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帝者》 第一章 重生 宇宙之外有什么? 世界之外又是什么? 时空虚河,这条河穿过无数的世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却又定义着每个世界的时间,每个世界的空间。 这里是超脱所有,这里被称为无尽的虚无之地。就像梦一样,一切来源于人的幻想! 这里也被称作生命的死海,因为至今为止一切存在于现实的生灵都无法到达这里。 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却常年生活着一个神明。他在这里不知有多少年,他自己没有算过,也没有欲望去算。 他是众多神中的一个,是位非常了得的主神。 众神没有寿命限制,他们是真正做到永恒的存在。 他们无视时间,甚至篡改时间,引领时间。 他们无所不能,掌握了力量尽头,本来应该享受极乐的他们,却也有不少的烦恼。 因为他们永远活在虚无的世界裂缝之中,他们目睹了许多世界,见证过不同物种的兴衰。可悲的是,他们诞生在众多世界的裂缝中,没有一个世界真正属于他们。 他们会活在故事里面,会活在流言之中,也会活在信仰之内。 他们很少干预现实世界,也没有多少生灵能一窥真容。 在漫长的岁月里,有的神放弃欲望,有的神变得荒诞,还有的神在静静地等待。 直到一个少年的灵魂飘进世界裂缝…… 时间虚河上,一个重新得到肉身的少年。 他禁闭双眼,盘腿打坐,脑海中不断闪过前世画面。 残酷的人生,无力的悔恨,仿佛噩梦般缠绕,压得他难以呼吸。 他梦到许多故人,他们都死了,有的被自己杀死,有的被仇人杀死。 他梦到从小囚禁他的白色监狱,在那里,他受尽了虐待。 他回想起他短短的十八年,他所有遇到的人。 他行走在血色的长廊里,每一步都是沉甸甸,可他没有一丝犹豫。 长廊的最后,是深渊。 他没有思考,纵身跳下。 他以为这就是通往地狱的入口,而且他对了! 无数只苍白的手拉住他,无数双没有眸珠的眼睛看着他。 他看不出眼睛里面的表情,他有些苦恼,但他完全没有害怕。 因为这是他认为自己应得的! 最后世界的意志抛弃了他,将他扫地出门,投入在无尽的黑暗中流荡。 这时候的他才有些生气! 你可以惩罚我!可以囚禁我!但你不能放弃我! 他在咆哮,没有对象,像是喊给自己听的。最后,他无力地跪在地上。 忽然地面崩塌,他掉进了另一个世界,这次不再是红色的地狱,而是一片混沌。 突然,混沌破开,天地分离。 他看到大地上有一只前所未有的庞大怪物! 这只怪物四脚踏碎大地,吼声震破苍穹。 最后,天降十三道彩光。 他看到其中一个彩光中是女子的身影。他们合力将怪物杀死,然后飞向北方。 可女子留了下来! 她走在破碎的大地,似乎是在伤心。很快她身边出现一个幻体,他们在交谈,最后消失…… 他终于从梦境中醒来,他叫李天,今天即是新生,也是延续。 “你又梦到自己的过去了?” 李天呼出一口气,平和道:“活了十八载,有些事我不会放下。” “你在生气吗?” 少年沉默,他想要开口否认,却又难以启齿。 最后,他轻轻道:“不会生气!我的确杀了太多人!他们称我是噬魂的恶鬼,既然是鬼,就只配活在黑暗中苟延残喘。” “都已经死过一回了,难道以前的罪孽不能消失吗?” 李天愣住,轻笑着,笑得很苦。 “能吗?他们不会原谅我!就算是重来一次,我也依旧会杀了他们,我又何必去求他们的原谅?” “唉!你只活了十八年,太短啦!” 李天道:“以你们神的眼光,我的确是个短命鬼!” “可你又得到了新的生命,一个可以通向不朽的生命,而他们却永远地死了。” 李天沉默了。 “如果你真能重来一次,真的会杀吗?” 李天握紧拳头,咬牙切切道:“会!他们该杀!” “世上没有生来该杀的人,也没有生来去杀人的人。” 李天又沉默了。 “可他们的确该杀!” 声音又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 李天声音颤抖着,半天没有往下说。 声音没有继续等,他继续问:“你不敢说?还是不想说?” 李天抓着自己的膝盖,眸珠在眼眶里面打转。 声音不想放过他,继续道:“弱小的人得到了他不该得到的伟力,就该接受他不该有的惩罚!” “是……那便惩罚!” 李天无力地说着,他已经心乱如麻。 可声音却如冥音般钻入他的耳朵,道:“为什么他们会触碰到不该触碰的禁忌呢?” 李天咬牙,冷冷道:“因为他们自不量力!” “不!是因为恐惧!” 李天不可置信地抬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滴到他的腿上。 “因为他们知道了,这个世界真有神的存在!也知道了神的力量有多么的强大。说到底,他们是对力量产生了恐惧,由恐惧发展成变态,成了最后的放纵,任由力量玩弄自己的人性。” 李天彻底地无神了,眼神涣散的他低下头,不甘的他说到:“所以我才说他们该死!” “可又是谁为他们找到这个禁忌的?” 仿佛藏在心底的秘密被揭穿般,李天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撑住自己不倒下。 “是……是我!” 他终究是说出来了。 声音也没有料到他居然会说出来,不过也没有惊奇:“没错!是你!你错误地降生在一个不该有神之力的世界,又错误地让力量熏心的人利用了你。” “是啊!是我!所以我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所有知道的人,无论是谁!” 李天放弃了,他站起身咆哮着,像是在抒发,其实眼角已经闪出来泪花。 声音沉寂了很久,李天也站了很久。 “对不起!” 声音第一个开口。 “……” 李天也冷静了,他瘫坐下来,呼吸慢慢变轻。 他有点心灰意冷,他在想他为什么没有死彻底,忘了这一切? “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不救?” “你知道我的一切,你还要救我?” “是的。” 李天不懂了,忽然他又明白了。 这也是惩罚! 他悲凉地笑道:“所以呢?最后的宣判!我可以去死了吗?” “你还敢再死吗?” 李天接着笑,这次是嘲讽的笑。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敢再死?” “死过一次的人会特别害怕第二次死亡!” “神,你有死过吗?” “没有!” “那你凭什么敢说我不敢再死?” “凭你的腿是软的!” 李天吃惊地低下头,他的腿居然在发抖,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腿在发抖。 “我的腿是软了,但我还是很想死!” “为什么?” 李天有点生气了。 “难道去死也要理由?” “难道不需要理由?” “好!需要理由!我杀了很多人,我要去偿命!” 李天竭斯底里,如同魔怔了。 “不错的理由!但你死不了!” 李天懵圈了,问到:“为什么?” “因为我依然会救你!” “何必救我?” 李天想哭了。 声音清清嗓子,道:“你知道我一直在观察你吗?” “观察我?为什么?” “因为我想看看你的结局,漫长的岁月里我一直重复这类事。” 李天欲哭无泪,道:“我的结局已经出来了!现在我出局了。” 声音忽然换个严肃的语气,道:“你知道那个世界因为你的出现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吗?” “什么后果?” “神可能会将那个世界抹掉!” 李天猛地站起,厉声道:“谁?” “我!” “不!不行!那里还有继续活下去的人!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努力活到现在,他们有资格活下去!他们!他们……” 李天喊了很多,到最后语无伦次。 “所以世界意识把你清除!这是它唯二选择。” 李天一震,最后他重新笑了。 “原来如此!清除得好!” 他笑了,前所未有的开心。 声音问到:“你不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机会?回去吗?” 李天已经在想如何拒绝了。 声音道:“一个新的世界。” “新的世界?” 话音刚落,一道绿光在虚河中闪现。绿光过后,虚河上映着一个世界。 一个全新的世界! 李天看着河里的世界,道:“这个世界真的不是原来的世界?”。 “不是!” 李天皱眉,道:“我为什么要去?” “这是一个充满灵力的世界,这个世界存在着可以走向永恒的道路。” “你需要我把这条路给绝了?去杀人?” 声音笑了,笑得很高,停了之后接着道:“若要绝了这条路,我出手岂不更快?” “我去做什么?观光吗?” 李天无语道出心声。 “我觉得你生错地方了!你应该降生的世界是这个世界才对!” 李天摊摊手:“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知道你有的许多遗憾,也知道你有许多渴望。你的痛苦没有任何人能承受,即使是你自己也不能!” 李天望着河中的世界出神。 “所以,给自己第二次选择,选择记住那些你没有救下来的人!选择记住那些被你杀掉的人!并承受着,直到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宿,可以安心地活下去。” 李天沉默了,他望着时空虚河久久不能回神。 “没有任何人应该被杀!也没有任何人应该杀人!” 李天轻轻念完这句话,仿佛心境被打开许多。 “看来你已经有决定了!” 李天一怔,刚想要说话,自己就跌落水中。时空虚河本不是河,自然也就没有水。可神要这条河有水,那这条河必须要有水! 他只知道自己离水面越来越远,他不断下沉,虚河中的水同时也抓紧侵入李天的身体内。 他其实实力很强,修为也很高。 还以为修为高就不会溺水,可现在才醒悟过来。 这水哪里是什么普通水!是神弄的手段才对! 李天内心刚开始是慌乱的,现在是难得平静了。 他任由水侵入他的身体,就像个接受死刑的死囚犯。 逐渐地,李天觉得自己的内脏已经疼痛到痉挛。若是没有这水,他一定会抽搐。 水不断压缩他的身体,让他骨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应该是骨头被水给压断了,不然李天一定会作出反应。 死亡!再一次死亡!我怕吗…… 李天内心没有丁点绝望,意识开始模糊,最后合上双眼,迎接永久的黑暗。 他没有祈求任何人,甚至他痛苦地挤出了最后的微笑。 意识完全被剥夺,终于李天在这时空虚河之中昏厥过去…… 恍惚间,李天觉得自己在下坠。他可以感受到风疯狂地顶着自己的身躯,想要把他撑起来,可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好轻松的梦! 他感觉自己在飞翔,只是方向是直直往下。 李天期待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蓝绿相间的土地。 “唉?” 李天没有转过弯,他握了握拳头,有力的充实感让他立马意识到这是现实世界。 “可恶!不会直接放到地面吗?” 李天咬牙切齿,他有实力没错,可他还不会如何御空飞翔,也不会什么轻功草上飞。 若真会,这里也没有草! 希望人没事!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调整身体方向,尽量做到脚朝下。 嘣—— 一声巨响扬起几丈高的沙石,李天终于是狠狠地落在了地面上。 待尘土散去,李天站起身,检查一遍身体。 如此大的冲击力,李天仍旧毫发无伤。 “看来,我这修为是造不了假了!” 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说道:“肉身强度也很高嘛!” 忽然,李天的脑海传来一道熟悉声音:“天道杀你来了,赶紧跑!” “还有这种好事?” 李天打趣到。 岂料天上响起几道闷雷声,原本风和日丽的天空突然降下一道百丈宽的雷霆。 李天没有多想,直接健步飞跃,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速度能有多快。 紧接着,这个世界的意识,天道,出现在雷霆劈过的地方。 “逃了?” 天道不甘心,将自身天威释放开来。 转眼间,方圆千里一切生灵无一不害怕地瑟瑟发抖,但就是没有一个叫李天的英俊少年。 “难道是太古神族?” 天道无法判断刚才感受到的气息到底是谁,也就消失不见。 可是临行前,将不知多广的土地都笼罩在乌云之下,希望可以找到那股气息。 期间还不断打下落雷,以试探李天的踪迹。 第二章 初遇 不知飞跃多少山水,李天终于是停下脚步歇息。 刚才那一击若是没有躲过,李天大致估计自己这个新得的肉身将会化作齑粉。 甭管李天拥有什么强悍修为,单就力量来说,那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好厉害的一击!恐怕比神也差不了多少啦!” 李天舒展腰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个世界灵气充裕,每吸一口气他的丹田就暖和一分,很舒服! 他由衷叹到:“就算是神,也一定会喜欢这个世界。” 忽然,李天周围的空间出现异动,那位提醒他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世界。” 李天愣住了。 “是你?你也来到这个世界啦?” “没有!我只是在看着你!” “你这是监视!” 声音咳嗽几声,道:“神的生活太枯燥了。我总要找些事去做。” “所以呢?我成了一个纵你观赏的戏角了吗?” “可以怎么说。” 李天真想翻白眼。 “未经我的允许,你就把我送到这里,你是一个肆意妄为的神吗?” 声音的主人没有否定,甚至笑道:“你说是便是!” 李天无语地接不下话,索性一脚踹飞脚下的石子。 这石子瞬间成为飞火流星,成片的绿茂和几座山被一颗不起眼的石子摧成齑粉飘散风中。 “嚯!你又生气啦?” 声音疑惑地问。 李天眨了眨眼睛,结巴道:“没……没伤到人。” 声音反倒打趣道:“不愧是一个迫使世界意识作出抉择的男人,此等破坏力简直就是禁忌之力啊。” “你不要说出去!我不想被抛出去第二次。” “放心!这个世界容纳一切力量,因为这里所有的生灵都在拼命修炼,追求永恒。” 李天不由咋舌道:“永恒之后呢?无休止的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 “谁都会害怕死亡!” 李天拍着胸脯,哼道:“我不怕!” 声音的主人又笑,李天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天真的孩童。 “走下去!李天!” 又接着道:“从现在起你每走一步都是新的开始,这就是新的人生。活下去,看看自己到底怕不怕死!” 李天遥望一周,道:“千里之内荒芜人烟,怎么活?” “是吗?你不会闯入什么荒古秘境了!” 李天没有听懂,不解道:“什么意思?” “不重要!” 李天“啧”的一声,应该是不满他为什么没有说清楚。 “所以呢,刚才劈我的是什么?” “天道!这个世界的意识,也是位管理者,这里的天地秩序都在天道的规划之内。” “又是世界的意识吗……” 李天有点头皮发麻,想必是原来那个世界的意识给他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你不会想找她的麻烦的。” 李天皱眉,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她是这个世界,你应该知道一个现实世界拥有怎样的力量。” 回想起刚才的灭世雷霆,李天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可她好像对我抱有敌意。” “要说其他人,的确算是件奇怪事。但对你,我认为再正常不过啦。” 李天尴尬地抽动嘴角:“我……了解了!我会低调的!” 声音的主人又笑了,这次是真在笑。 “好好活下去,我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了。” 李天怔住,问:“为什么?” “我不过是个在时空虚河上偷渡时光的神!我不像其他的主神,会游历各个世界!我只愿意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看着一个人的一生,然后是下一个!” 李天苦笑,道:“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要我怎么办啊?” “不必有任何顾虑,从今以后,你就是这个世界里人族的一员,你现在是人,将来也会是人,你就是你。” “是吗?” “如何活下去,我相信你一定比我更加清楚。” 李天微眯双眼,他的背后负了太多人的血,重得令他实在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真的清楚吗?” “我对你的未来充满期待,相信这次会有一个不错的结局!” 声音的主人似乎想起什么,道:“不如我给你指个方向!去寻找留在这个世界的天外至宝,一定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是什么?” 还没等李天回过神,他已经从原先隔绝外界的奇怪空间中出来。 接着,一道彩光灵巧地钻入李天的脑袋,在李天灵魂海中化作一枚小小的血石,藏得很深,深到李天第二眼就发现不了。 “这又是什么玩意?” 那位没有过多解释,然后从李天面前完全消失,就像他从未降临过这个世界。 李天停留原地,静静地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奇迹发生一般。最后轻叹一口气,再度望向他已经踏足的世界。 他一个人走了很长一段路,他的脚步很轻,心事却很重。 最后,他踏入茂密的原始森林。静听里面野兽的嘶吼,还有树叶的沙沙。 忽然,陌生的噪乱声打破了他原来的安静。 李天其实也是个富有好奇心的人。 他轻轻松松一脚跳到高干上,这里可以让他俯瞰全景,当然还有前面大批飞鸟受惊的地方。 声音越来越近,一位身穿灰布衣黒布靴的男子狼狈地奔逃,接着在密林深处跳出一只托着长毛尾的野狼紧追在他后面。 那只狼很大,与普通的狼完全不一样,最明显的就是背上红得发黑的狼毛。 那野狼眼睛发亮,是野兽独有的凶光。 它大致估量了自己和男子的距离,然后凭借强壮的四肢纵身飞跃到半空。 眼看狼嘴到了男子的头了,男子立马蹲下身,与野狼刚好擦肩而过。 或许是力气过大,狼头一下就栽在地上,满嘴都是泥土的腥味。 野狼甩了甩脑袋,重新盯上男子。 男子的脸色铁青,一路狂奔不知多少里地,他的体力终将要到头啦。 他捂住胸腹,用力吸气,喊到:“你个畜牲,既然逃不了,来拼个死活!” 野狼不屑地龇牙,四只狼腿协调漫步,仿佛在说:“猎物就该有猎物的样子!” 李天没有动静,他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一个人,一只狼,愣是没有发现有个少年站在他们头顶。 整个空间的气氛都变得很微妙。 虽然下面只是一只狼在猎杀一个人,可这片茂密的森林因李天的存在而变的死沉。 地面上,人与狼四目相对。男子一点点挪动步子,战斗架势慢慢摆开。 他的双手有灵光显现,这是他调动丹田灵气,将灵力聚集双手之上的结果。 野狼微微伏下前半身,做狩猎姿势。血色的蒸气从它身上出来,让它整只狼看起来更有架势。 男子可以听到野狼脚踩泥土的声音,冷汗打湿了他的衣裳,一道凉意刺激着他的后背。 他忽地凝定眸珠,大喝一声,朝着野狼攻击而去。 沙包大的拳头在灵力的加持下,很有杀伤力。 左勾,右冲。 男子的拳路耍得不错,拳风呼啸略过狼头,拳印擦过狼身。 周围的树被灵力打得四分五裂,倒了一棵有一棵。 野狼被双拳逼退到两棵大树间,可浑身上下依旧不见受伤。男子的招式打在它身上,其实是不痛不痒连肉身防御都打不破,更别说妖兽的皮肉比人族的糙厚。 这只狼绝对是故意的。 男子显然也看出来,他恼怒得很,连拳头出血都没有在意。 接着,男子打出一记重拳,等身大的拳印朝着狼头而去。 野狼漫不经心,用头一顶。 这道看似强悍的拳印竟被它一头撞碎,化成光粒飘散不见。 男子的双腿软了! 他无力地跪在地上。 刚才是他的最强一击,可惜这只狼轻松击破了他曾经自豪的最强一击。 不再幻想逃生,他已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瞪大眼睛,垂下脑袋,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会走入这片荒林。 男子有聚灵境修为,而这头野狼已经是凝气境巅峰的妖兽。 我为什么落到这种境地? 男子扪心自问,始终得不到答案。 野狼嘲讽男子无知,贪婪的目光毕露。 于是,纵身飞跃,扑向自己的猎物,狼嘴撑开瞄准男子的头颅。 男子终是不想不认命,他卖力地打出一团灵力攻击野狼,然后起身想跑。 野狼的速度更快,它竟直接咬碎了那团灵力,似品尝点心般吃掉。 然后前爪拍在男子的胸前,将他拍到一棵大树下。 男子滑落地面,一股冲鼻的血腥味立刻引起他的注意。 他低头,胸前被野狼拍出深深的爪印,血不断从爪印渗出。 野狼闻着爪上的血味,他的兽性激增,舌头舔了一圈,贪婪的凶光更甚刚才。 又是飞扑,野狼正朝着男子。 男子无力地看着即将踩在他身上的野狼,恐慌到了极点。 正此时,不男子的头顶跳下一个黑影,他一脚正中狼头。 野狼被巨力击飞,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接连拦腰撞断好几棵粗壮的大树,最后停了。 黑影落地,正是李天。 那只野狼因为头部受到强烈的冲击,整个狼头被削去了一半。 李天愣住了! 他明明控制了力道,为什么这只狼还会死得那么惨? 一旁的男子呆坐在原地,那具热乎的野狼尸体,证明了就是这个少年杀死了它。 如此强悍的力量! 男子抬头打量着眼前的李天,单是他的侧脸就吸引住他。 李天转身正对他,男子才得以见到李天的全貌。 似温玉的肤质,高挺的鼻梁,淡墨的长眉和丹红的双唇,应是一张男儿脸,可眉宇间又是一副女子像。 李天身穿黑衣,打扮像个男的,长得像个女的,一眼容易错看成女子,再看才能认定他是个男人。 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是近乎相仿的年纪。但是,男子完全没能觉察到李天身上半点修为上的气息。 若不是刚才见识到李天的实力,他一定会错以为李天是个不能修炼的普通人。 其实,若是修士隐藏了修为,比他修为低的修士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男子拱手,赞到:“道兄,真是一身好本领啊!” 李天同样拱手,道:“客气啦!” 这时,李天也开始打量面前这个人。 破烂的灰衣,苍白的脸,五官算得上俊朗,还有他胸前严重的伤。 李天不放心,关切道:“兄弟!你的伤……” 男子不好意思地挠头,道:“让你见笑了!” 明明伤得怎么重,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李天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男子突然抓住李天的手,眼睛闪着兴奋的光,道:“我叫罗悟言,汾城罗家人,现在是辰元宗的弟子!还未请教道兄名讳?师承何处?” “名讳?师承?” 李天疑惑地挑起眉毛,道:“你叫我李天就是。至于你说的师承,我应该没有!” “哦!李道友!像李道友这样的实力竟会是一介散修!真是让我等惭愧!” 罗悟言真就羞愧地低下头。 “是吗!” 李天尴尬地笑几声,不明白他在羞愧些什么。 罗悟言还想继续说,忽然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如破堤的喷流,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欲倒。 李天赶忙扶起他,帮他打坐。 罗悟言瞬时暖心,道:“李兄,不必担心!出门历练总有受伤的时候,我早就备好了疗伤用的丹药。” 说着,从手上的戒指中变出一个小青瓷瓶,倒出一粒绿色药丸服下。 说起来也神奇,没一会功夫,他的气息就慢慢平稳下来,血也跟着止住了。 李天多看了两眼罗悟言手里的小青瓷瓶。 “一直想问,你怎么会遇到那头野狼的?” 李天指了指那具还有点余温的尸体。 罗悟言先是挠挠头,然后一拍大腿,道:“年轻不懂事!本以为凭借三脚猫功夫就可以在这荒山野林中历练历练。可刚走到荒林外围就遇到那头红背妖狼,还是个凝气境巅峰!你说我这运气怎么那么背!” 边说边叹气,这次是真令他印象深刻了。 突然,又握住李天的手,激动道:“还好有李兄相救,不然这时我已经遭到毒手啦!” 不禁又回想起李天刚才救下自己的一幕,于是好奇问道:“李兄,你的实力好强!到底要如何修炼才能到达你这种地步。” 李天愣住,只能简单敷衍道:“就那样练呗!” 这个愣头青对李天随便的回答没有丁点怀疑,只能遗憾说到:“那李兄你的资质与天赋一定很高!真好啊!可惜,我的资质一般……” 两人保持一段沉默后,罗悟言忽然问道:“不知李兄,你来这种荒山野岭要做什么?” 李天慢慢移开视线,沉吟到:“能做什么?只是刚好路过罢了!” 像这种回答,罗悟言也没有觉得奇怪,反而鬼使神差地继续问道:“还不知道李兄家住何方,日后也能登门拜访!” “家?我没有家!” “没有家?” 罗悟言很是吃惊。 “没有!” 得到李天再次肯定,罗悟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道:“这样啊……抱歉!” “没关系!” 李天慢慢起身,又道:“接下来还要四海为家,听他的话,找归宿!” 罗悟言抬头望着李天:“归宿?” 忽然眼睛又亮,激动道:“李兄,有没有兴趣投到我们辰元宗的门下?” 李天疑惑地低头望着他。 夕阳开始西下。 第三章 失败 李天再次蹲下去,想要问清楚。 说实话,宗门这种概念在李天的认知中并新鲜的。他来自一个普通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并没有宗门的说法。 “宗门……” 罗悟言见李天一对疑惑的眼神,缓缓说道:“李兄独立修行,便有如此成就,想来也天赋极佳,资质上乘!可修炼不仅仅要靠天赋与资质,还要靠资源。每一个强大的修士都是海量的修炼资源堆积出来的。或许宗门的条条框框会限制李兄的自由生活,但是修炼所需要的灵石、宝物还有功法,这些在宗门那里都可以得到!若是李兄加入我们,必定对你的修炼有极大的帮助!” 只是李天重得这具不朽肉身后,因为灵魂本源的强大,所以自然拔高了修为。 他现在已经是帝者修为,在这个世界里是顶峰的存在。若要李天的修为精进,所需要的资源恐怕难以想象。 至于功法,李天压根不知道! “什么是功法?” “你不知道?” 罗悟言疑惑地看向李天。 以为是平常事的李天沉思会,最后摇头:“到底是什么?” “功法啊!就是修炼方法的纲领!我们一般都是吸纳天地间的灵气修炼,这世界所有的力量都来自灵气,而灵力就是灵气的具象。” 边说,罗悟言边使出灵力。 见李天点头会意,罗悟言接着道:“功法里有吸纳灵气的方法以及如何在体内运行,还有武功招式和心境要述等等。” “厉害吗?” “当然啦!像我刚才拳法就是!不过,我还没有练到家!” 罗悟言不好意思地挠头。 接着李天突发奇想,问:“有没有可以飞天的功法?” “飞天?你是说御天之术?” “御天之术?” “御天之术唯有到达重天境才能施展,李兄难道已经是重天境的高手吗?” 罗悟言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整个人都被惊到了。 李天尴尬地挠头,撒谎道:“不是啦!我的修为比你高不了多少!” “也是!我见过最年轻的重天境高手,也是就是紫竹峰的长老,她可是万年难遇的绝顶天才!据说,她不但有六重天的修为,还是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或许是讲得太过于兴奋了!他一直滔滔不绝,李天也没有打断他,就坐在罗悟言的旁边默默地听着。 于是,两人交谈了很久,感情也升温不少,话题里面甚至简单交代了家事,只是李天这边的说辞半真半假。 特殊境况,他也只能委屈自己这个刚刚交到的朋友。 “好!罗兄!我决定了!我要加入你们辰元宗!” 李天一脸坚决说到。 “真的吗!” 罗悟言激动地站起来,全然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疼得他哎呦哎呦地叫不停。 直到夜深,罗悟言因为伤势不得不入睡。 他们起了一堆火把,期间李天从罗悟言那里学到一门招火术。其实是这个世界普遍的常用法术,不需要施法者用灵力,只需要周围一点灵气,一般连五六岁的孩童都能唤出。 李天轻步来到野狼的尸体旁,远处的火光照了他半边脸,似乎是在悲伤。 夜里,有段时间的小动静,然后安静下来,只剩森林的声音。 这一夜,李天没有睡! 于此同时,另一边。 “感知到了吗?” “不行!或许是死在林中猛兽的口中了。” “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杀不了罗悟言,我们都得玩完!” 两人的交谈发生在黑夜里,也结束在灰暗中。 次日,罗悟言起床,发现李天静坐在不远处的小黄土堆旁。 “李兄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李天抬头,浅浅地笑,道:“你这样讲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骂你眼拙!” “不是吗?” “只是不想它曝尸荒野罢了!” 李天站起,不留有半点哀伤。 两人踏上路途,他们的目标是远方几座只能看到轮廓的群山。辰元宗,就在群山之中。 “罗兄,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方位是在哪吗?” 罗悟言抬头总算找到太阳的位置,又望了周围高得离谱的大树。。 “我遇到红背妖狼时,进了密林很深处,估计还要有一段路就可以出去了。” 忽然,李天感知到远处有数道不友好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其中两道是人族的气息,都是有着聚灵境的修为。 他不以为意,这两人对他来说简直是摆设。 余下的都是妖兽的气息,但足有凝气巅峰的境界。 他也没有放在眼里,这些对他都是摇尾的乖狗罢了。 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不过是路人,那就是罗兄啦! 李天这样想着,然后问到:“罗兄,你的伤势好要不要紧?” 罗悟言一呼一吸,然后道:“一晚上的调理,身体基本恢复,只是灵气运行还不是很流畅。” 李天点头,说道:“我清楚了!” 罗悟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找到出去的路,道:“从这里走,就可以出去了。” 两人的脚力不算慢,追他们的人却更快。 “站住!” 一道刺耳的声音拦下了两人的去路。 只见两个一身兽皮衣打扮的年轻人拦在两人面前。 他们一人高一人矮,倒是有几分搭档的样子。而且两人的长相彪悍,看起来很适合干山贼这个勾当。 最惹人眼球的,是挂在腰带上的令牌,上面刻有两字“妖兽”。 接着,五只与昨天那只红背妖狼相差无几的野狼同时从两边的草丛现身。 罗悟言出手将李天护在后面,谨慎地道:“你们是妖兽门的人?” 高个冷笑,道:“认识就好!省得还要老子报上家门!” 然后看向李天,恶狠狠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大爷今日好心,就放你一条生路!你滚!” 矮个也跟着笑,两人的笑声都很难听。 五只红背妖狼一直呲牙,缓步靠近,不断向着李天施压。 罗悟言看出这五只野狼的修为也是凝气巅峰,慌张道:“李兄,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赶紧离开!” 这时候的李天双眼已寒,道:“我离开了,你如何能打得过他们?” 罗悟言冷汗不断,他好歹有聚灵三重的修为,自然不怕那两个聚灵一重境的修士。可那五只狼合作起来甚至可以围杀结魄境的修士,把他罗悟言撕烂了都可以。 他如何不慌! 李天看罗悟言没有底,便拍了拍罗悟言的肩膀,安慰道:“我不会走的!我要靠你介绍我进辰元宗呢!更何况你的伤势未愈,我就更不能离你而去。” 感动的罗悟言立马泪崩喊到:“我不能连累你!” “没有连不连累的!” 李天拍拍罗悟言的肩膀,上前道:“前面的兄弟放马过来!” “你说什么?” 矮个哼声说到。 高个冷冷地嗤笑一声,便道:“既然你这般想死,本大爷也只好成全你啦” 他摸了摸脚下的一只红背妖狼,喝到:“宝贝们,给我上。” 得到命令后,狼群个个点头,五只狼围了半圈向李天进攻。其中一只狼身先士卒,打算为团队开头功。 只见它奋力一跃,狼爪和狼牙齐用。可惜,它的速度在李天面前慢得没边。 李天伸手一巴掌将其拍在狼脸上,它在空中翻转几圈然后落到地上一动也不动。 这一掌直接将狼拍晕过去。 “好厉害啊!李兄!” 罗悟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喜到。 见证此幕的矮个成了一桩枯木,呆立很久才一脸凝重地说道:“此人有古怪,不可大意。” 高个当然不是憨子,他没了之前的戾气,多了几分忌惮。 他拱手,道:“是我们两兄弟有眼不识泰山!不过我劝阁下还是趁早离开!我们二人可是妖兽门的人,在这里你还是得罪不起的。” 不料李天如此道:“这妖兽门又是什么?宗门吗?我以前可从未听说过呀!” 后面的罗悟言觉得好笑又不能笑出声,他憋笑的样子着实气到前面的高矮两人。 矮个第一个骂道:“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妖兽门乃是阴山第一宗门!你居然敢在此出言不逊!宝贝们,给我一起上,活撕了他!” 李天无奈地摊手,道:“怎么就出言不逊啦?” 没等说完,剩余的四只狼都已经奔过来了。 李天依旧风轻云淡,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把四只狼的了狼性激发地淋漓尽致。 四只狼轮番向李天发起进攻,李天却想遛狗玩一样戏耍着他们。 在罗悟言看来,这场景很凶险,在李天看来,这就是一场连热身都不算的游戏。 李天玩到现在,只是因为他乐意。 手疾眼快间,李天脚起脚落,四下将四只原本生龙活虎的狼都给踢晕过去。 “总算是有点习惯力道了……” 李天轻声说到,然后舒了口气,仿佛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高个与矮个都是在惊霞中失去嚣张,尤其是高个,他更是手指颤抖地问到:“你是怪物吗?没有修为也能怎么强?” 因为李天刻意隐藏修为,在这些低阶修士看来,他就是个没有修为的废人。 李天双目恶寒,如地狱修罗重现人间。 他对被人叫成怪物这件事相当敏感,所以他们高个在说出那句话后边觉得浑身发冷,就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 好在李天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不然,高个就是一具白眼的死尸。 可李天也因为高个这一句意识到什么。 一味地封锁修为,好像更加引人注意! 于是,李天调整呼吸,缓慢释放出修为上的气息,直至修为显示在化灵境一重境。 在场三人再次掉入惊吓的深渊中久久没有爬上来。 李天阴沉地盯着高个,阴阳怪气地道:“修为是!你怎么想知道,我就让你知道点好啰!” 身后的罗悟言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 他觉很眼前的事实过于不可思议,李天居然高出自己两个大境界,他还是个散修。 之前他说只高出一点,他竟天真的以为就是一点! 另外的两人脸色铁青,反复确认后竟彻底变得煞白,然后非常熟练地跪在地上,磕头道:“饶命呀,饶命呀,我们不知阁下神威!冒犯阁下!我们不是东西,还请放我们一条生路……” 诸如后面这类话,这两人是一直在重复。 李天都有点佩服他们为了保命而丢弃尊严的决断! 李天转身打算咨询罗悟言的意思,二人看准时机,立马掏出符箓撕掉,紧接着一阵闪光出现。 矮个最后放下狠话,道:“你给我等着,妖兽门是不会放过你的!” 然后,两人消失在白光之中。 第四章 杀意 刚才妖兽门所用的符箓,名叫曳光遁走符,算是一种比较廉价的低阶保命符。 罗悟言看到这两人逃得没踪没影,顿时感觉现在的的头顶上悬着一块巨石。 不过,也算是他的失误! 因为刚才李天展现出的化灵境的修为,一时之间自己竟出了神。因为在汾城,若是可以在十七岁前聚灵,那就是汾城百年不遇的天才。 李天与自己相仿的年纪就已经是化灵境,如何让罗悟言能冷静?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李天的身上看到了辰元宗魔女的影子。 也就在罗悟言为李天修为出神的刹那,那两人就借着遁走符逃离现场。 原以为他们两的熊样是真的,没想到还能整这出。只能说,罗悟言他的江湖经验不算老道。 要知道,妖兽门在阴山这片地界上是出了名的宗门。 在这里生活的人,谁不知道妖兽门善于驱使妖兽,并且门内弟子个个飞扬跋扈,都是大爷的脾气。 罗悟言:要抓紧时间回宗!一旦妖兽门的强者闻讯赶来,恐怕不仅是我,连李兄也要死在这荒郊野外! 虽然李天有化灵境,但是化灵境在妖兽门顶多一普通的内门弟子的身份。 一旦刚才的两人回到妖兽门,保不准就会有结魄,甚至是纳魂境的修士杀过来。 想想,罗悟言都有点害怕。 “李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上辰元宗。” 说着,罗悟言已经开始上路。 李天对刚才两人的符箓有点兴趣,也对妖兽门抱有好奇心。 初来乍到,先是辰元宗,又是妖兽门。有那么些许时候,李天觉得这个世界的宗门势力很有意思。 于是,李天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罗悟言问道:“罗兄,妖兽门是什么样的宗门?” 罗悟言错愕,还以为李天要变卦,又想起李天不是这里的人,会问也是合情合理的。 带着一脸慎重之色,罗悟言解释道:“我们这阴山一带位于南洲北部! 这有两个宗门,其一就是我们辰元宗,另一个便是妖兽门。 妖兽门门人多善长驯服妖兽,驱狼杀虎,传言其门内弟子上万,门主王天霸更是有地煞修为,实力雄厚! 近些年,妖兽门越发活跃,听说是因为其门主正在冲击天罡境,妖兽门不得不广罗资源助其门主修行。” “怎么说,妖兽门是你们的竞争对手啰。” “何止是竞争对手怎么简单! 就在上个月,我宗有一外门弟子外出历练就是被妖兽门所杀。 几个内门师兄带着一群外门弟子赶去截杀凶手。 你猜这么着!去的外门弟子全部惨死,内门师兄只回来了一位,带头的师兄还被人砍掉脑袋,死得相当惨烈。” 李天眉头微皱,问到:“门内弟子被杀,辰元宗不管吗?” “历练之事本就有风险,生死早就是各个宗门默认的事,又怎么会为了几个内门弟子去找妖兽门兴师问罪? 弱肉强食就是这个道理,更何况两宗素来不合,也会加剧弟子间的摩擦。 有传言,那次是因为遇到了妖兽门的大师兄,厉害着呢! 而我们唯一归来的那位内门师兄只是在内门榜中排第二,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他们大师兄是谁?” “好像是叫项……少栋,是妖兽门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弟子……” 谈话间,他们已离开了密林,辰元宗就在远处朦胧的高山上。 故事转到另一边,刚刚逃走的二人是踉踉跄跄地跑回了妖兽门。 妖兽门从上到下分别是门主、长老、执事、以及各级弟子,等级制度森严。 刚逃跑的二人为普通弟子,却不往普通弟子的区域走,而是径直走向亲传弟子才能居住的领地, 一间亲传弟子的庭院之内。 屋内一位锦袍青年男子与一位花俏女子正在喝酒取乐,时而玩笑,时而打闹。 门外站着四位满脸横肉的壮汉,五大三粗,而且都有纳魂境修为。 两人鞠躬求见,于是就被门外壮汉带入屋内。 两人见到锦衣男子便立即跪下,将头磕在地板上不敢抬起来。 锦袍男子见这两人的反应,当即有些不爽,但依旧问到:“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两人相顾一眼,便回答道:“我们……我们没有杀成! 请项师兄责罚!” 锦袍男子再也止不住体内涌出的杀气,说道:“小小的聚灵三重境,你们带了六头凝气巅峰的红背妖狼都没杀掉? 你们告诉我,我养你们两个有什么用?” 两人瑟瑟发抖,矮个先说到:“本来是要得手的,可中间不知怎么地冒出个化灵境小子。 项师兄明察啊!” 高个接着说道:“对! 那人仗着自己化灵境修为,他……他藐视项师兄,更藐视我们妖兽门。 我们也是奋力拼杀,奈何我们两兄弟差太多,败下阵来! 六……六头妖狼全数被杀。” “化灵境?” 锦袍男子眼神冰冷地看向这两人,又问道:“为何你们两个还活着?” “我们兄弟二人是借着符箓逃脱的!” 矮个抢先一步解释到。 高个接着回答道:“我们逃走后,也不敢回去,更不敢耽搁了项师兄的时间,于是就回来了。 这会,他们估计已经到了辰元宗了……” 听到这里,男子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 “行了,都给我滚!” 二人虎躯一震,慌慌张张地退出门外。 待二人出去,男子传道灵力讯息给门外壮汉。 其中一个壮汉点头,跟上了高矮兄弟二人…… “项师兄,罗悟言若是回了辰元宗,恐怕很难再杀他了。” 那花俏女子摆弄身姿说道。 “罗悟言不过是个小人物,要不是他姓罗,还是长孙,我都不屑去杀。” “那我们如何处理?” 男子起身,走了几步。 “那件宝贝不是我们能够消受的了,去告诉长老,让长老去定夺! 我们还能从中取点好处! 还有那个不知深浅的化灵境小东西给我好好查一查,他到底是谁!” 花俏女子起身。 “是!项师兄!” “敢挡我项少栋的路! 杀!” 男子眼露寒芒,熟悉他的人都明白,这是他要杀人的征兆。 此时,李天与罗悟言来到辰元宗山脚下的小镇,占地估摸着也就方圆几百里。 这是李天第一次到这个世界的小镇,来来往往的走商和小贩,有卖灵药,有卖兵器,也有卖丹药等等。 各式各样,但大部分是与修士有关,原因多数可能是辰元宗就在山上。 同时,还有不少和罗悟言穿着一样的人从山上下来,或是往山上去。 应该和罗悟言一样,都是辰元宗的弟子。 很快,在罗悟言的带领下,李天的看到了辰元宗的山门。 两个守山弟子看到李天和罗悟言两人的时候,目光分明冷淡了许多。 “站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守门弟子对着李天说道。 “我连他进去?” 罗悟言平静地说道。 “罗师兄当然可以! 但他不能进! 罗师兄也当过外门弟子,也应该知道山宗门的规矩。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难道是罗师兄晋升普通弟子后,就忘了宗门规矩?” 守门弟子一脸阴邪地说道。 罗悟言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令牌,是普通弟子才有的令牌。 “我这块令牌用处不多,但带个人进去的特权还是有的。” 说完,罗悟言拉着李天的手就要进去。 其中一个守门弟子移步,拦在罗悟言的面前。 “对不起,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师兄难道要为难师弟不成?” 接着,贴到罗悟言的耳旁,轻声说到:“别以为成了普通弟子就能骑到我们头上! 别忘了,我们两个都是肖师兄的人! 我们会好好关照关照你的……也包括他!” 罗悟言一时间怒上心头,闪身来到他的跟前,向着他的胸部重拳出击。 那人也算反应激灵,立即双手格挡。可惜,罗悟言的拳头在灵力的加持下格外的重。 只消一拳,那人就被打倒在地。 另一人这才缓过神来,向着后面大喊到:“来人呐!有人要闯山门了!” 一时间,风吹草动,数十名辰元宗弟子熙熙嚷嚷地赶来,以为有恶人犯事,不料对面站着的还穿着自家的服饰。 一众赶来的弟子很迷惑,都我看你,你看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 “等什么? 这厮勾结外人,企图带奸细混入我们辰元宗!” 被误导的一众弟子,居然还真就信以为真。 “你个叛徒!” 罗悟言一时间无从解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刚被罗悟言打过的守山弟子满腔愤慨,喝到:“还不是什么?这都攻击同门了!” 说话间,已经有弟子向着罗悟言发起进攻。 罗悟言挡在李天面前一同后退了数米。 可是,拳风已至,罗悟言不得不出手。 一时间拳脚相交,罗悟言与那个弟子打得有来有回。 “一起上啊,别让他们跑了!” 被鼓动的一众弟子开始蜂拥而上,罗悟言纵然拳数犀利,也落了个双拳难敌四手的境地 之前那两个守山弟子洋洋得意,退到众人后面。 “聚灵境又如何? 我们宗门还少聚灵境吗? 打死你个龟孙!” 终于,罗悟言守势被破,挨了几个拳头。 就在一道拳印将要打中罗悟言时,李天闪身出现为他挡下了这一击。 罗悟言捂着被打的地方,痛苦地说到:“我倒忘了李兄比我能打……” 一众弟子还在奇怪李天是什么人的时候,后面两人又开始鼓动道:“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奸细!”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奸细!” 说着,一个高过李天一个头的弟子向着李天发起进攻。 嗙! 沉甸甸的拳头被李天截住,那弟子想要抽出来,却发现这只手动都动不得! 其它弟子发现不对劲,再次蜂拥袭来,打算共同擒住李天。 李天忽地一脚跺地,强大的力量形成的冲击波直接冲倒围上来的一众弟子。 “何人要闯我辰元宗?” 人未到,声先来。 然后一个老者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场所有辰元宗弟子第一时间对着老者行礼,喊到:“参见长老!” 老者没有理会这帮弟子,而是径直走到李天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说到:“十八岁的化灵境! 稀少!太稀少了!” 此话一出,那帮弟子齐刷刷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李天。 李天学着之前罗悟言的抱拳礼,恭敬说到:“晚辈李天,见过辰元宗的长老!” 老者点点头,对李天的礼数颇有些欣赏。 “不知李小友来我辰元宗何事啊?” “当然是想拜入贵宗门下!” 老者满意地点头赞同,说到:“好事!好事!” 但这帮弟子中有人不依了。 “长老,他是奸细!” 罗悟言听不下去了,大喊到:“李兄不是奸细!” 却不知又是谁喊到:“你个叛徒没有讲话的资格!” 罗悟言简直被气得够呛。 “我不是叛徒,李兄也不是奸细,都是他们两个胡说八道!” 说着,罗悟言直指刚才鼓动大家动手的那两个守山弟子。 其中一个,心里有点慌,口齿有点不伶俐地辩解到: “你……你才胡说!你就是叛徒……你就是……” 另一个恨得牙痒痒,他这般反应不是在不打自招吗? 老者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李天说到:“宗门弟子顽劣,让小友见笑话了。 小友既然有心入我门,那就请到招贤殿报到。” 李天向着老者再次抱拳,致谢道:“多谢前辈!” 看了一眼躲在一众弟子背后的两人,又加了句:“明察秋毫!” 告别老者,李天在罗悟言的带领下向着招贤殿而去。 待两人走后,老者慢步走上山,说了句:“都散了!” 接着又补充到:“往后你们二人就不用再守山门了! 还有,这个月的俸禄减半。” 第五章 紫色天赋 两人如失重心般,踉跄倒退好几步。 守山门其实算是美差,他们二人在外门一个月的俸禄就那么点。 灵石又是修炼又是花销,哪里够用? 当然,他们也不敢跟长老争辩什么。 两人赶紧趁着长老还没走远离开了现场!若是让这些动手的一众弟子醒悟过来,他们的下场一定不好受。 “可恶!都是那个叫李天的!” “我们怎么办啊?没了这份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普通弟子?” “我哪里知道!还不都是你!” 看着李天二人离去的方向,他总是心有不甘。 凭什么他们要被罚,而李天却可以什么事都没有? “我们去找肖师兄,以肖师兄对罗悟言的态度,绝对会出手对付他们的。” “好!找肖师兄!” 另一边,走在招贤殿的路上,李天一直对那两人惹人烦的行为耿耿于怀。 李天试探问道:“罗兄之前是不是得罪过他们?” 罗悟言停下脚步,也没有打算隐瞒,说道:“他们和我一同入门,但关系不怎么好。” “关系不好?” 罗悟言撇撇嘴角,说到:“嗯……应该说是与肖安的关系不好。 他们作为肖安的小弟,总要和自己的大哥统一战线。” 罗悟言继续往前,忽然间想起什么,对着李天叮嘱到:“入了宗门之后,一定要小心这个叫肖安的人。” “为什么?” 罗悟言略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我和肖安有些过节……所以我怕肖安会牵扯到你……” 听到这,李天不禁摇头苦笑。罗悟言这种时候居然会从这个角度来考虑他的安危,真的是难能可贵。 但这明显不足为虑,谁敢来惹他李天,那就真的是上辈子坏事做尽才能惹事惹到他身上! 他这个帝者的悔过之拳可不是闹着玩的。 接下来,罗悟言带着李天一路深入,路上也有弟子对李天投来诡异的目光。 因为李天除了衣着不显得奇怪,其它的都很奇怪。 尤其是那一头短发,有些弟子还以为李天是出家还俗不久。 “唉,这人是谁?” “不知道……脸长得跟个娘们似的,一点男性修士的阳刚之气都没有。” 说话的弟子有点嫌弃地瞥了一眼,又说道:“你们听说黎川山谷发生的怪事了吗。” “听说了!好像是不曾见过的奇怪雷劫。” “不是,听一些实力强的修士说,那是有人冒犯天威,所以才降下雷罚了。 你是不知道,那天雷,声势浩大,威力无边,至今都没有停过,几乎把山谷劈烂了,就像是在找什么人呢。” “你别说得好像亲眼见了似的!你不也是听别人讲嘛!” “唉! 虽然我是道听途说,但也八九不离十啊!还有人亲眼看到问道境的修士往山谷的方向去呢。” “问道境?” …… 这些弟子还没有达到一定层次,自然也就如市井小民般把这件事极有可能当作谈资来说一说。 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此时李天的内心可不太平,他知道天道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他没想到天道把动静闹得怎么大。 李天速度无双都不知逃了有多远,可就一天的功夫,这里的辰元宗弟子就谈上了。 李天无奈摇头,却发现罗悟言已经叫唤自己的名字多时。 “李兄想些什么呢?叫了怎么久都没个动静。” “是被你们这宗门景象吸引住了!” 李天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罗悟言笑了笑,颇有些骄傲之色。 “也是! 李兄没有入过宗门,应该不知道这些个宗门会是个什么排面。” 然后,罗悟言一本正经对着李天讲解到:“李兄你看,我们辰元宗依山而建,层层递进! 主峰最上面那一殿是主殿,是宗主待的地方。 其余峰之上,都有各位长老驻守,也是亲传弟子修炼之地,灵气最旺。 往下是内门,是几百内门弟子修炼之地,也是辰元宗的核心区域,灵气次之。 又往下,是外门,其内是普通弟子和外门弟子居住的场所。” 李天听到这,忽然产生一个疑问。 “这普通弟子和外门弟子有什么区别?” “一个最根本的区别,普通弟子可入藏书阁,而外门弟子不得入内。” “藏书阁?” “就是本门功法藏书之地。” 李天点头。 “也就是说,外门弟子是看不到功法的。 那他们用什么修炼?” “每七日,便有内门师兄传功,能学多少全靠自己。” 就在两人的问答时间中,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们二人。 “阿杰!去试试他!” 一男子给其身后之人发号施令到。 此人就是肖安。 “是!肖师兄!” 阿杰点头,然后径直走向李天二人。 侧面袭来一股晦气,李天和罗悟言两人齐刷刷看向阿杰。 “化灵二重境?” 罗悟言看清对方故意放出的修为气息,不敢轻举妄动。 “你就叫李天?” 阿杰直视着李天,浑身气息都充满挑衅的味道。 “没错。” 李天点头,丝毫没有慌张之意。 “你很冷静!很好! 听说你在山门前一人就战了我们二十多个师兄弟? 来,我们来过两招!” “算了。” 说完,李天转身就要离去。 阿杰冷笑,直接出手偷袭。 “那我就逼你出手。” “小心!” 在罗悟言一声警告中,李天轻松躲过阿杰的拳头。 阿杰停住,有点错愕。 “你一个化灵一重境能在怎么短的时间内躲过我这个二重境的拳头?” “可能是巧合!” 李天这种毫不在意的语气完全激怒了阿杰。 “那我倒要看看,接下来还会不会怎么巧!” 说完,一道拳印打出。这一击,若是罗悟言去接,不死也要重伤。 很快,李天凭借速度优势再次躲开。 “你就会躲?” 阿杰怒吼着,打算与李天进行贴身缠斗。 可是,李天依旧这样,你拳来,他躲,你腿来,他还是躲。 终于,两人的打斗引起四周弟子的围观,同时也引来了辰元宗的执法队。 “闹什么呢?辰元宗内严禁私斗!” 领头的怒斥着,以极快的速度制止住还在进攻的阿杰。 李天稳住身型,然后想要离去。 “站住!” 领头出言止住想要离去的李天。 “你不是辰元宗的人!” 李天微微一笑,双手抱拳,说到:“在下李天,正要前去招贤殿报到。 也不知这位兄台怎么了,忽然间就说要与我比试。 辰元宗不让私斗,所以在下只能一让又让,幸好阁下身手不凡,我才能幸免于难。” 领头的迟疑片刻,说实话他有问怎么多吗? 这时候罗悟言上来,说到:“师兄,这位李天,李兄弟是受山门处的长老指点,前来辰元宗报到的。” 领头看了一眼罗悟言,又看了一眼李天。 “暂且如此! 如若让我发现,你们二人合伙骗我。 无论天涯海角,我都将以辰元宗执法人的身份将你们两人抹杀。” 罗悟言赶紧回到:“多谢师兄。” 然后执法队押着不服气阿杰离去。 这阿杰说来也是奇怪,一路被押着,一路高喊道:“李天!你个鼠崽子!下次见面,我必折了你的腿……” 李天:我们之间真的有那么大的仇吗…… 李天无奈摇头,接着往招贤殿而去。 不远处,一群人氛围格外的凝重。 “肖师兄……我们当如何?” “阿杰……你个废物!” 肖安身后的人试探问到:“要去执法堂赎回阿杰吗?” “赎?赎个屁! 受几天监禁就出来了!” “那我们……” “去招贤殿看看,让我不顺心的人还想入辰元宗,门都没有!” 没过多久,李天就在罗悟言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大殿门口。 只见殿门敞开,门外有两人看守,从外面看,大殿内空寥寥的。 罗悟言抱拳行礼,尊敬道:“师兄,弟子罗悟言有要事求见陈执事。” 看门弟子扫了两眼李天和罗悟言,说道:“稍等片刻,我去通报陈执事。” 说完,径直朝着后殿而去。 不一会,通报的弟子出来了,说道:“师弟进去。” “多谢。” 罗悟言与李天走入殿中,这里不比皇家宫殿的气派差。 李天还在观望,罗悟言先口一句:“弟子罗悟言,参见陈执事!” 只见一个长有七寸胡须,头发已然掺白的男子站于两人面前。 “悟言,找我何事?” 一般情况下,普通弟子要见执事除非是大事才能见上一面。但这位陈执事与罗悟言的爷爷有些渊源,情面上讲也算世交。 “禀执事,这位兄弟叫李天,他想加入辰元宗。” 陈执事听了罗悟言这句话立即眉目紧缩,呵斥道:“胡闹!宗门招收弟子自有宗门的规矩,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掺合? 快些离去,明年春季再来,那是才能是我辰元宗招收门徒之时。” 罗悟言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执事! 李兄情况特殊,完全可以破格收录。” 听了罗悟言这句话,陈执事立马放出神识查探李天的修为状况。 神识,是修士达到神魂境后,由神魂诞生的感知力,可以说无所不查。 “你的骨龄仅有十八,却有化灵境的修为!?” 陈执事颇有些意外。 如此年轻的化灵境,能做到这一点的整个辰元宗就两个人。一个是紫竹峰上的长老,还有一个就是冠以辰元宗魔女之称的那个。 这样看来,李天的价值的确极大。 陈执事现在看李天的目光都变了。弟子就是宗门的未来,李天的潜力绝对是宗门未来的保障。 “好,辰元宗不是埋没人才的伪劣之地。 你可真心入我辰元宗?” 陈执事郑重其事地说到。 “当然!” “好! 以你的实力,在辰元宗应该可以稳做内门弟子。 但因你刚刚入门,只能先做一名普通弟子! 你可愿意?” 李天感激地抱拳,说到:“当然愿意!” 陈执事点头。 忽然,殿门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 “陈执事,此事未免操之过急了。” 三人看向殿门的方向,只见肖安正大光明地走过来。 “肖安?” 罗悟言不知怎么地,一看到肖安,就大感不妙。 “我做事,还轮得到你这个内门弟子指手画脚?” 陈执事正声说道,他不敢骂,因为肖家历代在辰元宗握有实权,根深蒂固不说,这肖安的爷爷还是众长老之长,地位仅次于宗主和太上长老。 肖安冷笑。 “陈执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辰元宗收徒历来都是大事,怎么能三言两语就入我门来?” 陈执事冷笑,他在辰元宗最看不惯的就是肖家人,可惜自己位卑力薄,不能有所作为。 “胡搅蛮缠! 他今年十八岁就有化灵境的修为,你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修为?” 这句话直接激起肖安的怒火。 “陈执事若是一意孤行,我定上报我爷爷来定你一个滥用职权的罪。” “拿肖大长老压我? 你还是让肖大长老亲自来说!” 陈执事甩袖,看样子很嫌弃肖安这种作风。 “陈执事,你的官威很大嘛!” 又一男子信步闲庭地走来。 “爹!” 肖安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立即狂喜。 陈执事眉头紧锁,很不情愿地道了句:“参见肖长老!” 肖贺园,也就是陈执事口中肖长老,就是肖安的亲爹。 看到亲爹在这,肖安的精气神立马足了。 “爹,您怎么来了?” “过来走动走动,却不料看到个怎么威风的执事!” 肖贺园双眼死死盯着陈执事,虽然他的话听起来若无其事,但实际上是暗流涌动。 “我爹作为大长老,每天日理万机,没功夫管这档子破事。 今天我坏个规矩,逾越来替我爹管管! 如何?” 陈执事听了,双手微微一颤,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肖贺园是内门长老,地位不低,恐怕陈执事大祸临头。 “此子潜力无限,对宗门而言是大幸,肖长老也不想宗门错过一个怎么好的苗子。” “好苗子?谁说的?” 肖贺园左顾右派,摆明是想装糊涂。 “难道长老要罔顾宗门利益?” 肖贺园走近陈执事,一身一重天修为尽露无疑。 “我……是长老!你……只是个执事! 我难道不比你能看清宗门的利益何在?” 赤裸裸地威胁! 陈执事活了两百多年,修为止步神魂境,已然是寿劫不远。 人生都快活到头了,居然还会有被威胁的时候。 这一瞬间,陈执事爆发了。 “我抗议! 此事我一定上报宗主!” 肖贺园眉目一瞥,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怎么强硬,更何况宗主不是怎么好糊弄的,又加上李天的确有其价值所在。 若是最后宗主怪罪下来,恐怕他也不好受。 “陈执事!何必动气呢?” 肖贺园收回气息,温和地说到。 “不如这样,正所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让这小子到广场去,去用圣道柱测试一下? 若是圣道柱认可,那他就是百年不遇的大才!到时候全宗上下谁敢说个不字。 若是不行,那就是碌碌之辈。贸然招进来,就算宗主那边好说,底下的弟子也会流言蜚语。 闲话多了,对这小子的心境也会有影响,你说是不是?” 陈执事犹豫了,事就是那么一回事。 鱼死网破,恐怕李天和他到最后都没好处。而这肖贺园只需要挨顿骂,他以后还是那个内门长老。 虽然气愤,但也开始征询李天的意见:“李天,你意下如何?” “我没问题!” 李天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其实理由也简单,他不过是想找个去处,没必要让别人付出所有来跟他一起冒险。 不过,这肖家算是让李天开了眼见。 这时候罗悟言还想出言告诫李天,可惜这小子答应得太快了,只能被迫接受。 “好。” 肖长老一脸从容地看了一眼陈执事,又说道:“是俊才还是庸才,我们广场上自会见分晓!” 说完,转身离去。 肖安跟在其身后满脸同情地看着李天,当然,其得意之色早已溢于言表。 “李兄,这事恐怕难了。” 罗悟言贴在李天耳旁。 “为什么?” 陈执事这时候接过罗悟言的话。 “圣道柱是我宗开山老祖所留,每一个能得到它认可的,都是当世大才。” 李天有些好奇。 “开山老祖?什么修为?” “圣者!” 李天点头。 “那有多少人通过它的测试?” 陈执事一顿,叹口气,说到:“寥寥无几!” “近几百年,也就宗主的女儿做到了……” 陈执事走出殿门,若是李天不能通关,他不但不能进辰元宗,连自己也会因为今天这个冲突而受牵连。 广场上人数越聚越多,李天五人早早就站在圣道柱面前。 这根石柱笔直地插入地表,约有一丈宽,高十丈。其表覆有石层,其上还有青苔。 测试的方法也简单,只需要往圣道柱上攻击一拳。 虽然看上去普通,但李天总觉得这跟石柱有独到之处。 刚围上来的路人,疑惑不解地问起前面早到的人。 “什么情况啊!这是?” “听说有人要挑战圣道柱。” “是吗? 又有自命清高的傻子来找虐了!” 一些女弟子看得李天的面容出了神。 “好俊俏的脸啊,就算不行也很棒!” 旁边的男弟子有点不爽。 “你们女子就是肤浅。” 这时候,女弟子们不服气了。 “怎么就肤浅了,有本事你上去试试啊!” “我……” 男弟子没了脾气,满脸臊红。 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李天默不作声。一会就是决定去留的关键时候,李天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做到。 “开始!” 随着肖贺园一声喝下,全场弟子都收紧了嘴巴等待结果。 李天上前抚摸眼前的石柱,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愈发强烈,但现在已经不是管这些的时候了。 “加油!” 罗悟言这时候只能为李天加油鼓气。 李天点头,然后一拳攻击圣道柱。 嘭—— 沉闷一声巨响! 圣道柱整个石柱都发生震动,连石壁上少许青苔都被震下来。 时间仿佛被恶意减速一般,但石柱依旧没有反应。 李天:果然化灵境的力量还是太小了…… “哈哈,傻眼了!” 周边人群中忽然有人嘲笑到,他不是别人就是山门外拦下李天那两人之一。 忽然,石柱光芒大放,紫色的霞光照亮整座宗门。 周围的人一片哗然。 这时候,李天终于发现一直困扰自己的感觉是什么了。 是帝息,帝者生灵特有的气息,居然就在圣道柱内。 第六章 择师 帝息的特殊性唯有同位帝者层次的李天最为熟悉,他可以肯定这圣道柱极有可能牵扯到一位帝者! 这时候,持续多时的紫色霞光终于落下帷幕。 周边的女弟子无不被这耀眼的紫色霞光征服。 作为辰元宗的弟子,她们自然明白紫色霞光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人群中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好厉害!” “未来的天位强者!” …… 在广场之外,整个辰元宗都震动了。 此时,一名拄着拐杖的老人走出后山山洞。 “五年了!我辰元宗再次迎来了一个绝顶天才!” 身后又有一老人走出来,他最大的特点就是脸边花白的乱遭胡须。 “师兄!这次就由我们这些老东西出马!” 拐杖老人摇头。 “一切都由宗主定夺,我们只是宗门的后手。” 胡须老人不服气。 “还让他定夺,欣儿他就不肯放手。” 拐杖老人叹了口气。 “欣儿不一样! 就算是他愿意,我们这个小庙也未必容得了她这尊菩萨。” 广场上,肖贺园的脸已经冷得可以滴出水来。 原以为李天只是普通的化灵境,会有点天赋,但不至于太过出众。 现在这种情况是啪啪地往他脸上扇。 如今,动静闹得怎么大,他已经无法把控事情的走向,甚至他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肖贺园:所幸没有把话说得太绝了。 在肖贺园正在向着考虑后面的出路的时候,肖安的脸色就相对来说精彩很多。 肖安:怎么可能是紫色?连姓易的那个八婆都只是青色,他凭什么! 他想不明白,也轮不到他想明白。 一时间,整个广场的灵气浓度都提升了。 辰元宗各个驻峰长老的气息,还有辰元宗宗主的气息都在往广场上靠近 肖贺园:果然惊动了宗主!紫色霞光太过耀眼了,估计连后山的几个老家伙也把持不住。 突然间,一人就像凭空出现一般缓缓落地。 服饰与肖贺园大相径庭,但从颜色就能清楚看出来人的地位明显尊贵许多。 众人见到其真容,纷纷参拜,喊到:“众弟子参见宗主!” 肖贺园这时候也不敢有脾气,拿出了身为长老该有的尊敬。 这位辰元宗的宗主,名叫易绍杰。 易绍杰没有理会一众弟子与肖贺园,径直问到:“是谁唤出来的紫色霞光?” 下面的陈执事立即抓住机会,说道:“禀宗主,这是他,李天小友!” 宗主随着陈执事手指的方向望去,眼见一短发少年郎,面容格外清秀。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李天的一瞬间易绍杰一下子爽朗地叫了几声:“好!好!好!” 三个好字,奠定了李天在易绍杰心中的地位。 唯一不足的是,李天没有穿着辰元宗弟子的服饰。 但这些问题在易绍杰看来都不是问题!只要李天他人在辰元宗内,他就能把人争取过来。 这时候在远处的屋顶上,一道倩影出现,双眼灵动地记下了李天的样貌,然后目光移动了易绍杰的身上。 “哎呀!混蛋老爸到了……还想近身瞧瞧啊!” 也是同一时间,广场上的易绍杰觉察到这道目光,下意识地往一个方向想要找出对方。 那道倩影立即醒觉,接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易绍杰摇头。 “整天跟个猴崽子似的……” 随便念叨了一句,就不再有心思去管她。 李天见辰元宗的宗主大驾光临,再加上与周围人行动之间的极大突兀,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之前在罗悟言的字里行间可以听出,这个辰元宗的宗主地位应该是极高的。 再加上现在罗悟言和周围弟子,甚至是陈执事和肖贺园对他尊敬程度。 李天当即有模有样地学到:“小子李天,见过辰元宗宗主!” 同时,易绍杰的修为实情也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李天强大的感知力下。 李天:地煞境?他是宗主?可我明明感受到这里有天罡境的气息! 不等李天继续多想,易绍杰就绕开一切拘泥开始试探李天的口风。 “小友不是我辰元宗的弟子?” 李天有点尴尬。 “不是……” “那小友是如何知道我辰元宗的圣道柱可以测试天赋?” 肖贺园和肖安内心同时咯噔一下,尤其是肖安,他没有肖贺园处事的成熟,本来不爽的心情一下子就转变成不安。 “哦! 就是想通过测试,然后加入你们!” 易绍杰点点头,他这个宗主都不知道辰元宗什么时候多了这条规矩,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饶有深意地看了肖贺园一眼。 就是易绍杰这短暂的一眼也让敏锐的肖贺园捕捉到。 肖贺园知道,易绍杰一定是联想到了什么,只是碍于这些弟子才没有说什么。 但这并不是持久的护身符,事后追责一定再所难免。 毕竟,差点让宗门失去一个未来的天位强者,单这一条罪,他肖贺园就有得受了。 幸运的是,现在的易绍杰还没有心思去管他。身为宗主,他必须要为宗门的未来作考虑。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接下来的祸事。 “听你刚才所说,你想加入我们辰元宗?” “当然! 就是不知道宗主收不收我这个弟子……” 肖贺园听了这句话,心中对李天的态度立马掉到冰点。 这不是存心不让这页翻过去吗? 易绍杰内心则是高兴坏了,他等的就是李天说的这个当然。 于是,他当即对着下面的长老、执事和一众弟子宣布到:“好! 即日起,李天将会是我辰元宗新一位亲传弟子!” 众人听了纷纷抬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因为他们都是从外门弟子做起,有的不知道摸爬滚打多少年了,但依旧只是内门弟子。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依旧没有任何异议! 肖贺园这时候冷静得出奇,亲传弟子,就表示要选一位驻峰长老做师傅。 他忽然想到了应对之策。 也就在肖贺园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的时候,又有数道身影凭空从天而降。 大长老肖元连同一众驻峰长老一起出现,这种排场简直像宗门大比一样。 这些个长老们个个所散发出的气息都是五六重天,几乎集中在一个阶段。 唯有大长老肖元,八重天的修为直接鹤立鸡群。 众弟子见到又是齐喊到:“弟子参见诸位长老!” 就在这时候,长老群中一道无法忽视的倩影被底下的一名弟子捕捉。 “是苏瑜长老!” 这个弟子声音不大,却在这个广场上如银针落地般清晰可听,其中还暗含不少倾慕之意。 只是,现在这个场合不合适! 当即,那位弟子感觉到数道杀机指向自己。这种压迫,使得这名弟子不得不垂下头。 “你不要命了! 宗主和众长老可都在上面!” 一旁的同伴连忙告诫。 不过,这都只是一段小插曲。 众长老落地后,向着易绍杰恭敬喊道:“宗主!” “你们来了! 正好! 这位就是辰元宗新一位亲传弟子,李天。” 宗主向着诸位长老介绍到。 长老们或多或少都对李天露出好奇之色。 “宗主,难道他就是得到圣道柱最高认可的天才?” 长老群体中,一位姓苟的长老按捺不住心中的小激动。他在长老中资历威望都不错,但他的峰却是所有峰中灵力浓度最低的。 再加上历年收到的亲传弟子不是歪瓜就是裂枣,如此下来,每年的宗门大比都是他的峰垫底。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苟长老在看到李天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一抹曙光。 宗主点头,也不加过多的粉饰。他们这些个长老都是重天境的修士,看人的功夫还不需要他这个宗主指指点点。 “好!好啊!” 苟长老笑得比在场的哪一位长老都要开心,简直比自己老婆生个大胖小子还开心。 底下的弟子也没有闲着,个个都在交头接耳。 “亲传弟子是要拜一位驻峰长老当师傅的! 也不知道会是哪一位长老?” “我看长老们有得争了! 可以成为天位强者的天才,指不定几年后他就是辰元宗第一亲传弟子。” “我看难呐! 林师姐也强得离谱。” “好期待他和林师姐打一场!” “欸! 林师姐比他修为高太多了,怎么也得等他修为上去了才能一战……” 底下弟子你一言,我一句,大多都是在议论会是哪一位长老成为李天的师傅。 可这些长老也不是聋子,弟子的话也从侧面反映了此时此刻长老们的内心活动。 “既然宗主已经宣布李天为亲传弟子,那他就拜在我的峰下。” 终于,几位长老直接开战。 “哪里轮得到你啊? 论修为,你才刚到的五重天,论资历,我当驻峰长老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内门长老,轮也轮不到你啊!” “你那个破峰也好意思争?你也不怕耽误人家孩子前途。” “我的峰怎么了?我的峰怎么了?” “呵呵! 这‘垫底峰’可不是白叫的! 整个辰元宗都是有目共睹的……” 底下的弟子皆是汗颜,这长老吵架太不地道了,直接将他们这些弟子往火架上面烤! 这时候久久没有动静的肖元大长老,冷冷地警告到:“身为辰元宗的驻峰长老,在弟子面前就要有当长老的样子。”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那些引战的长老们心里胆寒。 肖元没有继续教育长老,而是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李天一人身上。 这时候,肖贺园灵力传讯给肖元。 “爹! 你一定要收他做亲传弟子。” 肖元面无表情地看向肖贺园,内心却十分奇怪他的这一举动。 “你不收他做亲传弟子,你儿子和你孙子就要倒大霉了!” 肖贺园急促地又是一条灵力传讯。 “既然是收徒,就要拿出诚意来!” 苟长老这时候上前几步,向着李天宣布到:“你若是拜入我座下,我会给你一枚五品的丹药。” 此话一出,底下的弟子当即一片哗然。 五品的丹药,估计他们猴年马月才能亲眼目睹其真容。 就连这些长老也颇有些惊讶,有些长老甚至质疑苟长老到底能不能拿出他口中的这枚五品丹药。 “苟长老真是阔气啊! 若是拿出来可就糗大啦! 我没有那么好的资源,若你拜入我峰下,我只能给你一枚四品丹药。” 底下的弟子依旧惊呆了,四品虽不及五品,但四品也相当的珍贵。 不等弟子们接受过来,又有长老开始上条件。 “我也一样!” “我可以给你一件上好的灵宝……” 这群长老咬着牙说出自己所能开出的最好条件,这算是他们收徒以来最阔的一次。 可惜的是,现在的李天并不懂他们口中之物的价值。就算他们叫得再心疼,也疼不到李天的心坎里。 这时,李天终于注意到长老群中长相格外出众的女长老。 那位女长老一头乌黑的秀发一直顺到腰间,她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一股不可攀的纠结。 她很特别,特别到别的长老都快报完条件了,她却只字不提。 李天:难道她不想要我? 在有点失落的推动下,李天更加关注了这个女长老。他忽然发现,这个女长老所散发的气息透着浓浓的生命力。 刚刚被李天遗忘的感觉又冒出了苗头。 李天:她也和帝者有所牵连。 但这种感觉微乎其微,甚至都快让他产生错觉。 易绍杰对于长老们反应感到很满意,重视宗门人才,这样的宗门才能兴旺。 “看来各位长老都不惜出重本了! 尤其苟长老的这枚五品丹药,真是肯为弟子下血本啊!” 这个时候,聪明人已经听出,宗主对苟长老的条件最为满意,有意要将李天往苟长老那里引去。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肖元不急不慢地说到:“老朽虽然年事已高,但今日见到李小友也生出了收徒之意。 若是小友拜在我的座下,我会赐予小友一部上乘的地阶功法!” “哇!” 底下的弟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地阶功法,就算是辰元宗的家底也没有几本,肖元居然直接拿来当收徒的福利。 这已经不能用阔来形容了。 “肖大长老! 你的条件未免太欺负人了。” 苟长老拉着苦瓜脸,五品丹药已经掏空了他的所有,可他万万没想到肖元居然会用地阶功法来诱惑李天。 以往的时候,肖家不是只会培养自家的子弟吗? “地阶功法犹然可寻,绝顶天才却万中无一,就算是老朽也只有心动的份!” 相比长老们,易绍杰的脸色就很微妙了。 地阶功法的出现,几乎绝了其它长老的活路,李天拜入肖元座下这回事看起来已经出现了苗头。 只是,易绍杰最不希望的就是李天拜到肖元座下。 遗憾的是,辰元宗的祖训不允许宗主收徒。不然,他一定力排众议将李天收到自己座下。 “肖大长老久疏传业,不知道还能不能给辰元宗教出一个绝世高手?” 肖元眼珠子定格在易绍杰身上几息,然后悄无声息地移走。 “宗主不必担心,我定会将毕生心血尽数传授于他,不会辱没了辰元宗的威名!” 易绍杰默默点头同意,脸上虽然留有浅浅的笑,但心里却打起了别的算盘,没有丝毫感情的目光停留在苟长老身上数秒。 也就是这短短数秒功夫,眼力尖的苟长老当即捕捉。 其中易绍杰的意思大可妄加揣测…… 因为历来亲传弟子都是师傅选徒弟,这次长老们明显都不愿意退步,自然最后的解释权归易绍杰所有。 “李天,既然怎么多长老都有意收你为徒,索性现在决定权给你! 你想投入哪个长老的门下?” 李天有些意外,难道说选择权在他而不在宗主手上吗? “您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自己选师傅?” 宗主点头。 底下的弟子面面相觑,以往的亲传弟子都是师傅选徒弟,今天居然给李天开这个头例。 就连长老们也投来异样的目光,对整个辰元宗来说今日真是特别的日子。 不过,宗主直接让李天选择也是好事,至少他们不会输得太彻底。。 “李小友,你若是来我峰下,往后我峰的资源定半数供给给你……” 苟长老抓住机会再次加码,为了收下李天,他已经全然不顾其它亲传弟子的利益了。 “老苟,你疯了?” 一些跟苟长老熟络的长老,以为苟长老一时冲昏头脑,连忙出言制止。 可惜,苟长老的决心已定。 肖元冷不丁得也加上筹码。 “小友,修炼一途最重要的是资源! 虽然不知道小友能成长到什么程度,但只要你是老朽座下的弟子,一定资源管够!” 肖元的话掷地有声,在辰元宗谁都不会怀疑肖家的底蕴。 只是,李天在意的一直都不是资源。 “我选她!” 嫩白的食指即点长老群中的苏瑜长老。 愣住了!全场人都愣住了! 李天选了长老中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过一句话的苏瑜长老。 虽然人选不是易绍杰原先设想的,但至少不是偏向肖家。只是,苏瑜的情况比较特殊…… 转眼间,李天感觉背后透着诡异的冰凉。 “小友! 你可想清楚了!” 苟长老提高了语调,一副将要吃人的模样。 “苟长老! 既然李天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易绍杰平静如钟,一记不起眼眼神就能将快要发作的苟长老给镇住。 苟长老再不甘,也只能甩袖退到后边。 又看肖元,与苟长老的应激反应不同,他依旧不为所动,还真有些上了年纪该有的镇定。 易绍杰点头,当即向着众弟子宣布到:“即日起,李天为苏瑜苏长老亲传弟子,可自由进出功法阁!” 说完,一枚金色的代表辰元宗亲传弟子身份的令牌飞入李天手中。 接着,易绍杰对着李天谆谆告诫到:“望你日后以宗门为重,努力修行重现辰元宗昔日的辉煌。” “是!” 李天瞟了一眼手中的令牌,可以清晰感受到其中含有微弱的灵力波动。 很快地,这场突然出现的收徒仪式圆满结束。 众长老离去之后,唯有苏瑜还留在原处。 李天也很会来事,上来就对着苏瑜行师徒之礼:“徒儿李天,拜见师傅。” “为什么选我?” 苏瑜没有繁文缛节,直接问出自己的疑惑。 “因为师傅刚才没有提徒儿拜师的好处。” “就因为我没有好处?” 这个回答出乎她的预料。 “师傅很特别,所以就选师傅了。” 苏瑜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李天一眼,说到:“那你便去功法阁领取本门功法——星尘聚元诀,再回紫竹峰向我报到。” “是!” 临走前,苏瑜又问到:“刚才几位长老给的条件都颇为丰厚,难道你真的不心动?” 李天微翘嘴角,摇头否定。 没有什么反应,苏瑜恢复了原来的清冷脸,又说到:“记得在功法阁那里再选几门上好的功法。” 第七章 小丫头 李天目送苏瑜离去,从苏瑜身上得到的感觉在近身之后更加强烈了。 不过,李天只能看清苏瑜身上异于常人的生命力,其它的就再也没有过人之处。 可就在李天胡思乱想之际,脑海中传开了一声瘆人的叫喊声。 “大——帝——” 李天惊奇地回头,却发现圣道柱依旧与平常无异。 李天:难道是幻听? 这时候罗悟言张着大笑脸上来,语气之中明显听出骄傲之情。 “李兄!今日真是太露脸了!” “哪里!” “太客气了!紫色霞光啊!李兄日后绝对是可以问鼎天位的存在。” “你们一直在说什么紫色霞光……什么天位……天位到底是什么?” 罗悟言诡异地看向李天。 “李兄不知道吗?凡是道有所成时,就能达到传说中的天位之境,可以封王,为尊!甚至是成圣,称帝。” 李天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别样的叫法。 罗悟言还在激动之时,突然间陈执事走过来,说到:“恭喜小友,实至名归!” 李天客气一拜。 “全赖执事能够仗义执言!” 陈执事微微愣住,亲传弟子虽说是弟子,但他这样的执事也要敬其三分。 李天身份已经转变,自然不再是刚来的无名之辈,而是紫竹峰的一名亲传弟子。 他这一拜,让陈执事感到意外,但更多的是欣慰…… “今日选师这件事,有几位长老放下脸面来招揽你,但你的都没有选择,恐怕今日你所结的怨不小。” 李天浅浅一笑,仿佛这些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路由我选,怎么选都是要得罪人的。” 陈执事点头。 “只要潜心修炼,一切不过过眼云烟。” 接着又是几段无关紧要的对话,陈执事就率先离开了广场。 终于,李天和罗悟言要踏上前往功法阁的路。 只是刚走出广场,脑中又响起那道声音。 “大帝! 请大帝日后回来找我! 请大帝日后回来找我! 请……” 路走远了,声音也模糊得直至消失。 李天余光扫过圣道柱,发现四周弟子们的反应并无异样。 “你听到了吗?” 罗悟言不明所以。 “听到什么?” 在他回答的时候,李天特别留意了罗悟言的表情变化,但事实证明罗悟言并没有刻意隐瞒他。 李天:也就是说,这只有我能听到…… 要是这样的话,李天无论如何都是要一探究竟。 “李兄!?李兄!?” 罗悟言的声将李天从漫天的猜想中拉回来。 “李兄心不在焉! 是对刚才执事所说的话有所担忧吗?” 罗悟言问道。 “不全是……” 李天摇头说道。 “李兄不必担心,宗门有宗门的规矩,明面上那些长老是不会自找麻烦的。” 李天:明面上?也就是说暗地里的勾当也不少…… 李天回想起最后肖元留给自己最后一个眼神。 平淡,就好像完全不当回事一般。 可肖贺园给李天的印象实在是深刻,而且陈执事交代过,肖元与肖贺园是父子关系。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李天不相信肖元真的无动于衷。 “肖家在辰元宗的影响力有多大?” 面对李天的突然询问,罗悟言先是有些意外,然后平静地向李天解释到:“肖家在辰元宗盘根已久,现在的肖元为宗门大长老,肖贺园为内门长老,实际权力很大。 罗悟言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警惕地观察了四周,然后贴在李天耳旁说到:“有传言,辰元宗十成的资源里,有两成掌握在肖家手中。” “肖家这样做不是以公谋私吗?” 一时间,罗悟言慌了。 “诶!李兄,你不要说得那么大声啦。” 李天看到罗悟言这慌张的模样,反倒觉得挺好笑的。 “有那么严重吗?” 罗悟言尴尬地挠头。 “李兄,这宗门之内有很多人都是向着肖家的,小心一点不会错的!” 李天点头。 不知走了多少个台阶,李天终于看到功法阁,还要立在其前面的石碑。 石碑下,一个邋遢的小老头懒洋洋地横躺着,腰间还别了个很旧的酒葫芦。 乞丐,这是看到这个人时李天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词汇。 罗悟言上前两步,恭敬说到:“弟子罗悟言,参见守阁长老!” 邋遢老头没有睁眼,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 罗悟言对老头的反应一点都不奇怪,反而是提醒李天:“李兄,把令牌呈给长老过目。” 李天按部就班,拿出了他那块表明亲传弟子的令牌。 “亲传弟子?怎么就化灵一重境?” 邋遢老头质疑道,但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李天回到:“弟子是新来的亲传弟子。” 邋遢老头睁开一条眼缝,说道:“新来的?难道那道紫色霞光是你唤出来的?!” “正是弟子!” 邋遢老头长老来了兴致,又问到:“既然成了亲传弟子,应该是拜了一位驻峰长老当师傅了! 你拜入谁的门下了?” “紫竹峰,苏瑜师傅。” 邋遢老头点头。 “苏瑜? 也是个天才,还是个美人,你小子眼光真毒!” 邋遢老头稍微调侃了一句,又说道:“好了,进去!” 抬头仰望功法阁,有几层散发的威压连站在地面都能感受到。高耸入云的楼阁,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大!要在这里找一本功法,不是一件好办的事。 “弟子能否在这里请教件事。” “说。” “不知星尘聚元诀在哪一层?” 邋遢老头沉默小会,问到:“你怎么知道星尘聚元诀?” “师傅说,要我来这里取星尘聚元诀。” “她很看重你嘛! 也罢! 你去第四层转转!若是实在上不去,里面有人可以帮到你。” 说完,邋遢老头的鼾声已经响起。 李天:这位长老还真古怪,说着话就睡着了…… 李天恭敬拜退。 这时候罗悟言上来,说到:“李兄,我这个月进功法阁的次数用尽了,就不能陪你进去了。 功法阁里面的规矩多得很,而且有点危险,进去后要小心点。” “你上过四层吗?” “没上过!功法阁会不停产生威压……说来也惭愧,我到现在也只能待在一层一个时辰。” 李天点头,推门进入功法阁。刚入内,只听“嗙”的一声,阁门居然自己关上了。 往里面深入,楼阁内每个角落的灵气都比外面充沛,不过伴随的还有威压。 就在这时,一个修为恰好是聚灵境的弟子踉跄地往外面走。他脸色煞白,很明显这里的威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他跟罗悟言比就差两个小境界,但从他的惨状中李天可以想象,罗悟言是凭借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一个时辰。 阁楼共有五层,一层人最多,相应的功法也是低阶功法。二层还能有数十人在这里走动。能到三层的可以说是兽毛麟角,有也是纳魂境修士。 当李天初到三层,他们都十分奇怪一个化灵境修士为什么可以走到三层,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他们在这里也不是来去自如。纳魂境对于三层来说还是低了点,他们没有功夫去理会一个化灵境。 李天:再上一层就是四层了,不知道五层会有什么。如果能找到一本能教我御天之术的功法就好了…… 想到这,李天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四层找不到,一定要上五层看看。 思虑到此,李天开始走上四层的阶梯。 “那个谁!你不要命了!” 李天回头,发现一个师兄端着一本功法,表情严肃地看着自己。 “四层不是能随便上去的,为了本功法你想把命搭进去?” “没关系的,师兄。” 李天抱拳拜谢,然后继续往四层去了。 “嘿!真有不要命的!” “往年这种自大的疯子还少吗?不过是功法阁多出来的一具尸体罢了。” 就在这些弟子以为李天要去送死时,不知是哪位弟子难以置信地说了句:“不对劲! 快看!他真的上去了!” 也就是这一句话,将三层所有弟子惊讶的目光都集中到李天一人身上。 在三层的弟子的目送下,李天还真就踏上了四层。 “上去了!?” 没有缓过神来的人连声音都变得沙哑。 这时候,一道倩影紧跟李天的步伐朝着四层去了。 两个人如此光明正大地上去,他们这些人忽然对第四层的威压产生了怀疑。 “是第四层的威压失效了吗?” 不信邪的弟子小跑到第一块阶梯前,刚把脚放上去,恐怖的威压如潮水般涌来。 这名弟子惊起一身冷汗,赶紧收回脚运转灵力抵御,可惜威压过于强大将他无情冲倒在地。 倒地这名弟子捂着胸口,痛苦地抬头望了一眼通往四层的阶梯,不甘地说到:“为什么!?” 话音未落,这名弟子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三层剩余的弟子心有余悸地望向通往四层的阶梯,他们都算是辰元宗的精英。 可今日这两人完全刷新了他们的观念,一股莫名的自卑感悄咪咪地开始占据他们的内心。 一位纳魂境巅峰的弟子不服气,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块罗盘,对着剩余的弟子说到:“我手中的这个罗盘是一个防御法阵,可以抵御重天境的一击。 我要上去瞧瞧,你们谁敢与我同去?” 一众弟子互相观望,终于有人喊到:“我去!” “我也去!” …… 没过多久,连同刚才拿出罗盘的弟子,总共有六名弟子决心上去瞧瞧。 手握罗盘的弟子点点头。 “好!” 于是他念动口诀,罗盘散发光芒,接着产生一道防护罩将六人罩住。 四层,李天还在寻找星尘聚元诀的踪迹。 忽然,他感觉到身后有人一路跟踪,而且越跟越近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李天见识过跟踪的,可没见过敢以光明正大的方式跟踪的。 当即,李天无奈转身。 身后竟站着一位妙龄少女,小鼻子小圆脸,左右两根辫子扎成结,配上娇小的身材,简直是灵巧可爱的代表。 “好小哦……” 少女听了竟下意识地低头往自己的胸看,然后娇喝到:“你居然敢怎么说话? 胸小点怎么了?” 李天无奈感大增,认真地解释到:“你可能误会了!我说的是你的年纪……” 少女僵住了! 羞耻心让她瞬间涨红了脸。 “麻烦你下次说清楚点好吗!” 简直无奈到极致,也只能迎合地回到:“下次一定,一定……” 少女气得直跺脚,李天只好等她消消火,又问:“所以呢?你跟着我做什么?” 少女不爽地反问到:“谁跟着你了?路是你家的吗?” 从上四层到这里,这少女是一步都没离开过,李天也没心情去捅破,只得再退一步。 “是我冒昧了。” 然后继续寻找星尘聚元诀。 少女依旧没有离开,就跟在李天后边。两人前后走了有一会后,终于,少女耐不住性子,问到:“你不过化灵一重境为什么可以在这里行走自如?” “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你看看周围有像你一样的吗?” 李天假装回想,然后说到:“你不就是吗!” “蛤?” 少女脾气又上来了。 “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哪里有?” “就有!” “没有!” “就有!就有!就有!” “……” 两人走了好久,期间路过很多功法,李天连看都没看。 少女无语了。 “你也太挑了!” “不是挑,我是在找一本功法。” “什么功法?” “星尘聚元诀!” 少女愣住了。 “你走反了!” 李天也愣住了。 “你不早告诉我!” “你有先告诉我吗?” 两人折返,这次由少女先走,李天也很识趣地跟在后面。 终于,少女驻足了,说到:“前面那本就是星尘聚元诀了。” 李天点头,刚想上前就被少女喊住:“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你不会是什么都不了解就跑过来找星尘聚元诀!” “还真是!” “……” 少女叹口气,向着李天解释到:“想要得到星尘聚元诀,是要通过试炼的。” “试炼?” “看到前面那块红色宝石了吗?” 李天朝着少女手指指的方向望去,发现一块手掌大的红润宝石镶嵌在石壁上,还有一本古朴的功法保护在灵力形成的隔离罩内。 “那块宝石是传承石,它会拟态出你的模样,只要打倒它的拟态,你就可以得到星尘聚元诀。” “就这么简单?” 少女怪异地看向李天。 “你是第一个觉得它简单的辰元宗弟子!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李天点头。 “不会让你失望的。” 少女:这家伙不会听不懂反话。 李天上前,走进试炼区域。就在这时候,三层的六人总算是找到李天两人了。 其中一名弟子看到少女的样貌,惊慌说了句:“是魔女啊!我们走!” 已经成了他们领头的弟子骂了句:“就是个小丫头,你们还真怕!” “你是肖家弟子当然不会……” “你看!那小子在试炼啊!” “他想要星尘聚元诀,他疯了!” 六人你争我抢得往前面挤想要一看究竟,加上周围恐怖的威压,一时间整个法阵都不稳定了 “别乱动,阵法不太牢固了……” 区域内的李天停下脚步,宝石感受到李天的到来,突然闪出一道红光。 过后,另一个李天活生生地站在对面,修为上也是化灵一重境,面相死板没有活人的气息。 假李天不说话,上来就对李天发起进攻。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唯一的不同是,李天没有学习过任何功法,打斗方式几乎像个门外汉。 假李天,因为是传承石拟态出来的,星尘聚元诀使用得虎虎生风。 短时间内,李天讨不到任何便宜,甚至还有些被打压的节奏。 边上的少女稍加嘲讽到:“喂!你的动作也太笨了!” 李天躲过假李天的一拳,还不忘白了一眼少女。若是他愿意放开手脚,力量和速度都是绝对碾压,哪里会让这个冒牌货怎么得意! “这星尘聚元诀不愧是地阶的基本功,虽然只是化灵一重境,但施展出来的灵力感觉比化灵八重境还要厚重好多。” 观战弟子看到星尘聚元诀的厉害之处,都不禁忍不住点评一番。 “若是不厉害,也不会是地阶功法!” “我们辰元宗普遍修炼的基本功,辰元诀,本来就是从星尘聚元诀演化过来,却仅仅是中乘的玄阶功法。 这星尘聚元诀的厉害可想一斑!” 随着真假李天交手的不断深入,李天也偷偷地从假李天的身上学了几个招式。 继续缠斗,李天已然做到五十招之内和假李天斗得有来有回。 少女:这家伙真是个天才,怎么短的时间就偷学了人家的招式…… 终于,真假李天对拼灵力之时,李天找准时机抓住假李天收力的空档,一拳落在假李天的胸膛。 当拳落下的时候,李天有种打在活人身上的实感。 因为没用多大的灵力,假李天后退好几步之后稳稳停下。 “你这一拳没尽力!” 假李天意外地张口说话,声音却不似李天的声音。 “你……会说话?” “你刚才为什么不用力轰杀我?” 李天摇头,说到:“没有必要!” 假李天面无表情,接着说到:“这一拳所用招式出自星尘聚元诀,应该是杀招!” “那我赢了你一拳,算过关吗?” 假李天沉默良久。 “过关!” 接着,隔离星尘聚元诀的灵力消失,同时一道红光射入李天的灵魂海。 “这是完整的星尘聚元诀!” 脑海中声音忽高忽低,然后海量的记忆出现在李天的脑海中。 “往后交手,希望你能全力轰杀……” 交代完这最后一句话后,声音也就彻底消失,连传承石也失去了之前的红光,暗淡了许多。 李天取下星尘聚元诀。 李天:我脑海中的记忆是完整的星尘聚元诀?那这本又算什么? 索性,李天也懒得翻阅。 刚走出来,少女就摆出讨好的表情说到:“可以借我看看吗?” 李天想都没想就递到少女的面前。 “你不怕我拿了就不还吗?” 少女狡诈的语气倒颇有些逃走的倾向。 “都给你看了,我会怕?” 少女错愕,修士的世界总算充满尔虞我诈,面前的李天总给她特别的感觉。 “好!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少女接过星尘聚元诀,认真地翻看里面的内容。 良久,少女合上星尘聚元诀。 “功法倒是新颖,可惜是部残卷!” “残卷?” “对!上面写了修炼大成需达到十二层,可是里面的内容只能修到第七层。 怪不得会放在第四层……” 李天挑眉,完整的会不会就是他自己脑海中这部? 不远处的六人,他们见证了整个过程。这部星尘聚元诀,只要是在辰元宗待上一段时间都会知晓,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真的有人可以得到它。 “师兄!他们好像要走了!我们要不要上去聊聊?” “聊?拿什么聊?” 看着摇摇欲坠的法阵,也预示着他们必须立刻离开第四层。 尽管心情复杂,领头的弟子依旧没有犹豫。 “我们走。” 六人转身离去,功法阁四层就只剩李天两人了。 现在少女的兴趣全部在李天身上,这让她不想那么简单就和李天分道扬镳。 “喂!你还想挑什么?我可以帮你!” 少女展现出了极大的诚意,只是这诚意让李天感到无比的突兀。 “你叫什么?” “易欣儿!” 少女微笑答到。 “易欣儿?” “问了别人的名字,难道不应该回答你的名字吗?” 李天迟钝了一小会。 “李天。” 少女点点头,她刚才还担心李天不想告诉她他的真名呢。 “说!还想找什么?” “有没有可以教我飞天的功法?” “御天之术?你才化灵境?” “就当为未来做准备!” 李天一脸兴奋,只能行走的生物都会幻想在蓝天上的飞翔,自从李天的实力强大之后,这种原始的想法愈发强烈。 易欣儿没有拒绝,她轻车熟路地从某个角落里翻到一本功法。 “这本应该可以满足你的心愿。” 李天开心接过功法,翻开一看,顿时他整个人都傻眼了。 “怎么了?” 易欣儿注意到李天表情的变化,还以为自己找错功法了。 李天的脸色变了又变,直至失望。他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可越往后翻,他心中抱有的幻想也破灭得更快。 望着易欣儿不明情况的双眼,李天既尴尬又无奈,说到:“我居然一个字都不认识。” 第八章 邀斗 “噗!” 易欣儿努力忍住不笑,可惜最后没撑住还是发出了嗤嗤嗤的笑声。 “呵呵,想笑就笑嘛!” 李天双手摊开,完全放弃了。 其实,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本来就是新的世界,能语言交流就很不错了,要是当地的文字还认识就真的是离谱了。 另一边。 “你看过唤出紫色霞光的那人了吗?我的宗主!” 一道声音传入易绍杰修炼的后殿,虽然声音老迈但依旧有力。 易绍杰结束修炼,短短回了一句:“见过了!” “辰元宗已经几万年没有出现过可以成为天位强者啦!这样的天赋,这样的资质,他将是我们的希望!” 一位拄着兽头木杖的老头走进大殿,其身后还跟着两个和他相同服饰的长老,长发长须都是雪白。 而这,正是隐世在后山山洞的三位长老。 “五年前,小欣儿的青色霞光,今日又出现紫色霞光,看来我辰元宗宗门气运再次复苏了。” 长老的声音颤栗,很明显他心中兴奋已经达到难以压抑的地步。 宗主脸色微变,沉声道:“欣儿不属于这里!” 三人一同沉默良久,易绍杰的回答和五年前一样,即使是时间推移到现在,他也一直不松口。 “纵然欣儿不作数,我们现在也多了一条路。 关键是,我们能不能让他成长起来,扛起宗门这副担子。” 站在后边的长老试图缓和这微妙的气氛。 “他叫什么?” “李天!” 领头长老点头,其它的他已经没有想法过问了。他们现在不过是宗门的底牌,说简单点只是护佑宗门的力量。 教导弟子修行,自然有宗主和其它长老处理。 只是宗门的未来一直牵动着他,若是有生之年他还能发挥一点余热。可待他归天之后,辰元宗又会何去何从? 于是,领头的长老出言提醒到:“宗主!现在宗门的处境很微妙。一旦外面的传言真实,妖兽门必定是辰元宗的一个大劫难。” 易绍杰沉吟到:“妖兽门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现在不过是时间问题。”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两宗之间的平衡正在慢慢被打破,我们有实力应对吗?” 站右后边的长老不高兴了,说到:“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能不能打,还得打过之后方能知晓。” 领头的长老摇头叹气,妖兽门发难的时候,恐怕辰元宗就是覆灭之时了。 忽然,他莫名产生一个设想:“若是能得到花神宫的庇护……” 只是刚被提出来,易绍杰整个人都不自然了。 “还是不要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生气还是无奈,领头的长老没有听出来。 可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易绍杰绝对不会同意这个想法。 “看来这副担子还要我们这些老家伙继续扛了……” 其身后的长老摆出一副毫无畏惧的表情。 “继续就继续!我还能再活五百年!我就会守护辰元宗五百年! 五百年,足够那小子成长了!” 易绍杰闭目沉吟到:“不能把一个宗门的未来放在一人身上,这对他,对辰元宗其它弟子都不公平。” 这时候,殿门外稀疏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三老在辰元宗很少与人接触,这次他们也不想例外。于是,三老都默默走到偏殿回避。 “属下有要事禀告宗主!” 声音的主人,是主管辰元宗资源的库房长老,简单地说就是这里的财神爷。 “进来。” 库房长老进殿后,先是向着易绍杰例行公事,汇报了近来的工作。 易绍杰象征性地点头:“你要说什么事?” 库房长老眼神不定,犹豫好一会,才瑟瑟道:“回宗主,属下认为这次灵矿开采量有问题。” 易绍杰默不作声,眼神却明示这个库房长老继续讲下去。 库房长老继续说到:“今年的灵矿开采量虽然能满足我们的需要,可同往年相比少了不少……” 易欣儿黑色的眼珠子闪过一丝狠光,沉声道:“继续讲!” 库存长老身子抖了一下,接着道:“是,宗主。前几日我查账本时发现今年的下石产量是十三万担,中石四万担,还有上石不到三千担。这和往年的担数,差了四成。” 库存长老说话语气巍巍颤颤,原本还想极力掩饰内心的忐忑,可惜易欣儿地煞境的气场实在太强。 “查明原因了吗?” “这……灵矿那边说今年产量与往年相近……” 易绍杰有点不高兴。 “别告诉我,你要我去查!” 库房长老惊得一身冷汗。 “属下该死!灵矿减产这件事属下可以以性命担保确有发生,但不知为什么,灵矿一直说没有发生! 所以……” 易绍杰重重拍在扶手上,凝视着跪在他面前的这位长老,这人虽然修为才刚到一重天,但账本上的功夫却是门清得很。 所以,易绍杰很少怀疑他的这个财神爷。 他慢慢低下身,双手手指交叉,声音很稳,道:“哪位长老负责东山灵矿?” 库房长老想了一会儿,说到:“是……肖贺园,肖长老。” 肖家在辰元宗地位显着,如果牵扯起来,事情就变得敏感了。 “……” 易绍杰眼神中没有丝毫感情,仿佛这个答案并没有让他感到多意外。 “我知道了!这事就不要再提了,其它事我自会处理。” 库存长老不再多言,之前是因为他职责所在,所以他觉得自己不能弃之不管。至于宗主如何处理,他不过小小的库房长老,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过问。 “是!” 待库存长老离去后,三老从偏殿里面出来,他们脸上有着不同程度的怒火。 易绍杰靠在宝座上,轻揉鼻梁。 “内忧外患,多事之秋……” 肖家现在是什么样子,他们这些辰元宗高层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领头的长老摇头,失望又生气地感叹:“肖家近些年真是愈发过分了。” 易绍杰冷笑。 “肖家在辰元宗的特权太多太大了! 特权容易滋生贪婪,太上长老怎么仅能用‘过分’二字来草草略过?” 后边的长老不忘提醒到:“宗主难道要办肖家? 可肖家先人对辰元宗是有过大功的,处置功臣之后恐怕会让其他人寒心啊……” 易绍杰双眼之中透露着坚决之意,严肃说到:“他们先人积下的德,早就让他们败光了。 再放纵下去,难道就不会寒了其他人的心?” 这位长老听了也只能叹口气,老老实实地退回后边。 其实,他的担忧还要另外这一方面。 近些年,辰元宗的优秀弟子少之又少,肖家弟子已然成为年轻的中坚战力。 若是要办肖家恐怕会引起判变,到时候辰元宗年轻力量必定大大折扣。 “看来宗主已经做好了打算。” 领头的长老转身要离开。 “我们该回去了……” 后边两个长老相顾无言,也跟着离开。 此时在功法阁里,易欣儿和李天继续寻找合适的功法。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从四层下来的时候,发现原先在三层的那帮弟子全部不见了。 空荡荡的三层,外加透进来的几缕为数不多的微光,让三层显得格外冷清。 半个时辰的功夫,李天和易欣儿终于走出功法阁。 意外的是,功法阁外来了不少人。 从服饰上看,这里有普通弟子,也有内门弟子,甚至亲传弟子也远远站着几位。 一处,个人聚成的肖家小团体正默默等待着,其中就有刚才领头去四层的那位弟子。 他叫肖十四,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亦是肖家年轻战力的代表人物之一。 李天和易欣儿的出现,一下子就集中了他们所有人的目光。 “终于肯出来了!” “小心行事,守阁长老就在旁边!” “不过是守阁长老,怕什么?出了事,我们还有家主担待。” 这帮人眼里没有几位能看到善意的,他明白事出有反必有妖,而这关键点极有可能是自己。 看到李天出来的罗悟言快步走近,不时警惕别人,小心翼翼地道:“不知什么时候,这周围来了很多人。” 来人中主要有两派,一派是以肖十易为首的肖家子弟,有名的世家了。另一派则是苟长老门下的亲传弟子程原及其附僚,草根出身,所有只能抱团取暖。 都是弟子中有着不小影响力的小帮小派。 刚才李天在广场上的出彩表现太过耀眼,以至于闪到别人的眼睛了。 再加上传言中的功法,星尘聚元诀,的诱惑,跑来功法阁堵李天成了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易欣儿看出来人的歹意,于是开玩笑道:“来者不善呦!看来某人要倒大霉啰。” 李天白了一眼易欣儿。 “你好像很开心啊!” “对啊,自大狂,我好开心哦!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着,易欣儿就要从李天身边离开。 李天试图挽留一下。 “你确定不要帮衬帮衬我?” 易欣儿双手摊开,露出事不关己的表情,说到:“他们又不是来找我的!” 转身便走了。 她刚离开,肖十四接着大摇大摆地走上来。 “你就是新亲传弟子!短短几个时辰,就可以在辰元宗里闻名,挺大的本事嘛!” 李天笑脸回到:“师兄客气了!” 对方轻蔑笑着,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废话不必多说!我们要你手中的星尘聚元诀!” 一片弟子议论篇篇。 “居然真的是星尘聚元诀!” “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真有人通过了试炼。” 见识到这些弟子的反应,李天真正意识到星尘聚元诀的诱惑力能有多大! “这位师兄,实在抱歉!领取星尘聚元诀乃是师弟与我家师傅约定好的事情,岂敢轻易送出去?若师兄真想要,明日上山恳求我师傅便是!” 说完,李天拱手以示歉意。刚要离开,肖十四就拦下李天,在他耳边悄声道:“就这样走了,师弟这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吗?” 肖十四位于内门榜前十,他在弟子中的声望很高,但他还没有份量与胆量跟一个驻峰长老要功法。 不等他继续,叫程原的又走出来,挑衅道:“你能得到星尘聚元诀,无非是过了功法阁上面的试炼。不如我们切磋一下,用事实证明星尘聚元诀的真正主人是谁!” 罗悟言愤然道:“太不要脸了!一个纳魂境也好意思欺负一个化灵境?” 程原直接无视他,一副高位者的姿态,郑重道:“我可以将修为压到化灵一重境,这样就不算欺负了。” “你!” 罗悟言想要推开程原,不料他的灵力直接将他震飞。幸好有李天接住,不然一定摔得不轻。 所有人都在笑,不加掩饰的嘲笑!在他们眼中,罗悟言是彻头彻尾的跳梁小丑,他的一切作为不过是取悦他们愚戏罢了。 看到邋遢老头像个街头乞丐依旧慵懒睡着大觉,顿时把怨气撒在他的身上。 “哎呀!魏爷爷!您怎么又睡在这石碑下来呢?” 邋遢老头翻身打了个哈欠,艰难地将眼皮撑开,笑道“:是你这个小丫头啊!” 然后摊出一只空手,勾勾手指头示意易欣儿归还某样东西。 易欣儿白了一眼邋遢老头,很不情愿地交出一块黑色的铁券。 这张铁券,可以让任何人在功法阁里无视威压,畅通无阻。当然,前提是从邋遢老头手中拿到这张铁券。 邋遢老头收回铁券后,双眼皮重得怎么都抬不起来。 易欣儿赶忙拉住邋遢老头,道:“我的魏爷爷哟!您可别睡啦!这些弟子快把您的功法阁给拆了,您老也算是守阁长老,您老不得管管呀?” 邋遢老头扫了一眼周围的弟子,笑道:“年轻人嘛!正是意气风的时候,小打小闹,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说完,翘着二郎腿,还要与周公下棋。 “魏爷爷……魏爷爷!算我求您还不成不?!” 易欣儿攥着小粉拳,忽的看到邋遢老头腰间挂着的酒葫芦。 于是心生一计,快手夺过酒葫芦,高高举起,扬言道:“你不帮,我就把你这破葫芦给摔烂了。” 邋遢老头也是被惊得一个鲤鱼打挺,满脸慌张地伸出手想要接住即将脱手的酒葫芦。 连忙道:“哎呀!哎呀!丫头你可要冷静啊!这酒葫芦可跟了爷爷我几百年了。” 易欣儿更是欣喜,可脸上的火气不能减,道:“帮还是不帮?” 边说边要摔了酒葫芦。 “帮!帮!一定帮!” 邋遢老头健步如飞,向着聚集的弟子叫喊到:“干什么呐?干什么呐?一群小家伙吵吵嚷嚷的,净扰老夫的清净!” 突然的一句话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邋遢老头的身上。 “是守阁长老!” “怎么回事!他不是不管功法阁以外的事吗?” 突然的变故,让程原和肖十易两伙人都皱起了眉头。 若是守阁长老掺和进来,事情可能会被闹大! 这时候,邋遢老头注意到人群之中的李天,刚开始还有一点意外,感受到他身上星尘聚元诀的气息就更加意外了。 他多看了李天两眼,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满意的笑容,也像是欣慰的笑容。 其余人皆是不敢吱声,心虚着望着邋遢老头。 只有程原与肖十易两拨人,没把邋遢老头当一回事,眼光甚至有点敌意。 邋遢老头注意到他们带着恶意的目光,心中不屑一笑,没有把这个情绪表露在脸上。 他游步上前,问:“干什么呢?” 肖十易笑答:“进来手脚痒,想与这位师弟比试比试。” 所有人用奇怪的目光望向肖十易,宗门严禁私斗,他居然敢当着长老的面说得怎么清楚。 当所有人都以为邋遢老头会破口大骂时,他笑了,道:“敢于比试,说明懂得上进!修炼最忌惮就是一味的打坐静修,不经历生死,哪里来的精进?” 说完,意味深长地望向肖十易。 肖十易也笑了,拱手道:“长老高见!” 这下轮到其它人蒙圈了。 敢情不是来劝架,而是来把这场没有名分的私斗,变成一场正大光明的比试! 易欣儿傻傻地望着,气得火气冒三丈,将要摔了酒葫芦。不曾想酒葫芦早已不在她手里,她猛地转头看向邋遢老头。 他正举着酒葫芦,慢慢长饮着美酒。 肖十四更是赞道:“长老深明大义,弟子真是佩服!佩服!” 惹得他周围的人都嫌弃地瞧了他一眼,接着谁都摆出一副瞧不上他的样子。 可肖十四的那双毒眼始终锁定住李天,仿佛李天已经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邋遢老头没有理会肖十四,而是要去怂恿李天,先是试探道:“如何?所谓亲传弟子当是辰元宗弟子的典范,若是这时候怯战,恐怕以后都要抬不起头哟。” “你个糟老头子真是坏!” 易欣儿踮起脚,努力同人群同等高度。 “宗门明令禁止私斗,你这般怂恿不是逼他违反禁令嘛?” 邋遢老头露出狡猾的笑容,道:“我是长老,我有这个权力!不服,你可以到宗门哪里告我去!” 易欣儿的脸通红,她可真想用她的小粉拳重重敲在他的头顶。 李天轻描淡写地笑道:“既然是长老命令,我哪里敢不从?” 邋遢老头笑盈盈地点头,内心则腹诽道:“你这小娃娃临死还给老夫挖坑!” 随即,身上气息暴增,已然达到七重天的境界。 众弟子无比惊讶万分,在他们眼里,这位守阁长老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平凡得让他们以为这人不过是空有长老之衔。 肖家弟子与程原更是觉得毛骨悚然,他们刚才的眼神好像过分了些…… 七重天,若是刚才有一点不敬,估计他们已经到阎王那里报告了。 “你们谁来出战?”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七重天的修为让邋遢老头的声音带上一种不敢违抗的震慑力。 可李天若把星尘聚元诀带入紫竹峰,若是他们一言不发,恐怕这本功法一辈子都到不了他们手中。 甘心吗? “弟子愿打头阵!” 肖十四恭敬作揖,大声请战。 程原咬牙轻笑,也向邋遢老头作揖,道:“弟子愿为第二战!” 邋遢老头一副小人得逞的笑容,望向李天,特别是易欣儿,道:“好!” 然后袖袍一挥,在功法阁前面空地上摆了一道结界。 “进入里面,你们的修为都会被压到化灵一重境。 记住!不要轻视对手,也不要畏惧对手。拿出所有的本事一决雌雄,这样方是我辰元宗弟子该有的样子。” 肖十四自信地走入结界内,刚进去就有一股力量强行将他的修为压制住。 纳魂境,结魄境……一直到化灵一重境方才停止。 第一次经历修为的倒退,肖十四不自信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变化。不过很快,这股不自信被以往的傲气一扫而空。 “进来!” 李天轻叹一声,果断地走入结界之中。 肖十四面对着李天,展露出极端的自信,说到:“很好!” 话音刚落,手上灵光乍现,肖十四率先发起攻击,攻势伶俐完全没有丝毫轻视。 两人先是简单对过拳脚,简单的力量对决足够肖十四摸准李天的实力。 只是,李天的打斗动作在这些在这个世界里练武的弟子的眼里显得格外僵硬,不像是常年累月一点一点修炼上来的修士。 接着,肖十四转身挥舞拳头,上面的灵力逐渐变红,最终形成一个火拳。 待火拳出现在李天的视线之中,那火拳已经无法避开。 李天迅速在身前展开防护罩,火拳打在防护罩上沿着罩面散开,一时间火焰像张开的巨口,死死地咬住李天。 “不错!比之前试炼之时的反应更快了,但也仅此而已。” 话完,挡在肖十四面前的防护罩被他突破。 李天顺着力道仰贴地面,然后滑行两丈宽的距离。 这群弟子无不惊呼,李天刚才犹如飞鸟掠过湖面一般,动作行云流水,简直与刚才的打斗动作有着云泥之别。 当然,肖十四不会留给李天喘息的机会,一道火焰拳印紧随李天打出。 熊熊烈火凝成的拳头,威力必然又上了一格,普通的化灵境怕是分毫都招架不住。 果然,修为虽然被压制,但优势依旧明显,这也是为什么肖十四敢打头阵。 如果李天是化灵境,这场打斗现在已经可以分出胜负。但任他肖十四如何聪明,他能想到眼前的李天真实修为竟是这个世界的绝顶——帝境呢! 李天提速绕开拳印,但修为上不同,看到的也就不同。在邋遢老头眼里,李天是贴着拳印惊险躲过,而在这些弟子眼中,则是李天莫名和拳印错开。 其实,李天躲得极其轻松。 肖十四:偏了?怎么可能? 但无论是他,还是其他弟子,他们看到的让他们产生错觉,误以为是肖十四打偏了。 站在打斗场地外的肖十易忍不住怒骂到:“肖十四,你是干什么吃得!” 一旁的肖家弟子劝慰到:“肖哥别生气,可能只是意外!十四哥电火双修,绝不会输的。” 这边肖家弟子的话还没说完,肖十四的双手由红变白,银白色的闪电在他双手如同玩物一般流动。 接着,银色闪电流走全身。 数条电流蜿蜒着爬行着,在众弟子吃惊的目光中,肖十四化作一道银色闪光冲向李天。 李天落地的功夫,肖十四已经杀过来。 两人的拳头再次交织在一起,肖十四现在的拳头相比之前“火”的刚,现在则是“电”的疾。 还有银色的电和红色的火交替的攻击,场面的花俏直接上了一个台阶,更是赢得了场外弟子的连连喝彩。 如此攻势下,单凭李天不熟练的招式当然会越战越被动。 而在场外,邋遢老头却对这场比武有着不同的看法。 肖十四可以凭借电火双修,在辰元宗内门榜之中打出了一片天,但他的资质和天赋不足以支撑他这样的双修。 两边的权衡造成双边都达不到应有的高度,虽然看起来花俏,但久战必定不利。 终于,一手红火一手银电的肖十四开始暴露短板,力量和速度的不匹配已经把他的招式慢慢拆分。 破绽,开始越露越明显。 再看李天,刚才偷学的招式动作被他一遍又一遍上演,动作的僵硬感开始消失。 此消彼长之下,李天的被动态势竟开始发生扭转。 肖十四越战越吃力,终于带电的右手快了带火的左手一步。 李天顺着露出来的间隙发出最后制裁,电光火石间,李天单手稳稳掐住肖十四的脖子。 静! 呆! 肖十四颤抖着低头看向掐着自己脖子上的细手,他败了,而且败得清清楚楚。 李天收手,不娇不躁地向着肖十四行礼,说到:“师兄,承让了!” 没有胜利者的姿态,足够给肖十四面子。但输了就是输了,铁一样的事实依旧会让肖十四抬不起头。 他不解,他愤怒。 但如果把这些情绪都当场发泄出来,那么他肖十四算是身败名裂了。 最少要保留最后的尊严! 肖十四强忍着一切情绪,面无表情地说到:“不需要你在这里惺惺作态!” 说完,肖十四阴沉着脸离开。 此时,观战的观众都沉默了。他们的眼神同肖十四一样都是困惑的,但他们作为旁观者,还有着丝丝隐晦的嘲讽。 堂堂纳魂境居然败给了化灵境,这个谈资恐怕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如此,肖家人现在的处境就难堪了。输的是肖十四,丢的可以他们所有人的脸。 顶着周围弟子那些看玩笑的目光,肖家人厌恶地看向肖十四。尤其是肖十易,他的眼神简直就是要杀人。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看,这是李天来到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一战,也将是他在这个世界武打法斗的首秀。 这个世界以一个无名修士的失败,迎来了以后一位敢于与天道鏖战,断古绝今的人族新帝。 再看结界内,程原已经入场。 苟长老门下弟子的战绩历年来都是垫底,这个程原也是整个辰元宗亲传弟子中的末席。 他天赋一般,资质普通,初入辰元宗的时候没少受门内弟子的冷眼。 好在他勤于修炼,这份异于常人的艰辛让他在同辈弟子中脱颖而出。 在他看来,天赋和资质并不代表一切。所以,当他听到李天在广场上的事迹后,他心中的执念驱使他来到这里。 他的实力稳定在纳魂六重境,虽然与内门弟子相差较近,但这并不妨碍他拥有亲传弟子的实力。 毕竟,每一个小境都是实力间的鸿沟。 进了场的程原对李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能打败肖十四,说明你还有些本事。” “侥幸而已!” 肖十四眉毛直跳,这种谦虚的天才在他眼中是那么的刺眼。 “修士的世界没有侥幸,实力才是真理!你能胜他,自然是你凭你自己的本事。 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第九章 求助 李天微微一笑,可惜最后落了个自相情愿! 他也不说什么,只是顺着程原的意思,道:“师兄教训的是!” 程原冷笑一声,沉沉道:“多说无益!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风吹叶落,程原手上的灵力化成水,然后在其手里凝成一把长戟。 “看清楚了!” 程原一套戟花,将手中长戟舞得风姿绰约。李天差点都入了迷,再一看三道水流月牙斩迎面袭来。 哗——哗——哗。 李天躲开三招,那几道攻击斩在其身后的一块两丈高的石碑,出现三道又长又深的斩痕。 那些站在石碑旁边的弟子不经冷汗直冒!若是偏了几分几寸,他们不得分尸两半? 一个弟子更是拍着胸脯庆幸道:“好险!好险!要是没走来,我就死定了!” 也是这会功夫,程原已经提着长戟杀向李天。李天聚灵力在手积极防御,配合星尘聚元诀里面的动作招式勉强和程原交得上手。 十个回合,程原没有占到便宜,李天也没落入下风。 程原早已经青筋暴起,哼声道:“我不会是肖十四那种脓包,看你接下来怎么打!” 说完,程原健步跃起,将手中长戟高高举过头顶。李天能够清晰地看到,长戟的戟头变大了!他立马弓步撑地,立了一道灵力罩。 “看招!” 程原重力打在李天的灵力罩上,力量之大甚至激起了层层气浪,掀得围观弟子失去重心,纷纷倒地。 却见程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李天下意识地抬脚,躲过脚下的未知危险。 原来是一股喷流突然从地面上形成人高的水柱,接着是第二柱,第三柱…… 接二连三出现的水柱直接改变了两人交战的场地,李天为了躲避强大的水流冲击,不得已在水柱间来回穿梭。 忽然,一根水柱截住李天的去路。程原从水柱中杀出,那把长戟朝李天无情砍去。 李天侧身躲过,回过头,程原已然不见,刚才的那根水柱亦是慢慢退下,最后消失不见。 程原再次隐身,伏杀在间接高起的水柱之间。 麻烦了! 李天暗叹,这时候最有用的办法就是神识搜敌,若是他真用了,边上的邋遢老头一定会立即察觉。 得不偿失! 还在苦恼之际,躲在暗处的程原以为李天已经技穷。 哗——哗——哗。 又是数道方才的水流月牙斩击,而且是四面八方如同杀阵一般几乎绝了李天逃跑的方向。 不得已,李天支起灵力罩护住全身。只听见轰的几声炸裂,爆炸后产生的水汽有意将两人短暂分开。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能撑到现在!” 李天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是邋遢老头用神识直接与他对话。 “长老!我要输了!” 邋遢老头听了真的是很想上去给李天几个耳光,然后向他吼道:“市井小儿!谁教你诓骗老人家的?” “你小子使没使出全力,难道你个混小子不清楚?真当我是老眼昏花?” 李天心中轻叹,神识的感知力比感官的感知力不知强上几百倍,想要骗过神识还真不是简单事。 “长老!我破不了他的招,坚持再久也没用啊!” 神识交流到这里,又是数道水流月牙斩向着李天而来。李天没办法,只能多加一道灵力罩。 这种纯粹的灵力罩相当损耗灵气,想必程原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消耗李天的灵气。 “你小子耍来耍去都是那几套三脚猫的功夫,老夫看了也着实觉得丢人。若是能发挥出星尘聚元诀真正的实力,你哪里会打得如此被动?” 李天听出长老的意思,诚心道:“长老,教我!” 邋遢老头差点没忍住要翻白眼。 “你小子真不会客气!老夫念你可以通过试炼,助你修炼星尘聚元诀。但老夫有言在先,我只讲一次心法要诀,能得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李天大喜,连忙谢道:“多谢长老!” 话还没说完,脑海中就开始回荡妙音。 随着心法口诀慢慢飞入脑海中,竟与李天脑海中的那份完整的星尘聚元诀产生共鸣。 这种奇妙的共鸣将李天拉入顿悟状态,一时间风云变幻,大白天里有那么几颗星辰比之往日显得格外明亮。 接着星辰似乎达成某种联系相互沟连。 不知是哪位弟子第一个发现天上星辰的异样,指着其中一颗明星嚷嚷到:“你们快看天上!” 众弟子应声抬头,皆是惊得张开口。 耀白的灵气聚于天上一点,银河璀璨,移星换斗。 然后,耀白的灵气如飞龙入海正腾而下,正中李天的位置。 转瞬间,白色的耀眼星光将要刺瞎在场所有弟子的眼睛。 一股强大的气息陡然攀升,宛若神明从混沌中苏醒,宇宙由极点起爆炸。 在这股气场的施压下,程原的脸色刷刷往下掉。他距离李天最近,看得最清楚,感受最真切。 耀白的灵气之中李天正静心打坐运功,而且小小星辰伴随左右居然竟是在为他护法。 程原终于怕了,他的脚在抖,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脚居然在抖。 他的手不断握紧手中的长戟,摩擦地掌心都冒出汗来。 李天的体内,星辰的灵气催化产生耀白的星辰之力。可惜李天原本的灵气就已经浩如烟海,现在从星辰来的灵气不过一条不起眼的小川。 但作为一个化灵境修士,这份星辰之力产生得恰到好处。 星尘聚元诀不断运作,将星辰的灵气炼化,然后化为己用。 就在这时,邋遢老头稍作心思,耍个不起眼的小手段,偷偷减弱了压制修为的结界。 感受到自身灵力正在加强的程原,甚至没有任何怀疑。 程原冷笑一声,全身吐纳蓄力,将手中的长戟化作一滩活水,似游玩在掌间的宠物。接着,地面上不断有喷流涌出。 不出一会功夫,他们就置身水泽之中 仿佛是看到了胜利,程原自信地笑道:“这一招本来想在年底大比上对付她的,如今你就来试一试我这一招的威力如何!” 话音落下,李天和他都被淹没在水作的牢笼之中。 “水笼绞杀!” 一众弟子被程原凝成来的巨大水牢笼所震撼,因为它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点点闪光,晶莹剔透。不像水作的,更像银色珊瑚作的! 它的灵力波动却强大得让这些人退步,生怕被余波牵扯,白白遭罪。 水笼开始松动。 只见程原缓缓抬起手,得意地竖起剑指,喝到:“杀!” 话音落下,无数水刃围杀李天。 突然,李天双眸怒睁,双身所有的星辰之力从身体里面爆炸而出。 这股力量逐渐膨胀,一个银白色的光团取代了李天。 程原心头一紧,赶紧唤出更多的水刃。 恰逢此时,结界的压制能力已经弱到可以轻松摆脱的程度。程原没有犹豫,连忙恢复修为。 化灵一重境、二重境、三重天…… 可没等程原将修为提升多高,李天微微一笑,没给他什么时间。 霎时间,白光刺破水牢笼。 两股力量对冲产生巨大的爆炸,将水牢笼撑破,结界同时也被炸破,还将地面炸出一个大坑,几乎毁了整个广场。 硝烟弥漫,风雨急骤,两道身影从中退出。 眼力尖的弟子立马惊呼:“平了!是打成平手了!” 短暂的降雨后,硝烟被雨水打散,众人这才看清眼前这个大坑,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场内,程原被淋成落汤鸡,他的脸色阴沉,也可以说是一脸的死气。 接着在众人的目光中,默默离开。 跟他的弟子相顾无言,皆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天一眼,也识趣跟着离开。 “怎么了?程师兄不高兴嘛?” “纳魂打化灵,打了个平手,估计会生出魔障。” 一直观望的肖十易瞟了一眼程原离开的方向,轻声讽了一句:“这下有意思了。” 然后,他也领着肖家人离开。 “程师兄和肖家的人都走了!” “我们也该走了!” “原以为李天只是天赋惊人,没想到战力也如此不俗,我服了。” “你服有个屁用?你是个什么熊样?” …… 随着唱戏的人退场,来看热闹的弟子也开始猢狲散。 很快,这里就这几人还在驻留。 罗悟言高兴地冲上来抱住李天,喊到:“李兄,你太神了!” 可能是被罗悟言给感染了,李天也露出几分傲气笑道:“侥幸!侥幸!” “李兄太谦虚了,化灵境打平纳魂境,放到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看完这两场比武,我感觉我的瓶颈都要松动啦。” 李天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笑。 不远处,邋遢老头看着李天,似乎是想了很远:“居然练成了第一层。” 正要取下腰间得酒葫芦,想要喝口酒缓缓心情时,易欣儿手疾眼快将邋遢老头的酒葫芦又夺过来。 “好你个魏爷爷,这酒你就别想要了。” 说着,易欣儿抱着酒葫芦小跑躲到李天身后。 没有酒下肚,邋遢老头心里直叫苦,说到:“丫头,你不要撒泼,小心我到你爹那里去告你的状。” “你敢!你看我不砸了你这个破葫芦!” 易欣儿高高举起酒葫芦,威胁地仇视邋遢老头。 邋遢老头急了,赶忙换张笑脸,卑微道:“别!别!你手可得轻点!轻点!” “就不!” 李天摇头,夺下易欣儿手中的酒葫芦。 “你干嘛?” 易欣儿双脚踮起,直视李天。 李天没有回话,将酒葫芦送还邋遢老头手中。 邋遢老头喝了口酒。 “你个小娃子一定前途。” 说完,慢悠悠地回在石碑下酣睡去了。 李天向着邋遢老头恭敬一拜。 一旁的易欣儿气呼呼的看着一切,叉着腰,抿着嘴不想跟他继续说话了。 没一会功夫,李天三人也离开了这里。 邋遢老头依旧翘着二郎腿,忽然开口道:“宗主大人,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 邋遢老头不跪不拜,全辰元宗的长老,除去三位太上长老,他是独一份。 暗处,易绍杰负手而出。 “您老有心了!带他入门让他少走了很多弯路。” 邋遢老头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平平道:“不是我有心,是他有悟性。” 易绍杰点点头。 忽然,邋遢老头语气变得严肃。 “苏瑜?这小丫头来历不明,你让她做个长老……合适吗?” “并非来路不明,只是故人相托……我也不好拒绝。” “你会不好拒绝?看来这丫头的背景不简单呦……” 邋遢老头转身背对易绍杰,再次睡去。 易绍杰也离出了功法阁。 下功法阁的山路上,罗悟言一直在李天的耳边涛涛不绝。李天一旁倾心听着,易欣儿则走在两人后面。 直到来到上紫竹峰的山路,罗悟言才告辞离去。 站在紫竹峰下,眼前是望不到边的翠绿色的竹林一直延伸到山顶,甚至还有一层淡淡的紫色霞光。 如此奇观丽景,仿佛神仙居住的仙山。 突然,易欣儿小手轻推李天,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李天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道:“这里很美,一时半会出神了!” 易欣儿轻笑两声,嫣然可爱,说到:“这就看傻眼了,你真是没见过世面。” 李天挠挠头,一副憨厚样。 “毕竟第一次见!这个世界那么大,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易欣儿一愣,双手环在后背,赞同道:“的确!这里也不过阴山的一角!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我是一点都没见过……” 说话间,易欣儿脸色有些奇怪。李天看了好久,也没能看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呢?你见过更广阔的世界吗?” 易欣儿突然发问,看向李天。 李天沉思着,慢慢看向天际,道:“我见过!世界的尽头……” 久久凝望,似乎要看穿这片天。 易欣儿“嗯”了一声,又道:“世界尽头吗?那是什么地方?” 李天这时候明白自己失言了,赶紧道:“没事!只是曾经路过而已。” 她好奇地望着李天,最后释然,道:“我们还是尽早去见苏瑜姐姐。” “苏瑜姐姐?你们很熟吗?” 易欣儿边走边笑:“当然了!我和苏瑜姐姐可是好朋友啦!” 李天不由回想起苏瑜那张油盐不进的脸。 这种人也会交到朋友? 两人徒步一直深入绿竹林,林中鸟语不断,花香四溢,给李天一种行走在幽静肠道的感觉。 绿竹林的尽头,一座竹屋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内。 竹屋里,一位紫裙女子坐在团蒲上,前面是一张褐色矮脚台。中间正烧着一壶水,里面的茶香扑鼻,三个茶杯,两杯在前,一杯在后,上面还见到热气,显然是刚倒不久。 易欣儿也不客气,端起两杯中的其中一杯抿上小口,说到:“苏瑜姐姐就是客气!知道我们走路辛苦,还给我们伺候茶水。” 苏瑜浅浅一笑,光是这笑,不知会有多少世家贵公子愿意掷千金买下。 “星尘聚元诀,拿到了吗?” 李天点头,取出藏在身上的功法双手递给苏瑜。 苏瑜接过星尘聚元诀,立马翻开看。 她的俏眉微微皱起,说到:“这本功法离我预想的差上几分。” 易欣儿听出了苏瑜话里面的意思,只能轻叹道:“都过去几百万年了,就算是圣地啦,一等势力啦,那些绝世道统,也会消散于历史长河。辰元宗能够延续至今,本来就是一个壮举好。” 苏瑜沉默无语,慢慢合上功法。 曾经出现圣者的宗门,现在其门上号称最好的功法居然堪堪到地阶。任谁都会忍不住一阵唏嘘。 世道变化就是如此,由盛而衰,万般轮回。 三人哀寂一会,李天又取出另外一本功法放到她面前。 灵猴游步。 据易欣儿介绍,这本身法修炼难度极高,传言是某个祖师观猴所感。 苏瑜在翻开这部功法的第一页就开始摇头了。 简简单单只说一句:“这部身法品质更差!” 易欣儿不满地从苏瑜手中夺过灵猴游步,郑重其事地说到:“不差!别看它现在是本人级功法,也有可能提升成为地级功法好!就因为身法的路数刁钻古怪,才被那些老顽固放在人级功法之列!我就觉得很赚呀!” 苏瑜看了看李天,又看向易欣儿,摇头说道:“他的天赋让他修炼这样的功法实在是浪费了!” 易欣儿翻白眼,一屁股坐回团蒲,幽怨一句:“若是觉得宗门里的功法低劣,苏姐姐可以教他你的绝学啊!” 此话一出,苏瑜微微愣住,然后给了易欣儿一记严肃的眼色。 奈何李天来了兴趣,追问到:“什么绝学?” 苏瑜巧手拈起茶杯,轻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然后将一块竹牌递给李天,道:“我还有一名弟子,名叫林雪薇,算是你的师姐。现在外出历练,以后你自会见到。她住侧边青竹林深处的庭院内,你就住在她旁边。这是竹牌,它会指引你寻到你的住处。” 李天接下竹牌,恭敬道:“知道了!” 苏瑜又将两本功法归还李天手中,然后叮嘱一些修行的要点和忌讳后,就让李天下去寻他的住处了。 看李天走远了,苏瑜扶额轻叹:“唉!净添麻烦!” “收了一个天才做弟子,苏瑜姐姐不高兴吗?” 苏瑜放下茶杯,声音清脆,应该是有点小情绪,道:“你也清楚我的身份,若是事情败露出去,会牵连到他。” 但易欣儿没有什么担心,她起身,道:“别怕!苏瑜姐姐!我们辰元宗也不是没有大腿可以抱啊!如果他们找到你,我就把你介绍给我们娘!” 苏瑜担忧之色更甚,不安地眺望北方。 “只怕到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青竹林的小路上,李天掏出竹牌,正想琢磨竹牌的用法时,只见竹牌散发绿光,然后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李天瞬间明白,跟着竹牌的方向寻找。 一会的功夫,还真有两个庭院出现在李天面前。 “是这了!” 李天推开门,吱呀一声,一个竹林小家出现在面前。 他有点感激,眼角都快闪泪花了。 过后,这是难得的独处时间,李天盘坐在竹床上静心感知周遭的气息,十里、百里、千里…… 范围越拉越广,遥遥无尽。这种无边无际的感知力,甚至没有动用神识,仅凭感官运作。此刻,李天真正明白古人常说的天人合一的神奇。 风吹草动,叶落虫鸣,饶是一点动静,李天都能知道。虽然两世为人,但他真实年龄不过十八。没有大心境、大修养,年轻人的躁动极易被挑逗。 于是,李天强行压制自己的感官。所谓普普通通,可不单单是演才能办到的。 接着,就是自己强大的神魂。若说一念通天,李天强大的神魂自当当仁不让。 内视灵魂海,这上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星空,下是广阔无涯的静海。点点星光,若隐若现,蔚蓝海水,深不见底。 神魂立于中央,星空与海洋之间,庄严而圣洁。 李天的神魂微动,其中魂力竟扬起斗转星移,波涛骇浪。他不禁暗叹,若是将魂力释放外界,会是怎样的惊世骇俗。 于是,李天的神魂闭目打坐,一切内敛,静若处子。 待退出灵魂海,睁眼瞬间一双水汪可人的美眸子与李天短短相对。 “哇啊!” 李天惊得大叫一声,不知易欣儿什么时候走进来。 易欣儿也被李天夸张的反应吓一跳,怨道:“你干嘛?” 李天脑子回路没缓过来,反问道:“你一个女孩子跑来这里不奇怪吗?” 易欣儿扯了个鬼脸,俏皮地“哼”的一声。 “我那么可爱动人,别人羡慕还来不及,你倒是个怪胎。” 李天一阵腹诽,根本不想与她理论什么。 不经意间,易欣儿坐到竹床的上,青果涩涩,伸手向着李天讨要什么。 李天问:“什么?” 易欣儿答:“功法啊!你不是说你不识字吗!我不来解读,你要怎么学啊?” 李天无言以对。 “姑奶奶就不能下来给我讲吗?女孩子好矜持点!” “矜持啊?姑奶奶当然有哇!” 说完,易欣儿直接把她的俏脸贴过来,道:“快给我!天快黑了,给你说一段我就下山啦。” 李天当即放弃挣扎,乖乖奉上星尘聚元诀和灵猴游步。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苏瑜每天清晨都会传课,传课一般三个时辰。 易欣儿则是每天端着饭菜过来找他。修士只有达到重天境,才能辟谷。 紫竹峰上有灶台,易欣儿也欣然在这里下厨。 刚开始李天还奇怪,到最后李天索性不问了。 时间来到李天上山的第二个月,苏瑜正在后山闭关修炼。一个月来唯一的一次绝佳时机,当天晚上,一道黑影探头探脑地离开了紫竹峰,此人正是李天。 他踏步于竹林之上,隐藏于黑暗里。用起所学的灵猴游步,脚下灵气随心而动,步法娴熟,算得上小有所成。 很快,他出了紫竹峰,躲过巡夜弟子,正想快些赶到广场,却发现前面有一熟悉人影走过。 原来是易绍杰,过了转角不知要往什么地方去。 李天观察片刻,终于确定自己没有暴露行踪,接着就往广场去了。 广场,圣道柱下,一个人影左站右蹲,努力研究这它的玄机。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又在脑中回荡:“大帝,您终于来见我了。” 没有灵力波动,不是灵力传讯,而是神识间的沟通。 “大帝,请将神识投入我器身之中。” 李天点头,原班照做。 神识浸入其中! 忽然睁眼,李天的神识一下就进入圣道柱内。 一个擎天巨柱立于黑暗之中,微光之下,破烂不堪,如同一根废铁。 忽然,李天后背发凉。 一个十丈高的巨猿屹立李天身后,他的眼睛金光直射斗府,瞳孔内还有明火在燃烧,浑身金毛闪闪发亮。 然后,巨猿化作人态,身披金甲,头戴金冠,手握金棒,脸上英气与刚才的兽态显得格格不入。 被这样的人物盯着,饶是李天也是声音不自然地问到:“他是?” 圣道柱发声道:“灵明妖帝,孙朝西。” 妖帝?也就是说帝境。 这是李天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与自己处在相同境界的存在,虽然对方仅仅是一道微弱的帝息。 “我原是灵明妖帝的贴身帝器。” 李天略有迟疑。 “帝器?可你的气息……” “如您所知,我的器身严重受损,品级就成了如今的圣器,甚至更加不堪。” 李天点头,在紫竹峰学习一个月,他也大致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常识。 李天:“盛极而衰,理解!不知唤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恳请大帝出手帮忙!” 李天来了点兴致,问到:“什么忙” “帮我找到我的主人,灵明妖帝!他可以为我修复器身,让我重回巅峰。” 第十章 墓穴出世 辰元宗,肖府外。 两个看门弟子还在打着哈欠,努力履行职责。忽地,远处一道斜影越走越近。 两个看门弟子立马精神,顺着影子看去,竟是宗主易绍杰。 两个弟子当即跪地行礼,说到:“弟子参见宗主。” 易绍杰随便点点头,然后径9直入了肖府。 其中一个看门弟子紧张低语道:“宗主为什么这个时辰会来肖府?” “不清楚,许是秘密任务要下达。咱们只是看门的,别管那么多。” “我且去通报,你好生站岗。” 两人相顾点头,然后各自做事去了。 不消一会功夫,一个中气十足的老人走入肖府正堂,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于正位上的易绍杰。 “宗主莅临,属下没有出府迎接实在是失礼。” 易绍杰抬头,看清了来人是肖元,只是淡淡笑之,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就在肖元皱眉疑惑之际,肖贺园也是小跑来到正堂。 “来了?” 易绍杰语气冰冷,吓得肖贺园虎躯一震。可肖贺园很快平静下来,说到:“宗主唤属下,自然是要来的。” 易绍杰抬眼一瞧,肖元和肖贺园一前一后皆是微微曲腰恭敬异常。 “莫紧张!” 肖贺园偷瞄一眼易绍杰,却是与易绍杰恰巧四目相对,当即快速低下头。 “两位长老平日工作繁苦,为宗主大小事物鞠躬尽瘁。” 肖氏父子也不含糊,齐声喊到:“为宗门,我等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很好。” 两人不禁眼睛打转,实在是猜不透易绍杰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于是,肖元顺势补充道:“宗主圣德,我等无以为报,只能尽心竭力了。” 肖贺园接过话:“宗主星夜来访,必定有所安排。属下愚钝,愿听宗主调遣。” 易绍杰摆摆手,说到:“没什么!只是近来宗门一直不太平,心中难免担忧,想要交代些事。” 肖氏父子相顾无言,也就继续静听易绍杰想要安排什么。 “我听闻东山矿场时常有歹人骚扰,是也不是?” 东山矿场,一直由肖贺园全权负责。易绍杰怎么说,当然是在询问肖贺园的意思。 听闻后,肖贺园微震,说到:“只是一些宵小杂鱼,贪图我宗灵矿,虽然略有损失,但也悉数打发了。” “灵矿安稳至今,肖贺园长老功不可没。 奈何灵矿于我宗门有大用途,听闻此事后我是夜不能寐,恐有异变。若无强人在那日夜戒备,我实属难安。所以,我打算加派人手驻守东山。” 肖贺园眼色微微冷厉,片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宗主之忧亦是我等之忧,但何须加派人手?我即刻前往,愿为宗门死守东山。” 忽地,往地上伏拜,以表忠心。 易绍杰若有所思,说到“诶,肖贺园长老!你在宗门要务繁多,又身兼数职。将你调离宗门,岂不是让人说我疏远能人?” 肖贺园当即怒斥一声:“何人胆敢嚼舌根?” 易绍杰微笑着摇摇头,说到:“大长老现在年事已高,你若离去,这宗门恐怕是要乱套了?” 肖贺园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易绍杰,又看了一眼肖元,虽不再言语亦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其内心却在莫名窃喜。 不远处易绍杰的眼光平静着注视着他,此人虽然看上去老实,却对权财看得极重,如此之人最好把控。 可是这个大长老,肖元,一直沉默不语,做事严谨,过分的谦和,让易绍杰隐隐感到刺头。 但即便如此,他这个宗主也是话事人。于是,他站起身,缓缓道:“就如此安排!” 一溜烟的功夫,人已经走出了肖府,消失在黑暗之中。 肖贺园依旧愣在原地,眼珠左右徘徊,似在思考什么。反观肖元,冷哼一声,屁股刚坐下来,就一掌将扶手拍碎。 “好你个易绍杰……” 肖贺园上前,明知故问道:“爹,有什么烦心事吗?” 肖元看了一眼肖贺园迷惑的脸色,失望之意溢于言表,冷声说到:“能开心吗?” 老爷子怒了,肖贺园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东山灵矿何等重要,他们肖家常年把控,不知从里面捞了多少油水。如今一句话的功夫,在东山的话事权就没了一半,搁谁身上不得生气? “他是对我们起疑心了……” 听到此话,肖贺园不禁后背发凉。 忽地,肖元似想起了什么,问到:“上个月你偷拿了多少?” 肖贺园沉默不语。 肖元失望地闭上双眼。 “难怪……我平时不是告诫过你,要你谨慎行事吗?你看看现在!来办我们来了。” 肖贺园微微咬紧牙关。 “无凭无据,他也论不了我们的罪。” “凭据?呵,呵呵,呵呵呵!” 肖元仿佛听到了他这一生来最好笑的一句话。 “只要他一天是宗主,办我们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广场上,李天听完了圣道柱器灵所讲的故事后,不禁叹息道:“纵然帝者强如万物主宰,也逃不了这最后一死。” 器灵也是跟着叹息,经历过这些后,反而那份感受最为真切难受,只听它缓缓吟道:“我辈不过天地浮尘,时光宛如白驹过隙。” 且看其器身,破败不堪,又有谁人可知,它曾在灵明妖帝手中是那般攻无不克。 忽然,李天似发觉不对,问到:“既然你口中的灵明妖帝已死,我又如何能给你寻到他?” 器灵先是奇怪的“咦”了一声,然后说到:“世间轮回一说并非胡说八道,我早已感觉到了灵明妖帝已然投胎转世。” 投胎转世,倒是新鲜事。 李天轻轻一笑,也不去质疑器灵所说是否真实。 可惜,新的轮回,曾经万妖之上的灵明妖帝,还是否记得曾经追随他一生的神器。 “若是往后有缘相遇,我自会将他引来。” 器灵当即向着李天大拜,看上去虔诚而真情,倒真像那么回事。 “有大帝这番承诺,我也能安心沉眠等待。”似又想了想,说到:“我这里收藏有一部名叫金火神瞳的功法,乃是灵明妖帝的独门帝术。” 李天露出诧异之色,一个月的时间,他自然也曾从苏瑜以及易欣儿口中听闻“帝术”。 传言,原有功法是天地人玄黄,逐阶划分。在这之上,还有天位强者感悟天地玄妙,且融自身所成之道所得的天位秘术,又分帝圣尊王四阶。 天位秘术强大异常,不是天地人玄黄这一流功法所能比拟。可惜,这类功法,要么太过精妙,无人传承,要么过于逆天,遭天道封杀。 总之,能流传后世的,少之又少。 李天现在已是帝境修为,但帝术依旧价值不菲,器灵也不会让李天平白无故替他接下这番因果。 只见器灵念动秘咒,泛着金光的文字凭空显现。每一个字仿佛都是天地间的真言,蕴含了无穷无尽的奥秘。 器灵还在念着秘咒,忽然双眼圆睁,手中剑指指向李天的天灵盖。 海量的金光文字遁入李天脑海中,一时间李天的脑中有出现了大量的陌生信息,却又感觉与生俱来般。 李天浏览着脑海中信息,微微叹息道:“这就是金火神瞳?” “金火神瞳修炼难度极大,饶是灵明妖帝也只是凭借天生的异瞳才侥幸开启。 但在他的时代,他眼中的金光和瞳火却是一切生灵挥之不去的噩梦。” “而且,金火神瞳若是开启,可看破世间一切虚妄幻像,还可以看透妖物真身。” 李天点头,抬眼看向器灵时,发现他的器灵凝体开始变得透明,他不禁瞳孔微微收缩,身子也跟着一抖。 “你……” 器灵轻叹一声,同时眼中满含无尽的悲凉。 “我的力量耗竭了。大帝,若是有缘,我们在未来还能再见。若是命该如此,恐怕就是最后一面了……” 在悲凉的声音中,器灵的凝体开始涣散,变成无数的微粒,点点发亮犹若消失在黑暗中的星光。 “灵明,我们是否还能再见……” 终于,器灵不再,唯有黯淡残破的圣道柱,依旧屹立于广场上,向着后人发出最后活着的证明。 神识退出后,李天的心情显得格外沉重。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圣道柱,他敬重它的辉煌,更怜惜它的逝去。 但他心中想得更多的,是自己能否实现最后的嘱托。若是办不到,也就辜负了它最后的信任。 沉寂许久,李天终究要离开了。 因为灯光不佳,放眼望去漆黑一片,唯有远处的萤火飘摇,以及头顶的月光皎洁。这里静得出奇,说来谁又会在黑灯瞎火的地方驻足。 正当李天抬脚离去之时,忽然脚下大地一片震动,一时间辰元宗所在山脉山摇地动。 西北方向,一股强烈的灵光直冲斗府,将那一片黑天染了个金黄。 地在哭泣,风在逃窜,仿佛这片天地在害怕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但西北天际的那份金黄的瑞光,又像是在竭力否定。 接着,一股强者的气息飘来,苍老、雄浑,可是隐约间又带有一丝阴邪,只是被隐藏得极好。 这是独属于金身境的气息,在这个界域,那是不可多见的强者。 此时,陆续有弟子跑到外面,眺望天边那道金色光柱。 “这是什么?有人渡劫?” “你犯傻呀!明显是有重宝出世了,你居然说是有人渡劫!” “太好了,有机缘呐!有机缘呐!” 是啊,谁都知道金光所在地定有机缘,可是谁不知道这份机缘亦是一张涂满金衣的催命符。 他们都在猜测是什么,会有什么,更有人大胆猜测会是哪方大势力赢到最后…… 忽然,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极速靠近!天边,一道流光划过黑夜,留下绚丽的拖尾。 这是一个聚花一重境的强大修士。 只见他身上气息尽数外露,高调着从辰元宗上方破空而去。目标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西北方的金光所在。 此时,正殿顶上负手而立的易绍杰已经按耐不住了,忽然他耳边响起一道老迈的声音:“宗主,还是我去!” 易绍杰轻叹一声:“那就有劳太上长老了!” 言罢,一道身影自后山夺空而起,飞入黑暗之中。他的速度不算快因为刚刚飞过一个聚一花的修士,如今他只能谨慎前行。 如此大规模的地动,整个界域恐怕人尽皆知。放眼这个界域,如此多宗门大派,辰元宗不过是南洲略有名气的小宗门罢了。 或是好奇心作祟,李天稍作迟疑,很快以无形的速度追上走在前面的太上长老。 南洲幅员极其辽阔,万山千水,村镇无数。 可惜的是,路过了辰元宗之后,就很少看到其它宗门。 近百年的光阴里,玄明界的南洲气运衰微。唯有最南边的陈氏王朝还活得像个样,其余宗门皆是六等宗门以下。 李天将灵猴游步施展开,虽然不能御空而行,但这脚上的功夫再加上无与伦比的速度,万水千山不过瞬息之间。 三人很有意思的一字排开,前头聚一花境界的强者依旧高调飞翔,中间跟着一位天罡境巅峰老头子时快时慢,最后边的李天则是走走停停。 期间,李天还能开到其它流光往金光方向飞去。 突然,前方光芒大盛,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太上长老看到这番情形,竟是直接停在空中,不敢靠前。李天放眼远眺,忽地见几道光斩呼啸而过。 血腥味愈发厚重,想来前面必定有人在斗法。只听闻一声尖锐的惨叫声,一切又归于平静。 停了不知多久,前方再也没了动静,太上长老小心翼翼地继续动身前往金光所在地。 李天呆滞片刻,也跟了上去。 血腥味扑鼻而来,再行几里地,赫然看到一具尸体躺在荒野之中。 看残留的气息居然是个朝气境修士!身体一处惨烈的贯穿伤,七孔流血,眼神涣散,右手食指更是被斩断。 死后,连身上的财物都不放过! 李天微微一叹,这个世界的腥风血雨与前世也没差多少。留了把火,将尸体焚掉,继续往前。 没一会功夫,前面就传来混杂的气息,不时还有灵光大作,显然是有人在交手。 李天稳住脚步,悄悄落在最后边边上高树,繁茂的枝叶刚好为李天提供天然的遮掩物,静静地观望下边。 放眼看去,里面有人族,亦有妖物。多为天罡境界和聚花境界,也有朝气境的修士,但不多。令李天意外的是,居然还有金身境隐于其中。 人族和妖族站位明显,中间隔着一道谁都不想跨越的楚河汉界。 李天默默地看着,这样的场面不知为何让他心中难免感到沉重。 “不如我们直接开战,谁赢了,这里就归谁。” 一头比两个人还高的狮子率先开口。 人族这边直接有修士嘲讽到:“如此自信,你觉得你能胜吗?” 狮子眼冒厉色。 “来战啊!打过不就知道能不能胜!” 刚才说话的人族当即跃入空中,鄙夷说到:“畜牲而已,何惧一战。” 狮子咆哮一声,飞入空中。 两道流光不断攀升,不断相撞,他们修为差不多,自然打得难解难分。 地面上的各位也不去关注,仿佛这场争斗一开始就与他们无关,事实上也的确与他们无关。 但是人与妖之间的仇视,明里暗里都在进行着。 一条化了人身的蛟龙上来和气说道:“各位也不是为了打架才聚到这里,我们何必在这里动手,失了体面?” 人族大修士冷言讥讽:“修炼资源本就匮乏,不打哪里分得过来?!” 此话一出,更是激起多方暗流。尤其是那些大势力来的人,他们个个虎视眈眈,一副剑拔弩张的局面。 “你们与其拌嘴斗狠,倒不如先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一个黄袍道人带着慵懒的语气向着众人抱怨。 一众人与妖都看向那个黄袍道人,谁都不再说话,之前种族间的仇视在这瞬间都收敛起来。 黄袍道人来自云顶宫,玄明界真正的大擎,三宫之首,亦是玄明界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势力,话语权极重极大。 其余修士对视一眼,只能拱手,悻悻说到:“既然云顶宫真人都怎么说了,我们自然遵命……” 天上斗法的一人一兽,也像得到警告一般,各自收了神通,乖乖回到地面上站好。 这样的举动难免勾起李天的好奇心,对这个黄袍道人也上心几分。 金身境的修为,离涅盘境恐怕也不远了。单凭这身修为,在场的各位又会有谁不服? 场上一人祭出神识,可惜神识只能浅浅探到金光外围,里面是什么却不明朗! 其余人的收获大抵与这人一样,只知道金光藏有阴气,多半里面有大墓! “金光祥瑞,灵气逼人,应是一处天然的秘境!但又有阴气溢出,或许里面是一座墓穴,而且是为金身境道友的阴府!” “这秘境出现得离奇,我宗并无其间记载!怪哉!” 一众人与妖相顾无言。 他们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遍布玄明界各处大小宗门,在场却无一人能道出这秘境的信息,或是里面金身墓穴的消息。 他们都在疑惑,到底是哪一位金身境修士,又是在什么时候葬在里面! “不管怎么说,这秘境里面有金身境修士的墓穴,其中应该有不少东西。” “既然是前人遗物,何不用来惠施后人,也省得后人终日苦苦无果的修行!” “笑话!你怎知里面有好东西?赌不定里面封了什么绝世魔头,莫招来了不必要的祸害!” “若是没有好东西,你还会现身于此吗?” …… 修士们众说纷纭,可惜多是些废话,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消息。 黄袍道人居高临下,默默看着眼前的众人。 如今云顶宫话事整个玄明界,这个秘境他们还不曾放入眼中。 只是有利可图就会有冲突,怎么多人在这里,他们云顶宫还是要管管规矩。 毕竟,山里常啸的老虎才最有威慑力! 于是说道:“诸位道友都是玄明界上得排面的人物,没必要像闹市中的商人般在这里徒绕口舌!!” 一众人与妖面面相觑,不再争论。 说到底,他们来到这里都是为自己和身后的势力捞点好处。现在,如何在众人中分羹才是最为重要! 这时,来自五宗的某人提议,说道:“既然我们都不知道这金光里面的来历,还不如就交给我们五宗出来!” 此言一出,当即引来各方怒目。 什么交到五宗手里?让这些大势力接管,剩下那些中小势力如何获利? 于是不一会就有反对声音:“尊驾这话不妥!” 更是有人讥讽道:“五宗高手如云,各自门下金身境修士不知有多少!如今居然也会对这里感兴趣,和我们这些小人物抢吃的!” “你说什么?” 五宗某人当即喝声,全场竟掀起一层灼脸的热浪。 不少人内心咯噔一下,话虽然他们敢说几句,但真和五宗的人交手,最后吃亏的恐怕还是他们。 黄袍道人静立高处,居然罕见地没有出言制止。 其实,他内心也并不是很在乎五宗的人是否动手。只要场面不乱,死几个人也是应该的! 正此时,本来灼热的空气,竟愈发寒冷!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冷风,刮来 刺骨的严寒,几乎要把这里化作极地。 风与雪为整块土地铺上银装,更是有冰锥拔地而起,所有人被这风雪迷得撑不开眼睛。 李天侧脸望去,一个涅盘境修士慢步走来。 黄袍道人微微一愣,说道:“道兄好身手,不知来自哪方势力?” 众人齐目看向新出来的涅盘境修士,只见他与别人一般向黄袍道人拱手,回道:“真人客气了!在下来自陈氏王朝,名叫陈胤哉。” 陈氏王朝? 众人略有所思,这个南方古国,在曾经的玄明界也是称霸一时的。 黄袍道人点头,向着来人请道:“原来是陈氏王朝!既然阁下修为碾压在场所有人,不如出来主持全局,夺个定数。” “岂敢!岂敢!论可以主持大局,在场之中当然是真人当先。我只是来告知关于这个秘境的一些信息。” 道人眉头一皱,说到:“难道阁下知晓?” 涅盘境修士轻笑两声,说到:“知道!