理，你确定你告诉廖宏宇要给安全工程师打电话的吗？廖宏宇的手机有录音的习惯，要不我们让他把录音放出来，看看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管瞳对廖宏宇的人品还是有信心的。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廖宏宇并没有得到黄芮春任何指令。
    黄芮春果然不说话了。
    管瞳冷笑：“推卸责任到了脸都不要的地步。”
    她嘴上说得爽，心里却在狂叫：啊，我这是在发什么疯？！不管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拼了。
    黄芮春的眼泪说来就来：“罗总，我刚来云鼎，很多业务上的工作还不熟悉。我绝对没有推卸责任，公司该怎么惩罚我，我都认！”

 第68章 策略

    罗霖辉心中不忍，转头瞪着管瞳：“同事之间基本的尊重你都没有了吗？管瞳，是我看错了你，以前还以为你是一个谦虚谨慎的人，现在看来你是本事不多，脾气还大，遇事没有大局观，只知道斤斤计较。”
    管瞳不敢张嘴，但是心里却在嘀咕：我把责任全部揽了，你就说我有大局观了！
    荆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悄悄退下。他回到办公室思忖了好一阵，然后耐心整理好上月报表，去找分管领导徐之厚。
    罗霖辉刚从徐之厚办公室出来。
    “罗总。”荆铬若无其事的打招呼。
    罗霖辉心事重重的答应着，想是就管瞳的事和徐之厚通气，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
    荆铬向徐之厚汇报完财务工作后，话锋一转，提到了集团增资一事。荆铬作为仟和集团派到云鼎的财务经理，很显然是集团的钦差。
    一直以来，徐之厚都对荆铬客客气气的，此时也想就增资一事从荆铬这里探探口风。
    徐之厚：“荆铬啊，这业务能力这一块真没的说，这次我要好好感谢集团给我安排了这么好的财务部经理。”
    “我的任命是副经理。”荆铬淡淡一笑。财务部的经理，在名义上还是吴经理。
    徐之厚顿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老吴有些事儿确实做的不地道，邓总本来是要把他调去别的公司，他因为薪资待遇的事儿闹脾气。要说有才华的人，那可真不少，哪有一直这样犟下去的。”
    荆铬：“吴经理以前的事儿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根据集团公司目前在人事方面的风格，徐总还是要早做决断。”
    徐之厚哪里不想把吴经理辞了，但是上面有人专门给他打了招呼，让保吴经理。都是上面的，他能得罪谁？他需要的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事情做了，还不留痕迹。
    徐之厚：“说的是，说的是。财务部这么久没有领导管，不知道现在在财务管理方面有没有什么漏洞？”
    “财务管理上，多多少少有一些不完善的地方，这都难免，不是原则性问题，倒是昨天的那个小事故，反映了生产管理上的大问题。”
    徐之厚翘起二郎腿：“那个事啊，都是管瞳没有安排好，早点让安全工程师去干预，就没那些事儿了。”
    荆铬淡淡一笑：“其实公司的生产管理上有没有问题，徐总你比我清楚，集团公司更清楚。集团公司安插了这么多中层管理人员，我不瞒徐总，或许你掌握的情况还没有集团公司掌握得全面”。
    徐之厚有些吃惊，但只是揉膝盖的手停了两拍，尽量不让表情表露出来。
    “有些时候，掩饰错误只会暴露更大的管理问题，影响到集团的注资决议。据我所知，集团已经安排专家到云鼎调研，昨天的小事故是瞒不过去的。”
    “专家调研？什么时候？”徐之厚再也掩饰不住惊讶，“专家来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是吗？我以为今天就能见到的。”
    “没想到集团已经派专家来了。”徐之厚最终拍板：“我本来是要好好调查事故原因，跟集团公司如实汇报的，都是老罗过来一阵搅和，把我思路带偏了。”
    荆铬：“当下就是直面问题，分析原因，据实上报。尤其是后续处理上，要表现出专业水平，让集团看到云鼎的态度。只要集团看到徐总令人信赖的态度，相信集团对注资的决议不会有根本上的变化。”
    “那是最好的结果了。”
    “徐总平时工作做的充分，这次事故没有造成大的损失，不会影响云鼎的大盘。另外，”荆铬故意压低声音，“集团高层想增加活水，打算从各地子公司、分公司提拔两名分管副总。从各子公司一二把手的履历和资历来看，徐总您完全可以争取一下。”
    徐之厚也从一些途径打听到这个消息，更是不敢小看荆铬，但也说出自己的担忧：“我现在的年龄比较尴尬，已经过了黄金时期，不太符合集团现在重用年轻人的选人标准。”
    “公司嘛，最终看的是员工能给公司带来多少价值。年龄的选择是公司的一个心理预估，仅供参考。”
    徐之厚知道荆铬说得有道理。他和罗霖辉年龄相当，罗霖辉最近明里暗里在和集团公司那边搭线，自己为什么不争取？看来认真处理这次的事故，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食堂里，管瞳的周围又开始出现了空置地带。
    “我坐在你身边怎么觉得瘆得慌。”田菁菁环顾四周，端起餐盘想跑路。
    管瞳一把拽住她：“老实坐下！现在想划清楚界限已经晚了。”
    田菁菁坐下，似笑非笑：“看到人情冷暖了？现在还能坐在你身边的都是宝藏，珍惜！”
    管瞳笑着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给她：“这话说得好，给你加鸡腿。”
    “你说你最近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发疯文学女主角了，怎么跟脱缰野狗一样，连罗总都咬了？”
    管瞳瞬间蔫了：“以前呢，我在职场上没有照顾身边人的感受，不知不觉间失了民心。到云鼎来，我就想要改变自己的缺点。我确实改了不少，但是我发现有的人你给他脸他不要，我一急，本来的脾气就上来了。今天这事就让人更生气了，罗总明摆着偏心黄芮春，我就发疯了。”
    “你就是还不会忍。”
    “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忍耐了。”
    “那就是忍得还不够。”
    管瞳泄气。此时她手机响了一声，是一条短信。
    你还欠我一顿饭，还是那家串串店，等你。
    这是个陌生号码。管瞳正想设置成黑名单，突然惊起。这号码看着眼熟，肯定是荆铬的。糟糕，糟糕，她完全忘了赴约吃饭的事，荆铬那个小屁孩儿不知脸会垮成什么样子。
    她赶紧把号码存起来，决定赴宴。鸿门宴也认了！
    “你先吃，我有事先走一步。”她着急忙慌地将餐盘交了，飞奔向串串店。她真是把和荆铬吃饭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69章 别扭

    冲进串串店，没找着人。管瞳赶紧打电话：“我到了，没看到你呢？你不会是故意报复我，让我扑空？”
    “你不是在食堂吃鸡腿吗？还舍得来？”荆铬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薄凉。
    人长大了，心眼儿变小了，真是事儿妈！
    “你不在就算了，我回去吃鸡腿了。”
    瞧我还治不了你！管瞳心里倒是笃定，荆铬那小屁孩什么时候逃出过她的五指山！
    “你敢！抬头。”
    管瞳抬头，荆铬在二楼的雅间给她举了举手。那无所谓的样子，挺有一点倜傥的味道。
    管瞳吭哧吭哧地冲上二楼，看到荆铬那副冷清清的样子，心里一下怂了，默默地收回“五指山”那句话。荆铬在职场如鱼得水，自己算哪根葱？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管瞳有些不自然，倒像是有点腼腆：“昨天晚上不好意思啊，我——”
    “坐。”荆铬没什么表情，有点生人勿进的感觉。他手心里的汗只有他知道。
    管瞳坐下，为了缓解尴尬，四下张望：“我还不知道这里二楼有桌，还是雅间，呵呵。”
    “你都没来吃过？我还以为你觉得这里好吃才说的这里。”荆铬发现自己说话的口气有点冲，但他就是紧张，紧张激起了他的心理防御系统，一时间改不过来。
    “我是听别人说好吃，就想着找机会来。这不，请你吃饭就是机会。”
    点的菜都端了上来。荆铬一边帮店员摆菜，一边说：“你现在倒是会说话，上午怎么跟罗霖辉争起来了？”
    管瞳收回对着锅底直勾勾的眼神：“这你都知道了？可以啊，才来没多久，八卦渠道已经通了。”
    荆铬淡淡的：“都不需要打听，你的光辉事迹整个公司都知道。”
    这算是奚落还是嘲笑？
    管瞳接不上话，场面非常尴尬。
    汤开了，管瞳开始下菜。荆铬看管瞳主要下的是嫩牛肉、黄喉、肥肠，心中暗暗记下。
    “你运气不好，黄芮春一来就和你一个部门，还平起平坐，后面提拔经理，你多半会是炮灰。”荆铬没话找话，他不知道，这话直扎管瞳心窝。
    虽然管瞳知道荆铬说的是客观事实，但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心里多少有些膈应。这大半年她已经非常倒霉了，霉得没个尽头，谁跟她说运气不好，她就冒无名火。
    “不是运气的事，是我交际能力不行，搞不好关系，到哪里都要炸毛。”与其让荆铬直白刺激，不如自刀，“我混得不好，不如你，不要见笑。”
    这话就生分起来了。
    荆铬正襟危坐，将烫好的嫩牛肉全数送到管瞳碗里。伴着油碟吃串串，管瞳情绪陡然好了很多，眉目也舒展开来。
    “对了，你爸爸身体怎么样？”管瞳觉得应该进入到问候父母健康的阶段了。
    “还行。管妈呢？”荆铬不想提荆海波，“管妈”两个字又显得小心翼翼。
    “也挺好的，多谢你记挂。”
    又陷入到尴尬中，管瞳只能用干菜来掩饰抠脚对话带来的冷场。荆铬倒是懂事，把一大把烫好的黄喉都给了她。
    “管瞳，以后工作的时候，你控制一下你的脾气。有些时候你一急，反而输了。”荆铬尽量让语气和缓。
    “哦。”
    管瞳心里酸，以前都是她教育荆铬，现在换成荆铬教育她了。真是越长大越拉胯！她更不舒服的是，荆铬一来就指出她的问题，都不带过渡的。
    我就是吃个饭而已，至于吗？
    荆铬还以为管瞳听进去了，接着说：“你可能以为罗霖辉只是偏袒黄芮春，但其实后面还有深层次的原因。”
    “难道，黄芮春是罗霖辉的亲戚？”管瞳准备好吃大瓜。
    荆铬不禁无奈地叹口气：“脑筋不动是要废掉的！”
    管瞳非常不爽，现在的荆铬真是没意思，嘴巴还毒。
    “我也不是说你笨，只是你除了关注工作，还要关注工作背后的人和人的关系。云鼎还不是集团的全资子公司，今年集团准备对云鼎进行注资，让云鼎成为全资子公司，这也就意味着很多股东将受益。不光是罗霖辉，徐之厚也很重视这次注资。”
    “明白了，所以罗霖辉想让我承担责任，不仅仅是维护黄芮春，更是想快点解决这件事，避免引起连锁反应。”管瞳尽量表现得回应积极，避免和荆铬的第一次约饭不欢而散。
    “你不要总是觉得别人偏袒黄芮春，你要把自己的格局打开。”
    管瞳不乐意了：你不就是想维护黄芮春吗？！
    “她老是这么针对我，我就是不喜欢她，我就是格局打不开。”这个话就有些负气在里面了。
    “如果你不把自己的格局打开，别说赢她，你以后在云鼎的职场上也很难混开。”
    荆铬的本意是想让管瞳不要把关注力，放在一些小恩小怨上，但是在管瞳听来，就是充满了浓浓爹味儿的嘲讽，这让管瞳很不舒服。
    “我到云鼎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混关系的。你们把这里当成是长袖善舞的地方，但这里对我而言，是我经济独立、安身立命的地方，也是我想要实现追求的地方。你们天天说新能源如何好，但是你们真的把它的好发挥出来了吗？自从我灰溜溜地离开洪顺，我就下定决心，以后所有的工作我都只服务于如何发挥新能源的好，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在云鼎立山头、拉关系，我混得差，你就别说认识我！”
    管瞳丢下碗筷，下楼结账走了。她心里是一连串的后悔：后悔今天晚上来吃这顿饭，后悔答应罗霖辉做管理而非研发，也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变强，才轮到让荆铬来嘲讽自己。
    她原本担心要为装置车间的事故背锅，但她现在突然有了豁出去的勇气：无所谓了，我只专注自己的工作，如果这里不适合我，我就换一个地方。
    荆铬看着管瞳离开，怔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太久以来，他的心思都在算计和揣摩人心上，除了和喻春雨，几乎不会和人推心置腹的谈话。

 第70章 争执

    今天他本来想和管瞳拉近关系，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场，就将人气走了。他满心悔恨却又充满愠怒：管瞳怎么油盐不进，还理想主义？这些都是职场大忌。
    他这时才注意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陆渲冉打过来的。
    吃饭前，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和管瞳的这顿晚餐，所以将手机关成了静音。
    他此时也没有心情回电话，只给陆渲冉发去了一条微信：陆哥，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陆渲冉看到短信，觉得荆铬这小子有点不对劲。不过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昨天晚上，他帮云鼎装置车间解决完一个潜在风险后，便在工厂里四处查看。今天，他又把云鼎所在的工业开发区转了一圈，下午才给人事部门打了电话，说是明天上班到。人事部门的人竟然不意外，还说等他很久了。
    他想到既然已经到了云鼎，明天就可以见到管瞳了，于是给管瞳也发去一个消息。
    最近太忙，都没怎么联系，相信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可以经常切磋研发了。
    管瞳秒回：以后天天切磋。如果我再不回到研发岗位上，我怕我积累的研发经验都要荒废了。
    对了，如果你知道哪家新能源电池公司要招研发人员的话，可以给我发个消息，我准备跳槽了。
    陆渲冉不禁哑然失笑。上次他准备去洪顺，却因疫情和管瞳失之交臂。这次他刚到云鼎，管瞳已经在准备离开云鼎了，这是什么样的缘分？不过这次，他一定要见到本人，当面建立研发沟通机制。
    第二天上午，恰好是每月中层管理例会召开的时候。会上，罗霖辉先做检讨，接着让管瞳承担中层领导过错责任。
    管瞳岿然不动，她要看今天的戏怎么演。
    罗霖辉表完态，该徐之厚表态了。罗霖辉原本觉得就是走一下形式，谁知徐之厚没有附议，还提出了不同意见。
    “我建议，应该本着科学、客观的原则，深入调查事故原因。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要借助这次小事故的提醒功能，借机把生产上的管理问题进行一一梳理和逐条逐件的整改，坦诚对待集团公司的考核。我看过管瞳好几份关于生产上的报告和通知，看得出来，她对一线工作了解很深入，工作做得扎实。前晚的事故解决上，她临危不乱，可以看出她具备较强的现场危机解决能力。我认为她是一个综合能力很强的年轻同志，如果在没有经过慎重调查的情况下，就承担这次事故责任，是对一名年轻管理者的扼杀。”
    罗霖辉没想到徐之厚临时变卦，还对管瞳不吝褒奖之词，不禁横了管瞳一眼：平时看她不开窍，没想到关键时候吃里趴外，难不成攀上了徐之厚的高枝。
    管瞳本来抱着等死的心态+据理力争的胆气，就等着公司要处分她的时候开启战斗模式，谁知事态发展全在她意料之外。
    荆铬头都没抬，一动不动。
    黄芮春颇为动容，如果不追究管瞳，她担心自己被推上去顶锅。
    罗霖辉：“有奖有惩才是企业发展的长远之道。管瞳这次有明显的工作失误，如果不追责，以后怎么管理装置车间？”
    徐之厚：“老罗啊，追责要慎重！”
    罗霖辉：“我们也是年轻过来的，我们挨的批评还少了？但我们没有因为被批评就没有成长啊？相反，就是因为犯过错、走过弯路，我们才能把云鼎带到现在的发展阶段。”
    ……
    在处理管瞳上，双方争执不下，会议不欢而散。
    会后罗霖辉正眼都不瞧管瞳一眼，回到办公室，立即将生产管理部新启用经理的名字报给了人事部门，是黄芮春。
    因为年龄原因，人事部门一年前就提出让王永昌从经理岗位上退下来，但是罗霖辉一直压着。这次虽然是集团公司下令，但最后通牒也是国庆后。罗霖辉实在是耐不住心里的火，报上黄芮春，算是和徐之厚维护管瞳针锋相对。
    很明显，罗霖辉已经将管瞳视作一枚弃子。
    王永昌得知后，不敢怨罗霖辉，也得罪不起黄芮春，便将怨气都记在管瞳身上。
    欺软怕硬，小人多是如此。
    仅一个上午，管瞳要被打入“冷宫”的流言就在公司里广泛传开。
    管瞳心里烦，她只是想要好好工作而已，为什么却会遇到这么多幺蛾子事？就因为她没有拍马屁、拉关系，所以她理应处于博弈中的劣势吗？为什么想要单纯的做好工作就这么难？
    妈妈发来微信：只要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即便遭遇不公对待，也不能苛责自己。
    “不能苛责自己！”
    妈妈的话总是能够疗愈她。
    那帮人正巴不得看到她情绪低落的样子，她偏不！她调整情绪，仍然像日常一样工作。她已经决定，但凡公司让她承担责任，她绝不逆来顺受。她会不断向上申诉，反抗到底。
    午饭的时候，田菁菁开始点评：“这件事从事情本身而言，你是对的，但是处理方法不对。人家黄芮春分管着都不管，你干嘛去接？”
    “也算是生产管理部的活，我再推，让人家一线的怎么办？一线班员已经很难了。”
    “要说这个，跟工艺也脱不了关系啊，他们怎么不去找生产工艺部？平时生产工艺部可没少给装置车间安排活，好多还是生产工艺部的私活，转嫁给他们做。”
    不得不说，田菁菁话糙理不糙。
    “确实，生产管理部和生产工艺部之间，有很多职能职责并没有厘清。”
    “咳，管经理啊，你真是不开窍。我在跟你说不要随便揽活，你却还来工作灵感了。你当初就不该多管闲事，去帮廖宏宇解决问题。看，现在问题解决了，但是却惹一身骚。人家廖宏宇没事，正牌分管领导黄芮春没事儿，你的直接领导王永昌也没事儿，然后你的分管领导却要给你盖锅。你瞧瞧，你都做的什么事儿？”

 第71章 专家

    管瞳感到很压抑，不禁叹了一口气，也觉得无辜又无奈。“算我倒霉，但我不后悔去帮廖宏宇。如果真的发生爆炸或者出了人命，我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的。”
    “你啊，还是不能忍！”
    管瞳反问：“你事事忍让，结果又怎么样呢？难道不是一直都在死胡同里？”
    田菁菁听了心中不爽，隐忍着没有发作。
    管瞳不想再说重话，便埋头吃东西。她忽然想到，自己能够包容田菁菁的毒舌，为什么荆铬跟自己说了几句不中听但客观的话，自己就会歇斯底里？还是带着太多过去的记忆包袱，认为荆铬就该无理由的站在自己一方。大家快二十年不见，自己这种想法太任性、太幼稚了。
    她感觉有些不自在，一抬头，看到荆铬正看着她。两个人都是一愣。荆铬立即转头拿着餐盘走了。
    看不出荆铬的喜怒，但不待见她是肯定的。她突然内疚，反正也吃不下饭，于是起身想要跟上荆铬。谁知廖宏宇端着餐盘坐了下来。
    廖宏宇急吼吼地说：“我收集了咱们装置里兄弟们的意见，还听了别的装置的想法，大家都为你鸣不平。如果公司真处分你、追你的责，我们就向公司交请愿书。”
    管瞳：“那倒不用，如果公司真要我承担责任，那云鼎也不适合我待。”
    田菁菁和廖宏宇都突然盯着她。
    田菁菁：“你没开玩笑，现在疫情情况还不明朗，外面工作不好找。”
    廖宏宇：“对啊，你可别拿工作开玩笑，你现在已经做到了副经理，就算这次当不了经理，熬两年也成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得相信这句话。”
    管瞳心中苦笑：黄芮春才来多久，直接飞升，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结果，没有人认为有什么不合理。
    管瞳用筷子戳着饭：“廖工，你能来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至少我知道，大家心里还是有一杆秤的。”
    当然，她也知道，公司更多的旁观者是在看笑话。
    廖宏宇难掩自责：“都怪我，把你害了。”
    管瞳：“我不后悔。”
    下午，中层例会继续召开，管瞳以为，关于对她的最后决定就要拍板，谁知徐之厚给大家介绍了集团公司下派调研的调研专家陆渲冉。
    陆渲冉身材挺拔，五官轮廓分明，面带微笑，如初春的阳光一般，谁看了都会心生愉悦。
    在欢迎的掌声中，不少四五十岁妈妈级别的阿姨，看着陆渲冉都面露姨母笑，连黄芮春都看愣神了。管瞳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奇道：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一番思索后，管瞳差点惊叫出声。啊，他就是那天晚上帮了我的“新人”。
    徐之厚介绍完后，请陆渲冉讲两句。
    陆渲冉声音清越：“大家不用紧张，我这次来，虽然调研的重点是前两天装置车间发生的事故原因，但我不会做扩大。一切以集团公司发展大计为方向。”
    还说让大家不用紧张，这调研内容，让在座的人都紧张。
    “陆老师来的正是时候，这次事故的责任人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今天就是要研究最后的处理办法。”罗霖辉将手上一沓资料交给陆渲冉，“这是我中午让人加班做的调查报告，里面的处理办法都有公司的相关规定作为依据。”
    陆渲染作为公司下派的调研专家，还没有明确任命职务，叫老师这一万能称呼，最为保险。
    管瞳心里冷笑：“呵，这个时候工作效率挺高的呀。”
    陆渲冉快速翻阅了调查报告，春风和煦地对罗霖辉说：“事故发生时，我就在现场，我所见到的情况，和调查报告上的有一些出入。”
    此话一出，全场人都甚为震撼，罗霖辉的脸色尤其难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调研专家原来几天前就已经到了云鼎。
    罗霖辉：“这……公司有严格的门禁制度，陆老师是怎么进公司的？”
    陆渲冉：“门禁制度有漏洞。那天我轻而易举地在下班人流里逆流而上，就进入了云鼎。不光门禁制度有漏洞，其他管理方面也有一些问题。比如相关设备的安全检查，虽然都做了，但是流于形式，连基本记录都不全。我那天连续进了几个装置车间，竟然没有一个人问过我。如果是公司以外的闲人或者竞争对手想在公司里搞破坏，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真是用最好听的声音说着最扎心的话。
    罗霖辉吃瘪。他一直自信生产管理在他的掌握之中，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多无法反驳的漏洞，顿时感到脸上无光。
    徐之厚一直在观察陆渲冉。陆渲冉的态度让他明白，荆铬对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立即将手里的一沓资料送上。
    徐之厚：“这是我这边让人调查的结果。”
    这是什么修罗场？让公司一二把手从暗战到明战。
    陆渲冉看了这一份调查报告，随即点头：“这份报告的内容和我那天见到的情况，基本一致，处理办法也合情合理，在报给集团公司之前，再完善一下证据链就可以了。”
    徐之厚含着笑，眼睛在镜片后精光毕露：“那我们进一步完善，管瞳的最终处理就再缓一缓。在处理结论出来之前，管瞳的一切工作照旧。”
    管瞳松了一口气。罗霖辉铁青着脸，王永昌和黄芮春的脸色也不好看。其他人都觉得下午这一幕转折来得太快，竟然都觉得管瞳运气太好，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逆风翻盘。
    管瞳可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喝水都塞牙。接下来还要调查和完善证据，岂不是又要用软刀子割肉慢慢磨她，真不如一刀解决了痛快。
    她正垂头丧气，抬眼和陆渲冉的目光相对。陆渲冉微笑着对她微微点头。
    上次一起处理事故，陆渲冉用毛巾捂着口鼻，只能看见眉眼。当时第一感觉，这个“新人”长得很干净清爽，没想到这么好看。管瞳用水泥封的心突然动了一下。

 第72章 交心

    “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既然决定专心搞事业，不能因为有美色当前就乱动心！美色看看就行了，绝对不能当真，绝对不能入心，切记切记！”她当即决定，一旦有这种想法，立即在心中默念三遍，在水泥封心的基础上，还得浇一层沥青。
    陆渲冉那天也没有看清楚管瞳。管瞳当时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又是一头干练的短发，如果不是听声音，他还以为是一个男生。今天他看到很多人都在看管瞳，于是确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不禁细细打量管瞳：虽然不是自己以为的长发姑娘，但却是一个实打实的漂亮女孩。大眼睛，严肃的表情，微微嘟起的嘴，总之，这个短发女孩的美超越了他对美的想象。
    虽然陆渲冉亲历了那天事故的全过程，但是事情既然已经解决，所以他没有打算过多参与此事。他到云鼎来的目的是了解这里的研发情况，顺道会会管瞳。但是荆铬的来访让他改变了主意。原来那晚一直站在解决问题第一线的姑娘竟然成了事故责任的承担者，而那人竟然就是管瞳。难怪管瞳会说找新工作的话，面对这样不公的对待，谁都会心寒。于是陆渲冉采纳了荆铬的建议，利用调研专家的身份，狐假虎威，拨乱反正。
    会议已经进行到尾声，徐之厚做了总结发言，最后出于礼貌，询问陆渲染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陆渲冉：“那天我经历了事故的发生，我会配合管经理完善证据链。”
    这句话实际上宣告了管瞳已经安全。
    散会后管瞳被徐之厚要求单独留下来。罗霖辉、黄芮春等冷着脸走了。
    徐之厚态度亲和：“管经理，接下来咱们一起把给集团公司的报告做好，后面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你去做呢。”
    管瞳对徐之厚报以感激的微笑：“徐总，我会继续努力的。”
    陆渲冉：“管经理，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开始。我打算从装置车间的日常检修记录开始。”
    管瞳：“没问题，我也可以顺便把生产上潜在的管理问题从头梳理一次。”
    管瞳对陆渲冉很有好感，看人的时候不自觉眼角弯弯。然而这一切都被躲在门外的荆铬看在眼里。
    管瞳和陆渲冉一起去装置车间，逐个对照登记表，做好记录。管瞳还将装置车间日常的情况和容易发生的问题给陆渲冉做了简单的介绍。“管理上也确实有一些问题，我有悄悄收集，待会儿我请陆老师帮我看看。”
    陆渲冉看着认真工作的管瞳，有着一种别样的魅力：“我以为你只懂研发，没想到……”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是做研发的？”管瞳意外，毕竟云鼎的人都没发现她擅长的是研发工作。
    “哦，我在集团看过每个子公司研发部门的人员花名册，你以前是洪顺的研发组长，发表过很多篇论文。没想到现在转岗了，也一样做得这么好。不过还是可惜，我觉得你在研发岗位上可能会有更好的成绩。”
    管瞳不禁对陆渲冉另眼相看，终于有人说到她心里了，终于有人发现她这颗研发的金子了。
    “我爸爸妈妈就是学的化学，我从小也喜欢化学，从我懂事起，我就想要当一名化学家，做发明创造。后来上大学、读研究生，再到工作，我选了新能源研发方向，接着做了好些年。”
    “是因为爱好和工作不能共存，所以你选择了转岗吗？这也很正常！研发工作压力大，而且这是一项实践性科学，说得玄学一点，甚至有碰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时间久了，发现爱好被附着了很多外在考核的东西，便觉得没那么爱好了。这也是我之前为什么不愿意到企业的原因。”
    “不不不，在我这里，小时候的爱好，就是一辈子的爱好。我真的很喜欢做研发，一个事物从无到有，这本身就非常的神奇。”
    “哦，难道转岗并不是你自己选择的？”
    管瞳点点头：“领导安排。罗总告诉我，公司管理方面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就是因为管理人员不懂专业，所以他希望我能全面发展。我当时也没有更多的选择，就转到了管理岗。”
    “你后悔吗？”
    “哈哈，说出来不怕你笑，虽然我非常想回到研发岗位，也曾后悔过，但是静下心来，我竟然并不后悔到生产管理部。这段时间我了解了一个产品的全链条生产流程，学到了很多我以前想都没有细想过的知识。我相信，我现在做的所有的工作，对我将来做研发都会有用。我也说实话，管理岗位上的办公室政治，我确实外行。”
    职场中有很多约定俗成的忌讳，陆渲冉没想到管瞳和他初次见面就敢提及办公室政治，他觉得这个人有意思极了。
    “你真敢说！”
    “哎呀，我忘了你是上面派下来的‘钦差’！”管瞳故作夸张的表情，随即扁扁嘴：“本来就是个问题，还不准我说了吗？我不就应该在你这个‘钦差’面前，好好暴露云鼎的各种问题。做工作就应该实事求是，对事不对人，尤其是涉及化工方面的，如果大家都为了人情世故，做一些虚假的敷衍，那出了人命算谁的？到时候公司才更加难办。”
    “明白你的意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能为了面子说没有蚁穴，而应该在出现蚁穴的时候，把问题都处理掉。”陆渲冉听出管瞳言语中有愤愤不平之意，“你不喜欢的是，很多人不关注问题本身，全去做面子功夫了。”
    管瞳看出来，陆渲冉是个明白人，沟通起来很轻松。她最近正困扰这个问题，为什么职场中的人不是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工作本身，而是花在了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工作的推诿上呢？
    “记得我在上一个公司的时候参加竞聘，我的竞聘主题是‘非常规浪漫’。新能源也叫非常规能源，研发的过程中常常会有一种非常规的浪漫，让人觉得身心都很愉悦，所以我最终还是会回到研发岗位。如果我不辞职的话，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跟陆老师共事。”

 第73章 游说

    陆渲冉笑笑：“管经理也不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不通人情世故啊。好的，你的意向我已经收到。我还想跟你说一个事，你不要太吃惊……”他想告诉管瞳，他们其实早就在微信上认识了。
    刘先看到管瞳，火急火燎地跑过来，问管瞳需不需要帮忙，把陆渲冉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岔开了。刘先知道陆渲冉就是集团公司来的研发专家，还是那晚帮助装置车间解决问题那个人，立即和陆渲冉称兄道弟起来。
    陆渲冉平时接触的都是文质彬彬的人，一下遇到刘先这种有草莽气的，觉得挺新鲜，全程面带微笑，积极和刘先互动。管瞳看在眼里，觉得陆老师这个人没有架子，亲和力特别强，心中不禁更增好感。
    管瞳对所有设备、装置都了然于胸，加上有刘先的帮忙，原本要用一两天时间才能做出个大概的，竟然一下午就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管瞳的准备工作做得相当扎实，所有需要核对的装置检修资料提前复印出来，需要作为辅助证据链的资料也提前打印好，两人只需要现场核实后填写，同时拍照就好。
    陆渲冉看着专注工作的管瞳，心中不禁惊叹：她这般异于常人的高效率，难怪会被别人嫉妒了。
    为了快点完成这项工作，管瞳决定加班，但想到陆渲冉是集团公司派下来的专家，把专家留下来加班太不合适了。
    管瞳：“陆老师，我这边还有一点收尾工作，做完就走，你要不先下班？”
    陆渲冉笑一笑，看破不说破：“刚来云城这边，确实有很多不适应的，那我先回去了。”
    管瞳刚从电梯送走陆渲冉，就看到田菁菁在楼梯口晃。
    管瞳开心地笑：“就知道你心疼我！”她去挽着田菁菁的胳膊。
    田菁菁不买账，推开管瞳：“哼哼，糖衣炮弹少来。”话是这么说，人倒是先进了办公室。
    他们所在的办公室在五楼，通常作为专门为综合性加班事务或突发临时加班提供服务用。因为楼层高，这一楼办公的人少，几乎没人打扰。
    “还是老样子啊，我做素材，你做文本。”田晶菁菁拉开板凳坐下，“有言在先，帮你是有代价的，要请我吃饭、吃大餐。哪台电脑的键盘好用？”
    管瞳指了一台电脑，笑：“我就知道你要来，先把专家都支走了，有默契？”
    “得了，你这糖衣炮弹上得太猛了。”
    两人相视一笑，开始埋头工作。田菁菁一边做一边表达认可：“资料很完备，就喜欢帮你这样的能干人，加班不会掉链子！”
    其实陆渲冉不是真的走，而是洞悉了管瞳的为难，所以假装下班。实际上，他到外面打包了两份饭菜回来，准备和管瞳吃了一起加班。做研发到深更半夜的时候多了去了，他可不是怕加班的人。况且，管瞳的事他既然管了，就是要给管瞳做背书的，不可能看着管瞳加班自己却溜了。
    令他意外的是，他刚出电梯，就在楼层转角处看到了紧锁眉头的荆铬。荆铬手里提着快餐饭盒，望着办公室的门踯躅的样子，让陆渲冉想到荆铬之前找到自己让帮管瞳时的场景。
    当时，荆铬进入酒店房间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陆哥，这次你要帮我。”
    陆渲冉第一次见荆铬用这么恳切的表情求自己，不禁疑惑：“你发生什么事了？”
    荆铬便将管瞳的遭遇说了，只是他全程用“我朋友”代替管瞳。
    陆渲冉为难：“你朋友确实很冤，但我到云鼎来是调研这边负极材料的研发情况，他们日常管理方面我不方便干涉。”他心里倒是意外，荆铬到云鼎也没有多久，竟然也有了他愿意为之出头的人。
    荆铬听他开口拒绝，一脸不快：“你要在云鼎待多久？”
    “初步定的是三个月，但是时间比较机动，可长可短。”
    荆铬拿出他少年老成的架势，反复打量陆渲冉，把陆渲冉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这都是什么表情？小屁孩长大了，对你哥吹胡子瞪眼了。”陆渲冉推了荆铬一把，荆铬顺势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斜眼盯着陆渲冉：“你就说帮不帮？”
    “精神上支持你那位朋友，但是工作不是儿戏，我的工作任务很明确······”
    “别装了，到子公司调研需要三个月时间？我一个不懂研发的也知道，负极材料这方面研发上没什么需要突破的，这边研发部门也就打控制成本的主意。笑死，都是集团内部采购，上面要多少生产多少，为了控制这么点成本瞎折腾，当初干嘛要选四川的工厂？！”
    负极材料生产，对电和气的消耗比较大，当初仟和集团选择收购四川的云鼎，不是它生产的负极材料比别家工厂产量大，而是四川云城这边有相对便宜的水电资源和天然气资源。荆铬虽然是做财务的，但是财务数据就是最能说明问题的，所以他一语戳穿陆渲冉此行的借口。“哼，进了荆海波的公司，人也变得跟荆海波一样混蛋了！你可比我更像他的儿子，就是可惜了你这一身优秀的家族基因。”
    陆渲冉哭笑不得：“有你这样说你爸的吗？把我也一起骂了。好，给你透个底，我这次调研主要是摸清楚这边研发人才的情况，我想在上海把新的实验室建起来，以后子公司不需要单独设立研发部门。”
    荆铬一下坐直了：“王卉林也是这样想的？”
    “嗯。以前我以为我这个师哥太保守，接触一段时间后，我发现他还真的有点东西，思路很开阔，对我也很坦诚，专门给我交了底。”
    “现在仟和的管理层就他和邓青丛是做事的，知道你是他挖进仟和的，我才没有拦你。如果你是荆海波忽悠进去的，我铁定去荆海波那里闹。”
    “呵，那我要谢谢荆经理的认可啰。”

 第74章 帮忙

    “仟和这几年收购好多子公司，虽然产业布局做起来了，但是资金链也很紧张。荆海波那个人权力很大，不愿意吸纳优质的投资人，他怕自己的决策权受到影响，所以现在研发能力反而没有前两年好。王卉林和你的想法是对的，将研发资源集中后整合，这是最有效的提速增效，还能节约大量的管理成本。”荆铬分析的头头是道，突然话锋一转，“所以你更要帮我那个朋友了。”
    陆渲冉以为把话题转开，荆铬就不会提让他帮忙的事，没想到荆铬思路清晰，咬住不放。他正要拒绝，荆铬已经强势开口：“你不帮我的朋友，我就把你和王卉林合计的事捅给那些子公司。没了研发，他们只是加工厂，那些元老辈的肯定要闹。”
    陆渲冉没想到荆铬这么儿戏：“我现在可是给你家打工？你自己砸自家招牌？”
    荆铬一脸不屑：“谁跟他一家人？我是通过正常招聘程序进入公司的普通员工，他可不知道他公司里有我这号人物。”
    “好，你说说，那个女生是不是你女朋友？”
    这次吃惊的是荆铬：“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朋友是女的？”
    “事故发生的时候，我恰好在现场，我和她一起处理的。”陆渲冉想起那个短发姑娘，做事干练，说话爽利，可惜没有看到样子。要是她是研发岗位上的员工就更好了，是个好苗子。
    荆铬气得站起来摧了他一拳：“不早说！害我费这么多唇舌。”
    “我帮忙解决现场问题，和我解决云鼎内部管理问题，是两码事。除非，除非是你女朋友，我弟媳，我可以考虑。”
    荆铬的脸胀红了：“不是，她叫管瞳，就是上次发给你看的研发计划书的作者。”
    “啊？”这次轮到陆渲冉吃惊了。他万万没有料到，那个女生就是管瞳，也是他此行想要切磋和重点考察的人选。“我知道她，她不是做研发的吗？怎么会去生产部门？”管瞳在微信里可从没透露转岗一事。
    “说来话长——”
    “你先说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陆渲冉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你们不会真的是男女朋友？”如果没记错的话，从洪顺开始，荆铬应该就和管瞳有着若即若离的联系，不然他怎么会有管瞳的研发计划书。荆铬本来要去做外贸的，突然进了洪顺，可能也和管瞳有关系。现在管瞳到了云鼎，荆铬也到了云鼎······越想越绝望，但答案似乎已经没有悬念。
    “不是！”
    陆渲冉没有发现，荆铬的耳尖已经红了。
    “她就是我以前那个组合家庭里的成员。”
    陆渲冉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一愣，大吃一惊：“原来管瞳就是你那个异父异母的姐姐！”这样的话，一切都解释得清了，陆渲冉竟然轻轻松了一口气。
    荆铬直觉反感管瞳是“姐姐”这一身份，但怕被陆渲冉察觉出自己心中的秘密，所以不得不点点头。
    “我答应了，帮你，也是帮管瞳。”
    陆渲冉答应的这么爽快，荆铬反而有点不敢相信。
    “不瞒你说，我这次就是想重点考察管瞳，顺便看看云鼎还有没有其他研发人才，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转了岗······但毕竟是干事的人才，不能让人家受冤寒了心。”
    荆铬高兴地笑起来：“陆哥，我改天请你吃饭。”
    “得了，说要给我接风，也就是个口头支票！”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别的，高高兴兴的分手。
    此时荆铬提着饭盒的样子，像是一个留守儿童，充满了委屈。陆渲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站门口干嘛？送进去啊！”他猜想两姐弟应该是闹了什么别扭。
    荆铬被陆渲冉撞破，第一反应竟然是想逃。陆渲冉拽住他：“小荆铬，你有点不对劲。你和管瞳是不是……”
    “不是！”荆铬想都不想的否认。
    陆渲冉：“你不承认，我就当是了。”说罢不由分说地将荆铬拽进了办公室。
    这个时候办公区已经没几个人了，五楼这里更是不应该有别人。管瞳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吓了一跳，键盘都举起来了，待看到是陆渲冉和荆铬竟然一起进门，一时间非常意外。
    “你们，怎么在一起？”
    这个话就有很多可能性了。荆铬立即甩开陆渲冉的手。
    陆渲冉抢着解释：“我和荆铬认识很多年了，算兄弟也算好朋友。我来了云鼎，他还没有给我接过风，所以我让他给我送点夜宵来，算是补偿。”
    管瞳看了荆铬一眼，荆铬立即说：“哦，我给你们买了两份冒菜。”他将冒菜取出来放在长条桌上，“嫩牛肉和黄喉都加量了。”
    “都是我喜欢吃的，荆经理，谢谢你啊！”管瞳前面和荆铬置了气，也有自我反省，再见到荆铬，也没什么情绪了。
    管瞳又看了看陆渲冉手中的饭菜，心中起疑：如果是商量好的，为什么又多买了一套？不过她也懒得想那么多，此时胃中正饥肠辘辘呢。
    “我买的是中餐，一份宫保鸡丁，一份酱肉丝，还有两份米饭。”陆渲冉向田菁菁打了个招呼，“这位同事一起吃？”
    田菁菁不是没有听说到公司调研的专家陆渲冉有多帅，但是当她看到陆渲冉本人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不是强烈克制住的话，哈喇子都掉下来了。“我都可以，都可以。”不过她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荆铬也在，又觉得什么都不可以了。
    管瞳看到陆渲冉去而复回，还带着饭，觉得这人可真暖心。她见荆铬神情抑郁，便主动招呼两人一起吃饭。荆铬傲娇着不动，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陆渲冉和田菁菁在，他想和管瞳说的话都不方便说了。陆渲冉推了他一把，他才就坡下驴。
    荆铬没吃几口东西，心里一直在揣测：她还在讨厌我，所以不跟我说话；我最好别说话，免得又让她生气……
    陆渲冉本来打算今晚告诉管瞳，自己就是那个在微信里跟她聊了半年的“渲染”，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是他之前没有预料到的，有些话也不好说了。

 第75章 升职

    对田菁菁而言，这顿饭真是吃的压抑无比。她在陆渲冉面前都不敢大口吃饭了，咀嚼和吸溜的声音稍稍一出来，她就觉得分贝惊人。尤其是旁边还坐着阴郁的荆铬，感觉自己的一言一行正被荆铬处处审视。
    唯有管瞳，在冒菜里挑出他最喜欢吃的嫩牛肉和黄喉，另外一边从宫保鸡丁里挑出花生米和青笋丁，细细品味，加班的疲累一扫尽销。
    她吃到七分饱，才发现周围的气场不对，于是主动打破沉默：“陆老师，我和菁菁已经把事故报告做的差不多了，你稍后帮我们看看。”
    荆铬却突然说话：“别人要用几天才做完的事，你一个下午加晚上就做了，不如放两天再报。”
    管瞳不解：“为什么？”公司不是要得很急吗？她为了这次事故，已经烦了两三天，可不想再拖下去了。
    陆渲冉也跟着点头：“不如，缓两天？”
    连田菁菁也用眼神附和。
    管瞳：“那我接下来两天干什么？”
    “就在这办公室待着，核实报告内容，实在坐不住了，到生产一线去看看。再不行，你就看手机，刷小视频，追两部剧啥的。”荆铬道。
    尽是一些人浮于事的建议。管瞳心中对荆铬又生出了不满。原本想要破冰的那顿饭不欢而散后，她其实挺想找机会和荆铬和好的。现在却觉得，两个人已经成长为不同世界的人，即便和好，也不会有共同语言了。
    但最终，她还是采纳了荆铬的建议，这让荆铬倍感欣慰。如果荆铬知道管瞳的真实想法，恐怕会恨死自己的多嘴。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只是公然摸鱼让管瞳非常不适应。好在网友渲染最近似乎比较闲，不时发消息和她探讨研发上的一些问题，时间倒过得还快。
    两天后，管瞳向徐之厚提交了事故调查报告，陆渲冉还在上面签了字。集团公司经过评估，认为管瞳处理事故及时，不应被追责。同时，集团分管生产的副总马达通过视频会议约谈了罗霖辉。虽然罗霖辉并没有受到处分，但他和徐之厚两人在云鼎的影响力已经有了落差。
    在随后的人事调整中，黄芮春果然升任了生产管理部经理，王永昌退休。这都是大家意料中的，而大家没有料到的是，管瞳没有降职，而是升任了徐之厚分管的生产技术部部门经理。之前的梁经理则调到安全部工作。
    虽然侥幸没有被逼辞职，还升了职，也没被黄芮春比下去，可是管瞳不得不承认，仅靠工作而不调动情商搞好关系，在云鼎的职场真是艰难。要和一个有关系的人竞争同一职位，那就是不自量力。如果不是这一次险中转胜，她很可能就在黄芮春手下受窝囊气了。说到底，自己还能升职就是侥幸。
    她不禁想，同样一个职位，为什么自己需要付出很多，但别人仅仅是投胎好、有关系就行。都说只要努力，人定胜天，可是现实却很打脸。
    田菁菁难得地鼓励她：“对于普通的打工人而言，你能在那么困难的境地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是我们打工人的胜利了。”
    话虽这么说，管瞳还是希望有机会能够回到研发上。投入到自己热爱的工作中，在反复的实验里寻找到要的那个确切结果，那种沉浸式的工作，才是最适合她的。于是，她在接受人事的任命前，找徐之厚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徐之厚倒是直接：“没问题，公司也是要对年轻人进行多岗位锻炼的。如果你在三年后还想回研发岗，一定满足你。但是接下来的三年，先在生产技术部好好干。锅里有了，碗里才有，你现在的工作很重要，是在给云鼎补锅。”
    当领导画饼的时候，憨厚的打工人都是买账的。管瞳想想也行，自己虽然在生产管理部磕磕碰碰，但也摸出些门道，如果能够把生产这条线理顺，那这工作还是有意义的。于是她一口答应下来。
    人事部门很快宣布了陆渲冉的新身份：云鼎公司特邀研发专家，负责在云鼎进行研发指导。也就是说，接下来陆渲冉会在云鼎待三个月不等的时间。
    徐之厚打听过，陆渲冉在仟和的合约是三年，其中半年用于子公司摸底考察、以及行业交流。这么珍贵的半年时间，竟然就抽出一半用在云鼎，云鼎只是生产负极材料，负极材料的利润率比正极材料可少了很多，为什么研发专家会扎根云鼎呢？难道这是上面的某种深意？徐之厚向来谨慎，对陆渲冉更加客气。
    罗霖辉也解读出很多意思，他对自己的“政治嗅觉”向来自信，他判断，仟和的上层管理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在这次事故后，管瞳竟然还成了赢家。
    他也是阅人无数的，知道管瞳的能力很强，但是这个人脸蛋长得好，脑瓜子却没长好，不开窍，到云鼎工作这么久，一顿饭也没请他吃过。这样的下属，注定和他不是一路的。如果管瞳是个中庸之才也就算了，偏巧还锋芒毕露，反骨昭然，这样的人留着早晚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借用这次事件，让管瞳背锅，同时讨好仟和上层，顺利注资，这本来是他算计好的，却来了一个陆渲冉搅黄了。
    作为一个领导，还怕整不了一个下级？罗霖辉不把管瞳当回事，但是管瞳被徐之厚所用，他就很不爽。于是他给黄芮春的工作加码，要让黄芮春在工作上赢过管瞳。
    虽然云鼎的两个高层对陆渲冉的停留都讳莫如深，但是广大女职工却都欢天喜地。据说有一个部门的女职工因为太高兴，专门请部门的人喝奶茶，以示庆祝。
    管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些怪怪的。但她立即自我解释：陆老师太优秀了，亲和力强，任谁都会喜欢，想和他共事是很正常的。

 第76章 男色

    原本不食人间男色的田菁菁竟然也暗暗雀跃了很久。
    田菁菁：“太意外了，陆老师竟然会在云鼎留这么久？哎呀，你是没有看到，他今天穿白衬衣的样子真好看。”
    管瞳在食堂里张望一下，并没有看到陆渲染。“不会，大家不是都穿厂服吗？他怎么会专门穿白衬衣？”
    “通过厂服的领口往里看，就能看到白衬衣了。”田菁菁的脸上洋溢着姨母笑。
    管瞳大为震惊，没想到陆渲冉的魅力这么大，连田菁菁都拜倒在他的白衬衣下。“你自己是没看到你现在的样子，简直一张花痴脸！”
    “哈哈哈，我从今天开始就要减肥，姐我要食人间烟火了！”
    管瞳笑得差点喷饭：“你最好说话算话，别立了fg，以后自己打脸。”
    “你别笑我，你是不知道，现在公司里的人都在讨论荆铬和陆老师。连郝姐和王姐每天都围着他们两个做对比，说，一个是黑月光，一个是白月光，都是云鼎的门面担当，要是能做她们家的女婿就好了。”
    “看不出来呀，郝姐他们的女儿都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田菁菁白了她一眼：“她们的女儿才读中学。”
    管瞳差点噎着。难怪现在都重视男色经济，优质男色的杀伤力果然不小。她还是忍不住嘀咕：“陆老师受欢迎很正常，没想到荆铬还这么受欢迎？”
    田菁菁唧了一下嘴：“客观的讲呢，我们这个新经理长得确实好，阴郁的气质，无可挑剔的外形，特别像言情小说里的霸总。但是言情小说里的霸总都是骗人的，骨子里傻得很，可是我们这个荆经理却精得很，做事情非常老道，心理年龄起码40岁以上，连郝姐他们都不敢在他面前太蹦哒。所以啊，霸总如果懂会计，就会成为一件恐怖的事情。哎呀，不说了，我怎么觉得背脊发凉。”
    她不知道荆铬正在她背后。
    管瞳看到荆铬冷着脸走开，心想，这个人心思那么多，不会以为我们在背后说他坏话？我们不过说些玩笑话而已。
    田菁菁碰了她一下：“你发什么愣？”
    “刚刚是黑月光在你背后呢。”
    田菁菁惊恐地四面张望，目光锁定荆铬后，惊魂未定：“我领导刚才真的在我背后？完了完了，后面肯定给我小鞋穿。管瞳，他是陆老师的朋友，你和陆老师说得上话，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救救我。”那天她虽然看到荆铬来送饭，以为就像陆渲冉所说，是为了陆渲冉，不疑有他。
    管瞳也觉得心里没底：荆铬现在可真是变化大，性情莫测，算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后还是把关系搞好点。
    刚好下午工会要拍宣传片，每个部门的普通职工都要过去拍一组。管瞳瞅着财务部的人走了，便到里间办公室去找荆铬。
    宣传片涉及中层的拍照集中在后天，所以管瞳估计荆铬在办公室。果然，荆铬还在忙工作。虽然荆铬给人的感觉总是城府很深，但他工作的样子倒是很认真的。
    管瞳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我可以进来吗？”
    荆铬猝不及防，虽然面上冷冷的，但心里其实非常紧张。
    “请进。”他突然觉得自己怎么摆放手脚都不合适。
    管瞳笑着进去，看到荆铬冷着一张脸，有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她清了清嗓子：“那天晚上吃串串的时候，我不应该情绪激动，毕竟你也是为我好嘛。我今天来就是给你道歉的。等哪天都空了，我再补请一次，你看行不行？”
    荆铬点头答应，殊不知他淡淡的表情，让管瞳以为他对她很不耐烦。
    管瞳心道：早知道就不来了，又是热脸贴冷屁股。她不知道的是，荆铬此时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窃喜的心情，以至于看起来很欠揍。
    管瞳怕财务部的人回来，匆匆告辞。她根据荆铬的态度进行判断，估计荆铬是不想和好的，于是她也懒得把补请客的许诺当回事。
    荆铬看到管瞳匆匆离开，想要挽留，却又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管瞳能够主动来找他，看来心里是在意他的。这么一想，他心里开心起来，想着下次吃饭一定好好修复关系。??
    之后的好些天，荆铬都精心打扮，随时准备迎接管瞳的邀请，谁知这个邀请迟迟未到，倒是看到管瞳和陆渲冉两人出双入对。
    陆渲冉对管瞳确实有好感，常常找管瞳谈工作、谈研发。他发现管瞳的研发思路总是和成本紧密挂钩，这和他之前对管瞳的了解有差异。
    “知道我以前为什么愿意待在高校实验室，不愿意到企业做研发吗？就是因为企业做研发的时候，对成本有要求，对企业而言是一件好事，但会影响我的思路和方向。如果研发总是受制于各种条件，那科学发明的进程会受到影响，最终是得不偿失的。研发本来就是高投入的事业，这也是这项工作的现实基础。”
    “陆老师，我的想法跟你有些不同，我认为做研发不能绕开成本。研发出来的成果，虽然达到了预期要求，但是不能实现成果的转换，那么这个研发的意义也是值得商榷的。甚至可以说，会被束之高阁，可能还没等它变现，已经有更合适的技术配方取代了它。”
    “我不这么认为。”陆渲冉一提到工作就很严肃，“成果转换本来就需要时间，不能因为转换的时间成本就否定了研发成果，这是因噎废食。而且当研发成果最终转换后，之前的研发成本和时间成本都将进入到商品的成本中，实现商业价值。”
    虽然两个人都知道对方说得有道理，也知道这是个很难说谁对谁错的辩题，但是两个人就是想就这类问题继续下去。
    “我再说具体一点，民营企业的运作受成本影响很大。如果说研发了一个高概念的产品，但是这个高概念产品迟迟无法进入到批量生产阶段，那么这个研发成果对企业而言会成为一个负担。”管瞳一边说，还一边配上了手势。

 第77章 绯闻

    陆渲冉看到管瞳的样子，知道点燃了她的斗志，反而笑而不语。
    “你看看，曾经在新能源企业里面排二梯队的好几个企业已经面临破产，第一梯队排在后面的也面临重新洗牌。对这个新兴产业而言，时间、资金链、扶持政策……制约企业发展的要素太多了。”管瞳说得眉飞色舞，俨然进入到了辩论模式，“可以预料，随着产业竞争升级，新能源电池的售价必然下降，如果研发高成本还来挤压资金链，那么很可能把自己逼进死胡同。所以我还是坚持，研发要考虑成果转化的可能性，以及生产制作成本。”
    陆渲冉被她的认真劲打动，不禁笑着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谢谢你的提醒。我是觉得我们今天先结束这场辩论，不然别人会以为我们在吵架了！”
    管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哈陆老师，我一不小心入戏太深。其实这几天你教会我好多东西，我心里对你佩服得很。到饭点了，一起去食堂吃饭？”
    “好。”
    两个人并排走向食堂，一路仍旧说说笑笑。
    “你看管瞳好会，人家陆老师刚来，她就天天缠着人家。”
    “大概是谈工作。”
    “呵！谈工作？研发和生产技术部有多少工作要谈？”
    “所以你不懂了呀，这就是人家会来事的原因。”
    荆铬看到陆渲冉和管瞳一起往食堂方向走，本来想追上，可是听到这番议论，他挪不动脚步了。想起刚刚管瞳看着陆渲冉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他心里就冒苦水。他怎么也没想到，管瞳竟然在追求陆渲冉。他真是恨不得把管瞳拉出来当面质问。
    管瞳打好饭，看到田菁菁在跟她挥手，便和陆渲冉道了再见，要去和田菁菁坐到一起。陆渲冉其实想和管瞳一起吃饭的，但是想到人家朋友可能要说些贴己话，又不好跟着，才颇为惋惜地独自找座位。
    管瞳刚一坐下，田菁菁就凑上来，试探着问：“我还以为你现在重色轻友了呢？”
    “笑死了，你这么问我，是想让我承认陆老师是那个‘色’？那我倒想问你，是不是吃醋了？”管瞳一张八卦脸。
    田菁菁掩嘴笑：“可别这么说，我对陆老师纯粹是一种欣赏。你知道的，让我结婚跟另一个人生活到老，我是不敢的，想想都觉得可怕，不如欣赏白月光来得实际。清风明月不花一毛钱，好看又实惠。”
    “厉害啊，你现在特别像那些追星的白嫖党。”管瞳向她竖起大拇指，“还是你牛，只要你没有名花有主，就有层出不穷的白月光供你欣赏。”
    “不不不，只有陆老师是白月光，其他的都是墙头！”田菁菁纠正，“不过我觉得你和陆老师挺般配的，你没看见，刚刚陆老师看你那样子，跟个迷弟似的，我敢打包票，只要你进一步，陆老师绝对被你攻陷。”
    “开什么玩笑！我和陆老师就是同事关系，纯洁得不能再纯洁了！你知道我喜欢研发，都是跟陆老师讨论研发工作。”田菁菁的话把管瞳惊了一下，她立即反驳，也算是警醒自己，“人家陆老师光风霁月，只在云鼎待三个月，怎么会像你一样想那么多！还有啊，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可不敢想别的。你知道的，我以前遇到过人渣，早就水泥封心了。是朋友就不要给我潜移默化这些情情爱爱的，伤脑筋。”
    “你不对劲，你紧张了！”田菁菁看着管瞳很认真地说，“咳，话说回来，谁不想恋爱史上，有陆老师这样的白月光呢！你先别这么嘴犟，小心以后后悔。”
    管瞳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不可能的，我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什么狗屁爱情，带给我的就是伤害，还是搞事业稳妥些。你啊，不了解你的人看你都说是个老实人，谁知道又损又八卦，都是成日里网上冲浪学坏了。”
    田菁菁戳了管瞳一下：“先不跟你说了，今天我们那个荆经理又给我安排了好多工作，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针对我。”田菁菁端着餐盘起身，“你慢慢吃，我先上去了做事了。啊，荆经理——”
    他们俩说话太投入，并没有发现坐在斜前方的荆铬。
    荆铬听她说话，微微侧头、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田菁菁心道惨了，向管瞳投去悲催的表情后，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管瞳也微微向荆铬点点头，继续吃饭。荆铬犹豫了一下，转了个身，拿着餐盘坐到了管瞳的对面。
    荆铬：“那天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上次就是你付的钱，这次我来请客。你不能放我鸽子。”
    管瞳愣了一下，木楞的点头：“哦。”
    “我还没加你微信，来，我扫你。”荆铬已经摸出手机，“微信加电话约吃饭，这次总不能爽约了？”
    “哦，不能不能。”管瞳立即拿出手机让他扫了。她不喜欢荆铬倨傲，可是荆铬一示好（如果主动说话算是示好的话），她又立马心软——难道我是圣母白莲花？
    “我选好地方把位置发给你，时间都依你。”
    “哦，好的好的。”
    荆铬定睛看了她一眼，端着餐盘离开了。管瞳还愣在那里：难道是我误会荆铬了？他可能性格就属于比较冷的那种，并不是不想和我熟络。
    荆铬加上管瞳的微信，立即置顶。他以前以为要走到加微信这步需要很多的伏笔，没想到自己一鼓作气就办到了。
    “我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
    这句话久久回荡在荆铬耳边。他何尝不是这样，除了管瞳，他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就因为这句话，他一时心疼，不再去计较旁人对管瞳和陆渲冉的说三道四。可是管瞳真的没有喜欢陆渲冉吗？他不确定。他对人嘴上说的向来不尽信。
    可是管瞳如果真的喜欢陆渲冉，他又能怎么办？他能忍受管瞳和宋溪微一起三年，也能接受管瞳和其他人。他们都是需要照顾的孩子，好不容易和管瞳说上话，以后他只想陪着管瞳，让管瞳过得顺风顺水些。

 第78章 改革

    虽然管瞳调到了生产技术部，但是徐之厚让她把之前做的绩效考核调整方案在整理之后下发，让管瞳做全程监督和跟进，要求生产条线遵照执行。这虽然是很好的锻炼、提升机会，但也是一件得罪人、难度大的差事。管瞳吸取之前的经验教训，越发小心谨慎
    荆铬知道管瞳工作忙，压力大，所以便隔三差五地给管瞳发微信聊聊。他不敢一来就说生活，连问“你喜欢吃什么”都不敢。他尴尬地发现，他和管瞳的沟通内容只有工作这个雷区。
    鉴于前面几次一说工作就炸，荆铬深刻反省，言语间都小心翼翼，发过去的每个字都是字斟句酌的产物。比如：这次调整后的方案很细致，非常落地。或者就是：这次有徐总为你保驾护航，相信不会再有明面上的阻力，就算暗中有阻力，可是哪个工作没阻力呢？
    竟然风格走向是职场情感鸡汤文学了！
    管瞳当然受用，受用的不是他的文字内容，而是他的那分用心。
    管瞳一边看着荆铬发的消息，一边在喂二荆条。“二荆条啊，你这个兄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好，看在他还记得我这个姐姐的份上，咱们把他认回来。张嘴巴——”
    二荆条现在已经训练有素，管瞳用小夹子把小虾米喂到它嘴边，它立即张口吃掉，那样子还奶凶奶凶的呢。
    其实管瞳知道，自己在职场上欠缺的就是荆铬的那份老成。如果把荆铬换作别人，别人如果愿意指点她一二，她肯定很乐意，还会记别人的情。但是荆铬一副老道的样子教她，她就不满意。至于为什么不满意，她心里也说不清原因。
    她不禁发消息问道：你是怎么样做到，比我小好几岁，却可以做事比我老十岁的？
    荆铬几乎听到心碎的声音，委屈巴巴地回复：我只比你小三四岁。我只是做事严谨、成熟，怎么能算老？
    他心中腹诽：我少年老成，还不是你和管妈不要我，爹不疼娘不爱，什么都得靠自己；我显成熟点，才让你不会嫌我比你小……可是他这一番心思，估计管瞳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管瞳：平心而论，你虽然老奸巨猾，但是对我说的话，也是为我好。要不以后多教教我？
    荆铬忽略了“老奸巨猾”的定位，看到最后一句话，恨不得到床上跳几跳。也就是说，管瞳正式接纳了他，他有机会成为管瞳的智囊，帮管瞳提前规避掉一些问题。
    荆铬：不敢说教，我们共同进步。我没说对的，你也别怪我，多给我提意见。
    这种话，以前荆铬从来不说，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近乎程式化虚伪的套话。但是他今天跟管瞳这么说的时候，觉得自己这舔狗做得挺光荣的。
    管瞳后面就没和荆铬多说了，因为渲染和他探讨研发了。
    在新的管理考核模式下，尽管有一定的磨合期，但生产条线的工作进展有目共睹。管瞳专门针对磨合期长的方面，提高了加减分权重，准备从根本上解决工作中的痛点问题。?
    为了将其成果在全公司转化，徐之厚让管瞳制定了适用于全公司的绩效考核办法。
    管瞳有顾虑：“我之前在生产管理部，现在在生产技术部，做生产条线的管理工作算是名正言顺，如果涉及全公司，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恐怕后面推行起来会很被动。”
    虽然有这样的顾虑，但她现在学乖了，不会一来就跟领导说不行，而是把预期的问题摆出来，让领导决定。她提出了名不正言不顺的问题，这是让领导给她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支持；她又提出了业务工作涉及面问题，这是让领导给够她时间做好前期摸底调研；最后她提出推行可能存在的风险和困难，这是让领导心里先有底，做好预期准备。如果这样了，领导仍然坚决推行，就算后期出现问题，领导知道症结在哪儿，也不会全怪在她头上。
    果然，徐之厚一下明白了管瞳的顾虑：“这个好办，我们拉一个绩效考核小组，把综合办、生产管理部都拉进来，你任组长，全权落实这个工作。”
    管瞳并不乐观，她估计罗霖辉会反对，于是口头答应着：“好，我服从安排。”
    果然，在周例会上，罗霖辉坚决反对。“从管瞳的履历看，她只在研发和生产上待过，并不了解公司其他部门的工作内容，如果让她贸然将绩效改革方案扩大到全公司，这是盲目推进。”
    徐之厚一边点头，一边说：“所以要让其他职能部门都参与进来，形成合力，一起制作最适合云鼎的绩效考核办法。”
    罗霖辉：“我不同意。现在离年底也就三四个月，随便改考核，对完成年度生产任务没有好处。”
    “是啊，是啊，这样改来改去的，万一年中任务完不成，算谁的。”
    各部门负责人纷纷表示反对。荆铬看着这个乱象，只做壁上观。
    不管今天会议最后的决策结果是什么样，管瞳都会成为这些人眼中的公敌。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也是她不愿意应承这个事的原因。
    不过她最近开朗了很多，公敌就公敌，总比做他们眼里的黄毛丫头来得好。这是渲染跟她提的接纳法。渲染说，人生和做实验差不多。人在成长过程中的很多反应，就像化学元素发生了化学反应一样，作为实验者，做好观察并记录，然后在一次次地试错中，逐步达到自己的实验要求。如果人犯错了，也是一样的态度，观察和记录，以后少犯错。这是一个客观的行为过程，不需要对自己进行苛责，需要的是对自己的行为进行接受。别说，还真挺有道理的。
    大家反对之声此起彼伏，管瞳面对各种诘难，反而笑了。
    荆铬看到管瞳的表情，倒是有些意外。

 第79章 误会

    徐之厚示意大家少安毋躁：“你们顾虑的这些也都很有道理，但这些我都考虑过了。如果绩效改革一定要从年初开始的话，这也会有很多麻烦，比如没有试错调整的时间。如果从现在开始，在适应过程中还有时间进行调整，明年开年就可以全面落实。”
    罗霖辉：“我还是不同意。我分管的部门我最清楚，以管瞳的经验，还没有办法制定出相对应的绩效考核办法，与其这样，还是用原来的保险。”
    徐之厚已经说了成立绩效考核小组，罗霖辉还是揪着管瞳说事，很明显就是对人不对事。
    管瞳心中不禁唏嘘：自己枉自还将他当成伯乐，竟然就这么点心胸，垃圾。
    岂不知，徐之厚就是等罗霖辉这样说，当即说道：“罗总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这样，我们分部门实施，边落实边整改，摸着石头过河。我对管瞳新调整的绩效考核办法非常有信心，她新增加的改良指标也非常有针对性。我决定，先在我分管的部门试行。”
    罗霖辉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还有人有异议，徐之厚摆摆手：“就这么决定了。”算是一锤定音。
    徐之厚对管瞳的维护已经摆在了明面上，罗霖辉恨得牙痒痒。他没想到，徐之厚竟然这么重视管瞳，当初就该把这枚弃子丢远点。他自己不要的人，怎么能给别人用？这么一想，便下了狠心。会后他把王永昌找来。
    王永昌如今闲人一个，只等着混到退休。此时他知道了罗霖辉生气的原因，立即投其所好，煽风点火：“那个管瞳真是忘恩负义，她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你提拔她，她能有机会走到领导岗位吗？罗总，这种人就该给她些教训尝尝，不然她不知道云鼎是什么样的地方！”
    罗霖辉吹着盖碗上花茶的沫子。这是黄芮春送的花茶，特别香。
    “都怪我以前一片好心，结果给自己挖了坑。但她是后辈，我也不跟她一般见识，但总要让大家都知道她的人品，免得其他人也上了她的当。”
    罗霖辉用眼神点了点王永昌，王永昌立即会意。都是千年的王八，还不懂那点意思？！
    会后，荆铬一回到办公室就给管瞳发消息：今天徐总的表现有点反常。
    管瞳被徐之厚叫到办公室里去安排工作，没看手机。
    荆铬越想越觉得奇怪，徐之厚一直以来都打的是中庸的牌，今天怎么这么激进？他习惯于分析人的动机。结合他对徐之厚的了解，徐之厚这么做，很显然是想乘胜追击，用工作实绩证明自己比罗霖辉强。但是用工作实绩超越罗霖辉可以用别的办法，罗霖辉一派说的也没错，年底了还搞绩效改革，确实有点折腾。这么想着想着，他好像就明白过来。原来以前他是小看徐之厚了，这人可是把人性拿捏得太精准了。
    他又给管瞳发了一条微信，但是管瞳迟迟不回。只要事情涉及到管瞳，他就容易沉不住气，他左思右想后，决定直接去找管瞳。
    才刚上楼，就被走在后面的黄芮春叫住。
    黄芮春满面春风：“荆经理，约了你几次吃饭喝茶都没约上，走，我这边新得的绿茶，一起去罗总那里坐坐？”
    荆铬脸上淡淡笑：“我准备去徐总那边去汇报一下工作。”心里暗骂：还喝绿茶，不怕虚不受补是？！
    黄芮春往徐之厚办公室方向挤了挤眼睛：“管经理在里面呢，还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管经理口才好，荆经理你上午就别想进徐总办公室了。走，品茶去。”
    荆铬无奈，又想去看看罗霖辉的反应，便答应去了。
    果然，茶水泡好后，黄芮春便开始含沙射影，傻瓜都听得出来她在装白莲花说管瞳的是非，罗霖辉只是淡淡的，不时皱眉说一句：“自视太高的人，会栽跟头的。”
    荆铬假装不知道，只喝茶，不论其他。他心想：荆海波可不知道他下面这些人拿着他的高工资，上班时间在这里喝茶搞派系斗争？呵，该！荆海波那样的人，手下也很难出正派人了。
    黄芮春见荆铬滴水不漏，有些不悦，但面上不动，反复给他递话。荆铬懂，他听了他们说管瞳的坏话，如果不跟着说几句表明态度，那就是要成“外人”了。这个时候，他们需要他纳投名状。
    说几句算什么，逢场作戏他最会了。“管经理现在靠上了大树，还是我的直接领导，我能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新的绩效改革会不会拿我们财务部开刀，反正以后罗总多提点。”
    罗霖辉对他这个反应表示满意，黄芮春赶紧给两人的茶杯续上水。
    荆铬还客气地说笑，转头一瞥见，看到管瞳走过去。那一瞬，管瞳透过开着的门看着他，眼神冰冷。
    荆铬一时之间恍了神。糟糕，她误会了！
    很快，公司里流传起好些谣言，大都是说管瞳忘恩负义，先是抱罗霖辉大腿，见到徐之厚，又转投其怀抱。这么传来传去，谣言变成管瞳是个长袖善舞、靠交际上位的心机女人，这个女人手段毒辣，下手狠绝，翻脸不认人。
    很快，谣言又有了进阶版，最终传起了管瞳的黄谣，说她在多位老总间利用美色达到目的。令管瞳最意外的是，其中传得最积极的一群人，正是陆渲冉的追捧者们。这些人看到管瞳和陆渲冉经常在一起，红眼病犯了，都认为是管瞳在勾引陆渲冉。
    这可把管瞳气坏了，上午半天都没心情工作。
    田菁菁怕她在食堂里说着说着发飙，中午便拉她到公司外的小吃馆子吃红油抄手。
    田菁菁透露着她听到的各种谣言，管瞳果然气得摔筷子：“太过分了，有本事和我明刀明枪的干，背后传黄谣算什么本事。”
    田菁菁却觉得无所谓：“你别把这个事情闹大了，过一阵那些人见你没什么反应，就开始传新的八卦了。你大可以豁达些，黄谣几乎是职场优秀女性的标配，这表明你能力卓绝，他们嫉妒你。忍一忍就过去了！”

 第80章 黄谣

    “为什么动不动就是叫我忍？那些传黄谣的人怎么不忍一忍！如果我已经很厉害，那我就要让那些无事生非的人闭嘴！”
    “我让你忍是为你好。除了忍，你还能怎么办？那么多人传谣言，你难道报警，把他们一个个都抓起来？公司可不给你兜底。”
    “但是我绝不能坐视不管。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
    田菁菁冷笑，不再说话，埋头吃抄手。
    管瞳知道田菁菁生气了，但也不想低头。事关底线，凭什么要她做让步。然而她心里气归气，却也会反问自己：我之前下了决心要改变的，之前也忍耐了很多，可是总是有忍不住的时候，是我的忍耐力不够吗？
    然而，谣言的始作俑者很难找到蛛丝马迹，管瞳不禁有些泄气。她不禁想，可能田菁菁说的是对的，自己似乎除了忍受，什么也做不了。职场上的成功女性，常常被人们认为是通过美色得到权力。男性天然看不起女性力量，女性则对优于自己的同性抱着敌视。加上黄谣毫无成本可言，于是乎成为了这些人用以攻击一个女人最好的利器。
    当黄谣传起来的时候，荆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徐之厚太了解罗霖辉了，知道他睚眦必报，自己那么袒护管瞳，他必定会针对管瞳做一系列的报复。这样的话，只是攻击管瞳一个人，那么自己分管下部门的绩效考核工作可以如常推行。至于管瞳在推行中会遇到加倍的阻力，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任何一项新工作推行起来都有压力，多一点压力也是打工人应该承受的。而且考核方案基本已经定型，如果管瞳扛不住压力，他已经准备了备用人选。总之，年底的时候，他会让集团公司的高层知道，他徐之厚不是没有水平的人。
    荆铬想通这一关节，为管瞳不值。可是那天和黄芮春在罗霖辉办公室喝过茶后，管瞳已经拉黑了他的微信。他想过打电话，但是怕已经被拉黑，或者提醒管瞳拉黑，那他就毫无退路了，所以一直按捺着没有打电话。
    陆渲冉倒是专门到办公室来找他。
    陆渲冉：“管瞳的事你听说了吗？”
    “管瞳什么事？”荆铬起身给陆渲冉泡咖啡，“那些谣言不可信，不理就是了。”
    陆渲冉拿走荆铬手里的杯子：“找你说正事。管瞳是你姐姐，怎么你就不关心一下她？那些谣言说得多难听，我一个旁观者都听不下去了。”
    荆铬心里也烦，管瞳还拉黑他了呢，他的苦向谁说。“那是因为你没有听过更过分的谣言。放心，管瞳经历过更过分的事，她承受的住。”
    “什么更过分的事？”
    荆铬没回答，却反而说道：“你什么时候请管瞳吃饭，叫上我，我们一起安慰一下她？”
    陆渲冉点头：“这个提议好，要不就今晚？”
    荆铬窃喜：“我都行，依你们。”
    陆渲冉立即联系管瞳，可是管瞳却以工作忙婉拒了。她现在不想和陆渲冉走太近，怕又要多出什么闲言碎语。
    陆渲冉和荆铬都是肉眼可见的失望。陆渲冉提议：“要不你明后天再约约她，你们关系不一样，说不定你能约出来。”
    荆铬苦笑：“你还没看出来，她见到我总是气鼓鼓的，或者就是装作不认识。”
    “所以更要找机会沟通。”
    “算了，说说你，你最近和管瞳别走那么近，你那些女友粉‘、’无脑粉‘没准儿又要针对管瞳了。”
    陆渲冉郁闷：“我除了管瞳，跟其他人都不熟，粉我干什么！”
    云鼎的工艺服务合作方来访。都是合作了好几年的，每年例行来访，无非就是收集工艺上的意见和更新工艺上的新知识。白天双方就工作上的事达成一致后，晚上照例要接待一番。徐之厚有事不能出席，让管瞳组织。
    管瞳虽然对类似的酒桌应酬心怀恐惧，但这是工作，她有不适也必须克服。她认真准备，联系酒店，确定菜单和酒水，还专门安排部门能喝酒、善于活跃气氛的几个人参加。
    酒桌上，管瞳对对方代表方总礼貌周到，方总很是满意。管瞳讲了自己不胜酒力，只浅浅喝了些红酒，方总也没有硬劝。管瞳带去的几个人也算发挥了优势，让合作方很满意，尤其是方总，双颊绯红，精神十足。到此时，也算是宾客尽欢。
    趁管瞳去卫生间，方总问生产工艺部的杨春晓：“老杨，你们这个新来的管经理可以啊，年纪轻轻就提拔得这么快，能干！”
    方总和杨春晓工作联系有两年了，每次来也都是杨春晓接待，两人比较熟络。
    杨春晓挤着眼睛，戏谑地笑：“管经理手段高明，呵，不光工作上能干，方方面面都能干！”
    在座的好像都懂了“方方面面”的意思，无论男女都露出意犹未尽的意思。
    这话就像暗号，一下戳进了方总的心里。他此时已经上头，想着管瞳漂亮的脸蛋和高级的身材，脑子里就有些飘飘然。于是他借故上卫生间，在过道上看到管瞳，便上去拦着。
    方总佯装醉了，整个身体往管瞳身上倒。管瞳立即机警地避开。“方总，你醉了，我叫人来扶你。”
    管瞳想跑，却被方总一把拽着。
    呵，不是喝醉了嘛，怎么动作这么利索？管瞳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即甩开狗爪子：“方总，过道路滑，我们先回雅间。”其实管瞳心里有些怕的。
    管瞳往雅间去，那厮又追上来揽着她的肩：“管经理可真香！”
    管瞳用手肘往他胸前撞了一下，他吃痛松手，管瞳一个健步冲进雅间，看到一大桌人，才松口气。
    今晚再这样下去，恐怕很难尽欢了。她见方总进来，就准备打总结。谁知刚坐下，方总就把胳膊搭在她的肩上。
    方总：“管经理，今天大家吃得开心，你长得这么漂亮，给大家唱支歌？！”

 第81章 骚扰

    “不好意思哈方总，我五音不全。”管瞳让开方总的胳膊，“如果方总还想唱歌，待会儿请我们杨老师陪方总和各位去。”
    方总被管瞳推开，面子上过不去，顺势抓住管瞳的手，合在自己双手中，装醉撒娇：“管经理不陪我，我不去。”
    管瞳背后寒毛倒竖，条件反射地想翻脸，但是理智告诉她，这是工作接待，不能坏了生意合作。
    “方总，你喝醉了。”管瞳挣脱出手，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太局促，“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再继续。”
    生产工艺部有一个同行的女同事想要站起来为管瞳解围，却被杨春晓按住。
    杨春晓小声说：“这都是管经理的套路。”
    方总这种酒桌上的老奸巨猾，擅长于逢场作戏，且演技极好，一看就是个惯犯。他假装醉了，身体扑向管瞳，顺势将管瞳抱住。
    管瞳吓得身体一缩，当即头脑一片空白。但她毕竟是经过事的人，理智很快回来，抓起酒桌上的茶水，泼了方总一脸。
    全场惊讶。
    但所有人都选择了噤声，趁机看好戏。
    管瞳看在眼里，不禁心寒：我对生产工艺部这几个，比起梁经理对他们而言，不知好了多少倍；从来不安排无谓的加班，也从来不会大声呵斥；他们提的意见，好的我都采纳，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竟然没有人站出来帮帮我。
    方总伤了面子，放开管瞳，凶相毕露：“都是经历过的人，你给我装什么装？！”说罢，架着管瞳的双肩，就要亲上去。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啤酒瓶敲在了方总的头上。
    管瞳拎着碎了的半截啤酒瓶：“喝了两口猫尿，在我面前装！”其实她拎酒瓶的手一直抖。
    方总的额头流下一股鲜血。别看方总说话的时候豪情万丈、气吞山河，看到血立即吓晕过去。
    杨春晓等人这次真的吓懵了。
    杨春晓指着管瞳：“管经理，你这是干什么？你把合作方的老总打晕了，人家会告你的！”说罢赶紧去看方总的伤势。
    管瞳兀自气息不稳，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方总那边的人更是大呼小叫，让云鼎给个说法。
    另一个女同事也去看方总伤势，还埋怨管瞳：“男的喝醉了都这样，方总也不是故意的，摸一下又怎么了。”
    管瞳冷笑：“你也是女的，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害臊吗？”
    那女同事气咻咻的：“又不是什么好货色，装什么清高烈女！”说罢，开始打120。
    自始至终没有人关心管瞳受辱的情况，还当帮凶欺辱她。
    方总公司的人看管瞳一个人势单力薄，其中一个叫嚣着要报警，其他人都跟着附和。
    管瞳亮了亮手机：“赶紧报警，我这边全程录音，非常期待警方立案侦查。我马上查查，当众意图猥亵妇女违反的是刑法哪一条。”
    方总公司的人哑火了，悻悻地收起手机，在方总的肥头大耳旁一个劲地喊，闹哄哄折腾到救护车到。
    管瞳本着对工作尽职尽责的态度，看了方总上了救护车，才结账走人。
    第二天一早，她专门洗了头，把头发弄好，穿了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虽然进了公司要换上厂服，但不影响她今天一定要风风光光地进公司。
    上班第一件事，她就去徐之厚那里汇报昨晚的情况，谁知道罗霖辉已经在那里了，看样子是先去打小报告了。
    管瞳心中嘀咕：昨晚发生的事，罗总这么早就知道了，看来罗总的势力很大嘛。
    徐之厚脸色严肃：“管瞳，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管瞳将昨晚的事客观描述了一次。但凡有正常思维的人都能判断出，是方总无理在先。
    罗霖辉铁青着脸：“方总喝醉了，摸你是他不对，你不要让他摸就行了。那么多人在现场，难道一个醉汉还真能把你怎么样？你打人就是你的不对！”
    管瞳：“我不让他摸就行了？好像我那个时候很强大，可以发号施令、令行禁止一样。”
    罗霖辉：“哼，谁要跟你打口水仗！”
    徐之厚和稀泥：“你打人确实不对，还把人家头打破了，缝了三针。管瞳，你待会儿买些补品，去医院看看方总。”
    罗霖辉坐不住了：“方总他们公司跟我们合作了很多年，一直都合作愉快。这次人家大人大量，没有报警，但是我们公司完全不对管瞳做处理的话，也没办法跟方总交代。人家方总分管整个西南地区的业务，在我们公司被人打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谁还敢跟我们合作？”
    徐之厚面露为难之色，看向管瞳。
    管瞳：“徐总，我不会去看方总的，我不想对一个试图侮辱我的男人低头。应该他向我道歉，否则这个事情，没完。”
    徐之厚：“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犟！”
    罗霖辉：“你实在是自私，把公司利益弃之不顾！”
    管瞳毫不退让：“两位领导，我觉得这件事情你们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被骚扰被欺负的是你们的女儿或者妻子，你们还能这么平静地看待公司利益吗？”
    徐之厚噤声，意味悠长地看着罗霖辉。罗霖辉可是有女儿的。罗霖辉的眼睛鼓了鼓，赌气闭上了嘴。
    “不能保护女员工的人身安全，一味牺牲女员工来保护公司利益，这就是云鼎的风格吗？如果因为这个公司要处分我，可以，处分。但是我会申诉到底，告到集团公司，找工会。我还会去妇联，请妇联介入。”
    罗霖辉：“你——你要告就去告，看你能告出什么结果！”
    “胡闹！”徐之厚拍桌子，“处理这类公关问题的基本原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们俩这样是嫌事情不够大吗？”
    徐之厚平时都是儒者风范，很少发火，突然发飙，暂时把罗霖辉给镇住了。他对管瞳：“你手机上的录音不要乱发，公司会慎重处理这件事的，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吃亏。你也不要太执拗，让方总道歉这个事，不要再提。”

 第82章 支持

    管瞳知道，徐之厚这么说，算是维护她，也堵了罗霖辉的嘴，但是她心中就是不甘。为什么女性在职场上受侮辱，却被大家默认为没什么了不起的事。她受不了这样理所应当的漠视。
    可以想像，她用啤酒瓶把合作方老总的头敲破的事，会很快传遍云鼎的每个角落，到时候她又要面对各种下头评价。黄谣的事还没完，又来一个麻烦。
    从徐之厚办公室出来，管瞳特别想找人吐槽一下，但是自从那天管瞳想要查明传黄谣的人，言语间和田菁菁意见不合后，两人虽然偶尔还在一起吃饭，但明显貌合神离。
    女生之间的相处很微妙，好与不好，大家心里都有数，不需要言明。如果管瞳再以自己和方总的事去跟田菁菁吐槽，田晶菁菁肯定又要怪她不够忍耐，怪她不听说。
    陆渲冉刚好迎面走来。她以为陆渲冉找徐之厚汇报工作，于是点头示意，就要错开。谁知陆渲冉挡在她面前：“徐总怎么说？”
    看来消息比她预料的还传得快。
    管瞳：“罗总认为，我打人是我不对。但是如果方总不动手动脚，我又为什么要打他？徐总最后选了折中的办法，暂时不追究我打人的事，但也让我不要坚持向方总要道歉。”
    陆渲冉面色严肃，拉着管瞳的手腕，进了徐之厚的办公室，打断了正在大放厥词的罗霖辉。
    陆渲冉：“罗总，我不知道你对管经理有什么成见，但是她遭遇了职场性骚扰，云鼎不保护她，还要责难她，这是对她的二次伤害。我的工作职位在集团公司，在云鼎我只能算是一名临时人员，但作为一名仟和的员工，我有义务为管经理发声，也是为所有职场的女性发声！”
    这一番言论是每一个正常男性都可以发出的，但却罕有在现实中听到。现在陆渲冉当着云鼎两个最高权力的管理者说出来，带着一种革命者的决然。
    管瞳看着陆渲冉下颌线分明的侧脸，不由得生出感激之情，以及一些她不愿意承认的某些情愫。
    徐之厚没想到一向淡然从容的陆渲冉，竟然会为这个事急匆匆地来找他，对于坊间传闻他和管瞳的暧昧关系，不禁又信了几分。
    徐之厚：“陆老师，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们一定会给管瞳一个交代的。”陆渲冉毕竟是集团公司下派来的精英，他的意见必须尊重。
    罗霖辉愤愤不平：“我对她没有成见，但是她打人就是不对。人家方总还在医院躺着呢，就算告到法院也是她的问题。我是不想她个人的问题，影响到云鼎的发展。”
    陆渲冉：“云鼎的发展要靠每一位员工，如果我们不保护好每一位员工，云鼎谈什么发展！吃人血馒头的发展大可不要，早晚会被反噬。”
    管瞳心中在尖叫：陆老师，你的三观不要太正！
    陆渲冉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打在她的心巴上！
    徐之厚：“是的是的……”
    陆渲冉：“往小了说，管经理遭遇的是职场性骚扰，往大了说，就是遭遇了猥亵。就算管经理打了人，那也是她正当防卫。那个方总要是要脸，大可以告，我倒是想看看，告到法院是谁的问题！”
    罗霖辉铁青着脸不说话，陆渲冉的表现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
    看到罗霖辉被陆渲冉怼了，徐之厚心中暗爽，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和稀泥：“陆老师你放心，这件事情公司一定会秉公处理，绝对要还管瞳一个公道。”
    陆渲冉见徐之厚表态，才和管瞳并肩走出办公室的时候。
    管瞳心里轻松了很多。“陆老师，谢谢你仗义执言。”
    “女性在职场上本来就要面对很多不公平，我以为现在年代更开放更和谐了，这种事情只有网上偶尔看到，没想到竟然发生在我身边。尤其是我听公司里的人说你小题大做的时候，我很生气，他们怎么可以漠视这样的事情发生。”陆渲冉此时情绪还有些起伏，“不好意思，我今天失态了。但从小我妈妈就教育我，一定要尊重女性，所以我不想看到身边有这样不公的事情发生。”
    管瞳终于明白，为什么公司里的人给陆渲冉取名“白月光”了。他真的好像白月光，像极了每个女孩心中的初恋，纯澈、正直，还有一些理想主义。有些品质在别的男人身上会显得中二，但是在他身上，就像是柔和的月光一般，让每个看到人都很舒服。
    陆渲冉看管瞳在发呆，又温柔安慰：“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想请你吃饭可不容易。我到云鼎这段时间，都是吃食堂。管经理能不能带我吃一下地方特色？”
    管瞳猜出来，陆轩然是怕她想不开，想要开解她。这样的好意谁会拒绝，于是当即答应。
    两个人走开后，荆铬从廊柱后走出来。他神情严肃，看不出喜悲，但是紧紧捏紧的拳头，暴露了他的情绪。如果陆渲冉不去找徐之厚，他也会去的。这次罗霖辉的态度几乎触及他的底线。
    公司里果然传得沸沸扬扬，而且管瞳原本受害者形象，被抹杀成施暴者的样子，更有甚者，说管瞳看起来就一副骚样，难怪方总会酒后乱性。
    要是以前，管瞳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濒临爆炸，但是现在，因为有了陆渲冉的支持和理解，那些人的污言秽语，她可以直接屏蔽。这个世界还是有三观正常、敢于站出来说话的人的。
    陆渲冉立即微信联系荆铬，说管瞳同意吃饭，让他一起参加。荆铬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推了。陆渲冉虽然觉得奇怪，但他向来尊重他人的决定，所以并不勉强。
    荆铬心里很想和管瞳一起吃饭，很想当面安慰管瞳，为了这顿饭，他动过心机，又期待又筹谋，都快成了他的心病了。但他今晚不能去，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做。有些事，只能快，不能拖。

 第83章 打架

    下班后，管瞳带陆渲冉去了上次和荆铬吃的“小明串串”。上次吃的不够尽兴，这次一定要翻倍找补回来。
    这家串串麻辣鲜香，管瞳越吃越上头，陆渲冉却连连喊辣。后来给他叫了一碗清水，他一边清洗一边吃，却还是辣得流眼泪。
    管瞳没有想到，对研发工作态度认真严谨的陆老师，竟然有这么生活化的一面，觉得这人真有意思。她突然想到，那个在微信上一直跟她聊得很好的渲染，也必定是个活色生香的人物。灵光一闪而过，她不禁笑自己因为相似的名字就代入太多。
    吃完之后，管瞳抢着付钱，陆渲冉没有客气，约定下次他们还一起吃饭。管瞳看陆渲冉嘴唇发红，贴心的买了两瓶酸奶，两个人肩并肩的散着步，边走边喝。
    秋天，是管瞳最喜欢的季节。以前她还会强说愁，现在的愁是真愁，真是羡慕没有长大的年岁。她不禁问道：“其实陆老师，我最近很迷茫。”
    “哦，是因为工作环境吗？”
    “不全是，主要是我自己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陆渲冉很意外地看着她：“看来你迷茫的范畴很高深。能不能说来听听，我帮你分析分析。”
    管瞳深呼吸：“以前我有过很幼稚的时期，做过很多肤浅的事，也伤害了很多身边的人。但我知道错了，所以我决定重新来过。我让自己多忍耐，对不喜欢的人也要报以微笑，学着那些职场老油条一样对待工作里的人和事。可是一到关键时刻，我的脾气就冒出来了，算是本性难移，但是前面的改变都白搭了。可是我不认为自己暴露本性就错了，所以最近总是自我否定。我觉得我邯郸学步学坏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可是你和前男友分手的事，算不上要到幡然醒悟的程度。”陆渲冉说。因为管瞳的各种版本的谣言，陆渲冉还专门去“考了古”。
    管瞳愣住，直愣愣地看着陆渲冉，有一丝隐私被撞破的尴尬。两个人四只眼，大眼瞪小眼。
    陆渲冉轻咳一声：“我不是故意打听你以前的事……”
    管瞳哂笑：“没事儿，都不用你打听，公司里谁不知道。不过我说的以前的事，不是和前男友分手的事，而是因为我的不懂事，伤害过一些同事，没有考虑他们的感受。”她曾经一度非常憎恨荣晓云，但是后来，她后悔对荣晓云做过的所有隐形的伤害。
    陆渲冉如释重负。“你说的没错，本性难移，你就是你，不用怀疑。每个人从小到大都有过幼稚的时候，也做过错事，难道要否定过去的所有吗？对于错误，就事论事就好，不要像是做清算一样，否定全部。”
    “难道我以前，也有对的时候？”
    “那是肯定的。或许你就是对过去全盘否定，才会有现在的迷惘。你只需要记住，你就是你，怎么样都是你，不要给自己贴标签。还有，要接受自己，无论你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都要接纳自己！”
    陆渲冉的声音温柔又有力量，让管瞳忽上忽下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管瞳：“陆老师，我好像和过去和解了不少。今晚的这些话，我只会对我妈妈和二荆条说，你是第一个除他们之外的人。”
    “二荆条？”
    “是我养的小乌龟，我有什么烦心事都跟他讲。”
    陆渲冉不禁莞尔，把自己和乌龟相提并论，实在是——童心未泯。他突然想到管瞳发的那一个朋友圈，进而想要告诉管瞳：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一个电话就不合时宜的打了进来，让陆渲冉又失去了开口的机会。管瞳一看，是综合办分管后勤的副主任打来的，立即接通电话。
    “管经理，你方不方便现在到综合办来一趟？”
    “啊？什么事？”
    “你跟田菁菁关系可以哈？她今天跟人打架，我们想你过来劝劝她。”
    “田菁菁和人打架？她怎么可能和别人打架？好的好的，我马上来。”挂断电话她就往厂区走，陆渲冉也跟上。
    “田菁菁打人，比我打人的消息劲爆多了！”管瞳有些担心，“她不会受什么刺激了？”
    幸亏他们就在厂区外吃饭，散步也没走多远，十几分钟就到了综合办。
    黄芮春听说管瞳把合作方老总的头打破了，高兴得一天都合不拢嘴。她现在身边围了几个拥护者，没事就在她的独立办公室里唠嗑。几个人说起管瞳的八卦，完全停不下来。为了讨好黄芮春，那几个人换着各种说法寒碜管瞳。黄芮春高兴，跟这几个人说，下班之后晚点走，她请客吃饭。
    下班后集齐人马，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出办公室。
    有个人说：“反正管瞳的名声已经那么烂了，要不要我们再添把火？”
    黄芮春挑眉：“怎么说？”
    “哪里需要我们添火，事情不是明摆着吗，如果不是管瞳故意勾引方总，方总又怎么会失态？结果管瞳倒打一耙，还把事情闹大，真是又当又立！”
    这个人明显就是添了把火，还撇了个干干净净。
    黄芮春很满意：“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倒是要让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清楚些，免得被她那副清纯模样给骗了。”
    另一个人冷笑：“这还用你说，保证明天大家都知道，什么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几个人阴恻恻地笑起来。
    突然，一包牛奶砸在一个人头上，吓得那人尖叫一声。
    “都是女的，还在背后传别人的黄谣，你就不怕报应吗？”田菁菁气咻咻的，厚重的眼镜似乎要被她的怒气掀开。
    “你凭什么打人？你是传染了管瞳的疯病吗？动不动就用暴力解决问题。”一个人跳出来，指着田菁菁骂。
    “你们背后造谣是天生的吗？你们爸妈就是从小教育你们这样无中生有的吗？高等教育也没办法改变你们的劣根性。”田菁菁冷笑。

 第84章 友情

    黄芮春那边的人看着自己人多，田菁菁就一个，上手推攘起来。田菁菁被他们挤到角落里，看到他们的样子像群魔乱舞一样，突然田菁菁像发疯了一样，啊啊大叫，对那些人又抓又咬又扯头发，好像要把身体里所有压抑的力量都放空一样。
    双方打得不亦乐乎，惨叫连连，黄芮春头发都被扯下来一绺，最后是值班保安来才将他们分开。后勤领导来了，把他们请到综合办调解。双方都不退让，田菁菁还要让造谣者公开道歉，对方却来了个死不认账。田菁菁拿出手机，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想到，你们说的那些不要脸的话，我都录下来了！”
    黄芮春之流哑口无言。
    管瞳赶到后勤办公室，从后勤副主任那儿知道了来龙去脉，就急着去见田菁菁。
    田菁菁还在里间跟黄芮春几个人对峙。双方的头发都跟鸡窝一样，衣冠同样不整，非常狼狈。两个保安横在中间，那阵仗还真挺戏剧性的。
    明明后勤副主任是让管瞳劝劝田菁菁的，谁知管瞳一进去，就把田菁菁抱在怀里。田菁菁是个孤僻的人，估计跟她母亲也没有这么亲近过，所以条件反射的要挣脱开。
    “老田，没想到你这么勇，一个人打五个，顶半个叶问了！”管瞳的眼睛里有晶莹的光。那个一直让她忍耐，一直嫌她忍耐的不够的田菁菁，为了她的名誉，不再忍耐，而且还大打出手。不知为什么，管瞳很感动，同时很幸福。原来她所坚持的，也是被身边人认可的。
    田菁菁这时候才怂了：“要是因为这件事被开除，我可就赖定你了。”
    管瞳冷眼扫过黄芮春等人：“放心，如果要开除，也该是那几个人。如果云鼎是非不分，爷还不想留了。”
    “我可没你这么牛，我爱钱，为了钱我可以忍辱偷生。”田菁菁一本正经，“但是只要我不被开除，他们就必须要给我道歉！不然老子还扯他们头发。”
    “明白，我也必须让方总道歉！”
    田菁菁伪装被管瞳说服，跟着离开综合办，结果出门看到等在一边的陆渲冉，犹如邋遢粉丝突然遇见帅气爱豆，灰溜溜地想逃。
    陆渲冉：“不严重？田老师没受伤？”
    田菁菁佯装木愣地摇头。管瞳看到她那副样子，窃笑不已。“别看她加班多，头发却长得密实——”
    田菁菁呲牙，管瞳忍着笑闭嘴。
    罗霖辉这两天可忙翻了，因为方总和黄芮春的事，坐在徐之厚办公室里，唠了两天，对着徐之厚，也低眉顺目了。
    管瞳心里冷笑：他倒是不回避，对合作方跟对自己爸爸一样好。
    田菁菁因为有录像在手，云鼎还真不好偏袒黄芮春。徐之厚只能说，再斟酌斟酌，同时也让罗霖辉管好自己的人，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罗霖辉脸上无光，只能都答应下来，认栽了。
    徐之厚本来打算用拖字诀，把涉事两边都拖疲了，到时候就好解决了。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总在酒楼过道骚扰管瞳的视频竟然在网上曝光，标题异常醒目：某公司方某某利用职务之便，对云鼎公司女经理行卑鄙之事，被拒后还耍赖撒泼，各种施压让别人道歉。
    这条视频一出来，网友一边倒的给方总那边公司施压。骂方总人格败坏、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生儿子没屁眼儿……
    方总那边的公司慌了，一个劲地打电话游说徐之厚。到了这个地步，徐之厚更不敢随便做主，立即将情况报集团公司。分管副总邓青丛身为女性，年轻的时候也吃过很多亏，最见不得职场性骚扰。她当即给徐之厚打电话，让徐之厚不用急着向方总的公司表态，网友会让他们表态的。
    果然，徐之厚继续打太极，方总所在的公司扛不住压力，最终向公众和管瞳致歉，并且辞退了方总，才将网友们都怒火稍稍平息。
    黄芮春等人传谣的行径也无辩驳余地，他们在公司内网上逐一发布道歉声明。
    管瞳并没有听从综合办领导“低调回应”的劝说，而是在帖子下回复：对于所有的造谣者，我都将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
    田菁菁看到了道歉声明，非常激动，眼睛竟然还有些湿。
    陆渲冉看到帖子，在管瞳留言下写上“附议”两字。虽然只有两个字，却引来无限猜想。
    有大胆且八卦的人，在帖子下揣测管瞳和陆渲冉是一对，陆渲冉竟然还点了赞。立即就有人盛赞陆渲冉是个真男人，能毫不在意别人对管瞳的议论而站在管瞳一边。
    看着这些评论，管瞳很不舒服。自己是受害者，维护自己的权利还要被周围的人劝退。而一个男人的附议和点赞却能获得那么多的赞美。她倒不是怪陆渲冉出面帮她解围，但她就是觉得，大家普遍的认知有问题。也因此，她对陆渲冉的感觉开始别扭起来。
    荆铬看到方总公司的道歉信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满意的是他自己。
    按照他的标准而言，开除方总的结果远达不到他的要求，但是自己拿到酒店过道的监控，逼迫方总那一方陷入困境，帮管瞳解围，他对自己的英机智举动表示满意。
    经过这次事，他对田菁菁的看法有了改变。田菁菁那么怂的一个人，能够为管瞳和黄芮春动手，总算还有点良心，比荣晓云强。看来管瞳对田菁菁好也是值得的。他准备后面也给田菁菁一些好果子吃。
    但是他看到内部网帖子下面的评论后，不淡定了，前面积累的满意瞬间清零。
    他最初看到管瞳和陆渲冉出双入对的时候，也曾吃醋。但是他又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两个人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现。他还是比较了解陆渲冉的，陆渲冉就是一个研发狂人，他眼中的人际关系只有一种——研发同仁，不可能有男女之情。