我朝曾经有关于这个秘境的消息,也算略知一二!” 这时有人向着他拱手,殷切请道:“还请阁下快些讲来!” “这个秘境中有一处深谷,名叫聚阴谷!常年有恐怖阴气积于谷底,神鬼莫测!它千年前出现过一次,只允许地煞境以下的修士进入其中,而且时间一过,它便要消失!不知多少年才会再出现!。” “为何只允许地煞境以下的修士进入?” “超过地煞境的修士一旦要进入,就会被金光弹开。恐怕施加这道金光的存在,不是我等凡流能想象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若是按他所说,他们硬要进入里面,恐怕就要先废了部分修为才能进去! 沉寂许久,不知何人提了一句:“不如让后辈进去!?” “里面凶险未知,后辈进去了,不知要死多少人?” 还没等有人继续反对,五宗的人率先出口,说到:“我五宗后辈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愿为探这金身墓穴之先锋!” 蛟龙跟着说到:“碧波宫的弟子也愿往!” …… 很快,随着一些二等、三等势力的加入。这波议定逐渐倒向五宗一方,那些反对的声音也愈发渺小。 最终盟约立定,凡地煞境以下的修士皆可入内。 黄衣道人居高临下,向着众人宣读道:“盟约既定,吾等七日后,无论来自何方,无论大小势力,凡地煞境以下的修士皆可入这金身墓穴。如有违约,吾众讨之!” 众人拱手,群响一声:“好!” 既然商定了事宜,众人相继四散回去点兵点将。 除了五宗的人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其余各流宗门来人大都没有多少好脸色。 在离去的流光中,李天很快找到太上长老。 第十一章 说客 这老爷子刚才一直处在在末尾,而且小心翼翼地与别人保持距离。这份谨慎恐怕是多年生活,不得已形成的习惯。 只看他快要消失在黑夜中,萧条的身影让李天倍感心酸。这个老爷子,冒着天大的风险赶到现场获取第一手情报,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他心里的那个宗门。 忽地,一道灵光直冲太上长老而去,李天心头一紧,刚想上前拦下不知何来的攻击。 这位太上长老也不含糊,发现攻击第一时间就立马作出还击。 “轰——” 两股力量对冲爆发出炫丽的火花,火光照亮了太上长老,也照亮了发出攻击的始作俑者。 “窦怀?” 太上长老表情凝重,显然与这人是旧识。 这窦怀冷声嘲讽到:“姓张的,辰元宗屁大的宗门也敢来蹭这份机缘,不怕吃不着肉还把牙给蹦了?” “我们做事何须你个妖兽门的人说三道四?” 窦怀冷笑,随即转身留下一句:“若敢来,我们见一个,杀一个……” 之后声音越来越模糊,想来已经不知飞了多远。 张长老(太上长老)悬在空中凝望警戒窦怀离去的方向,好久才朝着辰元宗的方向而去。 这时一颗脑袋从黑暗中探出,正是李天躲在不远处。 张长老已经回去了,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了意思。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估计苏瑜就是要在今日出关的。 想到此处,李天归意渐浓。 不料,天上又有两道流光在追逐。 李天抬眼望去,这两道流光周围不断有灵光乍现,气流翻滚,虽然远在高空,却能清晰感受到上面交战的激烈。 此番场景单是今晚不知见了几回了,李天心中不经叹道:这世道当真是纷争不断…… 就在这时,天上两道流光极速下坠。 或许又是好奇心驱使,李天竟朝着他们坠落的位置而去。 前方翻来滚滚热浪,激起的气流卷出无序的狂风,只教那些绿树被绞得东倒西歪、残枝败叶。 忽的,两道发出耀眼金光的实像腾空而起,相互对撞,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这就是金身境独有的战斗方式,外放金身。 李天细看这两尊金身,一个人型,一个狮型,恍若天神下凡,散发的金光更是充满威压。 一瞬间,周围的山坳被碾成痱粉,天空中因为他们对决时的灵力而响起阵阵雷暴。 李天躲在黑暗处,微微听到“想不到你个畜牲居然有这般修为!” “你们人族不是常说自己是天之宠儿吗!怎么?知道打不过就开始耍嘴皮子了吗?” 李天不经眉头微皱,定睛细看。 嚯!原来是刚才斗法的一人一狮。 那人似被激怒,喝到:“今日我誓杀你!” “我早看你们人族不顺眼了,一群阴险的伪君子!今日我也誓杀你!” 话落,一人一兽又开始交战,而且规模更大,破坏力更强。招招都在下杀手,奈何他们修为相近,实力对等,一时间才打得难解难分。 忽然,李天注意到那人手中隐隐藏着什么东西,可惜这头狮子块头太大挡了视线。 不过,这人藏得极好,竟是连与他正面交战的狮子也未曾发觉。 李天还在猜想这手藏得是什么的时候,忽的场上灵光乍现。 只听闻狮子一声惨叫,竟是被什么东西击中,殷红的鲜血从狮子的腹中流出。 李天忍不住细看,原来那人手中藏着一面铜镜,看来这狮子刚才是被这人用铜镜偷袭。 只见狮子艰难撑起四肢,但不断发抖的身体,看得出来刚才的一击对它的伤害极大。 狮子眼色愤怒地看着面前之人。 “果然!你们人族就是阴险的小人!” 那人阴冷地笑了几声。 “这种低劣的手段都躲不掉,你果然只是个畜牲。可惜,我这天宝居然用来对付你这畜牲,真是掉价。” 狮子咆哮着,忍着剧痛发起攻击。可是,重伤在身的它,哪里还抵得过眼前之人的攻击。 “轰!” 两股灵力对冲,狮子一方已然看出明显的劣势。终于,那人得意地狂吼一声,双手用尽全力。 激烈的爆炸过后,狮子倒在血泊中不断抽搐。 如此看来,这头狮子今日注定难逃死劫。 那人看到狮子还在抽搐,心中得意大盛,当即仰天长笑。 忽的,狮头迅速抬起,一道灵力从狮子口中射出。那人还没察觉,只感觉右手一阵冰凉。 他的右手竟被这道灵光生生射断! 痛苦、极端的痛苦迅速爬满他的全身,占据他的大脑。他痛苦地惨叫着,发疯地打滚着。 那块铜镜依旧在他的手上,不过是在他的右手上,就那么掉落在一旁。 狮子笑了,即使每笑一声就要咳出不少血,但它这时真的无比兴奋快乐。 “这是我现学的!你口中的手段很有用!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狮子气竭,它永远地停留在了它凄凉的狂笑之中。 良久,那人的血终于止了。他不甘,他愤怒,他抓狂。 他踉跄地走到狮子的遗体旁,眼里血光暴涨。 一下!两下!他在鞭尸,不然他心中的怒火无处宣泄,那是会疯的! 狮子的遗体四分五裂,血罪恶地照映了那人的影子,就像恶魔一般。 这场鞭尸还在持续,他的声音开始变得跑调,开始疯狂,逐渐变态。 一旁的李天只能转过头去! 虽然是只狮子,但在它说话的一瞬间,李天就下意识地把它当人看了。 这样的场景,他实在太反感。 突然,那面铜镜借着月色闪过李天的眼睛。 那是洁白无瑕的一面铜镜,但它的主人在做一件他一辈子都会嗤之以鼻的事。 是的,李天想要给这个令他反感的人一点惩罚,纵然是私心作祟,但他已经坚定了这个想法。 咻的一下,那面铜镜从那断臂手里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像这面铜镜自己消失了一般。 终于,那人从疯狂的行径中停下手,他嫌弃地甩掉手上的血迹。 他迷茫地甩抬头望向夜空,星光已不为他发出一点光亮,明月也躲进了黑云之中久久不肯出来。 他冷哼一声,似不屑这等东西。转身,要去取属于这个他的东西。 忽然,他愣住了。 不远处,只要他的右手还躺在地上,但手里的铜镜已经不翼而飞了。 他的双眼盯了好久才接受这个现实,接着四处寻找,恐怕他的内心坚信是刚才甩出去的时候用力过猛掉到别处了。 良久,那人一直没有声音,但动作怪异,已然像个疯子在找他的铜镜。 “谁?谁?到底是谁!” 他朝天狂喊,音波传了很远很远,震得山峦低沉地回应几声,又归于沉寂。 他试图用神识寻找,但周围不见任何线索。终于,他绝望了!他灰溜地投入黑夜之中,宛如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李天驻足好久,一直盯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一阵窸窣声打破僵局,李天眉头微皱,难道还有人在这里? 果然,一个少女从黑暗中摸出,她的穿着华丽高贵,面相美中透着贵气。 李天不清楚这少女又是何人。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狮子的遗体,这等血腥的画面让她不经反胃。 少女轻叹:“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声音传到李天这里,很甜美,让人无限遐想。 少女还欲靠近,忽然听到一声鬼叫响起:啊!我恨啊! 少女寒毛竖起,只见狮子的遗体泛出一道白气,这是狮子神魂构成的魂体。只见它宛如从地狱爬起的冤魂,恐怖异常。 这头狮子怨念极深,又加上生前妥妥的金身境修为。它竟是在临死之际,用强大的魂力稳定住自己的魂体,使之不会死后离体堕入轮回。 “啊!那人!我要杀了那人,我要将他扒皮抽筋,我要将他挫骨扬灰!” 狮子的魂体咆哮着,它的魂体不断增大,甚至比它生前还要大几倍。 李天手心忍不住出汗,反观那少女,她竟被这意外的一幕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逃啊!快逃啊! 少女愣住了,她被吓得不知所措。 狮子的魂体注意到身下的可怜生物,它微微一震,忽地怒喝道:“人族?又是人族?我杀了你!” 说完,狮子驱使魂力向少女攻去。说时迟那时快,少女危机关头,竟是举起护身宝物挡住了狮子的攻击。 狮子宛若发疯了一般,疯狂地击打着宝物结成的防护罩,终于,一声龟裂声响起,少女的脸色一下就惨白了。 就在这时,狮子停止了攻击,因为它的魂体透明了几分。没有载物,天道是不会容许像狮子现在这样的的存在。 狮子自然也是明白,当即把灼热目光投到少女身上。 “虽然恶心,但为了报仇,我可以忍耐!” 然后,狮子露出凶相,喝到:“把你的躯体交给我!” 少女瞬间花容失色,防护罩也在这时候四崩五裂。 千钧一发之际,李天挺身而去。他单手停住狮子的冲势,双眼冰冷地注视着狮子。 “你是谁?滚开!” 狮子咆哮着,李天冷到冰点,手上用力。 只听闻狮子一声漫长的惨叫,终于连它的魂体也烟消云散,从此不得轮回。 一时间,云淡风轻,月明高照。 两人四目相对,月光洒在两人面上,让彼此的真容清清楚楚。一瞬间,唐雪月勃然心动。 忽的,李天一步登天,再也不见他的踪迹。 少女这才醒来,哪里还有什么月下少年,失落感顿上心头。 “小哥哥!小哥哥!你别走!” 少女声音有点着急,但无论她怎么叫,就是唤不得李天出现。 “小哥哥,我叫唐雪月!唐!雪!月!你叫什么……” 远方黑暗处,李天望着在那里唤他的唐雪月,不禁逐字念到:“唐,雪,月?” 无意间抬头,却看到一道流光飞向唐雪月。一个问道境修士跪在唐雪月的身边,紧张道:“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燕叔,刚才有个小哥哥救了我,你可曾看到?” 燕叔一愣,说到:“回禀公主,这里方圆百里不见一人……” 唐雪月也是一愣,却是坚定道:“可是我看得真真切切,刚才小哥哥就在我面前!他还打倒了那头狮子的魂体!” 唐雪月边说边指着狮子的遗体。 燕叔看向狮子,发现居然是头金身境的狮子,他不禁眉头微皱。 忽的,他起身拱手向着周围喊到:“何方高士,可否出来一见!” 良久不见动静,燕叔还欲再喊,却被唐雪月拦下,轻声道:“算了,燕叔!若是小哥哥愿意,他早就出来了。” 语气中散发着惹人心疼的失落。 燕叔注意到这少女的心思,当即问到:“公主,有问他的名讳吗” 唐雪月先是一愣,接着缓缓摇头。 燕叔轻叹。 萍水相逢,最多是一面之缘。 良久,燕叔说到:“公主,我们要回国了。” 唐雪月失落地转过身去,没有作声。 燕叔又耐心说到:“陛下已经传召了,要你即刻返京,接你的人都在府中候着!若是继续留在这里,陛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唐雪月沉默良久,微微点头。 忽的,唐雪月对着远方喊到:“小哥哥!我要回家了!我家在仙武国京城……有缘再见!” 回音过后,唐雪月不甘地轻咬粉唇,接着露出迷人的微笑,轻声道:“一定……” 此时的李天,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他没有听到一个少女的喊话。反倒是今日看到的一切依旧记忆犹新,就像无形的冤魂一直缠绕着他。 先是消散的器灵,再是暴尸荒野的无名修士,又是那两败俱伤的一人一狮。 恍惚间,辰元宗的山头出现。李天强忍着想要忘记一切,然后疲惫地逃回紫竹峰。 是啊!世间总是纷争不断、悲剧不断。 一声呼啸风声吹来,无情地将竹门吹开。一道黑影径直投向那张不是特别宽的竹床,一动不动。 黑暗中,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李天低吼一声,几分悲凉,几分过往云烟。 终于,他疲倦了。他一直压抑着脑海中曾被他隐藏深处的记忆,但现在它们正激烈碰撞着自己设下的牢笼。 这样的对抗,甚至比与人厮杀还要煎熬。 他魂力一动,沉沉睡去。 时间不会为一切停止走动。很快,天边的光亮刺破了漫长的黑夜。 一声鸡鸣响起,这漫长的一夜总算是结束了。 辰元宗的弟子又开始一天的第一件事——晨练,然后是功课、任务、修炼,每天忙碌不停,但他们乐此不疲。 一个小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迈着轻盈的步伐,有时嘴里还会哼着小调,一蹦一跳地沿着山路往上走。 这条路,她连续走了一个月,每天都是心情愉悦、乐此不疲。 终于,路的尽头现出几间庭院。小姑娘走近几步,忽然“咦”的一声。 这里的一间庭院,院内满是竹叶,显然这间庭院的主人外出很久了。另一间庭院被打扫干净,但今日怎么有个细微的不同。 那就是,那间庭院的竹门没有关。 回想起昨夜发生剧变,小姑娘心里疑惑,内心深处竟生出隐隐的不安与忐忑。 她加快脚步走入庭院,进了竹屋。发现这里一切如常,而庭院的主人也躺在竹床上沉睡。 小姑娘一下就轻松了,忽然她玩心大起,蹑手蹑脚地不断靠近,可沉睡那人一直没有动静。 是没发现吗? 小姑娘也没有停止,她轻手轻脚地爬上竹床,打算捉弄一番这个毫无警惕的家伙。 突然,小姑娘愣住了。 这家伙虽然手脚一动不动,但脸上的表情却狰狞、痛苦,冷汗不断飙出,打湿了他身下的凉席。 小姑娘错愕,小手微微一抖。 噩梦吗? 睡着的李天,仿佛掉入无底深渊,“啪”的一声他落到了地面上。整个人头晕目眩,世界都像是在上下颠倒。 他晃了晃脑袋,想要恢复清醒。可不晃还好,这一晃,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慢慢清晰。 哭声、求救声等等,如鬼魅一般抓着李天的耳朵不肯放手。 忽然,一切都向着李天展开,似恶魔的嘲弄,要让他彻底崩溃。 李天不安地环顾四周,表情愈发惊恐。 这里他太熟悉了! 天空一片潮红,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压跨了整个城市。街道满是鲜血,黑与红交织。远处,火光冲天,宛若地狱之火,将整座城市包围、毁灭。 接着,爆炸声响起,还是吵杂的哭泣声和惨叫声。整座城市被摧毁得满目疮痍,残垣断壁间,他们连苟活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都疯了,世界也疯了! 杀戮被当作家常便饭,鲜血凝成了漫长的河流。 这里如同恶魔狂舞的地狱,凡人受罪的死牢。 李天,他呆滞着跪在鲜血之上,面对着他一辈子都不敢直视的东西。 他的表情被绝望扭曲,他开始嘶吼,他试图反抗,但这一切都显得徒劳。 唯有鼻尖血腥味,还有肉糜…… 小姑娘发现李天的表情愈发的不对劲,他开始说梦话,但“叽叽呜呜”的又什么都听不清。 小姑娘不放心地边推边想唤醒李天。 终于,小姑娘的动作将李天从噩梦的泥潭中拉出。只是,李天睁眼一瞬间,刚才噩梦的纠缠让他警惕大起。 “扑通”一声。 李天将小姑娘死死压在身下,被噩梦惊出来的冷汗顺着李天脸颊的曲线滴在小姑娘的脸上。 四目相对,在小姑娘眼里李天就像被惊到的羊羔,弱小又无助,他的一滴汗液好巧不巧地滴到她的粉唇上。 咸的! 小姑娘仿佛从未有过的沉默,但羞涩的潮红早已布满了她这张俏脸,身体前所未有的滚烫酥软让她连一点动作都做不了。 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悄然闯进,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永久住下。 这样,暧昧的动作不知被两人保持了多久。李天,终于恢复了清醒。 被他压在身下的小姑娘,此时两眼哀怨着。 “易,欣,儿?” 三个字被李天吞吞吐吐地说出来,似乎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动作有多不妥,李天慌张地从易欣儿的身上爬起。 他不敢看此时的易欣儿是个什么表情,只听见微微的起身声,好久,然后是轻的不能再轻的抽泣声。 这个时候,饶是木鱼也明白了。 李天慌了,彻底慌了。 “别哭啊!别哭啊!” 他双手不知如何安放,连语言都不知如何组织下去。 只是,易欣儿的抽泣声愈发清晰频繁,冲击着李天的良心。 “你别哭!我不是故意的。” 李天不知如何安慰,再劝不回来,估计他也要哭了。 易欣儿带着哭腔诉到:“你就是故意的。” “是!我是故意的!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我那个,我……姑奶奶,我的好姑奶奶,是我的不对,你别哭了……” 李天想要安抚,但双手刚伸出去,又缩回来,无处安放,真的无处安放! “你怎地不是故意的!” 易欣儿娇喝一声,抬头之际,李天看得明明白白,她的眼睛真的在泛红。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若是故意的,我便不得好……” 还没说完,易欣儿却是娇声拦断:“好什么好?” “不好!不好!” “那你说,是你欠易欣儿的。” “好,是我欠你易欣儿的。” 突然,那抽泣声戛然而止,这易欣儿忽地变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天一时愣在原地,看不出这女子到底是伤心还是高兴。 良久,两人一直保持着距离,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他们都不说话,耷拉着头。 许是易欣儿忍受不了,开口道:“你生气了?” 李天垂下头着的头缓缓否定,饶是现在清醒过来,但他的心情依旧沉重。 易欣儿不知为何,看到他这般不同往日的模样,心里总有些刺痛。 易欣儿强颜欢笑,试图改变现状。 “你不要这样,陪我说说话嘛!” 李天抬起头,眼神迷离空洞。这是易欣儿从未见到过的眼神,甚至她一直都以为像李天这样的自大狂是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你不要紧!刚才是我玩过了!” 易欣儿这丫头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行为刺激到李天,隐隐生出担忧之心。 是啊!这个丫头除了调皮贪玩,其实也是个清纯的女孩。 李天微笑,再次将心中的烦躁打入牢笼。 “没事!只是刚睡醒,有点恍惚而已。” 易欣儿露出将信将疑地表情,但终究没有追问下去,两人再次回到静默状态。 若是往常,易欣儿大可向李天讲解功法来缓解。可不知怎么的,今日的易欣儿已经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竹屋内,仿佛静到可以听到易欣儿用指甲发出的纠结声。 “易欣儿!” 李天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易欣儿娇躯一抖。 “怎,怎么了?” “你相信轮回吗?” 易欣儿一愣,一时间没搞懂李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时,李天再次发问到:“你相信吗?” 易欣儿迟疑一会。 “我,我不知道!虽然经常听人说人死可轮回,但从来没见过。” 李天长叹一口气:“是啊!没见过……” 易欣儿心中不安的情绪愈发浓厚。 “你今日好奇怪,问这样虚无缥缈的问题,你还是换别个问。” 问别的? 李天举目望着房梁,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了,今日不知怎么的仿佛活回了上一世。 许是,没把事情做了…… “那你听说过天外至宝吗?” 易欣儿诧异,她忽然回想起小时候,她的母亲还在她身边的时候讲过的一个故事。 传说,混沌之初,天地未分,在那遥远的混沌中心出现一个魔头!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诞生的,且他道行极高,力量极强,几乎让这个世界湮灭在摇篮之中。 许是上苍垂怜,从天外落入九道流光化作九件至宝。这些至宝灵力滔天,威力无穷。 古人借助至宝的力量,经过漫长的战争,终于击杀了魔头。可惜,这九件至宝最后遗失世间,唯有大机缘者才能获得。 久久的,易欣儿才被李天叫醒。 “怎么了?” 易欣儿摇头,说到:“你怎么老是问我一些传说中的东西?” “传说中?” “是啊!你口中的天外至宝几乎家家的小孩都听说过,可是已经没几个人相信什么天外至宝了。” 忽的,易欣儿噗嗤一声笑了。 “没想到你这呆瓜居然也会相信这些骗小孩的玩意!” 李天瞬时红了半张脸,但他明白,天外至宝可不是传说…… 易欣儿依旧在笑,现在的她没有往日的玩闹,就像可爱的邻家女孩。 “咚——咚——咚——!” 一声悠长的钟声响起,易欣儿的笑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是大殿来的钟声!” 李天疑惑。 “什么意思?” “就是召令各峰长老前去议事!这个节点,恐怕和昨夜的异动有关。” 易欣儿这样分析着,眼里还泛有异样的光芒。 一声呼啸掠过,李天透过窗口望去,一道流光飞出紫竹峰朝着大殿的方向而去。 应该是苏瑜出关了。 大殿上,易绍杰表情严肃,坐在宝座上。下面先是站了三位太上长老,其余长老分列两排。 “昨晚的异变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太上长老已经得到确切情报,那里极可能是一处金身境强者的墓穴。” 易绍杰缓声说道。 下面的长老听后也是议论纷纷。 “宗主,既然是金身境强者的墓穴,其中定有大机缘!” 此话一出,就有几个长老纷纷点头以示赞同。 “我等什么修为?哪里抢得过那些大宗门的人?依我只见,我等甭掺和这件事,免得招来横祸。” 话音刚落,也有几个连连称是。 很快,下面的长老们慢慢分做两派,一派赞同前去,一派反对参与。 一时间争论不休,整个大殿净是嘈杂声。 “够了!” 易绍杰冷冷一句,底下的长老也乖巧地闭上嘴。 张长老这时候上前一步,说到:“宗主,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一天的功夫能够争辩出来的! 不如,此事先压一压,反正云顶宫的道人与众人约定七天之后,我们还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再收集一些情报。” 易绍杰斟酌良久,于是说到:“诸位长老且想清楚,三日之后,我们再行商榷。” “谨遵宗主圣令!” 肖府,肖元和肖贺园一前一后步入正堂。 “园儿,今日大殿上所议之事,你有何看法。” 迟疑片刻,肖贺园说到:“爹,我觉得没有必要去。” 肖元侧目:“哦?为什么?” “一来墓穴情况不明,贸然下去恐怕十死无生;二来人员繁杂,的确争不过;这三嘛,即使运气绝佳真夺了一件宝物,若是走漏风声,恐怕我们要有灭顶之灾。” 肖元点头同意。 他们这个辰元宗势微,哪里玩得过那些大势力,可别一个不小心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忽然,一个肖家弟子匆忙跑进正堂,说到:“启禀家主,外面来了一个弟子说想见您。” 肖元眉头微皱。 “弟子?” 看了一眼肖贺园,以为他安排了什么事。却见肖贺园摇头,也是不知这个门外弟子的来历。 “不见!” 肖元的声音犀利,震得瓦上的泥土都落下一撮。 这时候,一个弟子打扮的年轻人信步走入正堂,嘴上带着微笑,说到:“肖大长老真是中气十足啊!我站在肖府门外都能听到您老人家那铿锵有力的声音,佩服!佩服!” 肖元眉头紧锁,虽然隐隐有些杀意,但依旧稳坐不动。 肖贺园则是怒喝一声:“混账东西,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说着,肖贺园身上的威压沉重地压在这个弟子身上。 噗! 一口鲜血破口而出,那个弟子踉跄后退几步,终于是艰难站稳身子。 只见那个弟子微微一笑,抹去嘴边的血迹,说到:“肖长老,好本事啊!” 肖贺园眉头紧锁,看向他的父亲,肖元。 因为他知道,这个弟子有古怪。 只见肖元死死盯着这个弟子,化灵境出头的修为,外表怎么看都像是个普通弟子。 “辰元宗的弟子不会怎么跟我说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弟子微笑,拱手说到:“覃长老向你问好!” 肖元先是一愣,忽的想到一个人,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圆滚。 “你是妖兽门的人?” “正是!” “好!好!妖兽门的贼人有胆闯入我府里来了,我且先杀了你,再向宗主请罪!” 肖元此刻杀意满满,那弟子也感受到赤裸裸的死亡信号。 但他毫无慌张,说到:“大长老真的要杀我吗?” 肖元冷笑:“你认为本长老在开玩笑?” “你若今日杀我,来日恐怕死得就是你肖元,还有你整个肖家。” 肖元怒不可遏,手中灵光乍现:“竖子!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威胁本长老?” 那个弟子接着冷笑:“大长老想清楚了!是威胁?还是事实?!我有一言,待我说完,之后生死自由大长老定夺,相信大长老也不急一时!” 肖元迟疑良久,手中的灵光越来越暗。终于,肖元放下手,转身背向他。 那弟子微笑,说到:“大长老可曾听闻最近我妖兽门的一件大事?” “什么事?” “我门主正在冲击天罡境,而且长则一年,短则半年,我门主必定出关!” 肖元身子一震,猛地转身,不可置信说到:“那人真的在冲击天罡境?” “我不过小小一个弟子,哪里敢欺骗大长老你啊!”说着,转身又接着道:“我妖兽门门内弟子上万,重天境的长老就不下三十人,连地煞境也有好几位,再加上我们门主! 你觉得你们辰元宗有实力跟我们火拼吗?” 第十二章 准备 肖贺园不安地看向肖元,却发现肖元面色如猪肝色一般,若不是撑着扶手,可能就要一屁股摔在地上。 “妖兽门当真要与辰元宗拼个你死我活吗?” 那个弟子继续冷笑:“你死我活?恐怕贵派已经没有实力与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了。” 肖元似有不甘,八重天的威压直压这个弟子,可势头虽大,却已经有气无力。 那个弟子只是落了个脸惨白些,倒也没受什么伤害。 “大长老可要想清楚了,如若我死了……” 说着,肖元手忍不住颤抖,那威压也在颤抖中慢慢消散。 那个弟子洋洋得意地整理衣物,此时他已有九成的把握拿捏住肖元:“大长老这个时候难道不表示表示吗?” 肖元怒拍扶手:“表示什么?难道要我背叛宗门吗?” “听闻肖长老在矿山的权力没了一半,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宗主已经在猜忌你们了吗?如此,大长老此番作为也不算不义!” 这句话直接触动了肖元内心最后的倔犟。 接着,那个弟子一脸阴翳地说到:“再说!大长老未必是要叛逃宗门的!” 肖元一愣:“此话怎讲?” “大长老依旧可以留下辰元宗基业,而且你还能稳坐宗主之位。 我们,只需要辰元宗向我们称臣就行。” 此言一出,肖元的手无力地落下。那个弟子见效果甚好,不禁心中狂喜。 “大长老,意下如何?” 久久,肖元一直没有回话。那个弟子可能不耐烦了,于是说到:“既然大长老想要考虑清楚,我们也可以等待。” 说完,那个弟子转身就要离去。肖贺园还想拦下,但手抬到一半终究还是选择妥协。 忽的,那个弟子停下脚步。 “对了!大长老!若是考虑清楚了,就把那个叫李天的新晋亲传弟子引入金身墓穴。 事后,我妖兽门必有重谢。” 话完,那个弟子就消失在肖氏父子视线之中。 正堂内,再次只剩他们父子两人。 “爹!我们要怎么办?” 肖元阴沉着脸,不说话,径直步入后堂。 肖贺园轻叹一声。 这辰元宗怕是要变天了!不过,不知为什么,他心中一直都在隐隐兴奋。 三天后,大殿上,依旧是那些人。 此刻,诸位长老都是相顾无言。在这短短的三日里,金身墓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玄明界。 如此下来,会有多少人涌进这小小的金身墓穴,连他们都不敢妄下猜测。 宝座上的易绍杰面无表情,三日前这些长老还是争得不可开交,今日却一个都不作声,里面这些心思他自然明白。 “如何?诸位可想好了。” 诸位长老微微垂头,谁都不想做这第一个开口之人。 张长老回头扫了一眼,轻叹一声,再次上前一步:“诸位同僚,本派开宗之初原是有名的一等势力,坐镇南洲,威震玄明。 可惜,岁月如梭,再庞大的势力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辰元宗传到这一代,就只能畏缩在阴山祖地。 说实话,我们三个老家伙有愧。” 说话间,其余两个太上长老难免低头哀思。 “我等无能,穷极一生也未能将从先祖手里接过的基业复兴。但即便如此,我等也不能让先祖传下的基业毁在我们手里。” 这时候,一位长老畏首畏尾,说到:“太上长老,何必如此!我宗历来风调雨顺,哪里来的毁在我们手里一说?” 张长老叹息,又道:“三日里,我明察暗访,发现妖兽门竟是举门备战这座金身墓穴。” “这不正好!金身墓穴必定凶险万分,妖兽门定然有去无回,我们亦可坐收渔翁之利。” 话完,就有几个长老依附,连连称是。 “此次金身墓穴,能进者只能是地煞境以下的修士。如此苛刻又精妙的条件,诸位难道不担心吗?” 这时候,另一个脾气略微暴躁的太上长老补充到:“妖兽门若派一个重天境的强手入墓穴,未必不会有所作为。” 最后一位太上长老也接过话:“近些年妖兽门咄咄逼人的态势渐涨,他们抱有什么目的,恐怕在场的诸位都明白。一旦妖兽门真的在金身墓穴获利,恐怕下文就是我们的末路……” 底下长老沉默不语,说到底,要是这次真打算探索金身墓穴,那就一定是从他们之中挑人。 挑谁? 在众人之中,大长老肖元此刻攥紧拳头,指甲隐约间已经有了要刺入肉的迹象。 他一直在犹豫,可刚才太上长老的一番话又将他往前推了一把。 就连这三个老家伙都在怕,情势看来已经越发明朗了。 他脑海中再次回响起那个弟子最后的那番话。 “宗主!现在情形已经到了弓已上弦,恐怕我们不得不发的地步。” 一句话响彻了整个沉默的大殿。 易绍杰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哦!大长老何意?” 肖元凝目,大步向前,拱手说到:“宗主!诚如太上长老所言,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若妖兽门真的争到不世机缘,于我们恐怕灭顶之灾。” 易绍杰沉吟,去还是不去,最终都是他这个宗主决策。去或许人命不保,不去又恐别人得手。 肖元看出易绍杰的顾虑,当即义愤填膺,说到:“宗主,为宗门计,我愿只身前往金身墓穴,为宗门谋求一份机缘。” 张长老摇头,说到:“就算是去,也不可让你只身前往!” 下面的长老无不心中一颤。 “太上长老所言甚是,我辰元宗还没到那种地步。” 说话间,易绍杰的目光扫过一众长老:“谁愿同往?” 沉寂,一片死寂。 易绍杰此时心中已生起勃勃心火,若是以往他必定痛骂这帮长老没有出息。 但今日不同,这件事是极有可能要死人的,甚至是这些长老也不可幸免。 肖元眼见后边的长老们无一表态,眯着的眼睛竟是透出一抹看不透的厉光。 “宗主,各峰长老都是要职在身,不宜动身。我不过一把老骨头,若是不幸真的陨落于金身墓穴之中,于宗主亦无任何损失。 宗主还是让我一人前往。” 此话一出,底下长老无一不羞愧难当。但他们已经没有松口,丢面子还是要丢命,现在他们是分得死死的。 只有一人,听到肖元的话后,一样羞愧难当,但他的眼睛却在寻找什么一样四处乱转,终于他锁定了对象——苏瑜。 他是苟长老,在长老这个群体中,他的资历比在场绝大多数长老都要老。但他却被分配一个灵气最匮乏的峰做驻峰长老,别人收到的弟子或是资质好,或是天赋好,轮到他这里,全是这一轮弟子中的“残次品”。 虽然恼,但他不闹!直到苏瑜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心境。一个二十多岁的黄毛丫头,什么都没做就当了灵气上佳的紫竹峰的驻峰长老。 一个月前自己座下弟子还输给她刚入门的化灵境小鬼,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这个弯他怎得绕得过去? “宗主,虽然各峰长老都有职责,但有一位长老一定可以去。” 这句话倒是勾起易绍杰的好奇,只见他微微抬眉,问到:“哦!谁?” “紫竹峰的苏瑜长老。”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苏瑜身上。 可是,易绍杰却在这时候犯难了。 “她?不可!” 苟长老听闻怒火中烧,心中更是怒骂:什么狗屁宗主居然明目张胆大行包庇之风。 “宗主,苏瑜长老一直都在紫竹峰闲居,此时正是她为宗门建功立业的时候……” 还没等苟长老讲完话,易绍杰立即出声否决,道:“她不合适,还是其他人去。” 饶是其他长老,这个时候也是颇为不服。凭什么就是要他们前去送死,这苏瑜却可以在这里闲云野鹤? 但是,谁敢附议苟长老的话,都不敢…… 上不支持,下不附和,甚至还有几人在暗处默默地看笑话。一时间,苟长老觉得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一般。 既然如此,他索性豁出去,指着苏瑜怒喝到:“这苏瑜自出现在辰元宗后,就未曾立过寸功,但却可以高居长老位。 宗主,我不服!” 易绍杰怒拍扶手,喝道:“混账东西!你居然敢这样与我说话!?” 磅礴的威压自易绍杰体内涌出,如潮水一般拍打在场的所有人身上。 他怒了,所有人都开始惶惶自危。 忽见一女子,紫衣飘逸,开着娓娓腔调,说到:“宗主!苏瑜愿往金身墓穴。” 易绍杰的脾气慢慢被他收回去。他为什么坚持不让苏瑜出去,因为他是整个辰元宗唯一知道苏瑜来历的人。 也因为如此,易绍杰一直把苏瑜当作是生活在这里的一介隐士,从不给她安排什么任务。 可是今日,居然有人会以此为借口在这大殿之上公然叫板。他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还不如坚持不给她这个长老头衔,只叫她安稳地深居在紫竹峰上。 “你……可想好了?” 苏瑜平静如水,口齿清晰,说到:“既然为辰元宗一份子,无论多难都应该如此。” 良久,易绍杰似在进行漫长的心理斗争,却发现苏瑜的眼神中竟透露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坚决。 或许,事情的进展会很顺利! “好……” 听到易绍杰松口,底下的肖元默默地冷笑。他知道他已经成功了一半,凡是驻峰长老出去执行任务,必定要带上其座下弟子。 更绝佳的是,苏瑜只有两个徒弟,按规定这李天一定是要跟着苏瑜去金身墓穴走一遭了。 去的人选定了,这些个长老议起事来也更流畅了。最后商榷决定,由肖元大长老和苏瑜长老为首参加此次金身墓穴的探索。 虽然以苟长老的为首的几个长老质疑苏瑜为何能和肖元大长老平起平坐,但碍于易绍杰态度强硬,他们也只能就此作罢。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辰元宗,一时间整个宗门讨论的焦点都落到这次探索行动之上。 这天晚上,还是肖家正堂。 “爹!你怎么也自愿前去金身墓穴啊!若是你在那里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要怎么办啊!” 肖元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冥想,好一会才开口:“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我这把老骨头往火坑里跳,我们拿什么办法将苏瑜逼去金身墓穴?” “说来也是够悬的!要是没有苟长老火上浇油,恐怕就要爹你一人前往金身墓穴了。” 肖元的老脸不禁升起一抹嘲笑之色 “是啊!我们真要好好感谢他……明明自己怕死,却硬要推一个小丫头出来顶!一帮贪生怕死的玩意,真是丢脸。” 忽地,从外面传来一段刺耳的笑声:“大长老所言甚是!辰元宗的那群长老只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的无胆鼠辈,可怜那易绍杰和后山那三个老家伙,一门心思想要兴复宗门。 真是可笑至极。” 肖氏父子朝声音来源处望去,正是那个弟子。 “又是你?这个节骨眼,我已经是站在风口浪尖的人了!没想到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肖元平静地阐述着,似乎没了之前的不安与惊恐。 “不必担心,夜里黑灯瞎火,没几个耗子敢出门的。” 那个弟子也是不客气,一路走来直接坐到肖元旁边。 肖贺园冷眼看着,但也不敢出言造次。 “听闻大长老也要去?” 肖元点头,无时不刻不在观察着这个弟子的表情变化。 “如此甚好,有大长老协助,我们的计划也能成。” “你们要杀那李天?” 那个弟子深深看了肖元一眼。 “一个注定要成为天位强者的天才,难道大长老不想杀之为快?” 肖元没有说话,不为自己所用,必为自己所杀,这就是像李天这样的天才的宿命。 夜深人静,但人心浮动却没有静得下来。 第二日清晨,一个灵动的娇小身影在竹林中穿梭。 “吱呀”一声,易欣儿推开竹门,发现苏瑜和李天已经坐在里面了。 易欣儿一把夺过李天手里还满水的茶盏,粉唇细细吹开上面的热气,然后竟意外的一饮而尽。 这突兀的一幕落到李天的眼里不禁觉得好笑。 “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能让人意外啊!” “呵!要你管?” 随即看向苏瑜,问到:“苏瑜姐姐你是要去金身墓穴吗?” 苏瑜点头,也不说话,高冷的气质依旧不可打破。 “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你……” 苏瑜的微蹙眉,显然有些不悦。 易欣儿吐出一角粉舌就不再说下去了,倒是让李天听了个云里雾里。 “那他呢?” 苏瑜顺着易欣儿葱指所指的方向望着李天,然后飘出一句:“同去!” 易欣儿似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 但李天却发现这丫头的眼色好像不太对劲,李天唯恐这丫头又要作妖,可最后她什么没做倒是出乎李天的意料。 却见苏瑜继续交代李天事项,而且面面俱到,唯恐漏了什么。 这易欣儿在一旁听着连忙打着哈欠,说到:“苏瑜姐姐,你是师傅,不是娘亲,要不要交代得怎么详细。” 李天不好意思地挠头,这其实是刚才苏瑜询问他有没有探索遗迹宝地的经验时,竟意外发现这小子对于这些几乎一穷二白。 那个时候,苏瑜都忍不住怀疑李天到底是不是散修,居然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爷还要天真。 所以,苏瑜执意为李天补上一课,只求他进了金身墓穴后不会被自己的天真害死。 日上三竿,李天和易欣儿离开后,苏瑜手起一道法诀,口里振振有词,最后念了一句:“去!” 一道灵光从屋内射出,飞向远方。 一处不知名的山林间,有位身穿素衣的女子,自上而下都散发着一股飘洒帅气的气质。 她面色冷若坚冰,还有一双满含杀气的眼睛,腾腾如一个在世杀神。又看她手,芊芊细手,宛如玉雕,手上已然绽放着灵光。其上还握有一把银色长剑,虽未出鞘,但已经感受到剑上的寒意。 此时的她正与一头丈高的猛虎对峙,一头满身黑色条纹,隐约有妖火浮现。有三人高,虎驱健硕,坚如磐石。虎口长牙露出有二尺,锋利无比。再细看下去,这虎居然有神魂一重境的修为。 忽然,这虎口吐妖火,朝着素衣女子喷去。女子身法巧妙轻松躲过,单手化掌,向着这虎打出数道掌印。 嘭嘭嘭! 只见一声狂吼,这虎竟是咬破硝烟直冲素衣女子而来。 女子不屑一顾,待这虎离得近些时,忽地一声剑鸣,一道寒光。 一滩血水散落满地,还有两半虎尸静静躺在上面,但她的素衣滴血不沾。 这一剑竟是秒杀神魂一重境的妖虎,恐怖如斯不可细想。可女子依旧没有表情,五官就像是被冻住一般。 你若看她,只有源源不断的寒意侵蚀心头。 女子抬眼,只见一道灵光在素衣女头顶转上一圈后飞入起灵魂海中。灵光所藏讯息立马被素衣女子读取,女子的眼色难得动容一次,然后朝着辰元宗的方向而去。 紫竹峰,李天第一次得到苏瑜允许走下这座他已经住了一个月的地方,照着记忆中的地方兜兜转转,却意外遇到罗悟言。 两个朋友,一个月里,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无论是罗悟言还是李天,此刻的他们都心存难以言表的激动。 更何况前天有关李天的传言又多了,无他,就是进金身墓穴这单事。作为广大弟子们的谈资,这条消息自然传到罗悟言的耳里。 要说罗悟言这人,做朋友真是实在。二话没说就把李天拉到丹阁处买丹。 要说探索凶地、险地,身上不带点丹药连走起路来都觉得不踏实。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辰元宗的丹阁。每一个宗门一般都会带有丹阁,平日里培养弟子炼丹炼药,也能供给宗门内需。 李天抬眼望去,丹阁三楼高,一楼售丹,二、三楼炼丹。隐约间,李天甚至能看到楼上有火光溢出。 两边货架和柜面各式各类丹药齐全,有不少弟子来来回回,这生意做得应该很不错。 “宗门里面虽然同外一般都是以灵石交易,但这里毕竟是宗门,要想从这买到丹药,也可以用积分换取。” 罗悟言边向李天介绍交易方法,边给李天精心挑选丹药。 可李天越走越不自在,莫说是灵石了,就连宗门任务所得的积分他都没有。了然一身,谈什么买丹药啊! 李天还在苦恼着,罗悟言怀里已经堆了不小一堆丹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怎么多丹药,李天是看得脸都绿了。 “师兄,结账!” 李天这时候扭扭捏捏靠近罗悟言耳边,悄声说到:“那个,那个,我可能没那么多灵石!” “我有!” 罗悟言说完,就立马将账付清。这份财力着实惊到李天。 发觉李天一脸的惊奇,罗悟言淡淡笑之:“别看我只是一介普通弟子,好歹我也是来自小家族的少爷。” 说着,将装有丹药的空间戒指交到李天手里。 李天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吞吞吐吐说到:“多……多……多谢!” 倒是罗悟言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朋友嘛!再说了,我还等着你从金身墓穴带份机缘给我呢!” “带份机缘?哈!哈哈!哈哈哈!” 自门外走近三人,后边两人李天不认识,但前面这人他却知道。就是肖元大长老的孙子,肖安。 只见他满含同情,说到:“一个化灵境入金身墓穴,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你居然还指望他给你带份机缘,我看那他变成冤魂缠你一生才真。” 说完,竟直接从货柜里拿了一瓶保命的大还丹。 “本公子赏你的,记住这是可以保命的。” 边说边将大还丹交到李天手中。 “不过啊!我估计你也没机会用啊。” 三人笑着离场,只是笑声很是扎耳。 罗悟言憋着怒火想要将肖安给的大还丹丢到,却被李天止住。 “留着也不吉利,我去买新的给你。” 李天淡然一笑,也没将它丢掉,只是默默放入空间戒指中。 第十三章 师姐 走出丹阁,刚才肖安的话在罗悟言的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金身墓穴,这个从流言听来的地方被传得那么凶险,化灵境的李天当真是能在里面存活下来吗? 罗悟言长叹一声,又拉着李天往另一个地方而去。 内院,普通弟子与内门弟子的住所。普通弟子一般只能住外围,核心区域自然被内门弟子占据。 此时,罗悟言带着李天兜兜转转来到罗悟言所住的单房。因为修炼需要清静的缘故,一般宗门都会为弟子提供单房。 房内摆设很普通,完全没有亮眼的地方。不过因为修士大多深居简出的缘故,所以这些俗物他们也看得很开。 罗悟言在书柜的暗格中寻找什么东西,虽然不知道要找什么,但既然藏在暗格里,必定是很宝贵的东西。 李天就这样猜想着,忽地见到罗悟言从暗格中取出几张黄符纸。 罗悟言看清是什么黄符纸后,立即笑开了花。 “这是传送符!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遇到的那两个妖兽门弟子吗?” 李天点头。 “他们逃跑时就是用这东西跑的,你也见识过这东西,方便,有用!你也一并带上。” 一时间,李天觉得手上的符纸很灼手。那么贵重的东西,说给就给,李天真的是百感交集。 “很贵重!我不能要!” 边说李天边把符纸递回去。 却见罗悟言挠头,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你还是拿着!关键时刻,可以逃命的!不过……就是不知有没有用。” 最后几个字罗悟言声音压得极低,但态度是表明清楚了,就是要给李天当作保命的底牌。 反复推辞,终扭不过罗悟言的决心,李天也就收下了。 夜晚很快降临,李天也回到了紫竹峰。 只是刚踏入竹屋,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易欣儿。 她正坐在李天的竹床上,饶有兴致地研究着那本“灵猴游步”。 “你怎么又坐我床上了?” “因为我喜欢啊!” 边说着边抛出个媚眼。 门口的李天给了她一记白眼,说到:“还真是要谢谢姑娘你能看上我的床!” 易欣儿最后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总有种要被算计的感觉,顿时让李天毛骨悚然。 “平日里这个时辰你都要下山的,今日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这?” 易欣儿这时候暴露出她调皮的笑容。 “这几日我爹一直忙金身墓穴的事,没功夫管我呢!” 晚上没人管就跑到这里,若是让旁人看到,最好的结果都是谣言四起!一想到这种情况,李天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也幸亏紫竹峰人烟罕至,苏瑜也只要早课的时候能见,算是深居简出。 不过,换个角度看,也因为这小丫头一个月来不辞辛苦地为他讲解,李天才能短时间内将灵猴游步修炼有成。 人总要心怀感恩之心! 可也要知进退! “夜深了,孤男寡女不合适,你还是早点回去。” 边说边让出门口,大有请客之意。 易欣儿合上功法秘籍,眼里难得生出几分埋怨,但更多的是要作怪的精光。 认识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李天也算了解了这小丫头的品性。它的这个眼神,不禁让李天头皮发麻。 “我求你件事!” 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李天心中腹诽,依旧点头同意她的请求! 说实话,自从上次那次事故后,他开始变得很难去拒绝易欣儿了。 这样的纵容,当然也加剧了易欣儿作怪的决心。 于是她以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李天一晚的难眠,“我也要去金身墓穴!” 李天还没停完就愣住,真可谓是语出惊人。 这几个字就像施了魔咒一般不断在李天的耳边重复。 李天自欺欺人地质问到:“你是在开玩笑吗?请重复一遍!?” “当然可以!”易欣儿站直身,露出相当恐怖的微笑,道:“我也要去金身墓穴!” “你应该听说了那里怎般凶险?” 易欣儿点点头,眼中代表兴奋和期待的光芒更盛。 李天第一时间就看明白了,这丫头怕是要吃定他了! 沉默良久,李天依旧迟迟不作回应。 说到底,任由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跟着他跑去那样的凶地,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是不负责任。 易欣儿撅嘴,哼的一声,说到:“说!你带不带我去?” 李天瞧了一眼易欣儿,她双手抱臂放在胸前。精致的小脸蛋让她整个人都不失可爱,又显得有点俏皮。 若是不带,这小丫头估计是不会放过我了! 终于,李天轻叹一声,妥协道:“带你去也不是不可以!” 易欣儿立马兴奋地拉住李天的手,兴奋道:“真的吗?” “有条件的!就是你必须寸步不离,我才能护你周全!” 易欣儿先是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道:“你的修为还没我高,要我护你才是真的!” 李天没好气道:“谢谢你还知道我修为不行!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去呢?” 易欣儿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侧过身,抬起小脚用脚尖不停在地上画圈。 “我很小的时候,娘亲就把我留在辰元宗。我爹又总是怕我被歹人盯上,所以一直不让我踏出过辰元宗半步。” 然后越说越起劲,道:“你知道吗!我长怎么大,他一直没让我出去过!” “所以,你作怪就是为了气你爹?” 易欣儿鼓起腮帮:“是啊!谁叫他把我当小鸟一样关在笼子里,就是要气他。哼!” 沉默良久。 李天看着一脸期盼的丫头,终究软下最后一道防线,说到:“你要怎么出去?我不认为你爹会怎么轻易让你离开,更何况是跟我们同去金身墓穴。” 忽的,易欣儿露出俏皮的表情:“这个我已经想好了!” 接着,易欣儿取出一件刻盘,工雕细琢。 “这块刻盘有避开神识扫查的功效,是我费了很大功夫才得来的!听那个老糊涂说,这玩意可以躲掉天罡境的神识,厉害得很!” 李天不禁暗叹这丫头蓄谋已久,连专门躲避神识的宝物都准备好了。 接着,易欣儿又道:“我还准备了一个竹制的大背篓,刚好可以装下我,到时候我躲在里面就万无一失了。” 说完,这丫头还不忘扭扭身子向李天证明自己娇小的身材。 她还是第一次为自己娇小的身体感到满意! 忽然,一道灵光闯入李天所在的竹屋,惊得易欣儿得意的小脸一下变得煞白。 “你师姐快回来了,她脾气古怪,记住莫要招惹到她!” 原来是苏瑜打出的灵力传讯,搞得易欣儿都不禁嗔怒地瞪了一眼。 李天无语,却是好奇师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口里默默念叨:“师姐?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 声音极低,却被耳朵尖的易欣儿听得一清二楚。 “她呀……可是难得的冰美人!” “冰美人?” 李天一下来了兴致,几番追问下,易欣儿终于是讲了一个苏瑜几年前曾给她讲的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她这个徒弟,林雪薇的故事。 话说玄明界北边有一大洲,名叫北洲,这里大多数地区常年覆雪,极度严寒。 在雪白的北洲中,有一座以“雪”命名的小城,名叫雪城。雪城常年飘雪,四季是冬,而林雪薇就是来自这座小城。 她的家族也是这座小城中有名的望族,其实力屈居当地城主府,位居第二,想来在当地也是远近闻名。 林雪薇自小生活在这个家族中,也算天赋异禀,成人之时已有化灵境修为,更有当地百年一遇的天才之称。 有一天,城主府的公子上门提亲。碍于城主府的威望,林家长辈也不好说些什么。奈何林雪薇态度强硬,林府和城主府长辈面前更是当场拒婚。 那一天,两家人不欢而散。 也是自那时起,雪城就一直流传着一种谣言。说林雪薇看不起城主府,还扬言总有一天林府会取代他们,成为新的城主府。 终于,一切爆发在林家老祖的寿辰宴上。城主府假意登门贺寿,实则暗藏祸心。 那一夜,杀声不断,白雪染红。林家死伤殆尽,唯有林雪薇在父母的掩护下仓皇逃命,但城主府也派去了追兵。 皑皑雪原,女子一路逃避追杀,终究体力不支累倒在雪原之上。就在女子绝望想要自裁之际,在那暴风雪中竟走来一绝美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实力极强,仅一招就解决了女子身后的追兵。 后来,林雪薇拜了紫衣女子为师,与她一同南下。 再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是那个城主府的府主散播谣言。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铲除林家,这个可以威胁到他城主府地位的家族。 李天皱眉,对事情的结局总有不好的预感,于是迫切地问到:“然后呢?” “然后?谁的然后?” “我当然是说那可恶的城主府啰!” 易欣儿沉默良久,淡淡说到:“被灭门了!” “被灭门?被谁?” 李天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这个回答出乎他的预料。 “就在前年,林姐姐瞒着宗门一个人去了北洲。听说城主府上下没有一个活口,都是一剑毙命。 但说到底雪城只是个小城,所以没造成什么影响。” 李天有点难以置信,道:“你是说师姐她杀了城主府一家?” “世间本就如此嘛!恩怨啦!情仇啦……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听几个老爷爷说来说去,好像也就那么几回事!” 易欣儿只是叹声气,倒没觉得林雪薇有什么做错的,忧伤道:“林姐姐回来后,在苏瑜姐姐的竹屋外跪了一个月。亲眼看到自己的亲友被害,又有谁会不恨?” “师姐她会后悔吗?” 易欣儿意外地抬起头,因为李天的语气有点奇怪,不像是问他师姐,更像是问他自己。 “不知道!林姐姐一年都没有回来了,一直都在外面执行宗门交代的任务。” “什么任务?” 易欣儿将手环到身后,道:“其实呢,驻峰长老不仅要坐镇仙山,教授亲传,还要每年完成一定的宗门任务。” 李天点头,听得很仔细。 讲话的易欣儿自然乐意,接着讲到:“可是呢!苏瑜姐姐自来到这里就一次都没有出过辰元宗!” 李天瞪大眼睛,惊讶道:“啊?为什么?” 易欣儿怔住,转过身背对着李天,然后小手轻轻掌嘴,连忙道:“哎呀!我哪里知道怎么多呢!” “哦!” 听到李天应了,易欣儿重新转回来道:“苏瑜姐姐做了紫竹峰的驻峰长老,其实有很多人是不服的!” “谁?” 易欣儿撅嘴,道:“哎呦!你这人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 骂得李天神色都焉了几分。 她给了李天一记厉害的眼色,又道:“林姐姐这一年下来一直在做宗门任务,其实就是为了堵住那些质疑的声音。” “怎么说,我也要下山去帮一帮我师姐啰!” 易欣儿拾起灵猴游步功法,拍到李天胸脯,说到:“先别去操心你那素未谋面的师姐了,还是先把这本灵猴游步练到六层。” 李天大感意外,说到:“你又领悟到精髓了?” 易欣儿点点头,因为李天不识字的缘故,如今他要修炼灵猴游步全赖易欣儿参悟,然后手把手教学。 “几天后就要进入金身墓穴了,这本灵猴游步练好或许能在危机关头助你逃出生天。” 如此两人研习功法直至半夜,易欣儿不过化灵境巅峰修为,这会功夫早以入睡。 是夜,小丫头易欣儿躺在李天竹床上正酣。这倒是让李天没地方睡了,索性出了竹屋来到庭院内。 望着天上群星璀璨,正是修炼星辰聚元诀的绝佳时刻。 一念至此,李天立即盘膝端坐,心中默念早已烂透在脑海中的口诀篇章。 天上白星似有感应,一颗颗争先恐后地发出耀眼白光凝聚一处。 顿时,李天感受到一股舒服的暖流,从上直下,直入丹田。体内的星辰之力不断壮大,隐约间李天居然感觉到天上一颗星辰正在不断回应着自己。 可是,那颗星辰太过遥远,太过隐蔽,这微弱的联系维持片刻就断了线。 李天也只是当作错觉,抛之脑后。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入竹林深处。一只麻雀飞到细细的竹枝上往下望去,一个秀气的少年郎正在盘腿打坐。 它似在奇怪,“叽喳”两声想要提醒底下的少年郎现在已经是早晨了。 可惜,没用! 少年郎入了禅定,整颗心已经沉浸在他心中所念的功法之中。正到妙处,忽地少年郎“喝”的一声。 第四层成了! 一晚三层,星辰聚元诀总算是有了点火候。 又见一娇小姑娘睡眼惺忪地走出竹屋,心中奇怪:“你不会一晚没睡!” 李天点头,不禁腹诽到:昨晚你个姑奶奶鸠占鹊巢,哪里敢睡觉。 第十四章 上船 正于此时,一位身穿素衣,黑发为她藏了半边脸的女子走在辰元宗的路上。 她手持一把长剑,剑中隐隐有杀气溢出。剑名寒雪,剑鞘银白,剑身由当年从北洲寻得的寒铁打造,锐利异常,明眼人更是能清晰看出它有九品灵宝的品质。 她是苏瑜的第一位亲传弟子,辰元宗现有弟子中实力最强的林雪薇。上次年底大比时,她的剑无人能挡,饶是第二位也只能接住她不到十招,被宗门弟子冠以“冷面魔头”的称号,还时常被人戏称与易欣儿齐名的“辰元宗双魔”。 长发飘飘,难见全容,这样的神秘又为她铺上一层朦胧美。 不少弟子为之驻足。 “你看这女子,真美!” 他旁边的弟子望向林雪薇,总觉得眼熟,揉了揉眼睛,顿时湿了整个后背。 “不要命了!” 这弟子低着头将还沉浸在美色中的同伴拉开,远远地避开这个杀神。 渐渐地,这些弟子都看清楚了,没看清楚也被别人吓清醒了。 一时间,凡是辰元宗的弟子远远望见林雪薇,都选择默默避开。没有一个不要命敢上去搭话,甚至连平时爱抛媚眼的也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她就这样,带着肃杀的寒意慢慢走向紫竹峰。 当然,李天和易欣儿还浑然不知。 李天正在易欣儿的监督下,进行这这个月以来他每天都要做的功课——练武! 说是练武,其实是易欣儿要求的活跃拳脚。 只是这般重复练习动作,一个月下来,李天都开始觉得枯燥:“每天这样晨练真的有用吗?” 易欣儿翻了记白眼:“像你之前那般野家子打法,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在宗门里不比外面,功法上的招式也不是看两眼就会的,没有这些天的积累,你估计都到不了四层。 等等!你怎么到四层了!” 易欣儿惊讶地看向李天,虽然她也曾向李天讲解到星辰聚元诀的四层,但她没料到李天居然怎么快就练成了。 “偶有所感!顺手就成了!” “若是全天下人都如你这般顺手就精进一门功法,估计这修道之路也不会如此多艰。” 李天完全没有听到易欣儿的感慨之言。 关于金火神瞳的要诀,他已在心中默念了无数般,早已感觉到眼睛时常发热发痒! 李天估计,自己离开神瞳也就在这两日功夫了! 更何况星辰聚元诀还有易欣儿的从旁讲解,不精进估计都是脑子不正常了。 紫竹峰下,素衣女子抬眼静开这座自己阔别一年的仙山,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她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再次踏上去,只是没想到来得怎么快! 人就是如此,总会选择逃避而不是面对! 紫山还是那个紫山,竹林还是那片竹林,小路还是那条小路,这里和记忆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忽地,她停住了,停在了半山腰上。她感受到山上唯一的不同,她的眉头微蹙,心念所致,其神识如风般呼啸而去。 李天侧目,想当然地感受到这无端出现的寒意,还有杀气。 无形无实的神识向李天覆盖开来,目标明确且伴有敌意。 就连易欣儿也察觉异样,不经警惕起来,没一会又幡然醒悟,立马悄咪咪地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神识似乎停滞良久,又转瞬回到林雪薇体内,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静!就连竹叶落地的轻微动静都可以抵达耳边。 忽然,气温骤降! 空气仿佛凝固了,竹叶的沙沙声,鸟鸣的喳喳声,加剧了空气里的紧张,宛如一个杀手正在靠近。 接着,她的目光一闪,林雪薇动了! 林雪薇速度拉到所能达到的最高,极速的身影灵活得就像一只兔子 一个陌生的男子,他的轮廓从出现,到模糊,最后清晰。 一张冰作脸遇到一颗玉雕的头。 原来,世间男子的美也可以不输给女子。 这是林雪薇的第一个念头。 可惜林雪薇的性格上的冰冷早就灰化了她的情绪,她出现时,气势就是一个即将动手的杀神。 一道掌印打出,带着厚重的寒气。 这是化灵境能接的一掌! 李天内心惊呼! 他的脑海不由闪过一个画面,就是雪城的城主府。 这冰美人能作出灭门的举动,看来不是流言蜚语那么简单啊! 李天哪里敢接! 只能使出灵猴游步蹿到竹树上倒挂。 林雪薇定在原地,李天的速度虽比她慢不少,但这身法太巧妙啦! 又是打出好几个寒气掌印。 李天如一只玩开的猴子在竹林中跳跃躲过,最后一掌过去,连忙解释:“师姐别打!别打!我是你师弟啊!” 林雪薇的手停住,双眼直视他。 苏瑜在长老中是出了名的不管事,若不是教出她这个辰元宗弟子列的第一,恐怕连她长老身份都要遭旁人怀疑! 林雪薇目光一闪,又是一道寒气掌印飞去。不过,威力弱了几分。 李天抓着竹子绕到另一侧,算是躲过这一掌。 以为林雪薇算是认可他了,于是跳下来。 微笑着边要鞠躬边说:“师弟拜见师姐!” 可惜,腰还没来及弯下去,林雪薇又是一掌打出。 李天愣了一会,与这道掌印几乎是擦脸而过。 “师……师姐……” 发现林雪薇又没了动静,不由苦笑,依旧还要鞠躬。 这次,林雪薇依旧在他没弯下腰前将他打断。 李天的脸都快成了苦瓜脸,试探道:“师姐……不喜欢鞠躬吗?” 林雪薇没有回应,只有冰冷的眼睛直视着他。 李天尴尬笑着,道:“师姐既然不喜欢,师弟便换一个!” 话了,李天居然要跪下去。 这倒是让林雪薇多了半分意外,依旧一掌打出。 可李天这次没有躲,他径直跪地,朝着林雪薇低头拱手道:“师弟李天,拜见师姐!” 眼见这掌印就要打在李天头上,林雪薇挥手消掉灵力,问:“你不躲,是想死?” 李天抬头,微笑又不失礼貌道:“师姐若是真要我死,我也实在没办法!” 林雪薇寒色依旧,但终究是不再出手,走过李天朝着紫竹林前面的竹屋去了。 李天走到易欣儿躲的地方,不远不近,又有低洼刚好藏住她这个娇小的身子。 “你倒是舒服!” 易欣儿瞟了一眼林雪薇的背影,似放松了口气,说到:“林姐姐还是一贯地能动手就动手啊! 上一次她那一剑可吓得我好久都不敢上紫竹峰!” 说完,她居然还羡慕地看了一眼李天。 李天嘴角不禁抽搐,他这师姐莫不是有特殊的问候方式。 “好啦!你别看她动起手来怎么恐怖,其实林姐姐人很好。” 李天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真不知道这个小脑袋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 易欣儿却一本正经地点头,说到:“应该是以前的经历,才让林姐姐习惯了不相信陌生的人。” 李天一愣,下意识看着林雪薇背影。 她的背影,除了美,居然还有一种别样的东西! 这时候,易欣儿露出俏皮的表情,悄悄道:“诶!你要不要去偷听一下这两个面瘫美人会说些什么?” “这……不好!” “哪里不好了?难道你不在意吗?” 李天怔住,可被易欣儿一挑拨,本来没有的念头也生了萌芽。 易欣儿心领神会,于是两人偷摸着来到竹屋旁。 要说紫竹峰幽静适合修炼,这人在屋外,里面的动静却能一清二楚。 刚好,易欣儿身上的刻盘派上用场,注入灵力后也就能骗过她们两人的神识。 此时,没有人能猜到林雪薇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那只剩冷漠的表情实在难以揣测其心思。 推开门,淡漠师傅看到冰冷徒弟。奇怪的搭配却让她们两个倍感亲切,苏瑜操控灵力悬着壶为林雪薇沏了杯茶。 “一年了!你第一次回来,不和我说说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吗?” 林雪薇微微一愣,缓缓地垂下头,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 怎么多年,这冰美人只有在苏瑜面前才会摆出这个表情。 苏瑜看穿林雪薇的心思,带着关心与理解,说到:“你不必一直藏在心里,我并没有怪你!” 静! 久久无言,那盏茶摆在林雪薇面前始终不曾动过,连上面的热气都凉了。 苏瑜遥望窗外,美眸所到之处,清风拂动绿竹,落叶舞于风间。 “这次回来,我要你与我同入金身墓穴!有没有怨过我?” 林雪薇一愣,然后摇头。 苏瑜美眸微动,静静地看着眼前这朵冰花。 她依旧垂着头,长直的秀发帮她挡住了情绪,努力维持着她冰冷的外表。 然这时,屋外偷听的易欣儿,脸上的失望之色渐浓。 一个生活清淡无波,一个性格冷面无情,她们的谈话理应是可想而知的无聊! 至于李天,他静静地听着,眼珠子都不曾动过。 就连易欣儿叫他一声,李天都没有发觉到…… 两日时间里,林雪薇就在李天隔壁的院子。 他每天都会在早午晚时分端着一盘饭菜来到林雪薇的门前,可林雪薇没有出现过一次。 最近的一次,也就是昨天晚上,或许是林雪薇心烦了,竟是一道白色剑芒劈出来。 幸好威力不大。 到了临出发的最后一日,易欣儿偷摸着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上了紫竹峰。 小脑袋探着露出一双眼睛,确定李天旁边住着的林雪薇没发现自己,于是翻过窗户进来。 先是用灵力下一道结界,隔了可能引起麻烦的声音,又不忘驱动刻盘来骗过神识。 一进来,易欣儿就满脸兴奋的问到:“怎么样了!” 昨天,易欣儿秘密带来她所说的大竹篓。刚开始一切都还正常的,到了要背起易欣儿的关键时刻,意外却发生了。 就在李天刚背起竹篓的一瞬间,只听“嗖”的一声,应该娇小体轻的易欣儿竟坐穿了竹篓,然后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起身后,还边捂着屁股,边埋怨这竹篓做工敷衍。 李天一整晚都要给她重编竹篓,真是越编越来气,于是问到:“你到底多重?” 易欣儿略显尴尬,甚至不敢看李天和凄惨的竹篓一眼。 “不是很重啊!” “不重?” 李天晃了晃竹篓,示意她直视竹篓不要昧着良心说话。 易欣儿羞得一跺脚,鼓起腮帮,娇声说到:“哎呀!说了没多重就是没多重啦!” 次日清晨,出发的日子到了! 广场上,弟子们早早就聚集在这里,像这样的出征都是宗门的头等大事,这些弟子又怎能错过这次热闹。 圣道柱依旧在那里,不过却无人知道它的过往和逝去。 一艘庞大的御风飞船静静停在广场上,这船帆船模样,上有三层船舱,其顶更是鎏金镶石,外表看起来富丽堂皇,有大派遗风。 李天走在广场上,每行一段距离都会瞩目圣道柱。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依旧让李天深刻铭记。 也只有被后人记住,他们才不会彻底从历史长河中消失。 他背着昨日编好的竹篓,虽然在人群中显得突兀,但也不算奇怪。带多点东西过去,也好有保命的手段,这种想法并不为过。 那些不看好李天的弟子更是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在那里低头指指点点。不过更多的,是在讨论李天会是怎个死法。 有甚者更是呼到:“李大天才,记得保重身体啊!” 说完更是毫不掩饰地大笑,妥妥的在暗讽。 却是一飘飞雪而过,呼声那人脚底竟结了厚厚的冻冰,寒冷的刺痛感让这人当场嚎啼。 忽地有人在他脖子上施加一记手刀,这人哐的一下昏倒在地。 那些嘴欠的弟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立即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这张嘴说错话。 小插曲到这里,那些弟子安分不少,李天也讨个清静。 只是他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却一直发现不了他想看到的友人。 在内院,罗悟言赶制了一晚的黄符纸,一不小心睡过了头。没错,他之前给李天的黄符纸都是他亲手所制。 睡得正酣,忽然被喧闹声吵醒,这才发觉自己睡过了头,李天现在恐怕已经要登船出发了。 顾不得洗涑,罗悟言抓起制好的黄符纸就要赶过去。 一个弟子突然出现在门口,取出一封信,说到“诶!你是罗悟言,罗师兄吗?” 罗悟言迟疑,道:“是!” “这份是师兄你的家书。” “家书?” 还在疑惑之际,忽地一股狂风刮起。原来是,宗门御用的御风飞船起飞了。 罗悟言不禁苦笑,只得回了房间拆开家书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刚看了一半,罗悟言顿时呼吸急促,也顾不得报备,丢下家书下山去了。 第十五章 各方来人 时间回溯一小段,此时李天依旧人在广场。 苏瑜领着林雪薇和李天来到易绍杰面前,向这位宗主大人问好。 一个是宗门实力最强的弟子,另一个则是未来充满无限可能的弟子。这样两个宝贝弟子居然要去金身墓穴,饶是易绍杰这个宗主此此也难免多想。 无奈,宗门也看重人心,不能出现一家之言的荒唐事,总得顾及其它弟子和长老的感受。 “真不愧是我宗这代最好的弟子。” 旁边三个老家伙哪里听不出来他们这位宗主的言外之意,只得沉默不语。 易绍杰也识趣地收回没必要的心思,注意到李天背后背的竹篓就移开视线,却是一眼带过,完全没发现异样。 这时候肖元大长老也带人走来了,清一色的肖家弟子。果然,这位辰元宗的大长老只会注重自家子弟。 不知为何,这让易绍杰心中的不愉快更甚,还好没有显露出来,只是说到:“诸位启程!不要误了时辰。” 然后,郑重地向着张长老点头示意。 为了能确保他们的安全,他只能全权委派这位太上长老一同前往。只是,天罡境放到玄明界所有宗门修士面前就显得卑微。 这个时候谁都不会去留意到的地方,李天背着的竹篓,居然抖动起来。 里面的易欣儿可是兴奋得差点没从里面蹦出来,吓得背她的李天一身的冷汗。 一行将要出发的人陆续上了御风飞船,终于船底的器纹亮起,本来应该无风的广场不知从哪里来了道风将整个船托起。这艘庞然大物,在众弟子惊叹的目光中起飞。 有那么一瞬间,站在地面的弟子有点羡慕船上之人。 只见易绍杰领着一众长老向着御风飞船拱手道别。 接着是弟子们齐声喊到:“恭送肖大长老、苏长老。” 在阵阵送别声中,御风飞船朝着金身墓穴的方向呼啸而去。 这时,李天身后的背篓又动了。李天赶忙敲打提醒,悄声道:“别捣乱!” 很快,竹篓恢复了平静。 倒是苏瑜,意外地把目光投过来,吓得李天心里麻麻的,还要故作镇定。 估计是好奇李天为什么背个竹篓出来,幸是苏瑜不是好事之人,也就眼珠子扫了一圈就移开。 李天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一旁的张长老确定方向没错后,还留心观察了肖元和苏瑜这两位长老一阵。 发现这两人所带队伍完全走不到一块,就连苏、肖二人也是半句话不说,想必入了金身墓穴这两人也不会有什么互相照应了。 他不禁叹气摇头,能有多少人活着出来,这个疑问似乎越来越悲观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看向林雪薇和李天。 李天觉察到目光,转头之际刚好与张长老四目相对。 张长老祥和地点点头,李天先是一愣,也是跟着点头回意。 风在走,船亦跟着走。 翻山越岭,已然离目的地不远了 李天放目远眺,初次来时前面还是金光闪闪,如今再看哪里还有什么金光无限。 当真是让那道人说中了,七日后那耀眼的金光定然会褪去。 比李天他们脚下的御风飞船还有豪华,各式各类的飞船来到金身墓穴的上空浮着,亦有骑着飞禽走兽而来,寒酸一点的就只能在地面上行走,这场面真如八仙过海一般。 一时间,飞船即将落地的轰隆声,飞禽走兽的鸣叫声,各路修士的嚷嚷声,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真比得上那坊间的闹市。 忽地一道黑影从李天头顶掠过,李天抬头望去,竟是一只长满彩色羽毛的巨鸟,而且还托着长长的仙光。 站在上面的是一男一女,光看穿着就知道地位不一般。 李天停留两眼就不再关注他们,放眼望去,各家的宝船也悉数落地了。 张长老也跟着人流乖乖落地,免得突遭异变。同时,张长老还不忘提醒到:“金身墓穴就在眼前,待会下船后,诸位要慎重行事。” 交代完毕,众人也就下了船。 再次脚踏这个地方,李天这次竟能清晰感受到金身墓穴入口透出来的阴森。 这种让人毛毛的感觉,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凶险程度。 在金身墓穴入口前,正站着那日众人推举主持大局的道人和那个来自陈氏王朝的涅盘境高手。 也因为这二人压场,虽今日比那日来的人还要多,但却将场面控制得井井有条。 忽地,一声兽鸣响彻云霄。 一只展翅足有三丈宽的大雕飞来,其身后还跟着几十个化了人形的小妖,绝大多数是神魂境实力,能上重天境是寥寥无几。 “是碧波宫的那群妖怪!” “想不到三宫之一的碧波宫居然真会过来!” “玄明界就那一座妖宫,他们不来,那些散妖散怪敢进去吗?” 几人意照不宣的相视蔑笑,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冲撞。 虽然玄明界里妖族比人族稍为劣势,但碧波宫仍旧是一等势力,位列三宫之一。 那个大雕一落地,就隐去威武霸气的妖身,化作人形,领着一众小妖向道人拱手致意。 道人点点头拱手致意,他身后的势力,云顶宫,是除花神宫外三大宫之一与碧波宫齐名,应该有的态度自然不能少。 这时候,一光人族散修聚在一起。 “云顶宫这代弟子居然没来!” “不仅是云顶宫,花神宫也是一个人都没来。” “应该是都瞧不上这里……” “五宗来人了吗?” “都来了,在那里了!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被宗门安排历练来了。” 这光散修朝着他们口中五宗来人的所在地望去,那里分有五个阵营,人人多是俊男美女,简直将他们看花了眼。 一人狡黠笑道:“跟在五宗的屁股后面,就算没肉吃也有口汤喝,如何?” “五宗的这帮公子小姐,个个都养尊处优,待会我们过去尽说些好的,准保讨得他们乐呵呵。” 一众散修皆是同意,也就在这个群体中,有一个人穿着黑袍盖着脸,打扮神秘却修为一般。 在这群人中极不起眼。 他偷偷看了一眼金身墓穴前的那位涅盘境修士,仅一眼就不敢多看。 又是一个散修说到:“这个聚阴谷很邪门!诸位进去了可要当心!” “怎么个邪法?” “有人私传,这里有灵尸出没。” 刚好路过的李天,不禁来了兴趣,想要侧耳听清楚。 不料,几道倩影走来。 李天一下愣住,六七个花容正茂的姑娘竟没有丁点矜持果断围了上来。 “这位师弟,你是哪里来的啊!长得真好看!” 许是看到李天这套亲传弟子的服饰,这帮姑娘就断定李天是某个宗门的弟子,故称其为师弟。 这种光景饶是李天上辈子都没遇到过,就连声音都止不住颤抖,呐呐说到:“各位……各位师姐,师弟来自辰元宗。” 众姑娘皆是“咦”的一声,显然是一副没听过的样子。不过,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其中一位姑娘装模作样地点头。 “原来辰元宗!” 其余姑娘也随声应付。 “这位师弟,也是要探这金身墓穴?” 李天点头,心中却是腹诽:人都在这里了,难道是来凑热闹吗? “我们也是!师弟,要不一起进去,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说着话,一个姑娘热情地牵住李天的手。这突然的举动,着实惊得李天鸡皮疙瘩掉一地! 李天背后的背篓突然发出“咔叽咔叽”声,像是在表达什么不满。 这群姑娘又是“咦”的一声,问到:“师弟难道还养了宠物?” 听了这句话,这背篓显然更生气了,简直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里面冲出一般。 李天赶紧按住竹篓,略显歉意,说到:“的确是只宠物,脾气不好,让各位姐姐看笑话了。” 接着,带着怒气对着竹篓训斥:“还没到地方呐!安分点!” 此话一出,这竹篓果然不动了。 这些姑娘皆是捂着小嘴小声轻笑:“师弟,你的宠物都有灵性了,居然通人话。” 李天尴尬笑着,着实不敢想象里面那人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忽看见苏瑜她们已经走远了,只能匆忙谢绝:“各位师姐,我是陪我师傅来的,恐怕要辜负几位师姐的相邀了。” 说完,也就小跑逃离,跟上了队伍。 这些姑娘或多或少都眼露失望。 这时候,五宗所在的营地里,此时正有一人刚好注意到这段小插曲。 五宗,是为孔雀神宗、玄火宗、千绝剑宗、蕴宝宗以及万毒宗五个宗门统称,皆是一等势力。 这一次,玄千蕴万四宗都来了不少人,唯有孔雀神宗只来了两个弟子。 而这其中的一位是名女弟子,长相颇为灵秀。 “诶!师兄你看,背竹篓那人,长得真像个女子。” 年轻男子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注意到李天,看到李天白如玉脂的肌肤,他也不禁连连点头:“的确!” 忽地,男子轻弹女子的额头,说到:“师妹,现在进入金身墓穴要紧,还是先别管这些俗事了。” 随即男子将视线转移,他更关注的还是其余四宗的来人。毕竟他们的人有点多,不知道这次历练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另一边,李天追上来,老实地跟在林雪薇身后。 只是,前面苏瑜和林雪薇实在太耀眼,有些男子如同见到仙女般移不动视线。 果然,倾城的美色在哪里都是瞩目的焦点! 还好苏瑜事先准备了面纱,不然,在场的不知要有多少人为之疯狂。 就连李天自己,也一样被不少女弟子关注着。 这时候,一股晦气朝着李天迎面扑来。李天望去,前面正走来一支队伍。 走最前面的,正是那一日与张长老短短交手的窦怀。看来他身后的队伍就是这次妖兽门探索金身墓穴的人马。 李天细看,走第二的有两人,一左一右,左边凶相,右边慈相,简直两个反差。 慈脸那人腰间别了个布袋,鼓鼓的也不知装了什么。 再往后看,修为最高的也就是一个神魂境的年轻男子,比林雪薇高了三个小境,看来应该是妖兽门当代弟子的领军人物。 原以为窦怀与张长老相遇,一定会发生摩擦,就算不动手,嘴巴也不会太干净。 却见两人仇视一眼,就各自领着队伍奔了东西。 李天的眼光无意间瞄过凶神恶煞那人,意外发现他竟盯着自己,眼含杀意与嘲弄。 走远以后,只见窦怀冷笑,对后面两人吩咐到:“你们也看到了!进去后,找到他们,一个都不要留。” 凶脸恶人恭敬地抱拳:“窦长老放心,我兄弟二人一定不负长老的厚望。” 窦怀漠视一眼,冷声说到:“进去后多听你兄长的话,里面有不少我们得罪不起的人物,别带回来个麻烦才好!。” 那人微微一愣,知道这是窦怀对他的口头警告。 却见慈相那人恭敬回到:“窦长老放心,我一定严加看管他。” 窦怀点头,却是望着五宗所在营地,不禁皱起愁眉。 “这些天骄们,都不是好得罪的主!别一不小心把命留在里面!” 恶相那人自信拍了拍旁边的布袋,说到:“长老莫愁,我们还带着战兽,不比那些个天骄差!” 这布袋乃是一个灵宠袋,妖兽门是以御兽闻名阴山,自然少不了驾驭野兽去攻击。 第十六章 灵尸 忽地,现场紊乱的气息暴走。 原来是黄衣道人用灵力撑开了一道入口。 金光的威力淡下去许多,没有了七天前那般声势浩大。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出撑开的入口,搅得现场飞沙走石。 站在道人旁边的涅盘境修士随即动手,庞博的灵力持续镇压冲出来的力量,很快将这里平息下来。 突然的变故,纵然是那黄衣道人也是被其惊到。 底下的众人更是脸色复杂,齐刷刷看向高处的黄衣道人和涅盘境修士。 “真人!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危险,能进去吗?” ……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一时间人心不安,没了刚来时的意气风发。 黄衣道人也是奇怪,但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到:“金光结界刚刚打开,出现点异变实属正常!” 很快,撑住的入口总算形成一条稳定的通道,黄衣道人和涅盘境也能先松一口气! 但刚才暴走的力量已经给下面的人蒙上一层阴影,此刻他们都是鸦雀无声。 就连黄衣道人也渐渐生了疑心,悄悄靠近涅盘境修士,低声询问到:“这座秘境有点蹊跷!阁下还知道其它的情报吗?” 涅盘境修士摇了摇头,低声回到:“我在这七天中寻遍了所有文献,也只能得到一些我们已经知道的信息!要想知道更多,恐怕只有进去了!” 黄衣道人沉默了! 他不得不招来五宗和碧波宫这次派来的监护,打算重新商定进入秘境一事。 八人围作一圈,黄衣道人率先说到:“诸位!秘境可能有变,原定的事宜是否要从长计议?” 六位监护面面相觑,他们都只是奉行宗门派下的任务,哪里敢出来话事? “我等位卑,无权决定!” “亦然!” …… 六位监护这些话,无疑是把问题抛给了黄衣道人。 他面露难色,久久未能决断。 这时候,涅盘境修士劝到:“既然已经商定了今日,想必其它宗门也有自己的考虑。真人又何必过虑?” 黄衣道人沉吟许久,只能宣布到:“本道已为诸位打开入口,待七日时限一到,本道会为诸位打开出口,望诸位量力而行,小心行事!” 随即将通道入口让开。 只是,一帮人谁也没有先动!就连五宗也没有第一个出发 碧波宫的妖族先是鄙夷地看了一眼其余人,然后率先入了金身墓穴。 五宗的人马紧随其后,首当其冲的正是刚才孔雀神宗的一男一女。 其余势力的弟子心里虽然忐忑,但也徐徐进了入口。 张长老抬眼望去,妖兽门的人早早就出发了,哪里还见得到他们的影子。 肖元这时候催促到:“太上长老,我们也应该出发了,不然就要落后妖兽门。” 张长老只是淡淡说了句:“不急!” 辰元宗的人马依旧立在原地。 就在张长老还在等待的时候,前文提及散修中的神秘男子正路过涅盘境修士的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后,神秘男子微微低头。 可能是这位涅盘境修士隐隐的威压让他非常不舒服,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抓紧脚步,却意外和前面的人撞到前面的人。 被撞那人负气地将神秘男子推到一边,然后骂骂咧咧地入了通道之中。 忽地,又是一个身裹黑色斗篷的神秘人小心翼翼瞄着涅盘境修士一眼,但他不敢抱有什么情绪,更不敢将视线逗留太久。 因为高阶的修士,无论感官还是神识,其都是极其敏锐,稍有差池,就如同在他们眼前自曝一般。 道人和涅盘境修士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这人,但两人都是心有灵犀地不加理会。 神秘人也就跟着人流轻松混入通道。 “道人难道不将他拦下吗?” 涅盘境开着疑惑的腔调问到。 “天有好生之德,不过是修习魔功,随他去。” “心若正,会修习那种玩意?” 涅盘境修士添了这句话后就再也不出声了,道人也不去理会他。 终于,人走得就只剩下辰元宗一行人。 肖元领着肖家弟子急匆匆地往通道而去。苏瑜停了一会,也朝着入口而去。 李天走在最后,却听到张长老善意地嘱咐到:“跟紧你师傅!” 李天点头,回头发现肖家那群人早就入了通道,就连他师傅和师姐也走了一半路程。 刚踏入通道入口,身体就像被某种力量吸住,不过吸力不强,李天也全然不当回事。 进了通道内,身后的入口竟直接消失,眼前是整片的奇异空间,四周看不到边缘光壁,最明显的是远在前方如米粒大小的光点。更神奇的是,脚下明明见不到一物,却如踩在实地一般。 苏瑜也是一愣,她没有料想到进来的第一眼居然是这个地方,随即忧心重重地向着两个徒弟解释到:“这里是空间裂缝,赶快离开这个空间,若是出现紊乱……” 没想到,苏瑜的话还没说完,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摇晃,甚至有极其清脆的碎裂声不断向她们蔓延过来。 苏瑜大惊,喝到:“要塌了!” 然后一把抓住李天和林雪薇的手腕,向着远处的光点夺空而去。 终于,光壁点点破碎,露出被掩盖的无穷黑暗。就像一个恐怖泰坦张开深渊巨口,三人都能感觉到施加在身上的吸力不断增强。 苏瑜一咬牙,用尽全力往光点飞去。 眼看出口就在眼前,可身后的黑暗就像有意识一般,不甘心将到嘴的猎物放跑,于是加大吸力想要拉住她们。更可怕的是,本就小得可怜的出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一时间苏瑜被困得寸步难行,苦苦坚持之际,突然苏瑜双手一软,李天和林雪薇竟双双脱开。 林雪薇瞬间被这股庞大的吸力吸住极速下坠,她那张冷艳的脸色第一次动容,转头之际,她绝望地看到她身后的黑暗无边无际,若是落下去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忽的,冰冷的右手感受到意外的温度,林雪薇惊讶一看,却是李天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只见李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林雪薇甩到苏瑜的身上,余力将她们直接推出这个恐怖的空间。 但他却被反推到黑暗之中,逐渐被吞没。 逃出生天的苏、林两人还没了来得及回去救李天,那出口就无情地消失了。 苏瑜和林雪薇都愣在了原地许久,一切发生都那么突然,就连她们也是险些出不来。 可是,李天还在里面…… 此时的空间裂缝内,李天慢慢找回平衡,那股吸力依旧在起作用。 李天眉头一皱,抬手就消了这股莫名的吸力。 放眼望去,无论脚下还是头顶都是一片漆黑,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如此空洞的地方真是让人心慌。 这时候,竹篓里面的人刺破这片死寂,说到:“李天,你没事!我出来帮你!” 李天柔声安慰道:“先别出来,我应付得来。” 竹篓里的人似乎是真被李天的话给安抚下来了,竟乖乖安分下来。 李天立于飘渺之间,努力寻找着能够出去的线索。他的感官何其发达,就算不用神识,他依旧可以洞察这里的一切。 很快,一条细丝吸引了李天的注意力,不过与其说是细丝,还不如说是刚才的出口残留下来的。 也就是说…… 李天深呼一口,如此处境,任何的线索都值得去尝试。 他缓缓伸出手,猛得将手插入细丝之中。他的修为已达帝境,身体强度自然了得。 有效! 李天暗暗一喜,将另一只手也插了进去。只见他猛力撕开,这个空间裂缝还真被他活生生撕出来个人高的口子。 也不管外面会是什么地方,离开这个让人不舒服的空间是他现在最迫切的想法。 外面,一道口子自上而下划开,视空间如粗布一般。李天从口子里面踉跄走出来,第一时间,他就大口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 就算不是很久,但那个鬼地方真是折磨人的心境,只是这点时间就扰得李天心神不宁。 正欲平复心态,却意外听到身后有蠕动的声音,李天回头,发现这道口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 这个世界当真是奇妙无穷。 李天这样想着,就不管身后发生什么事了。良久,李天总算是缓过劲,他把竹篓轻轻放下,眼睛却在观察着这个听了很多回的金身墓穴。 意外的是,这里不是洞穴,也不是地底。头顶悬着的日头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但这里的天空是血红的,日头在这片天空的陪衬下显得暗黄,不像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这里的灵气总给人阴邪的感觉,若不是李天还有点理智,他都以为自己逃到地狱了。 果然是凶地啊! 李天摇头,但完全不悲观,这里与刚才的空间裂缝比起来简直就是极乐世界。 “该出来了!?” 见竹篓里面的易欣儿久久没有动静,李天不免有些不安。 他打开竹篓一看,易欣儿蜷缩着双腿安分地靠在竹篓上。 “坐在里面很舒服吗?” 易欣儿若有所思,忽地发现这是李天在调侃她,于是鼓起脸蛋,怨了一句:“还不是你让我安分一点呢?” “到地方了。” 边说李天边假意活动肩膀。 这一举动果然有效,易欣儿见李天一副腰酸背痛的模样,不禁脸色羞红,尬尴道:“你不要紧!” “还不是你太重……” 李天说话间还不忘观察易欣儿的小表情,这丫头一听到重这个字居然立马垂下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一样。 见了易欣儿这幅样子,李天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开了怀。 易欣儿错愕地抬眼望向李天,这才明白眼前这家伙分明是在整蛊她。 当即,易欣儿鼓起腮帮,气得直跺脚。 这里整块就像被天大的陨石砸出的深坑,而且坑底还有浓雾覆盖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这也让这片土地再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 李天和易欣儿初到的地方是深坑的边缘,隆起的一圈似山非山,将深坑围住,如同群山包裹的深谷,也不枉被称作聚阴谷。身后是看不清的黑暗,以及踏不进的结界,整个就是一封闭的空间。 他们脚下只有满地红色砾石和向谷底倾斜的大陡坡。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凸起丈高的岩块,每隔段距离就竖着一块,广布于整个围着谷底的陡坡。 在这里,一男一女不断向着谷底前进。女的走在前面而且故意加紧脚步与后边的男子拉开距离,明显能看出一股子怨气。 “我们走了多久?” 易欣儿哼了一声,语气不怎么友好地回到:“不知道!头顶的日头就没动过!” 李天抬头,这暗黄色的日头当真是一动不动,更诡异的是,明明烈日当空,却感受不到半点热浪,反而是阴气的寒意明显。 还没想多久,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易欣儿甩开老长一段距离。似乎易欣儿也知道离得过远,于是她又放缓脚步,故意让李天跟上。 “走了怎么久居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明明就进来了那么多人,难道都死在刚才的空间裂缝了吗!” 李天小声嘀咕着,但始终没有放弃找到一个活人。 忽然,前方岩块闪出一道黑影。李天喜出望外,向着易欣儿喊到:“你右边好像有人!” 易欣儿意外地将目光抛过去搜索,却连跟头发都没发现。 难道又在整我? 易欣儿越想越气,转身娇喝到:“臭李天,你又骗我。” 李天摆出一副死鱼眼,说到:“我哪里骗你了?是你气鼓鼓的样子把人家吓到了,不敢出来。” 易欣儿当即像个炸了毛的小猫一般。 “好!若是没有人你就死定了!” 撂下狠话,易欣儿气冲冲的小跑往李天所说的方向搜寻。李天实在怕她出了意外,只能抓紧脚步跟上去。 为什么他总有些不安? 是因为在空间裂缝见到的无尽黑暗?是这里满天的血红和瘆人的阴气? 不对! 是刚才蹿出来的黑影!他是帝境修为,眼力不同寻常人。而刚才的黑影居然能躲过他的眼睛,这黑影的真身会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它都不会是他要的人。 这时候,李天警惕性大作,他猛地抬头一看,这丫头偏偏离刚才的岩块太近了。 “易欣儿,别过去!” 易欣儿一愣,却以为李天是怕自己拆穿他的谎言,当即冷笑一声,反而跑得更快。 越来越近,她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岩块传来阵阵窸窣声和恐怖的呻吟声。 难道真的有人? 易欣儿放缓了脚步,慢慢靠近岩块。 “喂!你谁啊!” 那道呻吟声戛然而止,不安的情绪开始在易欣儿的心中疯狂滋长,但可能是好奇心的驱使,她竟还是一步一步靠近那块岩块。 “你别躲躲藏藏的!我看见你了!” 突然,一颗人头探出岩块。干瘪长毛的皮肤,两只眼睛外冒绿光深深陷入头颅之中,还有醒目的两排獠牙,简直丑陋得可怕。 这怪物看到易欣儿,立马发出摄人的吼声,那声音就像遗弃许久的声带第一次发声一般。 被这怪物怎么一吓,易欣儿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嘴里哆嗦地不停念到:“灵尸!是吃人的灵尸!”。 第十七章 遭遇 这里的灵尸,起因很久。相传尸炼魔祖姜成生来伴有先天至阴魔气,他所到之处便要大地干旱,血染之地便阴气难消,也就是后世流传的养尸之地。 而人死后,一般会生有尸气,尸气不散便会尸变。 养尸之地自古不多见,但却是骇人听闻的险地、恶地。若是人死在养尸之地,由于阴气驱散了阳气,尸气无法第一时间被散去,就极有可能发生尸变,纳灵养体,成为灵尸。 话说回来,灵尸遇到生人立即展露出比野兽还要可怕的凶相。 它看到易欣儿,第一时间就被她的肉香味刺激,直扑到易欣儿跟前,疯狂地爬向易欣儿。 因为它不知何故没有双脚,所以只能以手代脚。这也就是为什么,李天和易欣儿走了那么长的路却一直没被这家伙袭击。 但就算没有脚,这怪物爬行的速度也是极快。眼看就要爬过来了,易欣儿却因为恐惧一时间不知所措。 突然,易欣儿清晰感受到有东西抓住她的手。是活人的温度,不是死人的冰凉。 她隐约间听到李天在身后抱怨道:“吓傻了吗?不会逃?” 然后她就被拉到李天身后,而李天无暇顾及这丫头已经惨白的小俏脸,他冷目凝视灵尸,接着一脚将它踢开。 这灵尸在空中翻出一个弧线,然后摔在地上滚了好多圈。它那两只手摔得变了形,东扭西歪。 只是沉寂小会,它又突然抬起头,侧脑壳有一处明显的凹陷,就是刚才被李天踢出来的。它又开始精神了起来,不断在那鬼嚎,更是意外地将手臂扭正,继续向着两人发疯般爬来。 如此看来,这怪物极有可能在未来诞生灵智,到那时又会是何等的恐怖。 就连李天也不觉一惊:“它不会死吗?!” 迟迟不见回音,李天侧目望向易欣儿,竟发现她精神恍恍惚惚,根本就还深陷在刚才的惊吓之中。 恐怕这丫头也是初次历练,没见过真正的妖魔鬼怪。 李天沉吟片刻,然后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低阶的醒神丹。 醒神丹一入口,清爽的感觉瞬时席卷易欣儿整个大脑。大脑清醒后,易欣儿不禁大口喘着粗气,将刚才因惊吓而生的那股闷气给吐了出来。 “如何?” 眼见易欣儿惨白的脸色总算是回了一点红润,李天也觉得宽心许多。 “差点让这怪物给吓傻了!” 只是灵尸的鬼嚎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它依旧在快速向着他们爬来。即使样子看得有几分滑稽,但形同四脚蜘蛛般的爬行方式依旧令人害怕。 易欣儿秀眉微蹙,声音带颤说到:“灵尸我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长得怎么恶心!” 李天定睛细察这只灵尸,的确长相恐怖,但修为却很低,大抵只有聚灵境,比较下来应该同罗悟言的战力相当。 可是,却又有所不同,因为它的速度远超聚灵境该有的速度,以至于李天一直认为是这只灵尸故意隐藏修为。 可这只灵尸真的有这样的心眼吗? “你看它只有聚灵境的实力,为什么这速度会这般奇快?” 易欣儿愣神小会,才意识到李天的疑惑,于是为他讲解到:“以前在书上看过,灵尸的行速异常之快,迅捷如风,以至于很多修士都不愿碰到这类怪物。” 李天点头,这片天地,奇物异事真是层出不穷,速度快反倒不是稀奇古怪之事。也可能是他慢慢习惯这里,连接受能力都比以前优秀了。 只是,李天看到尸头伤口处的凹陷不禁有点犯难 “伤成这样依旧生龙活虎,这东西打得死吗?” 易欣儿依旧是停顿好会,才缓缓说到:“当然可以!” 似是鼓足了勇气,她当即跃于半空,心中默念心法,双手灵力飞出无数花瓣环绕其身将易欣儿整个人裹成一个花球。 接着,易欣儿手指一挥,花瓣如同得到指令般,片片嫩花如作柳叶飞刀不断攻击灵尸。 灵尸没有多少智商,明明就挨着攻击,还要迎难而上。终于,在花瓣的连续攻击下,灵尸口中不断吐出黑烟。 终于,最后一团黑气吐出来后,它恍若失去动力,最后变成了一滩血水。 易欣儿落到地面上,浓厚的血腥味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差劲。 李天看到易欣儿大展神威,竖着大拇指赞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段。” 易欣儿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可惜,李天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表情的微妙变化,只是粗略地回了句当然,转而问到:“它刚才吐出来的黑气是什么?好恶心!” 易欣儿鼓起小圆脸,许久只是带点情绪向他讲解到:“是尸气啦。呆瓜!灵尸之所以会尸变,全因体内多出来的这口气。” 李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抵也是好奇心使然,搞清楚是什么也没兴趣问下去。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休整一段时间,也要踏上路途。 只是一开始易欣儿就因为腿脚发软无法正常行路,有一段路程是靠李天背着走下去! 也因为李天这段路上的付出,易欣儿刚才的怨气渐消。 她的美眸定格在李天身上,之前被灵尸攻击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在她被愣神之际,是他义无反顾地护着自己。这是他第一次护着自己,那份满足感和安全感不知为何特别得强烈。 就连现在,她的手依旧。能感受到他留下的余温。 “明明我的修为更高,应该是我保护你……” 易欣儿轻声喃道。 “你说什么呢?” 李天突然的一问,惊得易欣儿差点喊出声来,只得慌张回了一句:“没什么!” 就连自己都觉得这句话显得苍白无力,不料李天却是信了。 “你看前面!” 李天边说边指着前方。 她顺着李天手指的方向望去,竟是一片白茫茫浓雾。 一时间,易欣儿有些茫然。 她总觉得这雾气里面有着不为人知的危险,甚至还在进或不进中挣扎。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内心所想! 也就在这时,她出乎意料地听李天说道:“不如我们就走到这里!” 她不知道李天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但她知道,只要她说不,李天一定不会让她进去。 因为在眼神对视的瞬间,她就产生了这个想法。 只是,她还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出一点急切。 为什么急? 他们两人相处一个月,她自问对李天还算了解。她知道李天在意的东西并不多,但与他有关系的人,他总会异常的关心。 那么他的急只可能是同样身处这个金身墓穴,却又不知在何处的苏瑜和林雪薇。 易欣儿忽然间又感到内心无比的平静与心安。 “既然走到了这里,我们当然要进去!” 易欣儿展现的决意,就连她自己都惊了。 没过多久,两人就踏入白雾之中,化作白皑皑的一份子。 另一边,苏瑜和林雪薇依旧在原地等待。 她们都是不爱显露感情的女人,但并不意味着她们是铁石心肠之人。 李天救她们,是恩!李天是师弟或徒弟,为谊! 两个寡情的女人竟是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担忧和关切! 即使她们知道,空间裂缝发生的一切就连她们也束手无策,但她们还是心甘情愿地留在原地等待。 “他会出现吗……” 终于,清冷的苏瑜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她不愿意想到那个方向,纵然相处短短一个月,若李天死了,她也会伤心,也会落泪! 因为她从来不是无情之人! 林雪薇静立在苏瑜的身后,冰冷的双眼没有丝毫的感情,但她的手在听到苏瑜那句话的时候明显颤了两下。 她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 恩情一事她并不陌生,可不知为何,李天最后松开她手的时候,她会那般心痛! 一朵冰山上的花,她原以为太阳光不会再落在她身上。 但李天握着她手的时候,她比任何时候都感到温暖。 五年的冰冷,她第一次感到了暖。可又太短,短到她连冰都来不及化,那阳光就被夺去! 两个寡情的女人,她们的心竟是同时被触动! 忽然,苏瑜的气息陡然攀升。林雪薇也拔剑出鞘,没有丝毫懈怠。 在她们前方,白雾滚滚而来,而且里面的尸气也很强。 于此同时,她们还听到白雾中那惨绝人寰的鬼嚎声,她们知道是雾里的东西要过来了。 一个可以控制白雾的灵尸! 其实,她们在这里一直被灵尸袭击着。一批又一批的灵尸,就像嗅到肉味的饿狼。 但这次不同,白雾的袭击很有针对性,摆明了是受藏于其中的邪物操纵。 随着白雾的步步紧逼,一阵沙哑的声音自白雾中传出来:“肉!肉!好香的肉啊!” 苏瑜和林雪薇背靠一起,她们都格外小心白雾中的邪物突然袭击,毕竟灵尸的速度异常之快,稍有不慎就会落于险境。 拥有神识的苏瑜,是两人锁定灵尸的唯一砝码,这场生存战,苏瑜必须先动。 忽然,林雪薇这边凶光浮现,因为白雾中的灵尸也不傻,它第一时间将她定为首要攻击目标。 只见一道黑影伸出泛着寒光的利爪,那饥渴难耐的欲望想要将之深深插入猎物的体内,剥夺她的生机,吞噬她的精血和香肉。 不料,一道掌印迎面贴来,苏瑜竟是出乎它的预料地跟上了它的速度。 一时间灵光乍现,一道黑影被巨力弹开,狼狈地滚回白雾之中。 “你?很强!” 白雾中的声音有奇怪,亦是不满。接着,白雾中传出骇人鬼嚎声,黑色的尸气凝结成团正火速朝着苏瑜轰去。 苏瑜冷哼一声,手中绿光大放,两股力量发生对冲震得白雾以斗法的一人一尸为中心散开。 这时,苏瑜和林雪薇终于看清那躲在白雾之中的怪物,一只重天境的灵尸。也是干瘪的皮肤,凶煞的绿眼,它身穿破烂布衫,最特别的是上身还有一件破烂铁甲。 这灵尸竟是聪明到会使用铁甲护身! 它的头发长而散乱,被斗法引起的乱流吹得随风乱舞,整个凶相展露得淋漓尽致。 似乎是不满自己丑陋的样子被看到,它嘶吼着,加大了斗法的力量。 苏瑜不甘示弱,也同时加强灵力输出。 却见这时剑光摄影,一道白色剑芒斩向铁甲灵尸。因为与苏瑜斗法无法抽身,铁甲灵尸不得不挨上这记剑芒。 过后,那件破旧的铁甲叮铃几声掉在地上。林雪薇的一剑竟让这件破甲硬生生挡了下来,那么这件铁甲在完整之时又会何等坚不可破。 灵尸生气了,它朝着林雪薇嘶吼着。瞬时自灵尸身上产生强劲的吸力,似要将林雪薇浑身精血吸走。 慌忙间,林雪薇赶紧御灵防守。不料,吸力将灵力架成的防护罩冲破,直接粗暴地要将林雪薇体内的精血抽出。 此时的林雪薇脸色煞白,居然连片刻都抵挡不住,当真是天壤之别的差距。 眼看林雪薇的皮肤开始冒红,一只玉手拦在林雪薇身前,将这吸力打消。 正是苏瑜在危机关头前来替她这个徒弟解围。 等她再抬头,与她斗法的灵尸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白雾也跟着慢慢退去。 这边林雪薇缓了几口粗气,总算是把命给保住了。 苏瑜收起绿光,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丹药递到林雪薇面前:“灵尸的吸血神通了得得很,将此丹服下,可以助你固气养血。” 林雪薇犹豫小会,接过丹药,道了一声:“多谢师尊!” 苏瑜淡然一笑,这倒是她回来后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似又想起李天,苏瑜心中不禁自嘲一笑,如此想来,她这个师尊当得真是失败。 还在沉思着,突然苏瑜抬头望向白雾深处。在那里,一道力量微乎其微,但却是莫名的熟悉。 为什么熟悉?因为在几天前,她在紫竹峰的竹屋内就曾见识到一股与之相近的耀白力量。 引诸天星辰之力于一身! 想到此处,苏瑜脑海中似有联想,就连她的呼吸也因为这个联想而出现少许不易察觉的急促。 时间回溯,深入白雾的李天和易欣儿,再次遇到灵尸的袭击。 不知是否是运气使然,他们两人遇到的灵尸都是修为不过凝气境的普通灵尸。 纵然这些东西速度快,爱搞偷袭。凭借两人的精诚合作,倒也有惊无险。 终于,解决完最后一只灵尸后,不知什么时候从白雾之中,走出来一个黑袍人(前文提及),刚好与李天和易欣儿迎头撞上。 两方隔着依稀的白雾相望,明明只是初见,李天就好像事先知晓对方来者不善,双目凝视颇为警惕。 只是黑袍人直接无视李天,突然冒出一句:“真是罕见的姿色!” 易欣儿微微一愣,也不想去接话,只求这个古怪的黑袍人快些离去。 可惜,在她看不到的黑袍之下,一双贪婪的眼睛早就不能从她的脸蛋挪开。 李天暗道不妙,拉着易欣儿的小手想要快些离开。还没走几步,黑袍人又幽声传来:“小子,你要坏我好事?” “好事?不知阁下何意?” 李天边说边拉着易欣儿离开,不料,邪祟的身影飘荡而来,挡住了他们两人的去路。 黑袍底下传来阵阵邪笑。 “你可以走,她却不能。” 易欣儿娇躯一震,她哪里看不出这黑袍人修为强大。更加要命的是,他目标竟是自己! 此时的她如坠冰窖。 李天冷眼以对,将易欣儿护在身后,强忍心中怒火道:“阁下修为不凡,何必跟我们两个小辈过不去?” 眼看黑袍人依旧步步逼近,李天心下一沉,这个黑袍人有九重天的修为,单从来历不明这一方面,说实话,李天真不想与之有交集。 奈何! 李天冷哼一声,脚下施展灵猴游步,手上将星辰之力凝实砸向黑袍人。 黑袍人见此情景也是微微愣住,赞了一句:“有勇气!” 当然,李天练得的星辰之力不过化灵境的水平。虽然在这个境界力量拔尖,但终究有局限。 那黑袍人随手一击,便破了李天凝实的星辰之力。不时,还发出阵阵阴翳的嘲笑,属实让人可恼。 这时,一片花瓣自黑袍人头顶落下。他一抬头,整一斑斓花球正在砸下。 黑袍人冷哼一声,刚才只留心李天,倒是忘了边上还有个化灵境巅峰的小美人。 他手一抬,一道黑色灵力如利箭一般刺穿花球。这花球似失去控制散成满天飞花,缓缓飘落。 “小美人,你这等伎俩……” 黑袍人话还没说完,只见满天飞花如流星坠地般加速下射,本是一掰即断的花瓣成了片片锋利的刀片。 这倒是黑袍人始料未及的,他不爽地凝实灵力化作一层防护罩挡住满天花刀。 然而,李天也没有闲着,他趁这个空隙将全身所有星辰之力凝聚成团,成了个人高的光球轰往黑袍人背后。 一片白光闪过,将弥漫的白雾都炸出球状的真空。 很快,白光中走出安然无恙的黑袍人,甚至连衣角都未曾磨损。 正欲发飙,这才发现哪里还有李天和易欣儿的踪迹。 他迟疑片刻,忽然回想起来,白光亮起的瞬间,李天的手中偷偷揣了一张黄符纸。 黑袍人冷哼一声,神识投放出去,可惜范围内不见半点他两的踪迹。 他不禁自嘲冷笑:“余某闯荡多年,想不到今日栽在一张传送符。 可惜那小美人,不能成为我神功的养料。” 话完,黑袍人消失在白雾之中不知去向。 别处,不知名的洞窟之中莫名闪出一道白光。李天抱着易欣儿自白光中走出,而被抱着的易欣儿还停留在刚才与黑袍人的紧张气氛中。 “咦!” 易欣儿诧异地观望四周,她明明在施法对抗黑袍人,怎么眨眼功夫就来到了这里。 只是李天没心情理会易欣儿,将她放下后,默默地收起刚才使用过的黄符纸。此时,因为功效的发动,那张黄符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黄,失去了原有灵气。 本以为金身墓穴一行不会用到罗悟言为他准备的东西,没想到不到一天的功夫,丹药和黄符纸真就用上了。 这下人情是彻彻底底欠了不少! 倒是罗悟言考虑周到,若是没有这些,恐怕李天要理所应当地脱身恐怕还要大费周章。 注意到李天小动作的易欣儿好奇问到:“那是传送符?” 李天点头,却发现易欣儿竟是一脸的意外之色。 “怎地?这传送符你没见过?” 易欣儿摇摇头,说到:“符箓一道已经很少有人能修习了,这等功效极佳的传送符已经算罕见的了。” 听了易欣儿这句话,李天颇有些意外。这传送符还是罗悟言亲制,他自己倒没看出来罗悟言还有此等天赋。 虽然疑问颇多,但易欣儿没有继续追问传送符的来历,而是开始察看他们身处的不知名洞窟。 一张传送符虽然助他们逃脱,可李天是第一次使用传送符,定位这回事完全就是靠随机选的。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沿着洞窟里唯一的走道摸索前行。 不知什么地方的水滴嘀嗒作响,易欣儿越走越觉得阴寒。不光是胆子寒,就连身子骨都开始冷。 想必这个洞窟阴气极重,而这里是养尸之地,阴气重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这让他们不得不放缓脚步,生怕惊动到洞窟之中可能存在的灵尸。 突然,李天感觉脚下粘稠得很,低头一看,原是一滩血水。 李天轻轻触碰血水,尚存的余温传到李天的指尖。这是一滩新鲜的血水,也就是说这个洞窟绝对有灵尸存在。 第十八章 心魔 易欣儿这时候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两人身子贴近得都让李天闻到易欣儿身上幽幽散发的女子清香。 或许是整个洞窟太过阴深,又或许是藏在黑暗不知何时会发难的恐怖灵尸。 四周的一切都让这个初入险地的小姑娘毛骨悚然。 忽然,易欣儿不知踩到什么东西,脚一滑重重地摔坐在地。 “什么东西啊!” 易欣儿嗔怒地举起绊倒她的物件,贴近一看,竟是一条没了肉的腿骨。 刚要响起惊叫,李天手疾眼快捂住易欣儿不受控制的樱桃小嘴。 易欣儿握着白骨的手不断颤抖,想要扔掉却发现她的这只,手怎么都不听使唤。 最后,还是李天抢来她手中的白骨,然后扔去了别处。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李天瞟了一眼被自己扔到角落的白骨,说到:“人骨!” 易欣儿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的认识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以至于长时间呆滞不动。 李天轻叹口气,将易欣儿背起,继续前行。他知道这个洞窟不能久留,但以易欣儿如今这个状态,怕是走起路来都会腿软。 这一路,几乎看不到白光,幸好两人都是修士,眼力非比寻常,若不然就只能摸黑前行了。 而背上的易欣儿乖巧地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贴在李天的背后一动不动,甚至是把脸都埋起来。 咔嚓! 又是一段人骨! 李天静静地看着脚下的森森白骨,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可他们两人如今是不进则退,后退就是不见尽头的洞窟深处,可以预料这条路必定是死路。 就在这时,前方远处传来微弱的喘息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这个寂静得可怕的洞窟,让微弱的响动变得清晰可辨,无处遁逃。 可是,在这危机四伏的黑暗洞窟之中,怎么有这般突兀的声音? 直觉告诉李天,声音的来源绝非好事。他检查一遍四周,发现不远处就有个齐膝高的小洞穴。 李天不由一喜,道“我们有地方躲了!” 易欣儿还在疑惑李天这话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李天背到一处岩层石壁。 她往下一瞧,底下有一洞口不仅只容他们爬行进入,而且隐蔽得过分,真的难以想象李天是怎么发现这个洞口的。 两人轻声爬入洞穴后,就自觉地保持安静。喘息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就像一只穷途末路的猎物。 那么他又在躲避什么? 只听脚步声开始放缓,应该是体力不支所致。又听到噗通倒地声,多半是匆忙逃命让脚下石头给绊的。 他仓皇爬起,惊慌的同时也不忘骂了几句绊倒他的石头。 “桀桀桀!逃哦!逃哦!” 来自地狱的丧声从他身后传来,让他如惊弓之鸟般惨叫。 他奋力迈步,拿出了全身力气打算狂奔逃离。不料,恐怖的威压自身后传来,瞬时稳稳止住了他的脚步。此时,他只觉得自己身上如同背座大山,就连抬脚都困难无比。 躲在洞穴里的易欣儿,此时在威压的镇压下面色苍白。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取出罗盘紧握在手中,丝丝灵力悄悄传入罗盘之中。 这等威压已经清晰明示了来者的修为,是地煞境,而且黑色的尸气接踵而来,不用多想,来的必定是灵尸,而且是拥有地煞境实力的灵尸。 易欣儿悄悄将李天拉离洞口,将他拉入洞穴最深处,直至两人贴到石壁。 她没有任何顾忌,死死抱住李天,让这罗盘尽可能屏蔽神识,防止两人的气息泄露。 洞穴外,那人正在拼命求饶,可惜就算灵尸开智,也不会有什么人情可言。 他的哭声和求饶声,仿佛成了灵尸兴奋的催化剂,加重了它对精血和香肉的渴望。 “修士的血,修士的肉,最香了!” 黑暗中的灵尸不断重复这句话,不断重复,直至那人崩溃,开始尖叫,开始癫狂。 咻的一声。 两排利齿深深插入那人的颈动脉,接着是贪婪的吞咽声,不断重复,甚至盖过了那人最后的惨叫。 慢慢地,李天闭上双眼,他知道,那人已经劫数难逃。 最后,吞咽声停止,灵尸发出满意的呻吟声。 感觉易欣儿有些不对劲,李天侧目望向易欣儿,发现这丫头手抖得特别厉害。 他不知道这丫头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但他知道这将是她终生难忘的一课。 就在两人都以为要结束时,这该死的灵尸居然开始撕扯生肉,然后狼吞虎咽。 又是一番煎熬,那灵尸终于厌倦地停了口,迈着僵硬的脚步离去。 踏!踏!踏! 脚步慢慢走远,悬着的心石总算是放下了。就在易欣儿打算换口气时,李天却捂住她的小嘴,将她死死护住。 易欣儿刚要发声,她却清楚看到了她至今为止最恐怖的一幕。 一只干瘪的手,带着长长的指甲,慢慢地伸入洞穴之中,左探右摸。那手上利甲刮在石壁上,发出那刺耳声音直戳易欣儿的内心防线。 很快,那只手收了回去,易欣儿颤抖着稍微偏下头,竟看到一双干瘪的腿正站在洞口前。 她绝望了!彻底绝望了! 脑子一片空白,又一片混乱,最后一锅浆糊。 就连李天也不放心地取出一块铜镜朝向洞口处,那只灵尸已经伸手进来了,再伸个头进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知为什么,这只灵尸直挺挺地站在外面。 没有人会知道它想什么,也不会有人想知道。 因为易欣儿现在连口气都得憋着,实在憋不住了就把脸埋进李天怀里,用手死死将自己和李天捆住。 一切只看天意! 许久,灵尸沙哑的声音传来:“乏了!” 话完,它终于是入了这洞窟深处,再也没回头。 角落里的两人依旧一动不动,谁在这个时候都不敢大意,谁又能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再次折返回来。 另一边,苏瑜与林雪薇走在白雾之中,她们不知赶了多少里路,来到之前李天两人遇到黑袍人的地方。 苏瑜的神识扫过现场的战斗痕迹,不由黛眉微蹙。 “真是星辰之力!难道他逃出来了?总说天赋异禀之人多数有大气运护佑,看来并非妄言……” 苏瑜的话一直没有停,就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现在的异样。 只是,忽然,她停住了! 她全神凝视着残留在角落的一缕黑气,语气冷漠道:“魔气!魔气的原主极有可能修为已至九重天。” 林雪薇的手又颤了两下,冷漠的声音,低声道了句:“他真是到哪里都会遇到危险!” 苏瑜长叹口气,望向低谷深处。 “你现在会在哪呢?” 一会功夫,苏瑜两人消失在白雾之中,向着中央地带挺入。 许久,躺在李天怀里的易欣儿从睡梦中惊醒。她第一时间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确定完好无损才安心舒了口气。 轻柔的声音荡在易欣儿的耳边。 “做噩梦了?” 易欣儿沉默小会,像极了委屈的小孩子点点头。 她不知道她们两在这个空间狭小的洞穴中待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可能是抱得太紧,也可能是埋得太用力! 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成了梦魇来回一直困扰着她,让她这个久负恶名的辰元宗魔女都变成受惊的兔子。 “后悔了吗?” 易欣儿微微一愣,然后倔强摇头否定。 李天没有说话,以前他只是以为这个丫头贪玩了点,可如今到了这副田地这丫头还能有这般倔强,当真是没看出来。 良久,易欣儿从李天的怀里爬开,手脚很轻,应该是怕惊动到洞窟深处的怪物。 竟然不知不觉间躺在一个男子身上睡去! 饶是易欣儿如何在心中辩解,脸上的滚烫也不合时宜地冒出。 为缓和尴尬,易欣儿只能赶紧转移注意力:“我在这里睡多久了?” 李天缓缓抬头望向洞口,无奈摇头,整个洞窟似那灵尸吞噬生肉一般将白光吞噬殆尽,他哪里还辨得出时间。 “那?那只灵尸可曾回来?” 李天又摇头,说到:“它回去睡觉了!” 易欣儿黛眉微蹙,似是不解。 “你怎地知道它回去睡觉了?” 停顿片刻,李天风清云淡地说到:“我猜的!” 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易欣儿噗嗤一声笑了。 “你怎地不猜它继续在吃人呢?” “怎么久都没动静,估计是吃饱了,找了个凉快地歇息去了!毕竟看起来傻乎乎的,连我们躲在它眼皮子底下都没发现了。” 易欣儿笑得更开了,对于她来说,或许这就是劫后余生的快乐。 稀里糊涂的玩笑,荡平了易欣儿心里的不安和羞涩,也给予了她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休养小会,两人小心翼翼地探出洞口。 这里的血腥味极浓,想必就是因为不远处的一堆血肉糊在白骨上的残骸。 修士的世界是残酷的,死人更是家常便饭。但这样的死状,真得比曝尸荒野为野兽啃食还要血腥。 易欣儿躲在李天的身后畏首畏尾,竭力地控制眼睛不要往那堆血肉上看。 李天驻足,眼光停留在残骸上陷入了回忆。 血腥味,浓郁得让人作呕。往日的硝烟仿佛就在眼前,也是一样,都是一样。 这时候易欣儿轻扯两下他的衣角,说到:“快些走。” 一句话,将李天拉回现实。 如此不安全的地方,多停留一刻都是在刀尖上跳舞。那只灵尸足有地煞境,想必神识异常灵敏强大,若是刚好被它探知到,他们恐怕就插翅难逃。 李天点头,重新背上易欣儿寻找逃出去的路。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让易欣儿手足无措。但她心中竟生不出一丝排斥,甚至还感到莫名的安心。 黑暗的洞窟里,两人的行径道路依旧蜿蜒曲折。时不时,还会从黑暗深处传来沉闷的低吟声。 声音很像风声,若是外来的人无意中走入这个洞窟,或许还会以为是风孔吹出来的声音。 终于,漫长的黑暗在前方冒出一点白光。那是那么耀眼夺目,形同希望的曙光。 饶是李天也不由加快了步伐,试问,又会有谁喜欢这里漫无天日的深渊黑暗? 当他们踏出洞窟的第一步,就仿佛被神明救赎般。即使外面依旧白茫茫一片,但在他们的眼中,这白雾比之至亲还要亲切。 “出来了!” 李天口里叹了声,轻轻将背上的易欣儿放下。此时的她,沐浴在白雾之中,享受期盼已久的光芒,若不是李天在旁边,她都想要起舞庆贺。 深吸一口气,易欣儿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呐喊到:“我们终于出来了,再也不想进这个鬼窟了……我们真是好运……” 李天渐渐沉下喜悦的心了,他对易欣儿的想法抱有同感,但也知道,洞窟里面还有走不出来的人! 他开始越想越深! 若是之前自己果断出手,洞窟中逃命的那人就不用死于非命。 当时的他无数次闪过救人的念头,可他到最后都没有付诸行动。 许是因为自私?守着多一事比如少一事的原则,尽可能地护住自己的秘密。 或是因为冷淡?生死的界限在他的印象中,模糊不清,让他漠视一条鲜活的生命对生存的渴望。 还是因为软弱?就像以前的自己,每遭变故都会心甘情愿地选择妥协。 恍惚间,他回到了以前。瓢泼大雨试图为他掩盖一切,他也如今日这般质问着自己! 或许,都有…… “喂!” 一声呼唤再次将李天的神智拉回。 易欣儿? 李天如同大梦未醒。 这副颓样,反倒增添了易欣儿的担忧。 “你最近怎么了?我老是觉得你不对劲!” 李天轻咬干唇,轻车熟路地将一切情绪都收归心底,淡然回到:“没什么?” 含糊不清的答案,也加重了她的疑心。 当她试探的小手接触李天的瞬间,传递而来的只有淡淡的凉意,完全不同她刚才睡在背上时的温暖。 易欣儿微微一征,口中不解道了一句:“你在害怕?” 一语道破,李天身子一僵。 是啊,他在害怕!可又在怕什么? 一时间,他失了神,不受控制地倒退两步,差点被脚底下的石头绊倒,亦如在洞窟中疯狂逃命的那人。 站直身来,他赫然又面对着那个黑得望不到底的洞窟。 李天呆住了! 良久,李天自嘲地摇头苦笑。 “现在又有什么意义?” 他默默取出铜镜塞到易欣儿的手上,微笑着道:“我要再进去一趟。” 易欣儿愣住了,显然李天的语出惊人让她都听傻眼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 边说边拉紧李天的手,生怕他一时冲动。从洞窟中出来,她比谁都清楚里面有多危险的存在。 “没说胡话!” 李天语气自信,给了易欣儿往日的熟悉感。 “我有我想做的事,可留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这面铜镜能护主,乖乖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完,转身的功夫就从易欣儿的手里逃脱,身子往洞窟扎去。 手上抓空的易欣儿呆立在原地,再想寻找,李天的身影早就不知去向。 进还是不进? 易欣儿握紧粉拳,犹豫不决的思绪让她的脑子几乎乱成一锅粥。 忽然,手上传来阵阵暖意,让她的心境清明了许多。易欣儿低头一看,手里的铜镜正散出微微黄光。 高阶天宝! 易欣儿瞪大了眼睛,内心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他竟随身携带高阶天宝,要知道大如整个辰元宗,也唯有护宗大阵的阵眼是件地宝。 可那还是祖上实力雄厚之时传下来的,非辰元宗核心不得接触的机密。 他未入宗前不过一介散修,何来如此实力能拥有一件天宝? 黑暗的洞窟中,一条残影急转直下。 身边没了易欣儿,他再也没了顾忌。刺破空气的呼啸风声,传遍整个洞窟,直达其中最深处。 一双又一双绿色的眼睛猛然睁开,地煞境、天罡境、聚花境、朝气境……这里横七竖八躺了不知多少形形色色修为雄厚的灵尸。 李天身上的人气早就飘入它们的鼻子,贪婪的本能欲望让它们发疯地鬼吼,相互撕咬。 一些修为绝顶的,更是抬手将拦在身前的杂碎灵尸击碎。 它兴奋地正要奔向它的猎物时,忽然从地底下突出刺眼白光,将它们牢牢锁在原地。 这里是尸巢! 成群的灵尸有了灵智,如有领地意识的野兽般聚集。 所幸,它们受困于不知何处来的白光,以至于它们无法危害人间。 可惜,万事总有例外。一只灵尸不知何缘故,竟意外逃脱了白光的封锁,如孤魂野鬼般游荡在尸巢洞窟之中。 如今,它也被李天的人气吸引,赫然奔到李天面前。 它绿色的双眼贪婪地上下打量着李天身上的每一寸肉,就像一个屠夫一般。 “桀桀桀,是只小老鼠!好吃的小老鼠!” 李天不带一丝惊恐,语气里甚至暗含挑衅地问到:“你想吃我?” “……” 灵尸略感意外,它没有听到往常令它兴奋的惨叫声,也没看到令他开胃的惊恐色。 面前的这唾手可得的肉食,与以往的肉食有着天壤之别的淡定自若。 “人修,你不怕我?” 李天轻声淡笑。 “你不过一具肉尸成精,都是天地造物,我为何还要怕?” 灵尸绿色的眼睛升起一丝疑惑,但李天化灵境的修为又让它觉得可笑。 不过是犯傻的肉食罢了! 灵尸露出狰狞表情,速度快得将与李天间距离直接缩地成寸。 它狂笑一句:“肉食就该有肉食的样子!” 说话间,一只手伴随黑光刺破空气直向李天的胸膛。 它刚要露出满意的笑容,脸皮却下意识开始抽搐,因为它的手被截住了。 灵尸七分意外,三分恼怒地目视李天,不料他莫名发问到:“你杀过多少人?” 兴许是还把李天当作肉食,它傲慢回到:“很多!怎么?你要为他们报仇?” 李天冷眸一瞥,将灵尸的手活生生掰断。 断臂的痛苦丝毫没有影响到它,确切地说,它成为灵尸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没有痛感。 它裂开双颚,露出两排利齿咬向李天的颈脉。 李天眉头稍皱,一把抓住灵尸的脑袋将它狠狠按在地上。 “你杀了很多人?” 边说边抬起灵尸的脑袋,然后重重砸出脑袋大小的坑洼。 灵尸鬼吼一声,黑光笼罩整个尸身,同时还不断试图腐蚀李天的手臂。 可惜力量悬殊,这等黑光连李天的皮毛都攻不破,自然就是徒劳。 终于,灵尸满嘴的怒气吼了一句:“你到底何人?” 李天冷哼一声,将灵尸的脑袋砸得更深,痞气说了一句:“我是你口中的肉食啊!” 肉食! 灵尸怒气更盛,吼声响彻整个洞窟,抬手唤来两股黑色旋风左右夹击李天。 李天抬头,这黑风尸气沉重,邪性异常,竟引得他的双眼微微发烫。 眼珠的不适感愈发强烈,如同放在火盆中被烈火灼烧般,一时间让李天无暇按住灵尸,踉跄倒退好几步才艰难稳住身形。 是金火神瞳!? 之前圣道柱传入李天脑海的功法正化作天地妙音在李天的脑海中吟诵。 灵尸也是抓准机会,化作一股妖风逃开李天的控制,目睹李天的惨状,以为是自己黑风功效显着,不由仰天狂笑。 刚才的屈辱浑然得以发泄,绿眼寒光一现,正要趁机夺了李天性命。 不料,李天露出一丝眼角,比血还要通红的火焰绽放射出,如饥似渴般爬上灵尸的身体,不断蔓延吞噬。 啊—— 灵尸瞬间化作一具火人,从头到脚连灰都没有剩下,全部被火烧得精光。 李天看着一切的发生,不禁暗叹:“竟如此霸道!” 火焰似有灵性,烧了灵尸,就乖乖回到李天眼睛之中,沉静下来。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这就是瞳火吗?” 据功法所说,这门秘术可生成瞳火与金光。如今瞳火已现,金光又会是何等神物? 若是金光成形,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李天摇头叹气,练成瞳火还是存在一定的运气成分,他这身帝境修为在这等秘术面前也是捉襟见肘。 创出这套秘术的灵明妖帝,会是什么样的天纵奇才? 收起不合时宜的好奇心,李天继续往深处遁去。 洞窟外,易欣儿焦急等待李天的出现。到这个节骨眼,她依旧没能提起勇气再入这个洞窟。 突然,摄人心魄的鬼嚎声震动整个洞窟。站在洞窟外的易欣儿,更是险些被落石砸到。 她的神经极度紧绷。 “李天!你在哪?快出来!” 易欣儿的呼声传入洞窟中,带回几道回声后便石沉大海。 就在易欣儿将要再次喊话时,洞窟深处又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她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 这是谁的惨叫? 李天被灵尸啃食的画面在易欣儿的脑海中上演。她极力想要否定这个胡乱的猜想,但她就是止不住往最坏的结果靠拢。 若是他一去不回…… 易欣儿两眼泛红,回想起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她只觉得一件她生命里很重要的东西正在被人剥夺。 终于,少女持着心念之人所留的铜镜,迈向了她纠结的恐惧。 另一边,李天进入尸巢。 这里到处弥漫腐烂的臭味,不知沉淀多少年的尸气,以及闻着肉香味向李天发起冲锋的灵尸群。 它们异口同声:“肉香!是肉香!” 李天冷眸一凝,一掌将来犯的灵尸拍成齑粉。 可即便开了灵智,被本能驱使的灵尸早就失去了该有的恐惧感。 它们前赴后继,甚至踩着同类的残体向着李天冲锋而来。 虽然能看出它们生前都是人族,可它们都是肉尸成精,以本能行事。 这样的东西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李天不由苦笑:“我送你们一程……” 瞳火化作绽放的红莲,将尸巢内的灵尸包裹吞灭,就连其中的尸气也没放过。 能烧的,不能烧的,都在烧。 看着火场里一具具火人,这幅场景他也见过。 尸体烧焦的味道,呲啦作响的声音亦如前世般清晰。 忽然,他在火场中,看到熟悉的身影,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依旧阳光,亦如李天前世认识的他一般。 李天慌张闯进火场。 少年阳光地笑道:“呦!小天!又见面了!” 一时间,李天恍如回到前世,站在和这个少年永别的那场战火。 “你……还活着!” 李天如同失物复得般喜极而泣。 “小天,你去了一个新世界。恭喜你!终于摆脱了你最不想面对的战火。” 李天激动地点点头。 “你也在!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就像以前……” 没等李天说完,少年七窍流血,成了一个血人,但脸上的阳光依旧不改。 “抱歉!我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我已经死了……就死在,你的眼前。” 此话犹如魔音般,不断回荡。 那一夜,战火焚城。他跪在残垣断壁间,守着一个少年破碎的残骸不知多久。 少年一改阳光的气质,字字诛心向李天诉到:“你本可以救我的!你那么强,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我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李天想要辩解,可是找不到任何借口。 突然,瞳火爬上少年的身体将他包裹。李天连忙出手,怒喝:“不要啊!” 可惜,瞳火太过霸道,没等李天赶到,瞳火已经将少年吞灭。 一瞬间,李天感觉心口热气腾腾。手一捂,瞳火亲昵地磨蹭着他。 再抬头,这里分明是灵尸的尸巢,哪里有什么十六七岁的少年。 李天还在疑惑,突然喉咙一甜,吐出一口红血。 心魔? 生活在这个世界一个月,李天自然听说过心魔。他还在回忆如何处理时,瞳火却快他一步帮他护住心脉。 李天淡淡一笑,悬起一只空手。 瞳火心领神会,幻化出一只火焰精灵跳到李天的手心,向着李天卖萌撒娇。 李天轻轻点点瞳火的小脑袋,道了一句:“谢谢啦!小家伙!” 这瞳火也颇有灵性,也是得意地撒个软娇,然后回到李天的双眼之中。 只是一想到心魔,李天就觉得棘手。他的修为已入帝境,产生的心魔必定非同小可。 “应该还不妨事!再去办件事!咦?这丫头怎么进来了?” 第十九章 荆棘树 最后一只灵尸化作乌有后,瞳火残留的火气也随之飘散。没有了火光,这座洞窟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大约深入洞窟百里深,羊肠小道就豁然开朗。而其中暗洞、岔口更是比比皆是,真想不明白李天是如何一路顺畅地走出这个洞窟。 就算易欣儿从洞口出发,就算她古灵精怪,转上几圈也分不清她脚下的东西南北。 如今她的状态是焦虑与恐惧参半,易欣儿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地就入了这个鬼窟 都怪李天那个傻瓜,如果不是他,我怎么进这鬼地方。 心里不停数落李天,又担忧李天现在的处境。这样矛盾的心理,也是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突然,迎面吹来一阵煞风,易欣儿瞬间脸色苍白,只能扶着岩壁艰难维持站立。 战战兢兢的她,能感觉到她附近有东西走动。 是人? 可是在有地煞境灵尸游荡的地方,真的还会有生人吗? 是灵尸! 易欣儿绝望地产生这个想法。 她想要御气迎敌,可是无力的四肢哪里还能御动灵力? 更靠近了! 易欣儿痛苦地闭上双眼,抽泣地骂到:“混蛋李天,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一只手轻轻拍下颤抖的玉肩,易欣儿如同触电一般当即尖叫。 这一声响彻整个洞窟! “姑奶奶哦!是我啊!” 李天捂着双耳,从易欣儿背后现身。 听到熟悉的声音,易欣儿缓缓抬起眼帘。一时间,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扑到李天的怀里,抽泣地骂到:“都是你!都是你!” 刚开始李天真被易欣儿给吓到,不过仔细想想,也理解她的心情。 “不是告诉过你,在外面等我吗?” “可是……可是……” 李天摇头苦笑,这丫头平时神气古怪,今日真是让他重新认识了。 “还笑?” 易欣儿恼怒地举起粉拳敲打他的胸口,力道适中,倒是让李天莫名觉得舒服。 哐当! 易欣儿手里的铜镜落地,还好是一件天宝,比普通铜镜不知结实多少倍。不然,现在估计就四崩五裂了。 她连忙弯身捡起,交还李天,说到:“还给你。” 接过铜镜,李天问到:“没出现什么意外。” 易欣儿摇头,这时倒是想起刚才自己出格的行为,一抹潮红又浮现在她脸上。 “没有最好啰!我们一起把这里烧了,再离开这里。” 易欣儿略感奇怪,问到:“我们如果放火,里面的灵尸不得恨死我们。” 可惜,易欣儿哪里知道。她口中的灵尸,已经被李天用瞳火烧得灰都不剩。李天放火烧洞,不过是想把里面的残骸烧干净,让一切都回归净土。 “烧了它,给你出出气!” 说着,李天御动灵力唤出凡火。 倒是易欣儿,畏畏缩缩说到:“还是算了!我,其实也没受什么伤,我们烧了人家的洞府,就真结仇了。” 李天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打趣道:“若是以往,你这个辰元宗魔女早就干了。今日这样说好话,莫不是,怕了?” 易欣儿羞得脸发烫,娇喝到:“谁……谁怕了?快给姑奶奶烧了这鬼窟!” 嚷嚷的同时,易欣儿也唤出凡火,跟着李天将整个洞窟点燃。 一时,整个散落洞窟的残骸败肢都在火海中,化作尘埃归于旧土。 易欣儿看差不多了,也顾不上什么,拉着李天赶紧离开。可惜,她不认路。很快,又戏剧性地要李天带路。 二人尸巢洞窟之行,到此落定。出了洞窟,蹚进白雾,地势也越走越平坦。 再走两里地,白色的浓雾终究散开。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仰头不见其顶的荆棘林。黑压压的一片,肉眼透过间隙也窥不到边。 整个荆棘林死气沉沉,有甚者更是缕缕黑烟冒出。 易欣儿望着挡在面前的荆棘林,不详的预感异常强烈。 “我们要穿过去吗?” 李天环顾四周,这荆棘林就像拱卫什么东西一般,其中荆棘树更是错节盘根,根本没有他径可选。可唯独他们眼前就有一条林道直通荆棘林深处,简直就是特定设好一般。 “没办法了。这里连灵尸都不见一只,多半和这些荆棘树有莫大的关系!小心点!” 易欣儿点点头,习惯性地让李天打头阵。 李天摇头苦笑,率先一步靠近荆棘林。 咔嚓! 不经意间,易欣儿踩断一节枯枝,但荆棘树底下有枯枝,怎么想都合理不过,因此两人都不怎么在意。 待他们走后,那断枝竟然扭动起来,就像一条断了头的毒蛇一般。 然而,两人已经走入了荆棘林,根本没发现这节枯枝的异变。 一路上,布满荆棘的林道一点都不好走。易欣儿身上穿着一件青矶色裙衣,因料子单薄,被划开好几个口子,着实让她心疼不已。 呲啦! 又是一道口子,易欣儿总算是受不了了,怒气之下当即手起火诀,就要把这片林子给烧个干净。 不料,李天却打断易欣儿的施法,开始警戒周围,似乎在防范着什么 他认真的表情,带动了易欣儿的警惕心。 “怎么了?” “有东西!” 易欣儿寒毛竖起。 “又是灵尸?” “不是!听起来像蛇。” “蛇?” 易欣儿疑惑的地警戒四周,除了荆棘树,没了别的活物,就连地上也是光秃秃的。 这种地方会有蛇出没吗? “是不是多心了!” 李天摇头,说到:“不应该!虽然声音很轻,但我是不会听错的!” 易欣儿将信将疑地闭上双眼,静心去留意周围的响动。 很静! 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甚至是李天的心跳…… 窸窸!窣窣! 易欣儿猛地睁眼,却发现四周依旧如常。 难道是幻听? 就在易欣儿还在疑惑自己的判断,李天却拉起易欣儿往回跑。 易欣儿还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突然整片荆棘林都扭动起来。它们如同灵活的水蛇,先一步将李天两人的退路封死。 李天轻咬干唇,立即调转方向,使出灵猴游步身法,迅速夺路而逃。 “李天,注意上面!” 循着易欣儿的警告声,李天抬头,发现头顶的荆棘树生出无数条长满尖刺的藤鞭朝着他们二人袭来。 李天一咬牙,抓紧易欣儿,疯狂躲避来犯的藤鞭。 只见那些藤鞭异常有力,一击之下竟是深深插入地表。何况是如此密集的攻击,这要是中了,估计要被捅成筛子。 十过变百,百过化千,千过成万! 荆棘树生出来的藤鞭愈来愈多,李天能躲避的空间也点点被剥夺。 无奈,李天御动星辰之力护住他们两人,打算就怎么硬冲过去。 易欣儿这时候也不敢闲着,她心里默念法诀,聚灵力化作花瓣贴在星辰之力的表面,如此纵然藤鞭力道大,也短时间内突破不了。 两人合力,又加上李天这部足有小成的身法。 一时之间,这荆棘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越来越远。 突然,无数的藤鞭聚在一起,竟成了个人型怪物,高三丈,伸出双手打算合拢擒住两人。 易欣儿脸色微变,将花瓣聚成花球砸向怪物。 只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易欣儿的花球轰出一个窟窿洞穿怪物的身体。 然而,荆棘树驱使藤鞭涌向怪物,很快将缺口补齐,让这个怪物再次变得凶悍异常。 “太邪门了!还能再生?” 易欣儿多少有些接受不了,咬紧贝齿打算继续出招时,李天却制止道:“这怪物靠着这些荆棘树撑腰,你我都是化灵境,榨干了也不够灵力和这堆成千上万的树精斗?” “那怎么办?” 李天停下脚步,取出他早就准备好的天宝——铜镜。 接收到李天的灵力,铜镜大放金色强光,映在怪物的身上。仅一下,这怪物就如同失去生机一般,喷出滚滚黑气,然后枯萎腐烂。 这些个荆棘树似乎知晓李天手里的铜镜不一般,头顶的藤鞭也犹豫一会,然后都躲了起来,伺机而动。 一切仿佛又回到刚来时的平静,除了头顶若隐若现的杀机。 李天用铜镜轻拍两下易欣儿的小脑袋,打趣说到:“你要是没有我可怎么办呐?” 易欣儿撅着小嘴抢过李天的铜镜,娇喝到:“只是靠着宝贝逞威风而已,有本事你赤手空拳去和它打啊!” 哼的一声,易欣儿别过脸去,一副不哄就不理人的意思。 可惜李天没有领会易欣儿的深意,继续朝前出发,边走边说:“走了!要是这些树精改了主意,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易欣儿愣在原地,气乎乎地跺脚,轻声骂到:“呆瓜。” 一路上虽然荆棘树没有继续攻击,但它们都竭力阻挠两人继续前行。或是将藤鞭织成密网,或是整排荆棘树倒在面前。 有甚者更是故意诱导两人在这片荆棘林中绕弯子,打算困死他们。 这不,本来还能在远处看到的一个缺口,走近一看居然又被两棵荆棘树挡得死死的。 “这树精是诚心与我们过不去!” 易欣儿气呼呼地将铜镜对准两棵挡路的荆棘树,喝到:“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这两棵荆棘树摇摆不停,又碍于铜镜的神威,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缺口。 易欣儿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路过两棵荆棘树。可把这两棵让路的荆棘树气得够呛,甩起藤鞭拍打地面。 噼里啪啦地,足见怨气又多重。 李天看到这一幕不由咂嘴 这些树精倒是比那些一根筋的灵尸聪慧,懂得忍让和服软。不过,看它们身上的黑气,估计也是被这里的尸气激起变异。 还是邪物罢了! 有了铜镜的要挟,李天和易欣儿一路上可谓过关斩将。 越是往里走,荆棘树长得越茂盛,奇怪的是,枝叶却从前面的墨绿色成了现在的红褐色。 更匪夷所思的是,不远处的红褐色荆棘树上挂着好几个藤鞭缠绕成的红褐色的茧。 李天拥有过人的眼力,他清楚地看到挂在他斜上方的红茧,有一滴血慢慢从它底部渗出。 但刚有点苗头,又似被什么吸入茧中。 不好的想法慢慢浮现在李天的脑海中,怎么大一片荆棘林挡在前面,怎么可能就他们两人走进来。 那么上面的,极有可能是路过这里的不幸之人。 李天的呼吸微微收紧,头顶的红茧总共有六个,换言之,他头上挂着的可能是六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救吗? 李天犹豫不断。 说到底也是毫无相关的人,何必为了他们与这些树精再起冲突? 只是他心里的确这样想着,但这脚怎么都迈不出去。 易欣儿发现李天在后面驻足良久,不由好奇,问到:“怎么了?” 却见李天不予理睬,顺着李天驻目的方向,易欣儿抬眼望向头顶的六个红茧,没有觉察异样,反而感叹一句:“好奇怪!真像蚕结茧!” 李天抬头冷笑。 “别说得那么好听 了,上面可能都是人呢!” 易欣儿惊讶地望向李天,发现对方表情认真,完全不是在开玩笑。 也就是说…… “难道说这些树精……” “都是这里尸气的产物,和外面那些灵尸也没什么区别。” 李天迟疑片刻,严肃说到:“将铜镜给我!” 易欣儿递过铜镜,也提出自己的担忧。 “若是我们救下它们,恐怕这些树精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都能吃人了,难道它们会放过我们?” 说完,李天不再犹豫,发动铜镜的金光。一束金光照在红茧上,只听一声滋啦的烧灼声,它就开始枯萎,并伴随有黑烟冒出,一段染血的破碎布绸缓速坠落下来。 刚好落到易欣儿的跟前,不由让她呼吸急促。 很快,一个血人从红茧上脱落。易欣儿随势接住她,可惜人已经断气。 李天低头看清人脸,眉头不由一皱。 “是她?” “谁?” “下船后,有几位师姐邀我同行,她就是其中一位。” 易欣儿忽然想起来,她藏在竹篓时,的确有几个声音甜美的姑娘过来和李天搭话。 想到此处,易欣儿秀眉微蹙。 难道头顶其余几位不会也是…… 这时候,得知食物被夺的荆棘树异常恼火,它偷偷生出一条藤鞭,然后射出,直指易欣儿。 又是金光大盛,待光芒散开,李天手里的铜镜竟增大了几倍,镜面上凝聚的灵力,足抵重天境初期的全力一击。 易欣儿捂着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诚然天宝威力强大,但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和强大的魂力驾驭,是根本驱动不了这等神兵利器。 且不论李天的灵力,单是与之匹配的魂力就令人发指。眼前的少年,真的只是表面上的化灵境吗。 易欣儿不得不在这个问题上打下一个巨大的问号。 当然,李天发力在即,荆棘树也不甘示弱。 只见黑气缠绕荆棘树的树身,将它朦胧上一层诡异的气象。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鬼嚎,数道黑色的树妖灵体出现,张牙舞爪地朝李天而去。 顷刻间,两股力量对冲,撞击出刺眼的灵光。黑与金的碰撞没有持续很久,渐渐现出胜负。 只听轰的一声,金光直接贯穿眼前的荆棘树,将它彻底烧成齑粉。 李天顺势噗通一声倒地。 硝烟散去,易欣儿看到荆棘树的湮灭,不由喜眉渐展。 正要赞喝几句,却发现李天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她的笑容瞬时凝固,手忙脚乱地跑去抱起地上的少年。 一时间,这丫头彻底乱了分寸,就顾着唤醒李天。 此时,躺在易欣儿怀里的李天,眉梢微挑,又很快平淡下去,速度之快常人是根本察觉不到。 没错,这一切不过李天有意为之的戏码罢了。 唯一不足的是,这丫头居然就这样一直叫个不停,既不知道查看伤势,也不来帮他运功调息。 就算是掏几枚丹药塞进嘴里,也好让他顺利地演下去啊! 李天心里叫苦连连,只得装睡几个时辰,以求蒙混过关。 终于,唤了许久的易欣儿,可能是口干舌燥了,这才想起来空间戒指中早已预备了不少应急的丹药吗! 她暗叹失策,火急火燎地掏出丹药。将要塞入李天嘴里,又碍于李天现在的状态,不由犯难。 情急之下,易欣儿将丹药推入自己的粉唇内,嚼几下。 又迟疑片刻,竟是以口吻的方式打算帮李天咽下这枚丹药。 静心闭目的李天怎么也没想到,他睡着睡着,突然感觉自己的嘴唇一阵酥麻。 很软!很嫩!很香! 李天猛地睁眼,眼前零距离的接触让他的脑子差点因此短路。 他迅速抬开易欣儿,尽可能地压制住心里激增的莫名情感。 “你……你醒了!” 易欣儿脸色铁青,又似泛着一抹少女的羞红。 就这样,两人沉静了好久,总算是被李天打破僵局:“刚才……谢谢你!” 边说心里边后悔,要是事先知晓这丫头为他可以做到这一步,他是万死都不会装晕。 易欣儿整个身子仿佛触电般垂着头,想要回复,可到嘴边的话就是出不了口。 当时,怎么就稀里糊涂地亲上了…… 易欣儿内心一阵捶胸顿足,现回想起来,尤其是当着李天的面回想起来,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躲一辈子。 刚决定好好解释前因后果,抬头却见李天早已走开了。 失落?还是恼怒? 易欣儿心里说不清也道不明。 她心里别扭,李天又何尝不尴尬?但他还是要继续处理其余五个红茧。 刚才荆棘树被灭,它们被罡风吹散,东零西落。 李天只能耐起性子独自收敛,现在他可不敢使唤易欣儿,就连搭话,他都在尽可能地避免。 而那五个红茧,因为荆棘树的消失,其上的藤鞭也在缓慢枯萎,五具冰冷的尸体终于再次得见天日。 唯一值得庆幸的,只剩下她们的脸都还能辨认,的确都是之前和他搭话的那帮师姐。 李天静静地站立在她们的遗体旁,初遇时的画面历历在目。 若是答应与她们同行,会不会她们就不用死了?至少有我在身边,她们能活到现在…… 可惜…… “看来,这修士的世界也同样,残酷得令人发指!” 李天轻叹口气,唤出一道凡火将她们的遗体火化。 点点灵光飘向远方的天际,这是人存活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挂念。 无论是什么,都愿能飘到所亲所爱之人的身旁,了却最后的遗憾,相约来生再见! 第二十章 偷袭 话说阴山地带,山连山,平地少,山地多。阴山荒林坐落地带中央,又有十八座城池散落在阴山荒林的边缘。 虽地处偏僻,但人口众多。 辰元宗与妖兽门是这阴山地带的两大巨头,又分管这一十八座城池,利益冲突,所以世代仇敌。 阴山地带的东北角,有一城,名曰汾城,乃是这一十八座城池之一,属辰元宗管控。 李天的好友,罗悟言,就是出自这座城池。 今日,突然一辆马车风尘滚滚地驶入城门,车前马夫持着马鞭,边驾车,边喝退前面的行人。 一路上,有惊无险,停在了一座府邸门前。 车上马夫恭敬为车内贵人掀起车帘,请出一个穿着辰元宗普通弟子服饰的年轻人。 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罗悟言。 只见他神色紧张,匆忙跳下马车,然后进了府邸内。 行走在深宅中,罗悟言不安的心情愈发沉重。 往日那些家丁还有婢女,怎么今日一个都没见到?这府里冷清得,简直令人陌生! 这时候,迎面出来一中年男人,恭敬向罗悟言行礼,道了声:“大少爷,您回来了。” 罗悟言一看,原来是罗府的大管家! 倒是终于遇到活人了。 “许管家,我爷爷现在哪里?” 许管家回到:“家主正在后山石洞闭关。” 罗悟言听到想要的答案,丢下许管家,独自往后山而去。 一路上,依旧不见家丁婢女,就连必须护卫庭院的人都不见一个。 这里,到处都散发着诡异气氛,让罗悟言那颗本就不安的心变得更加乱。 穿越庭院,来到石洞前,见石门禁闭,罗悟言立马跪在地上,喊到:“孙儿,罗悟言,给爷爷请安了。” 静! 轰隆,石门开了。 待入了石洞,终见一垂垂老人盘膝静坐其中,外表看起来还算硬朗,但周遭带着迟暮之意的灵气却无形中出卖了他。 “爷爷,孙儿回来了!” 老人缓缓撑开双眼。 “谁叫你回来的?” 罗悟言一怔,他明显听出了老人的语气带有斥责之意。 “孙儿接到爷爷的家书,不敢怠慢,于是日夜兼程赶回来了。” 老人震惊不已,摇摇晃晃地像是要立马倒地一般,总算是稳住身子后,却又悲凉地喊到:“中计了!你中计了啊!” 罗悟言不解,问到:“爷爷,您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老人开口,石洞外飘进刺耳的得意声。 “大哥!近日可好啊!” 话音刚落,有三人进了石洞。最中间的年轻人,是他二伯的独子,名叫罗悟语。后边跟着的两人,一个是刚才的许管家,另一个则是陌生面孔,从穿着根本看不出跟脚。 “语弟?” 罗悟言诧异三人的突然出现,其中两人他熟悉,唯独那个陌生面孔隐隐让他感到危险。 他的爷爷则是凄凉地闭上眼睛,脸色惨白,仿佛他已经猜到接下来的会发生什么! “语弟,你后边那位是……” 罗悟语露出得意的表情,笑道:“他是我的师叔!” 罗悟言又是一征,他出门一年未曾回来,没想到他这个弟弟也投身宗门了。 只是阴山地界除了辰元宗,只剩下妖兽门! 罗悟言脸色霎时铁青,怒声问到:“你入了妖兽门?” 看到自己大哥这般脸色,罗悟语得意之色更浓:“大哥难道觉得不妥吗?” 罗悟言站直身子,大声呵斥道:“辰元宗与妖兽门向来不和,你入妖兽门这不是要害死咱家吗?” 此话一出,罗悟语身后的陌生男子冷笑不已,颇具威慑力地啧啧笑道:“此言差矣!” 罗悟言心头大震,怒意被强行压下大半,连忙拱手请教:“小子还未请教前辈尊名!” 还不等陌生男子回答,罗悟言手里藏着的传动符已经透出点点微光。 他自然知道现在的处境微妙,潜意识更是无时无刻不告诫他尽快逃离。 要逃,要带着爷爷一起逃! 罗悟言咬紧牙关,朝着老人的方向奔去,打算通过传送符将他和老人带离此处。 不料,一股巨力席卷全身,罗悟言在完全没有意识到痛苦的瞬间被击飞,倒地不起。 陌生男子脸色阴冷,手中握着即将发动的传送符,哼声说到:“在我面前耍滑头?” 说完,直接将传送符捏毁。 一旁罗悟语依旧楞在原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不过看到倒地昏迷的罗悟言,他也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连忙拍起陌生男子的马屁:“师叔神武!我这个大哥的小心思是一点都没逃过您的法眼……” 陌生男子有点不耐烦,清清嗓子打断罗悟语,道:“好啦!将他关起来!” 罗悟语与许管家拱手,立即两人合力将罗悟语拖走。 石洞内,只剩下陌生男子和老人。 见该离开的人都走了,老人终于悲声道:“阁下身份高贵,何必为难我这个苦命的孙儿!” 陌生男子负手踱步,说到:“若是你乖乖配合,大家不都皆大欢喜!可想好了,是要你的宝贝孙子,还是守着那件宝贝。” 老人轻叹:“一件莫须有的东西,难为阁下这般惦记。” “玉璧无罪,怀璧有罪!罗家主既然称其为莫须有,你又何必为这件莫须有搞得家破人亡?” 陌生男子冷笑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你的时间不多,想清楚了……” 另一边,金身墓穴之中。 李天和易欣儿两人依旧走在荆棘林中,经过李天和那树精一战,周围的其他树精也真正见识了铜镜的威力,对他们两人也就更加投鼠忌器了。 荆棘树开始越来越疏,终于,连着近千里的荆棘林总算是到了头。 没了白雾,又没了荆棘树,放眼望去,是光秃秃的地表,一直延伸至地平线,其中高低起伏,沟沟壑壑。 成片的废土,除了广,一无可用。 红天之下,褐土之上,眼里一切尽是萧条。死气与尸气相互勾结,是要强行把这里染成黑灰色。 李天抬头,天上的淡黄日头依旧不动。 “太奇怪了!我们进来估摸着也快三日了,这日头是一步都不肯挪啊!” 易欣儿抬头,思索片刻,说到:“常听闻一些大能可以徒手开辟空间,封锁时间,异常恐怖。 恐怕这里是被某位大能在以前的某个时点,直接将这里与原空间分离,成了个独立的小空间,就连这里的时间也被定格……” 李天听了不由皱眉,他这个帝境修士怎么就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能力。 来到翻过一处满是乱石的低坡,前方出现大批修士聚集,成群,或孤立独影。 一棵树,被这群修士围得里三圈外三圈,下面的人如同村口宰年猪般眼光灼热。 这树,树形优美,枝条青绿,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在人群后边的李天,仰望这株大树,不由怪哉念到:“这里死气沉沉,这树长得也太有生气了。” 站在李天跟前的年轻男子回头,望李天不过化灵境的修为,顿生一股优越感,傲声说到:“这株大树靠死气而活,当然会显得生龙活虎。也是!像你这等修为,也应该没有这般见识。” 这般趾高气昂的样子,一旁的易欣儿着实气不打一处来,碍于对方足有纳魂境修为,只得鼓着腮帮子。 却见李天抱拳,问到:“兄台认得,可否给愚弟讲解一番。” 男子开始瞧不上李天,刚想拒绝,却发现他身边的易欣儿竟长得意外的水灵。 春心躁动的他,哪里肯放过这个显露的机会,当即说到:“这树名唤娥树。古书记载,养尸之地,终年尸气久积不散,常生灵尸。 但这天底下也有一种绿树专吃灵尸,正所谓万物相生相克。灵尸双眼通绿,见到的一切都是绿的,唯有见这树是红的。 灵尸虽能开智,但极易趋于本能。见血、见肉就会失去理性,成为彻头彻尾的怪物。这满树的通红不正是最好的诱杀之物嘛! 一旦有灵尸靠近,这树的树根就会将其拖入地底,慢慢将之吸食,直至消化干净。” 李天连连点头,又问起这帮修士为什么围着娥树。 男子先是堤防地审了李天两眼,或是以为李天构不成威胁,便讲到:“与你等说了也无妨,看到树上的果子了吗!?” 李天抬头,果然看到树上藏着的血红鲜果。 “这可是尸血丹,消化万头灵尸都不见结出一枚,这树足足结了三十四枚……” 说到此处,又一名与他同样服饰的男子突现他身后,冷声道:“师弟!”。 男子虎躯一震,连忙向后来男子拱手以示歉意。 后来的男子扫了李天和易欣儿一眼,许是修为太低也就不想再生事端,于是冷言告诫到:“师弟,你的话有点多了!” 男子拱手连连称是,这才送走了他这个师兄。 当他师兄走后,男子恶狠狠地瞄了一眼李天,想当然地把一切责任推到他身上。然后转了个笑脸,乐呵向易欣儿问到:“不知姑娘芳名,师承何派?” 易欣儿嘴角抽动,心里是一万个嫌弃。忽然她灵机一动,似笑非笑地说到:“花神宫!” 单是三个字,男子瞬间冷汗直冒,抱拳歉声道:“原来是花神宫的仙子驾到,是在下失礼了!”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没入了人群之中。 男子的举动,甚是让李天奇怪,于是问到:“花神宫是什么?他怎会那么怕?” 易欣儿略有不自然,强行稳定情绪,说到:“没什么!只是借花神宫的威名吓吓他。” 李天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心。反倒是这里紧张气氛,更加让他操心。 “这里已经成了一块是非之地,我们走!” “啊!可是这尸血丹……” 李天轻叹一声:“你不会觉得还有我们的份!” 易欣儿当然不舍得就此离开,但也深知其中利害,只能不甘说到:“有宝不争,实在太糟蹋了……” 李天苦笑摇头,拉着易欣儿就要离开。 “你看那些人,眼里的杀机都已经暴露。我们俩就这点修为,是给他们搭戏呢?还是为他们吆喝?留在这里,估摸着连全尸都保不住!” 易欣儿嘟着小嘴,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树上的尸血丹,妥协道:“好!好!” 没走几里远,李天突见远处几人风尘仆仆地赶来。靠着超常的眼力,李天先手一步看清来人的长相。 居然是先前在外面遇到的妖兽门弟子,为首的是一个锦衣玉冠的年轻人。 最为奇怪的是,他身边的人还肩扛一麻包,一动一扭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李天啧的一声,拉着不明所以的易欣儿躲到了一旁的低坡。 易欣儿刚刚趴下,就看到妖兽门的弟子路过他们之前驻足的地方,往娥树的方向而去。 “妖兽门的贼家伙们又要干什么勾当?哎,我们还走吗?” 李天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忽然轻笑一声,说到:“这地方不错,娥树发生的状况也可以一目了然,倒不如我们看看他们是要唱哪一出!” 这句话正中易欣儿的心思,两人心领神会地点头,都安分地藏了起来。 很快,娥树底下聚满了各方修士。他们彼此间眼神切磋,隐隐间已有了杀气。 就是这样紧张的态势中,不知哪一位修士大喊道:“成了!成了!” 众人皆是抬头望向树上的尸血丹,已经鲜得比血还要红,还伴有阵阵异香陶醉芬芳。 若说之前的他们都在等,等这尸血丹最后的瓜熟蒂落,等它的药力功效达到最佳。那么现在,就是在场的各位争的时候了! 铮—— 一声剑鸣打破了众人的平静,数十道人影破空直上。他们几乎同时出手,而且都毫无保留,一时间各色灵光大盛。 刀剑声、厮杀声、哀嚎声接连不断。 有人倒在血泊中,也有人越战越勇连败好几个对手。 在他们的后边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为首的锦衣玉冠的年轻男子就在其中,他冷静地观看着眼前的斗法。 激烈、残酷,他都有点庆幸自己没有莽撞地加入战局。 “都准备好了吗?” 他左右的随从皆是紧张点头,同时手里都攥着一张泛着微弱紫光的符纸。 “项师兄,真的要把雷爆符都用在这里吗?” 姓项的男子冷眼瞥向说话的人:“尸血丹是什么你知道吗!?那是地煞境修士都会心动的东西!若是能成,区区几张雷爆符换来的尸血丹可以免去你们几十年,甚至几百年苦修。” 一番话让所有随从的内心都沸腾起来,无一人不目光灼热得望向娥树。 眼看斗法的修士杀得仅存不到二十人,只听杀伐声中溜进一句阴沉的声音:“动手!” 褐色的麻包就朝着娥树的方向被抛出,一落地,包里的东西就疯狂地挣扎着。 接着,口子松开,竟是一只足有神魂境实力的灵尸跳了出来。 它那干瘪的脸上还带有几分焦黑与狼狈,所以它出来的时候才会极度暴躁与愤懑。 突然,绿色之中现出一抹红色。它愤怒的眼神立马被欲望的本能所控制,曲着腰卯足劲地怒吼一声,然后双腿上了发条般猛冲直撞。 斗法的几人还深陷在战斗的泥潭之中,身后的鬼嚎声突然震惊全场。 “不好!是灵尸!” “灵尸不都被我们清完了吗?” “一定有小人作祟!” 没等他们继续,灵尸与娥树已经相距不远了。捕食的本能开始诱发娥树异变。 本来静立不动的娥树,立即亢奋起来!它的树根活了一半,嗦嗦从土里冒出来。 灵尸完全不能反抗就被树根缠住拉进土里。 接着,整棵树都变得妖异,如同一个从沉睡中醒来的魔鬼,由平静到狰狞,甚至是恐怖。 甚至又千年万年之久的死气,无端从娥树树身冒出。 斗法的数人中有处在最前面的,他们就因躲避不及,陷在了死气之中。转眼,生肉化作脓血,到最后连骨头都被融化了。 这是何等的恐怖! 其余修士又惊又恐,逃生的本能占据了他们所有的理性,他们皆是使出看家的逃跑本事。只是刚转身,十道紫光迎面而来,由微转盛。 轰隆—— 紫光照亮了半边天,剩余的修士不知在紫光下能有几个逃脱? 所有的妖兽门弟子都开始欢呼雀跃道:“项师兄成了!” 唯有那姓项的男子依旧目光冷漠、神色阴沉。 终于,紫光褪去,居然有四个身影依旧站立原地。只是都很狼狈,也很愤怒。 “阁下真是好大的手笔!若不是我们身上都有护身的宝贝,今日怕是都要身死道消。敢问阁下何人?” 玉冠男子冷眼视之,淡声说到:“项少栋!” “好!你受死!” 话落,剩余的四人皆是同时动手。 一众随从弟子如树倒猢狲散般撒腿就跑,唯留项少栋一人独自面对来袭的四人。 只见他不慌不忙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件高品质的灵宝,嘴角微微上扬。 脚抬刀起,四道刀芒接连不断。双方由交锋到止步,最后交换站位。 四道刀芒硬刚四色灵光,没有那么绚烂夺目,没有那么精彩纷呈,也没有那么惟妙惟俏。 有的只是出招果断,血染当场,胜负即分。 在那四人中竟有两人噗通倒地,直接惨死于项少栋的刀法上。 剩下的两人也不好受!一人腹中一刀横拦左右,眼看也是朝夕不保。还有一人刀口由左肩一直延到右腰,伤口狰狞地可怕。 四招!项少栋只用了四招,当场便反杀了两个,重伤了两人。 他甩掉刀上的血迹,望着摇摇欲倒的两人冷笑道:“若是往常,或许项某不敢托大!可惜啊!” “卑鄙小人!若不是偷袭,我等怎会中了你的雷爆符……还有那该死的灵尸,想必也是你的手段,真是卑鄙无耻!” 项少栋冷笑不止,提着刀慢慢走向两人。 他们慌了,走来的项少栋在他们眼中已经不再是人,而是恶鬼。 “我是千绝剑宗的弟子,你若杀我,千绝剑宗必然不会放过你!” “我是玄火宗弟子……” 项少栋听不下去了,冷声打断他们,道:“我若离去,你们能放过我?既然如此,杀了你们,岂不痛快?!” 话落,一刀冰冷划过那个自称玄火宗弟子的咽喉。 “你!你真杀了他!” 自称千绝剑宗的那人见项少栋杀伐如此果断,整颗心犹如坠入冰窖般绝望。 项少栋甩掉刀上的血迹,眼珠子早已盯上了最后一人。 “你们大势力的弟子也有怕的时候吗?” “你说什么?” “怕死嘛!” 说完,项少栋失声狂笑,双眼嘲弄地望着眼前这个出自千绝剑宗的弟子。 把这些自诩人上人的天之骄子逼上绝境,那种满足感简直要让他上瘾。 那人紧咬牙关,心里的不甘与怒火只会加快他的死亡。如今的处境,他无力再战,想要活命,唯一的出路只能是放下身段和尊严。 “是,我怕死!不知阁下肯否以我身上所有的修炼资源来换我一条活路?” 一番话,惹得项少栋更是狂笑不已。 “你难道没有看明白吗?如今,只有你死才是对我最有利的!” 话落,项少栋提刀斩下! 生死之间,那人已经顾不得身体上的剧烈疼痛,凭着毅力和求生欲爆发的力量强行挥舞手里的宝剑拼死保命。 可是,伤上加伤的他,哪里还是项少栋一回合的对手! 仅一招,他手里的宝剑就被项少栋的刀挑飞。失去了宝剑,他就是没了牙的病虎,只能乖乖等到猎人的宰杀。 “如此咄咄逼人!” 那人一咬牙,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牒。将全身的灵力融入之后,这玉牒就浮到他的眉前。 顿时,无数的剑雨从玉牒中飞出。 那人就在剑雨的包围中仰天大笑:“就算我死!也不会便宜了你这等小人!” 话落,剑雨穿透那人全身,接着席卷全场,并分作两流,一流直指项少栋,另一流则转道朝向娥树。 项少栋暗道不妙,可剑流已经近在眼前,他又不得不全力应对。 叮当叮当的兵器撞击声不断重复,这剑流果然强悍!项少栋有神魂六重境的修为,但这剑流足抵七重的实力! 他不由怒吼一声,全力劈出数道刀芒,隐身在阵阵爆炸中。 灵光过后,唯有项少栋筋疲力竭的站在原地。他第一时间看向娥树,不由心觉绞痛。 娥树在剑流的摧残下,已经成了断树枯枝,树上的尸血丹也被剑雨带起的狂风刮得散落四方。 “就应该第一时间了结了他!” 项少栋懊恼不已,怒喝到:“你们几个废物都给我去找,漏了一颗尸血丹都唯你们是问。” 远远的,飘来数道害怕的声音:“是!” 第二十一章 槐树林 一排妖兽门弟子战栗地跪在项少栋面前,散落的尸血丹已经被他们呈在项少栋的面前:“项师兄!我们找到了三十枚尸血丹,只是……” 项少栋望着这三十枚尸血丹,全部都因为剑流的冲击失去了绝大部分药力,已经和普通野果没什么两样! 他不由放声苦笑,发疯似得将面前的尸血丹踩了个稀烂。 “饭桶!废物!” 边骂,边踹到跪在地上的随从弟子,此时的他早已青劲爆起,怒不可遏,离杀人就差临门一脚。 全部的计划,最后居然只换来一堆沦为废品的野果。废了那么多心思,又搭上十张雷爆符,甚至为此杀了五宗的弟子。结果一无所获不说,还要背命债。 又有谁能接受得了? 忽然,项少栋停住了,眼珠子从一排妖兽门弟子一扫而过:“三十四枚,怎地就只剩下三十枚了!是不是有人独吞了四枚!” 一股无形的威压镇在众随从弟子的身上,犹如被洪荒巨兽盯上一般恐怖,又像被泰山巨石镇压般沉重。 “项师兄明鉴!我们只找到三十枚,其余的真的没有发现,更不敢私吞啊!” “师兄明鉴!” “师兄明鉴!” …… 一众随从弟子恨不得把额头磕破,就怕项少栋最后拿他们的命来泄愤。 反观项少栋,虽然恼怒,但也没有理由杀了他们。更何况,他们入这金身墓穴不只是来寻求机缘,也是要完成宗门下发任务。 贸然处死这些弟子,长老那边也不好交代。不得已,项少栋只能闷声咽下这枚苦果。 事到如今,最重要的是处理现场!死得人中有不少五宗的弟子,此间已隐隐有风口浪尖之征兆,要处理干净,才能免除节外生枝。 “将这里所有的尸体都焚掉!” 项少栋的命令一下,一众弟子如获大释,连忙照着项少栋的吩咐将在场的尸体都焚毁。 火光起时,黑烟直冲红天而上,项少栋脸色阴沉地看着火势,忽地冷言说到:“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句。如若谁走漏了风声,你们全部人都得死!” 一众弟子战战兢兢地应声答下。 很快,火势更大,将在场的一切都给吞没。 突然,天际四道流光飞速驶来。从流光中出来四位翩翩公子,服饰各不相同,却都是重天境的好手。 妖兽门的弟子早已离开,只剩下还没有熄灭的大火,以及烧剩的焦炭与灰烬。 望着已经烧过的火场,四人的脸色都很阴沉。 “来晚了!” “好毒的心思!居然敢毁尸灭迹!” 其中一人冷哼一声,浩瀚的神识向四周覆盖而去。几息功夫,那人的神识就尽数收回,哼声道:“逃得挺快!” “会是孔雀神宗干的吗?” 一人摇头,说到:“孔雀神宗就来了两人,陆有为在前面。还有一个叫韩露的,不过区区女流之辈,断然做不出这等恶事!” “难道是妖族?” 妖族凶残,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若真是妖族,这事恐怕要升级成人妖两族大事!若不是妖族,单靠我们四人想要找出真凶简直形同大海捞针,更加难办!” “你不会是因为力不从心,怕丢了面子所以撂担子不管了!” “当然不是!” “我的师弟师妹全部陨落在这种鬼地方,找不出真凶,我如何向师门交代?” 其中一个消瘦男子冷笑几声,不屑道:“死几个人而已!不过是他们修为不精,死在了哪个无名鼠辈的手里!” 此话一出,来自玄火宗的那位当即冷嘲热讽到:“万毒宗不愧是玄明界第一魔宗!自己的人都死光了,居然连真凶都不愿意找!你的师弟师妹若是泉下有知,真应该在投胎前弄死你这个没良心的大师兄!” 消瘦男子冷眼以对,说到:“同为五宗,凭什么你的玄火宗就是正派,我们就要被你们称作魔宗!” “一个练毒功的宗门,一年到头不知用了多少无辜的人练功!说你们是魔宗都是轻的!依我看,我们的人死在这里,多半也是你这个万毒宗圣子的手段!” 话音刚落,他脚下就生出一火圈,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意思。 消瘦男子不甘示弱,绿色的毒气环绕其身。 但对峙的双方都没有动手的意思,可又谁都不想第一个收手。如此,现场的态势就僵持不下。 好一会,长相憨厚的男子才出来制止,道:“两位!两位!事情还没弄明白,就不要起不必要的争端了?” 两人皆是冷哼一声,顺理成章地沿着台阶下去了。 他们四人皆是各自宗门弟子辈的领军人物,同处一个时代就注定是一生的对手。 就算是他们身后的五宗,名义上说什么同气连枝,可实际上宗门间的明争暗斗也不少。 他们之间本就存在隔阂,能够同行于此,也多亏了他们的师弟师妹陨落在这。 一旁长相儒雅的男子眼见打不起来,先是暗露失望,又是轻蔑地暗笑两下。 他倒是希望这两人打起来,最好是两败俱伤,那么未来他就少了两个棘手的对手。 “娥树?” 望着烧得只剩焦炭的娥树,儒雅男子不由脱口而出。 “难怪五宗的弟子会被聚集在这,竟然在这样的穷地出现罕见的娥树!” 憨厚男子也是明白其中诱惑。 “恐怕就是为这娥树上的尸血丹起的冲突,倒也合情合理!就算是我们四个,恐怕也会来此争上一争!也不知是谁赢到了最后?” 儒雅男子冷笑一声,眼神中透出寒冷的杀意。 “我们的人都死了!谁有尸血丹,不就是谁杀的人吗!” 其余三人点头,最后又化作四道流光飞向天际,不知去向。 话说李天和易欣儿这边老早已离那娥树所在的位置。追溯起来,在千绝剑宗使完玉牒后,两人就偷偷地离开了低坡。 路上,易欣儿回想起刚才所见,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妖兽门里还有这样的人物!难怪他们这些年如日中天!” 似是想到那些为争夺尸血丹死去修士惨状,易欣儿不由心生一阵胆寒。 “如果我们当时没有及时离开,恐怕里面躺着的也有我们两个!” 不可否认,如果他们两人留在原地,那么就不会如此轻松就脱身了。 “争抢往往伴随着生死,以后也要记住慎重行事!毕竟命只有一条,没了就全完了!” 忽然,易欣儿拦在李天面前,双手叉腰,郑重其事地说到:“错!是笑到最后的,才是最终赢家!” 易欣儿美滋滋的笑容,反倒让李天莫名揪心。 敢情他说了半天,这丫头是一点都没听懂他的意思。 不过,她既然觉得开心,那便由着她性子。毕竟,没有吃过亏,哪里会知道其中的疼与痛。 没走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依稀的打斗声。 李天和易欣儿悄声靠近。 不远处,正有两股人马交战,更确切地说,是人族与妖族间的交锋。 人族这边,为首的是一个姿色上佳的女子,神魂境巅峰的修为,手上一把长弓让与之对战的妖族都不敢停立瞬息。 妖族这边,领头修为的也是神魂境巅峰,黄牛成精,人身牛头,力气过人,手持两个双边板斧吓得其余修士只能躲在那女子身后。 牛妖鼻孔喷出两股怒气,喝到:“你们这些无能鼠辈,只会躲在女人身后吗?有胆子偷东西,没胆子打架是!” “妖怪休得胡说!那东西是我们先得到的,怎地算是偷?明明就是你们在此撒泼!” 牛妖哼地气出两股浊气,冷声对着女子说到:“你是孔雀神宗的弟子!我们碧波宫与孔雀神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真要为这些贼子出头?” 女子放下蓄势待发的弓箭,说到:“有何不可?” “……” 牛妖气得牛皮都变红了,奈何这女子箭术了得,要不是它天生皮厚,估计它都要被射成刺猬。 权衡之下,牛妖只得撂下狠话,领着一众小妖小怪离去。 妖族退却后,众人皆是欢呼雀跃。唯有女子默默无言,收起了长弓,就要离去。 其中一人快步赶上,向着女子拱手,说到:“多谢师姐仗义相助!” “不客气!” 说完,女子停顿一会,多问一句:“听那牛妖所说,你们偷了他们的东西?” 这人表情略有些不自然,但很快掩饰过去,说到:“妖族所言,岂能听信?师姐,您多心了!” 只是这人哪里骗得过眼前的女子,于是女子出言道:“虽人妖有别,但盗窃一事非正道所为,诸位要引以为戒!” 其余人有些不理解,甚至有些还有根有据道:“妖族岂能与人族同论,就算偷它们点东西也不为过!” 岂料女子严肃道:“行窃就是行窃,大丈夫就应该光明磊落!” 一帮人被吓了一跳,连忙歉声道:“是!是!师姐教训的极是!” 女子摇头忧叹一声,已无心逗留,正欲动身,又一名男子走出来,说到:“师姐!且慢!” “还有何事?” “不瞒师姐!前方我们发现一片槐树林,里面产有罕见的地母石。因与妖族是同时发现,奈何实力不济,争不过它们,所以才会被它们反咬一口,说是盗窃的贼子。” 又一人上来,声情并茂地补充道:“是啊是啊!那些妖族历来仇视人族,哪里肯与我们一同开采!这地母石,无论炼丹还是炼器,都是上好的材料,可惜都被那些可恶的妖怪霸占!若是师姐与我们同去,定教那些妖怪不敢放肆!” 女子秀眉微蹙,说到:“人妖两族本就关系微妙,师门也经常交代,在外要与妖族谨慎接触,不得寻滋生事。今日这次已是破例,还要与它们起事端,难道真要再挑起一场人妖大战不成?” 这帮人听出了女子的拒绝之意,但他们哪里肯甘心。 “师姐!我等曾在槐树林发现一桩枯树,树根有一个树洞直通地底,下面的地母石隐秘的很,应该未被妖族发现。只是我等修为尚浅,不敢贸然行动。” “是啊!师姐!那里甚是隐蔽,里面的地母石也是无主之物。只要有师姐在,那些妖怪就不敢胡作非为!” “是啊!” “是啊!” …… 一时间群情激昂,纷纷期盼女子能为他们做这个主。 女子虽不想牵扯太多,可那么多双殷盼的眼睛又让她出不了这口。 她只得轻叹一声,应下了这档事。忽地角落里发出细微的尖叫声,虽然很短很轻,像是被人立马制止,但还是引起了女子的警觉。 因为她已是神魂境,神识早已凝聚出来,自身的感知能力也随之强化,只要在可观范围内就算再细微的异变,也能轻松发现。 女子喝到:“谁在哪里?” 威压矛头直指尖叫声来源的角落。 好一会,李天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拉着易欣儿走出藏身的角落。 “妖族的细作?”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充满了敌意。 李天赶忙拱手,一副不好意思的姿态,说到:“诸位师兄,这位师姐!误会!误会!我们只是凑巧路过!” 一人站出来,指着李天说到:“躲在暗处偷听!这不是细作是什么?” 听起来明明有那么强词夺理的味道,可偏偏人群中真有人附和点头。 李天心里叫苦啊! 刚才躲在暗处,明明只要等这帮人离去,他们就能相安无事。 偏偏这时候,一只不知道哪里爬来的小老鼠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易欣儿脚边。 李天着实没想到,这堂堂的养尸之地居然还能养老鼠! 也根本没想到的易欣儿在见到近在咫尺、活蹦乱跳的老鼠后,瞬间失控爆发,幸亏还有李天立即捂住她的小嘴,可惜还是露了声音让这女子给感知到了。 “我们真是刚好路过……” 那帮人互视一眼,竟是闪过一丝杀意。 两个化灵境的修士,误打误撞听到他们的谈话,而这谈话的内容又是他们不想泄露的。 那么,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杀! 李天哪里猜不到他们在想些什么,眼下的逃跑路线都已经想好了。 这时候,竟是女子意外开口道:“诸位师弟,他们二人我认得!” 那帮人都一脸疑惑,难道是这女子来时带的同门师弟师妹?又看彼此的服饰毫不相干,也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但女子开口,他们哪里还敢出手杀人! “原来是师姐的朋友!” 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天两人,发现对方真就化灵境修为,忽地转了一副嘴脸,说到:两位想来也听到了,也应是你两的一次机缘!不知两位愿不愿意与我们同行!” 李天观其眼神,没有一点真诚,更多的是一种威胁。 “机缘可遇不可求,师兄肯将机缘与我们两人共享,当真是豪爽,我们自当感恩戴德!哪里能拒绝!” 那人拍了拍李天的肩膀,眼里的敌意忽隐忽现:“有师兄师姐们一碗肉,自然少不了师弟师妹的这口汤。” 如此继续不着调地寒暄几句,李天和易欣儿正式强行入伙。 一对人马就这样朝着所说的槐树林进发! 李天和易欣儿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因为都是修士,感知能力都能强,所以前面这帮人根本就不怕李天和易欣儿这两个化灵境修士能够从他们手上逃脱。 至于那位女子,她起初是走在前面,可她孔雀神宗的出身自然少不了被人巴结讨好,走着走着她身边就围了不少人。 期间,李天不自觉多看了女子两眼。若不是她,恐怕和那帮人的矛盾就挑明了。可是,彼此间根本就是素未谋面,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出言相助呢? 李天百思不得其解,对着女子也就表现得上心几分。 一旁的易欣儿自然是看在眼中,不知怎么总有一股子酸劲堵在心头。 “好看吗?” 李天顿了一下。 “比不上师傅和师姐,但也算是个美人!” 易欣儿赌气问了一句:“那我呢?” 李天审视一番易欣儿的五官和身段。 “是个美人胚子,不过你现在还小,等将来或许能和师傅共分秋色!” 要说苏瑜的美色,在辰元宗,乃至整个玄明界都鲜有人能比,就连林雪薇绝世的冷艳都要逊她一筹。 输给苏瑜,哪怕是输给林雪薇,易欣儿都不会觉得委屈。 但她依旧心情比之刚才明显更加低落,因为刚才李天的眼神实在太冷淡了。 在辰元宗,宗内弟子都会被她出众的姿色所吸引而忍不住要多看她两眼。 若不是她现在的性格,怕是会同苏瑜一般受欢迎。 她从来不为自己的样貌而烦恼过,可今时今刻,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两人谈话的动静被前面某些人注意到,那股敌意不带丝毫掩饰地投过来。 失落的易欣儿都不禁有些心悸,轻声道:“我们又没和他们结过怨!他们为什么怎么敌视我们?” “我们两个不合时宜地出现,又一点价值都没有,甚至有泄露风声的可能!他们不杀我们,已经算不错了!” 易欣儿嘟着嘴,埋怨道:“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女子见状,摆脱了围着她的一众人,来到队伍后边与李天和易欣儿同行。 “不必担心!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们出手的!” 起初,李天还以为女子在自言自语,侧目望去,发现这女子还真得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话。 李天拱手。 “这位师姐,还没有请教……” “韩露!” 李天一顿,恭敬地向她道了一声:“韩师姐!” “师弟客套了!其实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李天眉头一皱,他实在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位韩露师姐! “师弟愚钝,不知在哪里同师姐见过面?” 韩露嫣然一笑。 “其实也是一面之缘,在外面,我记得师弟是背着一个竹篓,很是醒目!” 被戳中痛点,李天只能尴尬回到:“让师姐见笑了。” 易欣儿则在一旁偷笑,惹得李天在不得不在心里无数次数落她。 话说,聚阴谷被红天笼罩,日不行,月不出,更有古老的死气笼罩其中,多有阴森、古怪之事发生。 那恐怖的灵尸,还有那食人的荆棘林,都不过是因为死气聚而不散的结果。 而这槐树林也不例外。 畸状的树形,黝黑的树皮,整片槐树林犹如一座鬼林一般。但与之前的荆棘林不同的是,荆棘树是活的,而槐树是死的! 一行人光是站在槐树林的面前,一股恐惧感就如同潮水一般从心底涌出来。 若不是有地母石这样的天材地宝,他们是万万不敢踏入这片林子半步。 第二十二章 黑毛鼠 易欣儿看着黑色的树林,不由有些心慌。 “这槐树林不会是第二个荆棘林!” 李天放眼望去,整片的槐树都是死树,想要变成荆棘林那帮树精怕是不能够了。 经易欣儿怎么一说,韩露也跟着想起荆棘林中那帮吃人的树精。就连她也是废了不少的力气才能独自从荆棘林中逃出,可身边的李天和易欣儿皆是化灵境,他们又是如何通过的? 好奇心的驱使下,韩露毫不避讳地问到:“你们是如何走过荆棘林的?” 李天不带思考的搪塞道:“我们运气好!荆棘林的树精们不怎么为难我们!” 可就算是怎么可疑的回答,韩露竟然也选择相信。 “你们的运气还真好!与我同行的一位神魂境女修士活生生被树精拖到深处,至今不知生死!” 说话间,韩露的眼神似有几分悲伤。至今下落不明,无非是个乐观的说辞,她心中何尝不明白,那个女修士早已不在人世了。 “神魂境的女修士?” 李天瞳孔微缩,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韩露点头,继续说到“是个善使剑的女修士!” 听到这里,易欣儿与李天对视一眼,都猜到对方想到了谁。易欣儿更是脸色发白,呐呐说到:“她……她怎么样了?” 韩露意外地望向易欣儿,她从这丫头的眼神里看出关切和焦虑。 难道这女剑修是他们重要的故人? 韩露这样猜测着,然后轻叹一声,带着些许愧疚之意,说到:“很遗憾!我们遭遇了一只重天境的树精,就算拼尽全力,终是只要我一人逃脱!恐怕……” 易欣儿身子一怔,还好被李天及时扶住。她没有心情也没有心思继续细究下去,只得依偎在李天身后。 她怕了!她怕最后问出的结果是她最不愿接受的可能! 于是,李天赶紧转移话题,道:“韩师姐,你果真还要进去吗?他们不过是把韩师姐你当作唬人的工具罢了!没必要为了他们去冒不必要的风险!” 韩露不由多看了李天两眼,说到:“既然他们有求于我,我也不忍心拒绝。就当做买个人情!” 她笑得很随和,看得出来,她是心甘情愿的。 话了,韩露与李天和易欣儿分别,走到了队伍的前面。 韩露刚走,易欣儿终于说出她忍了许久的话:“如果是林姐姐,我们怎么办?!” 李天停顿片刻,说到:“不可能是师姐!” “为什么?” “……” 易欣儿露出疑惑的目光,可仔细想一想,就算知道是林雪薇,他们两人又能如何作为? 光靠李天的天宝铜镜? 想到李天之前用宝脱力,易欣儿不由垂下头,活像个无助的小孩。 “我的师姐不会在这种地方就轻易死掉,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我相信,师姐她不会死的!” 其实还有个理由,当时李天将苏瑜和林雪薇推出空间裂缝时,很确定她们两人没有分开。 若林雪薇真的在荆棘林受困,苏瑜不会袖手旁观。以李天对苏瑜实力的判断,重天境内应该鲜有对手。 再不济,只要苏瑜或是林雪薇动手,只要不是瞬杀,强大的灵力波动也逃脱不了李天的感知。 如此结论,李天的心倒是安定许多。 “我们逃!” 易欣儿轻咬粉唇,她实在是担心韩露口中的这个人会是林雪薇。即使他们不能做什么,但总要有所行动。 李天摇头,叹道:“没机会了!” 易欣儿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有两人来到他们的身后。显然,要入槐树林,他们不能再放任李天两人。 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及时作出反应。 就在这时,前头的人轻声报信道:“是妖族!” 一时间,全部人都不由深吸一口凉气。 妖族将他们赶走后,就命了一些小妖把守进入槐树林的要道。如今要想入这槐树林,只能另找去路。 “现在不宜与妖族发生冲突,诸位知道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就在一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忽地有一人遁现在众人面前。突如其来的一个人着实让他们一阵心惊肉跳,待看清来人长相后却又是一喜。 “吴兄弟!原来你还在这里!” 来人一身黑袍,看不清脸面,气息收敛得极好,全场唯有李天一眼就看出他纳魂境的修为。 这本事,应该是修炼什么功法的独到功效,竟是连韩露这等神魂境修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黑袍人向着说话的人拱手,接着又向其他人一一拱手,最后目光落到了韩露身上。 前头的一名弟子赶忙向韩露介绍道:“师姐,这位是吴涛,吴兄弟!虽然一介散修,但隐逸的功法修得炉火纯青。之前我们被妖族追赶,只得留下吴兄弟隐匿在这,以待机会!就连那个树洞,也是吴兄弟发现的!” 韩露不由多看一眼了眼前这个刚见面的吴涛,礼貌地向着吴涛拱手以示敬意。反倒是吴涛表现得有那么一丝意外,后知后觉地向着韩露拱手回礼。 “吴兄弟!你一直潜伏在这?” “是的!韩前辈!” 韩露一愣,倒是对前辈一词有些敏感。多半是她这身神魂境的修为,让这个吴涛心怀敬畏,不得不以前辈称呼。 韩露没多心,继续问到:“妖族在这里的布置如何?” “整片槐树林各方要道皆派了纳魂境,甚至是有神魂境实力的妖物把守,其中修为最高的是一只神魂境巅峰的牛妖。” “又是那只牛妖……” 众人听到牛妖一词不禁头皮发麻,它的双板斧那真是劈石石裂,劈山山开,不好招呼! 韩露秀眉微蹙,追问一句:“没有重天境的妖怪?” “暂未发现!” 李天发现韩露虽然表面平静,但眼神中闪过一抹担忧。 “吴兄弟,那个树洞可被妖族发现?” “未曾!” 凝视韩露一眼,吴涛在地上画出一副大致地图,一条弧线蜿蜒曲折最后直指一点。 “这是到树洞的路线,沿途没有妖物把守,我们应该能悄无声息地潜进去。” 众人大喜。 “吴兄弟果然聪慧!” 众人吹嘘一番吴涛后,就根据他给的路线,轻手轻脚地入了槐树林。这里没有绿茂,有的只是黑干与褐土,脚踏在土地上硬邦邦的,这土怕是比石头都硬。 “师兄,前面这两人还让他们跟着做什么!干脆……” 说完,那人比划着抹脖子的动作。 “不急!这里阴森可怖,留着他们,关键时刻可以当饵。” “师兄高见!” 李天在前面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不禁唏嘘自己居然被安排地如此明明白白。 饶是易欣儿,她也能感受到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自然一刻都不想久留,于是问到:“李天,他们什么时候放我们啊!” “不清楚!” 易欣儿面露难色。 这帮人多是纳魂境修为,甚至还有神魂境的修士。这样的差距,要想从他们手中逃脱,简直难于登天。 眼神不经意间飘到前面吴涛的身上,看他一袭黑袍,易欣儿忽的想起刚来是遇到的那个黑袍人,心里顿生一阵反感。 “这个叫吴涛的为什么也顶着一件黑袍啊……” “你这话带了不少情绪!” 易欣儿嘟着嘴,朝李天做个鬼脸,也就不管什么吴涛和黑袍了。 突然,李天停住了。 有双眼睛正盯着…… 他的潜意识不断提醒着自己,李天左观右望,终不见什么人或妖。 刚认为是错觉,抬头却发现一只长满黑毛的老鼠站在头顶的干支上,默默地注视他们。 又是老鼠? 李天还在诧异,身后的人却冷声警告道:“走快些!不然将你拉去喂妖!” 不得已,李天只能赔礼傻笑,也就把黑毛鼠这档子事放到一边。 一行人绕了不少弯路,终是辨不清东西南北,还在吴涛带路,才得以见到树桩静静地立在前面。 这一点,李天就不得不佩服他。因为这个槐树林除了千奇百怪地槐树,别无他物。就算是再有本事,也会在这个鬼地方迷失方向。 恐怕这帮人如此信任吴涛,不单是看中他隐逸的本事,他们也需要会认路的向导。 再看这树桩,足有一丈宽,在整片槐树林中毫不起眼,也难怪妖族没有发现这里。 树根隆起,拔土而出。他们口中的树洞,就藏在一条粗壮树根与地面的交界处,直通地底,阴暗潮湿。 吴涛没有犹豫,竟是第一个钻进了树洞中,淹没在黑暗里。 韩露顿了片刻,没有料到吴涛果断到这种程度,也紧随其后,陆陆续续地很快就到李天和易欣儿 又是钻黑洞! 易欣儿下意识地退缩。 尸巢一行的阴影还未走远,难道要在此地故景重演? 身后两人发现易欣儿畏缩不前,不禁皱眉警告道:“快些跳进去!耽误了我俩的好事,甭怪爷辣手摧花!” 李天冷眼瞥向身后的人,简直是寒光乍现,杀气溢满,只是隐藏得很好,没让对方发现。 他一直不想惹事,但并不代表他会什么事都选择忍让。 李天贴近易欣儿耳朵,轻声交代道:“等一下我引开这两人,你趁机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找地方躲起来,我自有办法来寻你!” 易欣儿出奇得望着李天,李天的修为不过化灵境,如何与纳魂境的他们周旋? 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李天打算用他的性命去赌! 回想起来,李天最先就承诺过要保护她。不由心中暖绵绵的,哪里肯让李天为她去冒风险。 眼看李天准备行动,由不得再犹豫,易欣儿毅然跳入黑洞之中。 她这一跳,李天着实被惊到,不得不调转方向急速入了树洞内。 向下坠了好一会,才得以落地。 在白光圈中,两人对视,易欣儿一度垂着头,不敢直视李天,就像个认错的孩子一般。 还以为李天会责备她两句,不料李天不急耶不恼地说了一句:“跟紧我,不要走远了!” 易欣儿木讷地点点头,不禁心里窃喜李天没有因此生气。 因为这个树洞贯通地底,除了洞口,完全没有阳光可以渗透进来。再加上洞口狭小,能进来的光线就更加不足,比之前的尸巢洞窟还要幽暗,甚至连他们这些修士都难以观得这树洞的全貌。 唯一庆幸的是,这里洞身空阔,轻微的响动亦能荡起悠长的回声,与尸巢洞窟都是狭长的隧道完全不同。 似乎是早就料到树洞之下的情况,前方有人熟练地点起了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李天看到整个地洞被几根天然石柱撑起,意外的是竟然还有点点光亮在远处闪动。 “韩师姐,我们就是在这里发现地母石!可惜,都让妖族抢了去!” 说话的人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惋惜和愤懑。 又一人接过话,说到:“我还记得那几块地母石的质量极好,属我平生之罕见。” “那些妖族真是可恨,抢了我们所得之物,还要污蔑我们偷了它们发现的地母石!” “分明就是歪曲事实……” 这帮人在韩露的跟前你一言,我一语,净是妖族如何蛮横霸道,如何强取豪夺,如何无赖可耻,如何满口胡言。 韩露听得极其认真,最后更是愤然道:“诸位心中的怨气,我实能理解……” 最后的李天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倒是感慨这韩露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有些江湖侠气。 与这帮人明明是萍水相逢,仅有只言片语却依旧为他们打抱不平。 只是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也只有这帮人知道…… “师姐!这里尚且如此,地洞深处定产更多地母石!” 一人指了指地洞最里面,那里火光照不进,一切都是未知。 幽幽的黑暗倒是令韩露谨慎了几分,说到:“你们对这地洞了解多少?” 这些人相顾一眼,皆是面露尴尬,最后的目光都落到了吴涛身上。 “师姐……我们……我们所知不多,恐怕吴兄弟会知道得多一些!” 吴涛顿了片刻,有条不紊地说到:“进来时,我们都只顾着留恋眼前的地母石,深处,还未曾涉足……” 寂静! 也就是说,他们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地母石。 李天不由暗自冷笑! 这帮人恐怕一开始就打算套住韩露,不单是为了有资本能和妖族抗衡,还想让韩露成为他们探路的工具! 眼光投向韩露,沉静的俏脸在思考着什么,完全看不出怨怒的迹象。 忽地,李天的潜意识动了! 跟着潜意识的方向,他又发现了一只黑毛鼠!就在前方的石角边,静静地,两只小又红的眼睛闪出异样的光点。 明明看不出一点威胁,为什么总能捕捉到这些黑毛鼠? 不等他多想,前面的队伍动了!再回望,一个转眼的功夫,本来猫着的黑毛鼠早就不知所踪。 黑色的地洞,微弱的火光,十几号人踏着脚下的泥泞,不断深入其中。 脚步声,水滴声,还有火焰滋滋的燃烧声。 每一个人都不敢有大动作,就怕惊扰了黑暗中可能藏匿的怪物。 就算是再旷阔的空间,在黑暗的笼罩之下,心中难免会滋生压抑之感。 在压抑的环境下,人的情绪会变得暴躁、易怒、甚至是扭曲,如同现在李天身后的两人。 或是李天慢了,就骂他实属废物,腿脚不利索;或是李天快了,就要疑他心怀鬼胎,是要向妖族通风报信的奸细。 无论怎样,两人总是以各种理由刁难,摆明了要从李天身上寻乐子。 一路上,李天没有任何怨言,虽然耳边确实聒噪,但依旧会顺着两人的意思行事。 旁边的易欣儿哪里看得下去,每每想要发怒,又每每被李天制止。 易欣儿总会以不甘的眼神向李天倾述,李天也总是以冷静的微笑安慰她的烦躁。 奈何,身后这两人愈发变本加厉起来,四人就这样慢慢地与前面的队伍拉开了距离。 光线愈发昏暗,想必距离前面的队伍又远了些。 身后一人黑起脸,沉声道:“你个废物,能不能走快些?!” 终于,易欣儿的心火冲破了防线。 转即怒斥道:“左一个废物,右一句奸细!你们烦不烦啊?你们俩个纳魂境的修士何必在这里为难我们,怎地不走到前面去?” “哼!我们二人若不是得了命令要来保护你们,才不会走在后面来受着鸟罪!” 易欣儿不甘示弱:“你们既然觉得受罪,就走啊!走啊!” 两人许是被易欣儿的话语激怒,身上的气场陡然改变。 李天赶忙拱手赔罪,说到:“两位大哥!小师姐脾气不好,多有见谅!” 易欣儿十分不满李天的做法:“你做什么?他们实在是太可恨了!” 李天淡然一笑:“何必为这种无聊的事滥发脾气!” “这是无聊的事?” 易欣儿不解地看着李天,可是完全看不到这少年脸上有多余的情绪。 她第一次发现,李天稚嫩的脸庞好似很少出现过怒意。仿佛这种天生的情绪被磨平了一般,完全不显菱角。 忽然,李天的瞳孔微缩,不由分说地拉起易欣儿向着前方夺路狂奔。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身后两人人都是一征。 蠢才!难道以为这样能逃得掉? 本来还在气愤的易欣儿根本来不及搞清楚状况,双腿就被李天拽着往前跑。 不过,李天最后的一抹神情她却记住了!是意外!是紧张!还有害怕! 李天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她好奇地转头,映入眼帘的先是愣在原地的两个人,接着,是无数双红点! 这是什么? 站在最后的两人不禁后背发凉,身体也开始打冷颤,只能机械地回过头去。 满布的红点,完全数不清,接着是黑色的浪潮翻涌而来,没有浩大声势,就这样安静地盖过来。 两双眼睛,满是震惊,满是恐惧。 最后彻底被黑色浪潮吞噬! 易欣儿脑子一片凌乱,嘴里哆嗦地问到:“那是什么!?” “老鼠!” 她双眼战栗地盯着李天的脸,真不敢相信后面铺天盖地而来的东西竟是老鼠。 很快,李天追上走在前面的队伍,当即开口大喊到:“韩师姐!快跑!” 众人被身后传来的喊叫声惊到,以为是遇上险情,却只见两人逃命般冲来,完全没有发现其它异样,不时有人牢骚了一句:“两个家伙搞什么名堂!” 不曾想,一双红眼睛如深渊里的一点烛光突然冒出。紧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 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一下! 终于,有人失声道:“逃……快逃……” 黄白的火光飘摇欲灭,不计其数长着黑毛的老鼠蜂拥袭来,数量之多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更为离奇的是,明明来势如浪潮般翻涌,却是异常安静,它就像无声的海浪向着眼前之人翻腾而去。 只见人群中的韩露移步向前,将银白色的长弓取出,开始张弓搭箭。 三支白光长箭朝着前方,咻咻咻,离弦而出。射入黑色浪潮没了动静,忽然白光爆开,将袭来的黑色浪潮炸出一道缺口。 李天回头望了一眼,短暂的时间,黑毛鼠就将韩露炸开的缺口补完整,根本不把刚才的攻击当回事。 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哪里还知道什么抵抗,只管往前逃命。 到最后,就只剩韩露依旧在原地。她的箭属实有点作用,虽然黑毛鼠数量庞大,但每一箭产生的白光都会延缓它们推进的速度。 待李天两人跑来后,她依旧没有要退的意思。 “李师弟,快些离开!我在此为你们断后!” 李天望了一眼已经叠得高高的黑毛鼠,这数量恐怕韩露耗光了灵力也未必能脱身。 韩露似是看穿了李天的心思,自信笑道:“莫要小瞧了师姐!师姐可是孔雀神宗的弟子!” 边说边射出一箭,这一箭如一道流星划过天际,最后落入浪潮之中,炸出绚丽的火花。 接着,她又正色道:“身为孔雀神宗弟子,当为这一代的正道先锋。如今遭逢大难,更要谨守宗门教诲!去!” 一直对韩露保有谨慎态度的易欣儿此刻内心百感交集,纵然渴望活下去,但依旧遭不过良心的拷问:“韩师姐,我们一起走!” 第二十三章 墓府 黑毛,红眼,是黑毛鼠最大的特点。 它们习惯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洞之中,红色的眼睛让它们天生就适合在黑暗的环境中生存,更为重要的是它们上颚正中央的两根细长门牙可以削金断银,所以这里的黑毛鼠常以灵气充裕的地母石为食。 并且黑毛鼠是群居种族,且繁殖速度极强。若有修士误入黑毛鼠的领地,常会刺激黑毛鼠一拥而上,势同海浪拍岸般吞灭入侵者。 此刻,李天他们面对的正是已经繁衍有千年之久的黑毛鼠,数量之多早已无法说清道明。 莫说是神魂境,纵是重天境在此,也要灵力耗竭,身死道销。 这一点,李天看得出来,易欣儿看得出来,韩露更是看得出来! “来不及了!架上她,我们快走!” 易欣儿迟钝片刻,二话不说就同李天一左一右夹着韩露逃命去了。 两人出乎意料的举动,使得韩露一直僵着,只能不停地劝到:“等等?李师弟!等等!等等啊……” 终于,听得心烦的李天缓缓说到:“道义固然重要,但一定不是教导韩师姐去做无畏的牺牲。” 韩露秀眉微蹙,略带怒意哼到:“怎么能说是无畏的牺牲?” “韩师姐你死在这里是要为谁?前面那帮家伙逃得无影无踪,他们不会记得是韩师姐深明大义地为他们赴死。” 韩露顿了片刻。 “我可为你们……” 没等她说完,李天直接截断了她继续要说下去的话:“韩师姐!若是你为我而死,我会留下来给你报仇!但我不希望你是因我而死!” 易欣儿点头。 “若是韩师姐为我而死,我也会留下同他一起为韩师姐报仇!” 韩露心中一暖,没等她说话,却直觉脚下危机来袭,不禁不吼一声:“小心脚下!” 李天顺声低头,只见黑毛鼠正抬头用它那双红眼睛盯着李天,两枚门牙也亮出了寒光。 没等他出手,一片形如飞刀的花瓣将黑毛鼠分尸两半。 易欣儿早已默念法诀,红的、粉的、黄的,这些花瓣划出一条条细线,精准地将追上来的黑毛鼠逐一击杀。 一旁的韩露看着飞舞的花瓣,也耐不住性子,挣脱两人的束缚,转眼就射出一支白箭。 口中念到:“风罡,白鸠” 白箭飞在空中,刺破黑暗,那是自有翱翔高空的白鸟在携风而去。 霎时间,白色光团炸开,整个地洞都为之颤抖,更有风刃将成群的黑毛鼠卷起,再切碎。 散落一地的碎肉鲜血,染红了一片。 不愧为神魂境巅峰的一击,易欣儿都被这一击的威力所震撼到。 只是,源源不绝的黑毛鼠将同伴的鲜血盖住,又重新卷起一股黑色浪潮,比之刚才势头更甚。 于此同时,逃在前面的那帮人一路深入地洞。原本用来照明的火把早已熄灭,却一点都没减缓他们逃跑的速度。 最后,一人双脚发软,当即瘫坐在地面,口里不停地念叨着:“天呐!好生可怕……” “我就说,这个地洞有古怪,你们非说里面还有地母石!” 说话的人边讲边喘着粗气,语气间还带着少些哭腔。 “你难道不是想要地母石?” 被旁人斥驳,他只得羞愧得低下头。 他们中谁不知道这里凶险,可地母石的分量他们更加清楚。原以为拉上一个神魂境的韩露就能万无一失,没成想这根本就是多余的。 贪婪真的是会害死人! “韩师姐人呢?” 终于有人发现人群中没有韩露。 “韩师姐……恐怕还在后面!” “天呐!她是孔雀神宗的人,若是死了,我们如何交代?快些回去救她!” 众人沉寂许久,面面相觑,根本没有一人要行动的意愿。 或是一脸难色,或是眼神飘忽。 终于,一道冷漠的声音打破了在场的尴尬局面:“要救,便你去救!难道孔雀神宗的人就不会死吗?” “那……我们如何交代……” “他奶奶的,等你有命上去再想!” 冷落在角落的吴涛,静静地看着这帮人争吵。队伍里没有韩露,他不清楚这帮人还会不会继续走下去。 他的脸隐于黑袍之下,完全看不到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这时候终于有人开始问起吴涛希望的问题了。 “各位师兄,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众人微微发愣,望向前面往下的未知黑暗,不由开始为接下来的路发慌。 “这鬼地方如此阴森可怖,我们还是别下去……” “后路走不了,继续留在这里等死吗?后面的怪物要是冲过来,咱们谁也别想活命!” 众人沉默,这时又有人想起吴涛来,当即面向角落的吴涛问到:“吴兄弟,这洞原是你发现的,你有何良谏?” 全员目光定睛在吴涛身上,一时间沉寂得可怕。 吴涛没有任何动作,只平静地回了句:“继续走!” 面对他的那人眼神飘过一抹狠辣,转而又平和起来:“如此说来,吴兄弟已有了决断!那就请吴兄弟在前头带个路!” 再看其余人的眼神,有冷漠,也有欣喜。看来,这句话已经得到他们的默许了。 毕竟,有人在前头探路,对于现在处境的他们是再好不过了。 此时的吴涛不发一言,他自觉地起身,然后朝着前方的黑暗走去。 众人相顾一眼,皆是没料到吴涛居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愿。 但他们根本没有选择,就算是明知有古怪,也只能跟在吴涛后面继续往地洞深处去。 越往深处走,里面的阴气就愈发浓郁,众人的心也愈发慌乱。 他们都是修炼之人,在这里却能感到渗骨的凉意,直觉告诉他们,这里绝对危险。 突然,吴涛停下了脚步,其它人也停下了脚步。 因为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石门。 终于,有人爆发了:“吴涛!你到底居心何在?为什么带我们到这里?” 黑袍下的他幽幽说了句:“路就一条,不过……各位不觉得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金身墓穴吗?” 众人一听,皆是怔住。 细细感受下,从门缝渗出来的气息的确强大,就连他们的灵魂都在畏惧。 “果真是要找的阴府?” 一人不敢相信地走到石门跟前,他的神识穿透厚厚的石门,直入内部,只是没入得多少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回去。 神识被强行弹回,那人非但没有任何痛苦之色,反而是喜色跃于眉间。 “没有错!一定不会错!” 那人边抚摸着石门,边激动地说到。 仿佛困扰在众人头顶的乌云被吹散般,所有人都倍感神清气爽、心情愉悦。 石门紧闭,也就是说他们是第一批找到墓穴的人,那么陪葬的宝贝也都原封不动地躺在里面。 这种想法刚刚萌发,就有人抑制不住地催促道:“快!快!快打开!” 话音刚落,只见一神魂境的男子直拳送出,石门随即发出一道闷声,还有门上厚厚的灰尘震落,就再也不见其它动静。 砸门那人“嘿呀”一声称奇,正要继续时,不料石门竟自己慢慢地向着众人敞开。 “开……开了?” 砸门那人还在奇怪,却被身后某人无情推到一边。 那人踉跄几步,险些摔了一个狗啃泥,当即怒喝到:“他奶奶的,谁推的我?” 可惜,他的怒火没有一个人会在意。 因为门开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欲望都开始疯长,全部念头都落到了阴府上。 全然不知,最后的吴涛,仿佛一副他们要做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样子,静静地旁观着。 过了石门,是一条花岗岩砌成的甬道,除了岩壁上刻满不知名的纹路,就没有其它任何东西,冷清得完全不像金身境修士的墓葬。 没有预想的那般富饶,有人泄气地抱怨道:“师兄,真的会有宝贝吗?” 他旁边高他一个头的男子露出嫌弃的脸色,没好气说到:“你要是不想要了就赶紧出去!” 接着他师兄又说到:“金身境的修士,光是随身所带的丹药和功法就够我们终生受益。若是还有什么高阶道宝,就更赚了!” 仿佛是被他师兄一番话说动了,他兴奋地再次寻求确定:“嘿嘿!师兄你说的是真吗?” “骗你做甚?” 两人谈话到此,甬道出口也走到了头。 眼前是空荡荡的墓室,中间一口灰色石棺,墓室四角各有一盏满是灰尘的烛台。 众人一片死静! “这就是金身境强者的墓穴?” “真他娘的寒碜!晦气!” 就在众人要发作之际,有人挺身而出,站在最前面安抚道:“诸位!诸位!先不要激动!或许有用的东西是在石棺之中!”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理,于是怒气也消去大半。 可就在他们打算对石棺动手的时候,石棺的棺盖竟毫无征兆地缓缓拉开…… 只听到里面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冷清了怎么久,总算是热闹了一回!” 在场所有人都被惊住了! 不等他们回过神,黑气从石棺中升起,随之而来的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梅菜味。 接着,一只苍白的小手伸出石棺,从里面爬出一个刚出生般大小的婴儿。 只见他老气横生地盘腿坐于石棺棺盖上,脸上五官幼稚且僵硬,圆滚的小脑袋没有一根毛发,一块够大的破布裹体,最惹人在意的就是全身上下没有半分修为上的气息。 乍一看就是个没有威胁的婴儿,可让这帮人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白皮肤的婴儿轻蔑一笑,这笑脸简直比哭还难看,完全没有应有的天真,只有不加掩饰的恐怖。 “现在的小娃子都这般没有礼数吗?老夫……” 婴儿低头扫视几眼现在的身体,握紧的拳头没有一点力量感! 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嘲讽自己身体的弱小,接着高声大喊:“如此也好!破而后立!” 看着这小婴儿在前面的独角戏,这帮人皆是一副无法接受的茫然,静立不动。 突然,人群中的黑袍人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向着婴儿恭敬磕头。 此人正是吴涛。 他这突如其来的跪地,又给全场人添了不少愕然和疑惑。 只见婴儿轻挑眉头,神识不留痕迹地从他身上掠过,然后说到:“你的身子里流的血很熟悉,很亲切!你是我的后人?” 吴涛又郑重磕了一个响头:“祖孙吴涛拜见祖爷爷!” 婴儿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突然似是注意到什么,咦的一声,问起:“你只有纳魂境的修为,族中怎地安心让你一人前来?” 吴涛没有犹豫,立即回到:“家族前年遭受大难,只剩我一人独活,能来此见老祖宗已经是万幸。” 婴儿的笑脸瞬时僵住,接着脸色慢慢沉下来,说到:“什么难?” “皇城薛家一年前向我们发起了宗氏战,我们败了!。” 似乎是听到了一件荒唐事,婴儿当即勃然大怒,斥责道:“败了?!吴家位居皇城世家之首!就算是没落了,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吴涛被他一吼,当即身子一抖,连忙回到:“祖爷爷息怒!非是吴家没落,是薛家背靠皇室,其实底蕴要胜我们吴家一筹。” 婴儿身子一顿,吞吞吐吐地沉吟到:“皇室……这又是怎地一回事?” 一瞬间脑中的记忆又回到千年前,这皇室就是当今玄明界南边古国,陈氏王朝的皇族。 “皇城世家占据皇城半数的资源,本就引起皇族不悦!吴家为世家之首,更是深受皇室忌惮。他们扶植薛家,其实是想要一个听话的贵族来取代我们吴家的地位!而且……” 婴儿的脸冷若凝霜,双目杀机暗藏,死盯着吴涛,喝到:“而且什么!?继续说!” “而且,我吴家知晓护守皇城的大阵‘九龙阵’的秘密。皇室一直耿耿于怀,早有除去的打算。又加上祖爷爷传出来的死讯,皇族取缔吴家的心就愈发坚定,这千年来他们一直在等待时机。” 在场之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千年之久也无法消磨其忌惮之心,这皇族当真是可怕。 一旁的婴儿听后,先是久久沉默,又突然惨笑,还不停沉声念到:“千年……千年……吴家为他们的王业死了那么多人……我吴正道苦心专研阵法,为他们设下九龙阵,就是为了守他王朝万世基业……” 霎时间,他脑海中固有的君臣之义开始动摇…… 其实他心中比谁都明白皇族的担忧,遍览古今,哪一个上位者能够容忍对自己地位构成威胁的存在? 只是,他依旧不愿相信自己曾经效忠的皇族会完全不念及昔日的君臣之情。 望着还跪在地上的吴涛,亲切的血脉感应让他起不了任何疑心。 当下要务是尽快从这里出去,他要亲眼去看看,他们吴家一直为之孝忠的皇室是否真的无情无义! “……我知道了!” 吴正道颤声回道,然后合上双目,把手一挥,外面的石门顺之响起轰隆声,慢慢关上了。 有人反应过来,急得向着众人喊到:“门要关了!” 接着,一道黑影飞身而去,紫色的灵光挡在石门面前,却见石门完全不被阻挠。 只听轰隆一声响动,整个阴府又回到了密封的原状。 在场的人无不暗道不妙,皆是把目光投向吴正道。 当即,人群中就有人跳出来,喊到:“尊驾可是这座阴府的主人?” 吴正道没有理会! 他盘膝而坐,婴儿状态的他打坐的模样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丝滑稽。 眼见吴正道没有反应,问他话的人眼皮被气得直跳,于是拳指吴正道,喊到:“不管你是谁,赶快把门打开!” 话落,用灵力轰出一击拳印打向吴正道。 只是嘭得一声,被看不见的罩壁挡下。 吴正道眉间浮现少许怒气,厉声喝到:“你师门难道没有教过你,打扰他人打坐修行是大忌吗!?” 被骂后,那人非但没有一丝愧疚之心,反而说到:“师门只教过我,拳头才是硬道理!” 吴正道顿了片刻,竟出人意料地将火气压下去几分。 “好一个实力至上!” 话音刚落,吴正道猛得将双眼撑开,幽暗的魔光取代了之前空洞的小眼神,仿佛会摄人魂魄般! 接着带着几分讥讽的语气,说到:“是我这副没有修为身体,才让你敢在我面前放肆吗?” 那人没有回话,可那嘴角的冷笑已经表明了他的回答。 吴正道没有去狡辩,他也很认可那人的回答。 没有修为,活该被人看扁! 于是,他调转话题,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正如你所说,我的确是这座墓府的主人!” “……” 所有人都愣住了,也就是说眼前之人是位金身境修士,那可是他们连仰望都没资格的存在。 那人瞬时没了脾气,收敛拳头转而拱手一拜,说到:“晚辈无意冒犯!望前辈恕罪!” 沉静良久! 吴正道没有回应,他又开始打坐静养,全身心投入修炼之中。 他以阴气养体,在此受了千年漫无天日的煎熬,终至将身体养至返璞归真。 只要他沉下心境,用这地底所藏的绝世阴气再次筑成丹田,他的肉身将完成脱胎换骨。 又因为这般人的到来,连同常年断绝的阳气也顺之而来,竟是在这阳气的刺激下帮他冲破了拦了他几十年的一道枷锁。 如今,他的丹田只要吸足了阴气就可大功告成。心情大好之余,也想着同活人说上几句话以解这千年来的寂寞之苦,这才选择破棺而出。 没想到,他的后人寻来,告知他家族的惨状。此刻,他只想快些出关,去弄清事情的真相。 感受到丹田的充实感,他内心的烦躁和急切被暂时隔离,于是开口说到:“小辈!你们真是运气好,也让你们见识见识!” 话音刚落,自他丹田散发出滔天的魔气。这魔气如同烈焰般将他身包裹,惊得在场所有人既呆又怕。 有些眼力的人,立即惊呼:“魔功!他练得是魔功!还是很强的魔功!” 众人先是惊讶地看向说话之人,又是惊恐地望着运功的吴正道。 练习魔功的人,可都是好杀之人! 只见吴正道浅笑一声,喊到:“不错!喝!” 本是收敛的魔气如同深渊而来的恶鬼,恐怖的威压将整个阴府笼罩。 身处威压下的众人,无不呼吸困难,身魂俱痛。 这时候的吴正道,脸色露出前所未有的疯狂,喝到:“来!” 魔气似是得到感应,所生威压更甚!整个空间如被压缩般,众人这时候已经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只剩空鸣。 忽地,一切都戛然而止!就连始作俑者的吴正道都为之一惊! “怎么会?那阴气怎么没了?” 他惶恐地扫视一遍四周,双眼尽是不可置信。 “没了!没了!都没了!真的没了!” 他发疯似得跳起,在墓室中狂奔乱跳,整个人像个无助的傻子,一直不停地念:没了! 其余众人在这时间总算是喘过这口气,皆是看向发疯的吴正道。 有人不安地问到:“他怎么了?” “是不是魔功出了差错,患失心疯了!?” 一旁的吴涛似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默默地退到众人身后,努力将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 只见吴正道似哭似笑,仰望某个方向,愣愣说到:“难道有人破了那块碑?” 接着,他慢慢地笑了,从不可置信到可怕瘆人。 忽然,他那发着幽暗魔光的双眼看向众人,慢慢地,他的眼色透出一抹阴邪。 “还有别的办法……” 第二十四章 被重启的阵 阴府内,最后的厮杀落下帷幕,遍地的尸体散发着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 吴正道端坐在石棺上,满脸的阴邪。 “你可以出来了!” 黑暗中的吴涛走出来,显出几分犹豫,一不小心踩到一滩血水,寒毛瞬间竖起,整个人都被吓得连退好几步。 一旁的吴正道淡淡生笑,带着试探的口吻问到:“怕了?” 吴涛没有回话,更确切地说,他现在完全不敢出声。 别看眼前他这位老祖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修为,可是他的魂力是确确实实的金身境修士强度。 只需一念,他的魂力可以立刻磨灭吴涛的灵魂,将他无声无息地杀死! 吴正道嗤笑两声,不想继续同他废话。 失去了原来阴气的滋养,他深感丹田的虚弱。现在的他需要大量的血肉精华,来替补丹田的需求。 没有半点犹豫,他心念法诀,一个以吴正道丹田为中心的气漩不断吸取地上尸体的血肉,直至将肉身吸干,化为一片乌有。 吴正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进完食的野兽,其修为也莫名其妙地突破肉身枷锁,来到了淬体境。 泛着魔光的双瞳再次盯上吴涛,还是之前那句话:“怕了?” 吴涛一惊,颤声回到:“怕!老祖宗!” 本以为吴正道听了会不悦,岂料他听后是不火不恼,反倒开始安慰他,道:“杀人嘛!你要学会习惯!往后的日子,是非多,恩怨多,手上不可能不沾血!” 吴正道起身,不过一尺半的身高,浑然看不出他是刚才杀了那么多人的狠角。 他试了试拳脚,一拳打出绵绵无力,就算是淬体境,他的身体同曾经的自己相比简直弱得可怜。 他盯着眼前的拳头,恨意渐升!若地底深处的阴气没有消失,他绝不会是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 “为什么……” 仰天长叹,千年的煎熬,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场笑话! 吴正道缓缓合上双眼,他的丹田又在隐隐犯痛。他所修炼的功法所需条件很苛刻,需要一副绝好的魔体! 每个种族拥有不同的修炼方法,彼此间的体质、经脉、穴位乃至灵魂都或多或少的不同。 现在他的体质严格意义上来讲只是个半成品,而这半成品的魔体会有一终生隐患,那就是需要源源不断的血肉供应。 “看来我是停不了了……!” 说完,他双手合十,以魂力沟通四角处的烛台。 厚厚的灰尘下如血丝般的银线开始发亮,很快,灰尘被震落,露出上面发光的纹路。 看清楚纹路的一瞬间,吴涛惊呆了,直呼:“阵纹!?” 四盏烛台,其上纹路工整有序,暗含真理。若是有懂阵法的人,此刻一定会被这四盏油灯所震撼。 阵法,已经没有记载能说清楚是什么时代问世的。多流传是,远古时代,先民们在进行种族战争时的产物。 原是以人为主的军阵,聚众之力以破强敌。 也是不知什么时代,阵纹的出现将阵法推至巅峰。以特殊的纹路沟通大道,借天地之力,变化无穷,奥妙无穷。 由此,先民也开始发现诸多特殊纹路,如炼器时的器纹,成丹时的丹纹,还有前文所提的符纹等。这些发现不仅丰富了修行界,也揭开了一层天地真理、大道玄妙的面纱。 言归正传,吴正道以魂力重新唤醒刻在烛台上的阵纹,亦是他千年前留下的一大手段。 四盏烛台彼此发生共鸣,嗡嗡长鸣声过后,四盏烛台上有绿色的幽火出现,整个阴府跟着发生异变。 地穴之中,阴府之上。 现在的李天、易欣儿和韩露三人已是陷入黑毛鼠的层层重围,可以说是危在旦夕! 白色的风,缤纷的花还有银白的星辰,当然,还有无边无际的黑色鼠潮。 黑毛鼠们完全不畏生死,正不断收缩包围圈,两个女人也渐渐感到体力不支。 整个战场,唯有李天的星辰之光从头到尾的璀璨,富有生机,仿佛他手里如星辰般的灵力可以经久不衰。 终于,三人中最弱的易欣儿灵力光芒黯淡下去。她丹田内的灵气早就见底,经脉更是因为缺乏灵气而隐隐犯痛。 她又掏出一枚随身携带的丹药送入口中,苦苦维系灵力。可这点皮毛量的灵气,哪里是长久之计。 她只能咬牙坚持,若是放弃,她恐怕真要葬身鼠口。至少她宁愿力竭而亡,也不愿被这群老鼠咬死。 没等她缓过神,她那娇小的玉手发颤,灵力还是撑不住了,露出了破绽。 一只黑毛鼠瞅准时间,直冲易欣儿而来。 待易欣儿发现这只向她发难的黑毛鼠,脸色顿时慌得惨白。 她的手似千斤重,就连抬起那几寸的高度都显得吃力。身体的虚脱已经占据了她的全身,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可能是预感到即将到来的死亡,那一瞬间泪花不经意打湿了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眼睛…… 突然,一道银色灵力瞬时杀出。 那只黑毛鼠还没反应过来,就在银光中化作齑粉。不知道它有没有人的痛苦,若有,那它一定是不甘的。 接着,银光大显神威,蓄力一击全力扫荡,将进犯易欣儿这边的黑毛鼠全线扫清。 银光褪去,李天出现,看到已经力脱的易欣儿,不免有些心疼。 这些杀不绝的黑毛鼠几乎爬满了整个地穴,纵然是李天,当下的心情也是压抑的。 同时,韩露也聚过来,边搀起易欣儿,边担忧道:“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一旁的李天脸色复杂,他可以出手,只需顷刻,他能解决一切。但真出手后,他要如何去跟她们解释呢? 环视一周,黑毛鼠早就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别说是一个神魂境的韩露,就算是地煞境也不敢保证冲出这样的重围。 如此困境,恐怕除了暴露也别无他法了! 正在此时,黑毛鼠们似感应到了什么,纷纷静止不动。 转而,地表晃动。 过后,又恢复了平静。 反倒是这些黑毛鼠们叽叽喳喳地开始叫不停,最后全部惊慌退回黑暗之中。 李天心有所感,望向了地洞最深处。他知道,就在他们站着的脚下,一股力量正在觉醒。 “快走!快离开这里!” 他没有继续向她们解释,也解释不清,只能拉着易欣儿先行离开。 本还虚脱的易欣儿又不得不被李天拉拽着,可她没有半点责怪,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李天有时候不着边际的举动。 韩露愣神小会,犹豫地望了一眼地穴最深处,最终还是跟在李天后面。 没有黑毛鼠的阻挠,三人可以很快离开这个地穴。 原先的槐树林,依旧是没有生机的死树。在这里,除了李天三人,妖族正把守着这里。 其实,这里的确有地母石。 当初的吴正道之所以选在槐树林底下建造阴府,就是看重这片槐树林。更确切地说,是槐树林底下的远古阴气。 有了这股远古阴气的滋养,像地母石这种产在阴地的晶石自然是少不了。 前文所提的牛妖同一众小妖,正站在槐树林中央地的一处泥泽中,这里正是地母石的绝佳产地。 像吴涛他们找到的地穴,也能产出地母石,但比起地穴的环境,这里显然更适合。 这也是为什么,吴涛他们只能在地穴靠近树洞的地方发现地母石,而进入之后又很少看见。 当然,那伙人一心要深入地穴,其中的理由也不止是他们的贪欲。 一只小妖捡起一枚地母石,眼里闪着光,说到:“铁师兄!我们发现这批地母石,圣女一定会很高兴的!” 牛妖听后只是憨憨一笑,继续寻找泥泽中的地母石。 这小妖收起地母石,望向一方,喃喃道:“也不知道圣女在谷底中央找没找到阴府!可惜我们修为浅薄,帮不了圣女什么忙!” 这时,另一只小妖抬起头,问到:“铁师兄!你说宫里知道我们发现了地母石会不会给我们发奖赏?” 牛妖露出爽朗的笑容,肯定道:“一定会的!” 突然,一只小妖忿忿说到:“就是可惜被那群可恶的人族偷了些,不然我们得到的奖赏可以更多。” 显得有几分懦弱的小妖小心翼翼道:“其实……也不一定是偷的……” “你在说是什么?!人族最是奸诈狡猾,就你一直认为他们是好人!” 一只小妖鄙夷地望着他,说到:“就是!整片槐树林,我们就发现这里产有地母石,一定是那帮人族趁我们不注意偷去的。你也是有够傻的!” 这只懦弱的小妖羞愧地低下头,继续默默寻找藏于泥泽中的地母石。 翻开湿土,正好被他碰到一枚。 他欣喜地捡起来,对着头顶不动的太阳仔细端详地母石。 突然,他的眼角瞥到远处孤零零的槐树。 它动了! 别人是不会注意到的角度,但生性懦弱的他,似乎对周遭有着敏锐的警觉。 他才正视槐树一眼,嗖的一声,这棵槐树居然以根代步移到了跟前。 这只小妖傻眼了,他们在这里找地母石,哪里不知道整片槐树林早就成了死树。 仿佛时间变慢了! 槐树长出两支长矛,锋芒可见,立在小妖左右。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两柄双板斧将他面前的槐树横断两截。 牛妖出现在断树后面,向着小妖怒斥一句:“蠢货!连躲都不会吗?” 小妖这才缓过神来,感觉到后背的衣衫凉凉的,原来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接着,他听到四周的打斗声和哀嚎声。 转头一看,他的师兄弟们正奋力拼杀,而对象就是他们眼前已经死亡的槐树。 这死槐树,活了! 这是他脑海中产生的第一个想法,接着另一个小妖被槐树铁枪般的树枝贯穿,血淋淋的画面和他最后的惨叫让小妖看清了现实。 牛妖这时已是十米开外,顾不得那个小妖了!他依旧挥舞着他的双板斧,每一斧子砍在槐树上都是必杀。 一切都太突然了! 刚才还沉浸在发现地母石的喜悦之中,现在他们这群妖却没面临着被槐树绞杀的危险。 他砍倒一棵槐树,这槐树如同失去提线的傀儡,又恢复为之前的死树。 牛妖微微一征,然后高呼:不要恋战,赶紧逃离这片槐树林!” 碧波宫是一等大势力,身为当代弟子中的二师兄,他也有一定的见识。 这里,已经被一座阵所控制,所有槐树都成了阵中机关。 遗憾的是,他无法破这个阵,因为他不懂阵法,同时也不清楚里面的诸多疑点! 他想不通是谁布的阵?又是在什么时候布的阵?更找不到破阵的方法! 他能做的是尽最大努力去救人! 忽然,一声求救从身后传来:“铁师兄,救我!” 牛妖回头一看,一只小妖被好几棵槐树围住,接着被这些槐树一下又一下贯穿,当场殒命。 “围杀?” 牛妖恨恨咬牙,知道这些树都是按着操控者的想法行事,于是大喝一声:“大家分散突围,去中央谷底集合!” 然后,好几棵槐树同时移到牛妖身前将他包围,它们都举着沾满红血的木枪。 场面一触即发! 牛妖表情严肃,他的腿脚一动,双方立马混打在一起,而且你来我往,丝毫没有便宜能占。 大抵猜到控制阵的家伙已经注意到他。 牛妖咬紧牙关,心都已经凉了半截。 这时,之前那个懦弱的小妖正独自一妖狂奔在槐树林中,一棵槐树如野狼般紧随其后。 这个小妖有着结魄境的修为,在碧波宫来的这拨弟子中算是末流。但大势力出身的他,同样是有着不俗功法傍身。 可惜,胆小懦弱的他,这个时候连逃跑的功夫都变得迟钝。 长时间没方向的逃跑,纵然是结魄境修士也会有疲惫的时候。小妖只感觉前面的路越走越窄,后面的槐树是越追越紧。 之前有牛妖帮他挡下一击,现在他无依无靠。就在绝望升起之时,这个小妖不慎竟被一段凸起的树根绊倒。 他向前狼狈滚了几圈,心中的绝望将所有的疼痛蒙蔽。 等他挺直上身,身后的黑影如死神降临般可怕。他还来不及转头,槐树就对他下手了。 时间仿佛又开始变得缓慢,小妖已经可以清晰感知到即将到来的死亡。 窒息感与恐惧感并重! 突然,白光一闪,一支箭矢飞驰而来。 它稳稳射中槐树,然后箭矢上的灵力化作强力的罡风,将槐树整个搅碎。 小妖愣坐在原地。 一道优美的倩影落地,将刚才的箭矢回收。 接着又是一道倩影,不过比之前者要娇小许多。 小妖看向两位女子,都长着一张水灵的脸,尤以娇小的女子更为突出。 忽地心头一动,侧脸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在身边站着一个白脸少年。 他们正是李天、易欣儿和韩露。 话说李天来到这个世界,听过也见过妖。在怎么近的距离与活的妖见面,这是头一遭! 感觉上与灵尸完全不同,因为李天从始至终都把灵尸当怪物看待。也不同荆棘林里的荆棘树精,那些也能称作妖,但它们已经被上古阴气污染,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们已经成了毫无理性、没有感情的吃人怪物。 但妖族不同! 在李天的道听途说中,他们有理性,也有感情。 但前世的认知又让他难以接受,这种感觉就像是见证了前世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猫狗突然开智。 韩露瞧见小妖的第一眼就认出他来自碧波宫,于是向着小妖拱手说到:“孔雀神宗,韩露!” 小妖神色紧张,赶忙回到:“碧波宫……” 忽地,小妖似想起什么,先意外,又兴奋地说到:“我听说过你!上一年五宗战的榜单中有你的名字!” 韩露摆摆手,说到:“过誉了!” 这五宗战,是五宗彼此间约定的一场弟子间的比武。每五年进行一次,每一次都会轰动整个玄明界。 因为五宗算是玄明界的中坚力量,这份比武榜单在玄明界年轻修士眼中就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还不等细聊,远处就传来一场震动,接着金光大盛,显出一头金色牛身的巨大虚影。 望着远处的金牛,韩露竟是不由一叹:“碧波宫上乘功法,素金本相法典?” 从传来的气息,韩露自然知道施法的是之前挥舞两把双板斧的牛妖。 她没有料到,这妖居然修炼了这门碧波宫扬名已久的功法。因为那牛妖一直挥舞双板斧,韩露还以为他主修功法大致是精通兵器的方向。 只是几息功夫,金牛所在方向发生巨大的爆炸,就连李天他们的位置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凌厉爆风。 这等威力已经无限超越重天境前期的一击,李天更是大胆猜测三重天的修士绝不敢硬接这一招。 最后,一道幽光忽高忽低地远遁,消失在红色的天际。 “铁师兄,逃掉了吗?” 小妖开心地笑了,全然忘了他自己还在槐树林中没有脱险。 阴府内,四盏烛台中的一个,其上幽火差点熄灭。火苗跳跃着,一眨一眨,总算是稳住了。 吴正道邪眸慢开,脸上表情复杂。 “本以为就是几只妖族散修,没想到会是那里的来人!当真不能惹!惹不起啊……” 第二十五章 哀求 槐树林。 一支白箭平行划出一条线,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向前旋转的罡风,将拦在前面的槐树连根拔起,然后撕碎。 韩露放下长弓,警惕地观察四周。 又是一圈槐树围上,或是持矛,或是持盾,攻防兼备,实力得到大幅增强。 霎时间,韩露一箭飞出,一棵持盾的槐树移到前面,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接着,持矛的槐树有序跟进,一排的长矛打算封锁韩露的活动范围。 也幸亏韩露的身法了得,槐树的攻击,或赶,或逮,或截,都是碰不到韩露半分汗毛。 这时,李天和易欣儿跳出,两人合力,飞花伴着星辰之力攻向槐树。 持盾的槐树得到指令,用盾挡下李天和易欣儿的合击。 殊不知李天和易欣儿的攻击形成不了什么有效的破坏力!一阵不算激烈的爆炸后,韩露趁着烟尘越过持矛槐树的封锁,长弓拉满,白光激射。 成功被分散注意力的持盾槐树没来得及反应,白光化成一只白鸠,它的双翅拍出龙卷直击槐树。 持盾的槐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龙卷搅成木渣,白鸠俯冲冲向将持矛的槐树,数不清的风刃将它们悉数分段后,白鸠就消散化开。 硝烟散去。 易欣儿看着疮痍的战场,长舒一口气。解决完这些槐树,他们应该不会再遇阻挠,也能尽快离开此地。 听到没了动静,小妖探出脑袋,发现已经被解决,激动地跑了出来,喊到:“各位真是太厉害了!” 刚才交战时小妖一直躲着,就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明明修为在结魄境,可行动力和胆量连易欣儿这个化灵境丫头都不如。 但,李天他们三人没有在意。 阴府内。 吴正道的神魂通过烛台的连接,最终看到李天他们四人。 槐树又被击垮了 他微皱眉头:“啧……” 先是一只牛妖,又是这帮人,他的阵法完全没有取得他所希望的战果。 烦躁、不解! 放在千年以前,神魂境的修士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但今天,他遇到的两个神魂境处处与他作对,而且个个不同凡响。 一团火在他腹中燃烧,烤得他的心越发躁动。 他努力地想要将自己稳定下来!自从可以让他练成魔体的阴气莫名消失后,他身为金身境修士该有的沉稳好像也跟着消失了。 修行讲究心境。 现在的他最是危险。 “风?我就给你们一场风!” 吴正道结印施法,敕令到:“起!” 一盏烛台上幽绿色的火焰褪成白色,幽幽亮着。 此时,李天他们四人急速逃离槐树林。 就在小妖高兴即将离开时,迎面而来一阵妖风。 妖风风力强劲,刮得三人连睁眼都困难。就在这时,五六道风刃袭向易欣儿、李天和那个小妖。 李天率先站出来,三拳两脚将风刃悉数接下。忽然,李天有所察觉,朝着韩露大喊到:“韩师姐!小心!” 话音刚落,一道风柱自上而下压向韩露头顶。 韩露虽能及时发现,但完全逃脱不了,只能竭力防御。 易欣儿愣神小会,立即出手援助韩露。 可没等易欣儿走动几步,一股罡风直接压下来。易欣儿、李天和小妖犹如身背巨石,双脚更是被压得陷了下去。 “过了我的‘林阵’,不如试试我的‘风阵’!” 一道声音如死亡深渊的回音从天而来。 李天仰望过去,双眼转为血红色,如同被火烤一般。他的目光循着声音,直穿时空,最终锁定在阴府内的吴正道。 收回目光,他没有看到原先预想的什么滔天魔头,只看到一个非人非尸的婴儿。 “真是……麻烦!” 李天闭目。 吴正道口中的风阵镇压的力度很强!如韩露这等实力完全突破不了风阵,更别提压在易欣儿和小妖身上的风力会弱多少。 其余三人要想破局,没有恐怖的后手已经是不可能了。 李天轻叹一声。 若是可以,他真不愿意在韩露和那个小妖面前使用那面铜镜。 只见一道灵光从李天的空间戒指中钻出,落在李天的手上化作一面古朴的铜镜。 铜镜显威,金光大盛。 压在四人身上的力道被同时解开。 韩露抓准时机,用全力将头顶的风柱顶回去。看到李天手中的铜镜,也清楚那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天宝。 惊讶之余,她自然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 闪身来到李天背后,将全身灵气输到李天体内。 虽然不清楚李天如何驱动天宝这种级别的宝贝,但灵气是发挥出天宝威力的关键。 一声轰隆震彻云霄。 金光驱尽了妖风,映在天边残余金色都显得神圣。 “逃出去!” 李天收了铜镜,立即提醒还在震惊中的易欣儿和小妖。 韩露复杂的目光在李天的身上徘徊,最终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就这样,四人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离开。 阴府内。 吴正道喷出一口黑血,阵法强行被破,控制阵的人极易遭受反噬。 此时的他,脸色比之刚才更加苍白。痛苦将他的五官扭曲,待缓过卡在胸口的浊气,吴正道破口大骂:“娘的!天宝?怎么可能会有天宝……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脑海一片混乱,一切仿佛梦境般不现实,却又扎得他心口犯痛。 躲在角落一直不敢吱声的吴涛目睹着发生的一切,他不清楚吴正道为何遭到反噬,他也不想知道。 经历吴正道用魂力击杀与他同行那帮人的一幕幕后,他根本没有与吴正道对话的勇气。 他依旧清晰记得刚才吴正道那满是杀虐的黑色目光,简直就是游荡人间的恶魔! 吴涛现在只想躲着,最好这个魔头不会注意到他。 良久,吴正道调息完毕。 “这里已经没有价值了……” 说完,他站直身子,连吴涛膝盖的高度都没能达到。 没有成功转化魔体,这副身子恐怕以后都会是矮丁,同时将保持对血肉的饥渴。 他恨呐! 若说他外表像个怪物,如今他里里外外都是个怪物,一只彻头彻尾游荡人间的恶魔。 吴正道右手一挥,四角的烛台变小,然后飞入他身上残留的烂衣里面。然后单指朝着吴涛勾引两下,好声道:“你,你过来!” 好一会才回过神的吴涛,只觉得后背拔凉。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吴正道,说到:“老祖宗有什么吩咐。” 吴正道扫一眼他,然后一步一步爬进吴涛的黑袍里面。 一时间不知怎办的吴涛,害怕地直哆嗦:“老……老祖宗!” 吴正道骑在吴涛肩上,双脚环住脖颈,双手抱住头颅,黑袍直接隆起一个头大的肿胞一般。 “给老祖宗作个代步!” “可是……可是……” 吴正道啧的一声,冷声道:“怎地?不愿意?” 被他怎么一说,吴涛的腿差点没软掉,立即转口道:“怎么会!任凭老祖宗使唤!您说去哪?” “先出去!千年没出去过了……” 话音落下,黑袍下的吴涛只能无奈起步。 槐树林上空,一黑一白两股残念凝聚,各自化作人样。 白的为仙,黑的为魔。两人对视,皆是面无表情。 魔先开口:“你当真要与我作对到底吗?” 仙接过,道:“我不能再让你继续错下去了!” 魔又道:“我错?难道不是他要练尸化魔功,也算承我衣钵,我不过是在旁推波助澜。” 仙道:“可你造出个怪物!不怕天谴吗?” 魔怒道:“我尸炼魔祖何曾怕过天?若怕,我就不会练这尸炼大法。” 仙长叹:“你错了……” 魔执拗吼道:“我没有错!他会继承我的衣钵,也会继承我的遗愿,践踏那帮虚伪的生灵如蝼蚁一般。” 仙道:“我知道,你恨!怎么多年,你一直恨!可你现在,应该放下了!” 魔道:“休要说了!如今的你也不是当年叱咤的仙帝了!只剩残念苟延残喘,你如何还能阻我!” 仙沉默了。 魔得意一笑,道:“这里第一次来了怎么多人,总得送上见面礼。” 话音刚落,魔抬手一挥,消去了常年覆盖聚阴谷的白雾。 仙被魔的举动惊到,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魔冷笑几声,然后遁入虚空。 没有了白雾的掩盖,这里即将露出它真实的丑陋。 这时候,一个黑袍人走在槐树林中,身型轮廓略显畸形,他们正是吴正道和吴涛。 “这里要变天了!” 话音刚落,吴正道惊恐不已,仿佛得到什么召唤,整个身体都变得沸腾。 底下的吴涛也是心头一紧,不安问道:“老祖宗,发生什么事啦?” 久久,吴正道不可置信的语气传来:“那白雾,它散了……” 吴涛眺望过去,远方白茫茫的一片开始散出天际线。满目荒凉,黑气弥漫,还能隐约感觉到某些可怕的存在被唤醒了一般。 “老祖宗……” 吴涛不安的心绪更重了。 “我们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要离它们远一点!” “它们?” 吴正道正色望着远方:“它们才是真正的怪物!” 远处,被烧毁的娥树旁,一道黑影从虚空中走出来。 已经被烧成炭的娥树依稀能看出生前的轮廓。 黑影缓步上前,轻轻抚摸着娥树的残骸。这一碰,让他又回到了以前,那道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你不回头,我也会继续! ——不会让你独自承担的! ——等你回来! 黑影停下脚步,每一次想起来,他总要停下脚步。渐渐地,他不经意间露出一抹不为人知的笑容。 忽然,黑影突然开口:“你们找我何事?” 原来,在黑影的身后,还站着两只修为高深的灵尸。 它们都是身披烂衣,赤脚裸腿,青面獠牙,最大的特点就是那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它们双双跪下:“拜……见……尸……祖!” 黑影转身,正是尸炼魔祖的残念。 他冷笑道:“关了千百万年,现在连话都说不清了!也罢!我不过区区残念,来了应是有所求!说来听听!” 两只灵尸沉静小会,俯身下拜,说道:“请……尸祖……解了……我等……尸炼……枷锁!” 尸炼魔祖又是冷笑,踱步说到:“修炼到头来不就是为了长生永存吗?灵尸的身体没有寿元限制,可比我这个尸炼魔祖都要逍遥!” 忽然,尸炼魔祖扶额一笑,眯着眼,玩昧说到:“哦!我忘了!你们的魂体应该一直游荡在往生崖中,不得投胎转世!” 说话间,强大的威压慢慢摸过来,惊得两只灵尸不敢有任何逾越的想法。 就算眼前的只是尸炼魔祖的残念,但依旧是它们的主人。 尸炼魔祖又笑道:“天道那个古板的老东西,一定又把这笔账算到我的头上了!” 话音未落,尸炼魔祖沉下脸来,目无表情地盯着两只灵尸,说到:“我为何要帮你们?” “……” 两只灵尸对视一眼,说到:“我等……魂体……分离……每日……都活得……煎熬。” 这个世界的生灵死后,魂体就会被送到往生崖之中进行轮回转生。 像灵尸这种,死后的魂体就得不到轮回转生的资格,只能徘徊往生崖中,日夜受崖中玄冥重水的侵蚀之苦,可谓生不如死。 可尸炼魔祖哪里会有同情之心,这两只灵尸的央求只会满足他畸形的享受。 聚阴谷本不是谷,在很久以前这里是辽阔的平原,平原上还有座不小的城池。 为什么聚阴谷会有灵尸?那是因为,这整座城的人都死在这里。 尸炼魔祖留下来的精血与阴气,将聚阴谷变成了养尸之地,而城里的死人自然成了灵尸。 它们也很无辜,非但无仇无怨,还要受这等折磨。 但这就是现实,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守规则。 尸炼魔祖轻蔑地摇头,讥讽到:“世人都要修炼,都想得道,都望长生!你们倒好!拥有不会老死的身体,居然在这里同我说已经活够了。” 他转身,又开始抚摸娥树,沉默良久。 “你们本来是有机会的,可是现在,你们没得选了!” 两只灵尸看向娥树残骸,似领悟到尸炼魔祖话里的意思,连忙扣头问道:“请尸祖……明示!” 尸炼魔祖冷冰冰的脸侧过来,不带半点感情,说到:“杀掉烧了这棵树的所有人……不!是所有动过心思的家伙都不要放过。” 说完,尸炼魔祖的残念消失。 良久,两只灵尸才敢起身。它们互视一眼,然后消失在原地。 李天这边,四人早已离开槐树林,正赶往中央谷底。 自从尸炼魔祖消去了白雾后,李天一路上总有种被惦记上的感觉。 这里依旧是荒原,更加没有生机。 之前遇到的槐树林,是显得那么的突兀,就像沙漠中的绿洲。即使槐树林都是死树,也胜过这里的不毛之地。 韩露停下脚步,整个队伍也跟着停下。 她呆立着望向天上依旧没有动过的太阳,说到:“我们来这里应该要五天了!还有两天就能出去了。” 易欣儿跟着望向太阳,她实在是好奇,到底会是哪位大能,强到可以撕开空间、定格时间。 至少要是尊境! 她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问到:“这个空间真是神奇,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四人队伍最后面的小妖,一路上极少说话,更多时候只会怯懦地躲在三人后面。 当易欣儿说起时,竟少见地开口,呐呐道:“这……这个!我或许知道一些……” 三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到小妖身上,惹得小妖瞬时间一激灵,差点没瘫倒在地。 易欣儿来了兴致,连忙问到:“这我倒是想听听!” 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和水嫩的圆脸,只消一瞬就触动了小妖的心。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说到:“我……我,我曾在一本地质古籍中读到过。在很久以前,西洲曾有一座城池,那里住着人、妖、魔三族。” 易欣儿一愣,惊讶道:“魔族?” 小妖点点头,继续道:“的确是魔族,而且三个种族和谐地生活在一个城池中。” 这句话又将韩露惊到了。 虽然她清楚玄明界已经没有当年魔族的踪迹了,但不敢相信三个种族可以和谐生活在同一座城池。 人、妖、魔三族自古到今连年纷争不断,彼此间的见蒂恐怕早已根深蒂固。 “后来呢?” 易欣儿继续问到。 小妖略微放松心情,说到:“后来,那座城池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三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小妖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那一夜很可怕!不仅是那座城池,很多强大的势力和强大的修士也在那一夜落没与陨落。可惜,那本古籍没有交代到底是什么带来了那场灾难。”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书上只说,那一夜如白昼一般,从西洲的方向传来恐怖的灵力波动,接踵而来的威压让所有生灵都为之胆寒,就连一众得道的天位强者都不敢抬头。” 易欣儿的小嘴撑得圆圆,她或有向往般问到:“那到底是什么?” 这时候,李天平静地回到:“帝境!两位帝者的交战!” 第二十六章 碰面 帝者,顶尖修士的称呼。 很少有人能看到帝者的真容,甚至在一些普通修士眼中,能攀上这种遥不可及的巅峰的修士如同神明一般。 无论高堂,还是江湖。无论卑贱,还是权贵。 每个时代,都有修士登上神龛,成就一代帝者的传奇。 可是,这些风流人物不过兽毛麟角…… 李天平淡的一句话,将其余三人都带入关于那传说境界的遐想中。 回过味的小妖,第一次正视了一遍这个风采俊俏的少年郎,然后肯定道:“的确如此!” 易欣儿双手惊愕地捂住嘴,就连出身大势力的韩露,她的双眼同样是充满了惊奇。 “虽然书上没有明说,可是,种种迹象表明,在当时的西洲,的确发生了帝者间的交锋。” 小妖停顿一会,望着中央谷底所在,又接着道:“而且,方位就是这个秘境附近……” 四人沉静了好一会,小妖继续道:“能够静格时间的力量,恐怕达到圣境才能拥有!这个空间,这个方位,应该不仅仅是巧合!” 牵扯到那种存在,这个聚阴谷让四人心中不禁产生了厚重的神秘感和压迫感。 这与他们进来时得到的情报完全不符,恐怕这里会横生不少变故。 还没彻底从惊讶中回来的韩露,不由担心起还在前面的同宗师兄:“中央区域,真的有金身境修士阴府吗?” 显然,韩露已经对之前的猜测产生了动摇。 似下定了决心,韩露坚决道:“我们要尽快赶到中央区域!” 小妖点头,同样说到:“我们一定会赶到的。” 他的铁师兄逃出槐树林后就一直下落不明,还有一众师兄弟也是生死未卜。 时间不等人! 无论如何,他必须尽快找到他们碧波宫的圣女! 四人再度启程,前方,中央谷底。 此时,中央区域。 一道优美的身姿在空中凌立,她有着一张美艳且清冷的脸,一身紫衣更使她仙气飘飘。 突然,自云端窜出一条白龙。 它张开大口,紫色的玄雷冲出朝着紫衣女子攻击而去。 紫衣女子黛眉微蹙,敏捷闪过玄雷,然后朝着白龙出掌。 绿色的灵力让白龙一下就感觉到危机,它腾飞一圈,然后摆尾迎去。 空中,紫色的灵力和绿色灵力交织。 轰隆长鸣! 绿色和紫色渲染了一片天,两道倩影双双落地。 烟尘散去。 一位头顶长有一对龙角的女子现身,五官精美,身穿白衣,她就是刚才天上那条白龙。 对面,立着的紫衣女子正是苏瑜。 白衣女子双手叉腰,注视苏瑜良久,忽然开口道:“嘻嘻!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实力我认可了!” 这时候,又赶来一绝美女子,她的脸冰冷异常,满目凶光直视白衣女子。 她就是林雪薇。 林雪薇二话没说,直接拔剑出鞘。若不是苏瑜及时拦下,她已经冲上去与白衣女子过招了。 白衣女子微笑着,也不介意林雪薇的举动,而是向着苏瑜徐徐问到:“你的灵力很强,我叫柏然,你呢?” 苏瑜沉默小会,没有感情地吐了几个字:“苏瑜!” 柏然若有所思,她在寻找脑海中有关玄明界青年才俊的所有记忆,然后愉快地得出没有的结论。 “没听说过!难道是新晋天才?” 苏瑜微微摇头,然后示意林雪薇收剑。 虽然这个叫柏然的白龙刚才向她发起过攻击,但好像并没有进一步的恶意。 “不是新晋天才吗?那就奇怪了!” 柏然皱起愁眉,摸着后脑勺苦思恶想。 “你是花神宫的人?” 苏瑜摇头。 柏然又问:“难道是云顶宫?” 苏瑜又摇头。 “还不是!难道是五宗出来的?” 林雪薇和苏瑜相视一眼,接着摇头。 柏然这时候略显惊奇,面前这个能够得到她认可的人,居然不是出身这些大势力。 她愈发对面前这个女子来兴趣了。 刚要接着往下问,却看到远方飘渺走来四个身影。 本来还不以为然,直到她看到一个眼熟的轮廓。 “喂!小云子!” 柏然挥手朝着四人中熟悉的那位呼喊。 苏瑜和林雪薇双双转身,刹那间,两个女子都是愣住了。 走来的四人,一个高挑精致的女子在最前面,跟着的是一个白净的少年郎和一个娇小可怜的姑娘,最后面却是个妖怪模样。 这是韩露等四人。 四人也是瞧见了前面的三人,皆是惊艳的美人。 韩露还在感慨这三人脱俗的容貌和身段,后面的三人就激动了。 尤其是最后的小妖。 见到柏然的瞬间,竟是泪水止不住地冲向柏然。 “圣女师姐!” 小妖奔到柏然面前跪下,竟然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一时间,林雪薇和苏瑜,乃至后面的韩露等三人都是一副奇怪的目光看着两人。 柏然显得几分尴尬,连忙解释到:“我这个师弟生性胆小懦弱,第一次出来历练,见笑了!” 然后,掐住小妖的耳朵,将他拉到一边,没好气道:“好啦!好啦!你师姐这点脸面都快让你哭光啦……” 柏然和小妖暂且一边。 林雪薇和苏瑜这时候更关心的是李天。 五天里,她们两个从聚阴谷外围环山附近一直寻到中央区域。 若是寻常女子,这个时候恐怕都已经落泪了。所幸,两个都是不喜将情绪表露在外的女子。 但这份柔情,依旧能够在这两个女子的眼中寻出痕迹。 这时,李天已经来到两人的眼前。至于易欣儿,因为是偷溜进来的,早就悄悄地躲到了李天后面,不敢吱声。 曾经短暂生死,再次三人会面,李天并没有小妖那样的激动,他更显平淡地说到:“师傅!师姐!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他其实是高兴的。 但其实,他的内心也在纠结。 如何逃出空间裂缝,他不知如何解释。为什么易欣儿与他同行,他也不知如何交代。 当然,再见总是高兴的。 但接下来,他发现他的顾虑又变得不太重要。 林雪薇依旧不发一言,但比起以前只有冰冷的眼睛,现在真的柔和了许多。 苏瑜端庄地上前接近,芊芊玉手按了按李天的胳膊。 李天发现他好像有点眼花了!因为在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他这个高冷的师傅,她的嘴角上扬了几分。 不过,那是转瞬即逝,快到让他怀疑就是了。 收回手后,苏瑜转身,问到:“有没有受伤?” 李天一怔,答到:“没……没有!” 思量几番,李天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呐呐说到:“师傅,那个,我,我……” 还没等李天理顺思路,苏瑜就打断他,说到:“没受伤就好!其它的,并不重要!” 苏瑜清楚李天藏有秘密,但她不会向她的徒弟刨根问底。她很庆幸,李天藏有这个秘密,让他自己可以完整无恙地回来。 他们这边没动静了,柏然与小妖这边却翻腾了。 “什么?!” 一边的柏然突然大声惊呼,似乎还夹带着几丝怒火。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身上。 小妖被吓到,不敢直视现在柏然的眼睛,只得低头弱弱地说到:“铁师兄他,下落不明……” 柏然气得跺脚,怒喝到:“那头没用的蠢牛,连跑到人家阵里边都没有发现,现在居然还给我玩失踪!” 小妖抬头,委屈道:“不是的!不是铁师兄的错!那里原本只是一片坏死的槐树林,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一座阵!” “别替他解释!” 柏然咬牙切齿,又道:“快告诉我,那片槐树林在哪里!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阵!” 看着柏然一副认真的表情,小妖倒吸一口凉气,生怕柏然冲动行事,劝到:“圣女师姐!您不要进去,那里很可怕的!” “怕甚?怕我打不过?” 眼看柏然的神情愈发认真,小妖彻底慌了,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圣女师姐,那里真的很危险!你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说着,小妖指向韩露、李天和易欣儿。 柏然将信将疑地投来目光。 韩露明白小妖这是在向他们求援,于是第一个开口,郑重其事地讲到:“那个阵真的厉害,的确不可莽撞行事!” 易欣儿这时悄悄从李天的背后探出头,刚好与苏瑜的眼神对视。 尴尬! 易欣儿只能咧嘴傻笑,没有作声,然后继续藏起来。 现在这种状况,能藏一时就是一时。 小妖又向李天投来求助的目光,李天点头,接过韩露的话,说到:“这位师姐!韩师姐来自孔雀神宗,以她的出身和眼力,应该不会错。” 柏然望了一眼李天,转而看向韩露。出人意外地,她换了一副脸面,似有所求地朝着韩露走来:“你是孔雀神宗的人?” 韩露微微愣住,拱手回到:“回师姐!的确出自孔雀神宗,我叫韩露!” 柏然浅笑,说到:“韩露?你就是韩露!” 同时还不忘打量一番,又接着道:“怎么说,你认识陆有为啰?” 韩露左眼跳了两下,回到:“自然认识!” 柏然本来带有怒气的俏脸瞬间变得期待,追着又问:“他也来了吗?” 韩露又愣住了,沉默有一会,结巴地回到:“来……来了!” “哪里?” “应该在中央谷底!” 柏然双手一拍,眉宇间竟浮起看不透的决意:“好!小云子,我们不去槐树林了,就去中央谷底。” 此话一出,现场四人一妖无不呆立原地。 不是叫嚷的要去槐树林吗?怎么那么快就变卦了呢? 小妖回过神来,柏然已经走了一段路了。于是边追边喊到:“师姐!师姐!您等等我啊!” 韩露呆呆地望着柏然,轻声自问了一句:“她认识陆师兄吗?” 接着,也跟着柏然的方向前进。 苏瑜瞧着前进的三人,很快有了打算,淡淡道:“我们也跟上去。” 虽然那个叫柏然的,看上去不是很靠谱,但以苏瑜的估计,她的实力恐怕在玄明界年轻一辈算是数一数二的。 经历了五天,其实他们每一位都或多或少意识到,这个叫做聚阴谷的秘境并不是有一座金身境修士的阴府那么简单! 聚在一起,总是好事! 听到其余人离开的动静,易欣儿又探出了小脑袋,悻悻说到:“苏姐姐和林姐姐,没生气!” “我估计,这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说完,李天留下一个同情的笑容,然后跟上前面的步伐。 “啊!” 易欣儿呆在原地,很快又追上李天,抱着他的手臂,娇声道:“我不管!挨骂挨打你都要跟我一起受!” 李天露出一副‘休想’的表情。 “你要是敢抛下我?我就说是你逼我来的!” 李天心头膈应一下。 “你……不会临死前拉我下水!” 看到李天蔫了不少,易欣儿摆出胜利者的姿态,说到:“这就要看你的表现啦!” “……” 另一边,中央区域。 荒凉的土地上行走着两个人,他们身高相似,体型相似,就连样貌也有几分神似。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眉宇平和,给人一种亲切感,一个浓眉凶眼,让人暗自生怕。 他们,就是袁善、袁恶两兄弟。 袁恶不耐烦地扫一眼四周,嗤声骂到:“什么狗屁秘境!连根毛都没有!” “与原先预想的确出入很大!” 袁善停下脚步,疲倦道:“我们两兄弟找了五天,还是不见那座阴府。” “我看呐!阴府就是那帮狗娘样的瞎编的。你看看我们一路上遇到的,除了灵尸,就是荆棘树精,哪里像有阴府的样子。” 袁善不由陷入沉思,这里阴气弥漫,还是古今罕见的养尸之地,是凶地,更是恶地。 真的会有金身境修士选择在这里修建自己的身后之地吗? “大哥!我看我们还是找块凉快地方歇息两天。七天后,黄皮子道士应该会施法将我们拉离这个鬼地方!” “我们还有任务在身,要是耽误了,恐怕窦老和门主都不会轻饶我们。” 袁恶摆出一副难办的表情:“大哥,你看看这个聚阴谷,他娘的比阴山还大!要找辰元宗的几个兔崽子谈何容易?” “毕竟是我们主动请缨,就算是苦果子也得往肚里咽下去。” 袁恶算是没辙了,蹲在地上一动都不想动。 五天时间里,他们两兄弟真是一刻没闲着。 “大哥!我们就不该接这个任务!还点名要杀一个小崽子,门主是怎么想的?” 袁善拍了拍袁恶的肩膀,说到:“门主也是为了避免出现后患!” 袁恶翻了翻白眼,说到:“后患?一个刚到化灵境的小鬼,能掀什么风浪?” “那不是一般的小鬼,他的资质与天赋,恐怕辰元宗建宗以来都没几个。” “辰元宗!辰元宗!掉毛的凤凰不如鸡!辰元宗只是个没落的宗门,不明白门主还在担心什么?只要一声令下,我立刻领着那帮狼崽子们拿下它。” “你太小看它了!虽然现在是没落了,但它依旧曾是圣地,它的底蕴和后手还是要小心的。” 袁恶象征性地点点头,其实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别闹情绪了!找到那小子,然后杀掉他,我们也好向窦老交代。” 袁善叹口气,又道:“你也知道,帮门主办好事,我们也有好处。等我们两兄弟突破地煞境,我们也能出去闯闯,去中洲或是东洲!那里强者如云,才是我们兄弟展露手脚的地方。” 袁恶似被袁善的这席话鼓舞,站起身,坚定道:“对!突破地煞境!” 他有了斗志,袁善自然放心许多。 转而看向远方,喃喃道:“不知道那几个小崽子跑什么地方去了!” “进来时候就分开了,没有我们的庇护,这里又是凶险未知,估摸着应该死伤惨重。” 袁善摇头,说到:“不然!那小子本事不弱,而且还有海老给的符箓,尤其是那雷爆符。不遇到天大的危机,应该不会出事。” 袁恶一听,有点好奇,问到:“海老一向吝啬,这次怎么肯发善心,送他们那么厉害符箓呢?” “听说项少栋正寻一件宝贝要孝敬海老,也不知道是什么,竟然能打动海老,一个那么厉害的符箓师。” 袁恶咧嘴笑道:“借花献佛!项少栋这小子倒是有一套!” 就在两兄弟谈论之际,他们话里的主人公领着一队人迎面走来。 袁善望过去,发现是项少栋与其余妖兽门的弟子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是他们!” 袁恶顺着方向找过去,同样看到他们走来。 “这帮狼崽子,真是巧啊!” 刚碰面,这一队弟子朝着袁家两兄弟拱手问候:“见过两位长老。” 袁恶扫一眼这一队人,惊奇道:“居然没有损兵折将!” 这里的凶险程度他们两个长老也是亲身经历的,饶是那些大势力出来的都有可能折戟沉沙。 袁善满意点头,接着换出一副严肃的脸面,说到:“可发现辰元宗的那小子。” 项少栋答到:“回禀长老,一路上我们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 袁善沉吟良久,愁眉紧锁。 第二十七章 遭遇战 肖元大长老,辰元宗长老之首。 他的一生几乎都在辰元宗,作为一个辰元宗隶属家族的子弟,他从弟子,做到执事,又做到长老。 最后,成为辰元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长老。 有人说他是活在家族荣耀之中,但他更想让这个家族以他为荣,而不是让家族的光辉埋没了自己。 他的一生都是顺风顺水,无论修炼,无论权位,他总是能够信手拈来。 终于,他走到了家族荣耀的最前面,剩下的只有一个位置,那就是宗主之位。 他曾经无比相信他能坐上那个位置,直到他遇到了易绍杰。 那是上一代宗主的关门弟子,听传言,他是前宗主从中洲带回来的孤儿。 他有天赋,仿佛任何功法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就能参透。 前宗主更是对他呵护有加,将他视若己出,甚至最后连宗主之位也传给了他。 这是肖元人生中第一次的挫败! 前半生的辉煌,貌似在这一刻留下了一个难看的污点。 到如今,易绍杰依旧年轻,但他已经步入暮年,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挫败。 在他看来,他的荣光正慢慢被易绍杰抢夺。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心中就留下这个无法忽视的心结。 他努力地掩饰住了这个心结,无论是谁,都没有看出他曾经眷恋过宗主之位。 人们只知道,他们看到的是一位恪守本分的大长老形象。 但这个心结已经成了一根拔不出的肉刺,不停地刺痛着他。 可是,就在前些日子,妖兽门的奸细给了他第二个选择,一个大胆的选择…… 他走在荒凉的平地,脚步沉重,苍老的脸色阴冷,眸子里竟有暗暗的杀气。 他身穿一件象征大长老身份的袍子,就算这里的黑气常常掀起一阵阵不算太大的风沙,也没有让这件袍子染上一点尘土。 但跟着他身后的几个肖家子弟就没有那么干净了! 他们要么衣衫不整,要么沾染血渍。他们的脸上常有不安与惊慌的情绪浮现,饶是一点动静都让他们警惕四周。 不难看出,他们能走到这里,应该经历了不敢想象的磨难。 肖元的心情很是阴沉。 他们也是遇到了灵尸,也是遇到了变异的荆棘树精。 他们也苦战其中,死伤惨重。 这个传说中的养尸之地,让这个已经迟暮的老人陷入深深的迷茫。 曾经的他,意气风发,认为普天之下少有能阻挡他的步伐。 但现在,他幡然醒悟了!认识到以前的自己是有多么的肤浅,多么的短视。 本以为八重天的实力能让他在这个秘境中畅通无阻,但是,他错了! 他们在环山下发现了一个洞窟,竟天真地向着里面探索。 他们发现的洞窟,与李天经历的那个洞窟其实无异。 都是尸巢! 若不是他带着一些弟子遁逃,恐怕连他自己都要折在那个洞窟。 然后遇到吃人的荆棘树精,又死了一些弟子,直到这里的寥寥数人。 肖元停下来,缓缓抬起右手,不由想到:他这一生,能够突破地煞境,甚至走得更远吗!? 已经出了神的肖元忽然听到后面的弟子喊到:“大长老,你看!” 肖元抬头,正有三个妖族修士,皆是受了重伤,一瘸一拐地从侧面走近来。 “是妖族!” “他们伤得好重!” “怎么看起来比我们还惨吗!” 后面的弟子正窃窃私语,扰得肖元心浮气躁。 三个妖族修士也看到肖元几人,瞧了几眼,就低下头去。 这幅样子任谁都觉得丢脸,更何况他们还是碧波宫的弟子。 刚路过,好巧不巧,一块地母石咣铛落到地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默了。 双方同时抬眼看向对面,目光对视,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其中一个妖族修士赶紧收起地母石,本就受伤的他还搀扶着伤得最重的一妖,连片刻都不想多呆在这。 一道老迈的声音传来:“小友,等等!” 三个妖族修士皆是一怔,脸色微微发白。 回头,正是肖元。 不过,肖元也是老江湖,他的脸古井无波般平静,仿佛这块地母石没有激起他的兴趣。 再看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却是早已经虎视眈眈。 其中一妖努力平复心绪,向着肖元拱手,问到:“前辈,有何指教?” 肖元也没有拐弯抹角,问到:“那可是地母石?” 三妖又是冷汗直冒! 地母石虽然是稀罕物,但因它的价值几乎众所皆知,所以对晶石矿产有点了解的修士都能够一眼看出。 另一个妖立即客气道:“前辈真是慧眼识珠,既然前辈认得,不如便送予前辈以结善缘。” 说完,拿过同伴手上的地母石送到肖元面前。 虽然他两个同伴都以不平的眼色瞪着他,但两妖最终也没有说话。 一个肖家弟子见人家送宝上门,便乐呵地就要上前收下。 不料,肖元不喜反怒,喝到:“混账东西,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们的?” 这肖家弟子被肖元一喝,耸着腰,低着头,快步退回原位。 “管教不严,着实见笑!” 肖元笑着向三个妖族修士道歉,可在这三妖看来,这个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怕。 拿着地母石的妖族修士,只觉得手上这块原本冰凉的地母石那么的烫手。 他颤抖地收回手和地母石,努力挤出笑容,道:“以前辈的见识,定然是看不上区区一块石头。” 另一个妖抢过话,连忙道:“前辈,我们师姐就在前面不远处急召,实在是不能久留……” 肖元的眸子凝定,和气说到:“小友见谅!这地母石实在是少有,一时瞧见着实好奇!不知三位小友是从哪里得来?” 三妖互视一眼,有点着急道:“只是,偶然所得。” “偶然……所得……” 肖元沉吟一声,眸子中的闪过一丝狐疑。 三妖只觉地眼前这个老人眼色愈发奇怪,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也愈发跳得激烈。 一字一句都渗着冰冷,直觉告诉他们,眼前这个老人,绝对已经对他们手里的地母石产生了想法。 一个妖族修士鼓起胆量,道:“如果前辈无其它事,我们便要告辞了李天。” 说完,三妖拜过,就稍显慌忙地离去。 没等他们走几步,肖元双眼微眯,以这帮人完全看不到的速度靠近三人。 只是,不等近身,一道白光与龙吟席卷而来。 肖元看得清清楚楚,一道掌印正朝着他面门过来。 他飞身回退,连忙出掌。 两掌相接,双方的灵力激起不小的气浪和风沙。 从肖元掌心传回来的力量,着实让他一惊,于是草草收掌,退回原位。 白光消失,一妙龄美女走出来,仇视着肖元。 她正是柏然。 三个妖族修士被身后的动静和气浪吓到,回头却瞧见了他们的大师姐,不约而同地高兴喊到:“圣女师姐!” 但柏然现在没有心思理会三妖,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肖元,说到:“阁下真是龌蹉,居然会偷袭我这三个无辜师弟。” 三妖听到,都是惊恐地望向肖元。 他们从来不会怀疑他们的圣女师姐,也就是说刚才这个老人向他们发起攻击,而他们全然不知情。 肖元收回惊讶的眼色,再次变回平静的神情,回到:“道友误会了!我不过是见他们走得匆忙,又可怜他们身上的伤势,故想帮他们一把。” 说完,肖元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小瓷瓶的丹药抛给柏然。 柏然接下,轻轻一嗅,里面的确都是疗伤可用的丹药,而且药香算得上浓郁,应该是好药。 可柏然又不是傻子,她哪里看不出怎么是帮人,怎么是杀人。 但她不会去拆穿! “阁下有心了。” 柏然冷淡道声谢,将丹药抛给三妖后,就不想去理会肖元。 而肖元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他的双眸闪过前所未有的冷光。 不经意间侧头,又走过几个人与妖。 肖元的眼睛一凝,他看到的自然是跟在柏然后面的李天等。 一双眼睛同时与多双眼睛对视,彼此间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对方想什么。 当肖元将目光移动到苏瑜师徒三人身上时,他想起那天在府里妖兽门的奸细所说的话。 他的目光从苏瑜,到林雪薇,再到李天移动,最后停在了李天身上。 点名要找他,其中的目的再明朗不过了。 三妖正在柏然的护法下运功疗伤,小妖也在柏然左右不敢大意。 尤其是刚才,好像与那个陌生的老人发生了冲突。 虽然小妖看不穿他的修为,但他身上透出来的压迫感却让他心悸不已。 三妖收功,脸色红润了许多。 他们感激地望向柏然,郑重一拜:“多谢圣女师姐!” 柏然没有露出半点喜悦之色,淡淡说到:“跟我交代一下,槐树林发生了什么!” 三妖互视一眼,刚刚出来的喜色转瞬成悲。 “我们误闯了不知名的大阵,师兄弟们……没几个!” 柏然虽然有点猜到了,但脸色还是很难看:“那头牛呢?” 三妖一听,更是伤心。 “多亏了铁师兄拼死相救,我们三个才能顺利脱险。” “当时树怪蜂拥而上,铁师兄不敌,我只看到他往西逃了!” 柏然听了,眉头紧锁。 往西,那不就反向了吗! 一旁的小妖抹去眼角的泪花。 本来十几个妖结伴进来,现在却只有眼前的四个…… 柏然咬牙:“我还是要去一趟!” 三妖赶紧拦下柏然,凄凉道:“没用的!师姐!能逃出来的,应该都会来中央谷底,没来的应该都……” 到此,三妖没有继续往下说。 五个妖族修士都陷入了悲伤的沉寂中。 李天望着这五妖,虚晃间,他犹如回到前世。 那时候,他经常看到为自己逝去同伴的哀伤。 他忽然发觉,无论走到哪里,他总是见证或是亲历生死别离。 不等他继续想下去,迎面竟扑来一股子晦气。 待他看清前方来的一队人,正是妖兽门的袁家兄弟和他们的弟子。 五天,他们在命运无意安排下终于相遇。 袁恶的目光扫过一众人与妖,最终锁定李天。 “好小子,让你爷爷一顿好找!” 他的眼光尽是凶狠与兴奋,根本不屑去掩饰。 李天平静地看着妖兽门的人,所有凶光都指向他,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是来找他麻烦的。 袁善同样平静,他不同袁恶的冲动性格,他多会观察局势。 对面的人不少,甚至还有妖。 可以明显分辨出辰元宗的人,但其中的韩露和那些妖却让他有所忌惮。 韩露身穿孔雀神宗独有的衫衣,妖族来的大部分都是碧波宫的。 这些都是大势力,都是惹不得的活祖宗。 袁善眯着眼,抱拳道:“诸位,我们只找那小子的麻烦,还请行个方便!” 同时,指向李天。 肖元冷着脸,但细看就能看出他脸上若隐若现的潮笑。 他负手走向一旁,明显是把自己划出事外。 其余肖家子弟看到家主的决定,自然同样退到一旁观望。 易欣儿怒视一眼肖元,并没有说话。她离开李天身后,来到他的旁边,态度认真地与妖兽门的人对峙。 他的师姐和师傅更是强硬! 林雪薇拔剑而立,目光寒冷如雪中利剑,一副十步杀一人的气势。 苏瑜更是站出来,立在三人前面,六重天该有威压悉数放出,如同一头护崽的雌狮 意思很明显,若战,她将会是第一个! 韩露没有两人这般有气势,但双目炯炯有神,也是没有退意。 袁恶多看几眼这四个美人,朝着李天不屑道:“小子,是男人就一个人站出来,省得伤及无辜!” 李天淡淡一笑,平静道:“好!” 说完,正要起步,易欣儿第一时间拉住他的手,道:“你傻呀!叫你出去你就出去!” “他们要找的是我,我当然要去会会他们啦!” 袁恶直接乐笑了,道:“好一个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小子!有种,你就过来!” 李天还要出去,可易欣儿依旧不肯松手,道:“你别冲动!激将法罢了!” 苏瑜侧脸看向李天,李天也注意到苏瑜的目光。 他愣住了! 师傅刚才是在瞪我吗! 苏瑜正脸直视袁家兄弟,道:“要动他,你还得过我这关!” 袁恶感受到苏瑜压过来的威压,一个六重天的威压居然也敢压过来。 他有点不高兴! 他将目光转向他大哥,意思很明确。 动手! 袁善冷眼看着这些人,最后目光落到五妖身上。 “此事与妖族无关!还请速退!” 柏然淡淡笑道:“他们可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丢下朋友这种事,我可办不到。” 说完,她眼里也跟着升起了战意。 其余四妖看到他们的圣女师姐要战,自知帮不上忙,于是退到李天几人的旁边。 袁恶看着已经决定的局面,冷冷笑道:“无妨!” 眼见袁恶已经起了战意,袁善立马提醒到:“莫下杀手!” “大哥放心!” 边说,袁恶边弹射而出。 速度算快,但易欣儿等人还看得见。 柏然兴奋道:“我来会会你!” 说完,柏然贴地不到三尺距离滑翔过去。 白色的灵力与黑色的灵力交锋。 袁恶双手结拳朝着柏然攻去,柏然双手化掌向着接来。 黑与白的碰撞,以及激荡的气浪。 两人从地面对招,再到空中交手。来回往返,打得难解难分。 值得一提的是,柏然的修为是七重天,袁恶的修为则是九重天。 柏然居然能和袁恶不分上下,足见柏然大势力出身的实力。 霎时间,袁恶舞拳,灵力作火加持威力。 柏然一笑,挥掌使出紫中镶白的玄雷。 “喝!” 火焰拳印与玄雷掌印对拼,天空之上的白光闪耀着众人的双眼。 接着,两道身影一同冲进白光之中,又开始新的回合。 袁善见空中的对决焦灼,一时半会分不出个输赢,不由开始担忧起来。 窦老前后交代过,不得与大势力交恶。 现在与他们动手的一方极有可能出自碧波宫,若是有个好歹,他们怕是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如今,尽快杀了李天方能结束闹剧。 顶多他们避避风头,等出去之后,这任务就算完成了。 念头到此,袁善脚下用力,以重天境才有的速度攻击李天。 没成想,苏瑜居然跟上了他的速度。 他只看到视线索敌范围外的苏瑜动了,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一眼。 苏瑜绿色的掌力已经杀过来! 下杀手? 一个六重天,还没交过手,就向一个九重天的修士下杀手! 袁善不解与愕然的同时,也认真出掌抵消掉苏瑜的掌力,然后迅速拉开距离。 更让他没料到的是,他刚退,苏瑜就已经追上来。 又是一掌,又是下死手! 一个样貌赛仙子的女子,出手果断又狠辣,这样的杀伐之心完全与她超凡脱俗的气质不相匹配。 袁善没有心思继续胡想,他再次出掌消掉苏瑜攻来的掌力。接着,理所应当被苏瑜缠斗住。 两人都是以掌为攻击,双方掌法碰撞,都没有找到彼此的破绽或弱点。 于是,这边绿与白的焦灼也开始了! 第二十八章 混战局面 绿光萦绕,雾尘朦胧。 独自面对一个九重天的修士,苏瑜的实力能有多强? 她可以凭着一套不算太精妙的掌法和她劣势的修为,一招一式压住袁善。 两人都是善使掌的能手,但谁的造诣更高几乎可以一目了然。 观战的,无论哪一方,无一不被苏瑜展现出来的实力所震撼到。 李天这方当然神气十足。 反观妖兽门的人。 他们的氛围就凝重许多。 而旁观的肖元,他则在震撼与嫉妒的双重打击下,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 修行路上每走一步,都能强烈感受到天赋与资质的极端重要性! 拥有这些的都是天才! 而庸人,只能仰望天才! 再看回妖兽门的一方,被一众弟子拥护的项少栋双手抱肘,神色认真地观摩他们的对战。 这是重天境修士的战斗,而且双方在武学上都有所成树,这样的对战于他们,就是一场活生生的教学。 他也是自认天赋极高的人,同样也是对武学研究极为投入的人。 但他身边的师弟们就显得俗气! 自家长老战况焦灼,他们这些当弟子的自然紧张。 “长老们好像拿不下这两个女子!我们不如过去帮长老们一把!” “帮?怎么帮?你看得清他们出招的速度吗?过去估计连人家半招都接不下,还得死在那!” “师兄!我们怎么办?” …… 项少栋依旧一言不发,但身边叽喳的说话声着实扰他心烦! 终于,项少栋喝到:“括噪!” 霎时间,身边的师弟们都闭上了嘴。 安静下来,项少栋觉得耳根轻松许多,但心却一点都轻松不了。虽然烦,但他确实需要有所行动了。 瞧了一眼天上,不断的爆炸中穿梭这一黑一白两个流光。 又瞧一眼地上,两道快得已经只能看到残影的两人还在打斗。 他心一横,将观摩的心思按下,然后吩咐到:“听好了!迅速将那个叫李天的小子杀掉,然后撤离!” “我们不等长老吗?” 项少栋冷眼看向说话的人,仿佛是在看白痴一般。 “你觉得长老需要你等吗?蠢才!” 目光打量一番林雪薇和韩露三人,然后又接着道:“那两个神魂境由我来对付,你们去杀那小子!” 忽然,一人靠近,小心翼翼道:“师兄!那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也要杀吗?” 边说着边看向李天旁的易欣儿。 项少栋瞪着他,冷冷道:“杀!” 说完,项少栋冷哼一声,取出一柄刻着金纹的铁刀朝着对方杀去。 易欣儿注意到直冲过来的项少栋不由心惊,连忙道:“看呐!他也杀过来了。” 就在旁边的林雪薇也早就注意到项少栋的杀气,当即寒光激射,提剑朝着项少栋迎去。 韩露刚刚取出一支刻有特殊纹路的箭矢,就看到林雪薇一人一剑向着项少栋的刀而去。 叮—— 刀剑交接,声音清脆悦耳。 两人都立刻明白,眼前之人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林雪薇冰冷的眼神中多了一分认真,项少栋高傲的目光中也起了一分严肃。 两人同时用力推开对方,短暂的拉开距离,然后迅速交锋。 叮叮叮—— 空气中尽是刀剑碰撞的声音,刀芒霸道,剑芒犀利。 地面上留下不少深浅不一的沟痕,林雪薇手中剑一招一式变化多端,项少栋掌中刀一劈一砍井然有序。 他们间的灵力强度相差无几,拼的,就是谁的功法更加玄妙,谁的武学更加高深。 再看项少栋那些师弟们,见到他与林雪薇相持不下,原先定的计划哪里敢继续下去。 只能怯怯呆立原地,说好听点就是静待时机。 可项少栋哪里想坚持下去。 先是两个长老的对战陷入僵局,后是他自己遇到这个剑法有成的林雪薇。 两边都不讨好,这无疑是最坏的结局。 说到底,为什么她们会怎么强!? 明明修为都是处在劣势方,可实力却远超修为上的界限。难道天底下的天才都聚到了这小小的不毛之地吗? 项少栋这样想着,眼光撇到一旁待战的韩露,不由心生自嘲:明明一个就把他给挡了!先前居然还天真地要牵制两个! 可是内心的高傲却不允许他这样贬低自己! 他全力打退林雪薇,迅速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个灵宠袋。接着心中默念口诀,灵宠袋泛着光飘到空中慢慢变大。 一只巨大的红背妖狼从灵宠袋跳出,落地时扬起了不小的尘土。 平时更相信自己刀的项少栋本来不想用上这只妖兽,但这种尴尬的局面必须要打破! 这只红背妖狼,从头到尾披着艳红又粗的鬃毛,深红色瞳孔里面还有一圈凶光,呲着獠牙,滴着哈喇子,宛如一条发疯的野犬。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只足有重天境初期实力的妖兽。 他的出现可以说威慑全场! 项少栋抬刀直指李天,怒喝一声:“都给我,杀!” 红背妖狼和他的师弟们仿佛被项少栋的杀意感染,皆是嘶吼着朝着李天他们杀去。 林雪薇见状,立马扑向红背妖狼。奈何没走几步,项少栋的刀就把她拦下。 “你的剑法不错!叫什么!” 项少栋竖眉凝视。 红背妖狼还在进击,忽得一道细长的白光如流星划过夜空,与红背妖狼的冲击力完美碰撞,擦出绚丽的华光。 一只庞大的躯体从华光中跳出,同时也有一支细长的箭矢有意识般飞回韩露的手上。 红背妖狼卖力晃晃被撞得发昏的脑袋,然后变得比之前更凶更狠,死死盯着韩露。 林雪薇眼见红背妖狼也被拦下,轻轻冷哼一声,目光从李天身上收回。 她耍了一套剑花,然后仗剑杀向项少栋。 一时间,剑芒多如毛雨。 她可能修为不算强大,但她的剑,她的剑法,一定强! 项少栋无比严肃地正视迎面而来的剑芒,一声大喝,然后杀去。 从这一刻开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谁去牵制谁,这是两个修士间的对决,亦是一个剑修与刀修的交锋。 正所谓针锋对麦芒! 当遇到一个值得去打败的对手的时候,这个人会无比渴望接下来的胜利! 同时,妖兽门的其它弟子迅速越过被缠住的林雪薇和韩露。 足有十人之多,其中七人是结魄境,余下三人已经是纳魂境修士。 他们要来杀一个化灵一重境的李天,按常理来说就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这十个人气势汹汹,可不知什么时候,三个纳魂境的妖族修士居然现身他们前面。 虽然都有伤在身,但他们都是处于纳魂境巅峰的修士,对于一些普通的神魂境初期修士也是有一定战力的。 几乎是转瞬间,他们就扭打在一起。 一时间,各色灵光齐现。 要说大势力的修士果真都是以一当十的怪物,这十个妖兽门的弟子居然活生生被拦下八个。 剩下的两个也要挨了几下毒打才堪堪突破三人的防线。 还都是结魄境修士! 终于杀到李天面前,这个两人哪里不生气:“臭小子!让你爷爷既受累又受罪!” 话落,打出一道拳印轰向李天。 易欣儿和李天齐出手,花球裹着银白色的星辰之力与这道拳印硬刚。 嘭—— 一声巨响,花球炸开形成满天花雨。 两个妖兽门的弟子不可置信地对视一眼,然后飞身冲进花雨,攻向两人。 易欣儿和李天也不妨事,都是飞身冲进花雨。 四人两两过招,花雨里灵力震起的余波此起彼伏,左冲右撞。 本来平静的花雨,成了一场暴风雨。 李天的身手依旧是星尘聚元诀里面的招式,他的对手使得一套拳法,打出来的招式直来直往,几个回合下来还算好接。 不过,李天的对手就心情复杂多了! 一个结魄境的修士,居然和一个化灵一重境的修士战上几个回合都拿不下。 难道这世界要变天了吗? 当然,他们的战斗与周围的战斗相比几乎算是小打小闹,完全不惹人注意。 又看易欣儿,化灵境巅峰修士迎战一个结魄境修士。 论灵力,她不如对面,但她胜在功法玄妙高级。 她的身影出没在花雨中,仿佛进入自己的主战场。 其对手拳掌功夫一般,但腿法不错。一脚踢出还带有疾风的加持,速度极快,可惜力量欠缺! 易欣儿,她手舞一个花球,就像一个花仙子在花雨中起舞。她的动作不仅优美,还有力。 与对手速度占优的风脚相比,也不算落在下风。 混战持续中! 肖元依旧旁观,他不在意李天是否被杀,他在意的是与袁善对战的苏瑜。 在那里,他可以看到绿色的掌印层出不穷,而且打斗至今,苏瑜的灵力就没有弱过一分。 他们的打斗可能不是最绚丽的,却是整个混战局面中给予肖元压迫感最大的战斗。 忽见袁善招式一变,白色的灵力慢慢变成蔚蓝色,他蓄力一掌打出,竟无端掀起一层三丈高的巨浪。 浪花泛白,却内含难以想象的巨力。 苏瑜退了半步,眼色依旧平静无波。 绿色点点的荧光犹如萤火虫般慢慢飘出苏瑜的身体,接着荧光聚在苏瑜掌心中,被苏瑜一掌打出。 荧光与巨浪交接,瞬间,三丈的巨浪被慢慢披上绿色的外衣。 哗啦—— 巨浪犹如一盘散沙般被攻陷化解,其后的袁善退了几步,脸色少了几分平和,添了几分阴沉。 他刚要继续进攻,天上火与雷也是交缠在一起。 接着,响起长长的一声龙吟和雷鸣。 紫白色玄雷发散式遍布天上的战场,美丽的柏然位于中间,宛如雷神般控制全场。 在对面,袁恶将火焰凝成一道火墙,完全抵御住柏然的无差别攻击。 其实,目前两人的战况也不是柏然占了主导,只是在表面上,袁恶显得有几分被动! 袁善眉头微皱,他是真没想到两个修为上不及他们的弱女子会有怎么不匹配的实力。 又飘来几分寒气,袁善侧目望去。 林雪薇与项少栋刀剑碰撞,银剑盖了一层薄冰,金刀缠上几道黄雷。 两把武器都有纹路在发光,都是品质中等的灵宝。 林雪薇的寒气覆盖他们整个战场上,形成一圈冰刺。 项少栋的黄雷,以迅疾之势劈在冰面上,留下焦黄的光斑。 此时的项少栋眼里闪着精光,越战他越想赢下林雪薇。 “你的剑真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可林雪薇冰冷的面孔没有因他动过半分,她的回答只有一个——攻击! 项少栋立即战意飙升。 劈散几道剑芒,然后贴身迎战林雪薇。 林雪薇剑法忽变,剑招飘逸,也有力量。与她对战的项少栋看到的林雪薇,如在寒冬大雪天中舞剑。 他用力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 不曾想,林雪薇的剑已经很近了。 项少栋慌忙间用刀拨开她的剑,接得匆忙,但不失节奏。 他们二人,又置身在无数寒白的剑芒和金黄的刀芒之中。 再看李天那边的混战,他们在那里也没有占到便宜。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变了吗? 袁善不由发自内心的一问。 他冷哼一声,将腰间系的灵宠袋抛出,这只灵宠袋一样闪着光不断变大,然后从里面跳出一只四丈高的黑色金刚。 它一落地,就引起一场不小的地震。 所有人都在这一声中停手,被眼前的大家伙吸引。 有见识的人可以很快认出,这是一只石盾金刚。因为它两条强壮的手臂上各附有一层比岩石还有厚重的甲盾。 它的长尾巴如一条粗壮的铁柱,拍在地上都会陷下去。 袁恶见状,露出得意的笑容,也不想继续和柏然交手,落在了金刚的左肩。 然后是袁善飞到金刚的右肩。 他们俯瞰着下面的人和妖,高度上的优越让他们显出几分从容。 柏然落地,面对这头庞然大物不敢有丁点大意,一掌玄雷将混战的李天等人分开。 她冷眼一扫,冷冷道:“若是不想死,就给我滚!” 这些个妖兽门弟子哪里敢多嘴,赶忙拔腿逃开。 同时,苏瑜注意到林雪薇的剑法,平静的面孔多了一点涟漪。 然后她以压倒性的速度飞身来到项少栋的面前,一掌将其拍飞。 项少栋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将一块巨石撞碎,然后昏死在碎石堆中。 不过,苏瑜也算手下留情,她这一掌完全没有动及他的筋骨,但之后的皮肉之痛就再所难免了。 金刚肩上的袁善怒了,喝到:“你也是个六重天的修士,怎能如此不讲武德!?” 苏瑜只是冷眼瞥了他们一下,然后领着还在战斗状态的林雪薇离开。 另一边的袁恶咬牙切齿,火气直冒天灵盖,看到还在呆立的其余弟子,火气变得更大,喝到:“一帮狗崽子!傻啦!?还不去救你们的大师兄!” 这些个弟子被袁恶的喝骂声吓醒,慌慌张张的一群人涌去碎石堆。 袁家两兄弟的灵力外放,远看的他们如同一团红色与蓝色的火团。他们的威压弥漫全场,宛如从天而降的神将! “今日之事,我两兄弟绝不罢了!” 袁善铿锵有力地喝到,就连声音都带有强势的力量般震得人心惊肉跳。 话了,金刚怒目一吼。 全场滚去一阵风沙,就连四周飘荡的黑气都没风沙吹得涣散。 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这居然是一只无限接近地煞境的石盾金刚! 柏然和苏瑜,两人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她们站在最前面,也不甘示弱,放出所有气势抵御滚来的风沙。 她们就像激流中一块顽石,风沙即使再大,依旧站定不动。 后边的李天下意识地护住易欣儿,虽然在外人看来,易欣儿的修为明显高于李天,可一路走来都是李天护着她。 他们好像也默认了彼此间的这层关系。 远边忽然传来灵力波动,李天侧脸望去。 原来是韩露还与那只红背妖狼交战。 现在的她手握一把精弓,其上雕纹繁密,还是一把少见的高品质法宝。 难怪可以和一只实力处在重天境初期的红背妖狼交战至今,算是大势力能拿出的手笔。 韩露表情认真,始终与红背妖狼保持一段距离。 这时候的红背妖狼身上有不少箭伤,应该是被韩露“放风筝”的时候给弄伤的。 虽然气势上碾压,可狼狈的还是它。 就这时,韩露三箭齐发,白色的箭矢划出三条笔直的白线后化作三只白色半透明的斑鸠。 三只斑鸠通灵般围住红背妖狼打转,霎时旋起一股气流。 红背妖狼没注意,竟被旋转的气流吸住,纵然它立即把爪子插进地面,终是为时已晚,被旋转气流的吸力卷到半空。 重重掉落地面后,红背妖狼已经昏死过去,同时身上又多了几十道长长的伤口。 唯一幸运的是,这些伤还不算致命。 见红背妖狼没了动静,韩露缓缓呼出一口气,刚要转身离去,天上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声音:“师妹!打架也不叫你师兄过来助拳?” 韩露被这熟悉的声音叫住,连心跳都开始加快。 抬头望去,天上不知何时立着一个英气的青年。 他和韩露身上穿的服饰大相径庭,因为与她同出一脉,所以就连装扮也有几分相似。 他就是孔雀神宗现任大弟子,陆有为。 第二十九章 佯装保护 陆有为微微一笑,转身就落地,颇有些高兴,道:“师妹最近的实力见涨啊!” 他瞧了一眼地上已经不会动的红背妖狼,眼神里透露着几分欣慰。 韩露恭谦作揖,道:“全赖师尊教导有方!” “就只谢师尊?不谢师兄我吗?” 韩露微微抬眼,笑道:“自然也有师兄的功劳!” “好!好!不过,下次怀乡楼,还望记得请师兄喝酒才是!” 韩露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师兄!上次也是我请你!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 边说边摆出一副要账的样子。 这么一说,陆有为尴尬地侧过脸去,没了刚才说话时的精神劲。 忽然,后方一声巨响。 韩露惊觉,猛然转头。 发现石盾金刚已经向着苏瑜他们发起进攻! 它用岩石般硬的拳头捶向众人,到了它这般大的体格,简单的几个攻击动作都能造成不小的动静。 苏瑜与柏然眼见头顶渐渐黑下来,于是同时出力用灵力凝成一道平面光墙悬在头顶。 巨大的石盾金刚一拳下去,整块地板都为之一颤。 如此恐怖的力量,让光墙下面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石盾金刚抬起拳头,发现光墙还是完好无损。接着,又捶下一拳又一拳。 每一拳仿佛都是一场地震,每下去一锤,苏瑜和柏然的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可想到后面的其它人完全吃不消石盾金刚的力量,她们两人只能坚持在原地扛着! 见状,韩露急着向陆有为求援,道:“师兄!快帮帮他们!” “他们?” 陆有为转眼看向在石盾金刚攻击下的众人。 听着远处传过来的巨响,韩露更加殷切地求道:“师兄!帮帮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 陆有为一顿,脸色也慢慢认真了几分,道:“既然是朋友,便是不能袖手旁观!” 话了,化作一道流光冲向石盾金刚。 袁家两兄弟还得意地看着下面的战场,忽然迎面扑来一股强烈的罡气。 抬眼一看,竟有一流光如飞火流星般直冲而来。 陆有为是七重天的修为,与柏然相比也不妨多让,他的攻击速度又岂能给袁家两兄弟反应的时间? 只见顷刻间,流光砸中石盾金刚的胸口,一时间金光四射,映耀满天。 石盾金刚痛苦地后倒下去,在胸口处还留有焦黑的伤痕。 嘣—— 巨大的爆炸声响掀起铺天盖地的黄沙。 袁家两兄弟停留空中,满眼怒色。 只见一个英气的青年褪去满身的金光,显露出他本来的面貌,望向袁家两兄弟的目光冷静却又散发着浓浓的战意。 袁善强压心中的火气,拿出仅存不多的和气,道:“道友!我们似乎并无过节!” 陆有为双手抱臂,淡淡笑道:“师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既然朋友有难,又怎能坐视不管?” 话了,周身七重天的气势展露无疑,配合他高贵的衣裳,显得气派十足。 袁恶恨恨咬牙,喝到:“区区一个晚辈,还真以为是讲义气?!你敢与我一战吗?” 一旁的袁善及时拉住想要冲过去的袁恶,小声提醒到:“他们的实力不俗!继续单打于我们不利!” “可是大哥……” 袁善按住袁恶的肩膀。 他这个弟弟向来冲动,加上刚才苏瑜与柏然带给他的震撼,他不敢确定各自为战下去是否能够取胜! 他看向陆有为,有些担心这个人背后的势力,道:“道友!我们两兄弟也是奉命行事,完不成任务我们回去也是死罪,又何必在这里为难我们两兄弟?何况,若是道友有个闪失,我们两兄弟多半要落个赔命的下场。” 陆有为轻轻一笑,会心道:“你们放心!今日之事算是我的私事,若不幸身死也是命数里该如此!” “如此,便得罪了!” 袁善面色认真,打出一道蔚蓝色的掌印。 这掌印足有两个陆有为加起来般高,其中的威力更是一般九重天修士不敢硬接的。 可陆有为偏偏与其他人不同,他嘴角微微上扬,眼里的战意从未褪去半分。 他手指灵活结印,然后打出一道金色的印记。 金光蓝光交织缠斗,最后各自消散,湮灭成一团薄薄的白烟。 袁家两兄弟神色无比严肃,眼前的陆有为又是一个比肩刚才苏瑜与柏然的天才。 他们今日真的遇到太多天才了! 或者说,能进入这个秘境,又能来到中央区域的,应该都是各大势力的年轻翘楚。 他们都是各大势力倾心竭力培育出来的接班人,是他们的未来。 平庸、普通的人又怎么能入得了这些势力控制人们的法眼? 一个宗门的未来,就应该由这些实力异于常人、甚至超乎常识的年轻人来肩负。 袁家两兄弟他们遇到的其实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此时,地面上的一群人中,他们都以羡慕的眼光看着天上的陆有为。 实力,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们都是肖家的子弟,与同宗的弟子相比,他们算得上是所谓的人上人。 可眼前这些人,让他们重新认识到了自己。 一群乡野村夫! 落差总是在比较中产生,是否还在高处,取决于比较的对象的完美程度! 幸运的是,他们是年轻人! 强壮的身体和蓬勃的生命力可以勉强安慰他们——以后还是有希望的! 可肖元不一样! 暮年的他,已经是黄土到了脖子的人啦! 他曾经也有梦想,也有欲望!他可以赢得很多,但最后都会输给时间。 他现在的硬朗不过是修士的常态,一旦寿元枯竭,他也要步入轮回,前往来世。 当看到一个想要达成的目标,又自知时日无多时,他会悲伤,也会懊恼,还会嫉妒。 最后,他会为之付出一切,也会牺牲一切。 肖元揉了揉鼻梁,尽量放松自己的情绪。 他太明白自己现在的浮躁了! 只是他的眼角多余地注意到一个方向,那里有一道黑影略过,转瞬即逝,快到让他以为这是幻觉。 可是,那不是幻觉! 这么大的场面又怎么会只有他们是观众? 现在是进入秘境的第六天! 所有幸存下来的修士已经近九成来到了中央区域,其中包括五宗里面其余四宗的人和其它宗门的修士。 当然还有一个披着黑袍、满身阴邪的诡异修士。 刚才陆有为冲向石盾金刚的一击,他是目击者。也是刚才光彩的一击,让他注意到人群中一个娇小可爱的小姑娘——易欣儿。 他就是李天和易欣儿刚踏入聚阴谷白雾时遇到的神秘黑袍人! 为什么他总能注意到易欣儿? 因为他在易欣儿身上闻到迷人的香味!这是由内至外散发的味道,只有拥有高贵血脉的人独有的味道。 而他的功法又偏偏是喜欢抽取这种血脉为己所用的魔功。 折磨他的是,一般这种人不是强者之后就是豪门子弟,哪里是他这种贱命散修可以动心的? 但,眼前的易欣儿却是例外。 因为他认得辰元宗的衣裳,自然知道易欣儿来自辰元宗。 一个末端的九流宗门,岂是他会忌惮的? 于是,趁着所有人都在关注陆有为的战斗时,黑袍人使出一套同样诡异的身法极速接近易欣儿。 在他看来,他就像空中的猎鹰,而易欣儿不过是一只被同伴遗漏的小乳兔。 一只手张开利爪抓向他的猎物,而这一切都逃不脱李天的眼睛。 这个黑袍人也是九重天的修士,单从速度来估计实力,李天觉得他比袁家两兄弟都要强。 他没有选择再次帮易欣儿躲过去,因为这不是他应该能做到的! 而是选择用身体接! 形势只在须臾之间,他的身体挡在了易欣儿的前面。 黑袍人自然认出了李天,他冷笑李天的甘心献身,倒是愿意成全他,一掌打在了李天的左胸脯处。 不痛不痒! 这是李天的第一个感觉! 可是,他应该是一个化灵境的修士。 于是,他竟毫不犹豫用灵力敲击自己的心脉。 接下来,是其他人能够看到的画面。 一个秀气的少年被一道掌力击飞,他整个身体曲缩着,可以感同身受他此时的疼痛以及接踵而来的死亡。 他微微张开的口,有嫩红的鲜血飞出,撒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 易欣儿同样被余力震飞,她的眼睛先是疑惑,同时跟着李天被击飞的方向不断瞳孔收缩。 两人同时触地,可易欣儿好似没有疼痛般快速起身,但她身上多出来的伤口和淤青却极力否定着。 但她明显更关心倒在对面的李天。 她每奔一步,伤口处的血就会溢出些,可她完全感觉,完全没有! 她的脸色苍白,可每一分都不是因为她这一身的伤,而是因为地上的这个少年。 侧卧在地少年被焦急的少女抱住,他躺在少女的双腿上迟迟没有回应。 因为他的伤是他自己弄的,而他早已不会对自己客气。 他精神恍惚间想起在辰元宗的丹阁内,一个不怀好意的人送他一小瓷瓶的大还丹! 那个有点讨厌的人说过,可以保命! 李天晕沉沉地取出大还丹。 边上的易欣儿手忙脚乱地从李天手里抢过大还丹,取出一粒直接塞入李天的口中。 粗鲁! 这是李天第二个感觉! 口中慢慢散开药味,有趣的是,这颗药还没有他自愈能力来得有效! 黑袍人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逃离,因为他的目标还是易欣儿。 他找到一个落脚地,身为九重天修士的他本来可以立即飞身掳走易欣儿。 但他没有!因为他自傲地以为,在场所有人都奈何不得他。 遗憾的是,他仅仅见证了陆有为的攻击,却没有看到苏瑜与柏然的实力。 若是看到,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时间掳走易欣儿。 现在,他要为自己的自傲买单了! 黑袍人一副无视所有人姿态,他落地之时还停留了片刻。也就是这个片刻,他的皮肤竟感觉到浅浅的凉意。 一套剑招打在他身上,寒冷的灵力在他的皮肤上划出浅浅的血线。 他眯着双眼,看着还在挥舞寒剑的林雪薇。 她的剑是一把灵宝,的确可以破开他的身体防御。 轻描淡写的一记横推,厚重的灵力将林雪薇顺势推出。 他的手指轻轻抹掉血线上的淡淡血迹,不急不慢地道:“好一把宝剑!可惜,你的修为不足!” 林雪薇停住脚步,双眼寒如冰,接着愤怒挥出一记剑芒斩向黑袍人。 黑袍人冷笑一声,凝成一面黑色的光盾。剑芒斩在黑色的光盾上,宛如鸡蛋碰石头,一触既破。 “天真……” 没等黑袍人把话说完,他的人神识就向他发起警告。 苏瑜竟是不知何时飞到他的眼前,甚至近得都能让他感受到翠绿色灵力的强大。 他果断使出刚刚进场时的诡异身法,这套身法可以提升不少速度,是他的保命手段之一! 在没有摸清对手实力之前,所有的行动都是避其锋芒!就算再怎么自傲,黑袍人也会选择这么做。 他脚步离地,极速后撤!他选择了最保险的方向,也就是往她相反的方向,试图与苏瑜拉开距离。 苏瑜后脚跟上,同样使出她自己的得意身法追赶。 敌退我进间,苏瑜爆发的速度居然不比黑袍人差多少! 黑袍人吃惊之余,连忙发起攻击进行阻击。 他灵活熟练地摆出几道手势,然后打出一道黑色的灵力,如黑烟一般,又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气息。 这道灵力的气息让苏瑜的目光一动,她清晰地记得在白雾中也见过带有这个气息的灵力残余。 一个不常袒露感情的女人,罕见地冷哼一声。 绿色的灵力似乎带着情绪一下就击散挡在面前的黑色灵力,然后苏瑜提速,直接来到黑袍人跟前,不留余力地出掌。 黑袍人眼疾手快,立即出手与苏瑜对招。 一黑一绿两道身影,由低到高,从左到右,周围爆炸、闪光不断,灵力碰撞引发的振波如同涟漪一般。 黑袍人一身魔功,所出招式阴邪毒辣。 他的对手,苏瑜,也有一套好用的功法,让她的灵力可以久战不衰。所以她敢战袁善,同样也敢战这个九重天的神秘黑袍人。 若是一直关注苏瑜的人,这时候会惊奇地发现,她现在使出的掌法比之刚才迎战袁善时竟然更加灵活多变。 黑袍人越战越心惊!他从没见过如此了得的六重天修士,也从没有如此怀疑过自己的认知。 他被打得脸色青白不一,仓皇间又疲于应对一直缠住他的苏瑜。 当然,这些场景都是易欣儿这些低阶修士看不清的,就连林雪薇的眼力也很难跟上。 唯有突破到重天境,才能跟得上两人的对决速度。 另一边,躺在易欣儿腿上的李天缓缓睁开双眼。 与他正面对视的少女已经是泪眼朦胧。她用力含住双唇,似乎有很多话说,却又说不出口。 李天第一次发现,这个小丫头的眼睛如黑宝石般明亮,眼角的泪花动情地泛着点点荧光,让人倍感可怜。 他又注意到,易欣儿左部肩膀处的衣裳有着新鲜的血渍。想必是刚才被余波震到,不得已摔出来的! 明明说过要护她周全,到最后还是让她受了伤!李天心中慢慢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歉意! 只是嘴巴竟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不是说过以后不许哭了吗?” 然后,李天微笑着,慢慢抹去易欣儿眼角处的眼泪。 “你哪里有说过这句话?” 李天发愣,他好像记得说过。可这句话背后的记忆太混淆,令他分辨不出他是否说过! 他摇摇了头,轻轻道:“那答应我,以后不许哭了!” 易欣儿木纳地点点头,其实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点头,可她又不想拒绝。 李天支起一条腿,好让自己有足够的力气撑起算得上笨重的身体。 他身体的机能快速恢复,当然,到了他这个境界,能伤到他的力量也只能是帝境的力量,或是那个神。 那个神? 李天的后脑勺竟然隐隐犯痛,他又回忆起什么了不得的记忆了。一副痛苦表情慢慢在他脸上凝重,如同被一把小刀划过,每一寸的伤害都直达内心。 “怎么了?” 易欣儿殷切地问到,她的双眼满是担心。 过会,李天努力平复好心情,才缓缓道:“没什么……” “是不是胸口痛了?那颗大还丹的确算不上好质量……” 她边说边检查自己的空间戒指,到最后却失望又愧疚地看向李天。 李天看穿了易欣儿无言的悔意,觉得有点好笑。 “你不会是没带保命的丹药?” 她慢慢地点头,双眼楚楚像极了怕挨骂的调皮小孩。 “你啊……幸好还有我护着!” 她抿着嘴,没有去反驳,也不觉得讨厌。 然而他们头顶的战场,苏瑜与黑袍人正进行着灵力强度上的比拼。这是纯粹的比拼,没有招式变化,只讲灵力强弱。 这种对决一般发生在同等修为间的对决,因为这样的对局是有着修为上的苛刻条件。 一般交手,都会尽可能避免这种比拼。 可是苏瑜的修为只有六重天,几番交手下来,她的强势就是在招数。她善于灵活运用她的掌法招式,再加上灵力的长久不衰,的确可以让她做到越级挑战。 不算糊涂的黑袍人同样注意到这一点! 于是,他改变了边打边退的策略,直接与苏瑜进行力量角逐。 第三十章 化险为夷 苏瑜与黑袍人凌空对峙。 他们都在发力,各自的灵力交织在他们中间,形成一个不断膨胀的能量团。黑色的灵力和绿色的灵力不断填充,让它整体显出油墨色。 苏瑜的表情认真,全身散出翠绿色的荧光,配上她绝美又清冷的容颜,简直人间绝配。 对面的黑袍人同样不敢怠慢,暴乱的罡风拉扯着他的黑袍,发出不间断的悲鸣声。 突然,一束紫色玄雷高空落下,刚好击中黑袍人。 黑袍人吃痛地寻找着偷袭他的人,最后找到下面对他微笑着的柏然! 一条臭妖龙!看我不抽了你的龙筋,拔了你的龙…… 他在心中诅咒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发觉一股更大的危险贴近。 他猛地回头,刚才的油墨色能量团正朝他袭来。 黑袍人一时脑袋空白,后背发凉。 滋啦—— 转眼间,他被能量团吞没。 到最后,能量团发生爆炸,形成耀眼的闪光,亮得所有人的眼睛都刺痛地躲避开。 “啊——” 闪光的中心发生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难以想象,黑袍人现在正遭遇着什么样的伤害。 然后,一个冒着烟的人冲出爆炸。 他身上的黑袍已经被撕烂,样子狼狈,活像个街头乞丐。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面貌! 很丑!比野兽还要丑陋!难怪他要躲在黑袍之下! 他颤抖的手慢慢抬起,似愤怒,又似自卑地想要捂住脸。 可,任他如何努力,两只手也难以将整张脸遮住,这让他又丑陋了几分。 “混账——” 他的声音很沉,像是野兽的低吼。他的愤怒直指柏然和苏瑜,戏剧的是,这两个都是绝美的女子。 极端美与丑的对照,只会让彼此更加极端! 同时,石盾金刚已经站起来了。它高拔的身体太显眼了,以至于它起身时再次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袁家兄弟重新站回金刚的双肩。 他们注意到没了黑袍的黑袍人,很狼狈,但也是个九重天的修士,一个很不错的战力。 袁善第一时间抛出橄榄支,道:“前面道友如何称呼?” 黑袍人望去,沉思小会,答:“我叫于岁。” “于岁?” 袁家兄弟对视一眼,都是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于岁这个名字的信息。 可惜到最后都是个无! 袁恶性子急,道:“我叫袁恶!于道友,我们不如联手定能好好教训这帮小崽子!” 于岁望着袁家兄弟和他们脚下的石盾金刚,又看向苏瑜、柏然、陆有为等人。 这帮年轻人浑身上下都是不平凡! 局势步步紧迫,现实由不得他不选择! 可他还是犹豫了! 袁善见状有些不放心,赶忙道:“于道友,不必多虑!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并不冲突!。” 他面色沉稳,并不像说谎。 于岁最后决定了!他目光友好,可总是内含一种令人提防的犀利,平平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好!” 或许他这个人的友好目光不能相信,但必须相信,他一个人绝打不过对面的几人,这一点袁家兄弟比他更加清楚。 站队明确后,战场又重新形成了两个阵营。 这次的袁恶不再冲动地上去骂战,柏然也没有简单地上前应战。 当所有人都出过手后,彼此的实力也就清晰了。他们都意识到,接下来的战斗极有可能会有一方亮出底牌。 修士的底牌很多样,可没有一样是可以一笔带过。 要想活得长久,一张靠谱的底牌往往能打出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是这个残酷的修士世界的江湖规矩。 袁善的石盾金刚的确算一个,可单靠石盾金刚就想打败像陆有为、柏然和苏瑜这样的天才,还是想得简单了些! 双方都注视着对方,时间这条条码仿佛被拉长一般,被一寸又一寸地读取着。 很慢,也很紧张。 于岁动了! 他的手上出现一个芝麻大小的东西,然后不断变大,变成一件顶尖级别的灵宝。 一个青铜色的编钟,比巴掌也大不了多少尺寸。 他将编钟悬在面前,双手的灵力托着它,慢慢向里面灌输灵力。 这编钟也由青铜色朝着暗黑色转变,整个气场都在往编钟处发生坍塌。 超越重天,踏入地煞? 没有人能够猜测出这个编钟能打出多大的威力! 但于岁的眼神是狠毒与兴奋交加,因为只有他知道,他的这件灵宝从来没有败绩。 他相信这次也不会是例外。 就连旁边的袁家兄弟也要多看这件编钟两眼。现在的他们也忍不住多想,若是他们两兄弟与于岁交手,他们能碰得过这件灵宝吗? 袁家兄弟对视不语,然后漂浮上天,平头齐驱,一同运功。 他们是两兄弟!天生的血缘令他们的灵力有着独特的契合,如遇强敌,兄弟联手,可以使得灵力爆发出的威力翻倍。 一红一蓝,两道灵力化作壁垒将他们包裹,接着不断壮大。 陆有为看着三人一起发功,心里意外地产生小许不安。 毕竟对方都是九重天修士,一起压过来,就算他们再怎么号称天才,也会有力竭的时候。 他落到所有人的前面,道:“退后!” 话了,他取出一枚印章,正正方方两寸宽,三寸高。 也是一件一级法宝,品质高出于岁手上的编钟。 可宝贝拼得不仅仅是品质,还有持宝人的实力。实力不高,提供给宝贝的灵力不足,也发挥不出宝贝的实力。 很明显,陆有为就有这个问题。 七重天的灵力与九重天的灵力能一样吗? 他只能寄托于宝贝品质上的优势来弥补自身修为的不足。 陆有为将灵力注入印章中,玉色的印章慢慢变得金光闪闪,贵气逼人。 苏瑜和柏然见状,立马传送灵力进入陆有为的体内。 宝贝对决,其能提升的威力是倍增的。她们两人,断然不敢贸然上去截杀。 能够依靠的,就是陆有为手里的法宝印章。 一切完备,整个战场除了对战的双方,还有多对眼睛注视着。 他们神色各异,可都想知道战斗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走向。 当中,就有五宗中的其余四位大弟子。 他们都是双手抱臂,自信间还夹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静静地观望着。 白衣者,名叫许子安,他来自东洲的一霸,千绝剑宗。 红衣者,名叫秦炎。他来自中洲,他的宗门是有着中心火域之称的玄火宗。 华衣者,名叫梁博。他是玄明界首富,蕴宝宗,的弟子。 还有褐衣者,他叫穆阳,是万毒宗的“毒子”!万毒宗地处西洲,洲内势力较少,且大都式微,万毒宗也算得上是一洲之主。 他们在玄明界都有响当当的名声,与陆有为一起并称“五杰”! 可年轻人气盛,哪里甘心别人与他齐名,所以这五人明争暗斗,也是玄明界一大谈资。 如同现在的许子安,看着编钟的架势与威力,不由笑出声来:“姓陆的,不好收场啊!” 其余三人也是笑而不语,仿佛见到陆有为难堪比什么事情都来得有意义! 编钟整体变成幽暗色,多出一丝邪性。 于岁的笑容也跟着疯狂,他慢慢举起双手,将编钟捧起来。 一声空谷的幽声响起,整个天空都变得躁动,编钟如同落石荡起涟漪般扭曲了它周围的画面,让它看起来更具危险。 铛—— 陆有为紧张地瞪大双眼,他看到编钟响起的音波正向着他们高歌杀来。 金色的印章也刻不容缓,它幻化大小,印章上面雕刻的真龙得到生命,口携印章底刻有的两个字:“诛邪”。 没有期待的龙吟声,它缺少真龙的神韵,也不是一条真的龙。它只是一个炼器师在冰冷的炼器坊内臆想出来的佳作。 说到底,它就是一件一级法宝,其他的不过粉饰。 它所有的威力,都来自那两个字“诛邪”,而那条仅仅只有真龙姿态的幻影,不过是它的陪衬。 但它又的确是一件一级法宝,它爆发出来的力量是真实。 顷刻,印记与音波檫枪走火,那只石盾金刚成了初次交锋的牺牲品。强烈的力量发生碰撞产生爆风,将它这个庞大的身躯吹倒 再到声光俱崩,灵力的能量倾泻而出,在中间角逐。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石盾金刚,它被吞没在能量之中,不知死活。 黑色与金色,当所有人不得不避开强光后时,这是他们看到的最后的颜色。 其它的,黯淡无光。 接着,一声震动大地的巨响从力量的中央点爆发,如同一个巨人发出撼天震地的咆哮。 膨胀的能量团,以碾压一切的姿态,誓要将周围化作齑粉。 一个光球出现,一个深深扎入地表的光球,里面又发生规模不等的爆炸。 一连串的破坏,令整片空气都被烤得炽热,每吸入一口气都能感受到肺部强烈的灼烧感。 不等光球平息,凌驾所有人之上的袁家兄弟看准时机又加上新的戏码。 一只由灵力凝成的大手,以泰山压顶之势重重落下。掌心之下,形成困敌的重压,就算是地煞境初期的修士也要被困在其中受这一掌。 以大手轮廓为形状激起高高的沙墙,整个战场被朦胧的沙尘笼罩,一片土黄。 收手的袁恶大笑,笑得畅快淋漓,简直无法无天。 这一掌任他们两兄弟哪一位都扛不住,下面不过三个重天境修士能打,凭什么能抗得住? 于岁也笑了,只是可惜这一掌下去,那个小女娃已经压成了肉酱。 就连许子安四人,还有一直不作声响的肖元也挂着笑容。 这帮人死去,这里会有很多人舒心。 其实李天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同怎么多人结怨。 或许,人性的复杂就是在点滴之间垒起来的。 可沙尘中的金光凝固了所有人的笑。 这是什么光?怎会如此刺眼? 这是所有在笑的人第一时间所想。 因为他们讨厌另一种结果,所有他们讨厌这个结果出现的所有征兆。 终是一道粗壮的紫色玄雷落下,将所有在笑的人的心击沉了下去。 玄雷落地,消了这碍了视线的土黄色的沙尘。 柏然,她抬着玉手,定在原地,表情意外又震惊地望着她一直没有过多留意的翩翩少年。 只是这个少年显得有几分虚弱,需要被少女小心搀扶着。 不止是柏然,所有人都在看他,还有他手里的天宝铜镜。 鸦雀无声。 就连陆有为等一流大势力弟子都傻眼了,甚至是呼吸停顿。 李天眨眨眼,微笑着,然后将铜镜抛向苏瑜,道:“师傅,接着。” 一旁的苏瑜,小口微微开,肥润的丹唇简直窃人心魂。 铜镜快到了,才伸手去接住。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铜镜,又望了一眼李天,仿佛一切都像梦一般不真实。 “这是天宝吗?” 柏然打破了平静,翘着臀,弯着腰,似乎想要将眼珠子镶进去一般。 她抬眼看向苏瑜,一副知道答案又忍不住要问的姿态。 苏瑜感受着手上的重量,被手上的这面铜镜压得头脑空白,迟迟才木讷地点点头。在震惊面前,所有的气质都可以被忽略。 柏然吃吃道:“既然有这等宝贝,就应该早些拿出来嘛!” 忽地脸色反转,她双眼的火气霎时间涌上来,道:“也不用挨他们欺负了!” 苏瑜立即明白,将灵力注入铜镜之中。 天宝铜镜得到灵力,开始闪耀金光。过程出奇地流畅,以至于苏瑜都怀疑这是不是一件天宝。 它就像一匹被驯服的烈马,如何不令苏瑜多想。 不多时,一股让全场胆寒的气息弥漫。这是可以断定生死的气息,它开始让所有人变得慌张,变得懦弱,变得愚蠢。 于岁早早从这气息中惊醒,他有了逃遁的想法,可眼下他若逃跑,势必成为第一个攻击对象。 他的脑袋飞快运转,在关键时刻,他扛住了心底的恐慌,道:“两位道友,发功帮我拖延时间!” 边说边将灵力注入编钟之中,大有全力一拼的势头。 袁恶自然是快答应,爽快地应了一声:“好!” 然后双手合十,调动丹田灵气,积蓄灵力。 可袁善保留了一份戒心,他虽然也双手合十,但他的神识已经悄无声息地离体。 这时候,在深坑的乱石中冒出一个大脑袋。 它傻乎乎地挠着自己的脑袋,好像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被埋在下面。 其实,石盾金刚攻击力一般,智力更加堪忧,唯有防御力强得离谱。 所以,它是天然的肉盾,袁善在刚才的战斗中才会放任它不管。 他的神识找到石盾金刚,然后向它发出一道命令。 还没等它听完,石盾金刚就打断他,问:“吾为什么会被埋在深坑底下。” 袁善有点尴尬,又不能老实说埋它的时候也有他袁善的一份。 于是糊弄道:“你忘了吗?是你接不住刚才的攻击,才被敌人埋进去!你居然连这样的攻击都接不住,真是有辱石盾金刚的名头。” 石盾金刚听后,自然不服气,斗志被瞬间点燃,骂骂咧咧地说要报仇。然后吃力地拔出双手,将自己挖出。 袁善让它攻击,它摇头,还说要找一件趁手的兵器,然后在所有人都无暇顾及它的时候,悄悄离去。 袁善看着石盾金刚的方向,无奈地苦笑。 这头金刚本就不是他豢养的战兽,不听他的命令也没什么奇怪。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于岁,这是他始终放心不下的人。 