 第85章 醉酒

    为此，他还专门找陆渲冉旁敲侧击打听过。果然，陆渲冉因为他是管瞳曾经法律意义上的弟弟，对他的询问畅所欲言，还把自己和管瞳的日常对话都复述给荆铬听。全是些研发上和管理上的话题，很多专有名词荆铬听不懂，但是却稍稍放了心。
    然而此时，陆渲冉“附议”两个字，以及点的那个赞，像两根针一样，刺着他的眼睛。他最尊重且信赖的朋友，竟然抢走了他最爱的人——这是要逼他成疯成魔吗？！
    下班后，他独自去了一家清，把平时没喝的几种酒都尝了一个遍，心情也没见好起来。
    “他们怎么就一起了呢？都不管我死活是不是？”他一边喝酒一边喃喃，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喝醉。
    酒越喝越气，他干脆打车到了管瞳出租屋的单元楼下。
    上次送管瞳回来后，他随后就在这个小区里租了房子，就在管瞳住的对面楼上。但是他怕被管瞳撞见，所以没有住在小区里，只是偶尔半夜失眠的时候，会开车过来，坐在管瞳楼下发发呆。
    如果别人做这种事，他肯定觉得很变态，就算是喻春雨做也不能取消嘲笑。可是他自己却做了自己看不起的事，还是非做不可的那种。
    虽然最近各种烦心事不少，但是管瞳明白，自己只有把本职工作做好，说话才能硬气，很多谣言才会不攻自破。第二天是周六，为了有舒坦的放空时间，管瞳决定晚上加一会儿班，把绩效考核运行的情况，从数据上进行一次摸排。数据比较都是向好趋势，她比较满意，专门出了一份简短的跟进材料，准备星期一交徐之厚看看，让徐之厚坚定选择自己的决心。
    加完班，已经晚上十点过。事情做完，疲倦上来。她立即打车回小区，却在单元楼下，看到惊人的一幕——荆铬竟然在和别人吵架。
    个业主正围着荆铬理论。
    一位业主：“你一个酒疯子，在这里嚎半天了，你还让不让我们休息了？！”
    荆铬红着脸，奶凶奶凶的：“你说谁酒疯子啊？我跟你讲，乱骂人是要负责任的！你再骂我一句试试？我马上报警。”
    另一位业主已经不耐烦：“切，你还讲法律了。你是不是我们小区的业主？别是外面蹿进来的流浪汉？疫情还没完，可别是外地来的。”
    “谁流浪汉呢？我就是云城人，我就是这里的业主，正儿八经的！”说，他还抖抖嗖嗖的拿出了自己的门禁卡。
    “不管你是不是业主，大晚上闹就是不好。我家里还有孩子呢，你这样闹，孩子明天怎么上学？”
    有个业主终于松了口气：“物业来了，让物业跟他说。酒疯子惹不起，别把他惹毛了打人。”
    两名保安走了过来，先是客气的询问。
    荆铬此时酒已经上了头，刚刚又跟别人胡扯了一堆，现在脑袋嗡嗡的，话也说不清。两位保安健壮，就要把他架着去保安室。荆铬奋力反抗，一直嚷嚷：“我是业主，我找我女朋友，你们别管我！”这句话倒是说的挺利索。
    管瞳回来就看到这一幕，感觉脸都丢尽了。本想躲过去就算了，谁知荆铬看到她，远远地就对着她傻笑，用手指着她。
    “回来了，哈，她回来了。”
    众人顺着荆铬所指，都看向管瞳。
    管瞳只觉得一头黑线，想要装不认识，已经来不及。她尴尬地上前，感觉自己走路的姿势都是顺拐的。
    “你是他的女朋友？别没事吵架，看把人家小伙子给怄的！”一个业主说。他之前可说荆铬是流浪汉，现在看到管瞳是个体面人，立即变了一张脸。
    “不不不，我不是他女朋友。他是我弟弟，我是他姐姐。”管瞳在顺拐之外，差点成了结巴。
    “咳，就是姐弟恋嘛！快带他回去睡了。”别的业主都在附和。
    管瞳结巴的嘴还想解释，保安：“赶紧回家，不要影响业主休息。大家都散了。”
    两位保安把荆铬交到管瞳手上。荆铬顺势把下巴放在管瞳肩膀上，笑眯眯地看着她，像一只咧嘴的柴犬。
    好大一股酒气。管瞳想推开他，谁知还没动，荆铬就站立不稳，管瞳不得不把他抱着，固定住。
    人都散了，管瞳却头疼：难道我要带荆铬回家？凭什么？我干嘛捡一个酒鬼回去？我疯了吗我？
    她确实疯了。荆铬半靠着她，一路笑眯眯的，倒不闹了，很温顺地跟她回了出租屋。
    管瞳住的是公寓式房间，一室一厅一卫，厨房卫生间卧室都是通的。
    荆铬一进去就抱着沙发扶手：“你不能赶我走，你不能赶我走，我再也不离开了。”
    他说的含糊不清，管瞳也没听仔细，只是嫌恶的脱掉他的鞋，给他递了一双拖鞋。等到管瞳自己换好鞋、放好包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靠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管瞳暗骂了一句，将他整个身体推上沙发，找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才算了事。
    管瞳今天已经很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所以简单洗漱之后，就上床睡了。闭上眼睛之前，她瞟了一眼沙发上的荆铬。
    荆铬一动不动，看来是真醉了。果然还是自己家里人实诚，不像方总，借酒装疯。
    胡思乱想一阵，管瞳也渐渐睡了过去。
    荆铬半夜醒来，只觉得脑袋痛得厉害，胃里面烧乎乎的难受，口干舌燥。他艰难地翻了一下身，谁知身体落空，摔得腰痛。他反应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原来竟是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沙发？这不是自己房子里的沙发。荆铬大吃一惊，立即坐了起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床上的管瞳。管瞳正睡得香，短发凌乱间是她轮廓分明的脸庞。她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一只手往头顶上方伸着，在温暖的台灯下，像个孩子一般。
    她睡觉还和小时候一样。荆铬心道。突然，一种多年没有感受过的快乐从心底升起，好像一束直达心底的烟花，在心房间爆裂开，散发出甜蜜的味道。

 第86章 酒醒

    荆铬却又怔住了，他不相信这是真的。这段时间，想要和管瞳吃一顿饭都是那么艰难，他怎么可能有机会看到管瞳此时熟睡的样子。
    他揉了揉太阳穴，又拍了拍脑袋，昨晚上醉酒闹的荒唐事，恍惚间还记得一些，多数是断片儿了，这让他觉得丢脸至极。
    他万万没有想到，管瞳会把他领回家，一时之间，心中酸楚不已，又心生欢悦。
    他屏住呼吸，轻轻站起来，走到床边，头还在发晕，赶紧借力坐在床边。
    管瞳的零碎短发，在床枕间显得肆意又张扬，衬得她精致的五官越发好看，看得他一阵眩晕。
    他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酒意再次上头。他看着管瞳的红唇鲜艳欲滴，鬼使神差地亲了下去。
    谁吃管瞳刚刚翻身，一胳膊甩过来，恰好打在荆铬脸上，倒像是给了他一个耳光。脸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身体不稳，滑到床下。
    “你怎么在这儿？”管瞳忍着手臂的痛，撑起来迷迷糊糊地看着床下同样迷糊的荆铬。
    “我——”荆铬突然觉得胃里面翻江倒海，掩住嘴巴爬起来，匆匆找卫生间。
    管瞳坐起来，指着卫生间方向：“那边那边，你可不能给我吐在房间里了！”
    荆铬冲进卫生间，感觉自己丑态百出，已经没脸见管瞳了。
    管瞳不放心，也起来，站在卫生间门口关心地问：“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要不要去医院？”
    荆铬吐得昏天黑地，心里还一直腹诽：“谁喝醉了不吐，吐点就不行了吗？我怎么就不行了？”
    等到荆铬吐完出去，管瞳还在门口，嫌恶的捂着鼻子，赶紧拉上卫生间的门。
    “我给你晾了一杯水，在沙发旁的小茶几上，赶紧喝几口。”她硬撑着疲倦，把眼睛睁大，打量荆铬，“你真没事？有事就说，我们去医院。我先不跟你说了，还不到3点，我再睡一会儿。”说罢，她三两下爬到床上，拉起被子接着睡了。
    荆铬也回到沙发上，只是此时他头脑清明了不少，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他现在和管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多么像二十年前他们住的上下铺啊。如果当年他们没有分开，那该多好啊！
    荆铬知道，自己应该珍惜此刻的相处，只是他想到管瞳和陆渲冉的关系，心里不免五味杂陈。他们毕竟分开了二十年，即便他记挂了管瞳二十年，但是现在在管瞳看来，他也只是过往的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仅此而已。
    荆铬心里装了事，再也睡不着。他不知道天亮后要该怎么和管瞳相对，于是天不亮就悄悄起身，准备不辞而别。
    谁知走到门口找鞋的时候，在鞋柜那里按到了一个东西。一声刺耳的电子尖叫声吓得他一哆嗦。
    床上的管瞳咆哮起来：“荆铬，你没事碰我的防狼警报器干嘛！”
    荆铬赶紧溜到卫生间：“我找卫生间！”
    他听到管瞳狠狠地翻了一个身，跟用身体砸床一样，竟然笑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起床气。
    经过这么一闹腾，他竟然一下困起来。等管瞳那边没了动静，这才摸回沙发，接着睡觉。
    等他睡醒的时候，一大片阳光洒在身上，晃了他的眼，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揉了揉眼睛，想起昨晚可以想起的一些片段，瞬间慌神。
    管瞳已经没在床上，不过被窝凌乱。卫生间也没人。难道是出去了？
    荆铬也想趁机溜了，可是房间里流淌的家的气息，让他挪不动腿。他站在大窗户前，沐浴在阳光之下，从没有这么从内而外的温暖过。
    门从外面打开，管瞳提着早餐挤进来。“醒了啊？”管瞳把鞋踢掉，蹬上拖鞋，走到沙发旁边的小茶几上，把早餐一一打开。
    “洗手吃饭。”她见荆铬还在发呆，瞪了荆铬一眼，“还没醒酒？那就先滚出去醒酒！”
    荆铬心中被暖流击中，立即去洗手间洗手，回来看到管瞳已经开吃，便坐到她对面，喝起了菜稀饭。真的，满满的都是回忆的味道，让他的眼睛染上了雾气。
    “你怎么会在我这个小区？”管瞳啃着小笼包问。
    荆铬知道管瞳会有此一问，谎话脱口而出：“我刚好和朋友在附近喝酒，可能上次送你回来对这里有印象，喝醉了就进来了。”
    “你朋友不管你？”
    “哦，他喝的比我还醉，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那你怎么有门禁卡的？”
    幸亏荆铬早有准备：“我也奇怪呢，我怎么会有门禁卡。应该是昨天捡到的。”
    管瞳觉得牵强，却又没有反驳的点，只能权当说过去了。可她立即又想到一个事，虽然几次想问，但一直回避了，此时又在小区中碰到荆铬，倒是忍不住了。
    “春节，你怎么出现在我们小区——老城区那个小区，我和我妈住的那个。”
    荆铬也是准备好的：“说出来怕你不信，我回来探亲，刚好租的房子就在你们小区，谁知道疫情原因，就困在里面了。我也是后来当志愿者才知道你们也住那里。”
    接下来是一长串沉默。荆铬不禁心虚，他的话里有漏洞，他怕管瞳听出来后刨根问底，那些多年的情绪可是经不起挖的。荆铬感觉此时是从未有过的社死状态。
    其实管瞳也不想深挖，万一荆铬提出要去看望妈妈，自己可不知该怎么拒绝。她现在想的却是，要不要把自己职场上的困境跟荆铬说说。荆铬这人嘴巴是毒了点，但是做事很有一套，只要他能指点一二，他嘴巴再毒，就权当是良药苦口了。
    管瞳试探着说：“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本来心里打鼓的荆铬愣了一下：“什么？”
    “要不要当我的职场指导老师？我请你吃饭。”
    荆铬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天降惊喜怎么可以拒绝。他立即把握机会，化被动为主动：“你不嫌我好为人师就行。那个我吃好了，那我——”他想问要从哪里开始。
    “不会不会，三人行必有我师。”管瞳起身把一口袋的东西塞给他，“里面是牙刷、毛巾，你先洗漱，我们出去逛逛，边走边说。”

 第87章 分析

    所谓的逛，不是在林荫道上散步，而是坐公交车回到老城区，然后到超市采购。
    荆铬深谙管瞳周末的行动路径，这是要回家看管妈。他心里激动，难道要带他回家！自己是做了什么拯救银河系的好事，竟然有这么一连串的好运！光是可以陪在管瞳身边就已经让他觉得眩晕了，还来这么大的好事，撑不住啊撑不住。
    只是他努力没有让喜悦往外冒，因为一路上管瞳和他说的话题都很严肃。他必须管住刻薄的嘴，还要给管瞳做最有说服力的分析，要帮到管瞳，还要让管瞳愿意持续找他帮助。
    “你想跟领导反映，部门之间工作协作很困难的事？”荆铬重复管瞳的问题，他认为管瞳又要触雷。
    管瞳：“对，现在部门之间的协作太困难了。主责部门和配合部门职责不清，或者说即便有分工，主责部门总是想把活甩给配合部门。配合部门肯定不愿意接招啊，然后大家彼此之间互相推诿，工作拖沓没进展。这种现象已经是工作里的常态了，继续下去肯定不行。”
    荆铬：“你刚到云鼎的时候，为了收集绩效考核之前的数据，被财务部和工艺部踢皮球的事，我知道一些，我们就拿这件事做一个总结。在这件事里，活是你找的，虽然对公司有利，但是给财务部和工艺部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所以很不受他们欢迎。从他们的角度讲也是正常的。”
    管瞳不满：“我也不是为了找活儿找活，而是绩效考核的问题关系根本，如果不去解决，以后大家的工作都会越来越难做。而且在这个工作中，我承担了主要的劳动力，他们只需要配合一下就可以了。”
    荆铬：“我没有说你不对的意思，我们只是就事论事的来分析一下。在这个工作里，你是最主动积极工作的那一个，你频繁地找这两个部门进行沟通，但是被他们反复踢皮球，或者晾着，你受了很多委屈，还因此被罗霖辉施压。当然，最好的结果是，你最后完成了这项工作，得到了罗霖辉的认可。可是你没想到，罗霖辉因为这件事，认为你工作协调能力很差，和其他部门配合不好。”
    管瞳生气：“有没有搞错！虽然绩效考核的问题是我发现的，但也是经过他批准的工作。他看不出来吗？明明是财务部和工艺部一直推诿，怎么可能有协调不好的情况？！这算不算是是非、柿子捡着软的捏？”
    荆铬：“你说对了，人们就是看人下菜碟。财务部和工艺部的领导觉得你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新人，所以会推诿你的工作，还会去罗霖辉那里说你的小话。他们不敢反对罗霖辉的工作安排，但是他们敢欺负你啊。罗霖辉是一个喜欢被人捧着的领导。你只需要稍微观察就能发现，经常去罗霖辉办公室里坐的人，都是他喜欢的，也是他会重点照顾的。”
    管瞳轻轻点头，难怪黄芮春没事就在罗霖辉的办公室里。但是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一直认为荆铬和黄芮春的私交很好。
    荆铬：“罗霖辉是一个护短的人，在他眼中，那些需要重点照顾的人，但凡有一些工作上的小纰漏，对他而言都是可以包容的。但是你不一样，你除了工作，跟他几乎没有私交。你没有得到他的认可，也没有进入到他所认可的保护圈层中，只是一个最好拿捏的人。”
    管瞳没想到在罗霖辉之流看来，她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弱者形象，心中愤愤不平：按他的要求做工作，一切以工作为重，结果还被他和他的人欺负。
    管瞳：“你想不到，当初他把我从洪顺调到云鼎来，我感觉他是我的伯乐，所以特别想在工作上出力。哼，什么伯乐，我又不是千里马，只是一个工具人。”
    “所以在以后的工作里，你可以试着进入领导的圈层，跟他们做朋友。”荆铬察觉到管瞳的脸色不好，立即补充，“可即便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对吗？”
    管瞳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越来越固执了，可能是因为我坚信自己做的是对的。云鼎的问题很典型，因为它的前身和一些历史原因，所以管理氛围和洪顺很不一样。内部小圈子多，派系斗争严重，大家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内耗上，而不是工作本身上。我既然知道这是问题的根源，作为一个管理者，我不改变，还跟他们混在一起，那我是白拿云鼎的工资了。”
    如果换作是别人，荆铬一定认为这是一个傻子。现在谁都想拿工资混日子，这么投入工作的没几个。可是这个人是管瞳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荆铬认为这才是管瞳，有责任心，有主见，一点没变。
    荆铬：“你的看法是对的。但是你现在和这些人共事，你要想赢他们，就必须比他们要狡猾。”
    管瞳看着荆铬笑：“像你一样狡猾？”
    荆铬倒也不避讳，认真地点点头，接着说：“你现在得罪了罗霖辉，他以后肯定跟你没完，你准备怎么做？”
    管瞳不屑：“现在是法制社会，他能怎么报复我？大不了就是把我挤出云鼎。说实话，真被挤出云鼎的话，还是会有点憋屈，但是这个结果我能消化。但是我也不能被动等着他出招，他和徐总关系不好，我觉得可以借徐总之力和他扛一扛。”
    “与虎谋皮。”荆铬做了断言，“你没有想过，为什么徐之厚会在年前大力推行绩效改革方案？这在普通人看来都会觉得有点操之过急，徐之厚可是公认的保守派，这个做事风格可跟他以往的不一样。”
    管瞳：“会不会是因为他受罗罗霖辉压制时间太久了，开始反击？”
    荆铬：“你也看出来他要反击了，厉害！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他找到了很趁手的工具。”

 第88章 接纳

    管瞳犹豫着指了指自己：“难道这个工具指的是我？”
    荆铬继续分析：“徐之厚太了解罗霖辉了，他知道罗霖辉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所以把你推出来作挡箭牌，让罗霖辉全部火力都集中到你身上，那么针对徐之厚的精力就少了。你发现没，最近好几件事，罗霖辉都要去求徐之厚表态，徐之厚明显拿捏住了罗霖辉。”
    管瞳愣住。确实，这段时间罗霖辉对徐之厚，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臣服态度，两个人的关系不像之前的剑拔弩张。
    “可是，我觉得徐之厚对工作、对我都还是挺公正的。”管瞳有些没底地说。
    荆铬：“在仟和集团，我接触的所有人里面，恐怕只有邓青丛说做人做事看重公平公正，但她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做到。在职场上，每一个人都要根据自己的处境，对环境进行评估，最终的落脚点都是如何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就算徐之厚表现得再中庸，他也是一个公司的领导。他和罗霖辉斗了这么多年，还能立于不败之地，肯定有他的能耐。”
    管瞳此时的心情说不上好。想当初，他把罗霖辉当作伯乐，后来得到徐之厚的扶持，心中充满感激。然而现在看来，不过是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
    荆铬：“你也不用放弃。别人的心思，你控制不了，但是你可以改变自己。他们利用你，你也可以利用他们，大老总肯定比我们更好用。”
    管瞳懂他的意思，但是要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谈何容易。离开洪顺后，她以为自己可以改头换面，但其实终归是本性难移。自己的暴脾气、情绪化，总是在不合适的场合爆发，她为此还后悔过。知道了罗霖辉和徐之厚的用心后，她不是毫无感触，也会觉得很伤心，但更多的是怪自己认人不清。
    此时他们正在超市里面，荆铬推着购物车，管瞳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挑拣东西。
    荆铬看着管瞳的侧颜，微皱的眉头表明她此刻在思考着什么。
    荆铬：“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腹黑？”
    “不是，我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讨厌心机重的人？是因为我自己做不到，在职场中又总是被这样的人比下去，我心里不平衡，所以特别讨厌这样的人。其实是我自己太弱了，荆铬对不对？”
    荆铬：“不是你弱，是你的道德感太重了。你觉得职场上阴人的人不地道，所以很不屑。”
    管瞳点头：“对，有那么一点。”
    “战场上，将军用三十六计用得好，就会被称道。职场如战场，把三十六计用得好也一样应该被认可，而不是被套上道德的枷锁。”他们刚巧走到蔬菜区，荆铬捡起两截莲藕放进购物车里，“战场上不是赢就是输。你刚刚说你的暴脾气和坏情绪无法控制，那你有没有想过，真相是职场上那些人逼着你，让你不得不情绪失控，然后又冷眼旁观地看着你发疯。等你因为坏情绪得罪了人、办砸了事后，他们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你情绪失控，让你不断地反省自己、责怪自己、内耗自己。久而久之，你怀疑自己，否定自己，这就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荆铬用最平静的语气，讲着最残酷的现实，令管瞳背心一凉。管瞳不得不承认，她遇到的情况正和荆铬说的一样。“使得我一度否定自己，觉得自己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荆铬竟然有些动容：“你没有哪里不好，你只是比他们单纯，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管瞳看荆铬因为自己还动气了，不禁笑道：“谢谢你，今天给我做了这么多分析。陆老师也说，不管别人怎么看待，都要无条件地接受自己。”
    荆铬听管瞳提起陆渲冉，忍不住问道：“你跟陆哥，关系很好哈？！”
    管瞳：“陆老师性格好，温文尔雅，都是公司的白月光了，谁不喜欢？不过我对他不是那种喜欢哈，就是好同事好朋友的那种。”
    荆铬心中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却又撇嘴：“什么白月光？肯定是那些无聊的女人编的！”
    “你还不知道，你的外号现在是黑月光了。”管瞳八卦地说，“暗恋你的女生肯定也不少！”
    荆铬脸一红，半天嘟噜了“无聊”两个字。他是害羞了，他不知道，那些可能暗恋他的女生里，会不会有管瞳。
    管瞳：“不过你现在变化还真挺大的？”
    “什么变化？”
    “很成熟，感觉是超过你年龄的成熟。”
    荆铬心道：我如果不成熟些，你又会嫌我是个小屁孩了。我这么努力奔跑，就是想要缩下我们的年龄差，等你再见到我的时候，可以认为我是可以依靠的。
    超市里管瞳家的小区不远，两人拿着大包小包并肩回去。荆铬抬头看了看蓝天，秋天的阳光暖融融的，他好久没有这样心境平和了。
    到了小区，荆铬已经打好腹稿，该怎么向管佳问候，该怎么避开荆海波的话题，管瞳却接过他手里的口袋：“今天谢谢你啦，还给我充当了劳动力，我就先回去了，上班见。”
    看着管瞳离开的身影，荆铬有些没反应过来。“星期一去公司，要不我带你？”
    管瞳：“不用，我明天下午就要先回出租屋。”
    荆铬：“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车忘开回来了，要不明天下午我们一起拼车过去公司那边？”
    管瞳：“然后你再开车回来？真能跑的。”
    荆铬：“是啊，所以想一起拼车，帮我省省呗？”
    管瞳想了想，点头：“行，明天下午联系你。”
    “那你把我微信通过一下。”这句话荆铬明显说得有些心急了。
    管瞳倒有些不好意思：“行。”
    看着管瞳进了单元门，荆铬才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他今天还打算搬到管瞳祖的那个小区里，现在反而不好行动了。
    管瞳知道荆铬想跟自己回家，无奈，她还没有准备好，她不知道管妈会是什么反应。但是她见到腹黑老成的荆铬，像只小狗一样渴望回家，心中还是有些抱歉。

 第89章 守护

    周末和妈妈相处的时间，总是温馨且过得快。她喜欢在书房做自己的事，然后听妈妈在客厅看电视的声音。这种家庭氛围感，让她感觉特有安全感。
    虽然调查父亲的死亡并没有任何进展，但是管瞳还是习惯回家后每天晚上翻一翻爸爸的笔记。管佳拿着一杯热牛奶进了书房：“喝了牛奶就早点睡。”
    “嗯。”管瞳趁机靠在妈妈身边，腻着。
    管佳：“你上班工作已经很辛苦了，周末回家就好好休息，还看这看那的。”
    管瞳抱着妈妈的腰：“妈妈，原来职场就是战场，每个人都会从自己所处的位置出发，去考量利益。这个道理，为什么我以前就不知道呢？”
    知女莫若母，管佳道出管瞳的心结：“是不是又在工作上被人卖了，或者被挖坑了？还是被甩锅了？”
    管瞳苦笑：“差不多就这些事儿。不过我也可以学聪明点，把握时机，因势利导，我不光要把他们用在我身上的手段还给他们，我还要更厉害一些，更高级一些。”
    管佳：“厉害！那你想好怎么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吗？”
    管瞳：“还没有，但我有一个师傅啦？”
    “田菁菁？”管佳想了想又摇头，“你们俩水平差不了太多，她在这方面帮不了你。”
    管瞳不敢暴露荆铬，灵光一闪，笑着说道：“是陆老师，从集团公司下来的研发专家，非常厉害，差不多快成为我的偶像了。”
    管佳嗅觉灵敏，立即小心试探：“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管瞳矢口否认：“怎么可能！人家待几个月就走啦！他只是在工作上很照顾我，我从他那里也学到很多研发上的新东西。毕竟以后我还是要回到研发上的，跟他打好关系，说不定以后有机会我能去集团总部做研发呢。”
    管佳看破不说破：“行，那你好好跟你的军师学习，当好职场杜拉拉！”
    管瞳心里想：以后是得和荆铬搞好关系，多向他取取经，不过我就算改变，也不能改变了本心，不能忘了我到职场的目的。
    星期一，荆铬心情极好。昨天下午和管瞳一起拼车，把管瞳送到租住房子的小区，两个人又加上了微信，管瞳还说要让他做军师。能够和管瞳进展到这一步，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他刚把手里的工作处理完，陆渲冉就来找他了。
    “昨天晚上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
    昨晚荆铬在收拾东西。他打算逐渐把东西搬到管瞳租房子的小区里，以后就有机会和管瞳一起上下班了。看到陆渲冉微信的时候已经很晚，他就没有再回过去。
    荆铬想起陆渲冉在帖子下故意营造和管瞳是情侣的事，心里还怄气，于是正眼也不看他，盯着电脑：“你现在公然在公司里向同事表达倾慕之前，还管我回不回消息，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我是觉得你有经验，想向你取经。”陆渲冉倒是一向诚恳，“你也知道你姐，哦不，管瞳被人拿方总的事恶心她？我是觉得她太冤了，所以在帖子下挺她，但是这件事好像让她更生气了。”
    “啊？”荆铬很意外。看得出来，管瞳很认可陆渲冉，又怎么会生他的气呢。
    “我站出来维护她，就是要让那些乱传谣言的人知道，管瞳也是有人支持的，让他们有所忌惮。可是管瞳却认为，一个女人的清白可以轻松被抹黑，却无法自证，还要靠男人来维护，她不接受这种维护。”
    荆铬点头，这像是管瞳说的话。“你确实不该自作主张点赞附议什么的，让人以为你们俩是一对似的。”他趁机吐槽。
    “确实是我欠考虑了，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好像挺喜欢别人误会我和他是一对。”陆渲冉的嘴角带着笑，甜味爆表。
    荆铬听到陆渲冉这么一说，几乎没控制住要骂人。在荆铬的记忆里，陆渲冉从来没有对哪个异性表现出这样的兴趣和好感。
    “我说陆哥，管瞳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就不要再给她增加烦恼了。你看她这一年，从洪顺到云鼎，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如果换做别人，可能早妥协了。她现在跟你走得近都是为了工作，如果你还给她增加麻烦，就太不够朋友了。”
    陆渲冉深刻反省：“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放心，以后我会注意度的，一定不给她增加麻烦。”除了母亲，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异性动过依恋的念头。他自认自己经验缺乏，想到荆铬是管瞳的弟弟，所以找荆铬倾诉，谁知却被当头棒喝。
    荆铬说得对，管瞳此时需要的是精神上的支持，而不是情感上的烦恼。他没敢告诉荆铬，这大半年来，他一直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和管瞳聊天，聊的还挺好的。看来以后要多多关心管瞳。
    陆渲冉看荆铬闷着不说话，笑着说：“你不是想跟她吃饭吗？我来约，怎么样？大家像朋友一样聚一聚，给管瞳减减压。”
    荆铬想拒绝，但最终点头。虽然有陆渲冉在，和管瞳的约饭会煞风景，但是总比没有管瞳一起强了太多。
    看着陆渲冉春风和煦地离开，荆铬的情绪五味杂陈。他太明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句话的意思了，他无法干涉管瞳的选择，也没办法改变陆渲冉的心意，如果他们两个人真的走到了一起，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这个念头非常伤人，他只是那么一想，心就被揪着疼。可是没有陆渲冉，还会有别的男人，他连走进管瞳的心都办不到，更别说把管瞳藏起来了。如果管瞳喜欢上别人，难道他又去喝酒撒酒疯，这算是对管瞳好吗？他不想引起管瞳的厌恶，更不想管瞳再次将他推远。管瞳作为职场女性，已经太不容易了，自己如果真的对她好，就不该给她增加烦恼。
    他暗暗下定决心，不论将来管瞳和陆渲冉或者别的人走到一起，他都要始终默默守护管瞳，一定不能让自己的私心泛滥。

 第90章 注定

    新的绩效考核办法在试运行中效果卓着，相关部门的工作效率提高了很多，工作氛围似乎也比以前轻松了，莫名其妙的会少了很多，尤其是部门之间推诿扯皮的事少了。最明显的莫过于生产成本得到了有效节约，报表上数字的变化让徐之厚非常满意。他准备趁热打铁，让人将相关的宣传信息报送至仟和集团。他得让集团公司的高层看到，虽然他年龄偏大，但是工作干劲和工作思路丝毫不亚于年轻人。
    在宣传信息中，他让人把管瞳发挥的作用也点出来，不吝赞美之词。
    罗霖辉是在宣传信息在仟和集团官网发布后，才看到这篇报道的。
    罗霖辉腹诽：这是老徐在防着我呢。
    徐之厚作为云鼎的，直接审阅后往集团公司报宣传信息是很正常的，不存在防着罗霖辉一说。但要说他毫无防范的意识，那也不是。他就是要打罗霖辉一个措手不及，在不声不响间灭了罗霖辉的微威风。
    长久以来，罗霖辉长袖善舞，集团公司若干高层对他印象很好。而作为云鼎的徐之厚，却常常被集团高层忽视，对此，徐之厚是有情绪的。万万没料到啊，罗霖辉把挖过来的管瞳弃之不用，反而帮了自己的大忙。时也，命也呀！
    因为失去管瞳这个得力干将，罗霖辉在工作上屡屡被徐之厚比下去。他得知集团要从子公司提拔副总，早就蠢蠢欲动。其实他并不是一定要去集团，毕竟天高皇帝远才快活，但是他绝不能让徐之厚去。徐之厚成为集团公司副总，高过他好长一截，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憋屈。所以，罗霖辉频频带动他的利益团队和徐之厚争权，就是想要压住徐之厚冒头。以前都是他赢，没想到徐之厚得了管瞳这个不开窍的干将后，竟然屡屡高进。他心里不甘，给集团公司分管生产的副总马达打去电话。
    “马总，忙吗？”
    “最近我这眼皮老跳，股票也亏了，不知道是不是办公室的风水不够好？”马达的声音有气无力。
    罗霖辉听得出来，这是敷衍的态度，态度越发好起来。“马总，我正要给你说呢，我认识一个大师，办公室风水方面是一把好手，待会儿我就把他的微信推给你。”
    “好啊，这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等我股票解套，我请你吃饭。”
    “那当然好，到时候我打飞的过去吃饭。”
    谈话的气氛总算活跃起来，罗霖辉想着接下来要不显山不露水的戳一戳徐之厚的脊梁，谁知马达先说话了。
    “霖辉啊，云鼎的工作最近有起色啊！我看你们报的宣传信息，那个新的绩效考核，做得很好，很接地气，实操效果相当好。我感觉这行事风格应该是你的风格啊，怎么是徐之厚操刀的？你是我的得力爱将，你不能让我失望啊。”
    罗霖辉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汗：“这次我疏忽了，走在了后面，下次一定迎头赶上，不让马总失望。”
    “这就好。刚好荆总在外出差，这份宣传信息我就先压下来，你后面好好表现。”
    “一定一定。”
    “对了，那个叫管瞳的，是不是就是我上次让你从洪顺调到云鼎的那个？她不是你手下的人吗？怎么去帮徐之厚做事了？”
    “这个说来话长，总之是遇到了白眼儿狼，养不熟。”
    “这样啊，”马达沉吟了一会儿，“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懂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我知道后面该怎么做了。”
    这边马达挂了电话，眼皮又跳了起来。他看了一下大盘，绿油油的一片，心里烦躁，干脆直接下了班。
    另一边办公室里，王卉林正在研读云鼎报上来的宣传信息。
    没想到这个管瞳去生产条线一样做出了成绩，果然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王卉林很满意，他给陆渲冉拨去电话。
    陆渲冉刚好从实验室出来，揭起电话：“王总？”
    王卉林：“怎么样，云鼎的调研时间过了一半多，工作进展怎么样？”
    陆渲冉笑着说：“这段时间我主要是在学习。目前云鼎的研发工作情况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我对负极材料这边的研发创新暂时没有太多想法，不过这里还是有好几个好苗子，可以培养。”
    王卉林：“我相信你的眼光继续多观察，我们最终教导总部来的人员一定要是精英中的精英。另外有一个叫管瞳的，虽然她转岗到了生产上，但是听说她是一个研发的好苗子。”
    陆渲冉笑了，王卉林这是在套他的话吗。他倒是坦然：“确实，管瞳不光是研发上的好苗子，还是一个全能型人才，我很看好她。怎么，王总，想让她到总部？”
    王卉林笑笑：“虽然她不在研发条线，只要我们合力，也不是没可能。对人才，要给予极大的尊重和爱护，我确定我能给到她这一点。”
    陆渲冉心下了然：“那我试着沟通试试。”
    “好。”
    “其他子公司研发情况的资料我已经收到，正在逐渐了解。我对正极材料和电解液方面的研发倒是有些想法，我想和那边的工作人员联系，准备和他们的核心人员开钉钉会议。王总，你那边可能要帮我提前打好招呼。”
    陆渲冉预计用半年时间了解仟和集团子公司的研发情况，这中间不光是了解技术配方，更要了解人员，方便后期将各研发部门集中到总部。但因为疫情原因，频繁出差将面临花去大量隔离时间，所以他选定先到云鼎，同时通过资料和远程方式了解情况，必要的时候才会前往其他子公司。当然，选择云鼎对外说的原因是云鼎在四川云城，作为内陆城市，这里的疫情风险小了很多，方便开展工作。而真实原因中，最重要的一条是想要认识管瞳。
    陆渲冉后来想到自己当初的决定，也觉得很意外，这一点都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但是他自始至终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和管瞳的相识，像是冥冥中注定一样，他从不后悔。

 第91章 发配

    在云鼎，荆铬原本只是想拿一份工资干一份活，不想牵扯太深。他连仟和都不想继承，更别说只是生产负极材料的云鼎了。如果不是为了管瞳，他都不会往云鼎挪。
    可是当他看到管瞳大刀阔斧的改革、不遗余力的工作，什么牛鬼蛇神也没放在眼里，心中也着实触动。想当初自己学着读懂人心，并不仅仅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在他的目的就是要帮管瞳减少工作推进中压力，顺便收拾一下那些曾经欺负过管瞳的人。
    他早就对财务部工作效率低下有很大意见。财务部有好几个员工，都是公司或地方上领导的家属（这好像是很多企业的特点，似乎财务部是一个香馍馍），经常用鼻孔看人，对他的工作安排也常常阳奉阴违。只是他不像管瞳那样，遇到问题就立即解决，而是把问题一一找出来，查清楚背后的脉络，等时机成熟，再来逐一击破。
    财务部由徐之厚分管，但是财务部这些人背后的关系不仅仅和徐之厚有关，和罗霖辉的关系似乎更大。所以他绝不在明面上站队，和罗霖辉、黄芮春、王永昌等都保持着礼貌友好的关系，就是为了后面下手的时候，阻力会小些。?
    财务部最好说话的就是田菁菁。田菁菁一个人干着三个人的活，毫无怨言，年末考评还仅仅是良。像郝姐之流，工作做的勉勉强强，其他方面还非常强势，不高兴就甩脸子，还会恬不知耻张口要荣誉、要培训机会什么的，年末考评却还都是优。虽然上上下下提到郝姐就头疼，没有不讨厌的，可是面上谁都要顾忌她身后那张牌。
    恰好新的绩效考核指标有一条是，生产会计须下车间进行原材料、耗材等的统计和跟踪。因为徐之厚分管部门实行新的绩效考核办法后，一个月时间成本控制成效明显，所以徐之厚让荆铬尽快全面落实，务必在年底前，让成本控制的成果实现质的跃升。
    云鼎生产负极材料，研发上很难有新的配方突破，控制成本是体现管理提升的必由之路。荆铬猜，徐之厚正是想要在年底向集团公司交上一份成本控制满分答卷，得到上面的认同。
    荆铬前期也执行了部分报表完善方面的事项，鉴于和罗霖辉、黄芮春等的关系，他没有动真格的。可是不动只是时机未到，现在正好，既然徐之厚在会上发话，师出有名，他正好把两个事情一起办了。
    云鼎的所有高层决策都没有秘密可言。上午开完会，下午财务部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整个部门的人除了田菁菁，都神情严肃，生怕被点去做这项工作。
    开玩笑，云鼎也是有鄙视链的。管理部门的看不上装置车间的，何况财务部门在管理部门的排位仅仅次于综合办，谁被派去车间跟进，那可是掉身价的事。更何况装置车间粉尘重、环境差，都是些“粗鄙汉子”，谁都不想接这个苦差事。
    如郝姐之流，已经准备好被安排了立即称病请假。田菁菁倒不怕被安排去，她虽然在部门地位低，可她做着部门一半的工作，如果她走了，财务部的工作恐怕要停转。
    荆铬下午也不开会，直接安排田菁菁去跟进这项工作。?
    田菁菁愣了一愣，赶紧说道：“荆经理，我不用去装置车间，也可以把数据跟进起走。这不日常工作还一大堆呢，我去装置车间了，咱们部门的工作怎么办？”
    荆铬冷眼看她：“你的意思是，财务部离了你就转不动？”
    田菁菁立即闭嘴。郝姐等翻起了白眼。
    荆铬：“我安排你去基层跟进，总有我的道理。我是领导还是你是领导？”那样子可吓人了。
    田菁菁心道不好，荆铬这招杀鸡儆猴真是用得好，即是震慑了郝姐他们，又拿自己开了刀。她立即埋头继续工作，然后心中总是难以平复。她想着自己在云鼎虽然说不上优秀，可是也算兢兢业业、认认真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为什么谁来了都要把她这个软柿子给捏一番呢。
    田菁菁本来还想用缓兵之计，拖个一两天再说。谁知荆铬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让她立即收拾东西去装置车间，挨个跟进，还说一个月内就要看到一整个生产流程的全部涉生产成本的数据。
    这捏软柿子的心也太狠了！田菁菁心里郁闷，难道是以前说荆铬的坏话传到荆铬耳朵里，这是在公报私仇？也不敢多说，收拾东西走人。
    第二天午饭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向管瞳吐槽。
    “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我当初还帮你做绩效管理改革方案，好了，现在改革到我的头上了，我今天被下放装置车间了。半天时间，我感觉我脸上有两寸厚的灰。”
    管瞳很意外，赶紧了解来龙去脉。她虽然知道荆铬的手段，但还是不相信荆铬会针对田菁菁。
    “你们荆经理虽然看起来有点腹黑，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他没理由针对你呀，你可是你们部门的顶梁柱。你想想，你如果去车间了，你们部门的工作谁做？那几个老大姐能做得好吗？到时候你们荆经理就知道你的好了，肯定立马把你叫回来。”
    田菁菁点头：“好像挺有道理的。不过我估计是荆经理看我不顺眼，趁此机会把我发配了。说到底，还是软柿子太好捏了。”
    “别多想，这才刚开始，一切还有转机。”
    “管瞳，我这几天总在想，你看我好说话，结果活做不完还受气。你看你，强硬，死犟，也没有好果子吃，都背后骂你黑心女妖。你说我们社畜打工人怎么样才能过得稍微舒坦一点——不奢望工作量上能舒坦，起码心里能舒坦一点？”
    田菁菁的话刺痛了管瞳的心，她兢兢业业、从不畏难，可是没有换到一句好，自己还被工作折腾得够呛。

 第92章 争论

    田菁菁说的是事实，有时候你一心一意为了工作，不但讨不了好，还成了讨人嫌。
    管瞳到底嘴里不服：“我真有那么讨厌吗？我看不见得，不然你为什么还天天跟我一起？！”
    “我们俩是难兄难弟，翻不了身咯。你看像黄芮春那样，多会来事，像郝姐他们那样，多会投胎，偏我们一样都没占到，只能当社畜。”
    管瞳不想听这些“废物理论”：“你不是慕强吗？你自己也可以强大。你业务本来就好，再多考几个证，以后让他们慕你的强。”
    田菁菁扁嘴：“我为什么慕强？因为我弱啊。像我们这样的，一没关系二没背景还不会投胎的，业务强反而成了弱点，成了被割的韭菜。阶层已经固化，既然注定是韭菜，我也就不反抗了，安安静静被那些强者收割。哈，主打一个情绪稳定，是他们最喜欢的韭菜。”
    管瞳有些无语。这或许就是她和田菁菁之间最大的鸿沟。她改变不了谁，但她不会甘心自己被这样收割。
    和田菁菁分开后，她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给荆铬发了一条微信。
    田菁菁一个人做三个人的活，你却还要让她去基层装置车间跟进数据，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荆铬收到微信的时候，知道管瞳误会了，立即回复：她去基层跟进数据，就不用做部门里原来的工作了。
    等了好一会儿，管瞳没回，他担心管瞳误会，便想找管瞳当面说说自己的想法。他瞅着管瞳出了办公室，急匆匆走楼梯往楼上去，估计是去找徐之厚的，于是紧跟在后，想找机会和管瞳说话。
    他正要在转角的地方叫住管瞳，谁知黄芮春刚好下楼。黄芮春和管瞳擦肩而过，视而不见，而是一脸笑容、热情似火地迎向荆铬。
    “荆铬，我正要找你呢。”
    管瞳翻了个白眼。以前黄芮春还是叫的姓+职务，现在已经直呼其名了，看来和荆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找我有事？”荆铬拿出职业假笑。
    “我刚刚还跟罗总说，你太有魄力了。谁都知道你们财务部缺人手，你还把田菁菁放到基层，”她看到管瞳往楼上去，却是在听力范围内，于是故意大声说，“这可是对管经理的大力支持哈。”
    “这不是徐总要求的吗，必须全力以赴推动绩效改革的落地，会上专门点出财务部，你在会上听到的。”荆铬不知道黄芮春是什么意图，一板一眼的打起官腔。
    他脚步不停，不想和黄芮春太走近，让管瞳误会。
    管瞳听到黄芮春的声音就想作呕，于是加快了脚步。她这段时间坐的时候多，也没什么时间去锻炼，才放弃坐电梯爬楼梯的，谁知却遇上这两人秀关系好。一整个大无语事件！
    黄芮春跟上荆铬的步伐，笑着在荆铬肩膀上拍了拍，故意表现出很熟络的样子，然后压低声音说：“你这是高招啊！只要人下了基层，肯定受不了气，没两天就会和基层的人闹翻。管瞳推的那什么绩效改革，肯定会中途翻车。”
    荆铬一边随意“嗯嗯”附和，一边看到转弯的管瞳远远地瞪了他一眼，心想这误会闹大了。
    黄芮春又凑近说：“荆铬，谢了。”说罢，拍拍他的肩下了楼。
    荆铬这才明白，黄芮春以为自己安排田菁菁去基层，是为了帮她出气。
    呵，这误会闹大了。谁特么要帮你出气，我还嫌上次田菁菁没把你头发多薅下来一些呢。荆铬腹诽。
    就目前云鼎的大环境来看，不是顺势而为的事，没人会去做。谁但凡主动配合管瞳推进的工作，多半会被认为暗藏阴谋。难怪管瞳误会他了，因为管瞳自己都不信有人会支持她，何况还是安排她的好友田菁菁下基层一线。
    荆铬知道，现在再找管瞳反而会增加误会，于是转身回去。他想，等自己做出实际结果，再和管瞳说，管瞳应该就能解除误会了。
    他因为和管瞳分开很多年，为了打好关系，习惯了谨小慎微，绝不冒进。他不知道的是，管瞳正在上一层楼从楼道栏杆的夹缝里看着他。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搞好关系？是为了帮黄芮春反击吗？”她看了一下手机上荆铬发来的消息，轻轻摇头，将聊天记录全部删除了。
    黄芮春现在心里可高兴了。田菁菁只要到了一线装置车间，她就有办法报仇。她今天故意当着管瞳的面和荆铬说那么多，一是确实感谢荆铬暗中帮她，二是故意做给管瞳看，让管瞳知道荆铬已经动手，早点和荆铬对立起来。她相信，管瞳一旦得罪了荆铬，绝对找不到好果子吃。
    黄芮春回到办公室，便分别叫了生产管理部分管的几个装置车间班长来。她知道管瞳和廖宏宇、刘先他们关系好，最近廖宏宇被派出去学习，刘先在代组长，于是她专门把刘先撇开。吸收上次打架被录像的教训，她话没有说的那么明，只是暗示大家别太配合田菁菁的工作。
    几位班长都是骑在墙头看风向的人精，哪里不懂话里的意思。现在黄芮春只是让他们为难一下田菁菁，这可比让他们在徐总和罗总之间站队可要轻松多了，于是都纷纷答应下来。
    只是田菁菁的工作就难做多了。她跟在装置车间班员的屁股后面要数据，人家指了指设备：“你看着填呗，难道还要我给你算出来？！”
    她知道这些班员讲不通，便去找班长。班长倒是好说话，甩给她一大叠领取物料的签字明细表，让她自己去一一核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田菁菁是一贯能忍的，但是总觉得这些人的态度有猫腻，心里不免愤愤不平。即便在财务部混的不好，但她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生产一线，没想到自己在生产一线还受气，她心里就忍不住窜火。
    她忍不住向管瞳吐槽：“你能想象吗，他们把过去一年领原材料的资料全部甩给我，我怎么做得完！”

 第93章 麻烦

    不得不说，管瞳的思维很有特点。即便田菁菁带着挑事的语气，她也能拨开所有的情绪陷阱，端对事情的关键。
    管瞳：“你是成本会计，以前的成本数据你那里都有。现在你去一线，不需要去整理过去的数据，只要每天跟进新的就好。一个月下来，把现在的数据和过去的数据做比较，一是可以比对出哪个环节的材料成本有明显变化，二是生产部门可以根据数据分析出哪些环节的成本还可以压缩。”
    田菁菁无奈：“说的容易，你以为跟进那么好跟进吗？人家什么事都防着我，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
    管瞳正色：“我知道，荆铬这么对你，你有情绪。换我，我也有情绪。但是他们现在想要的结果就是要让你一事无成，处处碰壁，最后证明我推行的绩效管理办法有很多问题。用你来达到伤害我的目的，让我们两败俱伤，这就是他们要的。我们现在可不能自乱阵脚。”
    田菁菁恍然大悟：“他们这用心可真够歹毒的。幸亏你跟我说了，不然我就中圈套了。”
    管瞳知道，生产上的工作难不到田菁菁，只要把田菁菁的情绪梳理好，顺利推进工作，黄芮春和荆铬就拿她们没办法。
    几天下来，田菁菁果然沉住了气。她先从最源头的装置车间开始，跟进记录他们一周的原材料用量和辅料用量，以及产出量，很快就做出了同期对比数据。然后她转战下一个工艺程序，继续同样的工作，并隔一天返回抽查上一个工艺程序的数据，这样数据的科学性和完整性也能兼顾。一切进展非常顺利，她自己也进入到数据的乐趣中，越做越带劲，装置车间那些人的零碎阴阳怪气，她都充耳不闻。
    荆铬看到田菁菁发来的生产数据，暗暗高兴。他几乎能推演到下一步黄芮春的动作。
    黄芮春果然坐不住了，她没想到这个平时愣头愣脑的田菁菁竟然做事情板有眼，关键是还受得了气。于是她专门约了两个装置车间的班长吃饭，具体安排一些事情。
    原本田菁菁的心态已经放平，面对装置车间的冷遇，也都全不入心。然而，这两天装置车间的人好像变得不一样了，阴阳怪气的少了，实际行动多了。
    首先，田菁菁上个卫生间回来，发现自己带去的笔记本被扔进了垃圾桶，里面可是她好不容易收集的数据草稿。她本来很生气，想要质问是谁，但是料想那些人已经准备了完美的说辞，问了也没什么用，她便忍住了。
    谁知下午她的笔记本又被一个班员泼湿了。那个时候她刚刚接到郝姐的电话。
    郝姐在电话里发脾气：“小田，你别忘了你的本职工作还是成本会计。你快点回来，这边好多活等着你干呢。”田菁菁一走，郝姐不得不把自己的活捡起来做，这一做情绪就很大，情绪一大就给田菁菁打电话。这个星期已经给田菁菁打了好几通电话了。
    “郝姐，我也想回财务部啊，你不知道，装置车间就不是人待的。但是荆经理把我流放到这里，我能说什么？我每天要写工作日志发给他，可我在生产上连台电脑都没有，全手工，你说可怕不可怕。你是不知道，我在装置车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田菁菁这个就夸张了，不过谁让荆铬安排的这个工作呢，那她可不能两头受气。
    这边电话还没打完，她就看到一个班员把她的笔记本故意泼湿了。于是仓促挂了电话，去找班员理论。
    那个班员说是不小心弄倒了杯子，可是田菁菁就在现场，那个班员的杯子可没倒，是他用心对准泼上去的。当时那个罪恶的小眼神，田菁菁可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简直忍无可忍！虽然明知道这中间有人使阴招，但是田菁菁看着心爱的数据被人几度欺负，终于发飙。她直接把那班员的保温杯摔了，龇牙狂骂。
    班员挥舞着拳头，没敢真上。田菁菁投鼠忌器，嘴上却不停地叫嚣：“只知道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就是想赶我走嘛，就是不想配合财务部的工作嘛！你们要想和徐总对着干就直接去徐总办公室，在这儿使下作手段欺负打工人，太监也不算！”
    不怪她出口成章，这些话可是她憋了好久的，压抑啊！
    她骂着骂着还哭了，抱着笔记本冲出装置车间，往综合办跑去，哭闹着要见徐总。
    事情一闹大，黄芮春乐了。她立即让装置车间把田菁菁和基层员工发生摩擦的事层层上报，情节绝不夸张，但是巧于颠倒黑白，说田菁菁在装置车间倨傲无礼，看不起一线工作同志，一个不高兴，就把别人的保温杯给摔了。
    事情好像还是那么一个事，但是是非对错已经有了倾向。
    徐之厚接到装置车间通过人事部报上来的情况说明，另一边是综合办按照徐之厚的要求正在安抚情绪激动的田菁菁。
    刚好下午是例会时间，罗霖辉逮住这个事情尽情发挥。
    罗霖辉：“今天发生这个事，并不是偶然情况，而是事物发展的必然。绩效考核管理得过细，已经让生产一线的同志不堪其扰。加上有些部门部分同志工作方法简单粗暴，不重视同事之间的团结，没有大局观。今天发生的这个事我们要审慎对待，想好解决办法，绝不能再出现。”
    罗霖辉说完就看着管瞳，其他人也看着管瞳。大家都知道，田菁菁是管瞳的死党，在罗霖辉的引导下，都默认是管瞳指使田菁菁这么干的。
    管瞳轻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大家看着我干嘛？田菁菁是财务部的，是荆经理安排进装置车间的。”
    黄芮春本要堵这个话，谁知荆铬抢先说道：“这个事情我有责任，我们财务部的人跟别人吵架，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第94章 通气

    管瞳抬了抬眼睛，她没想到荆铬竟然主动认领，却又担心这些人还有后手。
    黄芮春：“这个田菁菁打架吵架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是她个人原因，怪不到荆经理这里。”
    管瞳带着笑，反唇相讥：“田菁菁到云鼎这么些年，总共就打了一次人，那也是兔子逼急了，可不能因此给人家贴上标签。上次的事情始末，大家都知道，过错方不是还在公司内网公开道歉了吗？难道黄经理忘了。”
    上次就是黄芮春授意他人造管瞳的黄谣，被田菁菁逮个正着，于是发生抓扯，最后黄芮春等人还不得不公开道歉。
    黄芮春脸上不好看，没有再说话。
    荆铬：“田菁菁这个人从平时工作上来看，非常踏实，乐于助人，情绪也很稳定，所以我才会安排她去一线。财务部涉及的绩效改革方面，这项工作最难，所以我也是深思熟虑后安排田菁菁去的。发生争吵这样的事情，可能是个误会，财务部还是希望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荆铬这个话说的很高明，表面听起来是息事宁人，实际上是在维护田菁菁和财务部。意思很明显，他不相信是田菁菁的问题，谁在搞事情他心里有数，本着宽容的原则，不想多追究。
    黄芮春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这次心急了，本想报复田菁菁，打管瞳的脸，谁知反而得罪了荆铬。田菁菁毕竟是财务部的，以后打狗也得先看主人。
    管瞳虽然听出荆铬的意思，但是不满意荆铬这样和稀泥：“公司有管理制度，有奖惩制度，我建议公司严查事情真相，不能让认真工作的同志背黑锅。如果寒了这部分同志的心，不符合云鼎的企业内涵，对后续的工作也会带来不利。”
    徐之厚点头：“确实要查，现在影响很大，不给员工们一个交代，可能造成管理部门和基层一线之间的对立。”
    罗霖辉：“查肯定要查。我已经让后勤部门调了监控，还让装置车间在场班员都写了情况说明，会后就可以开始着手调查。”
    管瞳心想，说的倒好听，运动员和裁判都是你的人，最后调查结果要黑要白还不是你说了算。她刚想反对，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点开看，是荆铬发来的消息。
    让他们查。
    只有四个字。管瞳不禁狐疑地看向荆铬，荆铬对她微微点头。就这么一打岔，这个议题就过了。
    管瞳心想，小荆铬，你如果敢害我，我跟你没完。可是转念一想，职场如战场，如果荆铬真的害了她，她除了多增加一次后悔和自责外，也不会收获其他。算了，就看事态怎么发展。
    会后，管瞳回到办公室，思来想去，给荆铬拨去了语音通话。
    荆铬没想到管瞳会给他打电话，当即含笑接了起来。
    “荆铬，你到底站哪边？”
    “我说我一直站的是你这一边，你信吗？”
    管瞳还真不信。
    “为什么放任罗总他们来查？这很明显是个坑。”
    “罗霖辉太嚣张了，他只手遮不了天的，放心。”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现在是2020年，法治健全、经济快速增长的年代，云鼎也是一个大企业，不是什么小作坊，立山头这种事对工作推进有害无益。”这种工作方式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管瞳知道荆铬背后一向直呼罗霖辉的名字，猜到他和罗霖辉的关系并没有表面的那么好，但是像今天这么直白的表达，还是第一次。
    “那我前面是误会你了？”管瞳试探着说。
    “当然是你误会了。你现在是不是后悔给我打语音电话了？”
    “什么？”
    “语音电话不能录音。你不信任我，怕打电话被我录音，所以专门打了语音电话。现在发现误会我了，后悔没有直接拨打电话，把我刚刚说的全部录下来。以后我但凡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就可以把录音抛出来。”荆铬说着说着，嘴角不禁勾起。
    管瞳被他说穿了想法，非常尴尬，但她还是忍不住补充问道：“你真的没有针对田菁菁？”
    “我为什么要针对她？”
    管瞳想了想：“有一次她说你坏话被你听到了，所以你给她记了一笔？”
    “那郝姐他们得罪我的次数更多。今天郝姐还跑到我办公室抱怨，说现在的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的高血压都要犯了。她还威胁我，如果她累倒在工作岗位上了，一定跟我没完。”
    “那你怎么说？”管瞳心里有气。这帮人平时把自己的活都甩给田菁菁干，现在田菁菁去做更难的工作了，没人替他们干了，又去领导那里卖惨，还是威胁式卖惨，真是什么道理和好处都被他们占完了。
    “我能怎么说？罗霖辉他们造下的孽，还得他们自己还。”
    荆铬说的非常决绝，让管瞳心里吃下了定心丸。
    “不过我以前确实对田菁菁有偏见，不过不是因为她背后说我。”
    “为什么？是不是当领导的都喜欢给手下贴标签？”
    荆铬淡淡一笑：“我对她那类人比较了解，平时受过很多人的气，吸收了很多负能量，虽然是被压榨的那类人，但是却没有同理心。你对她太好，我担心会发生农夫与蛇那样的事情。”
    管瞳心里一动：他不喜欢田菁菁竟然是因为考虑到我？
    “我和田菁菁相处得很好，你多虑了。”
    “但是田菁菁自私的性格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她这种人看起来卑躬屈膝，但其实非常知道厉害关系，惹不起的她可以一直装孙子，但是惹得起的，即便没有影响她的利益，她说不定也会背后喂刀子。欺软怕硬，就是这类人的底层逻辑。”
    管瞳不寒而栗。她不得不承认，荆铬有些还是说对了的，口上却说：“弱肉强食，或许是生物本性。你说得那么神，好像你接触过很多这样的人一样。”
    “是的，我接触过不少，但是我不会跟这项人产生链接。我这里还有一个实例，可以分享给你听一听。

 第95章 沟通

    我有一个朋友叫喻春雨，他毕业后在深圳开了一家外贸公司，当时我推荐了一个学姐过去帮他管理。过了两年，学姐有了新的职业规划，喻春雨也同意她离开，但是希望她在走之前帮忙把公司的管理层架构搭起来。学姐欣然同意。
    “那个时候，公司小，人员流动大，学姐发现有两个年轻人到公司半年没有离职，想重点培养。其中一个是女生，说话温柔，看起来很乖，偶尔因为客户那边的原因，还会哭鼻子。另一个是男生，情商很高，一般不表露情绪。学姐人很好，不想给喻春雨留下的管理人才是个老油条，所以倾向于培养那个女生，于是把那个女生放在身边调教。当时喻春雨比较反对，她最不喜欢动不动哭鼻子的女生，但是学姐说服了喻春雨。
    “刚开始，那个女生做工作任劳任怨，尤其是被其他同事欺负、甩锅的时候，特别委屈。学姐想到自己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还很理解她，专门腾出时间关心她。学姐准备让她跟进一些项目，她自信心不足，总是害怕做不好，学姐便反复鼓励她。这个中间她还总是点评另外那个男生，言外之意，认为那个男生没有太大的发展前途。
    “过了几个月，那个女生更进完两个大单，喻春雨很高兴，准备再观察观察，后续可以启用。但是学姐很快发现，那个女生现在不再自卑，而是自我膨胀，认为公司离了她就不转了，连学姐安排的工作也当面推诿。她竟然还去喻春雨那里背刺学姐，说学姐没能力。”
    电话那边出现短暂的停顿，然后是荆铬喝水的声音。管瞳被勾起了兴趣，不禁问道：“这是真人真事？我怎么觉得有点像电视剧。按理说，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毫无感恩之心，很快就会被职场唾弃的。而且，任何人坐到一定的位置上，都有别人的过人之处，不能用自己的长处去丈量别人的短处，这种做法很幼稚，也很低级。”
    “不要低估人性中的恶，指望靠理解别人，进而让别人理解你，本身就匪夷所思。经过这件事，学姐也对自己深刻反省，再也不会介入别人的因果。”
    “我承认，田菁菁会有冷血的时候，但她总体——我也说不好，我决定不了别人的选择。”管瞳有些丧气，她不想面临毫无盟友的职场，更不想有一天遭遇二次荣晓云的背刺。
    “所以你挺厉害的，从田菁菁愿意为了你跟黄芮春打架，我对她就有了改观。像她那种善于权衡利弊的人，为了帮你正名，放弃了权衡，无疑是非常难得的。所以，你觉得我是在针对田菁菁吗？”
    “那你为什么安排她去生产一线？不光我，估计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你是柿子逮着软的捏。”
    “容我卖个关子，后面你就知道了。”
    “还有，你讲的那个故事最后是怎样的？”
    “后来学姐把工作重担压给那个男生，女生受不了闹别捏，最后主动辞职离开了。学姐后来跟我说，职场里能力固然重要，但是情绪稳定更重要，因为现在人才多得是，不是可以出类拔萃的决胜条件。”
    荆铬没有说，后来荣晓云给那个男生做了副手，现在像是换了一个人，杀伐果断，再也不像是在洪顺时候那般唯唯诺诺。
    挂断电话后，管瞳不禁想了很多。荆铬的话说的很好，情绪稳定，才是职场的制胜法宝。她不禁很高兴荆铬跟她讲这么多，虽然和她关系不大，但却莫名地减少了她的精神内耗。
    还没从荆铬的电话中回过神来，陆渲冉却找来了。
    陆渲冉这个时候风风火火地过来，身上带着风，头顶的头发轻轻拂动，脸上带着关切的神色，仿佛是一个带着悲悯之心的菩萨一般。
    “什么事惊动了陆老师？”管瞳看到陆渲冉，不自禁地微笑。
    虽然最近陆渲冉并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但也仍旧经常来找她，有时候两人还一起去食堂吃饭。公司里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成了一对，好多陆渲冉的粉丝粉转路或者粉转黑，只是黑的都是管瞳。
    田菁菁也曾问过：“前面你不想公司里的人认为你们是一对，现在又一点都不避讳，到底是怎么想的？”
    管瞳：“之前我被人造黄谣，虽然他站出来挺我，但是给人的感觉是我靠他才能摆脱黄谣，所以我会不高兴。现在风波已经过去了，一切回到正常，我有什么好避讳的。”
    田菁菁挑眉：“我以为你也对陆老师有意思。”
    管瞳笑笑：“你说的对，大家心里的白月光嘛，谁会不喜欢！可是我还是之前的态度，先谋生再谈其他。”
    田菁菁继续八卦：“如果你事业稳定了，陆老师也有那个意思，你怎么办？”
    管瞳想了想：“这得看他能不能激发我爱人的能力。算了，不想这些，人家陆老师只待三个月，我可不能当真。”
    她不得不承认，陆渲冉真的很好。工作能力强，为人处事正直可靠，长得好看，还尊重女性，他的优点简直说都说不完。这样几乎完美的男人，谁会不喜欢呢？
    此时看到陆渲冉春风和煦的笑脸，一天的阴霾都可以抛诸脑后。
    陆渲冉从身后拿出一个小东西，递到管瞳面前：“巧克力，吃了心情会好些。”
    管瞳接过巧克力放在手心看，笑着问：“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都知道了？”
    “这也不算是坏事，受到欺凌，必须要反抗。”陆渲冉把巧克力从管瞳手里拿过来，撕开半边包装，再次递给管瞳。
    管瞳接过来就塞到嘴里，品味了一下，感觉不错。
    陆渲冉看到管瞳松开的眉头和浅浅的笑，也不自觉的唇角上扬。“好了，我回去接着工作了。”
    “啊，就走了？我以为你还要问几句田菁菁的情况，或者安慰我一下。”

 第96章 内乱

    “工作上的事没有什么能难住你的，我只负责你的心情。”陆渲冉说完，耳朵竟然红了。心里话脱口而出，又能怪得了谁？
    管瞳的脸一下热辣辣的，这是要戳穿窗户纸了吗？她不禁感到心脏小鹿乱撞。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陆渲冉笑着转身走了。
    送走陆渲冉，管瞳坐在办公桌前，不禁想到了另一个人。她和网友渲染非常聊得来，最近几乎每天都会聊天。虽然他们更多的是谈研发，谈未来中国的新能源，但是聊起电影和书籍，也一样有很多共同语言。如果说陆渲冉是每个女孩心目中的白月光，那么渲染应该就是她的灵魂契合者。
    如果他们两个人合成一个人该有多好啊。管桐不是没有试过套渲染的话，然而从目前了解的信息看，渲染应该是个更内敛的人，不像陆渲冉随时脸上都带着微笑。
    管瞳突然惊醒。自己这是在想什么，以前吃过的亏都忘了吗？绝对不能恋爱脑，现在除了日常工作不能出错，还要全力盯着田菁菁那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罗霖辉没两天就让黄芮春拿出了调查结果，佐证资料还是老一套，经不起推敲。
    在会上，荆铬不置可否，因为罗霖辉和黄芮春提前私下找了他。黄芮春在饭桌上还专门给他赔了酒，说是没想要针对财务部，只是田菁菁仗着有管瞳撑腰，在装置车间兴风作浪，她不能坐视不管，没想到被管瞳甩到财务部头上。
    罗霖辉都出面了，黄芮春又低声下气的，荆铬立即点头应承下来。他也把最近工作上的烦恼说了说，主要就是云鼎的员工不服管，工作安排不下去，就算勉强安排下去，工作进度也非常恼火，让他非常头疼。所以罗总和黄经理这次借此机会，好好管一管一些顽劣分子，对云鼎的发展是好事。
    黄芮春以为只要荆铬不在意，即便徐之厚维护管瞳，她也不怕。她还是明白当下情况的，罗霖辉没有干翻徐之厚之前，那她也动不了管瞳。但是没关系，只要能断了管瞳的爪牙，让管瞳碰一鼻子灰，她就很满意。
    会上，管瞳见荆铬什么也不说，也选择了什么也不说。徐之厚见荆铬和管瞳这两个最该反对的人都选择了沉默，他也就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田菁菁这是要背上处分了。
    正当田菁菁在微信里对荆铬疯狂吐槽的时候，也是管瞳非常心虚、没敢承认自己和荆铬联手的时候，财务部先炸了。
    不是化学层面上的炸，而是社交层面的炸。
    原来郝姐他们知道田菁菁要被处分，以为管瞳这股改革春风吹不下去了，于是联合起来找荆铬诉苦。
    郝姐：“荆经理，赶紧把田菁菁调回来，我手上的活儿太多了，这几天腱鞘炎也烦了，啥也干不了。”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把自己的辛苦夸张几倍的诉说。
    荆铬点头：“你们的辛苦我都理解，但是现在把田菁菁调回来，那就是把徐总的工作安排当耳旁风了，谁敢？反正我不敢。”
    郝姐：“那要不多招聘两个人？咱们这么重要的一个部门，多两个人很合适。我听说隔壁公司财务部十几个人，咱们这里都是老弱病残，真不够。”
    其他人也附和：“就是啊，你看别的公司财务部那么多人，咱们怎么就不能多配两个？”
    荆铬皱眉，脸上表情有点不好看：“你们应该知道，现在子公司招聘，都要先报集团公司hr那里批准通过，然后统一招聘。这个事情恐怕难办，就算解决了，可能都是半年后的事。”
    郝姐不高兴了：“什么破hr，凭什么管我们？利润要上缴，经常被支配来支配去的，把我们当什么了？我们云鼎凭什么看集团公司那些人的脸色？”
    郝姐煽动情绪方面是一把好手，其他人一向唯她马首是瞻。他们日常都是要骂集团公司的，现在郝姐一挑，立即把集团公司360度无死角地攻击了一通。加上他们平时飞扬跋扈惯了，说话的时候没轻没重，大有藐视荆铬的意思。
    荆铬一本正经地解释：“让田菁菁去一线是工作推进需要，现在每个部门都缺人，大家都再忍耐一下，共克时艰。”
    可是几位大姐和荆铬话赶话，越来越上头，声音又大，好像是吵架一样。
    荆铬生气了：“我该说的说了，你们不听道理，我也管不了。你们觉得我没水平，管不了财务部，你们去找徐总反映，我没意思！”这就是撂挑子不管了。
    这几个大姐还真信了，联合起来气势汹汹地去找领导去了。不过他们没有去找徐之厚，而是一起去找了罗霖辉。
    荆铬看到他们离开后，拿起手机：“邓阿姨，你都听到了？我现在在云鼎的工作环境就是这样的。工作推进困难，没道理的人还总是胜利方，这再不管管，云鼎可以不要了。”
    电话那边的邓青丛正在压制怒火。她不是不知道云鼎的人事生态情况，只是没想到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中国讲究人情世故，哪个民营企业不兼顾各种关系，但是被关系网拖死的也不在少数。之前公司在布局，她平时很忙，所以对云鼎人事上的一些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看来，是到该整顿的时候了。
    那几个大姐到罗霖辉办公室后，又是一通诉苦。不过这个时候她们不约而同地改变策略，不是委屈+谩骂，而是委屈+哭诉，还告荆铬工作上给他们过大的压力。
    罗霖辉和他们的家属私交颇好，立即安抚他们，说要帮他们解决问题，让他们放心回去等着就是了。他还暗暗得意，认为徐之厚分管部门的人不去找徐之厚，而是找他，可见他更得人心。
    财务部“内乱”的事立即在公司里传开了。
    徐之厚首先觉得不舒服：我分管的部门，解决问题竟然去找罗霖辉，当我透明的吗？

 第97章 汹涌

    表面上，绝大部分人都站郝姐他们那边，怪荆铬安排不得当。毕竟荆铬是集团公司安排的人，山高皇帝远，在“分舵”受受欺负，属于派系斗争的常事。但实际上，员工们在私下纷纷议论，矛头直指问题核心。
    “难道有关系就能什么都解决？到底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要不咱们都去哭一哭？”
    “唉，这也不能比，人家哭是亲上加亲，我们哭是惹人厌烦！”
    “你们平时有人给罗总送过七七八八没有？没有就趁早绝了哭奶的想法。”
    “你以为谁都可以是郝姐、王姐吗？”
    原本只是几个人笑谈后的牢骚，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牢骚的雪团越滚越大，竟然激起了公愤。虽然很多人平时都选择了沉默，但是沉默久了，不公平的副作用总会伺机而动，最终形成了一座“活火山”，随时准备喷发。
    然而郝姐之流并不知道事态的严重，还以为自己占着道理和民心，整日的各个办公室穿梭、喊冤，还指望能将荆铬逼走，自己好好赢一场，把面子里子都挣回来。
    田菁菁发现风向有点不对，但至于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只能瞎猜。她私下问了管瞳好几次。管瞳让她别掺和，正常工作就行。
    田菁菁倒是盼着闹了这么一回，能把荆铬调走，这样他们财务部又能回到以前的平静。
    管瞳不好多说什么，因为她这次站荆铬。在生产管理部，包括现在的工艺部，她作为部门领导，常常要面对下属们带着恶意的刁难，给工作推进带来太多负面影响。不明显的恶意也就算了，计较不完，可这种摆上台面的恶意，换她也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她希望荆铬能收拾郝姐那帮人。当然，她心里也替荆铬捏了一把汗，现在形势实在说不上明朗。
    荆铬这两天反而没什么动静，和平常一样上班，但是脸色明显不好看。用田菁菁的话说，脸快黑的跟锅底一样了。
    管瞳想过问问荆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但是想到荆铬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如今遭遇职场滑铁卢，自己再去一问，那得多尴尬啊。犹豫半天，到底没有打去电话。刚巧陆渲冉来找她，还带给她一份新论文。
    “刚出的论文，国内一个行业大佬的，我觉得写得好，给你送一份来。”
    陆渲冉始终带着微笑，这微笑绝不是什么职业假笑，而是从骨子里发出，给人眼前一亮、直击心巴的感觉。管瞳不禁心弦激荡，也回了个微笑。
    “这个论文，你发给我就好了，专程跑一趟，是有别的什么事吗？”
    陆渲冉笑：“人家都是看破不说破，你是专打直球。好，那我就直说了，荆铬他们财务部的事你知道了，你觉得后续会怎么发展？”
    “你跟荆铬是好朋友，你应该去问他。”
    “问了，你也知道他的性格，很多事都不愿说出来。不过感觉这次他挺难的，我有点担心他。你要不要一起帮忙劝解一下他？”
    管瞳突然大惊失色：“你和他是朋友，我跟他只是同级同事，我怎么劝解？”
    这立马撇清的反应把她自己都震了一下。原来她内心深处仍旧不愿让别人知道她和荆铬的渊源，田菁菁不行，陆渲冉也不行，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哦哦，我只是想着你比我会说话，所以想请你出马。”陆渲冉也意识到问题所在，赶紧找补，“不过现在想想也没事，荆铬有自己的办法，他如果不想在云鼎待了，换个地方就成。云鼎对他只是一份工作，对他影响不大。”
    管瞳没想到陆渲冉会夸她会说话，倒有些不好意思，便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陆老师，你是不是三个月调研期一满，就要回集团公司了？”
    “也不一定。”陆渲冉看着管瞳，笑眼微微，“现在疫情期间，其他分公司也不好去实地调研，去了先要隔离十四天，反而浪费了时间。云城这边疫情防控得好，后续不排除多待一段时间。”
    管瞳心中窃喜，面上如旧，继续问道：“云鼎这边负极材料的研发，你应该早就摸透了，在这边滞留久了，会不会耽误你对其他子公司研发情况的了解？”
    “我和其他子公司的研发部门一直保持着线上联系，虽然说到现场了解的情况会更详实一些，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陆渲冉说完，看着管瞳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嫌弃我赖在云鼎吗？”
    “怎么会？”管瞳不知为何，被陆渲冉灼热的眼神看得害羞起来。
    正在这时，财务部办公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声，郝姐的声音响彻过道。
    管瞳和陆渲冉对视一眼，一起往外走去。
    过道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大家都竖着耳朵听着财务部里面的动静。有几个好事的不嫌事大，站在财务部门口往里看。
    管瞳本来不想靠太近，但听到掀东西的声音，不自觉地到了财务部门口，侧着身子往里看。陆渲冉也跟上，在她身后，有保护之意。
    财务部里，荆铬拉了一张椅子坐在过道上，翘着二郎腿，表情如常冷漠。
    他越是这样，郝姐越是受不了。郝姐属于遭受了冷暴力，必须要用热暴力还击的那类人，此时正在噼里啪啦的大骂。
    “我就是晚到了几分钟，你凭什么给我打迟到？我每个季度的考核都是优，为什么你一来，我就只是良？我每天那么辛苦的工作，眼睛成了青光眼，肩颈也做坏了，腰也坐坏了，你还只给我打良？你分明就是针对我……”
    她虽然问了很多问题，但是丝毫没有给荆铬回答的空隙，自顾自的骂个不停，现场演绎了“泼妇骂街”。
    荆铬仍旧岿然不动，脸上看不出情绪，倒让郝姐心里没了底。
    郝姐为了壮势，也为了卖惨，一边把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摔了，一边嚎啕大哭，又把刚刚骂的话重新骂一遍，算是让围观的人再看一次“表演”，了解她的委屈。

 第98章 考勤

    陆渲冉想进去，管瞳拉住了他，给他使了使眼色。陆渲冉才发现，荆铬的手机一直拿在手上，镜头方对着郝姐的方向没有动。
    很快，综合办的副主任听到动静赶来了，不停安抚郝姐。谁知郝姐演戏演上了头，越劝越撒泼。
    在云鼎，本土一派向来敌视集团一派，集团一派又看不上本土一派，但都是背后说叨。像郝姐这样拿上台面闹，还是第一次。
    黄芮春紧跟着来了。就她认为的和荆铬的关系，那还不得跑到前面。她推开门口围观的管瞳和其他人，进去就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劝郝姐。
    郝姐拉着她的手：“黄经理啊，你是不知道荆经理的心有多黑。他平时让我做啥我就做啥，在他面前我大声一点的话都不敢说，但是你看他，还给我穿小鞋……”
    黄芮春见和郝姐说不出个名堂，便又去劝荆铬：“荆铬，听姐一句劝，她是老员工了，咱们让着她一点。要是气出个好歹，咱们也吃亏。”
    荆铬抬眼冷扫了黄芮春一眼：“你信她，不信我？你由着她这么欺负我，是要和他们一起把我赶出云鼎吗？”
    黄芮春本是来当和事佬的。和事佬多好，谁也不得罪，还能博一个好名声。她可没想到，一来就碰了个钉子，惹了一身骚。
    罗霖辉也来了，看着乱糟糟的财务部，当即发火：“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矛盾是不能好好沟通解决的，要这样闹？！”
    郝姐跟看到了救星一般，当即收起眼泪，委屈巴巴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是她昨天发现她的考核只得了“良”，心里有情绪，觉得领导对她有偏见。她一气，结果一晚上没睡着，早上一不小心晚了三分钟，结果一来荆铬就说她迟到。她本来最近工作量就陡增，荆铬又不调节工作人手，再遇到这么个事，越想越伤心，找荆铬理论。谁知荆铬还说是她的问题，她就失控了。
    门口围观的人变多，不少人心里都在嘀咕：“真是卖惨全靠一张嘴！她郝姐什么时候不是迟到早退？公司打卡器跟他们家的私有财产一样，从来都是全勤。现在黑的说成白的，看罗总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有关系就是牛逼啊！”
    此时不少人都为荆铬捏了一把汗。要知道，但凡本土派和集团派发生矛盾，最终都是集团派的灰溜溜的离开，闹不好还会被辞职。
    罗霖辉听了郝姐的话，频频点头：“郝姐，你是老员工了，这样闹可不好看。你那天是怎么答应我的？说好等公司决定的。”
    荆铬挑眉：“等公司决定？罗总这是和郝姐他们商量好了要处分我？”
    罗霖辉一向给荆铬面子，但是荆铬当众顶撞他，也让他非常不爽。于是他冷着脸：“荆经理，一切听公司安排，不要激化矛盾！”
    “这么多人都看着，明明激化矛盾的是郝姐，难道就因为她声音大，豁得出去发疯，激化矛盾的人就成我了？”荆铬不紧不慢地说出这一番话，表情越说越严厉。
    即便罗霖辉也算见过世面的老江湖，也被这年轻人凌厉的气势镇住。
    黄芮春见状赶紧打哈哈：“荆铬，都是小事情，你难道还怕罗总不会秉公处理？”
    荆铬：“那我能不能说说我掌握的情况？”
    罗霖辉：“你说。我来了，就是要处理你们的事。走，里面说。”
    荆铬给罗霖辉拉了一根板凳：“就在这里，这里这么多同事，也好给我做个见证。”
    管瞳心里不禁佩服荆铬，真是有气势，还沉得住气。
    罗霖辉的脸色不好看，但还是选择坐了下来。
    荆铬：“前面郝姐他们说，我把田菁菁派去基层一线，导致财务部本职工作无法推动。我好声好气地跟他们讲，落实好绩效考核工作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今天她又拿这个事跟我闹，我说那把你换去基层一线，田菁菁回来怎么样。她就开始和我闹。罗总，你可以问这个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大家都看到的。”
    郝姐咆哮着要打岔，荆铬冷声道：“罗总，郝姐这样闹，来龙去脉也说不清楚，要不我们去徐总那边。”
    见了徐之厚反而后续不好处理。罗霖辉心里一掂量，对郝姐：“有什么事好好沟通，太激动伤身体。”随即暗暗给郝姐挤眼睛，示意她别闹。
    管瞳那个角度刚好看到罗霖辉的表情，随即明白，罗霖辉摆明了维护郝姐，闹到徐之厚那里，徐之厚要平衡集团利益，不会不顾荆铬的感受，最后的结果肯定对郝姐要不利一些。
    郝姐真是收放自如，果然平静了下来。
    罗霖辉：“荆经理，接着说。”
    荆铬：“作为部门目前的实际负责人，我按照公司规定，对部门员工进行考核，这没问题？”
    郝姐又忍不住抢话：“你凭什么给我打‘良’，我哪项工作没做好？”
    荆铬铿锵有力：“我没给你打不及格已经是顾全你老员工的面子！”
    罗霖辉：“荆经理，打不及格就太严重了。”
    荆铬：“我每天对部门员工的出勤进行计时打卡，作为我打考评的重要依据之一。郝姐在上月仅全勤两天。补充说明一下，迟到、早退五分钟内我都没给她算迟到早退。今天早上也是这样，她迟到36分钟，竟然跟我瞎闹，还口口声声说只迟到了三分钟。”
    郝姐的脸色都白了，财务部里其他几个常常考勤注水的也都紧张起来。
    郝姐强辩：“你说我迟到就迟到？我每天打卡都是准时的。”
    荆铬冷冷地注视着郝姐：“所以罗总，咱们的考勤打卡系统是不是有问题？”
    管瞳看到这里，心呼大快人心：谁都知道公司的考勤打卡系统有漏洞可钻，罗霖辉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便还可以收买人心。没想到荆铬不发作就算了，一发作就来了个大的。

 第99章 博弈

    罗霖辉的眉头快要打结了：“我们考评还是要根据打卡系统来，不然打卡系统的作用怎么发挥？”
    荆铬：“不应该根据实际来吗？万一打卡系统出故障了呢。天天迟到几十分钟还能是全勤，这让集团那边知道了，岂不是闹笑话！”
    罗霖辉下意识地盯了荆铬一眼。
    荆铬毫不相让：“公司过道都有监控，提出来一比照，就知道我说没说错了。”
    一时间，财务部办公室竟然沉默了下来。
    罗霖辉那双丹凤眼此时在皱纹中极显阴翳，他注视着荆铬，后者仍旧淡然地看着他，眼角竟然还带着一点点笑意。
    罗霖辉忽然收住眼中的阴冷，露出笑脸：“荆经理工作细致，我们正是需要这样的年轻领导。郝玲，你的脾气也要改改，回头到人事领处分。”
    郝姐还想闹，黄芮春捏着她的胳膊，又是使眼色，她才止住。
    徐之厚自始至终在办公室里。办公楼里的动静他不是没听到，但他不能去。那是一个烂摊子，暴露了云鼎的积弊，他一边大快人心，一边思考罗霖辉要怎么收场。既然这个事情已经闹大，他可不想看着罗霖辉当好人把这事情捂过去。考勤管理、绩效考核，他两只手都要抓。
    中午吃饭的时候，田菁菁用湿纸巾把脸上的灰擦个仔细。
    管瞳：“没那么夸张？我在装置车间的时候，没觉得有那么大的灰尘。”
    田菁菁：“你是天生丽质，在尘埃里都能开出花，我不一样，再不自己爱护自己，就成烂泥巴了。”
    管瞳笑了笑：“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好。”
    “诶，对了，你猜荆铬什么时候把我调回去？”
    “不是要处分郝姐吗？等这个事情完了，郝姐就安分工作，你当然还是在车间继续做你的咯。”
    “你是不是傻？处分这种事，不过说说而已，罗总怎么可能处分郝姐！”田菁菁不可思议的看着管瞳，“我为什么在财务部一直当狗熊，因为郝姐他们是谁都动不了的。”
    “不可能？她们就算有关系，难道就成皇帝了？公司把她们养着就不错了，难道她们把公司往死里拖，也没人管？大家最近都在讨论这个事，都说等着看公司怎么处理呢？”
    “私下讨论有什么用？这边几个装置车间新招的大学生都在骂，说那些有关系的作威作福，如果公司不管，他们就要整顿职场。”
    “都闹得这么凶了？”管瞳惊讶。
    “有什么用！人家有关系的就了不起。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等着看，我说的准没错。”
    管瞳愕然：糟糕，那荆铬现在算不算是鸡蛋碰石头、自掘坟墓？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罗霖辉最善于“雷声大、雨点小”的实际运用，虽然郝姐这次惹到了硬茬，但是在他看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郝姐背后有人，必定是不能动的，所谓去人事领处分，也就是说给现场的人和荆铬听听的，给荆铬一个台阶下。等他把荆铬安抚好，只要荆铬不追究，就算徐之厚问起来，他也能蒙混过去。
    这种事的处理，罗霖辉早就得心应手。
    下午，罗霖辉把荆铬叫到办公室，先是说旧事，什么荆铬刚到云鼎的时候，第一次在会上发言，提了什么好的建议；又说他们第一次吃饭，对荆铬的印象如何之好。总之就是在拉近关系。
    荆铬当然明白，全程带笑，偶尔附和。
    总算说到正题。罗霖辉故作轻松：“云鼎和其他企业不一样，云鼎是一个非常有人情味的企业，所有为云鼎做过牺牲的员工，云鼎都会把他们保护好。我知道，今天的事是郝姐不对，但她就是那个性格，刀子嘴豆腐心，你作为她的直接领导，不妨对她宽容点。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郝姐那人能处。”
    荆铬没说话，看着面前的茶杯一动不动。
    罗霖辉察言观色，给荆铬续满杯：“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开诚布公。”
    荆铬笑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如果一个人不是心里有刀，又怎么会嘴上锋利？”
    罗霖辉也笑笑：“你是从大城市来的，不知道这中间的关节。民营企业发展难啊，先不说集团公司对我们的管理和考核，就是地方上政府的监管，那也是非常多的。”他觉得他已经说得很明了，荆铬应该能明白。
    荆铬：“集团公司管理我们，是因为我们本就是子公司，被管理是本分。地方政府监管我们，那是有法律法规做基础的，我们本来就要遵守。监管的目的也是为了云鼎发展好，这没毛病。”
    罗霖辉：“就是这个道理啊。但是你也知道，咱们这个社会是一个人情社会，是要讲情感的。郝姐呢……懂了……”
    荆铬会意地点头：“哦，懂了懂了！”
    “那哪天，我们叫着郝姐和她老公，一起吃个饭！”
    “好的好的，全听罗总安排。”
    罗霖辉打着哈哈，荆铬也打着哈哈，两人的交谈用意会打上了一个句号。
    送走荆铬，罗霖辉放松地坐进椅子里。他非常了解人性，没有人愿意去啃硬骨头，荆铬也一样。他立即给人事的经理打电话，把事情说了。
    人事经理还想说，那么多人都听到，不给个交代恐怕不好。然而罗霖辉已经挂断电话，看来这个烂摊子又甩给了他。他无奈地摇着头。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徐之厚那里，他没料到，今天闹得那么大，荆铬那里竟然轻而易举就答应了和解。看来现在的年轻人还是不抗压啊。管瞳倒是抗压，但容易成为火力的集中攻击点。
    看来借力打力这招是用不上了，只有等下次机会。他示意人事经理按照罗霖辉的要求去办。
    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等得起。
    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郝姐接下来两天果真老实了很多。不光她老实了，公司里其他找着打卡系统漏洞的人都老实了。

 第100章 争取

    田菁菁却不淡定了，因为人事部门找她谈话，这是处分程序的内容之一。
    田菁菁不解：“就我被处分吗？郝姐呢？”
    人事经理：“你别管别人，管好自己就行。”
    田菁菁：“可是——”
    “可是什么？”人事经理正心里牢骚不断，只想快点解决掉田菁菁，“人比人气死人，运气不好以后就管管自己的脾气。”
    谈话程序走完，田菁菁按要求签了字离开，可是越想越不踏实。她怎么就签了字呢？她签字是不是就算是认罪了？如果郝姐他们都没事，凭什么就她要受处分？
    她越想越气，找个角落给管瞳打电话，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
    管瞳安慰她：“签字也没什么，最差的结果就是被处分，这个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我不想被处分，我也不应该被处分，不是吗？郝姐那样为非作歹都没事，为什么公司这么不公正，只处分我？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管瞳，你不帮帮我？”
    这就是欺负老实人。
    管瞳想到荆铬对田菁菁最初的看法，觉得田菁菁真的应该好好为自己争取权益了，于是说道：“你不服气又有什么用？你难道要向集团公司那边申诉吗？算了，这不是你的风格。”
    “你什么意思？你都不支持我！”田菁菁极度不满意，“上次罗总给你穿小鞋的时候，就车间差点爆炸那次，你说但凡公司处分你，你就要去告。你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我没有什么风格，我不被定义！”田菁菁难得有发飙的时候。
    “你别冲动，很多事忍一忍就过去了。你看我冲动，可是走了很多弯路的，别忘了我还有‘黑心女妖’的外号。要是别人给你取这么恶毒的外号，你受得了？”管瞳故意笑嘻嘻的说。
    田菁菁听出来管瞳这是用她以前的话膈应自己，当即恼了：“忍个屁！我马上给集团公司写信，就写给分管人事的副总，是不是叫邓总监？”
    管瞳笑了，自己的权益还是要自己去争取。一些工作上的具体事务她可以帮忙，但是不会再介入别人的因果，朋友也不行。
    第二天一早，徐之厚看到邓青丛来电，整理了一下笑容，才接起来。
    徐之厚：“邓总监，有什么指示？”
    邓青丛：“我敢给徐总什么指示？现在你是云鼎的土地主，集团公司算什么！”
    徐之厚惊了一跳：“邓总监，这是说哪里的话？云鼎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您跟我们提出来，我们立即研究。”
    邓青丛：“云鼎是不是有一个叫田菁菁的员工，财务部的？”
    徐之厚：“是是是。”同时心里在推算，邓青丛因为什么事提起田菁菁。
    邓青丛：“我看到你们人事部报上来的处分决议，也收到她本人的申诉说明。田菁菁和装置车间的冲突，调查资料看似没问题，但实际上是一家之言，没有‘第三方’的佐证资料，处分田菁菁的依据不充分。你们做领导的是怎么审核的？上面可是有你的签字？”
    徐之厚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邓青丛还在气头上：“田菁菁还提到同为财务部的郝玲。我也了解了情况，郝玲都跟直接领导闹成那样，严重影响领导的管理权威，践踏公司的管理制度，人事部门怎么不处分？这样下去，云鼎还像话吗？”
    徐之厚连连说是。
    邓青丛火爆的性子最受不了谁打哈哈、不解决问题，立即质问：“你是云鼎的一把手，人事部和财务部都是你在分管，这些事是不是都是你授意的？”
    “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我知道田菁菁的事，但是郝玲那个不清楚。”徐之厚一边示弱，一边动起了自己的小九九，“邓总监，这个事是我失职，但我确实也有一定的难处。”
    邓青丛沉吟了一下：“我知道你的情况，但是不能因为顾忌兄弟情深，而把公司利益弃之不顾。孰轻孰重，你要做个选择。集团要调整管理班子团队，你是我推荐的考察人选，不要让我失望。”
    最后这句话给徐之厚打了一剂强心针。他本来还想着年底工作成绩拿出来后，去集团争取一个推荐名额，没想到自己已经进入了考察人选。既然如此，还瞻前顾后干什么？罗霖辉在云鼎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是该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颜面扫地了。
    他当即把人事部经理叫过去，把邓青丛的训话说了。人事部经理知道邓总监直接把电话打到徐之厚那里，就说明情况很严重了，立即表态：“我也知道处分田菁菁有点牵强，我们这就把处分撤回来。郝玲那个不处分也说不过去，可是罗总那里……”
    徐之厚：“他问起来，你别把邓总监搬出来，不然集团公司会说我们自己内部都管理不好。你就说是我要求的，有什么让他来找我。”
    人事部经理得了免死金牌，急匆匆地去了。果然，下午上班时间一到，罗霖辉就找到徐之厚，先说了一通闲话，然后话锋一转：“现在云鼎一些员工，对公司管理毫无畏惧之心，竟然对处分不服，告到集团公司去。这要是在我们以前化工厂那会儿，算是越级汇报，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以后都没有机会提拔。老徐，你说什么不是？”
    徐之厚笑笑：“现在互联网时代，还不兴让年轻人不平则鸣？压是压不住的，广开言路，不断提升我们的管理水平，这才是硬道理啊，老罗！”看来人事部经理经不住罗霖辉的询问，已经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下更好。
    罗霖辉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是，就算佐证材料不充分，但田菁菁也太不识好歹了。她以前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人，自从管瞳来了，她这种人都被煽动了。管瞳这个人不简单啊！”
    徐之厚皮笑肉不笑：“管瞳能力是强了些，难保不被别人嫉妒。”

 第101章 撕脸

    罗霖辉瞬间不好了：“老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还会嫉妒管瞳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徐之厚：“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可别对号入座。”
    这不就是让人对号入座吗？
    罗霖辉很不爽。最近他已经够给徐之厚面子了，可是徐之厚的眼睛都快长到脑袋上了，这可真是让人生气。他这个人能忍，越是生气，越要带着笑：“说回郝姐那个事，他老公……咱们可得罪不起，不然就怕整改通知发个没完。”
    徐之厚：“老罗啊，现在政府都在提营商环境，我觉得我们云城的营商环境很好嘛。我不信哪个领导刚好有亲戚在云鼎，还让不好好工作的。说到底，我们要的是共赢。话说回来，环保方面，我们可是一直从高标准的，谁来检查我都不怕。难道你怕？你可是分管生产的，我对你都有信心，你不会对自己没信心？！哈哈哈！”
    罗霖辉：“我们公司的环保肯定没问题。化工企业嘛，还不把环保当成重点工作抓，这个你放心。可是郝姐那个……”
    徐之厚：“你可是当着荆铬的面说了要处理郝玲的，转头不认，你让荆铬以后怎么管理？”
    “荆铬那边没意见，有意见我去解决。”
    徐之厚正色道：“老罗，就算荆铬表面不说，真的心服吗？公司那么多员工都还看着，如果田菁菁的处分下来，郝玲的没下来，你让公司员工怎么看？这个事现在传到集团公司了，如果我们不表态，你觉得能收场吗？”
    罗霖辉一副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就算集团公司过问，能有什么？集团公司管理层又不是姓邓的一个人说了算！谁不知道她是靠当荆总的小情人上位的。”
    徐之厚：“老罗，我给你交个底，田菁菁的事必须重新调查，郝玲的事必须走处分，她还要给荆铬道歉。”
    罗霖辉噔的站起来：“老徐，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听不进去呢？郝玲我保定了，你不能卖我个面子？”
    “你说你眼里还有我吗？财务部和人事部都是我分管的，当事人不找我反映情况去找你，人事部工作你直接就安排了，你把我这个公司一把手放在眼里了吗？！”徐之厚也一拍桌子站起来，眼神如刀，和平时的温吞儒雅大不一样。
    “原来这是记恨上了？”罗霖辉也不再绷着，冷笑，“老徐，我是念着多年的交情，什么都让着你。你可小心了，处分郝玲，就是破坏公司这么多年营造起来的关系网，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后果已经不堪设想了，罗霖辉！”徐之厚几乎是咆哮的。
    “这件事我们各显神通，不用再谈了。”罗霖辉拂袖离开，徐之厚咬牙冷笑。
    说得好冠冕堂皇一番话，什么关系网，不过是为了满足个人权利欲的虚荣面子。不过罗霖辉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如果两害相权取其轻，这倒是要考虑的。
    徐之厚立即给人事部打了电话，让郝玲被叫去谈话。同时让综合办把郝玲这一个月上下班的时间利用监控进行核准。
    人事部如今人人自危：徐总这么做，很明显是要让考勤打卡系统的弊端暴露出来。这个事人事部有没有人参与先不说，但是人事部说自己不知情那就说不过去了，知情不解决又是更大的问题。因为这层关系，人事部经理给手下下了死命令，郝玲的事必须按公司规章制度进行处理，谁来说情都没用。
    郝玲本来还挺嚣张的，看到情况不对，便变换战术，打着哈哈拉关系。结果发现平日见到她都笑嘻嘻的人，全都板着脸，这令她心里也有点怵。
    云鼎无秘密，这事情一出，全公司员工都怀揣八卦的心。
    管瞳忍不住给荆铬打电话：“现在徐罗正面交锋，是不是你的手笔？”
    荆铬笑：“他们俩早晚有一战，总不能一直把别人梗在中间当挡箭牌使！”
    管瞳：“挡箭牌这个，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荆铬：“怎么会？徐未尝不想拿我当挡箭牌，只是我猜到他的伎俩，提前假装和罗达成一致，所以他们俩斗也扯不上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罗自己搞的破事还得罗自己去收拾，我们就等着看好戏。”
    管瞳：“你确定徐能赢？”
    荆铬：“仟和毕竟还在上升期，发展大趋势是好的，所以为云鼎长远发展好的决策，必定是集团公司的选择。”
    管瞳心想：荆铬这盘棋下得挺大的，竟然把集团公司也算了进去。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调田菁菁去生产一线的目的，是不是就是要把郝姐他们暴露出来？”
    荆铬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你之前是不是也以为我在给田菁菁小鞋穿，就因为她背后吐槽我？”
    “呵，你连这个都知道。幸亏我当时没有冲动地质问你，不然现在可就打脸了！”
    两个人隔着手机信号，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其实荆铬不只是用田菁菁暴露郝姐他们在日常工作中的种种问题，更是考虑到田菁菁的职业发展，让田菁菁在基层得到锻炼，为她成为集团公司的储备人才做好准备。
    管瞳得知后，不禁吃惊：“我记得你说过，不要随便干预别人的发展和选择，你怎么会为田菁菁考虑那么多？”
    荆铬：“作为上司，培养下属也是职责所在。”他没有说，他才懒得管谁谁谁，不过是因为田菁菁为了你和黄芮春打了一架，所以算是感谢罢了。
    综合办那边传出，郝姐一个月全勤不过两天，和荆铬当初说的一致。一时之间，那些钻空子的人心里都在打鼓，每天都老老实实考勤，工作也尤其认真。平时就很认真的员工看到这样子，憋在心里的不平之气才算稍稍发泄。
    近两年招聘进来的大学生、研究生们，早就对云鼎存在的种种不公平的用人机制表现出极大的不满，纷纷在公司的贴里留言，力挺田菁菁，希望公司严惩漠视管理规章制度的人。

 第102章 激化

    郝姐找罗霖辉帮忙，罗霖辉本来一口答应，还安慰郝姐。可是后来看到大家反应这么大，他怀疑徐之厚私下里找人煽动情绪，于是找王永昌等人也去煽动。
    谁知事情越闹越大，内部网贴非常活跃，各种段子横空出世，年轻人融梗造梗的能力充分体现，集团公司旗下其他子公司都在看热闹。如果不加干涉，不排除要往外网延伸。
    荆铬看着热闹，估计邓青丛要出手了。
    当荆铬把郝姐在自己面前胡搅蛮缠的视频发给邓青丛后，邓青丛非常生气。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代表集团安排的财务部经理，竟然在云鼎受到这样的对待。但她没有马上采取动作。她希望全面了解情况，同时利用一个行业峰会，把荆海波先支开。毕竟荆铬入职的条件之一，就是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在处理这件事上，她也不想把荆铬过多牵涉进来，不然反而会影响最后处理的公平公正。她要再等等，看云鼎做何反应。
    好的是，云鼎报上来田菁菁的处分和田菁菁的申诉书几乎同时到她手里，利用这个突破口再名正言顺不过。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云鼎日常的骚操作竟然激起这么大的民愤，如果不是郝姐这个事情闹大，恐怕集团公司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看着综合办报上来的监控数据，涉及“田菁菁”和“郝玲”的词条，竟然两天时间就各自上千条。正当这个时候，马达找到办公室来。
    马达走哪儿都不忘带着他的养生杯，只是那肚子越养越大，养生的标签名不副实。
    他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邓总啊，这荆总三天两头往外跑，集团里的事这么多，你也得给我减减负。”
    荆海波出差后，马达则是荆海波的b岗，很多日常事务都需要马达处理。
    邓青丛笑着，坐到马达对面：“马总，你可是我的老大哥，只要你还在，仟和就有主心骨。”她盯着茶几上马达的养生杯，“今天又是喝的什么？有好东西可要给我分享分享。”
    马达揉了揉肚子：“秋冬气燥，嗓子不舒服，我泡了一点罗汉果。咳，可别说，云鼎的徐之厚可把我气到了。”
    “徐之厚？”邓青丛到了彰显演技的时候，假装在脑袋里搜索这个人，“云鼎那个不温不火的老总？”
    “就是他，平时工作没什么亮眼的就算了，起码踏实，结果这次还搞出个大事情来。”
    “什么大事？”
    “你不知道？”马达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邓青丛，演技一流，“你不可能不知道啊？他们不是都报上来了吗？”
    邓青丛绞尽脑汁：“你是说云鼎那个叫田菁菁的被处分的事？”
    马达一拍膝盖：“就是这个事！其实这个田菁菁，比照公司的规章制度，就该处分。结果徐之厚倒好，非说是集团公司要核查。我知道你一向工作审慎，尤其是爱惜人才，但他核查就核查，非又把同部门的老员工扯进来。人家老员工兢兢业业一辈子不容易，还被现在的小年轻拉踩，现在老同志被气病了不说，人家家属还找到云鼎来要说法，你说徐之厚这做的什么事！”
    邓青丛假装同仇敌忾：“云鼎不是还有个罗霖辉吗，分管生产的，他就不管管？”
    马达：“全靠罗霖辉从中斡旋。你想嘛，云鼎和其他子公司的情况都不一样，它前身是国有化工厂，好多员工都是那时候就有的，虽然后面改了制，但管人管事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全按照民营的来。青丛啊，你说这事徐之厚办的，我都被他气上火了。”
    邓青丛：“没想到这个事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马总，你放心，我分管人事，这件事我立即仔细了解一下前因后果······”
    马达：“我来就是跟你说，你别为这个破事儿操心了。罗霖辉办事靠谱，让他处理完后给我们详细汇报。”
    邓青丛心里冷笑，面上却一脸感谢：“还是马总知道帮我啊。不过今天田菁菁那个事又有了新情况，不排除舆情风险。另外你说的那个老员工，是不是叫郝玲？”
    马达点头。他心里忽然一凉，罗霖辉没说有舆情风险啊。
    邓青丛把早上综合办交过来的内网监控数据给马达看：“我刚刚也进内网看了一下那些帖子，情况和我们最初想的可不一样啊马总。那个郝玲一个月只全勤两天，但是打卡系统竟然显示全勤，这样的员工严重藐视公司的考勤纪律，不管是年轻还是老员工，都不能姑息？”
    马达看了几页，脸上无光，嘴上骂着：“看看，徐之厚分管的人事搞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啊马总，我总分管集团公司和各子公司的人事工作，现在捅出这么大个事情，我不敢假手于人，不然荆总回来知道了，那我们都是要挨骂的。”邓青丛故意说慢点，似乎在斟酌词句，“那些帖子下面有说云鼎派系斗争严重，主要是上面有人。当然哈，这些都是人云亦云，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跟子公司的同事把关系摆摆正，不能被利用了。”
    马达听懂了邓青丛的意思，当下也不多坐：“好，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这个事怎么处理都听你的。唉，有你在，我算是松了一口大气，不然明天罗汉果都压不住了。”
    马达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即拨通罗霖辉的电话。
    “罗霖辉，你搞的什么！那些内网帖子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马达气得心窝子疼。
    罗霖辉本来以为马总出马，绝对稳了，没想到得来一顿劈头盖脸的骂，赶紧解释：“那都是些年轻小孩胡说的。”
    “胡说？有证据吗？现在处分谁都要拿出东西来。那个郝玲如果不是犯了众怒，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说她？我看了几条留言，那阴阳怪气的可都不是什么好话！”

 第103章 天晴

    罗霖辉：“是是，我这就找人删帖。”
    “删帖？那是集团公司的权限！你连这都搞不清，还想当云鼎的一把手！行了，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最后几句话可都不是什么好话，罗霖辉的心咯噔掉入谷底。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处理方式，为什么最近却总是不顺？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下午，他再和人事部的人安排工作，人家也只听着，啥也不说，他就知道，徐之厚这次是撕下脸面和他杠了。
    三天后，人事部将田菁菁和郝玲事件的所有佐证资料都交到徐之厚手里，内容详实，依据充分，材料做得很漂亮。材料报给邓青丛后，邓青丛专门请示各分管总监，大家达成一致，除了撤销对田菁菁的处分，并对郝玲进行多项处分。同时邓青丛提议，为了减少云鼎在发展路径上的绊脚石，云鼎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自查，主要是严查用人情况，不合适的要进行分流和清退。
    人事部立即通知云鼎全公司，要追查近一个月全公司员工的考勤情况、工作态度情况，并且同郝姐、王姐等几位平时态度比较烈性的进行率先谈话。这个时候，人事部领导充分发挥了hr的高超驭人水平，最终郝姐和王姐选择了调岗，工资待遇下降了不少。虽然有很多职工认为，郝姐应该被辞退才能解气，但是看到一贯趾高气昂的郝姐现在去了库房，每天耷拉着脑袋，觉得反而更解气了。于是这一波民愤算是平息下去。
    徐之厚专门通过视频会议向集团公司管理班子汇报了工作的延伸梳理情况，邓青丛以此杀鸡儆猴，其他子公司也开始加强人事考勤和人员的管理。
    经此一役，云鼎的风气为之一清，不过罗霖辉的弱势也成了定局。
    中午吃饭的时候，田菁菁带着八卦脸，强忍着欢天喜地之情对管瞳说：“你是没看到，今天那个老妖婆来收拾东西时样子，哈哈哈，突然而来的礼貌和谦卑，让人猝不及防！”
    管瞳没反应过来：“老妖婆？”
    “就是郝玲啊。现在大家背后都这么叫她。”
    管瞳哑然失笑：“我以前怀疑我那个‘黑心女妖’的外号就是她取的，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有了自己的外号。”
    “这就叫报应不爽！”
    “都说她背景硬，还以为她这次会继续闹一段时间，没想到竟然愿意调岗。”
    “背景硬也要讲王法嘛。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谁都仗着特权胡闹，企业还要不要生存了！再说，现在地方上都在提升营商环境，什么关系敢来破坏营商环境？我觉得，我们以前是被老妖婆的纸老虎架势吓到了，加上有罗总袒护，还以为是王母娘娘呢。其实和我们一样，就是来打工的——还是有些不一样，她只是来找个工作混日子，我们还是要创造生产力的。”
    管瞳心里好笑，但没有表现出来。经过这次的事，田菁菁觉悟飞升，说话做事的态度和之前大不一样。
    不光如此，田菁菁现在很是被年轻人推崇，好多人都向她问问题，社恐形象正在成为过去。
    田菁菁不禁发出感慨：“从来没有想过，不忍的感觉可以有这么好！后悔啊，以前浪费了好多年！”
    管瞳打趣她：“我以为你打破了原来的认知，还会进入一段迷茫期，一番挣扎后才实现认知的提升。没想到田老师可以啊，直接适应，看来还是小年轻的赞美最有营养！这样下去，不会哪天就收获桃花朵朵了？”
    田菁菁的手摆的跟个拨浪鼓一样：“不可能不可能！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什么桃花朵朵，就算有也是烂桃花，我会用我的金睛火眼一眼识穿。阿弥陀佛，智者不入爱河！”
    管瞳被田菁菁逗笑得前仰后合。田菁菁却将火力调转到她身上。
    田菁菁：“老实交代，你和陆老师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才说了智者不入爱河，你能当智者，我就不能吗？！”
    管瞳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陆渲冉。
    田菁菁看在眼里，一个劲地冷笑。
    田菁菁：“看你现在怎么编！”
    管瞳不理她，接起电话。
    陆渲冉：“管瞳，今晚咱们聚个餐怎么样？我问了荆铬，他有时间。”
    管瞳看了看田菁菁：“菁菁一起的话，我就可以。”
    田菁菁此时的手摆的跟旋转风扇一样，不停做口型：“我不去，我不去……”
    陆渲冉：“这次田老师浴火重生，正好一起庆祝了。”
    管瞳：“好啊，时间地点发给我，我们准时到。”
    陆渲冉那边欢天喜地的挂断电话，荆铬就在一旁，眼神里掩不住的欢喜。
    陆渲冉：“你趁今晚好好跟管瞳说说，早点和好，免得我夹在中间为难。”
    “早和好了。我不会让管瞳为我费心的。”荆铬不显山不露水的，却又突然呲牙，“什么你夹在中间？你是她什么人？！”
    陆渲冉给了荆铬一拳：“你要习惯叫姐姐。”说罢又指了指自己：“我说不定能当你姐夫。”
    要是换在一个月前，荆铬可受不了这个玩笑，不过现在他已经有了心理建设，只是眉头微蹙，压制住心中的翻江倒海，一笑置之。
    他能忍得了宋溪微三年，还不能忍了陆渲冉？陆渲冉可是比宋溪微好几百倍的人物，只要管瞳喜欢，他有什么理由反对。谁让管瞳喜欢的不是他呢。
    那边管瞳挂了电话，田菁菁就想跑。管瞳拖住田菁菁：“你都听到了，晚上一起吃饭。”
    “开什么玩笑，有荆经理在，我怎么可能吃得下！”
    “你还不知道你们荆经理的苦心？”
    “他的苦心就是尽快把我搞死。发生这么多事，他就是源头。”
    “如果说，他想把你作为储备人才报给集团公司呢？”管瞳对田菁菁挑眉，“你应该知道，储备人才必须有生产一线的工作经验。”
    田菁菁如梦初醒，却又难以置信：“真的？他有这么好心？”

 第104章 承认

    “但凡有眼睛的领导，遇到你这么能干又踏实的下属，那不都得培养培养。”
    管瞳揽着田菁菁：“就这么说定了，下班等我电话。”
    田菁菁犹豫片刻，勉为其难：“行，我今晚就埋头吃，少说话，我们荆经理总不能看我不顺眼了！”
    管瞳想了想：“荆铬面冷心热，他本身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
    田菁菁：“好像你很了解我们领导一样。他可是黑月光，惹不起惹不起！今晚吃了饭，我以后一样躲着他走！”
    管瞳一笑了之，心里已经暗暗下定一个决心。
    到了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馆，环境很nice，田菁菁激动地咋舌：“别说，人家陆老师的品味真挺高级的。你看我们除了抄手饺子，就是火锅串串，人家选的川菜馆子都这么有格调。”
    管瞳指了指转角处的两行字。
    这家私房菜馆装修得古色古香，还带有江南园林的风格。那饭馆名字也做得小而雅致。“清风明月，不取一文”两行小字旁，还写着“苏帮菜”。
    田菁菁顿觉打脸：“原来不是川菜啊！”
    管瞳摇头：“地方倒是好，但我怕吃不来苏帮菜。”
    田菁菁把她往前推：“矫情！有好吃的就别挑剔。”
    进到名为“听竹”的雅间，陆渲冉和荆铬已经等在那里了。
    今天陆渲冉穿了一件灰色呢大衣，挺阔有型，在冬日里还带着几分温暖居家的感觉。他里面仍旧穿的是白衬衣，但这白衬衣很有设计感，褶裥那里做了同色系的绣花，还加了搭扣设计，一看就是设计师精致的产物。
    他如冬日暖阳一般看着管瞳，默契地点头微笑，绅士地为管瞳拉开板凳，把管瞳的包挂在一边的衣架上。
    他做完这些才意识到冷落了田菁菁。
    田菁菁可消受不了白月光的礼待，自行坐下，嘿嘿傻笑，表示不用多管她。
    荆铬看着陆渲冉那行云流水的一套，心中憋闷。看的出来，陆渲冉和管瞳的关系很不一般，甚至可以说有一种节制的亲密感。
    荆铬今天穿的是黑灰两色假两件t恤，外面罩一件黑色防风夹克，有型有款，跟要上台的爱豆一样。这和他平时的穿衣风格非常不同，只是他的小心机不足为外人道而已。不过管瞳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同，这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管瞳看陆渲冉的时候眼里有光，她没注意的是，荆铬看她的眼中也有光。
    四个人一坐定，陆渲冉就让点菜，一边解释：“这边安静，离公司远，不容易遇到熟人。”
    这个解释虽说平常，但是一旦细品……真是很耐人寻味。
    陆渲冉反应过来，自己先窘了，耳朵也跟着发红，颇为腼腆地看着管瞳，好像在暗戳戳地表示，他和管瞳有什么似的。
    荆铬有些吃味：“我们一起吃个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管瞳故作无所谓：“陆老师可能是怕被公司的人撞见我和荆铬一起吃饭，不好解释。”
    “我们吃饭有什么？同事下班聚个餐没毛病。”荆铬有些骂骂咧咧的，但看到管瞳表情有些凝重，立即闭嘴。
    管瞳：“陆老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陆渲冉：“啊？”
    管瞳：“我和荆铬，曾经是法律意义上的姐弟。”
    田菁菁正埋头喝茶，想要假装透明人。现在她冷不丁被水（管瞳的话）呛到，激烈的咳嗽起来。
    陆渲冉也是一愣，不敢表情。
    荆铬先是一愣，继而眼中有惊喜，却也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管瞳。
    管瞳：“我之前挺不想别人知道我和荆铬的关系的，也不因为什么，可能就是不想解释。要说明他曾经是我弟弟，又要牵扯出二十多年的很多事，太麻烦了。”
    荆铬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心像是被针尖刺中一般，带着鲜明的疼。
    管瞳接着说：“不过现在我想通了，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经过这么多事，我觉得荆铬这弟弟挺好的，看起来有点凶，其实骨子里还是小时候的实诚样子。对？”她冲荆铬点点头，荆铬使劲地点头回应。
    荆铬的心脏似乎被被针尖刺破，鲜红的血珠渗出来，他却不觉得疼。他和管瞳之间那层无形的壁垒，总算被揭开了。
    看到陆渲冉和田菁菁还没回过神来，管瞳碰碰田菁菁：“你和陆老师都不是外人，以前没跟你们说，不要见怪。”
    田菁菁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根本不敢往荆铬方向看。“不见怪不见怪，我没有社交，肯定不会往外说的。”其实她心里慌得一批：我跟管瞳说了那么多荆铬的坏话，管瞳会不会把我卖了？！
    陆渲冉笑起来：“今天这饭局成了认亲饭局了。菜马上来，你们姐弟多吃点。”
    田菁菁附和：“你们多吃点。”
    管瞳对荆铬：“当弟弟的多吃点！”
    荆铬竟然有些哽咽。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说的这么正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宣布我死刑的呢。”
    陆渲冉轻轻给了荆铬一拳：“皮小孩，好好说话。”
    这么打了一拳后，服务员开始上菜，气氛总算松弛下来。荆铬主动帮管瞳夹菜，一边贴心的解释：“这家的菜做过改良，不是纯的苏帮菜，所以你应该吃得惯。”
    管瞳：“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荆铬莞尔一笑：“了然于胸。”
    管瞳：“那你看着办。”
    陆渲冉看着这对姐弟和和睦睦的样子，非常欣慰。
    田菁菁看着自己的腹黑上司此时一副温顺的样子，差点惊掉下巴。天啦，腹黑上司眼角竟然带着笑。她总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具体哪里怪。
    菜品上完，管瞳发现荆铬推荐的菜果然更合口味，想到荆铬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口味，不禁颇为感动，对荆铬态度前所未有的好。
    荆铬看到管瞳的回应，心里自然欣喜，只是想到，如果管瞳知道自己悄悄观察了她这么多年，会不会认为他是变态呢？

 第105章 成本

    一想到这一点，荆铬便迫切地想要给自己增加加分项。
    荆铬：“既然我们部门的田老师在这里，我刚好有个事跟你们探讨，关于成本的。”
    田菁菁意外：谁这个时候想谈工作！她立即扯出一个职业假笑：“都听荆经理的！”
    “从田老师在生产一线拿到的数据里，我发现了一些以前没有引起重视的情况。”荆铬把他最新的分析成果一说，大家都很意外。
    管瞳再次对荆铬另眼相看：“你真厉害，光从那些数据比对里就发现了这么多问题。”
    荆铬：“发现问题不算什么，解决问题才重要。管瞳，我觉得你对解决问题特别有兴趣，要不要试一试这个？”
    “好，我回去想法子，到你汇报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争取能有一个应对的初步方案！”
    陆渲冉笑着对荆铬：“我没说错，你姐姐肯定对这个感兴趣！管瞳，这个汤很滋补，我再给你添点。”
    田菁菁简直后悔来吃这个饭：有人撒狗粮，有人献殷勤，领导还谈工作，就没有好好吃饭的。
    在新的一期例会上，荆铬将田菁菁在一线摸来的数据进行建模分析，并结合财务报表中成本费用部分，提出一个残忍的事实：云鼎的生产成本正在逐年上涨。
    徐之厚握杯子的手一颤，罗霖辉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黄芮春之前表现一直欠佳，一直想要重新树立人设。这段时间她为人低调，除了抱紧罗霖辉的大腿外，也不时去徐之厚那里汇报工作。此时她察言观色，知道荆铬所说的是个大事情，于是做出很专业的样子问道：“荆经理，我们公司这几年一直没有盈利，会不会就跟这成本上涨有关。”她记得有次开会的时候说过，公司账面一直是亏损的状态，于是和今天的议题联系起来。
    “黄经理说的没错，确实有一些关系，但我们的亏损主要是因为更新了很多装置设备导致的，这些装置设备金额很大，折旧费用增高。成本上涨的原因是另外一个层面的，原因也很多。一个是主要原材料价格波动，今年主要是上涨；二是生产过程中出现了过多的损耗，导致产品成本增加。”
    罗霖辉冷笑：“不是在实行管瞳新推的绩效管理办法吗？前段时间报出来的数据都是成绩喜人，还说助力了成本控制。我就说嘛，怎么可能说控制成本就控制了，原来都是数据搞事。现在好了，成本还上涨了，你们说这笑话闹的有多大！”他将压力给到管瞳这里。
    管瞳淡淡的：“绩效管理主要针对的是管理，填补管理漏洞，提升工作质效。至于涉及成本费用的控制部分，是为了完善管理做的延伸，绩效管理对成本控制只起辅助作用。”
    罗霖辉：“呵，现在知道烫手了。”
    徐之厚皱眉：“荆经理，你还有没有补充？”
    荆铬点头：“补充一点，员工工资薪水的上涨也是成本上涨的一个重要原因。针对这方面，实行新的绩效管理办法后，因为激发了员工工作积极性，加上前段时间公司对员工和岗位的适配度进行调整后，人工成本同比减少了28。”
    荆铬用激光笔把ppt上28的地方点了点。
    徐之厚：“霖辉，你分管生产那条线，成本这一块要多关注啊。如果生产成本不降反升，很难面对后续的市场竞争。”
    罗霖辉有些不耐烦：“就说原材料上涨，是全行业上涨，又不是光我们一家买贵，这个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徐之厚皱起眉来：“还是要了解一下情况才能下结论。”
    罗霖辉翻了个白眼：“你们看看上季度的情况，成本就上涨了3，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只要集团公司那边的锂电池销量持续增长，成本上涨这么点都不算问题。大不了集团公司涨价嘛！我记得上个季度集团公司披露的销量增长是6，如果不是因为疫情原因，完全可以到10。现在销售势头非常好，加上优惠政策和政策补贴，可以说是供不应求。现在没有销售降价的可能，急着对成本作文章，这不就是杞人忧天吗？！大家的精力是有限的，要把有限的精力用在最有潜力的地方。”
    黄芮春立即附和：“我同意罗总的看法。另外，原材料的价格是波动的，我们可以考虑在波谷的时候多囤一些，这样可以降低成本。”
    罗霖辉点头：“这是个办法。”
    荆铬：“资金是有使用成本和时间成本的，用多少资金来囤货最划算，这也需要测算，不能一概而论。而且，马上年底了，我们的资金流并不乐观。”
    罗霖辉：“还有，与其挖空心思控制成本、降低成本，不如提高售价，这个我们可以跟集团公司协商。”
    徐之厚皱眉：这老罗是来拆台的，靠谱的点子一个不出，砸摊子的馊主意倒不少。
    开会的都是中层以上管理人员，可以说都是云鼎的中坚力量，但是面对现场带着私人恩怨的斗法，绝大部分人都选择埋着头记笔记，偶尔抬头“是是是”和“对对对”。
    陆渲冉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计较。作为集团下派的人，以前他很少在会议上发言，不过他此时却说道：“目前新能源排位靠前的几个大企业，为了降低成本，已经在走整车的路子，如果贸然提价，和大市场的发展方向背离，集团公司一定不会同意的。”
    荆铬：“确实。据我所知，集团公司为了拓展市场，还想进一步压缩成本。”
    罗霖辉：“不可能！再压缩成本，还要不要我们这些子公司活了！”
    管瞳：“如果原材料那边暂时不能有太多动作，价格方面又没有什么提升的优势，我想提议做一套关于成本控制的管理体系。”
    罗霖辉白眼翻上了天：“才一个绩效改革方案，这又是什么管理体系，嗨，你们说云鼎都把精力用来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不干实事，这是在走下坡路。”

 第106章 成长

    管瞳也不急：“云鼎要发展，就要对标同类型的大公司。现在很多上市公司内部管理都成体系，据我所知，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成本控制体系，成效很好。如果我们有自己的一套成本控制体系，还可以和绩效考核办法叠加嵌入，这样两个系统都会更加完善。其实大家都看得到，新的绩效考核办法确实让公司的管理取得了实效，所以好的管理方法不是虚头巴脑的摆设。”
    罗霖辉脸上难看：“我反对——”
    徐之厚却露出很大的兴趣：“管瞳，你展开说说。”
    管瞳：“目前我也只有个粗略的想法。从这次田菁菁到一线摸到的数据来看，我们以前单纯靠结算单而得到的数据还是比较粗放的。我们可以试着从源头开始，把原材料、辅料涉及的每一个生产环节都摸清楚，然后有针对性的进行成本控制设计。”
    罗霖辉：“说的简单，这可是个大工程，光是原材料采购就不简单。”
    管瞳：“我也是刚刚听荆经理介绍才有了一点点想法，并不成熟。徐总，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们后续可以组织相关部门多探讨，还可以适当调研，看看做成本控制体系的可行性大不大。”
    罗霖辉嗤之以鼻：“调研？现在疫情期间，你去哪里调研！徐总，请一定审慎。前面我们向集团公司传达的信号都是，我们通过改革绩效管理，取得了很多成绩，包括成本控制方面。现在，我们却向集团公司抛出成本持续上涨的情况，虽然成本上涨有很多客观原因，但是集团公司只看结果。我们前后矛盾，让集团公司怎么想？”
    荆铬不咸不淡：“据我所知，集团公司今年会请专业财务分析公司分析架构下的财务情况，到时候成本上涨的事自然会摆上桌面。”
    罗霖辉声色俱厉：“集团公司请专业分析公司才能发现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自曝？等分析公司发现再应对不是更好，干嘛非要给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管瞳和荆铬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工作理念不同，沟通壁垒耸立，多说无益。
    徐之厚优柔寡断的毛病又犯了，神色之间犹豫不定。
    在陆渲冉的工作理念中，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像这样发现问题隐藏问题的工作态度，他完全不能理解。但是他也知道，每个人的站位不同，立场也就不同，如果自己强势争论，和罗霖辉又有什么两样。不过是拿着话语权行霸道之事。于是，他忍耐了下来。
    最终，徐之厚说要考虑考虑，让大家就会议内容保密。其实这等于是说，做专项成本控制的方案被否了。
    会后，陆渲冉专门跟着管瞳去了她的办公室。只要管瞳没有流露出不舒服的表情，他倒不避讳和管瞳出双入对。
    荆铬表面对此视而不见，其实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他本来也想去找管瞳的，但最后折转进自己的办公室。
    陆渲冉：“成本控制的事，你怎么想的？”
    “我的态度很明确，但是并没有什么用。领导决定了，我说多了反而不好。这方面我以前吃的亏太多了，现在不敢冒进。”管瞳看陆渲冉态度认真，不是闲谈，便也问道，“陆老师，你又是怎么想的？”
    陆渲冉：“这几年仟和因为资金不足的问题，投到研发上的经费比例逐年下降。你知道现在头部在研发上投入的资金比例比我们高了好几个百分点，仟和如果再不提升资金管理水平，控制成本，以后怎么去追赶头部。”
    管瞳心有戚戚：“别说追赶，可能下一次洗牌就被淘汰出局了。现在资金都在追风口，风口就是机会，可越是风口越是有太多风险。很多比仟和发展预期还要好的企业，在关键决策上出了偏差，说下线就下线了。”
    “管经理做过很多研究嘛。”陆渲冉突然靠近管瞳一丢丢。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总想靠近管瞳，说话语气也变温柔了，这对于一向醉心于研发的他而言，是一个崭新的课题。
    管瞳还是如常：“你知道的，我做研发的时候就很在意成本，现在做管理了，看了一些行业管理大佬的文章，所以稍微了解得多一点。”
    拜洪顺公司的经历所赐，现在的管瞳，说话都非常注意，尽可能自谦，绝不在言谈间流露出丝毫骄矜的态度。
    陆渲冉立即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心疼。他曾经从侧面了解过管瞳在洪顺的经历，谁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他真想劝管瞳不要太克制自己，放松一些。他换了个姿势，仍旧离管瞳很近。“既然你已经了解了动力电池行业当下的机遇和挑战，为什么不坚持自己的想法？我感觉，只要你再坚持一下，徐总心里的天平就会偏向你这方。”
    管瞳摇头：“我已经不想和罗霖辉争论了，没劲。徐总关心的是集团公司对他的态度，云鼎的发展永远排第二。理念不同，我懒得说。”
    陆渲冉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管瞳应该去更好的平台发展，云鼎只会扼杀她的创造力。他尽可能设身处地地劝解：“虽然你减少了和他的争论，把时间用到更需要的地方，但是如果方向不对，努力的意义便值得商榷。控制成本是新能源企业在未来竞争中的重要课题，仟和宜早不宜迟。我觉得，趁着这个行业全在冲产量的时候我们先考虑成本控制，会是弯道超车的契机。”
    管瞳犹豫：“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今天徐总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陆渲冉：“我说的是仟和。虽然仟和这两年更多的精力是在产业布局上，但是新能源电池产业的竞争正如你所说，未来一定很激烈。如果仟和能早点布局成本控制这一块，那到了后期，更有机会和头部pk。”
    “你的意思是，跳过徐总，直接报仟和总部？”管瞳随即摇头，“不行，这太出格了。”出格而引来的毒打，她可是心有余悸。

 第107章 进展

    陆渲冉：“我作为集团派来的研发专人，每月都要向公司管理层报送子公司的情况，不限于研发。”他一向谦虚，都说他是“研发专家”，但他只自称“研发专人”。
    管瞳不禁笑道：“钦差就是好，可是这样交上去还是欠妥当。”
    陆渲冉：“只要你同意，我就去说服徐总。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管瞳想了想：“那就看看徐总的反应。”
    这算是答应了。
    陆渲冉第二天就去找徐之厚。徐之厚因为得知自己已经进入集团公司考察人选，决策之时更加慎重。虽然陆渲冉专程上门提及，理由也是一心为公，但是他仍旧下不了决心。即便成本上涨是行业特点，但是由自己自曝，这分明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他现在需要的是加分项，不是自己送上门的减分项。
    陆渲冉陈述了自己的立场后，看徐之厚还是没表态。只说了一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徐之厚的背坐直了。确实，昨天开会那么多人，虽然说了要保密，可谁能保证不会传到上面去——光罗霖辉那个搅屎棍说不准就要暗地里传消息。到时候集团公司知道他发现问题还压着不管，自己前面做的工作算是白忙活了。
    思前想后，徐之厚最终决定自己写报告汇报，吃个态度端正。
    万万没想到，集团总裁荆海波亲自批复，认为云鼎近半年工作思路清晰，创新举措卓有成效，让云鼎加紧调研分析，尽快提出成本控制方案。
    这可把徐之厚高兴坏了，他先是把陆渲冉叫到办公室，对陆渲冉看问题的眼光大夸其夸，然后立即召开专项会议，确定专项工作小组，并任命陆渲冉为组长，管瞳、荆铬为副组长，集合相关工作人员加入其中，进行成本控制试点专项工作。
    罗霖辉没想到总裁直接推动这个工作，虽然满心不甘，但也不敢反对。可是让管瞳占到了风头，他又不甘心，于是强烈建议作为生产管理部的负责人黄芮春也担任副组长。
    徐之厚为了平衡，答应了罗霖辉的提议。
    专项工作小组成立后，云鼎内部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气象，一时间探索型的工作态度成了风气的主流，令其他子公司都生出了艳羡之情。
    因为一把手的重视，专项工作小组人员除部门负责人外，其他人员全部抽调，全力配合专项工作小组的工作。
    田菁菁也被抽调加入，这令她非常兴奋。这和上次去一线生产车间大不一样，这项工作的高度高，任务急，短期内学习资源多，提升必然快，是难得的学习机会。现在想想，之前在基层一线吃的苦也是值得的。不经那一遭，自己对财务数据的了解也不会被管理层认可。
    陆渲冉原本不想当什么组长，但因为这事也是因他而起，推脱有点不合时宜。看在可以和管瞳并肩作战，他便欣然领命。和大家商量后，他们准备从原材料、辅料采购，也就是生产线的第一步开始，对成本进行量化管理。
    管瞳全力以赴，她懂配方懂工艺，和陆渲冉一道，先从网上查阅，查出一批原材料供应商。荆铬再设定相应指标，于是筛选出近十家供应商。通过查阅企业官网、天眼查，以及相关化工交易平台等途径，了解企业概况，并作出财务风险评估。同时和这些企业进行联系，了解他们的报价，最后排出新的排序，并按照先近后远的程序，有条件的进行实地调研。跨省的则进行远程视频洽谈。
    经过这一番筛选，管瞳他们竟意外发现好几家小厂生产的原材料可以为他们所用，价格优势非常明显。
    这个筛选方法可行，于是管瞳让组员们复刻这个方法，又筛选出辅料的供货方。
    在相关材料入库后，田菁菁则带组员们全程跟进生产流程，直到生产出产品入库。这次田菁菁还专门丰富了表格，把生产损耗等内容添加其中，方便后续对于生产损耗进行标准化管理。
    这段时间非常忙碌，管瞳三人不光要做好本职工作，还要每天推动专项工作，但是管瞳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很充实。
    现在她终于理解妈妈说的了，要让外面的声音小下去，让自己的声音大起来。
    现在，她已经不会在意云鼎其他人对她的声音，尽管她知道，“黑心女妖”的外号并没有因为她工作出色而被人们舍弃。现在的她，面对阻力也会犹豫，但最终会往前冲去。她能感到，自己的精神核心越来越稳，越来越强。
    她也不得不承认，陆渲冉对她的影响很大。
    陆渲冉为人温和，说话从来都轻言细语，但日常有反骨的同事和陆渲冉汇报工作的时候，也能几句话就被顺了毛。这就是高级的管理者，有大局观，有稳定的情绪和稳定的精神核心。管瞳不禁从旁学习，有时候还会悄悄记录下来。
    一天散会后，陆渲冉示意管瞳等一等。
    这是他们已经形成的暗号。只要两人谁有什么需要商量的，只消看着对方的眼睛微微点头，另外一个人就能会意。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这个默契，被荆铬看了个清清楚楚。荆铬心里不能说完全没感觉，但是本着看透不说透、不要脸的忠犬式守护原则，他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便率先离开。
    管瞳看到会议室没人了，才快速收拾东西：“陆组长，有什么事要商量？”
    陆渲冉微微一笑：“问一个题外话，你最近是不是在记录什么？”
    管瞳一脸懵：“啊？”
    “记录我。”陆渲冉自己把自己说的不好意思了，耳尖已经红了。
    管瞳反应过来，一张脸也是绯红。“我，我是向你学习……”
    陆渲冉：“有私货跟你分享。”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两篇论文，全英文的。
    管瞳拿在手里看，越看越惊喜。“你写的？氢燃料电池？！”

 第108章 情绪

    陆渲冉：“我之前在高校里参与的项目。这次能在国际刊物上发表，说明我们在这方面走在了前面。”
    管瞳：“对了，这次做供应商调研的时候，我意外找到好些关于固态电池的资料，也非常好，我回头发你。我觉得，氢燃料电池和固态电池会是新能源电池未来两大技术发展方向！”
    看到管瞳说到研发就容光焕发，陆渲冉也很高兴。管瞳就应该去做研发工作，还应该到更高的平台去发展。
    管瞳：“记得在洪顺，我竞聘研发工程师的时候，我从化工之美衍生到非常规浪漫。那个时候我只是想要在提法上出彩，现在，我真的能体会到，研发工作太浪漫了。”
    陆渲冉不禁品味起这番话。
    “非常规浪漫，说的真好。新能源属于非常规能源，这本来是个生硬的化学课题，可是换成非常规浪漫后，便带着艺术气息，令人向往。”
    “陆老师，真是羡慕你，可以每天和浪漫为伍！”管瞳由衷羡慕。
    陆渲冉心弦一动，想说，能够和你一起工作，就是每天和浪漫为伍。可是这句话对他而言太直白、太肉麻，他心里几次想说，最终忍住。
    只是眼神骗不了人，管瞳看到属于诗歌一般的陆渲冉，眼神炙热地看着她，一副快要被憋成言情小说的样子，心弦也不禁为之一动。曾经被她反复压制的情感，又在心里翻滚起来。
    陆渲冉：“化工之美这个内核也很好，但是我觉得还可以再拓展。”
    “化工之美——化美之工！”陆渲冉在纸上写出这两个词，并画上连接线，“化工之美是对做化工的人而言，很美，很浪漫。现在把主体换一下，化美之工，字面意思就是，化工可以让人们的生活更美好。”
    “化美之工，化美之工……”管瞳反复喃喃，非常惊喜，“陆老师，你太厉害了，你这概念提炼的能力太强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大有相识太晚之感。
    管瞳：“对，就是化美之工这个理念，所以我觉得非常规浪漫不能回避电池回收的业务，这也是新能源行业的责任。”
    “原来我们想到一起了！这个课题我可是有很多要跟你分享的。”陆渲冉面露惊喜，立即拿出手机，“管瞳，我们工作上都是钉钉联系，要不要加一下微信？”
    “对啊，我还没加你微信。”管瞳笑着拿出手机，心中窃喜。她其实很早就想加陆渲冉的微信了，可是陆渲冉似乎不使用微信，她便没有提及。
    “你扫我。”陆渲冉老大不客气的亮出二维码。
    管瞳没有仔细瞧，直接扫了二维码，却扫出了渲染的头像。
    一时间，管瞳不知该如何表情。先是意外之感，随即是满满的惊喜奔袭而来。
    管瞳：“你是渲染？天啦，你竟然是渲染！那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陆渲冉其实心里是慌的，害怕自己的隐匿被管瞳定性为欺骗。
    “你……会不会怪我……？”
    “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我了，在来云鼎之前？”
    “拜读过你的论文，便辗转找到你的微信。”陆渲冉感觉自己是个别有用心的登徒子。
    管瞳却唏嘘陆渲冉的用心。她倒没有觉得陆渲冉有欺骗之嫌，毕竟渲染和她聊天的内容全是学术，人家可没有撩妹。现实中的陆渲冉虽然最近对她频频示好，但也是公私分明。所以，她能判断陆渲冉对她是渐渐有的好感，而不是蓄谋已久。
    她何尝不是渐渐对陆渲冉生出好感。可是，工作太多，生活太忙，加上她已经对爱情免疫，每每心旌摇曳之时，便也是她后退的时候。
    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应对这段关系。
    “你们怎么还不走？”
    荆铬站在会议室门口，探头问询：“是有什么内幕消息要说？干什么把我也撇开？”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埋怨。
    原本已经回到办公室的他，在办公室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实在按捺不住了，干脆折了回来。
    管瞳精确地捕捉到荆铬的不满，心想自己认了荆铬后，对他还是比较疏远，所以他多少有点情绪。于是她大方地扬了扬手机：“原来我和陆老师早就认识，我们差不多一年前就加了微信。”
    荆铬淡淡地瞥了陆渲冉一眼，心里却是被抽紧到感觉，紧张地心跳都快了几拍。他有时候还觉得陆哥在谈恋爱方面太过稚嫩，没想到人家一年前就埋下了伏笔。他心里没来由的想发脾气。
    他径直走到管瞳身边，盯着管瞳的手机看。“你们的聊天记录很多嘛。”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酸。
    “没人跟你说，盯着别人的手机看很不礼貌！”管瞳收起手机。
    荆铬不动声色：“缺家教，没人教。”
    管瞳听出来这是有情绪，捶了他一拳头：“阴阳怪气的，就是加个微信而已，我也加了你的。”
    陆渲冉拍了拍荆铬的肩：“以后你姐负责教！我还可以帮忙打下手。”
    管瞳不知可否。
    即便反复做了心理建设，荆铬此时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一把揽住管瞳：“管瞳脑袋简单，以后交友我给她把关。”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觉得狗屁不通。
    果然，管瞳一把甩开他的手：“小屁孩儿，还管到我头上了！”话不好听，但是语气却是带着几分宠溺的。他知道，这里面只有亲情。
    管瞳转身往外走，她需要透透气，缓一缓陆渲冉给的信号。
    陆渲冉推着荆铬一起走，小声说道：“以后对你姐夫我好点！”
    荆铬不客气地给了陆渲冉一拳，痛得陆渲冉弯下了腰。
    “你跟管瞳表白了？”
    “小屁孩儿，下手这么重。”陆渲冉揉着肚子，“差一点。你不来搅和，我都表白完了。”
    荆铬轻轻地松口气，但看到平日里春风化雨般的陆渲冉被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心中又生出愧疚来。管瞳选谁归根到底是管瞳的事，他这样私心泛滥，妄图破坏，到底是不应该。

 第109章 相争

    第一批专项采购材料生产的产品入库后，财务部的数据在第二天也全部整理出来。管瞳在陆渲冉和荆铬的帮助下，也作出了成本控制提议。其中不光设定了采购的质量标准和财务标准，还在现有的生产基础上，延长了生产链条，最大程度地节约成本。提议中还大胆的提出打破内销机制，将节流和开源结合起来。
    在会议开始之初，徐之厚和罗霖辉一边看提议，一边表情巨变。
    徐之厚内心os：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这才两个多月时间，竟然做出了一整套体系，提了这么多想法。
    罗霖辉内心os：竟然想打破内销机制，这是在挖集团公司的根，肯定会被否定。还想涉足回收领域？可笑！
    到了讨论阶段，罗霖辉清了清嗓子，率先发言：“我先说说我的想法，权当给大家抛砖引玉。首先这个打破内销机制的提法特别好，引入竞争机制，企业才能有根源上的发展动力。这个我建议正式提议里，要着重阐述，再写详细点，尤其是打破内销机制的重要性方面，一定要讲透。”
    罗霖辉喝了喝水，环视会场一周。
    管瞳一边听一边点头、记录。荆铬始终是不动声色。陆渲冉的表情平和无波，看不出波澜。徐之厚靠着椅背，像是在思考什么。
    罗霖辉接着说：“刚刚讲了我觉得好的地方，现在提出我的意见。现在咱们这个行业的头部都只是提出电池回收业务的概念，我们跟风，大可不必。首先，回收业务在前期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陆老师，咱们现在集团的研发能解决回收回来的电池的再利用问题吗？”
    陆渲冉：“我们这次的提议，有一个前提就是前瞻性。既然具有前瞻性，所以是可以走在我们实际研发能力前面的。”
    罗霖辉点头：“有前瞻性是对的，但是也要考虑到这次提议的核心，是要围绕成本控制来谈的。你提回收业务，这是增加开销啊，和成本控制背道而驰，对我们当下增加产值产能毫无用处。所以这一点，我不认可。”
    徐之厚点头：“罗总说的有道理，陆老师，你是组长，你阐述一下提出开展回收业务的想法。”
    管瞳已经能感受到罗霖辉的压迫感。按照罗霖辉的风格，接下来整个会议，他都会死磕这一点。与其让陆渲冉没有退路，不如自己先冲锋杀一场。
    “这个观点是我提出来并加进这份提议的，所以我先来讲讲我的理由。”管瞳沉着讲话。她和罗霖辉对视一眼，缓缓说道：“大家应该有关注，就在九月份，国家领导人在联合国大会上提出了‘碳达峰’和‘碳中和’的时间目标。在这个大目标下，我们民营企业应该意识到，在发展过程中助力生态环境的建设变得非常重要。如果在这一点上我们走到了前面，其实也是给我们自己安上了绿色引擎，会激发我们在研发上的潜力······”
    罗霖辉不耐烦：“你别讲那么大，我们只是一个负极材料生产公司，讲这些大框架没用。云鼎要立足现实，而不是自己给自己画饼。什么绿色引擎？说得好听，有那么多的研发资金吗？这种话就算是集团公司层面，都不敢随便说。”
    会议室里出现一阵骚动，但很快在徐之厚注视的眼光下安静下来。
    管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有太多起伏：“既然是向集团公司报提议，自然要站在集团管理层的高度。仟和目前在行业内正在追赶一梯队，正是弯道超车的关键时刻，提出开展回收业务的发展方向，也是为了提升仟和在市场的站位，顺应‘碳达峰’和‘碳中和’的大趋势，体现大企业的责任感。相信仟和的管理高层，会更愿意站在时代信号的前端，对公司生产体系进行布局。”
    罗霖辉：“说白了，就是上价值嘛！对生产没有实际帮助。”
    管瞳：“身在新能源产业，目的就是给大家提供更清洁更绿色的能源，将生产链条延长，把电池回收纳入进来，这是我们的应有的职业担当，也能解决原材料价格上涨等问题。”
    罗霖辉嗤之以鼻：“搞电池回收，有那个资金和精力，我们研发都能出更新更经济的产品了。简直是本末倒置嘛！”
    管瞳已经总结出来，罗霖辉只要被触及逆鳞，就会爆情绪，此时再想商讨什么都没有意义。现在他的情绪就很不好。
    管瞳看向徐之厚。说再多也没用，还是要看最后拍板的人怎么选。
    荆铬全程冷眼旁观，其实他心里在想：管瞳现在老练了很多，对付罗霖辉能轻松把握住节奏，我再出头反而会让罗霖辉狗急跳墙。
    徐之厚点点头：“理念是好的，但是从高概念到落地，往往有一个周期，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恨不得争分夺秒。结合我们现在的资金链情况，我认为回收概念这个可以提，但是将预设流程和办法写入提议意义不大。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是步子还是不能迈太大。”
    罗霖辉得意地看了管瞳一眼。
    徐之厚的态度，管瞳一点也不意外。和稀泥搞平衡，老一套了。不过管瞳在徐之厚讲话的时候，非常配合的点头表示认同。荆铬心里微笑：这妥妥的云鼎式员工即视感！
    陆渲冉：“听了大家的讨论，我也说两句。”
    荆铬心里又是一笑。陆渲冉向来不参与派系斗争，对徐之厚也很谦恭，从来不拿自己集团研发专家的身份摆谱，但并不是他不懂派系斗争里的沟沟道道。会议讨论中，最后讲话的才是做决定的。他专门选在徐之厚后面讲话，就是在强调自己在这次会议上的决策性地位。
    “大家可能认为现在向集团公司提出开展电池回收业务，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殊不知，这项提议很可能成为云鼎和其他子公司的分水岭，让集团注意到云鼎的超前思维和市场敏锐度。有前瞻性的设计和布局，绿色清洁的闭环生产模式，相信集团会发现，云鼎精准地走在了行业发展的前端。”

 第110章 掏心

    荆铬心里暗暗给陆渲冉竖起大拇指。要知道，在徐之厚的世界里，怎样让云鼎在众多子公司中脱颖而出、让总公司的高管层注意到他，便是他的诉求，也是他的七寸。陆渲冉精确对准徐之厚的七寸，徐之厚必然会慎重考虑陆渲冉的意见。
    果然，徐之厚不停地点头：“有道理有道理，我们对行业的敏锐感知度还是要让集团公司看到，这个和我们这份提议的宗旨是一致的。”
    罗霖辉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陆渲冉：“这样，在座的都是云鼎的中层以上管理人员，也是云鼎的中坚力量，相信大家都有明确的判断。我们举手表决！”
    所有人都举了手，只有罗霖辉和黄芮春不赞成。黄芮春向来跟主流跟大流，这次她也想举手的，毕竟她还挂名是专项工作小组的副组长。但一是她向来和管瞳不和，让管瞳发光的项目她只是个挂名，心里一万个不痛快。二是罗霖辉就在边上，她常常以罗霖辉的嫡系自居，若是举手，倒成了其他人口中的笑话。
    当然，她和罗霖辉虽然投了反对票，但少数服从多数。
    会议结束，提议在整理后将上报集团公司，这花了近三个月时间的攻坚项目，总算到了尾声。
    这段时间，因为经常加班，陆渲冉常常和管瞳一起下班离开。有时候荆铬和田菁菁也会和他们一起，但田菁菁社恐，荆铬眼不见心不烦，所以倒是给陆渲冉和管瞳提供了很多单独相处的机会。
    今天两人将手中资料打包后一起下班，陆渲冉提议开车送管瞳回去，管瞳欣然接受。
    管瞳很喜欢陆渲冉的车。虽然是公司临时调配的一辆，但是陆渲冉很会生活，车里非常整洁，香氛也恰好。尤其是陆渲冉的歌单，接地气地让管瞳惊讶。除了五月天、凤凰传奇，当下流行的古风歌外文歌也在其中。
    管瞳曾经笑过：“我还以为你的歌单不是什么钢琴曲，就是英文歌剧。”
    陆渲冉大笑：“论刻板印象的危害！”
    陆渲冉喜欢看管瞳靠在副驾上放松的样子，像只小猫。这和她工作时的果决截然不同。工作的时候，她像只带着攻击性的老虎。
    没错，管瞳是猫科动物的两个极端。陆渲冉欣赏管瞳，这种欣赏甚至超越了他对管瞳情感的占有欲，所以他一直没有在这段关系中表现出过多的激进，而是选择润物无声的方式慢慢走进管瞳的心。
    荆铬看他们两人一直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曾经问陆渲冉：“不敢挑明吗？要不要我帮你！”他说这话当然只是为了试探。
    陆渲冉摇头：“别看管瞳总是很有主见的样子，但其实她心里很敏感，防备心很重。我不想我的存在冲击了她的生活，那样我或许就该出局了。慢慢来，我对她，不争朝夕。”
    他记得当时荆铬还走神了一会儿。等他叫醒荆铬，荆铬还笑他：“你不是没谈过女朋友吗？怎么经验这么丰富。”
    他淡淡一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荆铬非常暴力地给了他一拳：“管瞳不是猪！”
    “没说你姐，说的是恋爱这个事。”陆渲冉捂着胸口，“现在你这小屁孩儿仗着你姐，越来越猖狂了。”
    荆铬听到“你姐”两个字就想抓狂，赶紧换了话题。
    此时他的车停在管瞳租住房的小区外，音乐放着，管瞳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陆渲冉的心中有了一丝期待，很想戳破那层窗户纸，但又告诫自己要耐着性子等待。
    管瞳：“时间过得好快，又要过元旦了。”她想起去年元旦自己的窘迫，想着父亲去世那年元旦的绝望，心里和外面的天气一样冰凉凉的。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陆渲冉帮她紧了紧羽绒服外套：“空调要不要开大点？”
    管瞳摇头：“不用。我就是想到一些不高兴的事，心里有点泛冷。”
    “过元旦好，一到元旦又是新的一年。明年说不定疫情就结束了。”他不知道元旦对管瞳的意义。
    管瞳突然转过脸，认真地看着他：“陆老师，我有件事憋了很久，我很想跟你说。”
    陆渲冉的耳尖一下红了，一颗心嘭嘭嘭地快速跳起来：“嗯，叫我渲冉就行。”
    管瞳：“你知道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
    陆渲冉点点头：“只要教育和关怀做好，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也会很健康。”管瞳这一年的成长他都看在眼里，不管家庭情况是怎么样，管瞳都是一个很难得的好姑娘！他侧头看着管瞳的侧颜，心中怜爱无比。
    他想好了，只消管瞳表明一点心迹，他立即告白。毕竟告白这种事，如果不是自己领先，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管瞳看着车外的黑暗，像是沉浸到一处深渊之中：“我爸爸在千禧年元旦前夜，因为化工厂爆炸被炸死了。那个化工厂就是云鼎的前身。”
    脑子里还泛着粉红泡泡的陆渲冉，整个人被震惊住，谈话向着他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开去。
    “这······你为什么还要留在云鼎？”他能想象，睹物思人的痛苦又多沉重。
    管瞳：“这么多年，我对我爸爸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当年有过专门的调查结果，但是我越长大，越不相信我爸爸是因为意外事故去世的。”
    陆渲冉：“你怀疑……”
    管瞳有些痛苦：“今年上半年，我又找爸爸以前的同事了解过，他们中有人当年和我产生过一样的想法。但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都记不清细节了。我的怀疑，除了我妈妈，没有人知道。但是在这里，越临近元旦，我心里就越不舒服。渲冉，我想你能客观地帮我分析一下，看看我到底是心里过敏，还是我爸爸的死，确实只是个意外。”

 第111章 会商

    管瞳认真地看着陆渲冉。这是她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可能对别人而言只是胡思乱想，但对她而言，却是快要近乎心魔的存在。回到云鼎后，她的睡眠越来越差，总是在睡梦中重复千禧年前夜的场景。她在梦中也想改变结局，可是每次都阴差阳错的失败了，这让梦里梦外的她非常无助。
    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很忙，她的睡眠好了很多，可是现在项目告一段落，又临近元旦，她心里的这个隐秘又浮了上来。
    听到管瞳将心里的秘密和盘托出，还将最重要的事委托自己，陆渲冉当即使劲地点头。现在的管瞳露出了柔软的一面，让陆渲冉相信自己是被高度信任的。他没想到管瞳还有这么深的苦痛，他一定要帮她。
    陆渲冉：“你能把你了解的情况，跟我仔细讲讲吗？”
    “嗯。”管瞳看着陆渲冉的眼睛，郑重地点头。
    云鼎关于成本控制的提议，报上仟和集团公司的同时，陆渲冉也将副本发给了王卉林，希望得到王卉林的支持。
    王卉林看了提议后，非常兴奋，立即给陆渲冉打去电话。
    王卉林：“提议我看了，非常好。学弟，没想到你在云鼎这几个月的工作成效显着啊！”
    最初派陆渲冉去云鼎，颇有投其所好+私心笼络之意，加上疫情的原因，去云鼎的时长从三个月又变无限期。陆渲冉倒是说话算话，人虽在云鼎，但是已经把所有子公司的研发情况摸了个透，并且全部形成数据和详实的材料，报到了他这里。现在就更好了，居然从成本控制延伸到全流程研发，提出了电池回收业务，而且内容做得非常详实，完全可落地，令他越看越惊喜。
    陆渲冉：“师兄谬赞了，这不是我个人的功劳，是团队集体智慧的结晶。”
    王卉林：“知道你谦虚，但是作为你的直接上级，必须肯定你的工作能力。”
    陆渲冉笑：“我是讲真的，这里面付出心血最多的人是管瞳。”其实还有荆铬的帮助，但是他要为荆铬的身份保密，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向王卉林提及。
    王卉林：“管瞳？我关注他有一段时间了，你差不多可以了解一下她的想法，看她要不要考虑到上海研发总部来工作。”
    陆渲冉心头一喜：“好的，我找机会问问她的想法。”
    这段时间和管瞳越亲近，陆渲冉也在为管瞳的去向进行打算。首先他长留云鼎不现实，而且他还有自己的职业理想，这些都要回到上海才能展开。如果管瞳也能到上海，那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而且他确实认为管瞳应该到更大的发展平台，仟和集团公司倒是不错的选择。
    王卉林挂电话前又补充一句：“你们的这份提议，荆总一定会很重视，届时我会以此为机契机推荐管瞳。你也该回来了，我们要做的正事等你回来就铺开。”
    果然，荆海波在看到云鼎报上来的提议后，比王卉林还兴奋。他当即召集主要班子成员开会，讨论这份提议的落地。
    荆海波开门见山：“老马，云鼎这半年给了我太多惊喜。以前收购的时候，我还嫌弃云鼎管理方面陈弊太多，如果不是你坚持帮云鼎说话，我可就放弃了。老马，还是你慧眼识珠！”
    王卉林笑着问道：“是什么事儿让荆总这么高兴？”
    邓青丛：“云鼎报上来一份关于成本控制的提议，写的很好，分析的很透，落地试点效果也很显着。”
    马达一头雾水，但不影响他发挥：“哪里是我慧眼识珠，不过是想着云鼎地方资源好，这也算是一个可取之处。不然即便他老字号，没有我们仟和的领导，没有荆总掌舵，他云鼎也谈不上发展。”
    邓青丛皮笑肉不笑：“要说觉悟，还是马总的高，我们都要向您学习。”
    王卉林自顾自地翻看着提议，发出惊叹：“试生产阶段，成本同比下降85，这成绩可不一般啊。”
    邓青丛：“是的，我正在让财务部测算确切数据。初步估计，如果每一个子公司在生产上的成本同比下降8的话，我们一年节约的成本是按千万来计算的。这个数字非常漂亮。”
    马达皱眉：“但是后面部分的提议，路子有点野啊！比如打破内销制这个。”
    荆海波：“老马，我们之所以选择内销制，是参照b公司的发展模式。前段时间，我在行业峰会论坛上了解到，b公司现在在管理上，忧患意识很强，就是因为他们的内销制助长了子公司的依赖心理。我们要吸取经验教训，他们都走不通的路，我们绝对不去走。所以啊，这个打破内销制提的也好，说明云鼎是下了功夫调研的，是敢说真话、做实事的！”
    马达：“是是，荆总这信息很超前啊。打破内销制虽然有些冒险，但确实是破局的妙法。”
    邓青丛的脸上闪过一丝嘲笑。
    王卉林：“这个提议从荆总上次要求云鼎开始做，到现在也就三个月。能够一边调研一边落地，还拿出这么强有力的数据支撑，做这份提议的队伍不简单哦！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不止立足于现在，还看到了未来，提议中很多建议非常有前瞻性。”
    荆海波：“卉林，听邓总监说，这次调研牵头的组长是陆渲冉，还是你眼光好啊！你不光给我挖来一个研发专家，还给我找了一个具有全面管理能力的高手。以前还真没发现渲冉会这么多！他去云鼎也这么久了，差不多该回来了？”
    王卉林：“快了，已经让他把子公司调研的工作进行收尾，总部这边很多工作也需要他。”
    荆海波：“言归正传，我召集大家来开会，除了表扬云鼎提议做的好外，还有第二件事要跟大家商量。”
    其他三人都正襟危坐。

 第112章 旧事

    荆海波：“提议再好，不落实，也是废纸一张。今天大家就各抒己见，怎样将这份提议在每一个子公司落地。”
    邓青丛：“我们集团每一个子公司在管理上都有所不同，生产的产品也各不相同，如果都按照云鼎的路子来依葫芦画瓢，很有可能会走样。”
    王卉林：“我同意邓总的观点。如果要将提议在全集团落地，必然有一个分步调研、个别试点、逐步落实再到全面铺开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一个团队来肩负。我建议从云鼎做这份提案的团队里，挑选骨干调到集团公司工作，专门落实这项工作。当然，也要他们本人愿意。”
    马达：“能到集团总部来工作，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徐之厚这次一定高兴的很。”
    荆海波：“你之前不是说那个罗霖辉还不错，现在怎么样？”
    马达和邓青丛对视一眼：“不堪重用，说到底，还是格局小了。”
    荆海波：“青丛，你了解一下，把做这份提议的骨干资料给我送一份。”
    邓青丛：“我稍后就把云鼎成立的专项工作小组名单给你送去。”
    荆海波摆摆手：“谁不知道名单上面的人挂名的多，实干的少。我要实际操刀骨干人员的资料。”
    邓青丛：“好的，我会了解清楚的。”
    一整个会开完，马达脑子还有点懵。上次罗霖辉让他失望后，他并不再多关照云鼎。没想到云鼎在徐之厚的管理下，竟然还花样不断。人才就是核心竞争力，这次荆总非常重视这项工作，他一定要让云鼎调过来的人，成为他的人。
    王卉林对会议内容非常满意，他希望荆海波能看到陆渲冉的成绩，以及管瞳等新人的能量。
    邓青丛却是满头黑线。她原本准备把专项工作小组名单里的荆铬改成金戈，以此敷衍过去，但荆海波却要骨干人员的详细资料。想要蒙骗荆海波不难，但是这次涉及到荆铬。这两父子虽然不对付，但毕竟是血缘至亲，自己一个外人如果在这个事情上蒙骗了荆海波，回头说穿了，自己可就成了恶人。思来想去，她决定找荆铬商量，让当事人自己做决定。
    “他要看你就给。”荆铬竟然没有反对。
    “如果你爸爸让你回集团总部工作呢？”
    “到时候再说。邓阿姨，我现在手里有事，晚些时候再跟你联系。”
    电话仓促挂断，邓青丛感到荆铬的情绪比较低沉，看来云鼎那个地方水深火热，也不是久呆之地。如果荆铬能够回集团公司工作，那是最好不过，至少财务这块能让她省点心。想到这里，她便去亲自提取几个人的人事资料。
    荆铬此时情绪低落，正坐在办公椅上发呆。
    最近他常常去陆渲冉的专家宿舍拜访，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旁敲侧击，了解陆渲冉和管瞳关系的进展。虽说他决心不再干涉管瞳的情感走向，但他按捺不住内心，便拿陆渲冉当突破口了。
    昨晚他又去了，看到陆渲冉在看一个老旧的笔记本。陆渲冉对他还很防备，看到他立即把笔记本收了起来。
    陆渲冉做事从来都光明磊落，这个反应让荆铬觉得事情不简单，并立即将事情和管瞳扯上了关系。
    荆铬：“你在看管瞳的什么秘密？”
    陆渲冉非常意外：“这你都知道！”
    荆铬：“所以你也不用在我面前遮遮掩掩的。”
    陆渲冉笑笑：“我答应她不跟其他人说的，所以你也不能例外。”
    这更吊起了荆铬的好奇心，他继续诈陆渲冉。
    “看你这样子，跟管通关系更进一步了。”
    陆渲冉微笑：“本来我是不着急的，但是我早晚有一天要离开云鼎，所以有时候还是有点急。你说，如果你姐能跟我一起回上海工作，那该有多好！”
    荆铬一震，立即在陆渲冉肩头给了一拳：“你这野心真不小。”
    “这小屁孩儿，没轻没重的！”陆渲冉揉着肩膀，“我只是这么一说，最终决定还是要管瞳自己做。”
    “你都想到这地步了，肯定是心里有了计划。”
    陆渲冉笑了笑，不否认。
    事关管瞳，荆铬有些不淡定了。
    想想过去十几二十年时间，他只能远远地看着管瞳，这一年他终于靠近管瞳并得到了承认，能从容的站在管瞳身边。这一切得来的太难了，他不能离管瞳太远，至少要在一个城市，这是他给自己定的规矩。
    “我看管瞳未必想去上海，毕竟她妈妈就在云城。”荆铬继续试探。
    “这是一个原因。但我觉得管瞳之所以回到云城，除了工作调动外，还因为她有心结。”
    “心结？”荆铬心里一咯噔，心里那个隐秘的地方，好像被戳了一下。他脱口而出：“是他亲生爸爸的死吗？”
    陆渲冉点头：“原来你也知道。”
    荆铬的心又是一沉：“他亲生爸爸死于意外，这个事情早就板上钉钉了，没有什么疑问了。”
    陆渲冉顿了一顿：“我知道你对管瞳比对你爸爸感情还深，这个事我不瞒你——管瞳怀疑，他爸爸的死不是意外。”
    荆铬心里像是遭到了重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全身直冒冷汗。他尽量控制住自己，避免失态和露马脚，背转身看着窗外的夜空。
    陆渲冉：“我看了他给我的一些资料，很难判断出个所以然，加上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云遮雾绕，要做定性的判断，非常难。”
    荆铬：“那你应该告诉管瞳，有时候放下心结，比解开心结更重要。好好过以后的生活，这才是她父母最希望看到的。”
    陆渲冉：“可是我看了他爸爸的工作笔记，确实也能理解她的疑点。”
    “具体呢？”
    “他爸爸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这种严谨不仅仅是工作习惯，可以说是深入骨髓、基因里刻着的。要说这样的人因为疏于对危化品的管理并导致爆炸，我也觉得不可信。”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
    “没有了，所以这才是最难的。一方面我认同管瞳的想法，一方面我又没有办法帮她解开这个心结。”

 第113章 调令

    荆铬回转身看着陆渲冉：“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管瞳现在非常信任你。除了她妈妈，她应该只跟你一个人提过这个事？”
    陆渲冉点头。
    荆铬心里有一丝酸，自己终究没有入管瞳的心，得不到那份信任。但他立即跳出个人的情绪，认真对陆渲冉说道：“陆哥，如果管瞳的心结在云城，我支持你劝她去上海。这个事情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定了性，现在就算有疑点，但是没有证据，对管瞳而言，也是自找烦恼。你也不想管瞳心里始终压着这块石头？”
    “你有什么想法？”
    “既然管瞳让你帮忙，那你就想办法让她放下。”
    陆渲冉想了想：“求真，是我们做研发工作必须坚守的。我不能骗管瞳。”
    “不是让你骗，是让她先放下。过去二十多年都没有调查清楚，难道你想让管瞳再难过二十多年，带着心结去结婚生子以及过完后半生？”
    陆渲冉沉默了，他之前可没有想这么多。
    “你就告诉她，她爸爸的死确实是意外，让她放下这件事。然后你再另外想办法暗中帮她调查。如果以后真查出什么证据来，那对她也是惊喜。我爸和她爸是大学同学，我也会帮你想办法多了解一些。”
    陆渲冉想了想，叹口气：“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也是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听到陆渲冉这样说，荆铬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陆渲冉给了荆铬一拳：“帮我的话你就别说了，你都多久没跟荆叔叔说过话了？至少有两年没有见过面。”
    “哪有！去年清明节的时候，被邓阿姨拉过去一起吃过一顿饭。”荆铬被迫提起荆海波，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清明节？你去是不是也想的算是给你爸上香了？”
    荆铬没想到陆渲冉平日里一本正经，也能洞悉自己的心事，反倒忍不住笑了。
    这一夜本来没事，可是他一夜没有睡好，辗转反侧之间只有浅梦，梦里还都他最害怕发生的事。
    如果有一天管瞳的心结没了，他的心结仍会越种越深，没完没了。
    虽然他并不想管瞳去集团公司和荆海波照面，但是心里却又不踏实。如果说管瞳留在云城，像是一个不定时炸弹，那他宁愿管瞳去上海。去了上海，如果管瞳一心扑在工作上，分散了注意力，那是最好不过，即便对上荆海波，也出不了什么事。如果管瞳到了上海，仍旧带着心结——那就都毁灭了，总比揣着这个秘密过一辈子舒坦。
    如果管瞳去了去了仟和，他不介意也去仟和总部，给荆海波寻寻晦气。这么想想，以前非常厌恶的仟和，好像还是有点用处的。
    荆海波看着邓青丛送来的资料，大吃一惊。荆铬那个臭小子竟然瞒着自己在仟和的子公司工作快一年。这个事青丛应该知道，两个人一定是商量好了，一起瞒着自己的。
    荆海波虽然很生气，但是转头一想，这都是邓青丛一番好意，能让荆铬在公司里从底层做起，磨练磨练那个臭小子，也是一件好事。
    令他更吃惊的是，荆铬的资料下，便是管瞳的信息。姓管的人不多，还叫管瞳的更是少之又少。荆海波对了管瞳的出生年月日，心中一下了然。世界真是太有趣了，自己以前那个捧在手心里宠的“女儿”，竟然在自己旗下公司工作了很多年，兜兜转转再重逢，很难说不是缘分使然。
    不知道管瞳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管瞳的妈妈管佳现在可还好。想到这里，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管瞳，更想要见到管佳。曾经一起生活一年多的家庭生活，是他觉得这辈子最有爱的一个时期。和管佳离婚后，他放弃了再组建家庭的想法，即便邓青丛跟了他十几年，这个想法也没有任何动摇。
    他从来没有过多的原则和需要坚持的东西，唯有这一条。古人说得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即便年过半百，管佳在他心目中始终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管瞳的履历很漂亮，看得出来她毕业以来成长很快。想到云鼎很多创新的工作是由自己这个女儿推动而出，他就有老来欣慰之感。他立即给邓青丛拨去电话：“发调令，把渲冉、管瞳还有荆铬都调到集团总部工作，管瞳和荆铬的具体职位，我们下来商量一下。还有，荆铬的事，你也要好好给我解释一下。”
    邓青丛原本惴惴不安，生怕荆海波拿荆铬的事质问她，可是听荆海波的语气似乎还很开心，于是笑着说：“为了你们父子俩的事，我也是操碎了心。这次好不容易把荆铬调到集团公司来，你可不能把他气走。”
    荆海波：“好啊，这人还没来，你已经站在他那边了！行，都听你的！”
    邓青丛脸上带着喜色。因为集团发展太快，工作太忙，荆海波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跟她说过话了。她心里打算，趁着荆海波心情好，晚上准备一个烛光晚餐，拉近一下两人的感情。
    因为陆渲冉本就是集团公司的人，所以他最快接到回集团公司工作的通知。看到通知只关于他一个人，没有提及管瞳和荆铬，他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管瞳也收到了关于陆渲冉回集团公司工作的邮件，心中多少有些不舍。她和陆渲冉这似有似无的羁绊，难道真的要因为陆渲冉的离开而画上句号？
    一番纠结后，她到底还是释然了。顺其自然，如果她和陆渲冉的缘分只能这么浅，也没有必要强求——所以之前一直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也是明智的。
    只是这番纠结才刚刚放开一天，管瞳也收到了调动文件，和她一起调动的还有荆铬。
    如果换了其他人，此时肯定雀跃不已，然而管瞳反而更加难以抉择了。
    荆铬收到调令后，立即去找管瞳，可是陆渲冉却比他快了一步。思前想后，他最终退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第114章 说服

    陆渲冉行走带风，笑盈盈地走向管瞳：“调令你都看到了？怎么样，一起去上海？”
    管瞳看到他那意气风发的高兴样子，差点脱口而出“好”，但她随即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我还要考虑一下，毕竟这是我职业生涯中的大事。”
    陆渲冉有些急切：“是不是因为放不下你爸爸的事？”
    管瞳咬咬唇，算是默认。
    陆渲冉：“我看了你给我的东西，我也上网查了一些当年的事。你爸爸确实非常谨慎，但是人毕竟是人，难免没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管瞳有些生气：“早知道你会这样说，我就不该找你。”
    陆渲冉：“可是现在确实是个死局，没有更多的证据，你心里一直压着这个事，反而会影响你的生活。如果你爸爸知道，她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管瞳不知为何，泪意上涌：“我活了三十岁，为什么会过分信任宋溪微，为什么恋爱脑，为什么曾经那么想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我自己知道答案。我妈妈对我很好，无可挑剔，但我没有爸爸，所以我一直渴望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男性，所以才会想要结婚，才会被宋溪微骗。我总觉得自己的家庭不完整，总害怕被别人看不起，所以我才很要强，样样都想拔尖，让别人知道我的优秀。因为没有爸爸，我走了很多弯路，所以我想解开这个心结，和自己的过去和解！”
    陆渲冉心疼地用纸巾擦干她的眼泪：“我知道你有心结，但是这个结如果一时半会儿解不开，你就不能过好以后的生活了吗？这个心结已经让你走了很多弯路，你甘心一直被它左右？！”
    管瞳惊愕地看着陆渲冉：“那我该怎么做？”
    “当然是过好你当下的生活，实现你的职业理想。”
    “你就是想让我去上海。”
    “确实，我就是想让你去上海，我怕距离太远，我们关系淡了。但我更希望的是，你不是纠结于解开心结，而是能放下心结好好生活。就算这个心结没解开，你的人生也不会有遗憾。而我，会一直帮你留意你爸爸的事，或许有一天，会有意外惊喜呢？”
    看着陆渲冉诚恳真挚的样子，管瞳差点就答应下来。但是走过的弯路太多，她知道越是在重大选择面前，越是不能感情用事。
    管瞳：“这次调动来的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知道的，在云鼎我也有过很意外的提拔，当时以为遇到伯乐，谁知是跳进了深坑。我不知道这次调动会不会是拔苗助长，也不知道我和集团公司的‘水土’服不服，所以我还想考虑一下。”
    不得不说，陆渲冉有些失望，管瞳的理由里，没有一条与他相关。如果管瞳选择放弃去上海，实际等同于放弃了他。
    荆铬一直假装在过道打电话，实则在等陆渲冉出来。他看到陆渲冉没精打采的走出来，正要上前询问，谁知陆渲冉竟然直接从他身边走过，把他当成透明的了。
    看来管瞳心里的天秤没有倾向去上海。荆铬不禁想，如果陆渲冉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还没有说动管瞳放下心结去上海，那么还有什么原因让她不想离开呢？
    天气越来越冷，元旦节在逼近。大约是因为疫情的原因，并没有什么节日气氛可言。
    专项工作完成后，管瞳没有以前那么忙，基本可以准时下班。今天下班，她为了避开陆渲冉，径直回了租住的房子。
    吃了外卖后，她准备刷刷手机，可是心里到底装了事，特别想找人聊一聊。不巧的是，二荆条已经冬眠，这个事没决定前她还不想跟妈妈说，心里一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脆套上羽绒服，到楼下小区散心。
    随意走到一处小花园，她在长条石凳上一坐，冰凉透骨直接冷得她一个机灵。云城的冬夜，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走出门。
    正自发呆出神的时候，有人戳了戳她。她抬头一看，竟然是荆铬。
    “怎么是你？”
    荆铬仰了仰头：“我就住上面。起来，垫个垫子。在我的势力范围内，怎么也不能把你冷着了。”他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的厚垫子，看起来比直接坐在石凳上舒服太多了。
    管瞳老实不客气的把垫子垫上，荆铬坐到她旁边，也被寒气冷了一哆嗦。
    管瞳往旁边移了移，拍拍半个垫子：“坐上来，这个垫子完全坐得下两个人。”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荆铬一时手足无措。
    “你愣着干什么？是嫌我胖吗？”管瞳在荆铬面前总是带着小时候的凶样。
    “没有没有，确实坐得下，坐不下也是因为我胖。”
    荆铬内心雀跃，表面还在强装淡定。
    “你耳朵红了。”管瞳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荆铬围上，“你们男生头发短，冬天还是围个围脖什么的，保护好耳朵。”
    荆铬的心里小鹿乱撞，他可不敢说自己的耳朵是因为害羞而红的。
    管瞳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夜空，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应该会选择去上海集团总部工作？”
    “那要看你。”荆铬惊觉自己失言，立即找补，“你如果看不上集团总部，我也看不上。”
    “你这理由也太儿戏了。我没决定好，是因为我不知道集团公司适不适合我发展。你也知道，我在云鼎待了一年，现在才有适应了的感觉。如果让我去集团公司再花一年时间进行类似的磨合，我有些犹豫。”
    “可是你现在的适应，是你放慢脚步做出让步换来的，说白了，是云鼎拖了你的后腿。”
    管瞳一愣。她不得不承认，荆铬总是能一针见血。她现在不与罗霖辉争辩，隔三差五向徐之厚表忠心，无非是被云鼎的生存之道所迫。要是换在以前，她可没有这么老实。
    管瞳：“但是这半年以来，云鼎也有很多变化，我相信它以后也会越来越适应我。”

 第115章 谈成

    “只是适应你，但是还不适应更多年轻有朝气的员工，那你能为此改变什么呢？”
    “什么意思？”管瞳被荆铬问懵了。
    “你难道忘了，你在云鼎遭遇造黄谣、职场性骚扰，你反抗了，以后你不会再遭遇这些困扰，但是其他女员工呢？还有很多有想法的年轻人，他们在云鼎有机会一展自己的抱负吗？”
    管瞳沉默了。
    “我个人的观点，你应该去集团总部，那里有更好的平台，有更大的挑战。你天生就是开拓型的人，留在云鼎去适应别人的节奏，这不是你的风格。”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有进取心。我之前努力地去改变一些现状，不就是为了我后面能过得舒坦些吗？听你这么说，好像我跟顺心的工作八字不合一样。”
    荆铬顿了顿，没说话。
    “你怎么不说了？是被我呛了不敢说了吗？”其实管瞳希望荆铬继续说下去，因为她也需要能够说服自己去上海的论据。
    “不是，我只是想起第一次和你约饭的时候，我因为说话措辞生硬，结果把你气走了。”
    两人想起当时的情状，不禁都相视一笑。那个时候，他们心里对彼此都带着忌惮，想要好好说话变得很难。
    “那我现在把我想说的梳理一下。我觉得你去集团总部发展比在云鼎好，理由有三。第一，你的工作能力在大平台更能施展，这一点集团公司可以给你。同样的，如果你留在云鼎，始终都会有束手缚脚的感觉。虽然以后的工作阻力会小些，但是你顾忌的东西也很多。”
    管瞳点头：“第二点呢？”
    “到了更大的平台，你会有更多资源用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你只有到了集团总部，才有机会去改变子公司的一些陋习，比如性别歧视，比如职场性骚扰。”
    这一下说到管瞳的点上。她想要改变的有很多，在云鼎，她为了改变一些对女性理所当然的偏见，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是所有女职工都愿意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如果能选，谁愿意靠付出大的代价，去换取应该有的平等？如果能够自上而下的进行制度规范，那是不是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第三点，你去了上海后，可以和陆哥继续共事，彼此照顾。”荆铬看管瞳面上没有不悦的表情，于是又补充道：“我说不定也会回上海，到时候我们三个又在一起。有什么大事儿还能难得了我们三个臭皮匠？！”
    不得不说，职业发展、职业抱负、感情归属，荆铬所说的三点都精准地击中了管瞳。其实这些管瞳都考虑过，只是她心里还有一个新的顾虑，也是最大的顾虑。
    她看着荆铬，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说回上海，难道你之前一直就在上海？”
    荆铬面对管瞳的眼光，无处逃遁，点了点头：“是。离开云城后，我就去了上海，大学和研究生也是在上海念的。”
    管瞳叹了一口气：“说出来都没人信，我在云鼎干了近一年，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集团总部的管理层，我甚至在看总部文件的时候，都是直接看结论，如果觉得结论有价值，才会倒上去看看分析的原因。我竟然从来没有注意过抬头。我也听别人提起总裁，可我是三个月前才知道，这个总裁名叫荆海波。”
    如闻惊雷！荆铬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因为面对管瞳质问的画面，他已经在脑子里预演了无数遍。虽然管瞳质问得很克制，但是他知道，接下来他每一句话的诚恳度，都将影响他和管瞳未来的关系，所以他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关于他对管瞳的用心，得好好藏起来。
    “你没注意很正常。他那个人假正经，明明是个商人，却总要做出一副文化人的样子，树立一种超然世外的形象，所以仟和的企业文化定义为内敛和时效，几乎看不到主要管理层的自嗨式报道，也不会出现他们的照片和相关字眼，全是每季度拿数据说话。我不得不承认，他这一点还是做得挺超前的。”
    管瞳瞟了荆铬一眼：“你好像和你爸关系一般？”
    荆铬面上一层寒气：“他和管妈离婚后，我就不想认他了。”
    这个话倒是在管瞳的意料之外。
    荆铬怕管瞳不信，补充道：“不瞒你说，我到云鼎来工作，荆海波是不知道的。”
    “不可能，儿子进了自己的公司，他会不知道？”管瞳是不相信的。如果说是总裁培养接班人，把儿子匿名塞在基层培养，这个可能更有可信度。
    “真的。”荆铬竟然有些急，这和平时镇定无比的他判若两人，“分管人事和财务的邓青丛是荆海波离婚后谈了十多年的的女朋友，她对我不错，一直希望我能够进入仟和。后来我对收购工作比较感兴趣，便想去洪顺工作试试。邓青丛巴不得我能加入仟和工作，所以答应我一起瞒着荆海波。”
    管瞳点头：“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作为总裁的儿子，难道像徐之厚之类的子公司一把手，都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和荆海波关系一直不好，从十几岁开始，我就长住寄宿学校，离开学校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社交圈子里。他一直看不上我，觉得我是个逆子，从来不跟他圈子里的人提起我。在仟和，估计只有邓青丛知道我。”
    “原来是这样。”管瞳心中的疑问逐个被解答，精神也相对松弛下来。
    荆铬哪里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问道：“这三个月不好受？你不会一直以为我用总裁儿子的身份在骗你？”
    “我有什么好骗的。”管瞳矢口否认，“你用什么身份是你的自由，前面我们也经历了不少误会，所以我心里还是信任你的。今天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调查知道的。”
    听到“信任”两个字，荆铬忍不住心花怒放。

 第116章 情窦

    “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既然你跟你爸关系那么不好，为什么你还希望我去集团总部工作？”管瞳提出来。
    “我只是就事论事。从你个人发展来看，去集团总部绝对比留在云鼎好。”
    “那你会选择去集团总部吗？听你的意思，之前你不愿意去。”
    荆铬把手抽出来呵口气、搓了搓：“我本来确实是很抵触的，但如果你跟陆哥都去了上海，我一个人留在云鼎也没意思。那要不，我就舍命陪君子？”
    管瞳笑：“我现在好像也想通了，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
    “你担心管妈一个人在这边？”荆铬总是能设身处地的从管瞳的角度去想问题。
    管瞳点头。她没有告诉荆铬的是，妈妈自从和荆海波离婚后，对管瞳三令五申，绝对不能和荆海波有任何接触。这条禁令几乎已经刻在了她的dna里，不容违背。虽然她留在仟和的子公司云鼎，但荆海波山高皇帝远，跟她没有实际关联，算不上违背妈妈。可她如果去了上海总部，和荆海波算是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妈妈知道了，很可能会生气。
    不过刚刚荆铬讲的那些理由已经说服了她。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
    荆铬：“等你在上海安顿了，可以把管妈接过去，或者你休长假的时候，回来看管妈，我还可以陪你一起。”
    想想这个画面，似乎还很不错。管瞳欣然道：“好，我被你说服了。荆经理真是一副好口才！”
    荆铬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故作平淡样。
    能够和管瞳坐在一起谈心，虽然在冬夜里，冻死也值得。可是看到管瞳微微有些瑟瑟发抖，他终究是不忍心的，于是恋恋不舍地提出送管瞳回去。
    管瞳心想：有荆铬这个弟弟还是挺好的！
    回到出租房，管瞳想着既然自己已经有了决断，还是要跟陆渲冉知会一声，于是发了一条微信。
    我想好了，去上海总部工作。
    才发过去，陆渲冉那边秒回。
    发过来的是一张照片，正是管瞳出租房小区门口的照片。
    紧接着又发过来一段语音：管瞳，你想清楚就好了，也不枉费我在这外面吹了一晚上的冷风。
    听声音，那人恐怕已经快冻成冰棍了。
    管瞳哑然失笑，赶紧把电话拨过去。
    “你大晚上的在我小区门口干嘛？”
    “我想说服你去上海，但又怕你赶我走，结果我在你小区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么冷的天，你竟敢在外面待！你等我来接你，到我家里说话。”
    管瞳裹上羽绒服，全副武装地跑到小区门口，看到寒风中站得笔直的陆渲冉，仍旧带着画中人的气质。
    陆渲冉穿着羽绒服，但丝毫不臃肿，眼神里仍旧如春风般和煦，看到管瞳，快步迎上。“这么冷的天，你又何必下来。”
    “这么冷的天，你还傻站了这么久！”管瞳一把拉着他往小区里走。
    陆渲冉握住她微凉的手，塞到自己的羽绒服兜里：“这么晚还拉我去你那儿，不怕我赖着不走了。”
    管瞳将身体靠在他胳膊上：“今天本姑娘高兴，想拉个人围炉夜话，说不定一高兴就宠幸了你！”
    陆渲冉本只是故意说话逗逗趣，想分散一下冬夜的冷，没想到管瞳路子这么野，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四川这些年已经有很多家庭开始装地暖或安暖气，但是管瞳出租房里，只有空调和一个小太阳。此时两个都开着，两人却也是在进屋十多分钟后才将紧绷的身体舒缓下来。
    陆渲冉端着一杯热水，兀自感叹：“网友们没有骗我，四川的冬天太冷了。”
    管瞳调皮：“你应该感谢我慷慨的打开了空调。你要知道，很多四川人冬天不喜欢开空调，甚至连小太阳都不烤。”
    陆渲冉：“好的好的，谢谢你为我花费了巨额电费！说说，怎么想通的？如果还有哪些没想通的点，我这里还打了一肚子的腹稿，随时可以用。”
    管瞳笑道：“刚刚在小区里碰到荆铬，和他聊了聊，没想到他一下就说服我了。后来想了想，其实他说服我的那些理由，我自己都有想过，只是还需要有另外的声音，再重复的强调一遍。”
    陆渲冉握住管瞳还冰凉的手：“你这个弟弟其实很关心你，希望到了集团公司，你能对他和颜悦色点。”
    “我对他很凶吗？”管瞳不解。不过她立即意识到，自己对荆铬的态度确实很板正。
    “也不是凶，可能是你们分开太多年，待在一起反而不如新认识的人那么放松。”
    陆渲冉说的没错，她从见到荆铬的时候，就带着防备心，所以才会有后面的那些误会。幸好有陆渲冉，他才没有错过荆铬这个弟弟。
    管瞳看着陆渲冉：“你今天晚上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她的眼神中带着暗暗的挑衅，有一种暧昧在他们眉眼唇齿之间荡漾。
    “当然不止。”陆渲冉不自禁地把脸贴过去，“我站在小区门口，心里想，如果我冲上来跟你告白，你会不会愿意选择去上海和我一起。”
    两个人突然都沉默了。一个在享受这猝不及防的幸福时光，一个在忐忑会不会遭遇拒绝。
    空调嗡嗡的声音显得很突兀，两个人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管瞳感觉到陆渲冉身上有一股很强的黏性，让她控制不住的想靠近。
    管瞳：“房间里热起来了，你把羽绒服脱了。”她没管住自己炙热的心，亲自上手帮陆渲冉脱衣服。
    管瞳顾左右而言他，让陆渲冉的心慌起来。他没有恋爱经验，全靠本能，却又怕一个不得体，惹恼了意中人。他挡住管瞳的手：“要不我还是先回去了。”
    两个人手上肌肤一碰触，心里的弦都唱起歌来，只是不知道对方心里怎么想，又强压着试探的心。
    陆渲冉醒过神来，起身往门口走：“我今天太唐突了……”

 第117章 喜事

    管瞳站起身来，一把从后面抱着陆渲冉：“你刚刚不是说要告白吗？”
    陆渲冉心潮澎湃，颤着手握着管瞳的手，缓缓转身看着脸红的管瞳，低声说道：“估计整个云鼎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但我怕你不知道。管瞳，我知道你在情感上不敢冒进，所以我不会催促你。我想和你试着交往，你都按着你的节奏来，好不好？”
    管瞳看着他纯情又温暖的模样，忍不住在他嘴唇上嘴了一个：“外面太冷了，今晚就不走了。”
    陆渲冉微微一怔，随即喜上心头，手更是紧张地发抖，停不下来。
    管瞳被他握着手，眼睛笑弯弯的，轻轻抠着他的掌心。
    陆渲冉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管瞳搂紧：“那你以后可要对我负责了。”
    管瞳调皮：“只是翻你的牌子，不要上价值，更不谈责任。”
    陆渲冉抱着管瞳往床边走：“你不怕我撒泼耍赖？”
    管瞳乐了：“我倒是对你撒泼耍赖很感兴趣。”
    陆渲冉一下吻住管瞳的双唇，惊得管瞳要躲，却逃不过陆渲冉的钳制，好半天才放开她。
    一个技艺稚嫩生疏，全靠一腔孤勇；一个嘴上大胆实则害羞，已经忘记掌握主动权。
    陆渲冉这时才回过味来，不禁感叹：“谈恋爱和做研发是一个道理，应该少空谈、多行动。”
    一时间，出租屋里满室生春，吟哦软语入梦。
    此时的荆铬正高兴地喝着煮啤酒。
    晚上和管瞳推心置腹地聊了后，他回到住处，兀自兴奋不已。一时高兴，便自己煮了一壶啤酒，开心地独酌。
    他可不知道，陆渲冉和管瞳已经成了好事。
    第二天一早，管瞳才睡醒，陆渲冉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因为冰箱里存货实在少的可怜，所以早餐只有一碗素面、一个鸡蛋和一杯牛奶，但这已让管瞳足够惊喜。
    两个人有一小会儿的羞涩，很快就像老夫老妻一样，言谈如常，且还互相打趣。
    临出门的时候，管瞳发现要穿的鞋已经擦好，整齐地摆在门口。
    陆渲冉始终含着笑，极尽温柔，为她系鞋带，帮她围上围巾。
    管瞳：“你一开始就对我这么好，后续吵架的风险会很高。”
    陆渲冉不明白：“这怎么说？”
    管瞳：“你现在对我的好，我可都记着，以后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会对比，然后吐槽。一来二去，不怕吵不起来的。”
    “以后怎么会对你不好？不可能的。”陆渲冉非常笃定。
    “唉，专家说的，男人的热情最多只有十八个月。男人能长情，母猪都能上树！”
    陆渲冉被逗笑了：“哪里来的歪理邪说！我偏要始终如一，打破你这个怪论。”他心里奇怪，这么爱的人，这么重要的人，怎么会不爱呢？他觉得如果男的真的这样，就很不是个东西。
    管瞳：“其实也不能说男人是这样，我觉得女人也是一样的，只是女人总是显得比男人更痴情些。其实并不是女人天生痴情，而是因为女人在这几千年来，就被规训成要依赖男人、取悦男人，从生存所需成了意识。而且整个环境都给女人一种教育：如果你没有爱情会很可悲。结果女人们，多多少少有些恋爱脑。”
    陆渲冉点头：“好像是波伏娃说的，女性是被塑造的，和你说的意思差不多。”
    管瞳：“我小时候听同学妈妈说，‘你如果性格不温柔，就嫁不了人’，以前没多想，这一年竟然反复想起这句话，突然觉得好可怕。还好我妈妈从来不和我说这些，她真的尽可能的给了我最好的原生家庭环境。”
    “你妈妈很伟大。也只有她这样的妈妈，才能培养出你这么优秀的大女主！”陆渲冉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
    管瞳看了一下时间，急着出门。陆渲冉却把她拉到怀里，又在额头上轻吻一下：“生活要有仪式感，以后每天出门前都要吻一下。”
    “可没同意你今晚还能住这里。”管瞳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则心里是温暖的。
    两人出了小区，陆渲冉要去开车，管瞳：“我们还是分开去上班，我还不想让云鼎的人知道。”
    陆渲冉从善如流：“好，都依你。”说了还不放心，又把管瞳的围巾整理了一下，确保围巾遮住了管瞳的脸蛋才放手。
    看着陆渲冉去开车，管瞳便按照原来的路线向公司走去。
    在他们两人黏腻的视线之外，荆铬坐在自己的车里惊呆了。
    经过昨天晚上和管瞳促膝谈心，荆铬觉得今天早上还可以再争取加点印象分，于是设好闹钟，大早上就坐到车里，只等管瞳走出小区门，他便借口顺路，捎带管瞳一起去上班。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在小区门口看到陆渲冉和管瞳在一起。很显然，陆渲冉昨天晚上在管瞳那里过的夜。
    虽然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但真的发生在眼前，荆铬仍旧苦闷无比。
    他看着两人亲密地走在一起，然后又各自分开，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管瞳一上班，就向徐志厚汇报了自己的决定。人往高处走，管瞳的决定在徐之厚的意料之中，少不得又说了一箩筐鼓励和表扬的话。接着管瞳去人事部门做了正式答复，并准备按照人事部门的要求，进行工作交接。人事部门也立即报告集团公司，集团公司hr立即对储备的外派人才进行筛选，准备派往云鼎。
    其实一大早，管瞳和荆铬要被调去集团公司的消息就已经传开了。当管瞳从人事部门出来的时候，田菁菁已经迎了上来。
    “在这里等我？你今天很闲啊。”管瞳带着笑，说话就老大不客气。
    “这么大的事儿，也没听你跟我说。”田菁菁做出吃味的样子。
    “昨天没想好，今天已经做了决定。”管瞳脸上洋溢着自信。
    “肯定要去啊，这么好的机会。相信我，去上海发展更适合你。”田菁菁拽住管瞳的胳膊，“不过我以后就惨了，这个公司里就没有可以在一起说话的人了。”

 第118章 离开

    “才不是。我那天去装置车间，看到你跟两个小姑娘聊的可开心了。”管瞳故意调侃。
    田菁菁不信：“不可能，你来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啊，你现在有我没我都一样！”
    田菁菁想了想，确实，管瞳来了后，自己不知不觉做了很多改变，已经打开了自己的圈子。“但是你对我仍旧是最重要的，哈哈哈！”
    她们两个高高兴兴地走过生产管理部，黄芮春刚好从里面出来，见状立即退两步避开。不过管瞳和田菁菁的余光仍旧瞟到了黄芮春。
    田菁菁小声说：“你就是要越走越好，越走越高，让那些只会拉关系玩小聪明的人，知道他们的路越来越窄，让有能力的人看到希望。”
    管瞳点头：“我相信靠实力成功的职场，必定是大势所趋。那些只会钻营关系、不钻研业务的，终究会被淘汰。”
    黄芮春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虽然没听到她们说什么，但是心里酸的很。
    “呵，管瞳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提了两个高概念的方案嘛。酒桌上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不知道集团公司看中她哪一点了。”黄芮春心中愤愤不平，折转身去找罗霖辉诉苦。
    罗霖辉正不爽：“她那样的人，不过是换个地方当苦力。等着瞧，集团公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她去了就知道烫手了。这种不会看眼色、不会社交的人，到了集团公司更是死路一条。”
    两个人各种吐槽，把管瞳能找的缺点都找了一遍，才稍稍松了心头闷气。
    从罗霖辉那里出来，黄芮春心中仍旧愤愤不平，但是想到荆铬高升，于是转道去了荆铬办公室。虽然在郝姐一事后，荆铬对她显得生疏了不少，但都是社会人，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才行，所以怎么也要去祝贺一下。
    她敲了敲开着的门，带着笑走进办公室。荆铬还沉浸在早上小区门口看到那一幕的低气压中，黑着一张脸，还有点儿吓人。
    黄芮春笑着打破冰冻的氛围：“怎么，集团公司召见，你还不想去吗？”她自顾自地坐在了荆铬对面。
    荆铬见是她，立即收敛心神，说起了场面话：“集团公司召见肯定要去，接下来就做工作交接。以后到上海出差，记得找我。”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黄芮春突然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集团公司分管生产的总监马达马总，你知道不？”
    “知道，集团公司二把手。半道跟着荆总混的人不少，只有他跟到最后，发展最好。”
    黄芮春暗暗觉得荆铬这么点评集团的领导有些不合适，但想着荆铬本就是集团里有人，说话大气些，也是人家的底气，便没在意。她笑了笑说道：“那是我亲戚。你到集团后，不妨跟马总多亲近亲近，到时候我这边也帮你带带话。”
    荆铬挑眉：原来你背后的人是马达！联想到马达和罗霖辉的关系非同一般，个中缘由也就豁然开朗。“行，以后要马总多多照顾了。”
    黄芮春一笑：“都是自己人，不说见外的话。”
    集团公司那边催的急，让元旦后就报到。云鼎这边的事情了结的七七八八了，管瞳才跟妈妈提起自己元旦后就要调到集团公司的事，但是隐去了和荆铬做同事，并且大老板是荆海波的事。
    “这算是升值？”管佳问。
    管瞳点头：“算，但是具体职位要报到后才知道。”
    管佳看到女儿如此能干，非常开心：“到上海工作挺好的，可以和更多优秀的人一起工作。”
    管瞳没想到妈妈如此大方，赖在妈妈怀里撒娇：“我以为，你会希望我留在云城陪着你。”
    管佳：“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我想你了，买张机票就去看你。你想我了跟我说，我一样来看你。你可别放不下家里，女人啊一定要为自己活。你觉得怎样活得舒心，哪一种生活是你想要的，就去追求，不要为任何人放慢脚步。”如今已经临近元旦，女儿才和她说调动的事，可见女儿已经有了决断，自己无谓破坏她的安排。
    管瞳知道妈妈一向开明，心里面暖暖的，她犹豫了半晌，最终对妈妈说道：“妈妈，我交了一个男朋友。”
    妈妈反而拧起了眉毛，说道：“展开说说。”
    “是集团总部派到我们公司的研发专家，为人很好，对我也很尊重……”
    “现在的态度都是恋爱初期做做样子，当不得真！”管佳笑着摆摆手：“先说长得怎么样？”
    “帅！一到我们公司，就迷倒了万千中年少女。”
    管佳急了：“中年少女杀手，你也敢要！别废话，赶紧把照片给我看看。”
    管瞳没想到妈妈在意的是男方的长相，笑着调出陆渲冉的照片。
    照片中的陆渲冉穿着米色风衣站在银杏树下，地面上铺了满满一层银杏叶，金黄灿烂，特别好看，与本人相映成辉。
    管佳看着照片不说话了，嘴角慢慢漾出了姨母笑。“这小鲜肉不错，我女儿就是有眼光。相由心生，看他的面相，性格应该也不错，比那个姓宋的好了很多。”
    管瞳：“姓宋的还不配给他提鞋。”
    管佳：“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管瞳：“他们家之前是苏州的书香世家，后来迁居到上海。爸爸是大学里的教授，妈妈是医学界专家。”
    管佳点头：“果然，人的气质和家学渊源关系很大，他的气质里带着书香气。你这次去上海工作，不会是因为他？”
    管瞳：“肯定不是啊！主要还是因为我自己的职业发展规划，他在上海不过是增加了一点我去上海的意愿。”
    管佳握着管瞳的手，认真地说道：“瞳瞳，你必须记住，你人生做的每一个选择，一定要基于你自己来考虑，绝对不能是为了取悦某个人或者是为了平衡某段关系。”
    “放心妈妈，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的。”

 第119章 告别

    两母女默契地相视而笑。末了，管佳不忘补充：“可以先处着，但是不要急着带回来给我看。没经过时间考验的，我就懒得浪费时间来甄别了。”
    “好好好，都听母上大人的！”
    元旦前，王卉林因为工作原因，让陆渲冉提前回上海。陆渲冉想着管瞳元旦后就要到上海，便答应提前两天回去。走的时候，陆渲冉怕疫情对管瞳出行造成影响，没让管瞳送机，到了又立即报告，完全是二十四孝男友。
    元旦节，管瞳两母女给芦松上了香、烧了纸钱后，便开始收拾行装。管瞳在上班前一天坐飞机到了上海，荆铬和她一道，理由是不想享受“太子”待遇。
    邓青丛安排专人接他们，并带他们到了租住的单身公寓。
    管瞳心道：集团公司待遇就是好，还有专人接送和安排。殊不知，她是蹭了荆铬的待遇。
    邓青丛想着荆铬原来的房子离公司太远，又猜想管瞳和荆铬说不定会有发展可能，于是就专门给他们在公司附近租了公寓。
    荆铬一早听到邓青丛这个安排，就立即同意。他有自己的小算盘，这样一来，他就名正言顺的和管瞳做了邻居，没事儿可以串串门，空了还可以帮管瞳收拾屋子。管瞳在生活上并不如在工作上那么善于打理，这个时候他可以发挥一下自己的特长。
    所以此时，他放着自己的屋子没管，帮管瞳收拾屋子收拾得不亦乐乎。管瞳当然乐得清闲，一边看荆铬收拾屋子，一边和陆渲冉聊天。
    陆渲冉提前回上海，有一个目的是想让王卉林想办法把管瞳放到研发岗位上。王卉林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可造之材早已被人盯上——马达已经几次三番到荆海波那里磨，一定要管瞳去协助他做生产方面的工作。
    其实最初让管瞳去云鼎也是马达的主意，不过后来罗霖辉说管瞳是白眼狼，加上他的心思很多都放在了股市上，也就把管瞳这枚早布下的棋子给忘掉了。荆海波准备把管瞳等人调到集团公司，他立即想办法打听。这才发现，原来就是自己从洪顺调到云鼎的那个小姑娘。他又岂会舍近求远，罗霖辉没有调教好管瞳，那是罗霖辉本事不够，他自信自己绝对可以用好这枚棋子。
    荆海波最初很想看看曾经的这个女儿如今是什么样子，也想带在自己身边培养，但是想到荆铬竟在管瞳身边待了快一年，不知道荆铬对管瞳说过什么，反而不敢冒进。耐不住马达多次要人，他便先允诺了，让管瞳先到生产上去，把成本降下去再说。谁知道王卉林又来要人，他不好说自己已经答应了马达，只得推三阻四。实在熬不过了，不得不对王卉林说，准备对管瞳进行全方位培养，让她先在生产上待两年，把成本控制方案落实下去之后，再到研发上去。
    王卉林认为成本控制方案由懂财务的荆铬负责落实更为合适，管瞳在研发上的才华比管理上不知要强多少，希望荆海波慎重考虑。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柿子逮着软的捏，荆海波心里的天枰自始至终都没有偏向王卉林一边。
    管瞳到集团报到后，被任命为马达的特别助理，荆铬则为财务部副经理。
    管瞳第一天走进仟和的行政管理楼层，被大气的办公环境给震撼了。28楼的层高，视野非常开阔，从窗户往外看，还能看到黄浦江景。因为不是在厂区，所以大家不用身穿厂服。看着女士们穿着好看的衣裙，男士们一色白衬衣加西装，管瞳觉得在这里的女性很自由很舒展，一下就对集团公司充满了好感。
    照理说，像管瞳这样新提拔的高管，总裁都要和其一一谈话。可是荆海波却似乎忘了这一不成文的规矩，一直没有和管瞳照面，也没有找荆铬谈话。管瞳倒还松了口气。尽管见到荆海波无可避免，但能晚点见面总是好的。
    到岗后，邓青丛和管瞳进行了例行谈话。因为从荆铬那里了解到邓青丛的工作理念，管瞳对她老早就生出了亲近之心。邓青丛知道管瞳这一年多的发展轨迹，也知道管瞳和荆铬私交不错（暗暗怀疑管瞳是荆铬的倾慕对象），对管瞳格外和颜悦色。于是谈话氛围非常愉快，两人甚至还加了微信。
    之后管瞳陆续参加了两次会议，其中一次由荆海波召集。管瞳打量这个曾经的继父。这个中年人神情矍铄，目光如电，不怒自威，如果说仟和集团是一个王国，那么他便是这个王国里毫无疑问的国王。
    如果不是知道他就是荆海波，管瞳完全不能把他和二十年前那个敦厚的老实人画上等号。所以说财富和成功，是最好的医美。
    开会的时候，管瞳谨记自己作为下属的本分，表情克制，眼神迟钝，绝没有表现出丝毫认识荆海波的样子。荆海波也假装不认识她，只是在说话间隙，忍不住瞟了她两眼。见她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反而放下了戒心。
    荆海波也看到了荆铬。按理说两父子已经快两年没有见面了，可是一看到荆铬就让他一肚子火起。开会期间，荆铬头都没有抬一下，一直盯着手上的笔记本。如果这是在家里，荆海波保不准就会把手边的杯子扔过去。不过他大概忘了，自从荆铬读大学后，就再没有回过家。就算学校放假，他也是住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如果不是邓青丛从中调解，他们俩父子一年也吃不上一顿饭。
    儿子是个逆子，女儿已经把自己忘记，荆海波突然觉得没意思，权力带给他的志得意满一下消弭无形。他草草结束了会议，称还有别的事务要忙，匆匆离开。
    邓青丛接着下一个议题，将管瞳和荆铬介绍给参会的中高层管理群体。管瞳看着带着微笑和善意的新同事们，也露出了微笑。

 第120章 总部

    管瞳要开启一段新的旅程了！
    她接到的第一个工作任务便是，结合集团的工作实际，复刻管瞳在云鼎时进行的绩效指标改革以及成本控制方案。如果这两项工作能落地开花，则将向所有子公司铺开。有了过去的经验，管瞳将前期摸底工作做得很扎实，加上分给她的几个人综合素养都很高，工作完成度也特别好。
    到了集团总部，管瞳虽然升职，心里却不敢大意。她深知，从研发到管理，隔行如隔山。以前她在云鼎，还能靠基层经验为管理开路，到了集团，必须要加强相关方面的学习，书本学习要跟上，更要在学中干。
    虽然没有让管瞳到研发战线和自己成为黄金搭档，但是陆渲冉很快接受现实。管瞳能来上海，他已经很知足，既然管瞳对当下没有异议，他便专心支持管瞳，为管瞳找了很多管理方面的书籍，还当起了伴读书童。
    管瞳知道荆铬实战经验丰富，所以常常请教荆铬。荆铬将自己的所长进行总结，对管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荆铬最擅长洞穿人心，核心技巧则是从对方的目的出发。他拿徐之厚和罗霖辉举例。
    徐之厚不是天生就爱和稀泥，而是因为身旁有个强势且擅长笼络人心的罗霖辉咄咄逼人，他为了不硬碰硬，所以选择用软办法韬光养晦，以得到上面的注意。所以荆铬到云鼎后，为了挑起徐之厚对罗霖辉的敌意，立即抛出集团公司要在子公司高层管理中提拔总监。果然，后面徐之厚终于逐步放弃了和稀泥，开始为自己铺路。
    罗霖辉的目的是在云鼎称王称霸，他希望云鼎都听他的，所以他的敌人就是徐之厚。一旦徐之厚翻红，罗霖辉必然坐不住，两个人不愁打不起来。
    管瞳不禁对荆铬竖起了大拇指：“你这就是传说中的读心术？太厉害了。”
    荆铬却有些尴尬：“别这样说，说不定你心里还觉得我弯弯心思太多，怕我哪天把你卖了呢。”
    “要是以前，我肯定认为你不是什么好人，不过现在我知道谁是真的对我好了。”管瞳笑，“而且，对付坏人一定要比坏人更狡猾，所以我是站你一方的。”
    这话可让荆铬受用极了。
    他现在下班后，没事就到管瞳屋里来坐坐，有时候和管瞳聊天，有时候给管瞳送水果零食，两人相处惬意又自然。可是陆渲冉也经常来，还给他大把大把的喂狗粮，搞得他都要精神分裂了。
    工作一周时间后，田菁菁发来贺电（视频电话）。
    “我亲爱的领导，最近工作顺心吗？”
    管瞳笑着趴在沙发上：“先不说我顺不顺心，看你这小样子，一定是过得很舒心。”
    “你还别说，荆经理走了之后，我感觉工作压力小了好多。我这个星期体重都重了两斤，因为吃得好睡得好。”
    “原来你这么讨厌你的领导啊，行，我明天就跟荆铬说说你的反馈。”
    “你可打住！”田菁菁大惊失色，“荆经理是什么人？那是有仇必报的！你可不能坑我！”
    两人又笑闹了一阵，田菁菁这才点住表情，一脸正色地说道：“说真的，你在集团公司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呀，你可别说，集团公司就是不一样，人家这边的员工工作能力强，我这个当领导的还得多加油，不能被手下看扁了。”
    田菁菁的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这些都是表象，你可别当真了。”
    “什么意思？”
    “你别以为大都市的人觉悟有多高，大家用的都是一套社会生存法则。他们现在老实，那是因为还在摸你的底线。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你现在又是老总眼里的新贵，他们自然要避你的锋芒。现在谁不是看人下菜碟！可是你这个人太好说话，不喜欢摆架子，你是觉得对人好，别人会将心比心。可有些人就不配得好脸色，还会掂量不清楚轻重、蹬鼻子上脸。”
    管瞳并不否定田菁菁所说。社会上的人形形色色，大多数的人都喜欢捧高踩低，还有很多人都很自以为是，并且人和人之间的认知差距、沟通壁垒是客观存在的，以至于人和人之间总是有很多事无法靠沟通来达成理解。“那你说我要怎么样防患于未然？”
    “反正对每个人都要留一个心眼，对谁都要端着点架子。你也不用顾及形象，反正有‘黑心女妖’的外号在前，还能有比这更难听的吗！”
    这倒是让管瞳哭笑不得了。
    田菁菁又说了云鼎的近况。集团派了好些人到云鼎的重要部门任职，别说罗霖辉想搞一言堂了，就是徐之厚想搞一言堂也搞不起来。集团公司毕竟是集团公司呀，招数就是多，每一招还很硬。最后田菁菁又提醒管瞳：“所以啊，集团公司里没有什么好鸟，你一定要提防着。”
    真的是说什么来什么，管瞳很快就领教到了集团公司人的厉害之处。
    办公室有个叫孟千鹤的姑娘，非常年轻，看起来刚刚大学毕业不久，但俨然已是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一套玩的贼熟。她见到大领导邓青丛的时候，一脸专注，感觉业务很好的样子。见到自己的直属上司办公室主任刘主任的时候，脸上就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左一句主任好，右一句好的主任。见到男同事的时候，她总是微微昂起下巴，比见到大领导还一本正经。见到女同事的时候，又要区分女同事的年龄而有不同的表现。面对45岁+的，她一贯装傻带笑，像个需要被宠爱的小女儿；面对45岁最往下的，她能有很多可以分享的东西，比如减肥餐，比如购物攻略。总之别看这个姑娘年纪小，却是一个大大的人精。
    管瞳注意到孟千鹤，不是因为孟千鹤给她分享了减肥餐和购物攻略，而是孟千鹤直接将矛头对着她。