摊牌对战,最怕的就是有人背后捅刀。 可他没得选择!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保证。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两兄弟不能退了! 苏瑜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是平平淡淡,看不出一点风波。 她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是人就会有恩怨情长。 袁善可以从她的眼中感受到怒意,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怒,这种怒,只有他们间分出胜败后才能够平息。 两兄弟灵力合璧,一只五指摊开的大掌印出现在苏瑜他们头顶。 又是乌蒙蒙的一片。 柏然紧张起来,刚才他们都感受过这个巨掌的威力。 她想要唤出玄雷,可惜手停在半空,硬是再也抬不起一分。 她恨恨地咬牙,刚才的大手掌也是一样限制了他们的行动。不然,又怎么会没有任何防御就被打下来! 陆有为同样是吃力地要抬手凝成一道灵力护罩,只是他身上的压力又重了好几倍,竟活生生将他的手压了回去。 这就是地煞境的力量吗? 陆有为凝重地注视着头顶的掌印,虽然发功的人不是地煞境,可这一掌却是实打实的地煞境水准。 正此时,苏瑜手慢慢抬起。 铜镜镜面面朝天,一束金光冲射斗府,直接在那由灵力凝实的大掌印上贯穿一个口子,打破了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 陆有为和柏然同时燃起希望的光芒,迅速将灵力灌入天宝铜镜之中。 真是立竿见影,灵力刚进去,它镜面射出的金光就更甚。 这势头,破云霄,达穹顶,宛如能够沟通宇宙一般。 可这些,仅仅是三个重天境所能提供的灵力。若是能够将这件天宝所有威力发挥出来,那就会是怎样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个世界,真是无穷无尽的可能! 李天看着金光,他再一次如此近距离感受到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或许是那段被流放的经历,让本就对力量忧心的他变得更加敬畏。 探索力量的终极,其实在每一个世界都是一项未知的工程。 对待未知,无论是什么样的存在,就算是世界之外的神,他们不也是躲在虚幻的缝隙中静静地观察吗? 第三十一章 石碑 冲天的金光调转方向,千变万化,条条从天而降的圣裁之光如夜晚降临的流星雨,将苏瑜他们头顶的大掌印拆散、瓦解。 袁家兄弟望着满天的金光潮,说实话,他们已经在后悔了。 他们正在面对的可是天宝!说出去,怕是连祖坟里埋的先人都要诈尸起来夸他们门楣有光。 旁边的于岁被金光吓得满头冷汗,他心急地问到:“难道就没有更厉害的招式吗?” 袁善回神过来,不甘又恐惧地咬牙,沉声道:“道友不必慌张,我们自当竭尽全力!” 正当此时,苏瑜御动铜镜向着他们发难。 这铜镜悬在三人面前,不断壮大,本来巴掌不到的铜镜竟变成几丈宽。 它嗡嗡嗡的响动,宛如诸佛吟诵的梵音。它的金光,宛如昭世的烈阳,夺目而刺眼。 镜面射出的金光成了一道光柱,势如破竹!无法想象这条光柱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可任谁都不敢被其关照,那不是救世的佛光,而是厉鬼的勾刀。 袁家兄弟歇斯底里地大吼。 他们倾尽所有的灵力重新凝成一道五丈高的掌印,一个紫色的大掌印,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它能否牢牢地守住他们。 金光很快到来,冲击在掌心中激起狂暴的罡风,它如同被随意挥舞的长鞭,啪啪地无情拍打在地面上,形成惨烈的淤痕。 两个家伙撑不住了! 于岁脚踏乱风,内心在悲鸣,他不得不御动编钟发起进攻。 层层音波不断攻击在金光之上,却始终没有动摇到金光一分。 哪怕是半分,他于岁都会被感动地哭出来。 现在,他只能痛苦地耗费灵力,之前的自信成了过眼云烟。他偷袭的代价,已经有了要用命去偿还的可能。 他吃力地喊到:“金光就要杀过来了!道友,不能再留手啦!” 袁恶没有多想,应了一声,赶忙加大力度。 两兄弟的功法一旦合璧,必须荣辱与共,有一方损则另一方也损。 袁恶已经抽空丹田的灵气,决心破釜沉舟。袁善没有理由也不会不跟! 他们已经脱不了手了,完全将自己仅有资本压死。 于岁看得很清楚,他的笑是冰冷的,有种算计人的得意。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为这场赌博加大筹码,将双方都压得下不来台。 于是,他也开始倾注灵力。 这个编钟第一次得到怎么丰厚的灵力,当即卖力地击出音波,如潮如洪。 整个地面开始崩裂,不知道是不是上面的力量太过强大。 所有能飞的修士都飞到空中躲避地面的灾变。不会飞的修士,他们如同弃儿一般,在崩裂的地面苦苦寻找活命的机会。 他们都在后悔!闲来无事,为什么要来看这场戏?结果唱戏的的确依旧在唱,他们这些听戏的反而被硬拉上台。 转眼间,苏瑜的灵力撑不住了。 她的功法可以让她丹田气海中的灵气衰而复生,使得她的灵力久战不弱,可遭不住一件天宝的疯狂吸取。 就连陆有为和柏然这等名流都开始乏力。他们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以七重天硬刚九重天,何等的强悍,奈何天宝需要的灵力也是海量。 关键是,他们也沦落到不能退的局面! 两军对阵,先退者必自乱阵脚。他们要是泄力了,那前面磅礴的灵力直接压过来,重压之下恐怕谁都要身死道销。 这样的损耗当然无法持久! 袁家兄弟的手开始发抖,这是死亡的前兆。 他们的心已经凉了半截,还有半截早在李天拿出天宝铜镜时就已经死了。 什么区区一个未成气候的化灵境修士? 情报不准简直比催命符都要可怕、害人。 两兄弟都在心里默默把一帮人骂了一遍,再不骂恐怕下辈子就忘了。 可怜的是,袁家两兄弟尚且能找到人骂上一通,于岁就完全是举起石头往自己的脚丫上砸。 自己作孽能怨得了谁?难道还要像什么民间高士一样恼羞自刎? 他要逃!他一定是要逃的! 他不过天地间垂死挣扎的苦命人,没有身世,没有背景,也不会有亲友。 他不过一只孤寂的丧家犬,败犬就只配败逃,没有尊严地败逃! 他没有任何负担,也不会有那种可笑又可悲的东西。 活在这个世上,什么都不要去相信,甚至连自己都不要相信。这是他能活到现在一直秉持的人生格言。 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前方灵力对拼产生的高温正在暴晒他的皮肤,也在压榨他的生命。 这场活命的赌博已经下注,现在他要努力当一回赢家! 他弃了他视作珍宝的编钟,匆匆留了一句:“告辞!” 然后,化作一道黑烟往西北方向逃去。 他逃得太果断了!也太是时候了! 苏瑜他们三人已经被天宝的吸力牢牢拴住,完全抽不开身去拦下他。 另一边的袁家兄弟,他们竭力应付,根本退不了半分。 袁恶的眼神瞪得大大,他怒喊到:“混蛋!你出卖我们两兄弟?” 他们还没来得及生气,忽听一声高昂的猿啸,在黑烟逃窜的方向出现一只抱着巨石的石盾金刚。 广阔的荒原上居然找到一块巨石,它现在有点得意。若不是现在要赶回去报仇,它一定要绕着这块巨石抓耳挠腮地跳段舞。 当它抬头望着天上的黑烟时,奇怪这人好端端地为什么走了。 此时同样怒不可遏的袁善喊到:“石盾金刚,给我杀了这个混蛋!” 石盾金刚可能脑袋不好使,还有可能违抗命令,但这次它听了。 它露出凶相,双腿用力跃到了于岁的人面前。 一个庞然大物忽然出现在眼前,任谁都会呆住。 石盾金刚猛甩手里抱着的巨石,没有丝毫地犹豫。 于岁,他就怎么紧紧地贴在巨石上,甚至还陷进去印出一个大字。 然后坠到地面,砸出一个完全看不到他的深坑。 石盾金刚落地,似意犹未尽般高举巨石,然后重重砸下,整个巨石在巨力的作用下陷进去一半,还有一半上面还坐着石盾金刚。 爆风炸裂,爆音鸣耳。 金光在力量上胜了,紫色的大掌印开始碎裂,最终金光透过裂缝闪出胜利的曙光。 可惜,希望有的时候也是悲剧的开始,就像袁家兄弟,他们就已经绝望了。 大掌印碎了! 金光就在两人的面前,耀眼得让他们的眼睛感到疲倦,却又不甘地想要看清自己是如何被金光吞噬。 忽然,石盾金刚再次跃空而起。 他依旧抱着巨石,上面还留有“大”字人印。他把巨石挡在前面,用尽全力抱着。 金光到达,刺穿了巨石如同切豆腐一般,然后到达石盾金刚的肉体。 一只妖兽,一只庞大的妖兽用它的躯体挡住了所有金光。它的近半身被金光吞没,还有半身被余光映成镀金色。 金光退散,没能刺穿石盾金刚的肉体。 铜镜平息下来,重新变回可以用于梳妆的大小,落回苏瑜的手中。 天空中,石盾金刚失去意识重重落下。袁家兄弟也耗尽灵力,落在了石盾金刚的旁边,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石盾金刚前面胸口,皮与毛一同被烧得焦黑,腾起的白烟还是一股焦味。 一只手,颤抖着伸出深坑。它的五根手指僵硬地曲着,然后吃力地抓在地面上,陷入泥土里。 于岁醒来。 他已经头破血流,周身骨骼也断了几截,丑陋的面孔被疼痛扭曲。 那只该死的金刚…… 心中的咒骂已经无法释放他的怒火,可不争气的身体已经撑不起他想要的报复。 他还是要逃!留在这里,他只能死! 抛开所有杂念,无视身体痛楚。 他再次想要化作黑烟腾空逃窜,不料黑烟只隐去他一半的身体。 起飞,御风。 他已经感受到迎面来的自由,这种舒心的感觉只有在性命攸关之际才能体会到。 只是风声有点嘈杂,带有某种飞鸟的啼叫声。 他还奇怪,转头一看。 一只白色的斑鸠朝他撞来! 仅仅一击,他就感受到浑身上下气血翻涌,胸口处的闷痛也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 “啊——” 哀嚎着,痛苦着,于岁在绝望中再次落地。 他瞪大双眼,看到一个高挑的美女眼神坚毅地放下长弓。 忽然,剑光闪眼。 林雪薇仗剑飞身,她手里这把剑寒得起霜,可她自己已经成为一把更加无情的剑。 于岁看到杀神降临,完全忘了他自己是一个九重天修士,而林雪薇不过神魂境修士。 他慌张地转身,恐惧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他大口哈气吸气,却难以平复一颗颤抖的心。 “哈啊!” 林雪薇一剑刺出,寒冷的灵力化作锋利的剑尖,一剑,穿透了于岁的胸膛。 于岁来不及捂伤口,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伤口。 他飞身投入天空,把速度拉到极限,咻得无影无踪。 当林雪薇落地赶到时,地面上唯留一滩热乎的血水,还有一个染红的深坑。 她愤然甩掉还残留剑上的污血,冰冷的眼睛满是嫌弃。 “他逃了?” 陆有为问。 韩露轻轻扶着他,道:“逃了!受了伤,可惜追不上。” 陆有为笑了笑,说道:“真丢脸呐!” “师兄不是胜了吗?” “若没有那件天宝,胜负还未知呢!” 边说边看向苏瑜,又转看李天。 他出奇,这个陌生的少年真的仅是个化灵境修士。 “多谢相助!” 苏瑜向着柏然与陆有为拱手致谢。 这个如同仙子一般的女子,她的作揖,她的言谈,每一眸都散发着迷人的美。 陆有为不由心跳加速,笑道:“不必客气!” 旁边的韩露嘴角微动,手肘轻轻顶了一下陆有为的腰。动作很轻,所以陆有为没有在意。 柏然则是微笑回之,然后注意力全到了陆有为的身上。 “陆有为!我们又见面啦!” 陆有为奇怪地看向她,问:“你哪位?” 柏然愣住,玉脸冒红,大叫:“你忘了?” 陆有为整个身子咯噔一下,飞快在脑海里翻找资料,最后也没得到应该有的答案。 于是,呐呐道:“我们……我们有见过吗?” 柏然怨气沉沉的抱臂在胸前,道:“好哇!小时候你不是向我求过婚的吗?” 所有人都静默了,唯有韩露仿佛跌落梦境,脚都有点飘飘然。 “别开玩笑啦!” 陆有为笑着不以为意,权当她是在取笑罢了。 不料,柏然指着陆有为的鼻子,道:“你说,你师尊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同碧波宫有过一纸婚约吗?” 陆有为刚想摇头,却忽然想起他师尊在他小时候曾提起过,他有一个尚未过门的妻子,是他当年与一个至交好友定下的。 他还没急,韩露先急:“师兄!真的有吗?” 陆有为挠着后脑勺,一脸无辜,道:“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柏然与韩露同时喊到:“到底有没有!”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左边的韩露两只手掌各搓各的,应该是起手汗了。右边的柏然双手抱臂,脸蛋微红。 陆有为真是左右逢难,最关键的是,他真的想不起这件事。 旁边的易欣儿扶着李天看得兴高采烈,李天则是一脸同情望着陆有为。 苏瑜表情依旧死板,林雪薇这时候才悠悠走来。 还有四个小妖,他们实在哭笑不得,只能在一旁苦苦观望。 远处,袁家兄弟看着没来找他们麻烦的这帮人,一时间呆立原地,不断地用眼神交流。 按理说,他们败了,不死也得赔财。 可对面好像起内讧了。 接着,天上落下四人,稳稳当当停在陆有为眼前。 “陆兄近来好雅兴啊!” 许子安笑着,闲步走来。 陆有为道:“许兄看了怎么久的戏,不得送几枚上石捧个人场?” “当赏!” 话完,真就抛给陆有为五枚上石。 秦炎哈哈走来,同样奉上五枚上石。 其次是梁博,最后是穆阳。 陆有为摊了摊手上的上石,把目光转向梁博,道:“蕴宝宗也算首富,五枚是不是小气了点?” 梁博浅笑,道:“许兄可惜啦!主角唱成配角,就只有五枚啦!” 说完,四人皆是哈哈大笑。 韩露有点生气,刚想理论,被陆有为拦下来。 “哎!才疏学浅,辜负诸位厚望。” 话了,将要把所有上石收入囊中。 不料被柏然半道截胡,道:“诶!我们都唱了,怎么就你一人拿财?” 说完,一点都不客气地要了大半。 “大家都唱啦!小云子,给本圣女收着。” 边说边分一份给小妖,然后另一份交到了苏瑜手上。 “还以为白搭了戏场,没想到真有些识货的来听。” 说完,像是看傻子般看了许子安他们一眼。 这时,反倒是轮到许子安他们不自在了,皆是“哼”的一声离去。 易欣儿噗嗤一笑,差点没栽到李天怀里。 李天看着这样的易欣儿,他也自在高兴。刚才自己弄出来的伤已经痊愈,完全看不出他像是个刚受过伤的人。 苏瑜同林雪薇走来,云淡风轻。 李天赶忙停了,作揖道:“辛苦师傅替徒儿挡这一劫。” 苏瑜凝视着他,将手里的天宝铜镜递回去。 “这……” 李天犹豫了,这件东西是他顺手牵羊得来的,他这要不要同他的美女师傅解释清楚呢? “师傅,这面铜镜……” “拿好!它可以护身。” 苏瑜淡然说了一句。 易欣儿有点吃惊望着他,问:“这天宝真能护身,为什么刚才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李天尴尬地愣住了! 想了很久,实在编不出来,呐呐道:“可能是我修为太差了!” 苏瑜没有否定,她也以为李天修为太差,就算身上带了一件天宝也难挡九重天修士的一掌。 易欣儿笑了,道:“回去一定要静心修炼,尽快把修为提上去!” 李天也笑了,只是笑得有点僵硬。 他悄悄看了一眼林雪薇,他的师姐就像个冰雕一样,刚才到现在一直站在苏瑜后面。 师姐的眼神什么时候变清澈了? 李天在心中不解地问,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正此时,大地突然晃动。 一座石碑在轰隆声中从地底涌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碑上有文,字迹清晰。 只是当人看了一眼,就只觉身体发昏,双脚发颤。 接着,石碑仿佛从远古苏醒,恐怖的气息一下子蔓延开来。 这是一种君临天下的气息,有一种傲视苍生的气场。 这个感觉李天不会陌生,因为他也有! “这是什么?” 所有人既惊心又好奇。 走上去时,有的人刚走近一两步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迫使他再也不能进步。 有的人就到石碑前面了,可惜这临门几脚仿佛无法逾越的鸿沟。 陆有为连同苏瑜、柏然,静静地观摩着,他们没有细细研究文字,因为整块石碑就属文字传出来的威压最为可怖。 易欣儿在人群的最后面,李天在她的身边。 因为易欣儿修为仅有化灵境,她完全扛不住汹涌澎湃的气息,只能躲在人群后面遥望。 “这到底是什么?” “听说过帝者嘛?” 李天平淡地说到。 易欣儿点头,道:“那当然啦!所有修士的梦想啊!” “这是一块帝者留下的石碑!” 李天说得不以为意,可是易欣儿的心早已经掀起了波涛骇浪。 第三十二章 故事 易欣儿大胆地望向石碑,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或许是因为在所有修士眼中,与帝境相关的一切都是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绝世珍宝。 碑上有字,她一路看下去,就算离得很远,她依旧看得清晰。 “这是一篇祭文呐!” 李天侧目,道:“你居然看得清?” “为什么我会看不清?” 易欣儿奇怪地望着李天。 这时候,前面的人群响起一阵骚动。 李天听到人群中有人激动大喊:“可以看啦!可以看啦!” 他转眼望去石碑,原来是上面带有的威压消散。 最前面站有陆有为等人,他们同样在看,还在想,更在悟。他们都已经盘腿坐在地上,慢慢进入冥想状态。 后边的人当然奇怪他们是在做什么。 突然,有人发现端倪,高呼:“这祭文里面藏有道蕴,诸位快些静坐观悟。” 这时候,没有坐下来的人也明白过来,纷纷盘腿观悟。 易欣儿亦在这些人当中。 她的左腿叠在右腿上,挺直腰板,聚精会神地望着。 可当她有所感悟时,却发现身边的李天居然还站着。 “你还不快坐下观悟?” 她的声音有点着急,替李天着急。 可惜,她不知道李天就是一位帝者。 若是知道,她一定每天缠着他,要他每日写一篇文章供她观悟,也是讨回李天居然瞒她的公道。 李天嘴角微微抽搐,在易欣儿的催促下也盘腿坐下。 忽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道:“我不是说过我还不认字吗?” 易欣儿幡然醒悟,吐出粉色的小舌头,道:“一时着急,我给忘了!” 无奈的李天苦笑连连,道:“快些观悟!领悟到什么,你可以教我!” 易欣儿像是被打了一剂兴奋剂,道:“交给我!毕竟我也是有点修炼天赋的人!” 然后,双眼闭合,陷入冥想。 李天左手撑住脸腮,笑盈盈地看着她。 他这时候才发现,这小丫头的侧脸挺美的。 多看了这丫头几眼,然后李天收回了目光。 他再次把目光投到石碑之上,这一次,他不再以一个化灵境修士的视角,而是作为一个帝者的身份去看。 这一看,他的意识就进入石碑之中。 他在黑暗中向前飘荡了很久,最后踏入光明,落到一处静水之中的小岛。 岛很小,小到这里只有一棵树,一张桌,两团蒲和一个人。 人坐树下,桌上烧有一壶酒。 他身穿白衣,端坐团蒲,轻轻捻起两指间的酒杯,微微侧脸,道:“小道友,修为通天,真是英雄自古出少年!” 李天没有作声,他落到小岛上,举头望着男人头顶这棵树。 这棵树他很熟悉,就是之前遇到的娥树。 男人缓缓抬手,一眸一动皆是带着仙气,说到:“道友,请坐!” 李天没有客气,落座在男人对面的团蒲上,可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娥树。 男人觉察到李天的注意力不在他,于是问到:“道友也知道这棵树?” 李天摆手,道:“没有!只是之前见到一棵同它一样的树,有些在意罢了” 男人笑笑,为李天倒了杯酒,道:“道友见到的应该是在乱石坡的那棵娥树。” “乱石坡?” 李天回想起见到娥树的环境,的确有满是乱石的低坡。 他拱手,道:“晚辈李天!未请教前辈?” 男人放下酒杯,道:“本名顾兰麟,世人也尊称兰麟仙帝。” 他抬头,望着娥树,怅然道:“乱石坡的娥树被人烧了!他应该会很生气!” 李天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酒很滑,入口香甜。 放下酒杯,问:“你说的他是谁?” “一个故人!” 男人避开李天的目光,问:“道友这酒还可以否?” 李天点头,高兴道:“不错!世间少有的佳酿。” 男人微笑,边回忆边感慨:“喝过我的酒,除了道友,这世间也只有她了!” 似乎捕捉到话语间浓浓的情意,李天笑盈盈地问:“酒里的她,莫非是阁下的心念之人?” 男人顿了顿,儒雅的脸庞泛起笑意。只是片刻,笑意褪去,转而是因思念而起的惆怅与悲伤。 李天瞧一眼,猜了个大概,低头内疚道:“抱歉!” 男人摇头,“无需道歉!月有阴晴圆缺,更何况是无常的世事,经历过也就懂了!” 李天没能听明白,他只能抬头望着娥树。仿佛间,他看到许多人拿着斧头疯狂砍一棵参天巨树。 他以为眼花了,揉了揉眼,不料看到无数的白眼怨魂从水里爬出,向他冲来索命。 李天猛然惊醒,只看到对面坐着的白衣男子。 “是吗?” 李天手里的酒杯在发抖。 经历了是不是能暂时放下呢? 他不清楚,他也不想知道。他的心停留在上一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看清继续前行的方向。 “心事太重,对修行不利。学会宽心……” 说到这里,男人也停住了。 然后他苦笑着,道:“我或许没资格怎么说!” 李天同他一样笑,突然好奇地问:“你已经死了吗?” 男人捻起酒杯,说:“在这里的不过一缕残念,肉身早已归于尘土。” 李天摇头苦笑,“连帝境的修士都会死,可笑还有那么多人追求长生路!” 男人无奈道:“长生……谁又能跨过这最后一道天堑呢?劫数一到,不过轮回转世!” 他笑着举杯将杯中白酒撒出。 这杯酒,散在空中,化作一场甘露覆在娥树上。 “我即将消失,没有力量再供给你了!一杯酒,当作赔礼。” 接着悠悠道:“这棵树的原身,本是一座乱葬岗上的一棵普通楹树。因为连年的混战,乱葬岗上葬了很多无名的修士。那棵楹树,靠着吸收死去修士遗骸的灵气苦修,逐渐异变,慢慢地懂得化作人形,修为有成。” 李天举头望着这棵娥树,他仿佛看到的不是树,而是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是谁?” 男人没有反应,而是道:“我有个故事藏在心里许多年,今日相见既是缘分,不如你来听听?” 他喝口酒,然后道:“很久以前,有两个男孩拉着一辆板车来到乱葬岗,一个大男孩,一个小男孩。板车上面有三具被草席包裹的尸体。两个男孩其实都还小,板车反而很高,可他们还是一步一步将笨重的板车拉到一棵楹树下。” “他们将板车停下,大男孩很快将板车上的一具尸体埋了。可小男孩一直呆坐在板车旁,连续三天不吃不喝。” “第四天清晨,小男孩醒来,发现一个与他同高的女孩蹲在他面前,双手撑着下巴,问:‘你怎么睡在这里?’小男孩答:‘我的爹娘在这里,所以我也睡在这里!’女孩瞧了一眼板车上的草席,道:‘你爹娘都死了!为什么不给他们下葬?’小男孩生气了,虽然已经饿得腿软,可依然站起身,推倒女孩:‘爹娘没有死!他们才不会抛下我的!’女孩也不恼,拍去裙上的脏土,道:‘你要是觉得你的爹娘没有死!为什么你还要来这里!’小男孩愣住,红着眼没有理会女孩。” “又过一日,小男孩饿得双眼发昏。他又看到昨天的女孩,这次她是端着一碗稀饭来的。这里除了坟头,就是死人,他不知道女孩是从哪里弄来的稀饭。所以小男孩不敢吃!女孩问:‘你也想死?去陪你爹娘吗?’小男孩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妖女!我爹娘没有死!’这次,女孩负气地掀开草席,里面两具尸体满身都是刀口。起初她是生气的,可看到尸体的惨状后,她的气就消了。她重新盖回草席,道:‘他们死了!魂魄迷失在轮回涯,将他们好好安葬了!好让他们看清转世的路!’可小男孩依旧死活不让!” 李天见男人久久没有继续讲下去,于是问:“后来呢?” 男人笑了,道:“后来小男孩还是坚持不肯给他的爹娘下葬!于是被同行的大男孩揍得遍体鳞伤。” 李天瞪大了眼睛,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结局,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好歹叫人家爹娘入土为安!确实该揍!” 男人哈哈大笑,道:“可小男孩记恨了一辈子!” 他认真地看向李天,问出他最在意的问题:“该恨吗?” 李天犹豫很久没有作答。 反倒男人笑着笑着,自己就给了答案:“当然该恨,要我也会恨!” 李天捻着酒杯,悻悻然道:“既然都有答案还问我?” 男人静思一会,道:“确实!” 两人对坐,饮酒。或许是酒兴上来,男人冷不丁道:“远道而来,我送你一件东西!” 说完,男人手上出现一件黑色的木匣,然后放到桌上。 “这里面是什么?” 男人摇摇头,道:“不知!” “不知?那我就不能收了!” “你一定要收,也会乐意收下?” 李天苦笑,反问:“我会乐意吗?” 男人笑意很浓,将黑匣推到李天面前,道:“现在,它是你的了!” 李天皱眉,认真道:“这到底是什么?” “一件事关天下苍生的东西!我想,当今时代,没有什么地方比放在你身边更加安全!” 李天双手抱臂,觉得男人推给他一件麻烦,有点不高兴,“安全?若我收下它还会安全?” 男人端起酒杯,摇头道:“不安全!可又又谁会想到,这件东西会在你的身上?” 李天站起身,严肃道:“几杯酒就想要我卖命?” 男人又是摇头,道:“不是要你卖命!而是要你守住它!我相信,当今天下只有你能守住!” 良久,李天坐下,犹豫一会问:“你是因为这件东西死的?” 男人嗤笑,眼神出现从未有过的雄光,“不是!你太高看那几个贪婪又怕死的老东西了!” 接着,他无奈笑道:“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力强,也敌不过人心之险恶。” 李天静静地看着他,说不出话,也说不了话。 他将黑匣移过来,上面刻满阵纹,散发着还在蛰伏的能量波动。 “这是什么阵?” 男人道:“一个古老的幻阵,就连当时最好的阵法家也束手无策!” 李天皱眉,好奇地将手轻轻触在阵纹上。 男人忽然警告,道:“小心!你会被拉进去!” 可惜为时已晚,也就是这轻微的一下,李天被拉进一个幻阵迷宫之中。 李天看着眼前的长廊和左右的高墙,他可以感受到墙体中蕴含不可估量的能量可以承受强大无比的破坏力。 他走了下去,岔口,死路,一直在选择,一直是死路。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这里没有办法辨识时间,唯一能让李天感受到时间流逝的只有耐心正在被慢慢消磨。 石碑外,所有人都坐在石碑前,静静地感悟祭文里面的道蕴。 道,有仙道、魔道、妖道等等之分。修士不同,纵然都要走仙道,也会各不相同。 能否悟道,还看个人天资。 所以,就算是一块石碑一篇祭文,它脚下这帮感悟的修士也有不同的斩获。 如同陆有为、柏然、许子安等人,他们都是大势力挑选的弟子,天资卓众,自然不必说。 像韩露、林雪薇修为差点,可实力强得离谱,自然天资也不会低。 次等,就是肖元、袁家兄弟等等。 当然,不是每一个修士都能从道蕴中获得好处。总有些是与石碑上的这个道无缘的,他们就算费尽心思,也不能窥到半点玄妙。 漫长的宁静被打破,一个人兴奋地站起身,喊到:“妙啊!我心境上的桎梏消啦!” 当他扫视一眼周围,除了那些抓破脑袋也完全悟不了的,就数他第一个醒过来。 他知道,他得到的将是这帮人中最少的!沉重的沮丧和无奈瞬间席卷他的脑子。 陆陆续续又有很多人醒来,他们或是得到心境上的提升,或是获得修为上的精进。 待肖元、袁家兄弟等人醒过来,在他们眼前就剩下五宗的人,碧波宫的柏然,还有苏瑜与林雪薇。 这帮人自然认得出五宗和碧波宫,但他们认不出苏瑜和林雪薇来自哪里! 当即,所有人的话题都集中在猜测两人的背景。 人群中,就有几人脸色阴沉地静静凝望,他们是妖兽门的人和肖元。 这两人同他们一样来自阴山,可他们间的天资居然有着这么明显的差距。 正当他们郁闷的时候,人群中传来几人的谈话声:“这些就是天骄了!” “一定都是身负天命的人!” “说什么胡话呢!身负天命哪里是那么容易遇到的?恐怕一个时代也不会有多少!” 其实在他们不知道的身后,易欣儿也没有醒过来。 只是他们都被眼前几人吸引住,全然没有留意后面还有一个超越他们的人。 终于,梁博第一个醒来,不过他的脸色有些不满。当看到旁边几人没有醒来,脸就更红了。 秦炎、穆阳和许子安几乎是下一秒同时醒过来。 他们互视一眼,眉宇间都透着沮丧。 当看到陆有为和韩露还在冥想状态,他们也同梁博一样涨红了脸。 同样是下一秒,韩露醒来。她第一时间瞧向陆有为,发现他还在冥想状态,欣慰又带着骄傲地笑了笑。 又是下一秒,柏然与林雪薇一同醒来。 韩露悄声问到:“你们走了多远?” 柏然与林雪薇同时答到:“刚好一半。” 韩露点点头,心里面有点小小的宽慰。 她走了将近一半,可惜临门一脚时她道心不稳跌了出来。 这些人都紧紧盯着陆有为和苏瑜。他们不同后面那帮只能从门前经过的无缘人!他们都知道这两人正在做什么,也知道他们面对什么。 突然,陆有为惊醒! 他愣神地抬头望向石碑,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道:“可惜啦!” 韩露知道陆有为为什么而叹,她也同样惋惜叹气,问:“师兄!你走到哪里了?” 这时候,陆有为从懊恼中恢复过来,道:“八九成!” 柏然与韩露都是不可置信地捂着嘴。 而陆有为,他正瞩目着还在冥想状态的苏瑜。 此时的苏瑜,她的意识走在一条铺在黑暗的道路。 每走一步,她都感觉会跌下去。可她依旧不带犹豫地迈出脚,向着心中信念所指的方向前进。 这是考验! 她知道,她走每一步都将会为自己将来入道铺路,所以她走得很坚决、很勇敢。 这是绝望的时候,在成功的黎明阻碍自己的往往不是外力,而是自己的内心。 她只要心有一点动摇,她走出来的成果将所有都会化作泡影。 道路漫漫,苏瑜依旧走着。 突然,前方光点刺破无边的黑暗。待她能够抓住这一丝机会走出来,她便醒啦。 同时,聚阴谷外围的环山。 于岁胸口处的两指剑口已经把他折磨得心疲力竭。 他用灵力遏止鲜血从里面趟出来,那股钻心的疼,岂是咬咬牙就能忍过去? 发白的唇口想要宣泄一下,可是声在喉咙里面怎么都响不起来。 他快速翻找空间戒指,一个浪迹江湖的老手,自然不会缺少疗伤止血的丹药。 他的神识已经涣散得难以聚起来,靠着最后的意志力勉强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绿色的小药丸。 只要一颗,他的身体就能恢复过来。 刚要送进嘴里,一颗石子精准打在他发抖的手上。 绿丸落地,滚到某人的脚边。 于岁惶恐地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个皮肤死白的孩童,他就是从阴府出来的吴正道! 吴正道捡起脚边的绿丸,阴冷笑道:“阁下想吃?” 惶恐的于岁看穿吴正道不过是一个刚刚踏入修炼的孩童,于是使出全身力气,喝:“小鬼!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吴正道笑意浓浓,步步逼近。 他两根手指夹住绿丸,左摆右晃,然后送入自己的嘴里面。 “阁下这枚丹药,很甜!” 第三十三章 罪孽 于岁瞪大眼睛,表情因生气而变得狰狞。 他努力站直身,骂到:“臭小鬼!真当爷爷受伤了就好欺负吗?” 话了,大步流星,只是速度很慢,以至于吴正道这样的修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吴正道冷笑。 他的魂力动了,控制四个烛台分列东西南北,围住于岁。 于岁刹住脚步,他虽然受伤,可依旧能感受到吴正道那非同小可的魂力。 经历了刚才的战斗,他已经完全成为惊弓之鸟:“你到底什么人?” 吴正道没有回话,手指轻轻一动,将四个烛台上的阵纹点亮。 四个烛台两两相连,形成四个阵眼将于岁钉死在原地,然后出现红色的光壁封锁于岁的活动空间。 慌张的于岁怒喝壮胆,一拳轰隆间在光壁上面。 嘭的清脆一声,光壁纹丝不动。 于岁不放弃,他运转魔功,浑身散发邪性的黑气。 黑气越积越多,很快整个光壁空间都是黑蒙蒙的。 于岁奋力出招,黑气云团长出不可计数的手。每一只手或是出掌,或是成拳,都在击打着光壁。 外面的吴正道看着于岁的挣扎,笑道:“没有用的!你如今重伤在身,是破不了的!” 于岁恨得咬牙,道:“有种!把你爷爷放出去!” “莫急!你死了便能出去啦!” 吴正道不再废话,他的手诀变化,跟着四个烛台开始亮起红光,是烈焰的红! 被困的于岁当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立刻聚力成掌轰在光壁上。 可惜,除了一响闷声,别无其它。 突然,他的脚底灼烧的疼。 他抬脚,一根火柱就径直冲出。 于岁赶忙聚灵力化盾防御。 他已经顾不得伤势,他已经能清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而且完全没有逃跑的余地! 火柱散开,凶猛的大火竟开始在光壁空间内肆无忌惮地燃烧。 衣角被点燃,于岁马上将其拍灭。 他凝成一层灵力壁垒将自己护住,然后黑气云团聚拢一起形成两只手。 他要把这该死的光壁撕开。 灵力消耗着体内所剩不多的灵气,丹田已经开始隐隐犯痛。 终于,他软了下来,求饶道:“阁下留手!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我一命!” 一个九重天的修士向他吴正道求饶,可他相当的不屑。 没有什么自豪,相反他觉得相当晦气。因为在以前,重天境修士就是给他提鞋他都嫌弃。 “任何代价?” 于岁像是看到希望,强颜笑道:“对!对!任何代价!无论丹药!功法!还是宝物!我都可以给你!” 不料,吴正道露出狠相,道:“我要你的命!” 话完,大火烧得更旺,汹汹火势掺杂着凄惨的哀嚎声结束。 光壁撤掉,一具烧焦的尸体蜷曲地侧躺在原地。 吴正道迈着步,蹲下来,道:“你死了!那些东西也是我的!” 说完,从于岁的焦尸上抠下空间戒指。嫌弃地吹掉上面沾的烟尘,然后收入囊中。 接着,吴正道盘坐下来,双手做诀。 他再次催动他体内的魔功,将焦尸的灵气炼化,然后是血肉。 到最后,可怜的于岁就只剩下一滩火灰。 事了,吴正道呼出一口浊气。 “胆小鬼!该出来了!” 远处的角落,一直躲着的吴涛这才冒出一个头。 他依旧披着黑袍,看不清长相。一路小跑过来,道:“老祖宗!真杀了他?” 吴正道瞥一眼,道:“不杀他,还等他把我们给杀了?早说过他已经蹦哒不了了,你居然还要我出手!真是没用!” “是!是!” 吴涛只能在后面低头不停地道歉,他现在是完全不敢得罪他这个老祖。 没有等到他抬头,却满山的恐怖气息扑面而来。腐尸味弥漫整个山头,就像一座发臭的尸山。 吴正道同样闻到这股味,在这里千年的他立刻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快手控制四个烛台分列东西南北,然后竖起剑指,默念口诀。 轰隆隆巨响! 这两人很快被隆起的巨石伪装起来,变成一个小山头。 吴涛看着他这个老祖,他意识到将有可怕的东西出现。于是,他悄咪咪地挪动脚步,慢慢贴近吴正道。 虽然对方杀人不眨眼,可他这个老祖有真本事。 没多久,数不清的灵尸从四面八方如疯狗般涌来。他们不断嗅着这里残存的味道,像是要循着味道找到它的主人。 它们站满了整个山头,黑压压一片。 “人啊!是人啊!” 灵尸们扯着嗓门,沙哑到几乎要听不清它们在说些什么。 吴涛看着这些灵尸,双腿止不住地发软。 之前他能穿过白雾覆盖的环山,全凭他一双好腿和一身高超的身法。 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数量的灵尸! 这已经不是单靠身法就能逃脱的数量!若是被发现,他恐怕要被成千上万的灵尸当场分成碎块。 就连吴正道,他的脸色也慎重许多。 他的灵魂强度达到金身境修士的水平,可魂力受限修为只能施展出地煞境的实力。 眼前这堆灵尸,不知道死了多少年月,也不知道养了多少纪元。 若是它们一直呆在这里,那么他们两人的暴露就是迟早的事。 他的眼光移到吴涛的身上,一个残忍但能活命的计划正在他的大脑里面酝酿。 就在这时,空中极速落下两个身影。 它们也是灵尸,可修为却是入道水平,也就是说,它们两个生前曾是万众瞩目的天位强者。 两股威压同时释放,震慑所有在场的灵尸。 左边的褐色破衣,右边的灰色破衣。 这帮灵尸看到他们到来,原本躁动的尸群一下子安定下来。 褐衣灵尸道:“瞧瞧你们!一点人气就让你们发了疯!难道你们真就甘心做一个没有理性的怪物?” 灰衣灵尸道:“尸祖的尸炼大法乃是无上魔功。我等尚不能完全控制心性,何况他们呢!” 褐衣灵尸道:“前世债,今世还。如今犯下罪孽,下辈子就要受这份因果祸报!” 然后向着尸群警告到:“若是还想不清楚,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下辈子能不能担起这份罪孽!” 这帮灵尸听了,果真就退后,慢慢回到洞窟之中。 剩下两具灵尸同时注意到远处的小山头,没有过多停留,咻得两声遁入空中,不知去向。 等了很久,小山头轰隆隆碎掉。 从里面走出的吴正道,他正忌惮地望向刚才两具灵尸的方向。 即使对方没有拆穿,吴正道也知道刚才那两具灵尸一定看穿了他的山阵。 幸好,对方虽成了灵尸,可道行还在,心性坚定。 “走啦!这里不宜久留,我们等到时间就可以啦!” 说完,也不再留心后边的吴涛有没有跟上。 等到他们都离开,尸炼魔祖从空间裂缝之中走出来。虽然只是一道残念,可他依旧能将自己隐藏在异度空间之中。 他双手抱臂,自言自语道:“真是个狠辣的角色。” 尸炼魔祖笑了。尸化大法是他在成帝之后创出来的功法,其实他并不知道这套功法的可行性。 吴正道,在他眼里不过是他的一个实验工具罢了。 他眯着眼,像是在掩饰他无处可藏的狂热。 “往后,又一种体质将留名这个世界,就叫它‘狂嗜魔体’” 同时,石碑下。 苏瑜依旧处在冥想状态。 她在黑暗的道路上,追逐着光明。 踏出一步,转眼间不知跨了多远。空间的变换,令她一下子没有适应过来。踉跄地走了好几步,才稳住重心。 这里不再有黑暗,而是如同镜般平的水面。 脚下是自己的镜像,这里和灵魂海很像,却又不是谁的灵魂海。 苏瑜蹲下身,手指轻轻点在水面上。 水面没有出现预想的涟漪。 一道声音回荡:“能走到这里,你证明了你有资格成帝!” 苏瑜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问:“前辈是谁?” “你可以叫我兰麟仙帝!” 苏瑜第二次脸色稍显意外,她拱手,道:“晚辈苏瑜,拜见兰麟仙帝!” “悟得我份道蕴也算与我有缘……” 兰麟仙帝停了好久,道:“是你?你为何会在这里?” 苏瑜不解,问:“晚辈不明白仙帝的意思!” “这个时代……到底是什么时代?” 兰麟仙帝沉吟好久,终究没有给苏瑜解释。 突然,苏瑜惊醒。 她没有等来兰麟仙帝接下来的话,但是她已经得到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得到的好处。 这时候,易欣儿也惊醒。 她第一时间抓住李天的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精准抓到他的手,可她还是做到了。 易欣儿望了一眼石碑,她也走在那条充满黑暗的无尽道路,她也走到了光明。 在水面下,她没有看到自己的倒影,而是一朵花!一朵她从未见过的娇艳之花。 也是那一刻,她惊醒了,甚至连兰麟仙帝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易欣儿不知为什么,她看到这朵花的时候会莫名地紧张。 她只知道,那一刻,她的脑海里闪过李天的影子。她想要回忆起当时的心情,可又怎么都想回来。那股情绪就好像是那朵花传递给她的,她走了,情绪也就没了。 深意地看了一眼李天,易欣儿放心地松开手。 “你这家伙,这笔账我就记在你头上啦。” 易欣儿小声抱怨一句,没有继续打扰还在冥想状态的李天。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从冥想中醒来,都因这份道蕴得到各自的好处。 苏瑜和林雪薇穿过人群正朝李天与易欣儿走来。她们的光芒很耀眼,以至于一些自认不凡的世家子弟都黯然失色。 所有人这才发现,在他们后面居然还有一人没有醒来。 不过,他们看到李天只有化灵境时,关注的目光纷纷蜕变成不屑。 若是连一个化灵境修士都能走到他们前面,怕是这个修士世界都要改朝换代了。 很多人略过李天,继续交流刚才在石碑上得到的感悟。 苏瑜驻足在李天旁边。 要说她是走完一条路的人,理应是她最晚醒来!可为什么李天还处于冥想状态? 她心存疑虑,亦没有言语什么。 既然李天没有醒,她这个做师傅的当然有责任为自己的徒弟从旁护法。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们上方正凌空立着两具灵尸。 此时褐衣灵尸正在犹豫,问“仙帝石碑面前,我们两人真要动手吗?” 灰衣灵尸答:“尸祖的命令我不会违抗……” 褐衣灵尸感到十分为难,道:“如此大逆不道,我实在是出不了手!” 灰衣灵尸打趣道:“单单只是因为不敬吗?不见得!我看你是不敢!当年你可是兰麟仙帝帐下第一战将,今日若是明目张胆地在石碑前把人杀了,还不得让外面的那些王八蛋扣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嘛!” 褐衣灵尸不服气:“你也是尸炼魔祖的得力干将!当年之事不也是以下犯上?” 灰衣灵尸尴尬笑了一会,收了笑容后,又道:“尸祖和仙帝在世时就一直争斗不休。死后更是残念不灭,留在这废土之上。他们间的恩怨怕是下辈子都还要继续啊!” 褐衣灵尸道:“当年若不是你我二人一意孤行,仙帝就不会被那些混蛋道统势力要挟,亦不会与尸祖死战,算到底也是我们害了他们。” 灰衣灵尸沉默了。 褐衣灵尸又道:“仙帝他把天下苍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终究还是被他心念的苍生负了。这世道,根本不是单单只靠一两个人就能扛下来的。” 灰衣灵尸拍拍褐衣灵尸的肩膀。 “一切都是我们犯下的过错,就算是报应,也应该落到我们的头上。” 褐衣灵尸点头,最后的犹豫也化作了决心。 他们轻轻一点,一股黑风呼啸着降临在脚下的那帮人。 突如其来的黑风刮得他们难以睁开双眼,许多人更是被黑风一阵突降的袭击而昏迷过去。 连苏瑜也是后知后觉,支起的灵力罩被瞬间击碎,只是这黑风并不夺她的性命,更像是在干扰她。 仅一瞬间,苏瑜猛地看向李天与易欣儿。他们早已经消失,连气息都被抹去,而这竟然发生在苏瑜不知情的情况下。 她大感不妙,迅速将神识发散出去。可是这黑风竟然连神识都逃脱不了,那黑风形成的风墙就像一个降维的结界一般。 苏瑜立即就明白过来,发动黑风的人修为一定远超她。 一股无力感直上心头! 这时,石碑发光。 白光刺破黑风,打碎风墙。本来强悍无比的黑风,在这白光的攻击下竟然不堪一击到如此地步。 风停了,白光也消失了。 石碑依旧还是那块石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很多人再次睁开双眼,疑惑着刚才的变故。 林雪薇这时候才感觉到危机,立刻拔剑而出。 这是她预感危险的直觉,在林家被灭门之后,这个直觉就一直很准很及时。 可当她拔出剑时,所有的危机预警又消失了。 出现又消失的中间完全没有间隔,甚至还产生了消失还早于出现的错觉,以至于林雪薇以为自己太过敏感。可当她看向李天时,竟发现李天和易欣儿已经双双不见。 也就是说,她的直觉没有错,而是对方太快了! “师尊!师弟有危险!” 林雪薇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苏瑜清冷的脸却能看到焦急。 她紧张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 她当然会急,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是她能够对付的。 这时,人群中响起袁家兄弟的叫喊声。 苏瑜被叫喊声吸引,因为这的确值得她去关注!原来,他们也丢人了!而且还是所有弟子都消失不见。 石碑前的黑风消失了! 可天上还有一道黑风正往某处去。 易欣儿其实已经在黑风中翻滚了一段时间了!可惜,她的修为根本无法支持她在这段时间作出认知。 当她发现时,她整个人都被黑风困住,飞在天上,而她只能看到自己被困在黑压压的风圈里,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正当她吓得快喊出来时,她脚底刚好触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还在打坐的李天。 易欣儿只觉得又笑又气,她艰难地挪动身子,紧紧地将李天抱入怀中。 至少有他在身边,这个丫头能得到并不多的安心。易欣儿闭着双眼,颤栗地怨道:“笨蛋!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观悟啦!” 忽然,空间转换。 然后黑风散去,他们也摔到了地上。 当易欣儿睁开双眼,原来,被拐来的不仅有李天和她,还有妖兽门的那帮弟子,包括那个叫项少栋的。 只是,他们都动弹不得,就连手指都不能动。这个空间束缚着他们,限制了他们的活动。 两具灵尸走出来,一个褐衣,一个灰衣。 它们同样面相恐怖,宛如一具能活动的干尸。 易欣儿的瞳孔在地震,妖兽门弟子们瞳孔也在地震。 这算什么? 褐衣灵尸手指一点,易欣儿他们所有人都能够行动了。如此神通,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妖兽门的弟子都是认怂的主!他们当然能看出这两具灵尸非同寻常,除了项少栋外,都是在跪地求饶。 而项少栋,他的尊严禁止了他的求饶之念。 灰衣灵尸没有说话,上前一步抬手将那些求饶的人化作齑粉。 第三十四章 理由 灰衣灵尸瞥眼瞧向项少栋,问:“你不求饶?你不怕死?” 项少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他们求饶了!却死在我前面!所以,我为什么要求饶?” 灰衣灵尸笑了,一张形同烂树皮的脸咧出瘆人的笑容。 “有点道理!就让你多呼吸几口新鲜气。” 然后,目光转向易欣儿,问:“女娃子!你不求饶,你也不怕死吗?” 易欣儿紧张的小手用力地握住,保持住仅有的理智,反问:“为什么要杀我?” 灰衣灵尸指了指她右手上的空间戒指,道:“因为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易欣儿低头,努力回想空间戒指里有什么。 “原来是因为尸血丹!” 旁边的项少栋瞪大眼睛,现在他才知道,丢失的五枚尸血丹原来是被这丫头捡现成了。 灰衣灵尸点头,边站起身边道:“还算聪明,可惜聪明的人不长命!。” 易欣儿咬牙,说到:“不就是一棵树结的果子,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 灰衣灵尸侧目,道:“你想死个明白?” 易欣儿笑道:“都要死了!总要死个明白!” 说话间,她的目光飘向李天。她真恨不得一脚将这个家伙给踹醒过来,然后叫他找机会逃走。 就算她不能活,但她希望能给李天争取一些时间和机会。 灰衣灵尸开口道:“你们毁坏了丹楹娘娘的道身,就该死!” 后面的褐衣灵尸又加一段,道:“若是其它的尸炼之地,尸血丹你们拿了便是拿了。可你们在这里不但拿了尸血丹,还烧了娥树!得此恶报,你们也怨不得旁人。” 易欣儿仿佛捕捉到一个关键点,赶紧道:“我只是拿了尸血丹,我们并不知道那棵娥树是谁烧的!” 旁边的项少栋心脏狂跳,直咬牙床。易欣儿的这句话就差挑明了树是他下令烧的! 灰衣灵尸道:“不管谁烧的!任何与这件事相关的人一律杀掉。女娃子,莫怪我!” “凭什么?” 易欣儿还想据理力争。 灰衣灵尸眯着眼,道:“凭什么?我不知道!我哪里知道你凭什么不能活?就算你觉得你很冤枉,那又如何?” “诶?” 易欣儿听得愣神! 灰衣灵尸停顿一下,又道:“这个世界就是不讲理的!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厮杀?为什么排斥异族?为什么戕害同族?你为什么要死?我们为什么变成灵尸?” 然后深深看了易欣儿一眼,平静道:“若真要一个理由,那就是你太弱了!” 抬手就要将易欣化作齑粉。 突然,灰衣灵尸停手,它与褐衣灵尸同时愣住。 褐衣灵尸问:“是她吗?” 灰衣灵尸答:“应该是!可是她是怎么能够在两个帝者无敌的力量下活命呢?” 褐衣灵尸道:“我听说荆棘树拥有十分可怕的再生能力!恐怕是靠着这一点,她才能活了下来。” 灰衣灵尸若有所思,忽然又道:“不大对劲!她原来的修为几乎消失了一般!现在的她太弱啦!” 褐衣灵尸猜道:“有没有可能,她本来应该是要死了!可尸祖的血又让她挺了过来呢?” 灰衣灵尸点头,道:“应该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温和,更多的是血腥的气息。” 半躺在地面的易欣儿当然在疑惑这两具灵尸在说些什么!就连旁边的项少栋也听得云里雾里。 突然,地面塌陷,一条荆棘藤蔓从地底钻出,就像一条粗壮的巨蟒。 荆棘藤蔓向着底下的数人与尸发起攻击。 嘭—— 藤蔓的鞭打攻击扬起了高高的沙尘,也拍出一条巨大的沟壑。 灰衣灵尸和褐衣灵尸屹立不动,它们单靠肉身就防住了刚才的攻击。 在它们身后的易欣儿和项少栋皆是看傻眼了。 又是不间断的地表摇动,六条藤蔓应声破土而出。一共七条藤蔓围成一圈,如舞娘般扭动着各自的水蛇腰。 易欣儿和李天完全置身在藤蔓乱影的舞蹈之中,悲哀地接受自己的渺小。 她看不到生的希望,只能无助地抱住李天,似笑又似哭,轻声道:“千万不要醒啦!死笨蛋!” 若是可以,安静又没有痛苦地走向死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具灵尸都没有出手的意思!若是它们想,这些藤蔓完全可以消失得无声无息。 可它们悄声瞬移到藤蔓的包围圈之外,留下易欣儿他们三人独自面对。 易欣儿他们本来就是要死,它们自己本来就不想亲自动手,既然这些藤蔓能够代劳,它们何乐而不为? 可项少栋不愿等死! 他把刀取出来,没有两具灵尸的制约,他至少可以动用灵力。 一道刀芒劈下,打在藤蔓上面留下长长的刀口。可惜,藤蔓的恢复力极快。第一眼还在流汁的刀口,下一眼就合好如初。 项少栋咬紧牙关,他挥舞着刀上的黄雷,噼里啪啦的一套刀舞。 黄色的雷霆左削右砍,场面着实壮观。 藤蔓也没有闲着,它们循着项少栋招式的空档,上钻下蹿,然后一记鞭打甩在项少栋身上。 要说项少栋也是有点天资的人!他看到藤蔓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破了他的刀法薄弱点,立即横刀在前作防御态势。 啪—— 没有拖泥带水的一声过后,项少栋整个人失速般倒飞出去,然后被一条藤蔓接住,卷起带走。 他没有反抗,四肢完全与大脑失去联系!想必刚才藤蔓拍打在他身上的巨力已经将他重重拍晕过去。 这也是他这一天第二次被无法匹敌的力量弄晕! 高处的灰衣灵尸目睹着,最后轻叹:“可惜了!他学刀的天赋不错!若是没有这一劫,他往后的成就不会小。” 褐衣灵尸道:“人各有命!也当是他命中注定该绝于此!” 灰衣灵尸道:“不然!他还没死!若是能死里逃生,也算作他的造化!” 褐衣灵尸点头,接着将目光投向易欣儿与李天他们身上。 说实话,他也有点愧意! 只不过各自的处境都是风雨中的浮萍,在这个世界,连保护好自己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他们也只好当一回恶人。 他把目光移到李天的身上,当初把这个少年也劫过来,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上也带点尸血丹的气息。 既然是为尸祖办差,他们只能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 不多时,藤蔓的魔爪已经伸向他们。 只是,现场金芒乍现,宝光霞霞。李天的那面天宝铜镜再次护主! 藤蔓被金光灼烧,褐绿色的外皮被烧得焦黄。 或许是疼了,也或许是怕了! 藤蔓被金光打伤后,竟然没有立即发动第二轮进攻。 易欣儿微微抬头,她看到那面铜镜正悬在他们的头顶,化出一层金光屏障护住他们。 又是这样的死里逃生,易欣儿当即喜极而泣。 豆大的泪珠哗哗地流,她尽量压低自己的身体,将李天牢牢护在自己的怀里,亦如在尸窟黑洞里李天护着她那般。 她能做的只有默默地祈祷,祈求这面铜镜能带给他们一个奇迹。 藤蔓终究不愿放弃,它再次发起进攻!七条藤蔓轮番冲刺金光屏障,又每一次都被灼伤。 反反复复,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烧焦味。七条粗大的藤蔓愣是没有刺穿,哪怕是一分一毫,它们都没有办到! 褐衣灵尸无奈笑道:“凭现在的她是根本破不了一件天宝的护主金光!” 灰衣灵尸侧目看向褐衣灵尸,问:“我们动手吗?” 褐衣灵尸双手抱臂,它又犹豫了! 突然,尸炼魔祖从空间裂缝中淡定走出来,低头看着被藤蔓围困的金光屏障。 褐衣灵尸和灰衣灵尸都是一惊,连忙拱手,道:“恭迎尸祖!” 尸炼魔祖把目光从李天身上收回,冷冷道:“这副鬼样子就别给我行礼啦!太难看!” 两具灵尸互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睛中读到埋汰。 “快走!” 尸炼魔祖转身,轻轻飘出来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 两具灵尸不解,问:“不杀吗?” 尸炼魔祖又冷笑,道:“你们两个运气好!他进入了冥想状态,没功夫搭理你们!等他醒了,你们就得死第二回了!” 说完,尸炼魔祖就头也不回地走入了空间裂缝。 留下两具灵尸都是一脸的疑惑望着彼此。 它们纷纷把目光投向李天,那个只有化灵境修为的小子。 “尸祖难道是说他?” 灰衣灵尸指着李天,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褐衣灵尸陷入沉思,叹道:“我们没了魂魄,用不了神识,不然我真想知道尸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接着,它释然地笑了,道:“这样也好!我们也算办完差事,他们二人也不用死!走!” 话了,两具灵尸消失在风中。 底下,藤蔓的进攻还在继续。 藤蔓的轮流进攻已经改换为全体的总攻!金光屏障的那层光壁出现大大小小的波纹,是藤蔓攻击后留下的痕迹。 易欣儿看着光壁,每一下都是心惊肉跳。她真的怕藤蔓打穿了光壁,然后将他们两个拍得血肉模糊。 忽然,天际一声龙吟。 紫色的玄雷形成一个雷场覆盖所有的藤蔓。 然后,紫色的雷光将整片大地都染成了紫色。藤蔓也跟着化作灰烬,消散于尘埃之中。 易欣儿抬头,天上正盘旋着一条白龙。 接着,两个身影落下来,正是苏瑜同林雪薇。 易欣儿大喜,喊到:“苏瑜姐姐!林姐姐!我们在这里!” 天宝铜镜似乎感应到她们的到来,竟收了金光回到李天的空间戒指之中。 易欣儿用肩膀轻轻推一推李天,可他还没有要醒的意思。 “笨蛋!你都快死了知道吗?” 可惜,李天的个头比易欣儿高出快两个头。有李天躺在她怀里,她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苏瑜过来,先是肉眼检查一遍易欣儿的身体,又给李天号了个脉,然后问:“没有受伤!” 易欣儿笑着差点溢出泪来,抓住苏瑜的手,说到:“苏瑜姐姐!你来得太及时了。” 白龙化出人形,是柏然。 她笑道:“你错了呦!我的龙御雷霄可是公认的快呢!你应该第一个感谢的是我才对!” 柏然没有撒谎!她的确是碧波宫的弟子辈中速度最快的! 易欣儿愣愣地点头,也道了声:“谢谢柏然姐姐!” 柏然摸着头傻笑。 笑声淡去,苏瑜总算步入主题,问:“谁劫走你们的?” “是灵尸!” “灵尸?” 易欣儿、苏瑜和林雪薇都看向柏然。她的声音很高,应该是被惊到。 苏瑜喃喃道:“什么样的灵尸能在我面前悄无声息地劫走你们?” 易欣儿心有余悸,呼出一口气,道:“修为极高!弹指挥间杀人无形,总之相当可怕!” 柏然警惕地四处观察,问:“它们呢?” “应该是走了!荆棘藤蔓出现后,两具灵尸就消失了。” 柏然皱眉,嘀咕到:“是吗?这样看来是理性相当高的灵尸,恐怕修为不在天罡境,甚至是聚花境也不无可能。” “不止!它们还能够操控空间,我认为是……” 易欣儿低下头,不敢面对她脑袋里的答案。 “操控空间?尊境?” 苏瑜的丹唇微微发白,这句话完全是从她嘴里溜出来的。 “怎么可能!若真有尊境的灵尸活动,我们谁能活命?” 柏然立即否定了苏瑜的说法,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个秘境之中存在尊境的灵尸。 这都已经是能撬动整个玄明界的战力象征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她宁愿相信这是假的。 几人都沉默了,气氛因为安静而变得寒颤。 “不必太过焦躁!” 苏瑜站直身,又道:“我们能活到现在,就表明对方并没有强烈的恶意。” 柏然点头,道:“还剩最后一天!马上就能出去了!” 然后,她握紧拳头,愤愤然道:“出去后,一定要找到那个黄皮子老道士算一算这笔账!这是什么狗屁秘境!害得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子!” 柏然生气得踢飞脚底的石子。 哐当一声,弹起来才落到地上。 柏然奇怪刚才的是什么声音,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把双板斧。 “这是?那头蠢牛的宝贝铁疙瘩!?” 柏然猛地抬头,不远处有一片绿洲,就是进来时穿过的荆棘林。 迷宫中,李天停下脚步。 他烦了! 心烦意乱! 他走到旁边的墙壁,然后一拳轰在上面。 很可惜,墙壁上除了留下一块焦黑的印迹,连一条应该有龟裂都没有。 李天沉声哼到,银白色的星辰之力集中在拳头之中。 听到空间碎裂的声音,恐怖的力量将空间扭曲,这是李天动用了真实力量的一拳。 这一拳,无他,只有满满的破坏力! 打出,产生的爆风如同一场惊天的风暴,整个迷宫都置身在风暴之中。 可银白光过去后,这里依旧如常,唯一不同的是墙体上的焦黑印迹变成很大很大一块。 李天叹气,他明白这个迷宫完全无视灵力的破坏,就是要你走下去。 可这个迷宫实在太大了! 以李天的脚力,他都没能走出去,甚至他用上神识都还出现迷路的情况。 他感觉这座迷宫不单硬,而且会变,它可能按照某种规律在变化,就像活的一样。 可他终究不是实物! 李天放弃走下去的念头,他盘膝而坐,来到灵魂海中。 他一念调动自己的神魂,无穷无尽的魂力涌出来,涌向迷宫。 这是李天的最大底牌! 他要用魂力冲开一条生路,让他能够逃离这个迷宫。 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如石入静水翻起涟漪,然后自己掉入意识的漩涡之中,最后走出来。 眼前,又是那个孤岛,还是那个兰麟仙帝,更是那杯酒。 不过,这次的酒居然冒出热气。 兰麟仙帝吃惊地盯着李天,痴痴地问:“道友的魂力,古往今来,有哪一位能胜得过你吗?” 李天举起酒杯,平静道:“不清楚!” “好!好!好!” 兰麟仙帝拍在酒桌上,有点异样的兴奋。 “若是只讲灵力,我的确能胜过你!若是论魂力,你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李天翻起一记白眼,道:“道友这句话是夸我呢?还是夸你呢?” 兰麟仙帝意识到刚才失态了,连忙尴尬道:“抱歉!抱歉!一时兴起!我们这些修士就是有种爱比较的小毛病。” 李天点头,他在辰元宗也见过好几位这种人。 他轻轻将面前的黑匣推回到兰麟仙帝那边,道:“这件黑匣,道友还是收回去!” “为什么?” 李天笑着抿一口酒,道:“我觉得是你挺重要的东西!” 兰麟仙帝也笑了,他摸过黑匣的边角,眼中闪过一丝深情。很快,连他自己都以为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已经死了!护不了它了!” 兰麟仙帝说很从容,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既然不想让它落到有心人的手足,道友不怕我也是有心人?” 李天边抿酒边看着兰麟仙帝。 兰麟仙帝笑了,道:“还记得刚才我说的故事吗?” 李天点头,道:“记得!” “一个专心听我讲故事的人,他的心一定很良善!” 李天猛地惊醒!黑匣已经落在他的灵魂海中,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取出来。 第三十五章 被抓 李天望着红天,有点茫然,呢喃道:“他在那里擅自觉得些什么啊!” 待他回过神,身边苏瑜、林雪薇与柏然三个女人都看着他。 李天挠头尬笑,道:“你们这是怎么啦?” 侧过头才发现,原来他的头靠在易欣儿的肩膀上。她的肩膀很小很软,有股淡淡的幽香。 可李天一点都不敢留恋,只能不停地挠头来缓解尴尬。 易欣儿靠过来,近到甚至连李天都能感受她的鼻息。她问:“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天答:“没有啊!?” 没有勇气直视易欣儿水汪汪的双眼,眸珠只能战略性移到眼角躲起来。 “没有?你知道刚才多危险吗?” 易欣儿鼓起腮帮,双手抓住李天的肩膀不停地摇,带着怨气在摇,口中念叨:“就知道睡!就知道睡!就知道睡……” 一脸无辜的李天只能呐呐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柏然轻笑,没几声,她的目光又抛向了荆棘林。 她第一次闯过去的时候没有遇到多少阻碍。林中的树精她也曾经试图沟通过,可它们就像灵尸一样,更多的是遵循最原始的妖性。 闯过去后,她设想过一种可能。林中的荆棘树精们可能已经感染了这里的阴气,行动依靠本能。 她有点担心那只蠢牛莽撞地再次进入荆棘林中。 微微叹气,作为他们的大师姐,碧波宫的圣女,她还是有必要进去一趟。 “苏瑜,你们先走!” 说完,她就朝着荆棘林的方向而去。 苏瑜的秀眉微动,问:“你进去做什么?” 柏然答:“我那个傻师弟可能在里面!我要进去查清楚!” 苏瑜道:“好!我与你同去!” 柏然停下脚步,意外地回头,奇怪道:“你进去做什么?闲得?” 苏瑜道:“你要去!我便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她的脸本就清冷,除这以外没有多余的表情。她的眸珠美丽而黑亮,就连半分的犹豫之光都没有闪过。 柏然笑了,她交朋友的眼光还挺好,道:“你愿来就来!不过,我可没多余的力气去护你哦!” 说完,柏然继续前进。 苏瑜看向林雪薇,她只看到林雪薇的眸珠与她对视,没有话语交流却已经知晓林雪薇的回答。 或许是相处的时间久了,也或许她是这个世上最懂林雪薇的人。 又望向李天,道:“你刚醒!还是别进去了!” 李天微笑,道:“难道还有比在师傅身边更加安全的地方吗?” 然后,李天一把拉住易欣儿的小臂,道:“至于这个小丫头,我都把她带到这里了,当然也是在我身边最安全!” 苏瑜没有反对,因为就算反驳也好似没有理由。 于是,她领头跟上柏然,五人结伴再入荆棘林。 李天还拉着易欣儿的小臂走在队伍最后面,活像个大人在带着个小丫头。 久了,易欣儿突然悄声对他道:“好啦!快松手!我又不会跑掉!” 她的手试图摆脱李天的控制,可发现李天的腕力竟意外的大,而且用力很巧,只是控制住她,却没有弄疼她。 “别走远了!” 李天叮嘱一句,然后松手。 “我哪一次会走远?” 易欣儿朝着李天吐舌头、扮鬼脸,不停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其实,她没有觉得讨厌!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脸发烧一样烫,从脸一直烫到小臂,差点就漏了馅。 这片荆棘林依旧满是死气,像个鬼林,生活着各种魑魅魍魉。 荆棘树发出哒哒哒的呻吟声,它在伸直腰板看清来人到底是谁。 李天抬头望去,头顶能够穿过密林的光芒都染成血红色。这片荆棘林的已经永久失去了代表生命盎然的绿色,取而代之的是血淋淋的红色。 第二次进来了!第一次进来时,这片荆棘树给他的感觉只是敌意和邪祟。 这一次李天又有了全新的感觉,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悲悯。 李天摇了摇头,他的脑袋里已经装了许多奇怪的念头,令他的心境又开始微微动摇。 他的心魔又开始作祟了!这不是简单镇压就能消除得掉的!它更像一座沉睡的火山,一旦喷发,就是灾难性的后果。 至少不能是现在! 李天揉了揉鼻梁,努力平静自己容易乱想的头脑,给理性多一层加护。 五人继续深入,他们头顶的荆棘树已经完全挡住了光芒。这里就是荆棘树的王国,连光与黑暗都没有自由权力,因为这里的主宰是荆棘树精! 咻咻咻! 数条藤蔓如同刺出的长枪,它们即将贯穿的对象就是树底的五人。 冰雪横飞,三剑寒芒。 藤蔓被分解成几段,散落在地上。如同被腰斩的长蛇,在原地不停地痛苦挣扎,失去了应有的威胁。 林雪薇保持收剑势,眸珠冰冷地扫荡即将来犯之敌的进攻方向。 果不其然,荆棘树精控制着飞舞游行的藤蔓展开了大规模的进攻! 它们的穿刺攻击很快,而且本身硬如铁棒。就连坚硬的地板也顶不过一下,任由其穿入。这样的力量,若是刺在人体上,结局一定会被贯穿,然后流到血干为止。 五人中的柏然率先发功,紫色的玄雷落地,以完胜的破坏力回敬荆棘树的攻击。 苏瑜的掌印,林雪薇的剑芒,纷乱的灵力将藤蔓拒在五丈之外。 这三人不愧是能走上兰麟仙帝所留下仙道的有缘人! 只是,这里是荆棘树们的地盘,岂容他们在此逞威? 藤蔓在荆棘树的控制下,又一次聚合成一个巨型怪物。 巨怪在五人面前爬起,如同隆起一座小山丘。脚落地时,还引起一场小地震。 “又是它!” 易欣儿认出了这个巨怪,分明就是她与李天第一次踏足荆棘林时遇到的藤蔓巨人。 只是这一次,它的身躯更加庞大、外表更显压迫。 柏然身先士卒,化出龙身朝着巨怪发动进攻。 本来挺长的龙身,在巨怪的面前活像条小泥鳅。可这完全没有减弱柏然即将展示出来的攻击力! 她腾起龙身,玄雷伴她左右。这一刻,她是掌管雷霆的神龙,可以镇压天下诸邪。 雷光璀璨,鸣声不绝。 一道雷霆击打在巨怪身上,所有力量都倾泻出来。就算站得很远的李天和易欣儿,他们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滋滋麻痹。 巨怪无力地屈膝跪地,然后轰然倒下。 白龙发出胜利的长吟,再次化作人样。柏然的脚尖轻盈落地,曼舞的轻纱也随之停摆。 易欣儿双手握拳,欣喜道:“太棒啦!” 只是她还没有高兴太久,地面突然发生剧烈摇晃。地面出现一条裂缝,自远处一直延伸到他们脚下,接着又有五只与刚才一样的巨怪从地缝中爬出来。 巨怪们咆哮着,迈起擎天巨腿冲过来,简直声势浩大如同洪水决堤。 “退后!” 苏瑜与柏然同时喊到同时出手。 紫色的玄雷配合绿色的荧光,一道强大的灵力射中巨怪,能量施放激起爆炸。 一团火球在巨怪的中间升起,翻涌上天的气浪将顶上的荆棘树撑开一个窟窿,将阳光引了下来。 阳光照在巨怪身上,竟然烤焦了它们的外皮,发出滋啦的响声,甚至还能看到白烟冒出。 荆棘树很快将窟窿补了回来,这恢复力不可谓不恐怖。 只是树荫底下的战斗还在进行。 一道绿色的掌印轰中巨怪,然后巨怪以弥天巨手回击苏瑜。旁边柏然玄雷挥耍如鞭,而另一头巨怪顶着柏然的攻势进行为数不多的反击。 战场卷起沙尘!因为被荆棘树包围,涌动的气流只能在里面来回折腾,使得战场渲染上一层黄色。 有一头巨怪突破苏瑜与柏然的防线,目标指向剩下的三人。 林雪薇踏步飞天,一剑指向冲过来的巨怪。 剑芒直入巨怪的咽喉部位,刺出一道长长的剑口,还覆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她还没有收招,空中转身,又上一剑。月牙剑芒削掉巨怪一只手臂,然后是另一只手臂落地。 再来一招斜劈,剑芒过后,巨怪被一分为二,没有了动静。 林雪薇落地,剑上也覆有一层寒霜,雪白的灵光还有余韵,令这把剑带了几分神性。 事了,易欣儿蹦跶跑来,开心道:“林姐姐!你的剑又强了!” 林雪薇顾了她一眼,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在兰麟仙帝的仙道上走一回,她的剑的确又强了一点。光是这一点,她这次的秘境之旅就已经算是大有收获。 她瞧向处在最激烈战斗中的苏瑜和柏然,两人竟是抵住四头巨怪的攻势,而且不落下风。 这时,苏瑜站稳脚跟,胸口的绿色荧光更加勃发。 一头巨怪以为苏瑜有机可乘,立马抬起巨手朝着苏瑜拍去。 苏瑜嘴角微动,像是提前庆祝胜利的喜悦。然后双手合十,道:“春色满园!” 言出法随,瞬间绿色的荧光扫荡巨怪。三头巨怪在荧光之中仿佛失去了生机,皆是无力地倒地不起。 柏然惊了一下,也不甘示弱,道:“紫气雷暴!” 一道紫色的玄雷借助柏然的灵力显圣,如一条紫色的雷蟒,一口将巨怪吞噬化作尘埃飘散。 柏然拍拍手,笑道:“如何?我的威力不比你的弱多少!” 苏瑜不语,柏然依旧在笑。 明明没有认识几天,柏然却已经完全接受了苏瑜清冷玉洁,淡然寡情的样子。 “柏然姐姐,你刚才使出的招式也是碧波宫的绝学?” 易欣儿走上来,好奇地问。 柏然答:“当然是!” 易欣儿挠挠头,道:“跟那天我看到的不太一样啊!” 柏然吃吃笑道:“那头蠢牛修习的功法,能和我的功法相比?” 易欣儿点头,道:“当然不能!” 两人点头,同笑。 这或许是独属于柏然与易欣儿的玩笑共通之处,惹得李天在旁边听得都忍不住要翻她们白眼。 只是,欢笑总算出现得太早! 未等她们以为结束多久,刚才的地缝又冒出白光与黑烟!又有新的巨怪从里面出来! 易欣儿连连后退,惊呼:“它们又来了!” 苏瑜与柏然周身灵力再起,严阵以待。她们是五人中修为最高的两个,她们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五人之中的主要战力! 巨怪的咆哮起伏,光与雷的协同还要继续! 苏瑜和柏然飞身入阵,与多头巨怪交战,紫雷封锁,绿光伐敌。林雪薇紧随其后,剑斩妖邪。她是寒冬的暴雪,带着天生的肃杀。 最弱的李天与易欣儿,只能一旁策应。 易欣儿将灵力聚成一个花球,炸裂开时,满天飞花点缀得艳丽又纷彩。 可惜,她只有化灵境巅峰的灵力,砸在巨怪身上效果的甚微。 但她的进攻方式无疑是五人之中最好看的,就因为她可召唤百花,飞舞着,是花雨中翩翩起舞的少女。 只是,她也是全场中最易暴露破绽的一个。 她的确可以在同阶修士中傲视群雄,亦能与结魄境修士一较高低。可她的实力,却在一群荆棘树精的眼中不值一提。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更弱的气息,那就是化灵一重境的李天,然而他有重宝护体。 易欣儿盼了一眼李天的情况,他正运转星辰之力护体。说起来这星辰之力可攻可防,真不愧是一部地阶功法。 她突然发现,每每遇到险情,李天总能爆发出不属于一个化灵一重境修士该有的水平。 像灵尸洞窟,像魔修于岁,像地穴鼠灾,又像奇阵惊险等等 这个少年似乎有着一种奇怪的魔力,总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 易欣儿摇摇头,自觉想得太多太偏。 不经意间,竟有藤蔓从地底钻出,绑住她的双腿。 脚下动静引起易欣儿的注意,她低头正瞧见自己被藤蔓绑住,瞬间慌了神,还没来得及大叫,又被藤蔓封住嘴,然后拉入地底。 李天和林雪薇同时感应到易欣儿这边的异样,仅发现地面留有一个人肩宽的洞口。 少年没有犹豫,只身跳入地洞。林雪薇贝齿微启,一口寒气呼出:“飞雪玉花!” 三丈剑芒如北疆寒潮,呼啸席卷挡在她面前的巨怪。过后,巨怪成了冰雕,失去所有生机。 林雪薇不再停留,亦是只身钻入地洞,追赶李天的步伐。 被藤蔓拉入地底的易欣儿逐渐变得意识模糊! 她想到李天会不会过来将她救走,她想到藤蔓的对面会不会将她囫囵吞掉,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李天还是不要过来救她。 很快,她的意识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她要沉睡过去了,至少她可以不用感受到死亡的痛苦。 忽然,一道声音传出来:“你们怎么能乱抓人?快放了她……” 这声音就像一个长辈在教训晚辈,只是易欣儿已经不能再细想下去了。 李天穿梭在地洞之中,没有一点亮光的狭长地洞,仅能靠修士的眼力去弥补。 他一路潜入,心绪不宁。 易欣儿被抓走,多怪他疏忽大意,以为这里的荆棘树精成不了气候! 念及于此,他的速度又提上一个档次,就连后面的林雪薇也是望尘莫及。 另一边,藤蔓将易欣儿放进一间由荆棘树围成的宫殿,然后就退出去。 只是没等它们走多远,另一座相同的宫殿里面却传来斥责声:“抓个人都抓不到!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 声音很愤怒,也很威严,活像个上位者在训诫她的属下。 然后,声音的主人又哼声,道:“居然又有老鼠溜进来了!去!把他们给我带进来!” 命令下达,藤蔓立即执行。 李天还在下潜,突然就有相当数量的藤蔓朝他来。 这地洞空间狭小,连翻身都是极端的困难!索性,李天任由藤蔓绑住他,将他拉向某处。 当被绑住的李天过完整条地洞,他来到一座奇异的宫殿。 这里没有殿门,所以也不需要敲门。 藤蔓将李天当作胜利的贡品放进宫殿之中,然后解开李天的束缚,原路返回。 它们是勤劳的奴仆,为这座宫殿的主人服务着。 李天走进宫殿,抬头望去,他立时惊呆了。 宫殿头顶悬挂着的是一个一个的红茧,这些红茧在他第一次进入就已经见识过。 他驻足很久,大脑都不曾去思考。或许眼前的景象,已经恐怖到令他无法细想下去,所以他的大脑选择了罢工。 “你很喜欢这些杰作吗?” 一个女性声音响起,很好听。 李天望向声音的源头,那里站着一个身穿红色纱衣的女子。她的样貌很美很年轻,气质高贵,但很难掩饰她一身的妖性和血味。 红纱女子莲步走出,就连眸珠都是血红色的。 李天道:“不喜欢!一股子血腥味,闻得就很恶心。” 红纱女子轻笑,道:“有胆量!在我面前还有这般底气,你比上面很多人都要出色,我很中意!所以我会把你挂在最好的位置,能让我天天观赏!” 李天笑道:“怎么说,我还要感谢姑娘对我的抬爱!” 红纱女子冷笑,道:“可是啊!在那之前你要先满足我一项需求!” 李天好奇道:“哦?不知道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红纱女子眸珠亮起血色,道:“我饿了!你需要先填饱我的肚子!你不会令我失望的!” 第三十六章 荆棘宫殿 李天站在宫殿内,他的对面是一个美丽的红纱女子,处境则是杀机四伏。 他问:“你要吃了我?你不是还要把我挂起来吗?” 红纱女子答:“我只要你的鲜血和灵气,至于你的肉身,我会和好好保管的。” 话了,两条红色藤蔓刺向李天。 李天正准备出手接招时,一道雪白色的月牙剑芒将藤蔓斩下。 红纱女子眉头微蹙,冷声道:“什么人?” 白色的流光落地,曼妙的身影走出来,正是林雪薇。 当红纱女子看清林雪薇的脸,任她原本是一个少有的美人,也不禁要道一句:“好标致的姑娘!” 然,林雪薇不会领情,她抬剑指向红纱女子,并没有立即动手。 她能够看出,这个红纱女子有重天境巅峰的修为,毕竟人家连气息都没有收敛的打算。 这时候,李天悄咪在她旁边问:“师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雪薇反问:“我若不来,你该如何应付?” 李天答:“我自有我的办法!” 林雪薇显然不相信李天这种说辞,更加坚持将他护在后面。 红纱女子看出林雪薇不敢轻举妄动,突然玩心上头,嘴角上扬,道:“小姑娘!你要跟我动手吗?你可要想清楚啦!” 林雪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戒备着她的一举一动。 红纱女子顿感无趣,道:“冷得跟块冰似的!既然来了,就一起做我的藏品!” 话音落下,红纱女子甩袖打出一道血红色的灵力。 林雪薇立马出剑对战,李天还没来得及拦住她,就已经剑划白芒迎上了红纱女子的灵力。 霎时间,宫殿的地板结出白霜,林雪薇的寒气冷到她的极限,没有半点保留。 红纱女子有点气恼,血红色的灵力将宫殿上下所有的白霜都给蒸发掉。 仅这一下,林雪薇就意识到两者之间的差距如同江海之别。 可她没有害怕,反倒下定决心挥砍剑芒斩向红纱女子。 红纱女子随意点击,就轻松解决林雪薇的剑芒。乘着林雪薇剑法中换招的空挡,打出致命之击。 来不及变招的林雪薇,眼睁睁地看着可以置她于死地的一击愈来愈近。 正此时,李天冲过来,凝结银白色的星辰之力作光壁挡下。血红的灵力炸开,将宫殿都染红了。 他回头,道:“师姐,我们一起上!” 说完,他快得像个银白色的流星冲向红纱女子。林雪薇也反应迅速,劈出剑芒,然后飞向红纱女子。 另一边的宫殿,这里没有血茧。没有红色纱衣的女子,却有一个绿色衫衣的女人。 她也同样美丽,可她不是气质高贵,而是长相近人。她独坐在荆棘宫殿的中央,抬头不见日月。她只能每日与宫殿内飞着的萤火虫相伴,白葱细指挑逗它们,是她唯一的乐趣。 她是一只袖笼里的金丝雀,她不能飞,因为她注定离不开这里。 今天,她迎来了这个荆棘宫殿的第一个客人,一个与她同样美丽的娇小少女。 萤火虫飞到她的鼻尖,痒醒了昏睡的少女。 少女抬头,眼神迷茫。 当她看到中央独坐的绿衫女子时,少女慌了!她连连后退,甚至忘了她其实可以站起来跑掉。 “你不要害怕!” 绿衫女子的声音很亲切。 接着,她又问:“你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颤颤栗栗地回到:“易欣儿!” 绿衫女子笑了,道:“很好听的名字!”顿了顿,又道:“你受伤了!过来!我可以给你治疗!” 易欣儿低头,发现她的衣裳被扯烂好几处,里面因为擦伤都染了血污。 但她根本不相信绿衫女子,她只想与她保持距离。 绿衫女子道:“你不必怀疑!也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笑得是那样的和睦,她的声音是那般的温和,好似一种能安抚人的魔力。 易欣儿慢慢靠近,可本来就不远,又怎么花时间? 绿衫女子把手伸出来,很白,很细腻。 易欣儿不知是受什么驱使,竟真的将手放到绿衫女子的手上。 绿衫女子微笑着,用另一手的葱指点在易欣儿的受伤的地方。 绿色的荧光慢慢愈合易欣儿的伤口。 没多久,易欣儿身上的伤竟都恢复如初,简直比一些高级的疗伤丹药还要见效。 易欣儿不可置信地呢喃到:“真的好了!” 绿衫女子道:“我并没有骗你!” 完事后收手,继续与她的萤火虫朋友玩耍。 易欣儿环顾四周,问:“这里是哪里?” 绿衫女子答:“我的家!” 易欣儿瞪大眼睛看着她,颤颤问到:“你也是荆棘树精?” 绿衫女子奇怪地看着易欣儿,道:“难道我不像吗?” 易欣儿苦笑,道:“完全不像啊!外面那些荆棘树精恨不得将我们抓起来消化掉。” 绿衫女子气鼓鼓道:“不可以说那些孩子的坏话!他们都是不错的孩子!怎么可能干坏事?” 易欣儿脑子乱如麻,道:“那它们抓我做什么?” 绿衫女子思考一会,道:“可能以为你是贼人!” 易欣儿觉得好笑又好气,道:“我是贼人!?我一不偷二不抢,怎么就成了贼人?” 绿衫女子道:“估计误会了!一会我去教训他们一顿,以后可不能乱抓人啦!” 想了想,然后弱弱道:“很抱歉!他们刚才对你做了过分的事!” 易欣儿已经无话可说。 因为这里根本见不到阳光,所以这里的光源就是飞满整个宫殿的萤火虫。 易欣儿看着头顶荧光,问:“这些是萤火虫吗?” 绿衫女子答:“是啊!很漂亮对!” 易欣儿抓住一只,但手里的萤火虫很快化作光粒!原来,这里所有的萤火虫都是绿衫女子用灵力变出来的。 一种无尽的孤寂感在易欣儿的心头升起来。 她坐下来,问:“你离开过这里吗?” 绿衫女子答:“没有!” 易欣儿又问:“为什么不离开?” 绿衫女子答:“我离不开这里!一旦离开,我就要死了!” 易欣儿不解,问:“为什么?” 绿衫女子答:“我的根在这里,我不可能离开的。” 易欣儿纳闷了,问:“你不是树精吗?” 绿衫女子觉得好笑,道:“我是树精啊!” 易欣儿语塞,这和她以往见识的树妖完全信息不匹配。 突然,她感觉丹田气涨,全身经脉扩张。这种感觉她清楚,是要破境了! 绿衫女子也注意到易欣儿的异样,甚至比易欣儿都要着急,连忙道:“快些运气发功!稳住心神!” 易欣儿真觉得好笑,她怎么紧张感觉不是自己要破境,而是她要破境。 依照绿衫女子的话,易欣儿很快进入状态,准备踏入化灵境的下一个阶段——结魄境。 正对面,李天和林雪薇同时被红纱女子一掌拍飞。 红纱女子一直没有决定杀他们,无非是想寻个乐趣。 倒地的李天知道,凭他和师姐现在的实力,是攻不破这个妖女的防御的。 很可惜,因为林雪薇在场的缘故,李天也不能动用实力抹杀了红纱女子。 他想着想着,忽然想起空间戒指中还留有不少罗悟言所赠送的符箓。 拿出几张细看,上面的符文竟还有些发烫。 李天立马注入灵力,使出一张火爆符!这时,一个火球炸向没来得及躲避的红纱女子。 强烈的爆炸将红纱女子吞没,将整个宫殿照明。 只是,红纱女子及时立起了灵力光壁。 爆炸过后,她完好无损地拍拍衣袖和裙摆,稍有不满道:“是只会咬人的蚂蚁呢!” 林雪薇抓住机会,使出剑法,霎时寒冬降临。她的剑跟着乱飞的雪花,舞着! 然后,一道雪白的冰刃斩出。 红纱女子第一次有点看上林雪薇打出来的威力,不过也仅仅是看上! 她稍用力,一拍,冰刃就在力量的破坏下碎成冰渣。 冰渣落到地上,结成冰刺,最后被红纱女子周身威压消散,期间行云流水,没有看出一点压力。 红纱女子看向林雪薇,正努力回想着什么,道:“我好像几天前见过你!” 终于,她想起来了,摆摆手,道:“不对!不对!几天前的已经死了!就挂在那里!” 红纱女子用手指头顶某个角落里的一个血茧,表情有点兴奋。 林雪薇和李天一起看向红纱女子手指指的方向,那里的确有一个新鲜的血茧。 就连林雪薇都感觉到阵阵反胃! 红纱女子又看向林雪薇,轻描淡写道:“她也善使剑,剑招不错!可惜,实力同你比还差些!所以,我抽干了她所有血,还把她全身的经脉挑断!” 李天的心开始发寒,并没有在怕,而是觉得恶心。 他再次看向那个血茧,那里正有一点淡黄的血水滴下,又或者是一滴泪水。 红纱女子舔舔双唇,道:“我想知道,在你这套好看的皮囊下面,你的血会不会更甜一点?” 林雪薇忍不住了! 她一连斩出多道剑芒,以剑步贴近红纱女子。 不知道是什么给她动力与勇气,居然敢近一个足有重天境巅峰实力树精的身。 可她已然顾不了那么多! 她斩下这一剑,对准了红纱女子的脖颈。 可红纱女子仅用两指轻松夹住林雪薇的剑。 她斜目瞧向林雪薇的剑,道:“好一把剑!”然后,眸珠移向另一边的角落,道:“看到插在地上那把剑了吗?” 林雪薇看向红纱女子所说的地方,那里的确插了一把青钢剑。 然后听到红纱女子道:“你这把将会是下一把!” 边说边使出一招血掌,直抵林雪薇的胸脯。 李天赶紧解围,将一张火爆符射出,符文闪烁红光,炽热的火焰即将到来。 红纱女子眉头微蹙,将林雪薇甩出去,立马凝成灵力护罩抵挡。 岂料,火爆符飞到她的灵力护罩上,却没了动静,就连本来发光的符文也黯淡下去。 “没有爆?” 红纱女子恨恨咬牙,目露凶光朝向李天。 李天则是略显得意,道:“我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师姐一起炸呢?” 红纱女子立马闪到李天跟前,一招血爪朝李天抓去。 依照李天该有的实力,这一击任他能翻天也是逃不掉的。 又见冰雪飞来,林雪薇长剑刺向红纱女子。 若是红纱女子不躲又不挡,这一剑势要刺穿了她。 她只能变招,甩动衣袖将林雪薇的剑拂开。这短暂的时间也足够李天动用身法,远离红纱女子。 林雪薇剑招又换,向着红纱女子的后肩上挑,一击剑芒顺剑而出。 红纱女子冷哼一声,立马腾空而起,避开所有攻击,然后轻轻落地。 她不高兴了,本来应该是她主导的游戏,怎么好似是她自己越打越被动了呢? “你们两个真有意思!” 她冷冷地道,将她所有的不高兴都透露出来。 宫殿本来因为林雪薇的寒气而骤冷,现在比之刚才又冷了几分。 多条红色的藤蔓从红纱女子的纱裙底下冒出,然后分开两路,一路朝向李天,一路往林雪薇杀去。 林雪薇心头一颤,退了好几步才挥出几道剑芒应对。 可剑芒击在藤蔓上没有半点伤害。 林雪薇且击且退,就连她手中的长剑也没有往日的雪白,开始变得灰暗。 她用剑挑开攻击过来的藤蔓,抓住空档往李天的方向望去。 李天,他正卖力地运作星辰之力轰开藤蔓的围堵,脚底的灵猴游步施展到极致。 奈何红纱女子拥有重天境巅峰的实力,两人的速度和力量在她面前形成儿戏。 林雪薇的剑步出自她家传的林氏封雪剑法,其实论巧妙远不及李天的灵猴游步。 但她硬生生将这套剑法用到妙处,配合她在剑招上的理解,也能不落个被抓的下场。 可李天不同!她这个师弟,仅有化灵境修为! 她本想吸引红纱女子注意力,争取让李天能寻到逃跑的机会!可惜,她的设想遭遇了现实的沉重一棒。 修为的差距,岂是一厢情愿所能弥补的? 果不其然,林雪薇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李天的速度不能再快,已经被藤蔓捆住,一圈又一圈地套上,慢慢绑成一个红色的茧。 林雪薇立马掉转方向,一记剑芒刺向绑住李天的藤蔓。 不料,剑芒未至,就被另一条藤蔓拍碎。就连她自己,也因为剑步突然发生凌乱,被藤蔓抓住机会捆住脚腕。 林雪薇立马挥剑想要斩断脚下藤蔓,这时又被一条藤蔓束住握剑的右手。 藤蔓用力收紧,林雪薇便吃痛地松开了长剑。 只听哐当一声,剑落地,林雪薇也落了个与李天相同的局面。 恰是这时,另一边宫殿处的易欣儿已经稳住了丹田处躁动的灵气暴乱。 她开始渐入佳境,修为气息慢慢转变,待一口浊气被呼出,她离开了化灵境的范畴,高进结魄境。 又过一会,易欣儿的修为稳定在结魄一重境,才慢慢睁开双眼,欣喜地察看自身情况。 “奇怪了!平时不知闭关多久才能越过一个大境界的分水岭,怎么这次如此轻松就办到了?” 嘿嘿得意的同时,更是自信道:“果然!本姑娘就是个天才!李天啊!你可得加油啰!” 她旁边的绿衫女子也替她高兴,向她祝贺道:“你已经是一个结魄境修士了!真的很棒!” 易欣儿更加得意了,不经意问:“那你是什么境界?” 绿衫女子答:“重天境巅峰!” 立时,易欣儿得意的笑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与呆滞。 “你这么厉害吗?比苏瑜姐姐都要高四个小境界!” 易欣儿嘟着嘴,呢喃到:“可怜我这个小小的结魄境修士,居然还在一个重天境修士面前洋洋得意!” 绿衫女子掩嘴轻笑,道:“你也会成为重天境修士的!” 易欣儿释怀得很快,道:“当然了!” 两个女子相顾一眼,都是笑起来,明明相识的时间很短,却都感觉彼此很搭。 绿衫女子笑停后,突然问到:“刚才看你说李天和苏瑜姐姐,他们是谁啊?” 易欣儿坐在绿衫女子旁边,道:“苏瑜姐姐啊!她是我的一个很厉害的朋友!莫看她只有六重天的修为,却能跟一个九重天的修士对招而不败!” 绿衫女子点头,明显听得认真。 易欣儿又说:“苏瑜姐姐呢!人长得美,就像仙子一样。就是不喜欢笑,总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 绿衫女子娓娓道:“长得美,性格平淡?” 易欣儿小声道:“说是平淡啊!其实啊就是清高!你可千万不要向她说这是我跟你说的!” 绿衫女子笑了,道:“我不会跟她说的。那李天呢?” 易欣儿微愣,道:“李天嘛!他……就是一个自大的笨蛋!” “自大的笨蛋?” 绿衫女子好奇地眨眨眼。 易欣儿接着道:“对啊!自大的混蛋!总是一副什么都能轻松应付的样子,还扬言要保护我,其实啊修为比我都还要低呢!” 绿衫女子点头,道:“那的确有点自大!” 易欣儿顿了顿,呐呐道:“其实!他也的确护了我几回!还为了保护我而受了伤!” 绿衫女子看着她,道:“怎么说,他的确做到啰!” 易欣儿点头,道:“但他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哦!” 第三十七章 红与绿 红纱女子走到封有林雪薇的血茧,呵呵笑着,道:“如何?滋味不好受!” “……” 若不是被藤蔓死死封住嘴,林雪薇真的很想骂一骂这个妖女。就算她可能想不到什么难听的话,但她就是讨厌这个妖女。 红纱女子将林雪薇凉在一边,比起这个女人,她其实更在意李天的口感。 不知为什么,当她第一次见到李天的时候,就莫名被他身上特有的魅力吸引。明明她只对鲜血感兴趣,却能凭借敏锐的嗅觉捕捉到李天与旁人的不同。 她迈开莲步走近,道:“你终究逃不脱当我藏品的命运!” 里面传来李天的说话声:“这种命运我可不想要!” 红纱女子微惊,道:“进了我的血茧,你居然还能讲上话?” “怎么不能?我还可以破了你这血茧!” 话了,竟有金光从血茧的缝隙透出。 嘭! 炸裂声响起,炸出一团红雾。 红纱女子吃惊之余,赶紧飞身杀入红雾之中。不料,一道金光闪进她的眼睛。 刺入灵魂的疼痛感瞬间令她惨叫,一双重天境修士的眼睛陷入了短暂的失明。 她吃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又见一张火爆符正悬在她的面前。上面的符文闪烁红光,嘭的一声巨响,爆炸将红纱女子卷了进去。 李天抓紧机会,捡起他师姐的长剑,将面前封着林雪薇的血茧一分为二。 在血茧成型之时就会开始吸食修士体内的灵气,直到里面修士气竭半衰。 脱困的林雪薇明显已经力竭,软倒在地。 李天将林雪薇扶起,就朝着殿门逃去。 爆炸中的红纱女子冲出来,气恼至极。 “哪里逃?都给我留下!” 话音未落,她就飞身抓向李天同林雪薇。 待她快要接近时,李天立即转身用他手中的天宝铜镜照向她。 看清楚李天手中之物的红纱女子霎时紧绷,她清楚记得刚才就是这面铜镜伤的她。 也是这会功夫,铜镜的金光再次发挥威力。 红纱女子在金光之下,如白天的恶鬼,被灼得滋滋冒烟。 李天也顾不上身后的惨叫连连,扶着林雪薇过了殿门,朝着外面逃去。 外面乌漆麻黑,唯有一处地方有着微光暗动。李天来不及多想就带着林雪薇朝着微光处逃出。 “师弟!要去哪里?” 晕晕沉沉的林雪薇问到。 李天答:“前面有光!” 林雪薇道:“我们深处树精老巢,怎么可能会有光?” “赌一把!或许易欣儿就在那里!” 林雪薇没有再回话。 其实她更加相信易欣儿是被刚才的妖女做成血茧!不过,他们两人完全不能力敌。要想救得易欣儿,还等等他们的师尊,苏瑜。 她只能默默祈祷,易欣儿能有命撑到那个时候。 前面的光愈来愈亮,突然,李天停住了脚步。 林雪薇疑惑地抬头,就连她也不由愣住了。 “一模一样的宫殿?” 听到李天说话,林雪薇才回过神,道:“我们一直朝前,不可能打个转又回去了!” 李天沉吟良久,缓缓道:“那这个宫殿会是什么情况呢?” 林雪薇问:“要进去吗?” 李天反问:“师姐,你还站得住吗?” 林雪薇答:“站得住!不过还得寻个安静处调息!” 边说边脱离李天的手,坚强地站住了。 李天道:“师姐!我打头阵!” 说完,手持林雪薇的剑,踏上台阶。 林雪薇犹豫地看几眼自己的剑,本来冷峻的眼神也闪过复杂,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走完台阶,越过殿门,看到两个女子同坐在满是萤火虫的中央。 看清其中一个女子长相后,李天瞳孔收缩,立马喊到:“易欣儿!快离开她!” 说完,疾步奔上,手中长剑刺向另一个女子。 易欣儿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到,刚回头就见到李天提剑刺向旁边的绿衫女子。 她连忙挡在绿衫女子面前,慌张道:“李天!住手!她不是坏人!” 没搞清楚事情真相的李天,停住了脚步,可惜脚底打滑摔到了易欣儿身上。 李天尴尬地看向易欣儿,道了句:“抱歉啊!是地板太滑了!” 易欣儿气鼓鼓地哼声,然后将李天推开。 倒是绿衫女子好奇地投来目光,问:“你就是李天?那个自大的笨蛋?” “啊!” 李天的嘴角忍不住抽动几下,道:“谁跟你说的?” 绿衫女子轻笑两声,道:“的确像个笨蛋!” 李天没有深究,将易欣儿拉过来,护在自己身后,警惕道:“你……居然换了件衣裳?” 绿衫女子低头瞧自己身上的绿衫,道:“我一直都穿这件绿衫啊!怎么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似初春的雨水。 李天盯着绿衫女子的脸,一直到林雪薇过来都没有动过。 林雪薇看清绿衫女子长相,同样瞳孔收缩,立马戒备。 李天问:“你不是她?” 绿衫女子反问:“她是谁?” 李天又问:“你不知道?” 绿衫女子摇头,道:“看样子我的确不知道!” 李天凝视绿衫女子,道:“我们见过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她也住在一座与这一模一样的宫殿之中!” 绿衫女子摇头,道:“很抱歉!我并不知道!我从未离开过这座宫殿,又怎么可能知道一个与我长得一样的女子!?” 这时候,林雪薇悄声问:“她不是吗?” 李天答:“不是!她没有杀气,甚至连妖气都是善的!” 林雪薇这才注意起绿衫女子的气息,真的没有一点威胁的意思。 易欣儿看着仨人,像是被孤立一样,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心切道:“林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 旁边的绿衫女子一眼就看出林雪薇灵气亏损,道:“这位就是苏瑜姑娘了!的确是人间绝美啊!” 易欣儿摆摆手,连忙道:“不是啊!她叫林雪薇!苏瑜是她的师尊!” “哦!” 绿衫女子点头,又道:“你受伤了!就在这里调息疗伤!” 易欣儿神经绷紧,还是问:“啊?林姐姐你受伤了?是谁伤的你?” 李天道:“刚才与一个妖女打斗,受了点伤。”然后,取出一瓶灵丹递到林雪薇手里,道:“师姐!这里应该很安全,先调理一下!” 林雪薇接下丹药,顿了片刻,然后原地打坐调理去了。 看到林雪薇额头上的虚汗,易欣儿难免好奇,追问到:“你们遇到什么妖女了?连林姐姐都不能敌,很厉害?!” 这时,李天又将目光定在绿衫女子的身上:“姑娘你真不知道一个和你长相一样的女子与你是邻居?” 绿衫女子点头,道:“确实不知!只要我踏出这个殿门半步,我就要死了!我又怎么知道会有一个邻居?” 以为李天不会相信,绿衫女子就要走向殿门,道:“既然你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李天赶忙拦下绿衫女子,拱手歉声道:“是在下多心了!姑娘不必如此!” 绿衫女子摇头,道:“我的确想证明给你看!” 李天道:“我既然相信姑娘的话,自然就不需要什么证明!” 绿衫女子浅浅地笑,眼神柔得跟水一样,道:“你不像个自大的笨蛋!更像个善良的笨蛋!” 易欣儿也是嗤嗤笑道:“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呢!” 突然,一声咳嗽打破了两人的笑声。 林雪薇灵气亏损的严重,恐怕要伤及丹田了。虽然林雪薇已经服用了丹药,但都没能及时缓过伤势。 旁边的易欣儿着急了,问:“李天,这些丹药不会是低级货?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李天又翻找空间戒指,可是他拿出来的本来就是最好的,又怎么可能被他翻到更好的? 绿衫女子略过两人,走到林雪薇的身后盘坐下来,然后双手运力贴在林雪薇的后背上。 林雪薇惊醒,道:“做什么?” 绿衫女子道:“不要动!运气静神,我助你恢复内伤。” 话完,一股暖流进入林雪薇的身体。 林雪薇自然清楚绿衫女子是在为她疗伤,也不辜负她的好心,连忙运气。 幽绿色的灵力修复着林雪薇的身体。 李天悄声问易欣儿:“她懂医术?” 易欣儿摇头,道:“不清楚!不过,我刚来的时候也受了伤,同样是她治好的。” 李天惊问:“你受伤了?” 易欣儿点头,道:“都是轻伤,其实不碍事!” 她说话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可是李天会在意,因为他曾经说过要护住她。 李天低头,自责道:“抱歉!如果当时我没有大意……” 易欣儿奇怪地眨着眼睛,说到:“我真的只是受了点轻伤!再说,这件事怎么能怪你呢?!” 她虽然有时候调皮古怪,可她绝不是娇气的大小姐。 “其实,我还要谢谢你!” 易欣儿不好意思地背对李天,脚尖不停地画圈。 李天问:“为什么?” 易欣儿答:“我被抓的时候,以为我死定了,所以我并不希望你来救我!” 李天盯着易欣儿背影,听她接着道:“可你还是出现在这里!即使怎么危险,你还是会过来找我!我真的很感谢!” 他沉默许久才回了一句:“是吗?” 正此时,绿衫女子收掌息功。 林雪薇率先醒过来,她诧异地握紧拳头。此时,她精力充沛,身体已然恢复如初。 “真的好了!” 易欣儿蹲下来,笑道:“很意外是!第一次的时候我也很意外!” 林雪薇慢慢地点头,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反观现在的绿衫女子,她的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今日她两次救人,两次发功,其实早已经达到她的极限了,只是她没有如实告知而已。 她醒过来,有些疲惫。就连站起来的时候,她都险些瘫倒。 李天赶忙扶住她,凭借敏锐的感知力,他清晰知道绿衫女子现在的状态很虚弱。 惭愧!李天觉得万分的惭愧! “之前居然怀疑姑娘!实在是抱歉!” 绿衫女子笑道:“这是你第几次说抱歉了?” 李天顿时被她问哑口。 绿衫女子又道:“刚才对易欣儿说抱歉的时候,我可听得一清二楚哦!” 被绿衫女子怎么一说,李天的脸霎时烫得通红,道:“既然是我的过失,自然要给你们赔罪!” 易欣儿与绿衫女子异口同声道:“我又没有怪过你!” 或许在她们眼中,这确实不算一回事! 李天从空间戒指中取出灵丹递给绿衫女子,道:“可能是低级货!不过,应该用得上!” 绿衫女子笑纳,服用之后,脸色也好转许多。 李天也不能久恋绿衫女子的体香,问:“姑娘站得住吗?” 看到绿衫女子点头,李天慢慢松开手。重感失去的时候,李天才后知后觉自己原来扶着的是个女人。 他抛掉脑中莫须有的杂念,将手中的长剑交还给林雪薇,道:“师姐!你的剑!可惜,我没有把剑鞘拿回来!” 林雪薇接过剑,淡淡道:“没关系!” 只是,李天从林雪薇的眼睛里看到失去重要之物的遗憾。 他又不由自主道:“抱……” 还没说完,易欣儿踮起脚,轻推一下李天的额头,嗔道:“真是的!你今日是怎么了?” 李天呆呆地立着,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可他就是止不住要说出口。 突然,这座宫殿闯入了不速之客! 数条红色的藤蔓进入宫殿,出现在他们面前。 李天和林雪薇立马迎在前面。 李天喊到:“小心!那个妖女找来了!” 藤蔓立在半空,像蓄势进攻的毒蛇。 “你们跑到这里来了?” 红纱女子的声音传过来,满满的怒火已经无法被忽视。 “果然!该死的东西都会聚集在一起!” 话了,几条藤蔓攻击过去。 林雪薇立马持剑而出,飞身斩落一条藤蔓,又剑指另一条藤蔓。 红纱女子意外道:“你居然怎么快就恢复了?” 似乎想到什么,她喊到:“贱人!你居然动用生命本源来救一人毫不相关的人?” 明明没有说出名字,可所有人都看向了绿衫女子。 绿衫女子站出来,问:“你是谁?” 红纱女子道:“我是谁?” 她呵呵长笑,它的笑声很疯狂,如同一个女魔头。 “你真的该死!” 一条藤蔓朝着绿衫女子抽去,林雪薇连忙帮她挡下这一击,冷冷道:“要伤她,就要过我这关!” 红纱女子哼道:“那我便先杀了你!” 她刚说完,数条藤蔓刺向林雪薇。 林雪薇一招华山论剑,悉数荡开。然后运转灵力,加持剑身。急冻的寒气给剑身附上一层冰,铁剑瞬间变作冰剑。 她踏出熟悉的剑步,手中长剑舞出生巧的剑招,道:“林氏封雪剑,一式!” 藤蔓被冰刃击中,就结成坚冰,静止在原地。轻轻一碰,就碎成冰渣,化作乌有。 “想不到你的剑又进步了!” 红纱女子惊奇道。 每一次舞剑,林雪薇总会有所得。也就是说,纵然她的剑法已经达到它本身的极限,可林雪薇对剑招的理解,她的剑意仍然在成长。 就连红纱女子也会叹一句:“你是个可怕的人!你练剑的天赋之高,算我平生也是罕见。” 可林雪薇不会感激红纱女子的赞叹,她的回答唯有以剑还之。 “四式!” 话了,林雪薇剑招再换。 红纱女子自然不会放纵她,既然林雪薇能变招,她难道不能变招? 藤蔓立即挥鞭成剑!红纱女子倒要看看,林雪薇一个神魂境修士对剑的理解深,还是她这个重天境修士对剑的理解深! 叮哐叮哐! 连过数招,红纱女子都没有以灵力优势去强压林雪薇。 她就是要比剑,她就是要破了林雪薇的剑招! 局面成了双方对峙阶段,可想红纱女子定然平时没有用惯剑,不然以她的修为定然不会甘心让林雪薇与她对峙! 久之,红纱女子多次转攻为防,林雪薇也攻防交错。 速度还有力量上,红纱女子远胜林雪薇!剑招上,林雪薇明显技高一筹! 红纱女子恨恨一喝,一道蛮横的灵力将林雪薇整个人都击飞。 她的耐心没了! 她一鞭拍倒林雪薇,然后袭向李天。 李天运起星辰之力化出防御罩,可惜罩子太薄,连藤蔓的一击都扛不住。 易欣儿又接过李天的手,化出花墙挡住红纱女子的攻击。 “你到了结魄境?” 李天有点意外,他一直关注着绿衫女子的情况,实在没有注意到易欣儿早就破境成为结魄境修士。 “那是当然!” 易欣儿得意笑着,招式换下,飞花聚成彩球,击向藤蔓。 可易欣儿彩球的威力哪里比得上林雪薇的剑招!还没近身,就被藤蔓先手拍成一场落花! 藤蔓顺势追击,俨然已经刺到易欣儿的脸上。 好在李天及时将易欣儿拉开,不然她可要当场被摘了小脑袋! 这时,一道绿影飞过李天的视野。 原来是绿衫女子站到他们面前,手成诀,打出一道灵力杀向藤蔓。 红纱女子冷哼一声,不敢大意,将藤蔓悉数收回,结成一道灵力迎击。 红绿交织,胜负不分! 只是,绿衫女子身体虚弱,竟脚发软倒了下去。 红纱女子见状,嘲讽道:“你算什么东西?居然向我出手?” 绿衫女子反问:“那我是什么东西?” 红纱女子一藤蔓抽飞绿衫女子,骂道:“一只会寄生的臭虫!” 第三十八章 同死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一个太平的世界!整个世界到处充斥着灵气,它是万物之源,能量之泉。 生灵们利用灵气修炼,不断强大。 但强大滋生了欲望,欲望助长了贪婪,贪婪放大了罪恶,而罪恶诱发了战乱! 战乱,则是痛苦的开始! 倒地的绿衫女子昏迷了,可她也想起一些往事。 那夜,仙魔汇聚,正邪难辨。 那夜,各怀鬼胎,蓄意谋乱。 那夜,巅峰决战,生灵涂炭。 她和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守一座城,护一城生灵。 城中的百姓都是为世道所不容,即使他们的愿望已经卑微到苟活下去。可正道邪道都要置他们于死地! 她不敢忘的两个修士,兰麟仙帝与尸炼魔祖。他们一个是人族的统帅,一个是魔族的领袖。 多么潇洒,多么意气风发的两个修士。 就在那一夜,那个时代的巅峰在他们的头顶开战了! 力量的余波将整座城都夷为了平地,所有生灵都深埋地下,永无天日。 她本应该死了! 可她的本命神通垂死挣扎下还是救得她一丝生机。 不知多久,她成了嫩芽破土而出。 可惜,帝境的力量岂是她能受得住的? 小小的嫩芽,连吐苗的机会都没有就要枯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尸炼魔祖的精血融入大地,将以前的城池旧址变作谈虎色变的养尸之地。 她同样被养尸之地特有的阴气污染,逐渐妖魔化。 虽然绝境逢生,可她曾经的道行很高,又怎么甘心被阴气妖魔化。 于是,她的善心脱离了恶心!一株幼苗有了两个灵魂!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意志能支撑她将一个灵魂撕成两份。 最终,红与绿分道扬镳!各自生活在宫殿之中,亦是彼此给对方设下的牢笼! 可绿衫女子被迫失去了记忆,她的善良让她心甘情愿地独自困活在一个不算大的宫殿之中,从未想过离开。 但红纱女子岂能甘于这种状态? 她利用她们同出一体的特性,逐步开始同化绿衫女子!直到绿衫女子忘掉一切,到最后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那时候,世上不会再有绿衫女子,仅剩一个嗜血如命的红纱女子。 不能睡! 绿衫女子仿佛听到她的心在呼唤她。 她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李天的怀里。 易欣儿与林雪薇正奋力与红纱女子对抗,可情况不是很乐观。 “你醒啦?” 绿衫女子眨眨眼,看着李天,问:“是你一直抱着我吗?” 李天点头,道:“不要使用灵力了!你太虚弱了!” 绿衫女子轻咬双唇,道:“可我不能放任她!” 李天道:“我会杀了她!可你要是再使用灵力,你的身体就要垮了!” 绿衫女子摇头,道:“不行!不能是你!应该由我亲手杀了她!” 她挣脱了李天的怀抱,强撑地站起来。她看到肆无忌惮的藤蔓在发疯地攻击,她很生气,脸颊都气得发红发烫。 “我不是臭虫!” 说完,就要使用灵力。刚抬手就被李天止住,道:“你真的不能再用灵力啦!”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一定要我亲自动手!一定要的!” 绿衫女子真切地恳求着李天。 “我可以……帮你的!” 李天咬着牙,越说越小声。 “我知道了!” 绿衫女子笑着脱开李天的手,毅然朝着红纱女子的方向,道:“今日,就是了断之日!” 红纱女子冷笑,道:“我正有此意!” 说完,滔天的红色灵力压下来,惊呆了林雪薇与易欣儿。 绿衫女子冷静看着,手捏法诀,道:“荧火!” 无数绿色的萤火虫出现,几乎占满了半个宫殿。 绿衫女子轻点其中一只萤火虫,道:“去!” 整个宫殿,红绿参半。 绿衫女子的眼神坚定地看着面前的光团,她已经有了不能输的理由,这一次她就一定不会输! 灵力的碰撞擦出绚丽的火花,照亮了整个宫殿,也照亮了树精们的老巢。 远方传来一声惨叫。 绿光胜过红光,以压倒性优势将红光驱逐出去。 易欣儿欢悦地跳起来,喊到:“我们赢了!” 绿衫女子也欢喜地看着这个结果,她笑着失去力量又倒了下去。 只是还没碰到地板,又被李天接住。 易欣儿与林雪薇发现情况不对,都围过来。 绿衫女子看着李天,笑得灿烂。只是她嘴角的血迹,已经向在场所有人讲明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她笑着对李天道:“抱歉啊!我很任性!对?” 李天道:“我又没有怪你!” 绿衫女子慢慢收回笑容,道:“你能带我出去吗?” 李天问:“去哪里?” 绿衫女子答:“去看看我那个老邻居!” “好!” 李天抱着绿衫女子走出她的宫殿,身后跟着的林雪薇和易欣儿一路没有反对,他们一起来到红纱女子所在的宫殿。 绿衫女子第一来这座宫殿,并没有留心这里和自己所在宫殿的差别,而是盯着头顶的血茧良久。 她知道里面是什么,因为是同体的缘故,她们的记忆在刚才就已经共享了。 现在的她很痛心! 就算不是她动的手,可她却记得很清楚,看得很清楚,听得很清楚。拥有这种记忆,与她亲自动手又有什么区别? 红纱女子瘫倒在地,她面前有一大滩黑血,应该是她自己的。 绿衫女子看着她道:“你伤得不轻!” 红纱女子忍住痛,道:“你呢?都快死了!” 说完,红纱女子哈哈笑着,已经明显听出她中气不足。 绿衫女子从李天怀里下来,踉跄走了两步,道:“我是来了结你的!” 红纱女子害怕了,颤颤道:“你要杀我?你怎么敢杀我?” 绿衫女子侧过头,指着一个方向朝李天道:“可以麻烦你把角落那把剑拔出来吗?” 李天颔首,照着绿衫女子的话,拔出剑,然后交到绿衫女子手中。 绿衫女子接过剑,看着,道:“还记得它的主人吗?” “谁?我哪里知道是谁?” 绿衫女子接过道:“那个女孩,不仅被你断了全身经脉,还被你抽干精血!” 红纱女子想起来了,笑容逐渐狰狞:“哦!她啊!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很好玩很美味?” 绿衫女子凝视着她,道:“她说过,她会用她的剑划开你的喉咙!” 说完,绿衫女子挥剑割断红纱女子的喉咙。 红纱女子抽搐两下,满眼不可置信地归西去了。最后,妖身化作红色的光粒消散在天地之间。 “结束了!都结束了!” 绿衫女子倒退两步,连剑也从手心滑落。可她在笑,一种名为解脱的笑。 她已经感觉不到脚的存在,重心向后倾斜,这次她还是回到李天怀里。 “你觉得怎么样了?” 李天目色柔和,如同清晨第一缕阳光。 绿衫女子答:“她死了,我也得死了!” 易欣儿脑海中响起阵阵霹雳声,颤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绿衫女子看着易欣儿,笑道:“不用难过!其实我早就应该死了!” 易欣儿很气,哭道:“可是,我们才刚刚认识!” “是啊!好短哦!” 绿衫女子笑着,刹那间今日所有的回忆都过了一遍。比起漫长的无聊岁月,今日活得真的是精彩! 这时候,绿衫女子又看回李天。这个丽质的少年,她才认识不到一天!尝试了千百万年的孤独,今日她才知道遇到一个心动之人的感觉是什么! 她轻轻贴到李天耳边,悄声道:“其实,我第一眼就蛮喜欢你!善良的笨蛋!不要告诉易欣儿哦!” 李天不知该怎么回答。 可绿衫女子也没想过得到回答! 终于,她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身体开始慢慢散成光粒,即将消失在这世间中。 易欣儿拉住绿衫女子的手,问:“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绿衫女子和煦地笑着,道:“我叫……”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完全化作光粒。 宫殿逐渐昏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光。 易欣儿看着还停留在上方的绿色光粒,抽泣怨道:“你骗我!你还没告诉我呢!” 最后的光粒终会散去。 一天的朋友们!她已经做了最后的告别,她没有遗憾了! 三人驻足良久,沉溺在友人离去的悲伤之中。 荆棘宫殿内,静得离奇。 正当此时,紫光闪现,雷鸣震耳。柏然与苏瑜姗姗来迟! 柏然落地,高兴道:“原来你们都无事!” 发现他们的神色都有些低迷,尤其易欣儿小丫头,眼角还能看到泪痕。柏然奇怪地蹙眉,问:“怎么了?难道受伤了吗?” 当苏瑜落到他们面前时,易欣儿立马抱住她,在她肩上小声哭泣。 “怎么了?” 她虽然不明,但她知道,这是她认识易欣儿以来,第一次见到她哭。 她抚着这个小丫头的小脑袋,柔情似水,像极一个姐姐疼爱她的妹妹。 这几年里,有了这个古精古怪的易欣儿时常上山同她说话,为她解闷,让她享受了几年的平静安乐日子。 在辰元宗,除了几个老家伙,也就数苏瑜最疼她。 或许,在她不在的短暂时间里,易欣儿他们经历了一段难忘而又悲伤的插曲。 她没有打算去问,纵然怀里的小丫头还在为这件事伤心。 若是她能办到,易欣儿会第一时间求她。可易欣儿第一时间却只想趴在她怀里哭,也就是说,她就算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她能做的,只能是陪伴一个悲伤的人学会面对。 她将易欣儿慢慢扶正,看到她泪眼婆娑,有些心疼地抹掉她的泪珠。 “莫哭了!小花猫!” 易欣儿点头,带着哭腔嗯了声。 柏然默默地看着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会心酸。 她真是一条性格外向的好白龙。 当柏然抬起头,满眼都是悬挂起来的血茧。 这东西,她是第一次见,刚开始还在疑惑是什么。可神识扫过之后,她俏丽的脸立即失色。 原来,上面挂着的都是死尸。 这里简直就是血腥的藏柜,肮脏的库房。 她甚至想作呕,因为她的神识可以清晰地见到里面死尸。 “这里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品性?” 柏然轻声骂到,再也不想将神识投到头顶。她问:“这里应该是那帮树精的老巢!” 李天捡起地上的剑,盯着剑道:“不错!就在刚刚这里的主人已经死了。” “死了?你们杀的?” 李天摇头,将剑收入空间戒指,道:“不!是一个朋友杀的!” 柏然好奇,道:“朋友?” “她也死了……” 明悟过来的柏然怔住了,道:“很抱歉!” 李天道:“柏然师姐!能把这里都烧了吗?” 柏然犹豫道:“可以是可以!但上面……” 李天抬头盯着血茧,呢喃到:“只剩一副空皮囊了!留在这个世上又能有什么用呢?不如一场火把所有都给烧掉!” 柏然沉默不语。 五人离开荆棘宫殿时,柏然惊讶地发现第二座一模一样的宫殿。 她抬手唤出两条雷蟒,冲进两座宫殿后引起火光。然后火势不断扩大,最终吞没整个宫殿。 火光照亮了树精们这个老巢,一行人发现这里有很多灵尸的残骸,想必是在漫长的时光里无意闯进来的。 灵尸本来吸收阴气才诱发尸变的,其本身体内的阴气就是这帮树精的天然养料。 火光中的树精们清楚红纱女子已经离去,它们的王已经被杀,作为王下的臣民也不敢放肆。 无论什么时候,它们比外面的那帮灵尸都有理智。或许是红纱女子的缘故,也或许是绿衫女子的原因。 五人再次踏上路途,即将返回地面。 身后的火焰没有停歇,它依旧在燃烧。两座不知多少年的宫殿,记录了一个树精内心争斗的全过程。今天,它终于谢幕,将一切都回归到刚开始的无。 当一道雷光穿透地面,柏然紧随其后冒出脑袋观察着荆棘树林的变化。 那条长长的地缝仍在,那个肩宽的窟窿洞也在,还有满地的疮痍。 但周围的树精们却安分许多! 这里依旧是一片死气沉沉的荆棘树林,但除了诡异到极点的寂静,这片树林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 柏然跳出来,满意道:“老实了不少!” 其实,刚才柏然与苏瑜联合发力将这帮树精打得节节败退。 又因为失去了主心骨,现在的它们只能褪去锋芒,极力地表现出没有任何威胁的样子。 隐约间,他们听到一个声音。 “你们这帮树精,快些放了你铁爷爷!不然,我的双板斧可不认妖……” 五人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一段路程后,竟发现一个牛妖被藤蔓五花大绑地高挂在大树顶。 “我的好师弟!原来你真在这!” 柏然冷笑着,语气有点不和善。 牛妖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兴奋地扭过脖子。可惜,藤蔓束缚得太紧,始终没有看到树下站着的柏然。 他只能苦苦央求道:“师姐!你快救我啊!” 柏然哼道:“救你?我还没治你的罪呢!” 牛妖脑袋里的思绪一片混乱,紧张到结巴:“我……我……” 柏然厉声斥责:“你个蠢牛!要你好好带着你那帮师弟去历练!你却把他们带进了阵里边,害死了那么多同门!” 牛妖冷汗直冒,失声道:“师弟知错!” 柏然气势不减,道:“以为一句知错就能完事了吗?” 然后将绑着牛妖的藤蔓劈断,牛妖整个身体失去重心,狠狠地摔落地面,扬起了不小的沙尘。 可牛妖还是被藤蔓包得像个粽子,在地面蠕动挣扎。 “瞧你这丧气样!简直败坏我碧波宫的形象!” 柏然一指紫雷,将绑住牛妖的藤蔓悉数劈开。 牛妖解脱,第一时间跪在地上请罪:“师弟无能!致使多位同门惨死!” 柏然怒骂:“无能?你怕是低能!” 牛妖虎躯一震,颤颤应到:“是!是低能!” 柏然想继续骂,却又不知再从何下口,怒地背过身:“回宫后,你向吴长老请罪!” 牛妖害怕地膈应一下,弱弱答:“是!师弟明白!” 又想到宫中还有几位师兄师姐对柏然的圣女之位虎视眈眈,不由替她担心,道:“师姐回去之后,就把所有责任推到我一妖身上!” 柏然挑眉,冷声问:“你想全部背下?你背得动吗?”沉默小会,接着道:“责任也在我疏忽,我不会逃的!” 牛妖自责地向着柏然磕头,道:“是铁尤连累了师姐!连累了大家!” 苏瑜等四人一旁观望,这是碧波宫的家事,他们身为外人也管不了。 他们也知道碧波宫在槐树林死了很多同门,尤其是李天和易欣儿,他们二人都是亲身感受过阵法的威力,更是发自内心地同情他们。 四人两妖,很快离开了荆棘林,返回中央区域。 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荆棘林的边缘,项少栋拖着残破的身体逃了出来。 他的右臂断了,永远留在了荆棘林深处。 一个修士,尤其是他这个练刀的修士。右臂,简直比他的命根还要重要。 脚底一滑,倒地不起。 他想到很多,就是没有想过要死在这里。 断臂的疼痛麻痹了他的神经,已经让他无法提起力气站起来,找到门人,找到长老。 他在妖兽门呼风唤雨,脚下踩着一众妖兽门弟子。他当然会傲,也有资格傲。 爬到巅峰的人,比什么人都要留恋这个位置。 他不甘心出去之后被别人比下去,也不甘心他得到的东西转眼就消失不见。 荆棘林外响起一声长啸,愤怒,无比的愤怒。 他的刀绝不能软!一旦软了,他的结局只有死! 第三十九章 北境 秘境之外,各方势力都在等待。 五宗的人与碧波宫的妖高居一地,与下面的宗门隔开。而其它宗门又以宗门等级划分不同的区域,等级制度的森严可窥一斑。 他们不能知晓秘境之内的情况,所以大部分人的表情多是不安与担忧。 黄衣道人换上灰色道袍,可皮肤还是土黄色,干脆戏称他为黄皮道士! 最后一天,黄皮道士走出营帐,盯着秘境的入口喃喃道:“想来时间也要到了!也不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他瞧一眼隔壁营帐,里面住着的是陈氏王朝的那位涅盘境修士。 不知何缘故,六天时间里,这位涅盘境修士一天都没有出来过。黄皮道士轻叹口气,呢喃到:“老道我这几日心神不宁,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啊!” 陈氏王朝,一个古老的王朝势力。追溯起来,恐怕要到好几个时代之前。 它曾经辉煌过!毕竟谁都有辉煌的时刻! 但今时今日,它已经是一个迟暮的英雄。 五百年前,上代陈王突然离世。陈氏王朝跌落一等势力的序列,踉跄来到二等势力的范畴。 他一个涅盘境修士,在二等势力中的份量举足轻重。他为什么千里迢迢赶到西洲来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秘境呢? 这几天,老道翻了许多资料。 虽然没有进去前,他也翻找过不少史料。 可奇怪的是,关于西洲的记载都是近几万年的,之后还有一部分被刻意隐藏起来了。 他目光转向五宗之一的万毒宗!西洲唯一的一等势力就是万毒宗,可他也没能从万毒宗中得到想要的资料。 事出有反必有妖! 几天下来,黄皮道士已经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了。 正想到这里,隔壁营帐的陈胤哉走出来,看到黄皮道士,笑着拱手道:“真人!” 黄皮道士同样拱手,回:“陈兄!” 他微微眯眼,道:“陈兄几日都在营帐内,想必也是坐乏了!” 陈胤哉笑道:“自然!自然!” 黄皮道士哈哈笑着,朝着秘境出入口所在望去,故意让陈胤哉听到:“今日就是最后一日,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了!” 陈胤哉的眸珠也定在出入口,淡淡道:“应该收获颇丰!” “但愿如此!” 陈胤哉看向黄皮道士,他从黄皮道士的语气中听出担忧之意,于是问到:“真人有心事?” 黄皮道士答:“这几日我一直心神不宁……” “哦?” 陈胤哉诧异叹一声,并没有多想。 “陈兄曾说陈氏王朝的古卷之中有这处秘境的记载,不知道是那一份古卷?” 陈胤哉停顿小会,道:“我朝每年都会收录当年发生的奇闻异事,这处秘境就是其一。” 黄皮道士问:“哦?不知是怎样一个奇闻?怎样一个异事?” “千年前,西洲也曾发生一次相似这次的异动,不知云顶宫有没有记载?” 黄皮道士快速翻找记忆,小会功夫,道:“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可只说是地脉走动,引起的灵气暴乱。” “非也!其实是这个秘境的结界被打开的缘故!” 黄皮道士眉头紧锁,问:“哦?何以见得?” 陈胤哉答:“因为当年我朝一个修士曾游历西洲,恰巧遇到秘境开启!” 黄皮道士瞪大眼睛,问:“他可曾入过?” 陈胤哉摇头,道:“不曾!因为那位修士已经是金身境界,待他调查清楚结界的特性,这个秘境又消失了!” “消失了!难道这处秘境真是千年才现一次?” 陈胤哉又摇头,道:“那位修士曾将此事上报朝廷,可在当时根本没有查到相关记录!后来才知道,他是第一个发现这处秘境的人!” 黄皮道士没有说话,陈胤哉停了片刻,感慨到:“可惜二十年前,我朝发生世家动乱,致使年轻一辈的优秀修士夭折,赶不上这次的机会了!” 一个道统传承,核心还是在年轻一辈!优秀的年轻人是未来蓬勃的基石! 很可惜,陈氏王朝处于一个上下皆有欠缺的尴尬境地!不然,也不会沦落为一个二等势力,直到现在都翻不了身。 “很遗憾!若是有难处,云顶宫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陈胤哉感动地抱拳,道:“多谢真人!” 这时候,五宗的人与碧波宫的妖飞过来,朝着黄皮道士和陈胤哉拱手。 “真人!时间快到了!” 黄皮道士点头,道:“我们一会合力打开出口,我再施法将进去的后辈们拉出来!” 秘境,聚阴谷内。 两具灵尸行走到槐树林边,前面正站着尸炼魔祖,蒋臣。 蒋臣没有转身,可仍旧知道它们到来,于是故意道:“都说养尸之地是真正的不毛之地!可看看这里的光景,先是长了一片荆棘林,又长了一片槐树林!” 褐衣灵尸顺着蒋臣的话望向槐树林,它不由眉头紧锁,惊叹:“这片槐树林竟然是一个风水局!” 蒋臣嘴角微微上扬,道:“不错!这片槐树林将整个谷的阴气都吸聚过来了!” 灰衣灵尸问:“谁摆的风水局?” 褐衣灵尸看向蒋臣,因为它知道蒋臣就是这里的天,他不可能不知道的谁在这里摆下槐树林以聚集阴气。 “公泊你想知道?” 蒋臣回头看向灰衣灵尸,他淡淡的笑容似狡黠,更有着天生的威慑。 灰衣灵尸害怕地低下头,口吃道:“属下……属下……” 蒋臣不由哈哈大笑:“公泊你怕了?当年你一魔独挡几家道统何曾怕过?怎么?你的胆子都没了吗?” 他又望向前面的槐树林,语气认真地道:“这里被打开过两次!这次是第二次!” 褐衣灵尸问:“第一次被打开是什么时候?” 蒋臣没有回答,其实他也不清楚第一次被打开的时候是哪一年!这里的时空被顾兰麟以大手段定格,已经和外界没有联系啦! 褐衣灵尸见得不到答案,又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接着往下问:“谁进来了?” 蒋臣笑了,是欣赏的笑:“从没有人敢这样问我问题!秦俊良,你是第一个!” 褐衣灵尸拱手弯腰,多了几分维诺,道:“不敢!” 蒋臣收起笑容,道:“前来的有两位!一个是人族修士,还有一位则是修为达到圣境的修士!而且,结界就是这个圣境修士所开!” 两具灵尸互看对方,还是褐衣灵尸问:“区区一个圣境修士怎么可能打得开仙帝留下的结界?” 蒋臣眼神深邃,冷笑一声,道:“普通的圣境修士当然不能!可这天下从来没有绝对!在他们的眼中,这个天下没有多少是他们不知道的,也没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做的!” “他们?” 褐衣灵尸沉吟许久,忽地瞳孔收缩,颤颤道:“难道是北境过来的?” 灰衣灵尸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北境?难道是荒族?” 蒋臣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望着天边的红霞,自言自语道:“我们都低估了对手的实力,所以我们都是要输……” 褐衣灵尸沉默了,灰衣灵尸同样沉默了! 它们当然知道蒋臣口中所指的到底是谁!可它们没有资格去评价,只能用沉默连掩盖自己的弱小。 突然,一只小黑影冲向褐衣灵尸,是一只老鼠把它当作腐肉啦! 褐衣灵尸相当不爽!手疾眼快将小黑影抓在手中,怒目审视着手中即将丧失生命的无知老鼠。 它发出吱吱吱的惨叫声,似乎是在咒骂抓住它的褐衣灵尸。 褐衣灵尸看清手中的东西竟是之前的黑毛鼠,它的眉头再次紧锁,不解道:“养尸之地也会有黑毛鼠?真是亘古未有之奇闻!” “黑毛鼠?” 灰衣灵尸眼神怪异地检查一番。 “太奇怪啦!这里不可能有黑毛鼠栖息!难道是里面这帮后辈带来的?” 它将神识投入地底,惊讶到差点失声:“下面都是黑毛鼠!天呐!难以相信会有那么多!” 他们都清楚黑毛鼠是什么,自然会比较在意。 褐衣灵尸沉思片刻,忽地想到一种可能,脱口而出:“不像是他们能驯服的妖兽!难道是那个北境修士带过来的?” 灰衣灵尸道:“这种黑毛鼠虽然与其它鼠类相似,但它拥有两颗锋利且坚固的门齿,就连普通的金光境修士有时候都会被它的牙咬破皮!” 褐衣灵尸将手里的黑毛鼠捏死,道:“它们喜欢在阴暗潮湿的地底打洞!下面的地穴四通八达,估计都是黑毛鼠的洞穴!” 两具灵尸同时看向蒋臣。 对方依旧一言不发地望着天边,似乎是想某件事想得入神。 终于,蒋臣开口,问:“公泊!当年之事你可曾后悔过?” 灰衣灵尸定在原地发愣,久久才回到:“魔族做事从不后悔!纵然是错,我们也会坚持到底!更何况,我并不觉得当年我们做错了!” 蒋臣先是凝视灰衣灵尸,慢慢地,眉头逐渐缓和,道:“谁对谁错,又有谁分得清?可惜,世上像公泊这样的少之又少,更多的反倒是攻于心计的小人和自恃清高的伪君子!” 褐衣灵尸直起腰,沉声道:“尸祖此话是在说仙帝是小人?” 蒋臣冷笑,道:“不是小人!是蠢人!” 褐衣灵尸的脸色明显难看了,心中更是有一股怒火即将喷发。 旁边的灰衣灵尸赶紧拉住褐衣灵尸,生怕它想不开直接出手冒犯蒋臣。 蒋臣的笑不减反增,接着道:“这天下人心本就难测,他偏偏天真地以为人心可信!殊不知,他身后那帮老东西捅他最深!这不是蠢,又是什么?” 褐衣灵尸咬牙切齿,它想要反驳,可又明白自己站不住脚,因为曾经的自己也失去了对这天下的信心! 蒋臣洋洋自得,像个终于赢了一把的赌徒,他高声喊到:“顾兰麟啊顾兰麟!若是再来一次,你还会信吗?” 遥远的声音似乎穿越了时空,悠悠传来:“我依然会!” 蒋臣慢慢收起笑容,他面前时空错位,将他带入一个未知的空间。 他的眼底是一个孤岛,脚下是无尽的碧海。蒋臣勾起嘴角,闪现到了孤岛上。 顾兰麟端坐在团蒲上,抬手道:“请!” 外面,所有人与妖的目光都聚焦在秘境的出入口。 黄皮道士率先出手,其余紧随其后。 他们集合的灵力施加在结界上,将出入口逐步撕开。 “好!诸位坚持一下!” 黄皮道士手捏法诀,敕令道:“诸位!时间已到,还不归来!” 一道黄色咒文打入出口处,灵气立马形成一个白色的漩涡,不断地扩大。 只是,黄色咒文刚刚进去,结界立马弹出一股灵力袭向黄皮道士。 黄皮道士慌张地凝聚灵力结成个炉鼎状的防御罩,只听嘭的一声闷响。 灵力的余波扬起不小的沙尘,将所有人都给收纳在里面。 下面的人与妖不停地咳嗽,摆手扇走沙尘,满脸都是搞不清现状的疑惑与震惊。 “怎么回事?” “是不是出事啦?” “……”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五宗的人也是被惊到,可不敢松手卸力,生怕出口消失了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真人!有没有事?” “没事!” 黄皮道士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提心吊胆地警惕着结界上的出口。 五宗的人又问:“真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结界似乎在抵制我们的力量!” 黄皮道士心有余悸,刚才的一击,若是他慢一步,恐怕不死也要落个重伤的下场。 “真人,我们如何是好?” 黄皮道士沉思片刻,道:“恐怕以我们的力量不足以拉他们出来!” 接着,黄皮道士默念口诀,向天请道:“师兄!可来助我?” 他的话音刚落,自天上降下来一个声音:“小师弟,唤我何事?” 旁边五宗的人、陈胤哉以及碧波宫的妖皆是倒是一口凉气,连心跳都因为紧张而加速。 因为只有他们知道,黄皮道士唤的不是别人,而是云顶宫的现任宫主,堂堂的尊境大修士! 难道里面的事已经严重到需要请出尊境的修士吗? 黄皮道士向天拱手,道:“恭迎师兄!师弟请师兄出手,将这个秘境里面的各派弟子救出来!” “哦?” 声音的主人也在疑惑,将人从秘境中救出来这档子事,他这个师弟居然也要把他请过来? 但这个云顶宫的宫主还是出手啦! 一击灵力削在结界之上,竟没有半点动静! 黄皮道士眼睛瞪得大大,他看向周围,其余人也是惊到下巴都合不拢。 云顶宫的宫主咦的一声,说到:“以我的力量,竟然削不掉这层结界!难怪师弟你要请我过来!” 黄皮道士惊出满额的大汗,问:“师兄!连你都打不破这层结界?里面还有很多晚辈后生生死未卜啊!” “这里有大玄机!绝不是简单的一个金身境修士的墓穴!” 此话一出,现场哗声一片。 场面气氛开始紧张,毕竟进入里面的修士都是各派来的精英弟子,若是损失了,他们的实力无疑将大受打击! 紧要关头,黄皮道士道:“师兄!我有办法将人拉出来,可是我的力量穿不过这层结界,需要师兄的帮助!” 说完,黄皮道士故技重施,在凝成一道黄色的咒文,然后道:“师兄!靠你啦!” 黄色的咒文飞入出口,在云顶宫宫主的空间操作下顺利进入秘境之中。 刚进去,咒文就带来黄皮道士的一句话:“诸位后生!快些动用灵力牵动咒文,我好将你们拉出去!” 另一边,奇怪空间内。 蒋臣已经呆呆站立了许久,他一直注视着顾兰麟头顶的娥树,眼睛里似乎能看到不应该有的温柔! “你想她吗?” 顾兰麟为蒋臣倒好一杯酒,然后问他。 “当然想!” 忽的,蒋臣又转而死死盯着顾兰麟,道:“你并没有告诉过我,你也爱木娥!” 顾兰麟笑了,眼神苦涩中带着思念。 “但你曾告诉过我,你爱她!” 顾兰麟将杯中温酒一饮而尽。 蒋臣生气了,质问到:“你爱她!可还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师尊的手里!为什么?” 顾兰麟顿了片刻,他的心在滴血,是旧疤又被人揭开了。 “我……救不了她!” 蒋臣不生气了,他觉得顾兰麟可笑到完全不值得他去生气,阴冷地问他:“救不了?还是不敢违抗你的师尊?毕竟是他将你扶养成人,算得上是你的养父!” 顾兰麟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捏着他的酒杯。 咔—— 酒杯的杯口出现一条小小的裂痕。 蒋臣坐下来,平静道:“你不配爱她!” “是!我不配……” 顾兰麟低头,他的眼眶似乎湿润了。 蒋臣轻嗅酒香:“她告诉过我,她也喜欢这个酒!”他缓缓尝了一口,道:“她可曾知道你爱她?” 顾兰麟道:“我从未与她说过!” 蒋臣得意地笑道:“可我说过!” 顾兰麟眼神复杂,问:“她的回答是什么?” 蒋臣愣了一瞬,道:“她没有回答!她只是要我不要再修炼尸炼大法!” 顾兰麟笑了,不知他在因何笑:“她应该是爱你的!” 蒋臣道:“可她没说过!” 顾兰麟抬头望着娥树,道:“这是她临死前发的宏愿!她愿天下所有的养尸之地都能有一棵为你赎罪的娥树!” 蒋臣的手还是抖了一下,道:“可能……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顾兰麟摇头,笑道:“可她没有为我怎么做过!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你可以抛开世俗来爱,没有顾及去爱,毫不保留地爱!” 第四十章 归来 蒋臣沉默不语,他两只手指左右转着小小的酒杯,在沉思,在回忆。 一仙一魔,一生的对手,还有朋友。 两人对坐,既没有眼神交流,也没有互相提防。 在他们生前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如此安静地做到一起,更多时候他们都在刀兵相向。 所以,他们都在试图寻回往日相聚时的感觉。 冷酷的蒋臣开口,问:“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 儒雅的顾兰麟答:“几万年!” 蒋臣哼笑,道:“居然打了几万年!木娥死后,我们就一直在打!” 顾兰麟微微眯眼,问:“记得我们与木娥第一次相遇是在什么地方吗?” 蒋臣道:“乱葬岗,你葬师兄,我葬双亲!” 顾兰麟纠正道:“明明是我帮你葬的双亲!” 蒋臣眸珠冷了几分,道:“所以,我恨你!” 顾兰麟点头,道:“我知道!可我还是把你当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蒋臣冷哼道:“你觉得我们还能是朋友?还能是兄弟吗?” 顾兰麟与蒋臣对视几秒,往日的回忆浮现,如同回味一樽苦酒。他默默地为自己倒杯酒,然后盯着蒋臣问:“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当年你是否杀了师尊?” “你们人族不是说魔族向来嗜杀成性吗?既然你们都认定了,那就是我杀的!” 蒋臣目露凶光,接着道:“如何?剩余的力量再来打一场!?就像当年在西阳城上,你我再来一场帝战!” 顾兰麟手发抖,酒杯当啷落到木桌,杯中酒全散在上面。 蒋臣嘲笑道:“堂堂一世帝君,不过无心毁了一座城,何必这般在意?” 良久,顾兰麟恢复过来,一念将桌上的一滩酒水蒸干,颤颤道:“这是我的错,永远都不敢忘!” 蒋臣摇头,啧啧讽刺道:“想不到你也学会了你师尊的虚伪!” 顾兰麟怒目,道:“莫要诋毁他老人家!” 蒋臣也不退让,道:“其实你心里明白!一切都是因你师尊而起,就像你死去的师兄,不过是他为了除掉我父母的一枚可弃棋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他站起来,眼睛因为怒气已经变得猩红:“顾兰麟!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会替他说话?” 这一声,似乎用尽了蒋臣所有的力气,就连头顶的娥树也被震落几片枯叶。 “他养我!育我!我……怎么能弃他?” 顾兰麟口齿无力地张合,每一下都显得那般沉重。 “养育之恩?” 蒋臣冰冷地凝视顾兰麟。 顾兰麟抬头,终究还是坚定了:“养育之恩!” 不知不觉间,娥树又落了两片连枝的绿叶。不偏不倚,刚好落到顾兰麟和蒋臣的面前。 绿叶,如同灰色世界的一点粉彩。它静静地躺在木桌上,用仅剩的彩色去消磨并感化彼此心中的芥蒂与仇恨。 世事浮沉,千年万载。时间可以抚平一切创伤! 两颗心,何时能够平静呢? 他们都低头望着两片绿叶。 仿佛,那个绿衣的绝尘女子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记得,乱葬岗的楹树下,绿衣女子总会静静地等待他们两个到来。 在每年下着毛雨的季节,他们总要来祭拜埋葬在这里的家人和朋友。 他们会在乱葬岗的楹树下进行一场一年一次的对决,既是对手的相惜,亦是朋友的较量。 当世两个天赋最高的修士,总会碰出激烈的火花。 每当一方出重手时,边上的女子就会拦在中间。 用她的话说,她不喜欢见到他们因吵架而伤害感情,更不想看到他们因打架而伤害对方! 若这世上还有谁能劝住尸炼魔祖,蒋臣!那一定就是,木娥。 蒋臣默默地坐回团蒲,细细品尝杯中的相思酒。 绵绵的酒酿,入口的稠香,是道不尽的念想。 终于,杯酒过后,蒋臣放下,道:“你将黑匣交出去啦?” 顾兰麟点头,道:“他会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可蒋臣还会相信人吗?他问:“一个年轻的帝境修士!会不会与北境有关?” 顾兰麟边摇头边笑,反问:“若是有关!他何必费时费力?他若出手,你我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蒋臣点头,同意道:“他不是之前的圣境!的确不好糊弄!” 饮尽杯中琼浆。 往事如烟,微风拂过,不过烟消云散! 现在,该死的,不该死的,估计都已经死了!他们只是两缕残念,没必要再去争论了! 顾兰麟抬头,最后一次看一看娥树。 它就是世间最美的精灵,只要待在它的身边,顾兰麟总会感到满足! 他微微勾起嘴角,喃喃细语:“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他放下酒杯,向着蒋臣拱手:“你我相争半生,今日怕是永别了!” 蒋臣微微眯眼,当的一声落下酒杯。 “来生,切勿再遇!” 留下一句绝情话,蒋臣拱手回应。 落叶纷飞,孤岛伶仃。 树下,没有了顾兰麟,也没有了蒋臣。 唯有桌上对着的酒杯,还留存淡淡的余温。 娥树由绿转黄,再到叶落枝败。 慢慢地,它不在了,孤岛也不在了,碧海同样不在了。 就像开始那样,一切又回归到刚开始的无!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留恋!它有着绝对的公平! 废土高坡上,两具灵尸像是感应到什么,都是跪俯在地。 它们因为帝战死去,可它们从来没有恨过这两位。无论对错,无论正邪,无论仙魔,它们都敬重这两位绝代双骄! 是他们,保护了中元一十八界整整一个时代。纵然会分歧,纵然会相残,纵然会决裂,他们都是那个时代的精神支柱和顶尖修士。 两具灵尸抬头,它们发现身体内的无形束缚正在慢慢解开。 环山脚下的洞窟之中,数不清的灵尸或站或躺,它们都被解开了束缚。 不知熬过多少年的躯体,若没有尸变,估计都是一捧黄土。现在,它们终于可以成为黄土,迎接它们的下一世。 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唯有远方背对它们的李天,幽幽地看向环山洞窟的方向。 他知道,他能感受到,即使他抑制住他的感知力,他也能清晰感受的它们解脱后的喜悦。 或许,成为灵尸,成为一个不被时间腐蚀的特殊存在,某种意义上能达到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永恒。 可,一具冰冷的尸体,能代表一个热情的生命吗? 李天的脚迈下去,不再向前。 他甚至会想,如果几天前他没有彻底消灭那帮灵尸,会不会现在的它们也能得到解脱呢? 易欣儿推了推愣神的李天,问:“怎么了?” 李天摇头,笑道:“无事!” 易欣儿撅着嘴,呼呼说到:“你总是这样!告诉我嘛!” 她推搓着李天,像个撒娇的孩子。 忽地,天上一道黄色咒文出现,伴随来的还有黄皮道士的声音。 易欣儿听完,激动地合掌,道:“太好啦!我们能离开这里啦!” 柏然也是开心地点头附和,貌似她也慢慢地将易欣儿视作一个倍受疼爱的自家丫头。 毕竟,易欣儿长得的确招人宠溺! 聚阴谷秘境中,所有还活着的修士都开始运用灵力来牵动咒文。 霎时间,每个修士都被陌生的力量包裹。 他们被送出这个被封锁的空间,然后来到之前路过的空间裂缝。 因为有着陌生力量的保护,原本危险至极的地方,现在反倒表现出几分安定。 白光愈来愈亮,将所有修士的视野都粉刷成白色。 李天在白光之中,见到一副场景,越来越清晰。 泥泞的路上,两个少年各自手拉着推车一起来到一座山岗上的乱葬岗。 乱葬岗的中央,有一棵茂盛的楹树。它的枝叶,红得发紫,树形高拔。 两个少年无心楹树,他们的眼睛都透露着坚毅,是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眼神。 推车上是他们死去的亲人和朋友,都被草席裹住,以最简陋的方式留住了死者最后的尊严。 树上,有一绿衣女子,她的发梢与楹树的枝条一般随风飘逸,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的发是乌黑的…… 白光闪过,终于,他们出来了! 轰隆! 出口开始坍塌,声音如山崩石裂。 下面所有修士都煞白着脸,呆如木鸡。 黄皮道士支撑着,焦急问:“师兄!这是什么情况?” 声音回他:“里面的空间坍塌,竟然连我都阻止不了!” 黄皮道士瞪大眼睛,内心在一连串的震惊中实在感到麻木。 这一次,他有预感,而且强烈到与事实相差无几! 里面这帮后生修士恐怕出事啦! 他的心咯噔一下,险些停了! 这次号召探索秘境,他负有极大的责任!若是里面出了大事,各个宗门有了怨言,到最后搞不好还得他来背锅! 祈祷! 他只能不停地向天祷告! 终于,有人影走出来。 一个,两个……陆陆续续地走出来四十来人,可走到这个数的时候就没再出来了。 “怎么才这点人啊?” “我怎么没看到我宗进去的后生!” “都没出来吗?” “……” 所有人的声音都透着震惊,更多的是绝望。 走出来的人截然相反,他们当然欢喜,他们是死里逃生,重见天日正是他们最为殷切期望。 旁边的五宗和碧波宫直挺挺地站着,心里如热锅上的蚂蚁。曾经最积极的几家,现在一个人、一个妖都不见踪迹。 他们不约而同地盯着出口,现在他们已经不期盼全员无恙啦!哪怕是一个,他们也会高兴地合不拢嘴。 终于,殷切的目光得到回应。 又有人走出,原来是袁家兄弟。 他们苦丧着脸,不敢在下面的人群中去寻找接应他们的人。 五宗和碧波宫的脸色则是由兴奋转到呆滞。他们又盯上出口,连呼吸都急促许多,恨不得他们亲自进入找一找! 又有人影出现! 五宗和碧波宫的眼神中燃起了希望,立马期盼起来。 人影慢慢变大,可惜白光干扰了视线,根本看不清来人是个什么样子。 五宗和碧波宫翘首以盼。 忽地,走出一个青年。 五宗和碧波宫的脸色当场僵住。 他们谁都不认识这是谁! 陆续地又走出好几个青年,可都是陌生脸孔。 五宗和碧波宫的脸也跟着耷拉下来,甚至隐隐有些敌意。 直到一个老人走出来,肖元大长老终于重见光明。 他贪婪地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不是刺鼻的阴气,而是暖洋的灵气。 睁开眼,却见到五宗和碧波宫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甚至他还能感觉到丝丝敌意。 肖元片刻不敢久留,立马领着一众肖家子弟往人群密集处深入。 “恐怕……” 五宗终于开始有人扛不住了。 又是人影出现在白光之中。 这次是许子安、穆阳、秦炎和梁博四个公子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他们的接应人看到是自己人出来,竟是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本来应该压抑又严肃的场面,这几声笑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他们拍拍孔雀神宗和碧波宫的肩膀,假意安慰道:“莫要太过担心!会出来的!” 孔雀神宗一把拍落肩膀上那只充满虚情假意的手,死死盯着出口。 他不相信他们宗门的圣子,陆有为,会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不知名的秘境! 在强烈的信念下,出口又出现人影。 陆有为与韩露缓缓走出来。 孔雀神宗的人几乎激动到要飙出泪花,他快步上来,道:“有为啊!你可把我急坏啦!” 陆有为与韩露相继拱手,道:“劳烦师兄挂念!有为(韩露)谢过师兄!” 孔雀神宗的人摆摆手,最后将目光移到碧波宫这边。 碧波宫踱步来到出口正前方,衣袖下的双拳因为紧张被攥得啪啪作响! 就连五宗都有人出来了,他们碧波宫却一个都不见。 正想到这,四个小妖突然跳出来,与碧波宫的接应差点撞了个正面。 四张欢喜的脸在看清面前这位是谁后立马拘谨起来,连忙拱手,道:“见过师叔!” 碧波宫的接应蹙眉,问:“圣女呢?” 腼腆懦弱的小妖,蚊声道:“圣女师姐去找人啦!” 若不是这位接应有金身境修为,他真就听不清眼前这个小妖在说什么。 刚要厉声发泄一下,柏然腾得一下落地,道:“诶!师叔!我来了!别为难小云子!” 碧波宫的接应看到柏然,脸上怒色瞬时转喜,拱手贺道:“圣女归来,真是万幸啊!” 柏然无心地点头,当看到黄皮道士这张脸,怒气立马就上来,叉着腰来到他的面前,嗔道:“本圣女能出来啊!的确是运气使然!” 黄皮道士苦着脸,尴尬笑道:“是贫道疏忽,还望圣女见谅!” 柏然道:“疏忽?您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吗?” 黄皮道士正色,忐忑问:“有什么?” 柏然答:“里面可是养尸之地,有着成千上万,多到数不清的灵尸啊!” 此话一出,全场静若寒蝉。 黄皮道士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秘境出口,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胤哉。 只见陈胤哉脸上的惊讶不比他黄皮道士少多少! 他只能先咽下这口苦水,道:“贫道实在不知啊!” 接着,苏瑜、林雪薇、易欣儿与李天相继走出来。 李天他们没走出几步,又听到身后的出口有一人摔倒在地面上。 他和易欣儿同时回头,发现是之前遇到的项少栋。不同的是,他失去了右臂,整个人看起来极度狼狈与颓废。 还未走远的袁家兄弟都是愣住,他们互视一眼,立马将项少栋带下去。 临别时,项少栋抱着残缺的意识与李天和易欣儿对视。 他很意外能再次看到这两个人,因为他曾以为这两个人都死了! 可空荡荡的右臂,又令他在内心深处埋下记恨的种子。 凭什么? 最终,项少栋被袁家兄弟带入人群,淹没在人海之中。 轰隆声,如雷霆万钧。 出口慢慢收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出口将要消失了。 可自从苏瑜他们四个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人或什么妖走出来! 须臾之间,有人看到一个形状古怪的影子在白光中走动。 影子越来越大,最后走出来一个披着黑袍,似人又非人的奇怪人。 他迎着众人异样的眼光步入人群,就好似奇怪的是看他的人,而不是他本身。 所有人只是观望两眼就失去了兴致,只有高台上的陈胤哉,目光一直锁定着他,直到他淹没人群,寻不到迹象。 出口消失了! 也就是说,活着的就剩这点啦! 静默,全场都静默了。 有的宗门略有损失,有的宗门死伤惨重,更有的宗门全军覆没! 不是几个小宗门死了人,就连五宗和碧波宫这样的一等势力都损失极大。 云顶宫的宫主没有离去,他的神识依旧停留高空。脚下,他不会留意的地方,李天抬头注视着他的神识。 遥在千里之外,又近在咫尺之内。 这就是尊境修士操控空间的能力吗! 李天忍不住反思,他堂堂帝境修士为什么连御空飞行都做不到! 只是片刻,他又被天上的异动吸引。 原来,不止是云顶宫的宫主。 五宗各大宗的宗主,碧波宫的宫主以及花神宫的现任宫主,还有其它势力的王境修士,都投来了神识。 很可惜,天上的热闹,地上这些人受修为限制是根本觉察不到的。 直到千绝剑宗第一个站出来。 他们要问清楚,他们一帮弟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四十一章 查凶 千绝剑宗,东洲诸多势力中的一霸。 宗内历史超过百万年,其中底蕴更是难以估量。这样一个悠久的古道统,就是悬在玄明界各方修士的一把剑。 一把万人敬仰的古剑! 玄明界中剑修千千万,唯千绝剑宗的剑道是最为人向往。所以,每年都有无数剑修踏破了千绝剑宗的门槛,只求入得宗门,追求剑道真传。 可就是这样一个古老的道统,而今却在一个不知名的秘境中损失了十几名弟子。 震惊之余,下面人群中飘出来几句无心的议论声。本来悄悄的几句低语,却能清晰地飘到所有人的耳边。 “居然会有灵尸,死了那么多人也不奇怪!” “不单是咱们,五宗那边同样死了不少人!” “碧波宫的妖族也死了很多!” “连风光的五宗都死人,我们死点人也不冤!” …… 往日里尽享荣光的几家,如今是面色难看。死几个人他们不会太心痛,面子丢了才是大事! 许子安。 这样一个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怎能容忍别人的随便议论。追根结底,还是那些死去的师弟师妹们。 于是,他立马朝着千绝剑宗的接应人拱手,严肃道:“师叔!我千绝剑宗弟子死得冤屈,还请师叔主持公道!” 本来阴沉的几人都抬头疑惑地望着许子安。 秦炎眼见时机成熟,一脸悲壮同他的师叔道:“姚师叔!我们那些师弟师妹不是死在灵尸的凶残,而是被别人给害了!” 五宗过来的接应人面面相觑。 蕴宝宗这位接应人眼睛一转,关切地问到:“我蕴宝宗弟子之死是否也有隐情?” 梁博点头,拱手答到:“的确不是死于灵尸之口!” 几家的动静传到黄皮道士的耳边,他摸着下巴,严肃道:“几位贤侄!空口白牙,可要慎言!” 许子安双手抱臂,略有不服道:“道人可知道娥树!” 黄皮道士沉吟小会,忽地想到有一种只生长在养尸之地的奇怪珍稀树种。 “娥树?难道是产尸血丹的娥树!” “正是!” 黄皮道士眯起双眼,问:“难道你们找到了升阶灵药,尸血丹?” 四人脸色犹豫,最后还是摇头道:“我们未能亲眼看到尸血丹,但我们见到了娥树!” 五宗的接应人都屏住呼吸,黄皮道士也颇为心动。 他尽量控制住情绪,“既然有娥树,那么尸血丹必然也是存在的。” 许子安他们的脸色一沉,说到:“正是尸血丹难能可贵!所以我们怀疑有人杀人盗宝!” 五宗来的接应人眼睛一转,冷声问到:“谁?” 许子安摇头,愤然道:“我们的人连同那棵娥树最后都被一把火烧成了炭!” 不知何时,天空暗沉下来,仿佛要降一场雪将着整片天地都给冻结。 许子安双手攥拳,眸珠凝实,恨意满满,“行凶放火者穷凶极恶!居然敢动千绝剑宗的人,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上边几人的谈话,都收入李天的耳中。他嗅到几分不对劲,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来到易欣儿的旁边,悄声道:“把你的戒指和我的交换一下!” 高台上,几位大家公子还在愤恨不平。台下,各方修士同样听得仔仔细细。 紧张的易欣儿手心已经出汗,她的戒指里还藏有五枚硕红饱满的尸血丹。 当时,她和李天正趴在乱石坡的高点。 只听下面交战一声爆炸,五枚尸血丹被爆风卷起,好巧不巧地落到易欣儿的面前。 这简直就是一场上天的恩赐,若非如此,也根本解释不清这个巧合。 易欣儿眨着大眼睛,像只蝴蝶扑着它的双翅。 “李天!我们捡大漏啦!” 她高兴地将尸血丹捧入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当时李天就觉得,这个丫头一定已经想好了这五枚尸血丹的用途,而且还是大用途!不然,她不会这般高兴! 可易欣儿当时能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紧张。 五宗那边死了人,然后尸血丹落到她的手里。若是被他们发现,任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里面是不是有文章! 所幸,空间戒指与修士的命同样重要! 她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就连李天的话,她都因为脑袋发懵没有听到。 李天推了推易欣儿的胳膊,问:“欣儿!你怎么了?” “啊?” 易欣儿蹙着短眉,没明白李天的意思。 好在周围人的心思都不在他们身上,于是李天脱下自己手上的空间戒指塞入易欣儿手里,道:“换你的戒指给我!” 易欣儿先是一滞,不解问:“做什么?” “我有不好的预感!还是小心点为上!” “你担心他们会搜查戒指?怎么可能!” 不等易欣儿继续说下去,李天迅速脱下易欣儿右手上的戒指,说到:“拿好我的戒指!里面的东西能护住你!” 交代完一句,瞧了一眼站在前面没有发觉的苏瑜和林雪薇,他迅速隐入人群。 易欣儿刚转过身,就再也没看到李天的身影。她低头惊讶地看看右手,上面的戒指早已被拿去。 这一瞬间,易欣儿愣神了。 好快的速度,她竟一点都没有发觉。 又听到高台上的许子安正慷慨激昂对着众人喊到:“不会无缘无故就杀人!那些造了杀孽的人一定是为了珍贵的尸血丹才下手的!” 千绝剑宗的接应人也紧跟脚步,态度强硬道:“我千绝剑宗绝不会姑息胆敢杀害我宗弟子的凶手!” 其余三个宗门齐齐道:“我等同样也要为本宗弟子讨还公道!” 虽然他们人少,可他们的话已经足够分量! 天空黑云不断压下来,从秘境出来的修士都感到背后飘来阵阵凉意。 五宗的宗主们,他们的神识同样也在听着。现在,是他们决断的时候! “千绝剑宗立不朽剑统于东洲,今日我宗弟子陨落在一个不知名的秘境内。于情于理,我也要讨个公道!问个真相!” “老家伙!不止是你的千绝剑宗死了人!我的蕴宝宗也死了不少弟子!” “貌似我们之中唯有一家没有损失!” “哼!秦宗主是在怀疑我宗圣子杀人吗?” “岂敢!” “有为行事光明磊落!韩露也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哪里会做什么杀人行凶的勾当?” “女流之辈?女人就不会杀人吗?” “许老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呦呦呦!陆兄今日的火气很大嘛!” “不是火气大!我只是想笑某些人,本以为是个不起眼的小秘境,净派了些修为不高的弟子进去,到最后反而落个人财两空!” “你!” “你什么你?你要如何?” 空气中响起一声剑鸣,又有一声孔雀啼鸣,仿佛两虎相争。 “妖族的功法当真刁钻!修炼妖族功法,亏你们也算是人族!” “祖上得神兽七彩孔雀恩典所获传承,哪里轮到你来说教?莫不是,你怕了?” “姓陆的!你敢接我一剑?” 天空中剑意荡气回肠,形如无数剑身从仙山飞出,势如千军万马在阵前喧嚣。 “有何不敢?” 一只七彩孔雀虚影徘徊云间,犹如天上神鸟剥开云雾,引天地神光照耀大地。 “两位宗主!莫动手!” 两位宗主立即停住,诸个神识纷纷抬头望向上方。 云顶宫的宫主,依旧停留在他的云顶宫之中,但两位宗主都感受到这位尊者就离他们不过寸尺之间。 他们都知道尊境的可怕,只能乖乖照做! “两位宗主力量无边,若动手,下面那些晚辈可要遭殃啦!” 两位宗主立马拱手,道:“一时冲动!还望尊上,以及各位道友见谅!” “刘老!许兄和陆兄不过是闹着玩,他们年轻的时候就这样,老来一直没动过手更是按耐不住啊!” 霎时间,云间多起朗朗笑声。 云顶宫的宫主笑了一阵,说到:“两位宗主的切磋还是改日再来,今日之事可不能怠慢!” 千绝剑宗的宗主问:“哦?刘老也关心这事?” 云顶宫宫主道:“我的这个小师弟疏忽大意,害得诸多道统蒙受损失,贫道自然也要上心啊!” 玄火宗宗主道:“唉!刘老!哪里是黄道友的错!只怪我们太自负啦!没调查清楚就让这些小辈进去!” “我们做长辈的没上心,苦了这群后辈啦!” 碧波宫宫主道:“我观这里的秘境已经完全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太古怪啦!” 良久,云顶宫宫主道:“这个秘境恐怕是曾经的一个圣者甚至是一个帝者开辟的空间!” 全场静默。 不知是谁失声道:“怎么可能!若是涉及这样的存在,应该会有更加强大的气息溢出!” 云顶宫宫主不急不慢道:“应该是那层结界!它将整个秘境都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若不是这次参杂了金身境的气息,恐怕我们到现在还不知它的存在!” 碧波宫宫主道:“这等伟力当真可怕!” 云顶宫宫主附和道:“的确可怕!也确实可惜,我们都错过了这个绝佳机会!” 又是一段时间的静默。 千绝剑宗宗主道:“刘老!我宗里那帮刚死去的弟子还需要一个说法,您看……” “许宗主大可以自由行事!” 千绝剑宗拱手,道:“谢过刘老!” 云端又恢复了平静。 