 第121章 人精

    一次是在马达召集的会议上，因为有一份资料忘了复印，马达的秘书又正忙于记录，在座的管瞳资质最浅，于是她主动拿起那份资料去办公室复印。
    孟千鹤看到她，直接迎了上来：“管助理，你找邓总监吗？”
    “不，我就复印一些资料。”
    “你在这里等等，我帮你复印。要几份？”
    “十份。”
    孟千鹤转身进了文印室，很快给她拿了一沓出来。
    管瞳连声道谢，心里想这个小姑娘人还怪好的。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孟千鹤的名字。
    谁知管瞳把资料拿回去发给在座的人，除了面上那张给马达的是对的外，其他的全是打错的废纸。在座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坐在管瞳旁边的部门经理叫杨秉咸，他把自己手里那份资料递给管瞳看：“管助理，你这复印的好像不对。”
    管瞳定睛一看才知道出了岔子，赶紧起身收回刚刚发出去的：“不好意思，刚刚复印的时候操作不当，我重新出去给大家复印。”
    马达摆手：“你刚来不熟悉，还是让小刘去重新复印。”这才解了管瞳的窘。
    管瞳后来从侧面打听才知道，帮她复印资料的那个女孩叫孟千鹤，是上海“土着”，家境殷实，在仟和属于人见人爱那一款，人缘很好。可是孟千鹤为什么要针对她呢？难道这中间有什么误会？管瞳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之前这件事是个意外，那么接下来发生的这件事，便让管瞳坚信，孟千鹤针对的就是她。
    那天荆铬到她办公室来找她，商量一些工作上的事，毕竟无论是成本控制还是绩效管理，都离不开财务部的支持。
    两个人在工作上已经很有默契，很快就将接下来需要传递的数据和资料达成了一致。
    末了，荆铬问：“今天下班要不要去吃火锅？我看你已经连着好几天吃便当了。便当吃多了，营养不够。”
    管瞳揶揄：“好像吃火锅就很有营养一样。”
    “至少嘴巴爽快了！”
    “好像很有道理。那我问问渲冉有没有空，到时候一起。”管瞳现在觉得，他们三个人一起吃饭还挺香的，陆渲冉也喜欢大家聚在一起，看荆铬总是主动组局，以为荆铬也是喜欢的。
    殊不知，荆铬是有苦说不出，打碎了牙，往自己肚里吞而已。
    荆铬刚离开，管瞳就听到办公室外有人叫“学长”，紧接着是荆铬答应的声音。管瞳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便循声出去看，恰好看到孟千鹤和荆铬走在一起。看孟千鹤说话的样子，似乎和荆铬很熟悉。
    因为被孟千鹤整过一次，管瞳心里有了计较，于是蹑手蹑脚地跟上了两人。
    两人去了茶水间，虚掩着门。这时是上午刚上班一会儿，还没人急着来茶水间，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孟千鹤：“学长，你跟那个管助理关系是不是很好？”
    荆铬不假辞色：“你想说什么？”
    “昨天我被我们主任骂了。”
    “哦。”
    “我是代表我们办公室，负责配合管助理完成绩效方面的工作。但是昨天我发给管助理的一些表格没有做好，被退到我们主任那儿了。我怕管助理告到马总那里去，忐忑了一晚上。学长，你和管助理关系好，能不能帮我美言几句？”孟千鹤恰到好处地撒起娇来。
    荆铬：“工作上的事，自己多长心。管助理工作很有主见，她有什么立场听我帮你说好话。”
    “学长别装啦，你跟管助理肯定关系不一般。”孟千鹤狡黠地笑了一声，“还记得去年年底你让我压的热搜吗？那里面的跳楼女主角不就是管助理？如果不是我压着，邓总监恐怕对管助理不会有现在的好印象！”
    荆铬仍旧不动声色：“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孟千鹤：“学长，本来想靠你让我和管助理拉近关系，你还是这么一副公正严明的样子。好啦好啦，不烦学长了。我记得你说过——”
    “说过回上海请你吃饭——放心，我都记得。”
    “原来学长都记得呀！”孟千鹤对荆铬的反应很满意，眼底都是笑意，“那这个周末我们就去吃，我知道有家火锅味道很不错。”
    荆铬：“火锅？还有别的选择吗？”荆铬想着一周吃两次火锅，肯定上火。
    “你不是最喜欢吃火锅了吗？为了这顿饭，我可是做了一年的攻略。”孟千鹤嘟起小嘴，表达着不满。
    荆铬想着这个人情不得不还，而且还能找到一家宝藏火锅，回头约管瞳去吃，便欣然答应。
    孟千鹤轻轻拽了拽荆铬的衣袖：“学长，放心，以后关于管助理那边的工作，我一定用十二倍的专注去完成。”
    荆铬淡淡地：“都是为了工作。”便端了一杯温水离开了茶水间。
    管瞳站在茶水间外间的阳台，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清楚。看着孟千鹤一脸欣喜的样子，管瞳哪能猜不到她的心思。
    看来孟千鹤喜欢荆铬很长一段时间了，现在把自己当成了情敌，所以故意到荆铬这里试探，想知道自己在荆铬心里的位置。管瞳倒是很感谢荆铬的反应，始终都是淡淡的态度，才算是没给自己找麻烦。什么昨天把办公室表格退回去的话更是胡说，她只是提出了规范格式的要求，这不只是针对办公室，而是对所有部门。
    只是管瞳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当初因为宋溪微几乎名誉扫地，荆铬竟然已经出手帮她压热搜，算算这时间，比管瞳以为荆铬认出自己的时间还要早，不禁很是疑惑。
    他那么早就认出我了吗？可那时候他正介于到和未到洪顺之间，怎么可能知道我的事？
    百思不得其解，管瞳只得将疑虑先放到一边，重新审视自己新的工作环境。
    光是荆铬这边就有这么些麻烦，如果别人知道她和荆海波的关系，还不说她是靠关系上位？后面肯定还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想到此，他再次坚定了不和荆海波相认的决心。

 第122章 前

    当晚，管瞳应约和荆铬一起去了火锅店。火锅店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近，离公司也很近。两人下班后故意晚一点走，出了公司大楼，便一起打了车去店里。
    陆渲冉在研发实验室那边，和他们不在一个区域办公，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管瞳看着车外街景，不禁叹道：“有些人看起来很熟悉，但又觉得陌生。”
    荆铬以为管瞳说的是陆渲冉，颇为八卦地问道：“怎么，和陆哥吵架了？”他发现他心里其实挺期盼这一点的。
    “怎么会，感觉渲冉跟谁都吵不起来。”
    荆铬不解：“那是不是到上海不习惯？没事，马上就春节了，放假可以回云城。”
    “也没有不习惯。我在深圳生活了那么多年，已经很适应大城市的生活了。”管瞳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更不想深究荆铬过往的隐秘。
    很快到了火锅店，一进门就能闻到正宗牛油火锅味。看到管瞳舒心的表情，荆铬急于献宝：“我另外还找到一家很不错的火锅店，下次带你去吃。”
    “你不会跟我说，你这个周末就要去踩点。”管瞳淡淡一笑，“以后吃最正宗的四川火锅就靠你了。”
    之后管瞳一直有些恹恹，直到陆渲冉来了之后，才有了谈兴。三人吃完，陆渲冉自然跟着他们回管瞳的住处。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荆铬心里总是不舒服，回去后便以送水果为由，到管瞳那里赖着不走。陆渲冉并不知道荆铬的用心，在荆铬的邀约下，还和荆铬打起了游戏。管瞳也心不在焉的，一本书看着一页翻不动。
    荆海波看着马达报上来的工作进度，非常满意。“这才一个月，进展非常不错。照这个速度，节后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在总部铺开实行了。”
    马达肥腻的脸上堆满了笑：“只要各部门配合得好，节后上马都不是问题。”
    “好，干的好啊，春节前终于有顺心的事了。”荆海波放下报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那个从云鼎调过来的管瞳，工作积极性上看起来还不错，工作能力上呢？”
    “工作能力也非常不错，是个人才。这次我可要感谢荆总，把这么好的苗子放到我这里。荆总，这一年到头你也该歇歇了，哪天我约一下b公司的生产总监，大家一起坐坐。”
    众所周知，b公司是行业内头部公司，荆海波没想到，马达竟然跟他们搭上了线。
    荆海波点头：“行。还有啊老马，我必须要给你提个醒，跟行业内头部公司的人打交道，第一咱们不能放低姿态去奉承，第二，绝对不能被他们套走了消息，尤其是生产计划、生产预算……”
    “放心好了，荆总。”马达双眼闪烁着智慧和诚实的眼光，拍着胸口，“我可是仟和的人，这里装着和仟和共存亡的心。跟他们多走动走动，是为了挖消息，怎么可能放消息。”
    能拿到消息，那少不了要用对等的消息进行置换。荆海波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现在还要用马达，就算让他犯些错误，也不见得是坏事。
    两人又一阵说笑，马达才离开。
    荆海波看着桌子上的进展汇报材料，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他原以为荆铬必然跟管瞳说起自己，也做好了管瞳来套近乎的心理准备，然而已经一个月了，管瞳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就跟他们没有过往交集一样，踏踏实实地当一个安分守己的下属。管瞳越是这样，荆海波越是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他想到管佳不知会怎么看他的时候，心中竟然有些七上八下。
    想起管佳，他的心就会变得很柔软，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候的青春时光。那个时候他、芦松、管佳，三个人形影不离，每天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去实验室的路上激烈的探讨着化学。即便大学毕业，芦松和管佳组建了家庭，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们三个人仍旧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那个时候多好啊，可是一切都因为芦松的死画上了句号，但是也因为芦松的死，他才有机会和管佳走在一起。这段婚姻是他心里唯一承认的婚姻，以至于在二十年后的现在，面对邓青丛对婚姻和归宿的祈盼，他仍旧可以做到狠心的视而不见。
    不是他觉得邓青丛不好，而是他心里的婚姻只能给管佳。有了白月光在前，后面的再好也远远不如白月光。
    想了这么一番之后，他感觉自己对管瞳的感情更深了，自个儿信誓旦旦起来：“荆铬那小子靠不住，只要你好好干，以后仟和就是你的。”
    转眼临近春节，管瞳倒省去了收拾行装这一套程序，因为妈妈要到上海来陪她过年。这可把管瞳高兴坏了，催着妈妈提前出发。
    见家长这可是个大事，陆渲冉琢磨着要跟管瞳商量请管妈吃饭的事，但见管瞳始终没有提起，心里倒有些不安起来，进而担忧自己在管瞳心目中的地位。
    他人生这三十多年，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忐忑，因为缺乏经验，只得偷偷同荆铬商量。
    殊不知，荆铬心中一样忐忑。在云城那么久，管瞳严防死守不让他见管妈，肯定有原因。这次管妈到上海来，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出现呢？所以当陆渲冉跟他商量的时候，他心里就打起了小算盘：如果能够跟在陆渲冉身边见到管妈的话，就算被嫌弃，那也是不错的。所以他给陆渲冉出主意，让陆渲冉向管瞳挑明见父母的事。理由也很正当，就算好朋友的父母来探亲，见个面吃吃饭也很正常，何况陆渲冉是管瞳的男朋友，礼仪性的接待非常必要。
    “我觉得出于礼貌，也应该请你妈妈吃顿饭。”陆渲冉在管瞳的逼视下有些心虚地说道。
    “我们说好的，在我们的关系上要顺其自然，谁也不要急着多走半步。”管瞳抱臂胸前，带着探索的眼光看着他，“坦白，是不是荆铬给你出的主意？”

 第123章 探亲

    “当然不是。”陆渲冉矢口否认。
    管瞳不信，其实妈妈要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要不要告诉妈妈荆铬的存在。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荆铬很想见妈妈。这一点上她对荆铬还是很肯定的——已经分开二十年，荆铬还能记住妈妈的好，可见是一个有情义的人。然而她又害怕引出荆海波，到时候不好给妈妈解释。
    她到现在还记得，妈妈和荆海波离婚后，曾经对她三令五申，绝对不能和荆海波以及荆铬有任何来往。妈妈当时的眼神里除了坚决还带着一丝恐惧，把小时候的管瞳吓住了，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去探究过原因。她想让妈妈见荆铬，或许也是为了解开心中这个谜。
    管瞳还是泼灭了陆渲冉想见家长的热情，但她也说明了自己的立场：感情还是要顺其自然，如果哪一天两个人都觉得可以见父母了，那就直接去见，要的就是个水到渠成。
    陆渲冉觉得管瞳的想法很好，便也放下了这个事。荆铬知道见管妈无望，便也想着管妈来了之后，不去打扰管瞳。
    管佳腊月二十就到了上海。母女俩见面，自然是高兴地抱成一团，然后去吃了一顿海鲜，还喝了一点小酒。管瞳在妈妈的询问下，也坦然讲了自己和陆渲冉的进展。
    “妈妈，渲冉本来还想接待你的，但是被我挡回去了。”
    “挡得好！没有通过你的考察期，就不用带来给我看了。”管佳露出八卦的眼神，看着女儿，“你们相处有段时间了，说说看，这个姓陆的有什么优点？”
    管瞳拖着腮想了想：“我觉得他最大的优点是，对我没有攻击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可能因为你长得漂亮，或者其他什优点，有些男人看你的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说明的攻击性。如果和他们确立恋爱关系，他们还会有很强的占有欲。我不想为这种占有欲赋予一个“爱”的前提，因为“爱”这个字很多时候成为催眠女孩子的法宝，屡试不爽。但是陆渲冉不会那样对我。他对我的尊重不只是表面，而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他更不会强迫我按照他的意愿做什么。”
    管佳端着酒杯：“你说的没错，女孩子从一出生就被灌输很多思想，比如要听话，要温柔，害怕被男人抛弃，害怕没有爱情。其实这些只是女孩子很小一部分的人生，男人有的世界，也是女人要拥有的。不过听你这么说，那个渲冉似乎还不错。”
    “当然不错，我的眼光嘛。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优点，比如工作能力强，是研发方面的天才人物，待人处事温文尔雅，对我既关心又贴心……”
    “好啦，你可以打住了！”管佳笑，“你可不要给我灌输这些让我先入为主。”
    管瞳将头靠在妈妈身上：“妈妈，如果我嫁人了会让你孤独，那我可以不嫁。”
    “傻瓜！你嫁人是为了你自己，不嫁人也是为了你自己——永远不要因为别人而左右了你自己的人生大事，即便是因为你身边最亲的人也不行。”
    管瞳幸福地闭上眼睛：“妈妈，你怎么这么好！”
    管佳却突然惊起：“呀，都十点半了，你明天还要上班，走走走，赶紧回去！”
    “当家长的基因又跳出来了！”管瞳笑着起身买单。
    春节前的气氛严重影响了工作效率，但是大家都不在意，只是顺其自然的推动工作，迎接大假的到来。
    管瞳已经将绩效摸底的情况报告准备好。她现在也学精了，报告做好后并不急于报上级领导。春节前马达要应酬的事可多了，现在把报告交给他，也不过是压在桌面上。管瞳想好了，春节后上班第三天再交上去。那个时候大家都收了心，看起资料也会更专注。
    陆渲冉因为父母要回苏州老家祭祖，专程提前请了几天假，陪父母回老家过年去了。临走之前，他在网上给管瞳买了很多烹饪的原材料，以至于冰箱里都塞不下了。
    管佳笑着提醒管瞳：“你这个男朋友不是想把你逼成米其林三星的厨师？”
    “你不觉得他是想把未来丈母娘逼成米其林三星的厨师？”
    “好歹毒的用心！”
    两个人哈哈大笑。
    陆渲冉走了没两天，公司就放假了。荆铬这么久没和荆海波说一句话，过年显然也不会回家，准备都在单身公寓里待着。知道陆渲冉给管瞳准备了很多过年的东西，他很烦躁。他没有理由给管瞳买东西，也不能再去串门，每日进出门还要小心翼翼，生怕撞见管佳被认出来。
    唯一的好消息是喻春雨要来跟他一起过年。
    这个花花公子，大过年不去陪家里的财神爷，能想到来陪他，也还算是有点良心。本来接待喻春雨，应该在自己原来的公寓里，但是他想着就几天，懒得搬日常用品和行李，便还是打算把喻春雨接到现在住的地方。
    在机场接到喻春雨的时候，喻春雨跟个猴子一样扑上来，把他抱在怀里。
    荆铬嫌弃的推开他：“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是兄弟就不能抱吗？你果然是有了管瞳就忘了我。”
    这个话荆铬爱听。越是没有什么，越想别人说他有。
    喻春雨是个话唠，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倒让荆铬忐忑了几天的心安稳下来。
    他带喻春雨去商场逛了一小时，算了算时间，正是管瞳母女逛超市的时候，于是立即抓住喻春雨往单身公寓去。
    喻春雨还在滔滔不绝地跟他讲，自己和林芬怎样在云南开客栈的。
    “也就是说，你这一年基本没怎么管外贸公司了？”荆铬有些恨铁不成钢。
    “怎么没管！不管好外贸公司，能有钱给我投资去开客栈吗？大哥，这可是疫情期间啊，敢于投资客栈的都是有极远大的目光。话说回来，我回深圳断断续续守了几个月。”

 第124章 撞破

    “然后再回云南修了几个月房子？”荆铬嗤之以鼻。
    “那叫修行。你能想象吗，那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我们两个人一点一点修起来的。一看到那里的一砖一瓦，就有看到自己亲儿子的感觉。”喻春雨说起云南的客栈，就满带诗情画意。
    荆铬关注的却是另外的点：“你和林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可不希望你帮我一次就陷入到温柔乡里。”
    喻春雨把胳膊放在荆铬肩上，带着调笑的意味：“哟，好兄弟吃醋了！”
    荆铬推开他：“吃什么鬼醋！温柔乡也是致命乡，我怕你被别人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
    荆铬放下大包小包，开启指纹锁。
    “你想多了，我和林芬结为了异姓姐弟。她被那个宋溪微伤透了——”
    隔壁管瞳的门打开，管瞳刚刚探出身，听到宋溪微三个字，立即警觉。抬眼看到的就是喻春雨——这个人怎么这么熟悉？她立即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去年春节送她回云城的那个拼车司机。她随即看到了喻春雨身边的荆铬，瞳孔立即张大，上前大喊一声：“荆铬！”
    管佳从里面跟着出来，听到“荆铬”这个名字，非常意外：“谁是荆铬？”
    荆铬立即把喻春雨拉到面前：“他是荆铬。”他一直想见管妈，可谁曾想，见到管妈的时候，却又条件反射地把自己藏起来。
    最惨的是喻春雨，完全没搞清楚状态，还想问荆铬怎么回事的时候，被荆铬在后腰上狠狠地拧了一下，痛得他呲牙咧嘴。
    喻春雨总算是反应快：“我是荆铬，你是——”他看着管瞳，不知道该不该认识。
    管瞳瞪了荆铬一眼。荆铬讨好地连连用眼神向管瞳求情。
    “妈妈，忘了跟你说，这是荆铬，我们的邻居。”管瞳挽着管佳的胳膊，使劲陪着笑，“我们先去逛超市，不然待会儿买年货的就多起来了。”
    管佳带着疑惑看了管瞳一眼，又下意识地看了“荆铬”一眼，才被管瞳拉着去了电梯口。
    荆铬松了口气，一把把喻春雨拉进屋，行李草草甩进门，赶紧关门大吉。
    喻春雨往沙发上一躺，大有审问之势：“你可没说你和管瞳成邻居了。荆铬啊荆铬，这一年你对当兄弟的我到底瞒了多少事？”
    “有什么好瞒的，现在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喻春雨大吃一惊。他本来是要兴师问罪的，现在却成了要安慰荆铬的人。“那管瞳有点不地道，怎么看着碗里的还想锅里的？有男朋友了怎么还把你吊着？”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荆铬黑着脸，“她从当我透明的，到现在当我是弟弟，人家可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
    喻春雨见不得荆铬黑脸，立即老实了。这个时候他再回想刚刚在门口发生的事，惊道：“刚刚和管瞳一起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口里的管妈？”
    荆铬点头。
    “管妈不知道你的存在？”
    荆铬有些失落地点头。
    “所以你把我顶上去，是让我‘试毒’？”
    “怎么说话的？管妈又不是毒药。”
    “你觉得好，你怎么不承认自己是荆铬，把我推上去干什么？你呀你，把人家放在心尖上，可是别人连正眼都没有瞧你。”喻春雨替荆铬愤愤不平，越说越激动。
    荆铬本来想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管瞳一直回避和他提及管妈，这中间一定有缘由。如果他贸然承认自己是荆铬，他怕连退路都没有。
    一时间，喻春雨来和他过春节的快乐感荡然无存。
    一路上，管佳都沉默着，一字不说。管瞳心里不踏实，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管佳原本还怪女儿瞒着她，看到女儿战战兢兢的样子，又心中不忍。
    到了超市门口，刚好有闲置的板凳，管佳径直走过去坐下。“说，怎么回事？”
    管瞳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呃，说荆铬吗？”
    管佳：“我一直以为我们两母女之间没有秘密。我现在很好奇，有什么事让你瞒着我到现在。”
    管瞳：“也没什么，荆铬是我现在的一个同事。我知道你不喜欢荆铬，所以就没跟你说。我不可能因为不喜欢这个同事，干预人家的存在与否。对不对嘛，妈妈？”
    管佳：“这么巧，他还住你隔壁？”
    “这里是公司给我们中高层管理租的单身公寓，不光我觉得巧，他也觉得巧，我们竟然成了邻居。”管瞳故作自然地笑着，还不忘补充一句，“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我不是不喜欢荆铬，我只是不喜欢他的爸爸荆海波。”
    听到妈妈没有不喜欢荆铬，管瞳心里竟然放松了很多。“我怎么记得你和荆叔叔刚离婚那会儿，你看到荆铬给我写信，不准我回复，还很快带我搬了家。”
    “傻瓜，你如果和荆铬有联系，就是和荆海波有联系。那个人城府太深，我不想我们和他有任何关系。”
    管瞳不敢说她现在就在荆海波的公司工作，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放心，我不会和荆海波有任何关系的。我和荆铬也只是普通同事关系，现在虽然是邻居，一天也碰到一次面。”
    管佳似乎也放心了不少。两母女一起去购物，在购物的快乐中，放下了这段不快。可是管瞳心里还有疑问：那个和荆铬在一起的男人为什么是去年送自己回云城的拼车司机？她绝不相信这只是个巧合。她还恍惚听到他们在谈论宋溪微。再联想到孟千鹤提到的荆铬帮她压热搜那个事，她心里的疑惑更多了。她真是恨不得马上跑到荆铬面前，让他交代个清楚。
    她本来想趁妈妈不注意，给荆铬发个微信过去询问的，但是想到荆铬城府太深，随便编个瞎话就能糊弄过去，还是要找个合适的时机逼他说出来才行。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是她的心不在焉已经被管佳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管佳心里不禁生出一些忧虑来。做母亲的当然不希望孩子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是孩子毕竟已经成人，强行撬开口也不合适。
    于是，两母女看着高高兴兴的，实则心里已经打起了肚皮官司。

 第125章 受用

    虽然是公司放假第一天，但荆海波已经在家里休息了三天。这段时间是他一年里唯一可以完全放下工作、放松身心的时候，邓青丛为了配合好他的休息时间，都会陪在他身边，给予全方位的照顾。
    别看邓青丛平时在公司里面非常严厉、不苟言笑，可是在荆海波面前，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活脱脱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
    邓青丛相信，女人的归宿始终都是家庭，工作也是为了家庭。一个女人在工作中再强悍，也需要有一个仰望的男人。荆海波就是她仰望的男人。
    她二十多岁认识荆海波的时候，荆海波正在艰难的创业期。那个时候的荆海波在化工领域摸爬滚打，屡屡受挫，受尽了别人的白眼。那个时候，很多人都看不上荆海波，但是邓青丛却被荆海波吃苦耐劳、不动声色的气质打动。
    现在回想起来，邓青丛认为自己是慧眼识英雄，一眼就相中了一支潜力股。
    那个时候，她陪着荆海波东奔西跑，到处找投资。有一个月，她瘦了十二斤，整个人都瘦脱相了。荆海波对她关怀备至，她早就芳心暗许，便顺着荆海波的照抚之情，明确了两人的关系。之后，她更是掏心掏肺地对荆海波，全身心地辅佐荆海波。
    公司从零起步，经历了小公司，再到大公司，现在已经是集团公司，她把仟和当成自己和荆海波的结晶来对待，从不觉得疲倦。
    她是上海姑娘，原本自视极高，学历能力都是拔尖的，所以她当初找了大她那么多的荆海波，家里人都反对。荆海波本人还行，但是没钱，离过两次婚，还带着个拖油瓶，随便哪家正常的父母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啊。邓青丛不服家里的意见，偏要和荆海波在一起，她相信，她和荆海波是真爱。于是她对父母发了愿：“如果仟和做不好，荆海波没发财，她就不结婚。”这才堵住了父母亲戚的嘴。
    现在仟和做大了，父母见他们俩也挺稳定的，便又频繁催婚。她便以不想生孩子为由推辞。其实不是她不想结婚，也不是她不想要孩子，而是荆海波因为经历过两次失败的婚姻，早就对婚姻敬而远之，在和她确立关系的时候便已经明确了不婚主义的选择。邓青丛当时只想先俘获荆海波的心，没有多想，还以为凭自己的魅力早晚能让荆海波改变主意。但事实是，荆海波从来没有想过和她结婚。
    一定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才没有给荆海波以家的归宿感。她是个要强且自律的人，所以她从繁忙的工作中分出好些精力，全面照顾荆海波的饮食起居，让荆海波能全方位的感受到她在他生活中的重要性。她还加强了和荆铬的沟通。
    虽然荆海波对这个儿子一百个不喜欢，但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打碎骨头连着筋，怎么都是亲父子。
    现在荆铬也是站她这一边的，荆海波也上了年纪，生活上工作上对他的依赖都很大，她确信他们的关系牢不可破。
    反正她已经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怎么也要有自己的婚姻，就算七老八十都没关系。这个念头几乎成了她心底的执念，只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邓青丛起床练完八段锦后，便去厨房准备一天的食材。虽然家里请了阿姨，但是只要荆海波在家，邓青丛都会亲自下厨。能够为爱人洗手做羹汤，邓青丛以此为荣。
    早饭主要以高蛋白和适量碳水为主，一杯牛奶，两个鸡蛋白和一小碗海鲜面，精致中透出烟火气。
    荆海波对邓青丛的手艺非常满意，尤其是那一小碗海鲜面，汤宽面少香气浓郁，特别对荆海波的胃口。
    邓青丛见荆海波心情好，便想着提一提荆铬的事。谁知荆海波吃完面把碗一放，主动说道：“放假了，荆铬怎么没回来？”
    “他以前哪次放假回来过？”邓青丛佯装生气，眼睛却是瞟着荆海波的反应的，“明明是一家人，非要进两家门。荆铬可是你的亲儿子，到公司上班也一个多月了，你都没好好跟他谈一谈。”
    “我工作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荆海波提起荆铬就会无端烦躁，“那个臭小子天天黑着一张脸给谁看？反正我看着就冒火！可别让别人知道他是我儿子，丢脸！”
    这个话可说的太狠了。不过荆海波对荆铬就是这个态度，话不毒都不会说出口，所以邓青丛也不计较他的态度，想着剑走偏锋，换个路子让两父子亲近一些。
    “我们先不说别的，光从荆铬的学历和工作能力来看，他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孩子，你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好脸色。看，大过年的，家里冷冷清清的。”
    “哪里冷清了，这不还有你和我呢！”荆海波拉着邓青丛的手，安抚着。
    “要不要我亲自走一趟，请荆铬回家吃顿年夜饭？一家子人总是聚不到一起，也不是个办法。”
    荆海波不是没想过，但是他预感邓青丛出马，荆铬也未必买账。这小子脾气见长，真是讨厌。他心里盘算着，要不亲自去荆铬那里跑一趟。荆铬回不回来无所谓，他比较在意荆铬和管瞳的关系怎么样，最好能套点话，看看荆铬都跟管瞳说了什么。
    “你今天不是约了美容吗？你这一年到头为我操劳，到了年底约了美容还去不了，那我可算是个没良心的。”荆海波叉了一小块苹果送到邓青丛嘴边，“我们两父子的事已经让你够操心了。这样，今天我亲自出马，去那个臭小子那儿看一看，顺道跟他说说回来吃年夜饭的事。”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美容的事。这样安排最好。”邓青丛大喜，却也不忘叮嘱，“去了之后好好跟荆铬说话。荆铬是个好孩子，你好好讲道理，他要听的。”
    “好好好，要过年了，都听你的。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去美容，然后就去看那个臭小子。”
    平日里，荆海波忙于工作，不假辞色，说话也硬邦邦的，身边的人都感觉压力很大。所以，今天荆海波突然而来的温柔让邓青丛很受用。

 第126章 偶遇

    送邓青丛到了美容院，邓青丛下车前仍旧不忘反复叮嘱荆海波，让他好好和荆铬沟通。荆海波按照邓青丛给的地址，来到荆铬的单身公寓楼外。他抬头看了看这栋楼：楼层太高，窗户太多，透着廉价和小家子气。他带着嫌弃，径直进了电梯。
    出电梯后，他看到过道也很窄，感觉挺压抑的，便想着快点儿找到荆铬把正事办了。
    忽然，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妈妈，我们今天要不要买一副春联回来贴？”
    是管瞳。荆海波站住脚，思考着要不要转身打个招呼。可是自己堂堂总裁，上赶着给一个下属打招呼，感觉不合适。
    “可以。我觉得客厅窗户那儿，还可以挂一些小灯笼。”
    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经常在梦里响彻耳畔，陌生是因为太久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听到这个声音了。
    荆海波整个人怔住，心中百感交集，又心潮起伏。他想要转身，却又不敢转身。终于，他下定决心，可是当他转身想要装作偶遇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声响，管瞳母女进入旁边一个电梯，连个背影也没有留给他。
    是侥幸——没有相见的侥幸。如果被当面斥责，他怕以后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是遗憾——没有相见的遗憾。二十年没有见面，哪怕远远看上一眼，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他也能得偿夙愿。
    荆海波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紧张又忐忑的感觉了。
    管佳在上海，管佳竟然来上海了……
    他很快恢复了镇定，立即去找荆铬的房间，他相信，荆铬一定知道更多管佳的现状。
    此时的荆铬猛烈地打了两个喷嚏，喻春雨扯了一把纸，塞住他的嘴：“你可别阳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在上海哪儿都没去，要阳也该你这个到处乱跑的先阳。”
    “你才乌鸦嘴！”
    两个人正在小学鸡打架，门铃响了。荆铬让喻春雨去开门，喻春雨则窝在沙发里赖着不动。
    “养只狗都比你听话！”荆铬捶了喻春雨一拳。
    喻春雨不服：“万一是管瞳来敲门，我该怎么应对？我到底说我是荆铬，还是去年的拼车司机？”
    荆铬正为这事烦着，白了他一眼，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门一开，他整个人都沉默了。
    荆海波往屋里一看：“这么冷的天，你也不让我进去坐坐？”
    荆铬堵着门：“坐就不必了，有话说话。”他把距离感摆在明面上。
    荆海波不自觉地把拳头捏紧了，但想着此时有求于荆铬，也不能把局面弄得太糟，便按捺着性子：“管瞳的妈妈是不是来上海了？”
    荆铬挑眉：“与你无关。”
    荆海波察颜观色：“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没见到你管妈的人？怎么，不敢？”
    “哼，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是这个样子，这下你满意了！”荆铬的嘴角带着讥诮，但是却藏不住被荆海波激起的怒气，“如果不是你做了对不起管妈的事，管妈为什么坚持和你离婚？荆海波，你少做点亏心事！”
    荆海波气得用手指指着荆铬的脸：“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叫我对不起你管妈！我跟你讲了多少次了，我们离婚都是你亲妈闹的。你就是随你亲妈，不是个省油的灯。就你这臭脾气，你管妈和管瞳也不会喜欢！”
    最后这句话可真是扎人心，荆铬的心像是被剜了一样的痛。他还想还击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只剩自责和懊恼。
    “谁说我不喜欢他？”管瞳的身影出现在荆海波背后，“荆铬人挺好的，和他相处过的人都喜欢他。”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带太多情绪，毕竟荆海波是自己的大老板。
    荆铬愕然地看着管瞳，荆海波也惊愕地转过身。
    管瞳忘了拿东西，所以折返回来，没想到看到这一出。她平生最讨厌有人用手指指着别人说话，看到荆海波这样对荆铬，便忍不住站了出来。
    现在她算是理解荆铬了。以前听荆铬说和他爸关系不好的时候，她还半信半疑，现在明白了，要是她和荆铬易地而处，她也没有什么好脾气。荆海波那么大一个总裁，骂起儿子的时候，竟然这么没风度。
    不过也是一物降一物，荆海波看到管瞳，立即露出了笑脸。“瞳瞳啊，春节没回四川？春节让荆铬做东，我们一起吃个饭、过个年！”
    这个时候就叫“曈曈”了，上班一个多月不都是假装以前不认识吗？
    “荆总，放假了，我们都各自陪家人。跟您吃饭，我会以为自己还在上班呢。”管瞳拿出职业式微笑。
    荆铬不想管瞳为难，对荆海波：“你要找人吃饭，我陪你，别再去影响其他人了。”
    听了这个话，荆海波几乎跳脚，全因管瞳还在，他才把自己的暴躁给镇压了下去。
    “荆总，我回来拿点东西，就不打扰你们父子了。”管瞳指了指自己公寓的门，开门闪身进去。?
    “曈曈——”
    门已经关上。
    荆海波看着木色的门，欲语还休，只得气咻咻地转头看着荆铬，立即火大。
    “荆铬，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喻春雨在里面窝了半天，本来不想介入到这对爆炸父子之间——他和他爸也是这样，说不上两句就要吵，他对此无解。但是看荆海波这次是真的上了火，荆铬也是真的动了怒，他也不得不出来晃一晃，希望能缓和一下气氛。
    喻春雨扯着一张阳光大笑脸站到荆铬身后，对荆海波挥手：“荆叔叔好，进来坐，进来坐，外面多冷呀！”
    荆海波也怕待会儿管瞳出来看到徒增尴尬，便要往屋里去。荆铬却挡在门口不让。荆海波睚眦俱裂，五官里酝酿着爆发。还是喻春雨懂眼色，一把把荆铬掀开，把荆海波迎进了门。
    荆铬怒视喻春雨，喻春雨对他挤了挤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

 第127章 父子

    荆海波到沙发上坐定，喻春雨立即推了荆铬一把：“都怪我，突然来找荆铬，害他不能回家。荆叔叔，我这肚子有点痛，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聊着。”他立即闪人，躲到卫生间打游戏去了，由着荆铬父子俩在客厅。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大眼瞪小眼。
    荆海波：“你重新见到管瞳后，跟她说了什么？”
    “你没做亏心事，怕我跟她说什么！”
    “我今天亲自来请你回家吃年夜饭，你就这个态度？”
    “我真是好大面子，能够劳动荆总亲自上门。以后别这样了，我受不起。”
    “你——”
    这话赶话的，必定不能达到谈判效果。荆海波忍下气，咳嗽一下，清了清嗓子。“都不说气话了。我今天来就是想知道，管瞳是怎么看我的。”
    “你是老板，人家敢怎么看。”
    “你有没有在她面前胡乱说我？”荆海波的表情非常紧张。
    “你心里猜的我会和她说什么？”
    荆海波拧着眉：“总没有什么好话。”
    荆铬破防了：“我用了一年时间，才让管瞳不讨厌我，你觉得我敢说什么？是嫌我跟她关系不够疏远吗？”
    见荆铬神情气愤，不像是作伪，荆海波的怒气稍稍平复：“算我是小人之心。主要是我见你和她挺熟的，但是她看我又一副陌生人的样子。行了，咱们这个事情就说和了，什么时候你约她吃吃饭。年轻人约着吃吃饭，很好约，到时候我来买单。”
    荆铬不耐烦地白了荆海波一眼：“管瞳只把你当老板，你就不要上赶着往上贴。”
    荆海波突然大怒，使劲拍茶几，砰的一声大响，吓得喻春雨把脑袋伸出卫生间查看情况。结果他接收到荆铬的一个白眼后，立即将脑袋缩了回去。
    荆海波：“什么叫我上赶着往上贴？我就算不是她爸爸，也是她长辈。她父母还是我老同学，她见到我怎么也该叫一声叔叔。她小时候，我对她可好了······”他想起二十年前的旧事，怀念中竟然生出一丝感伤。
    “管妈这几天在上海，她不想见到你。”
    荆海波一惊：“你都没见到她，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见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也不想想，管妈当年为什么那么坚定地和你离婚，为了躲你还搬了家。”
    这对荆海波又是一记重拳。
    “那是因为你亲妈刘莉歌去你管妈单位闹，说我是婚内先出轨再离的婚，说你管妈是小三，你管妈受不了这个气才跟我提出离婚的！”荆海波一提到刘莉歌就忍不住血气上涌。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条件反射，对荆铬也是一样。
    荆铬愣住：“不可能，为什么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听我说？这二十来年你有好好听我说一句话吗？随时都跟叛逆期一样！何况那是你亲妈，我在你跟前说，算个什么事！”荆海波气急败坏。
    荆铬竟然有些如释重负：“真的就只是这个原因？”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荆海波直视荆铬的眼神，“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这辈子就是给你们母子俩还账来的！”
    “我跟刘莉歌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她恨你，也恨我，你没理由在我面前隐瞒她的事。”荆铬用谈外人的平静语气谈论自己的亲生母亲，这种爹不疼娘不爱对人生体验，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萧索。
    “荆铬，你到底在想什么？”荆海波又要狂怒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你有没有跟刘莉歌暗中来往。你也知道刘莉歌多厉害，我和你管妈离婚后，她还闹了我两年。如果不是她再婚，我还过不了安生日子。”
    说起自己的亲妈刘莉歌，荆铬也是难受。刘莉歌从小对他严厉管教，动辄打骂，从来没有跟他好好说过话，客观地讲，连荆海波都比她对自己强。所以，在认识管妈之前，他不知道什么叫母爱，也不知道家庭成员之间正确的相处是什么样。也正因为此，他对管妈和管瞳才会有那么强的依赖，二十年过去了，这种感情不减反增。
    看到荆铬怀疑的表情，荆海波眼中有凶光闪烁：“我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信？那你以为我和你管妈是因为什么离的婚？”他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儿子对他有那么大的芥蒂。
    荆铬有些心虚，调转开眼神：“没什么。我只是不明白，管妈当年为什么那么坚决，把我和管瞳的联系都断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荆海波叹口气：“你管妈那个人看起来温柔，实际上内心非常坚毅，我和她从大学就认识，知道她的脾气。她下定决心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刚刚出电梯的时候，我看到你管妈了，不过她没看到我。她难得来一次上海，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仅仅地主之谊，款待一下她？”
    荆铬何尝不想和管瞳一起陪着管妈，就算不能得到管瞳的爱，至少也能圆圆多年的梦啊。荆海波的提议，无疑让他很心动，但他不得不说出事实。
    “虽然管瞳没说，但我看得出来，管妈并不想见我们。”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放不下呢？”
    “人家早放下了，放不下的是我们。”
    父子俩再次大眼瞪小眼。
    荆海波：“我看管瞳跟你关系不错，要不你找她悄悄商量一下。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她去帮忙说一说，比我们说有效果。”
    虽然知道荆海波出的这个主意很馊，但他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他勉强点点头：“我试试，不要抱太大希望。”
    荆海波喜出望外，站起身：“这个事情办成了，我给你升职加薪。”
    “你留着给管瞳升职加薪，她才是好苗子。”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邓阿姨让我给你带个话，记得回家吃年夜饭。”荆海波准备出门。
    “你别让邓阿姨准备了，我兄弟陪我过年，我们年夜饭有安排了。”
    “都行，你们年轻人高兴就好。”荆海波本就不指望荆铬能回家吃年夜饭，他此次来的目的是想知道荆铬和管瞳的关系，有没有说一些有的没的，目前看来一切都好。此行还有意外之喜：管佳竟然来上海了。自己一定要把握机会，好好表现，至少要让管佳知道，管瞳在自己的公司里不会受欺负。

 第128章 发烧

    荆铬送走荆海波，想着自己该怎么和管瞳开口，结果越想越烦恼，加上额头有些发热，竟然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听到喻春雨在喊他，他却答不上来，只觉得喉咙干热，全身发冷，很多心里放不下的事，全都翻涌上来，让他头痛不已。
    如果管瞳知道自己这么多年都在悄悄的关注着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如果管瞳知到喻春雨是他安排的，会不会生气？肯定会生气的，管瞳最讨厌别人骗她。
    管瞳能让管妈再接受他一次吗？不当儿子，当个管瞳的朋友也行。
    他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心心念念全是管瞳，以至于梦境中也全是过去种种。
    管瞳听到门铃声，从摄像头里看到是喻春雨，那个在荆铬身边，自称是荆铬的男人。
    管瞳打开门，谨慎地打量喻春雨：“2号荆铬，你有什么事吗？”
    喻春雨一脸尴尬：“1号荆铬好像发烧了……”
    管瞳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捂住口鼻，想要退回门去，却怕自己已经被传染，会影响妈妈。她把门掩上，警惕且厌恶地看着喻春雨。
    喻春雨赶紧解释：“他不是新冠肺炎，就是正常的感冒。”
    “你怎么知道不是新冠肺炎，你给她测过核酸？”
    喻春雨摇头：“没有，但我们防护做得很好，不可能传染新冠肺炎的。”
    “荆铬哪儿找来的猪队友！”管瞳非常郁闷，好在手机带在身上，待会儿可以跟妈妈解释，于是狠心关上了房门，推开喻春雨，径直进了荆铬的家。
    荆铬被安置在沙发上，满脸赤红，嘴里嘟嘟囔囔，已经烧的说胡话了。
    管瞳瞪着喻春雨：“你怎么不把他搬到床上去？在沙发上能休息好？”
    “有什么睡不好的？我这两天睡沙发，没什么不好的。”
    管瞳一肚子的气，伸手要去拉荆铬。喻春雨赶紧搭把手，把荆铬扶到里面房间里躺下。
    管瞳：“看看冰箱里有没有降温贴。把外面的衣服给他脱了。”
    喻春雨正要往外走，又被喊回来：“我现在到底干嘛？”
    “你给他脱，我去找降温贴。”
    管瞳在冰箱里找到降温贴，想着依荆铬的性格，家里肯定备有急救药箱，于是翻箱倒柜，果然在储物柜里找到了药箱，里面治感冒、降温消炎的药一应俱全，还有测温枪。
    她找了几种药进房间，喻春雨已经把荆铬的上衣脱了，正盯着荆铬发呆。
    荆铬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有型有款，喻春雨看得几乎要吸溜口水。
    没想到荆铬平时看着有些单薄，身材竟然这么好，必定是悄悄在练。
    管瞳一把拉过被子给荆铬盖上，凶巴巴地瞪着喻春雨：“看什么看！都是男人，想看自己脱了看自己！还不去倒点温水来给他吃药。”
    喻春雨被吓了一跳，赶紧出去倒水，嘴里嘀咕着“母老虎”。
    “贼眉鼠眼的，不会是觊觎我弟的美色！”管瞳也自顾自地嘀咕。
    管瞳给荆铬测了温度，385度，然后把降温贴给荆铬贴上。
    她拉开被角看了看，荆铬裤子还穿着，便想：喻春雨那个家伙越看越弯，虽然自己不恐同，但是不能让荆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占了便宜，脱裤子的事还是自己来算了。
    她伸手进被子，摸索着去解荆铬的皮带。荆铬突然一把按住她的手，含糊着问：“干什么？”
    “你发烧了，帮你把裤子脱了。”这话说的，管瞳感觉自己像个流氓。
    “走开！”荆铬的声音冷漠至极，但说出这两个字后，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失了力气，只喃喃地喊着“管瞳管瞳”。
    “我在我在。”管瞳推开荆铬的手，撩开被子，三两下帮他把外裤脱下来，赶紧用被子盖住腰臀位置，再一个巧劲，把两个裤腿拉下来，一整个给荆铬盖上被子。
    全程管瞳都眼明手快，根本不敢看荆铬白花花的身体。身材太好了，不敢看不敢看！
    经过这番折腾，管瞳一张脸也涨得通红。刚刚荆铬按着她手的时候，她手下是荆铬身体的那一处凸起，柔软又有力。此时回想起来，实在是难以形容。
    “你不会也发烧了？”端着水站在门口的喻春雨如避瘟神。
    管瞳的脸此时确实火辣辣的，那处柔软在想象里自由发挥，更加挥之不去。
    “都是你传染的！”管瞳气不打一处来，抢过喻春雨手里的水杯，“把暖气温度调低点，然后在外面等着，我有话问你。”
    喻春雨：“你们两姐弟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都喜欢命令我。”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打着鼓，不知待会儿该怎么面对管瞳的审问。他可是知道，骗了管瞳这样的女人，后果很严重。
    管瞳扶起荆铬，给他喂了药。
    荆铬朦朦胧胧看着是管瞳，还以为是在梦里，看着管瞳傻笑，所以吃药的时候也很乖，让吞药吞药，让喝水喝水，让躺下就乖乖躺下，嘴里还喃喃唤着管瞳，还连连说着对不起。
    “哼，联合外面那个假荆铬骗我这么久，是该说对不起。”话虽这么说，但看着荆铬一脸病容，想到小时候荆铬也照顾过生病的自己，心中三分生气七分担忧。
    她见荆铬渐渐安稳下来，便拉上房门。
    歪歪倒倒的喻春雨，看到管瞳出来，吓得立即坐直：“你不用问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管瞳倒是被他怕死的样子逗笑了：“我还用得着问你吗？一看就知道你早和荆铬串通好了。话说回来，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帮忙，我去年也不能赶在春节前回家见我妈妈。所以假荆铬，谢谢你咯！”
    喻春雨：“你本来就应该谢我！大冷的天，还是年三十，我不远千里把你从深圳送回云城——就算是千里送鹅毛，那也是礼轻人意重，何况我送了一个大活人，还加一只小乌龟！”他发现自己没管好嘴，说多了，于是又补充一句，“也不能光感谢我，还要感谢荆铬。他除了给我安排这个差事外，一路上还跟着我们，就怕我办事不力。”
    他心里想：当兄弟的不能多说，但也不能少说，我水平就这样，说错了你也别赖我。
    管瞳大为震惊：“他一路上都跟着我们？”
    “我真的不能再说了，不然他醒了非把我赶回深圳。你总不至于让我这个年三十又辗转千里！”
    管瞳还想问他和荆铬怎么知道宋溪微的，但却问道：“假荆铬，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喻春雨，比喻的喻，春天细雨的春雨。”
    “你是怎么认识荆铬的？”
    “我和他是大学舍友……”
    管瞳心里笑，这个喻春雨，倒是个话唠。

 第129章 照顾

    非常时期，又临近春节，感冒发烧可是个大事情。管瞳跟给妈妈说了原委，让妈妈放宽心，照顾好自己，她则留在荆铬这边观察。
    她和喻春雨都吃了预防感冒的药。喻春雨还是有些忐忑：“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荆铬生病的事报给社区？”
    “如果荆铬只是普通的发烧感冒，你乱报，还让不让这栋楼的人过年了！不止，还是浪费社会资源，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管瞳没好气的瞪了喻春雨一眼，“让你去熬稀饭，你熬了没？”
    喻春雨露出一脸蠢相：“你什么时候让我煮稀饭的？”他看着管瞳凶巴巴的样子，赶紧起身往厨房走，嘴里嘀咕着：“这两姐弟真是像，都对我一样的凶。”
    “那是因为你太蠢，把人都气毛了。”管瞳也嘀咕着回一句。
    其实喻春雨精得很，别看他和管瞳说了那么多话，但多是他和荆铬大学时候的事，近一年多的事都绕开了。管瞳几次装作无意提了宋溪微，喻春雨都装傻，把话绕到了别的地方。
    既然套不出更多的话，她也懒得和喻春雨周旋。荆铬生病是目前最大的事，她赶紧回房查看荆铬的温度。
    388度，温度又高了些。管瞳赶紧在网上查物理降温的方法，现学现用。她关掉房间里的空调，又给荆铬换上薄被子。荆铬吃了感冒药和退烧药后，正在昏睡，也没办法喝水补充水分，接下来只能用温水给他擦拭了。
    做这个事情的时候，她还是挺犹豫的。自己虽然算是荆铬曾经的姐姐，但两人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现在连法律关系上也不算姐弟。而且，两个人都已成年，这个时候再帮他擦身体降温确实不合适。但是如果让外面那个喻春雨来代劳，她觉得更不合适。她总觉得喻春雨有点弯，如果趁机揩荆铬的油，荆铬醒了肯定哭死。
    别说荆铬难过了，她想起自家大白菜被猪拱了，她都气不过！
    关键时刻，还得找渲冉。如果真的染上肺炎，她反而不会告诉渲冉。陆渲冉在外地，那种干着急又帮不上忙的滋味，她非常懂，她想让陆渲冉好好陪爸爸妈妈过个年。但是现在再选择瞒下去，似乎很不明智，于是她拨通了陆渲冉的电话。
    “曈曈，不要慌。你刚刚说的荆铬的症状，我问了我妈妈，我妈妈说应该是普通的感冒。虽然问题不大，但你也要做好防护，提高免疫力。荆铬目前的情况，确实应该做物理降温，如果温度不降反升，你要送荆铬去医院，不能拖。”
    “好，我知道了。”
    “瞳瞳，你现在和我商量，我感到很开心，因为你心里很重视我的感受。现在荆铬是病人，你现在是他身边唯一信得过的亲人，你有义务好好照顾他。赶紧给他做物理降温，过会儿我给你打过来。你也别累到了，要照顾好自己！”
    “可是荆铬身材很好，嘻嘻嘻？”管瞳故意逗陆渲冉。
    “和我的比怎么样？”陆渲冉硬接了这一波挑逗。
    “好啦好啦，肯定你最棒！”
    “等我回来，让你看个够！”陆渲冉压低声音说，那声音平添了几分魅力。
    管瞳嘴角弯弯。经过这一番逗趣调笑，听到陆渲冉温柔又明朗的声音，管瞳心中因为怕引发疫情的隐隐忐忑总算是被压了下去。
    “好，等你回来。可想死我了！”
    “要过年了，多说吉利话，不能说那个字。”
    “哟，科学家也讲究这个！好好好，都听你的。我可太想你了！”
    “你就当我在你身边，什么也别怕。”
    “嗯。爱你！”
    管瞳挂断电话后，看到喻春雨还在厨房里，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便打了一盆温水，拿着毛巾回到房间。
    脸、腋窝、腹股沟、脚底……她反复给荆铬擦拭。荆铬的身体很烫，身上却没有汗，这让管瞳更加担心。
    她开始还只是把手伸进被子里，给荆铬擦身体，后来干脆揭开被子，爬到床上给荆铬擦拭。
    几轮下来，管瞳感觉水都变热了，于是又换了一盆温度略低的水进来。
    “你刚刚关着门在里面干嘛？我跟你讲啊，荆铬有洁癖，你可别碰他身体。”喻春雨丢下厨房的烂摊子，到门口叫嚣。
    管瞳懒得跟他废话，一脚踢上门，从里面反锁了，然后大喇喇地爬上床，给只穿了一条平角裤的荆铬继续擦身体。
    “以前觉得能摸帅哥肌肉，是一件很香的事，现在才知道，这种体力活我可消受不起！”管瞳苦中作乐，自己调侃自己。
    忽然，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她吓了一跳，手上软劲，竟扑在了荆铬身上。
    荆铬睁开眼看着她，那样子不怎么清醒。
    管瞳还没来得及反应，荆铬已经抬头凑上来，在管瞳唇边吻了一下。
    管瞳原本眼睛就大，此时睁的更大了。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让她来不及反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荆铬已经脱力的把脑袋歪去了一边，好像又昏睡了过去。
    经过一番劳累，又加上这个变故，此时“发烧”的人换成了管瞳。她现在全身冒汗，有些不清醒，赶紧坐到床头缓缓。
    刚刚发生的是真的吗？
    她看着睡梦中的荆铬，突然觉得更加看不清这个人了。平时的荆铬腹黑又冷漠，现在的荆铬却是柔软中带着一些些的可爱，让人忍不住心疼。
    她摇摇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不行，她还是懵的。

 第130章 心事

    荆铬的体温降了下来，到了38度以下的时候，管瞳才到沙发上去小憩了一会儿。结果一歪头就睡了过去，这一觉可睡得真香啊！
    管瞳梦到小时候，荆铬对她说：“如果我能保护你，你是不是永远不会离开我？”
    小管瞳老气横秋：“你看了什么坏脑子的电视剧，说这么肉麻的话。我不需要你保护，这个世上谁也不会永远和谁在一起。”
    小荆铬竟然一改那一惯调皮的样子，委屈巴巴地哭起来。
    小管瞳揉着他的小脑袋：“好啦好啦，别哭了，留着你在身边也挺好的，至少你能逗我开心。”
    小荆铬这才停了哭声：“我一定当个对你有用的人。”
    管瞳看着小荆铬鼻涕虫的样子，竟然开心地笑了。但是她很快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儿，把这难得的好心情给搅散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喻春雨正蹲坐在她面前，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里面是煮得泛黄的稀饭。
    喻春雨这个厚脸皮此时笑得很开心：“本少爷第一次洗手做羹汤，就得到了你这么大的认可。做梦都在笑，馋坏了？”
    管瞳推开那个白瓷碗，一脸嫌弃：“一股糊味儿，你闻不到吗？”
    “这种焦香焦香的味道才是极品，不然你梦里笑得那么开心干嘛！”
    管瞳想起了梦里的场景，一时无名火起：“都怪你，我明明在做美梦，被你煮的稀饭臭醒了！”
    荆铬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虽然浑身没什么力气，但他胸口的阻滞感已经消去。他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平角裤，顿时火起。
    喻春雨虽然是他兄弟，但平时喜欢胡乱动手动脚，让他很嫌弃。如果是喻春雨脱了他的衣服，他非把喻春雨撕成两半不可。
    床头床尾都没有找到衣物，他的火气更大了，直接掀被下床、开门、骂人一气呵成。
    “喻春雨，谁让你脱我衣服的！”他的嗓子竟然是哑的，这咆哮就没了气势。
    管瞳揉着惺忪睡眼，从沙发上撑起脑袋看他，随即欣喜无比：“你好啦，赶紧喝点水润润嗓子。”
    喻春雨睡在地板上，被沙发挡了视线，干脆捂着耳朵、翻个身继续睡。
    “你——”荆铬看到管瞳在，整个人愣住了。
    管瞳看着荆铬只着片缕，依然一副司空平常的样子：“你感冒刚好，赶紧回去把衣服穿上。”
    荆铬打量自己，只有那么一小块遮羞布，顿时惊了，以光速缩回房间关上门，一张脸羞得绯红，心里却在想，没有洗脸，没有锻炼，还刚生过病，这样的身材铁定难看极了。自己最差的一面竟然都被管瞳看完了！心里一滩苦水没处说。
    这么一阵激动后，荆铬也没了力气，勉强撑着在衣柜里找了身休闲合体的衣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又出来见管瞳。
    他看到喻春雨睡在离管瞳不足一米的地板上，顿时心头火起，用脚踢喻春雨的腿：“你找个地方挺尸都不会吗？干什么睡在这里！”
    这小子竟然敢离管瞳这么近！他竟然敢！
    管瞳半夜起身看过荆铬两次，扰得喻春雨没有睡好，听到荆铬这么说，还以为荆铬是关心他，立即开始倒苦水：“这公寓这么小，只有这块地方空着可以睡觉。还有管瞳，半夜起来几次给你量体温，还踩了我两脚。”
    管瞳又躺着了，此时迷迷糊糊地笑着：“晚上我也是晕的，搞不清楚方向，抱歉抱歉。荆铬，你先喝个水，自己测一下体温，我再眯一会儿，就去煮点稀饭给大家吃。喻春雨煮的稀饭全煮糊了，害得我做梦都闻到焦臭味儿。”
    荆铬答应着去喝水，实际上眼睛瞟着喻春雨。喻春雨哪里不知道，等管瞳起身去了厨房，立即站起来走到荆铬身边：“我啥也没说，只跟他说了我的名字。”
    “真的？”荆铬眼神如电，盯着喻春雨。
    喻春雨立即心虚，回避开眼神：“她猜到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你——”荆铬拳头高高举起，厨房却传出巨响。
    荆铬想起管瞳吃还行，做饭方面好像并不擅长，赶紧丢下喻春雨，跑去厨房。
    “没事？”荆铬的声音因为急躁，又有些哑。
    管瞳从地上捡起锅盖：“没事，就是锅盖掉了。”
    荆铬接过锅盖：“还是我来。”
    “你是病人，先去吃点干粮，把药吃了。药放在你床头的药盒里。”管瞳专注地洗米。
    荆铬此时突然一个机灵。他昨天病里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全是管瞳，什么想说的话都在梦里说了，还做了一些······想做的事······
    如果昨天一直都是管瞳在照顾自己，那么自己有没有说错话、做错事？他害怕自己的心事暴露出来。
    他突然心虚，本想帮着洗米的，只得退出去，抓住喻春雨往房间去。
    喻春雨：“你这么急干嘛？”
    “昨天是你给我脱的衣服？”荆铬的脸颊已经红了起来。
    “是。”喻春雨正在剥一个砂糖橘。
    荆铬松了一口气。
    “但是裤子是管瞳脱的。”
    荆铬的神情一下怪异起来，脸上发热。
    “也是她给你做的物理降温。”喻春雨给自己塞了一牙橘子，“我跟她说你有洁癖，让她不要碰你，她偏不听。”
    荆铬的表情更加怪异了。
    喻春雨反应过来，那叫窃喜，也叫暗爽。他突然就很不爽：“酸臭味，又酸又臭！”扭身走开。
    荆铬喝了水，又仔细刷了牙，然后擦了一把脸，把护肤品仔细擦了，才又去了厨房。
    管瞳已经把米倒进锅里。
    荆铬：“我已经好多了，还是我来。”
    管瞳：“没事儿，我其他不会，但是煮个面、熬个稀饭还是可以的。”
    荆铬接过管瞳手里的小瓢：“小心烫。”
    管瞳看荆铬怎么出去一会儿，再进来似乎有很大不同，却又说不清不同在哪里。
    荆铬：“昨天辛苦你了，如果不是你，我说不定就被喻春雨那个傻瓜送去医院急救了。”
    管瞳：“你昨天真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新冠肺炎了。不过你今天就生龙活虎的，那就只是感冒，可以好好过年了。”
    荆铬脸上竟然带着腼腆的微笑。
    管瞳看气氛不错，喻春雨也没来打扰，于是说道：“荆铬，你是不是应该把你瞒着我的事好好交代一下？”她拿出非血脉压制的气势来。
    荆铬果然慌神：“我，也没什么……”
    管瞳叹口气：“放心，我不会骂你。如果不是你有心，我去年都不能赶在春节前回家。没想到你一直跟着我回了四川，这就能解释你为什么去年春节住我家小区了，还给我家送了很多物资。我在此，郑重感谢你！”

 第131章 说开

    荆铬却非常心虚。如果管瞳知道他一直关注她的生活，持续了十几年，绝对会骂他是个变态。
    “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宋溪微的？”
    果然，这枚炸弹虽迟但到。好在荆铬早做过准备，立即应答：“还记得去年和喻春雨一起送你的那个大姐吗？她叫林芬，也是被宋溪微骗了的。我们想帮林芬，恰好在直播里看到宋溪微用跳楼逼你分手。新仇旧恨凑到了一起，我肯定要收拾他。”事情都是真的，他只把因果关系做了调整，事情就没有破绽了。
    “也就是说，你还没到洪顺的时候就认出我了？”
    荆铬点头：“是，我是在直播里认出你的。”
    这么一来，很多事都能解释得通了。
    管瞳：“没想到宋溪微还骗了其他人。不过也是，那种人渣，专门欺骗女性的感情，没什么事他做不出的。那么，也是你让宋溪微在网上道的歉？”
    “嗯，喻春雨帮林芬，我帮你。”
    管瞳回忆林芬的样子，已经想不起具体模样，但印象中是一个很温柔、气质很好的女人。
    “她和喻春雨是什么关系？”问了这句后，管瞳有些后悔，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不属于自己需要知道的范畴。
    “他们现在是合伙人。去年送你回云城后，他们就去云南开民宿，客栈就修了一年，还是亲手修。”
    荆铬说这个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戏谑。管瞳不禁也被逗笑。想想喻春雨那样的花少爷，竟然会一砖一瓦修客栈，画面真是搞笑。
    管瞳回想着在洪顺那段时间的事，和荆铬说的都能对上，疑点都没了。她多少有些心惊，也有些感动：原来在洪顺，荆铬对我面无表情，还跟黄芮春走的很近的时候，已经帮了我很多。
    管瞳和喻春雨体温都很正常，也没有感冒迹象，荆铬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只是嗓子还疼，于是管瞳给妈妈和陆渲冉报了平安。管瞳想着，荆铬这么多年一直念着妈妈的好，要不要让妈妈见一见他呢。
    陆渲冉心里一直挂心管瞳和荆铬，看到管瞳发来消息，立即把视频电话拨了过去。两人温言软语地说了半天，厨房里的荆铬听得难受，干脆关上厨房门，专心做饭。
    管瞳和陆渲冉聊了天后，心情非常愉快，她突然想通：畅通无阻的沟通才能增进感情，自己最近好些事瞒着妈妈，心里本就不好受，不如和妈妈坦白，至少能心安。最终要不要见荆铬，那应该由妈妈做选择。
    这个念头有了后，她心里一下松下来，于是立即躲到阳台上，给妈妈打去电话。
    管佳心里正惦记着管瞳，但怕孩子晚上没睡好，所以早上虽然着急，但也怕打扰管瞳休息，所以一直在等电话。此时电话一响，她立即接起来。
    听到管瞳说清现在的状态后，管佳总算放下心来。“你们都没事就好。”
    “妈妈，有一件事我不想瞒你，但你一定不要激动，等我把话说完。”
    “不是说应该不是新冠肺炎吗？”管佳又紧张起来，“难道是荆铬病情有反复？”
    “我们身体都没事，是另外的事情。妈妈，我和荆铬是同事，我现在所在的仟和集团公司的总裁和大股东，是荆海波。”
    电话那边陷入了黑洞一般的沉默。
    “我知道那天你心里不舒服，因为我没有告诉你荆铬的事。妈妈，我今天什么都告诉你，你可以怪我，但是不能生气。”
    接着，管瞳把自己到云鼎后的发展路径，以及和荆铬的交集一一说了，也把刚得知的荆铬让宋溪微网上公开道歉、帮她去年春节回四川、居家隔离期间当志愿者给家里送物资的事也说了，也把四个多月前才知道荆海波是仟和大老板的事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因为记得小时候你反复跟我强调过，不能和荆海波荆铬联系，所以我怕你不高兴，一直没有说这个事。”
    管佳那边终于有了声音：“为什么现在要说了？”
    “我们两母女不应该有秘密，这是我们约定过的。”
    电话里总算传来了管佳轻快的笑声，这让管瞳松了一口气。
    “妈妈，不生气了？”
    “你瞒着我才生气。你把这来龙去脉一说，我就放了心。你没有因为荆海波是公司大老板就去套近乎，很好。从你这么一说，荆铬这孩子讲情义，很不错。”
    “以前我觉得他那人腹黑嘴臭，后来觉得他嘴硬心软，现在觉得他还真是个不错的人，优点挺多的。”管瞳说高兴了。
    “荆海波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不排除他对我已经没有印象了。不管他怎么想，反正我只是他的普通员工。我把他当领导，没有其他的。我只是打工的，如果吃不了仟和这口饭，大不了换一家。妈妈放心，你说的话我都没有忘。”
    “我的宝贝女儿就是好。”管佳脸上是幸福的表情，“还没吃早饭？”
    “荆铬在做。不过他好像也不熟悉厨房里的活，还在忙呢。”
    “嗯，那就先挂了。”
    管瞳挂断电话后，还在回想刚刚和妈妈的对话。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喻春雨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看向管瞳：“不会是社区的人来消毒了？”
    “你神神叨叨的干嘛？”管瞳恨铁不成钢，“去开门，看看怎么回事。”
    喻春雨打开一个门缝，没看到人，于是又将门拉开了一些。管佳提着一大口袋站在门口，也没戴个口罩。
    喻春雨“啊”了一声，还在思考自己应该叫荆铬还是叫别的，管佳已经发话：“荆铬和瞳瞳都在里面？我今天做了早餐，拿过来给你们吃。”
    “哦哦哦，伯母里面请，伯母里面请。”喻春雨手忙脚乱的接过管佳手里的东西，把人迎进门。
    管瞳大吃一惊：“妈妈，你怎么来了？你免疫力低，不应该过来的。”
    厨房里的荆铬正在打鸡蛋，听到管瞳喊妈妈，他手上一使劲，磕在碗边的力道过大，一整个鸡蛋加半个鸡蛋壳都掉进了碗里。

 第132章 和睦

    荆铬心中狂喜不已，却又怕面对失望，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躲在厨房里左右徘徊。
    喻春雨看了看口袋里好几个便当盒，掂了掂手上的分量，沉甸甸的，便招呼荆铬：“荆铬别做了，阿姨送了现成的好吃的，快过来尝尝。”
    荆铬如蒙大赦，立即擦干净了手，瑟瑟缩缩地走出厨房，对上管佳的眼神。
    管佳保养的很好，和二十年前的样貌变化并不大，只是要稍微丰腴一些，两鬓有些许白发。
    管佳：“你感冒刚好，多喝水。我这里煮了雪梨水，你过来尝尝。”
    “嗯。”荆铬快步走上去，帮管佳把便当盒一个一个地拿出来。管瞳也上前帮忙。喻春雨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即把餐桌上腾干净。
    三个人一人一碗雪梨汤下肚，喻春雨的嘴巴就跟上了蜜一样，全是奉承话，一时之间，气氛非常好。
    喻春雨：“阿姨，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荆铬的？刚开门的时候，我还准备演一演的。”
    荆铬赶紧给他白眼警告。
    管佳笑了笑：“虽然很多年不见，但是荆铬我还是能认出来的。你们俩站在一块的时候，我就认出他是荆铬了。”
    荆铬脸上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却又不敢直视管佳的眼睛。
    管瞳故意打岔：“妈妈，瞧你给荆铬做了这么多康复的营养餐，这是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了！”
    荆铬：“怎么会！”他可不敢奢望管佳还能认他这个儿子。能够这样和管佳一起吃饭，便是已经实现他多年的心愿了。
    管瞳：“放心，我不跟你争宠。以后多一个人孝敬妈妈，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管佳：“我也开心。以后多一个人照顾瞳瞳，我在四川也放心。”
    荆铬对上管佳的眼神，似乎捕捉到一些其他的讯息，他不敢多想，埋头喝起了小米粥。
    如果不是管佳提醒，他们几个年轻人因为这一场感冒，差点忘了明天便是大年三十。
    管瞳：“妈妈，你看荆铬他们两个也做不了什么好吃的，要不我们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一起过年？”
    “那太好了，我这两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喻春雨首先拥护这个提议。
    荆铬则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狗，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管佳。
    “我都过来给你们送吃的了，难道年夜饭还能把你们丢下不成！”管佳把管瞳揽在怀里。
    听到这个话，管瞳开心的和荆铬击掌：“开心了，小荆铬！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陆哥，让他和我们同乐。”
    吃饱喝足，管瞳开心地躲到一边发消息去了。
    喻春雨也吃的差不多了，缩到一边去打游戏。
    饭桌上只剩管佳和荆铬两个人，荆铬又拘束起来。
    “谢谢你帮我照顾瞳瞳。她工作上虽然还不错，但是生活上和感情上就有些马大哈。她应该没看出来，你为她做的，远比她知道的多得多。”
    管佳直视荆铬的眼神。荆铬感觉自己的所有心事都被管佳看了去，心虚地把眼神移向别处。
    “我，都是顺道帮忙······”
    “你对瞳瞳好，我很感激，但是我更想知道，如果爱而不得，你会有什么反应？”
    荆铬的头埋得更深了：“我现在就是爱而不得，一直都是爱而不得。管妈，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爱而不得的反应。”
    “我担心你会像你爸一样，执念太重。”
    “我跟他不一样！”荆铬豁然抬起头，“我希望管瞳过得幸福，至于她和谁在一起，那是她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管佳不禁微微点头。
    “陆哥是我搬到上海后的第一个邻居，他人很好，很优秀，配的上管瞳。既然管瞳做了选择，我就不争了。”
    管佳如释重负：“你是个好孩子，瞳瞳有你这个弟弟，是她的福气。”
    如果是别人对荆铬说这句话，荆铬一定心痛得要死，可是这句话由管佳说出来，荆铬却有一种被盖章认可的感动。
    “管妈——我还能叫您管妈吗？”
    “我要事先声明，即便我同意你叫我管妈，但是我和瞳瞳都不想和荆海波扯上任何关系，你能做到吗？”
    “我能做到。”荆铬使劲点头，却又犹豫着说出，“可是荆海波已经知道你到上海来了。”
    荆铬把昨天荆海波来找他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管佳。
    “他知道了也没什么，他就算没皮没脸的往上蹭，只要我不想见他，他也没办法。”管佳却又忍不住叹气：“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二十年了，他怎么就不能放下？他现在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何必还要揪着以前的人和事不放？”
    荆铬：“管妈放心，我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的。”
    “听曈曈说，他现在有一个女朋友，谈了很多年。”
    “是，人也不错，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荆海波没把人家太当回事，就是等于得了一个秘书加保姆。”
    管佳摇头：“他那个人骨子里确实自私，但他毕竟是你爸爸。一个人能不能回头，有时候还是要看至亲能不能把他劝回来。”
    荆铬老大不情愿。
    管佳笑笑：“不能因为他影响了我们都心情。我们四个人，年夜饭就还要准备得丰富点，要不要跟我一起准备年夜饭？”
    “好。”荆铬满眼含笑，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管瞳煲完电话粥回来，看到荆铬的样子，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她用手肘轻碰荆铬：“现在也是有妈的孩子了，是不是觉得特幸福？”
    “嗯。”荆铬忍着泪意，故意使劲的揉揉管瞳的头发才走开。
    管瞳立即反击，也在荆铬头上薅了一把：“简直反了教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一起帮管佳收拾起来。
    管瞳看气氛不错，妈妈和荆铬也说开了，于是问出心里藏了很多年的疑问：“妈妈，为什么你和那个姓荆的离婚后，对我三令五申，不准我和他接触，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只是困扰管瞳的疑问，也是困扰荆铬的疑问。
    管佳笑了笑：“不瞒你们说，当年那个事情让我特别生气，所以当时的反应可能有些过激，但我一点也不后悔和荆海波离婚。”

 第133章 离婚

    那是大约二十年前的事了，起源于荆铬的亲身母亲刘莉歌的突然出现。
    刘莉歌长得人高马大，脾气火爆泼辣。她没有联系荆海波，而是直接到管佳的单位门口一坐，开始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被做人事工作的领导带到办公室安慰，她立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管佳破坏她的家庭。
    管佳在旁边试图分辩，刚一开口就被刘莉歌一阵抢白。管佳看出来她就是来闹事的，干脆走开，谁知刘莉歌直接上手，不光打管佳，还扯管佳的头发。
    要换成以前的管佳，一定嘤嘤地哭，自叹自怜被人冤枉。可是那时的管佳已经经历过丈夫意外离世，虽然又有荆海波的照顾，但她已经明白这个世上一定要靠自己的道理。
    虽然她被刘莉歌逼到角落，但她不慌不忙，机敏地拿起水果刀抵住刘莉歌：“别以为我不敢还手，我是看在荆铬的面子上才忍你的。你好好说话，如果你说得有道理，我给你赔礼道歉，如果你再这样跟疯狗一样乱咬，那就只有同归于尽。”
    刘莉歌没想到弱不禁风的管佳竟然还是个狠角色，心里一百个不服，态度却端正了起来。
    原来荆海波从大学就开始暗恋管佳，即便管佳结婚他也没有死心。当管佳成了寡妇后，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一边以帮助老同学为由，不辞辛劳每周往返于云城和自己所在的小县城，一边对刘莉歌进行长期的冷暴力。刘莉歌性格暴躁，开始还不同意离婚，后来受不了冷暴力，恨不得快点离婚。荆海波却还假意纠结不想离，拖了好几个月。谁知前脚刚离婚，后脚荆海波已经在云城安顿下来。
    这让刘莉歌反应过来：整个离婚过程，荆海波都有预谋的！
    于是刘莉歌四处打听，得知荆海波已经很快再婚，这才回过味儿来，越想越气，于是上门报复羞辱管佳。
    “我对荆海波那么好，他却有二心。如果当年不是和我结婚，他工作都落实不了！是，我是个急性子，打不来肚皮官司，不像你那么会装。但是结婚后，他说一我不会说二。我们明明好好的，他怎么就要离婚？一定是你这个狐狸精，自己死了男人，见不得别人家庭好，勾引荆海波。”
    保安来了，把两人分开。管佳的手一直在抖，水果刀早就掉到地上。她震惊的是，从荆海波处得知他和刘莉歌离婚的过程和原因，与刘莉歌说的大不相同，然而凭直觉，她更相信刘莉歌所述的事实。如果刘莉歌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枕边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管佳给荆海波打电话：“海波，你前妻，就是刘莉歌，今天到我们单位来闹事，污蔑我，你看我们要不要报警？”
    荆海波：“你别理她，她疯得很，她说的话也别听，别让她影响到我们的生活。”
    “可是她现在已经影响到我们的生活了。”
    “她就是这样，总是发疯，疯过就好了。我了解她，对她我斗争经验丰富。”
    平时总是说要给管佳母女挡风挡雨的荆海波，这个时候却和起了稀泥，让管佳断定，他就是心虚，怕到了派出所没脸对质。
    管佳走到刘莉歌面前：“我今天虽然是为了自卫，但毕竟动了刀，你如果要报警，我奉陪。另外，我会重新考虑和荆海波的关系，不是因为你来闹，而是看他值不值得留。”管佳转身走，却又站住，“还有，如果你认为荆海波不是个好男人，你应该去找他闹，欺负女人的女人，不是什么好鸟！”
    这可是刺激刘莉歌了，她跳起脚接着乱骂，只是发现到了后来没人劝解，两个保安面无表情地守着她，也就偃旗息鼓，后面竟还哭了起来。
    回家后，管佳收拾东西带管瞳住进了家对面的宾馆。荆海波的电话她不接，堵她上班她也不搭理。
    管瞳看出两个大人的不对劲：“妈妈，你为什么不理荆叔叔？”
    “他骗了我，也骗了另一个女人。该站出来解决问题的时候，他却当了缩头乌龟，这样的人不适合共度一生。我要重新考虑他适不适合做我丈夫、做你的继父。”
    管瞳有些舍不得荆铬，于是帮荆海波说好话：“荆叔叔人挺好的······”
    “曈曈，你要记住，任何人对你的好不能只看表面，而是要看用心。如果他一开始就用心不纯，那就要小心了。你要明白，我们女人再怎么聪明，在力量上和男人总是有悬殊的。我为什么放着自己的房子不回，就是怕有些人的面具一旦揭下来，会做很多我们想不到的事。”
    家暴不是少数事件，管佳为了保护自己和女儿，必须用最坏的想法去揣度“禽兽”可能的行为。
    管瞳有些害怕。管佳理解地将女儿抱在怀里：“我这几天发现，即便没有荆海波，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曈曈，你要相信妈妈，即便是妈妈一个人带你，你也会有幸福的人生，因为你爸爸一直活在我们心里，一直陪在我们身边。”
    管瞳眨巴着大眼睛忍着泪水：“我舍不得荆铬。”
    管佳叹口气：“荆铬是个好孩子，但是，我们没有办法去干涉别人的人生，正如你们小孩，不能干涉我们大人的人生一样。”
    管佳在完全冷静后，正式向荆海波提出离婚。荆海波不肯同意，一个劲地表忠心、软磨硬泡，管佳都不为所动。她回忆过去种种，不得不承认，婚后一年多以来，荆海波已经颠覆了婚前老实敦厚的形象，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无疑了。再加上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特点，这样一个枕边人让人不寒而栗。
    荆海波一直不愿意协议离婚，管佳考虑到两母女的人生安全，提出起诉离婚。荆海波终究不想两人之间闹得太难看，最终答应离婚。
    荆铬知道管佳要和荆海波离婚，多次在学校里找管瞳商量。可是管瞳表情冷淡，还告诉荆铬，大人的世界小孩不要去干涉，她支持妈妈的所有决定。
    荆铬默然地接受了管瞳的建议，但是管瞳淡漠的态度深深地伤害了他。他感到，他是被管瞳和管妈主动放弃的。

 第134章 春节

    管瞳：“原来以前是这么回事。荆总果然是个生意人，离婚结婚都是精打细算，提前布局，牛人！”
    荆铬脸上无光，自己亲生父母做的事确实难评，而他负责善后吃苦果这事也无处可诉。
    就在三个人在厨房里聊的火热的时候，荆铬的手机一直在响。
    昨天他生病后就没有再看手机，今天醒来一直和管瞳在一起，对手机更是毫无需求。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手机从沙发被挪到了餐桌，又被餐桌挪到了窗台边，真该庆幸没有被当成垃圾丢进垃圾桶。因为开的是震动，离的又远，所以即便响过很多次，也没有被人注意。
    此时手机又开始了震鸣，喻春雨就坐在旁边，但是因为打游戏正到了关键时候，所以他也就视而不见了。
    等到荆铬知道邓青丛和荆海波在找他的时候，都是陆渲冉通过管瞳传的话。
    荆铬想了想，直接将荆海波的未接电话忽视了，只给邓青丛发了一个消息，说是有朋友和他一起过年，就不回家吃年夜饭了。
    消息才发过去两分钟，荆海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荆铬不想破坏了今日气氛，只能躲到房间去接电话。
    “怎么不接电话？你是故意的！”荆海波像炸开的雷。
    “感冒发烧了，才刚好点，就没看手机。”
    “不会找理由就不要编！你长这么大，发过几次烧，我又不是不知道……”
    荆铬不多的好脾气，快要被耗完了。“你有什么事直接说，我生不生病都跟你没关系。”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大过年的非要我跟你发火？”荆海波的火头更大了，“昨天跟你说的事儿，你办的怎么样了？”
    “不好办，管瞳都不见我。”
    “你想想办法，我们是共赢，你也想逢年过节跟你管妈一起吃吃饭的，不是吗？”
    “这个事还是要顺其自然，急不得。这不是要过春节了嘛，直接去打扰管瞳，我怕起反作用。春节后还有时间，到时候我再试一试。”荆铬知道荆海波霸道固执的做派，想着先稳住荆海波，等管妈春节后回云城就没事了。
    “我看你是不上心。”荆海波闷闷不乐。他是个行动派，这些年一直高高在上，想做什么，只消点点头，下面的人立即实施好，哪里需要他亲力亲为。昨天跟荆铬说的事，依他的性子，今天就要办好，谁知荆铬却只会摆困难。要是他是荆铬的直接上司，绝对不让他有好日子过。
    “那要不你来。”荆铬不服气，一副已经竭尽全力、不管不顾的意思。
    这话就把荆海波的嘴给堵上了。他倒是想亲自来，就怕出师未捷身先死，最后落了一纸空。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你管妈在上海待的时间肯定不长，你想想办法，想不到我就直接到管瞳家门口等。制造偶遇这种事，又不是只有你们年轻人才会。”这话就说的有些老流氓了。
    荆铬知道他的脾性，心中厌恶，嘴上却说道：“明天都年三十了，等过了年再说。我发新年祝福消息的时候，试着跟管瞳提一提。”说的跟真的一样。
    荆海波这才顺了气：“明天晚上确定不回来吃饭了？你邓阿姨亲自下厨，准备做好大一桌菜。”
    “我感冒还没好，就不出门了。到时候传染了你们，都过不好年了。”
    荆海波想想也是，如果荆铬传染了管佳，那也不合适，又叮嘱一句：“你跟管瞳也不要接触，大过年的，别把人家传染了。”
    挂断电话，荆铬把手机扔进衣柜里，心想，这人也真够自私的，让亲儿子帮着办事，连生病问候都舍不得说，还让别传染别人。自己在荆海波眼里，真是狗屎不如。
    喻春雨此时替上荆铬，在厨房里给管佳帮忙，管瞳从自己家里找来很多瓜果零食，在茶几上摆盘。
    小公寓里一下有了家的温馨，荆铬心里暖暖的。
    管瞳：“家里打的电话？”
    “胡说八道什么，我家里人可都在这屋里呢！”荆铬接过管瞳手里的糖果帮着摆盘，“那个人打电话来，想让我安排他和管妈见面。”
    管瞳急得跺脚：“你可不能吃里扒外。”
    “放心，我什么都没告诉他。不过还是要防着他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做派，所以我先稳住他，拖字诀。”
    管瞳这才放心：“荆总这个人脸皮可真厚，吃着邓总给他做的饭，还想着和前妻见面。极品！”
    厨房里香气四溢，蒸屉里气息朦胧，房间里欢声笑语，这就是荆铬想要的家的烟火气。转瞬就到了年三十，荆铬心里那个甜啊，真是语言难以形容。只见他从早到晚嘴角都含着笑，管瞳看了都直摇头，还悄悄偷拍他，把照片发给路渲染。
    “看，荆经理转性了，从职场腹黑大佬，变成‘妈妈请再爱我一次’小可怜了！”
    “真替他高兴，他今年算是得偿所愿了！你偷拍的时候小心点，不要影响他自由发挥。”
    管佳其实不会做什么大菜，但是有喻春雨这个马屁精在旁，又有荆铬帮着百度做菜教程，还有陆渲冉准备的无敌多的原材料，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非常不错。
    这样组合的一家人坐在小客厅里，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春晚，欢声笑语不断。荆铬回想过去二十年的春节，回想自己缺少关爱的少年时期，落落寡欢的青年时期，脸上的笑意掩盖下，是眼底忍住的热泪。
    看完春晚是守岁。管瞳亲自下厨，给每个人做了一小碗守岁面，她自称这是寓意长长久久。荆铬将碗里的汤喝的一滴不剩，葱末子都舔了个干净。
    喻春雨看着荆铬狼吞虎咽的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碗里的面：“没那么好吃啊，就很一般。要不我尝尝你碗里的？”
    荆铬以筷子为武器对着喻春雨，喻春雨赶紧露出招牌式微笑。“好啦好啦，不跟你抢。”

 第135章 执念

    春节假期这几天，荆铬感觉自己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每天早上睡醒都担心发生的只是梦境。
    眼看到了大年初五，邓青丛回了父母家，荆海波那边又急了。
    仟和集团总部初八上班，荆铬便说管佳初八就要离开上海，中间还有两天时间，他没有说服管瞳松口。他料想荆海波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办法见管佳，所以故意这么说的，想让荆海波死心。
    谁知道晚上就收到集团通知，因疫情原因，节后上班时间延迟至正月十五后，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管瞳收到这个消息，原地尖叫。不过当她得知这个事情背后的缘由后，立即开口骂人，骂的还挺难听的。
    管佳却说：“既然你在他手下工作，我也不怕见见他。”
    “大可不必。”
    “我不想让荆铬为难。”
    “他肯定比我还觉得大可不必。”
    “那我从善如流，远离禽兽。”
    “唉，妈妈，你这话还挺押韵的！”
    两母女哈哈大笑，全不当这世界上有荆海波这人，乐得多几天假期。
    荆海波到底还是找来了。
    他不停地按门铃，荆铬房里没有一点动静，电话也不接。于是他抱着忐忑的心情，按了管瞳公寓的门铃。
    开门的是荆铬。荆铬满面红光，脸上还挂着笑容，哪里像是生过病的样子。
    荆海波怒从心中起，却又立即变脸。因为管佳在问：“抄手皮送到了赶紧拿过来，春雨说今天的抄手他全包了！”
    人未到声先到，等笑声落下，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竟然出现在了眼前。
    荆铬要立即关门，却被荆海波出手抵住。
    “过年遇到旧人，这可是好兆头啊！”荆海波使劲往门缝里钻，尽量让声音透出喜气。
    管瞳过来也看到了这一幕，一时之间有些一言难尽。
    管佳定了定，说道：“这是荆总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荆铬就住隔壁，所以让他过来坐一坐。”这是把荆铬的责任撇开，免得荆海波后面找荆铬算账。
    “要不我也进来坐一坐？我这十五天都没有出过上海，除了自己家就是到这里来，中间没有接触过任何人，绝对没有疫情风险。”他那样子倒还挺诚恳的。
    荆铬心里暗骂老奸巨猾。
    管佳示意荆铬松开门，荆铬犹豫了一下，看向管瞳。见管瞳点头，他才放开门锁。
    荆海波拍拍荆铬的肩：“小伙子现在力气大嘛，都敢把你爸关在门外了。”
    喻春雨嘻嘻哈哈的过来打招呼：“荆叔叔，荆铬跟你闹着玩呢，我们每天都这样闹着玩，哈哈哈。”
    但是这个事一点儿也不好笑，除了他，没人笑得出来。他见大家一脸严肃，只好把笑容都收了回去。
    荆海波：“管佳，你在上海准备待多久？我们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了，怎么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管瞳抢着说：“我妈妈过两天就走。”
    管佳：“家里房子窄，就不请你坐了。”
    荆海波心想，以后高管租什么单身公寓，全部租套房！
    荆海波：“择日不如撞日，差不多到饭点了，要不我们出去……”
    管佳：“荆海波，既然见面了，我也顺便跟你说两句。管瞳是你公司的员工，你不用顾及你和我是老同学的关系而照顾她，一切公事公办就好。”
    荆海波：“……”他本来还想借照顾管瞳做个引子的，看来这条路被掐了。
    管佳：“至于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二十年前已经说的很清楚，就不补充了。”
    管佳给管瞳一个眼色，管瞳立即领会，拿起茶几上一个糖果伴手礼，送到荆海波面前。“荆总，新年快乐！”
    管佳：“就不送了。”
    荆海波急了：“这么多年了，就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他还没开始发挥，就要被赶下舞台，心有不甘啊！
    管佳坐到沙发上，背对着荆海波。
    “这么多年，我已经改变了很多，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知道我以前自私，真遇到事又当缩头乌龟。管佳，我这二十年天天反省，我不求你重新接受我，但我希望你至少能原谅我。不然，就算有一天死了我也死不瞑目。”这还是春节期间，把话说到这份上，可见他确实心里愧疚。
    管佳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她仍旧一动不动。
    荆海波脸上的失望是真实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企业总裁，那一瞬间，好像一下老了十岁。
    可怜荆海波才刚进门，就不得不退出门去。回去后他郁闷了好几天，邓青丛非常不解，自己陪了父母几天回来，荆海波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试图和荆海波沟通心事，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荆海波考虑到让管佳在上海过了元宵节再走，把上班时间定在正月十八。他心里兀自愤愤不平：荆铬那臭小子竟然这么快就被管佳接纳，为什么管佳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他可以为管佳付出很多，为什么就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只是在管佳看来，荆海波越是执念这么深，越是可怕。她可接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感情，这样的感情反噬起来会非常可怕。
    荆铬也明白了这一点，难怪管佳那天问他爱而不得会怎么办，其实也是怕他对管瞳也这样死缠烂打。从旁观者角度看待这种相处模式，他还是惊出冷汗：管瞳的人生是管瞳的，自己喜欢管瞳是自己的心思，不能将自己的心思强加到管瞳身上。幸亏自己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然就跟荆海波一样了。
    管佳原打算正月初十回云城，知道管瞳的上班时间是正月十八，管佳又多住了几天，定在正月十六离开。
    管佳已经退休，其实可以多住一段时间的，但她知道陆渲冉已经回了上海。自己在上海，女儿也不好丢下自己去见男朋友，所以当管瞳问她要不要改签机票多留一些时间的时候，她立即否决了。

 第136章 尬聊

    正月十六，管瞳和荆铬、喻春雨一起送管佳上了飞机，然后立即赶去和陆渲冉约会。还是荆铬开车送去的。
    荆铬坐在车里，看着把管瞳拥进怀里的陆渲冉，很酸。
    “是不是嫉妒得咬牙切齿？”喻春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不要压抑自己的天性，小心憋成变态。”
    荆铬生气地捶了副驾上的喻春雨一拳。“废话多。”
    “你为什么都不争取一下？管瞳根本不知道你的心意，她把你当弟弟！”
    “我对她的情谊不是姐弟之情，如果她不能感觉到，那我说了，不过是让两个人更加尴尬，何必呢？”荆铬不禁有些伤感，“我和她还有管妈，能一直像这几天一样相处下去，我就很知足了。”
    汽车启动，渐渐消失在春寒料峭之中。
    陆渲冉二十多天没见到管瞳，快要思念成疾了。他先是请管瞳吃了一顿好的，把自己在苏州老家看到的趣事，一一讲给管瞳听，还送上好多家乡特产。
    管瞳却还不满足：“怎么全是吃的？没有别的礼物了吗？”她想着苏州那样钟灵毓秀的地方，一定有很多精致的工艺品。
    “我这个礼物要不要？”
    这个话要是从别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真是油腻致死，可是陆渲冉微微害羞的表情反而让这句话变得特别有诱惑力。
    管瞳咬牙：“你在引诱我？”在感情里，管瞳一旦确定了关系，可绝对不是个娇娇怯怯的被动角色。她从来都是单刀直入，掌握着交流的主动权。
    “在下秀色可餐。”
    “不吃了。”管瞳放下筷子，豪气干云，“回去吃你。”
    陆渲冉竟然立即叫来服务员把剩下的食物打包，出店门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一个行李箱。
    “没想到，我是有备而来。这次要去你那里多住一些时候。”陆渲冉笑眼弯弯。
    管瞳笑得弯了腰：“为了等这个‘翻牌子’的时机，是不是愁的睡不着？”
    陆渲冉一把搂过管彤：“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天天赖着你不放了。”
    两人小别胜新婚，琴瑟和谐。
    隔壁荆铬板着一张脸，稍微听到一点动静，就立即起身把耳朵附在墙上，一晚上辗转难安。接下来两天他赌气，也不去管瞳那里串门。嫌喻春雨碍事，直接把喻春雨赶回云南修客栈了。喻春雨不服，一直叫嚣着要和管瞳道别，却直接被荆铬推进了车里。
    总算到了上班时间，经过假期休整的仟和人都带着斗志昂扬之气。管瞳经过假期的调整，精神头很足，准备在新的一年里好好工作。
    休了这么长时间的假，管瞳也不等着上班第三天再把绩效改革方案交给马达了，而是上班第一件事就对绩效改革方案进行最后一次审阅，然后专程送交马达。
    马达喜笑颜开：“刚刚开碰头会，荆总还专门提这个事呢。这可是我们今年开门第一项重大工作。我马上看，争取明天就递交例会讨论。”
    马达作为公司二把手可不是浪得虚名，他看每一项新工作的态度都非常的、审慎，还会提出很多问题。今天管瞳这么顺利地就交出了方案书，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不禁心里高兴，开年第一天的第一个工作事项如此顺利，这绝对是一个好兆头！
    改革方案从讨论到过会都异常顺利，第二周就要落地实行，三月底就要看到成效。荆海波高度重视，专门开了动员大会，强调这项工作的重要性。邓青丛也卯足了劲，让办公室宣传方面紧跟推进落实情况，向各子公司传达最新绩效管理新动态。马达更是拿出一副励精图治的样子，绝口不提股市，嘴里天天挂着绩效方案，每个部门的考核指标到了他那里都是如数家珍。
    看到这番景象，管瞳心里高兴。这才像是做事情的大公司嘛！她越来越觉得，到集团公司是正确的选择。
    春节前，管瞳和荆铬是大家眼中的新贵，春节后，随着新的绩效方案的落地，管瞳无疑成了最耀眼的星。
    有人说，子公司终于出个像样的能人了，也有说管瞳运气好，还有说她上面有人，马达给她撑腰之类的，当然，还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议论。可不管这些人背后怎么说，当着管瞳的面，他们一脸热情，好像随时可以掏心掏肺做朋友的样子。
    职场里面踩高捧低的事，管瞳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以前因为她不得势，受尽委屈，现在她得了势，更是知道接下来的路要谨慎小心。
    有来向她示好的，她都保持友好，但也不随便进一步。职场中真正的友好，是在职责清晰的情况下，互助共赢。如果有职责不清晰的，那需要在相互磨合中明晰对方的底线，再在工作范围之外伸出援手。，彼此承情，互帮互助。只是面上打个招呼、扮张笑脸的友好，分文不值。
    那个叫杨秉咸的，是生产条线的一个副经理，最近总是来找管瞳，算是示好同事之一。准确来说，管瞳刚到仟和总部，他就经常来找管瞳，说是汇报工作。可管瞳是马达的特助，主要负责两个改革事项，并不分管任何部门，汇报工作这个完全沾不上边。说到底，两人算同属一个系统的人，连同一个部门都不算。
    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管瞳对杨秉咸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面对示好也只能应承着。
    这个人年纪不大，三十来岁，看着却老气横秋；个子不高，还圆滚滚的，像个移动的冬瓜；大圆脸盘子，满是青春痘和凹凹凸凸的痘印；头发不长，发际线还老高，头顶也比较反光。别人戴副眼镜显得斯文有礼，他戴副眼镜却藏不住那双贼眉鼠眼。光看这面相，管瞳对杨秉咸就敬而远之——但奈不住人家热情啊。
    杨秉咸每次来找管瞳，都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说，不是从荆海波或者马达的讲话延伸谈话内容，就是故弄玄虚地说一些云遮雾绕的公司八卦。

 第137章 有仇

    生产条线各部门分工颇细，又对接多个子公司，个中利益纠葛可想而知。但凡杨秉咸说起这些，管瞳都不接话。她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不想过多了解，避免干扰了本心，更不想交往太宽，免得成了出头鸟，平白惹来麻烦。
    杨秉咸却不这样想，他以为以管瞳这样的提升速度，下一步肯定是要往总监位置走，自己投其所好跟她讲讲公司里的事，她越是不置可否，越是投其所好，所以来得更频繁了。
    管瞳对此老大不乐意，每次面对杨秉咸都非常煎熬，但因为刚到集团公司，不知这些人深浅，也不敢得罪，她只能应承着。可能是管瞳的认真应承，让杨秉咸以为管瞳很喜欢他的来访，所以后面他来得更勤了。所以春节后上班第一周，同一楼层的荆铬都还没来找过她，杨秉咸倒是来了两次。
    对于这个恶性循环，管瞳只能苦笑。
    不过现在管瞳对杨秉咸少了些成见：人家只是长相普通一点，我不能用这个去否定别人的真诚。
    上次孟千鹤假装帮她复印，实际整她那件事，就是杨秉咸先发现资料不对提醒她的。她当时脸盲，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那人就是杨秉咸。
    这周周一，正是绩效改革方案正式落地推行的第一天，马达叮嘱管瞳，到各部门去走一走，跟部门负责人都当面聊聊，推行过程中但凡有什么问题、意见都可以提，争取新的绩效方案能够迎来三月的节后开门红。
    管瞳刚处理完例行事务正要出门，杨秉咸就来了。没办法，她只得坐下来，带着笑：“杨经理，早啊。”
    杨秉咸堆着一脸笑：“我是来恭喜你的，管助理，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
    管瞳心道：这不上周已经恭喜了嘛。
    “都是工作，我只是按照领导安排按部就班，大日子也是领导的大日子。”
    杨秉咸老熟人似的坐到管瞳对面：“管助理，我们这么熟，我来恭喜的同时，还是要给你提个醒。”
    “哦。”管瞳起身找茶杯，“杨经理，喝绿茶还是花茶？”
    “不用不用，我坐一会儿就走。”
    管瞳松口气，看来他应该不会耽搁太多时间，于是折转回到转椅上：“那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说，我洗耳恭听。”
    “办公室那边你要小心，那些人你也知道，个个都是人精，会做好人也会挖坑——上次孟千鹤复印个资料都能给你挖坑，敢说这个没有他们主任授意？总之你小心点。”杨秉咸一副掏心掏肺、“一般人我还不会告诉他”的样子。
    谁都知道，办公室主任无疑是各总监之后排位最高的，杨秉咸这么明着说，也太敢说了——那或者，还真是空穴来风？管瞳立即谨慎起来。她错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是孟千鹤挖的坑？我可没说是她帮我复印的。”
    “你当然不会说，那是你会做人，但是仟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杨秉咸故作神秘地把身子往前倾，压低声音，“以后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仟和的水有多深了。所以办公室你一定要小心些。”
    管瞳一副意会的样子连连点头：“谢谢杨经理提醒。”
    得到管瞳的肯定，杨秉咸忍了忍嘴，但又觉得意犹未尽，于是补充说道：“荆铬和你一起从云鼎过来，你对他了解吗？”
    管瞳一下来了兴趣，故意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和他都是工作上的接触。你也知道，无论绩效改革还是成本控制，都离不开财务部的支持。”
    这话说的严丝合缝，一边表明和荆铬是工作合作态度，一边又暗暗表明，她多少有些受制于人。
    杨秉咸最是善于察言观色，立即捕捉到管瞳话里的深意，迫不及待地说道：“别看他对你工作上很配合，其实你在云鼎没少被他整。听说云鼎那边派系斗争非常厉害，他可是站的另一派，当时经常针对你。”
    “这你都知道？杨经理，可以啊！”管瞳故意一副吃惊地表情。
    “以前我还以为这个荆经理是什么少年才俊，现在一接触，和你管助理一比，实在是差太远了。他在云鼎做的那些事，真是没眼看。现在他工作上没有难为你，是因为荆总和马总重视你，反正你以后防着他点，有些人最会当面送蜜糖、背后捅刀子了。”这话说的云遮雾扰，但又目的明确。
    管瞳本想顺着他的话，再多打听一二，但因为想着去各部门转转，怕耽搁了时间，便按下了话头。
    杨秉咸却还等着管瞳继续问他。他现在放下了话引子，就像是等着鱼儿上钩的垂钓人。他不信管瞳不想知道，荆铬背后可能会用哪些招数对她。
    说曹操曹操到，恰好荆铬敲门进来，惊得杨秉咸站起：“哟，荆经理亲自来啦！”
    这“亲自”两个字意思很多，不知道荆铬听出了什么，反正管瞳听出了阴阳怪气。
    荆铬正眼都没有瞧杨秉咸一眼，径直走向管瞳：“管助理，这部分指标为什么没改呢？我上周跟你反馈过。”语气挺严厉的，还有些针锋相对。
    杨秉咸心中窃喜：管瞳这下知道了，荆铬不是个好人。
    管瞳看了一下荆铬手里的表格：“这部分我想了想，决定不改，这个是有数据支撑的。”管瞳点开电脑上的一个文件夹，又调出一个表格：“你看这里，过去三年的数据都显示……”
    “杨经理还有什么事吗？我这边还有工作跟管助理谈，你是要加入进来吗？”荆铬看着杨秉咸，眼神冷漠，摆明了是在帮管瞳下逐客令。
    管瞳也觉得荆铬这话太毒，让人下不了台。
    “我找管助理汇报工作。”杨秉咸感受到气氛尴尬，于是起身，“管助理你先忙，我改天再来汇报工作。”说罢，非常不甘心的离开了。
    管瞳看到杨秉咸离开办公室，靠到椅背上，盯着荆铬：“别演了，说实话，你们俩是不是有仇？”