下面,正人心惶惶! 五宗要找出杀害他们弟子的凶手!从哪里找?只能从秘境出来的人那里找! 每一个进入过秘境的修士,这一刻都成为了焦点。他们被所有人隔离出来,生怕自己也被牵连进去。 许子安先是将目光定在陆有为身上,然后是韩露,路过柏然,最后停在了苏瑜身上。 这是一副生面孔,与他年龄相近,却拥有不俗的战力。苏瑜,完全有能力杀掉他们那些师弟师妹。 许子安将要举手指向苏瑜,柏然走出来挡在她的前面,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子安答:“她最有可能是真凶!” 柏然道:“哦?你是哪只眼睛看出她是真凶?”她用嘲弄的目光盯着许子安,道:“你连一点证据都没拿出来,难道就只会含血喷人?” 她双手抱臂,侧过身,冷笑道:“说不准啊!是你们那些师弟师妹贪得无厌,打到最后落了个双双殒命的下场!” 许子安怒而哼道:“我们五宗行事光明磊落,哪里像你们妖族?” 柏然蹙眉,道:“照许大公子的意思,这凶手更应是妖族,本姑娘还是其中一员啰?” 许子安嗤笑几声,饶有深意地道:“这些话我可没说过!你怕是不打自招?” 柏然目光阴沉下来,道:“搬弄是非!歪曲事实!贵派的作风真是让天下人耳目一新!” 她与许子安的身份都极其敏感,一个妖族碧波宫的圣女,一个人族千绝剑宗的圣子。 他们的矛盾极有可能上升到人族与妖族之间的矛盾,甚至演变成一场覆盖整个玄明界的战争。 所有,每一个人,每一个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他们动手,两族间微妙的和平态势会被瞬间击碎! 眼见双方面子都要挂不住,陆有为站出来,道:“既然千绝剑宗要找凶手,总是要拿出证据!不然,怎样天下人服气?” 许子安噎住了,他的确没有证据去证明他的说辞! 柏然眯着眼,打趣笑道:“姓许的!你有什么证据啊?没有证据,你就惨了!” 所有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拿不出证据他就是在胡搅蛮缠,丢自己的面子事小,丢宗门的面子事大啊! 许子安咬牙,脑子一热,喝到:“既然是因为抢夺尸血丹,那么有尸血丹的一定就是真凶!只要搜身,就一定找得到!” 下面的易欣儿脸色顿时煞白,她的眸珠慌忙在人群中寻找李天。 那枚戒指,真成了烫手山芋。 正乎此时,天上传来隆隆雷音。 所有修士都被这道声音震撼,其声如石破天惊,震得他们是心慌意乱。 千绝剑宗的接应人眉头一挑,也不等别人同不同意,神识竟然立即朝着归来的修士们搜去。 这时候,有人出来抗议,道:“千绝剑宗好歹也是一方诸侯!居然也喜欢行这种低贱的事!” 许子安啧的一声,回复到:“本派只找尸血丹,其余的一概不管!” “空间戒指就是修士的命!要搜,不如先杀了我们!” 接应人冷笑一声,回到:“也未尝不可!” 霎时间,全场静若寒蝉。 李天摇头叹息,高举右手,喊到:“尸血丹在我这里!” 宛如一声平地惊雷,全场噤若寒蝉! 所有目光都投向他李天。 一个白皙、瘦弱的翩翩少年,他缓步走出人群。 许子安微眯双眼,他清楚得记得在秘境里,这小子曾拿出一件天宝。 当然,他出来的也正是时候! 许子安得意地望着柏然、陆有为与苏瑜三人。他明白,现在事情的主动权已经落到他的手里。 李天抬眼与许子安对视,平静道:“你说的尸血丹,它在我这里!别为难无关的人!” 说完,他居然将尸血丹公示于众。 那迷人的红色印在眼中,不断地勾起其他修士的欲望心。 这是传说的稀有灵药,普通的修士若是服用一枚,那么他的修为将会拔地起步,连许多难过的桎梏也能轻松破除! “好胆色!” 许子安恋恋不舍地从尸血丹上将目光移开。 李天收回尸血丹,轻松回到:“许公子过奖啦!” “尸血丹非同小可,你居然敢公众示之!说你有恃无恐我是不信!我看你是真不知死活!” 周围的人群没有响声,但李天知道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手上的空间戒指。 斜对面,苏瑜的脸照样古井无波,可她已经将手藏进了衣袖里。林雪薇的眼依旧冷若冰霜,但她的手已经静候在剑柄之间。 两人的身后,易欣儿早已不见。 一个娇小的倩影穿梭于拥挤的人群中!她不明白,李天为什么要为她承担这个莫名其妙的责任。她已经慌乱到连话都说不出口!可她现在很想挡在他前面,告诉其他人,其实那个戒指是她的! 李天不紧不慢地将戒指戴入右手食指,道:“都不是!我是出于信任!” “信任?” 许子安挑眉,疑惑地盯着李天。 “对!因为信任!我相信贵派公正不阿,定然不会冤枉好人!我也相信在场诸位信守道义,决然不屑强取豪夺!” 许子安笑了,道:“你的这份信任你觉得你信吗?” 李天道:“我信!不然我不会走出来,也不会拿出尸血丹!” 许子安道:“你很天真啊!” 李天微微侧头,道:“如果许公子真当这是天真,那我只能说,贵派没有所谓的公正不阿。东洲剑统不过是一群仗着手中利剑而肆意天下的败类!” 千绝剑宗的接应人立马放出威压压向李天,怒斥:“竖子竟敢恶语诽谤我千绝剑宗清誉?” 李天顶着威压,拱手笑道:“前辈!慎言啊!我哪时诽谤你们千绝剑宗的清誉?我不过是指出许公子话里的不妥罢了!” “还是说……” 他话没说完,千绝剑宗的接应人就将威压笼住李天,却没有压下去。 “这事先不议,你要老实交代为什么杀害我宗弟子!” 李天道:“前辈有一个问题你要说清楚!” “什么问题?” “我何时有说过杀害贵派的弟子?” 接应人怒目喝到:“我宗圣子亲眼所见!” 李天笑道:“敢问什么才是亲眼所见?是看到我杀人了?还是看到我放火了?” 接应人语噎,许子安皱眉。 “都没看见!那么前辈可不可讲清楚杀害贵派弟子是要从何说起啊?” 接应人咬牙,扯高嗓门喊:“若你没杀人,这尸血丹你从何而来?” “照前辈的意思,拥有尸血丹的人就是杀人凶手?” “正是!” 话音刚落,反而遭到李天讥笑:“照前辈的说法,我把尸血丹给予别人,那么别人不也是杀人凶手了吗!真是不讲理的说法!” 第四十二章 求情 千绝剑宗的接应人,一个一等势力的一名普通长老,金身境修士。 他有他的威严,亦有他的高傲。 李天,不过一名出身卑贱、修为浅薄的无知少年。凭什么,这样一个人敢在他面前站直身板说话? 他完全可以一掌拍死这样一只臭虫!但他没有,他没有这个胆量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 名声,越是有地位的人越是看重这样东西。相反,如李天这样的一个草民,名声的好与坏反倒索然无味! “你说没道理?那么你倒是说清楚这尸血丹是如何落到你的手里的?” 李天淡然吐出两字:“捡的!” 接应人先是一愣,显然他没有料想到李天给出的说法竟能如此简单。 就算编造一个长篇大论的故事,将自己与这件事撇得一干二净,也好过一个“捡的”! 全场肃默。 接应人的眉毛不停地抽动,他在尽力扼住心中的怒火,沉声道:“捡的?谁能证明?” “我能证明!” 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李天身后响开,他回头,看到易欣儿正抹掉额头上的热汗。 接应人冷冷盯着胆敢走出来的易欣儿,问:“你又是谁?哪家的娃?”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想说,他在秘境中与我一路同伴,我可以证明尸血丹是我们捡的!” 许子安冷哼道:“你与他同是一路人,你的证明不管用!” 易欣儿攥紧粉拳,失了理智般娇喝:“我的话不管用?那你告诉我谁的证明能管用?” 盛名在外的千绝剑宗圣子,在玄明界诸多道统面前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当众呵斥。 他下意识地瞥向秦炎他们三人,却见他们的脸上竟挂着戏谑的表情。 许子安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哪里来的野丫头!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给本公子滚开!” 不知为什么,许子安在喊完之后竟感到脊背骨阵阵发凉,就像被一头藏于丛中的猛虎盯上的感觉。 修士的警觉令他立即戒备,可四周能威胁到他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谁会在这样的场合向他投来敌意? 许子安镇定下来,只当是刚才气冲心头的错觉。 当冰冷的骂声慢慢在人群上方散开,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易欣儿。 十二岁的结魄境修士,她能掀动什么风浪? 易欣儿听完更是恼火,刚要发作却被李天制住。他问:“你过来做什么?” 火气泄不出,只能撒到李天身上,哼声怨道:“还不是因为你!” 李天瞧了一眼许子安,又瞥了一眼身后的围观者,放低声音,道:“迟早也要被发现的!你速速离开!” 易欣儿轻咬粉唇,道:“我不!”她望向许子安同他的接应人,嚷嚷道:“上面姓许的!那枚戒指是我的!尸血丹也是我捡的!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许子安轻蔑地笑起来:“: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不知死活的毛小子,和一个不知深浅的野丫头!” “我不想知道戒指是谁的!也不论是谁捡的!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合谋杀害我千绝剑宗的弟子!” 易欣儿双手叉腰,讥讽道:“你这家伙是听不懂人话吗?” 许子安怔住,冷道:“你说什么?” 旁边的李天也被易欣儿给惊到,连忙拉住她,希望她不要把话说绝啰! 哪知易欣儿挣脱李天的手,很不满地问:“他之前都说过了不曾杀害你的人,怎么来来回回都要咬定是我们杀的呢?” 忽地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道:“难道说,你们千绝剑宗已经败落到连一个化灵一重境修士和一个结魄一重境的修士都打不败吗?” 这时人群中传出几声轻笑,声音很小,小到连千绝剑宗的接应人都没有找到是谁发出的笑声。 许子安咬牙,气得眉毛竖起来:“谁知道你们用了什么阴损的手段!” 易欣儿转过身,面向众人,背对许子安:“好一个千绝剑宗!抓不到真凶,就像条疯狗般咬得路人不放!打不过别人,还会像地痞一样污蔑他人手段下贱!”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许子安没有行动,反而他身边的接应人怒而出两指剑芒射向易欣儿,这一剑色泽洁白,如脱弓之长箭。 苏瑜眉头紧锁,还没跳出,就见身边一团剑影呼啸射去。 这林雪薇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好出剑的,就连苏瑜都没有留心注意到。 也是这点迟疑的功夫,林雪薇已经冲到李天与易欣儿的面前。 她将手中剑一拧,磅礴的剑意将她的人与她的剑连同一体。 只是金身境修士的随手一指,她岂敢大意? 说实话,东洲的古剑统,她林雪薇早有耳闻。今日得此机会,她这个剑修也是求之不得。 按住心中隐隐的亢奋,她挥出一剑! 这剑,简单至极! 只有剑意与寒气! 雪花飘落,寒光胜过了昏暗的日光。 两指剑芒与全力一剑的交锋,一个是暴怒的半老剑修,一个则是玉洁的年轻剑客。 两力相撞,荡起一圈又一圈灵力涟漪。 易欣儿被突如其来的涟漪吓到,若是没有李天在后面搀扶,她已经瘫坐到了地上! 她身后的李天盯着前方角逐的灵力,已经看出结果的他嘴角微微上扬! 悠扬的剑鸣声中人群喧起一阵又一阵哗然,甚至都盖过了锐利的哀鸣,将这场本来带有几分诗意的摩擦染上少许俗气。 剑意消散,剑芒亦是不再! 全场噤若寒蝉! 神魂四重境接下了金身境的一指剑芒,多么骇人听闻的一件旷古奇闻。纵然那一指剑芒太有水分,可完全不影响林雪薇之后的名满天下。 接应人怔住! 这是他没有料想到的结果,眼眸死死盯住林雪薇,想要从她身上找出一些合理的解释。 可就算神识掠过,终究还是认定林雪薇只是一个神魂境修士! 他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没有丝毫犹豫与顾忌,他又伸出双指射出一道剑芒。 如果说刚才随心一剑是为了结果易欣儿,那么现在这一剑就是为了将他们三个彻底浮诛。 两指剑芒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气势!它就是快,快到苏瑜的视线都捕捉不到。 可没等剑芒射穿林雪薇,又跳出一个老人挡在林雪薇面前。 他举起手中木杖,拼力顶住来自金身境修士的一剑。在他眼中,他的木杖竟被这一剑不断磨成木屑。 要知道,他这跟木杖可是从一处仙山寻到的,其硬度不比一些高品质的法宝差去多少! 可金身境的一剑,哪怕只是灵力凝成的普通一剑,对他这个老人家而言也是致命打击! 眼看木杖快顶不住了,李天迅速出手,以碾压全场的速度将这一剑偏离原来轨道。 咻—— 剑芒从老人的脸颊飞过,差几寸就要在老人的脸上留下一条又长又细的血线。 离死亡最近的感觉,张长老只觉得他身后的衫衣有些凉。 他心有余悸地瞄向身后地面留有差不多两寸长的剑洞,这就是死亡的宽度! 台上接应人哑然。 偏了?怎么可能会偏? 他内心在抓狂,短短的时间里,他的脸面碎得掉渣,被人踩在脚下噼啪嘈杂。 他的剑意迸发出来,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把剑悬在他们的头顶,就像即将落下的铡刀。 这股杀气,令所有人都为之胆寒。 他旁边的许子安已经喘上粗气,即使身份尊贵,可实力悬殊依旧保持不住他作为圣子的威严。 更加令他担心的是,他的这位接应人似乎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要知道,玄明界几乎上得了台面的势力都在场。这样的场合,如果真杀了李天他们,就算以后没有抗议,也会生出流言。 舆情猛如虎啊! 正当那一剑即将落下,一道倩影闪现来到张长老旁边。 两位长老相顾一眼,默契地合力凝出防御罩。 云端,千绝剑宗的宗主还在注视着下方的冲突。 “许宗主!你难道不阻止吗?” 他抬眼望去,发声的原来是碧波宫的宫主,同样也是一位尊境大修士! 他拱手,礼貌道:“柏老!” “不挑明!就是在默许嘛!” 玄火宗的秦宗主打趣,实则已经摆出看笑话的架子。 许宗主冷哼一声,哪里不知道这个秦宗主心里打得是个什么主意! 孔雀神宗的陆宗主道:“你堂堂一宗之主也认定一个化灵境的小子能做出这档事?待到他日查出来你冤枉好人,怕是要成千古的笑话!” 未几,几人闻到一股花香从东面飘来。 秦、许、陆三位宗主齐齐拱手,道:“花神宫的百花仙子今日也有空?” 百花仙子拱手道:“诸位宗主有礼!”向着碧波宫的柏宫主:“晚辈见过妖尊!” 她放下手,然后道:“今日来,其实是为求情!” “求情?” 几位宗主互视一眼,都不清楚话里的意思! 百花仙子解释:“我是来为小女求情!” “小女好玩!竟牵扯到诸多道派的命案!但小女心性纯良,定然不会行杀人放火的蠢事!还望几位宗主明鉴!” 他们齐刷刷往下看,那里站有三个女子,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绝尘美人,也不知哪一位会是百花仙子的女儿! “既然百花仙子担保!我自然相信!” 秦宗主不带思考的回答,也引来另几位宗主的一致鄙视。 许宗主叹息,道:“百花仙子的令爱,我当然信得过!只是……” 陆宗主眯眼道:“许宗主!你好像搞混一件事!” “你们说他杀人,可他仅是拥有尸血丹!两件事岂能混为一谈?更何况,那小姑娘说过那枚戒指是她的。我看那姑娘长得娇小玲珑,八成那小子就是替她出来顶祸!” 碧波宫宫主无心关注几人的谈话,可还是劝了一句:“许宗主!的确需要三思啊!” 百花仙子又道:“若戒指是欣儿的,我更加确信尸血丹是她们捡来的!” 几个宗主纷纷低头端视易欣儿,这才发现她的容貌长得的确与百花仙子有几分相像。 突然,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宗主勿忧!云顶宫必全权处理此案,定当还诸位一个真相,给亡魂一个交代!” 百花仙子向着刘宫主的方向曲身行礼,问候:“多年未见,刘老前辈可还记得白百花?” “昔日承蒙老宫主邀约一聚,那个花海打闹的丫头也做了宫主啊!” “代我向老宫主问好!” 百花仙子回:“自然!娘亲虽然闭关已久,但刘老前辈的问好她一定很乐意收下!” 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许宗主的身上。这事乃是千绝剑宗牵头,唯有千绝剑宗先退出,其余的道统才能见风转舵。 面对多双有意无意的眼睛,许宗主唯能挥袖长叹,负手而立,向着下方喝到:“住手!” 一声高亢的喊声将下方接应人的剑意给震得稀碎。 接应人惶恐地向天躬腰拱手,道:“宗主!您有何指示?” “此事与他们无关,你且回宗述职!” 接应人的身体颤抖着,面如死灰,回到:“遵命!” 天上的黑云慢慢拨开,金色的阳光被释放,如带来救赎的佛光般洒落地面。 许子安站在阳光下,双拳攥得紧紧的。他朝着云端喊到:“伯父!这事不能罢了!” “不是罢了!只是与他们无关,岂能无端牵扯旁人?” 许子安还是不肯放弃:“怎会无关?抓起来,一审不就清楚了吗?” 刚说完,许子安又觉后背拔凉,他警惕地环顾一圈,到底也没找出是谁对他抱有杀意。 “子安!此事宗门会派其他长老处理,你先回宗……” 声音拉长,最后消失。 许子安愣愣地望着云端,但他的宗主,他的伯父,已经没在关注这里了。 云端之上,许宗主满脸不好意思向百花仙子赔礼道:“子安年少尚未懂事!仙子莫要在意!” 百花仙子颔首,道:“人之常情,白百花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许宗主拱手,道:“多谢仙子体谅!” 过后,神识收回。 百花仙子转而向着其余三宗的宗主一一拱手。 各位宗主也是识趣之人,颔首示意也就各自往宗门方向去了。 陆宗主望着四散的四宗宗主,脸上挂的笑容也不加掩饰。 “平日里耀武扬威,一个比一个说话大声!遇到硬茬,该软的时候还是得软啊!” 百花仙子掩嘴轻笑,道:“陆宗主不怕我将这些话告知他们?” 陆宗主哈哈笑道:“百花仙子何许人也?哪里会与我们这些粗鄙之人相较劲?” “白百花可承受不起陆宗主的抬举?” 刚要想走,陆宗主突然好奇心起来,打趣问:“百花仙子何时有了个女儿也不告知我等一声啊?” 百花仙子还在为难如何回答,陆宗主已经乘风离去。 她望着陆宗主远去的方向,苦笑摇头。 果然能登上天位的人,心思多是难以琢磨! 五宗的宗主走光了,也就意味着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热闹值得逗留了。 碧波宫的宫主依旧站立云间,可研究半天都没能找到蛛丝马迹。 最后只能悻悻收手,说到:“可惜了!可惜了!若是早点察觉,或许还能走远一些!” 百花仙子感到奇怪,问:“妖尊走的道同是大道,又何愁修为无法精进呢?” 柏宫主惜叹:“道阻且长啊!丫头!你娘亲禅悟多年也未能有个结果,我这把老骨头亦是多年未曾进步!呕心沥血却不能得!任谁能够甘心呢?” 刘宫主也叹:“以为走上高峰,殊不知还在山脚!碌碌凡人,岂能窥到天道尽头呢?” 百花仙子摆手笑道:“若刘前辈也要称自己是碌碌凡人,我可就连凡人都算不上了!刘前辈难道是绕弯骂丫头不思进取啊?” 刘宫主朗朗笑出声,道:“丫头还是像小的时候,讨我喜欢啊!” 他低头瞧见易欣儿,问:“那个小丫头是你的女儿?颇有些气象,不妨为可塑之才!” “是啊!顽皮得很!哪里肯安心修炼啊?” 刘宫主道:“以你花神宫的传承,又有你的直属王脉,他日飞龙入云,花神宫大幸啊!” “不瞒刘前辈!欣儿出生后,就一直未能激发体内的王脉!” 刘宫主挑眉,讶然问:“哦?花神宫手段颇多也不能助她开脉?” “不能!就连娘亲亲自出手也打不通她的王脉!怕是生来就是这个苦命!好在,她天赋不错!” 一个尊境修士都打不通还未成长的王脉,就连见多识广的刘宫主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机缘未到,岂能强求?” 百花仙子轻叹口气:“唯能希望如此!” 她温情地遥望一眼,然后遁入无形,唯留原处一场淡淡的花香。 许子安还是走了! 千绝剑宗的宗主已经发话,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胆量违背。 秦炎、梁博与穆阳三人相视无言,最后也只能踏空离去。 最后,只留下还在发呆的众人。 他们齐齐望向李天他们,区区几人,最高修为不过天罡境。这样的人也敢出来与千绝剑宗的圣子叫板,这已经不能说是胆大,简直就是犯傻! 可结果好像,他们赢了…… “走了吗?” 易欣儿到现在都没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是啊!其实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甚至她有了向她母亲求助的念头。虽然她不是很情愿公布这件事,也危难关头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确被她母亲救了。 花神宫同样是玄明界的一等势力,着名的三大宫之一。上任老宫主更是一位大尊者,年轻时候在这片大陆上颇有威望。 过去几百年,云顶宫还不一定有花神宫的影响力大。只是,那位老宫主已经步入瓶颈期,老早就闭关将一切事务交由白百花打理。 如果没有这个实力,又怎么可能让一个王境修士转变心意,更不可能左右一个古道统的决定。 第四十三章 归途 李天低头,知晓云端的几位已经离去,他嘻嘻笑道:“他们走了不好吗?” 易欣儿双手叉腰,啧的一声,道:“现在要好好同你算笔账了!” “什么账?” 李天盯着易欣儿装起了糊涂。 被他看似纯真的眼神欺骗后,易欣儿扭捏地说到:“当……当然是为……为什么跟我换戒指啊?” “……” 李天脱下右手的戒指,仔细看它,是个浑体棕色的金属戒指,纹路清晰一看就是高级货。上面有炼器大家刻的特殊器纹,所以能开辟一个存储空间。 这种特殊器纹,属于高级铭文,其实不能广益大众。可妖孽齐出的时代里,就有一个出色的炼器师将开辟空间的器纹简易化。从此,空间戒指成了修士游荡江湖的必备工具。 李天将戒指交还易欣儿,思前想后给出一个马虎的解释:“因为……因为……因为……自信!” “啊?” 大风刮来,将远处的营帐扯得几近破裂。李天望着与风搏斗的营帐,他果断地重复刚才的的回答:“对!就是自信!” 易欣儿低头凝视手里还留有余温的戒指,哼地一声别过脸,喃喃道:“什么自信!明明就是自大!” “你怎么老说我自大啊?” “因为你就是!” 小丫头气鼓鼓地转过身,打算一辈子都不理他,又觉得这样对他很可怜,忍不住偷瞄他两眼。 可李天根本就没有留意她的这点小心思。 少女的心,是一颗极易萌动的心。她算到底也是个孩子,她的世界还是充满了色彩,只要一点染料,就能缤纷靓丽。 所以,她的情感是丰富的,亦是纯真无瑕,就是一枚被岩石包藏的羊脂宝玉,静静地躺在平静的河床中。 而李天,就是那个蹚过河川,无意间将这枚温玉捡起的那个人。 只是,他哪里知道,这颗粗糙的石头,里面还藏有需要怜爱的玉胎。 “木头!” 她口齿咬住怨言,把藏在右手手心的戒指翻一翻,是那枚属于李天的戒指。它的轮廓形状已经在她手心烙出印,同样保留了她的温度。 好奇怪!明明李天这枚戒指做工粗糙,完全像个在地摊贩卖的货色。可她却一直揣在怀里,直至意识到该还回去了! “这个便宜货还给你!” 易欣儿摆出嫌弃姿态送回去,连她都没注意到,其实她心里是有多不舍。 反观李天,他没有一点怪异动作。 他接过戒指,熟练又轻易地戴回去。 或许,某些方面,女人总是比男人表现得更加细腻,更加容易浮想联翩。 见状,易欣儿嗔怒地侧过身,不经意间,她看到很多双凌冽的眼神。不是看她,而是她手里的空间戒指。 这帮修士有的出身世家,有的宗门派遣。这种有身份的人自然不能明面上坏规矩! 可还有一部分修士,他们属于散修,无拘无束,干起脏活更是毫无负担可言。 起先,易欣儿是怕的。可转念一想,这种胆怯又被无限缩水,直至最后,易欣儿正大光明地将戒指戴在手上,还一副乐滋滋地在这帮修士面前炫耀几番。 架上火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是一块真金! 可是,欲望燃起的邪火,是难以被扑灭的!更何况,易欣儿还在这堆邪火上面扇风! 已经有些修士,他们的眼神出现微妙的变化。有的已经双手藏进袖口,大有一副动手的架子。 正当紧张时刻,黄皮道士及时放出威压,冷声警告:“诸位道友!莫难道要撕贫道的脸面?” 眼前如同阻挡一座高山,山高又险,给人一种无法逾越的震慑。 黄皮道士继续道:“既然盟约在先,所得机缘就是各凭本事!当着贫道的脸坏规矩,莫怪贫道不讲情面!” 没有修士敢说话,连狡辩的想法都没有! 乌合之众需要威慑,豪门世家也需要提醒。不然,贪婪之火会把原本干净的心熏黑。 一下子,如同秋风带裹挟着萧肃的凉意,吹醒了不少修士。 千绝剑宗离开了!玄火宗、蕴宝宗和万毒宗也没有多说什么。很明显,他们也不打算逼问。 也许,他们已经得到了非常明确的命令,才会选择偃旗息鼓。 李天他们俨然成了被孤立的对象! 就连陆有为代表的孔雀神宗,以及柏然代表的碧波宫,在得知尸血丹在李天手里,也不得不静默观望。 势力纷争,有看得见的,也有看不见的。听上去很现实,可一艘大船总会特别小心海底的暗礁! 众目睽睽之下,张长老顶住压力,打算提前离开。 手握重宝,还是人尽皆知,他这个老江湖也不知如何处理这档子破事。 只求快些离开,没留下什么鸡毛蒜皮的线索让别人顺藤摸瓜给找过来了! 刚行到御风飞船,柏然竟然追过来。 碧波宫的接应人提前拦在柏然前面,“圣女!慎行,慎言!” 柏然没有理睬他,而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招着手跑到苏瑜的面前,依旧是那张自信又阳光的俏脸:“走得急,不跟我道别吗?” 苏瑜盯着柏然,反问:“要道别吗?” “……” 柏然双手抱臂,轻哼道:“我们不是朋友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是碧波宫的圣女,总要学会避嫌!” 苏瑜又要走,柏然不让,还幽怨道:“我可不管!回去后,肯定是要挨骂!既然横竖都是要挨骂,还管他什么避不避嫌?” 陆有为和韩露一前一后走来,前者道:“柏然姑娘倒是看得开!” 话音未落,柏然忽地狠狠瞥向陆有为,吓得他不由竖起了汗毛。 韩露道:“我们也是朋友!更何况,韩露相信你们!” 旁边的易欣儿明显不悦,她鼓起小圆脸,不满道:“什么相不相信?我们又没有做过,哪里需要韩姐姐相不相信!” 韩露轻笑,道:“的确!韩露失言了!”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陆有为路过苏瑜,走过易欣儿,与林雪薇擦肩而过,最后停在了李天面前。 “陆师兄,是找我吗?” 李天眨眨眼,紧张得还真像一个化灵境的无名修士遇到一个重天境的道统圣子。 只是,见识过李天空手拿出一件天宝的深藏不露,又晓得他敢于当众公示重宝的憨厚果敢。 现在的陆有为自然比之前高看他,完全没有一个上位者的优越感。 “冒昧请问,李兄弟在刚才那般危机为什么还能淡定自若、处变不惊?” 李天将眉毛挤成一团,道:“陆师兄说笑了!我不过一个化灵境小修士,哪里是什么处变不惊?分明是被吓傻罢了!” “是吗?” 陆有为审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难道李天真的只有化灵境的修为? 他反复问自己,同时又很想出口问清楚,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反正,他不会相信简单的两字“吓傻”能够解释得清楚。 “李兄弟莫不是觉得陆某好消遣?” 陆有为扭头,瞄一眼不远处的韩露,清楚对方没有注意到这里,他抱住李天的肩膀,轻声嘿嘿道:“他日可有兴趣陪我一同喝酒啊?” 李天意外地看了一眼陆有为,这时候的他完全不像一个道统圣子,少了几分高贵,多了一点和气。 “若是有机会,当然要请陆师兄喝酒!” 陆有为轻拍李天后背,笑道:“那我可得记好李兄弟这句话了!” 张长老催促声从御风飞船传来,李天他们需要登船了。 底下有修士眼巴巴看着他们起飞,同时还有不少灵力传讯偷偷飞向远方。 可想而知,李天他们的秘密怕是要传遍了玄明界。 易欣儿不由地讪笑:“笨蛋,你怕是要扬名四海啊!” 李天啧的一声,眼眸锁定远方的天际线,无奈道:“我倒希望自己一直默默无闻!” 回头,刚好与肖元他们的目光对视。 这位肖元大长老,早早带着人上了御风飞船,刚才还一直站在船头欣赏那一出好戏。 可惜,戏码不好,唱到一半就停了! 肖元的目光投向人群,在里面很快找出妖兽门那帮人。 他心中愤愤不满,面色依旧不变,定睛许久才轻声骂了一句:“废物!” 然后领着人,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张长老站在中央,双手操控着御风飞船。若不是御风飞船不能跳跃空间,这个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御风飞船朝着东南方向一路高飞,很快入了云层,淡出了所有修士的视线。 下方是无尽的云海,御风飞船是一艘孤独的方舟。 李天低头回望,那是聚阴谷最后消失的地方。 他知道里面的空间已经彻底坍塌,聚阴谷真正成为了历史。还有埋在聚阴谷下面的城池,这些都已经消失,不再留有痕迹。 他第一个想到绿衫女子,那个躺在他怀里离开的树精!不知她是否已经步入轮回,走向来世! 绿衫女子最后的一段话,音犹在耳! 李天小臂撑在栏杆上,眼里飘过柔情,顺着逆流的风,慢慢飞向远方! 这份情意,来得匆匆,去也匆匆。李天曾打算抛之脑后,却终究于心不忍。 她的离别,可以是肉体上的腐败,也可以是灵魂上的消亡,但不应该是记忆的丧失。 李天合上双眼!其实从荆棘宫殿走出来,他的心境就一直是蒙蒙细雨中的湖面。 不过还好,雨不算大,簌簌的雨声只是给他舔了哀思。 至少,她说过…… 忽然莞而一笑,是阴雨天的阳光,照进了易欣儿的心里。这个本就俊美的少年,被画师加上一笔神来之笔。 易欣儿揽揽鬓角的秀发,道:“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个女人!” “啊?” 李天错愕,俯视站在他身边的易欣儿。 易欣儿露出一脸的坏笑:“难道不像吗?” “长相罢了!” 李天移开视线,漠然道:“其实以前也有一个朋友说过相似的话!” “谁?罗悟言吗?” “为什么你会想到他?” 易欣儿得意地竖起食指,踮起脚尖,点在李天的额头,轻推他,道:“我和你相处一个月了,就没见过你有几个朋友!” “要令你失望啰!还真不是他!” 风儿喧嚣,少男少女对视。 “噗嗤!” 李天和易欣儿同时笑了。 不知什么时候,林雪薇站在两人身后,声音冰冷道:“师弟!师尊找你!” 李天点头,“知道啦!” 与易欣儿简单道别,就随着林雪薇进了一间苏瑜临时歇脚的房间。 林雪薇推开门,侧身让路,待李天进去后,又将房门关了。 里面烧有檀香,幽幽清烟从香炉飘出来,缠绕在李天鼻翼两侧。 苏瑜坐在案台面前,正对着进来的李天。她低垂着眼眉,拎起一个小又精准的陶瓷茶壶,手慢慢倾斜。 棕色的茶水落入下面青色茶杯,慢慢升到八分满。 茶杯被灵力托着升起,稳稳当当落到对面。旁边还有一杯茶,热气腾腾,茶香四溢。 林雪薇就坐到这杯茶面前,端坐得像是个优雅的淑女,不像个冰冷的剑客。 李天会意做到另一杯茶的对应的位置,犹豫小会,问:“师傅是想问我尸血丹如何而来?” 房间安静下来,李天没有急着去观察苏瑜的反应,而是如往常一般喝茶,放下。 “不问!” 苏瑜淡漠地回了一句。 “师傅不想知道吗?”李天微微眯眼,继续道:“我到底有没有杀人!” 林雪薇这时候抬头,刘海下的眼眸没有光。 此刻,就连苏瑜也出神了,很久才回到:“不想!”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李天手里这杯茶已经见底。他放下,然后问了一句他很想问的问题:“师傅!你不怕我是拿你当挡箭牌吗?” 寒气,更确切地说这寒气是刺骨冻肉的怒气! 房间的墙角竟然结成冰霜,林雪薇动气了! 李天本以为第一个生气的会是苏瑜,但没想到是她并没有先生气,反而是林雪薇先生气了。 “你真杀了,便是杀了!即使你将我视作挡箭牌,也没有关系!” 苏瑜的口吻很平静,她性格本就清冷,说出来的话能有什么情绪? “师傅是个善人啊!明知道这样是被人存心利用,还是会接受!” 苏瑜盯着李天,显然是没有想到李天会怎么说话。哪怕是林雪薇,也是侧目盯着他。 “徒儿口无遮拦!向师傅道歉!” 说完,李天朝着苏瑜拱手致歉。 苏瑜抿口茶,回:“无妨!” 这时候,房间的寒气散去,墙角的冰霜也化作白烟。 “其实我们并没有杀人,这一点师傅大可放心!” 李天抓起离自己较远的茶壶,给自己倒一杯,然后没有任何顾及地呷一口。 林雪薇的眼眸又盯着他,依旧冰冷,可唯独李天明白她这个眼神的意思,当即放下茶杯,端坐着。 师弟,好像不怎么懂规矩。 林雪薇在心中盘点着,嘴角更是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苏瑜也是罕见地吐息摇头,道:“我叫你过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抬头,瞧见李天正襟危坐,不知为何就是想白他一眼。可性格还是抑制住她这个想法,很好地守护了她在徒弟面前的威望。 “若千绝剑宗执意为难,你当如何?” 李天心里咯噔一下,心虚道:“堂堂一个东洲大道统应该不至于为难我一介小修!” 苏瑜不急不慢地讲到:“这些话当作场面话听听就好!如之前出剑那人,人家会在意碾死一只蝼蚁吗?” “还是说,其实你打算独自承担千绝剑宗的怒火?” 李天付之一笑,道:“又没杀人!哪里来的怒火!退一步说,我哪里敢承担一个一等势力的怒火!” 茶壶的壶嘴冒出热气,腾腾升起。 他与苏瑜的目光错开,没有交集。 苏瑜柔声道:“你哪里不敢啊!” 林雪薇听后,不由垂下头,脑子里头一直想着在空间裂缝中救她们的少年。 连王境修士都有可能陨落的空间裂缝,他李天居然敢为救人而自陷死地。 她这个师弟,好像真的敢! “为了欣儿?” 李天咦的诧异一声,看来他对这句话的出现深感意外。 “她是我带来的!当然要完好无损地带回去!这是我说的,就一定不能食言!” 林雪薇侧目,透过垂下来的发梢观察着他。 苏瑜的手停住,有一会儿,又抿一口茶,语气缓和道:“如果你死了,欣儿会伤心一辈子的!” 李天自信地抬头,以极度肯定的口吻说到:“我并不认为我会死!” 忽地,门外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远。 三人都是循着脚步声的方向望去,知道刚才有人偷听,都没有截住她的意思。 苏瑜回过头,她再次认真地看她这个收了已经一个月的徒弟,最后细声叮嘱到:“下次莫再莽撞了!” 李天轻笑,点头应到:“徒儿一定谨记在心。” 船头,风很大! 易欣儿独自站在这里,时间已经来到黄昏。所以夕阳的余晖,还能轻抚她的嫩脸,很柔。 她低头凝视着右手戴着戒指,似乎这个小小的戒指比之前刺眼了。 “你刚才偷听了?” 易欣儿回头,发现李天走过来。 “谁偷听了?”易欣儿嘟着嘴,置气道:“我可不听笨蛋的谈话,尤其是自大的笨蛋!” “好!” 李天撑在栏杆上,望着前方的云海有些出神。 “你打算炼制什么丹药?” “什么什么丹药?” 李天侧头望着她,道:“炼丹不是能将灵药的药效发挥到最大嘛?不炼丹,你不会是打算生吃!” 第四十四章 突变 “你才生吃!” 易欣儿气得找准机会,用力地踩在李天的脚上。 李天边抽脚边调侃道:“哎呦!你还有这招?本事不小嘛!” 有了一句奉承话,易欣儿得意地抱臂环胸,洋洋自得道:“知道就好!” 一番嬉笑,船头的气氛缓解不少。慢慢地欢乐声停歇,连夕阳也落下西山,只留天边一块鱼肚白。 “谢谢你!” 易欣儿两手葱指在背后相扣,不时偷瞄两眼,真有几分独属于少女的羞涩。 夜幕降临! 天上星辰密布,宛如洒满银珠。皎洁的明月不知在何时爬出山头,照映昏暗的大地。 山上的月亮,和云海的月亮果然不是一个样。 李天托着脸颊,静静地,同月光与夜色一体。好似漂亮的事物总会巧妙地聚在一起,是一副独具匠心的画稿。 可爱的易欣儿也不甘落后,饱满的花苞,是不会轻易放弃美的争夺。 现在,她是银装的花苞。 易欣儿抬高手臂,作放松态,“好想早点回去啊!这里的床睡得不舒服,回去一定美美补上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李天打趣道:“这天底下怕是没有比你懒的修士了!” 易欣儿懒洋洋地回到:“七日的历险难道不值得好好休整吗?” “当然值得!” 李天笑盈盈地问:“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回去后会不会挨你父亲一顿骂呢?” 时间静止。 易欣儿的脸当场僵住,颤颤问:“你不会说的对!” “你觉得我一个人保密就行了?” 霎时间,苏瑜、林雪薇、张长老甚至是肖家那批人都闪过易欣儿的脑海。 易欣儿脑袋失重,双眼楚楚地般望向李天:“我试试能不能劝住他们!” 李天轻推易欣儿的小脑袋,调侃到:“不止船上这点人!怕是已经不少人知道,有个小姑娘即使面对千绝剑宗圣子的高压,也会坚决走出来为一个疑犯辩护!多亏了这位小英雄呢!” 小小的我脑袋如遭雷击,易欣儿哭丧着脸,指着李天的鼻子:“你!都是你害的!” 听到推卸责任的话,李天没好气道:“我临别不是都叮嘱过了不要轻举妄动吗!你不出来,不就没人知道了!” “那……怎么办!” “挨骂啰!记得别把我供出来,我可不要挨罚呢!” 易欣儿原本沮丧的脸蓦然认真起来,道:“不行!这锅太重了你不能让我一个小女孩背!” “你不怕这锅直接把我压死吗?” “你要帮我!” 易欣儿直接拉住李天的手撒起娇。 “没用的!我人微话轻,你还不如多求几回太上长老!” 边说,李天边指着张长老所在的方向。 易欣儿赶紧摇头,坚决道:“不行!他同我爹一个德行!搞不好,还得先挨他一顿臭骂!” 李天双手一摊,也是无奈摇头,道:“要是实在没办法,不如你去求我师傅?” 易欣儿思索着,喃喃细语:“苏瑜姐姐?她的确有点话语权了!” 她双手一拍,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好!就找苏瑜姐姐帮这个忙,爹爹应该会体谅我这个女儿一路的辛苦!” 她还在旁边美滋滋,李天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同情! 夜深了,离南洲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路程。这与来之前的路线完全不同,毕竟他们还在风口浪尖,张长老只能挑一条隐蔽路线返回。 易欣儿躺在床上,酣酣入睡。 一道黑影如夜猫般走动,悄悄推开房门,又小心翼翼地合上。 房间陈列古旧,易欣儿枕着左手侧躺在床,右手顺势搭到床边。手上的戒指借着月色闪出银光,成了房间最吸引人的光源。 黑影缓步靠近,脚步轻盈,似乎踩在棉花上。 他伸手,慢慢接近易欣儿的右手。 忽然! “别动……” 黑影蓦然抬头,原来是易欣儿在说梦话,可惜后面的话实在模糊不清,黑影也没听得清楚。 他再次低头,打起万分小心。摸到戒指时,黑影的心松了一半。然后,他慢慢脱下。 即将拿到时,忽地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叮铃,清脆的金属声惊醒了本应该在睡梦中的易欣儿。 她立马起身,问:“是谁?” “我!” 门被完全推开,李天进来。 易欣儿很意外,脚刚落地,好巧不巧地踩到落到地上的戒指。 “咦?怎么掉了?” 她奇怪地捡起来,戴回去,然后轻声怨道:“不是你要我早些休息嘛?怎地又跑来打搅我了?” 李天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直接进来坐下,然后道:“你不是说睡得不舒服吗?我来看看!” 易欣儿没有多想,只是揉着睡眼,满是倦意地回了一声:“哦!” 幽暗的房间里,除了两处有光,其余的都是摸不清看不着,就连易欣儿也是在昏暗中与李天对话。 黑影,他藏在黑暗中,与之融为一体,借着速度优势已经从没有被关上的房门离开。 李天他就这般坐着,嘴角微微上扬,似在讥笑,却又好看得不像。 他当然知道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但他没有理会他,甚至假装没有发现他。 毕竟对方的修为较高,明面上李天是揭穿不了他的! 可易欣儿已经倦得不耐烦了,她来到李天跟前,伸手把他拉起来,道:“你不要傻乎乎地坐在这里啦!我好困呐!” 李天自知不妥,也没有打算赖着,“抱歉!深夜还来打搅你!” 易欣儿刚想着‘你知道就好’,脑子忽然转了弯,“不是……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嘭! 外头一声巨响,火光透过窗户照亮了整个房间。 易欣儿心头咯噔一下,紧张问:“这是怎么了?” “有人在攻击御风飞船!” 李天快步跑到外面,易欣儿随便多披了件斗篷,然后跟上去。 深夜,阴寒气过重。 李天他们刚出来时,有一个光球在他们头顶上裂开,将磅礴的能量倾泻出来。 御风飞船的防御阵纹被激活,生成一个薄薄透明的鸡蛋壳状的防御罩。 苏瑜和张长老同时出来,紧接着是林雪薇,陆陆续续的是肖家年轻子弟,最后才是肖元。 李天的目光定格在肖元身上几息,然后回过头,关注着外面的动向。 一只飞行妖兽停在了他们前面,站在上面的是妖兽门的太上长老,窦怀。他左右站着的是袁善袁恶两兄弟。 张长老冷声问:“窦怀!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朋友几百年未见,连叙旧都不来,真是太伤人了!” 窦怀摇着头,扶着额,可嘴角的坏笑是没有半点掩饰。 张长老斩钉截铁道:“你我之间是敌非友,有什么旧可叙?” “呵呵!” 窦怀从妖兽背上高高跃起,捏出一个比御风飞船还有大的光球,一轮烈日盛过皓月。 天罡境的实力,这要是落下来,御风飞船恐怕要被碾成齑粉。 “尔敢?” 年迈的张长老不断茁壮的气势冲出体外,他同样跃起,飞出御风飞船的防御罩。 一击灵力刃将窦怀的光球劈作两半,然后炸开成了两团火球,将天上地下每一个角落都照亮。 两个身影穿梭于火球之中,每次碰撞都引起破坏力极强的冲击波。明明是在高空,可冲击波延绵千里都有着可观的破坏力。 一时间,云海破碎,山峦摇晃。 一连串的爆炸,似九星连珠,吓得夜色明星不敢放亮。 两道流光,互相追逐,前一眼还在万里高空,往下看又是尘土飞扬。 所有人都已经看不清两人战斗的英姿,这是速度上的绝对碾压。 易欣儿看得眼花缭乱,没能看清战况的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为张长老捏了一把汗。 突然,张长老出现在视线之中,停留在黑夜之间。 他左顾右盼都没能找到窦怀的所在,拥有神识可以清晰捕捉到一个人的位置动向。 可有矛必有盾!功法之中涵盖的武功套数又有哪一家做不到躲开神识的锁定,达出奇制胜的效果? 张长老愈发的紧张。 下面的苏瑜、林雪薇以及易欣儿同样抓紧寻找窦怀的位置。 “小心上面!” 一声喊叫响起,是李天发出的警告! 所有人都应声抬头。 黑夜深处一点六芒星亮起,接踵而来的磅礴逼人的气势,和巨大无比的枪尖。 目标,御风飞船! 一种脚踏蝼蚁的即视感。 张长老不敢大意,他飞身来到御风飞船的防御罩上,脚踏鸡蛋壳。 他沉沉一哼,已经断了一大截的木杖被他祭出。 本来消失的那端树瘤子居然生长出来,它不停抽芽,不停生叶,终于复原了本来面貌。 张长老一挥,木杖幻化出巨大的虚影迎击落下的枪尖。 嘭! 恐怖的冲击波裹挟擂鼓般的轰响,冲碎了薄薄的鸡蛋壳。 御风飞船一阵摇动。 黑夜里又杀入袁善与袁恶两人,一左一右袭向苏瑜与肖元。 没有犹豫,两人都是立马迎上去,宛如湍急的江流入海,灵力暴乱得可想一般。 天上那只飞行妖兽,展开双翅,将月华与星辉完全挡住。它口吹一股妖风,带着一股子腥臭味,朝着御风飞船攻击。 林雪薇把剑一横,一道寒冷的剑芒随之掠去,似风过水面时的涟漪。 剑芒撞击妖风时,寒气竟将这股妖风给冰封住。 飞行妖兽啼鸣,惊讶与恼火掺杂两半。 它扇动翅膀,射出几道风刃,上下左右齐齐发难。 如此密集的攻击,没有了防御罩的抵挡,怕是要把御风飞船分作几截。 林雪薇脚站船板,因为还不能飞,她只能通过船板借力来舞出剑招。 她必须挡住每一道风刃,密集的攻击倘若钻了她剑招的漏洞,那结果就是船毁人亡!可她浑然不惧! 一套不出色的剑法又如何?功法有高低之分,人亦有强弱之别。不同的人使出相同的剑法,可能剑招相同却威力不同。 她林雪薇完全相信自己,还有她手里这把银白色的铁剑。 毕竟,一个剑客若是连自己的剑都不能相信,那还有什么是这个剑客能相信的呢? 她舞得英姿飒爽。 剑芒纵横,任它风刃如何密集都难找出她剑法的漏洞。 就在这时,在头顶竟意外响起一声高昂的兽叫。 易欣儿抬头,原是之前那只石盾金刚作泰山压顶状,正落下来。 来不及思考,易欣儿将李天猛地扑倒,一路滑到了栏杆,正好撞得昏迷不醒。 石盾金刚落到,将整艘御风飞船都给压得向一边倾斜。好在御风飞船够大,足给石盾金刚站脚,也好在御风飞船够硬,足消金刚跳下的冲击力,这才避免船翻坠地。 只是,它落地的气浪将肖家弟子们都给一一掀飞,一个个倒地之后就昏死过去。 林雪薇也险些被激起的罡风吹跑,她把剑插入船板,被吹退好些距离才堪堪停住。 石盾金刚站起身,兴奋地捶胸,朝着圆月长啸。 这声音,如同山顶擂鼓,云间炸雷,刺痛着林雪薇的耳膜。 林雪薇忍痛向着石盾金刚出剑。 石盾金刚发现后,不屑地撇撇嘴,然后抬脚跺地,形成的罡风竟如大风起浪般将林雪薇逼退。 没办法,这是一只重天境巅峰实力的石盾金刚。就算脑子不太好使,可蛮力依旧是实在的。 腹背受敌,而且石盾金刚太近了,近到林雪薇连躲闪的机会都不是很多。 林雪薇紧咬贝齿,她清楚各位长老还在激战,根本没有闲暇顾及这边!接下来,这两只妖兽恐怕她要独自应付。 无形的压迫深深扎入林雪薇的心底,可她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又疯狂刺激着她的战意。 她站直身,重整状态,握紧铁剑,弓步架势,双目炯炯。呼出一口热气,似乎封藏在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被激活。 剑尖对准石盾金刚,杀气从赤红的眼睛游到手臂,再从手臂转嫁到银剑。一个冰美人,成了恶修罗。 正当决然出击时,李天挡在了林雪薇前面,回头不悦道:“师姐,这一步可是要死啊!” 林雪薇怔住,眼里赤红的血丝褪了不少。 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去拼命? 她扪心自问。 可细想下来,这样的局面,不拼命又能如何? “让开!躲一边去!” 没有半点感情! 李天没有听话,他的眼睛闪过冷光,亦有埋怨的嫌疑。可他没有理由去讨厌她这个师姐,因为在她唤自己一声师弟开始,李天就已经打心底里认可了她这个师姐。 他死盯着石盾金刚,双眸如死神般,万万没想到,突然的心脏的刺痛令他清醒过来。 揉了揉自己的心口,发现跳得很剧烈。且不论帝者的身体何等的强悍,单是神造的这幅躯体也是长生不老的,怎么会无端心口疼痛呢? “师姐!我们还是联手进攻!就像荆棘宫殿里那般,绝不拖你的后腿!” 林雪薇果断不让,“一头重天境巅峰和一头神魂九重境的妖兽,你以为你是谁?躲开!” 李天略有些恼气,“那么师姐呢?你不也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吗?” “我的事你少管!” 貌似谈话僵住了,李天现在是决心不会让林雪薇一个人冲过去了。 “喂!看这里!” 李天喊向还在捶胸的石盾金刚。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直接惊呆了林雪薇。 石盾金刚低头望着他,显然不明白李天这个小蝼蚁为什么敢叫住它,竟是在那挠头。 这副憨态,李天相当地怀疑这家伙真的会攻击师姐吗? 只是,当石盾金刚站在他面前,如同一个小山坳般,李天又悻悻收回这种搞笑的念头。 不大聪明的石盾金刚蹲下来,朝着李天喷出两鼻孔浊气,估计是想吓唬吓唬李天一下。 李天嫌弃地扇去味,然后怨道:“你是吃蒜了吗?” 石盾金刚说来也真傻,它还真以为李天在问它有没有吃蒜,然后耿直地摇头。 天上的飞行妖兽瞅准两人没有注意它的机会,立即扑动翅膀,射出两道交叉风刃。 可惜,李天是何等实力! 他做了手脚之后,迅速拉着林雪薇连退好几步。 风刃偏了方向,没能打到李天和林雪薇的身上,反倒打中了石盾金刚。 石盾金刚摸着吃痛的伤口,怒火中烧。用力跃起,没有给飞行妖兽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已经跳到了它的背上。 石盾金刚抡起巨掌重重扇在飞行妖兽的后脑勺,下手完全没有什么轻重可言。 只见一团血雾,飞行妖兽失去意识开始往下掉。 石盾金刚也因为没有地方借力,结果双双坠落下方的黑暗。 船上的林雪薇看懵了。 虽然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出来,但她的确是懵了。 “这是你做的?” 李天摊开双手,无辜道:“我哪里晓得那只妖兽准头会那么差劲!” 如今,林雪薇只能用沉默来强迫自己去接受,可无论怎么想,这一切都发生得实在是太过戏剧性。 天上的窦怀眼睁睁地看着两只作为后手的妖兽掉下去,他也是失神地愣住了。 原本计划支开船上所有长老,再命令两只妖兽发奇兵,夺过易欣儿手上的尸血丹。 可随着他自认的两支奇兵双双败落,也就意味着他们几人的行动完全付之东流。 窦怀恨恨骂其无用,又心感憔悴无奈,只能命袁氏兄弟撤离。 转眼间,风息云静,好似又回归了夜晚的寂静。 第四十五章 责骂 夜深了,连月亮都乏了,不知道跑哪里去打瞌睡了。云,似乎从东边吹来,带来东洲以东的水气。 尸血丹的消息不胫而走! 各方势力纷纷伸出手,不是讨要,而是铁心要明抢。 茫茫的云海里找一艘船,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有心人总会耐住性子,他们的鼻子和鬣狗一样灵敏,性情也一样贪婪。 无论是这根针能有多细小,他们会循着空气里即将消失的最后一点铁锈味找来。 不把这根铁针嚼烂成一撮铁粉,他们是坚决不会松口的。 仿佛,这传说中的尸血丹早已经是他们手中之物,囊中之财。 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脱一位王境修士的神识。多少势力在靠近云海游荡的飞船时,他们的领头修士都会收到一句警告! “妄图接近者,后果自负!” 夹带王境修士的威压,这句话就是一道圣旨,王境之下,哪方修士不得心惊肉跳、呼吸困难? 脑袋灵光的,有见识的,在听到这一句警告后都能立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往回赶的速度只快不慢,像个惊慌的兔子。 还有不怕死的,一根筋的,和那些一意孤行的。口中念着“富贵险中求”,依旧做着荒唐的黄粱美梦。 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或许该死鬼你是什么高深佛法,还是什么大道真理也难渡他回头是岸。 所以,一道擎天的光柱降下,一击将昏头的彻底身死道消,令他们稀里糊涂地入了轮回。 于是,在这一晚,很多势力都安分了。他们知道尸血丹的持有人可能与一位天位强者有关系,若是再有过分举动,指不定那擎天的光柱就降到他们头顶上。 百花仙子,花神宫的现任宫主,她的神识须臾之间游走山河万里。 神魂延伸出去的神识,一般情况只能动用魂力攻击对方灵魂,以达到杀敌于千里之外。 修为一旦步入王境后,神识出窍便不仅仅能使用魂力,还可动用天地灵力。 例如那擎天的光柱,就是百花仙子的手笔。 真可谓“如朕亲临”! 远方天际的孤舟安稳驶向南方。 这场夜雨也开始落了! 倾盆大雨之中,一个中年男人负手屹立于泥泞之上。雨水没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也没有半点泥渍染在他的鞋和裤脚。 他是陈胤哉,南边陈氏王朝的皇族,一身涅盘境的修为。 雨夜里,走来一个黑袍人。 他很怪。 身形轮廓头大脚下,背后就跟长了个大瘤子一样。 黑袍人走着,因为夜色暗,又是朦胧雨景,能看清眼前的道路已经是不错了。 忽然,他面前出现一个黑影。 待走近时,才发现,原来是站着一个人。 陈胤哉道:“千年不见,吴正道,吴国师!你居然成了这幅样子!可认得本王?” 黑袍下传来笑声,“想不到十四皇子居然能突破到涅盘境!短短不到千年,已经物是人非到如此地步!” “多谢国师谬赞!” “我听说陈皇已死!不知道哪位皇子当政啊?” “先皇五百年前已经长辞,如今当朝的是五皇兄!” 吴正道沉吟:“五皇子?太子终究没能坐上那把龙椅!” 陈胤哉正色言道:“先太子病逝,五皇兄天命所归,万民所望,继承大统上和天时,下应民心。” 吴正道冷冷笑问:“是吗?” 雨下个不停,甚至还有变大的趋势。明明天气还不算很凉,可这东边来的水汽着实有点寒心。 “国师!陈皇召见,随我回去!” “跟你回去有活路吗?” 哗啦! 雨声盖过。 云顶之上,百花仙子道:“刘前辈!现今看来,陈氏王朝真有可能不知秘境内的实情!” “且看!” 百花仙子颔首,她开始回忆过去的记忆里有没有关于“吴正道”这个人的信息。 她自言自语道:“人身成了魔驱!到底什么样的功法才能如此逆天行事?” 声音自虚空出来:“魔族的功法?尚不知是否从其他界域过来的,我们亦不能妄下定论!” 百花仙子提出一个设想:“会不会是以前魔族遗留?” “魔族早已退出玄明界,就连当年西洲的魔宗也从后世历史的记载中消失。能练就这样的体质,来历绝不会简单,可又从何而来……” 虚空中的声音慢慢模糊,像是走远了。 “……” 细细回想,自从五百年前天地大浩劫,清薇仙帝陨落,连接各大界域的界域通道也被斩断。 如今,各个界域少有往来,加之魔族很早以前就已经退出玄明界,现在的年轻修士哪里还知道上个时代前,人魔妖三族混战的惨烈! 遥远的界域,北方的尽头。 “今夜星空璀璨,中元一十八界果然人杰地灵!那颗本应黯淡的帝星又亮了!” “离上次浩劫才过了多久?那个姓上官的死了不到六百年,就算是气运滔天也总要有个限度。” “时不我待!没有天道的垂青,我族注定永无出头之日!” “你在叹什么?难道我们还需要天道的施舍?怪只怪你福源太浅,天资不够!” “星相亦不是绝对!我们又不是第一次逆天行事!” “咦?有颗死棋活了!” “一步无关大局的臭棋,活了又能如何?” …… 御风飞船穿过南洲与西洲的交界处,船身再次攀升。 经过妖兽门的这一次袭击,整艘船可谓灯火通明。 李天依旧站在船头,静静地望着远方,吹着夜里的冷风。 下面山恋重叠,只有山与山夹着的河谷两岸才能看到屋舍粼粼,南洲多山林真是一点都不假。 夜里,无论走兽,还是飞禽都只能龟缩起来,借着夜色来蓄足精神。 正要出神时,后边传来微乎其微的脚步声。 林雪薇走到李天的旁边,同他一样站着。 “师姐不休息吗?毕竟刚才灵力耗损了不少!” “神魂境修士不入眠也能养神!” 李天尴尬应到:“我知道!” 久久无话,唯有冷风呼呼走过耳畔。 突然,林雪薇冷不丁问:“师弟为什么拦我?” “啊?” 李天一时间没有缓过神。 林雪薇侧头直视李天,眼神依旧令人升起一股寒意。她问:“刚才为什么拦我?” 李天轻笑,答:“哪里有什么为什么?”他顿了几息功夫,又说:“若真要问个为什么,我只是不想师姐受伤罢了!” 林雪薇道:“我哪里会那么轻易受伤?” 李天眼角露出隐隐的担心,道:“师姐在荆棘宫殿时就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林雪薇冰冷的语气松了一点:“修炼一途少不了磕磕绊绊!” 李天没好气道:“刚才你又说不容易受伤!” “你呢?你不怕受伤?” 李天笑答:“我皮糙,命硬!所以,下次师姐要先考虑保护自己!” “……” 林雪薇不再说话,她柔顺乌黑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也看不见她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当然,很大可能还是一张冷得骇人的脸。 两人保持了长久的沉默,直到远方挂起白边。 又是脚步,这次脚步很急。 李天回头,原来是易欣儿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她上来就拉住李天的双手,左瞧右看,问:“怎么样?你没事?” “能有什么事哟?” 易欣儿脾气又上来,露出虎牙道:“能有什么事?说得倒是轻松!那可是一只重天境巅峰的妖兽,随便跺一脚就能把你踩死!” 李天打趣道:“您看!一点事都没有!倒是您啊!晕了一晚上!” 这欠揍的笑容,着实让易欣儿来气。 她一脚跺在李天脚掌上,娇喝:“我好歹救你一命,你居然取笑我?你属白眼狼啊你?” 李天也不收脚,任她跺这一脚,笑容收回去几分,道:“好!我道歉!” 易欣儿不觉得解气,还是再跺了他一脚,然后转身,傲娇地哼道:“自大的白眼狼!我算是看明白你了!” 她刚回头,就看到张长老带着苏瑜与肖元走出来。 只是这位太上长老有些疲惫,应该是之前与窦怀搏斗时消耗过大导致的。 肖元看起来倒是精神抖擞,明明和张长老年纪相仿,都是一副老头子的模样,银白的头发,苍老的脸。 不过,在妖兽门的袁家兄弟杀来时,这位大长老居然没有袖手旁观,反倒用尽全力拦下了一位。 李天都忍不住多看这人两眼,有点揣摩不定这个大长老的心思。 眼见张长老的目光投来,易欣儿悄悄走到李天身后自欺欺人地躲起来。 其实,从上船开始,易欣儿就一直躲着这个张长老。 或许这个小丫头是真怕挨了老头一顿臭骂,一副爱捣蛋的调皮孩子做了坏事后害怕自家长辈的模样。 张长老自然能看出易欣儿的小心思,很识趣地不理她。反正回去之后都要给她一顿臭骂,先把她凉一边。 他收回目光,道:“我们快到了!” 易欣儿回头,果然看到宗门的群峰和山里的殿宇。 然后张长老朝着苏瑜笑道:“苏长老平安归来,大功一件呐!” 苏瑜拱手,欠身道:“白走一路,哪里敢邀寸功?” “苏长老,能进去又出来就已经是胜利啦!这次秘境凶险,老头子也是听得心颤!有劳两位长老深陷险境!” 肖元与苏瑜齐齐拱手,低头道:“不敢。” 张长老点头,望着苏瑜,他明白经这次秘境探险之后,苏瑜的长老之位算是彻底坐稳了。就算是那帮气人的家伙,估计也没理由在这里做文章了。 船头下沉,破开云海。 御风飞船缓缓飞入广场。 易绍杰早已经带着众长老与弟子们恭候。 “恭贺诸位凯旋归来!” 张长老第一个走下御风飞船,迎着易绍杰这个硬朗的青年汉子拱手。 待所有人下来,御风飞船上就只剩下李天和易欣儿。 她还躲在李天身后,不停地掰弄手指,像是想着下去之后的说辞。 “到我们俩了!” 李天悄声提醒身后的易欣儿。 后者担忧地问他:“你看看我爹是什么表情!” 李天顺着易欣儿望去,刚好与易绍杰的眼神碰头。 说不上生气,但很严肃。还有因为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不失脸面强硬挤出来的难看笑脸。 李天同情地说到:“你怕是要倒大霉了!” “啊?” 声音里有七分绝望,还有三分有求救的意思。 易欣儿终是怯怯道:“我还是不下去了!” “你怎么怕为什么还要跑出去?” 李天奇怪地盯着她。 易欣儿刚想说,话都到嘴边了还是让她咽了回去。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嘀咕到:“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要骂要打,任尔发落好了!” 大义凛然地迈着步子,要不是知道她原是溜出去玩的,还以为她是回来领赏的呢! 刚与易绍杰的眼睛对视,一下子她就怂了。 小手在背后慌慌张张地招着,似再说“你快来啊!老爷子眼睛太毒我撑不住啊!” 李天无奈苦笑,靠近她的耳畔取笑道:“你呀!关键时刻没种!可别一股脑交代完了,最后还把我供出去了!” 易欣儿气得双颊微红,轻声骂:“好你个李天!我死也要拉你当垫背的!” 忽然一记冷眼,两人悄悄话顿时熄火。 这下子应该是真生气了。 易欣儿已经在想,等一下如何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悄悄逃走,然后躲个十天半个月,等她爹气消了,再出来认个错! 可地煞境修士的神识不是开玩笑的,她这个结魄境修士真能躲过去吗? 一阵寒暄,一片祝贺。 离开广场时,易绍杰传音给易欣儿,咬字清晰到发指的地步:“去后殿等我!” 易欣儿当时就打了个寒颤,灰溜溜地往后殿方向去了。 众人四散,苏瑜与林雪薇要回紫竹峰了。 可李天还是很在意易欣儿的处境,怕她真挨一顿骂要哭鼻子,于是向着苏林两人道:“师傅,师姐!我还有事要处理,晚些再回紫竹峰!” 苏瑜点头默许,自顾自飞回紫竹峰。 林雪薇倒是深意地望了他李天一眼,然后沿着石板路朝着紫竹峰的方向回去。 通往宗主所在的后殿,李天一路走来。夹道两旁,有些弟子走过,投来在意的目光。 谁都认为李天这一趟去就不会再回来了,当时有多肯定,现在就会有多意外。 踏上青石台阶,上面是辰元宗的核心大殿。后面还有一片殿宇,则是宗主日常居住的地方。 这里通常能来的,都是长老,执事,就连亲传弟子也很少拜访,所以整体显得庄严肃穆。 尤其建在山间,云气飘渺,山青水秀,颇有仙家风采。 往后走,那几座殿宇近在眼前。要说是一宗之主的私人住处,青瓦白墙,红木雕栏。 没等他多看几眼,就听到远处的呵斥声。 “你知道这次犯什么错了吗?” 柔弱的女声答到:“不该偷溜出去!” “你也知道!” 呵斥声更甚,听得出来说话之人的确是生气了!相当之生气! 女声满不在意道:“女儿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你以为你是谁?知道外面这个江湖是个什么样?你还跑进秘境中,是有多不知死活?” 女声辩解:“也不是很危险啊……” 说到这里,估计是她良心受不住谴责,所以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李天隐在角落,侧出半边身子,刚好看到易欣儿撅着嘴被他爹易绍杰一顿骂。 “你当你爹不知情?好糊弄?” 易欣儿垂下头,不服气地嘀咕一句:“哪有!” “从今日起,你就不要出门了!” “啊?” “禁足一月!” “我不要!” 易欣儿竭斯底里地喊出。 她对面的易绍杰严肃道:“由不得你!” “哼!” 易欣儿生气地转身就跑。 没跑几步又撅着小嘴,将右手的空间戒指取下来,丢给易绍杰,然后又跑掉了。 易绍杰看着手里的戒指发愣,抬头之时已经看不到易欣儿的身影。 不远处的李天将一切都收入眼底,忽地暗暗叹口气,转身躬身又拱手,道:“李天拜见宗主!” 易绍杰负手立在他前面,道:“这次辛苦你啦!莫要怪宗门狠心,把你一个刚入门的弟子送进了秘境!” “弟子愿为宗门效力,哪里会心生什么怨念!” 李天想了想,道:“易姑娘是被弟子带出宗门的,望宗主不要怪罪她,只罚弟子一人!” 易绍杰摆摆手,轻声道:“好了!知晓了!下去!” 也不再多言,李天退去,顺着易欣儿跑走的方向寻去。 绿荫湖畔,少女委屈又生气地捡起一枚石子抛入湖底。 “呦!这不是易姑娘吗?” 易欣儿回头,看清是李天,又慌忙转头抹掉眼角的泪花。 “白眼狼你怎么找过来了?” 李天坐到易欣儿的旁边,道:“闲来无事,逛到这里就看到你在这掉眼泪,你说巧不巧!” 易欣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天,然后试探问:“你……听到了?” 李天点头,“听到咯!” 易欣儿愤愤然又扔出一枚石子,“你偷听!无耻!” “哪里啊!我们这是扯平了!” 李天双手托着后脑勺,很享受现在的时光。 “你不要生你爹的气了!” “你想为他求情?” “哈?不应该是你犯错吗?怎么说我在为他求情?” 易欣儿握紧粉拳。 “我现在最恨他了!” 第四十六章 决定 李天也将一枚石子抛入湖中,噗通沉下去,融入碧绿之中。他望着依旧荡着涟漪的湖面,道:“我从小就没有爹娘!” “……” 易欣儿斜目看着李天。 “我是孤儿,被一帮讨厌的家伙一直关到十一岁才逃到外面流浪!在外面,我见到过很多有爹娘的孩子,说实话,我很羡慕他们!” “我的爹娘长什么样?是什么样的人?明明其他孩子很容易就知道的答案,我却不知道!” 李天呼出一口气,脸上挂着笑容,接着道:“有时候我会幻想,如果我的爹娘没有死,如果我也在他们的敦敦教育下长大,会不会我能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易欣儿抱着腿,将脸埋起来。 “他们是天底下唯一不带理由对你好的人,莫伤了他们的心!” 李天笑着,比阳光还要灿烂。 易欣儿偷偷瞄一眼,脸有点烫,一下子又赌气,道:“别说教了!跟私塾的夫子一样,小心老掉牙!” “哪有!” 他与易欣儿相视,噗,两人都笑了。 湖面似碧玉,一片树叶落下,枯黄的叶子成了这块碧玉的一点瑕疵。 “你把尸血丹给你爹了吗?” “全给了!” 易欣儿哼了一声,不满道:“等一下我去偷些回来!谁都不给了……” 她瞥一眼李天,道:“看在你护驾有功,就赏给你!堂堂亲传弟子,居然只有化灵境修为!别把你们紫竹峰的脸丢光了!” 李天很从容回到:“别了!我不需要那玩意!” 易欣儿又将脸埋回去,嘀咕到:“自大!” “那我不偷了!等一下被发现,又要禁足了!” 李天笑问:“不是已经禁足一月吗?你还怕什么?” “一个月还不长?是要我一辈子不找……” 易欣儿傲娇地别过脸,留下不知所以然的李天。 大殿之上,张长老已经将全过程汇报完毕,同时肖元和苏瑜同他汇报的内容也全盘复述一遍。 坐在宗主宝座上的易绍杰却看着手中的戒指出神。 张长老瞧见易绍杰心不在焉,于是道:“易丫头把尸血丹全给了你!小小年纪也有一片孝心啊。” 易绍杰扶着额苦笑,“她是怕我完成不了约定!” 张长老轻叹一声,他也清楚易绍杰口中的约定是什么。就连他这个天罡境修士都替易绍杰犯难,可见易绍杰现在是有多憋屈。 “一年之内能否突破天罡境?” 易绍杰握紧手中的戒指,斩钉截铁道:“半年!” 张长老点点头,连连称了好几个好字,身形遁入后山闭关去了。 日子过了一天。 清晨,李天照旧端来一盘稀粥青菜走到林雪薇的房前。 敲三响,道:“师姐!用早膳了!” 原以为这次林雪薇还是不会开门,正要放下去离开时,门第一次开了。 李天的确意外,却没有太过夸张,“师姐!你的早膳!” 林雪薇盯着还热气腾腾的饭菜,侧过身,给李天让出条道。 她问:“早课完成了?” 李天答:“刚回来,师傅今早不准备授课!” 林雪薇不再说话,轻松应付两口,便提剑走出房门。 刚出去,就讲到:“晨练对修行有好处!过来!” 李天愣神好一会,总算是回了句:“其实,今早我有练功的!” 还没等话音落下,林雪薇的冷眸就盯过来,吓得李天一激灵,立马站直身,连忙道:“师姐说得对!晨练对修行有大好处!” 青竹林的一块空地上,冷冷的剑气聚了又散。 林雪薇一招一式舞着,不算快,也没动用灵力。 早晨的风,多有夜里残留的寒气,刚起的日头也晒不掉。 一滴晨露刚好滑过竹叶,落到他的头上,凉飕飕的令李天下意识跟着打了个寒颤。 林雪薇收剑,冷不丁道:“星辰聚元诀最好的练功时间应该是晚上,星空灿烂之时,也就是昨天晚上!” “是!李天谨记!” 忽地,林雪薇瞥来冷眼,“可你昨晚好像看了整晚的夜景!” 咯噔一下,李天心虚地挠头。 只是,林雪薇还没说完,“你每晚都睡大头觉,居然也能迅速修炼到第四层!不得不说,你的天赋很好!” 心虚就差一步演变成愧疚,李天只好尴尬地搬出一句:“是吗!” 林雪薇白了眼,完全不顾及李天的感受,“难怪易欣儿喜欢和你混一起!一丘之貉!” 李天连忙躬身歉道:“李天知错!” 林雪薇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接下来轮到你了!” 李天点头,立正扎起马步,按照星辰聚元诀里面武功招式,一变一化,有条不紊地打出来。 招式中规中矩,配合星辰之力打出来的威力也算上得了台面。 一部地阶功法被林雪薇这样评价着,说实话,也没贬它的意思,不过是就事论事。 最后收拳,拳风推平,收势。 “师姐!打完了!” 林雪薇一路看下来,记得七七八八,她顺着李天打出来的招式也走了一遍,气势居然还胜了李天几分。 可惜,因为没有标准的呼吸套数和运气方法,一套下来,林雪薇已经满头大汗。 但这并不妨碍李天竖着大拇指称赞道:“师姐厉害啊!” 林雪薇没在意,只是冷冰冰说到:“你的招式模仿得不错,可惜有形无势!多打几回!” “是!” 完了,李天又打了好几回。 日头不断攀高,已上三竿。 李天盘腿坐在空地上冥想,他慢慢调整呼吸的快慢,达到心静。 他的心境,是一潭湖水,湖底却又一个泉眼。一旦不稳,泉眼爆发,整座湖都要躁动。 一滴水滴入,荡起涟漪,然后回复平静。 心境还是稳的! 李天睁开双眼,他对面是林雪薇,她也盘膝而坐,神定入境。 神魂四重境? 李天摇头,他这个师姐怕是早已经可以破境到五重,甚至是六重!显然她是想厚积薄发。 不愧为辰元宗弟子辈的第一人,这实力怕是做一个执事都不为过。 竹影斑斑,蓝天白云。 李天忽然想到,他已经回来一天了,也好久未曾见到罗悟言。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呢?昨日也未见到他…… 李天这样想着。 汾城,罗家地牢。 罗悟言双手被铁链锁死,满地牢发霉的恶臭,也臭不醒他。 迷糊的意识已经跨过时间,他来到十几年前,他还是个懵懂的孩子。 那日天气正朗,他奔跑在庭院里,后面追着年轻的许管家和几位婢女。 天性的玩闹,让后面追着的管家婢女汗流浃背。可小孩子哪里懂得累?于是追着的几人只是停脚歇息的功夫,他们照看的大公子就跑没影了。 罗悟言穿过花园,翻过假山,蹲在湖边观看红鲤鱼。 然后,嘻嘻哈哈地入了正堂。 哎呦的一下撞到某人的大腿,他抬头,大大的眼睛满是喜悦,“二叔!” 他口里的二叔将他抱起来,举得高高,“小悟言!长大了!都把二叔撞疼了!” 罗悟言笑着,他可能不太懂话里的意思,可他懂得开心。 他睁开眼,看到他二叔后边正掩嘴笑着的年轻女子。 罗悟言依旧笑着,“二婶!” 他的二婶边笑边摸他的小脑袋。 罗悟言低头,发现他的二婶肚子鼓鼓,已然快临盆了…… 哐啷! 生满铁锈的牢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是罗悟言的同族弟弟,罗悟语。后边还跟了一个许管家。 深陷记忆的罗悟言奇迹般被开门声吵醒,他努力撑开两条眼缝。 “我可怜的哥哥!爷爷还是不肯交代!” 罗悟语嫌弃地扇走鼻翼周围的烂臭,轻蔑的目光扫过。 他又笑了,“抱歉!打了你几天,怕是连话都说不上来了!” 许管家也跟着笑了,一副的贱奴相。 罗悟语掐住罗悟言的脖子,目光狠厉又嚣张。 “做人,要识时务!不如你去劝一劝那个老东西,说不定长老大发慈悲还能把你给放了!” 罗悟言的眸珠凝定,显然没有半点动摇的意思。 知晓他这个哥哥的答案,罗悟语也失了兴致,哼着小曲离开了地牢。 暗暗的火光,许管家从背后亮出他的马鞭。 “二公子交代,要奴才好好让大公子认清事实!” 他露出冷笑,玩虐心暴涨。 啪! 马鞭抽在罗悟言的身上,留下一条红色的长痕往外慢慢流着血。 他的笑开始逐渐变态,下手也愈发毒辣。 罗悟言吃痛,即使意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可他依旧愤怒地直视着许管家,以示他的不屈。 许管家看到这种眼神,他很不乐意。因为他觉得罗悟言现在应该是苦苦地哀求他才对! 这令他想起了往事! “还记得吗?大公子小时候贪玩,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没少挨家主的鞭子!就像这样!” 他又抽了一鞭,兴奋得都快喊出来。 是夜,今夜无光! 李天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他揉了揉鼻梁,心跳得剧烈,似乎下一刻要跳出来一样。 坐在竹床上,已经没了睡觉的念头。 于是乎,他盘腿而坐,心里默念星辰聚元诀。忽地,他咦的一声,失望地摇摇头,叹道:“今夜怎地没星光呢?” 李天不服气,深吸一口气,然后调转体内灵气一周天。 一夜无话。 又是清晨,早膳,晨练,早课都已经完成。 李天沿着林中小道往山下走,他今日一直心神不宁,或许是刚从聚阴谷回来,一下子的安定生活让他有点不适应。 他走着,步伐时大时小。 没有易欣儿在他耳畔唧唧歪歪,一时半会他有些无聊了。 他的师姐,完美的修炼狂魔。每日舞剑,一遍又一遍,虽然好看,耐不住她直击灵魂的目光。 他的师傅,绝对的深居简出,两日来只见了她一次,就连今日的早课也是传音!若不是她忽然兴致来了,出来泡茶簌口,李天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在秘境里受伤了。 李天一路下山,兜兜转转走到了内院。 路过传道阁,里面一个传道长老正苦口婆心地向内门弟子们讲解修炼功法。 原本李天还是挺有雅兴的,打算听一场。 不料,窗台的一位年轻师妹向他招手示情,引来了不少气盛师兄弟的挑眉。 李天悻悻然离场,多留半刻估计都有意想不到的变故。 路过演武台,这里是弟子们切磋比试的地方。可不能说是私斗,而是由内门长老监督的擂台。 旁边有两块石榜,一块内门榜百名,还有一块居然是亲传弟子的榜单。 李天还抱着小心思凑近些,果然发现自己位列最后。 他笑着用手指轻擦自己的名字,试图把自己的名字擦亮些,然后开心地离去。 一路上也有不少挑衅的目光,李天一一选择忽略。这些没有必要的对决,李天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 再走就是内门弟子居住的大院。 这时候,李天想起来,罗悟言也住在里面。 进入内巷,这里屋舍俨然,内门弟子进出很少。 修炼枯燥,许多内门弟子会选择久居深山老林图个清净,也有些在大院内闭门不出图个安全。 一番打听之后,李天转过小巷,来到一间出檐瓦房前。 登上三阶青石铺的台阶,左右两根粗木作檐柱。其中一条檐柱上有一条细长的裂缝,木质相当坚硬,也不必担心它会塌掉。 刚要敲门,又发现两扇房门并没有关牢。 “遭贼了?” 李天迅速推门而入,没有翻箱倒柜,反倒收拾得整整齐齐。 桌上放有笔墨纸砚,黄纸歪歪斜斜乱放,也是唯一乱放的东西。 李天拿起一张,果然是之前的火爆符。 “想不到罗兄的手艺怎么好!符文写得刚劲有道,不错啊!比我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笨蛋强多了!” 调侃完自己,他就将这张火爆符归回原地。 他发现屋内有些冷清,当是好几天没有住过人了。突然,他瞥到地上的一张白纸。 捡起来好一阵琢磨,正好有人在外面喊到。 “罗悟言,你小子没死在外面啊?” 门外之人与李天对视,前者皱眉,问:“你是何人?” 李天拱手,“在下李天,是罗悟言的一个朋友!” 那人上下打量着李天,将信将疑道:“你就是新晋的亲传弟子,李天?” “正是!” “怎么说要尊称一声李天师兄啰!” “不敢当!入门刚过一个月,哪里来的资格当得起师兄二字。” “李天师兄已经是亲传弟子,论辈分,道一声师兄也是应该的!” 这人说话时,呼吸流畅,不像油嘴滑舌之辈。于是李天放掉心中的戒备,将白纸递向门外那人,问:“可不可帮我看看这张纸上写了什么?” 那人接过白纸,眼眸在白纸上滚动几圈。 “原来罗悟言家里遭逢巨变了!难怪十天都不见人!” “巨变?” …… 又是夜。 竹屋顶,李天躺在上面,双手托着后脑勺静静地望着星空! 久久有流星划过,留下一条白线然后消失在深空。 夜半三更。 林雪薇还在打坐,一呼一吸,慢条斯理,无论练功还是修心都需要静养。 可今夜,她心神不静! 透过用叉竿撑起的竹窗,她看到李天正躺在屋顶。 平日里这个时候,他都是躺床上入睡,甚至还有几次能听到他做噩梦被惊醒的声音。 也不知道为什么,好似他每次睡觉都会被噩梦惊醒!而且一晚上连续好几次! 林雪薇不清楚他到底梦到了什么,也想不明白李天为什么执意要睡。 她当然也会有好奇心,可她这方面的控制力惊人,所以她至今都没有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双手托鼎,气沉丹田。 林雪薇在运气,连旁边的银白铁剑都产生共鸣而嗡嗡作响。 吐气,丹田灵气游走全身。 还是心不静。 林雪薇缓缓睁眼,她起身,从桌面拿起一本页面发黄的功法开始细嚼慢咽。 既然打坐无法心安,只能读会书来了却闲下来的时间。 夜晚的寒风吹进来,微弱的烛火飘摇几下总算挺过去了。被灯影闪几下的林雪薇抬头,挑了挑灯芯。 她又望向窗外,李天依旧在屋顶。她知道李天没有睡着,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睡着。 继续研究功法,林雪薇逐渐沉溺其中。 清晨,遥远的山间传来几声鸡鸣。 林雪薇放下书,又望向窗外,不出意料,李天在那里躺了一晚上。 她提起似乎还在睡的银剑,推门出去。 看到脚边一颗石子,她吸到自己手里一丢。 石子如昨晚的流星,直直击中李天的胳膊。 力度不大,刚好提醒李天。 “下来!练功!” 李天收拾收拾衣着,应了声:“是!” 青竹林空地上,还是林雪薇在舞剑。 李天坐在一颗竹树下,虽然眼睛在看,可是心不在焉! 林雪薇不管,她练完剑招,然后招呼李天道:“今日走三遍!开始!” 李天点头,拳脚跟着开始行动。 “昨晚星辰灿烂,为什么不练功?” 李天顿住,有些意外,“啊?” 林雪薇没有问下去,只是严肃道:“不可停!继续!” 李天赶紧认真起来,一招一式打得格外用力。拳风呼呼,气势上去了不少! 三遍后,李天保持住收势,仿佛被点了定穴般无二。 怎地?顿悟了? 林雪薇盯着他,不发一言。 李天蓦然抬头,郑重其事道:“还是要去一趟才行!” 收拳,径直往紫竹林旁边的竹屋去了。 第四十七章 偶遇拦路虎 竹屋内,李天跪坐良久。 女子着紫衣,轻罗曼纱。 “刚回来几日?又要出去?” 李天颔首,“是!我有点担心” 林雪薇就在旁边,如同一座雕像,没有作声。 一个小小青花茶杯飞入苏瑜的手上,“知晓了!在外万事小心!不可莽撞!” 李天勾起笑脸,刚要道谢,旁边的林雪薇却率先发声:“师尊!我与师弟同往!” 两双眼睛齐齐盯着林雪薇。 她却说:“师弟平日疏于练功,年关已经没几个月了,不能再荒废了!” 苏瑜略做思考,最后点头,喃喃道:“雪薇性子冷了些,可也是个监管的好手!” 声音不大,刚好林雪薇和李天应该是能听得一字不落。 李天苦着脸,委屈道:“师傅!我不会偷懒的!” 苏瑜眸珠移过来,丹凤眼最是瞩目,天生就是一双令无数男人痴迷的眼睛。明明是不染红尘的仙女,奈何长了一张挑拨情根的俏脸。 她慢条细理地回了一句:“知道你不会偷懒!” 李天立时噎住,有点扎心的感觉。 待林雪薇和李天推门离去,竹屋里只剩下苏瑜同她心爱的陶瓷茶具。 她优雅地吹去茶水上的热气。 半杯水里飘有两三片茶绿色的茶叶,似随波逐流的鱼儿,在小小的鱼缸里打转。 竹屋冷清下来,唯有茶水的热气是暖心的。 “都走了……” 青花茶杯落回原位,紫色的长裙如风般消失在紫竹林深处。 竹林小道上,李天双手托着后脑勺,问:“师姐!我真的是个懒惰的人吗?” “像是!” “像是?怎么可能又像又是呢?这不矛盾了吗?” “就是!” 李天哑口。 尴尬地跳开这个话题,问:“师姐!我们要去的汾城在哪里?” 林雪薇停住前进的脚步,两个冷眸移过来,反问:“你不知?” 李天诚实地摇摇脑袋,道:“不知!” 她像看到一个傻子,却只能不断提醒自己,这是她的师弟,再傻,她做师姐的也要认! 林雪薇思虑片刻,斩钉截铁道:“我们去山下的小镇!” “山下小镇?” 路途不是很远,两人都是修炼之人,脚力自然与常人不同,所以花的时间也不多。 沿着山道阶梯往下,直通小镇。 这里户口不足六百,因为生活在辰元宗的脚下,所以向来太平安宁。 街道小巷有小商贩摆地摊,这里一直没有什么高大尚的商会驻扎,买的自然是小镇居民能拿得出来的! 其中,山上弟子最看重的就是奇珍异石,或是稀有灵药,但更多的是常用的生活俗物。 来这里的辰元宗弟子以外门最多,其次是内门,而山上的亲传弟子自然看不上这里,所以几乎是稀客中的稀客。 今日,稀客中的稀客来了两位! 林雪薇轻车熟路地穿过小巷,来到一家门前停有马车的商铺。 里面的糙皮汉子背着箩筐出来,第一眼就瞧到这座小镇绝没有的姿色。 他抱拳,恭声道:“林姑娘!” 林雪薇回礼,问:“陶老板,今日有送货去汾城的马车吗?” 这个陶老板猛点头,连道:“有有有!” “我们有急事去汾城一趟,陶老板可愿行个方便?” “方便!方便!能帮林姑娘是我的福气啊!” 陶老板瞧向李天,因为是陌生脸孔,自然看久一些。他问:“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他是我的师弟!” 这陶老板眼睛闪着光,道:“哦!师弟!林姑娘长得俊俏,你家师弟也是好看。” 李天不好意思地挠头。 两人到对面茶摊坐下来喝茶等待的功夫,陶老板同他店里的伙计从商铺里背出好几个装满灵药的箩筐装入马车。 他边用毛巾擦汗边向林雪薇:道歉:“林姑娘,这车马车装了灵药,药味浓了也不好闻,见谅啊!” 林雪薇摇头,道:“我们都是粗人,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陶老板边笑边挠头。 伙计整理好马车,跳下来挥手喊着:“老板!活齐啰!” “诶!” 陶老板应了声,欢欢喜喜地将林雪薇和李天请上马车。 说是装了不少灵药,可也细心地腾出足够两人坐的地方,后边装有灵药的箩筐叠在一起。 也不清楚陶老板担不担心压坏了灵药! 李天这样想着,轻手轻脚地坐落位置。 一声高昂的御马声,马儿踏着清脆的铁蹄声出了小镇。 青石路变成了烂泥路,车后滚滚飞石,阴山荒林也近在眼前。 要想去汾城,就要沿着阴山荒林里的马道一路向北。 一十八城里,汾城居北,可辰元宗到汾城,却足足要过半个阴山荒林。 马蹄声飘荡在荒林里,扰到了树上栖息的飞鸟,也惊到这座荒林的前哨。荒林密丛间的妖兽们也同样知道,如以前一样,有一辆马车驶入了这里。 车上的李天,放下帘子,问:“师姐!你怎么认识陶老板的?” 可能是距离不够被外面的陶老板给听到了,他在外边爽朗道:“林姑娘可是我们这些常年走货的守护神!” 李天重新掀起一角帘子,“哦?” “不光是我,就我店里的伙计,都被林姑娘救过好几回!” “莫不是这里有拦路的强盗?” “强盗?强盗只是为财,林里的妖兽可是要吃人的!” 李天睁大眼睛,问:“林里的妖兽怎么猖狂?有辰元宗这样一个人族宗门坐守也会跑出来吃人?” “林外边可能是人的世界,可林里边却是妖兽们的天下!” 陶老板挥着马鞭,道:“这里走货的商贩经常离奇失踪!可能你赶着马车就被什么妖兽给扑了,叼进林子里,最后成了一坨屎!” 李天苦笑,道:“的确挺危险啊!” “我之前就是!那头妖兽,眼睛大得跟打了灯笼似的,那爪子扇过来就刮了场风!” “好在林姑娘路过,一剑斩了妖兽,我这条小命才捡回来了啊!” 李天点头,“怎么说,陶老板也是有运之人啊!” 陶老板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挠头,嘿嘿笑道:“的确运气不错!捡了条命,还认识到像林姑娘这样的美貌天仙!” 李天同样笑,只有林雪薇一直没笑。 马车一路深入阴山荒林,俨然路程近半。 日头当空,高挂正中。 陶老板抹去满脸的热汗,抱怨道:“怪事!这吹着风还吹了个满头大汗!” 只是,陶老板完全没当一回事。 他依旧口里吆着,驱车往北。 忽然,李天的手冲出帘子,将陶老板整个人拉入马车。 时间刚刚好,一只满身缠着火焰的老虎飞过陶老板原来的位置。 如果李天没有把他拉进来,可能陶老板已经成了虎口里的一具死尸。 林雪薇纵身飞出马车,她的眼睛立马捕捉到远蹿的老虎。 她拔出在剑鞘里已经泛着白光的银剑,宛如精美的雪人立在骄阳底下。 嗡嗡剑鸣,人剑合一。 整个人都化作一把飞剑,朝着林间逃窜的老虎飞去。 林雪薇术法变换,化出一十二把冰剑,每一把都像是由地下冰窟雪藏多年的坚冰雕成。 她向着前方指去,冰剑们咻咻利刃出鞘。 老虎回眸,竟发现一十二把冰剑正向它绞杀过来。 它不敢大意,借着自身灵敏的弹跳力,在一棵又一棵古老怪树间跳跃躲避。 一十二把冰剑似乎不服气,也加快了速度成了脱弓的夺命飞箭。 它们列位分明,俨然成了一座有模有样的进攻剑阵。 老虎憋着心底的怒气,一下子前爪离地,做搏击状。 缠绕其身的红色火焰被浇油般旺盛,形成巨大的老虎虚体,遮天的虎爪甩在一把冰剑上,竟将其拍得崩碎。 没等它洋洋自得,另外十一把冰剑杀到眼前。 老虎见状,又开始亡命逃窜。 跃入茂盛的杂丛中就再也看不见踪影。 李天皱着眉头,轻拍身后陶老板的肩膀,道:“陶老哥!林里危机四伏,你快些驾车出去!” 陶老板缓过劲,拉住李天的手,有气无力地向他道谢:“多亏小兄弟出手相救啊!” 李天点头,其实心不在焉,“师姐那边我不放心!我还要赶上去,就陪不了老哥了!” 说着从空间戒指中取出那面古朴铜镜,接着道:“将这面宝镜护在身前,它会保你平安!” 话音刚落,纵身跃入荒林,在古树粗枝间来回换位。 另一边,林雪薇一边搜索,一边戒备。 这里是妖兽的天地,纵然她是修道之人,也受不住一头林中山精野怪的突然袭击。 那只老虎明明浑身缠绕火焰,当是不容易生活在茂密的荒林。 一只荒郊野林的妖兽,它一身逃跑的功夫和隐蔽的本事极为出色,难以想象它以前的生活是要何等艰苦才能练就这样的本领。 反正一个降生世家受族人庇护长大的人族,是不会清楚一只妖兽自出生时就要面对怎样惊心动魄的生死相搏。 林雪薇跃上粗枝,神识放开极限范围,进行地毯式搜索。 所过之处,就是一只扑着薄翼的虫子也探得明明白白。 可无论怎么搜索,就是发现不了一只撑起来将近个人高的老虎。 忽然,底下灌丛发出骚动声。 林雪薇立马惊觉,银剑舞出一招剑式杀进去。 那处灌丛覆上一层厚雪,如寒冬突降。 绿油的灌丛成了冰雕,风一吹,乒乒碎开。 冰渣里连一根老虎毛都没有,原来就是一处普通的灌丛。 林雪薇奇怪了,神魂境修士的感知力难道错了不成? 没成想,那只老虎早已在更高的粗枝伺机而动,而林雪薇瞬息的松懈就是它的机会! 它是出色的猎手,不动声色地靠近猎物,出其不意地发动偷袭。 朝着林雪薇的方向用力跃下,两只眼睛瞄准她的致命点。只需要把她扑倒,它锋利的牙齿可以瞬息扯断她的咽喉。 “师姐!当心!” 正当它向林雪薇发动偷袭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只脚正好踹中它硕大的虎头。 它吃痛地抗下所有力量,然后迅速调转方向,再次向着密林更深处跑去。 所谓穷寇莫追。 亦是怕对方自知绝境,会抛弃一切幻想来个鱼死网破。 可林雪薇不会这样想!眼看老虎即将消失,她立马飞过去死追不放。 居然被一只老虎绕后偷袭,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憋屈地咽下去! 林雪薇使出封雪剑法里面的剑步,纵然踏上皑皑白雪,亦不会留下脚印。可惜这里没有雪,步伐的妙处自然少几分。 忽有两道流火冲来阻挠,林雪薇潇洒挥剑,一招作半,轻轻松松挡住。 李天在后边相隔一段距离追着。 林子越进越深,早已经辨不清什么东西南北。这些树都不知长了多少年月,高得快把原本日头高照的白天遮成黑夜。 这老虎也是相当奇怪,明明实力不俗,又精通隐蔽之道和逃遁之法,可就是故意露个身影。 它更像河边撒饵的钓鱼翁,只让你舔到一点甜头,就是一步一步地勾引河里的鱼儿上钓。 突然,老虎窜入灌丛,完全没了。 林雪薇立即停住脚,寻到一处高枝站在其上。 走到这里,林子也安静下来! 这不由让林雪薇生起警觉。 荒山野岭,无拘无束。 能让这种地方安静下来,唯有以绝对实力镇压四方。林雪薇相信,这只老虎已经把她带入一处险地。 极有可能是某个森林霸主的领地! 仿佛在任何地方都藏有致命的威胁,林雪薇萌生退意。 这时候身后传来骚动,李天赶到,也落在这条高枝上。 “师姐!这地方不对劲!快走!” 李天拍拍衣服上沾的枯叶,刚才赶路时可没少被生长奇怪的乱枝挡道。 林雪薇没有反驳。 她同样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需要她照顾的师弟! 两人刚打算离开,那只老虎似乎故意现身,大摇大摆地扭动它那条铁棒粗的长尾巴。 赤裸裸的挑衅! 林雪薇冷眼看着,若眼睛能杀人,她现在的眼神绝对是高山上的暴风雪,可以把一个大活人冻成冰雕。 “我们走!”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牙缝里崩出字来,便转头要离去。 这时候,身后竟然传来虎啸声!不知它是在嘲笑敌人的无能还是胆小。 李天朝着老虎翻一记白眼,也不愿与这只老虎过分纠缠。 终于还是老虎不肯放过这两人,竟卯住劲往两人的方向冲来。 炙热的火焰和猛兽的冲击,这等破坏力根本无法忽视。 林雪薇和李天向左向右躲开,都是生气地盯着这只该死的老虎。 老虎也不再示弱,将周身赤红的火势不断壮大,如同群虎下山般凶猛。 林雪薇没有坐以待毙! 她伸出一步点下去,将自身寒气放出,与老虎的火焰分庭抗礼。 寒气与火势双双涌来,李天赶紧催动星辰之力,凝成一层薄薄鸡蛋壳状的防护罩抵挡。 左边冰天雪地,右边火场翻腾。 霎时,李天看见林雪薇仗剑杀入火场。 剑招使出,利刃划过老虎的爪子,竟然冒出火花金星。原来这只老虎的防御爪子也不是凡物,怕是比林雪薇手里的灵宝差不到哪去! 林雪薇退后一步,劈出剑芒。这雪白的剑芒进入熊熊烈火中,也挺不住烈火的焚烧,化作灵气散去,没有对老虎造成半分伤害。 她不甘心,进一步再出一招,剑芒依旧被焚掉,甚至自身还被更盛的火势逼得不得不连退好几步。 这只老虎趁机扬起大火,烧得周围焦树焦土,火光烛天。 李天也站不住了,立马朝着老虎打出一拳。 银白的拳印明明威力可观,可老虎瞧了一眼就露出不屑的眼神。 嘭! 星辰之力倾泄出来,地面被砸得塌陷,可老虎四驱依旧直挺挺地站着。 它很意外李天这一拳有这样的威力,但这只畜牲脸上的傲气是一点都没有退。 他李天竟然被一只山野畜牲看扁了! 正是气恼之时,李天抡起拳头还要补上一击。 不料,林雪薇这边剑招先行一步。 这一剑释放出来的寒气,将整片火场上肆意的明火吹灭。 可惜,剑芒与火焰交织一起后,双双化作光粒消散在天地间。 两只像铜铃的老虎眼充满了得意,就差把头翘到天上。 这无疑再次刺激到林雪薇! 这个要强的冰美人将全身所有寒气凝在银剑之上,铁剑凝成一把冰剑,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林雪薇向下借力,整个人拔地倚天,汹涌的寒气引来暴风雪,为这片焦土换上银装。 她的剑发出嗡嗡长鸣,向她的主人作出回应。 一把透明的冰剑劈下,劈出一道寒白的冰刃。 它划开火焰的保护,竟是在老虎脊背上留下长长的剑伤。若不是这只老虎躲得及时,恐怕这冰刃会直接穿过皮肉,绞碎里边的内脏。 周围的环境,竟因这一剑发生悄然变化,仿佛无意间触动什么机关。 可李天只当这是林雪薇的灵力波动造成的假象,所以不曾过多留心。 终于,老虎的啸声有了痛苦。 它恨恨地盯着林雪薇,烫红的鲜血流出来,滴在冰面上甚至能看到热气。 老虎不再逗留,它再次逃遁,迅捷异常。 这次,林雪薇还是追了。 李天纳闷地喊到:“师姐!别追啦!” 没等他把话说明白,林雪薇就像踩中陷阱般,嗖的一下消失。 李天都不由发愣,缓过神来立马冲过来。 刚踏进一步,他也如同跌落陷阱般消失。 远处,那只老虎看着消失的两人,竟是学人在那冷笑。 或许,这才是这只老虎为什么花大把时间把两人引到这里的原因。 第四十八章 跌落 今日一早,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年轻男子走在辰元宗的青石路上。 中年男人是辰元宗的一个普通内门执事。不同于那些坐镇各峰各殿各楼各阁的长老们,他一般只会听令办事。 而他身边这位年轻人长相不错,看气质不像个凡人,却只是个普通的内门弟子。 要说两人身份悬殊,应该执事行在前,弟子走在后。 可现实却是弟子走在前头,执事跟在后头。乍一看不一定发现端倪,可认真一瞧还真是非同寻常。 两人似乎有意避开人员嘈杂的地方,专挑少人的幽静小道,兜兜转转来到一座府邸。 这里是肖府,大门敞开似乎早就准备迎客进门。 年轻人跨过门槛,有些不爽这东西为什么怎么高。 中年男人瞧一眼门槛,又抬头望一眼头顶写着肖府的牌匾,空洞眼神带着些许凄凉。 今日,廊道没有下人经过,庭院内也没有本家弟子走动。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正堂,见到肖元和肖贺园。 明明已经想到这座宅子里面会见到什么人,可中年男子还是顺从内心依然固化的拘谨。 反倒年轻人往旁边的太师椅坐下,扭扭屁股坐正些,然后问:“肖大长老什么事怎么急着找我?” 肖元没有立即说话,手指敲在扶手上,盯着年轻人旁边站着的中年男子。 年轻人撇嘴冷笑,“不必紧张,他是自己人!” 肖元这才把视线转过去,“我希望你们帮我办件事!” 年轻人露出无比好奇的目光,“堂堂辰元宗的大长老,所求之事一定不一般,我相当有兴趣听一听!” 坐在年轻人对面的肖贺园有些不悦,又不敢乱说话,只能强喝口热茶缓缓。 “我要你们帮我除掉汾城城主!” 听到这话,年轻人挑眉,发现肖元的眼睛里真真切切透着杀意。 “有点意思!” 年轻人手肘撑在扶手上,手掌托着腮帮,侧目望着肖元,问:“能被肖大长老惦记,这个小小的汾城城主会是个什么人物呢?” 肖元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平静道:“我希望你们能做到!毕竟,这关乎到我们往后的合作!” 正堂里回荡着手指敲击扶手的声音。 年轻人冷笑,意味深长地盯着肖元,“我可不可理解为一种威胁?” 肖元将茶杯端到嘴边,慢条斯理地吹去热气,然后平静道:“如果你执意怎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看来,今日的肖大长老态度很坚决啊!” 肖元放下茶杯,“易绍杰得到尸血丹,想必已经打算冲击天罡境了!一旦破境,贵派的打算恐怕要搁浅了!” 年轻人嗤笑道:“肖大长老觉得这能是你的筹码?” “辰元宗最主要的心病还是妖兽门,我相信易绍杰破境后会很需要一个全宗上下一心同德的局面。” 年轻人鼓掌,笑道:“好一个一心同德啊!就是不知道外患消失后,会不会来一场秋后算账?” 肖元哑然,想必他也知道这一点,却又不想当他的面承认。 年轻人哈哈大笑,起身往外走了。 中年男子也跟上去,他最后还是多看两眼坐在正位的肖元,然后大步离去。 正堂外,庭院里,很久都还在回荡他的笑声。 肖贺园坐立难安,他气不过这个年轻人敢在肖府怎么嚣张。 “爹!为什么我们不亲自动手,反倒要受这等鸟气?” 肖元站起身,“为什么?若你没有偷瞒着我,就没有怎么多为什么!” 他仿佛又老了几岁,落花流水的时光,开始慢慢透支他的生命力,憔悴他的身体。 肖贺园不敢说话,也不敢正眼看一眼肖元。 “如果易绍杰成功踏入天罡境,你就只能去佛堂里烧香,祈求菩萨能不能保你平安,保肖家平安。” 话了,肖元离开。 肖贺园咬紧牙关,握紧双拳。 他回想起自己贪了东山矿场的灵石,借着汾城城主府的道,把灵石藏了起来。 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有辰元宗的肖家父子,和汾城城主府的那个姓杨的城主。 若日后易绍杰真想排挤肖家,这件事就是撬动整个肖家的点,只需稍用力,恐怕肖家这块顽石久不了。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却有不会说话的死人。汾城城主要是消失,这世上也就少了一个人证。 肖贺园长叹口气,手里的茶早已经凉透了。 又想到刚才年轻人的口气,一下子怒上心头,将好好的茶杯摔碎在地。 青石路上,年轻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知道易绍杰得到尸血丹可能冲击天罡境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被动的处境。 毕竟,肖家一直没有表现出明显要反的迹象,他们又何必为了一个不清楚结果的许诺去拼上所有呢! 他也是妖兽门的一个执事,本可以有资格同项少栋争夺位置。可惜败下阵来,只能委屈自己当了一个执事。 为了潜伏辰元宗,策反肖家。他不惜吃下一枚绝心丹,使得原来的修为跌落到聚灵境。 事情做到这种地步,他岂能甘心了? 只要为妖兽门的大业作出贡献,他就能涅盘重生,地位超越原来不说,还有争取机会让宗门把更多的资源压到他这里。 所以,他需要把肖家完全推到易绍杰的对立面。 幸运的是,肖贺园私吞东山矿场的灵石这条消息被他意外地收获。也了解到易绍杰上位后,一直严令把控宗门的资源。 于是,他找到了契机。 可现在,肖家因为易绍杰可能冲击天罡境开始举棋不定。 在他们看来,就算易绍杰不愿与肖家为伍,可辰元宗毕竟还有一个同等实力的妖兽门。 大刀阔斧地削掉宗门里的蛀虫,必定会使得辰元宗元气大伤。 所以,极大可能易绍杰同肖家会维护一种微妙的平衡。这也是他不愿意看到局面。 他停住脚步,沉吟良久,道:“肖贺园私吞灵石这条情报不错!你的妻儿在妖兽门也能得到很好的待遇。不过,你还需认真办事。” 他身后的中年男子身子一颤,作揖应声道:“全凭吩咐!” “你去注意易绍杰的动向,最好把关注点多放东山矿场的事。相信以你的能力,这件事不会太难。” 中年男子作揖离去。 望着中年男子离去的背影,年轻人喃喃自语道:“当真不能小看小人物,哪里知道会败在什么样的人手里。” 一路哼着小曲走下山门。 山道阶梯很高,等到左右无人,年轻人一溜烟进了旁边的林子。 大约找到一处地点,他连吹三声长哨。 林子里传来跑动声,紧接着跳出一个人。 他作揖道:“执事!” 年轻人点头,道:“特殊情况,把你找来!肖家那个老东西提要求了!” “老东西也敢提?” 年轻人笑道:“莫以为这个肖家只是依附辰元宗的一个小世家。” 他转身,“去汾城,把那个可怜的汾城城主干掉。” “干掉一个城主,可能会引来辰元宗高层的注意!” 年轻人点头,无奈道:“不是这样,那老东西也不会来求我们。记住,不要急着杀人,先探清楚这东西为什么一定要干掉他。” “是!” 那人刚要走,突然犹豫着又转身道:“执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年轻人挑眉,问:“什么消息?” “听说项师兄在秘境里受了重伤!” 年轻人一愣,呵呵笑道:“倒是件趣事。” “那座秘境并不简单,死了不少人啊!” 年轻人略作思索,道:“我们这个首席亲传,心高气傲,想来去之前是完全不把那座秘境当回事!吃点苦头也好,消一消他旺盛的火气。” “执事,不考虑回去?” 年轻人笑容戛然而止,他的眼眸慢慢移向他,问:“回去?回去受白眼吗?别以为他重伤了就不受宗门待见,他练刀的天赋何等的高?比得了吗?” “是!” 年轻人接着严肃道:“管好自己的嘴!首席亲传不是随便议论的,小心别人参你一本,回去有你好受的。” 那人脸色发白,连忙称是,然后消失在林子里。 另一边,林雪薇两脚踩空跌落无名空间。 还在卖力想要飞上去时,脚下闪动的光点已经把她彻底吸住。 林雪薇立马挥出一剑,月牙状的剑芒飞向光点如同川流入海,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又挥出好几剑,可依旧难以摆脱脚底光点的吸力。 正当她苦恼时,头顶传来响动。 原来李天同样正跌下来。 林雪薇瞳孔收缩,喊到:“傻瓜!快停下来!” 可是无处借力,就算李天想停,也不可能停不下来。 脚底光点的吸力开始拉住李天,他心一横,凝结星辰之力打出厚重的一拳。 银白色的拳印飞入光点,也没有多少回应。 交手的瞬间,李天就已经明白。如果不能动用真实的力量,仅凭一个化灵境能拥有的力量是不可能打穿脚底的光点。 他也着急如何破局时,突然黑色的空间裂开几道缝隙,然后缝隙不断蔓延,直至整个空间都崩坏。 李天和林雪薇才得以脱身。 只是,他们所处已经不是外边的荒林。 这里布满神光,四周是高耸挺直的竹海。 他和林雪薇就站在竹海的小道上,孤单影身。 两人谨慎朝着竹海小道前行,一路清幽宁静,可能常年没有人来人往,故而更像一座深山老林那般。 路一直通向竹海里的一块空地庭院,里面有一座竹屋,还有石桌石椅。 李天和林雪薇看到竹屋的第一眼就愣住了,这个竹屋样子和布局简直与紫竹峰上苏瑜那座竹屋如出一辙。 两人不禁毛骨悚然。 李天刚要上去,林雪薇立即伸手拦住,“干嘛?” “看看呗!应该没事!” 林雪薇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应该?” 李天摊开双手,边上前边说:“不会有什么事啦!不就是一张石桌,几张石椅吗?难不成还成精了不成。” 他转身,却看到林雪薇冰冷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 李天立即站直身子,颤声道:“我……可以道歉!” 林雪薇收回目光,更确切地说是直接无视李天,径直走到石桌前。 桌上的东西不多,一本没有注名的功法,和一块洁白玉佩。 林雪薇拿起玉佩,在手心里瞬间感受到一股凉意。 “天?” 翻过背面。 “黎?” 李天小心翼翼探来脑袋,问:“天黎?还是黎天?难道这里的主人姓黎或是姓天?” 林雪薇冷冷道:“把头给我挪远些!” 吓得李天一个激灵,赶紧老老实实地站远些。 然后,林雪薇拾起无名功法,一页一页翻看。越往下看,她的眉头皱得越紧。 当翻到最后一页,林雪薇直接将功法抛给李天。 李天接住,翻看一阅,全部是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字。他皱着眉头,为难道:“师姐!怎么全是字啊!” “上面记载的只有运气方法和修炼心诀,没有招式。” 林雪薇端详许久手里这块玉佩,最后也抛给了李天。 “这块玉我看不出来,想必也是件宝贝。” 李天仔细察看这块玉佩,时不时还要闭上一只眼睛去看它里面的质地。 “师姐!这东西能买个好价钱!” 林雪薇像是看个痴傻一样看着李天,道:“神魂境修士都看不出来的东西,你居然说卖掉?” 李天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挠着脑门。 “师姐留着。洁白的宝玉,还是挺搭师姐这样出众的气质。” 说完,李天双手奉上。 林雪薇恨不得一巴掌扇了这个不识货的东西,将玉佩收回去,就挂在束腰的衣带上。 这时候又发生空间坍塌。 两人突然脚底踩空,又开始往下掉。 这一次,他们没有去到其它古怪的空间,而是重新回到阴山荒林的深处。 “安全地出来了?” 李天有点不理解,一趟下来,他们没有亏什么,反倒赚了一本功法和一块不知用途的玉佩。 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好事? 他不由一阵腹诽。 两人很快找到马道,循着马车留下痕迹以人的脚力追赶马的脚力。 在快出阴山荒林时,总算看到前面一辆马车停着。旁边站着一个棕色糙皮汉子,他手里正捧着一面古朴的铜镜。 林雪薇先是看到陶老板,又注意到他手里的铜镜。当即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天,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李天上来,招呼道:“陶老板!” 本来惊恐未定的陶老板看到他们立马高兴起来,边跑过来边喊:“林姑娘!李小兄弟!就知道你们不会有事。” “陶老板!一路还安全吗?” 李天这么一问,陶老板瞬时被涌来的回忆吓了一跳。 “刚才那只恶虎去又复返,多亏小兄弟这面宝镜才得以脱身啊!” “没事就好!” 陶老板恭敬将天宝铜镜奉还李天,道:“小兄弟,大恩不言谢!” 李天摆手,道:“陶老板愿意送我们一程,回头我们还得给你道声谢呢。” 聊完几句,陶老板又乐呵地将林雪薇和李天请上马车。 马车一路顺利走出阴山荒林,朝着汾城方向驶去。这里,可以看到远方的城头。 因为离汾城近了,所以往来的马车也能看到几辆。 再驶近些,能看到商贩子担着货担,还有扛着锄头的汉子正在城外的田里干活。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修炼的天资,很多人其实一生下来就是普通的人。 什么翻江倒海,腾云驾雾,在有些普通人眼里那也是神仙才干得出来。 李天看了好一会才肯放下帘子,可能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格外地好奇。 马车的木头轱辘再次压在青石路,穿过城门,进到拥挤的街道。 因为两边有商贩,路上有行人,所以马车的速度慢下许多。 转了几条巷子,最后停在一处药材铺。 “林姑娘!小兄弟!你们要到哪里下车,我可以捎你们过去啊!” 李天下了马车,听到陶老板这句话,不由挠头尴尬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等会还要挨家挨户地问,就不劳陶老板费心了。” “是吗!真是辛苦啊!” 陶老板惋惜地叹口气,转身就要上马车搬药材。 林雪薇这时候走过来,将手里拿出的下石塞入陶老板手中。 陶老板急了,忙道:“林姑娘!不是什么买卖活,就不用付灵石了。” 可林雪薇没听,给出去的灵石压根就没想过拿回来。 李天拱手,道:“陶老板!有缘再见!” 话了,追上林雪薇。 俊男美女走在街道伤,很是博眼球。 林雪薇越走越难受,干脆转角进了没多少人的巷子。 正当李天还想着问路时,林雪薇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几斤几两?” 李天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师姐!” 林雪薇没有看向他,“往后,那面铜镜不要随便拿出来!” 李天明白过来,不以为意道:“原来是为了陶老板的事啊!没关系!陶老板不像个坏人!” “坏人都把字刻脸上?” 李天咯噔一下,“我当时也实在拿出去什么宝贝给他防身!总不能给他把剑!” 林雪薇停住脚步,“那块玉佩你又不要?” 李天苦笑,“师姐!谁说得准那块玉佩到底是不是块宝呀?” 林雪薇冷哼一声,留下一个瘆人的眼神后走了。 身后的李天暗道不妙,赶紧追在后面解释到:“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路上,林雪薇一直没有理会后边的人李天。 或许,一个外表冰冷无情的剑客有时候也会闹脾气。 第四十九章 夜探罗府 这条巷道背阳,幽幽凉风拂面就来。 林雪薇目色阴沉,往来的几个路人都被她的气势吓得贴墙遁走。 后边跟着的李天,本想上前继续解释,走近些时,又犹豫地缩回手。 如此反复,一直到他们走完整条小巷。 巷口出来,当面有个小摊,摊主口中叫卖:“桂花糕!上好的桂花糕……” 林雪薇停留几眼,然后转角到了一家茶馆。 一眼可以看到茶馆最里面,因为外边就只有与腰同高的木栅栏围着,上面挂着竹帘还是收起来的。 茶馆伙计看到两位客,立即笑脸迎过来,为他们擦干净一张桌子,两条板凳。 “一壶茶!” 林雪薇惜字如金般交代完,然后坐下来。 旁边的伙计应了声就离开了。 李天也走下来,瞄了好几眼才再次鼓足勇气,道:“师姐!刚刚是我不好!是我不该质疑师姐的话……” 他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灰头土脸地说了一堆有的,还有一堆没的。 林雪薇眼不动,但听得是仔仔细细。 一直到伙计提来一壶茶,李天这才收住口。 “完了?” 林雪薇冷冷道。 李天立即正襟危坐,“没完!没完!” “留着!” 边说边给自己倒一杯茶。 李天眨眨眼,没一会喜上眉梢。 “师姐待我最好了!” 话了,一个人出去了。 林雪薇也不管他去哪里,又不是她媳妇,也没有妻管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还不至于过问。 褐色的茶水,入口虽有淡淡的茶香,但回味是苦的。 毕竟,小城小镇,哪里比得了辰元宗上面的茶,更何况苏瑜的眼光挑着呢! 小会功夫,李天端来小碟桂花糕,笑道:“全给师姐赔礼道歉!” 林雪薇捻起小块,贝齿轻轻咬下一角。心花怒放,却不显于表面。 李天笑盈盈,灿烂又高兴。 第二块时,林雪薇的眸珠望向李天,犀利得有点不敢与她直视。 “要吃?” 李天摇头,“说了全是给师姐的!” “你还想再买一碟?” 话音刚落,李天来不及收回笑脸就立马拿起一块送进嘴里,囫囵吞枣般结束继续僵直地坐着。 这时候走进来一个灰色粗布短衣男子,选了李天背后的板凳坐下。 “没个正经样!来怎么些时候有没有问出个东西来?” 林雪薇心情好了,于是随心问一句。 李天摇头,刚才他们走的小巷本来人就少,还都不知道汾城里头有一个罗家。 “罗兄的家世应该不错才对!怎么刚才几人会不认识罗家?难道不是汾城人氏?” 忽然,李天背后的男子一拍桌,“罗家?你刚才是说哪个罗家?” 李天刚侧过上半身,这男子已经急切地站起来,双手按在李天肩膀上,瞪大他那双浓眉大眼。 “你是谁?” “哦!小人是东边王家的仆役。敢问刚才公子说的是不是城西的罗家?” “我哪里晓得城东城西?汾城有几个罗家?” “就一个!” 李天点头,“那我就找这个罗家!” 男子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问:“敢问公子是谁?找罗家做什么?” 李天刚想回话,林雪薇立马踩住他的脚。他连忙改口,反问:“你是王家的仆役?那么你说的王家又是哪一家?” 男子一愣,惊讶道:“公子不知王家?汾城东边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 “对啊!你出门打听打听,这汾城街头上哪一个不知道我们王家!就连巷子里的乞丐都知道!” 李天郑重其事地点头,然后假装一副犯难的表情,道:“我们是罗家,罗悟言的朋友,初来乍到,也不知道我们这个朋友家在何方。” 男人躬身哈腰,笑道:“原来是罗大少爷的朋友!” 李天挑眉,“兄台能不能带我去一趟罗家。之前约好了要请我喝酒,又久不见赴约,还得我们这些做朋友的亲自跑一趟。” 本来还高兴的男子脸色慢慢为难起来,道:“不敢瞒公子!我是奉我家小姐的吩咐出来找罗大少爷的。” “前些日子听城门口的人说罗大少爷回了汾城,可拜访了几日都被拦在门外。” “说起来真奇怪,罗家将近一个月都在闭门谢客,罗大少爷更像人间蒸发了。我家小姐担心罗家出事,所以日日要我打听罗家的近况。” 说完,男子抬头却看到李天的眼神没了刚才的随和,多了几分无法琢磨的戾气。 “有没有消息?” 林雪薇这时才注意到李天的异样,这说话的语气好似与往常不大一样了。 男人摇头,“没有消息!连府里的仆役丫鬟都没见到!” 啪! 李天放下茶杯,严肃道:“可不可以现在就带我们去罗家?” 男人站直身,答到:“当然!罗大少爷的朋友就是我家小姐的朋友。” 三人不耽搁功夫,出了茶馆,转入大巷子,路过牌坊和城门主道,走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罗府。 汾城城西,少有人家在这种偏角落落户。罗家一个大府邸就座落在城西边,所以也不怨住东边的不认识。 朱红的大门又高又宽,门前两个石狮子,青砖垒起的院墙在砖缝中能清晰看到绿油油的苔藓。 男子二话不说就上前三扣门扣,好一会,朱红大门才被人从里面拉开。 许管家从里面走出来,表情很不友善。 “又是你个贱奴?说了多少遍了,大少爷近些日子身体不适,不见客。” 同时还小声嫌弃道:“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 男子眉毛抽搐几下,强忍住怒火,乐呵道:“不是小人!是罗大少爷的几个朋友来见!” 说完,侧过身,给许管家指了指李天和林雪薇。 许管家阴翳的眼神扫过去,冷声道:“不见!” 刚要关门,李天不知何时挡住即将关上的那半扇。 许管家一惊,立马故作姿态,道:“哪里来的泼皮?再不速速离开,定叫你吃些苦头!” 冷静下来后,李天客气道:“我们是从辰元宗过来找罗师兄!” 许管家又是一惊,警惕又紧张地问:“辰元宗?你是辰元宗的弟子?” “是!” 许管家本能地想关上门,奈何李天的手顶在那里如定海神针般动都动不了。 他自知躲不掉,只能深吸一口气,挤出难看的笑容,道:“原来是辰元宗的小仙师啊!” 李天陪他一起笑,可是眼睛里都透着各自的小心思。 “不知道罗师兄在不在?” 许管家的笑脸瞬间僵住,嘴都不受控制:“在……在……不在……” “到底是在还是不在?” “在!” 许管家的气势完全丧失。 李天看出点异状,于是接着编起谎来,“罗师兄真不够意思!在家还不让进门,难道还怕我催他请我喝酒吗?” 然后向着宅子深处大喊:“罗师兄!在家吗?师弟大老远跑过来,不会小气到见我一面都不敢!” 许管家吓得差点没跳起来,赶紧慌张地拦住李天,道:“小仙师!小仙师!莫要叫嚷!莫要叫嚷啊!” 这时候,许管家身后走出一个年轻人。 他眼睛斜斜望着李天,面无表情。因为看不穿李天的修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许管家扭头看清楚是谁,立马作揖道:“二少爷!” 李天蹙眉,上下打量刚出来的这个年轻人。 罗悟语半信半疑地问:“你真是辰元宗的弟子?” 李天还想拿出自己代表亲传弟子身份的腰牌,可犹豫一会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接着双手一摊,“我长得像骗子吗?更何况,骗你做甚?” 罗悟语眯着眼,本来想集中精神看看能不能看穿对方的修为。可惜,一道无形的墙将死死守住李天身上的气息。 这是天堑,对方必定修为高于他。 最后,罗悟语放弃了。 他作揖,道:“大哥回家时染了风寒,躺了好几日都不见好,实在是见不了客!还望仙师谅解!” 李天双眼微眯,嘀咕到:“才不见几日,怎么就染了风寒?” 罗悟语虽然听到,但没有去做解释,而是说到:“近些日子爷爷身体也欠佳,门客还走了不少,府里不太安全,所以经常闭门谢客。” 他看向旁边王家的仆役,想来这些话是在说给他听的。 然后他再次向着李天拱手,“仙师长途跑一趟,抱歉!” 恭敬地低头,摆明了想下逐客令。 李天蹙眉,不情愿就这样没头没脑地离开,可他又能怎么办? 他只能同样拱手,眼看着朱门重新合上。 旁边的男子叹一声,脸色却好转不少。应该是罗悟语刚才的话让他能回去给他的小姐一个交代。 接着,他恭敬地朝李天躬腰,“小人眼拙,不识得仙师真容!” 李天摇头苦笑,道:“又没有把吾乃辰元宗弟子这几个字刻在脸上,谁能认得出来?” 可李天身份曝光后,他在男子眼里的形象就完全颠覆了。 听惯了仙门弟子视外人如蝼蚁走狗的传闻,男子在李天面前已经表现不出之前的从容。于是,他把腰弯得更低,惶恐说到:“若是刚才有冒犯仙师的地方,还请恕罪!” 李天算是彻底明白了辰元宗在汾城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没事,老哥!” 男子疑惑地抬头,发现李天同林雪薇早已经走远了。 街道上,李天在左,林雪薇在右。 李天一直闷闷无声,惹得林雪薇偷偷瞥了几眼,最后莫名其妙地道一句:“修士纳灵强体,应该少病无疾才对。” “我知道!师姐!” “知道?” 李天嘴角一撇,“那个姓许的管家一看就有问题!说的那些话都不知道有多少是能信的!” 他抬透望着蓝天,担忧之心光靠眼睛都能看明白。 “为何还走?” “不走?还闯进去不成?” 林雪薇淡然道:“也不是不行!” 李天一边苦笑一边摇头,最后一男一女消失在巷口转角。 是夜,星罗棋布,一轮皎月被群星簇拥。 两道身影潜行,身轻如燕,步影如烟。 李天和林雪薇落在一处屋脊上,俯瞰下面的罗府。 他蹲下来,眼睛泛着不可见的红光。他把心沉下来,放开他一直觉得累赘的感知。 人的呼吸,连接了内周天和外界的灵气。还有人体周身窍穴,亦无时无刻不在纳灵固本。 修炼修的无非一口气! 林雪薇抱着剑,道:“府里的人不多!” 李天问:“有高手吗?” “修为最强的,应该是一个神魂境巅峰修士!迟暮的气息,想来他已经年事已高,应该是你那位朋友的爷爷。” “能找到他吗?” 林雪薇凝实眸珠,扫视一遍整个肖府。她摇头,坦率道:“没有!” 李天站起身,食指和大拇指托着下巴,“罗府里面最强的修为不是神魂境巅峰,而是一个六重天的中年修士。” 林雪薇蹙眉,“你又知?” 李天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一个六重天修士出现在这样一座被丛林包围的小城,为什么?” 林雪薇不明白李天为什么坚信里面有一个六重天的修士,可她还是顺着李天的思路道:“寻仇?” 李天不由一笑,“很像师姐的思路。” 林雪薇眉毛不经意间抽动一下,就没有其余反应。 “如是寻仇,罗府早就没了!” “走亲?访友?” “有可能……” 李天沉吟小会,还是摇头:“听之前王家那个仆役说,罗家一个月来一直闭门不出,也不像有远亲故友来访啊!” “想那么多做什么?我们进去探一探,只要不惊动你说的那个六重天修士,小小的罗府拦不住我们。” 李天侧目,问:“师姐有信心能在六重天修士眼皮底下活动吗?” 林雪薇思量片刻,没有任何心里负担说到:“没有!” 李天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下楼去。 “六重天修士的神识太难躲,没有特殊的宝物,凭我们的修为很难办到。” 林雪薇停顿一下,又改口道:“是根本就办不到。” 李天很无语得看着他这个师姐,性格冷冰冰的,这种时候倒是挺能开玩笑。 两人站在夜风里,很久李天提出一个建议:“师姐!等一下我下去,你就留在外边接应我!” 林雪薇冰冷的眼眸盯着他,摆明了很不高兴。 李天赶紧解释:“接应也很重要!你不要……” 看到林雪薇的眸珠更冷了,李天赶紧乖乖闭嘴。 “一起去!” 说完,林雪薇跳下,往着罗府花园的方向飞去。 李天轻叹口气,悄悄结了一层屏障将林雪薇的气息完全封住。只要对方不用神识,就一定不会知道林雪薇的踪迹。 罗府花园里,林雪薇落地。 一潭静水,水中有凌波玉盘。 假山成林,白石铺成小路弯曲绕着。 没有巡逻的家丁仆役,静悄悄得反倒有些奇怪。 林雪薇的银剑收在剑鞘内,可能是被李天感染,所以一直握着剑柄蓄势待发。 这时候,有人轻拍林雪薇的肩膀。林雪薇立即拔剑,刚把剑贴到对方脖颈,才发现原来是李天。 “还好师姐你收住了!” 李天拍着胸口轻叹,摸了摸刚才被剑抵住的皮肤,纵然不可能受伤,依旧感到一线凉意。 “怪得了谁?” 林雪薇扭头,留给李天一记无情的瞪眼。 两人一前一后,连脚步都不敢点得太用力。 很快,出了假山,路过一水潭,来到离开花园的拱门。 “往哪里走?” 李天问。 林雪薇微微眯眼,想要将神识放出去。李天立即先手拦住她,道:“你的神识会惊扰到府里那个重天境修士。” “不然一间一间房地找?” 两人对视,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一个身影,正一步一步从厢房那边走来。 “大晚上!也不让人清净!” 许管家走过来,手里秉持着一只蜡烛,嘴里边一直念叨个不停。 “这辰元宗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不就是几个辰元宗的弟子吗?你也会怕!害老子睡不踏实!都来害老子!呸!” 许管家不敢骂太大声,生怕府里边那位给听到了。 “都是辰元宗的错!老子可要好好出口气!” 他似乎臆想了什么兴奋的事情,走路都畅快些,同时还晃着手里的马鞭。 拐角回头,许管家停住脚步。 两个大不的眼珠左顾右盼,应该是确认身后没人了,他满意地点头。 接着推开一道牢房,沿着向下的阶梯。蜡烛的光很弱,完全挡不住黑暗的侵蚀,很快他就没了。 一扇又一扇牢门推开,年久失修的铁门,每开一次都特别响,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 “呦呦呦!大少爷!夜都深了,还不睡呢?” 许管家邪笑着,在砖缝里找了个位置把蜡烛插进去。 可能是缝太小了,许管家鼓弄了好久都能没能让蜡烛立起来。期间,还险些把烛火弄灭了。 最后一次,许管家看着不再掉下来的蜡烛,恨恨地吐了口唾沫。 “妈的!人要是背,做什么都不顺心!”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慢慢把头扭向罗悟言,昏暗的光线更让他有几分猥琐。 他亮出手里的马鞭,还特意在罗悟言的眼前晃了晃。 “奴才怕大少爷夜里寂寞,特意来给您解解闷!” 罗悟言死死地盯着许管家,不停喘着粗气。 许管家见到了,更是兴奋。 “大少爷怎么了?生气了吗?怎么不说话?” 小小的眼睛里充斥着嚣张。 “瞧奴才这记性,你被大人封了穴道,不能运功,也不能说话。” 许管家把头伸到罗悟言的面前,玩虐道:“大少爷会不会很难受啊?估计身痒了都挠不了!没事!有奴才在!奴才这就给您挠挠!” 说完,许管家高高举起马鞭,他的嘴角已经因为兴奋而咧到一个难看的高度。 正要抽下去时,忽地停住了。 第五十章 解救 许管家瞪大眼睛,他的马鞭被人握住,一动也不能动。 他害怕地回头,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看到李天那张阴沉又恐怖的半张脸。 “鬼啊!” 许管家跳起来,惊慌喊了一嗓子。 霎时,一道巨力掐住他的脖子,窒息感慢慢占据了大脑,直到翻起白眼。 烛光之中的这一双眼睛,戾气太重。 李天松开许管家,两手一扯将两根手臂粗的铁链挣断。然后是林雪薇走进来,拔剑将罗悟言手腕上镣铐劈作两半。 她收剑时,特意看了一眼李天的眼睛。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睛,不是愤怒,不是狰狞,是看淡刀光血影的无情,是趟过尸山血海的冷酷。 她仿佛看到一个带来灭亡的修罗站在尸山之上,慢慢地远去,重归于死寂中蛰伏。 林雪薇好像要重新认识一下她这个师弟! 解脱的罗悟言瘫坐在地,因为穴道被封,使得体内灵气受阻,心脉的瘀血更是将经脉塞得肿胀。 林雪薇看出点状况,立马运气提力拍在罗悟言的心口处。 绵绵的掌力化开封住穴道的力量,将囤积的瘀血逼出来。 吐出一口黑血,罗悟言整个人都临近昏迷的边缘。 他死咬最后一点意识,赶紧抓住李天的手,焦急求道:“救我爷爷!李兄!救我爷爷……” 李天呆住了,嘴里僵硬地应到:“好!好!” 可能是听到了李天的回复,罗悟言彻底昏迷。 林雪薇用神识检查一遍他的身体,说到:“皮外伤事小,经脉受损严重。” 然后从自己的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散发浓郁药香的红色丹药,犹豫一下还是将它塞进了罗悟言的嘴里。 扑通!扑通! 心跳声似乎盖住了这个地牢,李天的心魔又被唤醒。 他捂住自己的胸脯,又听到熟悉的魔音在耳边蛊惑:“愤怒吗?就去杀掉那些令你愤怒的人……” 李天的心湖已经沸腾,像极了一锅开水。 他痛苦地跪在地上,艰难地维持冷静,可心魔居然开始腐蚀他的心智。 正当小小的心湖即将崩溃的时候,林雪薇一手拂在李天后背,另一只手帮李天号脉,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本来眼前朦胧的幻境竟嘭得一声破裂,昏暗烛光中,他看到林雪薇的双眼。 这一眼,似要扎根一般。 “没……没事!” 你还是一样的懦弱…… 心魔铩羽而归,再次沉入心湖湖底。 李天立在心湖之上,脚下湖水深不见底,唯有一点红光,如地狱深渊里一只恶鬼死死盯着李天。 他看到往日种种,如同缠脚的泥潭。 “若是走了回头路,我们再活这一世又算得了什么?” 他退出心湖,整个人瘫坐在潮湿的地牢里。 李天按住心脏,暗暗发誓:“绝对不能!” 林雪薇听到他喃喃,蹙眉问到:“不能什么?” 李天呼出口浊气,释然笑着,转念又对着林雪薇交代:“师姐!帮我带罗兄弟离开!” 林雪薇意识到什么,严肃问:“你呢?” 李天假装出怨气,道:“当然是去救他爷爷,净给我找麻烦事!” “你是应付不过来的!我去救人,你来带他离开!” “不必担心!师姐!别忘了!我以前可是一个人跑江湖,打架的本事可能比不过师姐,论逃跑的功夫,师姐你可不如我喔!” “在外要听我的!我不许!” 李天竖起右手食指,真情实意地求道:“师姐!就听我一回!” 林雪薇目光坚定:“不许!” 李天慢慢放下右手,平静道:“就算他没有开口求我,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做!” 林雪薇正色道:“好!我替你去!” 话音落下,林雪薇毅然转身投入黑暗中。 身影闪动,她迅速离开地牢,走进廊道,消失在罗府深宅里。 还在地牢里的李天呆滞地站着,好一会才苦笑道:“都是自己找坑往里跳!” 他背起罗悟言,转眼来到罗府高空。 俯瞰这座黑暗的小城,李天还要思索着接下来要找什么地方去安置罗悟言。 突然,他发现一个熟悉的气息,是白天那个自称王家仆役的男子。 心里虽然没谱,可却是当下上佳的人选。 李天跳下去,悄无声息地落到男子身后。 男子正手提一盏竹编纸糊白灯笼,打着哈欠在王府各个院里巡逻。 “老哥!” 男子猛地回头,紧张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是谁?胆敢夜闯王府!若不速速离去,定叫你一顿好打!” “是我!” 李天走两步,刚好被灯笼里的火光照清楚长相。 男子一愣,赶忙向着李天作揖道:“小人见过仙师!” “老哥!来不及客套了!有没有地方可以容身?” 男子奇怪地望着李天,“仙师这话何解?” 李天微微弯下腰,又让背上的罗悟言的脸照亮。 男子又是一愣,惊讶道:“罗少爷?怎么受伤了?” 李天没有向他解释,而是追问:“有没有地方可以容身?” 男子神色紧张,稍作思索,认真道:“下人不问过主家就收容外人是大罪!不如去找小姐!” “能找个容身的地方就行!” 男子小心翼翼地带着李天穿过廊道,穿过拱门,深入一处花园,两边种有盛开的牡丹。 “老哥!老哥!” 男子愣住,回头不好意思道:“仙师莫叫老哥了!我在家里排行第五,叫我小伍。” 李天点头,“小伍哥!还要走多远?” 小伍听着怪忐忑,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就到了!” 刚说完,又出一道拱门,来到一个院子,正面大大的主房,两边是偏房。 主房没有灯火,反倒偏房亮着。 小伍看到这幅场景竟是露出笑颜,悄声喃喃道:“果然!” 他捡起一颗小石子,躬着腰慢慢靠近偏房。两根手指往前一抛,小石子啪的一声敲在窗上的木板。 偏房的窗户上很快映出一个女子的影子,然后被慢慢推开。 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外面。 小伍悄声道:“翠儿!是我!” 偏房里的翠儿循着声音发现了小伍,警惕的眼睛变得愤怒。 李天看到一个丫鬟走出偏房,开门时还不忘朝着主房望了一眼,确定没有打搅到里面的人,她快步走来。 脚步带风,修为是开脉境一重,出奇的弱。内息平中带急,应该是刚才在房间里修炼。 她刚走近,小声又不失严厉地质问:“谁给你的允许,深夜竟敢闯进小姐的院子?” 小伍连忙摇手,“不是的!不是的!翠儿!” 翠儿蹙眉,“叫我翠儿姑娘!我们才见过几面,就直呼我的名字?” 小伍弯腰道歉,“是我鲁莽了!翠儿姑娘!” 这时候,翠儿发现小伍身后竟还有人,立即摆出架势,厉声道:“好啊!果然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居然敢把外人往小姐的院子带!今日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要将你们这些无礼之徒当场诛杀!” 小伍彻底慌了,他拦在李天面前,生怕翠儿性急,真就朝李天动手。 “翠儿姑娘!翠儿姑娘!莫要误会!莫要误会!深夜私自闯进来,我们也是无奈之举!” “好一个无奈之举!” 翠儿哼声,一掌将小伍打翻在地,又是一掌打向李天。 李天看着袭来的肉掌,眉头一皱,抬手轻松拨开。 翠儿大惊,后退一步,换招再行一掌。 李天进一步,穿过翠儿招式的空隙,一个肩头将翠儿撞退好几步。 没有暴露修为就将她逼退,翠儿明白,这个人的修为远高于她。 仇家?强盗?淫贼? 很多身份在翠儿的脑子里飘过,但眼下已经来不及思考。 她立马站直身,喘着粗气,抬起肉掌。 小伍总算缓过疼痛,吃力地站起身又挡在李天前面。 “误会了!真的误会!误会大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 翠儿恶狠狠地盯着小伍,然后出掌劈向他。 可还没出去几步,她的手就被李天接住,死死地锁在他的手里。 “放开!混账!放开!” 翠儿叫得很大声,应该知道情况不妙,打算叫醒屋里的小姐防备。 小伍这时候提着灯笼照亮李天身后的罗悟言,道:“莫打了!莫打了!翠儿姑娘!你看这是谁?” 翠儿抬头一看,当场呆住,连反抗都忘了反抗。 “罗少爷?” 李天看出翠儿的攻击欲望散去,于是松开她的手。 翠儿边揉着手腕,边走进细看李天背上的罗悟言。 “真是罗少爷!怎么受伤?伤得重不重?” 她神色是焦急的,这一点李天不会看走眼。 于是他说到:“有没有休息的地方?” 翠儿怔住,但很快点头应到“有的!有的!另一间偏房正好无人!” 还没把嘴里的话说完,翠儿就已经走过去推开另一间偏房的门,然后进去收拾了一下床铺。 待她转身,李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 虽然惊讶,但她没有忘记正事。 “公子将罗少爷放下来!” 翠儿搭手,小伍铺被,很快将罗悟言安顿好。 “我去叫醒小姐!” 翠儿焦急地离开,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和不久窸窣的话语声,然后是一个姑娘走进来。 她长相不赖,不及林雪薇这等天仙姿色和气质,但还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姑娘进来,第一眼自然是床上的罗悟言,第二眼移到李天身上。 她欠身行礼,大家闺秀的礼数。 “小女子,王雨烟,见过公子!” 李天拱手,“王姑娘,深夜叨扰,勿怪!” “哪里!不知道罗少爷身上发生了什么,怎地伤得怎么重?” “我一时也说不清!师姐喂了他一枚丹药,能修补受伤的经脉,但外伤还需要照顾,能不能麻烦王姑娘!这份情,我李天定当铭记于心。” “不敢!” 然后侧头,柔声吩咐到:“翠儿!去取药!” “是!” 翠儿离开时,刚好看到站在门外的小伍,于是招手示意他跟着离开。 王雨烟行走几步来到床前,本意应该是想俯身检查一番,可腰还没弯下去,又意识到李天还没有走。 李天见状,好奇问到:“王姑娘与罗兄弟是旧识?” “两家世代友好,所以自小就相识。” 李天点头,若有所思。 忽的,他担忧起还在罗府的林雪薇。 藏在罗府的六重天修士多少是个变数,保不准师姐已经被发现了。 于是他朝着王雨烟拱手,道:“王姑娘!在下还有急事,实不能久留!” “是!” 王雨烟欠身恭送,并没有多问什么。 李天刚走出没几步,还是犹豫了。 他拿出亲传弟子令牌,朝着王雨烟道:“王姑娘认得此物?” 王雨烟抬眼,不由瞳孔收缩。 “李公子是辰元宗的亲传弟子?” “认得就好!” 李天收回令牌,继续道:“罗悟言乃是我辰元宗弟子,却在此处惨遭无端拘禁!” “于情于理,辰元宗都要把这件事弄个清楚,搞个明白,还我宗弟子一个公道。” 王雨烟垂首,郑重其事地拱手应到:“是!王家谨遵仙门指令。” 李天点头,“我把罗悟言交到王家手里,也是看中王家对辰元宗的忠诚。切记,好生照顾他!” “是!” 说完,李天的身影早已不见。 王雨烟抬头看到空荡荡的前方,哪里还能看到半点李天的踪迹。 这时候翠儿恰巧回来,一进门就见到王雨烟还保持着拱手的姿态,不禁诧异问到:“小姐?你在做什么?” “可看到李公子?” 翠儿摇头:“李公子不应该在这里陪着小姐吗?”找遍房间也没看到李天,咦的一声问:“李公子哪里去了?” 王雨烟望着屋外,心中惊叹李天作为辰元宗亲传弟子的强大。 “翠儿!来年我们王家就有机会得到辰元宗推荐名额了!到时候,你也一同与我进辰元宗修炼。” 翠儿把端着的药放到桌面,淡淡笑道:“小姐要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另一边,林雪薇循着一道年迈的气息不断前进。 要说罗府的确是有大问题,明明很大的一座宅子,愣是没有一个护院巡逻的。 四周静得只有不知疲倦的虫鸣,这无疑加重了林雪薇不安的情绪。 她开始相信这罗府里藏有一个六重天修士,也堤防着可能从未知方向杀来的攻击。 这座宅子也不知道经营了多少年,光是住人的院子就有不少,还有两个园子各占东西方。 最后,林雪薇摸索到了关押罗老爷子的地方。 挡在林雪薇面前的是厚重的石门,她用力地将石门一点一点推开。 里面罗老爷子察觉异样,却又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所以警惕问到:“你是谁?” 林雪薇走进去,发现一个年迈的老爷子坐在石坛上。 “可是罗老爷子?” “你是谁?” “辰元宗弟子,林雪薇!” 罗老爷子瞪大眼睛,没有消息传出去,辰元宗的人居然发觉了! 他猜测会不会是罗悟言的连日失踪引起辰元宗的怀疑。 “姑娘是如何闯进来的?” “府内并没有看守的护院,很容易就进来了!” 罗老爷子掩面失笑,问:“姑娘可知,在这府里藏有一个六重天的高手?” 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林雪薇回到:“知道!” 反倒是罗老爷子十分意外,奇怪道:“明知这里有一个六重天修士,还要只身犯险?” “来便是来了!” 说完,林雪薇利用神识检查罗老爷子的身体,一会儿她蹙眉问到:“你的穴道也被封住了!” 罗老爷子不由嗤笑,“黄土都快埋过头了,居然还要遭此巨变。” 林雪薇立马运气,将灵力聚在右手两指,然后点在相应穴道上。 罗老爷子摇头,“没用的!你的灵力远没有他的强大,是冲不破这道封锁的。” 林雪薇不服,脚跟有力,气沉丹田,又是点在穴道上。 属于林雪薇的寒冷灵力,在罗老爷子的穴道中冲击。 另一股不属于罗老爷子的灵力则是在穴道里凝结成一道无形的墙,将灵气阻挡在前后。 林雪薇的灵力,化作无数根小小的剑条冲刷着那道墙。 罗老爷子似乎也感觉到林雪薇的不甘心,竟是被她这个小姑娘感染一般,他也开始运气成拳,一拳又一拳地击打在墙面上。 嘭! 终于封住穴道的墙体被击碎,罗老爷子脸色大喜,立马运气调息,整个修为稳定在神魂境巅峰的水平才缓缓撑开眼皮。 “老前辈!即将晋升重天境,届时又有几百上千年的寿命可以延续了。” 林雪薇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只是在说明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罗老爷子苦笑道:“我这条命算是走到尽头啦!重天境已经不奢望了。” 林雪薇不加劝慰,她警惕地盯着石门方向,“老前辈!我们快些离开!” 罗老爷子站起身,年迈的身体散发斗志与决心,道:“不!姑娘!我要去救我的大孙子!” “可是叫罗悟言?” 罗老爷子颔首,忧虑道:“混小子不长心眼,让我另一个不肖孙给骗回来!也不知道这几日他是怎么过来的!” “老前辈勿忧,罗兄弟应该被我师弟救出去了!现在危险的是我们!” 罗老爷子又惊又喜,“果然?” “当然!该我们离开了!” 说完,林雪薇来到石门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还没被发现,老前辈,走!” 罗老爷子本意还想留在这里,但犹豫之间,还是跟上了林雪薇的步伐。 第五十一章 血眼 林雪薇放缓脚步走进园子,环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 罗老爷子可能年事已高,虽然常年修炼,灵气灌顶塑得一身好体魄。但寿元将近的窘迫,还是让他与林雪薇的行动力有些差距。 好在府里边没有人巡视,不然指不定还有多少未知的变数。 “姑娘的步伐里掺杂着一些剑法步数,还有这神魂四重境的修为,辰元宗的弟子当真不简单!果然还是持有传承的宗门里边能出材啊!” 林雪薇没有回话,自从出了石门,她又恢复到往日冷血的外表、让人畏而远之。 罗老爷子也不介意,继续说到:“我那个大孙子,前两年就进了辰元宗。上月外门比试里表现不错,夺了个好名次,写回来的信都是一股子傲气!” 本来洋溢着喜气的脸,突然灰蒙无光,“两个孩子都是可怜命,老早就没了爹,没了娘,丢给我这个老头子。” “悟言这孩子顽劣、贪玩,好在他修炼天赋不错。让他拜入辰元宗,就是想着他能凭借天赋能够在宗门里站稳脚。” “我那个不肖的二孙子打小不爱说话,生性孤僻,练武也迟钝。” 说着,脑子越想越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挺好的一个孩子,却变成了今日这幅样子!” 他抬头望着圆月,失神道:“来日去了阴间,要是二娃子怪罪了,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罗老爷子的眼角里闪出泪花,察觉自己失态的他立马慌张地用手抹掉。 人老的时候总是会想得很多,无论是谁,都是一样的。 林雪薇停住,平静道:“人要活成什么样,只有他自己能定!” 她转身,继续道:“树要长歪,您就是每日担肥施水,也是无济于事。” 罗老爷子摇头:“树岂能与人同论?” 林雪薇没有辩论下去的打算,“我们快些离开!兴许还不会惊动到那位……” 忽的,林雪薇瞧见正前方袭来一道拳印。 她快步流星,拔剑出招。 寒白的剑芒切开了夜晚的冷风,嘭的一声,两股巨力的碰撞激起震耳欲聋的响声。 被打破的黑夜,虫儿不再鸣叫,花儿低下头,月儿也招呼起群星离得远远的。 “离开?走得了吗?” 人未到,声先至。 一个男子脚踏无物,缓缓降落。 林雪薇眸珠凝重,体内的灵气不断被调动,聚在银剑上,散发出白色的寒光。 她看到这男子腰间衣带上挂着一块令牌,分明是妖兽门的长老令。 “妖兽门的长老为什么也会来这么一座小城?” 林雪薇的话提醒了他,他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令牌,然后失笑道:“忘记摘了?倒是怪不得一眼就被认出来了!” 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饶有兴致地盯着林雪薇:“女娃子!眼力不错!辰元宗的弟子!” 因为李天和林雪薇下山时把标志着辰元宗弟子的服饰换了一身平民的打扮,所以这位妖兽门的长老没能第一时间就认出她的身份。 见林雪薇没有否认,男子点头道:“既然是冤家相见,今晚怕是你们真的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两道拳印不知何时已经杀到两人眼前。 下一息,地面被拳印砸出两个巨坑。 林雪薇和罗老爷子一左一右,双双向男子发起攻击。 月牙状的剑芒贴着他的脸过去,男子扭腰,又躲过一记来自罗老爷子的拳印。 他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轻松又淡定地接下两个人的招数。 因为重天境能飞的缘故,林雪薇和罗老爷子一直朝着高处攻击。 他们也不是不能在空中短暂停留,实乃这男子完全霸占了天空。 只要谁起来,他就要无情地打压下去。 再加上修为上的明显差距,两人都不敢近一个六重天修士的身。仿佛一场打斗,成了男子掌握中的一局游戏。 男子正得意时,他的头顶已经悬好了十二柄冰剑。 林雪薇剑指往下一按,十二柄冰剑随指令落下。 男子不慌不忙地凝成一层薄壳样的灵力护盾,十二柄冰剑触到护盾被立即吸住,分毫不能再动。 他向着林雪薇挑弄一下眉毛,“女娃子!你还有什么把戏,都使出来!一会儿我再出手,你可就没机会了!” 林雪薇当即竖起自己的银剑,右手两根手指紧紧压在剑身上,转身出招。 寒白的剑光露出锐利的锋芒,如贯日长虹。 男子手指一点,剑芒立即冻结成了条状的冰块,然后被他一掌击碎。 碎落的冰渣中,罗老爷子突然飞出来,紧接着轰出一击拳印。 男子伸出两指在空气中一划,那硕大的拳印先是膨胀,逐渐崩坏,最后破开,成了一团没有方向的罡风。 “拳头倒是硬啊!可惜,力量不足,没劲!” 他边摇头边不屑地摊开双手。 罗老爷子双手合拳,紊乱的罡风又凝成拳印飞去。 男子眉头一蹙,啧的一声道:“小把戏!” 伸出右手稳稳接住飞来的拳印,然后五指用力,竟是将灵力凝成的拳印捏得溃散。 男子吹掉手掌上的尘屑,一拳打出。 一只足比假山大小的拳印轰向林雪薇和罗老爷子。 迎面而来的气势,将整个地面都压塌。 “扛得住吗?莫就怎么死了!” 天上的男子玩虐轻笑。 在他的视野里,他看到林雪薇立即使出一套剑法。 数招合璧形成一座剑阵,然后朝着剑指方向砸去。 罗老爷子盘膝坐下,双手举鼎,喝的一声,升起两只巨大绿色的手掌。 两只手掌托着砸下来的拳印,手指合拢,用力往里边捏。 林雪薇的剑阵则是直接砸进拳印之中,随着耳边响起沉闷的轰隆声,三股能量顷刻间都消失了。 男子轻轻鼓掌,点头道:“不错!不错!如此大的差距还能抵消掉我的拳头!尤其是你,女娃子,当真了不得。” 林雪薇死死地盯着他,她的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刺中他一剑。从一个六重天修士手里逃脱,这个愚蠢的想法任凭她如何天真都不会去想。 其实,在她们被发现的那一刻起,林雪薇就已经知道她是走不掉了。所以,她从没想过后路。 只看见她拔地起飞。 她手里的银剑闪着寒光,如同夜晚晶莹的星光。 男子见她这副姿态,不由有些意外,“女娃子!不要命了吗?” 林雪薇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她冲上去就是一连串的剑招,剑芒盛同漠北的极光。 剑芒所过之地,皆是披上厚厚的银装。 男子没有出手,他依靠灵巧的身法躲避林雪薇的近身劈砍。 在他的眼里,林雪薇挥剑的速度简直慢得可怜。 林雪薇见势不妙,立马又合成一座剑阵。 近身对战一套剑法所造的剑阵,就连男子这种在修为上占有明显优势的修士都需要谨慎接招。 稍有不慎就要乱剑加身的可能! 当几道致命的剑芒打消后,男子故意露了一个破绽。 林雪薇也的确上了当,立马趁着露出的破绽刺向男子。 男子佯装后退,林雪薇果然放弃所有防备,全力一刺。 她的心思全部都在剑尖所指的部位,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其实已经将胸膛的破绽展示出来。 男子冷笑,凝气成拳击向她的胸膛。 就在林雪薇即将命丧之时,罗老爷子同样杀到。 他聚风成拳,一击消了即将要了林雪薇命的一拳,又一击朝着男子面门而去。 “就算夹击我也不惧!” 他抬手将罗老爷子的拳印拍散,然后另一只手伸出两指夹住林雪薇的剑。 这两指的力道着实厉害,任由林雪薇怎么拔都是一动不动。 罗老爷子见状,立马肉拳打向男子的腹部。 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腹部,就算没有破开他的防御,但还是有些痛感。 男子冒起青筋,哼的一声将林雪薇的剑连同人一起抛出去。 “老东西!给你点脸色就要开染房!” 男子握紧拳头,眼睛里闪过一抹狠色。 轰! 磅礴的力量倾泄在罗老爷子的腹部,钻心的痛令他脸上的表情极速扭曲。 意识被瞬间占领,然后整个人倒飞出去,砸进了地面的深坑中。 林雪薇目光一滞,很快她就重振旗鼓,立马提剑杀上去。 一记剑芒呼啸掠过,男子没有了刚才的闲心,紧随着回了林雪薇一记拳印。 巨大的拳头将林雪薇整个人都嵌进了地面!耗了自己不少的灵气,林雪薇总算是扛住了这记拳头。 看到林雪薇这般实力,男子倒是生了爱才之心,“女娃子!你挺不错!有没有兴趣拜到我座下?” 林雪薇用剑把自己撑起来,冷冷道:“没有!” “太遗憾了!” 男子失望地摇头,然后伸出两指。即将点下去时,他还是犹豫了,“若是你诚心归顺,我保证你可以得到很多。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与那个风头正盛的项少栋分庭抗礼。如何?” 他诚意满满地伸出邀约之手,可惜林雪薇眼神中的杀意没有半点动摇。 “良禽择木而栖!懂得审时度势方能活得长久!可惜,你把握好!” 话音落下,无形的巨力压在林雪薇的身上,如同一座看不见的山岳压下来。 任凭手脚麻木,五脏俱痛,林雪薇只是眼含杀意地盯着他。 天上的男子佩服得又是停下手,问:“还不肯?” 没有得到答案,男子再次加重压力。 林雪薇躺着的坑洞不断塌陷,压力如同翻腾的海浪,一重叠着一重。 她只能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想要抬起手中的剑。可是这只拿剑的手就像被地面吸住般,任她如何使劲,就是抬不动。 “再用力,你就只能死了!机会还有一次!” 男子两指再次停在半空,只要他点下去,林雪薇立马就会被压得血肉模糊。 这时的林雪薇已经呛出血了,可还是一心一意地想要抬起剑。 正当男子两指落下,忽然间他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般原地不动 可是,这突然的异常并没有被男子感知到。 束缚林雪薇的压力也立即消失!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觅到了机会就不会轻易放过。 将身体的伤势与疼痛抛之脑后,林雪薇暴跳起飞,双手持剑。 她没有使出她常用的封雪剑法,或者说连基本的剑招都算不上。 这就是野蛮地刺向男子,就是要一剑穿心的简单路数。 也是这时候,似乎被定住男子又能动了。 眼见林雪薇莫名其妙地挣脱束缚,纵然不解也立马想要出手将林雪薇当场抹杀。 可还没抬起手,诡异的时刻再次降临,他似乎又被施了定身术般原地不动。 这又是他无法感知到的异常! 待他又能动时,林雪薇的剑已经来到他避无可避的距离。 剑尖已经抵到了心口,他甚至可以清晰感受到剑上的寒气,以及即将心脏被戳破的痛苦。 他想不明白林雪薇是怎么办到的!他只知道林雪薇现在的气势近乎暴走,还看到她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她不像一个人,更像一个魔! 可就是这样一个本来无法挽回的局势,还是被修为上的差距轻松扭转了。 男子迅速出手握住林雪薇的剑身,来不及运气,但重天境的肉身强度还在,速度也在。 剑停下来了,只在男子的皮肤上留下一点红点。 但林雪薇没有停下,她似乎发疯般将整个人都撞向男子。 突如其来的冲击,是他没有意料到的。 他整个人都摔下了地面,样子狼狈,目光呆滞。 得手一次的林雪薇还要继续补上一剑,她甚至可笑地想要一剑杀死这个六重天修士。 “师姐!” 李天的喊声叫住了林雪薇。 她转头,看到李天已经背上昏迷的罗老爷子站在前方的楼阁上。 林雪薇眨眨眼,眼球里猩红的血丝满满褪下。 “师姐!快回来!” 李天焦急地又喊一声,喊声策动了林雪薇心扉,恢复清醒的她立马飞向李天。 待摔在地面的男子挺起身来,就只剩下一个狼藉的园子。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男子摸着下巴,完全不在意放走了林雪薇和罗老爷子这档子事。 声音静下来了,园子的拱门处有一个脑袋探出来,正是偷偷观战已久的罗悟语。 他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时,男子突然叫到:“还不出来?” 罗悟语愣了一会,然后走出来,朝着男子作揖道:“长老!” 男子拍了拍衣服,边站起来边说到:“告诉我,你都看到什么了?” 罗悟语跪下来,连忙道:“弟子什么都没看到。” 男子的手停住了,声音慢慢冷下来:“什么都没看到?” 罗悟语惊恐地连忙转口:“看到了!弟子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罗悟语犹豫一会,小声回到:“看到长老摔在地上!” 男子怔住,怒喝:“混账东西!我是问你这个?” 罗悟语又把头磕下去,“是!弟子愚钝,请长老明示!” “蠢货!刚才那个女娃子是怎么靠近我的,你有没有看清楚了?” 我哪里能看清!还不是你自个莫名其妙地被她撞下来! 罗悟语腹诽一句,然后答到:“弟子修为浅薄,看不清!” “废物!” 这时候有一个人慌张地穿过拱门跑进园子,正是晕倒在地牢里的许管家。 他见到男子,又见到罗悟语,仿佛看到可以诉苦的对象,立马跑上去,跪道:“不好啦!有人救走了大少爷!” 男子没有太意外,罗悟语却是扇了许管家一巴掌,怒骂道:“你是怎么办的差?有人潜进来都不知道!” 许管家捂着烫红的半边脸,委屈道:“小的!小的被他们打晕了!实在报不了信呐!” 罗悟语刚举起巴掌想要再扇下去,却被男子喝住。 男子缓步走上来,盯着罗悟语问:“找了一个月依旧找不到,你说的那件宝贝到底有没有?” 罗悟语害怕极了,颤声回到:“弟子怎么敢欺瞒宗门!一定有的!” 许管家见状居然也应到:“二少爷没有说谎!那件宝贝的确藏在罗府里!大人明鉴!大人明察啊!” “好!那么你们说,那件宝贝到底在哪里?” 男子吼声震得园子里的湖水荡起了涟漪,圆月破碎,星点飘忽。 许管家连忙道:“小的想起来!那日祸事发生后,老太爷遣走了府里边所有人,过了一会就来了一个白头发的仙人。” 男子蹙眉,问:“白头发的仙人?是谁?” “仙人的长相小的实在没看清!但小的知道他一定出自辰元宗!” 许管家刚低下头,忽然又想起什么,立马补充道:“就连大奶奶也是辰元宗的人,而且地位不低!” “地位不低……” 男子一边沉吟一边摸着下巴。 后边的罗悟语却是一把拉住许管家的衣领,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大奶奶也是辰元宗的人!” 许管家完全被吓到,只得一个劲地点头。 罗悟语瞳孔颤栗,好一会才喃喃道:“难怪!难怪!奔着认祖归宗去了,难怪不许我去!” “二少爷?” 许管家试探地小声问一句,岂料罗悟语突然作起,先是推到了许管家,然后用力狂踩他的身上。 “狗奴才!狗奴才!怎么重要的事居然现在才告诉我!” 许管家在地上打滚,嘴里失声地哀嚎。 男子挑眉,全然不想继续看这种烦人的闹剧,一挥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五十二章 王府 夜过五更天。 汾城这座小城没有夜市,街上的也只有打更的更夫以及巡逻的卫队。 李天背着罗老爷子同林雪薇跑出了罗府,跑出了西城。 转了几条深巷,确定那个六重天修士没有追过来,他们就一起去了王府。 这次李天直接背着罗老爷子翻墙进来,林雪薇虽然不知道这家人是谁,同样没有犹豫地翻了进去。 李天刚落脚,迎面就差点撞到了小伍。 小伍本来走在道上,突然嗖的一声落下一个人,吓得当场大叫。 紧接着而来的林雪薇,一落地,先是捂住小伍的嘴,然后打入一小股灵力封住了他的穴道。 小伍就这样张着嘴巴,惊恐地像个树桩般站着。 “唉?师姐你怎么把他给定住了?” 被定住的小伍看到是李天,惊恐之余也多了欣喜与庆幸。 林雪薇奇怪地望着李天,“他叫得那么大声,把别人叫过来怎么办?” 李天点头,“倒也是!” 刚还在庆幸的小伍,眼眸露出了求饶之色。 李天不好意思道:“小伍哥!我说笑呢!你也别当真啊!” 边说边点了小伍穴道想帮他解开,可惜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奇怪!难道是我的力道不对?” 林雪薇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李天,“枉你有现在的修为,你连要点哪里的穴道都记错了!” 说完,熟练地点在对的穴道上。 小伍重获自由,当即瘫坐在地上,揉着刚才李天点穴的地方,委屈道:“小仙师!你点得我好痛啊!” 尴尬的李天只能一旁傻笑着。 眼光瞥到林雪薇时,发现对方极为严肃地盯着他,立马慌张地移开视线。 林雪薇冷着脸,道:“了解穴道与经脉乃是修行的基本功,你倒是给我忘得一干二净!” 不知为什么,小伍感觉四周冷了许多。冷得他都忍不住缩起来,却又不明白这大清早哪里来的寒气。 意识到不妙的李天立马转移话题:“小伍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溜达啊!” 小伍忙摆手,“啊?我这没有溜达,干着活呢!” “是……是吗!” 李天哈哈苦笑,完全不敢直视林雪薇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忽地,背上的罗老爷子咳嗽一声,李天这才想起正事。 “小伍哥!帮个忙,寻个地方!” 小伍为难地挠头,“小仙师我这就是个王府的下人,您也不能总找我啊!” 他看向李天背上的伤员,看清长相后,惊呼:“天!罗老太爷?这次怎么是您啊?” “小伍哥!要不再找一趟你家小姐?” 小伍忙点头,“要的!要的!” 当即动身奔向小姐的院子,李天与林雪薇见状也跟了上去。 途中,林雪薇几次跑跑停停,波折几回总算是跟上了李天进了王雨烟的院子。 一进院子的拱门,小伍差点与翠儿撞了个满怀。 翠儿生气地喝到:“小伍!你做事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还有,你怎么又跑来小姐的院子了?不是告诉过你,要守规矩……” 还没说完,她看到小伍身后的李天当即转口,欣喜道:“李公子!原来你还在府里,夜半的时候小姐还找你来着!” 李天摆手,道:“翠儿姑娘!先不管这个,去偏房!” 翠儿看到李天背上又是一号伤员,也不多想,忙道:“快些进房!房里还有药,已经帮罗少爷上好了!” 进了偏房,发现罗悟言静静地躺在床上,李天就把罗老爷子放到了一张太师椅上。 看清了长相,翠儿同样惊呼:“罗老太爷?怎么是您啊?” 翠儿吃惊之余,开始熟练地翻找桌上五花八门的药瓶。 她焦急问:“老太爷受得什么伤啊?” “内伤!应该伤到丹田了!” 林雪薇上前诊脉,叹口气,隐隐有些自责道:“丹田伤得不轻!” 翠儿懵地喃喃:“内伤……” 她又开始翻找药瓶,可是外伤还容易,内伤就相当麻烦了。 “得找丹药才行!乱用药可能要留下残疾!” 翠儿颇有些头疼,治疗内伤的丹药很多,可惜都是贵重东西。她一时半会从哪里寻得到这样的丹药啊! 旁边的林雪薇悄悄从戒指里取出一枚红色丹药,还是之前喂罗悟言的那种。 她看着丹药,起初是在犹豫,但还是塞进了罗老爷子的嘴。 红丸刚入口,浓郁的药香填满了整间房子。 小伍猛吸了几口,喔得一声惊道:“好香!是什么东西?” 罗老爷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没多久竟是睁开了双眼。 翠儿还在认真地找药,却听到小伍第一个喊到:“罗老太爷!您醒啦?” 她惊讶地抬头,发现罗老爷子真就醒过来了。 昏迷的罗老爷子睁眼时,看到三个人围着自己,其中林雪薇的面孔最为熟悉。 他嚼了嚼口,甘苦的药味竟可以催动身体的灵气运转,就连修为上那道上了漆般的桎梏也略有松动。 “什么丹药竟有如此奇效?” 李天和小伍望向林雪薇,却发现她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反倒是小伍激动得指着林雪薇道:“是这位女仙师的神药!” “哦?” 罗老爷子站起身,朝着林雪薇拱手:“两度施救!老朽感激不尽啊!” 林雪薇只是拱手,不作答复。 这时候,翠儿迎过来,问到:“罗老太爷!身子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先歇会?我这就去请我家小姐!” 罗老爷子望着翠儿,怔得一下问道:“你是王丫头的婢女?” “正是!承蒙老太爷还能记得奴婢!” 翠儿欠身行礼。 罗老爷子点头,却看到对面床上躺着的罗悟言。他愣住了,边过去边喊到:“悟言?伤哪了?” 到了床边,他蹲下来,用神识扫过罗悟言的身体。 翠儿连忙道:“老太爷!莫急!多亏李公子将罗少爷送过来,已经上过药了!” “李公子?” 罗老爷子奇怪地望向翠儿。 翠儿指着林雪薇旁边的秀气少年,道:“那位就是李公子,刚才也是他背着您过来的!” 罗老爷子站起身,双眼含着泪花走到李天面前。 边拱手边激动道:“公子,大恩大德啊!”又转向林雪薇,弯下腰泣声道:“大恩大德啊!” 