 第138章 走访

    荆铬向着办公室外不存在的背影白了一眼：“这个人非常讨厌，不想和他说话，他还一味尬聊。”
    管瞳点头，这人确实挺能尬聊的。她不信杨秉咸看不出来别人聊不下去的意思，但杨秉咸就是可以厚脸皮且视而不见，这也是一种职场能力。
    荆铬看管瞳没有附议，以为管瞳不信，补充道：“我统计过他一周去马达办公室的平均时长，竟然有三个多小时。汇报工作能汇报那么久？就是个天天围着领导转的马屁精！”
    管瞳却笑了：“你今天这个样子，可不是你一贯分析的路子。”
    “那我应该是怎样的分析路子？”
    “按照荆老师一向从领导心理分析入手的风格，对于经常找领导汇报工作的下属，你的评价应该是：这个人善于沟通。”
    “有事经常汇报，叫良性的沟通，没事儿找事儿去汇报，就是在投其所好。为什么投其所好？必定有他的目的。在民营企业里，这种人受到重用，就是非常不好的风向标。而且他只是一个副职，天天跳过正职越级跟领马达汇报工作，绝对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荆铬说得很急，显然他很生气。
    管瞳打量荆铬：“你和杨秉咸工作上应该没有太多的接触，你怎么好像对他印象特别差？”
    “我才到公司两天，他就跟我套近乎，问我和荆海波什么关系？”荆铬脸色很不好。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管瞳觉得有人有这个疑问也很正常，毕竟在当下职场人的潜意识里，关系好像比实力更值得被关注，“你说你们的关系是都恰好姓荆？”
    “我开始没理他，结果他围着我，没完没了的尬聊，还故意道德绑架我，好像我不说清楚和荆海波的关系，就是假清高、高傲。我不耐烦了，说我是荆海波的亲儿子，他之后再没来找我说过话。后来他跟别人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攀高枝想疯了。”荆铬咬牙切齿，他这还是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流言的伤害。
    管瞳忍不住笑了：“你什么都不说，别人还要猜，你说真话，却没有人相信，真是有意思。”
    “所以跟他那种认知低，还自以为是的人少来往，拉低身份。”
    荆铬没有告诉管瞳的是，他之所以讨厌杨秉咸，是因为他发现杨秉咸看管瞳的眼神并不单纯。同为雄性动物，他能够清晰的嗅到杨秉咸靠近管瞳的目的。哼，那个猪头也配！
    管瞳虽然对杨秉咸印象一般，但考虑到上次杨秉咸提醒了自己，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管瞳还是记情的，对荆铬说的话也只笑笑而已。
    “说你今天来找我的正事，说完我要去各部门转转，沟通一下落实方案。”管瞳开始收拾笔记本。
    “怎么，来看你还必须有正事？刚刚杨秉咸也没正事，他还在你这儿坐了十几分钟。”
    “原来是专门提醒我远离杨秉咸的？荆经理还怪好心的！”管瞳戏谑地说。
    荆铬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一早要来找管瞳的，结果被杨秉咸抢了先。杨秉咸还废话多，半天不出去，他便随便找了张废纸进来，说是和管瞳讨论考核指标，其实就是要把杨秉咸赶走。
    “也不是。我打算跟你一起去各部门转转，给你壮壮胆气。”
    “有什么好壮胆气的！这是马总给我安排的工作，我自己能行。你去忙你自己的工作，有需要你帮忙的会去找你。”
    荆铬没动，就这么走了有些不甘心。
    “你跟我一起去，别人会怎么看？还以为我们拉帮结派呢。刚到集团公司，还是低调行事。”
    荆铬只好说：“那好，但是你去生产部门的时候，别跟杨秉咸搭话。”
    “放心，我也不想尬聊，我都跟部门正职碰头，说完就走。”
    荆铬仿佛松了口气，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管瞳从办公室开始，每个部门走下来，最后到生产部门。期间，办公室和人事部提到一些指标的考核细节，管瞳都做了详细的解答，大家总体也是满意的。
    生产部门是马达分管的工作范围，绩效改革也是由他来推进的，且生产方面本就是绩效管理的重要方面，所以管瞳也将这次绩效改革的重头放在生产环节。虽然集团总部不直接从事生产，但是各子公司的主营业务都以生产为主，所以对于集团总部的生产绩效管理，会关系到后期向各子公司推广绩效改革成果，更是和后期的成本控制方案紧密关联。
    生产管理几个经理提了几个问题，都是涉及考核环节方面的。
    “在新的绩效管理中，对生产条线的工作要求更细致了，有些环节的程序增加了，但减少的程序更多，你们运行的过程中，有问题可以随时提出来。我也怕考虑不周，万一有什么没想到的，还希望大家批评指正，我这边马上改进。”管瞳拿出诚意。
    “一定一定，荆总和马总都说了，一定要全力以赴落实好绩效改革方案，我们这边随时保持反馈。”
    管瞳听到这个话，心里踏实不少。她准备回去把今天各部门提的问题梳理一下，看有没有需要复盘修正的，然后向马达汇报。
    一晃就过了一上午，管瞳准备回自己办公室，却迎面看到杨秉咸向自己走过来。她立即假装没看见，转身进了转角的洗手间，正听到有人在打电话。
    “那个‘黑山女妖’走了没？咳，我听说她要来巡查，赶紧尿遁了。不光我，我们部门好几个人都找理由溜了，有的去了茶水间，有的到楼下拿包裹，还有的假装接电话，总之不想见到她，更不想被她问工作。”
    “咳，我哪里是怕她，我只是不想沾了她的晦气。你知道吗，云鼎那边的人跟我说，她心眼可多了，换着花样的折腾人。绩效改革算是简单的了，下一步那个成本控制方案，保管把人整疯。你不知道，云鼎现在卫生间的卫生纸、擦手纸都是有限量的，连保洁都说这些改革都是没事找事儿折腾人。”

 第139章 闲话

    管瞳这时倒不好发出动静，蹑手蹑脚地上厕所。
    隔壁隔间还在打电话。
    “啧啧啧，你原来也知道她的事啊！谁让人家长得漂亮呢，身边桃花自然不断。嗨呀，不晓得到了咱们集团总部，又要祸害多少男人了。”
    管瞳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职场里的女性都不容易，然而很多无中生有的攻讦还都是女性之间发生的。
    她洗完手、压压粉底，估计出去不会碰上杨秉咸才离开。谁知刚好有人进来，喊了她一声管助理。
    厕所隔间里正在打电话的那人，突然戛然无声。管瞳觉得挺喜感的，笑着答应了一声，才离开。
    任何一项新工作在推行的时候都难免会遇到阻力，但从目前来看，如果阻力只是就她的各种当年闲话炒陈货，那还真不算什么。春节期间，母亲的陪伴疗愈了她，也让她想明白一个道理。像她这种没有父亲、人丁单薄的家庭，只要不是她和母亲的生死大事，其他的都不叫事。明白了这个关节，那些闲言碎语以及想要用道德绑架给予她伤害的言论，都对她失了效。可笑她以前还曾玻璃心，为这些事烦恼过很多呢。
    三月底，管瞳和她的团队已经将成本控制方案设计好，准备与绩效管理方案交叉推行的时候，绩效方案第一个月的考核数据让她震惊了。
    除了财务部，其他各个部门都有不同程度的扣分，这才刚刚开年，非常不正常，尤其是生产条线的扣分，竟然达到了36分，达到了历史新高。要知道，绩效但凡扣01分，部门经理都要头疼脑热半天，分管副总在例会上都抬不起头。
    果然，马达看到这个数据，气得拍桌子骂人，矛头直指管瞳：“管助理，我跟你强调过，方案落地的第一个月你要实时关注，前两个星期没听你汇报，月度考核一出来怎么出现这样的情况？你的关注就是月底给我看看扣分情况？”
    管瞳看到数据的时候也怔住了，此时她无可辩驳，只得硬着头皮当众承受这波骂。她也充满了疑问，自己明明每个星期都跟进了的，每一个部门领导反馈都没问题，为什么一个月下来却是这么大的问题？
    马达头疼的是，这个数据根本不敢报给荆海波。荆海波可还等着向全集团公司发出绩效考核的喜报，办公室那边把绩效考核“开门红”的宣传资料已经做好了，只等着数据一出来就公布，没想到这下可闹了大笑话。
    要知道，以前的“开门红”有过生产创新高，也有过销售超任务，这还是第一次以管理方面的工作为主题。可以想像，这次的负面影响有多大。
    开完生产条线的会，管瞳垂头丧气地走出会议室，杨秉咸紧跟其后，上前小声说。
    “管助理，不要太难过，不是你能力不行，是有人背后搞事情。”
    管瞳大吃一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到底怎么回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先去把马总哄好。这个可不能报给荆总啊，对你影响不好。”
    管瞳愣了一下：“对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挨骂的应该是被扣分的部门。”
    杨秉咸故作深沉：“话是这么说，但还有一个词叫，犯众怒。如果你犯了众怒，你说领导收拾一个人，还是收拾一群人？”
    管瞳：“那也没什么，最多就说我能力不行。不行就多学习，以后努力提升。”
    “这就坏事了。到时候荆总会怀疑你的工作能力，马总肯定要看荆总的脸色行事，也会给你压力。其他各部门的人都会望风使舵，看到风向不利于你，立即挖坑拉踩。”杨秉咸说的眉飞色舞，唯恐管瞳不信，最后总结道，“建议你今天晚上请马总吃饭，把那些部门背后的沟沟道道好好跟马总说说。马总见过那么多市面，还能不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人使坏。”
    “关键是，我不知道别人背后有什么沟沟道道，说别人使坏也是你的猜测。而且，如非必要，工作时间以外，我不想应酬。”管瞳心里想着，今天晚上要跟陆渲冉和荆铬去吃一家火锅，那是年前荆铬就说了要去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但是和马总这个饭你必须要吃。你如果社恐的话，我可以作陪。至于那些部门背后的事，有我在，你还怕说不清吗？”杨秉咸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你没有熟悉的餐馆，我可以帮你订。”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想让管瞳向他打听其他部门背后做的手脚，同时表现出对管瞳掏心掏肺的样子。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是下来找找原因再去向马总汇报。”管瞳连连拒绝。
    杨秉咸面子上挂不住。他这个人自尊心强，觉得自己一心维护管瞳，把事情考虑得那么周到，管瞳竟然拒绝他，那必定是心里看不起他，不高兴的情绪摆在脸上。
    管瞳觉得这个人有点莫名其妙，委婉拒绝他听不懂，直接拒绝他又不能接受，心眼多的玻璃心，还是保持距离的好，于是礼节性的打了招呼便快步离开。
    刚回到办公室，荆铬就来了。
    “三月的考核数据你看了没？这数据也太扯淡了！”荆铬把表格放到管瞳办公桌上。
    管瞳抬起疲惫的眼：“你来晚了，我刚被马总教训完，你只能当第二了。”
    荆铬郁闷地坐下：“这里面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管瞳揉了揉已经长长些的头发，猛地抬头，“前两周我一直监控着考核情况，生产部门只有015的扣分，这周突然爆大雷，肯定有问题。”
    荆铬把表格往管瞳面前推了推：“你看，生产部管理五个子公司的生产情况，外加一个销售部，共计六个下属部门，这次他们刚好一个扣06分，合计36分——有这么凑巧的事？”
    管瞳眼神如刀：“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的？”

 第140章 背后

    荆铬斟酌：“没有根据，都是我的推论。”
    “要说预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一个部门06分，这才刚开年，谁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年生产上和研发为了01分的考核，又是申诉又是申请复核，阵仗搞得可大了。”管瞳揉着玻璃杯的手柄，端起来一喝，水早凉了，让她感觉凉到了心里。
    当时因为生产部下属分公司在生产上没有按照规定程序来，虽然没改配方，但陆渲冉为了避免后续生产风险，坚持要扣生产部门的绩效分，把那个分管经理气得跳脚。马达为此专门找了王卉林，王卉林见马达难得一次向自己低头，便去劝说陆渲冉。陆渲冉在工作上一丝不挂苟，他认为子公司不按规定程序生产，会有安全隐患，如果研发上视而不见，商品真的出现问题，到时候追究起来，生产上肯定甩锅说是研发上默许的，那么到时候这锅背定了。
    陆渲冉不松口，王卉林很高兴，他要的就是陆渲冉不松口。
    这事儿后来闹到荆海波那儿，最后改成扣005分，既给了马达面子，又给生产上一个警醒，事情才算过去。为此，生产部和研发部的梁子又深了些。
    不过王卉林并不在意，能有扣分的机会怎么可以不用。陆渲冉也不介意，他是按章考核，不怕生产部找毛病反向扣分。倒是马达憋了一肚子气，对生产各部门三令五申，必须要严格绩效考核，绝对不能再扣分。
    所以这次一开年，生产部就痛失36分，还几乎在一个星期里，不能说里面没有蹊跷。
    管瞳仔细分析扣分的指标：“他们扣分的这几个指标恰好都是这次新增加的。其中生产进度这条指标扣分最多，总共有25分。这个是生产部根据你们财务部分发的生产预算给各子公司打分，同时扣分的话他们要‘连坐’。但这个分他们可以操作，比如下个月超进度，分能加回来。”
    荆铬有恍然大悟之感：“销售部没有完成销售预算的扣分指标也是根据财务部下的销售预算来打分的？如果后面几个月销售金额超预算，分也可以加回来，对吗？”
    管瞳点头：“对。”
    荆铬：“这就对了，原来这里面31分都可以操作，所以他们才敢这么扣。”
    “另外的05分，除开他们之前因为理解偏差扣了015分外，还有035都是管理上的问题，主要是财务部、办公室以及人事部扣的。”管瞳指着那几项。
    荆铬仔细看了看：“财务部扣的分我知道，他们没有及时传递报销资料。”
    “另外两项我查过，一个是有个子公司宣传内容有瑕疵，办公室要求其召回并扣了分，另外一个是有个子公司解聘员工没有通过人事部，被人事部扣了分。因为这是考核生产部的，所以考核资料上没有写具体是哪两个子公司。”
    “也就是说，生产管理部整个要扣的分，只有05分。”荆铬的眉头微蹙，看着数据思考，“那在分制设计上，他们有可能加回来的分，比减去的分更高吗？”
    “会。当初我考虑到要激发大家的工作积极性，不能只有罚，没有奖，所以在加分这一序列上，并没有做上限控制。”
    “明白了。管瞳，我感觉我的推论是对的，生产部的扣分铁定有鬼。他们这是故意扣分，因为他们有把握后面加回来，最终毫发无伤。”
    “可是他们这样费心思，目的是什么呢？”
    “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让新的绩效考核办法落地失败。”
    管瞳闭上眼睛想了想，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定是新的绩效管理办法，影响了某些人的利益。”
    荆铬看着管瞳焦灼的样子，有些心疼。以前管瞳遇到这样的事，都是会情绪暴躁，现在她不动声色了，荆铬反而更难过。有时候的成长，是磨心沥肝、洗髓换骨才能换来的。
    “可以先排除荆海波和马达，邓青丛也没有嫌疑，难道是王卉林？”荆铬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虽然王卉林和生产部一直有矛盾，但在这个事情上动手，不像是他的风格。”
    管瞳也摇头：“还有一点，即便王卉林和生产部一直有矛盾，他也没有办法同时让生产部六个部门扣大分——这里面可没有一项是研发部扣的分，主要还是他们生产部对照标准自己扣的。”
    这事情云遮雾绕，越发看不清楚了。但很多时候，这些雾气都是欲盖弥彰。
    管瞳拍拍脑袋：“之前我专门调整了加分的规则，本以为这一点比之在云鼎的时候，是一大进步，但是从今天这事儿来看，这个设计是一个大bug。你想，如果财务部没有准确做预算，那么加分将会成为一个操作手段，产生利益空间。简单地说，就是如果生产部想要加分，可以和财务部的人达成私下合作，让财务部把预算做低。荆铬，你是财务方面的专家，你觉得这个中间有可操作空间吗？”
    荆铬想了想：“财务部是以上年数据为基础，结合全年预算做按月分解，大数字上不会有问题，但这中间也不是完全不能操作。考核是按照超计划或短缺计划的百分比对应的区域值进行加减分的，区域值会有一个临界点，生产部和销售部都有条件控制增长速度，恰好高过临界值，得以多加分，减分也同理。如果财务部在分解每月数据的时候，动一些类似的小聪明，是能影响加减分数。”
    “不止。财务部还可以对比去年同期或近三年同期，做预估的时候多了参照值，操作空间也大了。审核的时候，你们不会质疑，我们不懂财务专业，看着有模有样的，也不会质疑。”管瞳揉了揉太阳穴，倒是豁然开朗了，“所以说有得有失是常态。虽然这个月的绩效考核成绩很难看，但我至少找到了一个bug。看来集团总部的工作还是很有挑战的嘛！”
    荆铬被她的豁达逗笑了：“我是你的话，就应该好好的查下谁在背后搞事情，你却满脑子都在想指标。”

 第141章 阴谋

    “如果我们的指标设计科学合理，就不会有空子给别人钻。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没办法改变，我能做的，就是把工作本身做得更严谨些。”管瞳淡然一笑。
    “你难道就放任那些搞事情的人不管？”荆铬老大不愿意。
    “你要相信，这次闹这么大动静，他们不可能没有后招，我打算静观其变。另外，推动绩效改革落地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这是荆总安排下来的工作，如果推行不走，那最头疼的应该是荆总。我啊，就当好一个工具人，不去操老板的心。”管瞳之前还是有些当局者迷，现在和荆铬一起把思路捋个清楚，倒是将形势看得更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差点没看出来这后面的门道。没错，你只是一个靶子，不是真正的目标，静观其变最好。”荆铬靠着椅背，仔细地打量着管瞳：“你悟性太高，估计再过两年，职场上的事，我都要给向你拜师了。”
    “不敢不敢，我要向荆老师陆老师学习的东西可多了。荆老师教我看透人心，陆老师教我关注自身，都是人生的好导师啊！”管瞳和荆铬说笑着，心里的不快，也疏散了不少。
    “开门红”泡汤的事，马达最终没能压住，报到荆海波那里。荆海波非常生气，当场发飙。就在大家都以为管瞳死定了的时候，荆海波竟然将马达以及下面生产部的几个经理一顿数落，说他们对新的绩效考核办法认识不够，学习不够，必须加强学习，要是下个月再扣分，他们都可以不干了。
    平时荆海波对马达总是给够面子，可这次，马达被骂的跟个孙子一样，手下的人也都蔫了。
    马达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回去之后又将手下几个经理大骂一顿。一时之间，生产部人人自危。
    因为绩效考核最终归口管理在办公室，荆海波让办公室组织集团公司全体员工，学习新的绩效考核办法，务必要做到人人都会，人人都懂。
    全体员工额外多了一项新的工作任务，大家都苦不堪言，不敢埋怨荆海波和马达，于是都将风凉话留给了管瞳。
    比如孟千鹤，以前看着管瞳，还要假笑一二，现在也不装了，直接冷着一张脸，高傲的擦肩而过。
    管瞳对谁都是面带微笑，职场嘛，不就是要演戏。可是面对这些“真性情”的演员，受了两次冷脸后的她，也懒得演喜剧演员了，直接黑脸，谁怕谁！
    管瞳也不是被动挨打的人，她花了几天时间再次梳理新的绩效管理办法，把相关bug都补上，然后先找荆海波汇报工作，坦诚表达自己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愿意接受批评和处分。
    荆海波看了管瞳的修正方案，一句重话没有说，还宽慰她：“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像你这么年轻，就能够有这样严谨的思路和达观的工作态度，已经非常不错了。瞳瞳，你要继续加油，不要辜负了荆叔叔的期望。你只管放手干工作，我看了绩效的修正方案后，立即让办公室执行。”
    这后面又叫瞳瞳，又自称荆叔叔的，明显夹带了私货。管瞳时刻记着妈妈的提醒，只是平静地说道：“谢谢荆总的认可，我以后工作会更加努力的。”
    这次她没有按程序先找马达汇报工作，而是先找荆海波，就是想要得到荆海波的支持。只要荆海波这边坚定不动摇，那么这项工作即便前面出现再多问题，也是要继续推进下去的。
    荆海波的态度里，固然有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和期望，但是对于一个商人，他完全没有责备管瞳，这中间肯定有缘由。
    管瞳猜到这背后的关节，但是她假装不知道。职场上，少不了派系斗争，她在云鼎可是受过教育的。但也因为此，她更不会站队。她做事业的初心就是要为新能源发展添砖加瓦，让更多人了解新能源、用到新能源、体会到新能源带来的好处，而不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搞那些自以为是的权力斗争。
    果然，马达知道荆海波同意了修正方案，并且没有过会就将执行，立即表态要拥护荆海波的决定。他让管瞳不要有心理负担，放手去干就好了。
    上次马达被荆海波训了之后，虽然公司里的人都是柿子逮着软的捏，纷纷对管瞳表达不满，但是马达对管瞳一句重话都没有，这不得不让管瞳深感欣慰。她也适时表达忠心：“马总，我一定加强改进工作思路，过两天成本控制方案就能校对整理完，到时我给你送过来。”
    马达揉着自己的肚子：“我现在这血压高、血脂也高，好多事操心不过来。管瞳啊，你以后可要多帮我分担些。你办事我放心。”
    管瞳答应着，表示会再接再厉。
    离开马达办公室的管瞳并不轻松。领导面前怎么可以居功。领导哪里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可别想着真去分担，做好分内事，知道进退才是最重要的。
    网上有个段子说，上班就是挣钱吃屎。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也就没啥好精神内耗的了，所以管瞳仍旧和平常一样，对于旁人的阴阳怪气完全无感。
    孟千鹤以为用社交手段能够杀杀管瞳的威风，没想到管瞳不以为意，还直接对她甩脸色，心中更加不满。她就着绩效考核增加大家工作量的事，到处扇阴风点野火，成功为管瞳拉了很多仇恨。
    连在研发部的陆渲冉都听到了不少牢骚话，他不禁担心管瞳起来。不过管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如常，一句工作上的烦心话都没说，这更让陆渲冉有些不踏实。
    陆渲冉怕引起管瞳的烦恼，不好直接问，便借口去荆铬那里要茶叶，想找荆铬打听一二。
    管瞳心里嘀咕：“不是前两天还说睡眠不好吗，怎么想起晚上要喝茶了。”话是这么说，却也没拦着。
    荆铬看到陆渲冉晚上来访，老大不乐意：“你大晚上不应该去陪管瞳吗？穿着睡衣来找我干嘛？”

 第142章 醋意

    陆渲冉穿着一身灰白色的纯棉睡衣，一看就是管瞳的眼光，正是荆铬喜欢的风格，看了简直眼热。
    陆渲冉故作轻松：“你别瞒我了，‘开门红’那个事儿，是不是对管瞳影响很大？”
    “呵，那你可小看她了，她现在心态可稳了。”荆铬找了一罐茶叶丢给陆渲冉，“你不用担心，还有我看着呢。”
    “具体怎么一个事儿，你跟我前因后果细细讲来。”
    “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只听了一些闲言碎语，具体的不知道。我猜想，你肯定知道全盘情况，快点说。”
    “那你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荆拗面露嫌弃，但还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讲了。
    “原来是这么一个事。你分析的很对，这个事情的背后一定不简单。管瞳就没有想过追查一下？”凭陆渲冉对管瞳的了解，管瞳应该会揪住对方的小辫子不放。
    “这就是管瞳的高明之处了！”荆铬一向表情恹恹的脸上，竟然有了生动的神采，“管瞳这是静观其变。你想啊，那些人挖这么大的坑，目的绝对不小。如果管瞳按捺不住，可不就成了替罪羔羊，给别人背锅了。这次荆海波表现不错，我了解他，他之所以对管瞳没说一句重话，不仅是因为管妈，因为他也看透了这中间有事。”
    陆渲冉不禁看着荆铬发呆。
    荆铬发现后，不耐烦：“你盯着我干嘛？我刚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吗？”
    “听到了。”陆渲冉回过神来，“你们能看透的事，荆叔叔肯定也能看透。”
    他刚刚愣住，是因为荆铬提起管瞳的时候，双眼都是光芒，嘴角还带着笑。这还是曾经那个总是郁郁寡欢的荆铬吗？
    他心里突然有些吃味：管瞳现在和荆铬无话不谈，有很多事荆铬知道，而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这些变化的？
    这一晚上他没有喝茶，但却一晚上睡不着。看着身边熟睡的管瞳，他心里又心疼又心慌。心疼的是管瞳承受了那么多，他都没有帮她分担一二；心慌的是，管瞳没有让他参与很多事情的解决，这是不够喜欢的信号吗？
    陆渲冉很少为什么事情心生忐忑，可管瞳却一下成为她的死穴。他紧紧把管瞳抱在怀里，生怕失去了这个宝贝。
    绩效“开门红”泡汤，连邓青丛都以为荆海波会给管瞳一点颜色，没想到管瞳什么事都没有，倒是马达受的牵连大些。
    公司里传闻很多，之前还说管瞳抱紧了马达的大腿，把马达吃的死死的，如今却已经变成，管瞳用美色迷惑了荆海波。
    邓青丛在职场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些话都是无中生有。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女性管理者天然带着有罪论，做的不好要被骂，做得好也不是她能力所致，而是美色或其他。道理她都懂，只是这次涉及到荆海波，她听了便不能完全释怀。毕竟这些年，荆海波身边也一度出现好几个想要“傍大款”的年轻姑娘，如果不是她眼明手快，提前布防，现在站在荆海波身边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她稍微一打听，才知道关于管瞳的传闻非常多，从洪顺到云鼎，那经历可真是堪比电视剧了。光是被男朋友逼分手那段，足以成为晚间八点档的重头戏。饶是邓青丛知道这些传闻里水分很大，但看管瞳的眼光却也不由地多了一些杂质。
    她一直以为管瞳和荆铬有可能成一对，但是管瞳对荆铬却是若即若离的，荆铬虽然很克制，但邓青丛看得出来，他对管瞳和对别人不一样。看来管瞳确实不简单。
    如果管瞳只是于此，邓青丛不会插手，荆铬很有主见，她这个阿姨不方便多管。但是现在已经牵扯到荆海波，邓青丛岂能容其他女人觊觎自己的地位。不过她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所以她决定先试一试管瞳。
    管瞳接到邓青丛邀约到楼下喝咖啡的电话，非常意外，不过她没有迟疑，立即答应会赴约。
    楼下有一块商务区，咖啡厅环境优雅，很适合商务人士小憩或者谈些事项。
    管瞳到的时候，邓青丛已经在了。“我喝的黑咖啡，你要什么？”
    “拿铁，谢谢。”管瞳发现邓青丛脸上些微急躁的情绪，猜想邓青丛一定是在忙碌的工作中，抽了一小点时间约她见面，那么见她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谈。
    “看到邓总气色这么好，总算明白为什么荆总最近脾气很好了。”
    职场里面，一定要注意和女性上司的配偶保持距离，还要不动声色的为两个人的恩爱鼓掌。
    “哦，为什么？”邓青丛没想到管瞳见她就提荆海波，倒是挺敞亮的。
    “当然是邓总花了很多心思在荆总的生活上。人嘛，环境和身边的人都顺顺当当的，心情自然好，人也好说话。这次‘开门红’我侥幸没被批，还得感谢我们邓总！”这是借花献佛，也是在转移火力。
    “你怎么知道我们最近环境和人都顺顺当当的？”
    “荆铬说的，说是邓总在家给荆总做营养餐，把荆总的气色都养好了。”管瞳故意抬出荆铬，更是要撇清自己和荆海波走得近的谣言。
    邓青丛紧绷的脸果然笑了：“荆铬连这个也和你说？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们俩关系怎样？”
    “当然是比较好的同事关系。”管瞳可不敢承认他们是姐弟关系，一旦牵扯出前尘往事，邓青丛必定不爽。
    “有什么新情况你可别瞒着我，”邓青丛喝了一口咖啡，看着管瞳颇有深意地笑了笑，“我对荆铬的脾气多少了解一些，他对你肯定是用了心的……”
    管瞳被咖啡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荆铬喜欢我？这乱点鸳鸯也太离谱了！她心里觉得好笑，却又不好讲明缘由，只得借咳嗽把话题带过去，才说道：“邓总今天找我来，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邓青丛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最近关于你的传言非常多，有些还很离谱，我一向不信这些，但是众口铄金，你还是要防着点。”

 第143章 心慌

    管瞳自嘲：“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又不能干涉他说与不说。反正女性无论怎么做都很难，邓总应该比我更有体会，所以我现在也只能劝自己想开些。”
    “下周有一个绩效管理的全员培训，到时候我安排你来上一节课，好好准备，讲深讲透，漂亮的回答每一个提问，让他们看到你的实力。”
    “我上课不应该我来提问吗？哈哈哈！”管瞳幽默回应。
    “反正你好好准备。”邓青丛整理一下头发起身，“单已经买了，我先上去了。”
    管瞳立即起身：“谢谢邓总，下次我请客！”
    看到邓青丛离开的状态，她知道，她应该已经抹去邓青丛那离谱的猜疑。
    既然邓青丛发话了，授课一定要做到精彩。连续几天晚上，管瞳都在家里做ppt，还让陆渲染模仿学员听课，提出反馈。
    自从陆渲冉发现，管瞳和荆铬聊工作的时候比跟自己多后，便又找了好些研发课题跟管瞳探讨，但是管瞳表现得兴致缺缺，这一度让他很不安。
    现在好了，陆渲冉自称ppt专家，手把手教管瞳美化ppt。管瞳特别投入地给他讲每一页的内容，让他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又回到了最好的阶段。
    总算收工睡觉，陆渲冉将头靠在管瞳肩头：“瞳瞳，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离不开你了。”
    管瞳的倦意来袭，将头也偏向陆渲冉，微笑：“哈哈哈，那些人都叫我‘黑心女妖’，你偏偏喜欢女妖，陆老师的口味挺独特呀！”
    陆渲冉正色：“是那些人不知好歹。”
    管瞳：“还有个更搞笑的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邓总监一开始就对我态度还不错了，原来她以为荆铬喜欢我，真是笑死人了！”
    陆渲冉心里一震，好像世界末日的预言应了真：“她真这么认为？”
    管瞳：“嗯。”
    “那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我总不能告诉她我是荆海波前任的女儿、荆铬曾经法律意义上的姐姐？”
    管瞳困得不行，翻了个身要睡觉。陆渲冉从后面抱着她的腰：“瞳瞳，我觉得找个机会解释清楚才好，万一荆铬误会就不好了。”这个话一说，他自己吓得一个机灵。
    荆铬难道真的喜欢管瞳？
    有些话一点也不可信，可是同样的话换一个时间地点，就很容易让人深信不疑。
    “怎么可能！荆铬那样的人，感觉他不会有喜欢的人。不过喜欢他的人肯定不少。”
    “谁？”
    “办公室的孟千鹤肯定是其中一个，其他没有表现出来的肯定不少。不过这是荆铬的私事，和我们无关。”
    管瞳这几天太累了，说完这句话，是真的撑不下去了，闭眼睡觉。
    陆渲冉握住管瞳的手：“曈曈，你说，我们俩的事要不要公开？”
    没有回应。管瞳已经睡着了。陆渲冉叹口气，抱着管瞳失眠了。
    因为疫情原因，去年大家没有团建。今年年初，疫情管控得好，于是办公室和人事部决定把全员学习绩效管理和团建结合在一起，用三天工作时间搞完两个活动。
    用工作时间搞团建，大家都双手赞成。这是邓青丛的用心，想让管瞳少挨些骂。但是总有人心里不平衡，想着有两天要学习，虽然比起上班轻松很多，但还是吐槽不断。当然，最终承受这些骂声的人都是管瞳。不过她也不在意，只要没有当她的面埋怨，她就当不知道。
    当一个人的内心强大后，很多精神内耗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团建地点定在青浦朱家角古镇，管瞳还没去过，所以颇有兴致。
    这次虽然称为全员学习，但其实中层以上管理人员都要坚守岗位，每部门还要留下一两名骨干继续工作，其他人前往朱家角古镇团建和学习，所以荆铬和陆渲冉都不能去，管瞳则是以授课老师的身份前往。
    荆铬看到超市里面牛奶打折，给管瞳也带了一箱，还亲自送货上门。
    管瞳正在收拾行李：“这么重，你自己提回来的？”
    “小看我的力量！”荆铬露了露自己的肱二头肌。
    陆渲冉：“家里牛奶还很多，喝不完过期了多浪费。荆铬，以后别送牛奶过来了。”他现在看到荆铬会有些不自然，只是尽量不让自己表露出来。
    “对，送点别的好吃的、贵的。”管瞳笑着把行李箱归置好，站起身揉揉腰。
    “凭什么我们不能去培训？”荆铬面露不满，“管理层学习好绩效考核，比起普通员工对这项工作帮助更有效。是不是，陆哥？”
    陆渲冉：“嗯。”他其实很想和管瞳一起出去玩，但他和管瞳的关系还处于保密阶段，他怕真去了就保不了密了。
    管瞳：“主题是团建，培训是附加的，不要搞错了主次。而且中层和骨干的培训安排在下个星期，少不了你的。”
    荆铬：“团建的话，我就更应该去了。作为仟和的太子爷，就应该去‘与民同乐’！”
    管瞳笑得躺在沙发上：“你自己承认是太子爷的，我明天就拿一个高音喇叭在公司里喊一遍。”
    荆铬：“只要你敢喊，我就敢认。”
    管瞳：“我还去跟荆总说，荆铬要继承家业了，你赶紧让位，哈哈哈！”她想起那个场景，自己先乐开了花。
    荆铬也笑着胡说八道：“到时候我跟你们讲讲，我每天从10万平米的床上醒来是什么感受，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霸道总裁！”
    ……
    陆渲冉也被他们俩的对话逗乐了。他把管瞳揽在怀里，给她揉着笑痛了的肚子，但心里却有危机感。他发现一个问题，他和管瞳的关系程度，似乎已经被荆铬甩到后面去了。
    荆铬离开前，还郑重其事地对管瞳说：“现在大家对新的绩效管理办法意见很大，你去培训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儿，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
    陆渲冉立即宣誓主权：“还有我呢。有什么事你一个电话，我马上赶过来。”
    “嗨，能有什么事，你们不会是嫉妒我可以出去玩三天？那我出去一定要玩的开心，让你们在家里眼红。”

 第144章 培训

    第二天，坐上公司安排的前往青浦的车，管瞳的手机就没有停过。陆渲冉一直在给她发微信。她觉得陆渲冉最近有点奇怪，比如说更黏人了，还总爱在上班时间发消息问她在干嘛。要知道在以前，陆渲冉一工作起来，是不会碰手机的。
    男人黏一点也没什么不好，何况是陆渲冉这样的男人，黏起来似乎更有想好好爱他了。管瞳胡思乱想着。
    荆铬也发了几个消息过来，都是在网上找的古镇游玩攻略什么的。
    到了酒店下榻后，管瞳便开始对下午的授课做最后的准备。她中午没休息，喝了一杯咖啡提神，再次检查了ppt，确认每一个更新的指标都考虑到了后，提前20分钟到了会场。
    和会务人员一起接好投影，做好上课前的所有准备后，管瞳等在教室里。
    眼看还有五分钟上课，教室里只来了两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杨秉咸。
    “管助理，今天你可真漂亮。”
    这尬聊又开始了……
    管瞳硬着头皮：“不是说中层管理人员都在公司工作吗？你怎么来了？”
    “你亲自授课，我肯定要来啊！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我怎么可以错过！我跟我们经理，还有邓总监说了好久，才给了我这么一个名额！”杨秉咸面带微笑，一张脸满面红光，脸上好几颗大痘痘油光噌亮。
    “哦，讲的不好的请多包涵。”管瞳往门外张望，希望快进来一些人，她好借此机会终止这段尬聊。
    可是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会场也才六七个人。管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杨秉咸凑过来关心地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来给你壮人气的原因。”
    你既然早就知道，不提前提醒，现在在这里卖乖，算怎么回事！
    管瞳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会务：“有没有通知到位？”
    会务也很着急：“发了通知，中午又分部门全部通知了一遍。我马上再催一催。”
    看着会务急匆匆的出去打电话，管瞳也不禁头疼起来。
    杨秉咸又凑上来，在管瞳耳边悄悄说：“你没看出来吗，那些人就是故意不来的，想让你难堪。”
    管瞳不喜欢不熟悉的人靠自己太近，虽然她尽量控制表情，但脸上还是流露出嫌弃的表情。“你先去位子上坐着，我要开始上课了。”
    这被杨秉咸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一丝压抑的怒意。
    管瞳看会务在门外打电话，正焦灼的解释着什么，她走过去一把拿过电话说道：“按照绩效考核规定，脱产培训参照工作日进行考勤。工作日上班迟到超过十分钟，视同迟到，超过一小时，视同旷工。你们是要迟到还是旷工，自己选。”
    说完，管瞳把电话还给会务：“我按计划开始讲课了，如果有人进来晚了，请你维持一下课堂纪律，暗中考勤。我不希望有人影响我上课。”
    会务没想到一向温婉的管助理这么飒，头像鸡啄米一样使劲点，嘴里哦哦哦的答应着。
    没过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赶来，慢慢把稀松的会场填起来。管瞳专心讲课，对会场的一切视而不见。
    她飒爽的台风，清晰的讲解，包括改进指标的理由都讲得很清楚，可以说无懈可击。那些小看绩效考核指标设计的员工，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里面每一个数字，每一个分值竟然都有这么多的讲究。
    管瞳：“所以请大家相信，我们对每一个考核指标的调整都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做过调研、研究。虽然不能说已经尽善尽美，但是相信大家一起加入进来，我们的考核指标也会更加完善。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
    管瞳准备收尾，可是一个人却高高举起了手。
    是孟千鹤。
    管瞳瞟到她挑衅的眼神，故意装作没看到：“——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课后找我探讨——”
    “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孟千鹤直接站了起来，“管助理慌着走，是怕现场提问回答不出来吗？”
    这真是红果果的挑衅！
    管瞳怒从心头起，脸上反而笑了起来：“小孟，请讲。”
    管瞳故意在称谓上压制她，在气势上占得先机。
    孟千鹤扬起下巴：“管助理讲了两小时十五分钟的绩效管理指标，我们看到这些内容非常繁琐，门类也多，具体到各个部门抬手举脚的方方面面。换一个角度，我们可不可以说，绩效考核控制了我们的工作，让我们束手束脚。到现在，绩效考核成了我们头上的紧箍咒，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用处。”
    其他听课的人连连附和。
    “对，天天都是绩效。”
    “以前没绩效考核的时候，工作还不是一样能做。”
    “现在全民都在绩效考核，都是赶潮流的噱头。”
    管瞳笑一笑，调出两张表格：“这两张表是云鼎办公用品领用表，左边是改革前的领用情况，右边是实行新的绩效考核办法以及成本控制方案后的领用情况。”
    “大家可以看到，投影上的显示清晰明了。就拿打印纸的领用来说，改革前，一个月的领用量平均是18箱，按每箱10包来算，共计180包。云鼎的部门并不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打印纸消耗呢？我们经过了解，发现很多家长在公司里给孩子打题集以及复习资料，在另一个层面做到了把公司当家。”
    不少人听出了这中间的戏谑成分，纷纷笑出声。
    管瞳接着讲：“你们再看，实行新的考核办法后，第一个月就降到了6箱，之后两月继续微降。不光是打印纸，你们还可以对比看看其他办公文具的领用。”
    有学员点头：“确实效果明显。”
    管瞳：“这只是办公室方面的，真正效果明显的是生产原材料方面，因为数据保密，我不方便给大家看。但是大家可以相信，新的绩效考核办法是行之有效的。”
    孟千鹤还不服：“你把绩效考核说的这么神，可是我们现在只感觉到束手束脚，头上好像悬着一把剑，稍稍做不好就会被扣分。”

 第145章 劝酒

    “我刚刚讲过，新的绩效考核办法和生产控制成本方案相结合，在成本控制方面会有突出的效果。目前我们正在着手做集团公司的成本控制方案，相信很快就可以落地实行。”管瞳侃侃而谈，“其实只看绩效考核，也有很多方面的改善。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过去一个月，我们开会的次数明显低于去年同期，开会时长也做了控制。这就是充分发挥了开会这一进行交流和部署工作的作用，同时让大家能够有更多的精力用于工作本身。”
    很多人都在点头。这一个月确实会少了，会议时间也变短了，大会变小会，小会能够合并就合并。
    孟千鹤无话可说，非常不甘心的坐下。
    管瞳宣布下午的课程结束，大家纷纷散去，杨秉咸则立即走到管瞳身边，满脸堆笑：“真不愧是管老师，这课程比好多金牌讲师都讲得好！”
    管瞳觉得自己讲的还可以，但和金牌讲师比，那肯定是有差距的，所以并不敢接这个话，只是淡淡的笑一笑，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走。
    杨秉咸紧跟其后，压低声音说道：“就是这个孟千鹤，嫉妒心特别强。”
    “哦？”管瞳还以为杨秉咸知道孟千鹤喜欢荆铬的事，有点吃惊。
    杨秉咸以为自己的话正中管瞳下怀，心想：果然，挑起女人之间的战争，还是嫉妒心最好使。
    “管助理，你是不知道，你没来之前，孟千鹤算是公司里的头号美人，但是你来之后，她就被比下去了。”杨秉咸伸手夺过管瞳的包，自来熟地挎在身上，“你别往心里去，你是美貌和能力并重，妥妥的仟和女神，没人能抢。”
    他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把声音放大，周围还几个人都听到，纷纷看着他和管瞳。
    这发言，属实是来拉仇恨的。管瞳尴尬地笑笑：“可是我的包刚刚还在，却一下被你抢了。”
    杨秉咸干笑两声：“给我一次展示绅士风度的机会嘛。对了，今天晚上自由活动，我们出去找一家特色馆子吃晚饭。”
    “哦，我准备去上个卫生间，嗯，需要包。”管瞳的意思很明显了，她可不打算和谁共聚晚餐，只想一个人潇洒。
    杨秉咸恋恋不舍地把包还给管瞳：“那晚饭——”
    “不好意思，我减肥。”管瞳指了指手机，示意要去打电话，总算摆脱开他。
    杨秉咸看着管瞳毫不犹豫的背影，脸色骤然不好了。
    晚饭时间，管瞳为了避开杨秉咸，故意没有出门。到了晚上快九点，她才换了一身休闲装，到附近去找烧烤吃。疫情期间，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烧烤店。本来是去碰运气的，竟被她找到了一家。
    点好菜，嗅着喷香的孜然味儿，管瞳畅快地舒出一口气。吃了几串，发现自己刚刚点的太保守了，于是又追加了一些，没想到孟千鹤和销售部的几个男男女女也进了烧烤店。
    真是冤家路窄！
    管瞳觉得晦气，她今天可一点儿也不想遇到熟人，于是压了压棒球帽，缩在转角柱子后的角落里看手机、吃烧烤。
    孟千鹤这边一桌人说说笑笑，还能听到孟千鹤提了几次管瞳，情绪挺大的，估计没说什么好话。
    过了一会儿，孟千鹤那桌又多了几个男人，好像是销售部的经理恰好在附近见客户，便叫着这边的一帮手下一起陪客户玩闹一下。孟千鹤平时和销售部几个人走得比较近，所以也被拉了出来。
    凉拌菜和卤菜一上桌，那桌人就开了不少啤酒，热热闹闹的喝起来。
    管瞳嫌吵，本想打包带走，恰巧这个时候陆渲冉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面对秀色可餐又温柔的陆渲冉，她是不会拒绝的。
    “在干嘛呢？”陆渲冉帅气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陆渲冉虽然长得很帅，但是他属于帅而不自知的那种，所以经常对着手机的时候都是怼脸拍。也亏得他长得帅，怼脸拍也那么好看。
    管瞳吸溜着口水，笑着说：“在吃独食呢，要看吗？”
    两个人甜言蜜语说得正开心，孟千鹤那桌的声音越来越大。
    管瞳不禁抱怨：“真够闹腾的。”
    原来那桌人正组团劝酒呢。
    因为只有孟千鹤不喝酒，一桌子男的不淡定了，尤其是销售部经理带来的男客户。
    男客户给孟千鹤倒上一杯：“孟老师，以后我们和仟和合作，少不得有麻烦你的时候。今天认识了，我们就是朋友了，喝了杯中酒，朋友到哪都好走。”
    这男客户看着也就三十来岁，长得人五人六的，结果开口是这么一股子爹味儿。
    孟千鹤推辞：“不好意思哈，我不喝酒。”
    男客户：“孟老师，今天大家认识也是缘分，喝一点，大家高兴一下。”
    销售部经理也说：“小孟喝一点嘛，意思一下。”
    男人这种生物真是奇怪，但凡女性拒绝喝酒，他们劝得更来劲了。
    孟千鹤在办公室这么久，自然知道一端杯子就放不下来的道理，连说：“我真的不喝酒，不信你问他们。”
    男客户装调皮不信：“办公室的怎么会不喝酒？！孟老师跟我们开玩笑的！”
    销售部经理装傻充愣：“小孟啊，我记得你是要喝酒的。”
    “我真的不喝，一直都不喝。”孟千鹤拉了拉旁边女生的袖子，示意她帮自己说说话。
    那女生正要说话，却被销售部经理瞪了一眼，便收回了话头。
    男客户：“孟老师这怎么劝也不喝，是不给王经理面子？不不不，是不给我面子。这样，我先自罚一杯。”说完咕咚咕咚喝完杯中酒，旁边的男人都在鼓掌。
    销售部经理：“小孟，你看我们张总多豪气！”
    男客户：“为搏美人一笑嘛，嗝——哈哈哈，见笑见笑。孟老师，第二杯我们走一个？”
    销售部经理和他的几个男手下都帮忙吆喝：“走一个走一个。”
    旁边的女生也附和：“没事儿，有我们呢，喝不醉！”

 第146章 仗义

    孟千鹤强忍着情绪：“张总，我真的不喝酒，我酒精过敏。”
    男客户不高兴了：“什么酒精过敏？孟老师今天是真不给这个面子了？王经理，是我面子不够大啊！”
    王经理面露为难，接连给孟千鹤使眼色，孟千鹤就是不接招，王经理无奈，只得给男客户敬酒。“张总啊，都怪我，是我没水平，管理不好手下。来来来，我自罚一杯。”
    说罢，王经理喝了一杯，把孟千鹤的杯子送到孟千鹤面前：“小孟，我和张总都干了，这面子你总要给了？”
    孟千鹤咬牙：“王经理，我真的不喝酒。”
    全场突然静音。
    管瞳在这边听了一些边角料，心中有些看不起孟千鹤。孟千鹤刁难她的时候，可是下着狠手，怎么这个时候就讨好型人格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副苦哈哈的样子，看着真窝囊。要换成是她，现在已经准备掀桌子了。
    管瞳懒得管，把遇到孟千鹤以及孟千鹤此时的表现跟陆渲冉说了。
    陆渲冉有些不放心：“已经这么晚了，要不你打包带回去吃？”
    管瞳：“不怕，十分钟就能回去，我不想把房间里弄得全是烧烤味儿。”
    管瞳和陆渲冉又聊了好一阵，那一桌一直没消停，高声吆喝，正喝到高潮。
    王经理和男客户被一群男男女女围着，这个喝了那个敬，一个人下肚两三瓶啤酒，脸已经红了。
    男客户摆着手：“你们这些人太能喝了，我喝不过你们，我醉了，不行了······”
    王经理扶着男客户笑：“张总啊，我们男人的大忌，不可以说不行！”
    男人们都点头：“张总威风八面，怎么可能不行！”
    酒桌应酬少不了黄段子助兴，这好像是酒局的标配，跟职场潜规则一样。
    在场的女生都露出默契但尴尬的微笑。
    男客户看着孟千鹤：“孟老师，你不喝酒，待会儿我喝醉了，回不了家，就只有你照顾我了。”
    孟千鹤又被点名，一惊一乍：“我——王经理会照顾你。”
    王经理：“我也喝醉了，到时候就只能去小刘那儿睡，哈，小刘？”
    小刘就是和孟千鹤坐在一起那个女生。
    小刘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旁边几个男的更来劲了，开始选在场单身女士的房间，有的提议抽签翻牌子。
    男客户借酒装疯，拉着王经理，故意挤到孟千鹤和小刘中间坐下。男客户把手搭在孟千鹤肩膀上，试探性地侵犯私人领域，脸上的表演依旧：“孟老师，我今天醉了，都是你的责任，你要对我负责。”说着头就往孟千鹤肩膀上靠。
    孟千鹤躲开男客户的爪子和猪头：“张总，你——”春寒料峭，孟千鹤虽然套着大衣，全身却在微微发抖。
    男客户反手一把抓住孟千鹤的手：“谢谢孟老师关心，我现在心口冷得很，不信你摸。”说着拽着孟千鹤的手往衣服里面塞。
    孟千鹤要躲，她身边的男人把她往男客户怀里推，一脸使坏。这一下，孟千鹤被男客户抱了个满怀，男客户不老实地在孟千鹤屁股上使劲一捏。大家都在笑，男人们更兴奋了，女人们也跟着起哄，孟千鹤一张脸从红转白，不知是不是吓傻了。
    “喝两口猫尿就在这里装疯？把你爪子松开！”管瞳忍无可忍，一双筷子指着男客户的脸，“别跟我横，刚刚你们恶心样子我都录了下来。”
    管瞳晃了晃手机，还在视频聊天的陆渲冉，直觉感到事情不对。
    全场一震，销售部那几个员工知道来者不善，神仙要打架，为了避免凡人遭殃，都禁了声。
    王经理站起来，打量管瞳：“哟，是管助理啊，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张总，l厂的。张总，这是我们马总的特助，管瞳管助理。”
    l厂是整车生产厂家，仟和的下游企业，是仟和的大客户。换句话说，类似于在人家下巴接饭吃的那种。
    “特助？那不是马总的贴身秘书？”此时男客户挑眉打量管瞳，“我们喝酒高兴一下，怎么在特助眼里就恶心了？”
    王经理：“是啊是啊，管助理，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管瞳把簌簌发抖的孟千鹤拉到自己身后，冷着脸看着一桌的人：“王经理，l厂牛逼，但也只是我们的客户，不是我们的老爷，你至于把仟和的女员工往人家怀里送吗？你没有女儿总有老婆。”
    王经理知道管瞳，这次销售部扣了06分，他还能不记得这个女丧星。
    “管助理别误会，我们就是喝高兴了，跟小孟闹着玩。来来来，坐坐坐，大家一起再喝两轮。”他脸上带着笑，却没有让坐的意思。
    男客户鼻孔朝天：“管助理气势好足啊。王经理，你们仟和出了这么牛逼的一个人物，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呀？”
    王经理阴阳怪气：“管助理厉害着呢，这才上任没多久，把集团总部搞得人仰马翻。如果不是这次她把我们的绩效扣狠了，我也不至于大晚上拉张总你出来诉苦啊！”
    “王经理，你这是阴阳谁呢？”管瞳懒得和他斗嘴巴劲，索性直奔主题，“作为部门经理，参与职场性骚扰——你别急着反驳，我可是都录下了。”
    “管助理，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这是跟客户交流感情。绩效考核里没说不能应酬？”王经理振振有词。
    “正常的餐饮接待当然可行，但是你刚刚对小刘动手动脚，不合适？还有这个男客户，不管他是l厂的谁——”
    有个男员工递话：“这是张总，我们的大客户。”
    “贱人不配拥有姓名！”管瞳恶狠狠地说，“就算他是l公司的总裁，我也这么说。我倒要看看，l公司对职场性骚扰是什么态度。”
    那个男员工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后悔自己开口讨死。
    王经理头大：“管瞳，你在说什么！”

 第147章 猛女

    男客户不高兴了：“王经理，你们仟和就是这样对待客户的？我请你们的人喝酒，不给我面子，我也没说什么，怎么现在倒打一耙，说什么职场性骚扰。王经理，我跟你说啊，今天这个事不给我个解释，咱们两家以后也别合作了！”
    王经理瞪了管瞳一眼，立即陪笑打哈哈：“张总您别多心，新官上任三把火，管助理这是在发官威。管助理，扣分那个事不是我搞你的，所以你也别来搞我。今天都到此为止，前面的当是误会，我也不追究了。”
    管瞳对这句话留了心，但她没有理王经理，只对男客户说：“仟和对客户一向都非常好，但是对下半身动物就另当别论了。今天你必须给小孟道歉，不然这事过不去。”
    男客户一听“道歉”两个字，急了：“你——王经理，你们公司的人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你们仟和得给我一个说法。”
    王经理怒不可遏，却怕事情越闹越大，不好发作。他突然灵光一闪，立即陪着笑，带着一脸男人都懂的恶趣味说：“张总不要生气，管助理跟你开玩笑的。我们这个管助理不光有本事，能力还很全面，以前在我们的两个子公司里，那可是收了很多裙下之臣的！是不是管助理，你的传说我可是听过好几个版本！”
    管瞳心里冷笑：又来这一套。
    古往今来，男人祸害了女人，还总是拿女人不贞烈说事。要毁掉一个女人几乎不需要成本，就拿她的私生活说事，百发百中，传播还很快。这种事情上，话语权在男人手里，别的女人还可能成为帮凶。
    管瞳知道王经理打的是什么牌，反倒更冷静了。
    男客户这时借着灯光，看清鸭舌帽下管瞳的模样，竟然很惊讶。管瞳的五官比很多女孩子更分明，属于浓颜系，尤其是那双大眼睛，但总体是柔和的。她的骨相却棱骨分明，带着极强的防御性。此时一身中性的休闲装搭配鸭舌帽，有些雌雄莫辨。然而，雌雄莫辨的美显得更高级。
    男客户一反之前暴怒的表现，露出讨好的样子，手不规矩地就要去摸管瞳的肩。“咳，怪我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原来管助理是这样一副面孔·······”
    话没说完，管瞳已经抄起孟千鹤一直没喝的啤酒，给男客户来了一个畅快淋漓。
    全场再次进入冰点，所有人都愣住了。
    管瞳摔碎杯子，对王经理：“裙下之臣？这词用的文雅。不过我对喝酒的男人过敏，一般都是手撕。上次在子公司撕的是合作方，今天不怕多撕一个客户！王经理，你刚刚对我的中伤，我保留追究的权利。”
    男客户恼羞成怒，抹了一把脸，挥着拳头就要打。管瞳早有准备，立即躲开，顺便推开旁边的人，旁边的人一阵混乱，胡乱之下将桌子掀翻，一时之间狼藉一片。
    王经理大惊：“管助理，你这是干嘛！”
    管瞳：“王经理，动手的是你的客户，掀桌子的是你的手下，你这甩锅的本事在销售部练得很顺手嘛。我看你搞职场性骚扰也很顺手！”
    王经理：“管瞳，你不要胡搅蛮缠，我们明明谈工作，你来就乱打棒子，现在还砸场子！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跟你没完！”
    男客户现在颜面全无，破口大骂：“老王，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以后咱们也别谈了。”说罢气势汹汹又冲向管瞳。
    王经理赶紧拦住男客户。
    管瞳倒想看看这些做坏事的人是怎么不要脸的，倒不怕闹大。“外人吃女员工的豆腐，你在旁边推波助澜。现在外人要打我，你还去帮外人！仟和不需要你这样吃里扒外的人！”
    王经理也毛了：“老子今天吃里扒外又怎么了！”
    现在换成几个男员工拦着王经理了。
    管瞳看孟千鹤和旁边几个女生吓傻了，恨铁不成钢。“快打电话报警啊！”
    孟千鹤反应过来，可是旁边那几个女生都劝她不要报警，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孟千鹤也不敢得罪大客户，心里一慌，按了紧急电话。她曾经把荆铬的电话设置成紧急电话，但已经忘了这个事，一键拨通，还以为是给家里人打的。
    电话接通，对方传来慵懒的声音，正是荆铬。
    “啊，师兄，怎么是你？”
    “打错了？那我挂了。”
    “不要不要，师兄，我们这边遇到事了······”孟千鹤的声音抖的厉害。
    男客户被几个男员工拉住，反而更加嚣张：“我本来不打女人的，是你自找的！你们放开我，这种女人就是欠抽！”
    “你敢打我？我跟你说，你今天动我一下，我让你后半辈子印象深刻。”管瞳靠嗓门壮胆，“王经理，你别借酒装疯，你表个态，今天到底什么立场？”
    王经理气喘吁吁：“管瞳，你先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荆铬本来已经躺在床上，这个时候一个机灵坐起来：“孟千鹤，管瞳也在？”
    孟千鹤已经有了哭腔：“嗯，张总要打她······”
    荆铬开大麦，火气已经上头：“你们还在古镇？把位置发给我，马上。”
    孟千鹤今晚上被吓到了，一直迷迷瞪瞪的，此时总算清醒一些，立即将位置发过去。
    “你给我盯好了，管瞳要是有什么事，我惟你是问！”
    孟千鹤只感到耳朵被震的嗡嗡疼，心里发凉。
    荆铬抓起外套出门，对面陆渲冉正匆匆出门。
    荆铬：“管瞳被人欺负了。”
    陆渲冉：“我知道。开你的车还是我的？”
    荆铬：“我来开，我开得快些。”
    两个人匆匆下楼，心中紧张。
    荆铬踩足油门开车，好在上了高速后路况很好，几十分钟后就能到。
    荆铬：“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陆渲冉：“是销售部的王鑫，带着销售部的人和l公司一个姓张的应酬，那个孟千鹤也跟他们在一起。那个客户骚扰孟千鹤，管瞳本来和我在视频，但你知道她的性格，看到不公平的事忍不住就要管，结果两边闹起来。”

 第148章 打人

    荆铬：“王鑫？要是管瞳有什么事，我跟他没完！”荆铬生气地捶了一下方向盘，狠狠咬着嘴唇，脚下油门踩足。
    陆渲冉看着荆铬的反应，心中有些异样。“你怎么不担心孟千鹤？”
    “我为什么要担心她？”荆铬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陆渲冉，“我和孟千鹤没关系啊，她算是我学妹，但没什么交集。还有，如果这次管瞳有事，我给孟千鹤也要记一笔。”
    陆渲冉：“好好开车。”其实他还想问荆铬，为什么那么在意管瞳，可是这个话问不出来。荆铬总会有滴水不漏的解释，而且，他怕听到他害怕的答案。
    此时的男客户挺有个性的，越是拉他，他越来劲，结果他挣脱得太努力，一下没拉住，真的扑向管瞳。
    管瞳正在问孟千鹤：“你报警了吗？”
    孟千鹤才张嘴，管瞳已经被扑倒了。
    这力道来得太大，管瞳躲避不及。她身上裹着棉衣，对身体有所保护，但是额头却撞在了推翻的桌子角上，登时见了血，登时晕了过去。加上地上杯盘狼藉，有好些摔碎的瓷片，给人一种死亡现场的即视感。
    这是真动手还见血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把人吓坏了。孟千鹤先是一愣，随即慌神地扑到管瞳身上大叫：“管助理管助理——”
    王经理也吓傻了眼，男客户要跑，被他拽住：“张总，这不送医院看看？”
    男客户：“疫情期间，医院不好进啊！出来都要隔离好多天。哎呀，我，我头晕——”脚下有些站不稳。
    王经理扶住他：“张总，你可别晕，晕了我就只有报警了。”
    这话就是还有商量。
    男客户立即站稳，一脸无奈：“要不附近找个诊所，请医生来看一下？”这是想要大事化小的意思。
    王经理招呼了两个手下，去附近诊所找医生，然后对男客户说：“张总，你看今晚这个事该怎么办？其他都好说，可是你动手打人这个，这么多人看着······”
    男客户：“大不了今年我多给你两个大单。”
    王经理哪里不心动，但还是有点怵：“如果管瞳拿职场性骚扰跟我闹，我们公司邓总监肯定要炒我鱿鱼！这个事儿真闹大了，就是接多少单也蒙不过去。”
    男客户：“是你拉我过来喝酒的，还说有漂亮妹子陪。”
    王经理：“我没骗你，但是你怎么动手打起人来了？”
    男客户气急败坏：“谁让你们不把我拦住？好啊老王，今天不会是你和这个姓管的联手在我跟前演双簧。”
    这是到了扯皮甩锅的阶段。管瞳听得费劲，思忖着怎样快刀斩乱麻。
    孟千鹤此时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地摇管瞳。管瞳慢慢睁开眼：“警察来了吗？”
    王经理见管瞳醒过来，赶紧上前：“管助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管瞳摸了摸额头，沾了一手血，吓得面如菜色：“我，我头晕，肯定是脑震荡了。”
    男客户这个时候也很慌：“你是不是想讹我？”
    “你要不要脸！你把人推倒，现在血流满面，可能脑震荡，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你竟然还说别人讹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孟千鹤忍不住骂人，越骂越气，抓起一根塑料板凳，“你这个斯文败类，一直对我动手动脚，今天老账新账一起算。”
    王经理夺过她手里的板凳：“别在这儿添乱。”
    管瞳撑着坐起来：“王经理，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了？”她眼神如刀，瞪着王经理。
    王经理心虚，刚刚他心里把前因后果过了一遍，知道今天这事儿他讨不了好去，便放下身段讨个饶。“管助理，今天都是我不对。你的医药费我出，你看今天咱们要不要先回去。”
    管瞳看着男客户：“性骚扰的是他，打伤我的也是他，王经理，你现在这样，我很难不认为你在和稀泥。”
    王经理：“我我我，那您说怎么办？”
    “让他道歉，给孟千鹤道歉。你也要给在座的女下属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勉强女员工陪酒。”
    钱是小事，可是道歉事关面子，两个男人都不甘起来。
    恰好刚刚出去的两个人请了一个白大褂来。医生查看了管瞳额头的伤口：“还好，伤口不大，我给你消个毒，贴个疤。不要沾水，如果发现伤口发炎，要立即去医院。”
    管瞳苦着脸：“我头晕想吐……”
    医生：“这么严重？那还得去医院照个片，看看脑子有没有损伤。”
    王经理和男客户都挺紧张的。
    管瞳问孟千鹤：“报警都这么久了，警察怎么还没来？”
    闹去派出所，事情可就更不好收拾了。
    “管助理，我听你的。张总，今天是我们做的不对，先道歉。”他一边对男客户说话，一边给男客户使眼色，“管助理的医药费我出，今天都怪我，不该组这个局，更不该劝小孟喝酒，更不该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对不起大家了！”
    王经理对着所有人抱拳作揖，尽显孙子本性。
    孟千鹤心里受用，不禁感激地看着管瞳。管瞳捂着头不说话。
    王经理推了推男客户。男客户现在也破罐破摔了，认了这个霉运，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认个怂，等今晚这事儿过了，以后必定找仟和的晦气。新能源电池又不是只有仟和这一家，他家卖不卖的出去电池，还不是要下游客户说了算。
    “对不起，孟老师，我不该喝点酒就胡说八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孟千鹤见到他就反胃，退避三舍。
    男客户又走到管瞳面前：“管助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以后绝对尊重女性，给男人争口气。”
    “只是口头道歉，贵公司不发个公开道歉的函？”管瞳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王经理，“王经理，你应该知道哈，我在云鼎的时候，那个搞职场性骚扰的不光被炒了，人家公司还发了道歉信的。”

 第149章 制伏

    王经理先是哦哦哦的答应着，待反应过来后，赶紧说：“没听说啊，这……我们跟l厂可是好多年的关系了，管助理，这……”
    管瞳：“小孟，你觉得怎么样好？”
    孟千鹤觉得这事出了气就好，她也不想闹大，于是说道：“我接受道歉。”
    王经理和男客户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孟千鹤补充，王经理和男客户又被吊了起来。
    “但是什么？”王经理着急的问。
    “管助理的医药费你们得付，不能过后不认。”
    王经理赶紧应承下来：“肯定算我的，我先给你转两千，你陪管经理看医生照片。张总，今天这事都怪我，我回头给你谢罪。”这个人真是八面玲珑，刚刚还给男客户压力，此时知道可以小事化了，立即转头维护关系去了。
    管瞳不买账，冷着脸：“王经理不算主犯，主犯刚刚才道了歉。”
    王经理恨自己嘴快，男客户脸上无光：“知道了，知道了，女人能顶半边天，我惹不起还躲不起……”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黑色的身影飞快的蹿出，一脚将男客户踹倒在地。
    是荆铬。
    荆铬气势汹汹地瞪着地上的男客户，然后转头看向管瞳。管瞳则惊愕地看着荆铬后面跑来的陆渲冉。
    男客户在地上呻吟。王经理被这突然的变故惊掉了下巴，赶紧去看男客户有没有事。他旁边几个男男女女也吓得一惊一乍的，跟着他胡乱吆喝。
    这一晚上此起彼伏的变故，已经快让王经理心理崩溃了。
    孟千鹤看到荆铬突然出现，犹如天降神兵，立即上前：“师兄，你怎么来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
    荆铬走向管瞳，陆渲冉也紧张地走向管瞳。管瞳惊得站起来：“小孟，你怎么把荆经理他们叫来了。”她努力地给荆铬和陆渲冉使眼色，希望他们能领会。
    孟千鹤看着荆铬发呆，待看到荆铬直接走向管瞳，失望又写在了脸上。
    荆铬看管瞳还能站起来，稍稍松口气，配合演戏：“管助理，你这是受伤了？”
    陆渲冉后来居上，把管瞳按到板凳上坐下。
    管瞳假装意外：“陆老师也来了？”
    陆渲冉没有心思演戏，打开手机电筒，察看她的伤口。
    荆铬也凑上来看：“我和陆老师正在外面吃饭，听到孟千鹤打电话，便一起赶过来了。陆哥妈妈是医生，他也懂一些，你让他看看。”说罢，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孟千鹤，刻意补充一句：“我还以为孟千鹤被欺负了，结果是你被欺负了。”
    男客户已经被王经理他们扶起来，骂骂咧咧地要打回来。
    管瞳白了荆铬一眼，对男客户说道：“你赶紧打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去派出所把问题解决了。本来你口头道歉，我们只能算勉强接受，既然一定要把事情闹大，那还是请贵公司出道歉信。”
    男客户：“谁怕谁，我非跟你斗到底不可！”
    管瞳：“不止，我还要去工会和妇联反应，让大家都知道你们l公司都是怎么谈业务的。”
    “你——”男客户何尝不知道冲动是魔鬼，一晚上发生这么多事，继续下去，估计很难收场了。
    王经理的心此时又悬了起来，围着男客户使劲赔不是。也不管男客户的反应，喊着几个手下将男客户围着送去酒店。男客户见可以收场，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却很诚实，跟着众人往回走。
    刚刚闹了那么久，老板一直在旁边淡定地看着，此时就跳了出来。王经理慌着走，立即结了账。荆铬哪里肯放过他，立即拦住：“王鑫，管助理被打了，你就这么对待自己人的？”
    王经理那边的报销可都是要过财务部的，自然不会得罪荆铬，当即示好：“怪我不好，不知道小孟跟你是师兄妹关系。”他想起荆铬和管瞳一起从云鼎调过来，应该关系不错，又补充道，“管助理那里你帮当哥的我多说说好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哥的记得你的好。”
    荆铬：“这话你应该和管瞳说。”
    “我当众给她道了歉，人家张总也给她道了歉，她多厉害呀！还有啊，你跟管瞳别走太近，她后面还说不准怎么样呢。”
    “什么意思？”荆铬揪住他不放，“你这说话说半截，我凭什么帮你。”
    “先这样，我去稳住张总，回头给你说个大瓜，到时候我们吃饭慢慢聊。”王经理慌着走，荆铬对他那个瓜有点兴趣，想着在王鑫这儿，说不定能问到一些关于生产部绩效扣分的事儿，便淡淡一笑：“当哥的说话算话，可别放我鸽子。”
    “怎么可能！回头聊回头聊。”王经理走出去几步，又回过身来，大声说道：“荆经理，辛苦你把管助理和小孟送回酒店，管助理的医药费检查费我都预付了，不够我补。”话还没说完，他又匆匆去追男客户去了。
    荆铬却对孟千鹤：“要不你还是先跟他们走？”
    孟千鹤并不想和王经理们一伙走，但是她留下来也颇觉尴尬。虽然荆铬在大家面前说的是因为她打电话才赶过来的，但她又不是傻子，她知道荆铬是为管瞳而来。
    “不要，你让她和那帮禽兽一起，就是送羊进虎口。”管瞳不同意。
    荆铬不置可否，孟千鹤忐忑。
    陆渲冉稳住管瞳的头：“别乱动。头部其他地方没有伤口，消毒也做了，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再看看。”
    “不要，疫情期间，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我可不想给医务工作者增加额外的负担。”
    管瞳拍了拍衣服就要走，孟千鹤却不干：“你刚刚不是说头晕想吐吗？万一有脑震荡，以后还怪我。反正王经理给了医药费，要不还是去看看？”
    “你头晕？”荆铬和陆渲冉几乎同时出口。
    管瞳：“我是装的，没有晕，就是为了吓吓他们。走，反正该教训的也教训了，我们先回去。”
    “你差点吓死我们……”荆铬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有些话不得不戛然而止。
    陆渲冉想搂着管瞳走，管瞳看孟千鹤在旁边，怕他们的恋情被识穿，于是使了个眼色，和陆渲冉保持距离。

 第150章 不得

    陆渲冉有些不甘心，但是伸出去的手还是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即便非常想要公开他和管瞳的关系，但是尊重管瞳仍旧是最大的前提。
    荆铬此时倒是非常能够理解陆渲冉的心情，于是说道：“管瞳，你让陆哥扶着你点，他懂医学常识。”
    孟千鹤怎会看不出来荆铬喜欢管瞳，只是此时荆铬的表现又让她大为意外，感觉有些看不懂了。
    到了酒店，送走了孟千鹤和管瞳，荆铬立即去前台开了一间房。等到过道没人的时候，两人立即溜到管瞳的房间里。
    荆铬劈头盖脸的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路上跟你说了吗，瞳瞳没有招惹任何人，他只是看到王经理他们在那儿借酒装疯、占女生便宜。”陆渲冉也想仔细问管瞳事情的经过，但是听到荆铬责怪的语气，便立即化身护妻狂魔。
    “我是问她为什么受了伤还放那些人走。”荆铬的眼神恶狠狠的，在他的世界里，即便自己受伤，也不能让管瞳受到任何伤害。“不行，不能就那样放他们走了，我必须还回来！”他的拳头狠狠砸在茶几上，惊得管瞳眉毛一跳。
    “最后让步的可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王经理跟你说什么，你心里计算得可清楚了。”管瞳扁扁嘴，打开一瓶牛奶喝了一口，“我本来还想跟那个恶心男谈判，最好让l公司处分他，结果你上来就给别人窝心一脚，我一下成了理亏的一方，肯定巴不得他们赶紧走，难道留下来找你去派出所解决啊？”
    “我——”荆铬有些懊恼，“我们大晚上赶来还错了？害我差点超速。”
    “这个我先说清楚啊，荆铬。”管瞳正在接受陆渲冉对她手肘胳膊的检查，自然而然地扶住陆渲冉，半靠在陆渲冉怀里，“给你打电话的是孟千鹤，不是我。你能赶来关心我，我很感激，但是你说因为我超速，这个锅我不能背。你是个成年人，应该遵守交通法规，且不能因为任何人触犯。不要因为你是来看我，就把我架在道德高地背锅。”
    听到管瞳说这番话，陆渲冉心中暗爽。
    “自从开始梳理考核指标，你就变得咬文嚼字了。”荆铬翻了个白眼，坐在沙发上。待看到面前两个人恩爱非常的样子，他真是觉得吃饱了狗粮，干脆躺到沙发上闭目养神。
    “都检查了，幸好没有其他伤口。除了头，其他地方有不舒服的吗？”陆渲冉温柔如冬日暖阳。
    管瞳握住他的手，似乎能一眼看进他的心里去：“是不是觉得没公开，在同事面前很难装陌生？”
    “那你的意思是，可以公开了？”陆渲冉微抬眼眸，带着惊喜。
    荆铬紧张地睁开了眼睛。
    “我才刚到集团公司，还没立稳脚跟，最近公司的事情又多，我不想公开。”管瞳平和但直接地说。
    “仟和没有禁止同事之间不能谈恋爱的规定，邓总监和荆总也是男女朋友关系。我们俩分属不同的部门，也没有在一起办公，工作上有交集的方面很少。就算我们公开了，也不会影响工作。”陆渲冉把自己的心里话一吐为快。
    “工作本身已经不单纯了，如果再增加其他方面的影响，不知道会有什么情况。渲冉，我不想现阶段的工作受到任何影响，我希望这件事情上，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荆铬也帮腔：“是啊，现在公司的水太深，我也看不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渲冉肯定会尊重管瞳的意见，但是荆铬这么一帮腔，倒让他心里有了疙瘩，突然就冷了脸。
    管瞳给荆铬使了个眼色，荆铬恋恋不舍地起身告辞。
    管瞳拉住陆渲冉的手：“今天赶过来的路上，很担心我？”
    “嗯，担心，但是也相信你会处理好。”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一点是什么吗？”
    “什么？”
    “尊重我的所有决定。我知道你现在也是同意不公开的，只是我不想你心里有不舒服的地方。”管瞳故意调皮的用头往陆渲冉怀里钻，“哈哈哈，如果有，我就用我的铁头功把它钻平！”
    陆渲冉怕痒，更怕管瞳碰到伤口，便一个劲地躲开：“同意我同意，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绝对没有！”
    两人嬉笑打闹一阵，陆渲冉把管瞳揽到怀里：“今天晚上允许我留下照顾病人，明天一早我就走，可以吗？”
    “有陆医生贴身照顾，求之不得！”
    荆铬出去之后，看到关闭的房门心有不甘。他抬眼叹气，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了孟千鹤。
    两人来到酒店外的空地上。
    “师兄，今天谢谢你能来，虽然我知道你来不是为了我。”孟千鹤仰起脸，很坦然地微笑。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荆铬装傻。
    孟千鹤有些自嘲，但仍旧笑着：“我本来很不开心的，但是看到你一个人从那间房出来，我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同病相怜，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开心了。”
    这话刚好刺中荆铬的痛处。“在公司里，少关心别人的八卦。好了，外面冷，如果没有别的要说的，就回去。”
    “让我说完这句。本来我挺讨厌管瞳的，但是今天晚上她比好多男人都爷们儿，我挺看得起她的。我现在能理解你为什么喜欢她了。”
    荆铬大惊失色：“别胡说！”
    “你怕她知道了你的想法，跟你连朋友都没得做，对？放心，我懂的。我爱而不得，你也爱而不得，我现在心理平衡了，没有那么不开心了！”孟千鹤说罢，转身进了酒店，高马尾随着走路的节奏，左右摇摆，充满了活力。
    荆铬只感觉一个头变两个大，又吹了一阵冷风，才回房间。
    第二天一早，陆渲冉和荆铬赶回市区，走之前还给管瞳换了药。

 第151章 投诚

    管瞳本想躺着休息一天，但是睡了半天已经全身不舒服。下午开始团建活动，管瞳并不想参加，但下午阳光颇好，她便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躲懒。
    管瞳坐在一个秋千上，仰着头，闭着眼，享受着初春的阳光。
    一个人走到她身后，推了一把秋千，吓得她抓住秋千想骂人。
    “防晒霜擦了吗？竟然这样晒脸，也不怕晒出斑！”孟千鹤绕到秋千正面，想坐下。
    这秋千是个两人座，但是管瞳不想和她一起，所以抬起一只脚挡住座位。
    孟千鹤：“小气。”她今天穿着小香风薄呢外套，下着短裙加假透肉长袜，配了一双长靴，显得青春又高挑。
    小气？小气我就不会不计前嫌帮你。管瞳腹诽，嘴上却说：“我就是小气。”
    她现在主打一个配合：别人说她能力不行，嗯嗯嗯嗯；说她不会处事，嗯嗯嗯嗯；说她什么，她都嗯嗯嗯嗯。要知道，没有因为具体的事、详实的依据就去评判一个人，目的不是评判，而是打击。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便懒得去争论表面的是非。
    一般只有品级偏低的人，才会没事找事打击别人，为的就是彰显自己还挺行。对于这种人，不光不用给眼色，连情绪都不要给，主打一个不搭理不回应。
    “你——”孟千鹤气得嘟起了嘴，“真不会聊天！”
    “你会聊天？一来就说我小气。”管瞳也不让她。
    “好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孟千鹤摇着头，她今天扎着丸子头，显得更加青春可爱，“我就是想问问，你昨天为什么帮我？”
    “换成我是你，你会帮忙吗？”
    孟千鹤想了想：“可能心里想帮忙，但是会不敢。”
    “你倒是说了实话。那些人昨天那样欺负你，也是吃定了女生多半会选择忍耐。但我奇怪的是，你平时欺负我的那种气势去哪儿了？怎么就兴女生欺负女生？”
    “你这人——我都诚心跟你示好了，你怎么还抓着不放！”
    管瞳看她嘟着嘴生气的样子实在可爱，便放下脚，让出座位：“好好好，孟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坐着聊聊。”
    孟千鹤看了管瞳一眼，大大方方地坐下。“你还没有回答我，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帮我？我之前对你印象可不好。”
    “大家都是女生，换位思考，我也希望有人能够帮我。”
    “你不怕那些人吗？”
    “为什么要怕？不反抗，受伤害的是女性；反抗，女性可能会被威胁，或者受到其他伤害，但只是可能。无论是用哪一种方式计算，反抗都比不反抗要有用得多。如果不反抗，女性在职场上受到的伤害会更大，还拿什么扞卫自己的工作权。”
    “你在云鼎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事？”
    “不会，连王经理都听到过一些，你那么八卦，会不知道？”
    “好好说话，别夹枪带棒的。”
    管瞳淡淡一笑：“遇到过，其实当时我和你一样害怕，但是愤怒和屈辱的感受更强烈一些，所以我选择了反抗。当时闹得也很大，让对方下不了台，我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开除的准备。但是我也想好了，只要最后的决定对我不公平，我都会申诉到底。”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把风险也做大了吗？”
    “在职场上得不到尊重，没有安全感，这才是最大的风险。”管瞳坐直了些，继续说道，“虽然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男女平等，但是在进入社会后，我们都能感受到，男女并没有平等。现在女高管很多，但是我们很容易就能发现，大家对女高管的成功都会带有一定的有色眼镜，比如质疑她的能力，比如认为她是靠美色上位，于是就有了‘女性成功有罪论’。可是我们女人哪里比男人差了？”
    “原来你这么有脾气。”
    “我的坏脾气都给坏人，好脾气都留给自己人。”管瞳有些揶揄地看着孟千鹤，意有所指。
    “可是大环境就是这样，我们改变得了多少？”
    “其实我想过这个事情，如果说靠我一个人遇到一个反抗一个，那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吗？所以当初我之所以选择到集团公司，也是想要有机会能将职场中的两性公平写进制度里。”
    孟千鹤很意外：“你到集团总部，是为了这个？”
    管瞳点头：“不止，我喜欢新能源这个行业，喜欢做研发——我之前一直是研发条线的，阴差阳错到了管理岗。我发现管理上有很多问题，如果管理没有理顺，我做研发也会被掣肘，所以现在安心做管理工作，希望能顺势改变一些不好的现状。”
    孟千鹤以为管瞳的目标是当高级白领，是事业的成功，是站在权力顶峰，没想到竟然只是因为热爱，因为想要改变。
    “你这，也太接地气了。有点不真实。”
    “我昨晚站出来帮你，换你是局外人，你也觉得不真实。”
    世事就是这样，我们觉得不可能的选择，可能在有些人那里却是天经地义的。
    孟千鹤有些感慨。她从地上拾起一个小树枝：“知道你勇，但是你也别孤勇。你来公司两个多月，还不知道公司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
    “你要帮我？”
    “我是帮职场女性，希望有一天职场不再有性骚扰，不再有潜规则，两性能公平竞争，和平相处。”
    两个人相视一笑，恩仇尽泯。
    “我们先来说说昨晚的张总。”孟千鹤用树枝写下“张”字，“我之所以不敢跟他撕破脸，是因为l公司是仟和最大的下游客户，如果损失这个客户，仟和将损失60以上的营收。就算我反抗、闹大，到了总裁那里，也是我的问题。”
    “没错，民营企业依赖销售，尤其是我们这种新能源电池行业，上游怕锂矿之类的原材料被别人控制，下游又怕被整车制造企业抛弃。”
    “对于昨晚的冒失，现在有没有后怕？”

 第152章 认同

    “后怕？不存在的。”管瞳摊摊手，“l公司是上市企业，爱惜在行业内的名声，所以我吃定那个不配拥有姓名的渣男不敢把事情闹大。”
    “那如果张总回去就不和我们合作了呢？”
    “首先，要对我们仟和的产品有信心。我们仟和的锂电池性价比高、性能更安全，虽然知名度不能和n公司b公司比，但是已经在行业排名第三，比去年前进了两名。l公司不选我们，未必就不是他们的损失。其次，l公司和仟和的合作贯穿仟和的发展史，突然不选择仟和，行业内都会八卦其中的内幕，我到时候把那个渣男的行径爆出来，看是谁吃亏。恐怕l公司会后悔不跟仟和合作了。”
    孟千鹤吃惊：“你竟然已经想到这一步了！你做的可真绝，不过这到了最后，貌似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所以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会提前出击，让l公司看到可能出现的最坏局面。”
    孟千鹤咬了咬嘴唇：“好，先不说你的谈判技巧，反正你的判断力和这股子劲儿，我挺认同的。”
    管瞳挑眉笑：“我不介意你把‘认同’换成‘服气’的。”
    “呵，狂妄！那得看你以后的表现！接着，我们来说王鑫。”孟千鹤又写了一个“王”字，“王鑫这个人特别精明，到处都吃得开，在外面风评也不错。”
    “切，吃小姑娘豆腐，还风评好。”
    “酒桌上的男人不都那样。”孟千鹤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对上管瞳的眼神，突然一个机灵：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酒桌上男人们的行为合理化。这种心理层面的认同，不得不说，比当帮凶还可怕。
    “王鑫在销售部八年，算是长老级别，以前是跟着总裁的，后来才归到了生产部，跟着马总。要换成别人，马总未必放在眼里，但是王鑫和总裁有渊源，又有大批客户源，所以马总对他很客气。两个人称兄道弟，有时候看着都不像是上下级关系。和销售部并立的是对应五个子公司的五个生产垂管部门，分别是生产一部到五部，他们属于马达的嫡系，部门每一个经理都是马达一手培养或挖来的。
    “生产部是仟和最大的一块组织机构，管理着全国五家子公司，掌控了仟和从锂矿、正负极以及电解液等生产的方方面面，权力也最大。制衡生产部的是公共职能部门，由邓总监分管。hr控制了所有子公司的人事进出，财务部控制了公司所有和钱有关的方面，办公室则管控了所有子公司对外的宣传口径，虽然生产部控制了销售部，但是邓总监还控制了采购部。”
    管瞳点头：“你这个指向很明显，不怕我想太多？”
    孟千鹤：“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要让你多想点，别闷头冲，就怕你想叉了。”
    “你看我说得对不对。”管瞳接过孟千鹤手里的树枝，指着地上的人名，“马总分管生产部，总裁让最信任的邓总监制衡马总。这种在公司发展之初是有效果的。现在仟和发展加速，马总在王鑫之外广泛接触下游客户，应该有野心。所以，表面的马总和邓总之间的制衡，其实是仟和的一二哥之争。”
    孟千鹤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可是马总平时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除了养生和炒股，他只是喜欢交际应酬而已。”
    “立人设嘛，有想法的人都会搞一搞，想要混淆视听。但是这些花招骗不了明眼人，不然总裁也不会拉入王卉林了。”管瞳对孟千鹤笑笑，“孟老师是在考学生，学生通过考核了没有？”
    “你确实有点东西，不是绣花枕头。”孟千鹤笑眼弯弯，表示满意，“不过王总那个人比较淡泊，一心都在研发上，对公司里暗流涌动的权斗没有兴趣，所以总是被马总踩着一头。总裁看出王总不爱争，会从研发投入上给王总施压。王总也会争一争，但是碰到马总逗硬，他立即就不争了，一派云淡风轻。”
    管瞳托着下巴，心想：如果王卉林真是这么淡泊，就不会想尽办法把陆渲冉挖过来，还准备把所有子公司的研发部门进行资源整合，并集中到上海总部。这一做法明显是对生产部釜底抽薪，稳定了研发条线的人才，同时把技术路径和方向紧紧掌握在总部手里。
    孟千鹤接着说：“我猜想，总裁专门把你从云鼎调到总部，就是想要你从管理上改革，对制衡生产部加一把力。”
    “有可能。”管瞳想起昨晚上王鑫的一句话。
    “管助理，扣分那个事不是我搞你的，所以你也别来搞我。”
    这句话怎么听着怎么奇怪。目前的“评论区”是，大家都认为是管瞳设计的绩效考核指标不完善，导致生产部门扣大分。可是王鑫的话里，明显指出扣分的事，是在搞管瞳。这和之前管瞳荆铬推导的一致，有人想针对绩效考核改革。现在这股势力很明确了，就是生产部自己搞的。至于主导之人，除了马达同意，生产部不可能自杀36分。
    管瞳此时一下轻松起来。马达真会演戏，还兼了导演的工作。亏得马达每天对她说那么多器重有加的话，要让自己垫背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过现在的管瞳已经没有那么多情感失落——职场嘛，切忌情绪化，一定要从工作本身出发，再落脚到工作。意气用事就太不专业了。
    想通马达这一关节，结合王鑫那一句颇有所指的话，显然，王鑫和马达只是表面好，实质仍旧不是一条心。王鑫应该还是站荆海波的。为什么三月绩效考核实绩令人大跌眼镜，荆海波却没有说她一句，管瞳现在明白了。荆海波看出来马达背后搞的这一手，如果换成别人，可能荆海波会把板子打在执行人的身上，同时换人强势推进绩效改革。但是荆海波和管瞳有别的渊源，所以荆海波不光没有打管瞳的板子，还让全公司学习绩效考核指标，换了一种方式强势推进绩效改革。
    原来不知不觉间，背后的大佬已经过了好几招！

 第153章 顶聚

    初春的阳光柔软又温暖，管瞳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如初雪一般。孟千鹤看管瞳闭目想事情，没有打扰，心里却嘀咕：“难怪师兄喜欢她，确实是个美女。”
    “你盯着我干嘛？”管瞳没有睁开眼，但是却像是带了透视眼，“我虽然长得还行，但我不是靠脸吃饭。说说，你之前那么讨厌我，突然对我掏心窝子，除了我帮你外，还有没有别的理由？”
    孟千鹤：“我之前恨错了人，原来你不喜欢师兄。我现在的补救，还不算太蠢？”
    管瞳摇头：“你还这么年轻，可别被恋爱脑耽误了。”
    “呵呵，你不是恋爱脑，怎么还谈恋爱——昨天晚上住你房里的难道是狗？”
    管瞳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睁开一双大眼睛，里面有亮光闪过。
    “这件事上，你可要管住你那八卦的嘴，可别声张。估计公司里权斗要升级了，我可不想因为私事影响了工作。”
    “知道知道。”孟千鹤做了一个用手把嘴上拉链拉住的手势，但随即她又拉开，“你跟那个陆专家，到底是谁先向谁表白的？”
    “走开！”
    “哎呀，说说嘛，说说嘛。”
    接下来的团建+培训时间里，孟千鹤都粘着管瞳，令杨秉咸百思不得其解。那晚的事，王鑫知道关系重大，给所有在场的人都封了口，所以杨秉咸竖着八卦的马达，仍旧没有捕捉到任何信号。管瞳不听他的劝告，和孟千鹤走近这个事情，再次深深地刺激了他的自尊心，让他非常不爽。他坚信，管瞳终有一天要吃孟千鹤的亏。
    回到公司，管瞳先和荆铬碰头，了解了几个财务指标后，管瞳把从孟千鹤那里得到的新消息讲给荆铬听。
    荆铬：“跟我们之前差的差不多，只不过我没有想到马达会这么狠，用自己的左手打自己的右手。”
    管瞳：“先声明，我不是马达的右手，我只是仟和的一名员工，我不会参与他和荆海波的派系斗争。”
    荆铬：“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管瞳：“还是老样子，做好自己的工作，贯彻新能源人的初心和使命。”
    “那我觉得你需要帮手。”荆铬把自己的手机点开，拿给管瞳看。
    手机上是一张关于内部网一份通知的照片，上面是关于田菁菁的调动文件。
    “还没来得及看通知？”荆铬带着得意的笑，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安排，一定能得到管瞳的认可。
    “啊啊啊——”
    管瞳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激动。
    “菁菁来就太好了，我多了一个帮手，至少在数据方面我不用再分心监控，成本控制方面她也很在行。”
    管瞳不得不承认，荆铬真的很有预见性。早在云鼎荆铬和罗霖辉暗中斗争的时候，他已经埋下伏笔，让田菁菁去基层一线增加履历，并且在离开之前向集团总部推荐田菁菁进入储备人才库。
    管瞳那晚和王鑫结下梁子后，荆铬知道管瞳后面的麻烦还多，于是第二天回到公司，以财务部需要新鲜血液配合绩效改革为由，磨着邓青丛把田菁菁调到集团总部来。
    管瞳：“哼，她应该早两天就知道这个事情，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荆铬：“我让她先不跟你说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这不，早上刚出了通知，我就过来跟你说了。”
    荆铬坐到管瞳对面的沙发上：“田菁菁来的目的，除了查漏补缺外，就是增加你的气势，但是接下来怎么应对上面几个老东西，你心里还是要有个谋划。”
    管瞳前倾身子，笑着说：“荆老师教过的，借力打力最好。这种事，我最多是借刀杀人的‘刀’，那我就把刃口磨好，先看背后两位大佬斗上几百个回合再说。”
    荆铬：“就这么办。想到荆海波被他一起创业的兄弟整治，我怎么都觉得这是一场大戏！”
    田菁菁到的那一天，管瞳专门请假去接机。得知管瞳的铁杆朋友专程来助她一臂之力，孟千鹤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去看。不为别的，就是想知道能够和管瞳做朋友的人长什么样。
    田菁菁在出口处看到管瞳的一瞬间，就开心的飞了起来，奔向管瞳。想她平时是多么矜持、冷漠，还带着一点愤世嫉俗的一个人啊，怎么会和一个人发生这么深的羁绊？可她就是很想管瞳啊。看来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友情！她这辈子不可能有爱情、有家庭、有孩子，所以拥有和管瞳的友情，也上天对她这辈子孤独终老最好的犒赏。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咿哩哇啦鸡同鸭讲半天，田菁菁才发现管瞳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还是个小美女。
    田菁菁：“这事——”
    “我叫孟千鹤，总部办公室的，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哦，你是负责后勤的？谢谢你来接我。”田菁菁拽着管瞳的胳膊，“集团公司就是好，还派专人来接机。”
    管瞳差点笑死：“你以为谁都能喊动孟大小姐接机吗？她是专门陪我来的。”
    田菁菁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复杂：“这么快，你就有新朋友了？”
    管瞳：“也没几天，她还在考察期呢，是不是，孟大小姐？”
    孟千鹤噘起嘴：“谁在考察期了？管瞳我跟你说，虽然你帮过我，但是做朋友，咱们是平等的。我们又不是雇佣关系要什么考察器。”她看田菁菁圆滚滚的身材，完全没有过人之处，为什么管瞳对她那么好呢？
    管瞳知道孟千鹤听不懂玩笑话，也不跟她计较。此时管瞳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开心地说：“以后我们三个并肩作战，是不是该取一个名字，你们觉得‘仟和三剑客’这个名字怎么样？”
    “土得掉渣。”孟千鹤嫌弃地吐槽，
    “你好歹是到了上海这个大都会，怎么还能想到这么土的名字？”田菁菁无奈地摇摇头。

 第154章 推行

    现在的田菁菁不像以前，总是埋着头弓着背。虽然偏爱美食的她又长胖了五斤，但是她昂首挺胸，自信满满，一双眼睛在眼镜后面亮闪闪的，特别有神。就在去年，她在管瞳的鼓励下，把注册会计师最后三门一口气过了。今年她已经开始准备注会的综合科目，同时准备税务师的考试。
    真的，学历、证书和能力，可以带给人信心，甚至改头换面。
    管瞳笑笑：“我们今天先把行李放到宿舍，然后去吃海鲜火锅。吃火锅的时候跟你们聊点正事。”
    田菁菁抗拒：“我在云鼎已经受够了权斗和阴谋，我来是为了会友和躲懒的。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孟千鹤不爽：“你以为公司总部是你们云城的农家乐吗？还想躲懒？总部的所有斗争全都只会升级，没有安逸可言。”
    “这人怎么说话比我以前还难听。”田菁菁毫不掩饰嫌弃之意。
    孟千鹤俏脸一扬，就要还嘴，管瞳赶紧拦着：“第一次见面，大家点到为止，以后时间还长，再慢慢过招。”
    孟千鹤有气无处发：“真不知道你以前怎么会跟嘴巴这么损的人交朋友！”
    田菁菁：“我也觉得奇怪，她怎么会跟你这样的娇小姐交朋友？”
    “走啦，吃海鲜火锅去。”管瞳无语。
    田菁菁翻了一个白眼：“别说吃海鲜了，就是吃金子也不香。对了，我和你住在一个地方吗？”
    管瞳：“你住另一个单身宿舍，条件不错的，在研发部那边。”
    “过分，又被预期欺骗了！”田菁菁欲哭无泪状，“我还以为住的是你那种单身公寓。”
    孟千鹤找到斗嘴的契机：“那是高管才能住的，你只是普通员工。”
    田菁菁不中记，翻了一个白眼，拖着管瞳往前走。
    田菁菁虽然属于财务部的人，荆铬专门把她拨来负责对接管瞳那边的工作，财务部其他工作只象征性地安排一点。这番用心真是用到了点子上，管瞳不禁佩服荆铬一开始就布下的伏笔。
    为了避免生产部故技重施，管瞳在原有的考核指标基础上，增加了一项：突击销售或者突击生产，产生的加分项必须提供佐证资料，否则不予加分。
    这其实是给生产部的人设置了门槛，避免他们操作分数。
    田菁菁却认为，佐证资料的判断没有标准，所以增加了财务部需按周动态分配预算数据，这个数据作为佐证资料的判断依据来使用。
    管瞳揉着头发：“你增加的这个条件，只是加了一个限制的砝码，有点不清不楚。”
    田菁菁大喜：“你能看出来不清不楚，说明我这个法子想对了。”
    “快，展开说说。”
    “生产部的人也会发现不清不楚，所以他们再想操作，就得防着财务部临时加码，不给通过。任何一个规章制度，都会有人钻空子，仅仅靠完善规章制度，很难完全杜绝钻空子的人，所以我们现在打的补丁，端对目标，就是在程序上制约那些想钻空子的人。”
    管瞳给她竖起了大拇指：“知道透过现象看本质了，长进了！”
    “跟着荆经理一段时间，多少学了他几招。”田菁菁嘿嘿笑，“现在就是财务部多一个动态分配预算数据的活，这个活我来做，花不了多少时间。”
    田菁菁又帮管瞳把已经成型的成本管理方案进行了全面梳理和补充，并且和绩效管理指标做了相关性的推演，还和下一步将推出的子公司的成本管理方案进行了预留接口。
    荆铬看到田菁菁来了后，管瞳的表情也松弛了很多，心里也踏实了。
    半个月后，更加成熟的成本管理方案出来了，管瞳感觉比她在云鼎做的成本管理方案更加先进。同时，绩效考核的修正部分也进行了公示。
    荆海波对管瞳的工作效率非常满意，他虽然在工作上催的急，但对质量要求也高，没想到管瞳超进度超预期完成了工作。在每月的中层管理例会，荆海波宣布立刻推行。
    生产一部的经理坐不住了：“我们这个月可努力了，就是想要把上个月扣的分加回去，但是现在绩效考核这么一改，摆明就是针对我们。”
    其他几个生产部经理也都附和。
    马达打开保温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养生水，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
    同样隶属马达分管的销售部经理王鑫，看了一眼荆海波，没说话。
    管瞳：“这个月我们跟进了生产部每周的出货量和销售量，看得出来，生产部想要把绩效分加回去的决心很强。本月绩效考核标准暂按之前发布的执行，所以生产部的各位领导放心，你们可以放开手脚把分先加回来。”
    这话说的很好听，摆明了是给生产部放水，但是“放开手脚”等字眼又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生成部的人被堵了嘴，无话可说。马达看了一眼王鑫，王鑫立即发言：“这绩效考核天天改，以后到底按哪个标准，大家心里都没谱了。”
    其他人又纷纷附和。
    管瞳：“绩效考核指标到目前为止，应该不会再有大的改动，但是以后如果发现有不适应公司发展的方面，我们将进行实时动态更新，大家都以动态更新的为准。只有这次针对生产部的考核做了时间上的让步，主要也是考虑到新指标连续落地，给大家一些缓冲的时间。”
    邓青丛：“考核根据新的管理现象进行调整，这是非常合理的。我同意管助理的观点。”
    管瞳对邓青丛微微点头微笑。邓青丛收在眼里，也点头回应。
    大家都知道，邓青丛的发言，不光代表了公共事务管理部门的态度，也是荆海波的态度，其他人也没提别的意见了。
    荆海波拍板：“成本管理方案非常好，就从明天开始实行。管瞳，你要每周对各部门的工作和成本控制情况进行跟进，同时着手各子公司的成本控制方案。今年之内，我要看到整个公司减负增效。”
    “好的。”

 第155章 扭转

    开完会，管瞳立即去了马达的办公室。
    “马总，我今天在会上毛着胆子说本月考核按照之前的来，没想到荆总也没有异议。”管瞳带着一丝侥幸的表情。
    马达唇边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他知道你对事不对人，所以只要在你职责范围内提的，他都不会太反对。”
    “还是有点冒险。马总，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马达沉吟：“先划水，不要真推进，等那边发火了再说。”
    “好。”
    “这件事上也确实让你为难。你是这个工作的主要推动者，他那边把你看得紧，我这边不会为难你，特殊情况的时候，你打个配合就行。”
    “都听马总的。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马达看着管瞳的背影，心里突然没谱了。他立即打开手机：“大师，今天给我算一卦，我想问个事情。”
    管瞳回到办公室就给邓青丛打去电话。
    “邓总，今天谢谢你替我说话。”
    “应该的，都是为公司嘛。马总也真是的，都是他负责的工作，他倒好，眼睛跟雷达一样，到处扫射，就是一句不说，最后却要我来帮你说话。”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觉得这个工作推动起来有阻力，具体在哪儿又说不上来。”管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要有压力，你的背后是我和荆总，我们不会允许有人动公司的利益。”
    原来在这次会议前，管瞳就提前分别找了马达和邓青丛，而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选择，是因为她几天前找了王鑫。
    王鑫看着管瞳扭头就走，管瞳笑嘻嘻地追上去：“王经理现在谨守男德，为什么看到我还这么心虚？”
    管瞳的声音比较大，销售部的过道里都能听到。王鑫气得咬牙切齿，赶紧把管瞳让进办公室：“你现在真是爽文大女主的打法，惹不起惹不起！”
    管瞳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不浪费王经理的时间，上个月销售部扣分的事说说？”
    王鑫：“疫情期间，又是年后复工阶段，大家都在收心上班，销量上肯定要软一些。还有，春节前买车的人多，春节后的销售数据下来，也很正常。”
    管瞳：“春节前，我们的出货量可是很稳定的，既然春节卖得那么好，节后各整车装备厂不应该补货吗？”
    王鑫不爽了：“管助理，我做了十几年的销售，你难道比我还懂？”
    管瞳笑着：“不要激动不要激动，销售方面您是专家。我今天来不是质疑你的，我就是想知道，三月做低销售扣大分，四月突击销售把分挣回来，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王鑫皮笑肉不笑：“什么主意？这些都是实际情况······”
    管瞳：“还记得那天在酒桌上的事吗？王经理可以意有所指的。”
    “什么？”
    “你说，‘扣分那个事不是你搞的，让我也别搞你。’我当时就懵了，原来你们扣分一点都不委屈啊，还是为了搞我。”
    王鑫感到额头上的汗都要出来了。
    “我那天喝了酒，胡乱说的，当不了真。”
    管瞳笑：“人家还说酒后吐真言呢。当然，喝酒的事王经理比我有经验，我们还是说回来，生产部和你们销售部一起集体扣分，是不是太明显了？”
    王鑫没说话。
    管瞳补充道：“王经理，要不我把小孟带来你再说。”管瞳脸上始终带着笑。
    这就是红果果的威胁了。
    做销售的人就是会办事，知道拗不过，也不生气，立即转向。王鑫放低声音：“你都看出来了，我还说什么！当初就说了，大家集体扣分做得太明显，他们还不听，非说就是要给你压力。”
    管瞳：“恐怕不止这个。六个部门，谁愿意自己扣分兄弟部门不扣，为了平衡，也为了绑定，那只有大家都扣了。道理没错，就是很蠢！”
    王鑫笑着说：“这下我都说了，以后别再拿小孟的事跟我说了。”
    “一言为定。不过我只能代表我自己，不能代表小孟。”
    “你——”王鑫几乎无语。
    “起头的人是谁？”管瞳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盘问机会。
    “生产一部的。”王鑫倒很坦然。
    管瞳：“扣分这样的大事，关系到绩效奖，影响的是大家的本质利益，生产一部经理还不敢这么做。生产一部的经理我知道，高高大大的，说话中气很足，他好像是马总的人。”
    王鑫机警地避开管瞳求证的眼神。
    管瞳：“王经理，你别太警惕。我能来找你，是知道你另有靠山。咱们既然靠着同样的一座山，不应该互通有无？”
    王鑫打量管瞳：“小姑娘果然聪明。”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绩效改革是荆总一定要推下去的，谁也阻止不了。”
    王鑫：“以前，马总和荆总确实有些小事情上会有不同意见，但是最近一两年，马总好像动作有点大，经常跟很多行内的龙头接触，不排除他想带着他的人另外找靠山。”
    管瞳：“仟和虽然还在行业里的二梯队，但这两年发展势头很猛，今年下来肯定进入一梯队。开完荒该享受胜利果实到时候，却拉着人走了，这不符合常理啊。在公司里另立山头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王鑫一凛：“有道理。”
    管瞳看问得差不多了，便告辞离开。她估计自己前脚一走，王鑫就会给荆海波报告自己今天的表现。她不想和荆海波有太多接触，但她需要让荆海波知道她的立场和态度，所以通过王鑫把信号传导给荆海波。相信在接下来马达和荆海波的权力斗争中，荆海波那边一定不会轻易舍弃她这枚棋子的。
    她除了不得不当面汇报的工作外，一般不会主动找荆海波，这也有好处，至少能让马达放松警惕。果然如她猜到的那样，马达就是在暗中和荆海波权斗，只是还没闹到桌面上而已。
    确定了马达和荆海波之间的矛盾后，她又去找马达。