说着,罗老爷子还要下跪扣头,得亏李天及时拉住,“罗老爷!别跪!你要是跪了!我和罗兄可就乱了辈分了!” 房间里的动静还是惊动了主屋的王雨烟,她在外边柔声问:“是不是李公子回来啦?” 脚还没踏进来屋,就愣住。 “罗爷爷?您怎么也来了?这是怎么了?” 翠儿见状赶紧过去,小声在王雨烟的耳边交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我知道了!快多找些药过来!” 翠儿应到:“好咧!” 还没动身,又被王雨烟拉住:“谨慎些,先不要给爷爷和阿爹知道!” 翠儿点头便离开了。 屋内的小伍眼见翠儿要走,立马喊到:“翠儿姑娘!你要去哪?我与你用去!” 也没心思挂念着与李天他们告别,就火急火燎地追着翠儿去了。 李天将罗老爷子扶回太师椅坐着,然后嘱咐到:“罗老爷!您也先别激动!伤还没好全部,调养身子才是当务之急!” 罗老爷子点头,又问:“公子与我家悟言是……” “朋友!” 罗老爷子再次点头,叹道:“好啊!好啊!患难见真友!是他的造化啊!” 这时候,王雨烟来到罗老爷子前面,关切问到:“罗爷爷!可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罗老爷子笑盈盈道:“这不是王丫头吗!一把老骨子还禁得住折腾,不妨事!” 王雨烟鼓起腮帮,假装气恼道:“哪里是不妨事?丫头最不喜欢听您说这样的话!” 罗老爷子更加高兴了,哈哈道:“小瞧了罗爷爷不是?罗爷爷还能站起来呢!” 说着还真要起来,王雨烟赶紧把他按回太师椅上,没好气道:“罗爷爷又逞强了!” 她站起来,撅起嘴怨道:“罗爷爷胡胡咧咧的,可不要扰了罗哥哥的清净了!” 罗老爷子笑而不语,只是点头,望了一眼床上的罗悟言,又瞧了一眼跟前的王雨烟。 他莫名有些安心,一扫刚才没有照顾好罗悟言的愧疚。 已经与林雪薇一起退到门边的李天静静地看着。 “师姐!刚才的药贵重吗?” 林雪薇不作答,只是径直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下台阶,要出院子时,刚好与归来的翠儿碰面。 翠儿又不知从哪里端来一盘的小瓶小罐,到处都是苦涩的药味。 她看到林雪薇,先是低头行礼,然后问:“姑娘要去哪里?” 林雪薇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着翠儿站立着,看上去有些尴尬。 翠儿也不恼,端着木盘进了房间。 “小姐!我去药房那里找到不少金疮药和雪花膏!” 王雨烟道:“不去库房寻些丹药过来?” “拿丹药的话,我怕老爷知道就不敢去要!” 王雨烟点头,也没有怪她。 这时候,李天开口道:“别让太多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王雨烟欠身道:“公子身份特殊,雨烟自然是明白的!” 李天摇头,道:“问题不在我的身份!而在我们四个的行踪如果暴露了可能会招来一些麻烦!” 翠儿抬头,笑道:“麻烦?汾城里谁敢找王家的麻烦?李公子你就不用操心啦!” “信他的话!” 罗老爷子睁开眼睛,果断告诫,并凝重地望着王雨烟。 联想到最近罗府的异状,王雨烟愈发觉得不对劲,紧张问:“罗爷爷!难道罗家真出事了?” 迟疑片刻,罗老爷子叹口气,还是闭眼调养去了。 李天见状,帮着说到:“王姑娘!近些日子,罗府那边就不要接近了!若是外人问起我们,王姑娘千万也要装作不知情!” “雨烟明白!” 王雨烟虽然听不出个前因后果,却能明白其中的利害。 “翠儿也知道了!” 说完,翠儿打开一个小小的青花药罐。 “小姐!这就是雪花膏了。” 翠儿将药罐里的东西朝给王雨烟与李天看,然后道:“这雪花膏对愈合伤疤淤青有奇效,我可是在药房里找了好久才找到。” 王雨烟凑上去闻了闻,道:“放了有些时日了!” “小姐!这雪花膏可是稀罕药,找遍整个阴山都没多少!就这几罐子雪花膏,还是上回家主去南边的凤霞郡做买卖时买的。放在府里边都有些年份了。” “是嘛?” 王雨烟拿起一罐,提起盖子。 里边雪花膏的人香味立即扑鼻而来,比翠儿手里那罐香太多了。 翠儿有些心疼道:“小姐!这罐还没用完,你怎么又开了一罐?快些盖上,透了风可就漏味啦!” 王雨烟一愣,慌张地盖上盖子放回原位。 “这点功夫,应该不至于!” 翠儿无奈地叹口气,答到:“雪花膏之所以是稀罕药,就是因为它这点坏处。” “不如一会儿全用上就好啦!” “小姐!哪里有怎么多地方用上雪花膏?” 两女还在发愁时,李天走过来,问:“这雪花膏能治好淤青吗?” 王雨烟一愣,道:“自然是!李公子难道受伤了?” “没有!不过,翠儿姑娘手里这罐雪花膏可不可卖给我?” 王雨烟眨眨眼睛,却没有拿那两罐打开过的雪花膏,而是重新拿起一罐雪花膏递给李天:“李公子!这一罐不算卖!” 李天没有接过她递过来的雪花膏,而是指了指翠儿手里那罐道:“我要那罐!” 显然没有料到李天会这样回复,王雨烟整个人都愣住了,说话都小心了些:“还是这罐!这罐还没有开过,放得久,药性也是极佳!” “不用啦!刚才你们说的话我也都听到了,开一罐用一罐!王姑娘可真够败家的!” 李天打趣般笑着。 翠儿见状,将手里的这罐雪花膏呈给李天。 “公子可是要上药?要不要翠儿帮忙?” “劳心了!她可不愿别人看到。” 李天笑着,接过翠儿手里的雪花膏,又塞给翠儿一颗中石。 翠儿起初还疑惑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待摊开手掌一看,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翠儿连忙要送回李天给的中石,却被李天拦住。 “公平买卖!不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嘛!难道翠儿姑娘希望我是一个爱吃霸王餐的混蛋?” 翠儿忙摆手,道:“翠儿不敢!翠儿不敢!”她无助地望向王雨烟,可发现她的小姐比她自己还要不知所措。 “好啦!一颗中石够吗?宗门发的俸禄还有些,如果不够,我再加!” 王雨烟赶紧接下翠儿手里的中石,果断道:“够的!够的!” “够便好!那么我就不打搅了!” 李天拱手,然后离开了偏房。 两女就这样望着李天走出院子,久久不能回神。 翠儿道:“这李公子倒是亲切随和!长得也是俊秀!” “哦?妮子动心啦?” 王雨烟轻推翠儿的额头。 “哪有!小姐可不要取笑翠儿了!只不过,李公子好像与其他人不一样……” 王雨烟点头,“他的确与其他人不一样!” 出了院子走进花园,小石道两旁都种满了红花。 红花丛里,李天发现有一串脚印直通花园绿丛深处。 他毫不犹豫地循着脚印的方向找去,果然在脚印消失的地方,他找到了正在闭目调养的林雪薇。 知道有人接近,林雪薇警惕地睁开双眼,发现来人是李天后,她又将眼睛合上。 “师姐就怎么放心我吗?” 李天在林雪薇左边找了块平坦点的草地坐下。 “你打不过我,很安全。” 李天听见这句话差点没有笑出声来。 “万一打得过呢?” “没有万一!” 林雪薇说得斩钉截铁。 当灵气循环一个小周天,林雪薇的气息也稳定许多。 这时候,李天取出刚才要到的雪花膏,道:“喏!师姐!给你!” 林雪薇撑开一条眼缝,问:“什么东西?” “雪花膏啊!可以治好淤青!” 李天话刚说完,林雪薇侧头盯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师姐赶路的时候停了不下五回了!若是以前,你一定是要走在我前头。”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林雪薇接下李天手里的雪花膏,但没有立即用。 “师姐!如果……如果我慢到一步,你会做到哪一步?” “什么哪一步?” 林雪薇瞥向李天。 “你是要拼命!” “不拼命能怎办?等死吗?” 李天笑笑,“当然不是!” “上次要拼命,这次也要拼命……总会有拼不过的时候!” 林雪薇道:“拼不过就是技不如人,死了也没人在意。” 李天摇头,喃喃道:“怎么会没人呢!” 他叹口气,转而道:“快试试这雪花膏,我还没见识过呢!” 林雪薇看了一眼手里的青花罐,然后打开,用手指挖出少许雪白的膏药。 接着,她有些笨拙地拉高衣袖。 李天赶紧帮她捧着药罐,好让她不必担心这药罐会一个不小心掉地上。 手臂上的淤青大块小块,青的紫的还有带血的。 涂过了一遍后,这雪花膏倒是很有效果,手臂上的淤青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消散。 林雪薇还要解开衣带,李天却赶紧止住她,急道:“先别!先别急啊!” “怎地啦?” 李天不好意思地挠头,“我给师姐找间房间!师姐是姑娘身,还是有些不便的!” 林雪薇蹙眉,“哪里来得那么多不便?” 第五十三章 恶犬 林雪薇运转功法,内息源源不绝。其在体内蕴养的寒气流过周身各个穴道,最终回归丹田。 呼吸之道,练气之本。 道法通天,也不过是修来的一口气。 李天看了几眼,知道林雪薇体内灵气走势正常就不再花心思去细看。 或者说,他不愿多看。 人都有秘密,林雪薇有,苏瑜有,易欣儿有,他自己也有。李天的确是个好奇的人,可他没有窥探他人秘密的习惯。 他双腿盘膝坐着,旁边就是正在运功的林雪薇,此刻他只想静静地享受一个舒服的清晨。 “你又要偷懒到何时?” 林雪薇问。 李天答:“今日也要晨练?” “这儿不比山上灵气足,你更要抓紧晨时阴阳交汇时!” “明白!” 李天起身,照着星辰聚元诀里面的招式舞动拳脚。招招都能听到啪啪的音爆,好似过年的炮仗。 跟随着里面记载的运气法与心诀,李天很快进入状态。 正是这个时候,翠儿找来了。 她第一眼就看到在那儿练功的李天,就算没有调用灵力,翠儿也能感受到周围灵气的躁动。 完美的身段,俊秀的白脸,翠儿已经被眼前这个少年深深吸引住。 当李天收势时,翠儿早已经看入迷了。 李天瞧见她,热情地向她招手喊到:“翠儿姑娘!” 这一喊可算把翠儿的魂给喊了回来,她先是怔住,才尴尬地扬起笑脸,道:“李公子!小姐交代过要给二位安排好房间,刚才翠儿忘了,所以过来请你们过去!” 花园位于王府整体的正后方,王雨烟的院子在花园的东南角。 东南角往上,还有一个院子,三间厢房呈品字形。 “这里原来住着我们王家的一位客卿。几年前,那位客卿大人离开王家去往中洲了。房子留下来一直没人住!” 翠儿推开房门,道:“翠儿每月都会来打扫,所以房间很干净,希望公子和姑娘住得习惯!” 待翠儿走后,李天边帮着林雪薇收拾床铺边说道:“师姐!我们先在王府小住几日,你也好好养伤!” 林雪薇坐下,问:“那人找过来,怎么办?” 李天放心道:“凭他重天境的神识只要放出来,我们哪里能躲?” “这里是辰元宗的管辖范围,又深处腹地,一个妖兽门的长老过来大放淫威可不是一件好事!” 林雪薇将剑放到桌面上,“真找来,这王家可就遭殃了!更何况,王家可信吗?” 李天迟疑片刻,缓缓摇头,道:“说不清楚,可这里我们还有谁能信得过呢?” 林雪薇道:“汾城城主的地位相当于辰元宗的一位内门长老,他能帮得上忙?” 李天摇头,道:“多一人不如少一人,我们也能多一份安全。罗府打斗那么激烈,这汾城城主那边一点动静也没见着,想来也帮不了咱们。” 林雪薇没有反驳。 她站起身,解开系着的衣带,然后脱掉外边的长衣。 李天被这突然一幕给惊住了,他连忙侧过头,捂住眼,慌道:“师姐!我还在呢!” 林雪薇没有半点介意的意思,继续往里边脱。 当最后一件薄薄的衣物脱掉时,竟出现后边渗了一大块的血渍。 嗅觉敏锐的李天立即睁眼,果然看到林雪薇露出来的后背上大块的淤青正渗着血。 那男子残留的力量依旧渗透着林雪薇的肌肤,如蚀骨的蛀虫般在她的身上啃咬。 李天快步走上去,埋怨道:“怎么连说都不说?” “你不是说都知道吗?” 林雪薇翘首,满不在意地说到。 “……” 李天噎住了。敢情他说的,和她以为的不完全一个意思。 “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李天拿出雪花膏,伸手指挖出些许白膏。 刚要涂上去,李天突然反应过来,又把手缩了回去。 “怎地啦?” 林雪薇双手揽高长发,却发现李天没有下去的动作。 “这……我还是把翠儿姑娘找回来!” 说完李天立马朝着门外去找翠儿。 岂料没走几步,后边的林雪薇喊住他,“站住!” 林雪薇蹙眉,“你想让别人也看我笑话吗?” 李天犯难了,说她:“这哪里是看不看笑话?受了伤就得治,天经地义的事嘛!” 林雪薇颇为不愿地哼道:“快别说废话了!” 她坐回去,露出整个细腻光滑的后背,背对着李天又道:“就此一次!快些!” 无奈之下,李天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将头侧向一边,撑开一条眼缝努力避开不必要的视角。 “师姐!忍着些!” 话音刚落,冰凉的雪花膏涂在火辣的淤伤上,仿佛海水倒灌火山口,给林雪薇都忍不住呼吸声加重了些。 这旖旎的声音搅得李天心猿意马。 “师……师姐!你别叫啊!” 李天连说话的勇气都差点丧失,声音也开始发颤了。 “废什么话!” 说实话,林雪薇同样是羞得不行。她只得咬着自己的红唇,强忍住身体下意识发出的声音。 被林雪薇斥了一句后,李天只觉得是自己想入非非,不由得羞愧得耳红。 他赶紧收拾好情绪,手法也麻利了许多。 手指滑过肌肤,那感觉又痒又麻。不知道是什么心在作祟,林雪薇根本无法忽视背上传来的微妙触感。 当雪花膏起效时,她背上的红肿消了,淌血的口子也收了回去。 “师姐!感觉怎么样?有好些了吗?” “……” 林雪薇起身,迅速用旁边衫衣挡住自己的后背,极其冷静道:“再服几枚丹药就可以了,你出去。” 李天点头,临出门时还提醒道:“可要记得服用丹药,多注意休息,别总想着修炼修炼!” 哒啷,门关了。 林雪薇的葱指轻轻拂过刚才的地方,细细回想刚才种种,她不由喃喃道:“真的一下就不痛了……” 刚才的淤伤明明还残留的力量,现在居然一点都不见了。 “只是药膏的神奇?” 林雪薇盯着桌上盖好的小药罐,最终也只能摇头作罢。 门外,李天并没有走。 刚才他替林雪薇涂药时,他将侵蚀的力量悉数化解了。 因为太担心露馅,所以李天留了一些时间。 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里边的林雪薇果然还是跑到床上盘膝打坐去了。 都跟她说了要休息,怎地又修炼起来了? 李天腹诽几句,也知道他这个师姐多半是不会听劝的。 应该是挨打得厉害,心里头不服气…… 李天摇头,回想昨晚,若不是他赶来及时,妖兽门的那位长老又怎么会离奇地被定住两次。 还有林雪薇最后发疯似的搏杀,他不禁自问,一个神魂四重境真的做得到吗? 想到此处,李天回头,盯着林雪薇的房间入神。 师姐体内好像藏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 汾城街头又是擦肩撞肘,车水马龙。 昨晚发生在罗府的打斗仿佛随着夜色离去。 街道上的商贩摆摊的摆摊,走卖的走卖。 一个矮壮的担货郎,肩上担着扁担,正走向西城。这里的城户不多,所以城主府把校场和粮仓都给建在这里。 平常那些卖货的可不愿跑来这里,人家少不说,城主府的那些衙役和卫队亲兵最喜欢的就是压榨他们这些做买卖的。 怀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担货郎还是从东城那边过来了。就算是只做了一家的买卖,他今日出来这一趟也值了。 大中午的又是大热天,担货郎只得找到一处树荫底下避避这头顶上毒辣的日头。 放下货担,想到几日都没有卖出一点东西。他都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不是还有盼头! 他摘下头上的草帽,身上的麻布短衣几乎被汗水泡了个透。坐在隆起的树根上,一边拿草帽扇风,一边望着罗府的朱门。 豪门望族锦衣玉食,市井小人奔波劳命。 每每看到大户家的朱门,他总会忍不住幻想一番这求之不得的家境人生。 “把货卖完,爷也要去酒楼大吃海喝一顿!” 他刚说完,却又自嘲地摇头。 穷人哪里来的命去酒楼呢? 突然,罗府的朱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四个家丁打扮的壮汉,他们正抬着一个年轻人,跨过门槛,然后将这年轻人粗鲁地摔在了大街上。 四个壮汉站在朱门前,仿佛庙里的四天王,俯视着摔在地上的年轻,而他们的头顶的牌匾写得“罗府”两个大字。 被摔的不是别人,就是罗家二少爷,罗悟语。 罗悟语捂着胸口,似乎喘不上气,干咳几下居然还咳出血来。 他抹掉嘴角的血迹,愤然大骂:“姓许的!你个天杀的狗奴才,居然敢谋我罗家祖产!” 那些家丁哈哈笑道:“识相的,快滚!” 罗悟语怒气冲冲地爬起来,握紧拳头朝着其中一人冲过去。 不料,那名家丁轻松接下罗悟语的拳头,五根手指弯曲紧紧得锁住。 “还以为你的修为还在?如今的你,不过一条丧家的野犬!” 说完,那名家丁正蹬一脚将罗悟语蹬翻倒地。 罗悟语捂着刚才被蹬的地方,不甘地吼道:“你们这帮混蛋,知道我是谁吗?我要见长老!” 话音刚落,许管家桀桀笑道:“大人现在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了!” “是你!姓许的!” 罗悟语仿佛失了智般冲向许管家,没等四个家丁出手,他就被许管家使出的简单一掌拍飞在地。 顾不得伤势的罗悟语震惊到失声:“开脉十重境?你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境界修为?” 许管家扭扭腰,得意洋洋地说道:“多亏大人赏赐的丹药,让我一个晚上就有了现在的境界!” “一辈子给人当奴才,今日也该收回点本了。” 许管家慢悠悠走下台阶,来到罗悟语的跟前,两只眼眸戏谑地盯着他。 “你从没有把我当人看,你和你老子一样,一副德行!可惜,你老子死得早,你们罗家都该死绝!” 他把罗悟语的脸踩在脚下,然后将他踢到对面的白墙上。 “去!把他拉到大街上打一顿,让整个汾城都看看我们罗家二少爷的英姿。” 四个家丁恭敬地点头,然后拉着被许管家踢得七荤八素的罗悟语走了。 许管家转身望着前面的罗府,他把手负在身后,哈哈大笑着进了宅子。 罗府朱门斜对面的大树下,担货郎探出一个脑袋。看到人走光了,他才敢出来。 看了一眼罗家的朱门,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四个家丁,他不由啧啧称道:“这世道,连给人做狗的都会咬主子了!罗家真是养了条恶犬!” 这担货郎挑起货担,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西城。 半个时辰后,小伍急匆匆地跑到王雨烟的院子门口。 正好翠儿姑娘给李天他们送饭回来,才走到院子的圆拱门外,她就看到了急匆匆的小伍。 翠儿又来气了,出手止住他,问到:“你这又是怎么了?” 跑了一大段路的小伍,手撑着膝盖,断断续续道:“老太爷!罗老太爷……” “罗老太爷怎么了?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小伍直起身板,深吸一口气,“我要见罗老太爷!外边……我看到外边罗家二少爷让人给打了!” 翠儿眉头皱得紧巴巴,她没听明白,可还是将小伍带进了院子的偏房。 进了屋,小伍找到了正在运功打坐的罗老爷子。他一下子跪在地上,急道:“罗老太爷!您家又出大事了!” “我看到您的二少爷让您家家丁给打了!” 罗老爷子猛地睁开双眼,问:“这是何意?” “今日我去街上,一路上听到不少商贩议论什么,罗家的管家谋了主家的家财,还把主家赶出了家门。然后又听到二少爷在东郊巷子被人打了,于是我就跑过去看。” “去了之后,我果然看到那四个家丁围着二少爷拳打脚踢!您快些去!那几个家伙下手可黑了,晚了可就出事了!” 翠儿同样替罗老爷子着急,问他:“那你一个人回来做什么?怎么不去救救罗二爷呢?” 小伍为难地低下头,道:“小人修为何等的浅薄,哪里是对手……” 翠儿气呼呼地嗔道:“真是没用的种!快些带我过去!” 小伍忙点头,喜道:“好咧!有翠儿姑娘,量那四个混人也翻不了天!” 还没等他起身,罗老爷子却平静道:“且慢!” 小伍愣了小会儿,忙摆手急道:“慢不得了!慢不得了!再慢可真就出人命了!” 岂料罗老爷子斩钉截铁道:“就算他死了也不能去!那混小子自己找的一身骚,就让他自己受去!” 翠儿与小伍面面相觑,看罗老爷子似乎有些生气,也就不敢继续说些什么。 相持一会儿,罗老爷子还是痛心地轻叹口气:“小兄弟!就麻烦你远远地望着,看是个什么动静!切记!不可与之接触!否则,我怕给王家招来祸事啊!” 犹豫的小伍还是点头答应,朝着罗老爷子拱手就出去了。 待他走后,翠儿问:“老太爷!给王家招祸是何意思!” 罗老爷子沉默了,到最后只是叹口气,闭上双眼继续调养气息。 没有得到答案的翠儿只得拱手退去,离开房间时还不忘回头瞧了一眼床上的罗悟言。 她家小姐很早开始操手自家的生意,今日午时就出去打点一些琐事了。 好像就在东郊巷子附近! 想到此处,翠儿不由有些担忧。 待翠儿也离去后,罗老爷子重新睁开双眼。 老爷子静坐些时间,然后起身检查了一遍罗悟言的身体,最后慢吞吞地出了房间。 东郊巷子。 本来是条很宽的巷子,现在集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罗悟语正抱住脑袋,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 四个家丁轮流拳脚伺候他,仿佛当成乐趣般,打得愈发兴奋,全然不顾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这四个不是桂花巷那几个泼皮流氓吗?怎么成了罗家的家丁了!” “罗家少爷都让自家家丁欺负成这样,几个流氓做了家丁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我就说这些日子罗家一直怪怪的,原来真有事发生啊!” ……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跑过来看戏的,就连城主府的两个过来管事衙役都在边上乐呵呵地看戏。 “住手!” 一声悦耳的声音传过来。 人群自觉给声音的主人让出一条道,所有人这才看清这说话的人是谁! 王家的王雨烟。 她走出来,指着几个打人的家丁骂道:“你们几个,怎能当街打人呢?” 家丁们抬头,相互看了几眼,突然笑道:“王家小姐!这是罗家的事,你一个外人好像管不着!” 王雨烟道:“罗家的事可以不管!你们当街打人就要管!” “呦!小姐就是不一样!还没出嫁呢,就像极了过门的婆娘,蛮横啊!罗家有两个少爷,你要嫁哪一个?大的?还是小的?” 旁边的家丁起哄道:“当然是大的了!大少奶奶可比二少奶奶有气势多了,免得以后过了门,还要受个大少奶奶的欺负!” 话音刚落,全场看戏的百姓都哈哈大笑。 四个家丁更是捧腹的捧腹,指人的指人。 “好一群泼皮无赖!” 王雨烟冷眼一扫,抬手化掌朝着四人攻去! 四个家丁皆是愣住,慌忙间推出来一个倒霉蛋正好结实地挨了这一掌。 掌力倾泻在他的身上,震得他的整个人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其余三人吃惊地瞧了一眼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同伴,“王家小姐!堂堂小姐又何必跟我们这些贱人刁民一般见识!” “也知道自己贱!” 王雨烟没给他们继续求饶的机会,出掌劈向他们。 “真当我们怕了你?我们可是有三个人!” 因为没有达到聚灵境,所以还不能使出灵力。但肉身强度还是有的,拳拳到肉照样可以打出不小的威力。 第五十四章 医馆 三人前呼后应般进攻。 王雨烟瞅准空隙拨开第一个人拳头,然后聚力在掌心之中,一掌击在第二个的腹腔。 绵绵的掌力渗入他丹田气海之中,如同突入敌军大营的一匹战马大肆冲撞。 被打中腹腔的那人吃痛地弓下腰,撅起的屁又挡住了第三个人的进攻路线。 他前脚刚刚停下来,后脚还没个着落,王雨烟的巴掌就扇在他右边脸上。她这一巴掌下去,只听到颈骨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差点没把这人的脖子给打折了。 那人整个身子失控般甩了一圈,最后像只四脚王八一样仰躺在地,右脸上还有一个通红的手印。 王雨烟哼道:“数你笑得最欢!”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拳头的破风声,王雨烟顺势弯腰、低头,然后回身踢翻偷袭这人。 她收拾收拾身上柯子裙的裙摆,不屑道:“偷袭也不看看什么斤两!” 刚才挨了巴掌的那人不服气,他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边喊边冲过去。 王雨烟立刻出掌,浑厚的掌力拍在那人的胸膛。余力激起气浪,如水波涟漪般荡开。 这一掌,王雨烟有意化去了七成力道,留下的三成力同样震得这人五脏剧痛。 他直挺挺地站直,眼神却已经空洞无主。白眼一翻就倒下去了,刚好压在了被踢翻那人的身上。 身下那人苦苦哀叫到:“哎呦!你个混蛋真重啊!压死我了你!” 捂着腹腔那人被这一幕吓得愣住了! 他不敢继续动手,眼珠子一转,道:“王小姐手上的功夫确实了得,可惜品行不端,德不配才!” 王雨烟蹙眉,问:“你说什么?” 见王雨烟这般,那人挺直身板,道:“王小姐刚才还说当街打人怎么不对,现在不同是我们几兄弟之前般行径吗?” 王雨烟怔住,脸色也有点难看。 那人的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继续道:“口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是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常干的事!其实,王小姐也不必介意。” 没等王雨烟回话,就听着人群中两个店门伙计举着扫帚冲出的人群。 “休伤我家小姐!” 第一个冲出来的伙计看到眼前这副场景不禁傻眼了。 这时候第二个伙计也冲出来,喊到:“哪里的泼皮在欺负我家小姐?” 当他看清现状时,他同样也傻眼了。 这怎么看得像自家小姐在欺负人呢? 第二个伙计这样想着,连扫帚都快要放下来了。 这时,第一个伙计喊到:“就是你们这四个泼皮是!” 喊完,他气冲冲地举起扫帚拍过去。 四个罗家家丁还算清醒的两个人顿时慌张地摆手,急道:“欺负她?谁欺负谁了?明明是我们在挨打!” 可惜,这扫帚照拍不误。 挨了两个伙计两把扫帚的一顿乱打,剩余两个家丁实在扛不住这暴雨梨花般的攻击。于是一人背起一个,一撇一拐地走掉了。 这两个伙计看到他们跑了,也不去追,而是一副得意的模样朝着王雨烟乐道:“小姐!您瞧!我们做得如何?” 王雨烟微笑道:“极好!” 两个伙计相顾一眼,皆是憨厚地嘿嘿笑着。 “小姐!他怎么办啊?” 王雨烟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看到遍体鳞伤的罗悟语。 “不如由我们兄弟二人送去医馆!贾大夫治疗跌打的医术了得,送去准没事!” 王雨烟点头,道:“也好!” 然后,两个伙计一人背起罗悟语,一人在后边扶着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 这时,挤在人群里的小伍踮起脚只能看到他家小姐的一个头。他很想喊,可是往前边一挤立马又被推了回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雨烟带着罗悟语去了医馆! 小伍边往后退边叹气,正思索着是跟上去还是回去报告罗老爷子时,他不意间看到斜对面的楼台上站着一个身形熟悉的老人。 他揉了揉眼睛,再望过去时,哪里还有什么老人! 小伍挠着后脑,疑惑地自问:“难道是自己看花眼啦?” 医馆外。 贾大夫走出来吸口新鲜空气,好巧不巧遇到王雨烟一行人。 他上去,拱手道:“王家小姐!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王雨烟拱手,道:“贾大夫!还是先看伤患!” 贾大夫点头,配合着两个伙计将罗悟语背进医馆。 掀开衣服的一瞬间,他就啧啧道:“这是得罪谁啦?下手够重的!” 其中一个伙计口快,“听说是让自家下人给打的!” 贾大夫奇怪地望着伙计,“让自家下人给打的?倒是新鲜事!说来我听听!” 另一个伙计道:“这哪里解释去?就是让你自家人给打了呗!” 稀里糊涂的贾大夫边摇头边施救! 半个时辰,竹躺椅上边的罗悟语缠了不少布条,还贴了几块狗皮膏药。 贾大夫用铜盆边洗手边说,“躺几天!只是受损的丹田我是修复不了!” “丹田受损?” 王雨烟惊得站起身。 “没错!丹田受损!恐怕要影响往后的修炼啦!” 他端起铜盆,将盆里面的脏水泼到外边,回来又不忘说一句:“可怜这样的年纪!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 后边两个伙计贴在一起小声互道:“丹田受损是个什么问题啊?” “没听到吗?怕是以后都练不得武啦!” 一个伙计怔住,颇为同情地望向罗悟语,喃喃道:“那不是要受别人一辈子欺负吗?” 另一个伙计胳膊肘撞一下他,“你的丹田没事,怎么也经常受那个巷尾阿邦的欺负呢?” 那伙计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是我笨呗!阿爹阿哥教的拳法练不会!阿爹说了,笨人就得挨欺负!谁叫我笨嘛!” 另一个伙计扶着额头叹气,道:“你自个都觉得得自个笨,你就真是笨啦!” “没事!笨一点也无所谓!阿爹也常说,笨人办事踏实!” 这伙计憨厚地笑着,天真无邪的小眼似月牙般弯。 约乎过了些时辰,罗悟语缓缓睁开双眼。 两个伙计伸头探脑,高兴地喊到:“小姐!这位公子醒了!” 声音传遍整个医馆,就连里边捣药的贾大夫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走出来,就已经看到王雨烟站在躺椅的旁边,问:“你怎地被自家人欺负了?” 罗悟语先是迷茫地观察四周,看到王雨烟的第一时间,他的眼神就开始怀有敌意。 “要你管?” 王雨烟淡眉微蹙,“你小的时候,好歹也管我叫声姐!怎地才过了几年,你就变得这般模样?” “变成怎样也轮不到你管!” 罗悟语厌恶地翻过身去。 他这般态度,伙计们可看不过去了。 “你这人怎么这般坏?可是我们家小姐从那四个泼皮的手里救了你,又是我们把你送过来!就算不道声谢,也不能这样跟我家小姐说话啊!” 另一个伙计点头,“对啊!小姐其实人挺好啊!你这般……” 还没等他说完,罗悟语猛地回头,盯着那个伙计,冷声问:“那般?” 那伙计还没说完的话直接卡在喉咙里,慌张失措地退了几步,连看都没勇气继续看。 另一个伙计胳膊肘又撞一下他,没好气对他说:“这人可不比巷子里的野猫野犬!你就不该帮他!说你笨你就是笨!” 罗悟语脸色沉下去,他指着那名伙计,道:“你骂谁呢?” 伙计一脸无辜地朝着罗悟语拱手,道:“公子这是什么话!小的,听,不,懂!” 听得这话的罗悟语嘴角抽搐,暴起时因为身上的伤势差点没让他翻下躺椅。 他气喘呼呼地躺回原位,那双冰冷的眼睛一直盯着伙计不放。 伙计也不示弱,一双眼睛就这样与他对视着。 罗悟语指着这名伙计,道:“这就是你们王家教出来的下人?” 王雨烟失望道:“你也没资格说我家!” 她转身,继续道:“你真应该多学学你大哥!” “我大哥?!学他什么?” “很多!单就他懂得友善待人这一条,你就要好好同他学!” “是嘛……与人友善?他的确有些不错的朋友!” 罗悟语双手垫在后脑勺下,惬意又嚣张道:“不过,我不需要!他是他,我是我!他怎样,关我鸟事!” 医馆里,贾大夫停下了捣药的动作。 整个医馆静得奇怪,就连巷子外人来人往的嘈杂都一下子消失了。 “就当是我多嘴,管了档闲事!” 王雨烟叹气,“你说得对!你是你,他是他!人是有区别的!” 她转身要离开医馆,不料罗悟语喊住她,“王家小姐!你看见我大哥了吗?” 迟疑片刻,她回答:“未曾!” 两个伙计跟在王雨烟身后离去。 捣药声再次响起,扰得罗悟语很是心烦。 “把你那破药杵停下来!” 里边的贾大夫似乎也较真了,他卖力地杵着草药,把个把月的用药都给干了。 罗悟语抓起绣花枕头,使劲地甩到药柜上。 凉飕飕的躺椅,跟牢房里的铁钉床般睡得他难受。 “区别?你们凭什么拿我和他比?” 罗悟语捂住耳朵,将身子侧到另一边,闭上眼睛就不想继续回忆脑子里一直徘徊的话。 正这个时候,罗老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罗悟语的身后。 他沉默难言,如同岸边人看见一条远去的孤舟。明知渐行渐远,却深知劝不得它回头。 望着罗悟语的背影。 他记得罗悟语出生在腊月,小年刚过的时候。他的母亲难产,临死前留下交代,要这孩子无忧无虑地长大就行。 修炼艰苦,江湖险恶。 远离纷争,留在家中做个富家翁,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这是罗老爷子从小就给罗悟语灌输的生活理念。 可活在这个世上,谁又不想做个翻山倒江、焚天煮海的大修士? 会不会他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罗老爷子这几日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仿佛成为一个执念,每每闭眼静坐,就会扪心自问。 最后,他走了。 原本进门前他有好多事想问,好多话想说。可站在他后边,罗老爷子还是放弃了。 日头落下西山,入夜。 医馆早早就关门了! 因为王雨烟付过钱,所以贾大夫并没有狠心将罗悟语赶出去。 正值夜深人静时,罗悟语推开房门。 医馆院子里有一棵歪脖子树,罗悟语抬头,果然看到一个男子站在树杈上。 罗悟语跪地俯身,“参见长老!” “如何?” 男子问。 “回长老!未曾发现他们的足迹!” 男子嗤笑,道:“你爷爷倒是个狠角!之前抓了他大孙子,他硬是一个字都不交代!现在小孙子差点被打死,他也没现身!” “或许他们真离开了汾城?” 男子摇头,道:“我在城外的探子并未报告消息,料他们只是躲在汾城里头当老鼠!” 罗悟语道:“这事不难!长老的神识完全可以搜出来!” 男子道:“汾城说到底也是辰元宗的地盘,一旦我释放神识,辰元宗那头的几个天罡境老不死就会知晓!到时候人过来了,我们怎办?” “弟子愚钝!” 男子闪现出现在罗悟语身后,俯下身子拍拍罗悟语的肩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怎么一个屁大点的城池,你说那四个人能藏在哪里?” “汾城大大小小的巷子多达几百条,家家户户估摸着也有几千几万,就算把人手全派出去也不够。一旦我们的动作大了,可能会引起城主府或者其它世家的注意!” 男子似笑非笑道:“这倒不用忧心!今日你们这一出戏,怕是已经红遍了汾城!” 他拿住罗悟语的手腕,边号脉边道:“脉象浮躁,气海枯竭,多半已经伤及根骨!” 罗悟语听后,身子一软。 “弟子这辈子都不能练武了吗?” 男子松开手,“只要你忠心为我妖兽门!宗门又岂会弃你不顾?” 他转身,继续道:“当然!前提是能找到你口里的那件东西!” 罗悟语磕头,“能的!能的!” 男子摇头道:“你家老爷子不松口,本长老也难寻这宝物的踪迹!” “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撬开他的嘴,不然本长老可不想耗时间在这。海老那边,大家都不好交差!” 罗悟语为难道:“可是,弟子连爷爷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男子又拍拍罗悟语的肩膀,眼里闪着异光,“戏要演足了,才能骗得过人。” “弟子不明白长老的意思?” 当罗悟语抬头时,院子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一棵快秃顶的歪脖子树。 这时候,贾大夫持着一柄灯出现,不悦道:“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院子里鬼叫什么?” 罗悟语拍了拍膝盖处的黄土,“又没碍着你什么事,管那么宽做甚?跟个没事找事的老婆子似的!” 贾大夫气得山羊胡须都翘起来,“这是我的医馆!哪不关我的事!” 说完,他就气冲冲地边骂边离开:“要不是王小姐给足了钱,老子非得一扫帚把你扫出去!” 夜深,人未静。 许管家哼着小曲在湖边散步。 走了一圈又折会去再走一圈,反反复复不知道走了多少圈。 忽地,湖里精神的鱼儿拨打着湖水。 许管家蹲坐下来,赏着湖里的鱼儿:“奇怪!这鱼几年前养得还是金色,今日怎全是黑的了?” 湖里的鱼儿似乎不高兴了,用鱼尾拨起水花,差点没溅到许管家的脸上。 “你个遭瘟的鱼,明早我就把你这蠢货给烹了!” 刚回头,看到一白衣男子站在自己身后。 许管家被吓得惊叫一声,差点没摔进这冰冷的湖水里。 他想发作,可借着月光看清白衣男子的长相后,他赶紧恭敬地朝他跪地拱手,道:“小的参见大人!” “许管家真是闲情雅致,大晚上跑出来骂鱼也是头回见!” 许管家愣住,赶紧摇头道:“小的就是在这里候着大人的!” “等到了,想如何?” 许管家小眼神一转,忙道:“既然大人归来,小的这便下去休息了!” 说完,他恭敬地退出了园子。 男子负手立在湖边,夜深不见皎月,估计是已经落入群山歇息去了。 黑色的湖只有几条黑色的鲤鱼跳出水面,这片湖中央有一座四角小亭,静得就像被荒凉多年。 亭下的碎石砖,亭中的破栏杆,亭上的旧土瓦。 男子蹙眉良久,总感觉格格不入,却又不知道是何缘由。 最后,他也只是离去,没有进那座破小亭。大宅子有几处主人家不喜欢装潢的地方不足为奇,他也懒得去看这些破烂。 晚风凉意,小亭的四根石柱子竟然渗出水来。 亭上似乎站着一个人影,却又像个鬼影。风一吹,影就散了。 湖里边的黑色鲤鱼早已经潜入湖底,湖水就是一摊黑水。混浊得如同被染房倒了染缸里的废水,待到来日清晨,湖水重新清澈。 一切自然如常,唯有小亭凄凄,还有深不见的湖底。 也是这日,王雨烟再度到访医馆。 这次跟来的不是两个伙计,而是翠儿跟小伍。 翠儿是提着漆器篮子,上有五彩雕花和瑞鸟。 小伍是自己跟过来的,一路上没少挨翠儿的白眼和嫌弃。 三个人进门,贾大夫正好坐在药柜前打着算盘,脸上的愁眉在看到王雨烟后立即烟消云散。 迎上去,拱手道:“哎呦!王小姐!赶早呢?” 翠儿哼道:“赶早?是我家小姐非要过来!昨日的事我可都听小南和小北说了,小姐啊救了个没良心的。” 最后一句翠儿特地放高了嗓门。 王雨烟朝着翠儿挤一下眉头,示意她不要继续嚼舌根。 翠儿也只好边吐舌边转头。 倒是翠儿这话真把罗悟语给叫出来了。 只看到一个脸色不爽的年轻人走过来,一双眼睛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第五十五章 湖底 “说谁呢?” 罗悟语眼神冰冷,刚才他听到的是个女声,他又认识王雨烟,自然把目光锁定在翠儿身上。 翠儿双手抱胸,翘起脑袋,也不退让,哼道:“谁应了,就说谁!” 两人成了剑拔弩张之态。 罗悟语的心情坏透了,可惜双手软绵绵。没有本事,没有实力,又有什么资本去发脾气? 索性他坐到躺椅上,双腿搭在另一张小板凳上,将所有情绪咽回去,悠悠道:“又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 翠儿叉着腰想说话,但王雨烟止住她,拿过她挂在小臂上的篮子,道:“想你没有府里的伺候,吃的饭菜一定不习惯,所以拿了点刚出锅的饭菜过来。” 还没掀开盖子,罗悟语阴阳怪气道:“欸?做甚?做甚?知道的是拿饭菜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家大小姐在打赏乞丐呢!” 翠儿怒了,“你这人嘴怎地那么欠?” 罗悟语挑眉,嚣张道:“看不惯哟?你可以打我嘛!” 翠儿被他一激,果真撸起袖子,咬牙切齿地想要胖揍他一顿。 好在王雨烟及时拉住她,指不定这丫头就在贾大夫的医馆里痛下手脚。 王雨烟无奈将翠儿拉到墙边,道:“好啦!都少说两句!” 然后轻推翠儿的额头,气呼呼道:“不是你嚷着出来挑胭脂水粉吗?你跑去跟人打架,是要怎样?” 后边的小伍,也趁机插上一句:“是啊!翠儿姑娘莫生气啦!” 翠儿愧疚地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去理会罗悟语,反倒瞪了一眼后边的小伍。 可怜的小伍懵了,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又哪里做错了。 知道罗悟语不大会当着她的面吃,王雨烟把饭篮子合起来,向着药柜前边的贾大夫道:“贾大夫!这几日就继续劳累您费心了。” 贾大夫边摆手边道:“哎呦!王小姐,拿人钱财要替人消灾,这是理应的事!” 王雨烟施礼告别,牵着翠儿手离开了。 刚走出医馆,王雨烟回头交代:“小伍!你先留在这里,傍晚时分再回府报到!” 小伍怔住,不情愿问到:“啊?小姐!我留在这里能干嘛?” 这话引来翠儿的不满,她严肃道:“要你留下来就留下来!你最近怎地越来越没规矩啦?” 王雨烟又轻推翠儿的脑袋,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我看呐!也该好好教教你些规矩了!” 面对王雨烟的责备,翠儿吐出小粉舌,尴尬地移开视线。 见到这副美景,本来失落的小伍,花痴地摸着脑袋,嘿嘿傻笑。 王雨烟注意到小伍的心思,走近些,悄声道:“饭菜都是翠儿做的!看他都吃了,回来告诉翠儿听!” 小伍一下子来了精神,拍着胸脯道:“好!包在小伍的身上!” 待两女走后,本来斗志满满的小伍还是焉了。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医馆门前的台阶上,努了努嘴,时不时回头望向医馆里边。 医馆里边。 贾大夫忙完了活,看到桌上的原封不动的篮子,道:“王小姐送来的饭菜,你真就一点都没动?” 侧卧在躺椅上的罗悟语一动不动。 贾大夫哼了一声,转身进了药房。 “哎呀!枉我行了几十年的医,抓药熬汤救活了多少人,可惜这唯独治坏心的药熬不出来……” 罗悟语猛然起身。 他抓起桌上的篮子,用力地甩出了医馆。 这篮子好巧不巧就砸中了坐在台阶上的小伍。 被砸中的小伍翻下台阶,叫苦不迭。 看清楚砸中自己的是之前的饭篮子后,他先是惊住,看到撒出来的饭菜,他又怒了。 小伍小心细腻地收拾好篮子后,大步跨进医馆,指着罗悟语,骂道:“你这人真不识好歹!果然就该被人活活揍死!” “是啊!若不是你家小姐鸡婆,我就可以死了!多可惜!” 罗悟语翻身,一点都不想同他对骂。 小伍气得暴跳如雷,“你起来!我要同你单挑!揍死你丫的臭蛋!你给我起来……” 可惜,任由小伍如何叫骂,罗悟语就是雷打不动地躺在躺椅上。 汾城某处酒楼的雅间。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但衣着光鲜的汉子推开门。 一进门,他就拉高嗓门,傲慢喊到:“谁请的本城主?” 一桌山珍海味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 他手指敲打桌面,眼眸慢慢移向他,并打量着他。但他只是粗略地看了几眼,就失了兴趣般地移开视线。 “你姓杨?是汾城的城主?” 杨城主眯着双眼,问:“阁下何人?” 男子放下手中的小酒盏,“吾姓高!” “我不想知道你姓什么!” 杨城主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 男子笑着点头,请道:“城主入座!” 杨城主再三犹豫,始终没有动作。 男子边倒酒边问:“城主久站不坐,莫不是怕了高某?” “我怕甚?整个汾城都是老子的天下,在这里我说了算!我会怕你?” 杨城主骂骂咧咧地讲完,然后坐到了男子的对面。 面前一盏清酒,酒香钻进鼻子里,一下子就勾住了杨城主肚子里头的酒虫。 “这儿的酒不错!城主尝尝!” 男子豪饮一盏,辣酒穿肠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杨城主起了心眼,问:“你不是汾城人氏?” 男子答:“不是!” 杨城主笑着捻起酒盏,“这酒本城主常喝!性子辣,初尝时极难入口,得慢慢抿一小口!” 他皱起眉头,抿一小口。 清酒滚过他的舌根,他咬着牙长吸口气,然后落下酒盏。 “阁下今日只单纯请本城主喝酒?” “不是!” 男子十指交叉合拢,平静道:“我要这汾城再无罗家!” 两人对视良久。 啪! 杨城主起身拍桌道:“在我的城头里闹事?简直不把我城主府放眼里!” 他的气息极速攀升,神识夹带着一重天的威压逼向男子。 只是男子轻吹口气,他的气息也在攀升,同样是威压逼过去。 两道威压碰撞,将酒楼雅间的白墙震出几条裂缝。 杨城主的威压在顷刻间败下阵来,竟是活生生将他震退好几步。 他惊恐地望着男子,“你?” “杨城主歇口气!只是修为强一些!不打紧!不打紧!” 男子笑眯眯地又豪饮一盏。 “别站着啊!省得被人嚼舌根,说我怠慢了你这位城主!” “……” 杨城主不敢动,整个人僵在原地,生怕自己多余的动作引来他的不高兴。 岂料,男子还真不乐意了,“城主不坐?难道是不想赏我高某一个面子?” 杨城主浑身吓得一激灵,忙道:“哪……哪里!前辈赐座,乃是杨某的荣幸!” 他扶起被他刚才弄到的漆木圆椅,正襟危坐地挺直身板。 男子笑笑,“不用紧张!我是来商量事的,又不是来要你命的!” 杨城主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是!是!” 男子鄙夷地从杨城主身上移开视线,漫不经心拿出一块令牌后,将其抛到桌上。 杨城主皱着眉头,眯着双眼,当看清楚桌上之物时,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疑惑。他道:“这是罗家的氏族令!前辈手里怎会有这样物件?” “当然是我拿的了!难道还是我抢的吗?” 杨城主连忙摇手,“不是!当然不是!” 男子两指按住一寸厚令牌,然后移向杨城主。 “这块令牌支配罗家一个家族的产业,一个家族几代人的财富。令牌在手,吞并罗家财产,就算日后辰元宗查起,也无从问责!” 黑色的玄铁令牌,由辰元宗督造,乃是世家身份的象征。失去这块令牌,也就失去了世家的名列。 每座城池聚拢的世家贵族,都是昔日拥护辰元宗统治的氏族力量。罗家,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杨城主小心翼翼地拿起令牌,忽地令牌射出金光攻击他的灵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杨城主直接从椅子摔到地上,魁梧的汉子就像一只翻身的王八。 男子不由嗤笑道:“罗家先祖的神魂残念,连我都不敢冒犯,你居然敢直接用神识去扫!是无心呢?还是胆子大?” 他出手催动灵力,本来金光闪闪的令牌又重新恢复它漆黑的本身。 然后将令牌吸入掌心,又如刚才般抛到了桌上。 杨城主尴尬地边笑边又坐回原位,“刚才一时疏忽!在前辈面前失态了!” “疏忽有时可是会丧命的!” 杨城主拱手,一副明了的神情,“受教!” 男子无视他,“刚才我提的要求如何?” 静! 杨城主盯着令牌沉思良久,颤颤惊惊地回到:“单以一块氏族令为由头就除掉罗家,我怕其他世家有话啊!” 男子听罢,邪魅一笑。 “我可以退一步!也不要他罗家人丁死绝,鸡犬不留!就把姓罗的都关起来!让他们从汾城人的眼里消失!如何?” …… 罗家,门前。 男子负手归来。 刚踏进门槛,男子就看到许管家跪在旁边。 “小的恭迎大人回府!” 许管家喊着,却没有了之前的激情和恭维。 男子假意笑笑,然后疲倦地要走了。 跪地的许管家心头一紧,握住拳头,问:“大人不是答应过我,只要将二少爷赶出罗府,整个罗府就归我所有吗?” 男子斜斜望着他,笑道:“都把人家打得半死了,还管人家叫二少爷!你说你这人是不是当奴才当昏头了!” 许管家埋下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大人答应过我的!” 静! “我几时答应过你?” 男子语速不快,甚至还能听出几个字的语气明显加重。 几时? 许管家脑袋嗡嗡巨响。 不远处的角落里,之前四个家丁探出脑袋,瞪直眼睛,竖起耳朵。 这时,男子慢悠悠走上前蹲下,靠近许管家的耳边悄声说道:“我是说过,你敢认吗?” 他站起身,“本座从未答应过你什么!别跪了,地上怪凉的!” 说完,连背影都没有留下来,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是小的曲解大人的意思了!抱歉!” 许管家保持着俯首的姿态,久久没有抬起来。 偌大的宅子因为少了人气,所以显得格外清冷。跪久了,确实容易受寒。 可许管家依旧不动,脚麻了,手酸了,脖子也痛了。 秋将临近了! 空落落的心只能这样问自己,不问他怕自己会想太多。 “说好啦咱四兄弟过来享福,弄到最后不会连一个仔都没有?” 许管家缓缓抬头,见到刚才躲着的四人站成一排,双手抱臂。 “哪能啊!” 许管家还没站起来。 “可别逞能啦!死鸭子嘴硬!” 说话的人伸出手指戳在许管家的胸口,悄声道:“泥巷子里头的穷酸蛋,就算做了别人的狗,那也只是一只狗!你摇一下尾巴,别人高兴了就夸你一句,别人不高兴,还不得踹你两脚?” 他扭头,道:“哥几个!收拾收拾走!这人啊!他靠不住!” 撞开许管家,四人又哀又骂地进入宅子。 就这样,许管家垂着脑袋,一路东走。 穿过圆拱门,走在白石道,停在绿湖畔。 水波粼粼,是水里的黑鲤鱼又顽皮了。它们跃出水面,欢腾地像是歌舞一般。 许管家看着湖水里的倒影,恍惚出神。 他握紧拳头,咬得牙槽发疼。 “终有一日,你们都不得好死!” 突然,湖底的黑色淤泥里像是潜着什么怪物,慢慢地从湖中心往许管家的方向去。 黑鲤鱼们似乎察觉异样,竟是聚成一团躲得远远的。 淤泥里的东西想要冲出来,可湖中央的破旧小亭压住了它。它就是被镇压在下面的河妖,一座小亭就是压在它头顶的宝塔。 它想翻身,可是越动这压过来的力量越大。 啊—— 它竭斯底里地嘶吼着,似要天地间能有听到,可是湖边的许管家就听不到。当然,若是能听到,这十几年的镇压也不会连一个人都没发现。 甚至妖兽门过来的高长老,一身修为踏足六重天。他的神识何其敏锐,也同样探不到这湖底下的东西。 可是今日,它在湖底感到有什么东西牵动了它!竟将它在白日里唤醒了!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 它仿佛回到十几年前,那时有个人在奉养它的祖宗祠堂前发下一个毒咒,让它起了恶心。 波光粼粼的水面,是个人影。 它想要升上去,可是这湖底的淤泥就像沼泽里的烂泥一般,只要它动一下就拉得越紧。 “我需要魂力!我要吸食魂魄!给我点魂力!把你的魂魄给我……” 它在淤泥里张牙舞爪地挣扎着。 终于使得湖底的暗流掀动了整片湖水! 湖水荡起的小浪花,好巧不巧地溅到了许管家的脸上。 许管家一把抹掉溅到脸上的湖水,嘴角止不住地抽搐,喝到:“又是你们这帮找事的臭鱼?看我今日把你们都煮咯!” 他跃下湖水,差一点就踩到湖底的淤泥。 刚想着这帮鲤鱼跑哪里去时,他发现湖底的淤泥竟如流沙般聚拢。 许管家被吓得惊魂落魄,立马双手拼了命地往上划。两脚蹬水时,脚腕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水里的杂草束住。 正这时,淤泥聚成堆隆起来,慢慢与许管家等高。 许管家呆呆地望着这一切,整个人早已经失了神。 突然,淤泥裹住许管家,像条蟒蛇一样不断勒紧他。 恐怖的窒息感占满了他所有的意识,他张开口,想要呼一口气,可是他忘了这里是湖里。 湖水倒灌进他的胃里,然后是淤泥。 他只知道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只知道他的灵魂好似被什么东西慢慢吞噬。 你有怨?肮脏的东西…… 一时半刻,许管家跳出湖水,慢慢走进宅子。 王家,王雨烟院子的偏房。 林雪薇陪同李天来到这里。 进门,自然是坐在罗汉椅静修的罗老爷子。见到李天与林雪薇到访,自然第一时间拱手致意。 李天拱手,问:“老爷子!今日的身体可好?” “多谢小友挂念,好多了!” 李天微笑点头,转头发现罗悟言半躺在床上。 “醒了?怎么也不来告诉我一声?” 罗悟言摸着脑袋,尴尬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李天径直走到床边,他不会像林雪薇那样号脉,但他感知能力强悍,单靠罗悟言的呼吸就能大致推断好坏。 “很精神嘛!” 这时候,王雨烟与翠儿进来。听到李天这句话,翠儿开心道:“可不嘛!我和小姐刚回来,罗少爷就醒了!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他也不说,就死活要吃一碗阳春面!” 李天打趣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爱吃的行家!” 罗悟言不爽道:“关了好几天,能不饿嘛?” 旁边的翠儿嘴快,问:“关了好几天?谁关的你?” 罗悟言看向李天,又看向罗汉椅上的罗老爷子,最后支支吾吾道:“没……就是修炼闭关好几天,饿的!” 翠儿没多想,嗯的应了声。 不过,王雨烟可不好糊弄。她虽怀有疑心,可别人不说,她也不能揪着一路问到底! 罗悟言向着李天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跟前。 李天不多想,当然照做! 刚弯下腰,罗悟言左手环住李天的脖子,大大咧咧道:“快说,你怎么跑过来了?” “你也好意思问!回家也不给我留个信,害得我还得来这一趟汾城啊!” 罗悟言怔住,“我一时情急,哪里会想那么多!” “唉!这一趟我可不想白跑,你得请我吃一顿好的!” “就吃一顿?” “就一顿!” “迎花楼?” 李天眨眨眼,问:“迎花楼是哪?” 翠儿答:“迎花楼可是咱们汾城最贵的酒楼!” 李天笑道:“嚯!义气!” 第五十六章 记忆 罗悟言笑容慢慢平静,突然正色道:“还是你够朋友!” “莫说那见外的话!” 李天慢慢脱开罗悟言环住他的手,然后起身。 “养好身子!我还等着去迎花楼呢!” 旁边翠儿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我看呐,李公子才是那个爱吃的行家!” 王雨烟心头一紧,想起李天的身份,赶忙将翠儿拉过来,帮她打圆场:“翠儿从小同我生活,自由惯了,所以说起话来也没个规矩!” 让王雨烟没料到的是,李天只是摇头,边笑边说:“哪里啊!翠儿姑娘说的是实在话!” 翠儿点头,“对啊!小姐!李公子也说了,这是实在话!” 王雨烟轻推翠儿的小脑袋瓜,没好气道:“那也不成!” 她看着李天道:“李公子和林姑娘是贵客,我们自当以礼相待。” 不明其中内幕的翠儿揉着额头,努着嘴给李天道歉:“是刚才翠儿说话毛燥了,还请李公子原谅!” “不是……翠儿姑娘你不用道歉……” 李天颇为无语地挠挠头,但很快明了王雨烟的想法。于是他忙道:“王姑娘你可能误会我了!那天我跟你说的事不用太在意!” 翠儿看看李天,又瞧瞧王雨烟,好奇里边是什么事。她问:“什么误会啊?李公子,你和小姐说的什么事?” 就连一直面瘫的林雪薇也不由自主地蹙起眉来,漠然地看着他。 李天颇为无奈,也不好老实交代,只能糊弄道:“不是什么要紧事!翠儿姑娘不用在意!” 翠儿也不多想,点头应道:“哦!” 转头就将这件事忘了,她牵住王雨烟的两只手,小声道:“小姐!东西都准备妥当了,不如……” 她边轻晃王雨烟的双手,边故意挤弄眼色。 王雨烟怔住,忽的明了翠儿话里的意思,竟是涨红到垂下头,细声道:“还不是时候!” 翠儿憋着没笑出声来,实在忍不住就扶额摇头,没好气道:“小姐!这种事难道还要挑什么黄道吉日吗?” 话了,就硬拉着王雨烟往屋外走,同时还不忘朝着其他人解释:“小姐突然想起些事,就不陪公子和姑娘了!” “等等!” 在罗汉椅上打坐的罗老爷子开口。 “王家丫头!你昨日是不是出手救了我家的悟语孙儿?” 话音落下,满堂皆静。 王雨烟没缓过劲来,只是呆呆地颔首,小声应到:“是啊!” 罗老爷子沉吟良久,最后起身,朝着王雨烟拱手一拜,道:“老夫这个罗家家主,就替我那不成器的孙儿谢过王家丫头了!” 王雨烟惊住了,连忙摆手,道:“王爷爷您是长辈,怎么能向我行礼呢!” “我也就是一把老骨头啦!” 罗老爷子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然后缓缓坐回罗汉椅,与王雨烟刚好平视,长叹道:“可是你不该救他啊!” 王雨烟很是错愕,问:“王爷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怕是要给王家惹来大麻烦了!” 然后罗老爷子交代了前些日子罗家发生的种种变故,王雨烟与翠儿两个主仆也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听完后,饶是之前早有猜想的王雨烟也是震惊不已。 她问:“不惜出卖整个家族?他怎么做能得到什么?” 罗老爷子驼着背,道:“两年前,他瞒着我跑出家门,后来才知道他居然出走投靠妖兽门。又为了讨得妖兽门器重,做了这等蠢事!” “妖兽门行事无常,更是劣迹斑斑,这样的宗门怎么能信?” 翠儿双手抱胸,颇有微词:“罗二爷脑袋也真够糊涂的,也就那张嘴厉害些!” “翠儿莫要胡说!” 王雨烟严肃道。 “哦!” 翠儿小声应了一字,然后退到后边。她垂着头,涨红着脸,扣着指甲,活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王雨烟看她这副样子,气当即消了大半。当然,她并不打算立马说几句好话去哄哄她。 她正色看着罗老爷子,道:“王爷爷是怕妖兽门来找我们王家的麻烦?” “罗家受不住,王家也受不住!他现在急寻我们爷孙二人,一旦发现我们藏匿在王家,那人势必会亲赴王家,怕到那个时候……” 罗老爷子闭上双目,他已经不敢想象这种情况发生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听到这里,王雨烟同样心头一紧。 “他没有赶尽杀绝,应该是他不敢明面上在辰元宗的地界上胡作非为!” 罗老爷子沉吟道:“一个重天境的修士也不是我们两家能够抗衡的!” 偏房陷入久久的死寂,所有人都低头沉思,唯有李天沉默观望,他的眼睛里时不时会闪过犹豫之色。没有人猜到他在想什么,也没能力知道! 王雨烟问:“王爷爷您是担心悟语是那人抛出来的眼线?” 罗老爷子犹豫几息,最后点头。 这时,床上罗悟言突然开口问:“爷爷!语弟是不是因为我才投靠妖兽门的?” 在三道出奇目光的注视下,罗悟言接着问:“两年前在书房那日,语弟跟你吵也是因为我?是吗?” 罗老爷子依旧沉默难言。 罗悟言没有退让,他质问:“既然这样,那时候为什么执意要我去辰元宗?” “比起他,你更需要去!” 罗老爷子无比坚定道。 与罗悟言对视几息,他站起身,踱步来到门前。 “不是爷爷偏心!你们两兄弟都是一样的!” 苍老的侧影,罗悟言可以看到他爷爷微微高出的颧骨,还有花白的头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追问到底,可看到这个侧影的时候,他的决心就如塌方般溃散。 他的爹娘与罗悟语的爹死在一场意外中,府里边没人知道真相,只有他爷爷知道。 十几年如一日,这个老人辛苦打点着罗家上上下下。 话已经到了嘴边,罗悟言最终咽了回去。 眼看气氛不对头,旁边的李天这时出口问:“脚好些了吗?不如出去走动走动?” 罗悟言愣了几息,然后点头,有些无力道:“好!” 两人无话,却可以默契地一搀一拐出门去了。 走道上,罗悟言忍了许久总算道:“刚才,谢了!” 李天只是微笑。 晌午过后,园子里没了昨日清晨的元气。 “这几日我一直做着同一个梦!” 罗悟言突然开口道。 “我梦见小时候我爹我娘,梦见他们再一次离我而去。” 李天好奇,呢喃到:“你爹?你娘?” “他们在七岁那年离开了我!” 罗悟言驻足,仰天道:“可我根本不记得他们是怎么走的!就好像一夜之间,他们就把我抛下了!” “我曾经问过爷爷,他老人家就说,他们是在外地遇难!可府里的下人却告诉我,其实他们是死在府里的!” 李天问:“府里的下人不知道详情吗?” 罗悟言答:“他们只告诉我,爹娘离世那天,爷爷把所有下人都遣走了!到他们回来时,就看到破烂的罗府还有爹娘和二叔的灵堂。” 李天问:“是不是有人寻仇?” 罗悟言摇头,道:“我们罗家本本分分了好几代,从来没听说过和什么人结过怨!” “……” 他们来到一座亭子,四面左右都挂着帘子。因为是王雨烟的园子,所以平时很少有人来。 两人坐下,静听园子里的鸟叫莺啼。 应该是元气大伤的缘故,罗悟言坐在石座上居然只手撑着脑袋就睡过去了。 李天不忍心打扰他,只得静静坐在石座上,手指悄悄敲打石桌打发着时间。 沉溺梦乡的罗悟言说着呓语,碎碎叨叨。 可李天这个惊人的听力还是能听得清楚。 他又梦到他爹娘了。 原先李天不以为意,只当他实在想念双亲。直到很意外地从他嘴里传出一句话:尔等,也敢阻我化形? 李天出奇地抬头,更加意外的是,他居然发现罗悟言的印堂处出现之前未曾见过的黑点。 强为一代帝境修士,他自然有能力看到这些命理气相。 怀着心中的那么一丝不安情绪,李天手指压住罗悟言另一只手的经脉。 他将神识慢慢沉入罗悟言的灵魂海,看到他还未蜕凡的魂魄孤零零地站在黑暗的海面上。 一动即崩的魂魄让李天不敢有大动作,他怕自己一时没收住真伤到他脆弱的魂体。 他以魂力为引遁入他的记忆中,游走在他的回忆里。 终于,他推开罗家的朱门。 走在廊道里,下人们来来往往。原来,以前的罗府这般热闹。 他看到一个小孩,留着一个瓦片头。 后边跟着好几个下人,他们又跑又喘,可怎么也跑不过一个七岁大小的娃娃。 这娃娃调皮得很,他甩掉了后边追着的下人,偷偷跑到了湖边。 湖里的金色鲤鱼跳出水面,似乎在欢迎熟络的老友。 娃娃高兴坏了,就要往湖里边跳下去。 好在这时候,一个下人跑进园子,看到湖边欲要下水的娃娃,立马惊呼:“小祖宗!你别跳啊!” 李天看到说话的人,眼眸不由得一滞。 这下人居然是年轻时候的许管家。 许管家撸起袖子,气冲冲道:“你丫的活祖宗,让我抓到一定有你好受的!” 娃娃看到许管家,似乎很是害怕,竟喊到:“坏人!是坏人来了!” 这娃子慌张起身,脚丫子撒了欢般跑。 许管家怎么也是个大人,没几下就追到了跟前。他弯下腰,伸出手去抓。 扑了空! 这娃娃凭借巧小的身子躲过去了。 许管家咬牙,又弯腰,又抓。 这次娃娃钻进了一座墨绿假山下的小洞又躲了过去。 反倒是许管家,脚下一滑,重心往前倾移,啪的一声将额头撞到了假山上。 可怜的许管家撞得眼冒金星,迷迷糊糊地摸向额头痛处,居然摸到一个小包。 他哎呦地一声大喊:“我的头!小兔崽子!别让我得住了!” 娃娃嘻嘻哈哈得一路跑,突然他也撞到个人。 娃娃又惊又疑地抬头看去,忽地勾起笑脸,乐道:“二叔!” 李天定睛一看,这个娃娃口中的二叔与之前在罗府门口看到的罗悟语有几分相似。 他就是罗府的二爷,罗悟语的爹,罗观海。 他后边跟着一个美娘子,她是罗悟语的娘,周氏。 李天坐在廊道的红栏上,静静观望。他看到罗观海将娃娃抱起来,顺便不忘腾出一个手捏了捏娃娃那张白白胖胖的脸蛋。 周氏长相清秀,盘起来的长发突出了几分女性特有的端庄仪态。 她已经怀胎六月,站在后边掩面轻笑。 这时候,李天看到许管家摸着额头上的小包寻来。 远远地,他先是恶狠狠地望向娃娃,又很快控制住情绪,挤出讨好的笑脸上去。 “小人见过二爷!” 许管家认得罗府的二爷,却认不得罗府的二奶奶。不过,他有几分眼色,大抵猜到后边站着的会是谁。于是,他恭敬道:“见过二奶奶!” 当他抬头,年轻的许管家愣住了。 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氏。 仿佛回到过去,一个邻家小丫头羞涩地走出家门。 “你是闫婆的养子?” 罗观海问。 也是这时候,许管家回过神,慌张应到:“回二爷的话!正是!” “闫婆是这孩子的恩人!你们就好生住在罗家,罗家不会亏待不了你们的!” 许管家闻言,立马跪地俯首,“罗家的大恩,我母子二人终生感激不尽!” 罗观海点头,抱着娃娃,带着周氏离开了。 留下的许管家呆呆立在原地,看着周氏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他的眼里有过欣喜,可更多的是失落。 从始至终,周氏的眼睛都没有关注过他。他们真真正正成了陌生人,更可悲的是对方还是自己的主母。 自己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而她却是高高在上的罗家二奶奶…… 李天眯起双眼,有一会儿功夫许管家自己就离开了。 时间流逝,来到三日后傍晚。 李天逛了几圈,却在转角处遇到出乎意料的一幕。 这里是罗观海的院子。 而前面的却是周氏与许管家。 许管家弓着腰,在罗府的日子里,这个低等的下人几乎没有在人前挺直腰板的机会。 尤其是面对这个家的主人时,那是一种来自权贵的压迫感,让他不得不摆出一副维诺的奴仆样。 可就算这样,许管家还是很高兴!他高兴极了! “二奶奶!你还认得我吗?” 许管家问。 周氏蹙眉,问:“你是谁?” 许管家一愣,不意外但难免失落。他道:“还记得东边泥巷子里的许家吗?我是那家许家的大儿子!” 这时候,许管家摸着头,痴痴道:“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还扮过夫妻呢!” 周氏眉头皱得更紧:“邻居许家?他们不是举家去了外地吗?” 许管家一怔,情绪低落道:“我娘死后,我爹就把我买了,之后带着我两个弟弟离开了汾城!” “原来这样啊!实在抱歉,许家走的时候我还小,记不得了!” 周氏笑道。 可是这个笑,在许管家的眼里总是那么凄凉。 周氏道:“若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 她转身,走了,不给许管家留下任何遐想的机会。 许管家呆呆站着,等着周氏即将踏过圆拱门,他喊到:“二奶奶!” 周氏停步,侧身疑惑看着他。 “往后,我可以继续像以前那般叫你一声凌云妹子吗?” 周氏犹豫片刻,微笑道:“没人的时候,你就叫!人前可不要喊,让府里的人听到会坏了规矩的!” 许管家心花盛开,居然当即就喊了一声:“谢啦!凌云妹子!” 圆拱门下的周氏一怔,也不多想,只是浅浅笑一笑当作回应。 之后,许管家来二爷的院子的次数多了起来。 每一次来都要喊上几声凌云妹子。 周氏起先是不在意的,直到这声凌云妹子被一个多嘴的丫鬟在墙后听到。 然后很快,整个罗府的下人都知道了。 传着传着,谣言也就起了。 这个不好听,甚至有些刺耳的谣言常常在下人闲暇时被扯出来当作谈资。 当然,这帮下人都是识趣的人。这种损人的话不能传出去,更不能传到主家的耳朵里。 若不然,他们将付出的代价将是昂贵的。 可到最后,这谣言还是传进了罗观海的耳朵里。 经历整个过程的李天本以为罗观海会怒火中烧,甚至有可能立即跑回去质问自己的妻子。 但事实上,他没有! 罗观海先是严厉问责了传谣的下人,又警告他们守口如瓶,将这件事情很好地压制住。 以至于后来,罗老爷子也不知道,原来家里还出过这档子破事。就连旁观的李天都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心胸。 直到有一天,罗观海在外喝了顿小酒。 醉醺醺的他第一次很用力地推开房门…… 房内的妻子怀有身孕,幸亏这个醉汉保留了最后一点理智。 但那一夜,人人口中的和睦夫妻第一次大吵一架! 原来,他还是介意的! 扎进心里的毛刺虽然不会太疼,但足够刺挠。 夜里的争吵惊动了不少人,其中也包括许管家。 他在院子外蹲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一早罗观海离开。 许管家小心翼翼地潜入院子,他第一次进主房,几乎用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他看到心心念念的周氏对着铜镜抹去眼角的泪痕,这一刻,他的心也是碎的。 “凌云妹子!你没事!” 周氏惊地抬起头,“是你?你怎么来的这里?” 许管家道:“我是来看你的,我在外边……” 没等他说完,周氏竭力地喝到:“出去!” 许管家慌了! 他猛地摆手,劝道:“凌云妹子!你莫激动……” 他还是没能说完,周氏又喝到:“谁允许你这样喊我的?出去!” 许管家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一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他只听到周氏声嘶力竭的喊声。 那是怨恨! 第五十七章 判官笔 许管家落寞地走出了院子,却又蹲回了白墙脚下。 他抱住双腿,将脸深深地埋进去。他应该在期盼什么,可又心知肚明那有多么的不切实际。 这日,没有人再来这个院子。就连罗观海,也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出了趟远门。 也是这日起,周氏没出过这个院子。她是怎么了?这个问题罗府的下人们不会去问。 周氏其实是穷苦人家,在讲究门阀的世界,她是没有资格同身为世家贵族的罗观海结发夫妻,做他的正室。 像她这样的来历,最多就只能当个小妾。在她年轻漂亮的时候,贵人能把她当心肝宠着,哄着。当她年老珠黄的时候,那可能就会沦落成刷马桶的卑贱奴婢! 李天没有心思继续待在这里,他一直往前走。 他一次次推开罗家的朱门,将罗府上下转了无数圈。 当他又一次推开朱门时,身后莫名出现一对男女。 他们径直穿过李天,迎面向他们过来的下人见到两人,都是恭恭敬敬地拜道:“大爷!大奶奶!” 李天颇为好奇地去看他们的长相。 男子剑眉星目,叫罗望山。女子凤眼黛眉,叫魏婴。 更加重要的是,他们身穿的居然都是辰元宗长老的服饰,而且看颜色居然和苏瑜的地位不相上下! 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天止不住深思。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蹿出一个小黑影。 他飞般扑入罗望山的怀里,像只粘人猫一样不停地蹭。 “小言儿,又长高了!” 罗望山将娃娃高高举起,放下,又举起,又放下。 “也沉啦!” 他放下娃娃,最后揉揉他的瓦片头。 后边的魏婴不乐意了,她鼓起脸,假装生气地道:“小言儿只懂得疼爹爹,不懂得疼娘亲!以后娘亲不跟小言儿好了!” 娃娃嘟起嘴,不惯着这个亲娘,“不好就不好!坏娘亲!” 魏婴真的又好笑又好气,她只能拍一巴掌罗望山的后背,埋怨到:“罗望山,听听你儿子说的什么话!他都不要娘了,就要你!” 本来还偷偷笑的罗望山,居然忍不住放怀大笑起来。 这一下子让魏婴可更来气了! 她边拍打罗望山的后背边讲到:“好啊!罗望山!有了儿子忘了媳妇是!今晚可别想上我的床了!” 罗望山一听,真害怕了!连忙双手合十,求饶到:“哪能啊?我的好媳妇!” 然后清清嗓子,蹲下来一脸严肃地对娃娃说到:“小言儿!谁对你最好啦?” 娃娃两眼一弯,立马答到:“是爹爹!” “那你为什么不说娘亲啊?” “娘亲她老是欺负我!” 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指着魏婴,肥嘟嘟的脸蛋鼓起来了。 罗望山无奈地看向魏婴,“咱孩子说的也是实在话!也不能怪他!” 魏婴一手叉腰,一手揪住罗望山的耳朵,“当然!我不怪儿子,喔就赖你!” 罗望山苦笑,轻轻抓住娃娃,道:“要爱娘亲!” “不爱娘亲!爱爹爹!” “爱娘亲!” “爱爹爹!” “……” 似乎能感受到身后腾起来的怒火,罗望山实在有点扛不住了,然后贴到娃娃的耳边,悄声道:“说爱娘亲!娘亲手里有糖葫芦!” 此话一出,娃娃的两眼闪出精光,立马道:“爱娘亲!爱娘亲!最爱娘亲了!” 魏婴拿出进门前藏好的糖葫芦,没好气地笑道:“撒谎!你是爱糖葫芦!” 娃娃拿过糖葫芦,“爱糖葫芦!”舔一口,高兴道:“爱娘亲!” 一家三口,小打小闹。 李天立在朱门前,一直到他们牵着手离开。 路上,罗望山同妻儿走在廊道上,红栏外边是罗老太爷最喜欢的庭院。 每日里都有丫鬟、伙计打理。 今日,打理的是两个黄衣丫鬟。 其中一个眼熟,正是那天多嘴的丫鬟。她长得瘦黄,旁边的则黑一些,也壮一些。 她们刚开始有说有笑的一顿闲聊,不知怎么地,那个多嘴的丫鬟老毛病又犯了。 “最近二爷不在,府里边的闲话啊又起来了!” 黑壮丫鬟点点头,道:“府里头的丫鬟哪个不爱嚼舌根?你不也爱嚼舌根吗!” 瘦黄丫鬟推了推她,不爽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没说?” “二奶奶的事被老常头那帮伙计知道,还不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她奋力拔起一撮青草,然后丢到一边,“还好老常头他们几个没把我俩供出来,不然呐,你和我也得挨一顿鞭子!” 黑壮丫鬟撅起嘴,心有余悸道:“二爷下手可不轻!老常头被打得两天走不动道!要是鞭在你身上,估计没死都得要你半条命!” 瘦黄丫鬟道:“二爷什么修为啊!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哪里顶得住他那一顿鞭?” “是啊!可怜的老常头也不能怪咱们!要怪啊!就怪二奶奶!” 瘦黄丫鬟望望周围,然后贴到黑壮丫鬟的耳边,悄声道:“就怪那没羞没躁的凌云妹子!” 两个丫鬟蹲在一起,自顾嬉笑。 殊不知,她们身后早已经站着一个人!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罗望山突然开口。 两个丫鬟一惊,扭头一瞧,居然是她们那个常在外的大爷,罗望山。 这两个丫鬟脑袋霎时间空白,两双膝盖一软,就跪在地上,颤颤兢兢地俯首拜道:“奴婢拜见大爷!” 罗望山黑着脸,“你们刚才说的,有多少人知道?” 两个丫鬟不敢抬头,回到:“奴婢不清楚!” “不清楚还是不想说?” 两个丫鬟惊慌抬头,瞧见罗望山那双又威又怒的眼睛时,就更是害怕了。 瘦黄丫鬟忙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心乱的黑壮丫鬟抢着道:“这几日太平些,不过估计整个罗府的下人都已经知道了!” 瘦黄丫鬟又惊又怒,这傻丫头怎么说,不跟自杀没两样吗? 她越想越害怕,竟是直接瘫倒在地。知道失态的她,又立马爬起来,重新跪俯在罗望山面前。 也正如她所想,罗望山真的很生气! 换作其他世家的主子,估计早已经伸掌一拍,将这两个不知规矩的丫鬟的天灵盖打碎! 可他罗望山还不至于。 “今日之事我先记下,往后这嘴巴再不干净些我就替你们好好管一管!滚!” 两个丫鬟如获大赦,朝着罗望山重重叩头,然后仓惶逃离。 魏婴走到罗望山的旁边,瞧见后者脸色不怎么好看,于是劝到:“下人的胡言乱语,不要太过在意!” “这两丫头确实是说话没个规矩,看来我这个大奶奶也是时候整顿整顿家规了!” 刚还生气的罗望山瞬间失笑,“还不是你平时由着她们?有你这么个不粘家的大奶奶,他们哪里还知道什么家规?” 魏婴双手叉腰,不爽道:“好啊!信不信我跟我爹好好说说,让咱俩收拾包袱回来当个普通世家得了?” 罗望山道:“挺好啊!山上虽然灵气足,修炼速度快!可咱们小言儿才多大?咱们在家陪陪孩子也不错嘛!” 魏婴哼地扭头,道:“宗门里如果没了咱俩,就剩师哥和我爹两人撑着……当然还有张叔他们!可我爹多大岁数啰?我师哥也很操劳的!” 罗望山道:“岳父大人精神安康,想必再修个千年万载也不是问题!咱俩留在山上不过是给易师哥撑场子而已,好让他坐稳继承人这把交椅!” 魏婴点头:“还算你识相!不然呐!铁定要师哥教训你一顿!” 罗望山一边摇头一边苦笑,又拱手配合,说到:“这样看来,不得多谢咱家媳妇宽宏大量啰!” 魏婴得意地翘起脑袋,领着娃娃走到前面。 本以为事情暂时揭过了!可在廊道尽头,又听到几个路过的丫鬟正说着一件事。 “刚才经过院子时,我看到二爷了!” “二爷回来了?不是出去好些天了吗?” “回来了!还在他院子外抓到一人呢!” “是吗?可别真是情夫!二爷对二奶奶那么好,还挺了个肚子,不至于!” “你是没看到那副光景!二爷那鞭子甩得就跟过年时的炮仗般响,啪啪打在背上还能溅起血雾呢!” “那么惨!看清楚谁了吗?” “……” 罗望山终于是站不住了,他疾步走出廊道,进了内宅。 后边的魏婴也没再劝他,只是抱起娃娃紧跟丈夫的脚步。 三人还没进院子,就已经听到里边鞭子的声音。 嗖嗖的破风声,听得就让人毛骨耸立。 圆拱门外边,几个好事的家丁就躲在墙外边。他们不敢探出脑袋,只能竖起耳朵听里边的动静。 当他们看到来着的罗望山,一窝蜂地往相反方向跑了。 罗望山也没功夫理他们,径直入了圆拱门。看到许管家赤裸着上身跪在地上,身子摇摇晃晃,分明已经被打得快不省人事。 还有两个褐衣的下人站得远远的,看到鞭子上甩下挥,他们心越发慌乱。当看到罗望山进来,吃惊之余连忙躬身拱手,道:“大爷!您回来啦!” 罗观海抓着鞭子,脸色很差,额头前还飘零着几缕乱发,狼狈相十足。 他看到几月不见的大哥,是欣喜,却高兴不起来。不知怎么地,他竟对罗望山生出怯意。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罗望山没立刻说话,上去拿过罗观海手里的鞭子,才缓缓道:“刚回来!” 罗观海拱手,道:“观海实在不知大哥今日归府,没能到门外亲迎,给大哥赔罪!” “兄弟之间,讲什么赔不赔罪?” 说完,他的眼角瞥向跪在地上的许管家。 罗观海立马垂下头,心情低落极了,“一回来就让大哥见到这副不堪之景,实在是对不住!” 罗望山微微摇头,朝着两个伙计交代到:“你们先把他带下去!” 两个伙计对视一眼,于是上来就一人一边将许管家拖出院子。 待他们走后,罗望山缓缓道:“这几年,我把府里边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丢给了你,想起来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大哥真是对不住你!” 本来垂着头的罗观海愣住,“大哥这是什么话……” 罗望山出手止住他想要说的话,仰头毫不掩饰眼里的愧疚之意继续说到:“我是真觉得对不住你!” “自年关到现在,也有将近半年没回来,就连小言儿我都丢给了你。” 罗观海两手不自觉地揉搓,只是摇头道:“大哥有需要大哥的事!这个家既然是要落到我的肩上,我就没理由有什么怨言!” 看到罗观海眼里的坚毅,罗望山的内心满是欣慰。只是,手里这条鞭子,似乎沉甸甸的,有点棘手。 他问:“是吗?和弟妹吵架后,有多少日没去看她了?” 罗观海一怔,又惊又恐地问:“这?哪个跟大哥说的?” 罗望山答:“府里那些闲话我也听到了!这些日子住哪里?还是跑出去了?” 被他怎么一问,罗观海咬紧牙,握住拳头,最后却是松开了。 “大哥都知道了,就不要取笑我了!” 他侧过头,彻底丧失了与罗望山对视的勇气。 罗望山走上前,轻轻拍在罗观海的肩头,语气平静道:“还记得你要娶弟妹过门时,你同咱爹怎么说的吗?” “你说你不在意门第!不在乎她是否卑贱出身!当日你们夫妻两人跪在咱爹的跟前,可是把什么海誓山盟都说了遍!” “流言终究是流言!就连我这个当哥哥的都相信弟妹不可能是那种女人,难道你这个做丈夫的会不相信?” 罗观海猛地抬起头,可又缓缓地低回去。他迟疑一会,最后咬字道:“我信!” 原以为他大哥不会信他这草草说辞,岂料对方摇头,微笑道:“从小就这副德行!你就是在担心!” 罗望山踱步来到台阶前,转过身坐下去,继续道:“你担心这件事传到咱爹的耳朵里?怕咱爹误会弟妹!你还担心这事坏了弟妹的名声?怕弟妹落得别人口实!” 默静! 似乎一番挣扎的罗观海重重叹口气,走到台阶前坐到罗望山的旁边。 “瞒不了大哥!” 他十指交叉,紧紧相握,然后轻轻敲打自己的额头。 “自打成亲后,府里边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也甭说本家人了!就连那些下人都盯得紧紧的!” “我们本来就够小心谨慎了,可还是传出了不该有的流言……” 罗望山揽住他的肩膀,道:“放宽心!别人要说就由他去说!这个你在成亲前难道不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最重要的是把你们两口子的日子过好!只有你们日子好了,那些别有心思的才会识趣地闭上嘴!” “听你大哥一句,回去给弟妹道个歉。然后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像我同你嫂子,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 门外抱着娃娃的魏婴不乐意了,哼道:“罗望山!你跑去同刘师弟喝酒这档事好像就没给我交代清楚的!” 台阶上坐着的罗望山当即一愣,他摸着脑袋,哈哈笑道:“媳妇!这事咱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刘师弟他好不容易破开结魄,踏足重天,我就想着同他好好庆祝一番!” 魏婴似笑非笑道:“是吗?那陶师妹为什么也去了?” 罗望山身体僵住,着急到口吃,“陶师妹她……也是无意听到,是意外!” 魏婴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回敬罗望山,“意外?你怎地不意外地请我去?” 一时间,罗望山都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个一年半载。他下意识地撇眼瞧向坐在旁边的罗观海,竟发现对方真在掩嘴偷笑! 罗望山没好气地推了推对方的脑袋:“笑!笑!笑!你也好意思笑!” 魏婴这时候说话,“阿海!嫂子是女人,不懂你们男人的心思。可是啊!我与你大哥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也算知道,这夫妻之间的感情那是需要彼此的信任。既然你信得过弟妹,还怕什么坦诚相待?” 罗观海沉思良久,最后一拍大腿站起来,“明白了!” 他朝着魏婴与罗望山一一拱手,“多谢大哥大嫂的开导!” 罗观海收拾完头发,然后走了。 还没出门,又听到后边罗望山交代:“好好说话!” 罗观海回身,郑重地颔首就离去了。 目送弟弟离开,罗望山赶紧起来,先是一副讨好的笑脸,道:“媳妇!这陶师妹的事不是都解释过了吗?你难道不知道陶师妹对刘师弟的心意?” 一双委屈的眼睛闪着求饶的精光。 魏婴没好气道:“当然知道!” 罗望山一愣,“知道为什么还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魏婴转身,教训道:“你们兄弟一人丢一回面子,两不相欠岂不更好?” 罗望山僵住,呆呆站在圆拱门下。他摸着下巴,忽地醒悟般:“还是咱媳妇周到!” 待所有人离开院子,李天也同样缓步走出去。 当他来到一处祖庙祠堂前,李天停下脚步。 祠堂的供台上陈列着罗家先祖的牌位,可是在上边的居然是一支供奉起来的漆黑判官笔。 李天走上去,他看清楚这支判官笔上贴有一张符箓。 黄里泛白,上面红色的符文还透出隐隐的灵力波动。可是,它太老了!老到已经垂暮入土,只要有人轻轻一触,这张符纸就要碎掉。 他想要弄明白这支判官笔是什么,可当李天想要拿起时,这支笔却犹如生在供台一般,怎么都拿不动。 纵然李天强大到可以无视天地规则,甚至打破天地规则。 但是这记忆中的一切都发生在过去! 已定的事实不可能被篡改!宛如奔腾的河流东去大海,它永远无法回头去重新路过曾经的高山绿林。 第五十八章 前后 现实外,罗府里。 被附身的许管家在湖心破亭处设了个小宴。 许管家坐主位,两边则是那四个流氓家丁。 许管家拱手,道:“四位兄弟!本来请你们过来是希望同富贵,岂料闹到最后竟成了笑话!既知四位兄弟即将离去,兄弟我特设小宴,当为你们赔礼送行!” 四个家丁互视几眼,原本还尴尬不知说什么,可看到许管家热情地朝他们作揖道歉,这心里头的疑虑与顾忌也消了一半。 他们四个同举酒杯,乐道:“许哥有心啦!” 一杯辣酒落肚,心里头的疑虑又少一分。 突然一人问起许管家:“许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许管家嗐的一声轻叹,道:“还能什么打算?继续在这府里边呗!给谁当下人不是下人呐?” 四人点头,对这个答案也没感到意外。 又是几轮酒后,突有一人乘着酒意边拍桌子边忿忿不甘道:“许哥!咱兄弟好不容易有怎么一次翻身的机会,就怎么拱手让出去了?” 其余三人愣住,皆是望向许管家。 许管家同样不甘地握紧拳头,却又百般无奈松开,“不让出去又能怎样?这世道本就强者为尊!我们几个蚂蚱拧得过城主府的大腿吗?更斗不过那位大人!见好就收!” 四人无语,连饮好几杯闷酒。 酒喝多了,胆也就大了,话也开始没边了,“许哥!府里边哪里还有多余钱财,不如告诉咱兄弟!” 许管家望向他,看到他脸醉得跟猴屁股似的,就知道他已经醉到八分。 “拿几个好看点的古董出去,还不够你们兄弟逍遥快活一些日子吗?” 那人摆手,尴尬道:“哎!许哥!这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咱出了这罗府,哪里还有怎么好的机会再捞上一笔?许哥你就指条明路,多给兄弟们搞点!” 其余三人连连点头,喊到:“是啊!” 许管家心里暗自冷笑,可脸上却摆出苦恼的样子。 “这东西带多了,我怕那位大人会不高兴啊!” 那人边比划边道:“莫怕!莫怕!咱不让他看到不就好了吗!” 说完,四人居然在那哈哈起笑。 许管家阴着的脸瞬间收回去,装作略加思索的模样。 忽地,他双手一拍,道:“或许那件东西能试试!” 四人一听,这早已上头的醉意醒了不少。他们有些急迫地问:“许哥你快说!” 许管家微微扬起不明深意的嘴角,指着他们脚下的湖,轻声道:“这东西啊!它就在这湖底里!” 这时候,高长老立在屋檐的翘脚上看着他们,只是片刻他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群乌合之众……” 许管家转着手里的酒盏,故作神秘道:“你们知道这罗家有宝贝吗?” 四人相顾一眼皆是摇头,竖起耳朵要听许管家说下文。 “你们想想,那位大人修为之高却为什么一直待在罗家?不就是因为罗家有宝贝嘛!” 四人又互视几眼,试探问:“真的吗?许哥?” “这能有假?咱在罗家干了十几年?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秘密的!” 许管家招招手,示意四人靠近些。 四人果然听话,竟是一股脑地靠过去围成一圈。 “我跟你们说,这件宝贝可不简单!那是天地造化之宝物,拥有地级品质,是连金身境修士都会心动的好东西!” 看着许管家竖起的大拇指,四人开始心猿意马,忙确定:“就在这湖里边?” “就在这湖里边!” 四人意外的平静,甚至多了不该有的谨慎。 “许哥!这要是真有宝贝,你怎么不去捞?” 四人中为首的冷不丁地提出一问,剩余三人皆是眼神慎重地质问着许管家。 “东西是好东西!可惜,我这人福浅命薄,万不敢摊上这个宝贝。” “怎么说?” 许管家倒一杯酒,拿着酒盏,站起身,边回忆边道:“记得十二年前,罗家那场大变吗?” 为首的摸了下巴想想,最后点头:“还记得!” “罗老太爷的大儿子,二儿子,还有他大儿媳妇都是死在那场大变!” 四人当场怔住,都在惊叹原来罗家还有这等辛秘。 许管家弯下腰,眯着双眼,语气故作凝重道:“据说,那件宝贝是个大凶,凡是持有者都不得好死!” “罗家的儿女都是被那件宝贝给祸害没了,所以罗老太爷一怒之下将那件宝贝丢进了我们脚下这片湖里!” 眼见这四个家伙已经被自己唬进去了,许管家在心里暗自冷嘲。 原以为这几个家伙还要呆一会,岂料有一人拉住许管家的手,怨道:“许哥!你说的这条路不会是想要害死我们!” 其余三人齐齐发声,同样怨道:“对啊!许哥!” 许管家将盏里的清酒送到嘴边,一仰头,眉头微皱,颇为不满道:“不是你们要我指条路吗?” 他坐回位子,生气道:“听完又觉得是我在害你们,那你们就别问呐!” 话完,也不去理会他们什么脸色,只是自顾地倒酒喝酒。 为首的看出许管家似乎真的生气,于是立马赔礼笑道:“许哥!你可别生气啊!咱兄弟听了这邪乎事,也是一时被吓到!” 另一人嬉皮笑脸,谄媚道:“是啊!许哥!咱兄弟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咱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啊!要是怀疑啰,咱也不会来这罗家!” 许管家抓来一把花生,边嗑边挑眉道:“这倒也是!” 为首那人使使眼色,站着的两人立马靠到许管家身边,小心问:“许哥!你说的这件事,你觉得,咱们出手有几分把握?” 许管家上下打量一眼他,摇头轻笑:“不大!” “哎!许哥!咱四兄弟加上你,难道还制服不了那件宝贝?” 许管家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瓜子拍在桌面,“别说哥哥瞧不上你们!就算咱们一块也降伏不了这件宝贝!” 他给自己倒杯酒,故意想把这事绕过去,“哎!这倒霉的事我怎么多嘴给你们提了呢?你们几个要想发财,去库房里拿几件东西得了!” 说完,许管家拱手,“几位兄弟,今日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来日若有缘分,我再请你们喝酒,告辞了!” 他起身,走了。 为首的看着许管家离去,目光时不时飘到这湖里。 一片死寂的湖,难道真的有宝贝? “大哥!我们怎么办?” 为首的这人眼睛转了几圈,突然一拍大腿,决定铤而走险,道:“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咱们下水瞧瞧不就知道了!” 四人赤裸上身,开始涉水进入湖中心。 园子旁边的楼阁上,许管家坐在木栏杆上看着下方,那张刚才还红润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白。 湖水里,为首这人胆子大,所以在最前边。 两个跟在中间,最后一个胆子贼小,看着他们越来越远,又担心他们把自己落下来。 突然最后边的感觉到脚底凉飕飕的什么东西滑过,他立马惊叫一声:“水里头有东西!” 这一声可把中间两位吓得愣住,不过为首的却是皱眉骂道:“你要是怕就滚上去!捞到好东西可没你的份!” 说完,就气冲冲地扭头继续深入。 中间两个嫌弃地摇头,同样继续跟上去。 “我没骗你们……” 后边那人嘀咕着,他望着已经没过腰间的湖水,总觉得这片湖不正常。 只是他的那三个兄弟已经远了,他也没有退路。 当那四兄弟游入深水,湖里边的黑色鲤鱼早已经躲起来。 为首那人深吸一口气,然后潜入湖水里边,其余弟兄也跟着有模有样地潜进去。 四人慢慢潜到湖底,原以为可以立马看到许管家的宝贝,可这里却只是一片长有水草的淤泥。 为首的不甘心,他潜下去停住身子。也不知道能有多大的决心,这家伙居然伸出手慢慢摸进淤泥里边。 这摊泥就像坑里发酵的粪渣,三人是嫌弃到了极点,干脆不看了,游到其他地方仔细寻找。 突然,为首这人真的摸到一个硬物。 他心中大喜,用力一抓。 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像他的手在抓,更像是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 可被利欲冲昏头脑的他没有多想,只知道用力往外扯。这时候他才发现,泥里边那只手居然也在拉。不过,它是往里拉。力气大得古怪不说,还抓得特别紧。 这一下子就算是再蠢也察觉出异常了! 为首这人吓得想要松手,可现在是轮到对方不肯放过他了。 它狂拉,他硬扯,来回斗力。 那三人只顾着心里念念的宝贝,竟没注意到周遭的古怪。在他们的脚下,整片湖底的淤泥突然活过来。从底下伸出数不清泥塑的怪手,或捆或抓,死死地拉住他们。 可怜的三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就整个人被拉进了淤泥里。 为首这人被眼前这一幕吓得脸色大变,他瞬间想起这还是个大凶之物,这下是让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时候,抓住他的手松开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 两手两脚拼了命地往湖面游去,全然不知湖底有无数双眼睛在看他,似嘲笑,也似玩虐。 当他冲出湖面时,竟意外地看到站在岸边冷笑的许管家。 许管家那双凡眼居然是翻白的,就像是从阴间爬出来的冤鬼。 刚从险地逃命的他被吓得失声惨叫。 只是还没叫出声,从湖底的淤泥伸出手又将他重新拉回去了。 待所有事情平息后,许管家仰起头,心切又贪婪地吸取着四个人的魂魄。 只是这四个人的修为实在太低,把他们的魂体碾碎嚼烂了又能榨出多少魂力? 许管家轻叹口气,边摇头边自嘲到:“我也是天生地长的精灵!居然要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背着手慢慢离开了园子,留下一片死寂的湖,和湖中央一座破旧的石亭。 石亭底下,还有四具面色惊恐的死尸。 另一边,罗悟言的记忆里。 李天回头紧盯着供台上的判官笔。 他还是没能拿起这支看上去应该没有什么份量的笔,实在没办法的他只得放弃。 人各有命,非一人孜孜强求所能左右。 他最后关上朱门,脚轻跺,来到新的一面朱门前。 当李天来到门前要推门而入时,他刚伸出的手,这时候却又犹豫地缩了回去。 牌匾上写的罗府两字李天不认得,两边的圆木柱子上也挂有一副写在楠木上的对联他依旧不认识。 因为看不懂,所以他每每进门都是直接略过!可是,这时候他抬头,静静地立着门前。 没人会猜到他在想什么! 最后,李天推门进入。 这日早已入秋,庭院里有些树已经枯黄,落了满地的黄褐色枯叶。 正是万物枯败即将迎冬之季,园子里居然开满了淡黄的秋菊。 李天刚走上园子的小道,他就看到前边的花海上有着一对男女情意浓浓。 他眯着双眼细看,这两人居然是罗观海夫妻。 能够见证夫妻两人和好如初,这满园秋菊也算开得正是时候。 突然,李天看到在角落里的许管家。两人情浓,独一人伤。 他没有过多理会。 只是加紧脚步,无心满园秋菊正盛时,而是径直来到祖庙祠堂。 供台上的判官笔依旧还在那里享受着罗家供奉的香火。 这本来就是超然物外的地宝,又有人间香火供奉。这支判官笔里边的器灵不单修为会大增,甚至有可能成为没有册封神籍的草头神。 时光荏苒,它不但会开智,还会长心,甚至会起欲。 欲念是万恶之头,好在人能读读圣贤书来省己,可是天生地长的器灵哪里会看什么大道理? 李天盯着判官笔良久。 他知道里边的器灵没有浪费这样的机会,也看到它呆在器身之中正潜心修炼。 天生的精灵又怎么可能甘心做一件任人驱使的物件?它誓要修炼,发宏愿要成人,它甚至想在这个修士多如牛毛的世界中登顶。 日落西山,次日东升。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这日的祖庙祠堂里格外热闹!罗家历年来都是在重阳节时祭祖,所以今日罗老爷子领着罗家众男丁过来祈福拜祭。 罗望山牵着娃娃的小手,把他带到祖宗牌位前。 说起来这娃娃也聪明,看着他爹怎么做,他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做。 当娃娃抬头,三排的牌位他一眼没看,反倒高处被牌位挡了大半那支判官笔入了视线。 他竟然看到一个小人居于判官笔内禅坐!于是,他拉住罗望山的手,指着供台又慌又疑道:“爹!有个小人在上边!” “什么小人?” 罗望山神色闪过片刻的不自然,然后边笑边捏了一下娃娃肉乎乎的脸。 娃娃眨着一双小眼,还是继续道:“有小人!有小人!”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整个祖庙祠堂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罗望山忙蹲下来,正色道:“小言儿!祖宗牌位面前可不能胡乱说话!” 娃娃立马嘟着嘴,气呼呼回他:“没胡说!就是有小人嘛!” 罗望山拧不过孩子,只能将他抱起来,笑道:“咱们言儿还小,老祖们莫要怪罪!” 他找了个理由,带着娃娃匆忙离开了祖庙祠堂。 李天就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父子。等到日近西山,所有人早已经离开时,又看到两个人影进到祖庙祠堂。 正是罗望山与魏婴。 魏婴问:“你说早上孩子看到供台上有东西啦?” 罗望山忙点头,“孩子是怎么说的!” 魏婴脸色凝重下来,道:“遭了!器灵显身,怕是不日就要问世了!” “怎么可能?若是现身,我们一家人怎就独让言儿看到?咱家这宝物已经几百年没动静啦,太爷说过,此物年代久远,可能已经丧失灵性了!” 魏婴蹙眉,“人间香火可以奉养先祖牌位,却供养不得这天下间纳灵气的宝贝。” “我早说过,把这件东西移到辰元宗去,兴许还能靠着辰元宗几万年来积攒的气运镇压住它!若是在这里出世,难保就是一场浩劫!” 罗望山当然信他媳妇的话,但就算是信他还是要辩言几句:“兴许,不会有什么祸事!” 魏婴没好气地轻推他的额头,道:“我第一眼看就透着一股子邪性,亏你们罗家奉养了几千年!” 罗望山挠头,为难道:“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怎么能说丢就丢呢!” 魏婴双手叉腰,最后没说什么。 两人到了供台前,罗望山先是跪下来叩拜道:“老祖宗们!莫要怪后生无礼!” 魏婴看着她,也跟着跪下来,行了三拜礼。 也许是祖先显灵,本来白烟弥弥的祠堂竟是散开了。 魏婴抬头,那支判官笔依旧静静地躺在供台上。她蹙眉,放出神识向着判官笔探去。 判官笔似有感知,立即放出黑光阻拦。 她的神识在接触黑光的瞬间,仿佛被无数根银针戳在脑门般,疼得她惨叫起来。 黑光似不放过她,露出吃人的爪牙准备扑过来。 惊得罗望山立马出手,将灵力化作一层坚固的防御屏障立在两人面前。 嘭! 碰撞产生的乱流冲得供台上的牌位七零八落。 这黑光也懂得收敛,发现短时间攻不破这道屏障,就将黑光收回去,重新变回那支毫不起眼的判官笔。 罗望山将瘫坐地上的魏婴扶正,关心道:“受伤没有?” 魏婴摇摇头,一脸沉重地望向供台上屹立不倒的判官笔,心有余悸道:“大意了!居然是可以直接侵蚀神魂的魂力!” 罗望山问:“它怎么没动静了?” “恐怕已经成精!学会收敛了” 魏婴站起身,继续道:“不能再继续留在罗家,把它送上山交给阿爹镇压才行!” 罗望山还在犹豫:“可是……” “别再可是了!一旦出世,合我夫妻两人之力也未必能克这个地宝化来的精灵!” 欲言又止的罗望山将翻倒在地的牌位摆正,然后退一步,躬身作揖,道:“不孝儿孙,向老祖宗们请罪了!” 最后,两夫妻合力设下封印,短暂将判官笔的气息隔绝。 第五十九章 破开 李天禅坐在祠堂前整整一夜。 第二日,被外边女子的怒气声扰到,才缓缓睁开双眼。 他回头,看到魏婴负气地推门进来,罗望山则是一副讨好的样子跟在后边。 魏婴问:“怎么能不同意?” 罗望山一怔,装起糊涂,道:“是啊!怎么能不同意!” 魏婴没好气地推了推他的额头,道:“那件东西是正是邪尚未知晓!留在这里相当的危险!你难道没跟公公讲明白吗?” “说了!咱爹就是不让!我都没见到过他怎么生气!他还说……” 罗望山想了想,也没说出口。 魏婴接过他的话,道:“他说你胳膊肘往外拐!说他老汉白给人家养了几十年儿子!” 罗望山愣住了,弱弱问到:“你怎么知道?” 魏婴双手抱臂,“他说这话嗓门那么大,我在院子坐着都听到啦!” 罗望山忙牵住魏婴的手,一脸歉意道:“不是咱爹对你有意见,他就是太生气了,没收住!” 魏婴看着他的眼睛,说来气也没气了,只能道:“我的罗大少爷!你还怕我过去同公公吵架不成?自然是不会生公公的气!” “可是这件东西放在这里,我怕会生事端!到时候,就晚啦!” 罗望山同样犯难,老头子刚才骂得他劈头盖脸,要把判官笔送到山上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拿不准主意的他忽然想到一个人,于是贴到魏婴的耳边悄声道:“不如把岳父大人请过来!” “我爹?” 魏婴满是疑惑地盯着他。 “岳父大人是辰元宗宗主,他说的话份量足啊!” “要我爹过来压你爹?哦!让我爹来当这个恶人!你也太不要脸了!” 魏婴双手叉腰,好看的一副柳叶眉被挤成了倒八字。 罗望山赶紧作揖谢罪,严肃道:“是!我错了!错了!” 然而刚才还努着嘴的魏婴转念一想,突然改口,“不!你没有错!就怎么办!” 说完,这姑娘掐起法诀,敕令一声:“去!” 一道灵力传讯飞出罗家,往东南方的天边去了。 没缓过劲的罗望山傻傻地站在祠堂门口,边望着东南方向边咋舌。 他呢喃到:“媳妇!有你怎么个女儿,咱两个爹可真够遭罪啊!” 入了祠堂,昨天设下的封印没有松动。 魏婴更加谨慎地检查一番,然后点头,“你们家这件地宝是怎么来的?” 罗望山摇摇头,认真道:“什么你们家!是咱们家!” “行!咱家这宝贝怎么来的?” 罗望山思索道:“听我太爷那一辈说过,这件东西是我罗家先祖从西洲带过来的!” 魏婴挑眉,问:“西洲?怎么到南洲来了?” 罗望山答:“那时候玄明界还有魔族余孽活动,西洲动乱得很!所以就逃到这大陆南边躲战乱!” 他脸上洋溢着傲气,继续道:“咱家能有现在这个家业,全赖这支笔!所以先祖过世后,罗家后人就把这支笔给供起来!” 魏婴不解,“供起来?这可是一件地宝!消息要是走漏出去不知道多少大势力会动歪心思!咱家真是怪,居然把它供起来!” 罗望山答:“其实是用不了了!自先祖去世,没人再能沟通这宝贝,也只能供着它,待后人是否有缘了。” 魏婴道:“也不能一直供着它啊!天下的鬼神恶神,多是人间香火供奉出来的!这种不可文的规矩,咱家祖宗不知道?” 罗望山语塞,完全答不上来。 之后,两夫妻接着检查了好几轮,认定没出差错后就离开了祠堂,魏婴出去的时候还顺带将门重新关上。 傍晚时分,一个小黑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祠堂周围。 小黑影先是站在祠堂门口,发现大门紧闭。于是他绕着祠堂外的围墙跑了一圈,当再次回到时只能失望地坐在祠堂的白石阶上。 正犯愁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传过来咒骂声:“小兔崽子!你想累死我啊你!爷爷我刚受过那混蛋的一顿鞭,还要在这里遭这份罪!” 娃娃猛地跳起来,知道在祠堂东边有棵树适合藏人,于是立马奔过去,熟手熟脚地爬上去藏起来。 斜阳拉长的影子慢慢走过来,正是许管家。 娃娃透过叶缝观察许管家,见他同样绕了祠堂一圈,竟开始捂嘴坏笑。 下边的许管家在门前左瞧右望,也不见小混蛋的影子。于是又开始绕着祠堂找,一圈又是一圈,转到最后把自己累得够呛。 他也坐到了白石阶上,把满头脏发抓得更乱,仰头喊到:“小兔崽子!你爹你娘刚才找你啦,赶快出来,不然今晚定叫你挨顿板子!” 久久不见吱声,许管家彻底放弃了就要躺下去。 他后背躺下去,背后那股子火辣的疼钻心而来。许管家只能下意识地跳起来,一抬头就看到后边的祠堂。 “这小兔崽子会不会躲到里边去了?” 许管家自问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 一座正殿,两边略小的耳殿。 飞檐翘角,炫彩大气。 正殿殿门大开,两侧有神像壁画,中间宽敞的供台共高低三排牌位,还有最上边一支判官笔。 因为许管家不是本家,所以他从来没能进过罗家的祠堂。今日第一次进来,就完全被震撼到。 他这种命同草芥的贱民,死后不过山岗上一堆黄土堆。受着老天爷的风吹雨打,不知道哪天就给一场雨水给冲平了。 得是什么样的命,才能死后住一间小庙受后世子孙的香火供奉,还有那么一块小小的牌位去记录自己的名字呢? 想到自己只值三吊钱的可悲人生,又看到罗家这些大贵人的风光,他忽地嗤笑起来。 忽地后背一阵生疼,许管家咬牙,恨恨咒到:“罗观海!敢打老子!我咒你不得好死!你们姓罗的都不得好死!老的!小的!都一样!” 只是在他说这些的时候,刚才躲在树上的娃娃已经偷摸着溜进了祠堂里边。 许管家这边话音刚落,忽有一股黑风从正殿里的供台上吹来。 他正面迎上这股黑风,没来得及反应就如同风滚草般被吹翻。 脸色煞白的许管家以为是罗家先祖显灵,怒他在牌位前咒骂罗家的后代,于是降下惩罚。 他当即吓得双膝跪地,叩头道:“小的不是有心的!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连叩好几下后,许管家飞般地逃出了祠堂。有意思的是,他跑出去的时候居然还记得把大门关上。 里边的娃娃正奇怪许管家在发什么神经,却听到嘭的一声巨响,这才意识到许管家把他给关里边了。 娃娃急了,跑到大门前边敲边喊:“我在里边!我在里边呐!” 没人回应,娃娃害怕地回头,看到身后那一排又一排的牌位,眼眶一红只能躲到墙角低声抽泣。 夜幕很快降临,祠堂里伸手不见五指。 娃娃蜷缩着身子躲在墙角,旁边墙缝里边有蛐蛐叫,换作之前他就跑去抓了,可现在他连头都不敢抬。 他开始埋怨爹娘怎么久了都不过来寻他,握着小肉拳暗自发誓这次一定不理他们一整天。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一天太长,就改成了一个半天,最后又从半天改成了一个时辰。 自从昨天祭祖回来后,他爹娘一直神神叨叨就没闲下来陪他。 今日早上他特地跑到爹娘面前,说要演示他们上次离开前教他的一套拳法。本意是为了博得爹娘开心,没想到他们只是简单地应付一句就出门了。 娃娃沮丧地等到下午,等到他的爹娘回来后,又对娃娃说有要紧事要安排,于是把他交给了下人照看。 一气之下,娃娃逃脱了下人们的看管。惹得府里边鸡飞狗跳,一帮下人满府上下不停地找。 他们中的许管家干得最多的就是这回事,回回都能找出娃娃,可就是抓不住娃娃。 可能是府里的下人们已经习惯了,明明已经天黑了却并没觉得奇怪。 娃娃生气得鼓起肉脸,抬头看到黑压压一片,又害怕得把头藏起来。 当然,他最怕的还是正殿里边的东西。 庄严的神像在孩子的眼里是很可怕的,加上那一排排牌位高高立在中央,对于心智不全的孩子无疑是最恐怖的阴影。 只是,娃娃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竟然睡过去了。 突然,正殿之中烛光燃起。 两侧神像庄严宝相依旧,只是他们都闭上了眼睛。 三排牌位骚动起来,竟是齐齐转向判官笔的方向大放金光,仿佛要合力镇压什么。只是判官笔的黑光一闪,将盖住它的金光戳破。这些牌位冒出一阵白烟就再也没了动静。 接着,这支判官笔释放黑烟沿着供台走到地面。有一串脚印在黑烟之中前进,慢慢地想要走出正殿。 罗望山夫妻设下的封印立即有了反应,一道白色的无形墙挡在了黑烟的面前。 脚印停下来,在黑烟之中出现一个似人的轮廓。 他出手向前推动白墙,白墙跟着泛起涟漪,似在全力抵挡里边的东西出去。 黑影推了一会,发现封印不是泛泛之物,也开始烦了。 它操控黑烟升起来,聚在一起,最后凝出一个人身。它迟钝地将手抬起来,再把自己的本体判官笔唤来手中,然后凭空写下一道白色符箓。 完笔之后,白色的符文飞到封印上。 符文亮起来,不停地削弱封印的力量。这道白色的无形墙失去灵力支撑,最后彻底坍塌瓦解。 黑影收手,仅剩的力量也同样支撑不起它自己凝成的人身。 它冷笑一声,看向墙角的睡得正酣的娃娃,于是再次化作黑烟向着娃娃靠近。 可它看不到的是,此刻有一人已经朝它攻过来。 李天意识到黑影正打着娃娃的主意,脾气上来的他这下真的坐不住了。 他果断出拳朝着黑影轰过去,就在接触的瞬间,就有一股同样的力量即将反弹到李天身上。 这是帝境修士结结实实的一拳,李天根本没有留手的打算。 可拳头穿过了黑影,然后这一拳轰到了李天身上。 这一拳下去,李天被打翻,震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渗血。 他忍着痛扒开自己的衣服,就在胸口处竟有一个肿得发紫的拳印。 “这是怎么回事?” 可黑影不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他果断冲过去,催动星辰聚元诀,将星辰之力覆在拳上。 同样是穿过去,同样的力量同样反弹到李天的身上。 一拳过去,竟将李天直接击飞到罗府门外。若不是这里只是记忆,恐怕李天这时候还在空中飞着呢! 他吃痛地爬起来,刚想喘口胸中闷气,忽然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拳,李天把自己打得心脉受损,险些伤了筋骨。 他顾不得什么伤势,以缩地成寸的速度瞬间来到祠堂。 这下他没有对黑影发起攻击,而是选择将娃娃带走。 可是他的手再次落空了,紧接而来的,是来自时间的镇压。 整条时间长河的重量都压到了李天身上!这磅礴力量下,宛若高悬的天河决堤,怒涛巨浪悉数压在他小小的身板之上。 他只觉得整个身体要被撕开般,皮肤干裂,浑身布满血丝,鲜血迸溅。 李天不甘心,他奋尽全力伸手握住娃娃的小手。 穿梭时空,打破了规则。李天终于握住了娃娃的小手,正高兴时,李天一拉,却发现根本拉不动! 过去无法改变,就连踏入永恒的生灵也无法篡改! 李天咬牙,向前拉,结果依旧纹丝不动。他惊疑地回头,这才发现他只能握住了娃娃的手,其它的他什么也做不到了。 时间洪流再次降临,这次竟是要将李天这副身躯彻底压碎。磅礴巨力下,李天的身体开始如年久的瓷器般破裂。 他顾不得肉身上的疼痛,忽然惊觉,因为黑影来到娃娃的面前,他的身后。李天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伸出的手穿过他的身体,掐住娃娃的脖子将他举起来。 朦胧的梦被慢慢强烈的窒息感打破,没等娃娃睁开眼,黑影融入他的体内,打入了他的灵魂海。 里边依旧是正酣睡的娃娃,黑影化出五条黑色丝线将娃娃的脑袋和四肢捆住。 手指微微弯一下,外边的娃娃受到指令般睁开双眼。本来乌黑的眼眸变成了深灰色,神色空洞。 娃娃走到大门前抬起手臂,手指往右那么一划。两扇门啪的一声就开了! 李天在意识清醒的最后时刻,只看到娃娃慢吞吞地离开了祠堂,然后他两眼一黑,昏倒在原地。 娃娃这边才刚出去,就看到一撮火光正在靠近。 待走近些才发现,原来是提着灯笼找他来的丫鬟。 这丫鬟长得白净,瘦瘦弱弱,看上去应该是十六七的年纪。 提着灯笼的手不断发抖,每走一步都要犹豫着要不要下脚,要是可以这丫鬟是极不愿来这里。 其实府里边的下人都不愿来这里,因为曾有不少人说祠堂里有脏东西,碍于主家面子所以一直没放到明面上议论。 想起经常听到一些老妈妈们说的这些事,丫鬟的心就更慌了。 “小少爷不会跑到这里的!” 丫鬟提心吊胆地环顾一圈,她都开始给自己找理由。 正这时,忽然一个小黑影出现在她前面。 丫鬟整个人都吓得跳起来手里的灯笼也脱了手甩到地上,火光刚好照在娃娃的脸上。 她一瞧,原来是小少爷,惊恐之余不由得平复许多。 “小少爷!小少爷!” 她喊。 娃娃没应。 他就站在那里,垂着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少爷?” 丫鬟心里隐隐升起不安,可是眼前这个七岁的小孩能有什么威胁。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去,走到娃娃的跟前然后蹲下。 “小少爷!大爷和大奶奶他们都着急了,跟我回去!” 正要牵娃娃的手,岂料对方的手绕开她的手,然后按在了丫鬟的脸上。 丫鬟疑惑,笑着道:“小少爷!不要闹了!大奶奶那边会怪咱的!” “我需要一样东西!” 娃娃冷声道! 丫鬟越发觉得古怪,问:“小少爷要什么?” 娃娃抬头,他的肉眼完全翻白。 “你的魂力!” 说完,按在丫鬟脸上的手用力从丫鬟的灵魂海吸取魂力。仅仅不到三息的功夫,这丫鬟的灵魂海就变得空荡。 娃娃事了,慢悠远去。 而这丫鬟倒在地上,俨然一具冰凉的尸体。 罗望山的院子里,几个下人匆匆来报,都说没有找到娃娃。 院子里的夫妻对视一眼,只能让这些已经找了几个时辰的下人们先下去。 “小言儿跑哪里去了?” 魏婴在旁边一直碎碎念念,两只手也不安分地揉搓起来。 罗望山赶紧安慰到:“能跑到哪里去!?肯定是躲在府里边了呗!不用担心,小言儿累了,他自己就回来了!” 魏婴摇头,“我这心一直没定下过,不会真出事了!” 罗望山看她双眼泛红,立马抱住她,道:“不会有事!小言儿就是到了贪玩的年纪!” 魏婴把头埋进罗望山的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夜半三更! 拿着灯笼的下人们都进了院门,他们站了个半圈,把院子都给占去一半。 罗望山扫视两遍,问:“还是不见小少爷吗?” 站在前头的一个下人左右会意,最后低头回到:“回大爷的话,都没找到小少爷!” 罗望山眉头紧锁,问:“二爷那里问过吗?还有老太爷那里!” 那名下人回答:“都问了!二爷甚至自己亲自找去了!我们怕打扰到老太爷,就问了老太爷院里的下人,他们说没见着小少爷!” “能去哪呢?” 罗望山担忧地望向魏婴,对方同样着急地望着他。 忽然,有一个站在后边的丫鬟战战兢兢地来了一句:“大爷!有个丫鬟走丢了!” 第六十章 黑影 院子里一片死寂。 罗望山皱着眉头,问:“谁丢了?” 这帮下人听闻都让开道,将刚才说话的丫鬟给挤出来。 这个丫鬟看到罗望山与魏婴,想都没想就跪下来,战栗道:“回大爷的话,和我一个屋的可妹不见了!” “可妹?”罗望山眉头紧锁,环视在场所有人,问:“有谁见过她吗?” 跪着的丫鬟举起手,道:“一更天的时候,我们在东园分开,她说要到别处找找,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她了。” 罗望山点头,继续问:“还有谁见过?” 底下这帮下人互视几眼,皆是没有回话。 这帮下人里领头的一个姑娘突然说到:“会不会是回屋偷懒去了?” 跪着丫鬟慌张抬头,道:“不会的!不会的!可妹自从进了罗府就一直用心办事,她不是那样的人!” 领头姑娘冷言道:“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叫你们出去找小少爷,结果把自己给找丢了!要是真丢了,那真是蠢得要命!” 丫鬟想驳她,却又不敢造次,只能委屈地低下头。 罗望山道:“好啦!继续找!无论是小少爷,还是那个叫可妹的丫鬟,今晚都要找到!” 一帮下人眼神复杂,可还是恭敬地回到:“是!” 待下人们走了,魏婴也熬不住了。她二话没说就放出神识,整个罗府都扫了一遍。 忽然,魏婴猛地睁眼,一双漂亮的眸珠因为害怕而颤栗。她道:“出事了!” 罗望山见她脸色煞白,忙问:“怎么了?” 魏婴惊恐地瞪大眼睛,道:“我们设的封印没了!” 两夫妻拔地起飞,双双落到祠堂正中央。 正殿里边,本来在供台上的牌位散乱一地,台上香炉翻了,台下贡果正被老鼠啃着。 罗望山立马上去赶走老鼠,捡起其中一块牌位,小心擦掉上边的污渍。 他将牌位放归原处,作揖道:“不肖儿孙,给祖宗赔罪了!” 魏婴跟着他捡起地上的牌位,可是找了好久都没能发现那支判官笔。 “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罗望山抬头,看到魏婴已经慌得失神,赶紧上去扶住她。 忽然,魏婴抓住罗望山的手,急道:“今晚的事会不会都是那件东西作祟?” 罗望山怔住了,好一会才勉强笑道:“不要想那么多!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找到小言儿!” 魏婴盯着他的双眼,最后点头,“对!找小言儿!快找小言儿!” 她立马振作起来,快步走出正殿。罗望山也不敢多待,他朝着供台上的牌位一拜,然后奔出去赶上魏婴。 两夫妻刚出去,就发现一个灯笼落在前边,走近些时,又发现一具尸体躺在白石道上。 罗望山伸手拦住欲上去的魏婴,认真道:“我过去看看!” 魏婴摇头,“一起去!” 两夫妻走到尸体跟前,同时蹲下,同时放出神识查探。 也是几乎同时间,他们睁开双眼,脸色是既惊又恐。 “被抽干了所有魂力?” 罗望山怔怔道。 “哪家功法?谁人手笔?” 魏婴缓缓抬头,道:“怕那支判官笔就是个邪物!” 罗望山也失神了,完全不敢接受这个说法。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怎么就成了邪物? 看到自己丈夫不愿接受,魏婴再次放开神识笼罩整个罗府。 最后,魏婴一下子坐到地上。 “我搜遍了府邸,完全找不到小言儿的行踪!” 妻子的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将失神的罗望山硬生生拽回现实。 他同样放出神识将罗府搜了一遍,结果真如魏婴所说的那般。 这个时候的东园,刚才在罗望山院子里做领头的那个姑娘硬拉着那个丫鬟进来。 “快说!快说!哪分开的?你们姐妹真是给我挑事!今晚要是找不到小少爷,你俩谁都别想好过!” 丫鬟害怕极了,只能任由这姑娘蛮横拉拽,到了地方然后指了指湖中央的亭子。 “就是那座亭子前边!我和可妹就是在那分的!之后,她往北,我往南!” 姑娘眉头紧锁,问:“东园北边除了空房就是祠堂了!可妹那么胆小,她敢往北?” 丫鬟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 姑娘起了些怒气,甩掉丫鬟的手,埋怨起来:“平时教你们办事谨慎些,进了大宅院,可不是咱们街头巷尾!要是惹主家生气,不光是你们受罚,连我也得跟着遭罪!” 噗通! 前边的湖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进去,溅起的水声相当的大。 姑娘同丫鬟齐齐望向湖面,由于这晚是乌云密布,所以东园里只有姑娘手里提着的一盏灯笼有光。 “什么动静?” 姑娘问。 丫鬟摇头,轻声答:“太黑了!没看清!” 姑娘也是胆子够大,立马提着灯笼就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可丫鬟胆小,自从同可妹在这里分别后,她就一直觉得这个园子瘆人。她胆怯地劝道:“还是别去了……” 姑娘不满道:“跟不跟我去?要是刚才掉进湖里的是小少爷,给大爷和大奶奶知道,怪罪下来,我可不给你担!”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她还是蹑手蹑脚地跟在姑娘的后边。 姑娘提着灯笼,小心地照亮前进的白石路。 正当姑娘自己心里头也忐忑时,微弱的火光照到前方有个人影。 姑娘被吓得激灵,幸亏手拿得牢,不然这灯笼怕是直接掉地上了。 她把火光往前挪一挪,发现的人影竟然是她们找了一晚上的娃娃。 姑娘大喜,没多想就丢下背后跟着的丫鬟,边走边道:“小少爷!原来你在这呢?大爷和大奶奶都在找你了!快些跟我回去!” 娃娃低着头,没有回应。 姑娘没有丝毫戒心,只当是娃娃调皮在跟她闹着玩。 当她走到跟前时,火光不经意间照到娃娃的身后,那身后不远处的地上好似躺着一个人! 姑娘奇怪,把灯笼往前抬了抬! 突然,她看到一具双眼瞪得又大又圆的尸体躺在那。 可能是因为这骇人的一幕太过突然,姑娘愣是呆立了好几息功夫都没能反应过来。 等到她身后的丫鬟问一句:“是找到小少爷了吗?” 这时候姑娘才缓过劲,眼眸颤颤兢兢地望向娃娃。 娃娃正巧与她对视,那一双翻白的眼睛格外恐怖,还有一张终生难忘的怪异笑脸。 被盯着的姑娘心里一片胆寒,宛如只身坠落冰窟。 她想逃,却被黑烟锁住双脚,她只能口齿不清给丫鬟道:“逃……快……” 可惜,丫鬟没听清,当她脚踏进来,黑烟就像狩猎的蝮蛇般牢牢咬住它的猎物。 黑烟沿着身体一直上去,最后直接冲入天灵盖,闯进灵魂海。 丫鬟的魂魄被黑烟淹没,化作了它的养料。 外边,已经失去生机的丫鬟倒地不起。 她的双眼没有半点恐惧,她甚至连情况都没了解就被活生生抽干了魂力。 亲眼看到这一切,姑娘的心彻底凉透了。 她凭着最后一点勇气将灯笼甩到娃娃的身上,却被护在娃娃左右的黑烟挡住。 飞出去的灯笼落到了湖里,姑娘这时候终于是看清刚才掉进湖里的是什么了! 那是一具尸体,两具,三具…… 最后两眼一黑,姑娘也没了生机。 娃娃没做过多停留,同样没过多久,罗望山夫妻赶来。 东园里,地上躺着三具尸体,罗望山很快认出是刚才院子里的丫鬟。 “来迟了!” 他亲自给丫鬟合上双眼。 魏婴将第三具侧躺的尸体翻正,发现他也是刚才在院子的那批下人中的一个。 她感到奇怪,又发现湖里边浮着八九具尸体。 待看清他们的脸后,魏婴竟意外发现,他们都是刚才的在这里院子里的那帮人。 “望山!好像不对劲!” 魏婴严肃道。 “你看,全是我们认识的下人!” 罗望山愣了一会,在这差不多十多具尸体里扫了一遍。 “我们两夫妻常年不在府里边,下人们认得我们这不奇怪!可我们哪里认识府里多少下人?” 魏婴不解地摇头,“讲道理,就算是巧合也应该不过四五人!” 她不安地抓住罗望山的手,道:“我觉得,这事是冲着咱们来的!” 罗望山愣住了,又勉强笑着道:“怎么可能?多半是你多想了!” 魏婴道:“不论有没有多想!我们都尽快找出他!” 她忽然又犯难,道:“可为什么我们的神识会搜不到他?” 罗望山认真道:“搜不到的可能有两种!一个是隐藏手段高明!还有一个就是修为高于我们!” “若是前者,事情还算简单!要是后者,就麻烦了!” 魏婴道:“他疯狂吸食魂力,怕是要恢复实力!怎么说,他全盛时的修为可能真的比我们还高!” 她忽然想到什么,不解地问:“可是他没有肉身啊!单靠魂力凝成的躯体,他能杀怎么多人?” 两夫妻沉默良久,然后离开了东园。 这时,罗观海在罗老太爷的主屋里。 罗观海作揖,道:“爹!怎么晚了,您还没睡吗?” 罗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边敲桌子边道:“我睡得着吗?几个下人找到我院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睡不着了!” “我孙儿呢?” 罗观海答:“在找了!爹您大可不用担心!有大哥大嫂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罗老爷子怒道:“府里边那么多家丁,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真不知道养他们是做什么!” 罗观海解释到:“爹!您是知道的!小言儿贪玩,那帮下人哪里看得住啊!” 罗老爷子哼得一声,喃喃道:“和老大小时候一个德行!” 然后他指着罗观海,严厉道:“老二!你的娃可得看管好啰!别总教他打拳习武!让他多读点圣贤书,先教他规矩!” 罗观海作揖,“是!” 这时候两父子听到外边的下人问道:“大爷!大奶奶!怎么晚了有事吗?” 没过一会,罗望山与魏婴进了主屋,看到罗观海也在,略觉得少许意外,然后朝着老爷子作揖,道:“爹!” 罗老爷子急问:“老大!言儿找到了吗?” 两夫妻对视一眼,接着丧气地摇摇头。 罗老爷子更急了,他站起来大声嚷到:“那还在这里做甚?夜里天凉,那么小的孩子跑在外边不小心受了风寒怎办?你们这父母是怎么当的?” 罗望山俯首,正色道:“爹!小言儿这事可能得先缓缓……” 听到这话,本来就生气的罗老爷子更是青筋暴起,怒拍桌子,喊到:“什么叫先缓一缓?这是能缓的事吗?” 罗望山抬头,正色道:“爹!咱府里头出事了!” 可惜现在罗老爷子什么话都没心思听进去,他边摆手边喊到:“我不管出什么事!去把你儿子找到!快去!” 可罗望山没有退却,他同样喊到:“爹!咱家那支判官笔成精了!” 罗老爷子不可思议地望着罗望山,“你说什么?” 罗望山道:“咱家那支判官笔本就是地宝,又受了我罗家几千年的香火供奉!它如今成了气候,在府里边到处害人!” 罗老爷子眼睛瞪得贼大,他惊得合不拢嘴,好一会他摆手,道:“胡说八道!那是祖宗留下的东西,怎么可能害死人?” 他上前几步,指着罗望山的鼻子,严厉道:“臭小子!是不是你又在打白天那件事的主意?”转过身,继续道:“老大我告诉你!祖宗之物绝不轻易予人!” 罗望山咬牙,“爹!我要把那支判官笔移到山上,就是希望能镇住那支笔!” 罗老爷子又转身,似乎更加生气,他说到:“甭提这些摸不着头脑的借口!你老子说不行就是不行!” 魏婴没忍住,她开口道:“公公!那不是借口!这事是我给望山出的主意!你不能怪他!” 罗老爷子满含怒气的眼眸望向旁边的魏婴,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一想到他这个媳妇的身份,这老汉也就把想说的话都给咽回肚子里。 忽然,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他跪在门外,大声喊到:“不好啦!不好啦!府里死人啦!” 屋里边的一家人都是惊得错愕,罗望山率先回过神,问他:“什么人?在哪发现的?” 那下人答:“小的当时在巡夜,就在靠近二爷的院子附近。” 罗望山当即一震,“观海!那孽障现在急需魂力换取新生,弟妹有危险!” 说完,他跨步流星出了屋。 罗观海没他快,但也没慢多少。两兄弟跃上屋脊,朝着罗观海的院子飞去。 那里,院门外。 有一个丫鬟和一个家丁守夜,罗观海出去找娃娃了,他们自然是没能睡个安稳觉了。 一男一女都是十六七岁出头,他们合坐院门中间,丫鬟双手托着下巴,闷闷不乐道:“二爷怎么晚了也没回来,估计是在外边过了!” 家丁问:“二爷不是同二奶奶和好了吗?这又是整哪一出啊?” 丫鬟努着嘴,“你没长耳朵啊!二爷是出去找小少爷了!你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呢?” 家丁挠头,不好意思道:“前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我还以为……” 丫鬟侧目,“就是因为府里边太多你这样的闲人,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偏偏就传得好像二奶奶对不起二爷似的!” 家丁双手合十,连忙求道:“阿姐!这些话你可不要同二爷他们说!” 丫鬟撇嘴冷笑道:“这时候知道怕了?” 她收回目光,将脸埋进怀里,道:“我才没那些闲工夫,等一会惹二奶奶不高兴把我赶出去就亏大了!阿爹还在家等着我的钱呢……” 家丁点头,忽然问:“阿姐!你说二奶奶往常也不要我们这些下人伺候,这几日怎么把你我叫来了呢?” 丫鬟答:“你傻吗!你不看看二奶奶那肚子!平时里还亲力亲为,现在屋里头那些粗活重活还能干吗?” 她抬头,望着黑蒙蒙的天空,“到时候这罗府就有两个少爷了!估计还要给这个小少爷找些丫鬟伺候着,现在抓紧点表现,往后就有机会!” 家丁问:“阿姐家里很缺钱吗?” 丫鬟愣了一会,自顾自说到:“要是不缺钱,为甚么要当下人呢?” 她边苦笑边摇头。 夜里冷风吹过,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丫鬟努力把自己缩着一团,这样还能暖和些。她抬头,却瞧见一个小小的黑影正走来。 她还在奇怪怎么晚了会是什么人,于是她轻推旁边的家丁:“喂!喂!好像有人来啦!” 这家丁本来还在打瞌睡,突然就被推醒了,心有怨气,边揉眼边说:“怎么晚了谁会来?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丫鬟轻叹一声,双手将家丁的脸掰到一个方向,道:“你看!是不是有人?” 两边灰墙,墙中间夹着一条马车宽的走道。 一个小黑影正缓步走来,只是那依稀的轮廓太矮了。 “是二爷吗?” 家丁大声问。 可是黑影没有作答。 这家丁打算再问同一个问题,却被丫鬟打断,她说:“唉!你用点脑子好不好!那么矮,怎么可能是二爷!” 家丁点点头,问:“谁啊!怎么晚了不睡觉跑二爷院子里来做甚?” 黑影还是没有作答。 丫鬟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眯着双眼,想要看清楚来人。岂料,转眼间这小黑影就消失了。 第六十一章 罗府之战 黑影的速度很快,在丫鬟与家丁眨眼的瞬间,就已经来到了他们的对面。 不知情的丫鬟和家丁还以为黑影消失了,殊不知他们只要把脸转回去,他们就能见到一张可以令他们害怕到惊厥的白脸。 家丁揉了揉睡眼,发现刚才看到的黑影不见了,他又眯着眼仔细找了几遍。 最后什么也没找到,他干脆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没好气地讲到:“你瞧!就说你看错了!兴许是阿姐太少熬夜,眼困迷糊了!” 丫鬟觉着奇怪! 一个人看错,还可能是看错了!可两个人看错,那还是看错吗? 他们没注意的是,娃娃身下正释放的黑烟已经似蝮蛇般爬到他们的脚边。这蝮蛇吐着蛇信子,只要被咬到,凭他们的丁点修为,是断然逃脱不了被吸干魂力的命运。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突现强大的吸力将丫鬟与家丁吸进院子。 当他们回头,发现身后站着的竟是两个挺拔的男子,正是罗望山与罗观海。 两人惊奇地对视一眼,同时问:“大爷!二爷!你们怎么在这?” 罗观海将他们推往主屋方向,双眼却警惕地盯着外边,他已经感觉到那里溢满的死亡气息。他交代到:“去里边把二奶奶带到安全地方!” 这小家丁脑子迟钝些,还没反应过来,机灵点的小丫鬟却赶紧往主屋里边跑。 罗望山眼眸直视,释放的神识封锁整个院子,并围着娃娃探了一圈又一圈,可是他竟什么都看不破。 那黑烟,将娃娃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最里边。 罗观海紧张地指节不停跳动,终于他耐不住了率先一步动手。他步伐有条不紊地前进,体内则调度丹田内的灵气游走经脉。离目标的距离足够时,他出拳正中。 拳头轰在黑烟构成的壁垒,宛如肉手打在坚固的花岗岩上,连一分都没能攻进去。 罗观海大惊! 他是重天境初期的修士,平日里阴山荒林里的妖兽见到他无不是退避三舍。 轮到娃娃还手时,罗观海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提前退好一步。 只见黑烟擦过他的衣角,似一柄觅血的弯刀掠过般。单是这一步,罗观海就自知他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他不敢继续近身,脚掌用力迅速拉开身位。 摸了摸刚才擦过去地方,先是一阵心惊又是无尽胆寒。 “观海!先退下!” 罗望山大喝一声,然后跃过高高的院墙。 他手掌一推,千钧之力压过去。 黑烟也立即反应,里边的娃娃使出大鹏展翅,竟让黑烟如皮球般迅速膨胀起来。 两股力量碰撞,四面屋顶的砖瓦或飞或掀。 黑烟后边的白墙被余波压得凹陷,留下来的痕迹如经常造饭的灶台。 相持之下,罗望山只觉得他推出去的手越发的吃紧。 他额头上的每一条皱褶都在用力,咬紧的牙槽甚至渗出血的腥味。 突然,地上的娃娃振臂往上抬,黑烟受感应向外猛地扩张,压制它的力量顷刻之间支离破碎。 碰撞产生的余波反向朝罗望山荡去,幸得他及时用灵力护身,退了有些距离才勉强在空中稳住,而他后边不远的两座楼阁则被余波无情推倒。 “大哥!” 罗观海又是骇然又是恼火,他变出一条黑色长鞭。这是一条用深海蛟龙的龙筋编成的长鞭,是罗观海在经商途中花高价竞拍来的! 他奋力甩出,长鞭攻势出来,如宝刀横劈。 做他对手的娃娃轻蔑地瞧一眼,发现不过是一件高品质的灵宝,一股莫名的傲气不由自主地生出来。 娃娃脚后跟向后挪一点,在将腰往后斜,刚好让长鞭扑空。 罗观海咬牙,手腕一扭,将长鞭返道往回扫。 娃娃侧身,再躲一鞭。 天上的罗望山见状,立马手掐法诀,催动功法。 娃娃脚下土地在罗望山功法的影响下开始震动,自他脚下裂开一条两尺宽的地缝。 强大的乱流从地缝中跑出来,娃娃顿感不对,立马抽身飞向半空。 他前脚刚走,那条地缝竟翻出一条长长的不明黑影,然后又掉头回去。其速度极快,娃娃只顾着脱身根本无暇留意刚才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罗观海抓住机会,舞动长鞭,攻势作长枪斜扫一片。 差点挨了一鞭的娃娃收回之前的轻敌,他抬手操控黑烟进攻,形如蝮蛇的黑烟分出八个蛇头齐齐咬向长鞭的攻势。 顷刻间,长鞭的枪势被破,失去了力量的加持软趴在地面。 八个蛇头合而又分,进攻之势如蝮蛇血口。其速度之快,根本不是罗观海这等重天境初期的修士能够媲美。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只知道死亡的气息步步逼近,可是他的眼睛和他的手脚一点都跟不上。 离他的头不到三尺距离时,突然升起一面一尺宽一丈高的土墙挡在中间。 蛇头撞在土墙上,硬生生凿出一个土坑。 娃娃见攻击被挡,终于萌生退意,转身就想离开。 也是这会功夫,罗府东西南北四方升起四条擎天的光柱。一座用来封锁空间的大阵落下来,正好将整个罗府罩住。 娃娃顿了一下,望着薄薄的光屏,喃喃道:“八品阵?” 话音刚落,魏婴出现在罗望山身边,双手抱臂,满是自信道:“我这阵,非阵法造诣高深者不得破,今日我三人就将你斩落此间!” 娃娃看向魏婴,立马联想到之前在他周围设下的封印,那竟与这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这座阵不是那区区的封印,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八品,饶是拿出外界与那些资深阵法师们论道也是有看点的。 娃娃再次抬头遥望四方立的光柱,知道光柱之下就是这座阵的阵眼。 只要破坏阵眼,就能破阵! 可是看这溢上云霄的灵力波动,也不知道魏婴拿了什么宝贝做的阵眼。 娃娃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硬要去破坏阵眼已经不太现实! 他看向魏婴,操着怪异的声带说到:“只要杀了你,这阵自然无攻自破!” 话音落下,娃娃脚下有巨型蛇头冒出,他踩着一条黑烟化成的巨大蝮蛇冲向罗望山夫妻。 罗望山再捏法诀,地壳又开始震动,在刚才的地缝中钻出一条同样巨大的蟒蛇。 这条蟒蛇是罗望山功法所化,由地底黄土所成。游行地府,翻山倒岭,不在话下! 蟒蛇腾空张开口,将蝮蛇中途截住。 两蛇缠绕互绞,突然变故又生,一条碧蓝蛟龙腾着浪花咬向蝮蛇。 罗观海催动功法,将长鞭变成一条蛟龙。 一蛟一蟒在天上死斗蝮蛇,最后各自没占到多少便宜,于是分立对峙。 罗望山两夫妻站在蟒蛇头顶,罗观海立在蛟龙之上,而娃娃则出现在蝮蛇蛇嘴。 再斗了几个回合后,双方迎来短暂停歇。 罗望山问:“府里的人都逃了吗?” 魏婴答:“都出去了!弟妹和公公也出去了!” 罗望山点头,朝着罗观海喊到:“观海!不用顾忌了!出重手镇压他!” 蛟龙之上的罗观海应了一声,遂御动水蛟龙发起新一轮攻势。 娃娃见势也不甘示弱,蝮蛇盘成一圈,张开血口露出尖牙。 蛇头与蛟头碰撞一起,产生的余波将整个罗府搅得天翻地覆。 可惜,罗观海没有坚持多久就败在修为这道硬伤之上,仅一次碰撞就吃力得不成样子。 罗望山见他颓势出来,忙喊道:“我来!” 他御动土蟒,将占据上风的蝮蛇撞开,然后张开嘴咬住蝮蛇七寸部位。 这蝮蛇也反应及时,转一圈将土蟒甩掉然后反咬一口。 天上的魏婴见这妖孽如此厉害,她也开始掐法诀。随即,天上星宿列位点卯,他们遥相呼应,将力量汇聚一点。 她运转的功法正是李天使用过的星辰聚元诀,而且因为自幼修习的缘故,她这功法已经修到了第十层。 满天乌云被拨开一道口,星光照在魏婴的身体,如同一件银色的飞天羽衣! 她将得到的星辰之力凝在双掌之间,振臂一喝,星辰之力分做无数光箭射向蝮蛇的要害。 土蟒顺势退开,转眼间,刚才那条凶悍无比的蝮蛇就被光箭射得一身窟窿眼。 娃娃从蝮蛇嘴里跳出来,然后翻身到它的头顶。 被打散的黑烟似乎受到某种感应,又开始重新将蝮蛇恢复原状。 罗家两兄弟见这蝮蛇恢复力极快,立马再度发起攻击。 碧蓝蛟龙甩动尾巴,竟激起十丈巨浪冲向蝮蛇。 土蟒则藏身巨浪之中,待巨浪冲击蝮蛇时,土蟒立即摆出灵蛇出洞的攻势,咬向站在头顶的娃娃。 娃娃似乎猜到他们的想法,边冷笑边摇头,再次潜入蝮蛇体内。 只见蝮蛇原地绕一圈,然后直直上升跃过巨浪。 罗望山与罗观海惊得同时抬头,却发现蝮蛇已经跃过了他们头顶。 还以为只是躲避攻击,却早早越过他们头顶!这时候,罗家兄弟才醒悟,原来这是要直接攻击魏婴。于是,他们齐齐回援魏婴,可娃娃先发制人又怎会被他们追上? 魏婴见蝮蛇冲她杀来,眼神不由闪过一丝惊慌。 但她也是一个地煞境初期修士,在江湖闯荡多年,又怎会临敌时乱了自家阵脚? 她强压心中的不安,催动功法果断迎上蝮蛇。 星辰之力撺在手心,看准时机,她立马出掌打出一记丈高的掌印。 蝮蛇躲避不及,只能仗着坚硬的头颅往掌印上撞。 嘭! 碰撞产生的余波荡得封锁战场的阵法都浮动了! 只是蝮蛇的速度虽然减下去,但它依旧固执地往魏婴这边杀过来。 正当魏婴打算贴身近战时,罗望山赶到,挡在她前边。 “胆敢动她的心思?!” 罗望山咬牙,喝得大叫,然后出拳。 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在蛇头上,将本来坚固的蛇身防御击毁。 藏在黑烟里的娃娃都被他惊到了,连忙退了一个身位躲掉剩余的拳势。 “不错的一拳!” 娃娃摸着下巴,颇为欣赏地多看两眼罗望山。 “原以为穷乡僻壤里不会遇到什么出色的修士!现在看来这想法真是幼稚!” 罗望山没有管这些,他飞向娃娃与他贴身搏斗。 肉掌劈在黑烟上,没有什么质感,原来是娃娃使了遁术,借烟躲避着。 这副身体终究是个七岁孩子,如何与一个地煞境修士的强大肉身进行搏斗? 他能和两个地煞境与一个重天境过招,一是借了娃娃的身体,二来吸食魂魄恢复了不少力量,三则他动用魔族功法。 罗观海见状,御动蛟龙杀过来,喊到:“妖物!受死!” 娃娃使了个巧妙身法惊险地逃出蛟龙血口,再次结成法印,黑烟受到感应又将蝮蛇凝聚出来。 这一次,娃娃没有留任何余力。当他最后一个法印结成,蝮蛇幻化出八个蛇头,就连体型也增大好几倍! 当结束时,娃娃突然觉得胸闷气短。这幅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不是很高,在搞垮身体前,他必须闯出阵去。 娃娃指向三人,命令道:“去!杀了他们!” 八个头颅张开血口,同时向罗望山他们发起攻击。 罗望山与罗观海两人同样抛弃杂念,他们同时催动功法。一蛟一蟒前后夹击,蛟龙翻腾海浪,蟒蛇滚动山石。 当三股力量碰撞在一起,黑夜被照亮,整个罗府都置身在小太阳下。 而阵法外边,却没有里边这般壮景。在外边看向里边,那依旧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所以这场斗法,并没有惊动到汾城的百姓,就连城中比较突出的修士也只是感受到罗家方向有灵力波动,可具体是什么他们无从得知! 当光芒散尽时,魏婴的星辰之力接踵而来。耀眼的银白之光,如同天降的一把铡刀,竟斩下了八个头颅中的三个。 正当魏婴窃窃得意之时,却在混乱的黑烟中传来阴翳的声音:“你也敢过来?” 魏婴放出神识想要锁定他的位置,可她忘记的是,器灵离开器身后最大的倚仗就是魂力! 娃娃将魂力化作尖刀,狠狠地扎穿了魏婴的神识! 神识是神魂六感的延伸,这一击就是活生生在她的神魂处捅了一刀! 魏婴瞬感头痛脑胀,全身上下漏洞百出! 接着,一只黑色巨手朝着魏婴抓过去,这横生的变故,魏婴已经没有办法躲开。 罗望山咬紧牙关,将速度提了再提,又看他握紧拳头,朝着娃娃所在的黑烟轰出重拳。 巨大的拳印飞出迟缓了娃娃的攻势,罗观海抓住机会,使出全力飞到魏婴身边,赶在娃娃一击之内将魏婴拉开。 罗望山这时候已经离娃娃不到三步距离,他抬腿出招。本打算迫使他与自己贴身缠斗,好争取时间让罗观海带魏婴远一些,却没想到对方根本无意同他拳脚交锋。 几招出手皆是落空,对方多次避战令罗望山有些意外,但没多心,继续逼着他出招。 罗望山的拳脚功夫确实不赖,他从小习武,去了辰元宗更是展现出高超的修炼天赋,被当时的宗主,也就是他的岳父收为亲传弟子。 终于,三拳两脚惹得娃娃牙槽痒痒的,他变出他的本体,也就是判官笔。 写出一道符文,笔收符成,然后毫笔一挥,将这道符文打了出去。 罗望山本来还在追,忽然看到一道光飞来,以为是对方出的新招,于是出拳轰去! 拳头刚刚碰上光团,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这猛烈的火焰连同爆风,将罗望山整个人都给扑飞,最后失去平衡,砸落地面。 罗观海被爆炸声惊到,他扭头看到落败的罗望山,不由情急地喊到:“大哥!” 魏婴听了,同样心头一惊,当她望过去,只发现地面扬起沙尘的地方,罗望山就陷在那里不知生死! 她挣开罗观海的搀扶,想要过去时,却见一道光团极速飞向她! 即将命中时,罗观海御动蛟龙冲向光团! 又是一场激烈的爆炸,后看到一个浑身冒黑烟的人影没有挣扎地坠落地面。 魏婴瞪大眼睛,好一会才怔怔喊到:“观海!” 可娃娃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又是朝着魏婴挥下一道光团,速度之快早已脱离地煞境的范畴! 魏婴她就看着这光团离自己愈来愈近,她强大的魂力让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飞来的危险,可她实力地局限却注定她逃不掉这一劫! 就看到天上再起一场爆炸,魏婴也失去了意识,坠落地面! 这时候,阵法外边。 罗老爷子与周氏站在外边,焦急地等待着! 由于阵法的缘故,他们两人根本无从得知里边的战况! 现在,天开始蒙蒙亮! 自天边飞下来一道彩光,落在地上走出来一个白发老者! 罗老爷子见到他,先是惊后是喜,连忙走过来,拱手道:“亲家公,可来了!” 白发老者止住他,然后认真查看这个覆盖整座罗府的法阵。 “丫头怎么把这个阵法都使出来了?” 罗老爷子忙道:“亲家公!先不说,快些进去,孩子都在里边!” 白发老者皱眉,他立马出手,在门前的光柱前用手拂开封锁的光屏。 罗老爷子想要第一个进去,却被白发老者伸手拦住。 他交代道:“我前去即可!亲家留守就是!莫使此事惊动旁人!” 罗老爷子点头,拱手道:“一切就拜托亲家公啦!” 白发老者飞入罗府,直奔战场。 残垣断壁中,娃娃踢了一脚罗望山,明白他们三人确实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一时起了贪心,打算将这三人的神魂吸食干净,然后再破阵离去。 也是他不该起贪念的这会功夫,就凭空出现一掌将娃娃击飞。 “妖孽!尔怎敢伤他们性命?” 白发老者现身,负手立在中间。 他打的这一掌极重,根本就不是罗望山三人能够比拟,甚至比他们合力时的威力还要大! 娃娃很庆幸,他一直躲在黑烟里,刚才黑烟帮为他卸了近九成九的力! 他揉了揉胸口,忌惮问到:“你又是何人?” 白发老者不理他,只是抱起陷进地里的魏婴,冷声道:“这女娃的爹!” 娃娃勉力挤出笑来,讽道:“打了小的,还有老的?” 第六十二章 露真相 白发老者灌入灵力稳住了魏婴体内因伤势暴乱的内息,然后取出一枚丹药塞入她嘴里! “你是什么妖孽?” 他也无心去管黑烟挡住的娃娃,只是平静又寻常地问。 “你想知道?” 娃娃撑起气势。 白发老者眉头微皱,固然感到不满,却依旧不去管他,而是不慌不忙地再去救罗望山与罗观海。 他的放纵,加剧了娃娃恐惧心。两只眼眸子死死盯着白发老者,宛如盯着一匹豺狼虎豹。他咬紧牙关,脑子飞速转动。 这白发老者是半步朝气境修为,娃娃现在的实力根本没能真正看穿,但他还是能猜个大概! 再往上,恐怕连想个逃字都是天大的笑话。 毕竟,他曾经也是有名头的地宝,眼界有的,实力也是有的。 可思来想去,他都没把握从一个半步朝气境修士的手里逃脱。 回想过去几千年来的枯燥日子,他太想离开这个小小的罗府,太想外边的海阔天高。 娃娃把心一横,偷偷取出判官笔藏在背后。 关键时候,还是老本行能救命! 他悄悄画了一道灵符,待完毕后,娃娃的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冷笑。 千里遁形符! 就算他半步朝气境再快,只要千里遁形符发动,他照样能离开! 只不过,娃娃这具身体一定是要废了,就连他的器灵本体也会破损,魂体也会因消耗过大而陷入沉睡! 但他觉得,他等得起! 只要躲进深山老林,大不了他睡到下个时代的到来! 娃娃怀着心中最后一点念想,牟定主意要豁出一切来赌一把。 眼睛钉在白发老者的身上不动,他藏在背后的手点在符文上,将贴在背后的千里遁形符点亮。 一息!两息! 娃娃在心里默默地数,他嘴角慢慢勾起微不可查的笑容。 “你这画符的本领倒是了得?” 白发老者冷不丁地问一句,将本来心头燥热的娃娃一脚踹进了冰窖。 “娘的!” 娃娃大喊着,然后拿出判官笔写下两张符箓。 笔落,娃娃毫笔挥去,一束雷霆一团烈火往白发老者攻去。 白发老者不动声色,左手为罗望山疏通受阻经络,右手为罗观海理顺暴走的血气。 待雷与火近在咫尺,他还以一记冷冽的眼神。 刺骨的寒气竟将雷与火冰封,成了一座冰雕落在地上。 娃娃惊得汗如雨下,发现背后的符文准备就绪,他立马放松下来,也得意了几分:“成功了!你抓不住我!” 正当白光愈来愈盛,白发老者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娃娃的背后。两指点在符文上,寒气顺指而出,将发亮的符文直接冻住! 娃娃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的寒气竟如此了得!” 但他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娃娃转动手上的判官笔,随手两张符箓飞出。 白发老者看也不看,只是两指落下,寒气就将娃娃的双手双脚冰封住。 这时候,他才留心包裹娃娃全身的黑烟,先是奇怪后是惊讶。他问:“你这功法居然是魔族的功法!” 娃娃怔住,随即嗤笑道:“想不到这界域里还有人记得魔族!” “魔族暴虐,当属这天底下第一毒瘤,更是与我人族不共戴天!深仇大怨,后世之人岂能不记住?” 白发老者正色道。 娃娃却冷言道:“别说得那么难听,大家手上都沾了血,谁忠谁奸还不一定呢!” 白发老者眼神古井无波,他负手,道:“忠奸善恶,自有天道定论!” “天道?” 娃娃抬头望天,最后边摇头边嗤笑连连。 另一边,魏婴渐渐醒过来。 她起身,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前边。她晃了晃沉重的脑袋,眯着眼睛看过去! “爹?” 魏婴又惊又喜,庆幸自己及时把她这个宗主爹爹给叫过来。 “大嫂?” 旁边残垣上躺着一人,魏婴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罗观海。 罗观海睁开双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猛喘粗气,他现在还清晰记得自己接的那一击有多痛。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却发现没有预想的那种痛,正意外时侧头就看到自家大嫂。 魏婴过来,关切问:“哪伤着没有?” 罗观海拍拍胸口,又拍拍大腿,安心笑道:“没有!谢过嫂嫂关心!” 忽然,他停下来,焦急问:“大哥呢?” 魏婴这时候也想起来,慌张地寻遍四周,最后在一根石柱底下发现罗望山。 她匆匆过去时,差点被地上的碎砖惨瓦绊倒。她不顾这些,心疼地将罗望山抱在怀里,左手轻轻托着他半边脸。 本来还微笑着,忽然泪花不争气地溅出来,抽噎道:“怎么不小心呐……” 号脉之后,发现脉象平稳,却怎么叫都叫不醒,这让她安心之余又忧虑起来。 魏婴没办法,喊到:“爹!你过来!” 白发老者本想着看看娃娃的庐山真面目,却被魏婴叫住。 他走到魏婴跟前,速度快到让罗观海以为他是一步过来的。 “望山一直叫不醒!” 魏婴抬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白发老者皱着眉头,边要号脉边无奈安慰道:“哪里会怎么快!” 脉象平稳,与常人无异。 他眉头皱成一团像被拧紧的麻花,捋一捋又长又白的胡须。 这脉象不当有问题才对,可人怎么还没醒呢? 罗望山的梦境内,他陷在了灵魂海中,一直泡着。 他是醒着的,可眼皮怎么用力睁开都失败了。他原以为自己是死透了,直到他听到外边魏婴的呼喊。 他才发现,他是被困在这里了。 忽然,有一个人踏在他的灵魂海上,步伐沉重缓慢,似乎是受了很严重的伤般。 “留住梦境,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吗?” 人影万般无奈说到。 “你是谁?” 罗望山问。 人影摇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救你儿子!” 罗望山不解,“救我儿子?” “对!救你儿子!” 罗望山听清楚了,连呼吸都急促。他道:“我是不是死了?我为什么睁不开眼睛?” 人影却坚定说到:“你睁得开!” 果然,人影说完,原本束缚罗望山眼皮的力量消失了。 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说话的人。可茫茫静海,幽幽长夜,居然看不到半个人影。 “你在哪?我看不见!” 罗望山问。 人影答:“你看不见是因为你实力不足,我能见到你,是因为我足够强。” 罗望山怔住,他赶紧作揖,道:“既然前辈神通广大,在下恳请前辈亲手搭救犬子,前辈之恩,定当感激不尽!” 人影再次摇头,惋惜道:“人之力当有穷!就算通天彻地也不是事事顺心!” “何解?” 罗望山倍感意外与不解,可作揖之态却愈发恭敬。 人影叹口气,转而说道:“我不能明察那是什么功法,也没有详细的破解之道,但我能看到他控制的薄弱点!” “就在眉间往上两指处,可若进了灵魂海,你要清楚……” 话还没说完,罗望山从梦里惊醒。 “前辈!” 他跳起来,环顾八方,这里已经不是寂静的灵魂海。当他回过神,这才发觉一老两少的目光。 “不会是失心疯了?” 魏婴捂着罗望山的额头,关切又担忧地问。 罗望山怔怔地站了半晌,突然抱住魏婴,温柔答到:“当然不是!” 白发老者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很识趣地转身走掉,留给他们两人慢慢相处。 魏婴羞红了脸,声音软糯,道:“知道了!有人呐!” 他尴尬地侧目望向罗观海,发现对方是一副要看他笑话的神情,那笑容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臭小子!” 罗望山没好气地说到:“就在那傻站着看你大哥出丑是?” 罗观海又气又乐,道:“我哪有?” 罗望山继续装样子,同罗观海一唱一和把刚才的尴尬劲给缓过去才罢休。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要紧事,走过去作揖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白发老者侧目,点头道:“东山矿场那边诸多事宜需要我亲自处理,所以来晚了些,身体没什么毛病了?” 罗望山俯首,答:“幸有岳父大人出手,望山这次才能死里逃生!不知东山矿场那边……” 白发老者摆手,道:“你师兄和肖元会处理,你不用挂念!” 罗望山道:“如果是师兄,那东山矿场那边望山也就放宽心了。” 白发老者点头,继而语重心长道:“还是先处理眼下这个棘手之事!” 两人目光齐齐看向被封住手脚的娃娃,他依旧被黑烟包裹着,真实面目仍是个迷! 魏婴走过来,问:“爹!你即能擒住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这句话着实让娃娃难堪,他阴翳说道:“你要杀我?杀了我,我附身的这个孩子也得死!” 魏婴不以为意,还以为是这个器灵听见自己的下场,所以胡编了一个借口出来。 可是,罗望山的脸色却复杂了。 他突然想起来刚才在梦里与那前辈的对话,是那么的真实,仿佛音犹在耳。 前辈说的是要救我的儿子,也就是小言儿…… 不详的预感慢慢涌上心头,脸色也慌乱到一片铁青。 罗望山走上一步,心存侥幸又不得不面对现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娃娃听了之后,眼眸转了一圈,就开始不停地冷笑,也不去立即回答罗望山的问题。 罗望山咬得牙槽生疼,脸色青得发白,嘴唇也因为紧张而干裂。 白发老者似乎注意到他这个女婿的变化,眉头微皱的同时一掌劈开了挡住娃娃真面目的黑烟。 黑烟散尽,露出本来面目的是一张稚嫩又惨白的胖脸。 现在,天刚刚明。 那双本来天真的眼睛,如今空洞无神。 魏婴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是她的亲儿子,可她又不愿去相信那是她的亲儿子。 是吗?不要是! 这样的问答不断在她的脑海里重复,直到内心的防线全线溃败。 罗望山原先也是死盯着那张脸,直到接受现实那一刻才绝望又痛心地合上双眼。 罗观海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看到的是谁,可旁边他大哥焦虑又沉重的喘息声将他拉回现实。 他没有勇气去猜他大哥心里头的感受是什么,只能握紧拳头,却又只能握紧拳头。 就连身为辰元宗宗主的白发老者,他的脸色也难看许多,神情也流露出肉眼可察的温火。 当一件从未设想过的事实,眼睁睁地发生在自己的眼前,那就仿佛是往脑门敲上一记闷棍。 娃娃,或者说他灵魂海内的器灵魂体得意又嚣张道:“杀我?你们下得了决心才行啊!” 白发老者移步来到娃娃的身后,从他手里夺过判官笔。 罗望山精神恍惚望过去,看到判官笔的瞬间,他醒悟这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于是他强忍住情绪,严肃道:“放了他,不然毁了你的本体,让你受那永不得超生的煎熬。” 岂料娃娃不怒反喜,他道:“躲在这半尺长的夹缝里几千载,我早就不想待了!” 他继续道:“这娃娃的身体不错!借他的体做根基,我可以行大道,修正果,说实话,我不怜惜以前那个残破的躯体?” 罗望山一时错愕! 什么样的器灵会怎般嫌弃自己的本体,就是染了道蕴,有机会化身入道的帝器,那都是做不到他这般绝情。 可白发老者不信邪,他抓住判官笔,用力一拧。 这裂体之痛立马传到器灵这里,疼得他嚎啕不止。 毕竟是自家的外孙,白发老者见这副景象,一时间心软,也不知如何是好。 抓住这个间隙的器灵想要唤回本体,却被白发老者牢牢抓住,终是徒劳一场。 他破口骂道:“别以为我会屈服你们,你爷爷我逍遥天地间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若有一日我重回巅峰,定要你们抽筋剥骨,以报我今日损体之仇!” 魏婴立马夺来判官笔,从空间宝物中取出一柄冒着寒光的短刃,指着笔杆,威胁道:“你放了我儿子,我把本体还你!如何!” 器灵讪笑,道:“你没资格威胁我!”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魏婴,又扫了一眼罗望山,饶有玩味说道:“你这儿子天赋不错!尤其是魂力,更是比之别人都有独到的先天优势!入我魔道,得我符文衣钵,说起来也是你儿子的一场天大的造化!” 魏婴眼色冰凉,刃尖顶在笔杆上,只有她用力,她相信这件地宝转眼就能变成废品。 器灵只觉得那把短刃抵在了他的咽喉处,刃尖都给他刺出一个红点。 他阴翳的目光似笑非笑,“想救你儿子,也可以!进来试试!” 说完,娃娃失去意识,就这样昏睡过去。 魏婴摔下判官笔,不管也不顾,她知道她的家人不会让她乱来,但她顾得了! 她迅速释放神识潜入娃娃的灵魂海,待白发老者反应过来,他这个女儿早已经进去了。 “糊涂!糊涂啊!” 白发老者气得胡子都翘了,只能坐下为他女儿护法。 罗望山过去将她抱进怀里,他又想到之前梦境里前辈所说。 到底要我想清楚什么…… 罗望山隐约记得梦境的最后,那位前辈还交代了什么,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但他没心思多想了! 他牵住魏婴的手,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正色交代到:“岳父大人!今后之事就劳您费心啦!” 白发老者猛地睁开双眼,却见他这个犯傻的女婿也进去了。