 第156章 失控

    “马总，我遇到一个麻烦事，想请示一下。”管瞳皱着眉。
    马达爽朗地笑着：“坐坐，慢慢说。”
    管瞳：“前面生产部集体扣分的事，荆总觉得太蹊跷。我说是我设计的指标有瑕疵，所以后来调整了。但是他又提出好些疑问，感觉荆总似乎——”
    “似乎什么？”马达被吊起了胃口。
    “荆总对生产部集体扣分表示怀疑······”
    欲言又止最能说明问题。
    马达神情中闪过一丝厌烦：“生产部扣分，丢的是我的脸，我连开了三次会，让他们下面给我立军令状，这个月我压力也大，要是分加不回来，年底说不上话的是我。”
    “是啊，我就说马总在负责直接推进绩效改革，怎么可能让自己分管的生产部扣大分嘛，谁会这么傻？”
    “是啊！”马达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
    “马总，荆总那边，我该怎么应对。最新调整的指标，生产管理部想要这后面把分加回来可不容易。”
    马达这段时间正在后悔上个月扣分的事做得太心急了。当时他阵营里的人在说，荆海波现在把重心放在管理上，很明显就是在肃清内部，必须要出手，就拿绩效考核开刀。他也有同感，于是用了那个人的办法。此时看来，这个办法实在不够聪明。
    马达见这个事情在管瞳这里已经藏不住，便直说了：“生产部那几个人胡闹搞的，现在我还得收拾这个烂摊子。管瞳，你说说，怎样既不影响你推进工作，又能把这个事情给盖过去。”
    管瞳蹙眉：“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您既然跟我提了这个问题，作为下属，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好的好的。”
    就这样，管瞳在确认扣分背后的真实情况后，一边通过王鑫向荆海波发送站队的信号，一边和马达搞好关系，麻痹马达，这样至少短时间内，双方不会再把她夹在中间为难了。
    为了庆祝解决了当前的困境，管瞳着急大家伙儿吃饭。孟千鹤现在还不想和荆铬小范围见面，婉拒了，于是有了晚上四人的聚餐。
    管瞳在饭桌上把这前因后果的事讲给大家听，荆铬和田菁菁向管瞳竖起了大拇指。
    田菁菁：“现在好人都让你做了，你这借力打力的招数使得溜啊！”
    荆铬：“青出于蓝。这事让我去做，容易被人怀疑，但是你去做，两边都会记你的情。荆海波会认为你做事公正，又能化解部门之间的矛盾，肯定想拉拢你；马达给你工作制造困难，你还帮他，不排除他以后也会拉拢你。”
    “拉拢就算了，我只是想要我的工作顺利推进。”管瞳笑笑，把漏瓢里捞出来的鸭肠夹给荆铬，“都是荆老师教的好，今天我请客，大家吃开心。”
    三个人都很开心，陆渲冉却相对沉默很多。管瞳何其聪明，自然察觉到了。她专门给陆渲冉满上饮料：“这几天工作很忙吗？”
    “没有。”
    “那怎么不说话？”
    “我怕说不好。”
    “赶紧的，说两句。”荆铬在旁边助兴。
    “管瞳，以前的你特别正直，怎么现在也开始把这些邪门歪道当成正理了。”
    自从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后，陆渲冉对管瞳的称呼都是“瞳瞳”，此时叫了管瞳的全名，显得很是郑重。
    “邪门歪道？”管瞳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荆铬：“陆哥，我没听错。管瞳这次是进步，要是她像以前一样，去跟这些老狐狸硬刚，吃亏的是她。她没有正面去处理这些矛盾不是她不正直，而是她学会选择用更好的方式方法处理问题。学会保护自己，才可能在职场上施展抱负。硬碰硬有什么好！”
    荆铬的语气有些激动，在陆渲冉听来，荆铬是在护短。可自己的女朋友，他护什么短！
    陆渲冉不想让自己太没有风度，于是遣词造句：“可能是我辞不达意，我只是不喜欢这种利用人心达到目的的方式。这种路子走多了，谁能保证以后还刹不刹得住车，做出什么不择手段的事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没意思了。职场如战场，这又不是养老机构，只要不是违法的事，像管瞳这样利用一个机会出个巧招，完全算得上是高级的，比起那些一味低级的勾心斗角不知好了多少倍。
    接下来的聚餐时间，了无生气。管瞳后面几乎没有说话，显然生起了闷气。吃完饭后，管瞳说要去田菁菁那里住，直接把陆渲冉给撂下了。
    出租车上，田菁菁连连摇头：“没想到白月光也不香了，陆老师现在是站的太高了吗，有点不接地气。”
    管瞳没说话。爱人质疑自己的人品，换谁都不舒服。
    被管瞳撂下的陆渲冉先是一声不吭，但是当他意识到和管瞳发生矛盾后，在和荆铬一起回去的路上突然急躁起来。
    陆渲冉：“我对她提提意见怎么了？我现在连表达意见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荆铬第一次看到管瞳和陆渲冉吵架，他不得不承认，心里暗爽。
    恋情不就是这样吗，从如胶似漆到生出矛盾，下一步就该是分手了。说实话，他心里蛮期待的。
    陆渲冉突然像是下定很大决心一样，说道：“都是你教她的，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荆铬还在憧憬他们分手的假设中，态度竟然很好：“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陆渲冉：“我希望她是一个阳光的人，不要变得腹黑阴险，我有错吗？”他感觉这是自己记忆中最生气的一次。他竟然失控地想要砸东西。
    荆铬没想到陆渲冉也有失控地时候，不禁愣了一下，没说话。
    陆渲冉：“她平时最讨厌这些幺蛾子的派系斗争，现在她也参与到这中间。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她就没有意识到吗？”
    荆铬没忍住：“她被罗霖辉他们欺负的时候，就很正直，但是她差点被他们逼走。”

 第157章 飞醋

    陆渲冉：“逼走又怎么样！大不了换一个地方。以她的能力，在哪个公司都能过。”
    荆铬：“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你愿意看到她每到一个地方都被逼走吗？你也说她没有错，那为什么被逼走的却是她？她改变，可以自保，你却又说她变了。现在陆大少的要求真挺高的。”
    陆渲冉吐出一口气：“如果干的不开心，大可以歇一歇，我可以养她。”
    这话实在让人不能忍受。荆铬一个猛打方向盘，将车停到路边熄火。
    荆铬：“陆哥，真是难以置信，那句话竟然是你说出来的！”
    陆渲冉不解地看着荆铬。
    “管瞳是成年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在职场上做出的改变是她的选择，你可以不认同，但你没有权利干涉。你是她男朋友也没有这个权利！动不动就是那种老套的男权思维，你迫不及待地想养她，是怕她太强，强到让你觉得自卑吗？”
    陆渲冉也很激动：“我有表达的权利。我看到她越走越歪，连说都不能说吗？”
    荆铬也直起了脖子：“别人歪门邪道欺负她，你让她选择退步？说的好听是养她，其实就是用你的意志控制她。陆哥，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不乱教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在意的到底是我教她，还是没教对？”
    荆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也有嘴巴快过脑子的时候。
    陆渲冉也愣住了。荆铬这句话戳破了他所有的伪装——他在意的是荆铬和管瞳越走越近，荆铬比他更懂管瞳，越来越能帮上管瞳。荆铬的近，衬出了他的远。他口口声声说的管瞳的转变，不过是他自私、阴暗心理的遮羞布。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狭隘。不是管瞳撂下了他，是他逼走了管瞳。
    他更加急躁了：“荆铬，开去田菁菁的宿舍，我要去找管瞳。”
    “不去。大晚上找她吵架，你是想跟她分手了吗？”
    “不，我去道歉。”
    荆铬诧异地看着陆渲染。陆渲染向他点点头。荆铬最终点火开车。
    管瞳和田菁菁正在宿舍楼下花园里散步，顺便聊着八卦。
    田菁菁：“我觉得孟千鹤也是个奇葩，她不应该恨你这个情敌吗，怎么现在还跟你掏心掏肺的。”
    管瞳：“可能是因为在她弱势的时候，我站出来帮了她。”
    田菁菁：“她感谢你正常，但是她和你做朋友，还是太不符合常理。”
    管瞳：“这也是我觉得她不错的地方。不因为男人搞雌竞，说拔剑斩情丝就斩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田菁菁：“诶，你现在头发留到肩头这里也挺好看的，比你短碎发的时候有风情些。”
    管瞳笑：“你这思维跳跃太快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陆渲冉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田菁菁嘻嘻笑：“看来今天晚上你不用留宿在我这里了，我先上去了。哈哈哈，白月光就是白月光，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管瞳还没想好开场白，陆渲冉已经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承认，我是在吃醋。我在嫉妒荆铬，因为你工作上的事都和他商量，我感觉到了危机，所以刚才才会说那些糊涂话。”陆渲冉一口气把这段时间的心里话都倒了出来。
    管瞳大睁着眼睛：“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刚刚不是还在怪我学邪门外道吗？”
    陆渲冉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那些是我爱面子说的违心话。我就是在吃醋，我看你和荆铬、田菁菁聊的开心，我显得很没有存在感，所以才会说那些废话。”
    正要进电梯的田菁菁突然打了个喷嚏。打死她都不敢相信，有人背后吃她的醋。
    管瞳恍然大悟，心弦大动，掩不住微微翘起的嘴角：“你吃他们的醋？不得不说，陆老师你的口味很刁钻。”
    “我害怕你变得越来越好，身边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我怕被你淘汰。”
    管瞳更吃惊了：“你可是多少人心目中的白月光，你也是我心目中的白月光，你的自信哪去了？快收回刚刚的话，我的白月光可不能没自信。”
    陆渲冉此时像个孩子：“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我的私有物。如果我不想被淘汰，就应该做得更好，而不是吃飞醋，把伤害留给你。瞳瞳，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一定改。”
    管瞳轻轻拍着他的背：“好啦，我原谅你了。你也不用改什么，吃醋可以自己消化，消化不了可以跟我沟通。不过我还是没搞懂，我们俩感情挺好的，你怎么会吃醋呢？”
    陆渲冉：“以前我们总能就研发方面的话题聊得很开心，但是现在我一跟你提工作，你都避而不谈。”
    “所以你以为我们没有共同话题了？”管瞳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喊冤，“我是不想我们俩回到家还只是工作，而没有生活，所以才不想和你聊研发的。怪我怪我，这个想法没跟你沟通，让你误会了。”
    两个人这么一说开，感情似乎比之前还好了。果然涟漪比平静无波要好看。
    荆铬看着手拉手走回来的两个人，心中无比怨念。他干嘛要多嘴去骂醒陆渲冉呢！
    在楼上看着管瞳离开的田菁菁呵呵笑：“还是我家管瞳厉害，被闹别扭还没来得及复盘，男朋友已经追来道歉了！”
    一个季度下来，仟和的成本得到明显下降，工作效率得到很大提高，这让管理高层一致认可了管瞳的工作能力。荆海波迫不及待要将改革方案在整个集团公司全面铺开。马达更是锁定各种机会，把管瞳推出来，俨然已经将管瞳纳入自己的阵营。管瞳新贵的地位得到了巩固，那些想着暗暗看笑话的人，此时都笑不出来了。??
    杨秉咸就是移动的人气风向标。前段时间，管瞳躲着杨秉咸做得非常明显，加上杨秉咸看管瞳有式微风险，来得不勤了，这几天又没事就来坐坐，搞得管瞳非常头大。

 第158章 转安

    田菁菁见到杨秉咸就反胃，对这个人很是厌烦。
    田菁菁：“这个人真的跟狗皮膏药一样，一脸奸相。我是你的话，理都不会理他。”
    管瞳叹口气：“我是真的不想理他，但是真的不理人，我又做不出来。毕竟社交礼仪还是要有的。”
    田菁菁：“难怪，他就是吃定公司里的人都要面子，所以他就可以不要脸。”
    管瞳：“他自己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他这种见风使舵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数，不可能和他深交的。”
    田菁菁：“大错特错！只是你不吃这套。你是不知道，那个杨秉咸和生产二部的经理关系可好了，就差没认干儿子了。”
    管瞳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生产二部的经理大杨秉咸最多十岁，怎么还能成父子！”
    “只要不要脸，就没有什么他办不成的事。”田菁菁一副嫌弃恶心的表情。
    管瞳意外：“我说你来集团也没有多久，怎么跟他像是有很大的仇似的？”
    田菁菁：“这个人真狗，当初我来的时候，他见我是新人，还指使我给会议室倒水。结果后来看我们俩走得近，就来没事找事地和我聊天。神经病啊，谁那么闲，有事没事说个没完。我跟你说啊，这个人特别离谱，平均两周就要找手下轮着谈一次话，彰显领导权威，他不去当官真是可惜了他的官威。”
    田菁菁一下说中管瞳最近在想的一个事情。工作说到底是人在做，即便管理和考核的办法再精准，但人不堪所用，考核那些都会变成一纸空文，最终成为形式主义的东西。
    管瞳：“仟和，最终还是应该以人为本。”
    现在形势大好，但是管瞳反而不敢大意。
    职场上待久了，就像是在猎场上待久了一样，越是风平浪静，越是要小心猛兽的反扑，更要小心其他猎人抢功。
    纵观整个集团公司，派系斗争的结果必定是双方综合实力的比拼。马达那个派系，虽然看似掌握着仟和的关键资源，但其实酒囊饭袋偏多，像上次绩效扣分那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都能干出来，也不期待他们会有什么新的点子。
    荆海波那边都是“老字号”，资格老，话语权大，和马达派比，应该是最后的赢家。可是荆海波那边确实太“老资格”了，除了邓青丛，各个都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如果两边真的斗起来，感觉那些“老资格”更倾向于坐山观虎斗，最后当墙头草。没办法，“老油条”也是这类人的特点。加上马达派的势力大，表面繁荣也是繁荣，所以双方的斗争会比较胶着和持久。
    经过在云鼎的教训，尤其是看到徐之厚和罗霖辉之间权斗的后果，管瞳是坚决不站队的。不管谁当权，只要能推进新能源事业，她就可以一直干下去。
    正是基于以上分析，管瞳对王卉林这个研发条线的总监很有兴趣。王卉林是荆海波挖进仟和的。很显然，荆海波除了要让他加强研发外，也是为了牵制马达。然而他对于权力的冷淡显然不得荆海波的心，但他的业务能力又让荆海波不舍得放鱼归海。
    王卉林常年深入研发一线，业务工作非常扎实，思路也很开放，提拔了一批有干劲的研发骨干，连陆渲冉这样的奇才都对他赞不绝口。他不光不参与派系之争，还总是站在员工立场考虑问题，为员工提供单身宿舍和租房补贴都是他最早提出来的。?
    管瞳试图让自己站在局外看全局，如果鹬蚌相争，那有没有可能还有一个渔翁在旁边等待机会呢？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她便无法淡定了。
    分析归分析，权斗归权斗，自己的职业理想还是要矢志不移地推进才行。现在绩效改革和成本控制的成效已经凸显，全面铺开对她而言只是工作量的叠加，没有额外难度，她打算尝试将另外一个事项抛出来。
    她知道自己可能会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是这股冲动的劲让她很爽，很期待。她必须要去做这件事。等她做完这件事，她在管理上便再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新的月度例会上，管瞳对五个子公司的成本控制方案进行讲解，并且就不同的生产模式和研发路径，对应成本控制方案做了全面解释。会上不管是研发还是生产部门的人，竟都无法提出不同意见。
    荆铬看到这些人的反应，面上无波，心中大爽。哼，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实力。
    以前生产部门和子公司的研发部门，常常拿着自己技术专业上的优势说事，动不动就说“我们那个专业很细，你们不懂”之类的话来怼管理上的人。现在让他们看看，不是所有管理上的人都不懂专业业务。真是扬眉吐气！
    陆渲冉也不由地觉得骄傲。他深信，他不管再认识管瞳多少次，他都会喜欢上管瞳。
    管瞳讲完后，荆海波首先给管瞳鼓掌。不愧是管佳的女儿，综合能力和专业能力都是顶尖的。
    “我今天算是体会到‘后生可畏’的意思了？照这样下去，今年年底，我们公司光是成本控制方面，就能实现千万级的成本压缩，产量还能上升13。”荆海波面露红光，心情大好，“管瞳，你的脑子活泛，还有什么好的管理思路，可以多提提。”
    管瞳没想到，这个话头竟在这个场合递给了她。像是等待很久的事突然以惊喜的姿态走到她面前，她短暂地停顿后，立即把握住这个机会，面带微笑，侃侃而谈。
    “我有一个想法已经很久了，但总想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向荆总汇报。既然荆总问到我，那我就不妨把我的想法说出来，听听大家的意见。”
    管瞳看向荆海波，等他示下。荆海波点头：“继续说，让大家都听听。”
    “人才是仟和的根本，现在仟和已经完成了产业布局和成本控制，我们当下接下来要关注的课题就是留住人才，并且持续吸引更多优质的人才加入仟和。”

 第159章 石浪

    管瞳停顿了一下，她心里在评估，接下来说的话会有多大的影响。
    荆海波笑容可掬：“接着说，你说的这个也是邓总和我都关注的。”
    邓青丛也点头。
    “从我前期收集到的资料来看，仟和因为这几年扩充太快，没有兼顾到人岗相适的情况，在招人的时候，‘关系户’现象比较严重，尤其是五个子公司。建议公司对员工人事关系进行摸底和复评，原则上三代内不能同一厂区或同一部门。同时进行人岗相适考核，不适合岗位的进行二次调配。”
    这无疑是一颗炸雷，刺激了每个参会人的神经。人事属于邓青丛的分管范围，邓青丛虽然强调公平公正的用人原则，但是真要触及到人事管理等深水地带，那是给公司hr拉仇恨，也是给仟和制造难题。她强调公平公正，是因为公平公正才能营造一个良好的工作氛围，也正是公司在很多时候还做不到公平公正。
    此时邓青丛的笑容一直挂着，但是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荆铬精准地捕捉到这一瞬。
    邓青丛：“如果二次分配还是不适应呢？”
    管瞳：“只能走辞退程序了。”
    全场安静。
    有人说：“这也太冷血了。我们仟和对员工的口碑向来很好，这样岂不是坏了我们的口碑。”
    “当然，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我相信愿意和仟和一同成长的员工，不会放弃学习和进步的机会，走到这一步是最坏的情况。”管瞳感到周围气氛变冷，于是找补。
    其实仟和按程序辞退员工，每年都不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从来没见谁说什么。现在之所以有反对声音，那还不是因为牵涉到自己的利益——这些中层管理人员，谁没安排几个亲戚朋友在公司里。
    一直没说话的王卉林突然表态：“管助理的提议，非常有见地。怎样留住人才？除了薪资之外，就是给他们构建舒适的软环境。听说管助理在云鼎的时候，云鼎也做过类似的工作，成效很好。今年云鼎沿用管助理之前的改革方案，云鼎的成本下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们的工作风气转变很大，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了。所以，我支持管助理实施新的管理项目。”
    王卉林平时都是等荆海波表态后才会表态，他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支持一个刚刚提议的项目，出乎所有人的意外，把邓青丛都整不会了。
    邓青丛把眼光看向马达。马达不便公开反对，于是说道：“这个事情我听荆总的。”这是将皮球踢给了荆海波。
    荆海波沉吟一会儿，说道：“这个工作很有创意，也能看出其务实性，但是具体操作上要注意尺度。反正管助理手上的工作已经做完，刚好可以着手新的工作。hr都是邓总监负责，这次就配合管瞳。”
    邓青丛：“好。”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么激进的工作，荆海波竟然会答应。
    散会后，邓青丛去了总裁办公室。
    邓青丛：“海波，今天这个工作的决议，你是怎么想的？”
    荆海波示意邓青丛坐，然后缓缓说道：“你先说说你怎么看。”
    邓青丛：“动静太大，我怕闹得人心惶惶。现在仟和正是爬坡的时候，我不想有任何的闪失。”
    “你一向坚持人事工作要讲究公平公正，所以我还以为你会同意这个方案。”荆海波颇为玩味的笑了笑，“我觉得管瞳这个想法可以试一试，哪怕最后不成功，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那边现在有点嚣张，如果不把他们的气焰压下去，对仟和的发展更加不利。之所以让你配合管瞳，就是怕她把动静闹大。你看着点，我放心，敲打一下那边的人就好。人事工作上的事，你最有经验，你看着办。”
    从荆海波办公室出来，邓青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回到自己办公室，想着该怎么跟管瞳沟通这个事，要怎么控制后续趋势，这时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邓青丛以为是管瞳主动来找她，正襟危坐，谁知进来的是马达。
    马达摩挲着保温杯，坐到沙发上：“邓总监，我是来给你赔罪的。管瞳虽然是我的特助，但今天她的提议，事前没有跟我商量过。都怪我，没有管理好下属。”
    邓青丛笑了笑：“马总也觉得管瞳这次突兀了。”
    会后，马达本来想去找荆海波，但他想了想，最终等邓青丛回来，进了邓青丛的办公室。他觉得该下一剂猛药了。
    马达：“我还说专项工作做完，准备下一步让她去生产二部当经理，结果她给我搞这一出——现在的年轻人啊，野性难驯。”
    邓青丛没说话，翻着手里的文件。
    马达见冷了场又不甘心，于是说道：“管瞳今天这个提议，说起来好听，实际上对仟和的发展有百害而无一利。邓总啊，关键时候，你也要压制压制。”
    邓青丛哪里看不出他的来意，笑着挑明：“马总现在心里慌了？要说公司里的关系户，就你的最多！”
    马达急得跳起来：“我给公司挖来的都是行业里手，都是走了hr的程序的。”
    这话邓青丛就不爱听了。虽然招人进来有程序，可是马达到处拉帮结派，hr里多的是他的眼线，面试放水的事也没少做。总之，损了公司尊严，全了他的颜面。
    马达眼见要铩羽而归，有些不甘心，想了一想，决定甩出杀手锏。“邓总，你知道荆总之前结过婚？”
    邓青丛皱眉：“知道，但是工作时间我们还是不要谈及领导的私事。”
    “咳，还有一个事儿你知道吗？”马达堆着笑，一脸好心（一肚子坏水）地说：“荆总之前有两段婚姻，一段有一个儿子不成器，还有一段是个女儿，是女方带来的拖油瓶。”
    邓青丛：“马总，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个拖油瓶女儿就是管瞳！”
    邓青丛瞳孔地震，手上一页文件滑落到办公桌上。

 第160章 大招

    马达对她这个反应很满意。这可是他费尽心机、花了不少代价才查到的消息。他早就疑惑，像荆海波这样对员工要求非常高的老总，对不通交际应酬的管瞳过分优待了。管瞳也不老实，还总想利用他。于是他请人查了一查，意外发现了这层关系。
    邓青丛知道荆海波有两段婚姻，而第二段婚姻似乎对荆海波的影响很大，荆海波一直不愿意提起。她以为是荆海波厌恶那段婚姻关系，可是现在从荆海波对管瞳的态度来看，应该和她以为的恰恰相反。
    荆海波一定是被管瞳的母亲甩了，他一直不愿意结婚，可能确实是被婚姻伤了，但还有一个可能是，他对管瞳的母亲还有感情。
    一想到这一点，邓青丛只感到如遭五雷轰。自己十几年的付出，还抵不过一个旧人。
    女人的第六感很强。邓青丛立即联想到自己迟迟无法迎来婚姻，或许就和这个女人有关。
    女人的恨也很强大。原本对管瞳还有些惺惺相惜的，此时只剩下厌恶。荆海波也很可恶，竟然还让她配合管瞳。
    马达知道管瞳接下来的工作不好做了，放心地离开。
    管瞳知道礼数，回去将手里的工作布置下去后，便去向邓青丛汇报工作，恰好碰到从里面出来的马达。
    “马总，你也找邓总啊？”
    “你要和邓总合作了，我先过来帮你打个招呼，后面工作好推进些。邓总工作雷厉风行，你们合作一定会很快见成效的。管瞳加油，我看好你！”
    管瞳自始至终带着笑。虽然对于马达的这些好话，管瞳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但是今天马达似乎特别兴奋，特别开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一种人特别擅长当面送蜜糖，背后捅刀子，马达就是这样一种人。但是她想不到马达能跟邓青丛说什么。毕竟双方说白了是两个阵营，她还是信任邓青丛的。
    进了邓青丛的办公室，邓青丛正在发呆。
    “邓总？”
    邓青丛反应过来，笑着请管瞳坐下。
    “邓总，我来听您的示下。您对今天我提议的那项工作，有什么具体要求？”管瞳带着诚恳的笑容，还用了敬语。
    邓青丛温柔浅笑，憎恨的心如刀如戈：“仟和想要迎接新的发展机遇，必须对内部进行革新。你今天说的很对，人才是关键，等我们涤清了用人环境，才留得住人才。”
    管瞳很意外，她是带着被批评的准备来的。按照她对邓青丛的了解，依照她们之间的关系，照理说邓青丛怎么都要说她几句。然而邓青丛一口标准的应筹口吻，标准的笑容中带着一丝隐忍。
    管瞳立即补充：“涉及到人的工作，都不能操之过急。这项工作需要试点，不宜牵扯太大，可以先从生产条线上进行尝试。最好就在生产部选一个部，试下水再说。”
    邓青丛：“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先拟定一个方案。”
    管瞳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想太多，回去就拟定了一个初步方案。但她考虑到之前绩效改革时发生的幺蛾子事，于是将方案只确定了工作人员和工作主旨，明确了试点范围，其他都一笔带过。
    一周后，全公司突然炸了。
    人事部发出文件，竟然将人事复评工作覆盖整个集团公司，包括下属子公司，这让马达感到板凳上加了一个火箭炮。他明明给邓青丛下了猛药，邓青丛应该和管瞳内斗，不让管瞳的方案落地，怎么还搞人事清理大运动了？他顾不得血压飙升，冲去找邓青丛。
    “邓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搞这么大阵仗，荆总知道吗？”
    “难道你不认为，我的决定就是荆总的决定？”邓青丛非常淡定。
    “这样搞下去，人心不稳。”
    “闹大了才好。”邓青丛将一束枯萎的花束扔进垃圾桶，放入新的玫瑰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马达看到邓青丛脸上的狠意，立即明白之前用的挑拨方法起作用了。他脑子转的飞快，立即想明白：“行，人事工作我不在行，我都听荆总和邓总的。”
    荆铬看到内网发的文件，大吃一惊，赶紧去找管瞳。
    那天开完会后，荆铬就先找过管瞳。他劝管瞳休息半年，等今年的工作成效出来，管瞳明年再做人事整顿和复评，工作阻力会小很多。管瞳觉得荆铬说的有道理，虽然有些不舍得这个机会，但还是听从建议，立即去找了邓青丛。也就是门口还碰到马达那一次。她本以为邓青丛会反对，到时候顺坡下驴把这个工作往后推一推。谁知邓青丛立即肯定，她也只能提出缩小试点范围。
    此时管瞳看到内网通知，也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荆铬没敲门就冲了进来。
    “邓总明明说只在集团公司生产部进行试点的。”管瞳也满脸犹疑。
    “你现在去找她，跟她说清楚，把文件撤回来。”荆铬难得出现如此紧张的情绪。
    “我觉得，将错就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管瞳靠在转椅上左右晃了晃，“难得公司敢下定决心。说实话，要换到明年再做，我怕我到时候会打退堂鼓。”
    “你现在就该打退堂鼓。管瞳，你知道人心有多阴暗吗？在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前，如果你真下手做这个工作，我怕反扑的力量太强，你会受到伤害。”
    正在这时，管瞳的手机响了，是陆渲冉打来的。管瞳没有回避荆铬，直接接起了电话。
    “我刚看到hr出的那份文件，公司是要下猛药了吗？”陆渲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但是管瞳能听出他的担忧之情。
    荆铬在旁边大着嗓子说：“邓总之前说只是小范围试点，突然发文件说覆盖面是全公司，我让她去找邓总撤回文件她不听。陆哥，你快劝劝她。”
    管瞳拿着手机走开一些：“反正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了，再撤回，岂不是显得管理层心虚？我想将错就错，接下这副猛药。”

 第161章 闹事

    电话那头没说话，陆渲染应该是在斟酌言辞，想着接着说服管瞳。
    管瞳立即补充：“说实话，我留在管理上的最终目的就是想做这个工作，还有就是在公司管理条例里明确加入对女性的尊重和保护条款，这两个在我计划内是相辅相成的。”
    “我有点担心，这个工作会得罪很多人，吃力不讨好是肯定的，很可能会影响你的事业发展。”
    “如果这两个事情做不了，我就死心了，正好安心去做研发，到时候就看陆老师要不要我了！”
    这两人竟然撒起了狗粮。荆铬皱眉，强忍着没骂人。
    陆渲冉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决定要去做，那就做。集团公司的人事由邓总把关，本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清理一阵也不会有什么成果。问题最大的是在子公司，我们都知道，生产基层受关系户的戕害太久了，已经严重影响到员工的积极性。如果要下猛药，现在正是时候。”
    管瞳开心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
    荆铬又在旁边吼：“陆哥，你不劝住她还鼓励她，看这以后怎么收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但是他再气也没有办法，管瞳下定决心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说干就干。管瞳没有问邓青丛为什么改变主意，而是直接领命、组团队开始工作。
    期间杨秉咸来找过管瞳，一副长者的语气。
    杨秉咸：“管助理，你是怎么想的，要做这个工作？你是个聪明人，干嘛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管瞳有些无语，只好笑一笑礼貌敷衍。
    杨秉咸看到自己的话只换来忽视，玻璃心再次受创。“管助理，这次工作别太上心，走走程序就行。雷声已经大了，雨点一定要小。不然的话，你要被公司的人背后戳脊梁骨的。”
    管瞳的耐性受到挑战。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平时对他客气一些，他就以为自己可以干涉别人的决定，说话还这么没有边界感。
    管瞳尽可能平静地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杨秉咸：“我好心提醒你，你不听会后悔的。说好听点，你是高管，说得明白点，你就是一个打工的。又不是自己家里的产业，值得投入这么多精力在上面吗？你一个女的，本本分分工作就行了······”
    后面的话管瞳一点都不想听到了，她看了看时间：“我马上要开个会，还需要准备一下，有什么要说的下次行不？”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忍耐。
    杨秉咸意犹未尽。他每次来少说也要待半个小时，现在才刚开始发挥就被叫停，易碎的玻璃心再次敏感起来。他强掩住脸上的尴尬，告辞出来，可是转身后的他瞬间变脸。从一张油腻的笑脸变成油腻的黑脸。
    邓青丛早几年就做了准备，在人事档案里对每位员工的关系情况都做了备注，所以摸清关系这个第一步轻松解决。
    第二步，对相关人员进行谈话，核实情况。这是按照既定程序开始工作，还没有进入到影响实质利害关系的地步，但是管瞳已经遭遇到威胁。
    这天中午刚刚开始工作，生产管理三部的一个年龄偏大的员工，带着四五个人冲进管瞳的办公室。
    “你给个说法，凭什么让我们家的人开除出公司？什么三代不能在一个单位，狗屁！”
    管瞳皱眉，这还在走谈话程序，怎么就提到开除了。即便确定是“关系户”，还要通过相关的人岗相适的测试。她知道最近公司里谣言多，但没想到这些人听到风就是雨，竟然闹到办公室来了。她不想和这些人多说什么，于是打电话叫保安。
    “保安部”三个字才说完，电话就被扔开。
    管瞳怒不可遏：“你们损坏公司财物，威胁领导，不怕被处分吗？”
    “工作都要没了，谁还怕被处分！”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给你点面子还真以为是领导了！”
    “说不定就是靠长得漂亮上位，也是关系户，最应该先把你清理出去！”
    那伙人七嘴八舌、一窝蜂地闹。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杨秉咸在门口凑了凑。管瞳和他的眼神相对，以为他会帮忙，谁知他一副“谁让你当初不听我的”的表情，转身走了。
    管瞳拿出手机要打电话，竟有人来抢手机。争夺之间，手机掉在地上摔坏了屏。管瞳登时就毛了，抱起茶几上的花瓶，使见人就砸，彪悍得令人吃惊。
    那帮人想要打压管瞳的气势，谁知遇到个不怕死的。但是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又把管瞳围起来，大声怒斥，不容管瞳反驳。
    一根板凳飞进来，打到一个人的腰，痛得那人伊利哇啦怪叫。荆铬随即冲进去，推开一个人把管瞳拉了出来。
    荆铬：“这里是公司，不是菜市场，你们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带头那个人指着荆铬鼻子骂：“关你什么事！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骂！”
    荆铬抓住那个人的手腕就要掰，管瞳赶紧挡住：“不要。”真把这些人伤了，他们更要拿着这个把柄把事情闹大，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
    荆铬悻悻地丢开那个人。刚好杨秉咸带着保安进来，把那些人制服。
    杨秉咸故意在荆铬面前和管瞳说话：“早让你听我的就没这些事了。”
    荆铬瞪着杨秉咸：“你算老几！”他早看不惯杨秉咸没事找管瞳，磨磨唧唧的巴结样。
    杨秉咸：“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说话没水平！今天要不是我去叫保安，还不知会怎么收场呢。”
    田菁菁和孟千鹤先后闻声赶来，把管瞳拉到一边去安抚。
    孟千鹤知道来龙去脉后，气得很：“都是一帮什么样的人！竟然这么明目张胆！”
    管瞳：“有组织有预谋。哼，我才不信是一时冲动。”
    田菁菁把管瞳的手机捡回来，看着碎掉的屏幕咬牙切齿：“必须要他们赔偿，不然这个事没了。”

 第162章 遭遇

    荆铬已经和办公室管后勤的人联系，既要调周遭的监控，还让办公室找相关人等谈话了解事情经过，做好记录。
    邓青丛知道这个事后，没有太大的反应。按照马达的风格，他确实该出手了。这看似粗鲁不讲规矩的出招，其实效果会很好，会让管瞳这个新贵的口碑和能力受到最大程度的负面冲击。要知道，绝大多数人都喜欢听八卦，看别人出丑，而不会在乎真相。
    很好，继续发展，她要看他们两败俱伤。
    只是荆铬似乎很在意管瞳这个人，自己完全不管，会不会影响了和荆铬的关系。他可是荆海波的亲儿子。经过一番掂量，她让专门的工作人员依据规章制度，对闹事的一干人进行顶格处分。
    处分就闹得大了，跟收入直接挂钩，马达为了维护生产部的人，自然要找管瞳说情。管瞳心里不禁冷笑：你让人来闹我，现在还好意思跟没事人一样来找我跟那些人说情，真是脸皮有够厚的。
    马达言辞恳切：“那天带头闹事那个叫王建昌，人称老王，是我老乡，跟着我快十年了。这人平时做事稳妥得很，所以我也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失控。管瞳啊，这个事你看能不能处分轻一点——毕竟都是我分管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最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这次你占理，你能说上话，你跟hr那边说一声，只要你不追究，hr那边让他们出道歉信，不扣绩效奖就行。”
    这是和hr那边已经暗中商量好了，看来要说邓青丛没默许是不可能的了。管瞳条件反射想要拒绝，但是她略微沉吟后还是答应了。
    现在敌强我弱，硬刚不是个办法，先缓缓再说。
    马达见管瞳答应了，嘴上满是爱护和抱歉的话，心里却想：不过是个纸老虎，总有办法收拾你。
    晚上知道这个事后，陆渲冉和荆铬都不依。
    荆铬：“那个马胖子不要脸！谁都知道，这背后捣鬼的人就是他，他还敢上门提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要求！换成我，一脚把他踢出去！”
    管瞳：“你还说，要不是你打伤了一个人的腰，我底气不足，才不想闹大的。”
    荆铬：“……”
    陆渲冉：“你应该反问他，如果你打了生产部那个人，是不是也会帮你去跟他们求情。”
    管瞳：“问了又怎样，这种假设性的问法不可能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答案。”
    陆渲冉：“公平买卖，总不能让自己人吃亏。”
    荆铬：“反正我心里不爽。”
    管瞳：“我也不爽，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难以避免，只能自己消化了。”她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接着说道：“真羡慕你们，一个专心做研发。研发那种一是一二是二，不像我现在做的工作，随便谁都可以点评一番说自己有道理。我也羡慕荆铬，你对这些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早就已经免疫，这些事根本不会给你带来一丢丢的精神内耗。羡慕你们！可是老天爷偏偏不让我去做研发，做管理却也没有给我荆铬那样的能力。唉——”
    陆渲冉：“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去做你喜欢的事业。”
    这事田菁菁发起了视频会议。这是在她们“仟和三剑客”的群里发起的，管瞳知道这是女生话题世界，于是到房间里接通视频。
    孟千鹤急不可耐：“我刚听hr那边的同事说的，你真的不追究了？”
    田菁菁正在啃全家桶：“凭什么，你就该打回去！管瞳，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每次都是奋起反抗。你再这么委曲求全，我会看不起你的！”
    管瞳深呼吸。那天被人围着欺负的屈辱还历历在目，管瞳像是吞了一颗苍蝇，想起来就犯恶心。她哪里不想还击，只是形势不由人，有些事即便是身边的好朋友也不好说，毕竟做选择的是自己。
    管瞳：“我知道你们是为我抱打不平，但是这些人的根本目的不是解决他们的问题，而是为了让我停止做人事清理和人事复评。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我现在就是要云淡风轻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田菁菁兀自生气：“凭什么！你就算再云淡风轻，他们也要跟你闹。你就该反击后再跟他们云淡风轻。”
    孟千鹤：“对啊，你不知道，今天到hr反映的人来了好几波，感觉这个事还会闹大。你越是让着他们，他们还蹬鼻子上脸了。”
    管瞳情绪低沉：“那我就等着。你们也别太紧张，没事的。”
    田菁菁和孟千鹤又骂了几个回合，才挂断电话。
    管瞳叹口气。即便是好朋友、战友，很多时候沟通上也会不尽如人意。她的坚持没有得到宽慰，反而感觉被再次伤害了一般。她摇摇头，揉着已经到肩膀的短发。顺其自然，这次头发长出来，就不减了。
    才过了两天，管瞳经过过道，就被人泼了一桶冷水。泼水的人在监控死角，没有拍到，泼完后走楼梯通道跑了。
    管瞳一身湿漉漉的，头发上的水迷蒙了眼睛。她心里有很多委屈，但有更多的不屈。她走过集中办公区的时候，很多人都窃窃私语，还有的在捂着嘴笑。她冷冷的看着这些人，拔高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谁在背后搞鬼，放心，我会不负众望，将人事清理工作推行到底。”
    孟千鹤得到消息，找了一张小毯子跑过来，把她裹着。此时她心里和管瞳一样愤恨不甘，对着其他人骂起来：“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跟他没完！”
    那些人赶紧埋着头，各自做各自的工作。
    杨秉咸一向听风辨位的能力很强，从生产部急吼吼地赶来，看到管瞳狼狈受伤的样子，立即表现出关心，一边让孟千鹤带管瞳回办公室，一边在旁表达关心。
    杨秉咸：“这些人也太嚣张了。管瞳，这下知道应该听我的了。你早点听我的，就不会——”

 第163章 小人

    “闭嘴！”管瞳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跟领导一样地教育人！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你教，管好你自己。”
    管瞳的声音在过道里回荡，杨秉咸瞬间脸红筋胀，感觉颜面扫地。田菁菁赶来，直接把他挤开，送管瞳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管瞳回到办公室，拿备用衣服换了后，立即给hr打电话：“马上开个紧急会议，讨论‘关系户’的岗位适配度评估。”
    有人立即给邓青丛汇报了。邓青丛嘴角微微上扬：“就是要看她和马达打起来。去准备会议，她肯定要跟马达大干一场了。”
    会议开始。
    管通给各位hr骨干说：“今天请各位拿出自己的专业知识，审核这份人员复评方案。”
    几个骨干立即翻开，一目十行找关键字。其中一个给邓青丛发消息：不是针对闹事人的事，是审核一个复评方案。复评方案是给那些目前表现不合格的人一次岗位考试机会，考不过进行培训，再考试。再考不过，分流到后勤或库房等岗位。
    随即，这个骨干悄悄拍照，将复评方案发给邓青丛。
    邓青丛很意外，按职场常理，这个时候管瞳就该利用手上的权力来一次反击，和马达派系针锋相对。难道管瞳因为自己是马达的特助，所以不好撕破脸吗？经过这半年时间，谁都看得出来，明面上管瞳是马达的特助，但实际上是荆海波的特助。
    至于荆海波为什么把管瞳安放在马达那里，一是为了改革的时候方便拿生产条线开刀，至于二嘛，就看管瞳的态度。管瞳如果站队荆海波一边，那可以用她监视马达。如果管瞳一心为公，那她早晚和马达有一战。
    现在不就是该双方开战的时候了吗？邓青丛没想到管瞳还能沉得住气。而且复评方案里也不是她预计的一刀切，考评方式也非常科学。
    可以看得出来，这次的人事清理从最初的高调强势，到接下来的按部就班，到现在已经变得非常平和。其复评方案虽然是针对关系户，但实际也是对岗位适配度的一次调整。
    如果不是因为管瞳是那个女人的孩子，邓青丛应该会很喜欢她。可一想到那个女人把管瞳培养得这么优秀，邓青丛的恨又更深了。如果她早早的和荆海波结婚，现在孩子也该打酱油了。
    这时，邓青丛的手机响了，是顺来子公司吴总打来的电话。顺来子公司主要负责新能源电池正极材料的生产，在所有子公司里最有发言权。
    “吴总，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吴总声若洪钟：“邓总，现在人事部是要搞我们吗？这几天视频谈话了好多人，是不是下一次也要叫我视频谈话了？”
    邓青丛：“吴总，公司到现在没有开除任何一个人，一切都有严格的程序，你可别听那些小道消息。”
    吴总这时才把声音放下来：“邓总你的处事风格我们还不知道，你做事最公正了。主要是管瞳那个小丫头片子，拿着鸡毛当令箭，折腾完云鼎就算了，还要折腾整个集团公司。我给你透个底，老戴他们几个要找荆总谈。”
    戴总是另一个子公司的老总。
    “谈什么？”
    “集体辞职。”吴总把声音压低。
    邓青丛捏手机的手青筋暴起：“这样啊，那要不就让他们辞职算了。谢谢吴总给我透底，刚好库里面还有几个职业经理人可以用。”
    “哎哎哎，邓总，你这不念旧情，那不是让我们这帮老人寒心。”
    “戴总他们这样做，也不怕荆总和我寒心。敢这样倒逼集团，看来给他们的权利还是太大了。”
    “邓总，我是绝对站在荆总和你这边的，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个事儿。他们喊我去，我没去。咱们跟着荆总这么多年，一直是一条心，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给荆总添堵。”
    “多谢吴总，下次来上海我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邓青丛思考着要不要去找荆海波说这个事情。最终她决定按兵不动。人事清理工作开展以来，她都以为荆海波会找她把这个事情说开，不一定在公司里，可能是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但是荆海波就像不知道一样，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她也没有主动提及，她怕自己不小心就要戳穿管瞳和荆海波的关系，那个时候恐怕会影响两人的关系。此时她也是这样考虑的。荆海波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几个手下动点小心思，他处理得来。
    很快，几个子公司老总集体辞职的消息在公司传开了。据说被荆总骂了回去，又给了些“糖”吃，事情算是过去了，不过大家预估管瞳要被赶下神坛了。
    “这是我整理的那几个老东西的资料，你看一看，心里有个底。”荆铬将一个文件夹放到管瞳的办公桌上。
    管瞳翻了翻，笑道：“也不算全部集体辞职，云鼎和顺来就没参与。”
    荆铬见管瞳还笑得出来，倒是心生佩服：“徐之厚念着你是云鼎出去的，肯定不会和其他几个子公司来同气连枝那一套。顺来是负责正极材料生产的，掌握着公司最赚钱的资源，是荆海波的心腹，不敢乱来。”
    管瞳：“我很好奇，荆总接下来会怎么做。”
    荆铬：“当然是拿你开刀。”
    不错，在这几个回合里，管瞳还没开始发招就落败了。荆海波平时可能还会顾念旧情，但是他毕竟是个商人，关键时候该牺牲谁，他可是轻车熟路。
    管瞳意识到，她再次陷入了被动。以前她不在乎，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要想在仟和站稳脚跟，光是单打独斗肯定不行，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管瞳：“我不想坐以待毙，我想找可以支持我的人。”
    荆铬：“我去找邓阿姨。她说话起作用。”
    “不要。”管瞳不想在荆铬面前提及邓青丛对自己态度的微妙变化，“邓总和荆总的立场一致，我不想让她为难。你觉得王总怎么样？”

 第164章 团结

    “王总？”
    “王卉林。”
    荆铬沉吟：“王卉林为人不错，专业也强，但是他一直不温不火，从来不涉及荆海波和马达之间的权力斗争，你认为她会为了维护你，得罪马达那一派气势汹汹的人？”他不禁摇了摇头。
    “可是我第一次提出人事清理的时候，他是唯一直接表态支持的。”
    “说不定他就是为了看到现在两派相争、你当牺牲品的局面。”
    管瞳笑笑：“你还是这么腹黑。我却不这么想。荆马两派明争暗斗的时间肯定很长，他一直没有明确站出来表过态，这次他能站我，我认为他是真心认同这个工作的。反正我也没有别的选择，这次就把宝压在王卉林身上了。”她心中做好选择，心里有了底。
    当晚，在陆渲冉的安排下，在一家私房菜馆里，管瞳见到了王卉林。
    王卉林见到陆渲冉将管瞳引到座位前，虽然态度一贯绅士，但是抬手举足之间就是和平常不一样。他联想之前陆渲冉签约后心心念念要去云鼎调研，心中一下明亮，当下笑着说：“渲冉，你不够意思，现在才安排我和管瞳吃饭。”
    他直接叫“管瞳”，而不是平时所称的“管助理”，显然是表现出亲近之意。
    管瞳和陆渲冉对视一眼，微笑着默认了关系。
    陆渲冉：“师兄，我也不跟你绕弯子——”
    “这家私房菜，渲冉提过很多次想请你一起尝尝。”管瞳打断陆渲冉，笑着用公筷给王卉林夹菜。
    菜是拔丝藕片，夹起一片，牵连甚广，意有所指。
    管瞳不想强人所难。王卉林能够在两方势力中找到平衡点，必然是个聪明人。如果他愿意帮自己，那无需说得太直白，他也能会意。如果他只想保持中立、独善其身，自己冒冒失失提出帮忙的请求必然会被拒绝。陆渲冉以后还要跟王卉林一起工作，难免不给他们留下尴尬，所以她想先点一点，看情况再往深处说。
    王卉林吃了拔丝藕片，笑道：“虽然夹一片吃挺麻烦，但是入口清甜，可见前面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
    管瞳大喜，知道王卉林这是有意向帮忙。但是她不敢托大，又试探性地问道：“最近我们做了人事复评的方案，我今天上午发给您了，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王卉林放下筷子：“比我预期的温和，也比我预期的稳妥。”
    管瞳看了眼陆渲冉，陆渲冉会意：“那个方案我也有所了解，对于所谓的‘关系户’是很公正的。公司不养闲人，人岗相适是目标，但是毕竟会触及一部分人的利益。最近他们一直针对管瞳，行事非常恶劣。如果不是管瞳拦着，我都要报警了。”
    王卉林点头：“我也听说了，手法确实上不了台面，我们仟和毕竟是行业里叫得上名头的大公司，传出去都丢人。”
    管瞳：“现在好几个子公司的老总向荆总联名提出辞职，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阻止人事清理工作。我在子公司待过，这大半年又了解了其他子公司的一些用人情况，可以说，仟和想要把握住这几年的黄金发展期，必定要对人员和岗位进行整合。不然以后业务和研发上来了，但是人浮于事，内部畸形竞争，仟和会从内部垮掉的。”
    王卉林笑着说：“你分析的很对，但是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你的处境。他们集体辞职，目的和你说的一样，荆总为了平衡和安抚，很可能要牺牲掉你。”
    管瞳笑笑：“‘清君侧’嘛，我有这个心理准备。适当的时候，该牺牲就牺牲。”
    王卉林：“那你今天来找我······”
    管瞳：“我想得到王总您的支持。其实你应该能看得出来，荆总很想推进这个工作，所以他前后几次在会上驳斥了很多反对的声音。如果这次荆总不得不让步，不光是我会灰溜溜地滚蛋，这个工作也不能再推进下去。如果你能站在荆总那边，荆总肯定愿意扛住这次的压力。”
    王卉林：“这样也能保住你。”
    “也可以牺牲我，换个人来继续推动。只要是对工作好，我个人牺牲一下问题不大。”管瞳笑着举起杯，“这里的米酒不错，喝了暖心。我和渲冉一起敬王总。”干杯之后，王卉林琢磨着管瞳的话：“你这样扑在工作上，连自身的前途都可以牺牲，我要替我这个师弟不平了。人家都说你是工作狂、女强人，但还是要考虑平衡事业和未来的家庭。”
    又是一个职场女性不能回避的世纪难题。
    陆渲冉立即说道：“她不需要平衡，她喜欢做什么就去做，我可以平衡的。”
    王卉林笑了：“这么护短！”
    “我算不上什么工作狂、女强人，我只是喜欢这个领域。”管瞳笑笑说道。
    陆渲冉给王卉林满上米酒，补充道：“管瞳受他父亲影响，从小就喜欢化工。接触到新能源领域后，跟着了魔一样。她这辈子都是要扑在这上面的了。不过我认为，她最有才华的方面还是在研发上，以后能到研发中心来就好了。”
    管瞳笑：“我怕我会因为观点不同跟你争论。到时候闹得不可开交，还要辛苦王总在中间调解。”
    三个人都哈哈笑起来，气氛相对融洽。
    管瞳接着说：“既然到了仟和这样的大公司，我还是想借助这个平台，尽我个人之力让这个产业做好，让更多普通人能享受到新能源带来的生活改变。想想还挺浪漫的！”
    “对，管瞳常说，这就叫非常规浪漫。”陆渲冉笑着和管瞳碰杯，眼中都是宠溺。
    王卉林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有些意外。他猜到管瞳要让他帮忙，出发点是个人发展，没想到是自己的格局小了，人家年轻姑娘追求的是整个产业的发展，仟和只是一个平台，一个落脚点。
    王卉林：“我一早就表了态，我是同意这项工作的。反对派越是发应大，越是说明这项工作值得推进。今天美食当前，我就不客气了。明天我去找荆总，把我的态度跟他交个底。”

 第165章 不怕

    管瞳和陆渲冉对视一眼，大喜。
    王卉林也很高兴。在一年半以前，他认为管瞳是可以观察的对象。半年以前，他认为管瞳是可以重点培养的对象。现在，他认为管瞳如果可以为己所用的话，那就太好了。
    但是他突然提醒自己：为己所用这个观点实在是格局太小，他更希望的是有同样目标的人一起把这个事业做好。
    第二天，王卉林带着一个文件袋去找荆海波。
    荆海波笑着打开文件袋：“怎么搞得这么正式？我倒要看看，什么东西值得你拿这个玩意儿装着，还亲自送过来。”
    荆海波看着文件袋里的资料，脸色不淡定了。
    那厚厚一沓，涉及研发中心以及下属子公司研发条线靠关系进入公司人的资料，资料详实程度大大高于人事部提供的。
    王卉林：“荆总，我知道最近你为这个事烦心，所以我一直没跟你提。但是最近有些人和事的做法触及了我的底线，相信也触及了你的底线，我今天向你明确表态，我会始终站在你这边。”
    荆海波打量王卉林：“卉林，我很久没有看到你这样了。”
    王卉林：“当初管助理在会上提起的时候，我就表示赞同。研发中心是仟和的心脏，但是里面有些问题已经很突出，很多引进的高级专家根本留不住，甚至有专家听说是仟和，人家表示就是给高薪也不愿意来，说我们的工作生态不好，属于靠关系上位的原始状态。留住人才是研发部门的关键，荆总，人事清理如果不推进下去，仟和将来要面临很大的危机。”
    荆海波眉头紧皱：“没想到下面已经乱搞成这个样子！哼，放心，仟和是我们大家的，我会守住这份事业。”
    公司里传言很多，一边倒的认为管瞳很快要人走茶凉了。孟千鹤听不得这些，悄悄记录下这些人的名字，拿给管瞳看。
    管瞳本来在喝水，看到这个差点呛到。“我说千鹤，我难道还要准备一个仇人名单，赶走一个打个红√？工作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孟千鹤咬牙切齿：“你没看到他们议论你的那副嘴脸，实在是太可恶了。还有一些人，以前在你面前各种示好，现在却背后落井下石。”
    管瞳笑道：“没有人对我示好，顶多算是工作社交礼仪。所以他们背后落井下石，我也无所谓。反正不是我在乎的人。”
    田菁菁刚好推门进来：“那我算不算你在乎的人？”
    “当然算，如果你们背刺我，那我肯定伤心。哼，还会加倍反击，让你们还回来。”
    “好可怕！”田菁菁夸张地说，随即低声说：“我们荆经理让我跟你说一声，你们下午那个会，有人要出手。”
    管瞳：“荆铬呢？”
    “被生产四部的一个经理拖着，上卫生间都在一起，他找了个理由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孟千鹤露出紧张的表情：“你今天下午肯定不好过，走，中午我请你出去吃顿好的，先压压惊。”
    管瞳反倒轻松：“那当然好，反正你是个小富婆。”
    田菁菁：“我就不去了，要月底了，我那里报表一大堆，吃不下吃不下。”她想中午去食堂多听些小道消息，有什么好提前跟管瞳说。
    中午的时候，孟千鹤要请管瞳吃西餐，管瞳不干，她要吃四川火锅，加油碟的那种。
    孟千鹤马上答应，但是当她看到管瞳往油碟里加很多蒜泥的时候，立即后悔了。
    孟千鹤：“今天下午不要跟我说话，我最受不了那个味儿了。”
    管瞳又加了一勺：“我故意多吃的，下午谁惹我，我就对着谁说话，臭死他。”她想着就很解气。其实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她知道下午是一场硬仗，搞不好自己就要被淘汰出局，但是想到可以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臭一臭，心里倒是轻松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就她们两人，管瞳不禁八卦笑：“今天听田菁菁提起荆铬的时候，你眼神还在闪烁，是不是还没有忘掉你的学长啊？”
    孟千鹤差点就举手投降了：“绝对没有！上次团建那个事情后，我对他就死心了。”
    管瞳还在笑：“你看你这么紧张，还说不是被我说中了。”
    “我真没有！他现在就是学长和领导，我跟他平时都没怎么说话，有交集全是工作。”孟千鹤只差剖白心肝了，“管瞳，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什么？”
    孟千鹤想了想陆渲冉的存在，硬生生把这个话头咽下了。
    “到底什么？说话吊胃口，这可不像你。”
    孟千鹤少年老成地叹口气：“别说我不把你当闺蜜，今天这个话我现在冲动说了，过后可不认。”
    “说！”
    “你看不出来，荆铬喜欢你？”
    管瞳今天第二次被孟千鹤呛到。等她缓过来，都要笑死：“我知道，你最初把我当成你的潜在对手，但你现在知道，我有男朋友的。你这小脑袋瓜子都在想什么呢，笨蛋。”
    孟千鹤：“你才笨，怎么钝感成这样。”
    管瞳：“我和荆铬很早就认识，我算是他姐姐，他对我好点也正常。”
    孟千鹤不知道她和荆铬以前的事，她也不想点明。
    孟千鹤：“你但凡把花在工作上的心思分十分之一到感情上，就知道我说得没错了。”
    “那不行，我对工作是百分之百，谈恋爱只是对生活的调剂。”
    孟千鹤彻底无语：“猪都比你懂感情。”
    管瞳此时手机响了，竟是马达。她对孟千鹤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起电话。
    马达：“管瞳，我跟你透个底，今天下午开会我可能要批评一下你。没办法啊，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你一个女孩子，老是被他们那样闹，对你以后谈恋爱结婚的影响都不好。今天你先听我的，我说什么你就答应着，后面的事我会处理。”
    管瞳心里冷笑：“都听马总的。你是我的分管领导，你批评我再正常不过。批评是为了让我更好的成长嘛！”

 第166章 硬仗

    挂了电话后，管瞳夹着香菜牛肉，和着蒜泥，狠狠地吃了一大口。“不对，我不是对工作一百分，我必须要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
    下午的会议，管瞳面无表情地进入会场。
    今天的人来得特别齐，有些原本在出差的，今天也都出现在会议上。
    第三个议题是关于生产部的。生产部几个经理汇报完了后，马达做了总结。本来以为他就此打住，谁知他喝了一口水，又开始了那个调调。
    马达：“我知道，最近我们推动的人事清理工作，步子迈大了，没有团结员工，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影响了日常工作的开展。对于这件事，我先给大家道个歉，毕竟管瞳是我的特助，她的工作做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有责任。”
    管瞳心道：这是要开始了吗？！
    马达接着说：“管瞳，最近你的工作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大家意见很大。所以要吸取经验教训，工作不能冒进，尤其是涉及人的工作。这件事也说明，所有不被员工接受的改革，就应该及时止损。”
    其他人看管瞳的表情，大都一副看笑话的样子。那些人的潜台词写在脸上：“你以前不是很得瑟吗，现在知道了，花无百日红。”
    马达又从大局小局各个层面扯了一通，最后问管瞳：“管瞳，今天我当着大家的面批评你，也不说多了，你也表个态，把这个工作先放一放。”
    管瞳站起来：“马总批评得很对，人事清理工作有很多欠妥的地方。其实这个称呼就不对，不应该叫‘人事清理’，应该叫‘人事复评’工作，就是用科学的方法评估一些员工是否适合目前的岗位工作。“仟和是新能源电池制造企业，大家看到新能源汽车的销量逐年上涨，都觉得仟和未来发展一片良好。没错，仟和很棒，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危机。现在一梯队的企业都在研发上下功夫，磷酸铁锂电池、三元锂电池不断提升性能，我们仟和也在电池的防自燃研究上有突破。这些都需要人才，可以说，仟和未来的发展就是人才的竞争。
    “这段时间，我总结了前面工作中的问题，有了新的想法。我们最新的复评方案会对所谓的关系户进行综合性测试，如果没有通过，也不会立即被辞退。公司会针对这部分员工进行专业性的培训，培训完后再测试。如果还不能通过测试，那说明这位员工确实不适合这个岗位。
    “仟和对员工一向有温度，所以我们也不会草率辞退任何一名想要和仟和共进退的员工。我们会基于双向选择，为员工安排更适配的工种。当然，薪资方面也是的和岗位相匹配的。”
    马达越听越不对，不是该道歉吗，怎么还在说这个工作，而且还有后面一整套的打法。
    他想要阻止管瞳，可是荆海波听得很认真，还用眼神冷瞥了他一眼，他便也不好出面阻止。
    生产一部的经理按捺不住：“什么测试能测试得那么准？难道我做不上题就不准我做一部的经理？”
    管瞳：“测试不光是笔试，还有面试和情景测试，另外我们将引进一些心理学方面的测试量表，对大家的性格和适合做的工作进行一个评估。相信您经过测试后，一定是最适合一部经理的人选。”
    生产一部经理：“这么复杂，就是要搞死人。”
    管瞳：“很多人反应大，可能是认为这个工作在针对一小部分人。那我现在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这一小部分人可以算是试点，如果达到了人岗相适的工作效果，后续不排除往全公司推广，对不对邓总？”
    邓青丛没想到管瞳突然发难。哼，小丫头果然吃不了一点亏，找着机会就要掰过来。
    邓青丛不得不承认，管瞳说的方案非常吸引她，那是她这么多年一直努力的方向。可是谈何容易，她一直不敢真的去掀起这样的改革。管瞳初生牛犊不畏虎，愿意扛这口得罪人的锅，她何乐而不为呢。不过，她还是不甘心，凭什么是管瞳。要换成其他人，她肯定没意见。
    荆海波见邓青丛没有反应，不禁皱眉。邓青丛还在犹豫，看到荆海波的表情，于是点头：“先试点，效果好会考虑全公司推行，而且以后新员工入职都会先进行相关的测试。”
    管瞳微笑：“这次的新方案，我不光完善了人事方面，还做了一些别的思考。比如，酒桌文化、职场性骚扰等方面，公司应该做出明确的规定，坚决杜绝。新能源行业代表了低碳和高科技，是新的能源领域，如果我们都不能打破性别歧视、性别对立，那仟和将如何带领大家走向更好的目标呢？好的企业文化，是仟和走向资本市场必不可少的基础。我始终相信化工之美，更相信仟和就是具有化美之工的那支神笔。”
    荆铬特别搞笑，在大家神经绷紧的时候，竟然鼓起了掌。有些人条件反射要一起鼓掌，拍了两下觉得气氛不对，赶紧停下。
    荆海波没有说话，但是神情凝重。
    马达看不出荆海波的意思，但是他不喜欢这种大张旗鼓的工作方式，而且这些改革内容每一个都是他讨厌的。他清了清嗓子：“现在集团的工作氛围非常好，根本不存在你刚刚所提的那些问题，而且我们一旦大张旗鼓地做出相关整顿，反而会引起外界对仟和的不信任。我不同意。”
    王卉林看荆海波没表态，便说道：“做出一些新的举措，并不是指仟和的工作没有做好。马总的意思，倒有些此地无银的意思。哈哈哈，开个玩笑。我认为好的管理是提前关注问题，预防问题，而不是粉饰太平。首先管瞳的人事复评方案没有搞一刀切，非常人性化，也符合仟和选人用人的标准，只是一开始面太广了一些，现在拨乱反正，非常好。

 第167章 逼近

    马达此时的脸色很不好，他正要说话，王卉林又说道：“另外管瞳提到对女员工的保护，我觉得也很好。我们都是大老爷们儿，不可能从女性角度去感受一些事情，公司能做出相关的规范，我觉得已经比行业内很多企业前进了一大步。相信到时候仟和不光让行业内刮目相看，也能在公众形象上有很大提升。”
    荆海波点头：“卉林话不多，但是每次一说话都说在点上。管瞳讲的也很好，我这次也不给你压力，你慢慢推进，随时反馈，公司是支持你的。”
    管瞳：“谢谢荆总。”
    马达的脸瞬间绿了。荆海波这是玩哪出，昨天去跟他汇报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好啊，荆海波原来早在这里等着了。
    荆海波没有管马达的反应，而是对邓青丛说道：“邓总这次也做得好，决策非常果敢英明。原本人事复评工作的试点范围只是生产部门，不涉及子公司的。邓总一番思考后，决定要做就做到最好，所以决定在全公司实行。我要感谢邓总的这一番魄力，才让我下定决心解决公司用人上的陈弊。”
    这番话真是让邓青丛汗流浃背，整个脸都僵住了。她不敢看荆海波的眼睛，荆海波只带了她一眼，就让她心虚不已。之前荆海波对此只字未提，她便也没有说穿。现在荆海波当着公司中层管理层的面说穿这个事，看来荆海波对此早有意见，只是隐而未发。
    在场的人除了马达，到今天才知道当初全面推开的决定是邓青丛做的。原来竟是管瞳背了锅。不过弱肉强食，下位者给上位者背锅也是常事，职场从来不同情弱者。
    荆海波最后表示：“管瞳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好：好的企业文化，是仟和走向资本市场必不可少的基础。开弓没有回头箭，仟和的发展最终要走资本市场的路径，现在我们开始提升企业文化，有意识地打造企业文化底蕴，可以为后期启动ipo做好准备。”
    马达气得瞪大了眼珠子。启动ipo意味着过去三年的财务都要重新审计，他又是管生产又是管销售，手里过了多少烂账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里坚决反对，只是在这个档口上不好直接表态。走什么上市，当土霸王有当土霸王的好。
    会议结束，管瞳收拾东西爽利的离开。陆渲冉看着管瞳的背影，心中既骄傲却又带着隐隐的担心。
    陆渲染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人事复评工作虽然得到了总裁的支持，但是管瞳的处境并没有好多少。如果只是针对“关系户”，固然会得罪公司的当权派，但没有关系的是大多数，这些大多数虽然没有站在明处，但心里都是暗暗站在管瞳那边默默支持她的。
    可是现在风向一变，不光是针对“关系户”，下一步要进行全员人岗相适的测试，等于是给全体员工上了一个紧箍咒。那些原本站管瞳的人，不明真相，在各种言论中得出结论：管瞳抵抗不了反对派的压力，于是牺牲全员利益。
    想到之前管瞳遭遇的安全威胁，陆渲冉不禁更增担心。前面两次管瞳遭遇恐吓，他不能第一时间保护管瞳，心中一直很内疚。想到管瞳在无助的时候，是荆铬站在管瞳左右，他心里就不是个滋味。接下来的日子，他要给管瞳足够的安全感。
    他先给管瞳的手机设置了紧急联系人，又请荆铬在公司那边多盯着点儿——这个决定做得比较艰难——自己则坚持每天定时定点问候，避免管瞳遭遇威胁的时候，自己毫不知情。
    管瞳很享受陆渲冉对她的照顾，两个人不就是要互相需要才能继续未来的人生路嘛。
    荆铬不想对他们的感情走向做任何干预，但是看到他们两个人灵魂契合、如胶似漆，心里又饱受煎熬。他担心他压抑着的对管瞳的爱意，有一天会不顾一切的喷薄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管妈的话，然后反复提醒自己，爱一个人不是以占有为目的，而是要为她好，不求回报。如果心心念念只有回报和占有，不如早日远离。
    现在荆铬忙完手里的事，就会找理由到管瞳办公室坐着。要是有人敢来找茬，他放在茶几下的甩棍可以立即用起来。
    办公室多一个人坐着，让管瞳非常不自在。管瞳不禁笑道：“你这样守着我办公，我很不习惯。”
    “你就当我是透明的，你该干嘛就干嘛。听安排，别多话！”荆铬说完看着手机上的报表，最近销售数据不错，但是利润率却在走低，看来仟和赚钱开始变难了。
    管瞳随口说道：“你一个当弟弟的，还管起姐姐来，不像话！”
    谁知荆铬却立即抬起头：“我可没把你当姐姐。”他说完后惊觉失态，把脸别到一边，假装若无其事，“我过来守着，是陆哥安排的。等下班他来接你，我就交班了。”
    原本只是不经意的平常对话，但是管瞳突然想到孟千鹤说荆铬喜欢自己的事，有些不自然起来。“那你把我当什么？可以培养的徒弟？”说完之后，她又后悔，感觉空气都要紧绷、干裂起来。
    “哪有那么多当的，我就不能把你当女人看待吗？”荆铬的眼睛也看向别处，耳朵还红了，有些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你就不能专注一下自己的性别。”
    这气氛让管瞳有些愣神，但是她让自己不要多想，埋头做事。荆铬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自己不断糊起来的窗户纸就要被自己不小心戳破了，有些后怕。
    下班后，管瞳习惯性地多加一会儿班，直到陆渲冉快要到公司楼下，再和荆铬一起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只是今天荆铬有些不自然，他怕自己在管瞳这里再露馅儿：“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回上海办事，晚上约我吃饭，我直接下负2楼开车，你去负1楼坐陆哥的车没问题？”其实他没有饭局，只是单纯地想要逃。

 第168章 危险

    “笑死，就几步路能有什么问题！现在是法制社会，到处都有摄像头。”管瞳倒是一切如常。
    荆铬也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加上心里想着感情的事，看着管瞳走出电梯，便按了关闭键，准备晚上自己找个地方喝点孤独的小酒。
    管瞳向陆渲冉习惯停车的方位走去，忽然听到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她立即转身，两个男人已经向她贴过来。
    她赶紧快速小跑，很快，正面又有两个男人堵了过来。
    这帮人是有备而来。
    管瞳手里捏着钥匙，谨慎的看着他们。就在这些人以为管瞳要问“你们要干嘛”的时候，管瞳张嘴大叫：“救命！救命！”随即她举起手上的包，就近拍到一个男人头上，然后将包顺手扔到另外一个男人脸上。后面的男人扑上来，她灵活地躲开，可还有一个男人逼近。没有办法，她直接将钥匙夹在手指中，戳向那个男人的眼睛。那个男人吓得躲开，但是管瞳也被另一个男人推翻在地。
    陆渲冉刚刚停好车，就听到两声“救命”。是管瞳！他立即下车，车门都来不及关，就冲了出去，同时把手中一个警报器按响。
    警报器刺耳的响声响彻整个地下停车场，让几个做坏事的男人犯了慌。
    一个男人想要踢翻管瞳跑掉，谁知管瞳抱住他的腿，一口咬下去。
    她这一口可是下足了狠劲，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有仇报仇，以眼还眼。
    那个男人痛得大叫，使劲踢她，她挨了两下，用手肘护住头部，绝不松口。
    陆渲冉循声追到，看到管瞳被欺负的样子，疯了一样地冲上去，将迎面拦着的两个男人一拳一个打翻在地。开玩笑，做研发工作本身就需要极大的耐力和体力，陆渲染每个周末都健身，加上想要保护管瞳，最近还在跟着教练学散打。一拳一个虽然是得益于出其不意，但也把那几个男人震慑住了。
    那帮男人本来是想恐吓一下管瞳，没想到竟然演变成了打架斗殴，他们想跑，却被听到警报声赶来的保安拦住。
    说来也是奇怪，大厦物业的管理人员还未到场，仟和公司办公室分管后勤的副主任竟然先到了。陆渲冉本来想让保安把那帮人送去派出所，但看到副主任在和保安交涉，便先去看管瞳。
    踢管瞳的那个男人颧骨被陆渲冉打得一团乌青，趴在地上惨叫。管瞳咬着他的腿没有松口，鲜血从裤管里渗出来。
    陆渲冉把管瞳抱在怀里：“瞳瞳松口，你松口，这些人交给我来处理。”
    管瞳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嘴上没有松口的意思。她忽然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父亲去世时的那个千禧之夜，全是烟花，入眼的全是烟花，那么美，却又那么凉。
    陆渲冉被管瞳的样子吓住了，他不得不给荆铬打电话。“管瞳出事了，快回来，在地下停车场。”
    荆铬本来还在长吁短叹，接到陆渲冉的电话，立即一个急转弯，掉头飞快地往回赶。如果管瞳有什么闪失，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荆铬看到管瞳的时候，心疼的不行。管瞳的眼睛失神了一般，空洞却执拗。
    陆渲冉一脸焦急：“她一直不松口，好像听不到我说话。”他平时都是处变不惊，此时却六神无主。
    被管瞳咬住脚的男人一个劲地嚎：“哎哟哎哟，这个女的属狗的······”
    荆铬站起身，站在陆渲冉身后，目测能挡住监控，然后在那男的心口上来了一个窝心脚。那男的痛得哇哇大叫，额上又出了一层冷汗。
    荆铬沉着声音：“闭好你的狗嘴。”随即转身蹲下，压抑着怒气尽可能轻声说，“管瞳，管妈还等着你给她打电话。我们回去打电话好不好？”
    管瞳的眼睛动了动，抬头看到荆铬，慢慢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陆渲冉把她搂在怀里，自己的眼睛也不禁湿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虽然是下班时间，周围也逐渐围上了人，一看都是仟和刚加班完的员工。
    就在这时，荆铬发现旁边有人在用手机录像。他立即挡在陆渲冉和管瞳面前，冷眼盯着那个人。“干什么呢？”荆铬一脸凶相，那个人吓得一溜烟跑了。
    荆铬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道：“报警了吗？”
    陆渲冉摇头：“没来得及。”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俩才发现刚刚那个被管瞳咬了腿的男人已经趁乱跑了。
    荆铬不禁口吐芬芳。
    陆渲冉看到刚刚还被保安拦住的几个男人，现在已不知踪影，办公室陈副主任似乎在和保安说着什么。陆渲染：“陈主任，刚刚那一伙儿人呢？”
    陈副主任装得好一脸正经：“什么？我和他们说说物业管理的事，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伙人。”
    荆铬也记得自己赶回来的时候，有几个保安制住几个男的在一边，现在竟然看不到了。
    陆渲冉不禁怒吼：“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荆铬冲上前，给了陈副主任一记右勾拳：“是不是马达安排的？”
    陈副主任捂着鼻子，鼻血长流，踉踉跄跄地骂道：“你没凭没据的怎么打人！”
    荆铬：“你这个走狗，为虎作伥的走狗！”荆铬和陈副主任打了起来。
    这个事情当晚就闹到了邓青丛和荆海波那儿，两人连夜赶到公司。几乎是同步，管瞳靠在陆渲冉怀里哭的狼狈模样也传遍了公司。两个人的恋情就以这样的形式曝光了。
    办公室陈副主任声称只看到管瞳咬着一个男人不放，样子凶的很。荆铬跟他杠上了，去查监控录像，好巧不巧，好几个摄像头都被东西挡了。这手法，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荆铬直接去找荆海波。这还是荆铬进了仟和后，第一次主动找荆海波。邓青丛和陈副主任也在里面。陈副主任用冰块敷着脸上的肿胀处，委屈巴巴的样子。相反，打人的荆铬却一脸凶巴巴，把陈副主任吓得退后了两步。

 第169章 真凶

    陈副主任毕竟是在办公室混了这么久的，深知职场里演技的重要性，当下躲在邓青丛坐的沙发后：“邓总，这次的事情你要给我做主。”
    如果是其他人对他动手，邓青丛肯定严惩，开除都可能，但是动手那人是荆铬，一切就另当别论了。荆铬和荆海波关系再紧张，人家毕竟是亲父子。邓青丛对陈副主任挥挥手：“你先出去，这个事我会处理。”
    陈副主任吃惊，这不正是该当面对质的时候吗，他连台词都想好了。对自己不利的都是“不记得了”、“怎么会”的应答方式，总之就是一问三不知。对自己有利的那必须是一把眼泪配一段哭诉，要让领导知道，就是这么一个愣头青竟然把一个大男人、办公室副主任逼到这个地步。
    可是竟然叫他出去？这是怎么回事？
    即便再不情愿，他也只能离开。路过门口，还被堵在门口的荆铬狠狠地瞪了两眼，心里那个不甘啊！
    办公室门一关上，荆海波就大动肝火：“你是怎么回事？研究生白读了，竟然还动手打人。这还是公司的人，如果打的是外面的人，看你怎么收场！”
    荆铬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管瞳也是公司的员工，还是仟和的功臣，你就这么放任她在公司的地盘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欺负？看你怎么收场！”
    “你——”荆海波气得青筋暴起，“别以为你到仟和来工作，以后我就会把仟和给你！我就算带进棺材、就算送给别人也不会给你。”
    荆铬一脸不屑：“还是这样的调调，好像整个地球都围着你转似的。”如果不是邓青丛在，他肯定搬出管妈，必定可以把荆海波刺激得血压飙升。
    荆海波的脸一下涨的通红。邓青丛怕他血压高了，赶紧上前宽解：“对别人就没见你这么凶过，对自己儿子怎么就是不能好好说话？”
    荆海波有了台阶下，缓了缓：“今天这事我和你邓阿姨正在调查，会给管瞳一个交代的。”
    荆铬冷笑：“人都跑了，监控也被遮了，还能怎么查？”
    荆海波惊讶地看了看邓青丛。邓青丛点头：“确实，监控看不到什么。”
    荆铬：“保安明明制服了几个人，那个姓陈的让保安把他们放了，我和陆哥都看到了。”
    邓青丛：“不可能，他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问保安事情经过。你说的那些坏人至于怎么跑的，他也没有注意。”
    荆铬：“对啊，那些保安就跟失忆了一样，一问三不知，可不跟他一个口径。邓阿姨，小心他已经跟马达暗中勾结，在你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荆海波也看着邓青丛。
    邓青丛正襟危坐：“我可以打保票，小陈没问题。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荆海波叹口气：“最近公司改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既然今天的事没有实质证据，先把事情压下来，别让别的公司看笑话。”
    荆铬站起来：“那管瞳呢？”
    荆海波：“我给她批三天假，她先休息。后面如果有新的线索，一定一查到底。”
    邓青丛：“放心荆铬，我不会让仟和再发生这样的事。”
    荆铬知道跟他们说没用，恨恨地摔门离开。
    杨秉咸可是看到管瞳和陆渲冉的恋情曝光视频、闻着味儿悄悄赶到公司收集第一手八卦。当他看到总裁办公室的灯亮着，便远远等着。看到荆铬摔门而出，心里乐开了花。
    杨秉咸：“之前还以为你在追管瞳，结果人家喜欢的是别人。现在你还敢跟总裁摔门，那离炒鱿鱼不远了。”
    看到荆铬生气离开，荆海波反而舒心了。想想管瞳遇到的事，他心里也有计较。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如果马达已经疯到了这种地步，那他这个对手真是不值一提。不过管瞳遇到这种事确实很冤，有时间还是亲自去探望一下，以后在管佳那里也好交代。
    陆渲冉请了三天假陪管瞳。这次的事情对他的刺激很大，让他对自己反思过多，总在谴责自己没有照顾好管瞳。
    管瞳没有受伤，就是情绪异常安静，她也不愿意去看医生。陆渲冉问他的医生妈妈，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医生妈妈说如果管瞳能睡，就让她多睡，醒着的时候要有人陪着，不要让她胡思乱想。
    二荆条被寄到上海后，管瞳现在白天很多时间都看着二荆条发呆，一点表情都没有。陆渲冉非常心疼，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陪伴。
    荆铬看到管瞳失神落魄的样子，复仇的心在心里燃烧。他白天在公司里什么都没有查到，越想越气，于是把陆渲冉叫到自己房间里。
    “你不报警？”
    陆渲冉颓然坐着：“你也说了，监控人证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我会找。”
    “瞳瞳现在的样子，也不适合报警。”陆渲冉尽可能平静的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瞳瞳缓过来，我不会让那些人好过。”
    “等到那时候，人们都把这件事健忘了，怎么还查得到？”荆铬咬牙切齿，气得一拳拍到茶几上，“不行，公司至少要给个态度。荆海波只批了三天假，什么都没说，太不像话了。”
    “哼，这中间有问题，他当然想大事化小。”
    荆铬意外：“你是什么意思？”
    “邓青丛的人出现在现场，还是她力保的人。荆叔叔对这个事情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陆渲冉点到为止，看着荆铬，“我不信你邓阿姨和马达会联手。”
    荆铬瞬时灵台清明。他之前一直把矛头指向马达，现在回过味儿来。他颓然的倒在沙发上，心里非常不好受。是邓青丛干的，只能是邓青丛，做事这么干净利落。
    他身边的人都是怎么回事？以前还认为荆海波身边总算出现了一个还算通人情世故的邓青丛，没想到又是一个伤害管瞳的人。
    陆渲冉的手机响了，是管瞳问他去哪儿了。他放下荆铬，回了管瞳那边。

 第170章 疑点

    陆渲冉开门进去，管瞳就惊惶地扑进他怀里：“我又梦到了我爸爸，他说他不是死于意外。”
    自从那天发生那样的变故后，管瞳这两天一直困于“父亲的死”的执念中，一度梦里惊醒。
    陆渲冉揉着管瞳的头发安抚。他知道荆铬就在身后看着，所以把管瞳抱得更紧了些。
    荆铬走到门口却站住，因为他看到了荆海波。
    荆海波拿着一束小花，提了一个精致的果篮，看着门口的陆渲冉和管瞳，因为管瞳刚刚那句话呆住了。随即他神色中全是惊愕。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已经消失二十多年的人，会再次被生活中的人提及。
    四个人坐定在小客厅里的时候，管瞳正常了很多。
    管瞳尽量神情平和：“谢谢荆总来看我。我没事的，休完假就去上班。”
    荆海波：“要不我再给你多批一个星期的带薪假？”他有些不想管瞳去上班了。
    管瞳摆手：“不用不用，公司对带薪假有专门的规定，我不想别人说整顿管理的人还破坏管理。”
    荆海波笑了笑：“这次的事情，公司里一片哗然。我来也是听听你的意见，你看，要不要换个地方避避风头？你换个地方工作，人事复评的工作交给邓总继续？”
    “不怎么样。”荆铬冷着一张脸，毫不客气，“管瞳这次的事还没调查清楚呢。等查清楚是谁干的，估计这工作也没邓青丛什么事了。”
    “你怎么说话的！”荆海波突然厉声喝道，“对长辈哪有直呼其名的！”
    管瞳心道：他叫你这个老子也是直呼其名。
    荆铬此时一肚子的火：“有些人配不配做长辈还不好说。”
    荆海波看到荆铬的样子就想骂人，陆渲冉拦着：“荆叔叔，管瞳这个事我不会这么放过。她是给公司做事，也是给您做事，公司应该保护她的权益。”
    “所以我说让她换一个部门，最好是去个清闲点的子公司，休息一段时间。”荆海波打量陆渲冉，笑着说，“看到视频，我还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你们真的是一对。”说罢，他故意看了荆铬一眼，眼带嘲讽。
    荆铬咬牙切齿。他追不上管瞳，其他人怎么看他无所谓，但是荆海波那个样子，他真的很难忍。
    “谢谢荆总关心，我没有任何问题，也不需要调岗和换地方。我休息两天就能上班。”顿了顿，管瞳又补充道，“如果荆总让我继续推动人事复评工作，我可以——不追究地下停车场发生的事。”
    陆渲冉和荆铬对视一眼，都很意外。
    管瞳为什么会提出这个条件？难道她已经知道那是邓青丛派人干的。
    荆海波没说话，显然管瞳提出的条件让他动心，显然他已经知道袭击管瞳的人和邓青丛的关系。
    荆铬受不了：“管瞳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仟和，有谁为了仟和的发展拼到这个地步？”
    陆渲冉：“荆总，不要寒了一心为公司做事人的心。”他从来都是彬彬有礼，此时却不再喊“荆叔叔”，而是叫荆总。
    荆海波感到了气氛的紧张，笑了笑：“放心，管瞳能继续工作，我是最高兴的。”他对着管瞳笑容可掬，“行，那等你回来工作。对了，帮我向你妈妈问好。”
    荆海波起身，管瞳也起身，脱口而出：“荆总，你和我爸爸以前是同学？听说你们还差点成合伙人？”
    荆海波的脸部突然紧张了一下：“是，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管瞳，过去的事都要放下，不然活着的人很难。我希望你和你妈妈能往前看。”
    管瞳：“嗯，我就是想问问，我爸爸当年的死，你怎么看？”
    荆海波愣住，一时之间几乎漏了一拍心跳。
    管瞳补充道：“你从我爸爸同学的角度看，当时那场意外，有没有什么疑点？我爸爸非常谨慎，不可能允许所在区域有任何安全隐患，说他因为意外事故死亡，你觉得这可信吗？”
    “你问这个……”荆海波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当时我不在云城，不过后来我跟你妈妈都去找专门调查部门问过，确实是意外。新闻也是这样报的。管瞳，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你还不懂。”
    管瞳肉眼可见的失望。是啊，那个时候她确实还不懂事，看到爸爸去世，还当成烟花一样鼓掌。
    荆海波稍稍放松，不自禁地轻舒出一口气。
    “那我先走了。”他一转头，看到荆铬刀锋般的眼神。
    荆铬一直在观察他的所有反应，此刻心情如堕冰窟。
    荆铬将荆海波送到门外：“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荆海波沉着声音：“你是不是在找办公室那个小陈的麻烦？”
    小陈就是办公室副主任陈主任。
    荆铬：“既然你知道邓青丛做了什么，为什么不还管瞳一个公道？”
    荆海波：“管瞳自己都没要这个公道，你激动什么？你又不是她的男朋友。”
    这话真是锥心。荆铬生气地狠狠关上门，过道里响起震耳欲聋地“砰”的一声。
    管瞳很快振作起来。既然父亲的死是她心里解不开的心结，那她只能学着和这个心结相安无事的共处。
    关于她和陆渲冉恋爱曝光的消息已经顶到内部网帖子第一，里面还有她靠在陆渲冉怀里的录像。看到当时自己狼狈恐慌的样子，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不过这种不舒服只占据了她一点点时间。
    田菁菁给她发来讯息：看到自己当时的样子，是不是有点震惊？是不是有点对自己不满意？
    如果田菁菁在面前，管瞳真想打她一下。这个人的关注点真是奇怪，还专喜欢针扎人心。不过有这个损友的提醒，她反而会顺着关注一下自己的内心。
    确实，看到自己的丑态，不知道多少反对派在击掌庆贺，想想还真有些不服气。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自己本就个普通人，普通人就会有恐惧有狼狈。

 第171章 考试

    管瞳回过去：还好，有那么一丢丢不满意，但很快就自洽了。
    田菁菁：看到那些反对派会觉得尴尬吗？
    管瞳被逗笑了：笑死，我已经过了那种会尴尬的年纪。现在就算有人对我贴脸开大，我也就笑笑。毕竟他们当我的人生的npc也挺辛苦的。
    田菁菁发过来一个点赞的“大拇指”，又说：就知道你牛！
    管瞳快速浏览了一下跟帖，闹的最起劲的大都说管瞳和陆渲冉是恋爱关系，也属于“关系户”，为什么她还来清理别的“关系户”，所以管瞳这是率先违背自己提出的人事复评方案。
    管瞳笑了笑，这个做事手法就很“马氏”，精明中透露出拙劣，却和狗屁膏药一样甩不掉。
    管瞳没有想到，这个后面还有杨秉咸的手笔。
    杨秉咸暗恋管瞳很久，期间不断示好。此前虽然觉得管瞳提的很多方案都太冒进，不符合仟和惯有风格，所以他都从旁规劝。他认为管瞳的工作底子不错，只要好好调教，以后会改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可是他没曾想到，管瞳竟然早就和陆渲冉搭上。陆渲冉在所有人眼中都是长得帅、多金、年轻有为的才俊形象，本人还非常优雅有风度。虽然他心里不服，但也知道自己和陆渲冉是有很大差距的。
    管瞳这个女人真是手段高明，表面看起来一副冷漠玉女的样子，其实骨子里骚的很。现在在他看来，管瞳不喜欢他是管瞳不识好歹，所以他也就恼羞成怒了。虽然看到荆铬也落空了，令他心里好受些，但他还是将全部的怨气都发到管瞳身上。
    在管瞳休假的几天，他先是去马达那里告状，说管瞳平时群众基础不好，在人事复评工作上又当又立，明明在清理“关系户”，结果她自己就是“关系户”。
    马达非常认同，给了他一个暗示：“有些人德不配位啊！”
    善于过度解读的杨秉咸立即领会，知道管瞳已经成了马达的敌人——现在才反应过来，他自己也不嫌晚——所以他给每个骂管瞳的帖子疯狂点赞，还召集心腹合力将那些帖子顶上去。
    管瞳看到这些留言，笑了笑，给陆渲冉打去电话：“怎么样，一起参加人岗相适的测试？”
    陆渲冉还在忙工作，想也不想就回复：“应该的。”
    管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要不要官宣？”
    陆渲冉楞了一下，随即停下手里的工作，柔声问：“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还要看你的意思。”
    “宣！”
    “好，你等着看帖子。”
    管瞳飞快地开了一个帖，言简意赅：管瞳and陆渲冉，红心。
    ps:两人将一起接受人岗相适考核，希望公司全体员工见证。
    陆渲冉看到这个帖子，笑眼弯弯：现在还有用考试来给官宣助兴的。他立即在下面点赞。
    这个帖子立即将前面的帖子挤了下去，全公司疯狂围观。大家纷纷说，这个管助理也太刚了，直接官宣了。
    荆铬上午忙于工作，又抽空去管瞳办公室外看了两眼，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谁知看到部门里的人都围在一堆，激动地议论着什么。他也凑上去，才看到官宣贴。部门里的人一下都不说话了，目送他安静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有人说：“其实以前我猜他们是一对的。”那人用下巴指了指荆铬的方向。
    田菁菁：“怎么可能，管瞳把他当弟弟。”
    “没想到荆经理也有失落的时候。”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荆铬仍旧颓然半天不想动。杨秉咸则气得在办公室里骂娘。
    邓青丛很是震动，更多的是酸。她跟了荆海波十多年，虽然都知道她和荆海波的关系，但他们却没有官宣过。没有婚姻也就罢了，连官宣都没有，这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到管瞳就觉得厌烦。
    她立即给秘书打电话：“从我们准备的题库里，找两套给管瞳和陆工做。管瞳的给她找八级的题。”
    电话那头：“可是管瞳的职位对应的是六级？”
    “照我说的做。还有，请每个部门出个代表全程监考他们，保证考试公平。电脑打分，即时出成绩。”
    邓青丛挂掉电话，恨不得快点看到管瞳被考垮的样子。机器人评分，保证了评分的公正；有足够的人做现场公证，荆海波也不能怀疑自己动什么手脚。完美！
    两天后，管瞳在一双双监视的目光下，进入到一个独立的小会议室里进行考试，陆渲冉则进入另一间。邓青丛通过监控，看管瞳考试现场的表现。
    管瞳果然在皱眉，似乎要思考很久才能按下鼠标。
    邓青丛很满意。90分钟后管瞳就将面临潮水般的攻击，这是她期待很久的。她已经让人准备了文案，到时候就在内部网上推波助澜一番。
    七十分钟后，陆渲冉提前交卷，考试得分97分。
    有人窃窃私语：“果然是真正的工程师。”
    “何止是工程师，人家是年轻科学专家。”
    王卉林也赶来现场，看到这个得分莫名骄傲，还给了陆渲冉一个拥抱。
    荆铬倒不担心管瞳考的怎么样，反正管瞳离开仟和，他也会离开。但是他担心有人趁火打劫，所以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就赶来会议室外。
    田菁菁把手里的报表报了也赶来在外面守着。她难得主动和孟千鹤说话：“情况怎么样？”
    孟千鹤皱眉：“只能等。”
    小会议室外面除了各部门代表，还密密匝匝地围了好多人，仿佛玻璃墙里面的管瞳是只准备破壳的鸟。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电脑提示还有三分钟。很快，时间进入一分钟倒数。
    陆渲冉信心坚定地看着会议室里那个背影，他觉得管瞳能行。
    终于，管瞳交卷。92分。
    管瞳开心地跳起来。
    90分以上，属于“优”的等级。
    “怎么可能！”邓青丛吃惊。她看到管瞳开心地欢呼，气得把旁边的电话座机扔了出去，“又让她得瑟了。”
    那些反对管瞳的人，此时无话可说。他们心理不禁嘀咕：果然有两把刷子。
    管瞳已经和孟千鹤、田菁菁抱在一起。
    田菁菁为姐妹骄傲：“接下来看谁还敢唧唧歪歪的。”

 第172章 平息

    人事复评工作得以继续推进。因为复评程序设计合理，风言风语逐渐尘埃落定。邓青丛不死心，只要有她在，她不会让管瞳舒心的。于是她直接在班子议题会议上，否定了管瞳增加保护女员工权益的相关议题。
    经过上次的地下车库事件后，管瞳和邓青丛连面子上都懒得敷衍了。其实管瞳回来已经做好了忍气吞声的准备，没想到邓青丛直接先甩了脸子，这也好，管瞳反而不卑不亢了。
    此时管瞳平心静气：“我想听听邓总反对的理由。”
    “容易造成性别对立，给公司管理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邓青丛轻描淡写的说，“你们也知道，现在网络上两性对立有多严重，相信公司里也会受到影响，如果这个时候提保护女员工权益，那让男员工怎么想？”
    马达立即附和：“我早说过，专门强调女性权益，很容易让外界认为我们仟和在内部管理上有什么问题，是不是虐待女员工了之类的。你们也知道，现在这些关于女性的问题很容易成为轩然大波，咱们何必去惹这些事儿呢？”
    邓青丛：“我同意马总的意见。”
    王卉林还想说话，荆海波抢先拍板：“那这个议题先放放，继续下面一个议题。”他认为这个和公司发展关系不大。公司要的是人，只要能创造价值，管什么女人男人。事实是，现在公司主要靠男人，所以提保护女性权益，说起来好听，其实毫无疑义。
    管瞳无奈地离开了会议室。她原本想，只要做好了这件事，让她立刻离开仟和她都无怨无悔，可是就差这一步。
    没想到的是，几天后，一个新闻让整件事发生了转机。
    旗下一子公司爆出一段丑闻。某部门经理带一男两女员工出差，两男的在酒后语言调戏女员工，全程性暗示，还各种黄段子加身。两位女员工碍于领导权威和同事关系，全程默默忍受+尴尬笑，满心厌恶却不能表达。其中有个女员工表现出一丢丢不高兴，男领导说只是开玩笑嘛，女员工怎么那么小气。这段视频被一位大v放到网上，惹来一片骂声，再经过发酵，掀起了轩然大波。
    仟和集团存在职场性骚扰的事被大众议论纷纷，还引发了网上男女两性的骂战。一时之间，仟和的口碑骤降，好几家正在谈的新客户都来了个急刹车。原来的老客户也都保持冷处理，新约不续。
    这件事不但让邓青丛忙于应对舆情压力，还让她在荆海波面前打了脸。在班子会议上，她强硬地反对管瞳的提案，荆海波给她面子，支持了她的意见，没想到公司出了这个事。荆海波为此发了不小的脾气，当晚还搬去了次卧睡。
    邓青丛在卫生间悄悄哭了两次，便立即连夜开始为救回仟和的口碑奔走。她先是花重金请专业人士写公关稿，又通宵达旦的和多个平台高层沟通，疲于奔命。
    管瞳得到荆海波的指令，让她尽快制定保护女员工权益的规定，并且要尽快实施，并且在最快的时间向外界披露进展。
    原本的阻力就这么消失了，管瞳非常激动，不到两小时就把相应的草拟工作搞定，很快送给荆海波看。荆海波拍板：立即实施，尤其是惩罚机制要逗硬。也就是管理办法向公众公示后，网友对仟和的攻击才稍稍减少。
    因为仟和没有专门的公关团队，孟千鹤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被邓青丛抽调去协助公关这次事件。原本管瞳和田菁菁推测孟千鹤之所以被抽调，很可能是邓青丛针对管瞳，所以孟千鹤算连坐。
    孟千鹤连续几天加班，原以为她会怨声载道，谁知道她每天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处于亢奋状态。
    田菁菁觉得怪，让管瞳看看孟千鹤是不是发烧了，别阳了都还不知道。
    管瞳戴上n95口罩，专门把孟千鹤叫到办公室，用体温枪对着她的额头量了体温。
    这就怪了，一切正常。
    孟千鹤奇怪：“你这是在怀疑什么？要是我发烧，大家全都得隔离。”
    “我就是觉得奇怪，你这两天不是加班吗，怎么这么亢奋？会不会是得了甲亢？”说到后面，管瞳绷不住，自己也笑了。
    孟千鹤拽着管瞳坐下，自顾自地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你是不知道，做公关工作真的太有意思了。既要反应敏捷，又要善于应变，发出去的每一个字，都要反复思量……反正特别有挑战，也特别爽！”
    管瞳看她说的眉飞色舞，问道：“原来你喜欢做公关工作？”
    孟千鹤蹙眉思索：“我也不知道，反正觉得挺有意思的。嗨，这也只是刚开始，说不定我只是三分钟热度。不过这次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就算是三分钟热度，也比我做其他事情的热度高。嘻嘻嘻。”
    “姐妹向前冲，只要喜欢就大胆尝试，说不定这个工作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嗯，我多试试。”孟千鹤的样子，可真是跟谈了恋爱、找到真命天子一样开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仟和的公关危机终于解除，这件事情也从根本上解除了管瞳的危局。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企业文化建设和人事复评顺利进行。虽然有个别被分流的人刚开始还有微词，但他们都是经过岗位适配考试的，全程都有记录和当事人签字确认，想不服也翻不起什么浪。相反，经过这次人事复评，让不少人找到了自己更适合的岗位，还让更多人找到了对仟和的归属感。
    在孟千鹤的帮助下，管瞳摸清了仟和内部的人物关系脉络，又有荆铬的“人心所求”理论做方法论，如今的她，不管遇到哪一派的人，都能够灵活应对，还能顺水推舟，让利益双方去博弈，自己则置身事外，两边都不得罪。两边的人还要拉拢她。
    荆铬旁观了几次，忍不住惊叹：“聪明人就是学什么都快，没想到你不光学得快，还能活学活用。”

 第173章 试探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到了2022年。
    经过2021这个“改革年”后，仟和的工作质效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没有用的会少了很多，开会时长也变短了。现在大家虽然加班比以前少了，工作量还比以前多了，工作成效显着。加上人岗相适度提升了不少，人浮于事的现象基本没有了，基层员工对公司更加认同，公司的职场风气改善很大。
    成本控制方面就更明显了，一年下来，光是五个子公司的成本就比上一年少了三千万，关键是产量还上浮了12。荆海波对这两项改革特别满意。
    虽然企业形象的改变需要很长时间，但是仟和已经初见成效。加上孟千鹤这大半年在公关方面的深耕，仟和集团的正面形象已经在社会大众面前树立出来。
    作为一名女性管理者，当从嫉妒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后，邓青丛虽然仍旧不喜欢管瞳，但却也不由得地从心里认可管瞳。她反观自己，也意识到之前是自己太过狭隘。
    现在她和荆海波分房睡，也让她更看清了和荆海波的关系。原来两个人的关系里，一直是她处于主动迎合状态。原来自己卑微了那么多年，才后知后觉。只是让她放下却也很难，毕竟自己的小半辈子都是和荆海波一起过来的，她不能想象没有荆海波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现在管瞳已经提拔为总裁助理，不用再天天看马达的嘴脸了。现在她除了日常工作，就是学习。越是往高处走，她越是发现自己知识的欠缺，紧迫感很强。
    她找了很多金融财经方面的书来看，尤其关心企业上市方面的资料。经过学习后，她越来越深信，一个企业要做大做强，只有进入资本市场，才能有源源不断的活水，激发企业的活力，也能让尽可能多的员工享受到企业的红利。
    荆海波发现她在看这些方面的书，不禁问道：“公司一旦启动ipo，付出的成本也很大，意味着风险相应提高，你怎么看？”
    管瞳：“高风险也意味着高收益。我个人认为，上市这个事，不只是让社会资金加入到仟和的发展中来，而是可以让仟和的新能源理想发挥到最大。”
    “新能源理想？”荆海波觉得这个词有点意思，但是他只微微弯起嘴角笑了笑。
    “这么好的发展预期，总裁不可能放过。”管瞳知道最后这句话比较多余，但她还是忍不住要说。
    “嗯，快了。”
    管瞳看着荆海波自信的步伐，却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虽然上市是趋势，但现在可不能操之过急。至少荆总应该不会选。”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荆海波不会那么快地启动ipo。
    然而三个月后，荆海波在一次高层例会上提出了三年内适时启动ipo的想法，瞬间震动了参会的高层。
    这次荆海波似乎不想听反对的话，回避了好些人询问的眼神，直接点王卉林发言。王卉林支持人事复评工作后，两人走得比较近，已经属于同一阵营。只是王卉林这个人太务实了，没有什么可拿捏的，不好控制。
    王卉林清了清嗓子：“我个人认为，上市是仟和未来发展的必然之路，但是我们也需要考虑为此付出的成本。比如启动ipo会花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尤其是现在上市新规非常严格。就算上市，股市发展也并不乐观，所以我建议一定要多方评估，再做决定。”
    荆海波明显对这个意见不满意。
    马达赶紧抓住机会表达：“都说上市好，那是别人说的，我看未必。进入这个门槛就要一番劳命伤财，进去之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我觉得，与其去接受公众的监督，不如保持原样。现在新能源汽车销量增长快，这两年肯定会有汽车组装企业来找仟和合资建厂，或者直接收购，咱们股权得到升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段时间马达在外面请教了很多高人，对仟和上市有了新的认识。先不论荆海波是不是真的想上市，但荆海波可以利用ipo这个机会，用第三方审计各子公司是顺理成章的。外部审计是个大坑，沾不得。
    荆海波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双手交叉，微微靠在椅背上，看向邓青丛。
    邓青丛想了想：“目前我们公司的人才质量和数量，比之同行业上市公司而言还有很大差距。”虽然她和荆海波现在处于不咸不淡的关系里，但是从顾全大局来看，她觉得仟和还没有做好启动ipo的准备，只是她不想让荆海波难堪，于是把话题转了转，补充道：“对新能源电池行业而言，研发太重要了。王总，和行业内上市企业比，仟和现在的研发情况怎么样？”
    这个球传的极好，王卉林立即接过话头：“过去三年我们的研发投入总额呈现逐年上涨趋势，但因为我们的营业收入也在上涨，且上涨更快，所以我们的研发投入强度呈现逐年下降的趋势，去年只有7。因为研发资金没有得到保障，现在研发中心的专家们都颇有微词，多次来找我谈增加研发投入的事。今天在会上提到这个，我就顺便说说，建议增加研发投入，不然后面上市之路，恐怕有点艰难。”
    众所周知，新能源动力电池行业，研发投入不能少，甚至可以说是发展的关键。可是企业的资金有限，这钱用在研发上多了，用在生产上的就会少。
    马达对此很不乐意，但为了在反对ipo的事上拉拢王卉林进自己的阵营，他立即表态。“王总这几年为了支持生产发展，真是勒紧裤腰带在过日子。难为他了！我建议啊，应该将研发投入比例提升到营收的9才行，人家头部企业可都是10以上。”
    荆海波：“我们想要弯道超车，只能比头部企业的研发投入更高，这个数字可不小啊。要慎重要慎重！”

 第174章 发展

    马达心道：知道你荆海波会心疼。于是直接往大的说：“对对对，生产上这两年比较宽裕，应该多支持研发，建议下半年追加研发投入比例到12，这样全年拉平也不低于10了。”反正荆海波舍不得，他不放说些大方话，拉近和王卉林的关系。
    荆海波高兴地拍掌：“马总现在是深明大义啊，为了仟和上市宁愿割生产上的肉。既然这样，我们不妨下狠手。财务上按照全年12的研发投入强度算算，到时候从生产上把差额补给研发上。”
    马达心里咯噔一下，眼睛瞪的跟个铜铃一样。到底是落入了荆海波的圈套。
    王卉林露出意外却又欣喜的表情：“谢谢荆总支持，谢谢马总支持，我们研发和生产本来就是同气连枝的。”
    四人会议上出现了非常微妙的一幕。
    荆海波原本以为王卉林会坚定地站他这一方，没想到竟和马达“同气连枝”。他对邓青丛就更无语了，明明冷落了她大半年时间，她不知道反省，还自有主张了。哼，女人，说到底还是个情绪化的动物。
    荆海波清了清嗓子：“邓总，追加研发经费的事你怎么看？”
    邓青丛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没意见。荆总你一声令下，明天我就让财务报计划。”
    荆海波眼见ipo提议无人响应，倒还让王卉林想了几年的追加计划得逞。不过既然要拉拢王卉林，那他不防更大方点。
    “行，那把追加比例做到15。怎么样卉林，今年年底我可要看到亮眼的成绩单？”
    王卉林激动的站起来：“没问题，荆总。我相信，在您的带领下，仟和会越来越好。”
    在座的人都听出来，这是在表忠心。荆海波很满意，这个决定总可以让王卉林死心塌地的和他站在一起了。
    马达虽然肉疼，但也算满意，至少开启ipo在这一次会议里被挡住了。
    邓青丛也很满意。她是对自己满意，自己终于可以对荆海波说不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王卉林在这个时候提出研发经费不足，是提前和管瞳商量好的。过去三年，王卉林一直要求增加研发投入，但一直没获批。这次管瞳跟他献计，只要在这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提出，保证一提一个准。果然不出管瞳所料，真是一提一个准。
    王卉林不禁好奇：“管瞳，你是怎么做到推测得这么准的？”
    管瞳：“因为现在大家都知道启动ipo的风险很高，肯定会一起阻拦荆总，所以他们都想拉拢你。”
    王卉林哈哈笑起来：“对的，我一下成了香饽饽，还有点不好意思。哎呀，你这么厉害，但凡给我那师弟出两招，就能把我撂下去。”
    旁边的陆渲冉赶紧说道：“我可没有做管理的能力，现在光是带团队就已经很吃力了。你能者多劳，不要想着压担子给我。”
    王卉林被他逗笑：“这是在埋怨我让你承接了太多管理方面的工作对？咳，我也不想，后面我想办法调一调。”
    陆渲冉笑笑，也没有当真，毕竟现在人手方面确实比较紧张。他不舒服的是，管瞳现在把荆铬分析人心那套用得娴熟，越来越“荆铬化”。上次他因为吃醋和管瞳吵架又和好后，便尽可能不让自己把吃醋表现出来，可是有些想法越是压抑就越是折磨人，他忍得很难受。
    时间过得飞快，他道仟和已经两年多，距离三年的合同约定已经不足三分之一的时间。他没有理由离开仟和，但是却又不禁想，如果离开仟和，自己有没有可能会少吃些醋。
    王卉林分管的研发部门一直以来都是贯彻改革方案最彻底的部门，改革以来，各方面成效显着。接下来的经费得到保障，相信2022年一定会出很多新配方和新专利。王卉林想到这一点就非常开心，做事业果然是要和优秀的人才一起，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要这样继续下去，他相信心里的那个蓝图，很快就将实现。
    云鼎也是管瞳改革方案的坚决拥护者，去年年利润率提高15,让其他子公司眼馋。事实证明，管瞳的管理理念是符合事物发展的，改革方案是切实可行的。
    经过了那么多事，大家都知见证了管瞳的能耐。以前那些观望的部门领导开始跟她套近乎，向她请教管理方法。曾经反对她的部门领导，也频频在各种会议上向她发射善意，拥护她的提议。
    管瞳现在的人际关系空前的好，唯有不和杨秉咸说话。
    少了这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管瞳可太高兴了，她可不想自找晦气。
    过去半年时间里，杨秉咸不遗余力，逼走了他的直接领导，升到为生产二部的经理，也不枉费他一周几小时赖在马达办公室里端茶倒水当孙子。现在他知道当部门一把手不好当了。手下没几个服他的，对他的pua手段非常厌烦，虽然敢怒不敢言，但工作上多少有些敷衍。
    他怕马达怪他不会带团队，不敢暴露手下的问题，于是只能自己不断加班来满足马达对工作的要求。他又怕自己过不了人岗相适的考试，加完班还得加强学习。为了搞恩威并用那一套，还得组织部门的人吃饭，但其实并没有给人“恩”的感觉，大家不过是拒绝不了，不得不参加一个应酬罢了。
    像他这样是何必呢？可是男人就是向往权力，只要有了权力，一个太监也能伟岸起来——至少精神上。
    管瞳的恋情曝光后，他可是公报私仇，狠狠地踩了管瞳。在后面的工作里，凡是管瞳推进的，他都一边做一边骂。田菁菁亲耳听到他骂管瞳水性杨花，气得跳脚。
    田菁菁：“什么玩意儿？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不着还赖天鹅。真是有大病！”
    现在管瞳顺风顺水，杨秉咸又想来讨好。职场也是名利场，“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虽是游戏规则，但管瞳并不惧怕有这样一个敌人。

 第175章 心结

    她完全把杨秉咸当成透明的，除了不得不有的工作接触，其他时候完全无视。杨秉咸的玻璃心再次破碎，于是加倍恨管瞳。
    管瞳可不在乎——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有什么好在乎的。况且，像杨秉咸这样的人，他要恨的人可是太多了。
    虽然暂缓启动ipo，但是管瞳闲不住，完成既定工作后，便开始找寻新的管理思路。
    最近王鑫跟她走的比较近，找管瞳要招数来的。今年新能源汽车销量不错，但是价格战也开始了，整车企业为了转嫁成本，开始对上游产品价格进行打压，导致仟和的销量上去了，但是利润率却没有明显上涨。荆海波很生气，压力给到了王鑫。王鑫知道管瞳喜欢研究这些，便向她求助。
    管瞳从王鑫提供的销售报表里发现了一些问题，一问才知道，公司在对外销售方面的议价能力逐年降低，除了同行竞争激烈外，仟和本身的销售模式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仟和主要以销售新能源电池为主，子公司生产的正极材料、负极材料、电解液等只能向仟和集团公司出售，销售链条非常单一，缺乏活力和弹性。而且子公司只根据集团公司分配的指标进行生产，淡季的时候产能还有富余。
    这些问题是公司的经营模式和市场定位决定的，改起来难度很大。
    管瞳在家里看书思考的时候，荆铬进来送水果。她现在喜欢听取大家的意见，可以弥补自己的思维漏洞，还能兼收并蓄，于是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荆铬，征求荆铬的意见。
    “如果子公司在保证集团公司需求外，利用富余产能，加大生产，直接向外销售产品，那是不是也能增加销售额？”
    荆铬摇头：“集团公司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
    “子公司的销量打开了，售价更容易在市场竞争中出现波动。从目前市场的情况看，下行的可能性更大。材料都下降，到时候我们的电池更没有议价空间了。”
    “我有不同意见。新能源汽车的价格会随着技术的不断提升而降低成本，表现出来就是消费者在买到的时候价格会逐步降低。既然这是制造业产品的必然规律，我们不必纠结如何稳价格，而是要想方设法的将原材料变现，同时加强研发，做人无我有的高价产品。”
    荆铬想了想，又点头：“我好像被你说服了。稳价格需要的是新技术，那得靠陆哥。现在当然是要利用产能，拓宽销售途径，让原材料变现。”
    管瞳不禁眉飞色舞：“我有思路了，只要扩充全链条销售途径，仟和的销售额一定能得到提升。”
    陆渲冉见他们两个聊得热火朝天，心中不免有些局外人之感，心中那种隐隐地危机感又开始涌动。想要绝对占有，却又说服自己必须足够尊重，面子里子都活得不像一个人。
    有时候他非常羡慕荆铬。这两年的荆铬面对外人的时候还是那副阴郁腹黑的面孔，可是在面对管瞳的时候，荆铬像是一个干净的孩子，唯有真性情，没有谁会拒绝。
    天之骄子的他以前从来没有嫉妒过别人，现在却常常要花很多时间来压抑自己对荆铬的嫉妒之心。
    嫉妒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有时候他真想抛开这一切，走得远远的，让自己静下来。可是他舍不得管瞳，他对管瞳的依赖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挺卑劣的。以前管瞳和职场格格不入，他能理解她。现在管瞳学聪明了，不光能和职场融合，还能够借力打力玩转职场，这反倒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个大男子主义，见不得女朋友比自己强，见不得女朋友比自己更有魅力。
    他常常用难听的话批判自己，然后提醒自己要对管瞳更好，无条件地包容她。
    感情上很焦灼，工作上就更不舒服了。
    他本是一个研发专家，现在却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花在管理和带团队上，这和他的人生规划相背离。但是现在的一切都在命运的轨道上加速运行，他没办法停下来，只能像个陀螺一样被抽打着往前走。
    这一天，陆渲冉和王卉林从荆海波办公室汇报完工作出来。
    王卉林看了看时间，笑着说：“你就不用跟着我回研发中心了，给你半小时探访家属的机会，顺便接家属下班。”
    陆渲冉还有些不好意思：“好，谢谢师兄。”
    到了管瞳办公室外，透过玻璃墙，他看到荆铬在里面。两个人在讨论问题，似乎讨论得非常投入，激烈争论中又夹杂着欢声笑语。
    荆铬真的变了。他看着荆铬的笑容不禁感叹。过去十几年里，他几乎没有看到荆铬笑过，可是就这半年里，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荆铬在管瞳面前笑。
    荆铬和管瞳没有任何出格的动作，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陆渲冉。
    他本来是要进去的，可是怎么也挪不动脚。他已经在他们面前煎熬太久了，这次就放过自己。他自行前往茶水间，准备倒一杯水喝。
    “是陆工啊？陆工穿工作服也很帅。”杨秉咸开始了他擅长的尬聊。他看到陆渲冉在管瞳办公室外发呆，坏心眼促使他跟了过来。
    陆渲冉对这个人没有好感，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敷衍着：“过奖了。”
    “怎么不去找管助理？”杨秉咸眼神中带着寻味，“她办公室里有人？那肯定是荆经理了！大家都在说，管助理和荆经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们完全可以共用一个办公室。”
    陆渲冉知道他是在挑拨，便端起水杯离开了茶水间，只是他心里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淡然。杨秉咸的话像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尖，犹如埋下了一枚定时炸弹。
    杨秉咸见陆渲冉不接话就走了，感到自己又被忽视了，玻璃心碎了一地，心中更增憎恨：“呵，果然和管瞳一个货色。”

 第176章 闷气

    杨秉咸心中愤愤不平，立即找了个理由去马达办公室，说了几句工作之后，便将刚刚看到的一幕讲给马达听。
    马达听出了味儿，油腻的脸上堆起了笑：“哟，这是要给陆渲冉戴绿帽子了！”
    杨秉咸还没明白：“应该还没到戴绿帽子的阶段，就是觉得那两个人太好了，陆渲冉看不惯。”
    马达不耐烦：“难道你就不能想办法帮陆工一把，给他戴顶帽子？”
    “我帮忙？”杨秉咸想到管瞳对自己的态度，自己要给陆渲冉戴绿帽子的话，这个任务有点难完成。
    “什么你！”马达骂醒他，“是让你想想办法，帮荆铬制造一顶绿帽子，给陆渲冉戴上。”
    杨秉咸会了意，一脸惊喜地领命离开。
    马达看着他的背影，露出厌烦之感：“还想给人戴绿帽子，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接下来一段时间，马达提出要和研发中心加强沟通，方便研发生产无缝对接，于是三天两头把陆渲冉叫到集团总部来开会。会议内容也确实和研发工作有关，陆渲冉不好推，但是马达冗长的会议风格，让他不胜其烦。
    会议之后，他自然去找管瞳。
    杨秉咸也是参会人员之一，散会后从他身边经过：“去找管助理吗，她可能没空。最近她天天和荆经理在一起，研究什么全链条销售模式。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真是羡慕啊！”
    陆渲冉哪里听不出来他话里有话，立即走开。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自己原本可以慢慢消化的事，被别人一针见血指出来后，便再也无法容忍。陆渲冉感到自己的情绪很不好，却又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地方。
    他还没走到管瞳的办公室，就看到管瞳和荆铬双双出来。管瞳看到他，笑着打招呼：“来啦？到办公室先等等我。”说话的时候毫不停留，直接从他身边走开。
    他感觉自己在管瞳面前像是一个普通同事，丝毫没有突出一个男朋友该有的地位。不知是自尊心上头，还是玻璃心打碎，他突然想掉头就走。
    若是他真的就此表现出生气，那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还要做出一副没有吃醋的样子，嘴上尽可能平静的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走得太快，跟落荒而逃似的。
    他回头再看时，管瞳和荆铬只剩背影，消失在过道里。管瞳竟然都没有留一下他。
    晚上回到家，他闷闷不乐的坐在沙发上，还没从白天的事情里回过味儿来。
    管瞳高高兴兴的回来，举了举手里的口袋：“我买了北京烤鸭，快来吃。”
    “跟荆铬一起买的？”带着醋意的话脱口而出。
    “没有。我今天想吃，自己打车去买的。”管瞳拉住他的手，想把他从沙发上拖起来。
    他甩开了管瞳的手。
    震惊的不光是管瞳，还有他自己。这简直不像是他会做出的事，但是他现在就想这样发发脾气，不然憋在心里难受。
    “不想吃。”他说完心里还堵得慌，又补了一句，“你去和荆铬吃，反正你喜欢的他都喜欢。”
    他觉得自己现在很作，但是却控制不住。
    “陆老师，上班已经很累了，拜托下班我们好好的行不行？”管瞳对他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示好。
    “我没有不好。”
    “那你怎么一脸丧丧的？来，陪我吃点东西。”
    恰好荆铬进来，还提了一袋水果。
    “你喜欢吃蓝莓，今天给你拿了几盒，我给你放冰箱里冻着啊。”荆铬跟进了自己家一样，直接往冰箱那里去。他眼中只有管瞳，根本没有注意到还在沙发上生闷气的陆渲冉。
    “行，你先回去。”
    荆铬还不想回去，往常这个时候他都要坐一会儿的。“我找陆哥打一把游戏。”
    陆渲冉控制住表情：“我今天有点困，就不打了。”他起身往卫生间去。
    管瞳：“我今天也累了，明天再过来玩。”
    荆铬莫名其妙，但也只得离开。
    陆渲冉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荆铬已经走了，心里憋着的那股怒气不降反升。
    “他为什么能开指纹锁？”
    “你忘了，当时是你嫌开门麻烦，给他录了指纹的。”管瞳打开食盒，准备开吃。
    “这是你住的地方，我说给他录，你就不能反对吗？”
    “你今天怎么这么作？”管瞳觉得今天的陆渲冉有些不可理喻。既然陆渲冉不吃烤鸭，她就自己戴着手套吃了起来。
    陆渲冉负气话脱口而出：“我怎么就作了？我说一句荆铬，你就说我作？你觉得他好，你和他过呀！”
    “你今天是犯什么病了？说话一直阴阳怪气的。”管瞳也生气了，扯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别在那儿生闷气。”
    “我没生闷气，我怎么敢生闷气！”心里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又说些没用的负气话。
    “你没生气就不要摆着一张臭脸给我看。还有，这里是我的家，你不满意你就走，你想解决问题就好好说话。”管瞳收起不多的耐心，冷着脸说。
    陆渲冉再次受到了打击，他没想到管瞳可以这么绝情。“你这是在撵我了？你知道吗管瞳，我最受不了你这种语气。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下属。我们是恋爱关系，不是工作关系。”
    “你也知道我们是恋爱关系，那你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在公司里就对我爱搭不理，回到家也摆着一张臭脸。你是我男朋友，不是我祖宗！”作为四川姑娘的管瞳，吵架方面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
    “我们是恋爱关系，为什么你和荆铬比跟我还亲密！”
    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陆渲冉松了一口气，却很不适应。管瞳吃惊的看着他，没说话。
    “被我说中了？知道理亏了！”陆渲冉恨恨的，随即憎恨自己死搅蛮缠的嘴脸。
    管瞳：“你到底是在发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我就是压抑太久了，好多话憋在心里难受死了。”陆渲冉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只是此时他的情绪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根本拽不回来。

 第177章 分开

    管瞳也毛了：“谁让你憋的？你平时从来没有提过，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发火。行，今天你一口气说完。”
    “荆铬对你很好，什么都考虑你，你跟他在一起是不是比跟我一起更快乐？”
    “我和他就是姐弟，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你是听公司里的人说了什么？”
    “你把他当兄弟，但是他把你当什么，你知道吗？”陆渲冉直视管瞳的眼神。
    管瞳想起孟千鹤跟她提过荆铬的事，撞上陆渲冉的眼神，不禁心虚了一下。
    陆渲冉都看在眼里，心中一痛，苦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可以不在乎荆铬怎么想，但是我在乎你怎么想。你知道他对你的心思，你还把他当弟弟……”
    “不是，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不想失去他这个亲人……”
    “你也别以为荆铬就没有私心。当初你问我你父亲的死是不是意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荆铬让我告诉你，你父亲的死就是意外。他说服我的理由很简单，是想让你放下过去好好生活。可是上次荆叔叔来看你的时候，你们提起你父亲，我看到荆铬全程都在看荆叔叔，完全是监视的眼神。荆铬一定知道什么，至少他有怀疑。反观一下，他让我说服你的用心，实在是太可疑了。”陆渲冉带着激烈的情绪，思路清晰的说出这番话后，他自己都很惊讶。原来他并不总是阳光、洁净、开朗，他也有如此腹黑的一面，可以带着倾向性的去说一个人的坏话。
    管瞳非常震惊：“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那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呢？比如说，对荆铬的态度。”陆渲冉分毫不让。
    管瞳冷冷的看着陆渲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既然我们两个人对彼此都没有了信任，那就——”
    “不是没有信任，我只是想让你认清楚对荆铬的态度。”陆渲冉生怕管瞳说出“分手”两个字。
    管瞳红着眼看着陆渲冉：“我对荆铬一直都是这个态度。至于他对我是什么想法，那是他的人生课题。我只专注于我的人生课题。”
    陆渲冉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错了。
    “陆老师，既然你对我已经缺乏基本的信任，不如我们先分开，各自冷静一段时间。”
    虽然不是“分手”两个字，但本质没有太多差别。陆渲冉有一丝慌，但是他先作的，此时已然没有挽回的余地。
    管瞳态度决绝：“你先离开，你的东西我后面会打包寄给你。”
    “我……我不是要分开……”
    “陆渲冉，我一直以为我们相处的很好，没想到你心里憋了这么多话，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幸好你今天说出来，不然可真委屈你了。”
    陆渲冉目瞪口呆。他的骄傲将他架在了高地，没有下来的空间。
    有些情侣吵吵闹闹，却能长长久久。他们俩的感情看似长长久久，却经不起一次吵闹。管瞳也曾后悔，如果她不说分开的话，两个人会不会仍旧相安无事。可是如果出现问题了，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不是她管瞳的处事风格了。
    只是从两个人的世界突然回到一个人的世界，她很难做到若无其事。
    荆铬刚开始并不知道，一起下班的时候还说：“我说这两天怎么没见陆哥，原来他去北京出差了。”
    管瞳心里一伤：原来他已经出差去了。果然是分手了，他的所有行程都不会再报备。
    管瞳还不想提及他们分手的事，但也不想和荆铬多说话，她把精力都用在帮王鑫策划全链条工作方案上。唯有繁忙能减轻情感低谷期的煎熬，唯有繁忙能够止痛。
    其实在做全销售链条的时候，她有一个新的灵感。既然销售能够做到全链条，那我们的生产也可以做成全链条，不，准确地说是形成闭环。新能源电池报废后的处理，关系到环境保护、低碳生活的重要方面，如果仟和能够主动涉入动力电池回收利用领域，虽然头几年的研发压力会大一点，但是从长远来看，只要攻克了技术瓶颈，不光有利于企业降低成本，还能保护环境，是对普通老百姓有实际帮助的。?
    当她有了这个想法后，条件反射就想找陆渲冉商量，这又会引来一阵难过的情绪。她已经不想被这些情绪绑架，于是她深呼吸，然后直接给自王卉林打电话商量。
    王卉林眼前一亮，心里一喜。这个想法他可是想了很久，但却一直没有敢去实行，毕竟拿到对等的研发经费也花了三年时间，他怕再提新的想法，会被荆海波说步子迈得太大。只是听到管瞳这么说，大有遇到知音之感，于是说道：“头部企业已经在布局电池回收领域，我对这个领域也很感兴趣，但是我预期总裁那里过不了。”
    “我估计也是，不过如果能早点埋下一颗种子，也未尝不是好事。”
    “要不我们试着跟班子汇报一下？”
    管瞳立即答应：“我很快就可以把提案写出来。”
    王卉林又想了想：“这个提案通过的可能性不大，所以还是我来提，你假装不知道。”
    管瞳明白，王卉林这是在保护她。她虽然有过太多成功的案例，但是公司绝大部分员工都怕她再有新想法——职场中的中底层正在流行一种躺平文化，对于改革激进派的容忍度正在变小。
    管瞳笑笑：“听王总的。”她感到自己已经不像以前一样锋利。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看到管瞳发过来的方案后，王卉林很喜欢，可以说，这也是他自己职业理想的一部分：实现低碳循环的电池生产模式。他兴奋地为此亲自做了ppt，在班子会议上把方案进行展示、解读。
    虽然荆海波和马达看起来兴致缺缺，但是王卉林仍旧从容的做完展示。

 第178章 循环

    马达先发言：“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电池的回收好办，再利用就很难了。王总，你们研发中心能解决技术上的问题吗？不然收回来堆库房？除了占用资金，还有环评方面的风险。”
    王卉林微笑：“现在还不行，所以需要提前布局，提前介入研发。不然以后头部企业攻克了这个技术难点，那我们就失去了先机。总在人家屁股后面抢汤喝，这滋味不好受啊！”
    马达：“提前布局？这可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哦，我们仟和才完成了产业链安全布局，又搞这个······这些可都是烧钱的，烧了可能连灰都看不到，别说什么收益了。以后等到技术上去后，说不定锂电池都被更新的能源电池取代了。”
    技术日新月异，确实有这个可能。参会的其他人都不禁纷纷点头。
    王卉林很淡定：“单从行业发展来看，新能源电池未来发展回避不了回收和循环利用这一块，不管未来是不是以锂电池为主导。就是说，换成别的新能源电池，也回避不了这个难题。”
    “但不同电池的回收是不同的研发内容，这个不能混为一谈。比如锂电池的回收利用技术才攻克，结果有新的电池出现，又要重新研究，前面花的研发费用不就等于打水漂了吗！”马达看向荆海波。钱都去研发那儿了，让他生产这边怎么办，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王卉林没有否认。
    荆海波想了想说：“想法是好的，但是我们现在的资金主要放在扩产上。今年新能源汽车销量好，我们不能错过这个发展机遇。”意思很明显，回收电池这个业务现在还开展不了，研发先行也不行。
    王卉林没想过这个方案一次就能过，所以态度很坦然，也没有表现出失望。他继续侃侃而谈：“以前刚刚进入这个赛道的时候，我还年轻，想的都是如何研发出最安全、续航能力最强的电池，让人们都能用上我研发的电池。那个时候，想的就是研发的成就，只想往前冲，想要争取先机。
    “这么多年时间过去，看着这个赛道越做越好，企业竞争越来越激烈，头部企业争相推出安全性能高、续航能力好的电池，我反而没那么急了。只要有人能做出更好的电池，让普通人都能享受到新能源带来的好处，就算不是我研发做出来的，我也高兴。
    “可是回收不一样。现在社会上对于电池的处理仍旧有很多不信任的声音，确实，这一块业务还需要攻克很多难题。我们扪心自问，如果放任报废电池不管，我们新能源人的良心会好受吗？反正我不好受。
    “其实我知道这个想法今天不可能过会，但我还是想提，因为这对我来说是责任，相信也是在座各位领导心中的责任。既然我们想带给大家的是新能源的低碳节能，那我们为什么不彻底一些，直接将电池回收划到日常业务板块，至少，研发上可以纳入。这是我对电池回收业务的一点浅见，虽然今天不会过会，但还是希望各位能放在心里考虑一下，或许一年后、两年后，你们会认可我的想法。”
    他说完之后，会场安静了几秒。
    荆海波清了清嗓子，总结发言：“卉林这个想法很好，说到我心里去了。研发技术攻关上，你多花点心思，今年销售好了，明年研发费用按比例涨，到时候电池回收这块的研发，你根据经费来把握进度。”
    这话马达就不爱听了。今年给研发上的资金已经比去年多了好多，如果2023年还要追加，那生产上就会少了一大笔。他还想买新设备扩大产能，把销售业务往上追一追呢。现在销售任务定的高，产能跟不上就很被动，他必须为自己打算。
    听了荆海波画的饼，王卉林不动声色，心里知道荆海波故意打内讧牌。今年新能源汽车销量好，电池也好卖，但是整车企业大面积压价，仟和今年的利润还不知怎么样呢，说明年追加研发经费的话就是空头支票。很明显，荆海波就是故意拉仇恨，让马达和王卉林能掐上最好。可惜马达那个人的聪明劲都放在钱上了，其他方面看得并不清楚，显然中了计。
    邓青丛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笑了笑：“我同意王总的电池回收计划，这个计划非常有远见，对公司长远发展有帮助，提前布局，有利于赢得赛道优势。最重要的是，匹配我们正在建设的企业文化，能突出仟和担当的企业形象。所以荆总，我们这算是二比二了。”
    这半年时间以来，大家都看出来荆海波和邓青丛的关系出了问题，但不知道他们到了什么程度。现在邓青丛已经给荆海波否定的建议投赞同票了，那不是等于是投荆海波反对票吗？看来离撕破脸不远了？还是两个人拿工作拉扯玩情趣呢？
    马达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感，战术性拧开保温杯喝水，眼睛却在荆海波和邓青丛脸上打转。
    荆海波倒是一切如常，还带着微笑：“青丛，我可有一票否定权。”
    邓青丛也带着笑：“我只是表个态，一切由总裁决定。”主打一个不接硬招。
    “好，散会。”荆海波结束会议，脸瞬间阴沉。
    邓青丛率先走出会议室，接着才是荆海波。两人出门后一个往东，一个往西，颇有些寓意。
    马达跟王卉林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声说道：“这不会是高端局？”
    王卉林笑笑：“总裁的家务事，我们管不起。鸿门宴我刚也经历了，都是小事情，哈哈哈。”
    马达拍着王卉林的肩膀：“老王这是说啥话，我就是表达了我的意见，哪里就鸿门宴了。”
    王卉林也打哈哈：“我失言了我失言了。”随即笑眯眯地走进电梯。虽然已经忍耐很多年了，但是他仍旧没有办法和马达这样的人虚与委蛇。

 第179章 诬陷

    虽然当面和王卉林打哈哈，但马达心里其实非常不爽，回到办公室就扔手机、对着空气骂：“这不才给他涨了研发经费？怎么又在想法子圈钱？这是要把我这条线的经费都给挖走吗！什么电池回收，动不动就上价值，笑死人！说的好像新能源人多高尚似的，还不都是为了钱！”
    有人敲门，是杨秉咸。
    “进来。”马达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
    杨秉咸哈着腰，一脸小学生见老师的乖巧模样，一摇一摇地从门缝里挤进来。
    “马总，我来给你汇报一个情况。”
    “重不重要？不重要改天再说，我还有材料要看。”马达表现出了暴躁和不耐烦。
    当惯舔狗的杨秉咸看到上司这个表情，有些瑟瑟发抖，但他不想放弃刚刚打探来的消息，立即说道：“就一句话。王鑫最近和管瞳走得很近。”说完，意味深长的看向马达。
    马达更加不耐烦了。他让杨秉咸利用荆铬挑拨陆渲冉和管瞳，想让管瞳吃吃苦头。可是这么段时间过去了，管通还跟个职场永动机一样，他这个叫“马达”的人也自愧不如。
    “就王鑫那副猴狲样，管瞳能看得上他？”这个消息太荒诞，让马达的火气不由地上涨。
    “不是指那方面，是王鑫好像在让管瞳帮忙搞什么销售新方案。”杨秉咸有些忐忑，怕这个发现没有戴绿帽子那么受领导喜欢。
    “什么？”马达这次真的怒了，血压飙升。
    他分管五个子公司以及销售部，看起来非常风光，他也一度认为荆海波非常信任他，才会把这么重要的部门都交给他来管。那几个子公司刚开始可都是一团乱麻，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几个子公司的人和事给归顺，结果荆海波开始改革了。这一连串改革完成后，他的权力被分散了，子公司的一举一动被绩效考核框得死死的，一切都被荆海波盯着。
    王鑫一直都是荆海波的嫡系，但王鑫会做人，一直很尊重他这个分管领导，什么事都会提前汇报。现在王鑫背着他策划销售上的新方案，肯定有荆海波的授意。他很难不认为这是荆海波想要架空他的一步棋。
    生产上被荆海波控制，销售上又要脱离他的掌握，这是要把他往死里逼吗？荆海波，你对我不仁，别怪我对你不义。如果说荆海波一直在针对他、瓦解他的权力，那么管瞳就充当了荆海波手里的刀。
    马达想了想，说道：“王鑫先不动。对付管瞳，她是个女的，好对付。”马达早就恨管瞳到牙痒痒的地步了，心想，要不就利用这次机会一劳永逸。
    杨秉咸被马达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动？”非法的事他可不干。像上次那种地下停车场事件，闹大了可不好收场。幸好管瞳没有闹着查到底，不然还不知会不会送进去几个。
    马达看到杨秉咸一副不争气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你按我说的做……”杨秉咸把耳朵凑过去，一边忐忑一边点头。
    会后的邓青丛心里也有些忐忑。这是她第一次和荆海波唱对台戏，虽然只是两句话，几乎让她脱了力。只是以前她都从荆海波的角度思考问题，觉得荆海波什么都对，对他是一种仰望式的崇拜。可是这半年的冷淡让她能够相对客观地看待荆海波，诚然马达私心太重，但是荆海波在决策上也非常的功利，倒是王卉林显得更有管理者的眼光。
    她很想做到就事论事，可是显然荆海波不这样认为。荆海波只会认为她在公事中夹杂私人感情，伺机让荆海波难堪。旁人也不会认为她是在公事公办，只会认为这是他们感情破裂后的利益博弈。
    其实邓青丛不想离开荆海波，她就算事业上再怎么杀伐果断，也希望在情感上找到归宿。可是她怎么就和荆海波走到现在这种无法回头的境况呢？
    果然，不久后荆海波要求管瞳配合王鑫对公司销售模式进行全链条升级。马达生闷气，这件事可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他的意见，荆海波就直接安排了，肯定是在针对他，下一步就是要排挤他了。
    他心里虽然厌恶，但嘴上却还笑着说：“全链条销售，好主意啊！这样既能充分利用产能和原材料，又能拓展销售渠道。今年我们的销售业绩肯定能上去。还是荆总考虑的周到，王鑫，你可要给我加油！”
    王鑫一脸忠诚：“荆总和马总往哪里指，我就往哪儿打。”
    荆海波点头：“管瞳，还是老规矩，先试一个月看看情况，中间发现新问题要及时调整策略。”
    马达：“是的是的。管瞳从来没有做过销售，我建议她直接到一线和销售人员打成一片，这样才能有针对性的解决那些随时出现的销售问题。”
    这个提议很好，管瞳没有异议。坐在办公室里闭门造车很容易走弯路，或者做出一些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决定，深入一线才可以了解最实际的一手情况。
    荆海波见管瞳不怕吃苦，倒是很欣慰：“那就这么定了。”
    作为下属，荆海波是真的很欣赏管瞳，作为曾经法律层面的女儿，荆海波也很想对管瞳更好些。但是管瞳一直以来都和他保持着刻意的距离感，让他多少有些失落。而且，当他知道管瞳竟然对芦松的死耿耿于怀后，对管瞳有了不同的看法，不过态度是更好了。
    此时马达在心里冷笑。荆海波有多维护管瞳，以后断臂就有多痛。
    管瞳说到做到，果然和销售一线的同事打成一片，了解他们从发出邀约到谈判的各个环节。说实话，以前大家都羡慕销售同事拿的提成多奖金多，管瞳亲历了他们的生活后，才知道销售的不容易，人家得那么高的奖金是应得的。
    只不过还没过几天，就有人匿名寄上一堆材料给马达，是管瞳收受客户回扣的证据。马达当即向荆海波汇报，荆海波把邓青丛叫来一起参详。

 第180章 弃子

    荆海波看着那堆证据冷笑：“真是三天两头的给我搞事情。”他说的模棱两可，不知是说的管瞳还是马达。
    邓青丛看着马达：“马总是不是也太激动了，前几年销售和生产上拿的回扣可不少，大家都是明眼人，没有说穿而已。”
    马达没想到邓青丛会维护管瞳，略带尴尬的说道：“你也说是前几年，这几年我们可是风清气正，被绩效考核管得死死的。”
    这最后这句话出卖了他对绩效改革的真实态度，荆海波不禁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邓青丛把那些所谓的证据翻了一个遍：“这都是什么证据？根本经不起推敲，连基本的证据链都没有串成，断章取义之嫌非常明显嘛。”
    马达额头上不禁冒汗。杨秉咸每次都一副多卖力办事的样子，结果事都办的不尽如人意。
    马达：“不过这也是民意的反应嘛，我们要重视，闹大就不好了。”
    邓青丛：“我不信管瞳是那样的人，她现在的年薪可看不上这么一些回扣。这件事我建议不要扩大范围，就我们三个人知道，等调查清楚再说。”
    荆海波点头，心里有了一番新的计较。
    马也连声说是。
    原本这件事情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可是当天下午全公司都知道了，在经过一番添油加醋后，传得非常离谱。
    先是田菁菁在审核生产上的报账资料时听人说这个事，然后孟千鹤也听到了，差点和传闲话的人吵起来。她俩不约而同地找到管瞳，把听到的消息跟管瞳讲了。管瞳气坏了，直接去找荆海波。
    管瞳：“荆总，在销售部的时候，我虽然跟一线同事一起工作，但是没有签过一张单，有一些需要我签字的管理手续，我都反复了解才会签。我想知道那些人说我吃回扣的证据是什么？”
    荆海波摆摆手：“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我是不信的。我跟马总、邓总都商量过了，证据不成立，这个事你不用管。我和公司都是相信你的。”
    听荆海波这么说，管瞳的情绪稍微平复：“我想知道是谁干的。”
    “事情都过去了，管瞳，穷寇莫追。”荆海波一脸轻松，“这个事儿你就别管了，专心帮王鑫把全链条销售方案做好，公司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等你去做。”
    这话虽然说的好听，可是管瞳怎么觉得背上凉飕飕的。没有别的理由，就是纯感觉。
    荆铬也听到了闲言闲语，气汹汹地到办公室找管瞳。
    “让我查到是谁诬陷你，一定不让那人好过。”荆铬的保护欲毫不遮掩，以前管瞳不会在意，现在却有些介意。
    “你做好你的事，不用管我。”
    荆铬发现最近管瞳情绪不对，陆渲冉又一直出差。今年疫情不容小觑，老是这样在外面跑，简直不正常。
    荆铬不禁略微八卦地问道：“你和陆哥是不是吵架了？”
    管瞳心里一痛：“大人的事儿小孩少管。”虽然已经和陆渲冉很久没有联系了，可是这段时间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陆渲冉，尤其是听到旁人提及陆渲冉，她总是忍不住心里痛上一痛。
    “我三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还是小孩。”荆铬嘻嘻笑着，果真像个孩子了。
    管瞳看得有些走神，一下想起了小时候，思维一拐弯就想到了父亲的死。他们吵架那天，陆渲冉说的话她都记在心里。陆渲冉的话语间所指，似乎父亲的死确实有隐情，而荆铬知道什么。可是要说荆铬知道什么没有告诉她，管瞳又不信。
    那天和陆渲冉吵架的时候，两个人还是有些话赶话，她觉得陆渲冉是因为吃醋导致情绪过激，如果因此就给荆铬扣一个帽子，似乎不合适。
    荆铬：“你在想什么？”
    管瞳缓过神来，问道：“荆铬，你觉得我爸爸的死是不是意外？”
    荆铬愣住。
    管瞳盯着荆铬的眼睛：“你怎么不说话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荆铬尴尬地笑笑，“搞得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管瞳笑了笑：“荆总和我爸爸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什么。你什么时候能不能帮我问问？”
    “好。”荆铬看着管瞳的眼睛，答应着。
    管瞳笑了笑，情绪却不禁低落下来。荆铬刚刚的反应很不正常。荆铬和荆海波根本不能正常交谈，他怎么会答应自己去问荆海波。这中间有问题
    荆铬岔开话题：“回扣这个事，我猜测是马达干的。”
    管瞳：“没有证据。荆总说让我先把全链条销售工作落实好，其他的不用管，他和公司相信我。”
    “什么不用管？这不是让马达那帮人得意吗？真是助长歪风邪气。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传的多难听，完全就是人为阴谋的污蔑。”荆铬意难平，忽然他眉毛一挑：“哼，荆海波这只老狐狸，真会打算盘。”
    管瞳看着他没说话。
    荆铬解释：“他没安好心，我猜测他想利用你落实完全链条销售方案后，再利用回扣的事把你赶走。污蔑高管，这种事竟然能放任不管，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可能。”
    管瞳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荆铬已经看透了一切，而自己已然成为败军之将。她有些痛心，故作轻松地说：“那就是弃子咯。”
    荆铬冷笑：“他打的如意算盘，不怕，我们想办法对付他。”
    管瞳心里很乱，父亲的死、荆铬的隐瞒、荆海波的计谋，还有和陆渲冉的分手，太多事一下涌了上来。她有些沮丧：“其实职场里这些尔虞我诈我也厌倦了，我觉得当一个弃子也挺好的。真的。”
    荆铬后悔自己点穿了荆海波的阴谋：“你别灰心，我们一起想办法。要不要我给陆哥打电话，让他回来一趟。”
    说实话，管瞳这个时候确实想要陆渲冉在身边，哪怕是听听陆渲冉那清朗的声音也能让她回血。

 第181章 长假

    可是管瞳忍住了，如果陆渲冉没有想清楚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就算这次和好，也难保下次不分手。她不想因为遇到了挫折，就忽视了问题的本质，去做表面的让步。
    她自嘲的叹口气：“快了，再两周我就能把手上的工作打个小结，到时候也走得利索些。荆铬，这个事你别管，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荆铬听不进去：“凭什么！荆海波真敢那样做，我就去跟他闹。”
    “闹有用吗？”管瞳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荆铬无语，收捡起情绪。如果闹有用，他和荆海波也不会一见面就闹了。
    “要走也是我自己选择走。放心，如果真像你所推测的那样，只要我愿意离开，那些脏水自然就消失了。”
    荆铬还想说“不行”，可是看到管瞳疲倦的面容，把话又咽了回去。他暗暗做好了打算，荆海波真的要把管瞳踢出局的话，他就去和荆海波大闹一场，帮管瞳出出气，然后自己也离开。他早就看不惯仟和的这些权力斗争，那帮人都不是为仟和好，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在里面乱斗。
    下班后，管瞳拒绝荆铬载她回家，独自找了一个小酒馆坐坐。她很久没有这样情绪低落了。回想自己进入职场的这么些年，从深圳洪顺到四川云鼎，再到上海仟和，这么多年，她即便被工作狠狠打击，但骨子里也是有斗志的。可是现在，她非常消沉，太多她不想面对的事情需要从头捋过。她现在只想放下手中的一切，安安静静地待在妈妈身边。
    她必须承认，失恋带来的阵痛虽迟但到，她真的有些承受不起，她害怕和陆渲冉真的分道扬镳。
    还有爸爸的死因。这个已经缠绕了她二十多年的心结，她想要去解决，却又怕这辈子都无能为力。
    另外还有荆铬。当她开始直视荆铬对她超越姐弟的感情，她不知该怎么处理。她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荆铬对她的好，如果真的狠心划清界限，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不”。
    还有荆海波、马达、邓青丛、杨秉咸······她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的沟通是有壁垒的，无论你多么真诚、多么为公司着想，但是这些人都不会去试图互相理解，而只有相互斗争。
    她真的很累了，她需要回到妈妈身边，远离这些感情纠葛和是是非非。
    两个星期后，管瞳把手里的工作做了总结和交代，向邓青丛提交了休假一个月的申请。?
    邓青丛很意外：“一个月时间，会不会太长？”
    “邓总，我已经三年没有休假了。”管瞳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些。
    “一个月时间，不知道荆总会不会批。”邓青丛直觉这一个月的休假不简单。
    “他会批准的。”管瞳始终保持微笑。
    邓青丛：“管瞳，其他人的闲言闲语你不用在意。这个事情上我站你这边，很明显是污蔑。”
    管瞳：“既然是污蔑，公司怎么不表明态度郑重辟谣？”
    很显然，这是公司乐于见到的结果。如果荆海波想要制止，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就不会在这两周里疯狂乱传。换句话说，谁让流言蜚语甚嚣尘上的，还说不准是谁呢。既然如此，留下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爽爽快快地离开，当一个旁观者看这些人是什么结果。
    果然，荆海波当天就亲自签批了管瞳的假条。管瞳对仟和的贡献很大，她提出的改革每一个都改在了点子上，现在，这个出头鸟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仟和向着既定轨道前进，没有管瞳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荆海波还打算等管瞳休假时间截止的时候，让邓青丛把管瞳下放到远一点的子公司去。如果管瞳不愿意，自己会辞职。
    管瞳走了，他藏在心里的秘密才能安定。
    管瞳请长假的事没有声张，团队里的人是到了最后一刻才知道的。她也没有告诉正忙于准备季度报表的田菁菁，也没有告诉正在公关部带领新员工的孟千鹤。她想等最终的决定做出后再告诉她们。
    她把办公室里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都收起来，重要的东西前几天就分几次带回了家。
    不，这个“家”相信很快也会被收回去，所以很多东西还是打包寄回云城。原来妈妈在的地方，才是家之所在。
    休假开始的时候，她感觉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大睡两天，然而没有。她的生物钟很早就把她叫醒，然后她茫然的看着天花板，想陆渲冉，想荆铬，想这两三年发生的一切。
    她休长假的消息应该会逐渐传开，陆渲冉早晚会知道，可是陆渲冉连个消息也没有发。她随即嘲笑自己，即便陆渲冉发来消息，如果在两人相处的关系上没有达成共识，还是会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吃醋争吵，那她也不会回复什么的。
    田菁菁发来消息问她为什么没去食堂吃饭，她才告诉田菁菁自己要休长假。田菁菁没有起疑，还让她记得带礼物回来。
    听到风声的孟千鹤也打来电话。她对管瞳更加乐观。“别理那些人，你休个假，好好放松回来，到时候碾压他们。”
    管瞳都笑着答应了，还说要给她们寄礼物。她们都没有意识到是“寄礼物”，不是“带礼物”。
    现在的管瞳毕竟再也不是以前的管瞳。消沉了两天后，她突然一个翻身起床——没什么好迟疑的，她要立即回到云城，回到妈妈身边。于是她买了第二天的机票，收拾行李、快递包裹。
    荆铬进门看到她在装行李箱：“你这是……要去旅游吗？”一个月的假，不出去旅行，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可是这一个月的假就非休不可吗？
    管瞳想把荆铬在自家门上的指纹记录删了，不过想想，这个房子很快与自己无关，便也不纠结这个事。
    “回云城。”她爽快的说。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妈妈，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第182章 挑破

    “你是不是打算回去了，就不来了？”荆铬试探着问。
    “要回来，肯定要回来。还要办离职手续，还有这么多东西需要打包！”管瞳竟然有些开心。
    荆铬慌神了：“开什么玩笑！别走，明天就去上班，我帮你翻案。”
    “别瞎忙了。平时是个看事情挺通透的，怎么现在还变傻了。”管瞳手上不停地收拾着，却不敢看荆铬，“除了疫情第一年的春节我休息的多一点外，这几年我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了，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挺好的。”
    荆铬：“陆哥知不知道你要走？你都不跟他商量一下，他回来肯定会生气。”
    “有什么好商量的，我和他已经分手了。”管瞳近乎冷漠，但却极致心痛地说。
    荆铬瞳孔地震，在一瞬间的惊喜后痛苦的发现一个问题：“原来你是因为和他分手才要离开的？！”
    管瞳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荆铬突然没了主意，因为他此时深信，管瞳去意已绝。可是他不甘心：“感情的事归一码，事业又是一码。你为仟和付出了那么多，这样走你甘心吗？”
    “没什么不甘心的，我拿到了对应的薪水，很知足。呵呵，甚至还有些感恩呢！”管瞳不无戏谑的说。
    “不行，你不能走，我不能让那些人污蔑你，我要还你公道！”荆铬不管不顾起来。他害怕的是，管瞳这么一走，可能就和仟和的人和事做割裂，他可能再也联系不上管瞳了。
    “荆铬，别闹了。”管瞳拉好行李箱，站直身体，“我自己都不在意那些流言，你又何必在意呢？不信你看，只要我一走，那些流言很快就消失了。你早看透荆海波把我当弃子，又何必去争这些没用的东西。”
    “我就是在意，我不允许有人欺负你，我不允许你离开上海，我不允许——”荆铬的话头戛然而止，后面“你离开我”四个字最终咽进了肚子里。
    “不允许？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都是成年人，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来干涉我的生活，你是我弟弟也不行。”她故意把“弟弟”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宣判他们的关系。
    “谁是你弟弟？”荆铬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姐姐。我说过的，我把你当女人——”
    管瞳唯恐他说出更可怕的话来，赶紧打断他：“你想让我留在上海，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查到我爸爸的死跟荆海波有关，你该怎么自处？”她终于说出心中藏着的这句话，胸中的压抑少了些许。
    荆铬的胸膛也在上下起伏，他也终于要面对这个问题。
    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头：“关于你爸爸的事，我其实对荆海波有些猜想，但是没有证据。”他抬起头看着管瞳：“如果你还不死心，我陪你一起查，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能接受。但是让我帮你，不要一个人走。”
    这一刻，他也和多年纠结的自己达成了和解。或许查明真相，比这件心事横亘在他和管瞳之间更有意义。
    “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会让自己尽量公正，不预设他跟你爸爸的死有关，所以让我帮你查。”荆铬像小狗一样的眼睛看着管瞳，眼睛红红的。
    “不用了，我爸爸的死与你无关，你不要掺和进来了。”管瞳把行李箱规制好。
    她不忍心看到荆铬的表情，她怕自己心软。荆铬像个受伤的小孩一样，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她不禁有些心疼。她必须要回到妈妈身边，冷静一段时间，才能认真审视她对荆铬的情感。她绝不能在没有想好和陆渲冉的关系的情况下，贸然接受一段新的关系。
    第二天一早，荆铬打开管瞳的房门，里面就像他们刚住进去时一样简洁，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唯有一些东西打包后堆在门后，显示过这里曾经有过人气。
    管瞳真的走了。
    其实荆铬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先是睡不着，无比焦躁，想要说服管瞳留下来，却又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就梦到小时候的自己被管瞳丢在一片荒原上，像是身在地狱一般。他捶胸顿足的哭，没有人理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哭声回荡在荒原上，空荡荡的无比寂寥。最后，他在绝望中被自己做的梦吓醒。
    其实打开门之前，他已经预知是这样的情况，可是真的确认管瞳离开后，他的整个心沉到了谷底，随即想要找到一个发泄口。
    他给管瞳打去电话，电话关机。他生气的摔了手机，却又立即捡起来给陆渲冉打去了电话。
    “你们为什么要分手？你知道吗，管瞳回云城了！她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电话那边的陆渲冉没有反应，过了半晌才说：“她只是休假。”
    “原来你还关心她的事，你还知道她休假了！那你为什么要跟她分手？你看不出来吗，她休假是假，离开仟和是真。”
    电话那边的陆渲冉又顿了顿：“她在仟和受了这么多委屈，离开了是好事。”
    荆铬要爆炸了：“你早就想她离开仟和，你就是怕她比你强，你这个懦夫！”
    “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不想她放下自己研发的梦想，天天和那些阴谋阳谋打交道！”
    “如果她真的做研发，你恐怕还害怕她比你强？！”
    “我和管瞳分手了，你正好可以追求她。”陆渲冉的语气也开始激动，“谁都看得出来你喜欢他，你不是懦夫，你就去追她！”
    一阵沉默，电话两头都只剩呼吸声。
    最终是陆渲冉打破了沉默：“我和管瞳已经分开了，目前我们都还没有复合的打算。如果你真的喜欢管瞳，你就像个男人一样去争取。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电话挂断，响起了嘟嘟声。
    荆铬愣住了，害怕了。
    自从和管瞳分开后，陆渲冉就非常后悔。

 第183章 追随

    陆渲冉后悔不该跟管瞳话赶话说分手，后悔不该吃飞醋没完没了——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但凡他能忍住，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他每天都想给管瞳发微信，编辑了很多次，又都消除。他很了解管瞳，如果自己没有根本的改变，不能处理好他们的关系，管瞳不会接受他的求和。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看明白了很多事，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给管瞳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尊重她的所有选择，不会因为别人的闲话去吃飞醋。可是挂断荆铬电话的他扪心自问，他真的很嫉妒荆铬，还是会吃荆铬的醋。
    只要有荆铬在，哪怕荆铬只是管瞳同事的身份，他都会把他当成一个心结、一个爆点，不定时地在和管瞳相处的过程中爆发。不光管瞳会受不了，他自己也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不光如此，工作也让他不满意。虽然王卉林在不断地想办法给研发中心增加经费，但是前期无论是资金还是人事管理上留下的后遗症，都让他不得不在管理团队上花太多精力，而他最擅长的研发方面明显投入时间不够，以至于研发成果还没有以前在高校的时候一年多。眼看三年合约就要到了，重新考虑去留问题也烦恼着他。
    一直以来，王卉林都很关心他，当他提出想长期出差的时候，王卉林便察觉出他的问题。他坦然跟王卉林说了自己的想法，也讲了和管瞳的分手。王卉林没有先说服他留下，而是安排他在外面出差参加学术会议，想让他分散一些失恋带来的消沉。但他总是忍不住向王卉林打听管瞳的近况，明明很关心，明明舍不得，却又知道想再和好不过是一厢情愿。
    当得知管瞳被冤枉，又不得不请长假的时候，他也很难受。如果管瞳需要，他愿意立刻回上海，陪在管瞳身边。可是自两人分开以来，管瞳没有给她一丁点复合的讯号，让他的心又死了一分。管瞳的态度是不是表明，他们已经没有复合的机会了？
    正当他在极度失望的时候，荆铬居然打来质问的电话。
    得不到，不妨成全，但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荆铬不成功，那他可以一键删除掉这个心魔，可以跨过和管瞳相处中的那道坎。
    当天晚上，他鼓起勇气给管瞳打去电话，在忐忑中，对面接起了电话，传来管瞳非常平和的声音。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管瞳的声音中带着些疲惫，但也透着老朋友聊天的那种熟稔。
    陆渲染很欣慰，至少管瞳没有挂断电话，也没有上来就冷冰冰。但他也有失落，这种对待老朋友的态度很显然把他当成了过去式，有一种将过去归零的无措感。
    “听说你休长假了？”
    “嗯，今天刚回的云城。很长时间没回家了，回家陪陪妈妈。”
    客客气气的对话，一字不提分手，但话语间全是各自珍重。
    “嗯，还回仟和吗？”
    “很难说。你呢？”
    “三年合约要到了，我需要慎重考虑这个事。”现在他已经不用再考虑，和管瞳的关系是他天平偏向仟和的最后砝码，现在这个砝码已经没了。
    “王总和你很合拍，如果离开，未必以后能有这么好的领导和搭档了。”管瞳不无遗憾。
    “说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荆铬？”
    “什么？”管瞳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度，“你是觉得事业不顺心，所以要在感情里找补一下？”
    陆渲冉笑了：“我从旁观者的身份看，荆铬也挺不容易的。”
    管瞳也笑了：“你倒是很大方。”其实心里有些苦涩。
    “我也有我的打算。如果荆铬确实适合你，我无话可说。但如果你和他不能长久，或许那个时候我已经成长，能够处理好自己的情绪，那我一定来找你。”陆渲冉此时面对自己的内心，不再遮掩什么。
    “噗——你现在已经从恋爱课题升级为人生成长了。”管瞳故作轻松，“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过你如果来云城，我会好好招待你。”
    挂断电话后，管瞳坐在沙发上发呆。一场以为要一直走下去的恋情，能够如此开放和平的结束，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怅惘。
    管佳递上一杯果汁：“别多想了，既然这是你们都认可的结果，那也是善果。”
    管瞳接过果汁喝一口，酸甜可口，却抵不住心里的苦，不禁靠着妈妈：“渲冉真的很好，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后悔？”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管佳轻轻拍着她的背：“人和人的关系都是一段一段的，有的一段长，有的一段短，平静接受。要相信自己当下的选择就是对的选择，小陆的离开或许是件好事，能让你看清楚身边的很多人和事。”
    “你是指荆铬？”管瞳看着妈妈眼中肯定的意思，不禁头大，“原来你们都看出来了？”
    “你是被小陆这个当局者迷住了，所以没有注意到荆铬。”
    “我以为荆铬就是想重新当你的儿子，当我的弟弟。我以为他是因为小时候缺乏家庭关爱，所以想要融入我们。”
    “这些当然也是原因，但他对你确实跟别人不一样。比如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赌荆铬三天之内会来云城找你。”
    管瞳震惊：“不会！他来的理由是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一个人如果下定决心对另一个人好的时候，他的行为不需要解释。”管佳笑笑，随即又说道，“算了，我不八卦了，你既然决定给自己放长假，就好好休息，不管荆铬来不来，反正妈妈会陪你。”
    管瞳被逗笑了：“妈妈，你现在很偏心荆铬啊。来，打赌，我赌一百块！”
    荆铬越想越不甘，一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上班直接冲进荆海波的办公室里。

 第184章 团聚

    刚刚汇报完工作出来的杨秉咸看到这一幕，心里乐开了花。“敢冲总裁的办公室，看来也要跟管瞳一样卷铺盖走人了。”他非常善解人意的带上了门。
    荆海波不等荆铬发作就后发制人：“不用来为管瞳的事和我吵，管瞳只是休假。”
    “都这个时候了，你都不敢说句实话。明明是你把管瞳逼走的，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既然你这样想，那为什么又来找我？你跟我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
    荆海波也说得绝，让荆铬无还手之力。
    “我也要休假，休一个月。”
    “要休假，先向邓总提申请。一个部门经理，还不清楚请假程序！”
    “我现在就是来通知你，我要休假。至于程序，我不爱走。”
    荆铬说完，摔门离开。哼，他还是喜欢这样怼荆海波，感觉特爽。要是在别人的公司打工，他还要评估一下发飙的成本，在荆海波这里，倒是天然好发疯的地儿。
    他现在只想去云城，只想去找管瞳。
    幸好从上海到云城有飞机，不然他真的忍不了一点。
    一路上他的心情既忐忑不安，又带着一点兴奋。兴奋的当然是又可以见到管瞳和管妈，忐忑的是管瞳的态度。
    当他拖着行李箱，站到那个梦想已久的家门前时，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管瞳从猫眼里看到是他，吃惊的开门：“你怎么来了？”
    语气中多少有些嫌弃。那一刻，他的一颗心瞬间碎了。
    “快把东西拿进来。”管瞳对着房间里面喊，“妈妈，你赢了，开心了！”
    荆铬还愣着，让他把东西拿进来的那句话，他以为听错了。
    管瞳皱眉，从他手里抢过行李：“赶路赶傻了？害我输了一百块钱。”她才回来整24小时，荆铬竟然就跟过来了，服气！
    荆铬怕行李太重，想要争着拉，却已经被管瞳拖进了屋里。
    荆铬：“我怎么害你输了一百块？”
    管佳从阳台出来：“我跟瞳瞳打赌，她回来后三天，你肯定会来。她不信，还以为自己赢定了。看，这才一天你就来了，还是我了解你，对不对？”
    管佳对荆铬眨眨眼睛。
    “对对，管妈最懂我了。”荆铬放下了忐忑的心，更添欢喜。原来管瞳刚才嫌弃的语气，是因为打赌输了呀。他赶紧给管瞳转账一千到微信里。
    “管妈，我现在厨艺进步很多，今天我来做饭。”荆铬当即脱了外套，开始找围裙。
    “还做什么饭。今天一家人难得团聚，肯定出去吃！”管佳笑嘻嘻。
    荆铬听到那句“一家人难得团聚”，眼泪都快出来了。
    晚上当然是一顿正宗的川味火锅，嫩牛肉、鲜鹅肠、千层牛肚……可把管瞳馋坏了。
    管瞳还埋怨：“我昨天回来想吃火锅，妈妈还不让。荆铬回来，妈妈马上就说吃，真是偏心。”
    荆铬把烫好的鹅肠夹给管瞳：“都怪我，天天想着法子在管妈这里争宠，所以以后好吃的都给你。”
    管佳附和：“荆铬每天看到好笑的段子都会推给我，每个星期给我打电话。云城这边升温降温，他都会给我发微信。不光这些，大小节日他都给我寄礼物，生日就更不说了。你说，这么乖的儿子，我能不偏心一点？”
    管瞳没想到荆铬不知不觉间竟然做了这么多，笑着说道：“行行行，你开心就好，反正我可以欺负他。”
    荆铬又把烫好的千层肚夹给管瞳：“随便欺负，你哪天不欺负我了我还不干。”
    这么愿打愿挨态度还好的冤大头哪儿去找，必须笑纳啊！管瞳：“行，看着你态度这么好，今天这顿我请了。”
    三个人吃火锅，真是吃出了一大家人才有的温馨感。荆铬心里暖洋洋的，一直给管瞳夹菜。
    管瞳：“你今天又是坐飞机又是坐汽车的，肯定累了，多吃点，别管我。”
    可是任她怎么说，荆铬就是听不进去，只顾着看管瞳碗里空了没。
    荆铬还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你把转账接一接，弥补你输的一百块，剩下的算我请客。”
    管瞳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心里其实很受用。
    吃完饭，管佳一边挽一个，三个人溜着弯儿回家，那感觉真是久违的快乐。
    晚上，管瞳把自己的房间让给荆铬住，并让荆铬帮忙换床上用品。
    “你昨天刚铺的？不换不换，麻烦。”荆铬大喇喇往床上一躺，有点公孔雀开屏的意思。
    管瞳抱臂胸前：“说，你跟过来准备待多久？”
    荆铬怯兮兮地坐起身：“我也请了一个月的假。”
    “胡来。”管瞳嗔怪，“你平时多冷静多腹黑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做事这么冲动，还不如一个小孩子了。”
    荆铬嗫嚅着：“关心则乱嘛！”他想起陆渲冉对他说的话，一颗想要表白的心蠢蠢欲动。
    管瞳：“你是个成年人，你应该知道，你的选择只能是你的选择，任何人都不应该影响你的判断。”
    荆铬没有反驳，但是他依旧固执自我。他小心拽着管瞳的手腕摇了摇：“下不为例，以后一定先跟你商量。”
    这声音如小奶狗一般软糯，挠到管瞳心里，倒不好生气了。
    气氛好像和缓了一些。
    管瞳又问：“那这一个月你打算做什么？买菜做饭当孝顺儿子？”
    “答应帮你调查你爸爸的死，当然要说到做到。至于买菜做饭当乖儿子也一点不耽误。”
    管瞳沉默了，她没想到荆铬真的会帮她查。事实上，她并没有调查的思路，之前能想到的办法已经试过，并没有什么突破，所以心里有点不敢碰这个事，怕又一次让自己失望。
    “怎么查？走访我爸爸当年的同事？我都试过了，没有收获。查当年的卷宗？更不可能。”
    荆铬：“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既然目前我们怀疑事故不是意外，那事故的造成就和人有关系。我们从人的关系去调查，看谁最有动机。”
    管瞳点头：“有道理，我回头问问妈妈当年我爸爸有没有跟谁有过矛盾。好啦，你有黑眼圈了，早点休息。”

 第185章 日常

    荆铬拉着她的手腕没有放：“你收了我的转账再走。”
    “太多了，你让我怎么收。火锅才吃了一百多。”
    “要算上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剩下的钱还不够呢。那我明天给家里买个投影——”
    “打住！”管瞳一脸服气的看着荆铬，摸出手机收了转账，“行了，这下可以安静睡觉了？”
    “遵命！”荆铬目送管瞳离开房间，心满意足。他躺在带着管瞳气息的床上，开心的闭上眼，享受这做梦都梦不到的时刻。他回家了，他有家了，他可以接着陪在管瞳身边了。
    管瞳回到管佳的房间。管佳已经躺下了，管瞳便也轻手轻脚地躺下。
    “安顿好了？”管佳没睡，翻身过来看她。
    “嗯。”管瞳盖好被子。
    “你打赌输了。”管佳笑着凑近，一脸八卦的样子。
    管瞳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给管佳转了一百块。“认赌服输，满意了，管女士？”
    管佳笑嘻嘻地在手机上接收了，不无满意地说：“荆铬对你确实好，这么多年有增无减。这次还跟着你来了云城，你准备怎么处理你们的关系？”
    管瞳也在为这个事烦恼。自从知道荆铬的心思后，她并没有反感，可见她也是喜欢的，但要说多喜欢，她也说不上来。可能在宋溪微后她对感情就很克制，所以不会像其他女生一样会有很多情绪起伏。
    “顺其自然。我感觉我不带‘桃花’，所以也不强求。”管瞳突然回过味儿来，侧过头问管佳：“对了妈妈，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管佳战略性把头别开：“很早，那年去上海过春节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管瞳更加无语，难怪陆渲冉吃醋了，原来荆铬这么早就有了不一般的心思。
    “刚刚恢复单身，我还不想考虑这些。智者不入爱河，真是厌倦了情爱拉扯。”
    管佳笑：“随你，反正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反对，只是别没给我女婿名分，还让我丢了儿子就行。”
    管瞳羞恼地把头往妈妈怀里挤：“还说不偏心！你现在就是偏心小儿子。”
    “人家孝顺啊！”
    “我难道不孝顺？”
    “所以我才说，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反对，这还不够好？！”
    两母女又说了一会儿话，才高高兴兴地睡觉。
    第二天一早，两母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荆铬已经等着了。餐桌上有新熬的八宝粥、蒸饺、小菜、三杯牛奶，都是热气腾腾的。
    荆铬穿着围裙，笑眯眯的：“起来了？那我开始煮面。管瞳早上喜欢吃面。”说着就又钻进了厨房。
    管佳露出满意的笑容，还颇有深意的看了管瞳一眼。
    管瞳赶紧强调：“有吃的就别乱吱声，我的宝贝妈！”
    管佳做了个ok的手势，开始吃早饭。
    吃完饭也没什么正事要做，管佳修剪花草，管瞳则给二荆条洗澡喂虾，荆铬则收拾厨房。管瞳决定休长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二荆条寄回家，有家的二荆条才算是二荆条，有妈妈的管瞳才能满血复活。
    二荆条现在又机灵又灵活，管瞳镊子刚举起来，二荆条“嗖”的一下就把镊子上的小虾米叼进了嘴巴。
    管瞳看妈妈修剪花草很专注，便随口问道：“妈妈，你说我性子这么要强，我爸爸是不是也是个要强的人呢？”她还不想让妈妈知道她又在调查爸爸的死因，所以只是旁敲侧击地询问。
    每次提到丈夫，管佳都有些感慨。她收拾起花剪：“你爸爸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喜欢帮忙，我记得他有一年还得过厂里‘助人为乐’的奖状，他身边的人没有说他不好的。”
    管瞳想到之前找父亲老同事了解到的情况，父亲的口碑确实很好。
    管佳：“还有你的姓，很多人以为是你爸爸去世后，我把你改来跟着我姓的。但其实是你爸爸开明，他说女人生孩子太辛苦了，男人都帮不上忙，为什么孩子还要跟着男人姓？所以你一出生，你爸爸就让你跟着我姓。”每次想到丈夫的各种好，她都难以自拔。
    管佳有些哽咽：“都说好人有好报，可是你爸爸那么好的人，怎么那么早就走了呢？”
    管瞳抱着妈妈：“我相信爸爸在天上看着呢，他一定希望我们过好。”
    荆铬收拾完厨房，看到这一幕，悄悄退回房间。他知道为什么管瞳对重新调查她父亲的死会有迟疑了，因为这件事无论有没有结果，可能都会对管妈造成次生伤害。
    没过一会儿，管瞳找了进来：“怎么坐在这儿发呆？”
    “没什么。”
    管瞳何其聪明，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笑着宽解：“我没有跟妈妈说我们要重新调查的事，所以不用提前透支了你的负罪感。而且这说到底是我的决定，你不要想太多。”
    荆铬扯出一张笑脸：“我明白。”
    “妈妈要去老年大学上课，你要不要去给她做一杯果汁带走？等她出门，我们就说正事。”管瞳给他递了一个眼色，他立即明白，做出一副乖儿子的样子给老母亲做果汁去了。
    确实，要想弥补管妈所受的次生伤害，除了适当隐瞒外，还要让她时刻感受到当下时刻的快乐。
    高高兴兴送走管佳出门后，两个人又在阳台上确定管佳已经出了小区，然后才在沙发两头相对而坐。
    荆铬想了想：“我想过了，如果芦叔叔人际关系良好的话，就要着重了解一下那段时间有没有和谁有过钱款上的来往。”
    管瞳摇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我妈妈。我们那个时候刚搬新房子不久，确实没什么钱，但是那个时候的房价便宜，也没有贷款意识，都是存钱自己买的，没有什么欠款。”她看了荆铬一眼，补充道：“但那个时候荆海波在原来的厂里待得很不顺心，所以前前后后找过我爸爸很多次，想要合伙开公司办企业。”
    荆铬的表情很坦然：“这也符合荆海波的性格。他很强势，一直不甘心被谁管，创业是他会做的事。那他们有没有说股份如何分配，怎么投资，哪里建厂？”

 第186章 暧昧

    管瞳：“这个我还没问过，我先记下来，后面找机会问。不过我妈妈说，那段时间荆海波经常往返于他当时所在的小县城和云城之间，和我爸商量开办企业的事，但我爸爸有些不积极，不排除荆海波有些一头热。”
    荆铬：“那我们先把知道的和需要打听的都列出来，然后分期问管妈。不着急，不能影响了管妈现在的生活。”
    管瞳倒是欣慰：“你还真是我妈妈的好大儿，孝顺！”
    两个人就这么小心谨慎、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七八天，总算将很多疑问解答了。
    管瞳：“我爸爸当时确实拒绝过荆海波合伙创业的想法，一是我爸在原来的工厂里过得挺愉悦的，而且工作也稳定，加上刚刚买了房，没什么钱，所以不想冒险辞职下海。荆海波不死心，又说让我爸爸用专利入股，资金那些他会想办法。”
    荆铬意外：“芦叔叔还有专利？”
    管瞳点头：“我也很意外，因为之前都没听妈妈提过。不过我仔细问过了，我妈妈确定我爸爸的专利已经通过了实验室阶段的验证，已经在准备申请专利的资料。荆海波在他们厂就是办这个事的，我爸还跟他打听过需要哪些资料。然后荆海波顺势说等专利下来可以凭专利入股。不过我爸后来出了意外，这个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专利？”荆铬在脑子里使劲搜索，“大概是哪方面的专利呢？”
    管瞳：“时间太久了，我妈妈记不了那么多。我再去翻我爸爸留下的笔记本，里面应该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荆铬：“好，荆海波以前在家里摆过一些专利的证书。我翻翻云空间，看能不能找到照片什么的。”
    管瞳盯着荆铬：“你自己说的，不会预设立场给荆海波扣帽子，这样会不会太不公正？”
    虽然荆铬一再表明，芦松的死即便和荆海波有关系，他也会客观对待，但是他们毕竟是亲生父子，管瞳不得不把有些原则说在前面。
    荆铬：“我没有预设立场，这里既然查到和荆海波有关系，我当然要顺藤摸瓜。如果和荆海波没关系，那算我小人之心，如果有关系，那是天网恢恢。”
    两个人分头行动，荆铬那里最先有收获。在他青少年时期的一张照片里的背景墙上，有若干个专利证书，荆铬将他们一一放大，锁定了其中一个。他没有告诉管瞳，而是想要管瞳根据芦松的笔记进行有效推断后，再来进行印证。
    管瞳从化工专业的角度，分析芦松笔记里涉及的研究内容，推论出三个可能的专利方向来。和荆铬的发现一对比，果然有一个重合：一种改性树脂的制备方法。
    荆铬不禁叹了一口气：“我怀疑荆海波这么多年，有时候也会怪自己疑神疑鬼，现在看来还真没怀疑错。”
    管瞳想起陆渲冉说的话：“你很早就怀疑荆海波和我爸爸的死有关？”
    荆铬点头：“我只是怀疑，没有实证。荆海波是个老狐狸，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尾巴。我怀疑是因为我觉得他心虚。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提过你爸爸的名字，包括和管妈结婚的那一年多，他都在尽量回避提起，有时候不得不提的时候，眼神总是有些慌。”
    管瞳倒是不记得这些细节了，可能管佳当时也只以为荆海波是在伤心。
    “可是现在只是我们单方面的推论，实际有效的证据一个也没有。”管瞳还是有些沮丧，真相到底是怎样的，还未可知。
    荆铬也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现在心里却好受了很多，好像压在胸口十几年的巨石终于被搬走了一样。”
    “为什么？”管瞳可不理解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态。亲生父亲有杀人凶手的嫌疑，他竟然还会觉得轻松。
    “这个猜疑在我心里已经很多年了，曾经我是最害怕被证实的，因为一旦被证实，你和管妈再不可能接纳我。现在这个猜疑即便被证实了，我心里反而踏实很多。因为我现在心里有底了，无论结果怎么样，你和管妈都不会再丢下我，对？”荆铬专注的看着管瞳，眼睛里都是希冀的眼神。
    “荆海波是荆海波，你是你，他做的错事不需要你来偿还。”管瞳认真的说。
    荆铬心中有很大的震动，他忍不住一把抱住管瞳：“你要继续查下去，不用因为凶手可能和我是父子关系就有顾忌，因为你失去的也是父亲。”大概是因为压在荆铬心里多年的巨石忽然被搬开，轻松之余，眼泪也忍不住落下来。
    管瞳僵直着身体不敢动：“你——”
    “我没事。我就是有些感慨，没想到害怕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一下撞破也挺好的。老天对我也挺好的，以前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再次被管妈接纳，能够像小时候承诺的那样，在你身边保护你，现在我都实现了。至于其他，不该我背负的，我也不想再背负了。”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管瞳没想到荆铬原来还有这么多心事，她慢慢放松双手，轻轻拍着荆铬的背。两个人就这么拥抱着，好像都回到了小时候。
    “别一直打游戏，出来吃点水果。”管佳骤然推门闯入，吓得管瞳赶紧推开荆铬，荆铬茫然中带着惊愕的看着管佳，眼睛兀自红红的。
    “他眼睛进沙子了。”管瞳抱着侥幸心理张口胡诌。
    管佳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儿子：“我忘了我锅里还熬着汤呢。”风一般的又走了。
    “对不起，我——”荆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管瞳竟然有些害羞，耳朵都红透了：“怪我今天大意了，没有等妈妈出门再找你商量。”她只说要找荆铬玩几把游戏，想着就算被撞破也能糊弄过去，没想到竟然在这么暧昧的情况下被妈妈发现。

 第187章 反击

    “走，出去吃些水果。”管瞳决定破罐破摔，是到了证明脸皮有多厚的时候了。
    她起身要走，手却被荆铬拉着。荆铬仰着脸看她：“一会儿管妈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直说呗，就说你心情不好——我们又没做什么！”话虽然这么说，但管瞳其实挺心虚的。妈妈肯定会悄悄逗她，“荆铬心情不好，要抱在怀里才能好？”一想到这些，管瞳就觉得社死
    职场社死她都不怕，竟然怕家庭社死，真是一个大无语！
    荆铬此时脑子里却是另一个思路。他带着可怜巴巴的样子，小狗一样地问：“我这次有机会拉住你的手吗？”
    管瞳不解：“你不是拉住的吗？”
    荆铬大喜，把管瞳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是可以这样拉着的拉手。”
    管瞳的心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样，心动、甜蜜、羞涩等情绪令她应接不暇。她的本能是欢喜，却又想要挣脱：“就怕你拉不住。”
    荆铬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只要你不松手，我永远都不会放手。”他等了这么多年，只有一次机会，不容错过。
    “好啦，看你表现了！”管瞳揉揉荆铬的头，像是揉着太阳下的小黄狗。她自己不知道，自己嘴角已经弯弯勾起。
    管瞳拽起荆铬：“走，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荆铬开心到无法言表，整个人闷头傻笑，紧紧黏着管瞳。
    管瞳刚走的时候，马达可高兴了。怎么不高兴呢，碍人眼的管瞳休长假了，大概率不会再回来了，财务部的荆铬也和荆海波反目，核心部门荆海波又少了一个可用之人。邓青丛现在也和荆海波解绑了，并不和荆海波一条心。可以说，荆海波一下失去了左膀右臂。
    这么多年来，现在是荆海波力量最薄弱的时候，也是仟和发展最好的时候。这个时候还不抄底收割就是傻子了。其实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眼光不如荆海波长远，做事没有邓青丛严谨，也没有王卉林专注，更没有管瞳那种思辩后解决问题的认知。短板虽然明显，但是他的长板特别突出，比如他在行业圈子里有很好的社交基础，走哪儿都能呼朋唤友；他有很好的团队管理能力，不光是权威上能管住，跟他的人都心服口服；他舍得花钱，为人慷慨，这个世道，没有钱不能解决的问题。有人有钱有朋友圈，这就够了。反正他又不想仟和上市，只要做到行业一梯队，他便将仟和卖出去，留一部分股份坐等分红，其他的够他过几辈子了，还操其他那些心干嘛！
    他坐在会所的雅间里，面前的透明玻璃茶壶正煮着茶，思绪与热气搅和在一起，很雅。
    这间雅间的名字叫“听风”，布置非常简约雅致。哼，荆海波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只爱钱的俗人，那种鄙视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不断的提醒他要反击，而且要给荆海波致命的打击。
    王卉林推开雅间的门进来，带着笑：“哟，马总找的这个地方真不错。”
    马达从阴沉的内心世界中抽离出来，笑脸相迎：“哎呀，王总来了，快快快，这个时候的茶汤正好。”他给面前的两个小茶杯满上茶水。
    王卉林嗅着茶香，闭目点头：“好茶！马总今天突然邀请，一定还有别的事。”
    马达一愣，随即哈哈哈笑起来：“就说你们搞研发的，直来直去，真是一点不给人客套的机会。那我也直说了，如果仟和要启动ipo，王总你会是什么态度？”
    王卉林轻啜一口：“虽然这是仟和未来发展的必然之路，但现在启动确实早了些。”
    “对，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不合适。”马达激动起来，“仟和能有今天，不是他荆海波一个人干出来的，咱们可都是付出了血汗的。要是一朝打了水漂算谁的？如果ipo启动失败，那可是一大笔损失啊，以后再想上市更难了。荆海波这次操之过急了。”
    王卉林点头：“马总有什么计划？”
    马达又哈哈哈笑起来：“所以我找王总是找对了，咱们都是行动派啊！”
    两人相视一笑。
    王卉林：“都是为了仟和嘛。”
    田菁菁和孟千鹤一起在食堂吃午饭。
    孟千鹤：“真是羡慕管瞳，一休假可以休一个月。”
    田菁菁却有些忧心忡忡：“总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了？你是习惯了当工作狂，所以觉得周围的人休长假就有问题。”
    田菁菁翻了一个白眼，突然意识到有管瞳的好。以前她老是忍不住说一些刺耳的话，说出来就觉得很爽，反正管瞳也不计较。现在总是被孟千鹤刺，心里苦啊，才知道以前管瞳的不容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小人孟千鹤对田菁菁腹诽毫不知情，突然靠过来：“唉，你在财务上有没有听到一个事？”
    “说。”
    “听说公司要请第三方来审计我们。哦，不光是我们集团公司，子公司也要被审计。”
    田菁菁皱眉：“第三方审计这么大的事，完全没有听说过。难道公司要启动ipo了？”
    “这就奇怪了，你作为会计都不知道。”孟千鹤压低声音，又凑近了一些，“最近各个子公司都在下面闹，还有一些手上过钱的部门也闹得凶，都在反对第三方审计。之前说要上市，大家都还挺高兴的，现在又一边倒的反对。唉，仟和这样搞下去，还不知道未来是黑是白呢。”
    田菁菁扁扁嘴：“他们不是不想上市，是怕审计。前几年内部管理粗放，谁知道他们做了多少损公肥私的事，一审计，全部要摆上台面。”
    “原来是这样。”孟千鹤明白过来，做出夸张的痛苦表情，“我们这些小人物本来还指望上市公司会给我们配些股份，谁知道啊，好处都是别人的。”
    田菁菁看她演：“收一收，谁不知道你是上海‘土着’、小富婆一枚！”

 第188章 恶狼

    第三方审计这个事情很快在内部论坛沸腾起来，反对声音非常大。经过前面几次事件，老员工都看得出来这中间有人拱火。这里面涉及的都是部分中层管理以上的利益，关普通员工什么事，但却搞出一副全体员工震动的模样。
    邓青丛想让事情自然冷却，毕竟牛鬼蛇神总有现出原形的一天。但是荆海波持反对意见，并立即召集中层以上管理人员开会。
    荆海波进入会场也不坐下，直接拿起话筒讲话：“公司还没正式确定启动ipo，就已经传言纷纷，我就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抵触第三方审计。你们是有多心虚？既然你们这么心虚，我们就来一次审计，看一看能审出什么牛鬼蛇神。今天我宣布，ipo计划无限期搁置，公司尽快组成内部审计小组，进行全公司范围的内部审计。公司这么多年，还没有做过全面的内部审计。以前我顾及大家和我一起创业辛苦，在管理上相对粗放。但是仟和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再粗放就会被淘汰。现在我们虽然在走上坡路，但是一切数据指标都是向好的指向，如果大家想要和仟和共进步，就不要在内部审计上敷衍对待。”
    言外之意是，凡是不认真对待的都是想要和仟和对着干的！
    荆海波这段话说得情绪饱满，很有震撼力，一时之间全场无声。
    马达和王卉林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好。
    马达万万没有想到，他想逼荆海波放弃上市、放弃第三方审计，却反而促成了荆海波顺势搞内部审计。内部审计必定由荆海波一手把控，第三方相比还更客观些，而且内部审计完的“审判者”是荆海波，真是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
    王卉林也很意外，但他尽量让自己平和，会后以有新的研发成果要报告为由，单独见荆海波。
    荆海波对今天的会议很满意，他松开领带，解开衬衫上最上面的两粒扣子，笑着说：“卉林啊，这次你帮了我大忙。马达还不知道他拉拢你这招棋走错了，哈哈哈！真是错得漂亮！”
    王卉林深呼吸：“荆总，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启动ipo的，对？”
    荆海波收敛起笑容：“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现在启动ipo确实条件还不成熟。”
    “荆总，既然我在马总和你之间选择了你，你也可以相信我这个盟友。”王卉林尽量让自己情绪平和。
    荆海波安慰王卉林：“卉林啊，上市是多少企业家的梦想，我也想。不过我有自知之明，咱们仟和要上市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
    其实在马达拉拢王卉林之前，荆海波也在拉拢王卉林。当时荆海波说会让仟和上市，到时候就有更多社会资金进入到研发通道，未来仟和的研发一定要做到行业前三。他还说要给在职三年以上的员工配股，并参照同类型企业出台员工的股权鼓励计划。这些都是王卉林想要实现的，所以他选择牺牲马达，将马达联合部分管理层搞的所有小动作都提前告诉了荆海波，荆海波这才能处变不惊，及时出手。
    只是让王卉林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荆海波跟他说的话都是假话，什么启动ipo上市之类的都是幌子，是唱的骗人的高调，荆海波就是等着马达搞事情，然后用内部审计将马达一招致死。说到底，他不过是荆海波的棋子，空头支票不作数。
    马达这次可谓是陪着夫人又折兵，送人头送到手软。王卉林也不好受，不过庆幸的是，这次算是彻底让他放弃了对荆海波的幻想。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立即给管瞳打去电话，把荆海波的所作所为说了。
    “管瞳，这样的结果不是你想看到的？仟和这样下去，刚刚才有的干事业的氛围，很快会被派系斗争取代，你这几年做的改革都会变形走样。”
    “或许等荆海波赢了马达，他就能安心做事业了。”
    “你觉得这样的人可能安心做事业吗？他和马达一样，都是等着被整车企业收购，拿着股权溢价享受的人。不同的地方是，他更像是一头饿狼，不光享受权力斗争胜利带来的快感，还更贪心。”
    这段时间，管瞳在调查父亲死亡事故的时候越发厌恶荆海波，不过她现在对仟和提不起兴趣，于是说道：“说不定仟和卖给识货的人，还是新的发展机遇呢。”
    “不可能！荆海波一味逐利，他不会把仟和卖给最适合的人，只会卖给出价最高的人！管瞳，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的职业理想是让新能源行业带给普通大众方便和红利，现在你已经在仟和打下你的职业印记，千万不要半途而废。”
    管瞳能够理解王卉林此时的心情，也不甘心自己的职业理想戛然而止，可是现在时机不对，荆海波占据完全优势，就算她回去，也会被弄走。“王总，形势比人强，我现在很被动······”
    王卉林松了一口气：“形势这个随时在变，只要你不放弃，我们一起努力。不瞒你说，我们的职业理想是一致的。”
    管瞳挂断电话后，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荆铬刚好削完一个苹果递给她：“哪有将军不回战场的！只要你想回去，我都陪着。”
    “将军百战死、古来征战几人回，这样的古诗以前可背了不少。”管瞳接过苹果啃了一口。
    “我就是见不得荆海波得意！”荆铬嘴上说着狠话，眼睛却是盯着管瞳手里的苹果，“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管瞳觉得好笑，哪有当儿子总是想着掀老子的饭碗，荆铬却是在这方面始终如一。她把苹果塞给荆铬：“喜欢你就吃，我接着梳理证据资料。”
    荆铬咬了一口苹果，溏心的果然清甜。哈哈哈，他竟然和管瞳吃同一个苹果！
    “荆铬，奉劝你不要花痴！”管瞳的声音从房间传来，荆铬有些羞涩地笑了。

 第189章 七寸

    荆海波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便让邓青丛把公司有相关资质的人员名单送给他看，并亲自挑选人员组成内部审计小组。
    看着杀伐果断的荆海波，原本以为已经不会对谁动心的邓青丛不禁有心旌摇曳。真是没办法啊，或许这就是命里的克星。邓青丛暗骂自己不争气，含情的眼神与荆海波锐利的眼神撞了个满怀。
    荆海波挑眉：“你这么看我······”
    邓青丛收回思绪，让自己理智起来：“这几年你一直很克制，很久没有像这次这样雷厉风行了。”
    “是啊，忍了这么多年，总算到了决胜一击的时候，必须雷厉风行。”荆海波把勾选的人员名单递给邓青丛，“看了十几年，我还以为你已经看烦了。”话说完，嘴角微微勾起，带着玩笑亲昵的意味。
    “哪里看得烦，就怕你烦了我。”邓青丛别开眼，其实眼睛舍不得移开，只是想到荆海波心里还装着另一个女人，心里不免吃味。
    荆海波笑着：“怎么会烦了你？我做的这些还不是为了我们将来。”
    “真的？”邓青丛问了这句就觉得自己问的蠢，却已经无法撤回。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这么辛苦是图什么？”荆海波靠近，一把捉住邓青丛的手，“就算想找新鲜感，也不该把自家老公丢到一边？马上我们就要迎来最后的胜利了，我希望你在我身边。”
    邓青丛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恋爱脑上了头，看着荆海波满眼都是星星。“我从来都是跟你一条心的。”
    “公司里你帮我看着，我最近要盯着内部审计小组，不能再让马达那帮子人猖狂了。”
    “好。”邓青丛立即答应。
    荆海波满意地笑了。
    当天下午，荆海波召集相关人员开会，并宣布内部审计小组人员名单，还在法律顾问的陪同下，让审计小组成员签订了保密协议。
    这阵仗，很显然是要干场大的。
    邓青丛最初比较担心仟和承担不了审计带来的负面后果，不过荆海波说的是对的，现在公司管理向好，如果放任马达等人拖后腿，仟和的改革红利很可能要打水漂，所以她现在也决定和荆海波和好。咳，虽然少了“结婚证”那张纸，但也是老夫老妻的，好好把仟和办好才是真的。
    马达看出来荆海波这次要来狠的，心里没了底。他这几年过手的好些东西可不经查，尤其是那些大额回扣一查一个准。他心里慌了神，召集杨秉咸等几个亲信一起商议，又给罗霖辉等几个子公司的“自己人”打去电话，让他们最近听招呼。他本来还想年底把远房侄女黄芮春调到集团来的，现在也等不及了，也没通过hr走程序调动，直接以汇报工作的名义让黄芮春连夜到上海来给他帮忙。关键时候，他只信自己人。
    在这帮亲信面前，他把话说得很绝：他如果这次过不了关，那大家就索性被一锅端，总之就是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黄芮春明白这个道理，这个时候可劲儿地表现。杨秉咸唯恐落后，也一个劲地表衷忠心。其他几个亲信立即跟风，一个个赌咒发誓要和马达共存亡。
    马达对此很满意。他这些年就算业务精进不多，但是人心却是狠狠拿捏了
    手下几个分头行动，黄芮春全面统筹策应，分别在原来几桩大额的交易合同里做些手脚。只要附件资料补充齐备，相信可以骗过内部审计。真是老天都帮他，这么多年的购销合同原件都没有让交到财务，做起手脚来也很方便。只要审计小组提出疑问，他们拿出合同原件及附件，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马达感觉危险已经解除，并且许诺尽快把黄芮春调到集团。
    黄芮春心里可美了，管瞳如果真的辞职，那就更完美了。不过麻烦总是有的，比如那个杨秉咸，总是和她阴阳怪气。她让干的事，杨秉咸总是一副“你凭什么安排我”的样子，可是一当着马达的面，杨秉咸又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马达人前人后都夸他。黄芮春心道：这是个劲敌，以后得想办法收拾了。
    然而没有等他们内部微妙的斗争关系升级，内部审计小组精准出击，把他们作假的那几笔大单全数揪了出来。黄芮春心道不好，马达也被惊了一跳：绝对有内鬼！可是他留在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对他绝对忠诚，会是谁给荆海波泄露了消息呢？
    这么一查直接打在了马达的七寸上，马达慌了神。
    不得不说，荆海波选的审计小组成员都有几把刷子，不是熟悉采购和销售的，就是有多年会计经验的，还有像田菁菁这样既有多年成本会计经验，又有注册会计师证书。多少年才遇到一次内部审计，上面还给了关键方向，那还不逮着机会好好练手，把身上的本事全数验证一番。
    马达那一帮人则几乎被折腾得脱了一层皮，连着几个大夜配合审计。这个时候马达才知道，他那帮手下做事非常不干净利落，比如加了附件没有算准确应该加的金额，明明应该写成当年的时间，却写成了当下的时间······真是错漏百出。他自己也不冤，因为他的这种修补策略在审计小组眼中显得非常拙劣。很多数据、票据之间存在着勾稽关系，很容易就能发现疑点，按图索骥。很快，马达和他那帮亲信的那些事都被翻了出来，还查出三年前他和罗霖辉伙同原材料采购人员一起拿大额回扣等事。
    虽然审计小组的人都签了保密协议，但是有些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甚至同行中也有了一些传言。
    可以说，马达这次彻底翻船了。
    邓青丛在严查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荆海波却已经很满意。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中，而且他都算赢了。

 第189章 七寸

    荆海波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便让邓青丛把公司有相关资质的人员名单送给他看，并亲自挑选人员组成内部审计小组。
    看着杀伐果断的荆海波，原本以为已经不会对谁动心的邓青丛不禁有心旌摇曳。真是没办法啊，或许这就是命里的克星。邓青丛暗骂自己不争气，含情的眼神与荆海波锐利的眼神撞了个满怀。
    荆海波挑眉：“你这么看我······”
    邓青丛收回思绪，让自己理智起来：“这几年你一直很克制，很久没有像这次这样雷厉风行了。”
    “是啊，忍了这么多年，总算到了决胜一击的时候，必须雷厉风行。”荆海波把勾选的人员名单递给邓青丛，“看了十几年，我还以为你已经看烦了。”话说完，嘴角微微勾起，带着玩笑亲昵的意味。
    “哪里看得烦，就怕你烦了我。”邓青丛别开眼，其实眼睛舍不得移开，只是想到荆海波心里还装着另一个女人，心里不免吃味。
    荆海波笑着：“怎么会烦了你？我做的这些还不是为了我们将来。”
    “真的？”邓青丛问了这句就觉得自己问的蠢，却已经无法撤回。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这么辛苦是图什么？”荆海波靠近，一把捉住邓青丛的手，“就算想找新鲜感，也不该把自家老公丢到一边？马上我们就要迎来最后的胜利了，我希望你在我身边。”
    邓青丛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恋爱脑上了头，看着荆海波满眼都是星星。“我从来都是跟你一条心的。”
    “公司里你帮我看着，我最近要盯着内部审计小组，不能再让马达那帮子人猖狂了。”
    “好。”邓青丛立即答应。
    荆海波满意地笑了。
    当天下午，荆海波召集相关人员开会，并宣布内部审计小组人员名单，还在法律顾问的陪同下，让审计小组成员签订了保密协议。
    这阵仗，很显然是要干场大的。
    邓青丛最初比较担心仟和承担不了审计带来的负面后果，不过荆海波说的是对的，现在公司管理向好，如果放任马达等人拖后腿，仟和的改革红利很可能要打水漂，所以她现在也决定和荆海波和好。咳，虽然少了“结婚证”那张纸，但也是老夫老妻的，好好把仟和办好才是真的。
    马达看出来荆海波这次要来狠的，心里没了底。他这几年过手的好些东西可不经查，尤其是那些大额回扣一查一个准。他心里慌了神，召集杨秉咸等几个亲信一起商议，又给罗霖辉等几个子公司的“自己人”打去电话，让他们最近听招呼。他本来还想年底把远房侄女黄芮春调到集团来的，现在也等不及了，也没通过hr走程序调动，直接以汇报工作的名义让黄芮春连夜到上海来给他帮忙。关键时候，他只信自己人。
    在这帮亲信面前，他把话说得很绝：他如果这次过不了关，那大家就索性被一锅端，总之就是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黄芮春明白这个道理，这个时候可劲儿地表现。杨秉咸唯恐落后，也一个劲地表衷忠心。其他几个亲信立即跟风，一个个赌咒发誓要和马达共存亡。
    马达对此很满意。他这些年就算业务精进不多，但是人心却是狠狠拿捏了
    手下几个分头行动，黄芮春全面统筹策应，分别在原来几桩大额的交易合同里做些手脚。只要附件资料补充齐备，相信可以骗过内部审计。真是老天都帮他，这么多年的购销合同原件都没有让交到财务，做起手脚来也很方便。只要审计小组提出疑问，他们拿出合同原件及附件，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马达感觉危险已经解除，并且许诺尽快把黄芮春调到集团。
    黄芮春心里可美了，管瞳如果真的辞职，那就更完美了。不过麻烦总是有的，比如那个杨秉咸，总是和她阴阳怪气。她让干的事，杨秉咸总是一副“你凭什么安排我”的样子，可是一当着马达的面，杨秉咸又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马达人前人后都夸他。黄芮春心道：这是个劲敌，以后得想办法收拾了。
    然而没有等他们内部微妙的斗争关系升级，内部审计小组精准出击，把他们作假的那几笔大单全数揪了出来。黄芮春心道不好，马达也被惊了一跳：绝对有内鬼！可是他留在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对他绝对忠诚，会是谁给荆海波泄露了消息呢？
    这么一查直接打在了马达的七寸上，马达慌了神。
    不得不说，荆海波选的审计小组成员都有几把刷子，不是熟悉采购和销售的，就是有多年会计经验的，还有像田菁菁这样既有多年成本会计经验，又有注册会计师证书。多少年才遇到一次内部审计，上面还给了关键方向，那还不逮着机会好好练手，把身上的本事全数验证一番。
    马达那一帮人则几乎被折腾得脱了一层皮，连着几个大夜配合审计。这个时候马达才知道，他那帮手下做事非常不干净利落，比如加了附件没有算准确应该加的金额，明明应该写成当年的时间，却写成了当下的时间······真是错漏百出。他自己也不冤，因为他的这种修补策略在审计小组眼中显得非常拙劣。很多数据、票据之间存在着勾稽关系，很容易就能发现疑点，按图索骥。很快，马达和他那帮亲信的那些事都被翻了出来，还查出三年前他和罗霖辉伙同原材料采购人员一起拿大额回扣等事。
    虽然审计小组的人都签了保密协议，但是有些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甚至同行中也有了一些传言。
    可以说，马达这次彻底翻船了。
    邓青丛在严查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荆海波却已经很满意。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中，而且他都算赢了。

 第190章 泄漏

    一个月不到，仟和就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作为内部审计小组成员之一的田菁菁，简直叹为观止。
    她自认自己的审计能力并没有达到那么强，全靠组长火眼金睛，看两眼就知道哪里需要深查，就跟得了内幕消息一样。奇怪的是，她和其他组员还发现了别的疑点，且疑点很明显，但是组长却大手一挥，让他们先放一放。很快，随着审计的深入，马达一伙人逐一浮出水面。很明显，这次内部审计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内部清洗。
    真是一场大戏啊！田菁菁感叹自己以前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世界的险恶。这么精彩的事，不能跟管瞳唠一唠可真是损失啊！
    孟千鹤最近可八卦了，天天向田菁菁打探内幕。田菁菁要守工作秘密，虽然很想说，但还是给自己的嘴巴装上了拉链。
    然而仟和没有不透风的墙，孟千鹤又是收集八卦的人手，很快就把瓜吃了个遍，转头就告诉了管瞳。
    管瞳很吃惊，向田菁菁求证。田菁菁可想说了，可惜碍于保密协议不敢说，只差不没有打碎牙往肚里吞了。不过田菁菁告诉管瞳，马达把黄芮春弄来集团总部了。“真是像狗屁膏药一样跟着咱们不放！”
    管瞳觉得这个戏有看头了。
    田菁菁接着说：“你怎么不表个态？难道是想用‘打不死的小强’来评价她？她不配！哎呀，你是没有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有多假，证据就摆在面前，还假装不知道——”
    “收！再说可就犯规了。”管瞳友情提示。
    “哦，对对对，你看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要改要改。”田菁菁打住了话匣子，“我不能出来打电话太久，先这样，挂了。”
    管瞳收起电话后越想越奇怪，问荆铬：“田菁菁作为审计小组的成员，她连我都没泄漏一点消息，你说孟千鹤怎么知道的？要知道，如果孟千鹤都知道了，那在公司很快就不会是秘密。谁会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泄漏消息的？”
    荆铬：“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荆海波。”
    “哦？”管瞳持怀疑态度。
    “审计还没完全完成，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那肯定是审计小组内部人透露的。”
    “不可能。内部的人都签过保密协议，谁会不顾责任张嘴乱说？这可是涉及职业道德的，没谁愿意砸自己的饭碗。”
    “荆海波又不用签保密协议。呵呵呵。这个时候，从舆论上再给马达打击，突破马达的心理防线，加快马达主动出局。”
    管瞳点头称是：“荆海波的手段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捏住了马达的七寸，还把人家翻来覆去地收拾。”
    荆铬：“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笑面虎一个。他对付马达已经准备了年，要的就是一招致命。不过我现在看他们狗咬狗，挺过瘾的。”
    管瞳自嘲：“所以我离开的时机也好，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被人当枪使呢。”
    她整理着手里的资料。最近她和荆铬已经把专利方面的资料找齐，并且搜集的证据足以证明芦松当年有一个专利已经完成了，而且这个专利在芦松去世半年后由荆海波申请并获得。只是从事故本身寻找线索的路子仍旧行不通。
    接下来的调查突破口，只有荆海波了。
    管瞳自言自语：“如果荆海波能自己承认就好了。”
    “他那么老奸巨猾，怎么可能承认”荆铬忽然认真地看着管瞳，“离开这么久了，真不打算回去？如果回去，我们一起想办法让荆海波开口。”
    正在这时，管瞳的手机响了，是王卉林打来的。她看了看荆铬，到阳台去接电话。随着仟和最近风云突变，她和王卉林联系更加频繁。
    王卉林：“一切都按着我们预测的方向在发展。现在马达被逼到死角，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管瞳：“现在是法制社会，他也不敢不管不顾用暴力解决问题。”
    王卉林：“是，而且荆海波的目的是夺权，不是把马达送去坐牢，所以他们下一步应该是谈判。”
    管瞳：“他的把柄在荆海波手里，能够讨价还价的空间不多。”
    王卉林心情不错：“哈哈哈，怎么样，一个月假要见底了，要不要把回来的机票买了？”
    管瞳笑着：“那就听王总的安排。”或许真的到了就父亲的事质问荆海波的时机。一想到这一点，竟然有些急不可耐。
    王卉林：“还有一个事跟你说一声，渲冉在跟我谈离职的事。”
    管瞳的心抽了一下，没说话。
    王卉林：“渲冉沉默了很多，每天都郁郁寡欢的。本来我想留他，但是我不是你，留不住啊。”这意思很明白了。
    管瞳：“现在的仟和可能真的不适合陆老师，他应该去一个更纯粹的研究机构，专心做研发。希望仟和有一天能纯粹起来，留住这些能出成果的科学家。”
    王卉林笑了：“你能这样想特别好。还是你们年轻人看得远，说不定过几年渲冉又回到仟和呢。”
    “陆老师还没离开呢，我们就不谈这个话题了。”管瞳讨饶。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公司的事，才挂了电话。
    管瞳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好不容易走出没有陆渲冉的低谷，可是一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会没来由的难过一下。
    荆铬凑过来：“电话打完了？”
    “嗯。”
    “你们刚刚是不是提到陆哥了？”荆铬没有隐藏他眼神中的试探。
    “王总说他要离职，他三年合同要到期了。”管瞳心中唏嘘，三年时间好快，她还清晰记得第一次在装置车间遇到陆渲冉的事，他们第一次见面就一同涉险。
    “嗯。陆哥是很难得的研发专家，谁得了他就跟得了宝一样。”荆铬尽量让自己显得客观中立些，“从公事出发，你不留一留他？”
    管瞳看出荆铬的小心思不禁有些心疼他：“想听真心话？”
    “当然——如果你想说的话。”