他又闭上双眼,哼道:“没一个省心的!” 罗观海蹲下来,心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站起来,又蹲下,又站起来。 灵魂海里。 两夫妻被丝线缠绕,手脚都不能动弹。 这是魂力的比拼,魏婴另一个身份是阵法师,魂力自然强劲。 罗望山不仅修灵,也炼体,可就是不锻魂! 天下修士绝大多数是修灵,一些阵法师、炼丹师等需要强大的魂力支撑,自然是要锻魂。 可惜,他们正面对的是一件地宝生出来的器灵。 器灵操控着丝线,如同提木偶搬将娃娃的魂魄提起来,挂在身边。他笑道:“为了一个孺子,竟然真敢进来!真不知道,你们是真傻,还是犯傻!” 魏婴双眼泛红,吃力地想要挣脱这些该死的丝线。 她控制自身的魂力,化出一把剪刀,想要将束缚住双手的丝线剪断。 可是,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每剪一下,她就能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她知道这些丝线不但能操控魂体,还能吸食魂力。 魏婴焦急地望了一眼她的娃娃,发现娃娃只是甜甜地睡着了,她不由地宽心许多。 嘲讽的是,现在情况不乐观的反而是他们两夫妻。 “望山!你怎么样了?” 罗望山强忍着痛苦,勉强笑道:“勒得很紧!但还伤不了我!” 魏婴哪里看不出他的难处,只是她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突然,有股绵绵的暖流流入魏婴的身体里。 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魂力正填补自己,气息很熟悉,她立马就猜到是她爹出手。 “丫头!知错吗?” 魏婴愣神半晌,果断转开话题:“爹!你这妖孽果然厉害!” 声音温火,是慈父的责备:“你现在知道难了,刚才莽撞的胆子哪里去了?” 魏婴撅着嘴,不服气但认错,只能喃喃道:“女儿知错了!” 声音再次传来,“爹不是魂修!只能靠着朝气境该有的魂力去支撑你!妖孽的实力不俗,机会仅一次,一定要把握住!” 魏婴点头,“女儿明白!” 刚说完,刚才还是娟娟细流的魂力却如同河口决堤般涌进来。 魏婴抓紧时机,双臂齐齐发力。 只见缠满全身的丝线转瞬之间被崩断,魏婴跃步向前,一掌拍在还没反应过来的器灵的额头。 她的掌心处,有一个印记。 印记落下,器灵抱头嚎啕,浑身冒起白烟。 第六十三章 镇杀 魏婴看准时机打算将娃娃的魂魄解下来,手摸到娃娃身上的丝线却被不知名的毛刺给扎手。 摊手看去,掌心处正不断变黑。 魏婴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想要驱散掌心的不明黑块。可无论如何,掌心的黑块如同胎记般印死在那。 更为要命的是,她手臂上的脉络也正朝着心脉方向慢慢变黑。 她猛地抬头,神情紧张又不安,问:“你这是什么?” 器灵忍着浑身剧痛抬眸与之对视,然后勾起嘴角,坏笑问到:“你在害怕?” 魏婴微微一怔,两颊因为恼羞变得烫红。 压下心里的情绪,摆出一副不服气的姿态,道:“呸!区区邪功,也配让姑奶奶我害怕?” 器灵玩味地看着她的即兴表演,得意之余也生了几分自满之心。他道:“死鸭子嘴硬!看到这孩子身上缠着的丝线了吗?每一根都渗入其体内,沿着奇经八脉的位置生根。一旦成功,就能完全控制整个魂体,乃是我主上乘的奴役之法。” 他挑衅的目光移向魏婴,继续道:“而你手臂上的那根丝线,会顺着你的掌心一路占领你的周身经脉,最后像这个孩子般沦为我的傀儡!至于外边偷偷给你灌力的帮手……” 器灵捏起法诀,控制侵入魏婴体内的丝线塞住她周身穴道,传入魏婴体内的魂力被断绝在体外。 眼见这番情景,魏婴大感不妙,连忙运功逼出体内的丝线。 器灵微微眯眼,凶光毕露,忽然如流矢般朝着魏婴出手。不留隔夜仇,这他就是秉信的宗旨。 被束缚的罗望山顿时大惊失色,双臂用力居然奇迹般将丝线挣断,然后出招想要逼退器灵。 他的拳头直送命门,准头对着器灵大开城门的胸脯薄弱点。 器灵不慌不忙地摊掌接着罗望山的拳头,然后以巧劲化开拳势。 如此再攻,这般又守。 过招来到第二十回合,罗望山的疲态尽显。 他们都是魂体状态,魂力确是天差地别。 又因为罗望山不是魂修,没有全套的功法辅助,也只能靠着地煞境该有的魂力蛮劲与器灵周旋。 终于,器灵避开罗望山进攻路线明确的一拳后,他退了两个身位,手指指尖吐出毫毛般粗细的丝线。 这些丝线像活的一般,竟是每每避开罗望山层层叠进的拳势,再次将罗望山的手脚一圈又一圈绑住。 器灵冷笑道:“好一个拳修!将灵力体系的功法运用到魂力体系,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他扭了扭手腕,冷冽的目光尽是杀气:“可惜啊!我们之间的魂力差距甚远,你这些奇思妙想,就到此为止!” 罗望山咬紧牙关,看到另一边苦苦抗争的魏婴,不由得青筋爆起。 他愤然一声怒吼,将又是凭着蛮力活生生把丝线给挣开了。 这突然的变故超出了他器灵的人预想,竟是被罗望山那股子怒气吓得连连后退。 器灵本欲再去擒住他,却看到还在打坐的魏婴。他眼眸子一转,想了个损招。 掐法诀,念咒语,唤了一声:“起!” 魏婴的身体不听使唤地站起来,把原本闭眼打坐的魏婴本人都给惊得傻眼了。 器灵哈哈笑着,也是玩心大起!指着罗望山向魏婴发号施令:“去!把他给我拿下!” 魏婴哼了一声,娇怒道:“你个妖孽!凭什么听你的?” 可是她的身体居然真就动了!她跃起身,翻出掌心朝外。她整个身体都动起来,配合魂力加持呈现出一个掌势。 魏婴又惊又慌,忙道:“当心!真杀过来了!” 这破事发生得太过突然,罗望山脑子完全不够用,下意识地连退好几步,嘴也不停地哆嗦道:“这这这?媳妇你别过来啊!” “费什么话!我也不愿!快出手!” 话还没说完,魏婴的掌势推过来。 罗望山探手出招,拳势架住她的掌势,碰撞产生的余波震得整片灵魂海波澜起伏。 他拉下一副苦脸,为难道:“我没伤着你!” 稳稳当当接住他这一招过后,魏婴的身子又擅自动起来,她忙提醒:“要变招了!” 只见她左手拍落罗望山的拳头,右掌平推,掌心处还有刚才的印记。 那闪着微弱金光的印记,让罗望山心跳加速,肌肉绷紧。 那可是魂法,只对魂体有杀伤的功法! 这印记要是印下来,宛如被千钧雷霆击中般,那可比拿斧头劈开脑门还痛。 他退一个身位,躲开魏婴这一掌,却不曾想到她左手一变打出掌印,还暗藏一个杀招。 罗望山赶紧平踏青云,跃入半空。接着,翻身躲过掌印,然后使用身法拉开距离。他咬紧牙,深知自己被动的处境,可对方是自己的媳妇又要他如何下手? 忽然,他想起梦境中前辈交代的话。 眉宇中心往上两指? 罗望山展开神识查探,却偏偏找不出任何破绽。 信还是不信? 他当然要信!不信,等拖到最后魂力耗干的时候,他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念及此处,他出手拨开魏婴的手,两指并合,蓄力指尖。 就这么点下去! 罗望山的魂力侵入魏婴的脉络,正中那根丝线薄弱点。占据经脉的整条丝线仿佛失去主干力量般,忽的蒸融消失。 见到魏婴的手停在原地,他忐忑问到:“管用吗?” 却见魏婴双眼翻白,脑门胀裂,差点痛得失去意识。得亏她魂力雄厚才顶住了这波反噬的麻痹感。慢慢感受身体的控制权,手脚恢复动作,活动自如,果然是把那该死的丝线给解了! 她握了握拳头,扭了扭脖子,然后瞪大好奇的眼睛,撅着嘴问:“哪学的?怎么神奇?” 罗望山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于是挠头笑道:“是一位前辈教的?” “前辈?哪个前辈?” 魏婴蹙眉,他们夫妻常年坐镇辰元宗,近几年除了回罗府,就没出过宗门。 罗望山继续想解释,可现如今形势不容他们有任何懈怠。于是交代魏婴:“趁现在,你去缠住妖孽,我去救咱儿子!” 这魏婴也是醒悟过来,反手成掌劈向器灵。 掌印与金印叠加,密集的攻击令器灵多少有些认真起来。他一脸奇怪地问杀过来的人魏婴:“你怎地挣脱我的控制呢?” 魏婴边将掌势压过去边喊:“你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我猜你个亲娘!” 器灵生气地舞动与手指相连的丝线,横竖交错,织成一张网朝着魏婴的攻击迎去。 掌印与金印被网兜住,器灵手腕一抖,将里边的力量化去。 在魏婴有意的拉扯下,她们很快缠斗在一起。 罗望山则趁机设法救人。 他合并两指,那犹豫的眉头渐渐变得坚决,最终他还是出力点在娃娃的眉心上方两指处。 本来发黑的额头,居然奇迹般地褪白。堵塞在娃娃经脉里的丝线,也渐渐融化。 罗望山看到这番景象,又是欣喜又是激动:“有效!当真有效!” 现在,他十分肯定自己做的那个梦是真的!梦里的那个前辈也是真的!只是,待他冷静下来,他又不知道这个前辈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出手救他们一家! 而这些事,都发生在娃娃的灵魂海里。 相对他们,外边的时间流逝很短,短到眨眼的功夫里边就发生了那么多事。 白发老者的神识被器灵的手段逼出,不是魂修的他,不仅神魂受创,而且还动摇了他的根基。 他本是半步朝气境修士,如今转眼的功夫,修为就跌到了聚花境巅峰。 幸亏他在神识归体前立马调息,也不至于把自己最窘迫的处境给暴露出来。 好消息是,器灵被魏婴刚才那一击创伤,实力应当大打折扣。 坏消息是,白发老者实在没有余力去帮他们一家了。 他不甘地握紧拳头。 女儿,女婿,外孙。 他们的性命都在朝夕之间,而他这个做爹的,做外公的,却只能为他们做到这一步…… 白发老者发怵了! 刚才他的神识探进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器灵的魂力已经同他这个半步朝气境修士同等水平。 可他隐隐觉得这不是那个器灵的极限。那是受了几千年香火的器灵,而香火最养魂力。 再说旁边的罗观海,他依旧焦急等待着灵魂海里边的战况。 他大哥一家三口都躺在地上,他这个刚满七岁的侄儿生死不明。他大哥和大嫂则是为救亲儿,不惜犯险。 打坐的那位白发老翁,那不仅是他的亲家,又是坐镇阴山地界的大人物,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看到白发老者额头上若隐若现的虚汗,罗观海的心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进还是不进? 罗观海起初是真在犹豫!因为他同样不是魂修!他的魂力固然达到重天境的水平,可他不精魂力体系,打起架来怕是最鸡肋的一个。 贸然进去,帮忙还不好说,添乱倒是极有可能。 突然,他听到娃娃在说呓语。 “二叔……救救我……二叔……救救我……” 罗观海心切地趴在娃娃的旁边,这次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顾不得那么多,只是手指点在娃娃眉心上两指处,释放神识进入娃娃的灵魂海。 罗观海的神识出现在灵魂海空间里,慢慢下落。 下方静海波涛汹涌,中心处传来激烈的余波震动。他知道,那是他的大嫂在与器灵搏斗。 他没有再犹豫,果断朝着中心飞去。 殊不知,他一只脚踏入娃娃灵魂海开始,正与魏婴交战的器灵就已经知道了。 他的功法是滋养魂力方法的一种,就是纳他人魂魄里精纯的魂力为己用。魔族是所有种族里边最讲求强者为尊的种族,他们的修炼方法就更趋向掠夺。 当器灵意识到外边的战场对他不利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布局,意图将罗望山他们拉入灵魂海。 因为在这里,他就是接近阴神的存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必须说这个天还是在眷顾他的!虽然外边那家伙修为达到半步朝气境,可他不是一个魂修! 所以,这是器灵唯一的一个翻盘的机会。 他需要更多魂魄来恢复魂力,重天境的神魂就是一个大补之物。 就在他嘴角上扬到一半,他忽然发现自己也失去了对娃娃的控制! 若说出乎意料,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罗望山从梦里得来的方法! 又是谁在同我作对? 器灵不认为这几个毛头小子能破了他功法的玄妙,可事实摆在眼前又让他不得不去信。 当然,他不去过多纠结! 眼下将他们逐个击破才是正事! 器灵这般想着,于是重重一跺脚,飞往罗观海的方向。 刚开始,魏婴当然不解地愣在原地。 莫看她们打得有来有回,其实魏婴心知肚明,自己现在是根本拿不下器灵的。 可器灵为什么跑了呢? 魏婴这样想着,忽然她看到一个人正飞过来,而且方向正好与器灵相对! 一股不详的预感愈来愈强烈,魏婴眯着眼睛才看清,那人居然是罗观海! 她忽地呼吸一促,喊到:“观海!快离开!你快离开!” 话音刚落,器灵还提了个速,正好与罗观海撞个正着。 接触的瞬间,器灵抓住罗观海的神识如同手拿耗子般简单。 他贴到罗观海的耳边得意道:“你终于上钩了!” 说完,在魏婴眼皮底下,器灵顺着罗观海延伸过来的神识,一路抓住他的神魂。 器灵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浑厚的魂力涌进他的身体,仿佛让他年轻了几百年。 这一刻,他才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代价很明显,罗观海瞳孔慢慢变淡,最后魂力枯竭,草率地饮恨西北。 “观海……” 罗望山猛然抬头,他怔得喉咙干涩。 只看到罗观海的神识一点一点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广袤的黑暗之中。 彻底,还不留痕迹! 罗望山抱着孩子,整个身体都僵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要干什么!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一个梦里! 直到魏婴怒气滔天的冲向器灵,直到激烈的对抗下,魏婴败落正坠落下方死亡的静海。 恍惚间,他想起了前辈在梦里交代的支言碎语。 想清楚,进去了你们就再也出不来了…… 无法接受! 他想起与罗观海的兄弟情谊!几十年兄友弟恭,几十年风雨兼程,几十年点点滴滴。 他又想到自己逝去的母亲,那时候他的弟弟还小,不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每到雨夜时,风吹雷打,他都会抱着懦弱的弟弟入睡。陪他长大,一起捉弄教书先生,一起闯荡阴山荒林,一起躺在山岗的草坡,去数天上的繁星点点…… 经历过那么多,最后找到自己所爱之人,与她携手成家。人生刚刚步入正轨,年少的雄心还要腾飞,夫妻的恩爱还在继续,他们明明还有那么多快乐时光去一起渡过。 可是,那些好像变成了一场美梦,醒来,就完全破灭! 怎叫他不生气? 罗望山抛下所有顾虑!只是一腔孤勇,还有满腔怒火。 器灵的猛烈攻击,他不顾!竭尽魂力损耗寿元,他不顾!心爱的妻子声泪俱下,他不顾! 他的拳头,再也没有章法可言,以伤换伤,用死相逼,莽夫一般的行径。 魏婴同样是不顾了! 她心爱的丈夫,决心以死相拼,那么她,决意以命相随。 他们相战,却不能配合。准确来说,是罗望山近乎红眼的状态,招式路数已全然没有章法,魏婴就算再想配合也始终孤掌难鸣。 好几次,罗望山都暴露出十分致命破绽,让器灵有机可乘,又每每被魏婴化解。 正当魏婴自以为逃过一劫时,罗望山又是鲁莽地飞过去。 魏婴蹙眉,还思索着如何出招化解。 不料,器灵转守为攻,矛头直指她魏婴本人。 意外间,魏婴只能仓促接招。未曾想,她自己没留意露了个小破绽让来势汹汹的器灵给抓住了。 器灵脸上挂着冷笑与讥讽,破了魏婴一招,然后是她门户大开,彻底失了保全自己的余地。 只见器灵的十指丝线抓过来! 魏婴平踏青云,却无论腰间如何扭动身法,都难逃丝线的天罗地网。 正是一筹莫展,甚至还有嗅到几分死亡的恶臭。 她看到一个雄伟的身影挡在她前面,替她解了围。 魏婴瞪大眼睛,她看到十根丝线穿透了罗望山的身体,也刺穿了她内心最后的防线。 器灵勾起得意地笑容,将十根丝线无情地从罗望山的身体上拔出来。 同时,罗望山的灵魂海内,他的神魂也出现十个致命的小孔。 他低头看着慢慢虚化的神魂,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头顶压力顶来,是器灵用尽全力打出一拳。 拳势的镇压下,无论是罗望山还是魏婴都在这一击的拳锋中遭受重创。 当硝烟散尽,器灵得意至极地俯视着落在静海里的两人。 他扭了扭手腕,“玩了怎么久!是时候该结束了!” 话了,器灵正要再出一拳。 忽地,灵魂海内响起一声呵斥:“妖孽!尔敢如此放肆?” 器灵抬头,只见黑压压的上方,正有人拍下一个巨大的掌印。 他不屑勾起嘴角,“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魂力同我斗!” 他话音刚落,就是往头顶降下来的掌印送出一拳。 掌印与拳印相撞,器灵顿时面色大变,竟是喟然:“你居然也要与我拼个山穷水尽!” 他不甘,抱着最后一点幻想,道:“修行不易,道友何不惜身自爱?” “何须多言,受死便是!” 话了,掌力倾泄所有,重重压下! 第六十四章 抓人 李天被时间长河里湍急的激流赶出来时,他周身上下经脉都被冲得零碎。 好在最要命的心脉,因为帝境修士强大的体魄才得以幸免。 仔细看,现在他的脸颊上还留有一道淡淡的泪痕。 依旧是园子里的石亭,亭里边坐着的两个友人。 僻静的园子大得离谱,遥望过去也只能看到翘起屋顶的阁楼,林雪薇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她找了一圈,最后在园子里最不起眼的石亭中找到。 她也不是非找不可!只是想着想着,想到自己还在一座陌生的府邸,想到她那个在她看来还涉世未深的师弟,她就不由自主地找了起来。 等到她看到这两人居然在石亭里打盹,她又觉得自己在做一件相当无聊的事。 酷日炎炎,明明入秋了,却也热得令人心浮气躁。 这或许就是南方! 林雪薇这样想着,她忽然又想到她的家乡,那里四季有三个季都是银装素裹,只有短暂的夏季才能见到浅红淡黄。 那里的雪,很冷! 她低下头,又望一眼李天。 突然,林雪薇那双一直无动于衷的冷眸动了。 她看到李天脸颊上的泪痕,很淡,在她的眼里却格外地显眼。 为什么……会流泪呢? 林雪薇走进石亭。 她的脚步很轻,但还是有些动静。 罗悟言眉毛跳了跳,似乎是感觉到有什么人走近来。他撑起朦胧的睡眼,看到一个冷峻的美人走来。 那浑身散发的英气与杀气,能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退避三舍。 罗悟言猛然惊醒,痴痴地道:“师……师姐?林师姐?” 林雪薇微微颔首,目光却没有停留在他身上,更没说话。 罗悟言也没指望她说话! 当代亲传弟子第一人,去年的年比,他有幸见识过这个传说人物的实力。 她手里收入剑鞘的银剑,仿佛就像当时擂台上,闪烁寒芒,压得一众平日里趾高气昂的亲传弟子连头都不敢抬。 罗悟言当然有仰慕之情,却也止于片刻的遐想。 宗内弟子常说她是罗刹女,说她冷血无情。但就是这样一个风评不好的怪女人却不仅救了他自己,还救了他爷爷。 罗悟言对林雪薇是发自内心的又敬又畏! 他侧目,李天枕着双臂,坐在他旁边。 很是奇怪!他们两个怎么好端端地在这僻静的石亭里打盹了呢? 罗悟言这样想的,于是站起身。腿有些发软,但他还是勉强把自己撑起来,向着林雪薇作揖道:“师姐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他俯首等候,却听不见林雪薇回答。 正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时,李天是时候醒了。 他的脸色发白,眼里净是血丝。 看到林雪薇的第一眼,李天心里发怵,又很快平复住自己的神情。 “师姐?你怎么来了?” 李天悄悄把头埋了回去,生怕林雪薇察觉到什么端倪。 林雪薇道:“我来找你!” “找我?” 李天露出一只眼,又很快埋了回去。 旁边站着的罗悟言看一眼李天,又瞥一眼林雪薇,于是轻拍李天的肩头,道:“既然林师姐找你,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我先回去,记得过来探我。” 李天又露出一只眼睛,问:“你一个人走得了路吗?” 罗悟言没好气地捏一捏他的肩头,笑道:“瞧不起我了不是!这点小伤,你以为我是谁?” 说着,他还特地在李天面前走两步。 李天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揭穿他:“行啦!两条脚都在抖,就不要硬撑啦!” 罗悟言不好意思地挠头,却也没去否认。 “别看我腿抖,走起路来也不耽误!甭操心!” 说完,他向着林雪薇一拱手,“林师姐!我就先离开了!” 林雪薇颔首,很配合地给罗悟言让出一条道。 没等他走出石亭,李天突然叫住他:“罗兄!” 罗悟言回首,一脸茫然地望他。 李天犹豫了好久,最后只是说到:“路上小心些!” 罗悟言浅笑,挥手告别,也就离开了石亭。 现在,石亭里就剩李天坐着,林雪薇站着。 “师姐有事吗?” 李天柔声问。 “没事!” 林雪薇答。 石亭里安静地离奇,安静地能听到一个人的喘息声愈来愈响。 “既然师姐没事,就先回!我想在这再歇会儿!这几天事太多,闲下来才觉得有些疲了!” 李天语调不急不慢。 只是喘息声愈来愈响,也愈来愈急。 林雪薇突然改口:“现在有事!” 李天苦笑,问:“是吗?何事?” 林雪薇答:“你说!” “我说?” 李天很想抬头,但他已经抬不起头,也不敢抬头。 “我说甚么呢……” 一滴鲜红落在地上。 李天彻底没了动静! “怎么了?” 林雪薇微微蹙眉,又问:“怎么不说话?” 她走近些,灵敏的鼻子嗅到铁锈的腥味。她神经一下子绷紧,快步来到他身边,好巧不巧地一滴血滴到她右脚那只淡灰色的绣花鞋上。 林雪薇眉头紧锁,问:“哪伤了?” 不见回应,她双手扶起李天枕在手臂上的头。 只见李天脸色苍白,嘴角有血污,人也早已经昏过去。 林雪薇忙给李天号脉,两指按在手脉上,忽的整个人都愣住了。 经脉寸断!自绝气息! 这是会死人的! 来不及思考,林雪薇背起李天往临时下榻的房屋赶。 猛地推开门,把李天安安稳稳地放在床上。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她的医术也不过尔尔,哪里能接上他的经脉? 大夫?哪里寻大夫? 小小的汾城,哪里会有医术高明到可以接筋续脉的大夫? 林雪薇开始思考怎么更快地返回辰元宗!只要回到辰元宗,丹阁里的那位长老就是有名的医术大家。 这一趟,马车都走将近一日。 林雪薇也可以背着李天飞回去,可中间那片广袤的阴山荒林太费工夫了。 李天真的扛得住吗? 林雪薇又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一枚红色丹药。这样的丹药她有四枚,每一枚都珍贵得很。 来这汾城一趟,她就没了两枚。 不过这一枚是去救李天的,她自然不会吝啬! “吃下这枚丹药,应该能助你扛几个时辰。我们即刻启程,相信以我的速度明日拂晓就能回到宗门!” 说完,林雪薇坐到李天的床边。 还没送进嘴里,忽然就被李天拦下了。 “师姐!丹药贵重就不用花费在我身上了!” 林雪薇发愣,好一会儿才怔怔道:“你醒了?” 李天轻轻应了。 “你的经脉……” 林雪薇不可思议地抓起李天的手,却发现脉搏比之前稳了许多! 她还是不信,立即释放神识查探李天的身体状况。 “这……这怎么恢复了?” 林雪薇痴痴地自言。 “什么恢复了?” 李天突然问。 两人对视良久,林雪薇站起来,目光冷峻又认真。她问:“你这是甚么体质?” 李天慢慢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雪薇还是难以相信,她又一次释放神识,还是得到相同的结果。 她不禁怀疑起,刚才她号脉是不是号错了! 可细细回想,却又否决! 她在外,行走江湖几年,学了点医术的皮毛。纵然不能做到妙手回春,但基本的号脉一直都没错过! 我这个师弟,当真特殊! 林雪薇盯着李天,惹得李天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闭目养神。 他是帝境修士,体魄本就强大。外加这副身躯乃是长生体质,历经沧桑也不改容颜。恢复力惊人,好似也不难接受。 长生? 李天慢慢撑开眼皮。 他想到许多,想到易欣儿曾经给他讲到,就连帝境修士都会败给岁月,与他的那个时代一起走向终结。 那么,他自己为什么可以长生? 世界之外的那个神,又是谁? 他突然好奇心大起,没头没脑问到:“师姐!你修炼是为了什么?” 林雪薇侧目,她好久才冷冷回了两字:“报仇!” 李天回头望着他这个师姐,“报完仇以后呢?” 林雪薇内心愕然。 对啊!报完仇以后呢? 她想到远在辰元宗紫竹峰上的苏瑜,还有躺在她身边的师弟,李天。 她脱口而出,“报恩!” 李天浅浅一笑。 他这个笑,被眼辣的林雪薇捕捉到。内心有些不服气,但她的脸依旧古井无波。 “你又为什么修炼?” 林雪薇问。 李天把双掌垫在脑袋下边,“我不知道!我也没怎么修炼!” 前一句林雪薇觉得李天在跟她和稀泥,后一句却让她这个当师姐的感到不满。 “伤好了,给我加练!” 林雪薇严格道。 李天忍住没给她翻一记白眼,只能和声和气道:“知道啦!” 林雪薇微微蹙着秀眉,她好像感到被人敷衍了! 她也不想去计较,而是换个更想知道的话题:“好!那给我老实交代,怎么受的伤?” 双眼盯着他,严厉地真是个尽心尽责的好师姐。 李天巧妙地避开她的目光,简单地找个理由,道:“就是在罗府里,被那人给伤的!” 说实话,林雪薇是没信的! 但她还是没去计较,既然李天给的交代是这个,那么她林雪薇就认定是这个交代。 “我知道了!” 搓了搓手里的红色丹药,然后递给李天。她道:“把这枚丹药吃下去!” “没病干嘛吃药?” 李天故意推脱。 林雪薇突然眼神冷冽,“你敢再说?” 吓得李天一个激灵就拿过林雪薇的丹药,“好啦!好啦!我会吃的!” 她站起身,边走边道:“躺床上歇着,不要乱走动!” “啊?师姐!我没事啦!” 李天边说边挥了两拳。 林雪薇头也不回地走了,把门关好才说:“叫你歇着!就歇着!” 等门外没了动静,李天嘴角微微上扬,正准备起身下床。 忽然,一道清风推开房门,接着一个掌印打在李天的床头上,足足凹进去五寸。 外边传来声音,“我刚才说甚么了?” 李天回答:“歇着!” “你在干嘛?” “刚才睡得不是很舒服……” 说完,李天翻身卧躺。 “听话!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李天看着床头上的掌印,郑重地点头,道:“我很清楚!” “很好!” 话了,清风又将门关了起来。 李天摇头苦笑,问:“师姐!我要躺到甚么时候才能下床啊!” “我允许你下为止!” 李天点头,回:“明白!” 隔了一个庭院,林雪薇停在房门思索。暂留良久后,她使了法诀,念了段话,然后发出一道灵力传讯飞去远方。 傍晚,医馆里。 罗悟语躺在藤编的躺椅上,看似闭目静养,实际心里头烦躁不安。 昨日夜里,长老找到他,要他陪其演一出苦肉戏。话里边说得像有那么点价值,但他还是担忧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弃子。 有些路,一旦选择了,就算再崎岖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从他两年前偷跑出去,从他加入妖兽门成为一个不入流的杂役,从他把家传判官笔的消息透露给项少栋。 他的命就已经由不得他去左右了! 比起后悔,他更加希望他那个当爷爷的和那个做哥哥的能走出来,大大方方地给他铺路。 “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地把东西交出去,不就没怎么多破事了吗!” 罗悟语握紧拳头。 医馆里,最后一个来看病的走了。贾大夫照旧打起算盘,算珠子噼噼啪啪响。 “快月底了,又得进药材了!” 贾大夫左手托着下巴,喃喃道:“不如自己进山找草药算了!那姚家药铺的草药太贵药性还差……” 他抬头望向医馆门口,夕阳的余晖闯进来了! 门口的青石台阶上,小伍蹲在那里快一个时辰了。之前一直骂罗悟语不是个东西,到最后人家连搭理他的心思都没有。搞得自己不仅气急败坏,还口干舌燥。 郁闷的小伍只能重新回到台阶上,边画圈边诅咒他。 突然,一群黑影出现在他前面。 小伍抬头,正中的人戴着一顶书生帽,倒是一身的儒生打扮。就是那双眼睛,傲慢又充满杀气。 根本与他的穿着不着边嘛! 小伍这般想着,却被这书生后边的两人拎起来,然后丢在了街上。 书生不说一话,进了医馆。 后边一群人紧随其后,刚才把他丢在街上的其中一人瞥了他一眼,然后冷声道:“哪里的臭乞丐?有多远滚多远!” 小伍气得站起来,本来想怼回去的。却看清楚这帮人的穿着,居然是城主府的府役! 他忙把话憋回去,悄悄地躲在台阶旁边,探出一双眼睛去看医馆里边发生了什么事。 书生带着府役,直接闯进医馆正堂,着实把里边的贾大夫吓一跳。 待看清来人是城主府的人,尤其看清楚中间那个书生,贾大夫惊得立马挤出假笑。 “这不是师爷吗?怎地有空来我这小医馆啊?” 书生扫一圈正堂,最后锁定躺在藤椅上的罗悟语,喝到:“抓起来!” 一帮府役拥上去,粗鲁地抓起修为尽废的罗悟语,然后将他压在地上。 罗悟语急得大喊:“你们做甚么?” 贾大夫也是意外,他忙得从旁询问:“师爷!师爷!他是罗家二少爷,来这里治伤的!是不是有甚么误会啊?” 书生挑眉,“误会?我抓的就是他这个罗家二少爷!” 他走到罗悟语跟前,突然一脚踩在罗悟语的头上,道:“罗府管家告你罗家二少爷勾结外敌,残害亲人!也别在这躺着了,进牢里躺去!” 罗悟语怔住,却又疯狂挣扎起来,喊到:“那个混蛋……怎么可能?” 书生眼神犀利,手指点在罗悟语的定身穴上。霎时间,罗悟语张着口,却不能发一言。 然后书生厉声道:“带走!” 府役们压着罗悟语,简直不要太轻松。 书生刚要走,贾大夫立马拦住,和声和气地问:“师爷!师爷!这里边到底是个什么事啊?” 书生瞧一眼贾大夫,哼的一声,道:“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贾大夫怔住,也不敢细问下去,只是悄悄地试探一句:“师爷!你看,罗家二少爷他……” 书生本欲要走,却又停住。他想起来自己还是在贾大夫这里治过跌打伤的,就这样无视他实在是不应该。 他看一眼还在街上等候他的府役,还有陆续过来看热闹的市井百姓。 他小声道:“这是城主大人的命令!估计进去了凶多吉少,要是有心,就早做打算!” 留下贾大夫怔在原地,书生带着府役在百姓的眼皮底下走了。 这时候,小伍有些后怕地走进来。 贾大夫缓过劲,立马抓住小伍的手,交代到:“快去找你家小姐!就说罗二少爷性命堪忧,望其早做打算!” “啊?” 小伍不解地挠头。 贾大夫忽的严肃起来,厉声喝到:“还不快去!到时候要是真出事了,你家小姐问起来,我看你如何交差!” 小伍这才醒悟,连礼数都忘了,撒开腿往医馆外跑了。 街道两旁站着稀稀松松的两行百姓,就在这人群里,站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就是许管家。 “那不是罗家二少爷吗?” “他怎地被城主府的人抓去了?” “听说罗家遭事,那不是人的管家密谋主家家业呢!” “估计啊!那个管家和城主府勾搭一起了!” “挺像城主府的作风!” “唉?那个管家是谁?” “嗐!三吊钱的许家大娃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 许管家默默推离人群,朝着黑暗的巷子深处走去。 第六十五章 真假 秋风吹过汾城的街道,吹掉了最后挂在天边那一抹的晚霞。 千家万家,灯火幽明,汾城的百姓又迎来一个普通的夜晚。却在交错的巷道里,奔跑着一个十六七岁的身影。 小伍内心纠结,说实话,他对罗悟语被抓这档事完全不紧张,相反,他还很想拍手叫好! 要我回去找小姐救他?那个嘴上不留德的混蛋救出来又能干甚么? 小伍是这样想的,但没有在路上耽误时间。 只是巷道拐角过后,两旁没了人家,就是一片沉沉的昏暗。加之今夜月色欠佳,宽敞又有几块积水的巷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觉得恐怖阴森。 小伍停下脚步,心里忍不住发怵。 今日是怎么了?这路我都走了好几回了,怎地不敢走了呢?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黑暗的巷子,走一段路发现没有情况,于是又壮起胆子。 突然,身后泛起一阵猫叫。 吓得小伍脊背发凉,忙合十双手,拜道:“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突有一阵阴风从身后袭来,小伍更是惶恐不安。他壮着胆回头,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竟看到有一道鬼影飘过! “鬼啊!” 小伍被吓的两腿不听使唤,恰巧脚尖被石砖的间缝给绊着,差点没摔得脸着地。 还在庆幸时,突然看到前边黑暗的角落里居然躺着一双老脚,一只脚套了个破鞋,另一只则是赤脚! 小伍这下是彻底失了智,一边惨叫一边跑。 待他再次睁眼时,已经跑到隔壁人家,看到他们家朱门左右高高挂在檐下的灯笼。 小伍不敢久留,也不敢回头。 老人们常说,那些冤死的野鬼就爱躲在阴气重的角落废墟。要是碰着了,死活都不能回头!一旦回头,就会被那些冤魂趁机勾了魂去! 事实上,刚才的黑暗巷子中,还真有怎么一个‘索命鬼’。他就是许管家! 那双老脚,就在他旁边! 许管家看着刚才小伍跑走的方向,不由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红光满面,正是气运正宏。算你小子走运,下次再遇到可没冤头鬼替你死了!” 原来,刚才小伍闯进巷子的时候,许管家早已经等候在这儿,而且对这个刚见过一面的小伍起了杀心! 可就在许管家等小伍上钩时,居然被一个喝醉酒、整个人晕头转向的老汉给撞见了。 也是那一声猫叫与阴风,刚刚好把小伍的注意力转移了。所以,他没有看到许管家出手杀掉那个老汉。 当然,许管家也没料到,小伍慌张间居然让他奇迹般地跑掉了! 若是早做防备,恐怕现在的小伍已经是黄泉路上的一个野鬼了。 另一边,罗府。 高长老独坐在一座阁楼上,他敞开门窗,任由夜里的寒风进屋搜刮。 罗府的下人都让许管家遣走了,空荡荡的宅子十分适合清修,他也乐意呆在这种地方。 自远方来的灵光飞入窗来,徘徊在高长老的头顶。 他缓缓睁开眼,接下头顶的灵光。读完讯息后,不由地冷言讥讽到:“呦!门内那帮混蛋这是要把所有脏活累活都往我身上撇吗?” “过河拆桥……这事可不地道!也不知道那姓杨的怎么就惹到门内那帮不敢露面的破烂户呢?” 他喃喃说着,拍了拍粘在衣裳上的枯叶。 夜里的风大,阁楼外的几棵树也落了满地的黄叶。风一吹,它们就纷纷快活地驶向高空。 残月躲在黑云后边,也不知是不是在暗示今晚将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呢? 高长老摇了摇头,断了这些没头没脑的烦人思绪。 这个时候,小伍回到王府,将医馆发生的种种都告诉给了罗老爷子与罗悟言。 罗悟言怒得直拍桌板,“那个姓杨的城主,受了我辰元宗那么多的恩惠,居然敢与妖兽门沆瀣一气!” 他这一吼把整个院子都给惊动了!不一会儿,王雨烟与翠儿闻声进来。 她们看到罗老爷子一如既往的冷静与严肃,也不敢多言。 罗老爷子闭目,轻声感慨:“妖兽门的人不敢把事情闹大,找到城主府也实属正常……” “爷爷!我把这事上报宗门,自会有人追他通敌之罪!” 罗悟言铿锵有力地说到。 但罗老爷子听后却是摇摇头,当即给罗悟言泼一盆冷水:“怕是等不到辰元宗来人啦!对方是想在悟语小子身上做足文章,就是要逼得我们爷孙两人不得不出面。” 罗悟言收起一些火气,“他想怎样?我们不出来,难道他还会杀了语弟不成?” 罗老爷子悻悻答到:“先是废修为,又是下牢狱,保不齐下次就得掉人头……” 房里头陷入死一般沉寂。 最后,罗悟言先一步站起来,果断又凛然道:“我去城主府,同那个城主交涉,换出语弟。” 罗老爷子冷眼直视他,“再废了你的修为,下你的牢狱,到时候是不是该我换你出来了?” 被这么一说,罗悟言咬紧牙槽,却只能乖乖坐回去。 他实在是没办法,兴许辰元宗弟子这个身份,还能有所作为。可细细想来,却也明知是无用功,他只是无助地看向他身边唯一的亲人,“爷爷!我们该怎办?” “交出去……” 罗老爷子沉吟着,过往的记忆不间断地涌进脑海里。 其余四人看着他,唯有罗悟言清楚知道他爷爷说的是什么。 可他就是不甘! 他把拳头攥得紧紧,连手指头都被自己压得发紫,“爷爷!凭什么要我们做让步?” “不让步!我们又能怎办?” 罗老爷子盯着他,也是希望他这个大孙子能看得稍微开一些。 他继续道:“那东西与我罗家缘分早已经尽了!我之前不说于那人,只是不想那东西再出来危害人间!” “说句实话!妖兽门要想收服得住它,怕是把他们死了的老祖请还阳都无济于事!那东西可不好驯服……” 看着罗老爷子那双深邃的眼睛,王雨烟即使再怎么没听明白,但也多少明白他们口里的这件东西不是什么善茬。 她突然有些好奇,他们口中没有吐露真名的东西到底是个何方神圣!? 侧目看去,发现罗悟言仍旧苦苦纠结,没有迈过那道坎。她看到罗老爷子拍了拍罗悟言的肩膀,向罗悟言耐心讲到:“你只知道咱家有那件东西,可你哪里知道你们两兄弟这些年遭的苦都是那东西害的!” 接着,罗老爷子把哀伤的目光投向门外,思绪也已经飞到过往不愿回顾的记忆中,久久难以平复,只能口里轻声重复到:“送出去也好!送出去也好!送出去也好啊……” 当年,辰元宗办不到的事,现在,妖兽门能办到吗? 罗老爷子突发奇想,但其实他内心同样是不愿的。因为他不愿与妖兽门有任何瓜葛,也不愿让那支判官笔再现人间。 当然,他还是对那支判官笔的执念更重些。 似乎也是在萧瑟的秋天,那个十二年前的秋天。 夜里的风愈来愈烈了! 王府朱门外,黑云间的寒风吹过,吹得灯影摇曳。罗老爷子与罗悟言站在烈风中,即将出发前往城主府! 只是刚前脚踏出门,身后传来一句话:“罗老弟,望留步!” 罗老爷子惊讶回头,原来是王家的老爷子拄着木杖在王雨烟的搀扶下过来了。他身旁跟着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也就是王雨烟的父亲。 后边还跟着翠儿与小伍一左一右,各自手持一盏灯笼! 王老爷子的样子看上去年老很多,嗓子也是沙哑。 他颤颤地伸出手,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般埋怨起来:“既然来到我家中做客,理当让我了尽地主之谊,你这般走了,叫我情何以堪?” 罗老爷子忙上去握住他的手,“老哥哥!夜里风大,你怎么过来了……” 这时候,王雨烟作为晚辈,只能礼貌地退到一旁伺候,还有站在她身边的罗悟言。 两个老人相谈甚欢之际,罗悟言侧目,问:“你把所有事都告诉王爷爷了?” 王雨烟轻咬薄唇,迟迟应答:“总要说的!” 果然,罗悟言眉头微皱,“这事本就与你们王家无关……” 似乎是不愿听他往下说,王雨烟突然喝住他,“悟言哥哥!” 两人同时愕然,看向双方的长辈,发现都没在意刚才的喊声,于是又各自松了一口气。 王雨烟缓了一下焦躁的情绪,继续道:“且说我们之间的情分在你眼里是不深,单是我们两家几世的交情,难道还不够吗?” 她的手被自己抓得发红,犹豫了好久她才又说到:“今日的事,权当是我的过错!可是,还请日后莫说这些见外的话!” 罗悟言一时思绪紊乱,终究是把想说的话止住。最后,只能默默地移开视线。 王雨烟同样如此。 就这样,两人相继陷入了沉默。 …… 城主府,门口。 今夜门口当差的府役还在打着瞌睡时,突然被来人的脚步声惊醒过来。 两个府役抹掉嘴边的哈喇子,怒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扰老子的好梦?” 待他们眯着眼,看清楚来人后,他们忽然清醒了。 罗家老太爷,陪同罗家大少爷,还有王家的小姐一道!这可都是汾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是他们两个看门的府役能吆喝的?! 翠儿当即挺直腰,当起头阵,道:“你们快去通报!就说要见你家城主!” 两个府役对视一眼,这才想起来他们的主子可是这座城池的城主。于是,立马趾高气昂地摆起谱,道:“你又是谁?凭甚么见我家城主” “快说你是哪家泼才?敢在我门前无礼?” 府役眼冒火光,一副要吃人的凶相:“我倒要看看你背后的家族受不受城主大人的管辖?怕不怕城主大人的惩处?” 王雨烟赶紧上来揪着翠儿的耳朵把她拉回去!翠儿说话冲的毛病都是惯的,上来没规矩也不是一两次了,这一点就连王雨烟也颇为头疼。 插曲谢过,罗老爷子抱拳道:“麻烦禀告,罗家家主,求见汾城城主!” 此话一出,两个府役脸色有些不自然,却也沉得住气。 他们试探到,“你真是罗家家主?” “正是!” 他们的确有在权衡,却也不敢继续耽误时间。两人就那么匆匆地往府里边跑,唯留五人在冷风中等候传见。 罗老爷子闲下功夫,总算是有事得问了:“王丫头!为什么你执意要跟过来?” 王雨烟望向罗悟言,后者却有意避开她的视线,应该是对刚才说的话有愧。王雨烟只能心里暗自腹诽,也没有挑破。她道:“爷爷说了!王家愿与罗家共赴难关!长辈有训,做人做事,不得言而无信。既然罗爷爷死活都不让爷爷和阿爹过来,那我就来当王家的代表!” 罗老爷子严肃问:“你知道此行会有风险吗?” “当然知道!” 说完,王雨烟还是把目光落回罗悟言身上。可他只觉得王雨烟的目光是那么的刺眼,让他避之不及! 没过太久,走出来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 罗老爷子见到这人不敢怠慢,作揖还要敬一声:“师爷!” 书生同样作揖回一句:“见过罗家主。” 他让出道路,请道:“诸位!城主大人已在大堂等候多时。” 这人举止颇为讲究,到底是个读书人,书上那些圣人礼教还是有遵守的。 可罗老爷子清楚,这人不能看着他表面斯文,其实城主府高手之中,他的实力就在那位杨城主之下。 城主府管辖汾城大小一切事务,上到世家大族的利益纠纷,小到市井坊间的撒泼打滚,他这个人家口中的‘师爷’,都管! 换句话说,除了那个整日里窝在城主府修炼的杨城主外,他这个‘师爷’算半个城主。 也有人好奇,像师爷这种响当当的人物,怎地会给姓杨的当打手,做奴才? 那些市井小道就开始传言,他师爷这个浑样,或是迫于淫威,或是贪图富贵,或是追求资源……反正是众说纷纭。 一行人进了城主府,入了大堂,他们就看到那个倚坐在案台后的杨城主。 杨城主见到罗老爷子,第一眼自然是意外,但很快就被这只老狐狸给收了起来。 他问:“你是罗家主?” 罗老爷子作揖,答:“是!” 杨城主啪得一声拍打案台,喝:“大胆!罗家的许管家亲口告诉于我,罗老太爷已经被贼人杀害了。” 罗老爷子一时愕然,待恢复精神后,脱口问到:“既然我在他口中罗家家主已是一个死人,那么站在城主面前的又是谁呢?” 杨城主冷冷一笑,“这就是我接下来要问的!老实交代,堂下站的到底何人?” 早已怒不可遏的罗悟言当即喝到:“枉你也是这汾城的一城之主!一个活人,一个真人站在你面前,难道还能成假?” 刚说完,罗悟言突然感觉有座大山压在肩上,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气怎么都喘不上来。 杨城主的威压正全部压在他身上,同时还把想要解救罗悟言的人给弹开数米远。 他冷声问:“你是哪家小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罗悟言双手死死撑住自己,咬紧牙关,勉力抬起头,死死盯着杨城主,字字珠玑,说道:“我是辰元宗门人,如此无礼对待我,不怕宗门论你的罪吗?” 杨城主呵呵笑着,不慌不忙道:“且不说你如何言语冲撞我,单论我是汾城的城主,我在辰元宗的地位,那是与内门长老平起平坐!你不过区区一个弟子,怎地有资格站着与我说话?” 眼见罗悟言快撑不住了,罗老爷子赶紧求道:“城主,小儿不知礼数,您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好!” 杨城主点头,也卖了罗老爷子一个面子放过罗悟言。 被解除压制的罗悟言当即瘫软躺地上,幸亏王雨烟及时把他搀扶起来,不然,他势必昏厥现场。 高高在上的杨城主嗤笑连连,又问:“我还是那句话,堂下何人?” 罗老爷子想了一会儿,依旧答到:“罗家家主!” “何以为证呢?” 杨城主问。 待罗老爷子思索之际,王雨烟抢答:“王家可作证!” 杨城主看向王雨烟,却是摇摇头,说到:“王罗两家世代交好,这我也是有所耳闻!可你不过十几岁的小丫头,只凭一张嘴,三言两语的要我如何能信?” 王雨烟沉下脸,冷静道:“城主不信我,那总该信我王家!” “你们王家是汾城名宿世家,本城主自然会信!” 杨城主眯起眼睛,突然话锋一转:“可我还是不能信你!” “城主这是甚么意思?” 杨城主从案台上拿起一块黑铁示在几人面前。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逐渐难看的脸色,得意地笑了两声,然后道:“罗家的家族令在此,你说我是甚么意思?” “家族令?” 王雨烟彻底看懵了! 她知道家族令的重要性,那可是真真正正一个家族的命脉,现在罗家的命脉没有把在自己手里,反而把在了外人手上。 王雨烟不禁感慨:难怪这个姓杨的嚣张得如此理直气壮! 同样的,看着杨城主手里的罗家家族令,罗老爷子也算是明白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即使他不愿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压抑不住脑袋里的冲动,“城主从哪里拿到的?” 杨城主故作姿态,指着手里的罗家家族令,目光戏谑,语气做作,道:“你问这个?” “我说捡的你信吗?!” 罗老爷子怔在原地,好一会儿,他不甘地闭上眼睛,点头附和道:“城主说是捡的,这自然就是捡的!” 似乎是得到满意的答案,杨城主也收敛了许多。他娓娓道:“罗家二小子勾结外敌暗害罗家家主,幸得管家忠心不二,为免家业沦落恶徒之手,于是携一家之重器来我城主府寻求庇护,并献上家族令望城主府严惩恶徒!” 接着,他看向罗老爷子,三问:“那么,现如今,堂下站着的又是谁呢?” 第六十六章 祸不单行 罗老爷子真希望自己是老眼昏聩,可家族令内涵的气息又令他不得不去相信。 仿佛穹顶压下来,只觉得头重脚轻。 多少代人传承过来的祖宗基业,朝夕之间,就掌控在别人手中! 他是又恨又悲! 却又不敢把情绪暴露在自己这张老脸上,如果不那样,今日他失去的东西将会更多! 遗失了家族令,在法理上,他这个家主之位已经不存在了。 可他,还是要强调,他是罗家人,他才是罗家的主家人。就算是苍白无力,但要正色严词地说出来,才无愧地下的祖宗们。 “回禀城主,站在堂下的乃是罗家当今的家主!” 杨城主倒也心生佩服,尤其是对这老爷子的魄力,毕竟两人实力上的差距是肉眼可见的。 罗老爷子,一个枯瘦的老头,敢站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放眼整个南洲,又能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但这不是他这个杨城主松口的理由,恰恰相反,拉起一条咬钩的鱼,才是钓鱼翁最享受的事情。 他故作姿态,皱着愁眉,边敲案台边说:“你说你是罗家家主,这不与那管家的话径向矛盾吗?况且人家尚能拿出家族令,而你不过一张红口白牙,叫本城主如何信你?!” 堂下几人纷纷瞩目罗老爷子,家族令的意味太大了,大到几个晚辈根本说不上话。 沉思片刻,罗老爷子最终妥协了。 “只怪老汉治家不严,管教无方。可家族令上的气息却做不得假,只要是罗家血统,必能引起共鸣。城主若还是不信我等身份,可明鉴真假!” 果然,罗老爷子话音刚落,杨城主手上的家族令真就闪烁妍妍金光。 杨城主似明悟般点头,眼神却渐渐冷冽起来,“果然是罗家血统!” 罗老爷子眼力虽不如从前,竟也捕捉到这转眼即逝的变化。他赶忙弯腰,继续道:“城主坐镇汾城两年有余,我这个昔日罗家主虽未与城主谋面,却也不敢诓骗您!” 旁边的罗悟言不甘地瞪着杨城主,死死地攥紧拳头。 杨城主眯着眼,拳头也松了些。他沉声道:“这是当然!” 看到他没有发作的迹象,罗老爷子也就放下心来,俯首称道:“既然身份已然明朗,罗悟语一案还望城主明判!” 再抬头,瞧见杨城主脸色不变。 罗老爷子拱手,继续道:“此中定有天大的误会,我虽遗失家族令,但未曾被奸人谋害!” 却见杨城主根本无心听进去,只是一味不耐烦地挪动屁股。 他把玩着手中的罗家家族令,有意无意地调侃到:“一块方寸的黑铁牌,不过巴掌大小,却能左右一个家族的命运……” 罗老爷子戛然停住嘴。 座上的杨城主得意地轻笑,堂下那两个罗家人也只能乖乖地听着、受着、忍着。 杨城主扫一眼几人的脸色,尤以罗老爷子脸色最为复杂。 他把目光收一收,全然没有刚才玩虐的兴致。其实他同样知道,家族令和罗悟语在他的手里,他完全不怕罗家人不就范! 而且,比起罗家人的反抗,他更加忌惮来自辰元宗方面的压力。吞并氏族家产,虽然没有被严令禁止,但宗门高层那边是不怎么愿意看到! 有一家做了先例,后边就会有第二例,第三例,乃至氏族间攻阀不断,这是辰元宗作为一个区域的统治者所不愿看到的困境。 当然,名正言顺就不怕头顶上司过来找麻烦了。假借许管家的名义,简单地罗织一些罪名,再把罗悟语当众处死以正视听。 那么,接管罗家的家业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他站起来,重天境的气势乌云盖顶般笼罩整个大堂,沉重得仿佛空气能拧出水一般。 “本城主自有明断!只是,当日许管家与有约定,更是在这块家族令前立誓!我也亲口许下过承诺,要取了罗悟语的项上人头!” 罗老爷子闻得这话不由得心头一颤,说话都不利索了:“城主要杀了他?” 杨城主坐下,沉声问:“我且问你,你是否被罗悟语囚禁?他又是否勾结外人?” 罗老爷子愕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杨城主冷冷笑着,“不说?就是有啰!那就该杀!” 汾城内,他这个城主就是天。强者为尊的世界,谁的拳头够大、够硬,谁说话的分量就越足。 只要身在这座城池里,就没有一个人会去挑衅他掌握的权力,更不会有人去质疑他说出去的话。 罗老爷子心软下来,慢吞吞地跪在地上,俯首哽咽道:“老汉虽然到了不中用的年纪,却也想用这幅腐朽的身躯,替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孙子求个情。” 他抬头望着杨城主,真切求道:“可否留他一条性命?” 旁边的罗悟言心痛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爷爷,曾几何时,他们一家居然走到了如今这幅田地? 他愤怒又不甘地握紧拳头,直到手开始麻木,气到发抖,抖得连搀扶他的王雨烟都同样为他们痛心。 “留他一条性命?” 杨城主沉吟着,一边食指轻敲案台一边诧异:“他这般忤逆,你还要留他一条性命?” 跪地的罗老爷子已是老泪横秋,又是下拜又是叩首,央求到:“他年纪尚小,难免心浮气躁,哪里知道甚么是是非非?纵然是错,也该罪不致死啊!城主能否法外开恩,饶他一条性命?” 杨城主稍稍后倚,勾起淡淡的不怀好意的笑,“法外开恩……也不是不行!不如拿你罗家家业来换?” 罗悟言奋起,喝到:“你这奸人!说来说去,还不是看中了我罗家的家产……” 若不是王雨烟咬着薄唇,使劲按住他的肩膀!凭他冲动的样子,定是要冲上去与这杨城主拼个死活。 他这一喊,杨城主明显又变得不悦。 眼见他要再次施压,罗老爷子很快回到:“我罗家愿意散尽家财,只求换我家二小子一次活命的机会。” 杨城主重新摆出一张虚伪的笑脸,提醒他:“以一家之富换一条不值钱的人命,这可不是小事,万万想清楚了!” 罗老爷子拱手,答:“城主能够开恩,罗家已经感激涕零,区区家业何足惜哉?我等自当双手奉上!” 闻得这话,杨城主满意地点头,“记住你这句话!” 他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继续道:“罗悟语我可以不杀他,可是这汾城他是不能留了。至于你们,我不希望听到什么不该出现的流言蜚语,你们就好自为之!” 当罗老爷子感激地抬起头,堂上早已经不见杨城主的身影。 罗悟言还想喊话,却被王雨烟死死拦住。 他们真的没有资本在这大堂之上强硬,能保住罗悟语的性命,就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 他们后边,书生再次现身,请道:“诸位!该走了!” 书生说话的语气平和,却总是散发着莫名的压迫感。要不是他打扮起来像个书生,几人真以为他是那些在山上落草的山大王! 城主府门口,书生站在门檐下,拱手道:“今日城里头不太平!巷子里死了不少乞丐,望诸位小心行路!” 说完,书生走进去,只留下刚才那两个府役边抱臂边盯着他们。 罗老爷子回头,望了一眼头顶写着‘城主府’的牌匾,心头涌起万分悲凉,苦得他口干舌燥。 事已至此,也该是他们罗家遭这一劫。 他的思绪又回到十几年前,他那个大儿子劝他把判官笔迁到辰元宗镇压。 若是他当时没有固执,若是当时他能听劝,今日之事还会发生吗? 想到这里,罗老爷子再怎么坚强,泪水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罗家注定要在今晚败落了吗? 回去的路上,压抑与哀怨并在。 正巧一个人影负手站在夜色中,任由夜里的秋风扯弄他的长袍,他就是妖兽门的高长老。 罗老爷子眼力比这几个晚辈好,第一时间发现这人,于是拦下后边跟着的几个晚辈。 他比之刚才平静许多,莫名听起来有些底气:“长老!久等了!” 高长老摇头,“也没多久!” 罗老爷子道:“为了引我爷孙两人现身,长老真是煞费苦心!” 高长老轻轻一笑,道:“不费事!多谢罗家主还能有心情关心在下!” 罗老爷子同笑,“长老使得好手段,我罗家几千年的基业,让长老一夜之间倾覆殆尽。” 高长老摆手,眯着眼轻描淡写道:“这只是对你们罗家一个小小的惩戒!” 他的目光逐渐冷冽,“罗家主见到我,不知之前商量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罗老爷子答:“得亏了长老心心惦记着!”忽然,他眼神认真,正色道:“但我罗家世代蒙受辰元宗的庇护,怎敢与今日之大敌为伍?” 高长老没感到意外,只是边点头边听着罗老爷子的话。 待对方把话挑明白,高长老才摇头吐槽到:“家业都没了,还要甚么家族的声誉!所以说你们这些名门望族啊,真是又墨迹,又虚伪!” 他忽的眼冒杀气,冷声警告:“交出那件东西,保你罗家平安渡过这劫!不然,你罗家上下保准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于非命!” 那气势,即使没有真的出手,但也将罗悟言等几个晚辈吓得脊背发凉。 罗老爷子不想废话,“东西可以告诉你在哪!但还是你自己取去!” 高长老皱眉,“不行!我要你亲自取来给我!” 罗老爷子无奈地摇头:“我没那个本事取来给你!还是长老显个威风,亲自去取!” 高长老起了些顾虑,“既然如此,劳烦亲自引路!罗家主!” 罗老爷子犹豫一会儿,点头的同时又提出条件:“让这些晚辈先回去!由我这把老骨头陪长老走一遭!” 高长老也不为难他,只是默许了。 罗老爷子趁那高长老没有反悔,立马转身给后边几个晚辈交代到:“快走!越远越好!” 罗悟言隐隐觉得不对头! 他问:“爷爷!你怎办?” 他知道如果自己讲明此行危险重重,他这个孙子一定坚持与他同往,于是罗老爷子糊弄道:“爷爷只是给他引路,不会犯险!” 罗悟言没有去信,“他得了东西,反悔了要杀你灭口怎办?” 罗老爷子仰天朗朗笑了两声:“他堂堂一个长老,居然也要同我这个糟老头子反悔,那便是失了他的身份!” 然而罗悟言不会相信妖兽门的人会持重,他在辰元宗修炼几年的时间里,看的,听的,自然多了。 罗老爷子同样知晓,于是匆匆挥手道了别,就走在最前边给高长老引路去了。 几人站在原地,直到罗老爷子与高长老消失在夜色之中,留下一条枯叶纷飞的巷道。 抬头遥望,乌云彻底盖住了月光。 返回王家的路上,冷风来袭,更显秋意萧瑟,而罗悟言也一直垂头丧气。 王雨烟一双手没有离开过他,是怕他脚软走不动道,更怕他脑子一热,跑去追他爷爷。 他们来到一条巷道,两边是巍巍的高墙。 一只小黑猫受了惊吓跳出来,两只碧绿色的眼睛如两小撮绿色的鬼火,是这片黑暗中的另类。 它惊慌失措地来,却堂而皇之地走过去,只留匆匆一面。 就算几人想要多看几眼黑猫,也找不到它藏身之所到底在哪儿了。 黑猫不喜人气,避开几人跳进黑暗之中继续前行,突然一双脚立在自己的前进的路上。 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杀气,炸开毛,耸其腰,示威一会儿后,蹦跳着逃离了现场。 这人啧的一声,也懒得去管这只见了两回的小野猫。 他缓缓勾起笑脸,眼睛盯着正迎面走来的罗悟言。 “十数年不见,今日倒是遇到故人了!” 这人就是正在游荡巷子的许管家! 他脚下黑气变出两条蟒蛇,一点一点爬向罗悟言。 到他脚下时,两条蟒蛇立即锁住他的脚踝。 这透骨的冰凉感使得罗悟言一惊,“这是甚么?” 这一喊,惹得王雨烟望向罗悟言的脚下。只见缠在他右脚的蟒蛇吐着蛇信子,两只蛇眼同样盯着她。 “蛇?哪里来的蛇?” 王雨烟伸手去抓,翠儿也慌慌张张地蹲下帮忙。 两条蛇立起蛇头,哈气示威,吓得两女纷纷停下手来。 王雨烟咬紧牙,心一横,一把抓住蛇头用力想要扯掉它。 岂料,这条蛇散出黑烟,竟在黑烟之中又生一条蛇捆住她的手,蛇头抬起来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凶相。 翠儿被吓得不轻,“小姐!小心呐!” 她还没来得及,罗悟言另一只脚缠住的蟒蛇同样散出黑烟,又生一条新蛇。 这蛇张着血口,蛇尾一曲,整条蛇直接弹起来,轻车熟路地缠在翠儿的手上。 翠儿又是恐惧又是嫌弃的,忙喊到:“这到底是甚么怪物啊?” 缠住两女的蛇同时朝着她们的脸吐出黑烟,还没反应过来的两女吸了一口气,突然丧失了意识昏倒在地上。 “雨烟?翠儿?” 罗悟言看到两女倒地昏迷,急得想上去查明状况。 两条蟒蛇愈来愈长,居然开始爬上他的身,一步一步将他捆实了。 沉闷的脚步慢慢靠近,罗悟言猛地抬头。 他厉声问:“你是谁?” 许管家失望地扶额,边摇头边苦笑道:“你不认得我?” 待他走近些,挺直腰板,露出正脸。罗悟言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他看到了谁! “是你?你怎地这般模样?” 许管家打趣问他:“哪般模样?” 罗悟言觉得他这张脸瘆得慌,却又担忧地上两女的处境。于是喝到:“这是你得手段?哪里学来的邪术,快些松开我!” 许管家听了,操纵已经两女捆住两条蟒蛇,将她们升到半空。 他坏笑道:“你说这些手段?你不觉得熟悉吗?” 边说边抬起手,然后手掌慢慢捏紧,两条蟒蛇也同样开始收紧。 罗悟言眼见不妙,挣扎地喝到:“你放了她们!我们的事我们来解决!” 看到罗悟言着急、愤怒,许管家回想起自己被魏婴封印在那座小小的湖泊十几年,身上还一直压着一座破烂石亭。 他一想起来就生气,十几年来的煎熬,今时今日他总算觉得自己赢回了一口气! 一想到十几年前的种种,他得意地抒发起心中所想:“你们不会想到,我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仰起头,却还是乌云密布,仿佛自己头顶这片苍穹,总会被盖住! 他大声喊到:“这就是你们的命啊!你们化作了枯骨,而我仍然存活人间!你们想让我枯坐在湖底之下,我却偏偏要闯出去!” 眼神精光变作杀意,他冷眼盯着罗悟言,盯得对方头皮发麻。 许管家招手将罗悟言拉到跟前,嗅了嗅罗悟言身上的气味,然后满意地点头。 “你这副身体倒是便宜我了!比十几年前还合适!” 说完,许管家翻白的眼睛里冒出黑气,然后全身都冒出黑气。 黑气聚在一起,成了一个人形轮廓,把旁边的罗悟言都看呆了。 他惊恐地问:“你不是许管家!你是谁?” 器灵的魂体答:“我是谁?” 他嗤笑连连,忽然闯进罗悟言的身体,再次进入他的灵魂海之中。 很快,罗悟言双眼翻白,气色也开始转白。 “又是辰元宗?” 罗悟言晃了晃脑袋,“我还真是与这个狗屁辰元宗有缘分呐!改日我恢复实力,定把它道统给灭了!” 他开始翻看罗悟言的记忆,“还有两个辰元宗弟子在这儿?辰元宗这般得罪我,吃他两个弟子不过分!” 桀桀一阵狂笑,罗悟言消失在原地。 罗家,别院。 李天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今夜一点儿星光都没,不练功师姐应该也不会怪我的!”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杀意踏进别院。 “这感觉?这气息?” 李天猛然想起在罗悟言记忆里见到的那个器灵。 他有些意外,把双手垫在后脑勺下,喃喃道:“原来还在啊?” 外边罗悟言走到庭院,东西两座房的中间。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朝着李天那屋去了。 小心推开两扇门,又合上。 屋里边立着一盏烛台,烛台上白蜡烛的火光照亮了这间房。 罗悟言的脸突然僵住,他看到李天正坐在床上,微笑着,如盯一个死物般盯着他! 第六十七章 抹杀 罗悟言呆立在原地。 他面前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就好似早已经知道自己要来造访,于是乖乖地坐着房里等待客人的到来。 还有那双眼睛,没有半点威严,却是有淡淡的血光,让他莫名地畏惧。 李天指着他面前的一张圆鼓凳,笑道:“坐!” 罗悟言不知怎么地,他真就坐下了,连他自己在坐下之后都感到匪夷所思。 他不想费事,双脚用力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无论怎么使劲,这脚就跟长地上一样,抬也抬不起,挪又挪不动。 怎回事? 罗悟言心里不停发问,依旧保持着原有的风度,脸色也没不变。 他尽量缓和自己的语气,不让自己露出马脚,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李兄!怎么晚了也不睡吗?” 李天看得出他的窘迫,也不去戳穿他,只是客气回到:“夜太静了,吵得两耳嗡嗡叫,闲不下来心,哪里睡得着?” 他最后的微笑,是春风和煦。怎么看,他都像是个涉世未深的普通少年。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罗悟言在心中反复揣测,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挑明来意。 他在怕,却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见罗悟言两手抓住衣服,很是纠结的姿态,李天也无妨来个顺水推舟。于是,他问:“深夜到访,罗兄应该是有要紧事啰?” 罗悟言一怔,他今晚的来意那当然是过来杀李天!可是他两只脚完全粘在了地上,屁股也死死咬住底下的凳子,哪里腾得出手去杀他? 他一咬牙,两脚用力将自己撑起,囫囵地把自个掀翻在地。 那张凳子就贴在他屁股上,已经分不清是他屁股咬上凳子,还是凳子咬上屁股。 他只知道,他那条腰被凳子顶得生疼。 这副场景,饶是李天也是忍不住笑出呵呵的声音。 他这笑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罗悟言就羞愧不已。 他连爬都顾不上了,直接怒声质问:“是你在搞鬼?” 李天收敛起笑,颔首答他:“是啊!” 罗悟言又是一怔,他没想到李天竟答得如此干脆。干脆得,让他刚才在脑子闪过无数的念头都豁然开朗。 他猛地要抬手攻击,却被看不见的力量束缚原地。 这时候,他才流露出骇然之色。 就连刚才的种种都没能吓到他,可是束缚住他双手的力量实在他强大了。 在这力量面前,自己渺小得跟个虫子一般,一捏就爆。 他颤声问:“我看得出我?你到底是谁?” 双眼欲穿,天真地想凭一双肉眼看透眼前这个普通的少年。 李天本能地双脚落地,触地后,两脚传来的实感又让他想起来隔壁师姐定下的条件。 于是,他又很知趣地把脚缩回床上,完全不顾及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在罗悟言的眼里是有多么的突兀。 “我想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李天望着他,眯着眼笑道:“毕竟我也只是个无名之辈,知道了也只是知道了!” 罗悟言稍有愕然,完全听懵了。 李天也不着急,只是微笑着等他重新归于平静,渐渐恢复丢掉的理智,去收拾收拾自己因为慌乱而暴露出来的丑态。 罗悟言屁股粘着凳子,花了不少力气才重新坐回去。 将心绪抑制住,他死死盯着李天,问:“你要把我怎样?” 李天思索会儿,答:“情况会很糟,你要死!”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罗悟言同样头皮发麻,脸色吓得煞白。 谁不怕死?越是层次高,越是怕死!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明知长生路遥遥无望,也要坚持修炼。 罗悟言只觉得屁股下的凳子长刺般,却又弄不下来,内心苦苦抗争,脸也变得狰狞。 最后抱着一丝侥幸,问:“有没有谈条件的余地?” 李天果断摇头,无情地断了对方那么简单的希望:“你没有这样的余地!从你进入这副身体的时候就彻底丢失了!” 罗悟言没有放弃,他更像是抓到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道:“这副躯体的原主,他还未死!只是被我囚禁在他的灵魂海内!我用这个当筹码,换我一条生路可否?” 李天还是回他一个摇头,道:“你的这个筹码在我这儿标不上价!” 罗悟言一怔,呐呐问:“是他的命不值钱?” 李天答:“值钱!在我这儿非常值钱!” 见罗悟言一脸的迷惑,李天也欣然给他解释到:“以你这种实力,你所说的筹码还不足以撬动我!” 罗悟言沉声问他:“你怎就知,我在你眼皮底下杀不了他?” 李天笑答:“实力上的差距,可不是把话说得狠辣些就能弥补的!因为你不如我,所以他可活,你得死!” 罗悟言仅存的理智快塌了,他发疯地怒问:“你又知我实力不如你?” 李天反问:“那你认为你能从我的力量下逃脱吗?” 罗悟言脸色黯淡下来,却依旧不愿放弃。他沉声道:“我偏是不信!” 他猛地想抽出手来,却被力量束缚得更紧。 这就是实力上的差距? 罗悟言心中唏嘘,心是凉了半截,却立马狠下心来准备抹杀掉原主的魂体。 只是同样是出手,他的拳头却停在半路,像是被无形的壁垒挡住般。 “甚么时候……” 抬眼去看李天,发现对方一直等着他,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看来也是知道灵魂海发生的变故。 罗悟言不得不重新坐稳屁股下的凳子,一脸丧气地绞尽脑汁要为自己谋到一条出路:“如何才能放过我?” “这个问题你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的!不过,你可以在我这里选择一种死法,也可以很有尊严地赴死!” 李天的话让罗悟言哑了半晌,像是在做最后的努力,他仰面述到:“我本是一个器灵!幸得我上代主人错爱,将我打造成地宝级的神兵利器!” “可惜生不逢时,一场人魔大战,让我的原主人惨死异族刀下,也将我荒废在一个古洞中不知多少年!” “好不容易,有个人族少年将我从古洞中捡走,怎料这人居然偏安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要知道,就算是地宝级的兵器,也是禁不住时间的侵蚀,最后磨损凋零。兵器宝物要想长存,唯有持有者的灵气修为不断反哺。” “天若有公道,就该为我等器灵的活路往来一面。如今,机会就摆在我面前,我怎能不把握?” 李天点头,对他的话也表示赞同,又遗憾说道:“我很同情你的困境!可惜,在你伤了他的时候,你在我眼里,就已经死了!” 罗悟言望着李天平静的双眼,他能看到血色红光游走,让他发自内心地畏惧。他哼道:“伤了他,就该死吗?阁下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些!” 这话也没激怒李天,反倒是引起他不少的回忆。他轻叹一声:“口气大吗……” 想了一会儿,李天撑起右手,托住下巴,努着嘴,意味深长地道一声:“或许!” 罗悟言被这话塞住了嘴,复又痛苦地失笑:“我忘了,阁下的实力在我之上,如何处置我的性命只需阁下愿不愿意罢了!” “世道如此,弱肉强食!你不如他,他必要结果了你。你胜过了他,你就掌了他的生杀大权。” 突然,束缚住罗悟言的手解开了。 李天不以为意地放下手:“想来反手杀了你,到了阴曹地府也要不服气。不如来试一试,看看你是几斤几两,再看看我是不是虚张声势。” 器灵也是个人物,他的眼睛闪过一抹精光,然后运出体内黑气,化出四条蟒蛇游走太虚,冲向李天的命门要穴。 只是,蟒蛇尚在途中,忽地银光乍亮。蟒蛇如初阳消融薄雾般,消融了四条黑色的蟒蛇。 罗悟言不再怀疑了! 他慌得夺路想逃,只是没等他到门口,又被一股刚力弹回来。 待他定睛细细去看,原来,整件房都被灵力筑成的墙壁罩住,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与外界断隔的堡垒。 原来,他自踏入房间门开始,他就已经是入瓮的王八了。 他纳闷极了,也惶恐极了。 到底是什么实力,这灵力才能渗透到这种地步又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呢?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刚才想要逃的念头是那么的可笑。 但他不愿做待宰的羔羊! 他侧目,眼睛深处虽然还有恐惧,但杀意盖住了他的怯懦。或许只有用杀意去麻痹自己,他才能奋尽全力去闯一条生路。 握紧拳头,脚步有序又飞快。 他的拳势,气力共进时,带了昔日几分罗望山打拳的样子。 其实器灵没有发现,罗悟言记忆里的这套拳法,正是十几年前与他交战的罗望山的拳法。 子承父业,也不用分说。 可在李天眼里,却又是另一个滋味。 他那双淡然的眼睛,有了杀人时的无情与冷酷。不由多说,李天是动了杀心了。 一面无形的墙壁,挡住了罗悟言所有拳势。 力量散去,也翻不起一点余波。 终究是太弱了! 李天这样想,罗悟言也这样想。 可罗悟言还能说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 实力上的鸿沟,让罗悟言,确切地说,是灵魂海内的器灵深深地陷入绝望之中。 李天两指合并,微微一指。 灵力成了指力点在罗悟言眉心向上两寸之处,竟叫那罗悟言立时两眼翻白,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灵魂海内,器灵的魂体如遭电击。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他想起来,昔日罗望山也曾用过这个方法。 他努力去看李天,口齿不清地指着李天道:“是你……” 然后,他整个人失去重心直挺挺地倒地上,又从身上冒出一股黑烟。 李天轻吹一口气,吹散了那怨气极重的黑气,彻底绝了器灵翻身的后路。 待平息下来,李天撤去防御罩,一切又恢复到之前的平静,仿佛器灵没有来过一般。 话分两头。 罗老爷子带着高长老一路入了罗府,进了略显荒凉的园子。 他指了指湖中心的破烂石亭,道:“你要的东西,就在石亭底下!” 高长老咦的一声,飞身落到石亭顶上。 他也曾找过这里,甚至神识扫过一遍,怎就发现不了这石亭底下藏着的东西呢? 疑惑之际,他脚点在石亭顶上,震得整座石亭土灰弥漫,震得湖水波澜起伏。 也是这一脚,高长老发现了石亭的端倪。 他眯着眼,仔细去探这石亭,吃惊道:“一座阵?” 这下他明白为什么能躲过他的神识了! 他翻身下来,落到石亭内。 四根石柱立在四个角,亭内石墩子已经布满土灰,感觉呼出的气大一些都能搞得云里雾里。 他径直忽略了这个毫不起眼的石墩子,反倒好奇这四根石亭的柱子。 伸手去摸,感觉沙沙的,很粗糙。 只是总感受到奇怪的波动散发,让这个见惯了千奇百怪的高长老也皱了眉头。 他用力一弹,石柱就掉了一块灰色的岩块。定睛去看那原先脱落的地方,竟看到莹莹宝光。 “原来这四根柱子就是阵基!” 他反手出掌。 一道掌力直接推倒摇摇欲坠的石亭,四根柱子连同碎石惨瓦全部落入水里,激起白色的水花。 高长老飞身定在空中,再来一掌掀掉石亭的地基。 罗老爷子站在对面的岸边,双拳攥得死死的。 他知道,那东西要重见天日了! 十几年的镇压,任谁都会有怨气,就算是器灵也不会例外。 到时候,这里有人能承受住他的报复吗? 这个问题,罗老爷子一直在心中反复去问自己。 这时候,高长老已经飞入扬起的土灰之中去找他用了将近一个月去找的东西。 等高长老重新出现在罗老爷子的视线内,却见高长老正打量着手里的判官笔。 罗老爷子瞪大他那双老眼,呆立在原地,仿佛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画面。 许是得到了想要的宝贝,又看到罗老爷子的样子,高长老的心情大好。 “原以为罗家主会耍点小聪明,没想到是我多心了!罗家主,真乃从善如流啊!” 话了,飞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好一会儿,罗老爷子笑了,又不经意地落下两行苦泪。 风卷残叶,黑云满天。 他走在巷道上,整个人都是飘然。 就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的时候,他脚底板下好似踩了什么硬物。 低头去看,原来是倒在地上,早已死去多时的许管家。 他张着口,两眼充血。 罗老爷子用神识一探,霎时间心惊。 这是被抽光魂力了! 他立马想起来十几年前,死在罗府的那些下人,还有他家那个二郎。 再望远些,他看到两个女子横竖躺在巷子里。 罗老爷子深吸一口凉气,连忙抛掉许管家的尸体, 神识扫过,发现两女没有被抽走魂力,罗老爷子沉重又慌乱的心才平静许多。 唤醒了王雨烟,又让她摇醒了翠儿。 这才从两女口中得知,他们遭遇了来历不明的蟒蛇的袭击。 种种迹象,罗老爷子愈发肯定那器灵魂体怕是早已经逃离封印,来了城中作乱。 王雨烟突然回忆起刚才的异象,忙问:“悟言哥哥没事?他人呢?” 这时,罗老爷子猛地拍自己脑门,才意识到与他们同行,自己的好孙儿不见了! 汾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好在这条巷子里多是大户人家,家家门前挂着灯笼,也不至于摸着夜路去找人。 三人就怎么一路找回王府,直接奔去王雨烟旁边的厢房。 本不抱什么希望的三人意外地发现,罗悟言不就静静地躺在床上吗? 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罗老爷子,心中隐隐起了堤防之心。 等他们摇醒了还在熟睡的罗悟言,却发现对方真就是睡着了。 罗悟言揉着惺胧的睡眼,反问他们跑哪里去了,竟是全然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罗老爷子不敢去信,连着试探好几回。最后,罗悟言还是那个罗悟言。 另一边,李天他们暂住的院子里。 林雪薇拉开两扇门,走出房。 遥望乌蒙蒙的天空,她走去李天的房门前,咚咚咚敲了三下,然后推门进来。 人还没进去,李天努着嘴,打趣道:“师姐,三更半夜进一个男的房间,不合适!” 林雪薇眉头挑了一下,不去计较,只是看了那张圆鼓凳,很不爽地问:“你刚才下床了?” 李天微微一怔,刚才他一来一回送走了罗悟言,应该不会被察觉才对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讪讪到:“怎么会!师姐,你多虑了!” 林雪薇眉头又挑了一下,眼睛里流露出不悦的意思。 她冷冷地撂下一句:“等着练功!”然后倚在门框边对李天道:“师尊过来了!” 李天投去疑惑的目光,咦道:“师傅居然肯出她的紫竹峰?难道宗主又给了师傅什么了不得的任务了?” 林雪薇道:“是我唤师尊过来的!” “唤来做甚么?” 李天双脚下床,被林雪薇眼睛一瞪,又乖乖地缩回去。 林雪薇这才答他:“打架!” 李天发愣,心里忍不住腹诽到:打什么劳什子的架? 忽然,他想到城中那个妖兽门的高长老。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林雪薇,问:“你不会要去找那个妖兽门长老的麻烦?” 林雪薇颔首,道:“我没有挨打的习惯!我打不过他,自然去请打得过的人过来!” 听了这话,李天都忍不住嗤笑起来,“要是师傅听到你这句话,怕是会心境大损,修为倒退了!” “快些准备!师尊马上要进城了!” 林雪薇走了,留下李天呆坐床边若有所思。 他朝着门外喊到:“诶!师姐!我能下床了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应声,李天点头,喃喃道:“不说就是可以啰!” 第六十八章 短兵相接 李天踏出房门时,他看到林雪薇抱着银剑站在秋风中静静地在院子里候等。 这时候已经是四更天,汾城的巷子除了呼呼的秋风就没有其他声音。整座城都在熟睡,纷扰的尘世在这个时候达到彻底清静的境界。 所以,为了不打扰这种境界,两人尽可能的减轻了脚步声。 林雪薇带着李天出府门,入巷柳,兜转几条道,总算转到了城门。 因为是夜,城门禁闭,周围连个鬼都难觅,守门的都溜号到角落里抱膝入睡。 两人不费吹灰之力,翻过城墙,来到郊野。 迎着秋风阵阵,静候苏瑜的到来。 约莫几刻钟的功夫,在枯草弯腰的山岗顶飞来一个曼妙的身影。 她踏风而来,紫衫紫裙。 落地时,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来。 林雪薇与李天屈膝作揖:“师尊(师傅)!” 苏瑜颔首,略过林雪薇,她首要关心的是李天的身体。于是直接释放神识,扫一遍李天的身体。 “身体确实无碍!” 苏瑜和声细语道。 李天乐道:“多谢师傅关心!” 苏瑜目光遥望前方,去看那不远处耸立的高高城墙。 她似乎在回忆什么,心思飘了很远很痴,最后又收敛干净,侧目问他们:“是否有妖兽门长老级别的修士在城中?” 林雪薇身动,“是!他正在城中找一件宝物!” 苏瑜哼道:“妖兽门的人跑来辰元宗的地盘寻宝,他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李天抬头,问她:“师傅,去把他赶走?” 苏瑜的罗裙被秋风鼓动,目光闪过一点不为人知的精芒,“敢闯进家里的小贼,就应该先痛痛地揍他一顿,叫他长点记性!” 李天点头,却未免觉得今日这个师傅有些不像往日的她。 “师傅啊,你素来不愿离开紫竹峰。今日难道就为了揍他,不辞千里路遥?!该不会,那人与你有甚么过节?” 苏瑜柳眉微微下弯,问他:“为师身居驻峰长老,不该给他点教训吗?”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李天寒芒刺背,他连忙正经应她:“师傅居然将宗门的荣辱看得这般重,徒儿真心受教!” 当再次抬头,苏瑜正对着他,那双眼睛依然平静,淡若烟云。 三人没有去往城主府,而是去王府找罗家人。 虽然罗悟语囚禁族人是家事,可妖兽门牵扯进来,辰元宗就不得不插手。 夜深了,可辰元宗长老到访惊醒了王家权贵们。 大堂上,王家家主恭敬地把苏瑜迎到了最高贵的位子坐下,然后自己乖乖站在堂中。 又命人去王雨烟的院子传唤,一院子的人在罗老爷子的带领下,行色匆匆地赶来。 苏瑜只是简单地扫一眼堂中站着的一众人,问他们:“谁是罗家家主?” 罗老爷子听得清楚后,立马出了行列,作揖道:“回长老的话,老朽就是罗家家主。” 苏瑜颔首:“听闻有妖兽门贼人在你府中作乱,是也不是?” 罗老爷子俯首,略有些激动地答到:“确有其事!” 苏瑜道:“汾城是我辰元宗属城,既然有异徒逞凶作恶,我这个长老自然会为你罗家讨还一个公道,你却稍安勿躁。” 罗老爷子连忙叩拜:“谢,长老垂怜!” 这时候,罗悟言双膝跪下,叩首喊到:“内门弟子,罗悟言,有状要告!” “讲!” “弟子要告的是那个汾城城主勾结外敌,匡害贤良,枉法贪赃。” 苏瑜恻动,眼神飘向李天,发现对方也作揖对着她。于是,她问:“宗门的规矩你可清楚?” 罗悟言深吸一口气,认真应答:“弟子……清楚!” 苏瑜颔首,“既然你说你清楚,当知道,以下犯上,可是我辰元宗第一大忌!” 罗悟言再叩首,“弟子愿受罚,还请宗门严办那个姓杨的!” 苏瑜起身,“他若真有失,我必不会轻饶了他!但若没有,你就要数罪并罚,清楚了就退下去候着!” 五更天,城主府。 门外守门的府役正打着瞌睡,突然,他们两眼瞪得圆溜,痛苦地捂着咽喉处,似乎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掐住般。 待他们看到有三个人影走进去,然后两扇门嘭的一声关回去,随即掐住两个府役的力量也消失了。 两人瘫软在地,贪婪地狂吸新鲜的空气。 “甚么来头?” 一人心有余悸地问。 “我怎地知道?看这架势,哪里是咱们俩能过问的?” 两人不敢多言,只是躺地上装死。 大堂外,苏瑜正要走进去。 突然从侧边杀来一个白衣男子。 林雪薇立马拔剑相迎,贴身与白衣男子过了两招,又各自分开。 白衣男子站定身,原来是书生。 他问:“尔等甚么人?怎敢擅闯城主府?” 林雪薇放下剑,另一只手取出一枚令牌道:“辰元宗,驻峰长老,苏瑜长老驾临!汾城城主何在?” 书生一怔,立马收回架势,弯腰作揖,道:“原来是长老大驾,方才小生多有冒犯,万望见谅。” 林雪薇冷眼视之,还是问:“你汾城城主何在?” 书生抬头,脸色变化复杂。 “城主他……他在宴请客人。” 另一边的李天轻笑,问:“深夜摆宴,这城主大人不会在请鬼吃饭?” 书生朝着李天作揖,“宗使见笑,我家城主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来访,一时高兴忘了现在是甚么时辰。” 苏瑜抓住他的话,问:“只是朋友?” 书生赶紧朝向她,正色答:“当然是朋友!” “既然是请朋友的宴会,想必也不会没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劳你引路,去请你家城主。” 书生听后只觉得头皮发麻,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恕我冒昧,不知长老找我家城主所为的是何事?” 林雪薇喝到:“哪里需要同你交代!快些引路,莫耽误了师尊的时间。” 吓得书生连连称是,赶紧将三人引往大堂后边的一座阁楼。 书生停在阁楼门前,犹豫片刻,转身弓腰道:“长老,可否许我通报一声?” 苏瑜颔首,不做阻拦。 眼看对方同意,书生心中窃喜,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个黑影飞向他。 书生惊疑,伸手接住,低头去看,原来是已经死去的杨城主。 他一时间没理清头绪,只是呆立当场。 不料,自阁楼阴影处走出来那位高长老。 “你……杀了城主?” 书生呆呆问他。 高长老双手负在身后,淡然道:“杀便是杀了,有甚么大惊小怪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他看到自书生背后飞来一道倩影,速度之快甚至令他这种层次的修士都错愕。 凭借多年的经验,他接住了苏瑜进攻性极强的一掌。 但他一点都不好受,苏瑜的掌力很重,刚才去接的那条手臂已经发麻。 霎时间,灵光照映了整座阁楼。 余波荡漾,墙壁开裂,头顶的房梁也咔咔咔地爆裂。 轰隆声响起。 这阁楼往上的楼层顶不住压力开始坍塌,在扬起的土灰之中,冲出两道流光,一弱一强。 前在逃,后在追,纠缠争斗,最后分作两人。 拳印与掌印碰撞,余波阵阵惊得下方万家灯火渐起,人声吵杂,鸡犬不宁。 几番打斗,回合,高长老已经脸上挂彩。反观苏瑜,她依旧平淡,不可亵渎。 “阁下是辰元宗哪位长老?” 高长老忍不住问她。 苏瑜不做答,只是手捏诀,起法门。 硕大的掌印破开乌云,向着高长老压过去。 高长老紧张得屏气凝神,取出一张符箓,缠在手上,念动口诀。 这符箓闪着金光,结出一把金色威风巨剑。 高长老冷喝:“上!” 巨剑向上开拔,竟是刺穿了苏瑜打下来的巨掌。 苏瑜眼帘微微收下,取出一颗通体紫色的宝珠。 她丹唇浑圆,口轻轻吹。 一阵紫风携着宝光冲去巨剑上,单一回合,巨剑瓦解,化作荧光散去。 看得下方的高长老张目结舌,突然又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宝物刚刚到手。 于是,他取出判官笔,也不管能不能用,输进灵力就朝苏瑜杀过去。 苏瑜手中的宝珠释放紫色光壁护主,却被判官笔轻松划开。 这笔中器灵虽然人间消散,但器物本身暂时还是地宝级别的强兵利器。苏瑜手上的宝珠不过法宝级别的物件,其强弱不可同一而语。 当然,修为上占优的苏瑜根本没把高长老放眼里。 这天下,她苏瑜不敢说自己的天资卓越到碾压所有天骄的地步。但要论起实力,只要修为比她弱的就肯定胜不过她。 她退后一个身位,躲掉高长老的攻击。 然后凭着速度优势,欲要将高长老手里颇有些威胁的判官笔夺过来。 因为器灵消亡的缘故,判官笔并没有护主的本事。 苏瑜轻松夺来,然后劈出一个掌势。 高长老见势不妙,完全没了继续战斗的勇气与意义。待他勉强招架住这一掌后,他便借着空隙逃命般飞遁。 就此,两人这一战算得上尘埃落定! 夜过天明。 昨夜那一战,整个汾城的百姓几乎目睹了全过程。 城主府外边,早已经断断续续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里边,大堂内。 高坐在上的是苏瑜。 堂下站着的,是汾城大大小小的世家话事人、掌舵者。 杨城主被杀,就意味着城主的位子空缺。 这些世家哪个不是怀着这点心思,早早地就赶来城主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毕竟,苏瑜作为一个驻峰长老,其本身权力就大。任免城主当然需要辰元宗宗主的批示,但能让一个驻峰长老说几句好话,城主这个位子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于是,世家的见礼一个接着一个被拎进、捧进、抬进。 死了一个杨城主,也就是死了一个杨城主,谁都不会想起他是个什么东西。 可惜的是,这些世家都不清楚苏瑜是个什么的性格。 那些人把城主府门槛踩烂了,也不过是惹得苏瑜一阵心烦厌恶,却又不会出言呵斥他们罢了。 黄昏入夜的时分,日头躲进了山沟,辰元宗的外派执事领着宗主的法旨过来了。 由辰元宗宗主钦定,罗老爷子成了新城主,不但给了不少灵丹妙药,还赐下功法助他精进修行,摆脱寿元将近的苦恼。 一众世家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白白杵在原地干瞪眼。 辰元宗,某处大殿之中。 易绍杰禅坐在中央,旁边是一枚已经枯瘪的尸血丹。 他呼出一口浊气,叹道:“不愧是升阶灵药,只是一枚就让我少走怎么多路。” 送出一拳,拳风撞在殿门上,又被殿中设下的阵法给弹回去。 “看来,不出几月光景,你就可以突破天罡境了!” 张长老拄着拐杖从背后走出来,捻着白须笑道。 “是啊!破境有望啊!” 易绍杰颔首,喜悦之情溢满整张脸。 他低头看着剩余的尸血丹,不由地起了些想法。他道:“张老,我记得你已经一百年卡在天罡六重境,如果你服用,能不能摆脱寿劫,修为步入聚花境呢?” 张长老脸色黯淡下来,摇头道:“我已经老朽,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师兄在天之灵的护佑……” 他仰头望着穹顶,怅然道:“若是师兄还在,断不会让你这般辛苦!” 听后,易绍杰只是摇了摇头,严肃又认真道:“师尊把宗门基业交付我手,我自当时刻醒觉,不敢有一丝懈怠。” “若是罗师弟和魏师妹还在……” 易绍杰又想起往日与旧人相处的光景,即是哀思也是惋惜。 那些日子里,那个喜欢捧着古书研究阵法的活泼师妹,那个会变土人冒着炎炎烈日辛苦练拳的闷声师弟,仿佛他们就活在昨日,并没有走多远。 张长老也是同感,两只手扶着拐杖:“他们要是都在,区区一个妖兽门怎敢如现今这般肆意。” 他思索一会儿,还是问了这个他这些年一直搁在心里的问题:“当年,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易绍杰沉默半晌,回他:“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师尊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灵气枯败之相。应该是与强敌搏命过!” “我也曾问过他,可师尊只是闭口不谈,唯一对我交代的就是罗师弟与魏师妹的死讯,还有辰元宗的未来……” 张长老那双老眼盯着易绍杰,不放,谨慎问他:“师兄,是不是得罪了甚么人?” 易绍杰摇头,思索一会儿,复又低下头。 “当时,师尊与我在东山上发现一条干枯的灵河,知道那里地地下藏有灵矿。也是当时太得意了,师尊接到师妹的传讯,我也没有留心。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那个时候,哪怕当时只关心一句!或许不会是今日这个局面,或许他们也都还活着……” 见易绍杰沉痛在悔意之中,张长老边叹气边安慰他:“不要想太多!各安天命,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哪里是人力所能求,所能改的?” “……” 易绍杰闭上眼帘,明白自己刚才确实是在长辈面前失态了。 自从成为宗主,十几年殚精竭虑,可能是眼见破境在即,一时心境动摇了。 张长老要走,忽然停下脚步,问:“今日宗主是否匆匆颁了一道法旨?” 易绍杰颔首,“未来得及告知张老,昨夜妖兽门杀害汾城的城主,所以我委任汾城的罗家家主为新任城主!” 张长老眉宇皱起,“城主任命岂是小事,宗主不召集众长老商榷,只怕有些人会不服。” 易绍杰答:“也不是没与长老商议过!” “和那位长老商议过?” “苏瑜长老!” 张长老眉毛挤作一团,问:“她?这事又与她扯上关系了?” 易绍杰侃侃答到:“苏瑜长老偶然获悉有妖兽门贼人乱我属城,于是星夜兼赶,驱逐贼人。可惜,晚了一步……” 张长老出手止住他,担忧道:“宗主可否想过,这事太过巧合,其中会不会有牵扯?” 易绍杰摇头,笑道:“苏瑜长老素来深居简出,哪里有这些俗念!” 张长老敲了一下地板,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宗主,还是慎重些为好!” 易绍杰却是摆手,道:“若是其他家族我或许要思量一番,可是汾城罗家却不会顾忌!” “为何?” “若不是两年前肖元大长老极力推荐一人,这个汾城城主的头衔我早已经给了罗家。” 张长老不免好奇起来,问:“这罗家是……” 易绍杰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停下来,想了一会儿,还是答他:“那是罗望山师弟的家族。” 张长老听后一怔。 他顿了一会儿,扶着拐杖走了,嘴里念叨:“原来是罗师侄,唉,可惜了怎么好的一个苗子啊!可惜了,怎就死得那么早呢……” 待张长老走远了,易绍杰缓缓睁开眼,喃喃道:“师尊!师妹!师弟!已经过十一年了,你们可曾挂念过他们?” 十一年前,魏婴的父亲,也就是辰元宗上一任宗主。他在临死前,抓着易绍杰的衣袖交代他:不得向外人透露罗家与魏家的关系,也不得接触罗家。 汾城,城主府。 将那些烦人的苍蝇们赶跑,苏瑜总算是落了个耳根清净。 她倚坐在椅子上,玉手轻轻扶着额头,消化着几年来都未曾有过的身心疲惫。 李天走进来,作揖道:“师傅!你叫我?” 苏瑜颔首,却是取出判官笔放在旁边的桌上。 “这是做甚么?师傅!” 李天不解地问。 苏瑜答:“物归原主!” 李天犹豫一会儿,上去拿过判官笔,细细打量后,又问:“师傅!不带回辰元宗吗?” 苏瑜回他:“这地宝失去了器灵,宛若人失去了魂魄,只剩一副空壳。带回去也没用了!” 李天打趣道:“怎么说也是一件地宝,师傅你也别嫌弃啊!昨晚那人,不是还拿着这笔轻松破了你的宝贝。” 苏瑜柳眉一蹙,好奇问他:“他那般速度,你也看清了?” 李天没有防备,脱口答她:“我当然……”还没说完,他立即意识到,于是赶紧改口道:“徒儿虽然不才,却也能见到残影!” 第六十九章 东山灵矿 苏瑜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李天。 即使相处了一段时间,李天依旧觉得苏瑜美得瞩目。那种不可亵渎的气质,令他发自内心的触动,却又止于浮念一瞬。 最后是苏瑜挪开视线,欣慰地点头,赞他:“你果然天资聪颖,短短时日就有如此长进!” 李天神色一顿,不敢有怠慢与傲满,“这都是师傅教导有方!当然,还有师姐督促的功劳。” 苏瑜见他这般,那双清冷的眼睛倒是有了一点满意。 “将这笔还给罗家!失去了器灵的地宝,实在没了把它带回去的价值。就留给他们,善用也好,闲置也罢,权当是给罗家的一点补偿。” “师傅真是仁心!弟子就先替罗家谢过!” 他拜谢,满心欢喜。 只是他刚要转身,忽然想起来还有件事,这次更直接跪在地上,俯首道:“弟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苏瑜倚坐,纤纤食指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处轻揉,问他:“甚么事?你说!” 李天闻得苏瑜这话,先是缓缓呼出一口躁气,然后道:“之前师傅说过。罗悟言以下犯上,状告当值城主,需要回宗接受处罚。弟子恳求,能不能把他身上的罚给免去?就是减轻些也好!” “就为这个?” 苏瑜问。 李天答:“只为这个!” 苏瑜略微疲惫地站起身,行到李天跟前,微微蹙眉,问:“你们相处才多久?他就值得你为他下跪求情?” 嘶! 李天从牙缝间吸口凉气来,只能俯首去答:“回师傅的话!罗悟言既是弟子的朋友,弟子就应当尽力去帮他!他之前有恩于弟子,弟子也愿为他向师傅求个人情。” 听得这话,苏瑜更觉得头皮发麻。她微微叹息,说他:“这事尚且先不论!单是你突然跑来汾城,偏偏是他们罗家遭难,又与妖兽门有了牵扯,然后是旧城主无故惨死,新城主火速上任。天底下的巧事也算是让你给碰尽了,回去后怕是一堆麻烦事。现在你还跑来求情,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吗?” 李天一时语塞,又不知如何去解释。 “罢了!你且下去!” 苏瑜重新回到位子上,倚着椅背,合上眼帘想要小憩一会儿。 “……” 李天无声地作揖,然后退到门外,却听到后边苏瑜说到:“人既然是死了,也没有必要追究甚么责任……” 他回头,只看到苏瑜静静地坐在那儿,还能听到丝丝憩息。 李天朝着苏瑜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奔出院子。 待他走后,苏瑜才缓缓睁眼。 “又像个孩子似的……” 她同样走出院子,却与李天是反方向。 当她来到一处栽满桃树的院子时,林雪薇就坐在院子中央的凉亭里,石墩子上煮着一壶茶。 她看是苏瑜到了,熟练地沏茶,行云流水摆好一盏墨色的热茶在对面,然后站起来恭敬作揖道:“师尊!你来了!” 苏瑜宛然一笑,道:“让你久等了!” “不敢!” 林雪薇这才提起小茶壶,给自己的碧绿色茶盏来个半满。 抿一小口,问:“师尊是故意支走师弟吗?” 苏瑜放下茶盏,笑答:“有这层意思,但也不完全是!” 林雪薇冷峻的双眼凝重起来,问:“师尊有甚么要交代吗?” 苏瑜颔首,“有一些……” 她吹了吹茶盏上冒出的热气,问:“事情查得怎样了?” 林雪薇答:“我把城主府所有人都审问了一遍,也就那个书生知道些内情,但也不多。” 苏瑜又抿一口,舌头细细品味茶水,柳眉稍动,“苦了些!” 又放下茶盏,平静道:“我的事,怕是快瞒不住了!” 林雪薇咬了咬丹唇,拳头攥紧,“还是被别人看出来了?” 苏瑜温柔地握住她的拳头,却是无奈说到:“我族功法甚么都好,就是藏不住!露点身手都会漏泄。” “天水郡的来使已经传信来了,要是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就该离开了!” 林雪薇一怔,只是低下头,好一会儿才道:“我跟你一起回天水郡!” 苏瑜轻笑,仿佛云烟散去,晴日暖阳。 “你与我不一样!你要留在这里专心修炼,还要照顾一个刚入门的师弟!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 林雪薇望着苏瑜那一双眼,清澈如同一眼清泉。 她最后垂下头,只是嗯了一声也无后话。 再看王府。 王雨烟所住院子旁边的花园,里边有一座茂盛的花圃,是她家长辈专门为王雨烟种下的。 王家这一代人丁不旺,唯有王雨烟一根独苗,所以王家的长辈们几乎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她身上。 李天走在花圃之中的小道,迎面看到走来的王雨烟。 她看到李天先是短暂错愕,然后是嫣然笑着,像是一朵挂满露珠的红花,有些牵强、僵硬。 李天先她一步,问候:“王姑娘!幸会!” 王雨烟一时怔住,慌张行礼道:“李公子真是折煞我了!” 她抬头之际,眼角泛红,却又很快被她悄悄掩住。 为了免她尴尬,李天不想过多逗留,“姑娘若是无事,在下可能先行一步了!” 却是王雨烟心虚地不愿他起了疑心,于是借口问他:“公子是找悟言哥哥吗?” 李天颔首。 王雨烟没有接着问下去,她将几缕乱发揽到耳廓后边,转而问到:“公子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李天如实答:“是翠儿姑娘告诉在下的。” 王雨烟心有所想,闲聊几句后就借口辞过李天离开了。 摸不着头脑的李天继续前行,没多久就看到一人抱膝静坐在花圃之中,仰头望着渐渐明亮的罗斗星辰。 “你这是做甚么?数星星吗?” 李天一边打趣他一边坐到他身边。 罗悟言摸着头傻笑,却是轻声答:“没那闲情功夫!就是想呆一会儿!” 两人同坐,同望星空。 最后是李天打破了沉寂,“刚才我看到王姑娘离开了,你跟她说甚么了?” 罗悟言整个人僵住,犹豫一会儿,才道:“能说甚么?就是感激这几日她的照顾,答应她往后我会像对待亲妹子般对待她。” “……” 李天没有说话,或者说,这不是他能说的事。 夜沉下来。 李天取出判官笔递到罗悟言的面前,道:“这是你家的宝贝,还你!” 这时候,判官笔的边角居然出现磨损。没有了器灵,就连保持原样都困难了。 “怎地到你手里了?” “师傅昨夜与那厮交战,从他手里夺过来的!” 昨夜,罗悟言瞪大眼睛,努力让自己不错过任何一幕,却也只能偶尔看到天上两道流光在对撞。 他一边暗自感叹他们之间的差距,一边低头盯着手上的判官笔。最后将判官笔推回去,坚决道:“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因为这支笔,果然是凶兆之物。今日我便替我们罗家把这东西上缴宗门,也算彻底做个了断!” 李天摇头苦笑,“这支笔失去了器灵,已经与一般的法宝无二,再过段日子怕是只能算件灵宝了。带回去也无用,师傅她呀,看不上了!” “我师傅说了,这支笔物归原主,宗门不会追缴,算是给罗家一点小小的补偿。” 罗悟言感激地接过判官笔,“替我谢过长老!” 李天笑答:“放心!我师傅不拘泥这些小节的!” 罗悟言努了努嘴,心想:真是这样吗? 翌日,第一缕阳光照破晨雾。 李天依旧在王府的别院里过了一夜。 当他推开门,却看到苏瑜与林雪薇都坐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等他。 秋风飒飒,黄叶纷飞。 李天尴尬地笑着,“师傅,师姐,你们挺早啊!” 苏瑜放下手中茶盏,问他:“昨夜可睡得好?” 啊? 李天眨着眼,昨夜一样是噩梦,哪一夜他是睡得安稳的? “昨夜……还行!” “还行!?” 苏瑜一边低吟一边站起来。 林雪薇也是一张铁板脸。 “师傅,清早来找弟子应该是有要事!” 李天作揖问她。 苏瑜颔首,“你师姐会带你过去,跟着她,少给我惹麻烦。” “是!” 李天突然停住,问:“师傅要回去了吗?” 苏瑜答:“回去了!出来时间久了,有些不习惯。” “……” 来回脚程,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天,李天都忍不住一边努嘴一边腹诽。 苏瑜腾空而起,罗裙曼舞,飞向东南方,不一会儿只剩一个小点留在蓝空中。 院子里,又只剩林雪薇和李天。 林雪薇抱剑,李天站直了腰板,不敢动。 终于,是李天没抗住,嘿嘿笑着问:“师姐,怎地了吗?” 林雪薇收起目光,别过脸,道:“我们走。” “啊?不跟他们道别吗?” 林雪薇已经走出了院门,李天无奈只好跟上去。 临出门了,遇到挽着菜篮子的翠儿,喜气眉梢地回来了。 “李公子?林姑娘?” 翠儿瞪大水灵的眼睛,问:“你们去哪里啊?” 李天答:“师傅留了事要我们去办,我们走了!” 翠儿一怔,忙道:“李公子,你们走得怎么急吗?家主和小姐他们……” 她话还没说完,林雪薇就拽着李天走了。 李天无奈,只能喊到:“劳烦翠儿姑娘替我们道个别!” 两人就这样消失在巷口。 翠儿痴痴地站在朱门前,落莫地抿着嘴,望着两人逐渐消失。 这天下太广,熙熙攘攘的繁华人间,今日一别,何日又能再见呢? 一路上的市井百姓看着被拽出城的李天,一个个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身着粗布的壮汉子,笑呵呵地朝他们两喊到:“小兄弟,家里有个怎么好看的美娇娘怎能惹她不高兴呢?” 李天还没听完就感觉脊背发凉,偷偷瞟一眼林雪薇的反应。 果不其然,杀气与寒气肉眼可见地快要泵出身体。 李天只能强装镇定,一边推着林雪薇向前走,一边笑着道:“我的好师姐哟!你不要听那老哥胡扯,我们就快些赶路!” 林雪薇的脚就在这一声声好言好语之中,不情又不愿,艰难地来到了城门楼子底下。 虽然昨夜汾城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但城里的百姓还是如往常般该怎么上生活就怎么生活。 出了城门外,郊野的一棵苍郁的榕树下。 那里站着一个人,看清楚林雪薇与李天,立马弯下腰,朝他们作揖。 李天奇怪了,问:“师姐,他不是那个叫‘师爷’的书生吗?” 林雪薇冷冽的目光停在书生身上,吓得他把头低得更下。 她道:“把你昨日交代的再说一遍。” 书生点头,道出:“属下原是离着五百里那东山一带的散修,后追随杨城主来到汾城两年有余,是为其管辖汾城大小一切事务。” 李天诧异,问:“你居然是散修?可你的修为都快临近神魂境巅峰了!” 书生多看了李天两眼,才回到:“属下来到汾城前,修为还只是纳魂境。” “两年突破一个大境界?” 李天惊叹,双手抱臂,上下打量了书生一番,却又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全赖杨城主两年来给的资源,我才有如此修为。” 李天望向林雪薇,问:“师姐,一个城主能得到宗门很多的资源吗?” 林雪薇抱剑答他:“与一般的内门长老一个待遇。” 李天不由得摇头,皱着眉头道:“这就奇怪了!” 神魂境是魂魄转化神魂的阶段境界,如果没有大量的天材地宝,就需要漫长的时间去磨合。 两年跳过神魂境一个大境界,这事放在辰元宗都显得快了些。 李天问:“这姓杨的城主哪里来的那么多资源?” 书生没有回答,只是无助地望着李天。 李天轻笑两声,知道得不到什么答案,还是问他:“你修为都到了神魂境巅峰,怎地不离开这个小小的汾城另谋出路呢?” 书生脸色黯淡,回到:“家中老母吃了他的毒丹,我哪里敢离开!” 嗯? 李天眉头皱得更紧。 却见那书生娓娓道来。 “我祖上原来也是贵族世家,只可惜挥霍无度,不善打理,也就慢慢衰败。” “到了我这一代,身边就只剩下老母亲与我相依为命。于是,我爷爷那辈人就到东山下的村落隐居,我也是那个村子里的教书先生。”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倚仗祖上留下来的功法,勉强修到纳魂境。可惜,功法有缺,资源又少,我也只能止步纳魂境。” “却有一日,杨城主来到我们那个村子,相中我的实力,要招我为幕僚。” “我以老母亲年迈不便远行为由拒绝,他居然诓骗我母亲误食他给的毒丹。每至年关,就必须服用解药,不然就要肝肠寸断而死。” “如今,我只能每年年关之日带着解药回去。可怜我母亲还一直不知道内情,以为他是个多好的人呢。” 李天一时哑然,望向林雪薇。 林雪薇那冰冷的声音响起。她问:“姓杨的到东山做甚么?” 书生摇头,满脸苦涩得说到:“宗使!属下确实不知啊!” 林雪薇冷哼一声,“东山那里有甚么,你这个山脚下的村民会不知道?” 书生几乎是抢着回答,“灵矿!辰元宗的灵矿!” 李天还不知道东山那边还有辰元宗的一处产业,于是傻乎乎地问林雪薇:“师姐!东山是哪?我们宗门在那儿还有灵矿?” 身位辰元宗弟子,还是亲传弟子,他居然不知道怎么一条重要的灵石矿脉。 有那么一瞬间,书生都怀疑李天到底是不是亲传弟子。 林雪薇答他,“东山那座灵矿知道的人很少。宗门也只是雇佣了山脚下的一些村民开采,把守森严,寻常的弟子是没资格去那儿当差的。” 她眯着眼睛,边思索边沉吟着:“姓杨的不过是一介城主,应该没资格知道东山灵矿的事……” 李天道:“兴许,人家不过是恰巧路过?” 林雪薇翻起一记白眼,继续道:“那里常年驻扎重天境修为的长老,他不可能接近得了山脚下的那条村落。” 突然,她那闪着寒光的眸珠盯着书生,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书生极力摆手否决,忙解释:“他不曾给我透露过,属下真不知道啊!” 李天与林雪薇都盯着书生的神色,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异常,也不能硬着说人家知道。 林雪薇放下手,说到:“你就带我们去一趟东山,若你所说句句属实,我会奏请宗门解了你母亲身上的毒。” 书生大喜,忙跪下来,磕头道:“多谢宗使!” 这时候,罗府内。 押在城主府监牢的罗悟语被两名府役送来,停在大堂中,跪在下边。 罗老爷子来了,罗悟言也早早在这。 爷孙三人,是他们老罗家最后一点血脉。他们是至亲,也是世上唯一的亲人。 罗老爷子坐在家主位上,罗悟言就站在罗悟语的旁边。 而罗悟语只是垂着脑袋,像个不知错也不服气的孩子。 如今,哪一方的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罗老爷子开口。他道:“被关了两日,你不想说点甚么吗?” 罗悟语啧的一声,然后答到:“成王败寇罢了,没甚么好说的。” “你就不曾后悔?” 罗老爷子皱着眉头问。 罗悟语终于是抬起头,怒目圆瞪。他反问:“我后悔?我为甚么要后悔?” 第七十章 再见陈执事 罗悟语的怨火旺起来了。 他把话吼出来后,双眼逼得猩红,刚才心中复杂的情绪荡然消散,唯有长久积压得到释放带来的舒爽与解气。 罗老爷子坐在家主位子上,两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膝盖,如坐针毡。 他痛心地叹到:“你还是怎么冥顽不灵?” 只是听到这话,罗悟语心中的那一团被压抑许久的怨火如同浇上一勺油。那火,似能够吞噬大片森林的雄火般高高地燃起来,把他整颗心都烦躁起来了。 “我冥顽不灵?为甚么是我冥顽不灵?” 罗悟语一边癫狂地笑一边站起来,他的拳头攥得发白,双眼死死盯住上边的家主,他的爷爷。 “明明就是你一直偏袒大哥!把所有修炼资源都给了大哥,日日逼我学甚么经商,要我当一个一无是处的凡人。” 罗老爷子愣住,失声问他:“你怎会生出这种错念?” 可罗悟语还在大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与委屈,“我也想习武,我也想修炼!为甚么硬要我做甚么富家翁?困死在这座老旧破宅子里,作了一捧黄土,剩了块木头被你们这些神仙居士供着!” 此时,罗悟语的双眼已经泛红,几欲落泪。 罗老爷子摇了摇头,劝到:“修道长生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好好在家当个富家翁,平平安安地享受一生那不好吗?” 罗悟语不依,他怒吼着:“那不就是你们口里的蝼蚁吗?满天下的修士,我抱着这座没用的宅子有甚么用?” 从这一刻开始,爷孙两人的观念与想法再也没有一致的可能。或者说,是两个人同时扼杀了这种可能。 罗老爷子半张着嘴,所有的气话都被逼回了肚子里,也是被他自己狠狠地咽了回去。 做个富家翁,这是罗悟语死去的娘的临终之言。 他这把老骨头就把这句话奉为对罗悟语教育的宗旨。教他从商,管理家产,就像他父亲一样。 有一阵子,罗老爷子是把两个孙子当成了自己那两个儿子。 大儿子从小爱习武,打得一手好拳法。二儿子同样修炼刻苦,却更加擅长打理家业。 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把自己的两个孙子当成了儿子呢? 罗老爷子的脑海里闪过许多记忆,最后停留在那个萧瑟的秋季,那个悲伤的清晨。 那一日,他同时失去了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儿子。而他这个父亲,却只能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发怵。 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他害怕到不知如何去弥补。 现在看来,说是他亲手造成了这一切也不为过。 “我……清楚了……” 罗老爷子吞吞吐吐地沉吟到。 最后,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失去心气般说到:“既然你有你的打算,你走!” “爷爷,你不能……” 堂下的罗悟言大吃一惊,刚想为自己这个弟弟求情,却见罗老爷子出手止住他。 “路是你自己选的,往后的日子你就好自为之。” 话了,罗老爷子取出判官笔扔到罗悟语的面前。 “连这东西一并带走!” 罗老爷子甩了甩袖子,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堂下罗悟语呆呆地望着地上的判官笔,眼眶早已经湿润。 当日,他误打误撞投入妖兽门,因为没有权势,又天赋不突出,所以吃尽了苦头。 到后来,当他听说献宝可以换取地位和资源时,他就动了献上家中传家宝的歪心思。 他一番抉择,最后选定当时风头正盛的项少栋。 一开始还挨了一顿殴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取得信任。 又后来,他引高长老这匹恶狼入罗家,伙同管家囚禁家主,就是为了眼前之物。 即将得到的时候,他又难堪,又不忍。 拿起来,就意味着他彻底背叛了他前半生和他的家族。 他的手颤抖着,似乎在害怕作出抉择。 罗悟言静静地站在一旁,心里抱着最后一点侥幸。 到最后,罗悟语拿起判官笔。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多余的留恋。 临到门口,他又迟疑了。一脚迈下去,他将何去何从? 不禁悲从心来,罗悟语仰头,闭目。 大堂里的罗悟言就站在那儿,在看他,楼上的罗老爷子隔着纱窗也在看他。 良久,那一脚还是迈了出去! 罗老爷子与罗悟言心头都是咯噔一下,不忍再去看他。 一切发生在无声之中,却总是伴随着隐隐抽泣声回荡在荒凉的古宅里。 …… 东洲,修士多如牛毛。 豪门贵族,宗门世家比比皆是。 千绝剑宗位于群山之中,剑域仙境,常有紫霞仙气起于山间。 剑宗广场立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剑碑。 上边是开山老祖留下的一篇上乘剑法,多少天才儿郎在剑碑底下驻足打坐,以求参透一二。 剑碑的东北边,一座宫殿内。 里边坐着一个白衣男子,风度翩翩,有剑意护体。 他捻着剑诀,在殿中舞剑。 他就是许子安。 今日他已经是堂堂正正的千绝剑宗圣子,真可谓意气风发。 看他舞着剑,一招一式,修的剑法强,练的火候也足。 只是关键一招,剑发出一声悲鸣,嘭的一声,他手中的剑就断了。 他的眼睛慢慢睁开,是心浮了。 正这时候,门被推开了。 进来一个男弟子,就跪在门槛前。他说:“圣子!事儿都散出去了!” “哦?” 许子安嘴角上扬,问:“怎么样?查清楚了吗?” 男弟子答:“确实是苏家人!” 许子安颔首,“天目山的苏家,有点意思!就是不知道是哪一脉的后人,居然颇有些实力。” 男弟子又道:“圣子!关于这事儿,我也打听到一些风声!” 许子安好奇了,问:“甚么风声?” 男弟子道:“圣子口中那个叫苏瑜的女子,她是苏家受打压那一脉的后人。而且,她在十多年前就叛逃了。” “叛逃?” 许子安笑意更浓,“更有意思了!” 他转身,对着跪着的男弟子交代到:“去!把事儿传得再广些,再亮些!最好是能惊动苏家的那尊仙王!” 男弟子叩首一拜,慢慢退出殿外。 许子安深吸一口气,随手将散落在地的碎剑残渣扇飞到一边。 那里,有成堆的碎剑,还都是有品阶的好剑。 “怎么地就老是差这临门一脚?!” 他又取来一把新剑,又舞起来。 还是刚才的一招,还是剑断了,碎了。 “罢了!静静等一出好戏,也好叫我安心练剑!” 他笑着,一把将手里的残剑震成齑粉。 …… 穷山峻岭。 一辆马车在山间穿行。 驾车的是书生,坐车的自然是林雪薇与李天。 李天正在打坐养神,突然撑开右眼,看到林雪薇则在纳灵修炼。 “怎么了?” 林雪薇突然问。 李天略显尴尬,挠着头,笑道:“师姐,你不是在修炼吗?” 林雪薇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有事快说!” 李天刷的一下挺直腰板,想说什么,却又顾及外边驾车的书生,于是悄悄靠到林雪薇耳边,道:“师姐,你觉得他可信吗?” 林雪薇慢慢睁开眼,问:“路都走了一半,你才问他可不可信?” 李天略有些尴尬,很快又摆正姿态,正色说到:“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师姐,我这是行事谨慎,再晚都是对的。” 林雪薇很想给他一记白眼,“大言不惭!刚才想也不想就坐了他的马车,他要是耍心眼把你当人奴卖了,你都还没察觉。” 李天有些不满这种对他的偏见,努着嘴怨道:“我才没师姐说的那么蠢呢!” “你不蠢,可很傻。” 林雪薇毫不留情地说出口。 “……” 李天愣了一会儿,委屈地望着他的师姐,低落道:“师姐原来是这样看我的吗?” “中肯的回答,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雪薇答他。 李天彻底焉了,头靠在马车上,无精打采。 林雪薇也乐得清闲,将丹田内的气流运转小周天,又开始纳灵修炼。 又路过一座山,隐隐有山歌从山上的老林传来,还有断断续续的伐木声。 只是在李天的耳朵里,这歌却能听得清楚很多。 他掀起帘子,往山上去看,只见青色与黑色交织的深山老林延绵不绝。 “宗使怎地了?” 书生问李天。 李天摇头,却又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 “这山歌唱得真好!” 书生细细去听,笑答:“宗使好耳力,属下差点没听到,不过这歌我熟悉。” “哦?你也会唱?” 李天问。 书生答:“我哪里唱得好听,不过经常上山伐树的樵夫应该唱得不错。” 李天笑道:“你们这的樵夫有一副好嗓子,他这歌也好听。” 书生答:“不瞒宗使,这山歌啊,还不是他的咧!” 李天好奇地瞪大眼睛,显然来了兴趣。 书生继续道:“以前呐!村民上山砍柴,最怕的就是遇到林子里的妖兽。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牲,不知多少人死在妖兽之口。” “后来……也就是二十余年前,咱们村临近的山上来了一位居士。听了村民的遭遇,就编了这首山歌。” “说来也是神奇!这山歌一唱起来,周围的妖兽那都是跑得连影都没了。” 李天兴趣更浓,“还有这样的高人?我倒想见识见识。” 书生又说到:“都想见识见识!可惜啊,人家居士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曾有不少人上山去寻他,最后也都无功而返。” 李天道:“或许是人家不愿见客?” 书生道:“我想也是!人家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修士,厌烦了世间的纷争,躲进深山里也好修炼不是!” 马车驶入山间的峡谷。 两边凹凸的岩壁,头顶一线天。 耳边的山歌更加清晰,李天也终于知道这山歌为什么能驱赶妖兽了。 原来是有了点道蕴藏在里边,也不知道是什么道。 李天不去细究,他还不懂什么是道,想坏脑子也想不明白。 不过,他愈来愈好奇,这个编山歌的居士,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李天放下帘子,重新坐回了原地方。 “说那么多做甚么?” 林雪薇冷冰冰地问。 李天答:“把些事儿打听清楚些不会错。” 林雪薇睁开一条眼缝,最后又合起来。 “不过这个师爷应该是个好人。” 李天又冷不丁地补充一句。 林雪薇突然冷哼道:“我真是对你抱不得希望!” 李天挠挠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 日上三竿。 两匹拉车的马前蹄跃起,发出疲惫的嘶鸣后,两个行路功臣终于完成了使命。 马车停在山村前,一条泥路贯穿整个村落,估摸着有上百来户人家。 村口几个娃娃在一起嬉笑打闹,看到马车上边的书生,立马跑过去,喊到:“先生,你回来了!” 书生刚跳下马车,就被个娃娃围作一团,你一言我一语,好不活泼。 只是才一会儿功夫,就有村里的妇人站在屋舍门前喊着自家的娃回去。 围着书生的娃娃们很听话地跑回去,躲在她们的身后偷看。 那些妇人边笑边摸着自家的娃儿的头,就站在门前,瞩目远望。 书生去看她们,也能认出几个邻居熟人,只是她们的脸色都有些憔悴。 他知道,陌生人初到这条村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山上还有辰元宗的一座灵矿,他们中又有很多人是靠这座矿养活,自然不希望这座矿出什么事。 所以,他们的脸上没有迎客的亲热,反倒是防贼的冷漠多些。 可书生总觉得,这村落里比之前还多了点暮气与阴沉。 林雪薇跳下马车,遥望山脚下的山村,最后是开始寻找山上灵矿的位置。 在村民眼里,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可疑分子。 冷漠的目光慢慢变成心照不宣的监视,像是在盯着一个正在踩点的贼。 这个村的村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因为岁数所以颇有威望,村里头的年轻人也愿意听他的。 “良生!你回来了?” 书生作揖行礼,“老村长,您身体可好?” 村长笑答:“好啊!好啊!” 他又看到身后正走来的李天两人,于是朝他们两人躬腰作揖,问到:“不知二位远客来我山村何事啊?” 书生还没来得及出言解释,林雪薇率先拿出令牌表明身份。 “令牌认识,辰元宗亲传弟子。” 村长脸色一滞,一会儿缓过劲,笑迎:“原来是远道而来的宗使。” 林雪薇不废话,立马问:“驻守这里的长老坐镇哪方?我们二人好去拜见!” 村长顿了顿,答到:“长老就住在山上。” “山上?” 李天仰望脚下的高山,一座普通到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山。任谁也不会猜到,就在这座山里边有着修士最宝贝的东西。 两人启程上山,书生返家候命。 村长带李天他们找到上山的路,很守规矩地停在路口。 他道:“没有山上那位长老的命令,咱们是不敢贸然上山的。” 李天回他:“无妨!我与师姐二人去找他便是。” 村长作揖,谢道:“多谢宗使体谅。” 村长走了。 李天与林雪薇一同上山。 越往山上去,脚下的路越窄。 最后,是一处矿洞。 洞外有数名穿着辰元宗内门弟子服饰的人看守,甚至还有几个执事。 见到李天与林雪薇这两个陌生脸孔,他们纷纷警惕起来。有一名执事握着剑柄走过来,问:“甚么人,胆敢擅闯宗门重地?” 林雪薇同样亮出令牌。 在这一名执事的带领下,见到驻守这里的长老。 原来这个长老居然是引李天入门的陈执事,现在荣升内门长老,掌管东山事务。 他见到李天也是倍感意外,“你是李天?” 李天同样意外,“你是陈执事?” 他顿了顿,忙纠正自己,作揖道:“应该叫,陈长老。” 陈长老止住他,道:“多亏了你,我才能有这等殊荣。” 李天多看了一眼他的修为,居然已经突破神魂境,成了一个一重天的修士。 看来这些日子,他从宗门这里得到了不少好处。 林雪薇抱拳,道:“拜见陈长老!” 陈长老同样抱拳。 亲传弟子的身份尊贵得很,比他这个刚刚晋升的外门长老有地位。 普通内门弟子,修为达到神魂四重境都可以转任执事,然后升任长老。 可是亲传弟子却有资格接任驻峰长老的职位,就算不能,也可以直接升任内门长老。 在辰元宗,亲传弟子的特权很大。 林雪薇道:“陈长老,我与师弟奉师命来东山调查些事儿,希望不会给你们舔麻烦。” 陈长老笑答:“哪里!?你们尽可随意行事。” 林雪薇再抱拳,“多谢陈长老行方便。” 寒暄几句,就拜别陈长老。 林雪薇与李天再次来到洞口外。 这里守着的弟子们都是内门弟子,多是眼高于顶的人,接了宗门任务来这里守护灵矿安全。 因为他们只是听说过林雪薇的威名,却少有人见过林雪薇的真容。所以林雪薇两人刚来时,当然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等到林雪薇他们被带去见陈长老,一个见过林雪薇真容的弟子才想起来,刚才进去的那个冷艳女子是谁。 当林雪薇两人再次出现时,就听到小小的嘀咕声:“她就是那个传言里杀人不眨眼的林雪薇?” “嘘!” 林雪薇冷眼扫过刚才说话的人,对方也慌张得赶忙低下头。 没走多久,李天问:“师姐!他们为甚么要说你杀人不眨眼?” 林雪薇无言。 李天努着嘴,无心问:“师姐你真的杀过很多人吗?” 林雪薇停住脚,后边的李天差点就撞上去了。 她缓缓转过黑着的脸,一双眼睛是冬日酷寒的风雪:“你也想同他们一样挖苦我?” 李天当即打了一个寒颤,忙边捂住嘴边摇头。 “最好不是。” 林雪薇回过身。 “快跟上!” 李天木讷地点点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乖乖地跟在林雪薇的后边。 两人下山,再次进入山下村落。 第七十一章 山村 村子里,少有青壮男子走动。 多是老幼妇孺。 林雪薇这张冷艳的容貌,让不少村里清秀的花季女子躲进闺房对着铜镜叹气。 而李天那张俊白的小脸,又让本来心花荡漾的少女们忍不住推开窗板借过小缝去偷看。 很快,他们的事儿在这条村都传遍了,连深居草棚里忙着织布的少妇们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梭子。 村长走在两人的前边,约束着她们。 他可真担心那个不长眼的小年轻跑过来言语冲撞了两个宗使,那他们这个小山村怕是要遭祸了。 李天问:“老村长!这儿怎么没几个青壮的男丁啊?都在山上的矿洞里边吗?” 村长答:“正如宗使所说,本村地处荒山,难以开垦良田耕种,就都到山上的矿洞讨生活了。” 李天点头,环顾一圈。 发现篱笆墙站着两位精心梳妆过的姑娘,双方视线碰撞,对方竟痴痴地朝他招手。 李天尴尬地笑着,不敢继续与她们对视。 他们来到村落的东北角,面前是一座简朴的院子。 书生就站在门前,作揖等候。 当他抬头时,李天注意到他脸色平添了许多悲伤。 “恭候宗使光临寒舍,家母就在舍内,请!” 书生边请他们进去边在前边带路。 这院子简朴,里边也是布局简陋,甚至能闻到木头因年久腐朽而发出的臭味。 书生的娘亲如今躺在床榻上,面容消瘦得连骨头都凸出来。 “良生,你娘才几日功夫咋成了这副模样?” 村长瞪直了双眼,很是惊讶。 书生则跪坐在床前,低声道:“得亏了有邻家阿婆这几日的细心照料,不然怕是命都不保。” 林雪薇微微蹙眉,上前为她号脉。 她又翻看四肢,发现上边都有紫黑色的毒斑,她的眉头皱得更紧,竟然需要放出神识扫一遍书生他娘亲的身体。 “毒素源在腹中,已经开始侵入经脉,她又未能完全开脉,脉中灵气流通不佳致使经脉堵塞,使毒素沉积,已经瘫了她四肢,余下的岁数都下不来床了。” 书生一听,悲痛地把头埋在床边轻声哭泣。 “要尽快去除毒素,不然性命一样堪忧!” 林雪薇收手,冷冷说到。 村长急道:“宗使可否行医祛毒?” 林雪薇摇头,“此毒性异常凶猛,我不敢轻易尝试。” 李天听后,翻找自己的空间戒指,从里边取出六个灰白的小瓷瓶。 边递给书生,边说到:“这丹药能解毒,你试试看行不行?” 书生惊喜地接过瓷瓶,倒出一枚墨绿的药丸滚到手心。 丹药服用后,床上老妇左臂的毒斑似乎淡了一点,却显然效果不佳。 林雪薇收了神识,立马给他讲到:“这丹药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日子久了照样毒气攻心。” 跪在地上的书生死死握紧手中的小瓷瓶,又朝着李天和林雪薇两人连连叩头,求道:“宗使!请一定救救我母亲呐!” 李天轻咬唇边,拉了拉林雪薇的袖子。 林雪薇瞥了李天一眼,道:“宗门丹阁内,有一位八品炼丹师,他熟悉药性,也精通毒性,应该能炼出根除这种毒素的丹药。为今之计,只有求他了。” “只是那位长老素来重利,没有个合适价格,他是轻易不出丹阁。即使我二人去求,估计也无用。” 书生一时失神,以手撑地,自语道:“那叫小人如何请动他?” 房内哑然,放眼整个天下,炼丹师都是千金之驱,不是一般人请得动的。 遗憾的是,书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一般人。 李天默默地再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所有装有解毒丹药的瓷瓶,留在旁边的桌上。 正这时候,邻家的阿婆端来一盆水进门。 见到李天和林雪薇这两个陌生人时,她惊慌间退出了门外。好在老村长和书生都在,她又硬着头皮把这盆水端进房里。 待她放下水盆,张着嘴巴给书生比划几下,李天这才明白,这老婆婆居然还是个哑巴。 李天撇了撇嘴,离开了房间。出了门口才发现,原来林雪薇与老村长都跟着他后脚跟出来了。 又到这家的院子,村长侧过脸去望隔壁的院子,捻着须说到:“杨老婆子也有心思过来照顾良生他娘?” 李天好奇,问:“发生甚么事儿吗?” 村长边摇头边叹气,说到“杨老婆子前些日子刚死了一个儿子,也是家苦命人。” 李天皱眉,问:“她儿子咋死的?” 村长答:“矿塌了,死矿里的。” 林雪薇与李天相顾一眼。 李天问:“是山上的灵矿吗?” 村长点头,“除了那儿,这附近也没别的矿了。十几年都没塌过一回,这一回害死了咱们村十五个青壮孩子。” 李天忽然想起来在村口时见到好几位面色憔悴的妇人。 他问:“山上不是还有陈长老他们在坐镇矿洞吗?就算发生塌方,怎会死怎么多人?” 村长摆手,似乎是有怨气,却又不敢发泄出来,“矿塌的时候,正巧没有一个长老在场!矿里的其他仙师根本来不及,也被压了几位。不过,他们都有仙法,最底层矿洞全塌了也只是压死了一位。” 李天顿了顿,道:“我刚才上去的时候,见到矿洞秩序井然,完全看不出前段时间那里还死过人啊!” 村长望着山上矿洞的方向,不经意地说到:“像辰元宗这样的大宗门,又怎么会关心我们这些贱民的死活呢?” 忽的,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赶忙拱手道歉:“宗使请见谅,老夫……老夫,失言了!” 李天眉头一皱,“人命关天,村长你有怨也是应该的。” 村长答:“宗使说错了!人亦有贵贱之分!贵人的命才是命!我们呐,命如草荠,死了就死了。” 他平静地说完,明明是很残酷的事实,从他口中说出仿佛是司空见惯般轻松。 李天与林雪薇也只能沉默地看着他。 村长走后,李天与林雪薇走在村里的泥路上。 他们走过很多户人家,最后停在了一户小院子前。里边是一座茅屋,有一对母子在院子里,还有几只瘦弱的大头鸭。 院子的妇人正撒着陶盆里盛着的碎菜,看到李天与林雪薇时才停下来,笑了笑,依旧继续撒着。 娃娃见到陌生人,立马扔掉手里那根戏鸭的竹枝,躲到妇人的腿后边去,然后探出个小脑袋,像只受惊的羊羔。 李天注意到这妇人的眼睛是肿的,刚才的笑容更像是强撑起来的。 “……” 李天望着院子里的母子两人,想起刚才村长说的话,心里总觉得沉甸甸的。 日近西山。 李天他们需要上山寻个落脚地过夜。 “师姐!” 李天突然叫到。 “甚么事?” 林雪薇边向前走边应他。 李天犹豫一会儿,才说到:“你的……师姐你还有之前救命用的红丸吗?” 林雪薇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过身。 “还剩一枚!” “还剩一枚?” 李天略有些诧异。 林雪薇答他:“我本来就只有四枚,用了三枚,自然还剩一枚!” 李天道:“既然都快没了,上回你还白送我一枚?” 林雪薇微微蹙眉,问:“甚么叫白送?” 李天怔住,连忙撇着嘴,嘟囔到:“都没甚么用,不是白送是甚么?” 林雪薇把剑抱进怀里,“没用?这红丸可是专救急的!” 李天一时兴奋,问:“可以解毒吗?” 林雪薇秀眉一蹙,很干脆地答他:“不能!解毒和吊命不是一回事。” 李天失落地啧了一声,也没再往下问了。 可林雪薇却起了疑心。 她问:“你问解毒做甚么?” 李天怔住,尴尬道:“不做甚么!就是随口问一问。” “随口问一问?” 林雪薇冷眸凝视着李天。 她问:“上回我给你的红丸你吃了吗?” 李天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吃了!” 林雪薇不信,“当真吃了?” “真的吃了呀,师姐!” 李天眼神不经意地闪烁哪里逃得过林雪薇的法眼。 “拿出来!” “拿甚么啊?师姐!” 李天只能开始装糊涂。 “拿出来!” 林雪薇第二次冷声命令到。 “师姐!你知道的,我不是故意不吃,就是当时我身体好了,觉着没必要浪费这么一枚怎么宝贵的丹药。” 李天软下来了,立马双手合十开始求饶。 林雪薇第三次命令到:“拿出来!” 李天乖乖地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通红的丹药。 林雪薇拿过来,攥在手心里,就盯着李天,冷声问:“为甚么不吃?” 李天尴尬地挠头,笑答:“师姐!我就是觉得吃下去可惜了!我这身体倍棒,不需要吃丹药。” 林雪薇盯着他,好一会儿,转身扔下李天独自上山去了。 李天懊恼地叹口气,暗道不妙,立马追上去。 “师姐!我的好师姐!你别生气嘛!” “好师姐,师弟给你赔罪了!” “是我不识好歹!不领师姐的情!是我的不是!” …… 东山是座驼峰状的高山。 矿洞隐蔽在绿林之中。 看守的弟子们听到林雪薇与李天走路过来的脚步声,原本围成一圈的一群人都投来目光。 李天也没有在这个时候缠着他的师姐求饶,毕竟他要是敢在人前怎么做,林雪薇铁定是赏他一顿打。 待他们进去,领头两个当值的执事站在洞口,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一人啧啧称道:“这就是当代亲传弟子中的第一人吗?也被下放过来当差吗?” 另一个人只觉得旁边这人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他道:“别把她当成我们这类人了!” “也是!” 他摇了摇头,也跟着笑了起来,手指扶着下颚,问:“旁边那个少年郎修为不过化灵境,想必就是传言里凭借傲人资质新晋的亲传弟子。” “怎么快就带出来见世面?留在宗门培养个载,好歹一身修为能好看些。” “要历练也不是来东山呐!我们这就只有座灵矿,没甚么特别了。” 两人估摸林雪薇与李天走远了,把话说开的胆子也开始大起来。 “诶!此言差矣!这深山里可有不少不出世的强大妖兽,遇上一两头也是场不错的锻炼。” “锻炼?估计就成了妖兽的口粮了。”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殊不知,当他们要抬脚时,才发现脚上穿的布靴底下不知何时结了冰。 两人就在那用力地拔,纵是两人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无济于事。 其余的弟子们见了,都是尽力去捂住嘴,两眼弯成了月牙儿。 执事听到窸窸窣窣的笑声,脸色羞红。 “笑甚么?还不过来帮忙!” 被执事一声斥喝,这帮弟子们再不情愿也要过去搭把手。 四条腿,十多只手,就在洞口外伴随吆喝与呵责中忙碌着。 洞内,开辟有一处山水小境。 陈长老这时候已经进入小境中静心修行。 林雪薇与李天不过几个时辰就再度来访,饶是他也同样感到奇怪。 他问:“你们怎地来我这儿了?” 李天瞧一眼林雪薇,发现他这个师姐只闭着嘴,根本没有动口的打算。 于是他说到:“我们过来,是想打搅长老给我们寻个地方过夜的。” 陈长老道:“这事好办!这里是宗门开辟的洞府,里边正好留一间尚未有人入住的府邸。我即刻安排下去,你们就到那儿歇脚去。” 李天作揖,道:“如此,就麻烦长老费心了。” 陈长老捻动手诀,口中话语传入一道灵力传讯中飞了出去。 李天见今晚的落脚地有着落了,欣喜拜谢。 正要离开时,李天突然心血来潮,问他:“陈长老!弟子有一事想说!” 陈长老疑惑地皱起眉头,“甚么事?” 李天道:“长老可还记得前段时间这矿里发生过一起塌方事故?” 陈长老点头,奇怪道:“原是这事!你怎地会知晓这事?” 李天答:“哦!今日在山脚下的村落走访,见村里多有寡妇,一问才知还有这事。” 陈长老叹气道:“这事发生在我到任之前,具体我也无法与你道清。” 李天问:“难道陈长老没有接手处理后事?” 陈长老顿了顿,笑了。 “李天呐李天!本长老虽然镇守此处,也不是所有事情都面面俱到。更何况死的不过几个村民,交给底下人处理就行。” 李天眉头微皱,道:“长老!死的可不是区区几个村民,而是十六个人呐!多少户人家的男人啊!”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急,饶是陈长老心性极佳也觉得意外,却还不至于生气。 他道:“死的十六个人里,一人是我宗门的杂役弟子,还有十五人为山脚下的村民,共计十四户人家。” “原来,长老记得怎么清楚?” 李天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鼻梁。 陈长老却是遗憾说到:“李天!我不过是一个外门长老,只是守在这里,其实能做的事并不多。” 听得这话,李天心绪久久难平,“长老这话岂不是在说山下的村民白死了吗?宗门应该给予死者家属厚待,这样即可告慰死者亡魂,也能彰显我宗之圣德。” 林雪薇瞧一眼李天,又望向陈长老。 陈长老为难地笑道:“我知你一片善心!可是宗门那边没有抚恤,我也……” 他掏了掏袖袍,取出一小瓷瓶。 “这是我藏的一瓶无用的丹药,可以把它们分发下去,权当宗门给他们的补偿!如何?” 李天迟疑了,没去接陈长老递到眼前的丹药。 林雪薇这时候开口,“丹药这种东西过于贵重,给他们无疑是害了他们!” “我看他们多是无法踏进修行路的凡人,连皮都没炼好,给些俗世通用的钱帛更合适。” 陈长老颔首,“是我考虑不周!不如,我让洞中弟子拿这些无用的丹药到城里的商会去卖,应该能换很多回来。” 李天赶紧作揖答到:“这再好不过了!” 陈长老捻着胡须,一边笑一边施法招来弟子。 是夜。 星宿列位,居于北极七星之首的紫薇星冉冉发光。 李天与林雪薇居住的府邸,很宽敞。 只是李天睡不着,今夜他始终无法安心入眠。 每每他想闭眼催眠自己时,前世的种种似入室强盗般闯进他的脑海里。 他坐起身,感受隔壁的气息。 他那个师姐依旧坚持修炼。 这是修士的常态,李天也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认知。 只是今夜,他觉得烦躁罢了。 李天再也待不住这个闷气的府邸,躲过巡夜,避开看守。 他出了洞外。 挑一棵参天老树,他坐在树上,遥望这个寂夜。 把头低下,他可以看到山脚下的村庄。 夜里无事,多是一片黑暗,不过尚有几户人家的黯淡火光透过木窗。 李天甚至还能听到男人对女人的细语声,只是他有意抑制自己的感知力。 再望远处,山岭接壤,偶有妖兽的吼声回荡其中,不知吓得多少旅人聚在火堆前瑟瑟发抖。 “师姐?” 李天侧过脸,发现林雪薇已经站在他旁边。 “师姐你不是在修炼吗?怎地有心情陪我出来透气了?” 林雪薇不语,只是从她的空间戒指中取出那枚红丸,然后递给李天。 李天眨了眨干巴的眼,问:“师姐这又是哪一出啊?” 林雪薇答他:“还你!便宜别人也罢,好跟我回屋。” 李天愣了一会儿,接着笑了起来。 “师姐误会了!我只是觉得里边太闷了。” 林雪薇收了手,但没有把丹药收回去。 李天头靠着老树,看出了神。 “师姐!你真的杀过很多人吗?” 林雪薇沉默半晌,才答他:“杀过!算多!” 李天浅浅一笑,“我也杀过!很多!很多!” 林雪薇脸虽然还是像块冰一样,但内心却是很意外。 她问:“你才多大,能杀多少人?” 李天也沉默了半晌,最后也没有答她这个问题。 其实,他也答不了这个问题。 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就算他努力让自己记住每一个被他杀死之人的脸,可还是有很多连面都没能看清。 第七十二章 溶洞竹屋 夜幕下,百虫歌鸣。 树上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林雪薇陪着她这个师弟,静看夜色暗涌。 她思绪百转,纵是想问个究竟,也只能抱紧怀中银剑。 她不喜欢别人提她的旧事,又有什么资格去追寻他人的过往? 两人都默契地保持了各自的沉默,去尽力守住彼此不愿回首的往事。 李天不经意地低头,却看到下方某处林中,有一束微弱到无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 他想看清楚些,于是就看到一个老妇人举着火把正往林子深处去。 夜里的林子危机四伏,一个手无寸劲的老妇人,为什么要犯这个险? 当他看清楚老妇人是谁时,李天的脸色微微动容。 那不是别人,正是今日白天遇到的杨家阿婆。 李天奇怪归奇怪,也没有监视别人的癖好。 目光往她后边略过时,却意外发现一只斑斓猛虎慢慢地靠近杨阿婆。 那虎把满嘴的利齿翻到嘴唇外,光是虎爪就有这杨阿婆一个脑袋大。 要是被它一拍,杨阿婆这脑袋就跟拍西瓜一样榨了汁。 李天暗道不好,立马喊到:“师姐!我们快去救人!” 说完,他整个人就跳下山去。 林雪薇正奇怪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跃起跟在他后边。 李天速度极快,同时将灵猴游步使出来,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踏着树顶新出的嫩叶往山下赶。 林雪薇则轻松些,她神魂境可以短时间御空。 等到了一片陌生的野林子。 忽然从林子里传来打斗的风声。 林雪薇蹙起眉,放出神识。 她看到书生正与一只斑斓猛虎肉搏。 这虎有等同神魂境巅峰的实力,又加上野性十足,书生明明一个神魂境巅峰的修士居然招招落于下风。 它那双虎爪,往书生脸上扇过去就是一阵威力不凡的罡风,如同飞舞的刀片,还伴随恐怖的气血之威与蛮力之势。 书生一双肉手,咬着牙接住。即使早早用灵力护住手掌,也被罡风割得满手刀口。 那虎闻到血腥味,野兽的嗜血本性彻底被激发。 它跃起前脚,那雄壮的身躯在青色灵光的照耀下格外具有恐吓力。 脚落地,掀起的一圈风浪迅速向外扩张,书生也因为躲避不及被卷进其中。 找到一处杂丛躲起来的杨阿婆即将被波及时,李天及时挡在她前边,祭出一道银白色的防御罩。 待能量倾泄完,范围内的树木被碾压成齑粉,地表也承受不住压力发生塌陷。 从陷坑中跳出来的猛虎,它身上条纹居然散发青光,墨绿色的妖风拱卫其左右。 它名青纹巽风虎。 林雪薇拔剑入阵,寒气自她脚下散出,一路直逼青虎。 她冷眸一凝,霎时间飞出两道剑芒合成十字,气势如虹。 青虎口吐一团风球,形如飞石撞向十字剑芒。 两股力量碰撞产生的余波荡了很远,东山脚下的村庄响起了敲锣声,山上的矿洞也飞来了探消息的神识。 书生见状,憋住一口怒气,集中全身力量轰出一道紫色的拳印压向青虎。 在紫色的灵光之中,跳出一只长了绿色翅膀的青虎。 它驱使风变作一对翅膀飞起来了。 林雪薇跃入空中,掐起法诀变出一十二把冰剑飞向青虎。 青虎在空中灵巧地避开飞剑的围杀,可还是被划了几道狰狞的剑口。 但在争取到的时间里,它总算是蓄足了劲使出一声虎啸震碎了围住它的蓝白色冰剑。 虽然只有神魂四重境,可林雪薇展现出来的实力不亚于刚才的书生。 即便如此,可能战斗的过程会狼狈了些,但久战之下绝对是它这只青虎占上风。 它眼中的凶光扫过一圈,路过李天时,却被他如血的红瞳吓到。 野兽的潜意识在告诫它,让它立马清醒过来。那红光,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它虽然很生气,但还是掉头飞进了林子深处。 书生看得青虎离去的方向发愣,他满脸的不能理解。 “它逃了?为甚么它要逃?” 林雪薇则是飞落李天的身边,问到:“有没有受伤?” 李天掸了掸肩上的土灰,微笑道:“没事,师姐你呢?刚才入阵搏杀,那只虎怪没伤到你?” 林雪薇收剑入鞘,答他:“无碍。” 地上抱头跪着的杨阿婆这时候才敢抬头,借着微光甚至还能看到她脸上被吓出的两行清泪。 书生也过来了,并没有先顾及身上的伤,而是关切地把杨阿婆扶起来。 他劝到:“夜里的林子太危险了,您还是先回去!” 杨阿婆摆了摆手,又给书生比划了几个手势。 书生眉头微皱,说到:“我知道您着急,可如果您出了事,我如何给小浩交代?” 李天问:“师爷,又出事了吗?” 书生不敢怠慢,给两位拱手致意,然后道:“回李宗使,阿婆的儿子今早上山砍柴,到现在还没回来,所以我同阿婆上山来寻他。” 李天道:“山上妖兽出没,又是深更半夜,也别让她老人家冒这险呐。” 书生答:“我也劝过阿婆,可是她老人家执拗,偏要上山,幸得两位宗使及时过来助阵。” 李天望了一圈四周山势,他道:“这里太广了,夜里也容易遭虎豹豺狼袭击,看你也受了点伤,陪老人家回去,人我去替你们找!” 书生一怔,惶恐道:“怎敢劳烦宗使……” 李天摆了摆手,“无妨!”然后转头对林雪薇说到:“师姐你先回去!” 没等书生来得及劝告,他就一个人消失在黑暗的森林之中。 林雪薇冷哼一声,将剑抱进怀里,对书生交代到:“一会儿若是陈长老赶来,如实向他禀明情况。” 书生拱手,应到:“是!” 话了,林雪薇也要往李天的方向去了。 书生想要喊住林雪薇,道:“林宗使!夜里的林子太危险了!” 只是林雪薇慢步融入黑暗中,压根没有理会书生的劝告。 咕!咕!咕! 李天抬头,看到一只奇怪的猫头鹰站在他的头顶。 这猫头鹰长有两根金黄色的眉毛,身上披的羽毛是棕黄色,瞳孔则是猩红色,像两颗红玛瑙。 他拨开挡在前边的乱枝,继续往森林深处前进。 忽然刚才那只猫头鹰飞过头顶,李天顺势回头却看到林雪薇占了猫头鹰的位置。 “咦?师姐!你怎么追来了?” 林雪薇跳落地面,冷声对他说到:“知道夜里的林子危险你还跑进来,你要我如何安心回去?” 李天嘻嘻笑着,“师姐是怕我被狼叼了去?” “把你叼走我也能省点心!” 林雪薇边说边走在他前边。 李天跟上,“师姐你也不盼我点好!” “盼你点好?你要是不多管甚么闲事兴许可以!” 李天脚下打滑差点没摔了,却依旧理直气壮起来,“我这是善心,是善举。” 林雪薇用剑鞘拨开一根树藤,侧目回了李天一个眼神。 前方路上,尽是垂挂的树藤,数目之多简直看得李天头皮发麻。 “应该不会跑来这种地方砍柴!” 李天小声嘀咕着。 原先那只猫头鹰又飞过他头顶,李天顺着它飞去的方向眺望。 在连绵的群山间,有一条狭长的山谷。 李天定睛去看,这山谷中竟然有不少奇异的妖兽栖息在深处的原始森林。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条河水从天而降,水势如同万马奔腾般灌满这条山谷。 他惊得瞪大眼睛,又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却发现刚才看到的还是存在着! “李天!李天!” 林雪薇喊他。 久久听不见他回应,林雪薇生气地回头。 她却只看到李天正呆呆地望着下边的山谷,已经是游神状态。 林雪薇诧异地蹙眉,也去看下边的山谷。 飞鸟掠过下方的原始森林,除了树,她发现不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她走上去,轻敲李天的额头。 “你在干甚么?留你在这过夜了!” 李天痴痴地望着,合不拢嘴。 “师姐!是条河!下边有条河!” 林雪薇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你是睡迷糊了,还是困迷糊了?” 李天侧过脸,有些不服气瞪了林雪薇一眼,边指着山谷边喊到:“真有条河,不信你瞧!” 待他回头,哪里有什么河,下边明明就是一片漆黑的原始森林。 “这……怎么可能?” 李天又揉了一回自己的眼睛,这次真的是看清楚了。 下边就是一片原始森林。 堂堂帝境修士,居然也有眼花的时候? 李天诧异到眉头皱成了一团。 林雪薇道:“走!早点找到人,早点回去歇一会儿!” 李天木讷地点点头,留心又多观察了山谷几眼。 夜里的山,夜里的林。 静的时候可以令人发毛,响的时候又会令人发怵。 林雪薇已经开始释放神识了,不放过一点踪迹,哪怕是被妖兽一整个吞下去,他也总归会留点什么。 他们沿着山谷的方向,一路走过多座山。 已经离村庄很远很远,远到李天他们两个人都不相信一个没有多少修为的凡人能走到这里。 李天一巴掌拍掉绕着耳边烦人的蚊子,“要我说,就不应该传他们甚么山歌!这完全就是有恃无恐嘛!” 林雪薇侧目,“乏了?” 李天很诚实地点头,“有点。” 林雪薇望了一眼不见尽头的群山,“我也乏了!” 她小心地向前找路。 突然,脚下踩空,整个人一下子就消失了。 李天一怔,忙上去翻开草一看。 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溶洞。 李天想也不想就跳了进去。 这溶洞的洞壁上凸出很多石块,而且越往下石块越硬。 林雪薇正运气结盾护在自己周围。 李天则是靠肉身撞下去。 溶洞很深,越往下越阔。 当李天即将接近林雪薇时,却见她脚踩虚空,停住身形,然后伸手抓住李天。 “跳下来做甚么?” 林雪薇冷声问。 “我下来救你啊!” 李天答。 林雪薇盯着他,想发作又好像没有理由发作。 她带着李天慢慢降落平地。 “哪伤了没?” 边说边取出之前藏有的雪花膏。 李天笑着摇头,“我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本就窝火的林雪薇满脸黑线,抓住李天的一只手,拉起衣袖,上下翻看。 没发现伤口,又翻看另一只胳膊。 “……” 林雪薇皱起眉头,“到底有没有受伤?” 李天抽出自己的手,没好气道:“哎呦!真的没有受伤。” 林雪薇一愣,也没有继续逼问。只是她偷偷把自己的长袍拉一拉,悄悄掂起一只脚。 “这是哪儿?” 她问。 李天环顾四周。 溶洞很大,而且大大小小的洞口不知通往何处。 头顶满是钟乳石,还有水滴的回响不停地重复。 李天皱眉,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灵气浓郁程度。 “师姐!这儿的灵气好浓!” 林雪薇同样感受了一下,真如李天所说,这儿的灵气比紫竹峰上还要浓郁几倍。 她吸一口气,自语道:“若是在这里修炼,怕是事半功倍。” 李天听她这么说不由啧了一声,叹道:“你怎么到哪里都想着修炼?” 林雪薇来气了,捏住李天的耳朵然后往上提,“要是敢把修炼给懈怠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天挣扎着摆脱了林雪薇的惩罚,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嘟着嘴埋怨道:“就会欺负我。” 却不料被耳朵尖的林雪薇听到了,她那两只眼睛放着刺背的寒光吓得李天忙双手合十,躬身求饶。 两人在溶洞里走了一段路,这次是李天前头带路,林雪薇在后面跟着。 李天走得快,甩了林雪薇足足一个岔口。 他回头,催促到:“师姐!快些!我感觉快天亮了!” 林雪薇顿了顿,果然开始加快脚步。 她用手悄悄掀开袍子,看到小腿的位置有一块血污。 当她抬头时,却发现李天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的身边,正蹲下来要察看她的伤口。 林雪薇几乎是脱口道:“你怎么……” 却被李天的话堵了回去,“还问我受没受伤,你自己不就磕伤了吗!” 林雪薇立马闭嘴,只是眼睛不经意飘忽了几下,算是很好地盖住了自己的尴尬。 李天伸出手,“拿雪花膏出来!” 林雪薇乖乖地拿出来。 “还是我自己来上药!” 李天却一把躲过林雪薇手里的雪花膏,努着嘴,说到:“不让!” 接着,他把林雪薇扶到一块光秃干净的石头上让她坐好。 先帮她拉高蓬松的裤腿,这是丝绸料子做的,摸起来柔软顺滑。 林雪薇的肌肤白如凝脂,小腿更是光滑细腻,像一块琢出来的玉。 只是现在这块美玉成了鸡血石! 李天边上药边问:“甚么时候弄的?” 林雪薇冷哼道:“啰嗦!快些上好药!” 李天点头,更加专注起来。 林雪薇则是看着他的脸,回想起刚才的小插曲。 她掉下去时发现李天也跟着落下来,情急之下,她在狭小的空间里御空。 只是她这个尴尬的修为,根本无法驾驭好御空的能力,一不小心往旁边的尖锐石头磕了一下。 原本以为这些烂石头破不了神魂境修士的皮,没想到刚站在地上就发现自己这想法多么的幼稚。 到最后,反倒是她这个师姐在师弟面前丢脸了。 “你怎么不会受伤?” 林雪薇问。 李天抬头,没好气道:“师姐!你是不是很想我受伤?也太没良心了!” 说实话,林雪薇真的很想踹上去一脚。敢情李天要是把她弄疼了,哪怕是一丁点,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出脚。 神奇的是,林雪薇压根没感到痛,只有雪花膏涂在皮肤上的冰凉,相当之舒服。 回过神时,李天已经收拾好了。 他转过身蹲下来。 林雪薇问:“干嘛?” 李天答到:“背你啊!就怎么走出去,你的脚会伤得更重的!” 林雪薇又窝火了,“我没你想的那么矫情!” 她刚要站起来,却被李天按回去。 “谁说你矫情了?现在少走点路,能好快些,你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嘛。” 林雪薇冷着脸,甩了一句:“我不需要!”她又要站起来。 这次李天不再废话了,直接把林雪薇背上。 林雪薇被气得差点没动手,只是脸还是缺乏表情。 “我的好师姐!你也别生气了!” 李天边走边说到。 林雪薇冷哼道:“你也知道我在生气!” “都快把我背冻硬了!” 李天苦笑着。 林雪薇又抓住李天的耳朵,“是不是觉得我好说话就自以为可以对我任性妄为?” 李天呵呵笑道:“师姐!你扪心问一下,你觉得你好说话吗?” 林雪薇脸黑下来,手往上一提,“你说甚么?” 李天吃痛,赶紧求饶道:“怎么好说话的师姐,做师弟的当然不能看着好师姐受伤、难受啦!” …… 走到新的岔口,李天停下来了。 林雪薇问他:“怎么了?” “前边好像有甚么东西……” 李天微微合上眼帘。 林雪薇想放出神识,却被李天止住,“不要放神识!” “为甚么?” 背上的林雪薇继续问。 “先听我的!不要放神识!” 李天加快了步伐,他看到前边有个人住的院子。 在这个灵气充裕的溶洞里,有一座篱笆小院,还有一座竹屋。 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人的气息。 那座院子里边住着人,而且修为较高。 好奇心驱使他一步一步走进这座不该出现的院子,直至行到门口。 林雪薇已经瞪直到了眼睛。 她似乎理解刚才李天为什么不让她释放神识去探路了。 可为什么李天会知道呢? 第七十三章 龙老 月牙下,山岭中,一只金色眉毛的猫头鹰停在树梢上。 就在它底下,是一个溶洞洞口,也是林雪薇和李天掉下去的地方。 他们面前是一间竹屋,篱笆围的院子。 突然在一个深得不见天日的溶洞里出现一间竹屋,任谁都会心里发毛。 “李天,你怎地跑来这里?” 林雪薇责问他。 李天即回答到:“我见这儿有户人家就过来咯!” 林雪薇又捏住他的耳朵,“能在这里住的会是好人家?该说你傻还是说你笨才好!” 正两人说话的功夫,门被推开了。 两人被声音惊到,齐齐望去,只见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 他穿着一身松垮的青色睡袍,目光深邃,棱角分明,留有一圈黑色的胡子,头发则黑白参半。 他看到李天与林雪薇,像是出门迎客般,笑着道:“两位小友,这洞里寒气重,不如屋内坐一坐!” 李天没有拒绝,林雪薇不敢拒绝。 她没能感受到男子的气息,不难猜到,这人的修为远高于她。 一向冷傲的眼神变得谨慎起来,将杀气藏好,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站在院子外边,尤其是门被推开那瞬间,一股浓烈的药味塞进了他们的鼻子。 等两人进了院子,药味更加呛鼻。 到了竹屋里边,主人早早上好茶,两人也跪坐在蒲席上。 屋内摆了很多黑色的药罐,李天闻到臭味,还在瞎猜里边是个什么腌臜之物。 略懂医理的林雪薇却闻出来,里边全是剧毒之物。不夸张地说,沾一点就得丧命! 李天扫过一眼旁边的药罐,作揖问到:“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男人略作思索,答他:“称呼嘛……且叫我龙老就行!” 李天再次作揖,尊敬道一声:“龙前辈!” 林雪薇也跟着作揖。 抬头后,李天的目光停在了药罐上,问:“龙老是大夫?” 龙老奇怪李天为何这样问,却想起满屋子的药罐,笑着摸了摸胡子,道:“这是第一次有人问我是不是大夫!可惜我不懂治病救人,只是喜欢研究毒物罢了!” “研究毒物?” 李天这才意识到,这药罐里边装的居然是毒物。 他压制住心里要打开药罐的冲动,问到:“龙老懂毒?” 龙老颔首,“略懂!” 李天又问:“不知龙老可会解毒?” 龙老皱着眉头看了李天一会儿,后点头答他:“懂些毒性,自然能解些简单的毒。” 李天悄悄贴到林雪薇的耳边,问:“师姐,师爷他娘所中之毒可简单?” 林雪薇差点没翻他白眼。 若是真简单,她也就顺手解了! “你想求他?” 林雪薇轻声问他。 李天没有隐瞒,“我们也没甚么好主意,不如请龙前辈试上一试!” 林雪薇算是重新认识了一回李天的天真,她没好气道:“非亲非故,人家为何帮你?” “付点灵石不就行了吗?” “莫要自找麻烦!快些离开才是!” 龙老则是在静静地品着茶,他当然能听到两人的交谈,只是他没有当面戳破罢了。 待两人停下来了,龙老才微笑道:“你们商量完了?” 林雪薇一怔,她居然忘了修为高的人感知力同样超凡入化。 想她行走江湖多年,居然会犯这样的低等的错误。 她的心跳得贼快,双目盯着龙老,紧张得狠抓自己的大腿。 李天则不顾她的劝阻,拱手道:“龙前辈!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 龙老放下茶盏,微微翘起嘴角,好奇李天会怎么讲,“小友请讲!” 明明林雪薇甩了他一记眼色,李天居然还是讲出来:“晚辈有一个朋友,他娘中了一种棘手的毒,望请前辈施手相救!” 龙老捻着胡子,眯着眼睛,问李天:“你的朋友?