 第190章 泄漏

    一个月不到，仟和就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作为内部审计小组成员之一的田菁菁，简直叹为观止。
    她自认自己的审计能力并没有达到那么强，全靠组长火眼金睛，看两眼就知道哪里需要深查，就跟得了内幕消息一样。奇怪的是，她和其他组员还发现了别的疑点，且疑点很明显，但是组长却大手一挥，让他们先放一放。很快，随着审计的深入，马达一伙人逐一浮出水面。很明显，这次内部审计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内部清洗。
    真是一场大戏啊！田菁菁感叹自己以前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世界的险恶。这么精彩的事，不能跟管瞳唠一唠可真是损失啊！
    孟千鹤最近可八卦了，天天向田菁菁打探内幕。田菁菁要守工作秘密，虽然很想说，但还是给自己的嘴巴装上了拉链。
    然而仟和没有不透风的墙，孟千鹤又是收集八卦的人手，很快就把瓜吃了个遍，转头就告诉了管瞳。
    管瞳很吃惊，向田菁菁求证。田菁菁可想说了，可惜碍于保密协议不敢说，只差不没有打碎牙往肚里吞了。不过田菁菁告诉管瞳，马达把黄芮春弄来集团总部了。“真是像狗屁膏药一样跟着咱们不放！”
    管瞳觉得这个戏有看头了。
    田菁菁接着说：“你怎么不表个态？难道是想用‘打不死的小强’来评价她？她不配！哎呀，你是没有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有多假，证据就摆在面前，还假装不知道——”
    “收！再说可就犯规了。”管瞳友情提示。
    “哦，对对对，你看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要改要改。”田菁菁打住了话匣子，“我不能出来打电话太久，先这样，挂了。”
    管瞳收起电话后越想越奇怪，问荆铬：“田菁菁作为审计小组的成员，她连我都没泄漏一点消息，你说孟千鹤怎么知道的？要知道，如果孟千鹤都知道了，那在公司很快就不会是秘密。谁会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泄漏消息的？”
    荆铬：“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荆海波。”
    “哦？”管瞳持怀疑态度。
    “审计还没完全完成，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那肯定是审计小组内部人透露的。”
    “不可能。内部的人都签过保密协议，谁会不顾责任张嘴乱说？这可是涉及职业道德的，没谁愿意砸自己的饭碗。”
    “荆海波又不用签保密协议。呵呵呵。这个时候，从舆论上再给马达打击，突破马达的心理防线，加快马达主动出局。”
    管瞳点头称是：“荆海波的手段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捏住了马达的七寸，还把人家翻来覆去地收拾。”
    荆铬：“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笑面虎一个。他对付马达已经准备了年，要的就是一招致命。不过我现在看他们狗咬狗，挺过瘾的。”
    管瞳自嘲：“所以我离开的时机也好，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被人当枪使呢。”
    她整理着手里的资料。最近她和荆铬已经把专利方面的资料找齐，并且搜集的证据足以证明芦松当年有一个专利已经完成了，而且这个专利在芦松去世半年后由荆海波申请并获得。只是从事故本身寻找线索的路子仍旧行不通。
    接下来的调查突破口，只有荆海波了。
    管瞳自言自语：“如果荆海波能自己承认就好了。”
    “他那么老奸巨猾，怎么可能承认”荆铬忽然认真地看着管瞳，“离开这么久了，真不打算回去？如果回去，我们一起想办法让荆海波开口。”
    正在这时，管瞳的手机响了，是王卉林打来的。她看了看荆铬，到阳台去接电话。随着仟和最近风云突变，她和王卉林联系更加频繁。
    王卉林：“一切都按着我们预测的方向在发展。现在马达被逼到死角，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管瞳：“现在是法制社会，他也不敢不管不顾用暴力解决问题。”
    王卉林：“是，而且荆海波的目的是夺权，不是把马达送去坐牢，所以他们下一步应该是谈判。”
    管瞳：“他的把柄在荆海波手里，能够讨价还价的空间不多。”
    王卉林心情不错：“哈哈哈，怎么样，一个月假要见底了，要不要把回来的机票买了？”
    管瞳笑着：“那就听王总的安排。”或许真的到了就父亲的事质问荆海波的时机。一想到这一点，竟然有些急不可耐。
    王卉林：“还有一个事跟你说一声，渲冉在跟我谈离职的事。”
    管瞳的心抽了一下，没说话。
    王卉林：“渲冉沉默了很多，每天都郁郁寡欢的。本来我想留他，但是我不是你，留不住啊。”这意思很明白了。
    管瞳：“现在的仟和可能真的不适合陆老师，他应该去一个更纯粹的研究机构，专心做研发。希望仟和有一天能纯粹起来，留住这些能出成果的科学家。”
    王卉林笑了：“你能这样想特别好。还是你们年轻人看得远，说不定过几年渲冉又回到仟和呢。”
    “陆老师还没离开呢，我们就不谈这个话题了。”管瞳讨饶。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公司的事，才挂了电话。
    管瞳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好不容易走出没有陆渲冉的低谷，可是一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会没来由的难过一下。
    荆铬凑过来：“电话打完了？”
    “嗯。”
    “你们刚刚是不是提到陆哥了？”荆铬没有隐藏他眼神中的试探。
    “王总说他要离职，他三年合同要到期了。”管瞳心中唏嘘，三年时间好快，她还清晰记得第一次在装置车间遇到陆渲冉的事，他们第一次见面就一同涉险。
    “嗯。陆哥是很难得的研发专家，谁得了他就跟得了宝一样。”荆铬尽量让自己显得客观中立些，“从公事出发，你不留一留他？”
    管瞳看出荆铬的小心思不禁有些心疼他：“想听真心话？”
    “当然——如果你想说的话。”

 第191章 败北

    “他其实很早就跟我说过，他不适合仟和的企业风格。他和我不一样，他是一个青年专家，职业目标是科学家，他习惯于挑选环境。而我呢，从基层跌跌撞撞起来，更多的是选择适应环境和改变环境。与其让他这种天才在不适合的环境里浪费时间，不如让他做自由的选择。我如果想留下他，不如把环境改造好，给他这样的专家们打造一片研发净土。”
    管瞳说的这番话都是真心话。既然她没办法把荆铬从生活里剥离，那又何必纠结陆渲冉去留。他们都是自由的，所有的选择都忠于自己的内心。
    荆铬脸上有欣喜，但他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那就是要回去看大戏啰？”
    管瞳笑：“只是看戏怎么过瘾？回去至少要唱一出大戏！”
    “我们一起？”荆铬的耳尖红红的。
    “那不然呢？”管瞳拉起荆铬的手往房间去，“快点收拾行李，在妈妈回来前收拾停当。”
    对于管瞳突然决定离开，管佳没有意外。“做你们觉得对的事。”管佳在孩子们出发前挨个儿拥抱了他们。亲情就是这样，是一个相互分离的过程，要放手让孩子去走他们想走的路。
    飞机上。
    荆铬看管瞳颇有些兴奋，笑着说道：“我之前还以为你真的不回仟和了，结果啊，现在是不是已经归心似箭了？”
    管瞳不好意思的笑笑：“当时说离开是真的，现在想回去也是真的。很多事情，要回去才能找到答案。”包括要搞懂是否继续留下来的心。
    荆铬：“你想好怎么让荆海波开口了吗？”
    管瞳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忧地说：“你真的不介意？”
    荆铬：“我和管妈的想法一样，你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我会一直支持你，不管你面对的人是谁。”荆铬轻轻握住管瞳的手。管瞳想挣脱，荆铬却耍赖不放手。
    管瞳：“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虽然仟和经过多项改革，但痼疾仍旧在于高层管理者。他们一天不改变，仟和就永远会被拖后腿。既然这一次有希望解决这个痼疾，我不怕去和荆海波面对面。为了我爸爸我也应该去。”
    荆铬点头：“对。不过我们还是要想周全些，步步为营。”
    审计工作没有完全结束，因为结束了就意味着定性，那样反而有很多事情不好处理。有些事情最好在将完未完的时候解决，那样才能把握到其中最好的节奏。荆海波就在等待这个时刻。
    马达此时坐在小会议室里心灰意冷，看到荆海波胜利者的嘴脸，虽然憎恨，却已经无力表现出来，只是耷拉着脑袋不想说话。
    从业以来，他自认为眼光卓绝，善于拉拢人心，对手下恩威并施，受到手下一众人的拥戴。现在，他手下的人为了自保都把他卖了，时势不如人，他理解，可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败得这么快。
    荆海波的声音很平稳，带着胜利者应有的自得：“老马，今天精气神不怎么样啊，昨晚没睡好？咳，怪只怪你太贪心。没事儿，只要你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字，你过去做的所有事都一笔勾销。”
    客观地讲，荆海波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股权转让价格确实有点低，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只是让他卖出股份，退出仟和，不追究其他，确实没把他往思路逼。
    可他终究是败了。男人们热衷于追逐权力，因为权力给予了他们社会地位，也刺激了肾上腺素。没有了权力的中年男人，像是大内的太监，见过了各种好东西，却无能为力。荆海波的笑容让他明白，自己以后就是放出宫的太监，而荆海波成了权利至高无上的皇帝。
    旁边的罗霖辉也耷拉着脑袋。他这段时间配合审计，整个人瘦脱了相，但是眼神中还装着不甘。
    马达拿起笔，缓缓地签上字。罗霖辉也签了，他倒是签的快，还负着气。
    荆海波展颜一笑：“老马，其实你不亏，这笔钱可以供你舒舒服服地过完后半辈子了。”
    马达不无讽刺：“那我还得多谢你高抬贵手咯！”
    荆海波笑笑：“老马，给你提个醒。你总认为自己识人最厉害，其实啊，你的那些心腹是不是心腹，还真得另说！”
    这无疑似把尖刀刺入了马达的自尊心。“你什么意思？我马达别的没什么，跟我的兄弟可个个都是跟我铁打的交情。”
    他看向罗霖辉，罗霖辉点头：“马总，我罗霖辉不后悔跟你混。”
    “老铁嘛，对不对？”荆海波笑着拨通手机，“秉咸啊，过来送送你的老领导！”
    马达疑惑地看看罗霖辉，又看看荆海波。
    很快，杨秉咸像只移动的猪一样，一摇一摆地进来，那样子，跟无数次进马达办公室时一样。只是这次他根本没看马达，而是腆着笑看着荆海波。
    马达瞬间什么都懂了。难怪自己做的假资料一下就被审计小组识穿，难怪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荆海波制衡，原来是出了内奸啊。
    马达顿时火起，拿起烟灰缸扔到杨秉咸脚边：“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原来是你出卖我！”
    杨秉咸的脸色立即变得阴寒：“马总，我来仟和是打工的，又不是来立山头的。”他又转头看向荆海波，脸上立即荡漾出春光，“我做的一切都是以维护仟和发展为前提，不是围绕着你马达转的。”
    荆海波对杨秉咸此时的表现非常满意。
    马达想起杨秉咸以前的哈巴狗样，真是气得胃痛。
    罗霖辉拍桌子：“荆总，这种望风使舵的人，以后也会出卖你。”
    “他们只是跟着强者做选择，这是聪明的生存理念，良禽择木而栖嘛。秉咸，送他们出去。”荆海波此时心情非常好，多年夙愿一朝得偿，怎么会不高兴？他现在只想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听着音乐喝点小酒。
    杨秉咸老实不客气地对马达罗霖辉两人说：“走，两位老人家。”

 第191章 败北

    “他其实很早就跟我说过，他不适合仟和的企业风格。他和我不一样，他是一个青年专家，职业目标是科学家，他习惯于挑选环境。而我呢，从基层跌跌撞撞起来，更多的是选择适应环境和改变环境。与其让他这种天才在不适合的环境里浪费时间，不如让他做自由的选择。我如果想留下他，不如把环境改造好，给他这样的专家们打造一片研发净土。”
    管瞳说的这番话都是真心话。既然她没办法把荆铬从生活里剥离，那又何必纠结陆渲冉去留。他们都是自由的，所有的选择都忠于自己的内心。
    荆铬脸上有欣喜，但他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那就是要回去看大戏啰？”
    管瞳笑：“只是看戏怎么过瘾？回去至少要唱一出大戏！”
    “我们一起？”荆铬的耳尖红红的。
    “那不然呢？”管瞳拉起荆铬的手往房间去，“快点收拾行李，在妈妈回来前收拾停当。”
    对于管瞳突然决定离开，管佳没有意外。“做你们觉得对的事。”管佳在孩子们出发前挨个儿拥抱了他们。亲情就是这样，是一个相互分离的过程，要放手让孩子去走他们想走的路。
    飞机上。
    荆铬看管瞳颇有些兴奋，笑着说道：“我之前还以为你真的不回仟和了，结果啊，现在是不是已经归心似箭了？”
    管瞳不好意思的笑笑：“当时说离开是真的，现在想回去也是真的。很多事情，要回去才能找到答案。”包括要搞懂是否继续留下来的心。
    荆铬：“你想好怎么让荆海波开口了吗？”
    管瞳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忧地说：“你真的不介意？”
    荆铬：“我和管妈的想法一样，你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我会一直支持你，不管你面对的人是谁。”荆铬轻轻握住管瞳的手。管瞳想挣脱，荆铬却耍赖不放手。
    管瞳：“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虽然仟和经过多项改革，但痼疾仍旧在于高层管理者。他们一天不改变，仟和就永远会被拖后腿。既然这一次有希望解决这个痼疾，我不怕去和荆海波面对面。为了我爸爸我也应该去。”
    荆铬点头：“对。不过我们还是要想周全些，步步为营。”
    审计工作没有完全结束，因为结束了就意味着定性，那样反而有很多事情不好处理。有些事情最好在将完未完的时候解决，那样才能把握到其中最好的节奏。荆海波就在等待这个时刻。
    马达此时坐在小会议室里心灰意冷，看到荆海波胜利者的嘴脸，虽然憎恨，却已经无力表现出来，只是耷拉着脑袋不想说话。
    从业以来，他自认为眼光卓绝，善于拉拢人心，对手下恩威并施，受到手下一众人的拥戴。现在，他手下的人为了自保都把他卖了，时势不如人，他理解，可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败得这么快。
    荆海波的声音很平稳，带着胜利者应有的自得：“老马，今天精气神不怎么样啊，昨晚没睡好？咳，怪只怪你太贪心。没事儿，只要你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字，你过去做的所有事都一笔勾销。”
    客观地讲，荆海波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股权转让价格确实有点低，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只是让他卖出股份，退出仟和，不追究其他，确实没把他往思路逼。
    可他终究是败了。男人们热衷于追逐权力，因为权力给予了他们社会地位，也刺激了肾上腺素。没有了权力的中年男人，像是大内的太监，见过了各种好东西，却无能为力。荆海波的笑容让他明白，自己以后就是放出宫的太监，而荆海波成了权利至高无上的皇帝。
    旁边的罗霖辉也耷拉着脑袋。他这段时间配合审计，整个人瘦脱了相，但是眼神中还装着不甘。
    马达拿起笔，缓缓地签上字。罗霖辉也签了，他倒是签的快，还负着气。
    荆海波展颜一笑：“老马，其实你不亏，这笔钱可以供你舒舒服服地过完后半辈子了。”
    马达不无讽刺：“那我还得多谢你高抬贵手咯！”
    荆海波笑笑：“老马，给你提个醒。你总认为自己识人最厉害，其实啊，你的那些心腹是不是心腹，还真得另说！”
    这无疑似把尖刀刺入了马达的自尊心。“你什么意思？我马达别的没什么，跟我的兄弟可个个都是跟我铁打的交情。”
    他看向罗霖辉，罗霖辉点头：“马总，我罗霖辉不后悔跟你混。”
    “老铁嘛，对不对？”荆海波笑着拨通手机，“秉咸啊，过来送送你的老领导！”
    马达疑惑地看看罗霖辉，又看看荆海波。
    很快，杨秉咸像只移动的猪一样，一摇一摆地进来，那样子，跟无数次进马达办公室时一样。只是这次他根本没看马达，而是腆着笑看着荆海波。
    马达瞬间什么都懂了。难怪自己做的假资料一下就被审计小组识穿，难怪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荆海波制衡，原来是出了内奸啊。
    马达顿时火起，拿起烟灰缸扔到杨秉咸脚边：“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原来是你出卖我！”
    杨秉咸的脸色立即变得阴寒：“马总，我来仟和是打工的，又不是来立山头的。”他又转头看向荆海波，脸上立即荡漾出春光，“我做的一切都是以维护仟和发展为前提，不是围绕着你马达转的。”
    荆海波对杨秉咸此时的表现非常满意。
    马达想起杨秉咸以前的哈巴狗样，真是气得胃痛。
    罗霖辉拍桌子：“荆总，这种望风使舵的人，以后也会出卖你。”
    “他们只是跟着强者做选择，这是聪明的生存理念，良禽择木而栖嘛。秉咸，送他们出去。”荆海波此时心情非常好，多年夙愿一朝得偿，怎么会不高兴？他现在只想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听着音乐喝点小酒。
    杨秉咸老实不客气地对马达罗霖辉两人说：“走，两位老人家。”

 第192章 龃龉

    “老人家？杨秉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马达气得嘴哆嗦，指着杨秉咸的鼻子，“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吃里扒外！”
    杨秉咸带着笑推开马达的手指：“你还知道吃里扒外？真正吃里扒外的人就是你们这种人，一边用仟和的吃仟和的，一边还把仟和的钱往自己兜里揣！”他脸上的笑已经生硬，阴狠的寒意透过面皮，令马达有些胆寒。
    这还是那个只知道拍马屁的杨秉咸吗？
    罗霖辉冷哼：“说得头头是道，好像你自己多干净似的。”
    杨秉咸抬头挺胸：“为了引蛇出洞，我当然要做出和你们同流合污的样子，但是我做的一切都跟总裁报备过，不怕你们拉踩。”
    马达气得胸疼，黄芮春迎上来骂道：“哼，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把马达护着，拿出忠犬侄女应该有的样子。
    她也被逼着签了字，可惜她没有股权，所以还没有资格和荆海波一个办公室被谈判，她在审计小组和人事的情感+金元的双重攻击下，签了主动接受优化的协议，并且拿到一大笔补偿。当然，这中间也有不爽的地方——和她谈离职的人竟然是田菁菁。
    她看到田菁菁的时候就提出换人，可是没人理她。田菁菁一副既专业又精英的样子，让黄芮春心里很酸。而此时田菁菁表面非常淡定，其实心里唱的是《好运来》。她淡淡地瞥了一眼黄芮春，像看陌生人一样：“黄芮春是？这份协议你先看看，有不懂的我再跟你解释。”
    黄芮春一肚子不甘：竟然对我直呼其名！
    田菁菁腹诽：谁让你以前总是故意忽略管瞳的职位，总是有意无意地叫“小管”，看，不是不报，是日子未到。
    黄芮春难以平静。田菁菁凭什么？就因为傍上了管瞳。哼，管瞳离开是必然趋势，哪个上司容得下功高盖主的人。看你们能笑到什么时候！
    形势比人强。这几天她也痛苦过、苦闷过，但是总比扭送经侦被指认做假账强。虽然到集团公司来的这段时间只威风了一把，但也让她坚信“上面的风景格外美”。走人就走人，她最多换一个地方再做到高管。什么管瞳、田菁菁，不过是过眼云烟。
    此时和杨秉咸刚上，正好出了她心里一腔怨气。
    黄芮春早就看杨秉咸不顺眼，杨秉咸也一样看她不爽。在杨秉咸的世界观里，即便他自己对上级阿谀奉承抱大腿，那也是靠自己本事上位的，不像黄芮春这样的，靠投胎拉的关系，狗屁本事没有。
    “看黄经理的样子，离开仟和也没有不顺心的嘛。也是啊，你的履历好，高，换个地方也是一样的干。嘿嘿嘿，人贵有自知之明，就怕你没了关系，只能勉强做个前台迎宾。”
    黄芮春被噎得难受，转身看到站在门外盯着她笑的田菁菁，心里更是嫌恶，只想快点离开这里。“都是打工人，谁也不比谁高贵！”黄芮春恶狠狠地吐出这句话。
    “打工人也分好赖，不劳你操心。”杨秉咸笑得很油腻，也很恶心。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好坏，只有利益的权衡。这次他猜对了，所以命运对他很友好。至于以后，命运会一如既往地馈赠于他的。
    刚刚走出公司楼层门，电梯打开，里面竟然是荆铬。
    罗霖辉和马达看到荆铬，露出一脸厌烦。罗霖辉是荆铬调到集团总部后，才反应过来是被荆铬下了黑手，才让管瞳每次总能后发制人，所以看到荆铬就充满了怨恨。马达也不喜欢荆铬，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本来可以拉拢过来用用，但他和管瞳走得太近，总是坏事。
    黄芮春倒是会做人，立刻拉开招牌式笑脸打招呼：“是荆铬啊，好久不见！”
    荆铬眼皮都没抬：“以后大概率也见不到了。”
    没想到杨秉咸的反应更大，一脸坏笑：“哟，荆经理是来办离职手续的吗？”他这话说得很用力，刚刚对付马达和罗霖辉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用力。
    荆铬走出电梯，用一种看大便的眼神看着他，一脸嫌弃：“我为什么要辞职？别忘了我姓荆。”
    杨秉咸在那样鄙夷的眼神下几乎崩坏，他强迫自己露出笑脸：“你还真把自己当荆总的亲儿子了？”
    “哼，你要是荆总的亲儿子，那在云鼎的时候可真委屈你在我手下听命了。”罗霖辉一肚子怨气正想找个人发泄，倒不介意和杨秉咸一起联手侮辱荆铬。
    荆铬：“好像谁想当荆海波的儿子似的。你们谁想当？我让给你们。”
    那语气，完美地彰显了他对这些人包括荆海波的无差别伤害。
    “一个被淘汰出局的，也好意思在这里埋汰我们。”马达作势要走，可是黄芮春却还不想走。她见识过荆铬的手段，荆铬现在这么嚣张，难道还有对付荆海波的办法？
    杨秉咸却冷笑：“你得罪了荆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嘴硬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跟落水狗一样。快去办离职，好走不送。”
    “舔狗。”荆铬冷笑一声就要走开，毕竟在他看来，承认是荆海波的儿子，侮辱性太大。
    “荆铬，你回来啦！”邓青丛站在门口。她原本听说马达要离开，作为多年同事准备送一送，谁知看到这些人团欺荆铬，于是对马达也拿不出好脸色了。
    荆铬看到是邓青丛，便点点头。这段时间他和邓青丛又恢复了联系，邓青丛还给他提供了荆海波个人专利的证书复印件，这对他帮助调查管瞳爸爸的死有很大帮助，所以他对邓青丛还是很感激的。
    邓青丛走到荆铬面前，故意当着那些人的面说道：“等你爸爸退休了，以后整个仟和都是你的。你只需要放手干，邓阿姨永远站在你这边。”
    旁边那群人一时之间各自呈现了演艺生涯中的高光时刻。

 第192章 龃龉

    “老人家？杨秉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马达气得嘴哆嗦，指着杨秉咸的鼻子，“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吃里扒外！”
    杨秉咸带着笑推开马达的手指：“你还知道吃里扒外？真正吃里扒外的人就是你们这种人，一边用仟和的吃仟和的，一边还把仟和的钱往自己兜里揣！”他脸上的笑已经生硬，阴狠的寒意透过面皮，令马达有些胆寒。
    这还是那个只知道拍马屁的杨秉咸吗？
    罗霖辉冷哼：“说得头头是道，好像你自己多干净似的。”
    杨秉咸抬头挺胸：“为了引蛇出洞，我当然要做出和你们同流合污的样子，但是我做的一切都跟总裁报备过，不怕你们拉踩。”
    马达气得胸疼，黄芮春迎上来骂道：“哼，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把马达护着，拿出忠犬侄女应该有的样子。
    她也被逼着签了字，可惜她没有股权，所以还没有资格和荆海波一个办公室被谈判，她在审计小组和人事的情感+金元的双重攻击下，签了主动接受优化的协议，并且拿到一大笔补偿。当然，这中间也有不爽的地方——和她谈离职的人竟然是田菁菁。
    她看到田菁菁的时候就提出换人，可是没人理她。田菁菁一副既专业又精英的样子，让黄芮春心里很酸。而此时田菁菁表面非常淡定，其实心里唱的是《好运来》。她淡淡地瞥了一眼黄芮春，像看陌生人一样：“黄芮春是？这份协议你先看看，有不懂的我再跟你解释。”
    黄芮春一肚子不甘：竟然对我直呼其名！
    田菁菁腹诽：谁让你以前总是故意忽略管瞳的职位，总是有意无意地叫“小管”，看，不是不报，是日子未到。
    黄芮春难以平静。田菁菁凭什么？就因为傍上了管瞳。哼，管瞳离开是必然趋势，哪个上司容得下功高盖主的人。看你们能笑到什么时候！
    形势比人强。这几天她也痛苦过、苦闷过，但是总比扭送经侦被指认做假账强。虽然到集团公司来的这段时间只威风了一把，但也让她坚信“上面的风景格外美”。走人就走人，她最多换一个地方再做到高管。什么管瞳、田菁菁，不过是过眼云烟。
    此时和杨秉咸刚上，正好出了她心里一腔怨气。
    黄芮春早就看杨秉咸不顺眼，杨秉咸也一样看她不爽。在杨秉咸的世界观里，即便他自己对上级阿谀奉承抱大腿，那也是靠自己本事上位的，不像黄芮春这样的，靠投胎拉的关系，狗屁本事没有。
    “看黄经理的样子，离开仟和也没有不顺心的嘛。也是啊，你的履历好，高，换个地方也是一样的干。嘿嘿嘿，人贵有自知之明，就怕你没了关系，只能勉强做个前台迎宾。”
    黄芮春被噎得难受，转身看到站在门外盯着她笑的田菁菁，心里更是嫌恶，只想快点离开这里。“都是打工人，谁也不比谁高贵！”黄芮春恶狠狠地吐出这句话。
    “打工人也分好赖，不劳你操心。”杨秉咸笑得很油腻，也很恶心。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好坏，只有利益的权衡。这次他猜对了，所以命运对他很友好。至于以后，命运会一如既往地馈赠于他的。
    刚刚走出公司楼层门，电梯打开，里面竟然是荆铬。
    罗霖辉和马达看到荆铬，露出一脸厌烦。罗霖辉是荆铬调到集团总部后，才反应过来是被荆铬下了黑手，才让管瞳每次总能后发制人，所以看到荆铬就充满了怨恨。马达也不喜欢荆铬，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本来可以拉拢过来用用，但他和管瞳走得太近，总是坏事。
    黄芮春倒是会做人，立刻拉开招牌式笑脸打招呼：“是荆铬啊，好久不见！”
    荆铬眼皮都没抬：“以后大概率也见不到了。”
    没想到杨秉咸的反应更大，一脸坏笑：“哟，荆经理是来办离职手续的吗？”他这话说得很用力，刚刚对付马达和罗霖辉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用力。
    荆铬走出电梯，用一种看大便的眼神看着他，一脸嫌弃：“我为什么要辞职？别忘了我姓荆。”
    杨秉咸在那样鄙夷的眼神下几乎崩坏，他强迫自己露出笑脸：“你还真把自己当荆总的亲儿子了？”
    “哼，你要是荆总的亲儿子，那在云鼎的时候可真委屈你在我手下听命了。”罗霖辉一肚子怨气正想找个人发泄，倒不介意和杨秉咸一起联手侮辱荆铬。
    荆铬：“好像谁想当荆海波的儿子似的。你们谁想当？我让给你们。”
    那语气，完美地彰显了他对这些人包括荆海波的无差别伤害。
    “一个被淘汰出局的，也好意思在这里埋汰我们。”马达作势要走，可是黄芮春却还不想走。她见识过荆铬的手段，荆铬现在这么嚣张，难道还有对付荆海波的办法？
    杨秉咸却冷笑：“你得罪了荆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嘴硬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跟落水狗一样。快去办离职，好走不送。”
    “舔狗。”荆铬冷笑一声就要走开，毕竟在他看来，承认是荆海波的儿子，侮辱性太大。
    “荆铬，你回来啦！”邓青丛站在门口。她原本听说马达要离开，作为多年同事准备送一送，谁知看到这些人团欺荆铬，于是对马达也拿不出好脸色了。
    荆铬看到是邓青丛，便点点头。这段时间他和邓青丛又恢复了联系，邓青丛还给他提供了荆海波个人专利的证书复印件，这对他帮助调查管瞳爸爸的死有很大帮助，所以他对邓青丛还是很感激的。
    邓青丛走到荆铬面前，故意当着那些人的面说道：“等你爸爸退休了，以后整个仟和都是你的。你只需要放手干，邓阿姨永远站在你这边。”
    旁边那群人一时之间各自呈现了演艺生涯中的高光时刻。

 第193章 拖延

    荆铬想要阻止邓青丛，但是邓青丛用手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话。
    好，反正要跟荆海波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反正都是破罐破摔，也不怕别人知道他和荆海波的关系。
    马达震惊，他才忽然想到荆海波确实有一个儿子，只是荆海波绝少提起这个儿子，而且有一种说法是荆海波的儿子在国外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压根儿不打算回来，所以他一直没有想到那里去。
    杨秉咸曾经试探过荆铬的背景，荆铬当时就说他是荆海波的亲儿子，杨秉咸哪里知道这是真的，还认为荆铬对荆海波出言不逊，故意在公司里传开，当时“荆铬想当荆总儿子”这个话题还成为公司里的八卦笑谈。杨秉咸心念万转：刚刚才向荆总投诚表了忠心，万万没有料到，竟然早早的就已经得罪了太子爷。杨秉咸立即苦着脸。
    黄芮春立即雀跃起来，立即堆起笑：“荆铬，你这经历真是有意思啊，跟电视剧里演的似的！”
    罗霖辉一脸便秘样，非常尴尬：“你，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他盘算着现在巴结可能来不及了，却又不甘心。
    荆铬冷笑：“你们这种人总认为关系背景比个人能力重要，觉得但凡有点关系背景都应该亮出来，受到别人的仰视。你知道一直以来我看你是什么感觉吗？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
    罗霖辉恼羞成怒，却无处发泄，气的手在发抖。
    还是杨秉咸脑子转的快，此时已经苦哈哈的笑着迎了上来：“你看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太子爷啊！是是是，我怎么忘了那个桥段——豪门少总裁都喜欢从基层做起。荆经理真是有魄力！”
    荆铬真是恶心得要吐了：“仟和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杨秉咸一张脸白了下来，额头上汗水直冒：“是是是，以后我一定改，请荆经理不要生气。”
    黄芮春不死心，还想往上贴。荆铬冷冷地看着她：“管瞳是我女朋友，你觉得你以前对她做的那些事，我要怎么算才合适？”
    这森然之气吓得黄芮春像个漏气的气球，一下蔫儿了。
    马达昂首阔步地踏进电梯。荆海波竟然还布了荆铬这道棋，虽然不知道目的为何，但自己已经惨败至此，他只想有尊严的离开仟和。
    邓青丛对他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表示。
    荆铬跟着邓青丛进了办公室。
    邓青丛带着笑：“管瞳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她现在很高兴，一是荆铬对继承衣钵没有太大的抵触，二是管瞳果真和陆渲冉分手，荆铬终于得偿所愿。
    荆铬：“我今天回来是专门找你的。”
    荆铬和管瞳是昨天回上海的，今天上午他们已经严阵以待，秘密了解公司目前的最新情况。在两个小时前，管瞳收到田菁菁和孟千鹤发来的消息，得知马达和罗霖辉今天必定走人，只差最后一道手续了。管瞳在王卉林那里也确认了这个消息。
    王卉林不无担忧：“你确定要来这么猛？不担心两败俱伤？”
    管瞳：“现在虽然没有实质证据，但疑点都集中在他身上，我不得不赌一把。如果真是他干的，我要他身败名裂，付出代价。如果与他无关，我也可以放下这么多年以来的心结。所以这个事情对我怎么都是好事，不存在两败俱伤。”
    王卉林不得不认同：“还是年轻人果断，肯下狠手。行，你按照你的想法来，注意安全，还是要考虑到仟和的影响。”
    管瞳：“只要荆海波不乱来，我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王卉林：“你去公司之前给我发个消息，我也过去帮你看着点，不让其他人干扰你。”
    管瞳笑：“谢谢王总，说不定这一遭后，泼天的富贵等着你呢！”
    “我习惯稳中求进了。”王卉林也笑着，“不过如果是为了仟和好，为了新能源好，我也不怕冒进一些，这泼天的富贵我就接了。”
    荆铬看着管瞳挂断王卉林的电话后，忍不住问道：“真要行动？会不会太急？”
    “马达离开，应该是荆海波最得意的时候，那也是荆海波心防最大意的时候。”管瞳认真地看着荆铬，“只有在那个时候出手，才有可能套出荆海波的话。”
    荆铬不得不认同：“是的，他那个人一向心思缜密，只有在他最得意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逼他说实话。”他从兜里掏出一只录音笔，塞到管瞳手里。“带上，多一个准备。”
    “邓青丛虽然最近跟你示好，但是我怕她和荆海波牵扯太深……”管瞳说出自己的担忧
    “你怕她阻拦你？明白了，我去缠住她。”
    邓青丛虽然前段时间和荆海波貌合神离，但从孟千鹤最近的情报看，邓青丛根本招架不住荆海波的示好。管瞳也不禁好奇，为什么邓青丛那么一个强大能干的女人，竟然是个恋爱脑呢。
    荆铬此时看着邓青丛，也在做类似的思考。
    邓青丛：“找我？你不会真是来辞职的，我不会同意的。升职的申请，我倒可以考虑！”
    哪里会有主动升职的，所以邓青丛这么说就是在活跃气氛。她觉得今天荆铬绷的太紧，不方便后面的谈话。
    “为什么？”荆铬只是来磨时间的，所以并不着急，“邓阿姨，你知道的，我想辞职的心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管瞳也不想在仟和待了，我留下也没有什么意思。”
    邓青丛蹙了蹙眉，随即说道：“那你也等管瞳真走了再说。对了，管瞳应该回来销假了，你提醒一下她，我好好跟她谈谈。”
    荆铬笑：“谈了她就能留下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荆铬，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仟和的未来和你的未来！”邓青丛突然严肃起来，掷地有声，“我和你爸爸已经在仟和待了太长时间，思维方式有一定的局限。仟和需要新的管理者。”
    邓青丛认真地看着荆铬，荆铬非常意外。

 第193章 拖延

    荆铬想要阻止邓青丛，但是邓青丛用手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话。
    好，反正要跟荆海波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反正都是破罐破摔，也不怕别人知道他和荆海波的关系。
    马达震惊，他才忽然想到荆海波确实有一个儿子，只是荆海波绝少提起这个儿子，而且有一种说法是荆海波的儿子在国外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压根儿不打算回来，所以他一直没有想到那里去。
    杨秉咸曾经试探过荆铬的背景，荆铬当时就说他是荆海波的亲儿子，杨秉咸哪里知道这是真的，还认为荆铬对荆海波出言不逊，故意在公司里传开，当时“荆铬想当荆总儿子”这个话题还成为公司里的八卦笑谈。杨秉咸心念万转：刚刚才向荆总投诚表了忠心，万万没有料到，竟然早早的就已经得罪了太子爷。杨秉咸立即苦着脸。
    黄芮春立即雀跃起来，立即堆起笑：“荆铬，你这经历真是有意思啊，跟电视剧里演的似的！”
    罗霖辉一脸便秘样，非常尴尬：“你，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他盘算着现在巴结可能来不及了，却又不甘心。
    荆铬冷笑：“你们这种人总认为关系背景比个人能力重要，觉得但凡有点关系背景都应该亮出来，受到别人的仰视。你知道一直以来我看你是什么感觉吗？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
    罗霖辉恼羞成怒，却无处发泄，气的手在发抖。
    还是杨秉咸脑子转的快，此时已经苦哈哈的笑着迎了上来：“你看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太子爷啊！是是是，我怎么忘了那个桥段——豪门少总裁都喜欢从基层做起。荆经理真是有魄力！”
    荆铬真是恶心得要吐了：“仟和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杨秉咸一张脸白了下来，额头上汗水直冒：“是是是，以后我一定改，请荆经理不要生气。”
    黄芮春不死心，还想往上贴。荆铬冷冷地看着她：“管瞳是我女朋友，你觉得你以前对她做的那些事，我要怎么算才合适？”
    这森然之气吓得黄芮春像个漏气的气球，一下蔫儿了。
    马达昂首阔步地踏进电梯。荆海波竟然还布了荆铬这道棋，虽然不知道目的为何，但自己已经惨败至此，他只想有尊严的离开仟和。
    邓青丛对他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表示。
    荆铬跟着邓青丛进了办公室。
    邓青丛带着笑：“管瞳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她现在很高兴，一是荆铬对继承衣钵没有太大的抵触，二是管瞳果真和陆渲冉分手，荆铬终于得偿所愿。
    荆铬：“我今天回来是专门找你的。”
    荆铬和管瞳是昨天回上海的，今天上午他们已经严阵以待，秘密了解公司目前的最新情况。在两个小时前，管瞳收到田菁菁和孟千鹤发来的消息，得知马达和罗霖辉今天必定走人，只差最后一道手续了。管瞳在王卉林那里也确认了这个消息。
    王卉林不无担忧：“你确定要来这么猛？不担心两败俱伤？”
    管瞳：“现在虽然没有实质证据，但疑点都集中在他身上，我不得不赌一把。如果真是他干的，我要他身败名裂，付出代价。如果与他无关，我也可以放下这么多年以来的心结。所以这个事情对我怎么都是好事，不存在两败俱伤。”
    王卉林不得不认同：“还是年轻人果断，肯下狠手。行，你按照你的想法来，注意安全，还是要考虑到仟和的影响。”
    管瞳：“只要荆海波不乱来，我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王卉林：“你去公司之前给我发个消息，我也过去帮你看着点，不让其他人干扰你。”
    管瞳笑：“谢谢王总，说不定这一遭后，泼天的富贵等着你呢！”
    “我习惯稳中求进了。”王卉林也笑着，“不过如果是为了仟和好，为了新能源好，我也不怕冒进一些，这泼天的富贵我就接了。”
    荆铬看着管瞳挂断王卉林的电话后，忍不住问道：“真要行动？会不会太急？”
    “马达离开，应该是荆海波最得意的时候，那也是荆海波心防最大意的时候。”管瞳认真地看着荆铬，“只有在那个时候出手，才有可能套出荆海波的话。”
    荆铬不得不认同：“是的，他那个人一向心思缜密，只有在他最得意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逼他说实话。”他从兜里掏出一只录音笔，塞到管瞳手里。“带上，多一个准备。”
    “邓青丛虽然最近跟你示好，但是我怕她和荆海波牵扯太深……”管瞳说出自己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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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铬此时看着邓青丛，也在做类似的思考。
    邓青丛：“找我？你不会真是来辞职的，我不会同意的。升职的申请，我倒可以考虑！”
    哪里会有主动升职的，所以邓青丛这么说就是在活跃气氛。她觉得今天荆铬绷的太紧，不方便后面的谈话。
    “为什么？”荆铬只是来磨时间的，所以并不着急，“邓阿姨，你知道的，我想辞职的心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管瞳也不想在仟和待了，我留下也没有什么意思。”
    邓青丛蹙了蹙眉，随即说道：“那你也等管瞳真走了再说。对了，管瞳应该回来销假了，你提醒一下她，我好好跟她谈谈。”
    荆铬笑：“谈了她就能留下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荆铬，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仟和的未来和你的未来！”邓青丛突然严肃起来，掷地有声，“我和你爸爸已经在仟和待了太长时间，思维方式有一定的局限。仟和需要新的管理者。”
    邓青丛认真地看着荆铬，荆铬非常意外。

 第194章 决战

    此时，荆海波在天台上，心情很愉悦。以后仟和这个商业帝国就是他说了算，再也没有跳梁小丑在他面前蹦哒了。
    很早之前他就让人在天台上布置出一块类似于阳光沙滩的地方，有遮阳伞，有躺椅，有音质极好的蓝牙音箱。当时他就想，等他解决掉一切麻烦后，就要在工作之余到天台躺一躺，在工作岗位上就能度假。
    等了这么多年，今天，享受的时候到了。
    他戴着墨镜躺在躺椅上，听着轻音乐，感受着初秋的阳光。上海这个时节的气候真好啊，没有对手的王者真好啊！
    当然，还是会有一些遗憾，比如，这两年始终没办法和管佳联系上，还有就是荆铬那个败家子，真是丢脸。他现在一片舒展，完全没有料到即将要面临什么。
    管瞳收到孟千鹤发来的消息，荆海波独自一人去了顶楼。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即便她把荆海波逼狠了，也不用担心邓青丛或者安保很快冲进来打断她的计划，况且还有荆铬拖住邓青丛。
    管瞳戴上口罩和帽子下了车，坐电梯刷卡直接往顶楼去。能够到顶楼休息的人，对职务要求很高，不过管瞳属于此列人，刷工作牌便能进去。
    此时顶楼只有荆海波一人，他尚在惬意中，忽然感觉身边的躺椅有动静。
    这是谁不懂事，上班时间出来晒太阳。
    他摘下墨镜就要发作，却看到管瞳坐在旁边，逼视着他。
    “你，管瞳你怎么回来了？”荆海波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心虚又让他心生慌乱，“你妈妈怎么样？身体还好吗？”他撑着坐起来，却又觉得自己的慌乱实在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于是又让自己躺下，只是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舒展了。
    “我妈妈都好，因为有些事我瞒着她。”管瞳颇有深意地看着荆海波。
    荆海波干笑两声：“瞒着她？什么事需要瞒着她？”他的脸色不大好。
    “当然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管瞳摘下荆海波的墨镜，双眼专注地看着荆海波的眼睛，“我爸爸死得很惨，死无全尸，他经常给我托梦，说他很不甘心，让我要把害他的人绳之以法。”
    管瞳生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荆海波，想要从荆海波的表情里解读出蛛丝马迹。
    虽然太阳日头还高，可是荆海波感觉背脊发冷，心底生寒。管瞳的一双大眼睛更像两把可以放射出寒光的尖刀，给了他危险的警告。
    他清了清嗓子：“管瞳，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休假时间太长，胡思乱想的太多了。当年你爸爸的事调查组都调查过，那是意外。”
    管瞳坐直身体，好整以暇地说：“我如果一点证据也没有，也不会回来了。”
    荆海波心中一凛：“什么证据？”
    “我爸爸出事那天晚上，荆铬还有印象，你很晚才回去，是赶了云城到你那个城市最晚的一班火车？你那晚是不是去工厂里见了我爸爸，然后想办法制造了事故？”管瞳一口气说出来，不容荆海波思考。
    荆海波后背渗出冷汗，惊疑地看着眼前和管佳眉目相似的年轻女子。
    荆铬面对邓青丛希冀的眼神非常不自然。
    “为什么是我？邓阿姨，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封建社会传王位，不是儿子就不行！”
    “这是我和你爸爸花了十几年才打拼出来的，不交给你交给谁，难道给那些外人？”
    “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当总裁？”
    邓青丛愣住了。她真的没有想过，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只能做男人的左膀右臂。她想过辅佐荆海波，也想过辅佐荆铬，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如果没想过，现在可以好好想想。”荆铬补充道。
    “为什么马达他们挤破脑袋都想抢的位置，你还不屑一顾？荆铬，我怕你后悔。”邓青丛非常不理解。
    “可能你们觉得我傻，但我看你们却很可怜。”
    “是因为管瞳吗？荆铬，管瞳不值得你为了她放弃仟和。而且，如果你接下了仟和，管瞳可以留下来更好地发挥作用。”
    “两码事，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邓阿姨，你与其劝我不如想想你自己，你这大半辈子都围着荆海波转，从来都不考虑自己，你值得吗？”
    这句话像是撕破了邓青丛最后的遮羞布，令她又恼又痛。以前她还真是的，工作上看起来雷厉风行，其实情感上几乎没有自我，所有的关注都放在荆海波身上，每天围着荆海波转。后来荆海波故意冷落她，她才开始反思自己。可是只要荆海波放下身段示好，她就又开始掏心掏肺起来。
    荆海波最近的手段非常高明，她一边深深崇拜，但也一边有些寒心——荆海波手段狠决，毫不留情。她不禁想，如果荆铬能够早点接手仟和，她和荆海波放下上海的一切，周游世界，会不会两个人能像年轻时候一样好呢？有了这个想法后，她便摁不下和荆海波双宿双飞的念头。
    说到底，她就像是一条藤蔓一样，缠绕在荆海波这棵大树上。离了这棵大树，她自己就怕要失去养分死掉。
    荆铬：“邓阿姨，从今往后你能不能多考虑一点自己，不要除了荆海波就是荆海波的儿子。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你自己本来就很好，为什么就不能离开荆海波过好自己的生活呢？”
    邓青丛讶异地看着荆铬。离开荆海波过自己的生活？她从来没有想过，哪怕和荆海波冷战的那半年里她也只是想要逼荆海波回头，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她很难想象，没有荆海波的生活还叫生活吗？

 第194章 决战

    此时，荆海波在天台上，心情很愉悦。以后仟和这个商业帝国就是他说了算，再也没有跳梁小丑在他面前蹦哒了。
    很早之前他就让人在天台上布置出一块类似于阳光沙滩的地方，有遮阳伞，有躺椅，有音质极好的蓝牙音箱。当时他就想，等他解决掉一切麻烦后，就要在工作之余到天台躺一躺，在工作岗位上就能度假。
    等了这么多年，今天，享受的时候到了。
    他戴着墨镜躺在躺椅上，听着轻音乐，感受着初秋的阳光。上海这个时节的气候真好啊，没有对手的王者真好啊！
    当然，还是会有一些遗憾，比如，这两年始终没办法和管佳联系上，还有就是荆铬那个败家子，真是丢脸。他现在一片舒展，完全没有料到即将要面临什么。
    管瞳收到孟千鹤发来的消息，荆海波独自一人去了顶楼。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即便她把荆海波逼狠了，也不用担心邓青丛或者安保很快冲进来打断她的计划，况且还有荆铬拖住邓青丛。
    管瞳戴上口罩和帽子下了车，坐电梯刷卡直接往顶楼去。能够到顶楼休息的人，对职务要求很高，不过管瞳属于此列人，刷工作牌便能进去。
    此时顶楼只有荆海波一人，他尚在惬意中，忽然感觉身边的躺椅有动静。
    这是谁不懂事，上班时间出来晒太阳。
    他摘下墨镜就要发作，却看到管瞳坐在旁边，逼视着他。
    “你，管瞳你怎么回来了？”荆海波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心虚又让他心生慌乱，“你妈妈怎么样？身体还好吗？”他撑着坐起来，却又觉得自己的慌乱实在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于是又让自己躺下，只是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舒展了。
    “我妈妈都好，因为有些事我瞒着她。”管瞳颇有深意地看着荆海波。
    荆海波干笑两声：“瞒着她？什么事需要瞒着她？”他的脸色不大好。
    “当然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管瞳摘下荆海波的墨镜，双眼专注地看着荆海波的眼睛，“我爸爸死得很惨，死无全尸，他经常给我托梦，说他很不甘心，让我要把害他的人绳之以法。”
    管瞳生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荆海波，想要从荆海波的表情里解读出蛛丝马迹。
    虽然太阳日头还高，可是荆海波感觉背脊发冷，心底生寒。管瞳的一双大眼睛更像两把可以放射出寒光的尖刀，给了他危险的警告。
    他清了清嗓子：“管瞳，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休假时间太长，胡思乱想的太多了。当年你爸爸的事调查组都调查过，那是意外。”
    管瞳坐直身体，好整以暇地说：“我如果一点证据也没有，也不会回来了。”
    荆海波心中一凛：“什么证据？”
    “我爸爸出事那天晚上，荆铬还有印象，你很晚才回去，是赶了云城到你那个城市最晚的一班火车？你那晚是不是去工厂里见了我爸爸，然后想办法制造了事故？”管瞳一口气说出来，不容荆海波思考。
    荆海波后背渗出冷汗，惊疑地看着眼前和管佳眉目相似的年轻女子。
    荆铬面对邓青丛希冀的眼神非常不自然。
    “为什么是我？邓阿姨，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封建社会传王位，不是儿子就不行！”
    “这是我和你爸爸花了十几年才打拼出来的，不交给你交给谁，难道给那些外人？”
    “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当总裁？”
    邓青丛愣住了。她真的没有想过，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只能做男人的左膀右臂。她想过辅佐荆海波，也想过辅佐荆铬，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如果没想过，现在可以好好想想。”荆铬补充道。
    “为什么马达他们挤破脑袋都想抢的位置，你还不屑一顾？荆铬，我怕你后悔。”邓青丛非常不理解。
    “可能你们觉得我傻，但我看你们却很可怜。”
    “是因为管瞳吗？荆铬，管瞳不值得你为了她放弃仟和。而且，如果你接下了仟和，管瞳可以留下来更好地发挥作用。”
    “两码事，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邓阿姨，你与其劝我不如想想你自己，你这大半辈子都围着荆海波转，从来都不考虑自己，你值得吗？”
    这句话像是撕破了邓青丛最后的遮羞布，令她又恼又痛。以前她还真是的，工作上看起来雷厉风行，其实情感上几乎没有自我，所有的关注都放在荆海波身上，每天围着荆海波转。后来荆海波故意冷落她，她才开始反思自己。可是只要荆海波放下身段示好，她就又开始掏心掏肺起来。
    荆海波最近的手段非常高明，她一边深深崇拜，但也一边有些寒心——荆海波手段狠决，毫不留情。她不禁想，如果荆铬能够早点接手仟和，她和荆海波放下上海的一切，周游世界，会不会两个人能像年轻时候一样好呢？有了这个想法后，她便摁不下和荆海波双宿双飞的念头。
    说到底，她就像是一条藤蔓一样，缠绕在荆海波这棵大树上。离了这棵大树，她自己就怕要失去养分死掉。
    荆铬：“邓阿姨，从今往后你能不能多考虑一点自己，不要除了荆海波就是荆海波的儿子。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你自己本来就很好，为什么就不能离开荆海波过好自己的生活呢？”
    邓青丛讶异地看着荆铬。离开荆海波过自己的生活？她从来没有想过，哪怕和荆海波冷战的那半年里她也只是想要逼荆海波回头，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她很难想象，没有荆海波的生活还叫生活吗？

 第195章 魔鬼

    荆海波此时面对管瞳的质问矢口否认：“荆铬那臭小子胡乱说的，我那晚上是和同事聚会去了。”
    荆铬确实不记得千禧之夜荆海波什么时候回家的，那个时候他还小。但管瞳仍旧坚持用这个谎言打开另一个谎言的缺口。
    “是吗？可是那段时间你和同事相处的不好，被很多人排挤，不然也不会想和我爸爸出来开公司单干。”她从荆海波的表情里找到了“肯定”的线索，于是加重语气，“荆总，不要说谎，我爸爸在天上看着呢。”
    荆海波此时周身发冷，但额头却已经沁出冷汗来，下意识的仰头看了看，被阳光刺痛了眼。多年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那些午夜梦回后的心惊好像来了一次集体刺杀一样，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刺得他心脏要跳出胸腔。
    “所以，你还想说什么谎话？”管瞳带着冷笑，盯着荆海波的眼睛，“别掩饰了，我已经知道真相了！”
    “你知道什么！”荆海波多年的恐惧和忐忑终于换来了发怒。他站起来人高马大，一把抓住管瞳的胳膊，把她拖到天台边缘的玻璃栏杆旁。管瞳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头已经被狠狠的撞在了玻璃栏杆上。
    “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从这里丢下去？”荆海波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狠戾、绝情。
    管瞳捂着头，忍耐着痛楚：“对啊，我差点忘了，你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怪我大意。你杀我爸爸的时候也是这样动粗的吗？”
    “没有，我打不过他，所以我才不会那么傻去硬碰硬。我只需要在他值夜班的地方丢下一些引燃的东西，非常简单……那个傻瓜还以为千禧之夜我专程过去看他。”荆海波的脸上露出狞笑，那些藏在心里多年的嫉妒和怨恨一股脑儿的冒出来，肆无忌惮。
    管瞳愣住，但随即松了一口气。呵，原来真相果然是这样，原来推测真的就是真相。管瞳又有些无力感。
    “荆海波，想听听我妈妈怎么说吗？”管瞳喘息着，却同样带着冷漠的笑。
    荆海波更加发狂：“如果不是芦松，管佳一开始就会和我在一起。都是他害我不能和管佳在一起！”
    管瞳见他已经不正常，于是凝聚全身力气，飞起一脚踢中荆海波的裆部，痛得荆海波蹲下来。管瞳抓住时机，从腰后拔出一个小扳手砸在荆海波的头上。
    荆海波坐倒在地上，头上鲜血长流。
    “你真的不想听听我妈妈说什么吗？”
    荆海波捂着头上的伤口：“你说什么？”
    管瞳从包里取出手机。屏幕上的管佳一动不动，但是声音却是真实的。
    管佳：“荆海波，你刚刚说的什么？！”
    荆海波整个人都瘫软下来：“管佳，你听我解释，我刚刚跟管瞳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
    管瞳扭转手机对着自己：“妈妈我很好，我现在要带荆海波去报案。放心，这次我一定可以给爸爸一个交代！”她挂断电话，看着荆海波：“其实我什么证据都没有，但是你刚刚说的话，让我有了证据。刚刚录屏了，我们去派出所。”
    荆海波喘息着说：“管瞳，如果你不是一直想要查芦松的死，我有想过把仟和留给你的。”他的脸上充满了悔恨。浪子回头金不换，总要给人一点活路。
    “亲儿子你都不考虑，你会考虑我？”管瞳讥讽。
    “我真的有考虑你。”荆海波的眼神里闪着真诚的光，“你忘了你小时候，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我是真的把你当亲闺女。”
    “所以这次还放任马达他们泼我脏水把我逼走，这就是你对亲闺女做的事儿？”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查芦松的死，如果你早点放下，就不会有后面的事。”荆海波竟然有些苦口婆心。
    管瞳忍不住笑了：“我爸爸是个多好的人，他对你也很好，你怎么忍心杀他？更好笑的是，我作为他的女儿，查清他的死因有什么错？荆海波，你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
    正当管瞳要拨打110的时候，荆海波突然站了起来，抢走管瞳手里的手机丢到楼外，然后掐住管瞳的脖子狞笑：“现在你没证据了。至于管佳，还是和以前一样死无对证。”
    管瞳想用手抓荆海波，可是够不着。她感到自己的脖子越来越疼，呼吸越来越难受：“证据——”
    听了荆铬的话后，邓青丛竟然有些丧气。这么多年她都在干什么，竟然还要等一个后辈来把她叫醒。可是她的生活里要是真的没有荆海波，那该会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已经过了这么久，不知道管瞳那边进行的怎样。荆铬心中估算着进展。他通过办公室透明玻璃墙，看到孟千鹤在对他打手势。
    难道是管瞳那边情况有变？他赶紧冲了出去。
    “师兄，管瞳没在这层楼，她上了顶楼。应该上去有一会儿了，我给她发消息也没回，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孟千鹤有些焦急的说。
    “怎么会去顶楼？”荆铬预感到事情不妙。
    邓青丛跟出来：“顶楼？海波在顶楼。荆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她神情凝重，这才意识到刚刚荆铬似乎一直都在拖延时间。
    荆铬来不及解释，直接往电梯那里跑。出了顶楼的电梯，他忘了带工作证，没办法刷卡进入。邓青丛和孟千鹤追上来，邓青丛用自己的工作证刷开了卡。

 第195章 魔鬼

    荆海波此时面对管瞳的质问矢口否认：“荆铬那臭小子胡乱说的，我那晚上是和同事聚会去了。”
    荆铬确实不记得千禧之夜荆海波什么时候回家的，那个时候他还小。但管瞳仍旧坚持用这个谎言打开另一个谎言的缺口。
    “是吗？可是那段时间你和同事相处的不好，被很多人排挤，不然也不会想和我爸爸出来开公司单干。”她从荆海波的表情里找到了“肯定”的线索，于是加重语气，“荆总，不要说谎，我爸爸在天上看着呢。”
    荆海波此时周身发冷，但额头却已经沁出冷汗来，下意识的仰头看了看，被阳光刺痛了眼。多年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那些午夜梦回后的心惊好像来了一次集体刺杀一样，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刺得他心脏要跳出胸腔。
    “所以，你还想说什么谎话？”管瞳带着冷笑，盯着荆海波的眼睛，“别掩饰了，我已经知道真相了！”
    “你知道什么！”荆海波多年的恐惧和忐忑终于换来了发怒。他站起来人高马大，一把抓住管瞳的胳膊，把她拖到天台边缘的玻璃栏杆旁。管瞳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头已经被狠狠的撞在了玻璃栏杆上。
    “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从这里丢下去？”荆海波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狠戾、绝情。
    管瞳捂着头，忍耐着痛楚：“对啊，我差点忘了，你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怪我大意。你杀我爸爸的时候也是这样动粗的吗？”
    “没有，我打不过他，所以我才不会那么傻去硬碰硬。我只需要在他值夜班的地方丢下一些引燃的东西，非常简单……那个傻瓜还以为千禧之夜我专程过去看他。”荆海波的脸上露出狞笑，那些藏在心里多年的嫉妒和怨恨一股脑儿的冒出来，肆无忌惮。
    管瞳愣住，但随即松了一口气。呵，原来真相果然是这样，原来推测真的就是真相。管瞳又有些无力感。
    “荆海波，想听听我妈妈怎么说吗？”管瞳喘息着，却同样带着冷漠的笑。
    荆海波更加发狂：“如果不是芦松，管佳一开始就会和我在一起。都是他害我不能和管佳在一起！”
    管瞳见他已经不正常，于是凝聚全身力气，飞起一脚踢中荆海波的裆部，痛得荆海波蹲下来。管瞳抓住时机，从腰后拔出一个小扳手砸在荆海波的头上。
    荆海波坐倒在地上，头上鲜血长流。
    “你真的不想听听我妈妈说什么吗？”
    荆海波捂着头上的伤口：“你说什么？”
    管瞳从包里取出手机。屏幕上的管佳一动不动，但是声音却是真实的。
    管佳：“荆海波，你刚刚说的什么？！”
    荆海波整个人都瘫软下来：“管佳，你听我解释，我刚刚跟管瞳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
    管瞳扭转手机对着自己：“妈妈我很好，我现在要带荆海波去报案。放心，这次我一定可以给爸爸一个交代！”她挂断电话，看着荆海波：“其实我什么证据都没有，但是你刚刚说的话，让我有了证据。刚刚录屏了，我们去派出所。”
    荆海波喘息着说：“管瞳，如果你不是一直想要查芦松的死，我有想过把仟和留给你的。”他的脸上充满了悔恨。浪子回头金不换，总要给人一点活路。
    “亲儿子你都不考虑，你会考虑我？”管瞳讥讽。
    “我真的有考虑你。”荆海波的眼神里闪着真诚的光，“你忘了你小时候，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我是真的把你当亲闺女。”
    “所以这次还放任马达他们泼我脏水把我逼走，这就是你对亲闺女做的事儿？”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查芦松的死，如果你早点放下，就不会有后面的事。”荆海波竟然有些苦口婆心。
    管瞳忍不住笑了：“我爸爸是个多好的人，他对你也很好，你怎么忍心杀他？更好笑的是，我作为他的女儿，查清他的死因有什么错？荆海波，你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
    正当管瞳要拨打110的时候，荆海波突然站了起来，抢走管瞳手里的手机丢到楼外，然后掐住管瞳的脖子狞笑：“现在你没证据了。至于管佳，还是和以前一样死无对证。”
    管瞳想用手抓荆海波，可是够不着。她感到自己的脖子越来越疼，呼吸越来越难受：“证据——”
    听了荆铬的话后，邓青丛竟然有些丧气。这么多年她都在干什么，竟然还要等一个后辈来把她叫醒。可是她的生活里要是真的没有荆海波，那该会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已经过了这么久，不知道管瞳那边进行的怎样。荆铬心中估算着进展。他通过办公室透明玻璃墙，看到孟千鹤在对他打手势。
    难道是管瞳那边情况有变？他赶紧冲了出去。
    “师兄，管瞳没在这层楼，她上了顶楼。应该上去有一会儿了，我给她发消息也没回，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孟千鹤有些焦急的说。
    “怎么会去顶楼？”荆铬预感到事情不妙。
    邓青丛跟出来：“顶楼？海波在顶楼。荆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她神情凝重，这才意识到刚刚荆铬似乎一直都在拖延时间。
    荆铬来不及解释，直接往电梯那里跑。出了顶楼的电梯，他忘了带工作证，没办法刷卡进入。邓青丛和孟千鹤追上来，邓青丛用自己的工作证刷开了卡。

 第196章 结局

    “要不要去下面找你的手机？”荆海波阴恻恻的笑，脸上的血迹让他和魔鬼一样。
    管瞳使劲瞪着荆海波，她要记住这个恶魔的样子，即便是死也要让他下半辈子不得安眠。
    荆海波果然有些动容，收起狞笑：“你知不知道，芦松有多讨厌！他那么普通，凭什么大家都喜欢他，管佳也喜欢他。我那么努力，还是比不过他，奖学金永远排在他后面，就连他生的女儿也比我儿子出色。我真的恨死他了，可是他还对我好，哈哈哈，你说他是不是专门来讽刺我的！呵，我很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管瞳，你也一样，谁让你是他的女儿。”
    玻璃墙只有1米5高。此时管瞳被掐的呼吸不畅，全身无力，身体已经被荆海波推到了玻璃墙上，只要荆海波再努努力，就能把她推翻出去，掉下高楼。
    管瞳呼吸不畅，大脑缺氧，但是她用她仅剩的力气使劲抓住玻璃墙的边缘。
    荆海波笑起来，微微松开手：“听话放手，只要你一松手，就可以见到你爸爸了。”
    “要死我也会拖着你一起。”虽然很绝望，但是管瞳仍旧不放弃。
    “住手，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荆铬像猎豹一样冲上前去，给了荆海波一记重拳。
    荆海波先前被管瞳用扳手打伤了，为了掐管瞳又耗费了很多力气，这个时候被荆铬三两下打倒在地。邓青丛在旁边劝解，看到荆铬发疯了一般，荆海波却在被打中狞笑，竟然哭出了声。
    孟千鹤总算是在公关岗位上历练出来了，竟然处变不惊，先将管瞳救下来放到地上，查看管瞳的伤势。幸好没有大碍。她又立即取出手机，把管瞳脖子上的手印拍下来：“这个是证据，可得保管好。”
    荆铬自己也打脱了力，看到邓青丛抱着荆海波哭，便再也下不去手，赶紧回身看管瞳。
    “没事？”荆铬握着管瞳的手指还在发抖。如果管瞳有什么好歹，他必定要和荆海波同归于尽，也避免去面对无助的管妈了。
    管瞳笑了笑，从外套内包里取出录音笔：“幸好有你给我的这个，我们有证据了。让法律去惩戒这个恶魔！”
    荆铬抱紧管瞳：“你没事就好，刚刚吓死我了。”眼泪不知为何，竟然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管佳当天因为联系不上管瞳，当即买了到上海的机票。在去机场的路上，听到荆铬所说经过，后怕得哭了起来，赶到管瞳身边就把女儿使劲抱住不敢松手。
    管瞳也不挣脱，任妈妈抱得她呼吸受阻。“妈妈，我给爸爸报仇了，我是不是很棒？”
    “嗯，我家曈曈最棒了！”管佳的眼泪流了下来。
    在荆铬陪管瞳检查身体的时候，管佳去派出所见到了荆海波。
    荆海波原本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油盐不进，邓青丛在旁边劝说也不听，还说一些难听的话想把人赶走。可是一见到管佳，他整个人就蔫儿了，有一瞬的慌神，更多的是梦想崩塌的绝望感。原来他无论多么狡猾，也从未逃脱过一个叫“管佳”的囚笼。
    最终，荆海波坦白了自己全部的所作所为，对芦松当年的死供认不讳。邓青丛很痛心，但是当她直到看到荆海波看管佳的眼神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过去那么多年都错付了，一时之间心灰意冷。
    总裁出事，仟和集团经历巨变，好不容易呈现的繁荣景象面临巨大考验。王卉林在管瞳等多名高管以及荆海波儿子荆铬的支持下，接受股东大会任命，出任总裁一职。
    在搭建新的领导班子时，公司新提拔徐之厚接任马达的工作。徐之厚隐忍负重这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也算几十年不悔的回报。
    王卉林原本想要提拔陆渲冉成为研发副总，接任自己以前的工作，却被陆渲冉婉拒了。王卉林多少有些失望，希望管瞳能够出面劝一劝，毕竟现在公司没了马达和荆海波，他有能力给陆渲冉提供更好的研发环境。
    陆渲冉不得不承认，他一直都很喜欢管瞳，甚至可以说，分开的这段时间但凡知道一点管瞳的讯息，都让他确认自己越来越喜欢管瞳。但是他也明白，他已经跟不上管瞳的脚步。作为一名严谨理性的科研工作者，他不得不承认，他和管瞳的感情走向，最好的就是和平分手。而现在，他们正是在这个结局中，谁能放任最好的离开？
    经过一番挣扎，他决定出国进修，继续搞研发。爱情和事业总要有一样抓在手里。
    离开前，他约管瞳吃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顿饭。

 第196章 结局

    “要不要去下面找你的手机？”荆海波阴恻恻的笑，脸上的血迹让他和魔鬼一样。
    管瞳使劲瞪着荆海波，她要记住这个恶魔的样子，即便是死也要让他下半辈子不得安眠。
    荆海波果然有些动容，收起狞笑：“你知不知道，芦松有多讨厌！他那么普通，凭什么大家都喜欢他，管佳也喜欢他。我那么努力，还是比不过他，奖学金永远排在他后面，就连他生的女儿也比我儿子出色。我真的恨死他了，可是他还对我好，哈哈哈，你说他是不是专门来讽刺我的！呵，我很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管瞳，你也一样，谁让你是他的女儿。”
    玻璃墙只有1米5高。此时管瞳被掐的呼吸不畅，全身无力，身体已经被荆海波推到了玻璃墙上，只要荆海波再努努力，就能把她推翻出去，掉下高楼。
    管瞳呼吸不畅，大脑缺氧，但是她用她仅剩的力气使劲抓住玻璃墙的边缘。
    荆海波笑起来，微微松开手：“听话放手，只要你一松手，就可以见到你爸爸了。”
    “要死我也会拖着你一起。”虽然很绝望，但是管瞳仍旧不放弃。
    “住手，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荆铬像猎豹一样冲上前去，给了荆海波一记重拳。
    荆海波先前被管瞳用扳手打伤了，为了掐管瞳又耗费了很多力气，这个时候被荆铬三两下打倒在地。邓青丛在旁边劝解，看到荆铬发疯了一般，荆海波却在被打中狞笑，竟然哭出了声。
    孟千鹤总算是在公关岗位上历练出来了，竟然处变不惊，先将管瞳救下来放到地上，查看管瞳的伤势。幸好没有大碍。她又立即取出手机，把管瞳脖子上的手印拍下来：“这个是证据，可得保管好。”
    荆铬自己也打脱了力，看到邓青丛抱着荆海波哭，便再也下不去手，赶紧回身看管瞳。
    “没事？”荆铬握着管瞳的手指还在发抖。如果管瞳有什么好歹，他必定要和荆海波同归于尽，也避免去面对无助的管妈了。
    管瞳笑了笑，从外套内包里取出录音笔：“幸好有你给我的这个，我们有证据了。让法律去惩戒这个恶魔！”
    荆铬抱紧管瞳：“你没事就好，刚刚吓死我了。”眼泪不知为何，竟然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管佳当天因为联系不上管瞳，当即买了到上海的机票。在去机场的路上，听到荆铬所说经过，后怕得哭了起来，赶到管瞳身边就把女儿使劲抱住不敢松手。
    管瞳也不挣脱，任妈妈抱得她呼吸受阻。“妈妈，我给爸爸报仇了，我是不是很棒？”
    “嗯，我家曈曈最棒了！”管佳的眼泪流了下来。
    在荆铬陪管瞳检查身体的时候，管佳去派出所见到了荆海波。
    荆海波原本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油盐不进，邓青丛在旁边劝说也不听，还说一些难听的话想把人赶走。可是一见到管佳，他整个人就蔫儿了，有一瞬的慌神，更多的是梦想崩塌的绝望感。原来他无论多么狡猾，也从未逃脱过一个叫“管佳”的囚笼。
    最终，荆海波坦白了自己全部的所作所为，对芦松当年的死供认不讳。邓青丛很痛心，但是当她直到看到荆海波看管佳的眼神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过去那么多年都错付了，一时之间心灰意冷。
    总裁出事，仟和集团经历巨变，好不容易呈现的繁荣景象面临巨大考验。王卉林在管瞳等多名高管以及荆海波儿子荆铬的支持下，接受股东大会任命，出任总裁一职。
    在搭建新的领导班子时，公司新提拔徐之厚接任马达的工作。徐之厚隐忍负重这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也算几十年不悔的回报。
    王卉林原本想要提拔陆渲冉成为研发副总，接任自己以前的工作，却被陆渲冉婉拒了。王卉林多少有些失望，希望管瞳能够出面劝一劝，毕竟现在公司没了马达和荆海波，他有能力给陆渲冉提供更好的研发环境。
    陆渲冉不得不承认，他一直都很喜欢管瞳，甚至可以说，分开的这段时间但凡知道一点管瞳的讯息，都让他确认自己越来越喜欢管瞳。但是他也明白，他已经跟不上管瞳的脚步。作为一名严谨理性的科研工作者，他不得不承认，他和管瞳的感情走向，最好的就是和平分手。而现在，他们正是在这个结局中，谁能放任最好的离开？
    经过一番挣扎，他决定出国进修，继续搞研发。爱情和事业总要有一样抓在手里。
    离开前，他约管瞳吃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顿饭。

 第197章 珍重

    管瞳坦然赴约，并未带荆铬。他们两个已经分开好一段时间了，她已经可以很好的面对这段关系的结束。
    此时管瞳已经回到她心心念念的研发部门，接替了王卉林的工作，成为最年轻的研发总监。
    陆渲冉：“先要恭喜你，经历这么几年，你终于又回到了研发岗位。”
    管瞳确实很高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一个实验的成功，可能会改变成千上万人的生活。多少次想要放弃的时候，都是这句话激励我坚持下来。”
    没想到自己还能是她坚持来时路的一个助力。陆渲冉心中一热：“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倒真是问到管瞳的心坎上。管瞳凑近些：“我想大力发展数字研发，走绿色智能研发的路子。”
    陆渲冉眼前一亮：“好啊，这样可是大大减少了试错成本，成功率会提高很多。但是我感觉仟和现在在研发力量上还是比较两极分化，一线工作人员对研发的热情不够，学习劲头也不足。”
    管瞳点头：“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陆渲冉：“我曾经想过搞一个内刊，把国内外最新的研发资讯放里面，然后鼓励骨干把研究成果放进去，形成一种学术上的氛围。”
    管瞳：“我还给他们高费，给他们设立奖项，鼓励他们参加各种论文的评比······”
    “对，这样一定可以燃起他们对研发的热情。”
    “看来王总说的不错，你离开仟和，是仟和的损失。”管瞳颇为感叹地说。
    陆渲冉屏住呼吸，他想，如果管瞳留他，他要不要留下来呢？
    管瞳接着说道：“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今天一口气跟我说了，让你也在仟和没有遗憾。”
    陆渲冉不禁心里嘲笑自己，同时也对管瞳的话术生出佩服：明明是让自己吐个干净，却还说得跟完成自己“托孤”一样。可是他现在竟然也不反感，反而觉得这样的管瞳狡黠中透着可爱。
    “你应该很快开始着手将各个子公司的研发部门放到上海总部来，这是资源集成的好事，可以突击攻克研发瓶颈，但是也要注意战略备份的问题。如果精英出走，那仟和的研发会一下被掏空。”
    管瞳不停点头，还在手机上记录着要点。
    “这次北京冬奥会会使用氢燃料电池车队，我相信氢燃料电池会是将来新能源电池的竞争高地，但仟和还没有引起注意······”
    “放心，这方面仟和必定赶上。”
    “现在国内尽管专利布局上已经有了一定的优势，但很大一部分还是依赖于进口和再优化，发展压力很大。包括提出动力电池的回收，其实可以考虑在生产阶段就考虑到回收，从这方面进行研发突破，说不定能够有新的思路。”
    管瞳越听越激动，陆渲冉果然字字珠玑、高屋建瓴，真是不虚此行。
    “我未来的研发重点应该在固态电池上，我相信一旦突破技术瓶颈，会颠覆目前的竞争格局。有新的进展我可以跟你联系吗？”陆渲冉让自己尽量显出公事公办的样子。
    “当然可以！荣幸之至！”管瞳从陆渲冉说的话里还触类旁通。比如“战略备份”，让她想到仟和虽然在做全链条销售模式，但只是刚刚起步，集团公司内部供应是子公司的销售主流，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产业链安全优于效率，明年应该将销售的绩效的数据调低点，着重提升质效。研发工作也是一个道理。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饭菜都比不过他们谈话内容有营养。在外面等着的荆铬真是屁股底下放了烙铁一般，怎么都不是滋味。
    管瞳看了看时间：“你明天要赶飞机，我不能耽搁你太多时间。大家以后保持联络，有研发上的问题多探讨。”
    这话说的亲切，却也有距离感。
    陆渲冉尴尬地笑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笑着送我走，我还有些失落。”
    管瞳笑道：“路总要往前走，最重要的是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大家开心就好。”
    陆渲冉：“如果我早点认错，是不是还有挽救的机会？”他眼睛清澈，依旧如白月光般的笑颜，和他们在云鼎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管瞳：“渲冉，你一直都很好，只是我们那一次争吵看起来很偶然，但实际是必然。你没有随便来哄我是对的。”
    陆渲冉总算有些释然了。
    “好，珍重！”餐厅门口分手时，陆渲冉伸出手臂，管瞳大方地和他拥抱。
    “珍重！”
    荆铬在对面吹了一晚上冷风，再看到这一幕，整个人跟在东北冻了一晚上一样。
    管瞳目送陆渲冉离开后，看到荆铬在对面坐进了车里。她立即跑过去，坐进副驾。荆铬嘴里正在酝酿如何套话和把握吃醋的尺度，管瞳已经扑上去吻了他。
    岁月静好，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猜疑中。
    荆铬瞬间收起了那份腹诽，像只奶猫一样任管瞳薅。

 第197章 珍重

    管瞳坦然赴约，并未带荆铬。他们两个已经分开好一段时间了，她已经可以很好的面对这段关系的结束。
    此时管瞳已经回到她心心念念的研发部门，接替了王卉林的工作，成为最年轻的研发总监。
    陆渲冉：“先要恭喜你，经历这么几年，你终于又回到了研发岗位。”
    管瞳确实很高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一个实验的成功，可能会改变成千上万人的生活。多少次想要放弃的时候，都是这句话激励我坚持下来。”
    没想到自己还能是她坚持来时路的一个助力。陆渲冉心中一热：“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倒真是问到管瞳的心坎上。管瞳凑近些：“我想大力发展数字研发，走绿色智能研发的路子。”
    陆渲冉眼前一亮：“好啊，这样可是大大减少了试错成本，成功率会提高很多。但是我感觉仟和现在在研发力量上还是比较两极分化，一线工作人员对研发的热情不够，学习劲头也不足。”
    管瞳点头：“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陆渲冉：“我曾经想过搞一个内刊，把国内外最新的研发资讯放里面，然后鼓励骨干把研究成果放进去，形成一种学术上的氛围。”
    管瞳：“我还给他们高费，给他们设立奖项，鼓励他们参加各种论文的评比······”
    “对，这样一定可以燃起他们对研发的热情。”
    “看来王总说的不错，你离开仟和，是仟和的损失。”管瞳颇为感叹地说。
    陆渲冉屏住呼吸，他想，如果管瞳留他，他要不要留下来呢？
    管瞳接着说道：“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今天一口气跟我说了，让你也在仟和没有遗憾。”
    陆渲冉不禁心里嘲笑自己，同时也对管瞳的话术生出佩服：明明是让自己吐个干净，却还说得跟完成自己“托孤”一样。可是他现在竟然也不反感，反而觉得这样的管瞳狡黠中透着可爱。
    “你应该很快开始着手将各个子公司的研发部门放到上海总部来，这是资源集成的好事，可以突击攻克研发瓶颈，但是也要注意战略备份的问题。如果精英出走，那仟和的研发会一下被掏空。”
    管瞳不停点头，还在手机上记录着要点。
    “这次北京冬奥会会使用氢燃料电池车队，我相信氢燃料电池会是将来新能源电池的竞争高地，但仟和还没有引起注意······”
    “放心，这方面仟和必定赶上。”
    “现在国内尽管专利布局上已经有了一定的优势，但很大一部分还是依赖于进口和再优化，发展压力很大。包括提出动力电池的回收，其实可以考虑在生产阶段就考虑到回收，从这方面进行研发突破，说不定能够有新的思路。”
    管瞳越听越激动，陆渲冉果然字字珠玑、高屋建瓴，真是不虚此行。
    “我未来的研发重点应该在固态电池上，我相信一旦突破技术瓶颈，会颠覆目前的竞争格局。有新的进展我可以跟你联系吗？”陆渲冉让自己尽量显出公事公办的样子。
    “当然可以！荣幸之至！”管瞳从陆渲冉说的话里还触类旁通。比如“战略备份”，让她想到仟和虽然在做全链条销售模式，但只是刚刚起步，集团公司内部供应是子公司的销售主流，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产业链安全优于效率，明年应该将销售的绩效的数据调低点，着重提升质效。研发工作也是一个道理。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饭菜都比不过他们谈话内容有营养。在外面等着的荆铬真是屁股底下放了烙铁一般，怎么都不是滋味。
    管瞳看了看时间：“你明天要赶飞机，我不能耽搁你太多时间。大家以后保持联络，有研发上的问题多探讨。”
    这话说的亲切，却也有距离感。
    陆渲冉尴尬地笑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笑着送我走，我还有些失落。”
    管瞳笑道：“路总要往前走，最重要的是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大家开心就好。”
    陆渲冉：“如果我早点认错，是不是还有挽救的机会？”他眼睛清澈，依旧如白月光般的笑颜，和他们在云鼎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管瞳：“渲冉，你一直都很好，只是我们那一次争吵看起来很偶然，但实际是必然。你没有随便来哄我是对的。”
    陆渲冉总算有些释然了。
    “好，珍重！”餐厅门口分手时，陆渲冉伸出手臂，管瞳大方地和他拥抱。
    “珍重！”
    荆铬在对面吹了一晚上冷风，再看到这一幕，整个人跟在东北冻了一晚上一样。
    管瞳目送陆渲冉离开后，看到荆铬在对面坐进了车里。她立即跑过去，坐进副驾。荆铬嘴里正在酝酿如何套话和把握吃醋的尺度，管瞳已经扑上去吻了他。
    岁月静好，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猜疑中。
    荆铬瞬间收起了那份腹诽，像只奶猫一样任管瞳薅。

 第198章 浪漫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王卉林和管瞳对组织机构进行调整，研发部门增加了固态电池和氢燃料电池研究工作组，动力电池回收工作也正式启动。仟和还向整车组装企业发射善意，希望有机会合资建厂，这样他们便能完成整条产业链的布局，在行业内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荆海波在看守所待着，等待进一步的调查，以及之后法律的惩罚。他现在万念俱灰，虽然心中不甘，但也只有认命。
    管佳回到四川云城，继续侍弄花草。她知道，只有她余生快乐，亡夫在天有灵才能安心。
    邓青丛在给自己放假半年的时间里，把人生中一直想去又没有去的地方走了一个遍。她去冰岛看极光，去撒哈拉看三毛生活过的沙漠，去意大利的街边咖啡店晒太阳，去阿根廷和玻利维亚······她没有想过通过旅行就能脱胎换骨，她只想忘却。
    可是在半年后，她发现，自己对自己的批评比别人说的难听多了。一直以来，她关注荆海波，关注荆铬，关注仟和，却都没有好好关注自己、善待自己。
    就那么一瞬间，她悟了。原来一直以来，亏欠的是自己。她开始照顾自己的感受，不知不觉间，和童年时候的父母、童年时候的自己逐渐达成了和解。不知不觉间，荆海波成为一个记忆中的点。不知不觉间，她真的脱胎换骨了。她发现，自己心上那个一直存在的空洞，已经不知不觉中填满。她已经不需要在情感上向外求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立即买了机票飞回上海，重新穿上职业装，丢掉高跟鞋，再次以“邓总”的身份管理综合部门。
    接下来，才是她邓青丛人生的高光时刻！
    荆铬和管瞳感情很好，但也时不时地有摩擦，但是荆铬的执拗和偏爱恰恰又是他的魅力所在。管瞳在享受恋爱的过程中，用加倍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并不急于结婚生子。
    女人总要成为最好的自己后，才能过好接下来的人生。管瞳对此深信不疑。
    荆铬并不介意，他一生所求，不过就是陪在管瞳身边而已。
    两年后，仟和集团正式启动ipo，并成功上市。在上市前的股权改革上，王卉林、邓青丛和管瞳都选择让同仟和共奋斗的员工们得到股权激烈。
    新能源事业不是一枝独秀，不是少数人的丰硕，而应该是大多数人的幸福之歌！
    就在这段时间，管瞳怀孕了。这个孩子来得恰是时候，和仟和一样，带着满满的希望。
    荆铬更是把管瞳当宝贝一样护着，有时候连管佳都看不下去了。
    在待产期间，管瞳坐在公园里的长凳上，仰头沐浴着阳光。她感到很强烈的幸福感，她相信她所从事的新能源工作，一定可以给更多人、更多家庭带来方便快捷和绿色低碳。
    荆铬把管瞳揽在怀里：“这么多年，终于能一直陪着你，真好！”
    这么多年，还没有忘记初心，真棒！
    这真的是一场非常规的浪漫之旅！

 第198章 浪漫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王卉林和管瞳对组织机构进行调整，研发部门增加了固态电池和氢燃料电池研究工作组，动力电池回收工作也正式启动。仟和还向整车组装企业发射善意，希望有机会合资建厂，这样他们便能完成整条产业链的布局，在行业内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荆海波在看守所待着，等待进一步的调查，以及之后法律的惩罚。他现在万念俱灰，虽然心中不甘，但也只有认命。
    管佳回到四川云城，继续侍弄花草。她知道，只有她余生快乐，亡夫在天有灵才能安心。
    邓青丛在给自己放假半年的时间里，把人生中一直想去又没有去的地方走了一个遍。她去冰岛看极光，去撒哈拉看三毛生活过的沙漠，去意大利的街边咖啡店晒太阳，去阿根廷和玻利维亚······她没有想过通过旅行就能脱胎换骨，她只想忘却。
    可是在半年后，她发现，自己对自己的批评比别人说的难听多了。一直以来，她关注荆海波，关注荆铬，关注仟和，却都没有好好关注自己、善待自己。
    就那么一瞬间，她悟了。原来一直以来，亏欠的是自己。她开始照顾自己的感受，不知不觉间，和童年时候的父母、童年时候的自己逐渐达成了和解。不知不觉间，荆海波成为一个记忆中的点。不知不觉间，她真的脱胎换骨了。她发现，自己心上那个一直存在的空洞，已经不知不觉中填满。她已经不需要在情感上向外求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立即买了机票飞回上海，重新穿上职业装，丢掉高跟鞋，再次以“邓总”的身份管理综合部门。
    接下来，才是她邓青丛人生的高光时刻！
    荆铬和管瞳感情很好，但也时不时地有摩擦，但是荆铬的执拗和偏爱恰恰又是他的魅力所在。管瞳在享受恋爱的过程中，用加倍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并不急于结婚生子。
    女人总要成为最好的自己后，才能过好接下来的人生。管瞳对此深信不疑。
    荆铬并不介意，他一生所求，不过就是陪在管瞳身边而已。
    两年后，仟和集团正式启动ipo，并成功上市。在上市前的股权改革上，王卉林、邓青丛和管瞳都选择让同仟和共奋斗的员工们得到股权激烈。
    新能源事业不是一枝独秀，不是少数人的丰硕，而应该是大多数人的幸福之歌！
    就在这段时间，管瞳怀孕了。这个孩子来得恰是时候，和仟和一样，带着满满的希望。
    荆铬更是把管瞳当宝贝一样护着，有时候连管佳都看不下去了。
    在待产期间，管瞳坐在公园里的长凳上，仰头沐浴着阳光。她感到很强烈的幸福感，她相信她所从事的新能源工作，一定可以给更多人、更多家庭带来方便快捷和绿色低碳。
    荆铬把管瞳揽在怀里：“这么多年，终于能一直陪着你，真好！”
    这么多年，还没有忘记初心，真棒！
    这真的是一场非常规的浪漫之旅！

 第199章 番外

    田菁菁和孟千鹤在食堂排队自助取餐。
    田菁菁黑着一张脸，连平时必选的酱肉丝也没有要。孟千鹤排在她后面，看她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客气地将她往前推走，然后自己肆无忌惮地选菜。
    坐下后，田菁菁看着孟千鹤大快朵颐，非常不满：“你吃那么多，不怕长胖？”她最近又长胖了两斤，原来的裤子腰又紧了。烦躁，没有一件事让人省心。
    孟千鹤嗤笑：“老娘早就把‘白幼瘦’那套标准甩开了，现在我的目标只有健康和愉悦，其他的都见鬼去！”
    要是以前，田菁菁至少会竖起大拇指，然后说一句“鹤姐威武！”可是今天她无精打采，和碗里的一个芋头较着劲。
    孟千鹤受不了：“到底工作怎么让你添堵的，你痛快说了，让我舒服一下。”
    田菁菁白了她一眼：“管瞳在就好了，她会帮我出主意，不会像你这样冷嘲热讽。而且管瞳在荆铬就在，我工作上也没这么多烦心事了。”
    前一个月，荆铬求婚成功。本来两人还不急着结婚，可是管瞳这个月发现怀孕，于是两个人很简单地领了证，然后请假度蜜月去了。荆铬已经是财务部经理他一休假，原来的副经理主持工作，田菁菁被要求成为副经理的b岗。这很明显是升职前的试用阶段，绝对是事业上的好信号。
    但是田菁菁很快知道领导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她这种名不正言不顺却还要推动实际工作的。
    首先顶头上司副经理的要求很多很细，还对各种细节有强迫症，有一点点没做好，就要忍受他的连环十八问，以及接受他不信任眼神的扫射。不过田菁菁对付他已经有一整套办法，总算还能求个安稳。但是对下面就很棘手了。
    首先以前和她同级的人，对她这样隐性的提拔多少带着几分不平衡，言语间酸唧唧的。不过田菁菁现在已经开得很开，职场中很多时候的赞美不过是工作需要，心理不平衡冒出的酸话才是对一个人真正的褒奖。那些人就说说，权当是在满嘴喷粪，离远点干净些。
    其次是工作不好安排布置，问题还是出在名不正言不顺。还不是副经理却要做副经理的工作，上面催得紧，还能怎么办，只有打着领导的虎皮尽可能安排工作，推不动的只有自己加班做咯。
    财务部的老人想着日后毕竟是上下级，还能给她点面子，只要安排合理，也都没有异议。可是新来的00后却不省心，不是将她的工作安排置之脑后，还公开拒绝接受新分配的工作。
    田菁菁终是气不过，恨恨地说道：“那帮00后，还真以为自己可以整顿职场，完全就是没有责任心。看，我们部门那个小张恐怕熬不过实习期，刚开始还一副认真脸，这才两个月，天天都在抱怨工作。仟和不可能养闲人，我不可能给她好评的。”
    孟千鹤一下明白过来：“原来是为这个。那个小张就是来混实习的，人家直接表态，是要准备考公的。”
    田菁菁：“一码归一码，她要考公我们不干涉，本职工作总要做，上级安排的工作总要做。”
    “他们不满的就是领导所谓的本职工作没有明确的范畴。”孟千鹤一下指出关键所在，“所以对于一些灵活安排的工作，选择拒绝。尤其像小张，她的退路不在仟和，所以更不会给你这个临时领导的面子。”
    田菁菁叹气：“我们以前工作可是任劳任怨，还常常被说成精致利己主义，这些人现在还标榜自己特立独行了。”
    “现在网络上各种独立主义盛行，对于职场新人也有很大的煽动性。咳，总要碰碰生活的钉子才会懂得甄别，他们少不了要走弯路。”孟千鹤现在公关工作有了积累，在情绪控制和思考上都有了很大进步，“我佩服他们敢于和一些习惯性恶习进行抗争，可是如果想通过这些逃避应该承担的工作责任，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窄。话又说回来，生活很残酷，职场也残酷，就算小张成功上岸，她如果还是这个样子，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发展。”
    田菁菁嘟囔：“不是所有人考公都是为了发展，网上很多发言，都是想进去躺平而已。”
    孟千鹤笑了：“现在哪里还有躺平的地方？不卷死就算好的了。你就等着看，她这种处事不圆润、负能量还多的，以后在哪里都会被吐槽，她自己还会有很多精神内耗。所以不要郁闷的，今天受的委屈，都有人帮你还回来的。”
    “你这也太阿q了！”田菁菁被孟千鹤逗笑了。
    刚好前台的美美端着餐盘路过，笑着跟孟千鹤说：“今天又有你的花，不会又是上次那个林少送的？”
    孟千鹤用笑容代替回答。美美笑笑走开。
    田菁菁：“好啊，最近桃花运很旺嘛。”
    孟千鹤笑：“一直都很旺好不！不过老娘没空理，还想上夜校呢，哪里有时间约会。”
    田菁菁对她比了一个“赞”：“牛掰我孟姐！”
    “对了，今晚下班一起去逛超市不？”
    “你一个土着大小姐还要自己逛超市？”田菁菁戏谑。
    孟千鹤捂着嘴笑：“管瞳把二荆条寄养在我那儿呢，那小东西一看就是招财的。我要把它养好，争取从管瞳那里拿过抚养权，嘻嘻嘻。”
    两人排队放餐盘，看到杨秉咸正一脸谄媚地笑着和一个女孩坐到一起。两人不约而同想要吐。
    田菁菁：“他们一起多长时间了？”
    孟千鹤：“内部消息：确定关系了。”
    田菁菁皱眉：“那女孩是一个隐形股东的女儿，杨秉咸这厮长得这么油，没想到手段还很多。”
    孟千鹤：“羡慕啦？”
    “滚！就是觉得不甘心，他这么样个人怎么也配有好姻缘。”
    “婚姻可才是磨人的开始，谁知道他们在一起不会是互相折磨？”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生活匆匆向前，职场中残酷依旧，你我皆是普通人，但愿能各得其所，在生活中找到心里的那盏灯！

 第199章 番外

    田菁菁和孟千鹤在食堂排队自助取餐。
    田菁菁黑着一张脸，连平时必选的酱肉丝也没有要。孟千鹤排在她后面，看她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客气地将她往前推走，然后自己肆无忌惮地选菜。
    坐下后，田菁菁看着孟千鹤大快朵颐，非常不满：“你吃那么多，不怕长胖？”她最近又长胖了两斤，原来的裤子腰又紧了。烦躁，没有一件事让人省心。
    孟千鹤嗤笑：“老娘早就把‘白幼瘦’那套标准甩开了，现在我的目标只有健康和愉悦，其他的都见鬼去！”
    要是以前，田菁菁至少会竖起大拇指，然后说一句“鹤姐威武！”可是今天她无精打采，和碗里的一个芋头较着劲。
    孟千鹤受不了：“到底工作怎么让你添堵的，你痛快说了，让我舒服一下。”
    田菁菁白了她一眼：“管瞳在就好了，她会帮我出主意，不会像你这样冷嘲热讽。而且管瞳在荆铬就在，我工作上也没这么多烦心事了。”
    前一个月，荆铬求婚成功。本来两人还不急着结婚，可是管瞳这个月发现怀孕，于是两个人很简单地领了证，然后请假度蜜月去了。荆铬已经是财务部经理他一休假，原来的副经理主持工作，田菁菁被要求成为副经理的b岗。这很明显是升职前的试用阶段，绝对是事业上的好信号。
    但是田菁菁很快知道领导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她这种名不正言不顺却还要推动实际工作的。
    首先顶头上司副经理的要求很多很细，还对各种细节有强迫症，有一点点没做好，就要忍受他的连环十八问，以及接受他不信任眼神的扫射。不过田菁菁对付他已经有一整套办法，总算还能求个安稳。但是对下面就很棘手了。
    首先以前和她同级的人，对她这样隐性的提拔多少带着几分不平衡，言语间酸唧唧的。不过田菁菁现在已经开得很开，职场中很多时候的赞美不过是工作需要，心理不平衡冒出的酸话才是对一个人真正的褒奖。那些人就说说，权当是在满嘴喷粪，离远点干净些。
    其次是工作不好安排布置，问题还是出在名不正言不顺。还不是副经理却要做副经理的工作，上面催得紧，还能怎么办，只有打着领导的虎皮尽可能安排工作，推不动的只有自己加班做咯。
    财务部的老人想着日后毕竟是上下级，还能给她点面子，只要安排合理，也都没有异议。可是新来的00后却不省心，不是将她的工作安排置之脑后，还公开拒绝接受新分配的工作。
    田菁菁终是气不过，恨恨地说道：“那帮00后，还真以为自己可以整顿职场，完全就是没有责任心。看，我们部门那个小张恐怕熬不过实习期，刚开始还一副认真脸，这才两个月，天天都在抱怨工作。仟和不可能养闲人，我不可能给她好评的。”
    孟千鹤一下明白过来：“原来是为这个。那个小张就是来混实习的，人家直接表态，是要准备考公的。”
    田菁菁：“一码归一码，她要考公我们不干涉，本职工作总要做，上级安排的工作总要做。”
    “他们不满的就是领导所谓的本职工作没有明确的范畴。”孟千鹤一下指出关键所在，“所以对于一些灵活安排的工作，选择拒绝。尤其像小张，她的退路不在仟和，所以更不会给你这个临时领导的面子。”
    田菁菁叹气：“我们以前工作可是任劳任怨，还常常被说成精致利己主义，这些人现在还标榜自己特立独行了。”
    “现在网络上各种独立主义盛行，对于职场新人也有很大的煽动性。咳，总要碰碰生活的钉子才会懂得甄别，他们少不了要走弯路。”孟千鹤现在公关工作有了积累，在情绪控制和思考上都有了很大进步，“我佩服他们敢于和一些习惯性恶习进行抗争，可是如果想通过这些逃避应该承担的工作责任，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窄。话又说回来，生活很残酷，职场也残酷，就算小张成功上岸，她如果还是这个样子，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发展。”
    田菁菁嘟囔：“不是所有人考公都是为了发展，网上很多发言，都是想进去躺平而已。”
    孟千鹤笑了：“现在哪里还有躺平的地方？不卷死就算好的了。你就等着看，她这种处事不圆润、负能量还多的，以后在哪里都会被吐槽，她自己还会有很多精神内耗。所以不要郁闷的，今天受的委屈，都有人帮你还回来的。”
    “你这也太阿q了！”田菁菁被孟千鹤逗笑了。
    刚好前台的美美端着餐盘路过，笑着跟孟千鹤说：“今天又有你的花，不会又是上次那个林少送的？”
    孟千鹤用笑容代替回答。美美笑笑走开。
    田菁菁：“好啊，最近桃花运很旺嘛。”
    孟千鹤笑：“一直都很旺好不！不过老娘没空理，还想上夜校呢，哪里有时间约会。”
    田菁菁对她比了一个“赞”：“牛掰我孟姐！”
    “对了，今晚下班一起去逛超市不？”
    “你一个土着大小姐还要自己逛超市？”田菁菁戏谑。
    孟千鹤捂着嘴笑：“管瞳把二荆条寄养在我那儿呢，那小东西一看就是招财的。我要把它养好，争取从管瞳那里拿过抚养权，嘻嘻嘻。”
    两人排队放餐盘，看到杨秉咸正一脸谄媚地笑着和一个女孩坐到一起。两人不约而同想要吐。
    田菁菁：“他们一起多长时间了？”
    孟千鹤：“内部消息：确定关系了。”
    田菁菁皱眉：“那女孩是一个隐形股东的女儿，杨秉咸这厮长得这么油，没想到手段还很多。”
    孟千鹤：“羡慕啦？”
    “滚！就是觉得不甘心，他这么样个人怎么也配有好姻缘。”
    “婚姻可才是磨人的开始，谁知道他们在一起不会是互相折磨？”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生活匆匆向前，职场中残酷依旧，你我皆是普通人，但愿能各得其所，在生活中找到心里的那盏灯！

 第200章 番外（二）

    彩云之南的一处客栈。
    客栈的风格很难评，不知该归为哪类建筑，一如施工建造者喻春雨。
    此时管瞳坐在客栈院子一角的秋千上，看着邮件里的资料。
    荆铬手里拿着小果盘，用小叉子给她嘴里喂火龙果：“又是陆哥写的论文？他也不消停，大春节的还让你探讨业务。”那话里面像是浸泡了两天的柠檬，酸倒牙的那种。
    管瞳笑笑，不搭理，只管按节奏的张嘴吃水果。
    一个穿着汉服的漂亮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那眉眼就是荆铬的翻版。她跑到管瞳面前，奶声奶气地喊：“姆妈妈姆——”结果最后一步一个踉跄给摔了。小姑娘先是呆住，停顿三秒才呜呜要哭。
    荆铬的心啊都要碎了。管瞳却盯了小姑娘一眼：“别拉，让她自己起来。”她是看明白了，女儿管咚咚最爱折腾荆铬，那小眼神儿一转，就知道又生了一个鬼主意。
    没错，管咚咚和喻春雨打赌，只要她一哭，爸爸荆铬就会给她买好吃的。只是这戏才演了一半，硬生生地没了下文。
    喻春雨隔着客厅的落地玻璃对管咚咚扮鬼脸。管咚咚可生气了，无奈姆妈妈姆在身边，她还想做姆妈妈姆的乖宝宝呢，所以不跟喻春雨一般见识，踮着脚爬上秋千，挨着她的姆妈妈姆。
    姆妈妈姆是她给妈妈取的昵称。别的小朋友有妈妈，她要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
    荆铬现在不光是当老婆奴，还是女儿奴，拿着小叉给女儿喂水果。
    喻春雨看着这一家三口笑吟吟的。
    林芬正在准备晚餐，看着喻春雨对着花园外面做鬼脸，笑道：“你也是，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图什么。现在你要保护的人过得很幸福，难道你还要保护他们的女儿长大吗？”
    “嘘——小声点！”喻春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回到餐桌旁，“人嘛，怎么过都是一辈子。看到他过得好，我觉得我也很幸福。”
    “真的？”林芬不信地笑笑，“元宵节过后，我就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这里过腻了，总要找点新鲜的。我可没想过要一直和你帮衬着过，哈哈哈。”
    林芬和喻春雨在云南经营客栈好些年了，两人不图挣钱，只图享受当下，倒也畅快。至是林芬突然要走，喻春雨难免没有惋惜之情。不过这样的分别也不意外，人生嘛，送走旧人，才有时间和空间接待新人。
    “有人吗？老板在吗？”外面有一个男声在叫门。
    喻春雨反感此时有外人打扰，不客气地回道：“春节期间不营业。”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走到门口去看。
    一个清俊的男人，背着行囊，胸口挂着一台相机，对他礼貌微笑。“老板，这附近客栈都住满了······”
    风尘仆仆，却还带着清新的香味；被阳光风雨浸润的皮肤泛着蜜色，在力量之余又带着彬彬有礼。
    喻春雨感到上帝给他关上一扇门，又给他打开了一扇窗。这或许就是新的合伙人，或许就是接下来旅途中的伙伴。
    “你运气真好，还有一间客房，正等着你！”

 第200章 番外（二）

    彩云之南的一处客栈。
    客栈的风格很难评，不知该归为哪类建筑，一如施工建造者喻春雨。
    此时管瞳坐在客栈院子一角的秋千上，看着邮件里的资料。
    荆铬手里拿着小果盘，用小叉子给她嘴里喂火龙果：“又是陆哥写的论文？他也不消停，大春节的还让你探讨业务。”那话里面像是浸泡了两天的柠檬，酸倒牙的那种。
    管瞳笑笑，不搭理，只管按节奏的张嘴吃水果。
    一个穿着汉服的漂亮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那眉眼就是荆铬的翻版。她跑到管瞳面前，奶声奶气地喊：“姆妈妈姆——”结果最后一步一个踉跄给摔了。小姑娘先是呆住，停顿三秒才呜呜要哭。
    荆铬的心啊都要碎了。管瞳却盯了小姑娘一眼：“别拉，让她自己起来。”她是看明白了，女儿管咚咚最爱折腾荆铬，那小眼神儿一转，就知道又生了一个鬼主意。
    没错，管咚咚和喻春雨打赌，只要她一哭，爸爸荆铬就会给她买好吃的。只是这戏才演了一半，硬生生地没了下文。
    喻春雨隔着客厅的落地玻璃对管咚咚扮鬼脸。管咚咚可生气了，无奈姆妈妈姆在身边，她还想做姆妈妈姆的乖宝宝呢，所以不跟喻春雨一般见识，踮着脚爬上秋千，挨着她的姆妈妈姆。
    姆妈妈姆是她给妈妈取的昵称。别的小朋友有妈妈，她要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
    荆铬现在不光是当老婆奴，还是女儿奴，拿着小叉给女儿喂水果。
    喻春雨看着这一家三口笑吟吟的。
    林芬正在准备晚餐，看着喻春雨对着花园外面做鬼脸，笑道：“你也是，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图什么。现在你要保护的人过得很幸福，难道你还要保护他们的女儿长大吗？”
    “嘘——小声点！”喻春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回到餐桌旁，“人嘛，怎么过都是一辈子。看到他过得好，我觉得我也很幸福。”
    “真的？”林芬不信地笑笑，“元宵节过后，我就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这里过腻了，总要找点新鲜的。我可没想过要一直和你帮衬着过，哈哈哈。”
    林芬和喻春雨在云南经营客栈好些年了，两人不图挣钱，只图享受当下，倒也畅快。至是林芬突然要走，喻春雨难免没有惋惜之情。不过这样的分别也不意外，人生嘛，送走旧人，才有时间和空间接待新人。
    “有人吗？老板在吗？”外面有一个男声在叫门。
    喻春雨反感此时有外人打扰，不客气地回道：“春节期间不营业。”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走到门口去看。
    一个清俊的男人，背着行囊，胸口挂着一台相机，对他礼貌微笑。“老板，这附近客栈都住满了······”
    风尘仆仆，却还带着清新的香味；被阳光风雨浸润的皮肤泛着蜜色，在力量之余又带着彬彬有礼。
    喻春雨感到上帝给他关上一扇门，又给他打开了一扇窗。这或许就是新的合伙人，或许就是接下来旅途中的伙伴。
    “你运气真好，还有一间客房，正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