你有求于他?” 李天摇头,果断答:“没有。” “他救过你的命?” 李天再次摇头,“未曾!” 龙老继续问:“你欠了他的情?” 李天还是摇头。 龙老眉心一皱,笑他,“甚么都不沾,也就谈不上甚么交情!小友,你管人家的闲事做甚么?” 李天抿了抿嘴,缓缓道:“老人家岁数大了,能少遭点罪就少遭点。” 龙老眨了眨干巴的眼睛,对着林雪薇笑道:“他真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傻瓜!” 林雪薇点头,竟忍不住叹口气。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李天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仅仅是为了让那个书生尽心尽力地配合他们,又或者,他纯粹就是傻。 龙老端起茶盏,问李天:“可我为甚么要出手帮你?” 李天纠正道:“不是帮我,是帮一位老人家!” 龙老点了点头,却又摇头,“我若还是年少时,当然乐于助她!可你怎知我不比她年长?” 李天皱眉,稍用花些心神去看龙老。 五气境巅峰修士! 一想到修炼到这个境界要经历的岁月,仔细一想还真是比那个躺在床榻上的阿婆年长。 “龙前辈,那您需要甚么?” 龙老原先没听懂,后来又想明白李天话里的意思。 他沉吟一会儿,只摇头叹息:“我也不知道我自己需要甚么!” “啊?” 李天将无助的目光投向旁边的林雪薇。 林雪薇轻轻摇头,就算她明白李天是在让她想办法,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的鼻子很灵敏,光是闻这里飘过的药臭味她就能猜药罐里的毒物是什么。 就比如说她侧边火炉上正烧着的一个如炭般黑的药罐,里边装有鱼腥草,莲花蝮蛇和人面蜈蚣。 且不论这都是些什么毒物,光是这罐药里边一滴水估计都能立即毒死一个聚花境的修士。 就连屋里飘着的药味,那都是含有剧毒。 他们两个能平安坐在这里,只是仰仗面前这个龙前辈在屋内下了灵力禁制,压制了毒素的渗透。 能做到这个地步的隐世高人,他们又能拿出什么能让其动心呢? 李天失望地垂下头。 却听到龙老转开话题:“小友叫甚么名字?” 李天抬头,回他:“回前辈,我叫李天。” 转而又给龙老介绍到:“这是我的师姐,她叫林雪薇。” 林雪薇颔首,以示敬意。 龙老摸着下巴的胡子想了一会儿,对李天反复打量,接着又对着林雪薇上下打量,“李小友可容我帮你把一次脉?” 李天虽然不解他的用意,但还是把手伸过去。 龙老边捻着胡子边给李天号脉。 其实李天知道,他这是在释放神识在查探他的身体。只是手段隐晦,没有引起林雪薇的注意罢了。 李天没有揭穿他,也没有制止他。 修为上的悬殊,李天完全有信心藏住自己这一身的修为。 再看龙老假意给他号脉,眼睛上两条眉毛时而舒张时而收紧,到最后两眼猛地一睁。 他很惊讶,李天这体质超出了他的认知。 像仙体,类道骨,却好像哪儿都不沾边。 他盯着李天,久久才叹道:“怪物!” 李天淡淡一笑,自然知道龙老是看出自己体质的不凡。如果他真能凭实力看出来,李天也不会介意。 可他不知道的是,龙老因为修为不足,压根断定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体质。 龙老这时候的眼神已经从震撼中慢慢转变,就像一堆熄灭的焦炭重新燃烧起来,是兴奋的火焰。 只是,他那双冒着精光的眼睛,在林雪薇眼里如同洪水猛兽般恐怖。 她悄悄把手放在自己的剑上,以备对方突然出手。 虽然她自己也明白这是多么的可笑,但她没有束手就擒的习惯。 “林小友大可不必紧张!” 龙老笑意正浓,也对林雪薇说到:“不如你也把手伸过来,容我看看?” 屋内药罐里被烧开的水正尖叫,林雪薇那颗心也同样如这开水一般。 她的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眼神却依旧坚强地保持冷静,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突然,李天轻拿她的手将之送到龙老面前。 还故意问她:“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林雪薇还没来得及反应,龙老已经为她号上脉了。 这次,龙老依旧释放了神识,只是没让林雪薇察觉罢了。 他同样捻着胡子,一边沉吟一边思考,活似江湖郎中的模样。 有一会儿,他满意地连连点头。 “功底扎实,确实是难能可贵的修炼之才。” 他看到林雪薇平放在蒲席上的银剑,问:“你练剑多久?” 林雪薇顿了顿,答他:“懂事就开始练剑,到今日已有二十年有余。” 龙老又是连连点头,“听你脉搏跳动得节节有力,不仅灵气丰盈,体内剑气与寒气更是充沛,假以时日必是剑道上的霸主。” 林雪薇缩回手,“多谢前辈夸奖。” 却见龙老微微摇头,笑道:“这不是夸奖,是阐述事实!” 他看了一眼林雪薇,又瞧一眼李天,最后仰面哈哈大笑。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不但见到当代的妖孽天才,还同时遇到两人,当是我之幸事。”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道:“林小友,你是李小友的师姐?” 林雪薇点头。 龙老认真道:“我有意传道,只选一人得我传承。你很好,只可惜我看中了你的师弟。如今我欲传道给他,你这个师姐可有想法?” 林雪薇微微张着嘴,已经不知所措,只能僵硬地摇了摇头。 龙老看她没意见,满意的同时又心疼她吃亏。 想起来,他自己也研究了那么多年的毒物,干脆今日把自己毕生所学统统交出去。 他打定主意后,才望向李天,正色问:“你可愿意得我传承?” 李天不敢怠慢,先是拱手,觉得不妥,还把头低下去。 “龙前辈,还望见谅!晚辈不能接受你的传承!” 龙老眨了眨干巴的双眼,对李天的答复十分意外。 “看不起我?” 李天脸色愈加恭敬,“晚辈这点拙略的见识,哪里敢看不起前辈!” 龙老眉心一蹙,问:“那你为甚么不接受我的传承?” 李天答他:“晚辈已经拜过师了,不想再拜一个师傅了!” 听后,龙老登时呆住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捂着眼睛大笑起来。 “我当是甚么理由!” 待他平复好心情,他轻轻咳了一下,说到:“受我传承,你可以不拜我为师!” 他站起身,边踱步边说到:“我年少成名,也曾背负天骄之名,做梦都想成为天位强者。可惜天不遂人愿,我即将魂归九幽,一生夙愿都没能实现,如何叫我安心等死?” 他转身盯着李天,略显激动,道:“但今日不同!今日我遇到了李小友。在我见过的天骄奇才里,你的资质可谓胜过我百倍千倍。我若将传承给你,他日你荣登天位,我在九幽之下亦能瞑目。” 李天淡然一笑,端起茶盏,敬向龙老,以表对他认可的感谢。 只是喝完这一口,李天还是没有改变心意,“前辈谬赞!只是前辈的托付,晚辈还是不能接受。” 龙老愣在原地,问他:“为甚么?” 李天解释到:“晚辈出生寒微,又流落异地他乡,所幸能遇到一个恩师,一个好师姐。此桩善缘,自当尽力守护。” “前辈虽然承诺可以不拜师,但既然要学前辈的艺,哪里有不拜师的道理?既然打定主意不拜师,哪里有脸面去学前辈的艺?” 龙老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坐了回去。 他脑子转了几个弯,总算释怀,“既然不想学,就不学!” 只是他还是想找个人把自己的心血传承下去,于是他把希望寄托到林雪薇身上,“那林小友可有意向?” 问题抛到她这边,林雪薇不禁犹豫起来。 龙老还以为是自己没有显露出自己的价值,于是说到:“我这功法,为我所创!虽然与你一直修炼的剑法不对路,但我敢保证,习我功法,绝对保你走到问道境!” 听到问道境三个字,林雪薇猛然抬头,眼底竟是意外的震惊。 龙老看她这幅表情,自信地点头,说到:“不必怀疑,就是问道境!至于能不能成为天位强者,就要看你接下来的造化!” 他觉得还不够,于是又对林雪薇说到:“你的这个师弟资质极高,往后提升修为的速度必定一日千里。他日要是压你一头,指不定以后是谁捏谁的耳朵!” 李天喝了一口茶,差点没被龙老这句话给呛死。 他不由地腹诽到:这老头绝对是故意的! 林雪薇也有意无意地瞟了李天几眼,发现对方突然挺直腰板,心里边更加沉甸甸的。 接受就是莫大的好处,不接受反而是巨大的损失。 李天与她眼神接触,也不忘使了个眼色。他知道,比起自己,他觉得这份机缘对林雪薇才重要。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林雪薇的答复与他所想的恰恰相反。 “晚辈也不能接受前辈的托付!” 李天与龙老几乎同时问她:“为甚么?” 屋内的烧水声更尖了。 林雪薇那只精美的鼻子微微抽动一下,也解释到:“我也拜师了,不能再拜一个师尊。” 斜对面的龙老脸色直接僵住,到最后,他也没生气。 他默默地给自己重新倒了一盏茶,清清嗓子,然后语气平静道:“既然林小友不愿,那就算了。” 合着忙活了怎么久,全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李天看出他脸上的失意,打算起身告辞。只是屁股刚刚抬起来,忽然想起来,他之前不是还求他去救师爷的娘亲吗? 他脑子咯噔一下清醒许多,刚才情急之下一口回绝人家,倒是把自己原来想做的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双方各自有所求,何不两全其美? 如今自己把话说死了,再回去求他又实在拉不下脸。 李天瞟了一眼林雪薇,立马喊到:“不!她愿意!” 两人目光一瞬间向李天靠拢。 李天的耳根已经开始发烫了,却依旧赔笑道:“龙前辈,龙前辈!我师姐虽然资质也不错,可是仙途漫漫,何时能登到顶?多一份积累,就多一份资本,还是把传承送给我师姐!” 一旁的林雪薇本想打断李天,不料李天及时压住她的手。 她有些不悦,脱开李天的手后翻过来,然后掐住他的虎口。 龙老虽然奇怪,可既然李天开了口,自己也不在意再问一次。 “林小友,你可愿意得我传承?” 林雪薇还是想拒绝,可李天哪里不清楚他师姐的想法,于是情急之下手一抓,十指相扣。 霎时间,林雪薇呆住了。 “林小友?” 龙老还在问。 可惜林雪薇现在如同失聪般听不到了。 李天只得提醒林雪薇,“师姐!师姐!前辈问你话呢!” 林雪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口,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师姐,你愿意吗?” 李天问他。 林雪薇微微掰开双唇,“啊?” 李天实在是着急了,他握住林雪薇的手稍加力道。 “师姐,你愿意是!” “愿……愿意!” 林雪薇吃痛,不经意间脱口。 “前辈!我师姐说愿意受你的传承!” 李天笑道。 而林雪薇这时候已经恢复了神智,当她听到李天说的这句话,眉心一蹙。 龙老也是高兴,他连连点头,连连称好。 眼看事情到了板上钉钉的地步,再想反悔,林雪薇估计都要考虑一下龙老到底有没有那么大的忍耐力。 林雪薇不由地黑下脸,她狠狠地瞪了李天一眼。 吓得李天赶紧收回手,尴尬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傻笑,以图蒙混过关。 当然,林雪薇虽然没头没脑地答应接受龙老的传承,但还是坚持在拜师这个问题上慎重考虑。 李天顾及苏瑜的感受,她林雪薇何尝不顾及? 另一边,辰元宗大殿上。 今早的长老议会上一纸状文,引起满殿喧哗! 易绍杰坐在宗主宝座上,略微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粗眉。 下边,两列长老的中央,大长老肖元与长老肖贺园,联合一些驻峰长老大肆弹劾苏瑜。 第七十四章 合污 肖元大长老闭着双眼,静立在人群中间,旁边是他的儿子,肖贺园。 本来沉寂半月有余的长老议会,今早又热闹起来。 肖贺园照着状纸念完,直接跪在地上,将状纸平放两手间,留给座上宗主查阅。 可是,易绍杰真的没心思看。 近日他冲关在即,眼看着天罡境愈来愈近,他都准备闭关谢客直到突破为止。 哪里想到,殿中这帮家伙,居然大清早跪在外边请他这个宗主出面主持大局。 易绍杰托着腮帮,手指一勾,那张状纸就飞入他手中。 他两只眸子在纸上草率扫一遍,就将状纸拍在了扶手上。 “说完了吗?” 肖元一双老眼撑开,望向宝座上的宗主。 老狐狸虽然体衰,但心机依旧重。 “宗主!我辰元宗能够长久以来坐稳阴山第一宗的名号,靠的是下边各大城池的支持。” “城主之位,意义重大,我宗门向来是任由各大城池世家推举几位德才兼备之人,再由长老议会商榷后决定人选。” “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宗主望深思呐。” 肖贺园接过话,“没错!宗主!苏瑜乃是宗门长老,明知宗门定下的规矩,却逾矩办事,私下钦定城主,其罪之大不容姑息。” 易绍杰眉头皱起,挪了挪屁股,问他:“我记得,上任汾城城主原是位外乡人氏,能坐上城主之位也因为殿中一个长老的大力举荐。” 说着,易绍杰的眸子定在肖贺园的身上。 吓得肖贺园菊花一紧,连忙俯首道:“正是属下举荐。” 易绍杰点头,他还担心这家伙缩进龟壳准备当孙子了。 “外乡人都能当得这个城主,本乡人就当不得吗?”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没有怪罪的意思,但地煞境的威压却藏在其中,当众压了肖贺园一头。 肖贺园被当众驳面却不敢喊冤,只能哆嗦地答到:“当得!当得” 这样威慑的效果也出来了,那些同行的长老个个脸色都像焉了的茄子。 易绍杰微微眯起眼,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又冷声道:“既然当得,那还跑过来做甚么?” 肖元眼见这个儿子被上位的威严压住,立马给他解围道:“宗主!长老们今日要告的,是苏瑜长老擅自立城主一案。其他事不如改日再议?” 他态度恭顺许多,以为会博得易绍杰的同情 不料,座上的易绍杰怒拍扶手,喝到:“改日再议?大长老,我看你最近是神采焕发,精力丰沛到连本宗主都想管一管了。” 肖元倍感意外,但脸色仍旧不显山不漏水,只是拱手,轻松答到:“不敢。” 然而易绍杰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他冷哼一句,“不敢?真不敢还是假不想,你自己心里清楚!” 暂且将肖元这个尖头削平,易绍杰立马把矛头指向跪在地上的肖贺园,“肖贺园!我且问你,妖兽门的贼人为何会出现汾城,又为何杀害汾城城主?” 肖贺园震惊地抬起头,然后又扣下去,“宗主问属下之事,属下一概不知,敢叫属下如何答起?” 易绍杰倚在宝座上,眯眼问他:“是不知,还是不想说?” 肖贺园连磕三个响头替自己申冤道:“属下真不知,宗主明鉴,明鉴呐!” 即使看他这番作为,易绍杰心中的疑虑仍旧没有打消。 “你老实交代,那个姓杨的与你甚么关系?” 肖贺园冷汗直冒,犹豫小会儿,才哆嗦着回答到:“回宗主话,属下与杨城主只是素日里论过几回道,我赏识他,又得知他定居汾城,所以保举他做这个城主。” 听完后的易绍杰冷哼道:“一个散修,不过刚刚接触重天境初期,甚么样的大道能叫我们的肖长老赏识他?” 他眉心一皱,直言不讳道:“与他有甚么勾当,你说与不说?” 这话震得大殿上的琉璃瓦都在发抖,下边那些长老更加两脚发颤,开始后悔为何跟过来蹚这趟浑水。 肖贺园手心出汗,他害怕地瞄向旁边的父亲,却见父亲冷冷地瞥着他。 那一眼,只觉得身坠寒窖。 他脑子一转,鬼点子上头,从手指上的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张黄纸呈上来。 “属下近些日子开始迷恋制作符箓,偶有瓶颈却在宗门内找不到几个称得上志同道合的朋友交流。” “杨城主虽然一介散修,却到过陈氏王朝,见识之广博让属下折服。更巧的是,他也爱专研符箓一道。” “这是他送给属下的一道符箓,原是他在陈氏王朝所得。为报答我的保举之恩,他将这符送我。” 说完,这黄符得了易绍杰的指令,飞入他的手中。 食指在符文上轻轻一抹,字迹有力,功底深厚,妥妥的大师手笔。 里边蕴含的能量也是了得,近乎地煞境中期的水准。 肖贺园见他在看,于是紧张道:“如果说我与杨城主确有勾当,也当是我存心不良,想卖他一个恩情,好借机讨到他手中这张黄符。” 座上的易绍杰无心再看,将黄符甩回肖贺园面前。 肖贺园谨慎地收回黄符,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看到易绍杰站起来,连忙再把头低下去。 易绍杰扫一眼在场的众长老,“罗家接掌汾城是本宗主钦定,苏瑜长老只是代为执行。众长老如还有异议,也无需劳师动众,单独与本宗主当面洽谈即可。” 众长老拱手,却纷纷低下头。 他们不傻,什么与宗主当面洽谈!谁敢去,不就是当面讨他的不痛快?嫌命长了,才会没头没脑地去单独洽谈。 眼见下边一片静默,易绍杰也懒得与他们废话。 他化作一道流光,飞入自己的寝宫。 众长老们灰溜溜地打道回府,本意就是来参苏瑜一本,不料他们成了挨骂的。 还好,有肖家父子在他们前面当炮灰,他们权当看了一场笑话。 出了殿门的肖贺园,他那张脸竟迅速涨红。 他的同僚多数是看在他父亲肖元的份上,没有当面数落他,只是那一双双看笑话的眼睛,也足够他找个地缝钻进去。 肖元则平静许多,仿佛刚才一幕不过是逢场作戏,用不到他的真感情。 他们才下了没半程,有一个长老提着长摆匆匆过来。 看到肖元就像看到主心骨般。 “大长老!大长老!祸事啦!祸事啦!” 肖贺园听了这话,憋着的一口闷气如火山爆发般涌出来,他扭曲着喝到:“你他娘的在胡说些甚么?谁祸事了?谁他娘的祸事了?” 他这一喝,把刚赶过来的长老吓得脸色发愣。 肖元侧目,给了旁边的肖贺园一记眼色,令他安分下来。 “甚么祸事?快说!” 那长老呆呆地点头,又想到自己要讲的事,舌头像是打结了一般。 “大,大长老!那个苏瑜,苏瑜,她,她就是个祸害!” 此话一出,所有长老围上来。 一人一嘴逼他快说,幸好肖元主持大局,一声冷咳静下了众人燥热的心。 那长老咽了一口唾沫,两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才道:“我也是听我一个外出历练的弟子所讲,他说苏瑜,是北域天目山,苏家的族人!” 北域,天目山,苏家。 众人的思绪跟着飞往北方,那个苏家很有名,如今一等势力,有仙王坐镇。 他们没有一个人不是神色凝重。 仙王是甚么?那是可以一根手指头碾死无数个辰元宗的大陆巨擘。 一等势力里边更是强者如云,随便一个高手都能屠戮整个宗门百八十回。 “这不是好事吗?” 肖元假装朗笑,说到。 “苏瑜长老原来背景深厚,我们往后也不必再提她来历不明,宗门也能因她受到苏家的恩惠!” 其余长老纷纷欢快地附和。 只是那长老深吸一口气,像是发泄一般高声大喊:“可是,她是苏家的逃犯!” 众人原本喜悦的脸瞬间僵住。 长老煞白了脸,继续说到:“她在十二年前叛逃苏家,到如今苏家都在满大陆搜捕她!” “听说,她在家族比试中当着众多族老的面废了一个同族人的修为,又不服管教,袭杀家奴,更要命的是,她还杀了一个族老!” 其中有个男长老竟失声道:“苏瑜原来还是个罗刹女?”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嘴唇也干巴巴的掰不开。 “诸位!诸位呐!若这事不假,我宗恐怕要面临天大的祸事了!” 那长老几乎要哭出来,“苏家是甚么庞然巨物?仙王是何等恐怖人物?吐口唾沫都能把我们这些喽啰们淹死!” 肖贺园抓住那长老的手,紧张问他:“苏家可知晓她在这儿?” 那长老甩了他的手,哀嚎到:“整个大陆都在传她的丑事!中洲、东洲、北洲能上得了台面的势力几乎传了个遍,我们地处偏远,才消息堵塞罢了。” 众人哗然,随即陷入恐慌的沉寂中。 “我们立即去禀告宗主!” 肖贺园转身,还没迈出步,就被肖元喊住。 “你刚惹了宗主不痛快,现在去烦他,你是嫌命长吗?” 肖贺园皱着眉头,“父亲!若是苏家前来拘捕,抓她一人还好,可我们也势必受到牵连呐!” 短暂的沉默后,陆续有长老开始附和。 肖元却老态龙钟,平静地说到:“就算告知宗主,他也未必会对苏瑜出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敢言语。 肖元眯眼道:“恐怕宗主一开始就清楚她的身份,所以让她在紫竹峰过了六年的隐居生活。” 一名长老吃惊地张着嘴,“宗主这不是拿我等身家性命开玩笑吗?苏家的雷霆之怒降下来,我们都得遭殃!” 肖贺园小眼一转,招手拢起众人围成水泄不通,“不如我们自己来个先斩后奏,将苏瑜抓起来,或直接杀掉?” 有长老点头,“没错!抓了她,然后献给苏家,我们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肖元则冷笑着对众人道,“你等做事何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且不论宗主会不会默许你等出手,单是那苏瑜,我敢断言,在场诸位无一人有与之单打独斗的实力。” 肖贺园惊得嘴巴微张,“父亲,你是不是太抬举她了?” 肖元踱步走出人群,“不是我抬举她,实是我亲眼所见!” 回忆起聚阴谷的一幕幕,他说到:“你们哪里知晓,当日她在聚阴谷以一人力战妖兽门两个九重天修为的长老而不败,甚至还略胜一筹!” 有长老惊呼:“当真?” 肖元嗤笑一声,“我何必骗你们!起初我也想不明白,可直到今日我知道她曾是苏家的后人方才明悟!” 有人提议到:“我们不如去请太上长老!事关宗门生死,太上长老不会坐视不理!” 肖元当即泼他冷水,“太上长老发过毒誓会终生拥护宗主,只要宗主不同意,我那三个师兄是不会干预宗门事务。”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开始急了,“难道我们只能等死吗?” 肖元闭上眼,沉声道:“以苏家的势力与能力,我们连躲的机会都没有!除了等死,回去勤些烧香拜佛,祈祷苏家仁德,不会牵连无辜。” 肖贺园上去拉住他的手,着急问:“父亲,山崩在即,切勿自乱阵脚。我们还是想想有没有其他保全之法!” “有!” 肖元缓缓睁眼,眼底渗出无法捕捉的狠辣。 一众长老听他这句话,惊喜交加之余,连连催促他快说。 却听到肖元极端冷静地说到:“我们可以悄悄给苏家传信,要禀明事实,划清界线,最后把一切罪责推到宗主身上。” 有些长老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将重点勾出,问肖元。 “大长老刚才是说,把罪责推到宗主身上?”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肖元身上。 看到他点头,众人纷纷沉默。 以下犯上,放在哪里都是死罪。他们都是辰元宗的长老,这里的规矩比谁都门清。 可苏家的可怕令他们的胆子肥起来了! “谁惹过来的灾星,当然由谁来挡。” “可对宗主不忠!是死罪啊!” “比起被人像虫子一样碾死,我宁愿照大长老的话去试试!” 一时间,长老们各持己见,谁也没拒绝谁,谁也没同意谁。没有争起来,是他们最后念及的一点同门情谊。 人群外的肖元静静观望,一直没有发声。他就是想看一下,在自己说出这段话后,他们会是什么反应。现在,他心里有数了。 东山方向,溶洞竹屋内。 李天蹲在一个泥胚的炉子旁,上边是一罐刚刚烧好的黑炭药罐。 龙老一直劝林雪薇现在接受他的传承,可林雪薇死活不可松口。 引用她的话,师尊没有点头同意,她实在不能接受他人的传授。 李天瞥一眼龙老,看到他磨破了嘴皮都说不动林雪薇,不由地轻笑一声。 “会是甚么玩意呢?” 他提起罐盖,绿色的水气与药气迎着他的面上来。 “小友不可!” 龙老余光瞥到这一幕,不由地惊呼。 李天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赶紧把罐盖盖回去。 龙老急着起身,匆匆过来,抓住李天的手腕,又观察李天的脸色。 “小友快把舌头伸出来!” 李天照他的话做了。 这时候,林雪薇也过来了。 一双眼睛生气地瞪着李天。 李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舌头还在外边,所以显得滑稽些。 龙老左顾右看,才惊讶道:“怎会甚么事都没有?” 他将李天拉到身后,自己弯下腰小心打开罐盖。然后伸出一根指头在药罐里挖一下,就送进嘴里品试。 李天探着脑袋,眼睛都看直了。 就连林雪薇也是看呆了。 正当两人要出口称赞他一番时,忽然听到龙老‘诶呦’一声惨叫。 李天与林雪薇被吓得退一步,却看到龙老转过身来。 他的一圈嘴唇都黑了,吐出来的舌头也肿得可怕,活脱脱就是中毒了。 “前辈!你中毒了?” 李天紧张地扶住他,生怕这家伙毒性发作,呜呼一下倒头死掉。 龙老则摆了摆手,用极为搞笑的语音,说到:“无碍!经常的事!经常的事!” 他脱开李天的手,慢悠悠地走到一堆小的灰色的贴了红纸的药瓶前。 李天也好奇靠到他身后,看到他熟练地选中一个药瓶,然后往嘴里倒进黑色的粉末。 “前辈!你这药粉是甚么?” 龙老没有回头,答到:“这可是我独家秘方,算是多年乱捣鼓出来的好玩意!” 他这话,说得连林雪薇听了都好奇。 只见药粉下肚,立马见效。 龙老像个无事人般,笑着走回去坐下。 李天与林雪薇是看得又惊又奇,也不约而同地坐回去。 龙老为自己倒了一盏茶水,一饮而尽。 “甚么都好,就是难咽。” 李天好奇心泛滥,忙问:“前辈,刚才的到底是甚么?” 龙老笑着,说到:“我叫它‘百用百灵散’。以前研究毒药的时候,经常中毒,每次都是靠体内灵力压制,有些毒素难以排出体外,久积成患,所以呐,眼睛花了,耳朵聋了。我就开始自学解毒,给自己胡乱配药。” “有一日,我机缘巧合下,配出这个‘百用百灵散’,一剂服用,身上残留的毒都给化开了。” 李天陪他一起笑,“前辈的往事真是精彩绝伦呐!” 龙老笑着,忽然停下来。 他皱起眉头,端详了李天许久,才问:“刚才你也碰到了毒气,怎地一点儿事都没有?” 第七十五章 十香化骨丹 溶洞竹屋。 李天端着的茶盏僵在唇边。停了一会儿,又轻松抿一口。 “前辈刚才说甚么?那是毒气!” 龙老颔首,捻着胡子望他。 旁边的林雪薇又想起李天刚才鲁莽的举动,于是侧着脸,怒目凝视着他。 李天脸色如常,实则内心刮起了狂风骤雨。 刚才绿色的的确是毒气没错,可是毒性对于他这个帝境修士来说简直不够格。 叫他如何解释? 李天沉思一会儿,居然摇头,没有紧张反而从容地笑道:“怎么可能!若是毒气,我怎会无事?” 他只透露了化灵一重境的修为,帝境之下几乎发现不了他的秘密,所以装傻是最可靠的办法。 两人眉头皱起,仔细一想,若刚才真是毒气,李天为什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不应该啊!刚才我亲自试过毒性,连舌头都肿成那个熊样……” 龙老扶额苦想,以他多年的玩毒经验,不可能分不清有没有毒才对! 难道毒性不在水气中,只在药液里? 他盯了李天一会儿,见他一切如常,终是找不到头绪,于是就暂时搁浅这个没用的疑惑。 “兴许是我多心了,小友不用介怀!” 林雪薇却不依他这句话,她在龙老面前毫不避讳地捏住李天的耳朵。 “若不是前辈及时发现,这个不要命的憨货指不定还要舔上几口!” 李天立马求饶,“师姐!我错了!我错了!快松手呐,要裂了!” 林雪薇哼道:“裂了才好!裂了下回就能长记性!” 轻捏了两下,林雪薇就松开了。 看着李天正揉搓自己的红耳朵,林雪薇就是再有气,也不忍继续发作。 突然,里屋传来异动。 这个竹屋其实很大,除了李天身后这扇大竹门,还有三面三扇小竹门。 龙老想起了什么,推开左边竹门进去了。 李天与林雪薇本不以为意,却看到龙老走出来,又进了右边那扇竹门,从里边端来一泥碗。 “屋内有一伤患,望见谅!” 龙老说完,就端着一碗药又进了左屋。 李天再次好奇心泛滥,跟在龙老身后。 原来左屋里,有一张竹床,上边躺着一个昏迷的年轻小伙。 大概有李天那么高,脸与李天的白形成鲜明对比,应该是经常干农活晒出来的黑。 他穿的是蓝灰色的短衫,脚下是一双草鞋。 李天问:“这是谁呐!” 龙老干笑着,说到:“应是上山砍柴的樵夫。” 李天一怔,许是不敢相信天底下不会有这般凑巧的事,于是问:“前辈可知道他是哪儿人?” 龙老答他:“会唱我传的山歌,应当是东山下那条村的村民。” 山歌? 李天盯着龙老看出神,他记得山歌的故事,又想起刚来那会儿听到那段山歌。 他眯眼盯着龙老,一双慧眼似要看穿他。 五气境巅峰的修为不假!但他曾经到过问道境,不知何缘故,修为居然跌下来了。 李天这时候不由得多看龙老几眼,生怕自己还会遗漏什么东西。 又看到他头顶垂暮之气,当是离死不远了。 李天心里哀叹,也不去挑明。 他走到床边,缓了一下心中复杂的情绪,说到:“可算找到了!我们就是为了找他才进的山!” 龙老诧异,问:“你们认得他?” 李天一边沉吟一边摇头,“算不上认得!” 龙老看他这副表情,打趣道:“是根本就不认识!” 被人家戳穿了,李天也只能干笑两声。 龙老则放下泥碗,捻着胡子说到:“我年轻时跟你很像……” 李天闻言不由侧目。 龙老笑着看他,又遗憾道:“可惜你不肯受我的传承!” 李天以为他是在生气,忙欠身拱手,没有出一言。 龙老按下他的手,安慰道:“万事讲究一个缘字,你我虽然有缘相见,却无缘留个师徒名分,实乃我人生一大憾事。” 他端起泥碗,转身离开。 李天则站在原地,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内疚做了什么亏心事。 林雪薇进来了,问他:“发甚么呆?” 李天抿了抿嘴,收拾好情绪,乐道:“师姐!我们找着人了!” 竹屋,院内。 李天背着还在昏迷的男子,回头关切问到:“师姐!你的脚能走得了吗?” 林雪薇走出竹屋,语气冰冷说到:“没你想的矫情!” 她抱着剑,停在李天身侧。 竹屋又走出来一人,原是龙老。 他换掉之前松垮的睡袍,穿上青色的长袍,脚穿一双绣有云纹的黑色步靴。 李天翘首,问:“前辈真要与我们同去?” 龙老答:“很久没出过门!该出去一趟!” 可李天知道,他是不舍得林雪薇跑路了。 一行人往溶洞外边前行,在龙老的带领下,他们很快见到了久违的白光。 龙老拨开挡住洞口的杂草和乱藤,他双手挥袖,负手走出去。 林雪薇第二个出来,刺眼的阳光让她不得不拿剑挡一下。 “天呐!都天亮了!” 李天抱怨地走出来,背上这男子居然在打鼾。李天都开始怀疑,这小子到底是昏迷还是装睡。 一条乱藤像是跟他开玩笑,居然勾住背上男子的脚,硬拉之下居然被整条扯断,差点没甩在李天身上。 龙老和林雪薇站在外边,静静地看着他。 一只猫头鹰停在树梢上,咕咕几声,然后落在龙老的肩上。 李天看到它长了两根金色的眉毛,一眼认出它,惊奇喊到:“又是这只猫头鹰!” 龙老摸了摸猫头鹰腹上蓬松的绒毛,笑道:“这是我饲养的妖兽,名叫金眉。” 林雪薇与李天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 这确实是一只妖兽,更加有意思的是,这只猫头鹰居然有聚花境的实力! 小小的妖兽竟有挑翻整个辰元宗的实力! 李天不由地用余光瞥了林雪薇一眼,他记得林雪薇刚遇到这只猫头鹰的时候,可是把它赶跑了! 幸好这只猫头鹰脾气好,不然呐,李天估计得拔光它的羽毛。 似乎是察觉林雪薇的目光,它拍动翅膀,飞落在她的肩头。 “师姐!它好似喜欢你!” 李天惊讶笑道。 林雪薇没有多么高兴,反而她觉得这只猫头鹰立在自己肩头,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 她不知道,这只猫头鹰有聚花境的修为,李天也不去提醒她。 龙老则轻拍金眉的背,边摇头边笑着骂它:“你个小畜生,挺会来事!” 李天打趣道:“前辈不对!不是它知道师姐受了你的传承,我看呐,就是贪图我师姐的美色罢。” 两人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惹得林雪薇不知怎办,只能冷冷瞪了李天一眼。 金眉一双碧瞳精光闪出,又飞起来,落在李天头顶,不停地薅李天的黑发。 李天颇有些无奈,于是向它的家长告状,“前辈你的这只鸟气量也太小啦!” 龙老笑了笑,虚空中捏住金眉的脚,将它一把拉过来。 见它扑腾着双翅还在挣扎,龙老温怒一声:“不得造次!” 金眉凛然一抖,又乖乖地落在龙老肩头,像是委屈般不停地咕咕叫。 妖兽不仅有兽性,也有灵性,实力越高,智慧越高。像金眉这只妖兽,完全有自己的情绪和思想。 龙老摸了摸它腹上的绒毛,像安慰小孩般说道:“不是讨厌你!你不顽皮,我又哪里舍得训你?” 金眉歪着头看龙老,竟然乖巧地贴到他脸上。 东山下,山村村口。 老村长将最后一批辰元宗的执事送上山后,正回村时,看到杨家阿婆痴痴地站在一棵老槐树下。 他哀叹一声,也不忍心去打招呼了。 路还没走几步,迎面来了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 “良生!你娘身体好些了吗?” 书生忙上去扶住老村长的手,轻声道:“宗使给的丹药,服用后已经好转了。” 村长听后稍安心地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扶着他的手,关切道:“若有难处,可以跟我说!” 书生笑了笑,算是心领老村长的好意。 忽然,他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一件事相托。 “村长!我打算回来重新办学堂!” 老村长很意外,问:“你这两年不是在外边忙生意吗?怎地?出事了?” 书生不想说实情,又想到自己母亲现在的身体,于是低声说到:“我不想出去了!” 老村长顿了顿,然后点头,说到:“也好!也好!你娘需要人照顾。”又回头望向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的老人,“你杨婆婆也需要人照顾啊!” 书生郑重点头,不敢多言。 老村长临走时,给他保证道:“我会告知村里有娃的人家,你且安心!” 书生作揖,送别老村长。 没等书生来得及走到槐树,突然从山里飞出一个黑影,展开双翅如金翅大鹏般雄伟。 杨家阿婆立时被吓得瘫软在地,幸有书生挡在她前边,她才没有被迎面刮来的大风吹上天。 “是妖兽!” 书生脸色发白,那黑影大得把天上的日头都给遮住,论实力,恐怕也是相当棘手。 很快,村子里的人也发现了天上的妖兽。 他们喊到:“有妖兽!有妖兽!妖兽来袭击村子啦!快逃啊!” 紧接着,敲锣声响起来。 村头村尾正玩耍的娃娃们哭着跑去找他们的娘亲!腿脚不便的老人家则躲进了地窖里边,双手合十,不停地祈祷! 书生握紧了拳头,上边灵光闪烁。 他喊到:“阿婆!你快些逃命!” 杨家阿婆身子骨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她是瘫坐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书生见状,咬紧牙关,打算直面天上的妖兽。 兴许打斗的动静大一些,山上辰元宗的仙师们就能及时赶过来支援。 却见妖兽收了翅膀,落在地上,居然是一只巨大的猫头鹰。 “师爷!莫紧张!” 李天边高声喊着,边从猫头鹰的身上跳下来。 “李宗使?” 书生收了手上的灵光,又见到林雪薇与龙老下来。 他先是将杨家阿婆扶在树底下的木桩坐着缓口粗气,然后上去拱手迎道:“原来是宗使,我还以为是妖兽袭击!” 当看到李天背上的男子时,他愣住了,复又高兴喊到:“小杰?” 树底下听到小杰的杨家阿婆也是惊到,霎时间来了精神,瘸着半边腿快步走上去。 杨家。 他家院子与书生家的院子一样寒酸,就连充当院墙的篱笆都是腐朽的。 龙老、李天与林雪薇三人坐在院子里,三个泥碗装着苦水,一张缺了一角的木桌,还有坐下去吱呀作响的木椅。 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群娃娃,有穿白褂的胖娃,有穿短衣的瘦娃,还有穿裙子的女娃。 他们刚才还哭哭啼啼的,现在都蹲在篱笆后边,两只小眼睛就盯着龙老肩头上的猫头鹰。 李天收回目光,问龙老:“前辈我一直很想问,为甚么人会在你那里?” 龙老答到:“那小子不知怎么回事跑进了溶洞里!又不巧遇上洞中赤血蝙蝠!幸好他命不该绝,最后倒在我院子,不然连尸都没人替他收。” 李天好奇问:“赤血蝙蝠是甚么蝙蝠?” 龙老解释道:“赤血蝙蝠长有一身赤毛,嘴里边两颗尖牙含有剧毒,名叫赤火毒。中毒之人一个时辰内会觉得体内血液如被烈火焚烧,两个时辰全身通红发肿,三个时辰就是一具尸体。” 正听到此处,书生突然疾步过来,给龙老行跪礼,又磕头求道:“高人,恳请高人出手救我母亲!” 龙老眉心一皱,不解地望向李天。 李天解释道:“前辈可还记得我之前提到的那位朋友?他就是!” 龙老捻着胡子,点点头应该是想起来了。 李天有意推波助澜,于是说到:“既然前辈来了这里,我这位朋友的家就在隔壁,算起来也是顺道的事!不如前辈可怜他这片孝心,走一趟?” 龙老果然吃这一套,刚想答应,忽地刹住车。 他捻着胡子,盯了李天一会儿,像是明悟般笑着道:“好你个臭小子!” 书生见状,以为人家不情愿,又给龙老磕一响头,喊到:“高人若肯救我母亲,我愿之后为您当牛做马!” 龙老甩了甩袖子,转身,负手。 “起来带我去瞧一眼!” 书生惊喜地抬头,抹掉脸颊上的泪水,将龙老恭敬地请入家门。 书生家,床榻前。 削瘦的老妇还是静静地躺在上边,屋内很暗,书生进来时,第一时间把窗板架起来。 几人可以清楚看到老妇手臂上大块的毒斑。 龙老眉头紧锁,拿起手臂仔细察看,“这毒都入髓了,治好了也是个瘫废!” 虽然早有准备,可是再次听到这个事实,书生还是忍不住抹眼泪。 龙老拿起旁边的一瓶丹药,拔开塞子,嗅了嗅,然后摇头,“药性不佳,吃多了不过是换她一肚子胀气。” 李天问:“前辈,老婆婆中的是甚么毒?” 龙老想了一会儿,回答他:“十香化骨丹!一种闻起来有丹香的毒药,不仅价格低廉,而且毒性慢且强,在南国的黑市中倍受青睐。” 李天疑惑地贴到林雪薇的耳边,问:“南国在哪里?” 林雪薇很想白他一眼,“南边的陈氏王朝!” 李天点头,继续听龙老讲到:“这里虽属南洲,却与南国相隔甚远,莫非你得罪了南国某个家族势力?” 书生不敢说出真相,又不能编造谎话,只能低头沉默。 龙老笑笑,说到:“也罢!不是很麻烦!” 说完,他手一招,床上的老妇也坐起来。然后翻手,老妇也跟着转过去。 “十香化骨丹!毒入腹中,先是积在丹田中,然后顺着经脉游走全身,不入侵五脏六腑,专是渗入骨髓。毒发时,全身骨头化脓血,不消片刻,一命呜呼。” 边说,龙老往老妇身上打入三道灵气。 一道镇丹田,一道护心脉,一道走经络。 然后释放灵气聚成无数根长针,条条银光闪闪。 龙老剑指一点,银针遍扎经脉要穴。 一会儿功夫,竟有紫黑色的毒气从银针中飘出来。 李天刚想出手截住所有毒气,林雪薇快他一步,施展出寒气,竟是活生生将毒气冻住。 “果然修了一身好寒气!” 龙老点头,对林雪薇释放出的寒气威力颇为满意。 又见他收手,银针自动消失。 书生赶紧接住老妇,感激到涕泗横流,说到:“多谢高人!” 龙老却止住他,拿出一瓶药瓶,上面红纸赫然写着‘百用百灵散’五个大字。 “她体内还残留余毒,因为入了骨髓,只能服药化解。” 书生郑重接过药瓶,找了空地,再次跪谢叩头。 龙老不以为意,他转身对着李天问到:“这样做你可满意?” 李天拱手,还是一样装起糊涂,道:“这是龙老的功德,为甚么要问小子满意不满意?” 龙老边笑边点他,心里真是愈发喜欢这小子。 等到临近黄昏,书生的母亲醒过来。 两家合力,向村里头借了个遍,总算是摆了一桌酒席。 这时候,众人却找不到李天在哪里了。 龙老看到桌上一坛老酒,肚里歇了不知多久的酒虫也馋了。 林雪薇则走到村口,在那棵老槐树下,发现了李天。 他就坐在木桩上,肩上站的是金眉,还有村里的娃娃围着他,都瞪圆了小眼睛。 “哥哥!我可以摸摸它吗?” 一个小女娃小心问他。 李天答她:“那你得问它答应不答应了!” 第七十六章 药酒 老槐树下。 女娃躲在李天的大腿一侧,探出两只水汪汪的小眼睛,紧张地问金眉:“可以,让我摸摸吗?” 金眉歪着头,是在问为什么,可惜女娃没有什么修为,完全听不到。 李天则贴在金眉的耳边,小声与它交流。 它一双碧瞳闪烁着淡淡的绿光,脑袋转过去,呆呆地盯着女娃,喉咙里发出嘎嘎的叫声,像是跟她说什么。 女娃眨着眼,像是心领神会般,迫切向李天确认:“大哥哥!它是同意了!” 李天微笑着点头。 女娃高兴到蹦起来,可到要伸手的时候,她又犹豫着迟迟不敢上手。 起初她很害怕被金眉啄到,毕竟她还记得今天,金眉那遮天蔽日的妖身。 她娘总是吓唬她,说妖兽最爱吃哭闹的小孩,而且还是囫囵一口把整个人吞下肚子! 要是它把我吞下去,会不会不把我拉出来呢? 女娃忍不住幻想,于是就更加害怕了。 当指尖触到毛绒的羽毛时,女娃居然真被吓得不轻。 她慌张地又躲回李天的大腿侧,把自己藏起来,双眼泛红,估计轻轻一捏就得哭出来。 其余的娃娃们都笑了,都说她是个爱哭鬼。 李天微微勾起嘴角,牵住她的手,帮她张开紧张的手指,教她如何安静地抚摸金眉的绒毛。 “金眉呐是一只善良的妖兽!善良的妖兽是不会欺负乖孩子!” 有了李天的协助,金眉果然被摸得舒服了,闭上眼睛,静静地去享受。 其余的孩子见到金眉一副亲近她的模样,都是嫉妒地撅起嘴,眼底尽是根本藏不住的羡慕。 天色沉下来,只有天边还挂有晚霞在那里苦苦支撑。 娃娃们回家了,到最后,就剩下刚才的女娃。 李天就问她:“你叫甚么名字?” 女娃答他:“我叫巧妹!” 她这时候已经完全不怕金眉了,与李天一同坐在木桩上,靠近金眉这一边。 “巧妹,你不回家吗?” 李天侧目,又问她。 巧妹抿了抿嘴,低声道:“我不想回去!” “是不舍得金眉!” 李天自以为猜出了小女娃的心思。 巧妹想了想,犹豫在两个答案之间回到:“是!?不是!” 李天边摸她的头边说到:“怎么可能是又不是呢?” 这次巧妹认真又坚决道:“就是是又不是!” 见她鼓起脸蛋,李天也没办法,于是细问下去,“那巧妹为甚么不想回家?” 巧妹扭捏地低下头,细声细语道:“巧妹想在这里等爹爹!” “等爹爹?巧妹的爹爹去哪里了?山上?” 巧妹摇头,说到:“不在山上!娘亲说,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巧妹很久没见到爹爹了,所以想在这里等他回家!” “……” 李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她:“这样啊!可是巧妹,如果天黑你还不回去,你家里的娘亲可是会担心,有可能她还会生气!” 巧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居然害怕到眼睛又红了。 李天看到泪珠在她眼眶里打滚,赶紧帮她抹掉,安慰她:“巧妹别怕,大哥哥去给你求情,你娘亲她就不会骂巧妹了。” 巧妹泪眼朦胧,“那大哥哥一定要给巧妹求情!” “不骗你!” “骗人的是小狗!” 李天顿了顿,完全抵不住她那双小眼睛的说服力,只能苦笑道:“好!骗人的是小狗!” 巧妹听后,开心地揉揉眼睛,又嘻嘻笑了起来。 被遗忘的林雪薇实在站烦了,于是冷冰冰地过来,坐到另一个木桩上。 李天肩上的金眉,居然直接跳到林雪薇的肩头,在上边打起了瞌睡。 夹在中间的巧妹畏缩在李天身边,却突然来一句意外的好听话,“大姐姐真好看!” 林雪薇不理她,只是把剑也靠在木桩上,然后闭目养神。 巧妹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于是抱李天的双手更紧了。 村子里家家开始点起烛火,在各家的灯火中,有一个妇人走来了。 李天马上猜出来人是谁,问:“巧妹!是不是你娘亲找过来了?” 巧妹顺着李天手指的方向,赫然发现找来的娘亲。 这时候,她想起李天说的话,于是躲在李天背后,“大哥哥!可要给巧妹求情!” 李天笑着答应她,然后招手,喊到:“这里呢!” 妇人起先是错愕,后又变得恭敬。她虽然是妇道人家,但也知道这两日村子里来了了不得的人物。 李天面生,妇人自然不敢大意。 “你是巧妹她娘?” 李天看她拘谨,于是给她支起话题。 妇人点头,“正是巧妹的娘亲!” 李天将背后的巧妹拉出来,见她耷拉着脑袋,于是给妇人说到:“我看巧妹生得可爱,又会说话,就多留了她一会儿,请你别生气!” 妇人忙摆手,慌张道:“仙师这说的哪里话!我家娃儿能叫两位仙师看上,也是她的福气,我怎会生气!” 李天点头,然后蹲下来,对巧妹说到:“现在该跟娘亲回家了!晚上别随便出来,外边妖兽多!” 巧妹摇头,有理有据说到:“善良的妖兽是不会欺负乖孩子的!” 这句话耳熟得让李天不由连连干笑,说到:“巧妹晚上跑出来就不是乖孩子了!山上那些坏妖兽呐,最喜欢不乖的孩子!” 巧妹果然被唬住,忙问:“是真的吗?” 李天摸着她的脑袋,回答道:“当然了,大哥哥可是专打坏妖兽的,他们甚么样,大哥哥会不知道?” 巧妹认真地点头,看样子是信奉成真理了。 她赶紧跑进妇人的怀里,“巧妹回家,巧妹就是乖孩子,就再也不怕坏妖兽欺负了!” 妇人笑笑,将她抱起来,向李天两人施一礼后,两母女寻着烛光中唯一黑暗的角落回家了。 天上明月,地下银装。 林雪薇坐着,李天同样坐着。 她没有动,李天自然不去打搅她。只是双手托着下巴,去看那月色正好。 “为甚么拒绝传承?” 林雪薇突然问他。 “不想要!” 李天回答得干脆,听得出来他是真心不想要。 林雪薇眉心一蹙,没有当即责备,她说到:“你的天资我清楚,紫色霞光,是几万年来独一份。” 李天没有多少傲满,他轻笑一声,“说不准是那根柱子特地给我开的后门!” 当他看向林雪薇,发现对方极度不友好的目光,立马安静坐直,是个乖乖听训的学生。 林雪薇收了眼色,又说到:“莫要白白浪费你的天资,等到将来因寿元将尽而困扰,再想苦心修炼,就晚了。” 听得出,林雪薇很担心李天修道的毅力与恒心。 可是他要怎么去解释,别人费尽心思去苦求的东西,他生下来就拥有! 无边无际的寿元,惊天动地的力量。 这些他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可能他确实没有机会去体会,去了解,去感受别人求而不得的那份苦楚。 “我知道!师姐!我会勤加练功的!” 他微微撅起嘴,又小声补充到:“可我还是觉得,那份传承对你来说更重要!” 林雪薇却冷下脸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没那份传承,将来就会走得比你慢?” 李天忙摆手,解释到:“我是觉得,你要是有这份传承,将来师姐就会一直是我的好师姐,督促我练功!” “……” 林雪薇的脸色一下就缓和下来,刚才心底里那道怨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 “将来事,将来再说!” 她起身,又严肃对李天训道:“你若是再疏于修炼,纵使你天资过人,也得永远落在我后面!” 李天笑着摆摆手,“那可不一定!” 他这自信的笑容,却被林雪薇无情地哼道:“还是先把你修为提上去!化灵一重境,就连山上那两个执事都笑话你!” 李天却不以为意地摊手,说到:“谁叫我有师姐呢!他们敢笑话我,我的好师姐就出手教训他们!” 林雪薇努力没让自己翻白眼,只是冷冷啧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杨家院子内,两家摆的一桌酒席就在这里。 老村长特意在这里给龙老敬酒。 两家招待贵客,作为村里最有威望的老人,在这种场合,他是自然不会缺席。 不过,老村长更愿意给李天和林雪薇两人敬酒。 他俩是辰元宗亲传弟子,村民眼里的仙师。人情世故该如何,他这个村长再清楚不过了。 加之他就是个凡人,龙老又穿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青袍,他哪里看得出眼前这个男子的过人之处! 他只知道,龙老是两家的恩人。作为村长,他有责任来给人家道声谢,敬碗酒亦不算过分。 龙老端着酒碗,嗅了嗅久违的酒香,竟也有些昏沉沉的醉意。却不过是他这个酒鬼的骗术,仅能用来在酒桌上骗骗江湖浪客。 碗里的酒虽然是浊酒,可就是巧在他这个人太久没沾过酒,已经到了分不清好次。 旁边六坛酒,已经空了两坛。 这还是全村所有的酒,本是留在年关用的。 如今悉数供奉出来,村长属实有些心疼。但他不能说,连可惜的表情都不能露出来半点。 突然,院子门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是李天与林雪薇。 “二位!快请入座!” 书生迎上来。 李天朝他点头,看到龙老正喝得尽兴,他笑道:“前辈的酒量真不错,两坛酒下肚都没见前辈脸上有醉意!” 龙老放下酒碗,抹掉嘴边的酒渍。 “这算甚么?以前在仙阁斗酒时,我可是喝得满堂天骄不醒人事!” 他取来一个泥碗,捧起一坛酒把它倒满,然后端向李天,“男人,不能不会喝酒!” 李天微微勾起嘴角,上去接过龙老的泥碗,“晚辈酒量不比前辈!一碗足矣!” 他喝完,只觉得嗓子辣得厉害,胃更是翻腾起来。 “这是甚么酒?” 书生忙回他,“村里人酿的浊酒!” 李天诧异极了,他的肚子绝不是普通浊酒能翻得动的。 “不对!这酒有古怪!” 龙老满意着点他,说到:“果然能喝出来!” 李天满眼奇怪地望向龙老,问:“前辈也觉得这酒古怪?” 龙老深意地看了李天一眼,然后说到一句吓坏人的话:“我在里边下了毒!”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都凝固了。 林雪薇也是被惊到,瞳孔一缩一张,冷声问:“前辈这话是甚么意思?” 龙老却止住她,笑道:“不用担心,毒不一定是坏东西!它既能当杀人利器,亦可以是治病良药!我放的毒,非但不害人,还能把酒变成绝品的佳酿,是千金不换的好东西哟!” 李天舔了舔唇边,“原来是药酒!” 林雪薇不大信服,也捧过刚才那一坛酒,倒一碗满满当当,然后饮下去一口。 “为甚么这酒糟味那么重?” 龙老本来不作声,当林雪薇问起时,他才笑出来,说到:“我只下了他手里那碗,你喝的不过是普通的白酒罢了!” “……” 林雪薇强作镇定,“晚辈想要试一试前辈的药酒!” 听了她的诉求,龙老没有藏着,而是亮出手里一个药瓶,给林雪薇碗里加上少许。 林雪薇再端起酒,毫不犹豫地饮完。 李天留心观察她的脸色,脸颊两侧微微发烫。 居然一碗就钓出了林雪薇的酒量! 眼看林雪薇脸上红晕愈发显着,李天赶紧扶正她,不让她在怎么多人面前出糗。 龙老才反应过来,这林雪薇原来酒量不行。 “这酒量怎么还比不上一个十八岁的小伙!” 他忙从空间戒指中翻找,始终找不到用来代替醒酒的药。 出来一趟,他压根没有想过喝酒,更不会喝醉,哪里需要什么劳什子醒酒的药?! 书生赶紧过来,“李宗使!舍下有一间干净的房子,快请林宗使进去睡会儿,醒醒酒!” 李天点头。 如今林雪薇醉意上头,早已经醉倒在李天怀里。 于是在书生与他娘的带领下,进了间房子,给林雪薇收拾妥当后,出去门外歇息。 杨家院子里,人散了,独留龙老一个人与昏沉的黑夜比拼酒量。 月儿早不知跑哪里偷懒去了,不能给他陪酒。院内枯树上,只有上边的金眉,生气地对着他这个喝不醉的酒鬼! “你莫生气!难得一次,不碍事!” 龙老端起酒碗对着金眉。 却见金眉咕咕直叫,像个孩子抱怨父亲不要酗酒。 龙老不乐意了,沾一滴酒水点在金眉眉心上,居然用灵力定住了金眉。 第三坛酒,最后一滴。 “我知晓!小金眉!我身体不行啦!” 他对着金眉笑道。 “人生最后时光,不放纵一下,我觉着挺对不住自己!” 喝完,他放下泥碗,望着夜空。 “家中亲人,可还好?” 他又觉得烦闷,无数烦心事袭上心头。总觉得自己要做什么,又清楚自己这副身体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心中的惆怅与苦闷,都要融进酒里,喝进肚子,抛之脑后。 清晨。 书生家,林雪薇睡的房子。 她拉开两扇门时,看到李天静静地睡在门侧。 昨夜醉时,她不记得自己暴露了多么不堪的丑态,只看到李天居然在房外边给她守一夜! 夜入秋时,这里决计不会比被窝里舒服! 心情复杂之余,又被他这个傻乎乎的憨货给暖到。 林雪薇蹲下来,摇一摇李天。 “喜欢睡外边,回去后,给我天天睡竹林!” 她故意冷声。 李天揉了揉睡眼,嗓子似乎还没醒过来,说到:“别啊!师姐!竹林多不舒服!” 两人到了杨家院内,只看到六个空坛子,就不见龙老的哪里去了。 “回去了?” 李天诧异道。 忽然,一个小小的黑影掠过头顶。李天顺势抬头,看到金眉飞下来,又落在林雪薇的肩上。 李天微微弯下腰,两眼直视金眉,问:“小金眉!龙前辈呢?” 金眉咕咕叫两声,然后飞到李天头顶,又开始薅他的黑发。 原来是生气李天为什么敢叫它小金眉! 李天围着林雪薇跑了一圈,金眉就在后边跟一圈。 突然,李天转身抓住金眉,真就把一只聚花境的妖兽抓在两手间。 这一幕,林雪薇只是皱了皱眉头,权当是金眉与李天在打闹。 李天问金眉,“前辈哪里去了?” 金眉挣脱李天的手,朝一个方向飞去。 两人紧随其后,一路跟着金眉来到东山脚下。 看到龙老正负手,举目望着高大的东山。 “好山呐!我怎么没留意到这座好山呢?” 李天问:“前辈说好山,到底哪里好了?” 龙老回答到:“这周围的山,都是寻常的高山险峰,唯有这山,居然有灵秀之气藏在山体内,不好吗?” 李天点头,果然触及大道的修士都有些斤两,都能望气了。 可龙老话锋一转,说到:“你们辰元宗运气不错,得了一处上好的灵脉,不愧是阴山第一宗门!” 林雪薇一惊,她确信龙老没有用神识去探山,可是又想不明白他是如何知晓。于是,她问:“前辈知道上边有灵脉?” “当然知道!” 林雪薇冷眼问:“可是这儿的村民说漏嘴了?” 龙老没有回头,只是笑答:“莫急!不是他们泄的密!” 林雪薇继续追问:“是谁泄的密?” 龙老指着山上的树木,说到:“山中绿树,茂又盛,精气十足啊!灵气不浓,哪里人家养它们怎么风采卓着?” 又指了指山洞所在方位,“上边气息不加掩饰,多少人,甚么人,又岂能瞒过我呢?” 第七十七章 地震 东山脚下。 林雪薇被龙老说的一套说辞唬住,什么木秀山林,什么钟灵石秀,听得她一塌糊涂。 又意识到刚才言语可能冲撞了龙老,她连忙拱手给龙老道歉,说到:“请前辈赎罪!灵脉一事关系重大,雪薇身为辰元宗弟子,必须以宗门利益为重!” 龙老这才回头,满意笑道:“听你这句话,我这传承给你也算一桩美事!” 他负着手,悠然丢下两人,只是去时朝金眉招手。金眉扇动双翅跟上去,乖乖地落回龙老的肩上。 其实,关于如何发现山上藏有灵脉,龙老并没有交代清楚来龙去脉。 就在昨晚的酒席上,龙老亲眼看到几十个壮年男子回家。他们都背着箩筐,里边还装有铁锹。 起初龙老没有在意,直到今早拂晓时分正愁没酒消遣的时候,还是那帮青壮男子,他们又往山上走。 这帮村民行色匆匆,一声不吭,像是刻意遵守什么约束。 大约是好奇心的驱使,他跟着村民来到山脚时,又发现山上的陈长老暗中释放神识探查他。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龙老不得不止步山脚! 好在陈长老不过重天境的修为,龙老索性不加阻拦,任他探到满意为止。 反正,他最后什么都不可能探出来…… 龙老走后,李天见林雪薇垂着脑袋,呆呆立在那儿,于是上去问到:“师姐,你怎么了?” 林雪薇那双冷眸这才重新活动,淡淡回他:“无事!” 她悄悄呼出一口闷气,又恢复往日的冷峻。 村口,老槐树下。 两人再次看到巧妹,不过这次她是躲到树的背后,就露出一只水汪汪的眼睛偷偷盯着李天。 李天嘴角微微勾起,施展灵猴游步,躲过巧妹的眼力来到了她身后。 巧妹看到李天嗖的一下在眼前消失,竟是吃惊到嘴巴都合不拢。 “巧妹乖!回头看看!” 李天坏笑道。 巧妹果然回头,豁然看到一个挺拔的秀气少年站在身后。她愣了一会儿,眼睛又慢慢红了。 这丫头是真爱哭呀! 李天急忙蹲下来,求饶道:“你个小祖宗!哥哥错了!不该吓巧妹,不要哭啊!” 巧妹也听话,抽了抽鼻子,果真把眼泪珠子收住。 李天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把巧妹抱起来,问:“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巧妹眨着水汪汪的小眼,道:“找你!” “找我?” 李天眉毛微挑。 巧妹点头,天真道:“找你玩,还有金眉!” 李天望一眼林雪薇,发现对方还是一张冷冰冰的脸。 “金眉不在我这儿,哥哥带你找它。” 巧妹犹豫一会儿,问到:“可是爹爹回来见不到巧妹怎办?” 李天顿了顿,微笑道:“巧妹别担心!哥哥厉害着呢,要是你爹爹回来,哥哥准第一时间知道,就抱着巧妹跑过来!” 巧妹高兴点头。 三人走在村舍间泥路,巧妹一直被李天抱着。 路上的村民投来目光,这种被瞩目的感觉使得巧妹脸颊略显羞红,可她一点儿都不讨厌。 巧妹她家是在她爷爷辈那会儿从外地迁过来,本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因为家境贫寒,一直就不招本村人待见。 到了她父亲那一代,好不容易娶上一个本村姑娘,可惜她家早早绝户,就她一个独苗。 在本村人看来,巧妹一家就是融不进来的外人,因此他们一家可没少受村民明里暗里的欺负。 又因为巧妹从小爱哭的毛病,还常常遭到村里的其他娃儿疏远。 再是半个月前的事故,她受到的排挤和奚落就愈发刻意。 能被辰元宗的仙师抱在怀里,这在村民的眼中是个莫大的福分。村民们的羡慕之色,巧妹能看出来,自然是高兴。 巧妹小手抓紧李天的衣服,问:“哥哥,姐姐!你们以后会离开村子吗?” 李天没有多想,直接答她:“会啊!” 巧妹听后,抓住衣服的手更紧了,几乎把自己贴到李天身上。 她的声音细如蚊吟,“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走!” 李天微笑道:“对不起啊,巧妹!姐姐和哥哥是受命来这儿办事,事情办完了,我们还得回去复命呢!” 话说到这里,李天忽然意识到,他们来村子两日多,他的师姐,林雪薇可是对这事一句话都没提。 于是他问:“师姐!我们来这儿不是办事吗?怎么不见你提起过呢?” 林雪薇愣了一下,只能淡漠地回一句:“我忘了!” 在杨家,龙老正坐在院子里,木桌上列三排颜色各异,贴有纸条的药瓶。 左右两侧则是书生家与杨家。 他对着杨家说到:“赤血蝙蝠并非南洲土长毒物,它源自西洲,也只有西洲才长有能够克制赤血毒的草药。” 龙老挑出三排药瓶中的一个绿瓶,对着杨家交代到:“这是我早年游历西洲时保留的几粒解药,可惜对于凡人来说药力过猛。你们需谨记,我刚才所述的服药之法。” 杨家阿婆紧张接过药瓶,双眼垂泪,又感激地跪在地上给龙老磕头。 龙老转过另一边,同样给书生家开了一副今后保养病体的良药。 两家诚心听讲,就连李天三人进院子,他们也没曾发觉。 等到龙老把后边诸事都交代完毕,将两家人送走,他端起桌上早已经凉了的茶碗饮下。 李天托着腮帮,“前辈!我觉得你刚才真像个大夫!” 龙老放下茶碗,淡然一笑。 “隔行如隔山!行医救人,我不行!医道与毒道终究不是同路,妄图归为一谈,岂不草菅人命?” 李天讪讪一笑,扭头就看见巧妹乖乖地站在树底下。 她一直迎头盯着树梢上的金眉,李天都有点担心这丫头的脖子到底受不受得住! 正这时候,书生进门。 “两位宗使,可是有吩咐?” 林雪薇侧目,问他:“你且先如实告知,村子里有多少人知晓杨城主这个人!?” 书生拱手,答到:“杨城主行事向来神秘,来山村时,不曾打搅过村民,当只有家母一人知晓!” 又见李天问他:“连村长也不知晓?” “不知晓!” 李天眉心一蹙,不解道:“那他过来东山做甚么?” 这个问题书生不能作答,只能拱手俯首。 李天沉吟小会儿,给林雪薇提到:“师姐!东山周围除了山还是山,一个重天境修士吃饱了撑的才会跑来荒山野村闲逛!既然村里没线索,我看不如我们再上山一趟?” 没等林雪薇应答,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宛如地牛翻身,站也站不稳。 东山上,树木倾倒,山石滚落,烟尘滚滚。 山石一路滚下来,落在村子附近,幸好没有砸中民房。 “怎么回事?” 李天站起来,赶紧把巧妹护在身边。 一个村姑打扮的女子慌张跑来杨家院子避灾,惊恐喊到“又来了!又来了!那日塌矿时,也是这般情形!” 李天与林雪薇面面相觑。 待脚下的震感平息,村子里又响起了敲锣声。 敲锣的是村长的小儿子,他跑在前边,村长跟在后边。 一时间,整条村子陷入了恐慌之中。 多少人往东山跑去,他们的男人、儿子都在山上的矿洞中。 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像极了半个月前,那一次可是足足死了十七个人呐! 龙老站起身,指着眼前的东山,说到:“这山刚才在晃动,上边矿洞,怕是会出事!” 听得这话,李天将巧妹托给龙老照看,就火燎般往山上去。 等到李天来到洞口,林雪薇也跟过来。 两人不见洞口有人看守,心一下子就悬起来。 进了洞去,先去洞中府邸。 找了一圈,除了满地落石,连个鬼影也没见着! 两人沿着地道往里走,在最上的矿层发现一众村民还有不少同宗师兄弟。 他们多数身体无恙,少许人被落石砸中,或是磕着,或是摔着。 再往下去一层,有了当差的执事在这里指挥众人搬运落石。 走运的是,这里的人在刚才找到一个安全的角落躲起来了,所以鲜有伤者。 临走时,有一个尖眼的执事却突然拦住李天两人。 “两位不曾在洞中任职,矿洞与天然溶洞相通,错综复杂,贸然下去恐怕会迷路的!” 李天则问到:“请问师兄,陈长老在哪儿?” 这位执事指着洞中黑暗的方向说到:“事发后,陈长老打通了三四层,现在应该在五层!” 李天点头,行一礼,然后随同林雪薇继续往下。 这个执事仍旧不放行,最后还是林雪薇搬出亲传弟子令牌,他才松口。 第三层,原来的入口被巨石堵住了。旁边有一个圆状豁口,应该就是陈长老打通的。 刚刚进去,就迎面走来一队村民,身上的衣服蒙了一层不算薄的泥尘。 当路过李天与林雪薇时,一个善心的村民喊到:“仙师!请留步!” 李天与林雪薇纷纷回头。 又听他继续说到:“前边快塌顶了,我们正要寻木材搭架子,仙师当心呐!” 李天点头应好,向着他作个揖,然后跟上林雪薇。 这个村民整个人都愣在原地,遇到肯给他一个凡人作揖的仙师,不但觉得新鲜还挺惊讶的。 自三层开始,李天终于看到土里边藏着蓝色的灵石。旁边还有几个堆在一起的箩筐和铁锹,里边还装有不少开采出来的灵石。 李天猜测,估计是刚才那批人留下的作业。 他抬头,确实看到顶上的土层出现龟裂,甚至偶有泥土落下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师姐!当心些!” 李天说话不敢大声,生怕惊到头顶脆弱的土层,将他们压在这大山里边。 继续往下,就是四层。 他们进来时,看到两个杂役弟子背靠在土墙边坐着,到处是落下来的土堆和岩石。 看到李天与林雪薇进来,因为没有穿亲传弟子的服饰,所以被这两个杂役弟子拦下。 “不要命的货色,到这儿来做甚么?”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很不老实地往林雪薇身上飘。 李天也不废话,亮出亲传弟子令牌,就晃在两人的面前。 可是,这两人只是杂役弟子,又是没有多少见识的山民出身。 认得外门弟子,也认得内门弟子,可哪里有机会认得亲传弟子! 他竟是不客气地夺来李天手中的令牌,眼色满是贪婪地对李天说到:“管你们是谁!拿块破铜烂铁就想冒充辰元宗弟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甚么德行!” 李天只觉着难堪,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令牌,却被这个杂役弟子躲过去。 “想要回去?大爷我同意了吗?” 李天的嘴角都忍不住抽动一下,怎地他师姐亮出来的时候跟通行文书一般,自己亮出来就得栽跟头! 那杂役弟子将令牌揣手里,眼睛又开始不老实地飘向林雪薇。 果真是一张绝美又冷艳的脸! 看得出神之际,居然还想伸手去捏林雪薇的脸蛋。 只是林雪薇眼里闪出杀意,本抱着的银剑也散出寒气。 可谓不知者不惑,这两人眼里的贪念淫欲早已经蒙住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林雪薇刚要出手教训他们时,李天却比她先一步动手。 只见李天将那个伸手过去的杂役弟子一把推开,冷声质问:“你要做甚么?” 那人怒气上来,扭了扭手腕,“做甚么?劳资要打你!” 他抡拳就来,却在李天眼中慢如龟速。 李天本无意与他们纠缠,更不想在这里动手。 看他的拳头软到几乎无力似的,他真是想不明白这人怎么敢在自己面前放肆的! 他接住那人拳头,五指合拢抓牢,然后向后猛拉。 这拉力强横得直接扯断那人的骨头,要是李天再多使一点力,都得把他手臂给扯断! 另一个杂役弟子见了,怒得也是抡拳,打算趁李天不备,将这沙包拳头往他头上砸去。 原先就生起杀意的林雪薇看到这人居然敢偷袭,于是挥出剑柄击中这人的手腕凸骨。 且听到清脆的骨裂声,然后就只剩两人起伏跌宕的痛苦哀嚎! 李天蹲下来,轻松拿回他的令牌。 这杂役弟子不服气,一边忍着剧痛,一边瞪着李天。 李天也不去理会他。 正要同林雪薇离开时,竟是迎面走来一个神魂境修士。 李天眯起眼,从他身上服饰判断,应该是驻守这里的执事。 “干嘛呢?干嘛呢?” 人还没来,话先到。 只看到一个中年执事负手过来,一双冰冷的眸子盯着李天。 化灵境的修为,算个内门弟子的中上水准,他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至于林雪薇,他的修为还不足以看穿林雪薇藏起来的气息,也就没怎么把她当回事。 两个杂役像是看到救星,义愤填膺地喊到:“肖执事要替我等做主,这两人是弟子拦下的奸细!” 没等李天解释,这个执事居然直接出手。 神魂境的气息一下子释放出来,仅仅是一个照面就打出一记掌印朝向李天,看架势是要当场轰杀他。 刹那间,这一层矿洞的温度骤降,竟是将这里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冰洞。 掌印还没打到李天,寒气结成的冰墙就将这一掌挡下来。就连肖执事也盖了一层白霜,冻得他脸色发红。 他警惕起来,不敢妄动,问:“你是谁?” 李天再次亮出手里的令牌,说到:“执事应该认得出这是甚么!” 两个杂役闭着嘴,神色紧张又不安地盯着肖执事。 而肖执事在见到这块令牌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亲传弟子?” 这个执事脸色复杂地看向李天!修为仅仅是化灵境的亲传弟子,就只有传言中那位。 是刚刚拜在紫竹峰,苏瑜长老座下! 他不敢去看林雪薇!能把骨头都冻得生疼的寒气,这样的亲传弟子整个辰元宗也只有一个! 那是最不能惹的女煞星! 他忙拱手,脸色和气,“原是苏瑜长老座下!” 李天同样不想理会他,陪同林雪薇下五层去。 待了两人离开后,肖执事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还躺地上装死?” 他冷哼道。 两个杂役弟子忙站起身,就算手臂再痛,他们也不敢吱声。 肖执事拍干净身上的白霜,重新负手在背,也不想问他们是怎么惹到这两人。 只是心烦无处宣泄,他立马抬脚将这两人踹翻。 “没用的废物!养你们有何用?” 他不想继续看到这两个晦气玩意儿,于是哼了一声走掉。 “你们连给肖家做狗都不配!给我滚远点!不想看到你们这两张晦气脸!” 一路走出洞口,转入山林之中。 肖执事警惕四周,没有发现可疑人跟踪他。 于是他捏住手诀,口中默念一段话,发出一条灵力传讯飞回辰元宗。 辰元宗,肖家。 肖贺园自从大殿回来,就一直躲在庭院里。 他很想叫人收拾东西,趁天目山的人没有过来,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惜,家里的老头子刚才就狠狠训他一顿。这个尴尬的节骨眼,他哪里敢轻举妄动! 天边一道灵光飞入肖府,盘旋在肖贺园的头顶。 本就心烦的他,直接抬手将灵光抓下来,然后拍碎在石台上。 藏在灵光中的那段话,就飞入他的耳中。 待他听完,心情就更加烦躁。 “又是你们,又是苏瑜你个臭婊子!贱人!” 他家老头子已经遣人联系苏家,相信不日就会有苏家的强者前来拘走苏瑜。 等到那个时候,紫竹峰这一脉就没有任何价值。如是运气好,或许连宗主之位也要更替。 他站起身,绕着小亭内的石台踱步。 肖家世代盘根辰元宗,与老祖宗在群山中开宗立派,多少年过来后早已经把整个宗门渗透。 先是大长老之位被肖元长年占据,又有他这个手中握有实权的长老。 族内还有不少人担当各峰各殿的长老与执事,可谓方方面面都安插人手。 到时候,众望所归,肖家就能只手遮天。 第七十八章 第二次地震 三年前,东山矿场。 肖贺园在这里当值,总揽矿洞大小一切事务,包括上缴开采的灵石。 有一日,一名执事慌张闯进洞府。 “肖长老,出事啦!我们在五层挖出奇怪的东西!” 本还在打坐的肖贺园,抓起身边的香炉砸过去,怒斥道:“慌张甚么?挖到极品灵石呢?” 那名执事额头被砸出一个红包,只能忍痛捂着红包,委屈道:“回禀长老!不是灵石!” 肖贺园的眼睛渐渐凛冽起来,盯着他,“刚才顿悟被你打断,真当是本家人我就不会杀你吗?” 他的目光极具攻击性,像是一把剑抵在这名执事的咽喉处。 这执事确实被逼得脸色煞白,却仅仅片刻就鼓足勇气,没了刚才的恐慌,反倒多出一点献媚之色。他道:“长老!您先别动气,五层里有宝贝,宝贝呐!” 肖贺园看他这副样子,亦不像在诓骗他,收了自己的脾气,问:“甚么宝贝?” 那执事沉吟一会儿,硬着头皮回到:“属下不知!” 肖贺园的脾气再次上来,“不知?不知你敢说是宝贝?” 那执事忙解释:“长老,真是宝贝!属下说的宝贝它发散紫色宝光,只是属下见识浅薄,特来请长老过去鉴明真身!” 肖贺园一边沉吟一边盯着他。 走一趟算起来也不碍事。若他真是来找死的,到时候就把他活生埋进土里。要真是宝贝,也好将之收归囊中。 他清了清嗓子,“带路!” 五层,当时矿洞最深处。 蓬头垢面的村民围成半圈驻足观望,又有辰元宗的弟子与执事守着一面土墙。 村民们伸头探脑,就想多看两眼正嵌土墙上的一块紫色水晶石。 “挖出来的是甚么?” “前面小仙师也说不上来,许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小点声,扰烦了仙师,可是会把我等赶出去……” 他们世代居住深山,如果不是辰元宗在东山上发现矿脉,他们多数将是以砍柴、打猎作生计的山民。 飞天遁地,焚山煮海,天材地宝,不过是口言相传的神仙故事。 哪里能像今日这般有福气,有机会得以窥见仙家宝物! “都给劳资滚开!” 肖贺园负手过来,脸色阴沉。 吓得村民迅速让出一条路,纷纷俯首不敢正视气势汹汹的肖贺园。 刚到时,扑面而来的祥和紫色宝光着实出乎肖贺园的预料。 这真他娘的是件宝贝! 肖贺园按捺住心中的欲念,先是驱散了看守的弟子与执事,还不忘命令他们去把那帮碍眼的村民控制到一边。 他蹲下身,开始仔细端详着镶嵌在土里的紫色水晶石。 在辰元宗的古籍中记载过,曾经在阴山地区有一条大河。 河水清澈,且灵气充裕。 有一天的夜晚,西洲方向升起耀阳白光照亮整片天地,宛如太阳自西边升起。 狂暴的能量波及整片大陆,引起之后大地三年干旱,更有兽潮席卷,人间宛如炼狱。 养育阴山万万生灵的那条偌大灵河,居然在当夜的能量破坏下蒸发干净,只留下一条干涸的河床。 河床里的石头,受灵河河水的日夜冲刷浸泡,形成了一派壮观的宝光。 那里边的奇石,被当时的修士疯抢。 直到后来山河更替,日月境迁。南洲与其余洲界的差距愈来愈大,大陆上的修士们早已经不记得,以前往南洲灵河朝圣的盛景! 有趣的是,那条灵河的遗址就在山谷中。 肖贺园慢慢刨出紫水晶,他瞪大眼珠,一副惊骇的表情。 他心中了然这是什么宝贝,将紫水晶揣进怀里,高兴到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将后边候着的执事招来,小声问:“这事儿有多少人知道?” 这执事脑子转得快,偷偷指了指身后一帮人,回到:“就怎么多了!” 肖贺园心头一热,拎住执事的衣领,把他拉近些。 “务必让他们保守秘密!” 执事领悟,忙道:“长老放心!在这里的都是我们的人!至于那帮贱民,不如……” 他在脖子上划一划,眼神露出凶光。 肖贺园却没同意,说到:“留住他们,本长老有大用处!” 那执事给出他的担忧,“长老,人多口杂,这事儿迟早会漏的!” 肖贺园眯起眼,道:“我给这帮贱民吃饱饭,给他们工钱,难道还塞不住他们的嘴?” 执事连连点头,给肖贺园保证道:“属下会遵照长老的指示处理干净!” 一个月后,汾城一座宅邸。 肖贺园来访,迎他的人则是之后的杨城主。 酒桌上,杨城主亲自给肖贺园倒酒。 “肖兄!近一个月没来,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肖贺园端起酒盏,笑道:“杨兄莫怪,这些日子急需处理公事,实在抽不开身!” 杨城主一拍脑门,也是笑道:“瞧兄弟这记性!都忘记肖兄贵为一宗长老,自然公事繁忙。” 两人有说有笑,慢慢地酒过三巡。 肖贺园趁着酒兴开始表明来意:“杨兄!我这里有一桩买卖,你做也不做?” 杨城主好奇心果然被钓出来,答到:“肖兄与我相识多年,自然知道我是一个商人!商人哪有不做买卖的道理!” 肖贺园笑着点他,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块紫水晶。 “这是?” “紫霞晶石!” 杨城主捧过紫霞晶石,仔细端详几番后,眼睛里的贪婪之色根本来不及掩饰。他连连点头,兴奋道:“果然是紫霞晶石,肖兄要甚么价?” 肖贺园摆手,淡然说到:“于你,不出价!” 杨城主皱起眉头,问:“甚么意思?” 肖贺园一边笑着一边说到:“就这一块,我送于你也行!” 杨城主看他不像在开玩笑,整个人惊到站起来,纵然千般不舍,也连忙送还,“这如何使得?” 肖贺园深意地看他一眼,道:“我说的买卖还有下文,杨兄若决心接我这笔买卖,这颗紫霞晶石不妨作为我们合作的诚意。” 杨城主也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坐回去,感慨道:“如此听来,杨兄想必是发达了!” 又是一轮酒,肖贺园把这一个月经历的事情全盘讲给杨城主。 杨城主听完,竟是被吓得酒气都散了,“肖兄真是火中取栗!若是被你家宗门发现,你罪责就大啦!” 肖贺园自信道:“只要我等小心行事,宗门那边发现不了!” 杨城主其实很想吃下这笔买卖,可是又怕东窗事发,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他不想拒绝,又不敢接受,只能犹豫着把弄手中酒盏。 肖贺园看出他顾虑的利害,于是开始怂恿他,道:“这紫霞晶石,洞中还有很多,这泼天的富贵注定要便宜你我兄弟,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杨城主问:“既然肖兄执意发这笔横财,为甚么偏要拉上我?” 肖贺园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兄弟是从陈氏王朝过来的,也知道你经常跟商队往返两地。你熟悉商路,在黑市也有脉络,晶石在你手里很快能流到陈氏王朝中的黑市!” “如今陈氏王朝急需炼阵材料,这紫霞晶石就是上好的炼阵材料。你不觉得,这是天下掉馅饼直接砸兄弟你嘴里啦!” “兄弟也知道,我是宗门长老,没有命令不能擅离宗门领地。若亲自跑去黑市,被人发现恐会遭人生疑!” 被肖贺园一通说法,让杨城主打消不少顾虑。 他咬牙,低声问:“兄弟能给我甚么价?” 肖贺园知道事情成功大半,于伸出三根手指,认真道:“只要你愿意,肖家可以让你三成!” 三成? 杨城主又犹豫了。 阴山到陈氏王朝,不仅路途遥远,还多有妖兽拦截,强人挡道。 肖贺园眼珠子一转,又给他加一个价,“我再保你做一个城主,如何?” 杨城主疑惑起来,“做城主?” 肖贺园示意他先别急,给他解释到:“这城主与我宗内门长老地位相当,不仅统络一方税负,还有宗门发放的资源与供奉钱!” 他站起身,又说:“你来自陈氏王朝,也知道那里的世家将散修打压成甚么样!” “现任陈王正在大肆搜刮资源要突破王境,等他坐上仙王宝座,难保就是号令南洲!” “到时候,杨兄贵为城主,也算一地世家领袖,说话的份量总归还是有的!” 话到此处,肖贺园端起酒盏,有意不去关注杨城主的神色,他不相信这些话没有一条走进过杨城主的心坎。 杨城主思虑再三,终究拗不过私欲。他一拍桌子,朗声应到:“好!这笔买卖我接了!” 两人相视一笑,开始商谈具体事宜。 几个月后,肖贺园果真履行承诺,在长老议会上保举杨城主。 自肖家插足矿脉,就一直将开采的部分灵石划入私囊。这三年里,肖贺园与杨城主倒卖紫霞晶石,更是让肖家赚得盆满钵满。 直到时间过去两年后,由于肖贺园的贪心太过膨胀,使得宗门开始察觉肖家有私吞灵石的嫌疑…… 矿洞五层。 李天清理完堵住地道的乱石,才终于松口气,抹掉额头上的土灰。 “终于结束了!” 林雪薇瞄一眼,问他:“辛苦赶过来,就是为了搬这些破石头?” 李天讪讪笑道:“总不能站山下甚么都不做!” 他望着黑暗深处,“清理完,估计就能找到陈长老了!” 林雪薇顺着他目光的方向释放神识,却又看到一堆乱石把地道堵住。 她不禁蹙起秀眉。 “下边还有石头堵住!” 李天无奈地仰头叹口气,平复好心情后,还不忘伸个懒腰。 “师姐!下边还是我来!你在这先歇一会儿!”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朝黑暗深处去。 他们头顶的土层偶尔会有脱落,只是规模不大,两人也不当一回事。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不敢动用灵力破开一条通道。一旦他们控制不好力量,头顶的土层会直接塌下来。 用最原始的方法,一点一点地搬开石头,虽然是安全,可惜耗时费力。 他们还不知道,外边的太阳早就下山了。 林雪薇凝神屏息,继续释放神识往下探。她很奇怪,为什么找了怎么久一直不见陈长老的踪迹! 只是,越往下探索,她的神魂负担越重。 她只是神魂境,神识向外延伸的范围极端有限。 李天已经在搬石头了,可以听到黑暗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真是傻瓜!” 林雪薇叹口气,继续同李天一道搬运石头。 忽然,洞中荡起一声巨响,像是山在呻吟。 李天与林雪薇猛地抬头。 整座山又在摇晃! “又是地震……” 李天还没把话讲完,一块三尺宽的石头脱离土层的控制即将落下来。 好在他手疾眼快,将林雪薇扑向土墙一侧避开了危险的落石。 林雪薇睁开眼,看到李天压在自己身上,有些温怒。 “快起开!” 李天登时反应过来,慌张站起身,还不忘给她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他们头顶又落下石头,林雪薇见状,立马拔剑。 一连行云流水的剑招,将石头如切豆腐般碎掉。 石头有大有小,似下冰雹般,眼看越来越多,李天迅速结成灵力罩护住他们两人。 “师姐!我们快退出去!” 林雪薇点头,天知道等一会儿他们头顶的土层会不会全线崩塌。 地震山摇还在愈演愈烈,终于洞壁开始出现皲裂,石头参杂着泥土落下来,快要把两人的路给堵住了。 危难关头,林雪薇爆发寒气,封雪剑法施展开,数道月牙状的剑芒呼啸飞出。 李天也不敢懈怠,星辰聚元诀运转起来,一边保持灵力罩不散,一边打出耀白的拳印。 两人各舒拳脚,各施神通,活生生打出一条逃生通道。 洞壁的皲裂越来越大,两人的心也愈发急切。 即将到达四层与五层之间的豁口时,却见一堆乱石把回路堵得严严实实。 就连剑芒劈在上边,也根本撼动不了。 “完了!” 林雪薇仿佛看到他们必死的结局,竟是忍不住吐了一句。 李天看着堵住他们活路的石堆,正思虑要不要暴露实力。 “让开!” 身后传来沉沉一道声音。 陈长老及时出现,运转功法,轰出一拳打在乱石堆上。 拳势威力之大,竟是余波卷着乱石一路往前开道。 “快快逃离此地!” 陈长老大喝一声,抓起林雪薇与李天的后领,咻的一下飞去。 五层完全坍塌! 四层出现皲裂! 三层趋势正盛! 陈长老速度临近肉身极限,又把身法施展开。逃命的本能,驱使他飞快地消耗丹田内的灵气。 突然,前方出现白光。 陈长老看到生还的希望,兴奋之余又是卖力地往前飞。 “是长老!” 但听一声高呼,他们终于暂时飞离了死亡边缘。 这里聚集了很多人,有执事,有弟子,也有村民。 陈长老站住脚,放下李天和林雪薇,立马命令道:“所有人立刻退出矿洞!” 这雄浑又中气的声音,让所有听到的人心头一颤,乌压压地往洞口跑去。 “长老命令,退出矿洞!” 肖执事趁机站在一块石头上高喊。 其他执事也跟着有样学样开始喊。 被怎么一通乱喊,人群如受惊的野马,开始你推我撞。 李天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一段记忆涌上来。他立马喊到:“快停下!快叫他们停下!” 陈长老不解地忘了他一眼,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逃命,停下来不是要他们等死吗? 李天急得快要跳起来,他喊到:“快叫他们停下,会死人的!” 然而,李天这话刚刚说完,前方的人群爆发混乱,有不少人被身边的人挤得喘不过气,开始恐慌,开始求饶。 更有一些人不慎倒地,被别人连着踩好几脚,直接昏厥现场。 陈长老也意识到不对,立马释放威压,喝到:“给我安静!” 重天境修士的压迫降在所有人的头顶,如同给燥热的大脑浇了一盆冷水。 之后,在陈长老严厉监管下,这帮人才有惊无险地退出洞口。 前方是夜深的宁静,后方是塌方的回响。 村民们呼吸着新鲜气,竟是直接跪在地上,叩头感谢神明的护佑。 而辰元宗的修士,他们则或是叉腰,或是抱臂,一脸鄙夷地看着这帮无知的村民。 李天坐在一棵大树底下,静静地望着这帮村民。当去留意林雪薇时,她早已经站在自己身侧。 “你怎地知道会死人?” 林雪薇问。 李天的思绪跨过山河,穿越时空,回到过去。 “师姐!你没有见过,当你脚掌赤裸裸地踩过人群踏出来的肉泥你就知道了……” 李天说话的语气极端冷静,让林雪薇觉得陌生。 山下,有火把窜涌。 是他们的妻子,孩子还有父母。 壮丁们先是向陈长老告辞,然后才下山给他们的亲人报平安。 剩下的都是辰元宗的人! 陈长老脸色复杂,回头望一眼矿洞,又望一眼众人。 矿洞两次塌方,他这个驻守长老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上报宗门后,他估计自己会被裁撤。 更要命的是,经过两次塌方,这座矿洞还能不能用,还安不安全。 陈长老想到这些待处理的麻烦事,不禁头皮发麻,同时也为自己前程发怵。 夜过天明。 清晨的薄雾弥漫山岭。 本来安静的群山,却时不时响起妖兽的躁动,吓得众人人心惶惶。 这山里的妖兽,野性十足,而且个个都是吃人的好手。 他们多是杂役弟子,修为浅薄。妖兽来袭,哪里能挡得住? 东山一侧,就在山林之中。 一道巨大的裂口开在山体之上,有灵气从里边飘出来,飞向远方,飞向山谷。 山谷那里,群兽荟萃。 多少怪兽纷纷抬头,嗅着从东山飘来的灵气。 妖兽们躁动得更加频繁,甚至能感受到群兽在大地奔跑的震撼! 第七十九章 妖兽侵袭 辰元宗,紫竹峰。 苏瑜静坐在竹屋内,一夜都在品清茶,观星空,听竹籁。 竹林为她六年的深交伴音,希望排解她心中的愁虑,不曾想又加重了她的心思。 时光荏苒,竹林依旧繁茂,可她已经不再是初来乍到时,那个拘谨又不安的少女。 只是往事如风,吹去又拂来! 十四年前,她逃出苏家,身后追杀她的强者同豺狼,似虎豹。如果没有本脉族老为她断后,她决然走不到天水郡。 她有时在想,如果十岁的自己没有足够的信念与毅力,死在那片望不到边的茫茫雪原,会不会就没有现在那么多麻烦事? 收回目光,她看到正对着的书案上又一轴画卷。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苏瑜慢慢摊开画卷,画中是一个绝美女子坐在竹林里的奇石上吹奏玉箫。 这是她的母亲,画这卷画的是他的父亲。 苏瑜从没见过她的父亲,却能在纸上的精美画工中看到一个文静又颇有才气的书生。 她轻轻拂过画中女子。 “娘,又是一年肃秋,瑜儿过得很好,莫挂念。” 收起画卷,她实在是被竹林里的光影勾起了倦意,于是一时兴起倚卧在窗边渐渐合眼。 紫色的薄纱裙被清风吹动,如烟如雾。柳眉如黛,丹唇似砂,晶莹润玉清冷容,好一个紫衣仙子俏丽人。 东山脚下,山村杨家。 巧妹一大早就溜进来院子,躲在树背后想找却一直没找到李天的身影。 她怯怯地看向睡在躺椅上的龙老,问到:“叔叔!哥哥呢?” 龙老闻到声音于是侧头寻去,看到小姑娘躲在树后边。他挑起半边眉头,回她:“他们还没回来呢!” 巧妹失落地垂下头。 龙老挠了挠鼻子,侧过身发出一声哈欠就没了动静。巧妹本以为他睡着了,却听到他冷不丁说到:“小家伙,在院子里陪金眉玩会儿,兴许他们就回来啦!” 树梢上的金眉很是听话地落下来,停在巧妹面前的泥地上。 咕!咕!咕! 金眉歪着头,圆圆的碧瞳显得十分可爱。 巧妹则蹲下来,双手抱住双腿,跟着金眉一起歪头。 山上,陈长老正焦头烂额,执事们还争论不休,弟子们已茫然失措。 十几年的老矿洞,除了干净的一二两层,剩下的居然全塌了! 如何上报宗门,让这帮倒霉蛋们焦虑到了极点!几个伤透脑筋的执事干脆领着一帮弟子名义上是进洞抢修,实际是想把上报宗门的问题甩给了陈长老与其他诸位执事。 其中就有肖执事! 不过,大家关注点不在他们身上,也就任由他们去瞎闹。 李天与林雪微心知他们继续留下也无所作为,于是结伴下山。 两人站在书生院门前,却看到隔壁的龙老与巧妹。 他们进来时的推门声惊动巧妹。 当女娃娃看到李天,忽的眼睛发红,扑上李天怀里,伤心地抽咽个不停。 李天诧异极了,问:“巧妹!谁欺负你了?” 巧妹只管埋头抹眼泪,呜呜道:“哥哥真的回来了!娘亲果然是骗巧妹呢!” 李天眨着干巴的眼睛,听得云里雾里实在理不清头绪。只能去摸她的小脑袋,给她小小的宽慰。 这时,外边来了村姑打扮的妇人进来,她正是巧妹的娘亲! “娘亲?” 李天回头时,正好与妇人撞了个正脸。 妇人看到李天,又见他怀里的巧妹,呆愣几息,脸色渐渐发白,竟是直接吓得跪在地上,额头贴着手背,大喊到:“小女年幼无知,请仙师大人恕罪!” 李天一时失语,“我?我怎么了吗?” 妇人战栗答到:“仙师贵体,哪里是我们山民野人能够冒犯!” 李天听后恍若失神,心中情绪复杂,摇头低语道:“你把我想得实在太高贵了!” 他放下巧妹,想把妇人扶起。可是她不听劝,就一味地给李天磕头,不停在祈求李天的宽恕。最后是林雪薇看不下去,把她硬生生拽起来。 经过几番辛苦解释,妇人喋喋不休的嘴总算是停下来。 她抱起巧妹,连连道几声歉。临出院门时,还是巧妹在挥手告别,妇人则匆忙加快脚步。 应该是害怕停留时间久了,引起李天他们的不悦,不然也不会走得如此着急! 看到她们匆匆的背影,李天心里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 然而,林雪薇早已经不去关注那对母女,或者她压根就不曾想去在意过她们。 午时,艳阳高照。 南洲的初秋,还是像盛夏般奔放热烈。 偶有村民来到村子中央的一口老井中打水。 这个满眼绿植的山地,山上有一条清水小溪,可惜被辰元宗霸去。 村民不敢上山打水,所以只能挖了这一口石井取水。 凑巧的是,杨家小院可以窥到石井一角,什么人什么时候去打水,在这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巧妹母女提着小木桶过去。 小巧妹朝着杨家小院的方向探出脑袋,果然看到院子里李天他们三人。 她高兴到蹦起来,却听到母亲抱怨:“怎地没下雨,打上来的水也是黄的?” 巧妹很是好奇,又确实看到一桶黄泥水。 于是她眨眨小眼,问:“娘亲,这黄水能吃吗?” 她娘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道:“巧妹乖!再等一会儿,等水清些!” 巧妹点头,然后踮起小脚,趴在井边静静地等。 忽地,她看到井水里冒着滚滚黄泥气泡。 她指着井中气泡,道:“娘亲,井里有鱼!” 她娘笑笑,道:“这井里怎会有鱼?巧妹又拿娘亲开玩笑!” 还没等她去看,一条绿墨相间的大蛇从井里抬起身子。 那猩红的蛇瞳发出幽幽凶光,吐着一条粉色的信子。 妇人被吓得呆立不动,连喊救命都给忘干净。巧妹则是躲到她娘腿后边,双眼泛红,腿脚哆嗦。 大蛇俯瞰母女,仗着身躯大,竟是露出一张血口和两根长牙。 正要攻击她们时,一只白手抓住大蛇的脖子,使力将大蛇从井里抽出来,然后摔在泥地上。 李天双目冷视趴地上不动的一丈大蛇,原是一条实力堪堪与聚灵境相比的妖兽。 能怎么粗,怎么长,估摸只是天生的。 “受伤没?” 李天侧目,关切问发呆的两母女。 巧妹抹去眼角的泪花,又跑来抱住李天的大腿。 妇人两腿发抖,嘴也哆嗦,可她没忘记给李天这个恩人道谢。 因为李天把大蛇摔下来的巨大动静,全村人都过来围成一圈,在这儿看热闹。 “好大一条蛇!” “死了吗?” “仙师出手,那必然是死定了……” 人群里,老村长走出来,拱手感激道:“多谢仙师出手救本村村民,老朽在这儿给你叩头谢恩啦!” 这老村长说完,真的就要跪下去。 还好李天及时拉住他,“老村长,你怎么大岁数就别行这些虚礼啦!” 老村长摆手,一再强调:“这不是虚礼!不是虚礼!” 好说歹说,李天愣是没让他跪下去。只是巧妹母女拦也拦不住,收下她们一个叩头就快快叫她们起来! 这事很快翻篇,村民们又开始关注那条大蛇。 “这长虫怎地藏进了井里?” “怪不得今早水一直黄浊,原是这条畜牲在搞鬼!” “这口井还能用吗?” “不能用就遭啦……” 李天听到村民窃窃私语,倒也开始把注意力投向这口石井。 往下边看去,这井很深,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天眉心一蹙,居然跳进井里。 老村长与一众村民慌了,忙道:“仙师当心呐!” 李天仿佛没听见般,运转灵力踩在滑溜的井壁上,慢慢往下挪。 这井壁常年雨水冲刷,加之湿气重,几乎全部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 不用灵力加持,寻常人踩上去直接就会打滑摔进井水里。 “快给我上来!” 突然,井上传来温怒声。 李天抬头,居然看到是林雪薇那张凶煞脸。 他尴尬地笑着,说到:“师姐!我就看两眼,不会搞怪!” 只看李天收起两腿,整个人坠进了黄泥水里。 看得井上的林雪薇冷眉一挑,哼的一声撂下话来:“等你上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黄泥水里的李天感受到井水的流动,往那方向游去。他看到一个一尺宽的洞口赫然出现在水中的井壁上,洞口连着狭窄地道,极长极深! 不用多想,那条大蛇定是打通了这窄窄的地道钻出来的! 李天还想继续深入,看看到底这地道能通向何方。 可惜,里边实在太窄,李天钻进去半个身体还险些卡在洞口。 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这想法打道回府。 他钻出水来,借水花踏步飞出井口。 待在空中,他念动法咒,运起星辰聚元诀,用灵力蒸掉身上的水气。 落地时,他不敢去看林雪薇的脸色,只是告知老村长井下实情。 听到下边通一条不知往何处的地道,这帮村民惶恐到了极点。 于是李天硬着头皮,去求林雪薇,道:“师姐!求你给这井里下一道灵力结界呗!” 林雪薇冷冷盯着他,也不想在怎么多人面前落了他的面子,还是给这口井下了结界。 结界一下,就将黄泥水中洞口冻住,用坚冰封死。 事了,她冷哼一声,也就离开。 村民们给林雪薇让出一条道,皆是被她气场镇住,不敢去招惹这个冷面女仙师。 待她走后,村民们转而纷纷拜谢李天。 李天望着林雪薇的背影,只是淡淡应付一句,也就丢下他们。 村口,老槐树下。 林雪薇总算停下脚步。 “站在这儿!” 后边的李天不解,只能乖乖站在她眼神示意的地点站好。 “几日没练功?” 她问。 李天心里咯噔一下,只敢草草回她:“好,好几日了!” 林雪薇的目光慢慢冷淡,“开始!” 李天瞪大眼睛,“这儿?不好!” 林雪薇没惯着他,冷声说到:“快些!” 李天连连点头,不敢多言。 依着星辰聚元诀的运气法门以及招式路数开始操练。 大白天时,星辰闪烁。 龙老注意到天上星辰的变化,咦的一声站起来。 看到村口处有灵气涌动,龙老负着手,悠哉慢步过去。 李天越打越入迷,时而拳掌交替,时而手脚并起。 他吸纳星辰送过来的灵气,慢慢滋养本体。他气势柔和,如娟娟细流,有耀白灵气护体,星辰之力蓄势其中。 看得边上的龙老一边摸着短胡子,一边点头。 等李天打完,收势平息。 龙老更是忍不住拍手叫好,“好一套功法!好一个天才!” 李天投去目光,问:“前辈觉得这套功法好?不知是好在哪里?” 龙老笑着点李天:“你个臭小子是在给我出题吗?” 李天拱手,笑答:“小子岂敢!” 龙老不相信他的话,“我看你就敢!” 他走去,一步间收发灵气。 一股气势从他体内泵出,竟是形成黄色的气旋环住。 他抬手出掌,变化成拳,赫然是刚才李天打出来的路数。 “若我对上这套功法,同实力对手且不说星辰之力霸道非常难以招架,又加招式变化太快,我是要硬吃最后这一拳!” 李天皱着眉心,问:“硬吃一拳,那不是要吃大亏!” 龙老哈哈笑起来,“所以我说这套功法好!好就好在,它硬要我吃你一拳!” “只是一拳?” 龙老看李天问起,也不禁再次点他。 “就一拳!” 龙老打出一记拳印飞向李天面门,然后停在几寸之短。 “想你星辰之力击中敌手,会暂时失去护体的功效。你若是不及时退逃,就得连吃我好几拳,破你体防,哪里还能继续得意?” 李天运转功法,凝成耀白星光护体。 待李天凭空轰出一拳,果然护体星光淡下去几分。停住的拳印又飞过去,真就击中面门,烙一个淡淡印记。 李天撅着嘴,揉了揉印记。 “前辈打得真用力啊!” 龙老又是哈哈笑起,给李天道歉:“一时兴奋,收不住拳脚,对不住啊!小友!” 印记很快散去,只是龙老没有注意到。 林雪薇却又命令李天操练,日过中天又临近西山,李天已经不记得自己打过多少遍。 他只记得龙老歇在木桩上,已经传来了小憩的鼾声。 被扰到的林雪薇微微侧目,也不去管他为什么睡在这里。 “今日就到这儿!” 李天听到,直接屁股坐在泥地上,大张手脚睡下去。 林雪薇则抱着剑,静静地站在他身侧。 晚霞退去,夜晚姗姗来迟! 村子又掌起烛光,家家闭上门户。明明人气足,总给李天孤零零的感觉。 他撇撇嘴,轻轻叹口气。 林子一阵鸟兽飞起,老槐树上的金眉也跟着跃入高空。 咕!咕咕…… 它停在空中,往一个方向不停叫唤。 “金眉怎地了?” 李天还在喃喃低语,下一刻却猛然跳起来。 “师姐!林子里好似有大动静!” 林雪薇瞥他一眼,还以为他在唬弄自己。 这时候,龙老也猛然起身,低语道:“这是?兽潮!” 林雪薇没听到,却在这一刻感受到剧烈的气息。 她猛然同两位看向一个方向! “兽潮?” 李天不清楚兽潮是什么!其实连很多的本土人氏也不知道兽潮是什么! 玄明界近十年没有大规模的兽潮传出,太平日子过久了,容易让人沉醉在丰亨豫大之中无法自拔! 龙老与林雪薇几乎同时跃入空中,就连山上的陈长老和诸位执事也跃入夜空中。 远处,绿植成片被推倒,如同收割麦田般轻巧。夜色下,不知多少妖兽冲出黑暗的深林。 林雪薇释放出的神识,在接触兽潮的一瞬间,就被一头妖兽的魂力撞了回来。 她的脸色登时惨白,失了御空的力量跌落下来。 李天眼疾手快,在落地的刹那间接住林雪薇。 “师姐!你怎么掉下来了?” 林雪薇瞪了他一眼,自然不会直接交代自己是因为神识不敌妖兽的魂力才狼狈落下来。 她闷下这口恶气,道:“林子里的妖兽快冲过来啦!” 李天皱起眉心,“这都是手无寸铁的村民,叫他们怎么去抵挡妖兽?” 正是他战意盎然时,林雪薇却捏着他的耳根,没好气道:“兽潮规模不小,其中不乏重天境实力的妖兽,我也未必能保全己身,你修为尚浅,做得了甚么?” 李天甩了甩脑袋,把林雪薇的手给甩掉,然后努嘴道:“师姐可不要小瞧我!我要是认真打起架来,可未必就比不过师姐!” 林雪薇当然不会信他这番鬼话,纵然知道他实力不同寻常化灵境修士,可归根结底还是化灵境修士! 她也不去继续教育他,万兽奔腾的声势近在耳边,该是搏杀的时候了! 村子里再次响起敲锣声。 “妖兽来啦!” 有人顺着梯子爬上屋顶,远眺之下才看到一副骇人景象。 “大家快跑!是兽潮!兽潮来啦!” 这声音竭斯底里,那屋顶高声喊叫的人居然因为害怕摔到地面。 他爬起来,也不管疼与不疼,只是高喊:“兽潮!兽潮!” 村民们来不及掌起火把,或者他们更怕火光吸引来妖兽。 他们蜂拥往东山跑,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山上辰元宗的仙师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李天回首。 轻轻呼出一口气,临阵即杀敌! 气息陡升,白光破夜! 第八十章 迎战 今夜阴云挡住明月,铺天盖地的杀气肆意填满了整片山林。 遥看滚滚黄沙中,四足山怪一马当先是为前锋,两脚魔猿尾巴勾在树梢号令前军,后边无数野兽声势浩大。天上有飞禽,地上是走兽。场面之浩瀚,就连陈长老也是心下一沉,宛如看到末日降临。 众执事们被吓得手心渗汗,六神无主。 看那兽潮目标所指,正是他们脚下这座东山,惶恐之余连忙劝起陈长老:“长老!妖兽来势凶猛,不如我们暂避其锋芒!” 陈长老顿了片刻,怒问他:“我们丢了矿山,如何向宗门交代?” 执事道:“长老!打前锋的那只山怪就足有重天境的气息,还不知道后边还有多厉害的妖兽未出来!” “对啊!长老!我们立即上报宗门,东山遇袭,战事吃紧。等援军来了,我们一举夺回矿山岂不更好!” 陈长老被说动了,只是低头看到山上那帮弟子与村民,他又犹豫是否真的要暂避锋芒。 他们都能飞天,地上跑的够不着,天上飞的追不上。可是那帮无辜的弟子与村民除了一双能在地上跑的脚,还有什么?多半是跑不过死亡的结局,做那妖兽口中之食! 想到即将的一幕幕人间悲剧,陈长老于心不忍,他沉声道:“不能退!” 继而神色庄重,彻底打消退却的想法。 执事们闻言皆是脸色苍白。 陈长老不退,他们要是敢擅离职守,就是怯战失职。无论陈长老生还与否,他们都将被宗门事后问责! 他们都在心里骂娘,却又不敢怒喷出来。 谁不惜命?可有的时候就是会有人拿刀抵在你的后背,逼着你去卖命! 也罢也罢…… 且看突兀的纷飞白雪中,一袭素衫白衣,一柄三尺银剑,杀出来一个冷面女剑客。 流光滑落,冲入妖兽前军中。 一丈剑芒砍得一众披毛野兽血肉横飞! 剑光间,血泊中,她舞剑的身姿曼妙绝伦!任她身在血腥战场,也掩盖不住她倾城的容颜! 她手腕一抖,剑招就来。 剑芒如潮,扫出一片片殷红的雪花! 妖兽们冲锋的势头不减,正发狠撞过去时,白光遁出,挡在剑客一侧。 光芒中的秀气少年目光如炬,星辰之力汇聚。 李天甩甩手腕,接着直拳摆出,那耀白拳印将迎面过来的几头妖兽硬生生削去,就连地皮也被他这个拳印刮去一层。 天上的龙老背着手观看下方战事,不禁咦的一声,叹道:“好一记直拳!怎地威力大那么多?” 李天身侧的林雪薇冷眉一皱,“不是叫你呆在村子里不许出来吗?” 却见李天双手握实拳头,自信道:“师姐!我很强的,绝不会拖你后腿!” 林雪薇真是差点没当场发飙! 听着满天又震耳的野兽吼声,她强忍下来,冷冷提醒他:“不要离我太远!” “听师姐的!” 李天点头,随即迎上两头妖兽。 他的拳头很硬,打在妖兽身上的每一拳都是直接毙命! 林雪薇的确有点奇怪,但三头包过来的妖兽不得不令她把这个疑问抛到一边。 她出剑招,将一头妖兽劈成两半。 又有一头狼兽张牙舞爪地杀过来,林雪薇收剑格挡,剑锋擦过狼兽的爪子,发出尖锐的刺耳声。 林雪薇眉头一皱,剑往一侧偏去,然后出脚踢飞这头狼兽。 她捏出法诀,口念一声:“现!” 十八把冰剑护她周身,她手指往妖兽大军的方向指去,嘴里又念一声:“杀!” 冰剑飞出去,每一把都利落地贯穿妖兽的身体,然后刺向下一头。 她一边控制飞出去的剑流,一边挥剑斩杀漏网的杂鱼。 看到林雪薇杀势滔天,李天也被激起浓郁战意! 他脚一跺地,震起一圈沙土,体内运气行走周天,依着星辰聚元诀运气法门将这套功法完全施展开来! 霎时间,他整个人被耀白的光球取代。 龙老摸着胡子饶有兴致地想看他会使出什么名堂! 在那白光中,李天认真地变化手势,大喝一声:“开!” 光球应声膨胀,将范围内的妖兽无论实力几何都悉数吞入。 待光球散作满场的光粒,旁人就只看到李天站在光秃秃的一圈焦土上。 李天呼出一口白色的热气,腾地又与三头妖兽搏杀。他拳脚相接,招式变化娴熟。 这些普通妖兽的攻击方式太过原始,终是三拳两脚就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一头妖兽见李天厉害得紧,竟是萌生退意,胆怯不敢向前。 李天眉心一蹙,给它一拳令它昏迷过去,却没有下死手。只是把它踢进旁边一座山的林子,好叫它醒过来时乖乖逃命去! 相比李天动手尚能留几头贪生的妖兽活命,林雪薇则是一剑了当,从不拖泥带水。 凡是与她对阵的妖兽,皆不能留下全尸! 仿佛这天下间的剑客,都是无情之人,一旦亮剑,势必一方生一方死,林雪薇自然不会例外。 她的剑法就像来自遥远北国的一场风雪,那里是生命的禁区,风雪自然是勾魂的镰刀。 再说她释放的寒气冷到何种地步,那是就连在激战中的李天看到拍打脸颊的雪花也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他不是感到冷,而是看着冷! 至于林雪薇周围的妖兽,它们是真切的冷!哪怕是简单地动一下,都忧心会不会碎成冰渣! 两人几分几合,各自为战,又互成犄角。 李天的拳头,林雪薇的剑,成了妖兽大军冲锋路上的两颗勒脚的顽石。 终于,他们的威风引起山怪的注意! 这是一只长相怪异的妖兽,它有四只蹄,有一对角,还长了一张虎脸和一身虎皮,也确实能发出虎啸声。 它像只马一样奔向林雪薇,沿途撞得满地妖兽尸体四处横飞。 林雪薇一时惊奇它的长相与气势,不敢贸然与之对峙。于是,她施展剑步试图与山怪拉开距离。 可惜,山怪速度逼近重天境中期水准。 林雪薇再怎么逆天,亦不能在当下拥有睥睨山怪的速度。 看它冲势即将撞过来,林雪薇无奈只得提剑格挡。 但闻银剑铛的一声,林雪薇被撞了个七荤八素。 山怪趁机抬起蹄子打算了结林雪薇性命时,李天作白光将林雪薇从它的巨蹄下救出。 它不满地从鼻孔中喷出两管气,然后迈开四蹄奋力追上李天。 李天见它追得紧,立马施展灵猴游步。 他抱着林雪薇,接连摆了几个急转,竟把这头山怪戏得团团转。 山怪怒了! 它刹住前蹄,仰天长啸。 啸声居然撼动大地,唤出无数土锥向李天刺去。 李天施展灵猴游步,又加星辰聚元诀护身。 纵使土锥如雨后春笋般迭连,却也难伤李天分毫。 天上的龙老本以为这小子会向他求援,不料人家体内灵气跟用不完似的玩命戏耍山怪。 他沉吟一声,随即打消了想要探清李天身上秘密的可笑想法,正欲出手解他们燃眉之急。 可还没轮到他出手,有人先他一步出手了。 “两位师侄莫怕!” 陈长老边喊边飞过来,然后出掌结结实实地拍在山怪身上。 这掌力重得甚至震出涟漪,山怪连退半里地也照样吃不消,肉眼能看到一个血淋淋的掌印印在虎皮上。 众妖兽看到前锋大将受创,忽的发疯似地奔涌过来。 剩下的那帮执事也杀到,他们都是神魂境修士,十来人也是相当可观的战力。 迎着妖兽大军,亦能各自杀出一条血路。 辰元宗的人马加入战场,倒是缓去龙老即刻入阵的想法。 他慢慢远眺后边蜂拥的妖兽大军,他看到几头重天境妖兽正踩着同伴的身体奔袭过来。 妖兽大军铺开,占满了五座山头。 在一座靠后的山岗上,有一只地煞境的秃鹫正注视着战场变化。 更往后,还有更强大的妖兽埋伏黑暗中虎视眈眈。 龙老侧边是悬停的金眉。 它那双碧瞳竟显出隐晦的凶光,在山谷深处,有气息正在苏醒。 龙老轻笑,打趣问:“老冤家?” 金眉咕咕两声叫,随即落在龙老的肩头,不停地去蹭龙老的脖子。 龙老拍了拍金眉,笑骂它一句:“没出息!” 金眉非但不收敛,反而更加卖力讨好。 战场上,山怪重震旗鼓。 虎脸狰狞可怖,尖牙利齿间还有血迹斑斑。 陈长老这一掌给它的冲击不小,也没有了刚才的莽劲! 它施展本命神通,给自己披上一层石甲,上边还长满尖刺。 它不再像刚才那般立马冲锋,转而先口中射出一束灵力试探陈长老状态。 陈长老结出灵力罩挡住,回神时却发现山怪消失在原地。 他几乎是立刻放出神识探查周围环境,登时抓住山怪马脚。使出一记掌法,推出掌势。 山怪亦是知道自己被锁定,也就弃了想靠速度取胜的念头,转而卖力应付杀过来的掌势。 两方灵力冲撞,发出炸山般震天动地的响动。 陈长老只觉得掌心似裂开般疼痛,又不能丝毫松懈,于是忍痛调度灵气,加大威力。 突然,脚下有异物凸起的感觉。陈长老反应迅速,施展身法跃入空中。 恰是这极为短暂的功夫,一根土锥拔地升起。 陈长老见识过后,之觉脚心凉凉。 “好你个泼怪!” 他怒气上来,取出剑来。 脚踏虚空,借力使出一套剑法。 数道剑芒十字相交落在山怪的石甲上,留下深深的剑痕。 那山怪心惊,再也不敢硬接。 随即又是口吐灵力试图打乱陈长老连套的剑招,不曾想空中的陈长老倚仗灵活优势,在空中飞了一个弧圈,又来一剑。 看蓝色剑印落下,正正击中山怪,激起滔天泥土与尘埃。 等陈长老落地,地上就静静躺着山怪的尸体。 来不及高兴,居然有偷袭从身侧飞来。 陈长老施展身法,艰难躲过去,原是一棵被连根拔起的大树被谁当作长枪投过来。 他怒气难平,开始去找是谁搞这等拙劣的偷袭。 只看到旁边一座大山上,有一棵巨树,粗树枝上正挂着一只白毛脸的猿猴,一脸贱兮兮地笑着! “又来一个泼怪!” 陈长老怒喝一声,转而往白脸魔猿飞去。 战场的边缘地带,这里已经不再有绿植,而是成了遍地疮痍的黄泥地。 李天把林雪薇抱到这里,强行塞她一枚醒神的丹药入口。 偶然有妖兽寻着气味跟来,也悉数被李天收拾干净。 “师姐!快醒一醒!” 李天给林雪薇擦去脸上的泥土,关切喊她。 林雪薇刚才被山怪蛮横冲撞一下,竟是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待她在声声呼唤众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神智,才在李天的搀扶下靠在一块花岗岩下歇息。 “我的剑呢?!” 李天看她脸上的气色不是很好,也没有心思没有告诉她自己没捡回来。 他拿出之前留下的红丸,心中暗自庆幸之前没有用掉。 送到林雪薇问嘴边时,她却别过头。 李天皱起眉头,担心道:“好师姐!别任性啦!丹药还是你给我的,吃了才能好得快些!” 林雪薇又别过另一边,负气说到:“那是你往后用的,给我收回去!” 李天道:“这副样子还是谈甚么往后,还是先顾一顾当下!” 林雪薇瞪他一眼,随即从自己的空间戒指中翻出一瓶丹药。 服下后,脸色依旧惨淡,功效并不是很理想。 眼看两人即将争执起来,龙老这时候落地,同样取来一瓶药递给李天。 “这药不错!试试!” 李天点头,取出一粒递给林雪薇。 林雪薇迟疑片刻,看到李天手中红丸,她果断选择服用龙老给的药。 药刚下肚,林雪薇就感觉不到刚才的疼痛,就连气也顺畅如初。 “有效!” 李天愁眉登时舒开,立马给龙老鞠躬道谢。 龙老摆摆手,继续关注战事。 那陈长老正与白脸魔猿交手,双方互有损伤,显然这只魔猿比之前的山怪还有厉害几分。 再看那帮执事,他们各自作战,方圆十步内妖兽尸体堆积。 龙老看到烟尘逼近,不由呀了一声,道:“重头戏开始来啦!” 李天好奇,侧目问他:“什么重头戏?” 龙老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笑道:“好面子也不是件坏事!” 他话音刚落,从五座山中飞来六只重天境妖兽,那只地煞境的秃鹫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秃鹫叫一声,妖兽大军停止了冲锋势头。它们开始缓缓退后,给六头重天境的妖兽让出场地。 与陈长老交战的白脸魔猿,收到秃鹫的命令乖乖退出战斗,加入一排重天境妖兽的队列中。 执事们手忙脚乱地退到陈长老身后,而陈长老的脸色也是异常难看。 七头重天境妖兽,还有一头居然探查不到气息的秃鹫。 他开始后悔没有选择撤退,但事已至此,最不能软的人就是他。 陈长老提剑指向秃鹫,冷声问:“妖孽是甚么意思?” 白脸魔猿操着古怪的口音,一边贱笑一边说道:“人族,交出东山!” 陈长老回头望一眼东山,义正言辞道:“这里是我辰元宗的属地,不是你们妖兽的山林!” 停在树梢上的秃鹫居然放出威压,把它的地煞境气息展露出来。 陈长老咬牙顶住妖兽的压迫,抛掉所有怯意,喝到:“一群披毛的畜牲,也妄想染指我宗门属地?” 秃鹫听到羞辱不由野性爆发,刚才或许是威胁,可现在它要杀人! 它放出威压直接压到陈长老头顶,那是陈长老不能抵抗的压迫力,可以瞬间崩坏他的意志,瓦解他的力量。 只是,临到头顶之际,忽的消失不见。 秃鹫与那七头妖兽猛地抬头。 此刻,正是夜晚即将结束,天边开始翻白。一个巨大的身影刺破天边的拂晓,现出它真正的姿态。 原来是巨大化的金眉。 它展开双翅足有三丈长,两只碧瞳如大灯笼。 秃鹫愤然一吼,飞起身,朝着金眉发起攻击。 金眉不屑地拍下翅膀,只是区区一招就将地煞境的金眉拍落地面成了一坨肉酱。 七头妖兽惊得爆出威压,除了那头白脸魔猿,其余都使出本命神通往金眉杀去。 金眉抖出一根羽毛,以灵力御动。 那根羽毛如同飞剑般,直接贯穿妖兽的头颅。羽毛射入再飞出,妖兽的脑袋就爆开,白色的脑浆连同巨大的尸体就躺在地上。 白脸魔猿彻底怕了! 它灵巧地跃入山林中,仅片刻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眉摆弄威风,同样爆出一身强大的威压。 霎时间,狂风大作,吹得百年千年大树摇头晃脑。 妖兽大军中,稍弱者竟是当场毙命,有些实力者则慌不择路。它们踩着同伴的身体,树倒猢狲散般散去。 很快,这场兽潮渐渐平息下来。 李天望着魔猿逃跑的方向,不解地问龙老:“为甚么放过那只猿猴?” 龙老答到:“让它回去报信!” 李天诧异:“给谁报信?” 龙老答:“给山谷里的一头妖兽!” 说完,他朝天上的金眉招招手。 金眉咕咕叫着缩回原来大小,飞回龙老的肩头。 它还是那副可爱的样子,可林雪薇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只小可爱居然用翅膀将一头地煞境的妖兽拍成肉酱。 她忽然想起来,初次见面时,自己还无意间抢了它作息的树干。 幸亏金眉是只善良的妖兽,不然她现在恐怕就只剩一座孤零零的坟头。 陈长老匆匆过来,忐忑地望了李天一眼,然后恭敬地向龙老作揖,道:“多谢前辈搭救之恩!” 龙老摆手,说到:“你我是邻居,谢字就不必提啦!” 说完,他甩甩袖子,负手走回空寥寥的村子。 陈长老不敢不敬,直到走远了他才敢直起腰来。 第八十一章 苏晋成 天目山。 这里是北洲东边的一座滨海孤山。 相传几个时代前,苏家祖先在山中悟道修行,证得准帝境界,与真正意义上的帝境仅有一步之遥。 山顶常年积雪,山体为死火山,顶上是一片火山天池,水上常年飘着雾气,苏家的祖宅就建在山顶天池的雾中幻境。 今早晨晖照在白雪上,便有一流光飞出幻境。 流光极快,一路往南。 不知多少亿万里外,辰元宗,紫竹峰。 苏瑜坐在窗台边,手里拿有一卷书,时而低头看书卷时而抬头看窗外。 她今日没有心情束发,满头乌丝如瀑布般披散。 看书时偶有困惑,托着腮帮冥思遐想,却怎么也不能明悟其中道理。 靓丽的世界在院外向她招手,可落在她的眼底不过是灰蒙蒙。竹林里鸟儿歌喉嘹亮,进入她耳朵里也不过是乱耳的躁音。 她站起身回首环顾一圈自己的房间,什么都如往常。 蓦然间,她听到外边似乎有人在喊叫。 她微微斜头,左右观望。竹林中除了鸟儿在嬉戏,甚至连个鬼影都难见。 明明这样孤单的日子过了好几个春秋,怎地今日心绪会变得浮躁难平? 苏瑜揉了揉高挑的鼻梁,把书丢到一边,漫步到院外。 她捡起一根枯黄的竹条,闭目回想。 突然,她身形动起来,转而舞出一套剑法。 紫裙飞舞,曼妙婀娜。 最终一式落幕,竹条上有薄薄冰霜。 她觉得乏味,弃掉手中竹条,转身坐在院内竹椅上抬头望天,目光所及一片白云蓝天。 突然,纷飞的竹叶竟然慢下来。 似乎有人走上竹林间的小路,却又抓不住踪迹。 “小姐!苏家来人了!我们是时候该回去了!” 苏瑜顿了顿,回头却看到一个老妪正恭敬地朝她作揖行礼。 她站起身,微微扬起罕见的笑脸,“原来是芈婆婆!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有精神!” 芈婆婆拜谢,然后侧往一边,给苏瑜请来一条光明的归家路。 苏瑜慢慢望向道路所指的西北方,沉默半晌,摇头说到:“我不能回去!若是回去,他们会像疯狗一样跟过去,到时候你们得同我一起承受那些人的怒火。” 芈婆婆神色愈发恭敬恳切,她道:“小姐切莫说这些生分的话!回了郡都,谅他苏家如何威风也不敢放肆!还是请小姐回家!郡候有交代过,无论发生甚么,一定要将小姐带回天水郡!” 苏瑜那双黯淡的目光没有任何改变,转而问起芈婆婆:“严叔叔他,这几年身体还好吗?” 芈婆婆欣慰回到:“郡候一切安康!就是一直挂念小姐!” 那双淡化了情感的眼睛总算微微触动,心也开始变得暖洋洋的。 天水郡郡候,严九卿,是昔日苏瑜母亲的结拜兄弟。苏瑜逃出苏家后,就是依着母亲的嘱托去投奔的严九卿。 她轻轻抬起干巴巴的嘴唇,问:“芈婆婆,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我不过是区区戴罪之身,你真的不怕我连累整个天水郡受罪吗?” 芈婆婆抬头,答:“无论怎样,你都是天水郡的小姐!老身决计不会让苏家伤害小姐秋毫!事不宜迟,郡候正等着小姐回家呢!” “郡候现在闭关待战,小姐也了解郡候,如果小姐出事,郡候会亲自去天目山讨要说法!” 苏瑜侧目,依着严九卿的个性,他的确可能不顾一切地杀上天目山 她越想越深,似乎看到一个不愿见到的结局,苏瑜竟有些黯然神伤。她望向芈婆婆,道:“芈婆婆!我真不能走!这儿收留了我六年,我怎能狠心抛下呢?” 芈婆婆拱手,正色道:“小姐你先回去,老身留下替辰元宗挡这一灾!” 苏瑜沉默半晌,才说到:“我能安心回去吗?苏家既然来了,就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婆婆你还是走!” 芈婆婆顿了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豪气答她:“老身修炼近万年!也想会一会准帝后人是不是传言中那般盛气!小姐请放心!老身……” 看苏瑜默默走回竹屋,芈婆婆只能躬身行一礼,然后消失原地。 宗主寝宫。 易欣儿坐在屋顶的琉璃瓦上,鼓着腮帮,一边掰花瓣一边咒骂李天。 “叫你不来看我!你走路摔跤!” “叫你不来看我!你喝水塞牙!” “叫你不来看我!你脚底生疮……” 终于花瓣被她掰光了,她气呼呼地把花丢到一边。 跺了跺脚,然后抱着腿苦恼。 “死鬼老爹!甚么时候才放我出去啊!” “莫嚷!” 一道雄浑的声音在易欣儿耳畔响起。 易欣儿双手抱胸,嘟着嘴,哼道:“你不是闭关苦修嘛!还过来管我做甚?我不是你女儿!” 久久没有回应,易欣儿慢慢焦躁起来,朝着后殿方向高喊:“喂!老爹你甚么意思?干嘛不理人?” 她耳畔有来声音,“既然你不认我这个爹,我还理你做甚?” 易欣儿气得直跺脚,“好好好!老头!等我去娘亲那里告状就再也不回你这破宗门了!” “……” 任易欣儿在屋顶如何耍脾气,后殿都没有传来响声。 最后等这丫头闹腾完了,也就清净了。 易欣儿肚里有气,又没地方撒,正要跳下地面时,却意外看到天上飘来一团沉沉的乌云。 天上水气不足,这自然不是要下雨。 易欣儿皱着眉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她又开始使坏,故意高声喊:“老头!天沉要下雨了!要不要把你那些臭衣服拿出来晒晒?” 跳落地,小跑进了后殿。 看那殿门紧闭,易欣儿嘴角勾起坏笑。接着大摇大摆地进去,把衣物用被子包好,扛在肩上,还不忘扮个鬼脸,就趾高气昂地像个胜利归来的勇士。 她在殿外,把衣物堆成堆。 抬头望去天上正压下来的乌云,忽的眼睛弯成月牙。 “下雨喽!下雨喽!老可怜虫要没衣服穿喽!” 轰隆! 沉闷的雷声起伏,引得辰元宗所有人无不抬头去望。 啪! 殿门突然被推开,吓得易欣儿一激灵。 看清出来的正是自家老爹,她嘟起嘴,“还吓我!” 却见易绍杰眨眼间来到易欣儿身旁,闻到他严肃道:“欣儿!回房去!” 易欣儿还以为她爹是在生气,才哼的一声,抱着胸不去搭理他。 这时的易绍杰脸色极端严肃,他低头,喝到:“又不听话!快回房去!” 易欣儿又被他吓一跳,顿时也是脾气暴涨,边跺脚边喊到:“就不!就不!” 后山飞来三道流光停在宗门大殿前边,现出三位太上长老。他们同样表情严肃,死死盯着天上乌云! 乌云正如海浪般翻滚,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却一直往下逼,大有摧城拔寨之势,仿佛有什么神明站在上边俯瞰众生。 易绍杰来不及把易欣儿赶回去,忙朝天上拱手,道:“是哪位朋友到访,可否现身!” 他声音洪亮,响彻辰元宗上下。 “现身?” 云中传来声音。 “尔等蝼蚁,岂配见我真身?” 话音刚落,一只巨大的手掌正落下来,目标正是辰元宗宗门大殿! 易欣儿看那手掌,呼吸忽的不自主地停下来。 这是甚么? 三个太上长老脸色骇然,却硬着头皮发动护宗大阵。一道光柱升起来,所有人在目瞪口呆中看到一个巨大的防护罩罩住辰元宗。 嘭! 防护罩上泛起涟漪,滔天的力量倾泻,使得防护罩如雨中烛火般摇曳。 云上响起咦的一声,显然没有意料到辰元宗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护宗大阵。 到最后力量消散了,护宗大阵依旧完好无损。 刚才惊人的一幕,即使辰元宗的弟子们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们也照旧欢呼起来。 唯有一些有见识的执事与长老,他们脸色如肝,脑子里一片乱麻。 “小小的宗门,居然有这种底蕴?” 声音的主人实在是没有想到,却并没有感到吃惊。 因为他刚才那一掌完全没有用力,只不过是想给辰元宗一个下马威。 不消片刻,又来一个手掌压下来。 底下的弟子看到熟悉的景象,不由开始期待起来。 可这次,手掌落下,仅仅刚接触,护宗大阵如同玻璃般破碎。 余力震动群山,罡风肆虐众人。 连大殿前的三位太上长老,忽的口吐鲜血,当即昏迷在地。 这一掌比上一掌厉害,但云上之人还是没有用力。 眼见辰元宗一片狼藉,云上之人哼的一声,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屑。 他道:“交出苏瑜!知情不报者,就地自裁,否则全宗上下鸡犬不留!” 说话声音回荡群山,威慑力十足,更不知宗内多少人已经成了聋子,又有多少人当场毙命。 好在易欣儿有易绍杰护着,当她抬头去看易绍杰时,正好看到有血从耳朵里流出。 她怔住了,木讷道:“流血了!老爹你流血了!” 易绍杰微微勾起嘴角,道:“不打紧!” 他抬头,终于看到云上站在的人。那是个青年模样的男子,身穿白衫,气度不凡,负手而立。 易绍杰不敢怠慢,拱手问候:“晚辈易绍杰见过前辈!” 云上男子不买账,眼眸一凝,恐怖的威压下去,居然是要易绍杰当场身死! 正是关键时候,一个老妪走出来。 她同样释放威压,与云上男子相斗。 两人切磋较量一番,没能立马决出胜负,就各自收回威压。 云上男子冷声问:“阁下何人?敢管我苏家之事?” 老妪答他:“我姓芈!” “芈?” 云上男子眉心一皱,想起来一个算得上有名的世家,“可是天水郡芈家?” 老妪颔首,平静道:“既是认得,就请苏家退回去!” 云上男子以为对方是在小瞧自己,不免心生恼火,“芈家是甚么东西?连给我苏家提鞋都不配!安敢来管我?” 最后一声震喝,如天将擂鼓,声势惊人! “族叔!” 婉转的声音响来,苏瑜出现在云上男子眼皮底下。 “可还认得我?” 苏瑜垂着两手,表情沉重,双目冷冷盯着他。 云上男子看清是谁,竟哼了一声,瞪圆了双眼,又怒又喜道:“我的好侄女!找你十几年,今日总算肯现身了!” 他那双吃人的眼睛没有吓到苏瑜,她不卑不亢地回到:“族叔不免路途遥远,从北洲赶到南洲要见侄女,侄女怎敢不出来?你也莫为难其他人,免得落个仗势欺人的坏名声!” 云上男子脸色阴沉下来,眼中杀意凛然。他道:“当死之人,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今日我就杀了你这个杀害宗亲的孽障,告慰先父在天之灵!” 说完,他使出灵力凝成剑印飞向苏瑜。 芈婆婆看准时机,出一击挡下飞来的剑印。 云上男子怔住,他眯起眼,问:“阁下甚么意思?是要与我苏家不死不休?” 芈婆婆回答到:“只要老身在,谁也伤不得我家小姐!死?老身不惧!” 云上男子眉毛一挑,“早有耳闻,天水郡某个世家与她有勾连,今日看来是证据确凿了!还有多少同党,一并告来,我好悉数斩杀回去复命!” 芈婆婆道:“哪里需要甚么同党,护小姐周全,只我一人足矣!!” 云上男子当然不信,他道:“不想说?不妨事!我来猜!芈家是严家家臣,你芈家有参与,严家自然脱不了干系?不过,我倒有一个问题想问一问芈家婆子!” “天水郡严家那位老仙王陨落后至今八千年,严家早已经跌出一等势力序列!不知今朝当家人是谁?” 芈婆婆脸色如常,淡淡回他:“如今当家的,是上代仙王的嫡次子,严九卿!” 云上男子皱了皱眉头,听这名字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忽的他噗嗤一声笑起来,鄙夷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苏墨龙屁股后边的一条狗!严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严九卿甚么货色也能做郡候!看来严家真是彻底没落了!” 他背着手,眯起眼,道:“严九卿怎地不亲自来?是不是怕死才派你这么一个老掉牙的相好来充当替死鬼?” 芈婆婆脸色沉下来,哼的一声,冷声道:“区区小事,不劳郡候大驾!老身虽没甚么本事,可要说护住我家小姐周全,老身就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也愿意!” 云上男子看芈婆婆的目光由不屑转为怜悯,他啧啧道:“不过是我苏家逃出去的一条丧家犬,你们当宝一样供着!既然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芈婆婆的双眸凝视着他,丹田灵气暗自调动。 说实话,上边那人的修为她现身之前就秘密探过一遍。可惜完全没能探知清楚底细。 在芈婆婆释放神识靠近他的时候,就有一堵无形的墙生生挡住。 事关生死,芈婆婆不敢轻视。 芈婆婆神色严肃了几分,于是想要在动手前打算问清楚他的具体身份,“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是苏家哪一位?” 云上男子也没有瞒她的打算,于是完全没有避讳甚至有点高调地告诉所有人,“叫你死个明白!本座是当世苏家仙王同脉族弟,苏晋成。” “……” 芈婆婆多少听说过苏家,怎么一个古老修炼世家总会有几个了不起的人物。 比如仙王苏破荒,二十五年前突破王境,成了玄明界现在最年轻的仙王。 其余的都是苏家老一辈修士,因为活得够久,在大陆上也流传一些名声。 至于这个苏晋成,芈婆婆是第一次听说过这号人物! 看上去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旁支后辈,却不成想还是个与苏家仙王同辈份的人。 芈婆婆望向苏瑜,也难怪她家小姐问候他时会喊一声“族叔”! 她目光一沉,道:“老身不才,倒想讨教苏道友有何高招!” 话音刚落,芈婆婆立马飞身上云端与苏晋成斗上一斗。苏瑜还想拦住她,可是她哪里比得上芈婆婆的速度。 云端上,乌云密布。 万丈高空中,芈婆婆与苏晋成脚踏虚空。 苏晋成背着手,没有率先出击的打算。 芈婆婆冷哼一声,丹田灵气登时爆发,抬手捏出一记道印。 道印飞过去,带着狂暴的灵力压向苏晋成。 苏晋成歪嘴一笑,不慌不忙用灵力结成防御罩。 道印砸在防御罩上不痛不痒,只有冲撞产生的余波回荡天地间。 芈婆婆眉心微皱,刚才的攻击就算登不上台面,也不至于什么都没留下才对! 她沉住气,忽的化作流光逼近苏晋成。陡然间,满天乌云卷成一个巨大漩涡,跟着芈婆婆一起杀向苏晋成。 苏晋成看到她造了怎么大的阵仗,依旧没有心慌。 他手中出现一条雷蛇,吐着银色的信子,召唤万钧雷霆镇乌云漩涡。 乌云被雷霆染成了白色,在漩涡中心,芈婆婆显出真身。 她运转功法,全身上下爬满道文。结金色道印在手掌之中,芈婆婆大喝一声,将它抛出去。 道印愈发壮大,竟变得五丈高,五丈宽。 苏晋成的雷蛇缠在腰间,白色雷电握在手中,成了一把剑。 他眯着眼,低吼一声挥出雷剑。 雷剑不断加长劈在道印上,将其这庞大的印记劈作两半。可它的威能还没有收住,反而一直延伸到百里外一座高山。 一座百丈高的山岳,在沉闷的响声中轰然间土崩瓦解成了一堆乱石。 苏晋成歪嘴冷笑,手中雷剑抬起来往芈婆婆劈去。 来不及躲避,那结实的雷剑正中芈婆婆。 好在全身有道文护体,芈婆婆倒飞出去好远才停住不受控制的身体。 她回头,望向下边那片刚刚还是高山的碎石堆,心头竟忍不住暗自发怵。 第八十二章 分别 辰元宗是一座群山环抱的古老宗门,山中有数不清的亭台楼阁林立。 雄伟的宫殿群建在山巅上,仙气四溢,常有白鹤展翅飞天,富有美感。 今日,这些平日里寻常的景致都变得黯淡无光。 苏晋成的强势压来,不仅两招破开护宗大阵,而且门内弟子死伤数目不小。 上方杀机重重的乌云之巅。 芈婆婆踩在虚空上,神色严肃地盯着苏晋成。金色的道文让她看上去披上一套金甲,威武而神圣。 雷蛇则缠在苏晋成腰间,还能听到它身上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两人眼神对视的瞬间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迅速拉近距离,各自调度灵力凝在面前如同两颗陨石般相撞。 他们脚下的云层被炸出一个十丈长的缺口,又迅速被合上。 芈婆婆释放灵力加持手臂,然后伸臂扫向苏晋成的脸,却见他把头一歪,施展身法躲过去,然后直拳挺进被芈婆婆疏忽的正面。 拳头砸在道文上,如同肉拳打在钢甲,疼得他整个拳头在发麻。 芈婆婆哼的一声翻手拍下,气力同步,掌势即成。 原以为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可惜雷蛇居然率先一步替他挡住。 就看那掌势拍在雷蛇上并没有多大起效,反倒雷蛇霸道的雷霆之力竟能侵蚀道文,使之慢慢消散。 芈婆婆不敢大意,连忙收手。 她抓住侵入手掌上的雷力,用力将之捏碎。 “都说苏家天生木脉,族人一率修习木系功法!怎地到你这儿反而修习雷法?” 芈婆婆的话语多少带点讽刺的语调,眼神也是明里暗里地恶意挑逗他。 “莫不是根种不对?” 苏晋成听后脸色涨红,全身上下气息暴乱。 他平生最恨的一件事就是别人议论他脉系不正,更何况是当着他的面提及! 恼怒之下,他运转功法。 雷蛇仿佛得到加持,其身上的雷霆之力愈发强盛。 “受死!” 苏晋成话落,雷蛇张开血口,吐出雷电劈向芈婆婆。 银白之光,雷霆之怒。 这雷如同巨人咆哮般震慑天地四方,携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毁灭之力。 霎时间,芈婆婆整个人被雷电裹挟,气息也在一点一点消失。 苏晋成得意到仰天哈哈大笑。 不曾想就是这个片刻的疏忽,一束金光柱击中苏晋成,把他打得在虚空中连翻几个跟头才停住身形。 他愤懑地甩了甩脑袋,在白光与金光中,他看到一尊几十丈高的金身立在芈婆婆头顶。 “问道境?” 苏晋成眯起眼,显然没有意料到芈婆婆有这般修为。 看芈婆婆的金身宝相庄严,身后是涅盘境时修成的九命轮相,隐隐有道蕴散发。 苏晋成打量了几眼,恢复到先前的不屑,拍了拍衣袍上冒出来的黑烟。 “想不到天水郡还真派一位问道境修士来这个穷乡僻壤!” 说完,他也不再藏拙。 问道境气息散出去,头顶金身慢慢长高,直到压过芈婆婆一丈多才主动停住。 看到芈婆婆紧张又意外的表情,苏晋成背着手,笑道:“老太婆!不是只有你才是问道境修士,我也有尊金身!” 芈婆婆压下心中的负面情绪,呵呵冷笑道:“想不到苏道友修为上还压过老身一个小境界,苏家真是人才迭出啊!” 苏晋成头顶上的金身威光乍亮,碧霞金光给脚下成片的乌云也镀了个金身。 金身依托本体,巍峨不动。 两人各自运转功法,调度丹田灵气支援金身。金身得到灵气,开始催生威力。 芈婆婆的金身,两眼微开,手捻仙家手诀,左右掌心各有一个小小的道印。 苏晋成的人金身,怒目圆睁,手上持有一把宝剑,剑上雷光隐隐。 两尊金身各自释放威光,龙争虎斗之态愈发激烈。 光芒所到之处,地崩山摧,生灵如同草芥般化作齑粉。 唯有他们脚下的辰元宗依旧无事,在恐怖的威光中居然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护住这里。 但见苍穹傲宇间,两色光球撕裂。 两尊金身退散,芈婆婆与苏晋成的身影再次出现。 芈婆婆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喘着粗气,显然刚才的比拼耗损极大。另一边的苏晋成,他同样有消耗,却并没有芈婆婆那般明显。 结果不言而喻。 芈婆婆抬眼去看苏晋成,脸色渐渐难看。 再战,她当然还有余力,可对方更有可能把她耗死。 正是这时候,一团红色花瓣飞来。 在花雨中走出来一个美女子,她身着红霞衣,脚穿红莲绣鞋。 苏晋成一怔,认出来人是谁,竟是神色警惕几分。 他问:“红花仙子?你来此做甚?” 红花仙子,花神宫中三大长老之一,问道九重境修为,在大陆上是有头有脸的一号大人物。 仙子仪态端庄,温声道:“来劝两位住手!” 苏晋成脸黑下来,问:“仙子可知我来此所为何事?” 仙子答他:“略知一二,苏家要拿人可以,但要在辰元宗拿人,我却不答应!” 苏晋成憋住火气,沉声问:“向来不问事的红花仙子也要插手这件事?不怕我家仙王过来与仙子讨要说法吗?” 仙子笑笑,道:“苏仙王若真过来,我自会与他解释清楚。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去与你家仙王复命,莫在这儿逞口舌之威!” 苏晋成实在忍不住,他蓦地现出金身往红花仙子压过去。 红花仙子轻轻抬手,满天红花凝成巨掌竟是死死握住苏晋成的金身。 金身威光黯淡,力量被圈住,怎么都提不起劲。 苏晋成大惊失色,“你不到王境,怎地能禁锢灵力?” 红花仙子摇头,笑道:“这不是禁锢灵力,无非是你实力远不如我,所以逃不开这掌心囚笼。” 苏晋成还是不信,狠下心强行催动功法,不料外力阻隔太大,险些被功法反噬回来。 他脸色失了血气,差点没当场昏聩。瞬间志气全失,也清楚其中差距过大,不得不低头求饶:“仙子饶我性命!” 闻他求饶,红花仙子果然松手。 只是挥手卷起一阵红花大风,将苏晋成送出南洲,直到在中洲的边界才停住。 “回去告诉苏仙王,花神宫不希望苏仙王继续对辰元宗出手,望苏仙王慎之,重之。” 红花仙子的声音散去,唯留苏晋成在风中凌乱。 这段话是红花仙子特地留给苏晋成,就连相隔不远的芈婆婆也只字不知。 芈婆婆慌忙整理一下衣容,忙给红花仙子作揖行一礼,“谢仙子出手相助!” 红花仙子止住她,说到:“花神宫无意卷入这场争端,然辰元宗与我花神宫渊源不小,这才不得不出手赶走那苏晋成。” 芈婆婆一怔,脚下这个辰元宗不过八等势力,哪里有本事与三宫之一的花神宫交有缘份? 她家小姐为什么跑来辰元宗当一个区区驻峰长老,还不是是因为昔日郡候对辰元宗的上代宗主有点情谊,所以把苏瑜送过来躲风头。 没等芈婆婆开口侧敲,红花仙子先她一步道:“我亦要回宫复命,趁那人还没搬来他家仙王,速速带你家小姐回去!” 说完,红花飘落,人已不见踪影。 芈婆婆拱手相送,然后撤去苏晋成围宗的乌云。 落了地,居然差点没站稳脚跟,脸上疲态是想掩都掩不住。 她想过苏家派过来的高手会很强,可她没料到会这般强!万幸苏晋成被赶走了,不然她可不敢设想她战败后局面会是多么的不堪。 见到苏瑜过来,她恭敬地拱手,鼓足中气道:“小姐!苏家的人走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苏瑜望着她,百感交集。 原以为已经看淡情感的她现在才知道,她的身体还记得伤心的时候要哭。 “婆婆……” 芈婆婆见状赶忙上去帮苏瑜抹掉眼底打转的泪花,她心疼道:“小姐的脸蛋长得水嫩,掉泪珠子会把眼睛哭肿的!” 苏瑜抿了抿嘴,轻轻颔首。 后边的易绍杰领着易欣儿过来,他先给芈婆婆作揖,又喊来易欣儿给芈婆婆行个礼。 “多谢前辈搭救之恩!” 芈婆婆看一眼易绍杰,却注意到比他矮一大截的易欣儿。 她仅用一眼就看出易欣儿的不同之处,满是欣赏道:“易宗主,你有一个好女儿啊!” 易欣儿听后,竟是得意哼了一声,心想:看到没!比你厉害的人都夸你女儿呢!你还不知好歹地圈禁我! 她爹怎么会猜不到他女儿这时候的心思,于是道:“承蒙前辈高看,小女顽劣得很!” 易欣儿鼓起腮帮,娇喝到:“哪里有做爹爹的老说自己女儿顽劣呢?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啊!” 易绍杰轻拍她的后脑勺,“前辈面前,注意说话的分寸!” 易欣儿瞪了她爹一眼,然后负气地躲在苏瑜身后,吐了吐粉舌,哼道:“你还没苏瑜姐姐对我好呢!” 易绍杰没办法,只得轻叹口气,给芈婆婆拱手道:“晚辈教女无方,让前辈看笑话了!” 芈婆婆轻笑着摆摆手,往辰元宗其他地方扫了一遍。 宗门领地刚才处在交战中心,难免出现人员伤亡,财物损毁。 “易宗主,给贵派带来这等麻烦,老身在此给你道个歉!”芈婆婆拱手致意,又说到:“辰元宗今日发生的所有损失都算在我芈家账上,至于苏家那边,我们天水郡自会给他们交代,请易宗主不必担心!” 易绍杰称是,望向苏瑜,问:“苏长老,今日可是要回去?” 苏瑜答他:“多谢宗主六年的收留之恩,苏瑜没齿难忘!只是我的身份已经曝光,再留下来恐怕会给宗门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候易欣儿扯了扯苏瑜的群摆,问:“苏瑜姐姐,你回去了还会回来吗?” 苏瑜一时难以回答,她这种情况谈什么回得来回不来,有没有命活到将来都还是未知! 易欣儿眨着水灵的大眼,着急道:“你要是不回来,李天和林姐姐怎么办啊?” 苏瑜抿了抿嘴,看得出来她的内心也是在犯难。 易绍杰道:“苏长老请放心,既然你做了我辰元宗长老,那就永远是我宗长老!宗门无力替你解决苏家这个难题,但一定保留你长老的身份!” 能保住她长老的身份,林雪薇与李天亲传弟子的身份也能保全。 把紫竹峰留给林雪薇,凭她修炼的干劲和天赋,或许不远的将来,她就能接下自己的位置,去做新一任驻峰长老! 苏瑜明了宗主的意思,再给易绍杰行一次礼。 “多谢宗主!” 身后的芈婆婆心领神会,又给苏瑜请来一条光明的回家路。 苏瑜踩上去,眨眼功夫就被送上空中。 低头去望生活了六年的紫竹峰,再看一眼东山方向。 风吹动裙衫,脚下的路开始向西北方向伸展,七彩祥云浮现,苏瑜的身影就这样在光芒中消失。 东山,书生家小院。 李天正收拾着凌乱的院子,忽的心有感应地望向辰元宗方向。 手里的一个泥碗落下,摔在地上碎成一堆泥瓦片。 “哥哥!泥碗碎了!” 巧妹捡起一块泥瓦片呈到李天眼前。 李天接过瓦片,叹口气后不好意思道:“手滑了!摔了一个!” 巧妹却担心道:“哥哥摔碎了泥碗,哥哥要挨骂了!” 书生赶忙跑过来,将地上碎瓦片捡起用衣袍的长摆包住,紧张道:“李宗使,有没有伤到手?” 李天摇头。 就算真是个化灵境修士也不可能被一块普通的碎瓦片割伤,这书生貌似小题大做了些。 看他匆匆捧走一包瓦片,李天随便找来一张旧木椅坐下。 山里的林子里安静得可怕,连一声鸟叫都没有,估计都被金眉吓得跑没影了。 瞥了一眼,发现没有任何妖兽藏匿的踪迹,也就松下心弦,好好打一个盹。 他早已经不会自然产生睡意,只能利用魂力强行催眠。 恍惚梦境中,他再次走到山谷。 还是那条巨大的山间沟壑,他看到滔天的河水自天上灌下来,滋养着两岸山林。 他沿着河道逆流行走,那是自北向南的河道,水流缓和,平静无波。 偶有水鸟惊起,鲜有山民出现。 李天忘乎所以,一路往北。 忽然间,他看到一条竹筏自北而来,河水上方水气重,雾气更浓。 他看不到是谁站在竹筏上,只听到幽幽萧声响彻山间。 其声呜呜然。 李天走路的步伐开始加快,竹筏也在加快。可是水雾太重,实在看不清筏上吹箫之人的长相。 “李天!” 有人在梦外摇了摇他。 可梦里的他却因此受惊,噗通一声坠入河中。 河水倒灌入身体,他想起来之前在时空虚河上的惨状。 无数回忆被勾起,无底深渊下堆积如山的血红厉鬼正紧盯着他。 他瞬间从梦中惊醒,心中深深种下的恐惧令他脊背发凉,连背后的衣衫都湿透了。 猛地环顾一圈,发现自己还在小院中。只是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每一下都仿佛要跳出自己的身体。 林雪薇按住他发抖的手,皱着眉心问他:“怎么了?” 李天则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温度,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现在在那儿! 眼白里的血丝退下去,心湖中的魔念再次沉睡。 “你怎么了?” 林雪薇再问。 李天揉了揉眉心,微笑着说到:“没事!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 林雪薇沉默无言,明明亲眼看见他躺下去不久,怎地他会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也没多在意,说到:“陈长老传灵讯喊我们即刻上山!快些准备,随我上去!” 李天点头,再三叮嘱巧妹快些回家,然后两人相伴三上东山。 东山经历完一次兽潮,虽然没有什么明面的损失,但陈长老还是命令执事与弟子加强戒备。 李天与林雪薇上山这段路,经过五个哨卡。都是十来人,人数上凝气境居多。 临近最后一个哨卡,李天遇到一个熟面孔。 肖执事领着肖家弟子把守最里边的戒线,正迎面看到上山来的李天与林雪薇。 他忙上去拱手,笑道:“两位师弟师妹,又见面啦!” 林雪薇没给他好脸色,甚至连看都不想去看一眼就要离开。 肖执事却突然拦住她的去路,他道:“师妹!你也知道兽潮刚过,陈长老下令封锁矿山,谁都不许进去。” 见林雪薇没有动嘴的打算,李天说到:“执事!我与师姐是奉陈长老的命令上山,执事若有话可以见了陈长老后与他当面说去!” 肖执事愣神小会,问他:“口说无凭,师弟可有实物为证?” 李天笑了笑,然后摇头。 肖执事一副为难的样子,他道:“这就难办了!师兄也是奉命办差,不能徇私渎职啊!” 李天还想与他分说,不料林雪薇干脆的一声拔剑声。 “简单!我与你对打一场,声势大一些把陈长老引来不就解决了!” 说完,林雪薇的寒气释放,逼得周围弟子纷纷脸色发白。 肖执事眼见不妙,立马笑着给林雪薇道歉:“师妹不必动手!既然师妹要过,师兄岂能不放行!” 他挥一下手,肖家弟子让出路来。然后摆出请的手势,道:“师妹师弟,请上山!” 林雪薇收剑,板着脸就走了。 李天随她身后,贴到林雪薇的耳边,悄悄道:“师姐你可真行!” 两人消失在小路尽头,肖执事才收起演技精湛的假笑,一脸阴沉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他眯着眼思索一会儿,然后命令弟子:“你们继续把守,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都被放过!” 众弟子应是,然后肖执事也跟着离开这里。 第八十三章 卷土重来 矿洞内。 李天刚进去,就感受到比外界浓郁四五倍的灵气扑面而来。 这里孕育有一条灵脉,里边不仅藏有灵石,还储蓄了相当富裕的灵气。 两场莫名其妙的地震,把山体结构破坏。灵脉根源受损,把储蓄的灵气给泄露出来。 李天望一眼洞壁缝隙,本来一毛不拔的矿洞甚至冒出药草的嫩芽。 这小生命能够问世估计也是托洞内灵气浓度上升的功劳! 一些鸡贼的弟子在注意到矿洞内渐渐发生的变化后,竟是抛下手头上的工作,找了一个没人打搅的角落,划地为界开始盘坐修炼。 这里灵气比不上钟灵石秀的紫竹峰,但一样是修炼的好处所。 林雪薇看到越来越多人在打坐,起了些想法,指着他们对李天说:“你要不要也此处修炼试试?” 李天侧目,“这儿灵气比不得紫竹峰!还是去找陈长老尽早了结此间琐事,尽早回宗!” 他撇了撇嘴,抛下林雪薇,边走边念叨,“师傅一个人呆在山里怪寂寞呢!我们早些回去……” 李天回眸,却发现林雪薇居然没跟上来。 “师姐?发甚么呆啊!走啊!” 林雪薇回过神,颔首应下,然后随李天一同去寻陈长老所在。 花神宫。 坐落中洲,在一片开满各色鲜花的平原湖畔。这里即是各式奇珍异兽的盛产地,也是令人垂涎欲滴的修炼圣地。 多少修士慕名而来,却又被无情地拒之门外!只因花神宫收徒极端苛刻,且只收女弟子。 所以花神宫即便宫殿林立,却人烟稀少,垂帘下尽显一片冷清。 现任宫主是位王境修士,同时也是个绝美的女子。 她现在就坐在大殿的宝座上,闻着香炉的熏香,托着腮帮,静静地等待谁的归来。 终于,一团红花飞入大殿。 红花仙子从花雨中走出来,向高坐宝座上的宫主行大礼,道:“宫主!我已照您的吩咐让苏家的人离开了!” 坐姿端正的宫主颔首,她道:“辛苦红花长老,你且先退下!” 红花仙子犹豫小会,才道:“宫主,那个叫苏瑜的姑娘……” 没等她说完,宫主止住她,说到:“这不是你该管的事,由他们闹去!” 红花仙愣了一下,俯首恭敬一拜,然后退出殿外。 殿门关上,只留宫主孤零零地坐在大殿。 这时候,有一道女音在大殿中响起来:“你又不听劝?净是自找麻烦!” 宫主怒气哼道:“甚么叫自找麻烦?是那个苏晋成仗势欺人,不但去找他的麻烦,还伤了他!” 声音再次响起:“我说过多少次,那是他自找的!凡是与他宗门有关,我花神宫一律不得出手!” 宫主忿然回她,“那是其他人答应你,我没答应!” 却不料对方也起了怒气,“我若不是看在欣儿的份上,我早早就一掌活劈了他!当日我许他一个好前程,他死活不要!是他自己硬要夸下海口,如今所受之罪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宫主眯着眼,冷冷回一句:“你不懂他!那里是他的家” “我不懂?” 声音笑了一阵,却是唉的一声结束,“万般苦楚,皆是情故!他道不破他那一关,你道不破你这一关!命中注定,强求不得,强求不能!” 宫主恍惚一下,却眼神坚定道:“我相信他!” 声音沉寂许久,回她,“你愿意信,就去信!路是你自己选,怎么走我决定不了!” 宫主坚定的眼神没有改变,她只是希望得到认可,“你也可以信!” “我信?临到他白首时,你依旧岁月漫长,那种煎熬会让你发疯的!我信?我曾信过……” 宫主抿了抿嘴,低语道:“那还很久,我还在,他也会在!” “……” 而红花仙子出了大殿,却遇到一个身穿头戴花簪,身穿黄衫素裙的女子。 她是花神宫三大长老之一,黄花仙子,与红花仙子在地位上平起平坐,且修为是问道八重境。 她倚靠在一个雕有盘龙的石柱上,发现是红花仙子出来,眯着闪过敌意的眼睛,笑着喊住她:“红花姐姐,你这是到哪里去了?” 红花仙子瞥她一眼,冷冷地答她:“这是宫主交代的事儿,轮不到你来过问!” 黄花仙子嘴角一歪,道:“确系宫主交代,可不知宫主知不知晓红花姐姐直接出手把苏晋成赶出了南洲?” 红花仙子眉心一蹙,沉声道:“你敢监视我?” 黄花仙子故意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掩着嘴轻笑道:“红花姐姐错怪妹妹啦!妹妹不是去监视你,是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偷偷跟过去想帮你呢!” “帮我?害我才是真” 红花仙子哼的一声,不留情面地回她这句。 黄花仙子妖娆地摆了摆手,道:“苏仙王英武盖世,妹妹怕姐姐一时冲动得罪了苏仙王,毕竟姐姐你那个老情人……” 说着,黄花仙子又掩着笑起来。看到红花仙子那张讨厌的脸已经阴沉到可以拧出水来,她就更止不住地想笑。 红花仙子眯着眼,忍住想要动手的念头,独自走下台阶。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黄花仙子的笑脸渐渐消失,一双阴险的眼睛死盯着她,嘴里喃喃道:“老女人!迟早把你踩在脚下,看你还能高傲到几时!” 眨眼间,殿外只剩黄花与红花对边一半。 东山矿洞内。 李天与林雪薇来到三层。 这里有近百个杂役弟子正清理塌下来的石头,有执事站在木头搭的高架上,正吆喝着指挥他们。 特殊时期,陈长老不愿招山下的村民过来干活。所以,这些粗重活就落在弟子们的头上了。 至于陈长老,他在三层的视察受损状况。 他负手立在堵住矿洞的石堆前,像是思索着什么。 李天与林雪薇对视一眼,然后拱手道:“弟子拜见长老!” 陈长老回头,看到是他们,于是笑着道:“两位师侄不必多礼!辛苦你们又跑一趟!” 李天道:“长老操劳矿山事务才是辛苦!不知召我二人过来,是有甚么要紧事?” 陈长老边捋胡子边说到:“召两位师侄只是想问一件事!” 李天眉心一皱,问:“甚么事?” 陈长老道:“前日地震时,两位师侄为甚么困在三层?” 李天与林雪薇对视一眼,道:“我们逃到三层时,退路被石头堵住了,所以才困在那儿!” 陈长老眯着眼睛,又问:“那你们来时可发现甚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天想了想,嗯的一声沉吟良久,他道:“硬说甚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五层的地道在地震前就被石头堵得严严实实,害得我们搬了好久嘞!” 陈长老点头,严肃道:“是了!第一次地震后,我曾强行打通过三四五层地道,却不知为甚么之后又被堵上了。” 李天意识到陈长老话里的意思,低声道:“长老莫不是怀疑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陈长老转身,背着手道:“兴许是我多疑了!只是当时我在五层也被石头堵住了退路,这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李天挠了挠鼻梁,忽的想起在四层遇到的一个人。 旁边的林雪薇则立马开口问:“如果是真的,长老以为这个人会是谁?” 看林雪薇凶神恶煞的模样,李天都怀疑,只要陈长老说出一个准确的名字,她决计会翻遍整座矿山把他找出来然后宰了他! 却见陈长老摇头,也想不出来会是谁做这种下作的事。 三人沉默半晌,李天适时岔开话题,问:“长老可认识汾城的杨城主?” 一直窝在宗门的陈长老哪里认识什么杨城主,于是他缓缓摇头。 “李天你说的哪是谁?” 李天笑了笑,道来汾城遇到的种种。 陈长老听完也是陷入沉思。 一个城主纵然地位相当内门长老,但矿脉这种机密不应该是他能够接触才对。 就算他真的知晓,身为城主更应该选择避嫌,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招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你们认为,那个姓杨的城主知晓这儿有座矿脉?” 李天看一眼林雪薇,然后点头。 陈长老捋了捋胡子,叹声道:“可是他死了……” 李天故意提醒他一句:“或许这儿还有其他人见过他!” 陈长老沉吟良久,终是摇了摇头,道:“他既然选择隐蔽行踪,以他重天境的修为,这儿的人能有几个看得到他?” 忽的陈长老想到一人,“不对!或许真有一人知晓!” 李天眯着眼,问:“长老所说的是谁?” 陈长老脸色变得很微妙,他眼睛扫了一圈四周,然后轻声道:“之前负责矿山事务的肖贺园!” 李天顿了顿,“他?” 林雪薇则是哼了一声,“真是那里都有他们肖家!” 陈长老压低声音,“这座矿山原本是肖家把控,只是半月前宗主不知何故夺了肖贺园的位子。” 像是有什么苦衷,他无奈地叹口气,“虽然肖贺园身在宗门,却故意留下大批肖家弟子,显然是不想松开矿山这口肉呐!” 李天看了一眼远处一箩筐满满的灵石,咋舌道:“怎么暴利的美差,谁不想握在自己手里!” 陈长老深以为然。 “他们说到底也是我辰元宗弟子,只要他们守规矩,不闹事,留下来也无妨!” 林雪薇瞥向远处那帮聚在一起的肖家弟子。 他们一般修为都比较高,杂役弟子与普通弟子根本惹不起。于是在身世与实力的加持下,自然而然地滋生起优越感。 只见一个背着箩筐,体型瘦弱的杂役弟子路过他们旁边。这帮人玩味的眼神交流过后,竟是将这杂役弟子围起来,故意各种刁难。 过了一会儿,才有执事过去训话,这帮人才兴致乏乏地散开。 林雪薇收回冰冷的目光,“一群乌合之众!” 陈长老点头,却又忍不住苦笑道:“的确是帮卑劣之徒!可宗门现在年轻一代的弟子中,谈得上有实力的大半出自肖家!这亦是不争的事实!” 似乎是看到一个不希望出现的未来,陈长老边摇头边叹气。 在一个角落里,肖执事隐蔽气息,正密切地监视着三人的举动。可惜离得太远,实在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内容,又不敢释放神识,只能躲在这里干着急。 而后他看到陈长老告别李天两人正朝他这个方向走来,惊得他赶紧逃进另一条地道。 等到陈长老走远了,他才敢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正是缓和刚才紧张的情绪时,忽的有人在背后拍一下他的肩膀。 肖执事心里咯噔一下,僵硬地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天。 “执事师兄?你在这儿做甚么?” 肖执事反应快,连忙回他:“刚才有师兄过来告状,说我那帮小兔崽子闹事,所以赶过来训他们一顿!” 李天指了指反方向,“原是找他们,你瞧!他们就在那边!” 顺着李天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帮肖家弟子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肖执事愣了一下,然后拱手谢道:“我说怎么找不到那帮小兔崽子,原来躲在那里,真是无法无天!多谢师弟!” 他摆出一副要打人的样子,正要离开,却被李天拦住。李天牵住他的手,竟是开始求情,“执事师兄!莫要大动肝火,免得伤了自家和气!” 肖执事却按下李天的手,严肃道:“肖家乃是豪门大家,聚众欺负一个杂役弟子,岂不是要被旁人笑话我们治家不严?” 说完,他真就往那帮家伙去了。 李天微微勾起嘴角,大喊一声:“师兄!下手轻些!” 这声喊没有惊动到那帮肖家弟子,却引来其余弟子的瞩目。 肖执事愣了一下,依旧走过去。 “丢人现眼的东西……” 只见他囫囵巴掌甩在一个肖家弟子脸上,接着一脚踹倒另一个。 肖执事弄出来的动静不小,围观的弟子越来越多,于是他下手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人群外,李天满意地收回目光,看到林雪薇走到自己身侧。 她问:“你跟他说了甚么,他生怎么大火气?” 李天呵呵轻笑一声,“没甚么!只是给他舔了一把干柴罢了!” 山谷内,一只白脸魔猿俯首跪在地上,它面前则是一个洞口,后边则是成群的妖兽匍匐在地。 突然,一束黑光从洞口射出来。黑光直接贯穿魔猿的脑袋,只有一具无头身躯躺在地上流着脓血。 洞口闪烁黑光,四周气息紊乱,吓得妖兽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小黑影从洞中走出来,它长有两根又长又尖的门牙,一身黑毛粗得像铁针。 它一出来,妖兽们立马俯首让出一路。 终点正好指向东山那个看上去已经模糊的山头。 东山下的小村庄。 停在老槐树上歇息的金眉似乎感觉到什么在逼近,它咕咕叫着飞到杨家小院。 院中的龙老正躺在竹藤编的躺椅上小憩,金眉却在他头顶不停地绕圈。 龙老眯开一条缝,笑了笑,道:“昨日不是神气十足嘛?怎地今日来正主就怂啦?” 他且坐起,望一眼东山,唉声道:“灵气外泄,怪不得这些山精野怪要疯狂啊!” 金眉落在树梢,不安地望着某一方向。 龙老瞄它一眼,没好气道:“又不是冲你来的!你慌个甚么劲?且说你好歹也是只猫头鹰,居然会怕一只耗子!还亏你是它天生的克星,真是家养的比不了野地生的!” 金眉羞愧地垂下头,像是个聆听教诲的孩子。 东山矿洞洞口。 李天与林雪薇出来。 陈长老诸多琐事缠身,恐怕单是修复洞府也叫他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功夫去找什么嫌犯? 况且没能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李天他们也只能离开。 李天停住脚,“师姐!我们来这一趟东山到底图个甚么?” 林雪薇顿一顿,回他:“师尊交代,你敢不从?” 李天唉的一声,答她:“哪里敢不从啊!只是一点有用的情报都问不来,回去怎么给师傅交差?” 他侧目看向林雪薇,“该不会真要回宗门找那个肖长老!” 林雪薇瞥他一眼,回到:“既然查不到,就如实禀告师尊,直接上报宗门,交予宗门的人去细查!” 李天不禁苦笑,“我们这一趟真是白来了!” 他刚想下山,蓦地扭头望向山谷方向。 妖兽的气息正快速逼近这里! 李天沉声提醒到:“师姐!妖兽又来了!” 林雪薇也是一愣,顺着李天目光所指方向,她看到一片遮了半边天的乌云正徐徐飘过来! 妖兽逼近,气息也在蔓延,引发一阵骚乱。 陈长老首当其冲,看到李天与林雪薇忙问:“两位师侄,是甚么东西逼近我矿山?” 当他看到天上乌云盖顶,原本紧张的脸色瞬时间煞白。 刚刚兽潮平定,这次又是什么? 一众执事与弟子涌出来,看到洞外黑云压城之势,也是齐齐色变。 陈长老一咬牙,立马招呼所有人速速躲进洞府。 那里是特地开辟出来的,还专门设有防御阵!一旦云中妖物下来,他们只能抱希望在防御阵足够牢靠! 眼看弟子辈跑没影了,陈长老看向旁边的李天与林雪微,忙道:“李天,你们也速往洞府避难!云中妖物不可力敌,我们只能寄希望在里边的防御阵了!” 却见李天摇了摇头,说到:“这妖物实力太强,那座防御阵没用的!” 身后执事们闻言,立马有人跳出来开口训斥到:“你个无知小辈,好心叫你去洞府避难,你却在这儿说风凉话!不想去?不想去就给老子滚远点!” 刚骂完,天上乌云居然跳出一大群耗子,它们浩浩汤汤地如同海潮般扑过来。 陈长老取出长剑,立马劈出一月牙剑芒。 鼠群冲势不减,竟是转眼吞噬了那威力不俗的剑芒。 正危急关头,自下方山村冲上来一只猫头鹰。 在众人眼中,它化大身型如鲲鹏扶摇往鼠群迎头冲去! 第八十四章 精元 妖兽一旦突破天罡境,步入聚花境,它就能随意变大妖身。 但妖兽不同妖族,它们即使到了金身境也修炼不出不动金身,更不会有万千法相。 东山上空。 金眉变大妖身,把整个东山罩在自己的阴影下,然后展翅亮爪,迎敌而去。 鼠群聚在一起,成了一桩头粗尾细的肉柱。 金眉则扭动身子不停地旋转,双翅如两片扇叶,将肉柱一层又一层地刮掉。 声势浩大的鼠群,转眼间碎成一大堆肉酱,最后成了黑气消散天地。 当金眉冲向乌云时,它才发现头顶这片乌云硬如铁板般,任由它的冲势如何强大,也依旧破不了乌云的封锁。 乌云卷起涡流,射下一束黑光。 金眉忙停住巨大妖身,利用翅膀为护盾挡在自己前边。翅膀被黑光射中后,居然冒出阵阵白烟。在对方灵力的层层侵蚀下,羽毛缝隙间开始渗出血来。 它忍住剧痛,双翼合拍,无数支粗壮的羽毛如同飞剑般射往涡流中心。 终于,乌云深处的一只黑毛妖物按耐不住性子现出真身。这只妖兽看上去是个老鼠,黑得只有两枚长长门牙是白的。虽然身型小,但身体里渗出来的威压却极为恐怖。 那山脚下的凡人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已经承受不住身体上的负担,直接口吐白沫,昏聩过去。 至于修士们,他们即使体质超越凡胎,能运转灵力抵御威压,但多因修为不足身心受累,一副惨状比山下凡人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刻,天上悬停的两只妖兽是命中的宿敌,它们间的气氛冷到极点,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在龙老还没来以前,金眉一直斗不过眼前这只黑耗子。就算被龙老收做养宠,刚才一战,孰强孰弱还是立竿见影。 黑耗子变大妖身,成了一只佝偻着背的巨大黑毛巨兽。单论体型来看,它的妖身足有半个东山那么大。 那条尾巴一旦甩起来,落在地上,就得留下一条丈宽的沟壑。 它原是一只普通的鼠兽,偶然习有吞云吐雾的神通。如今它的气息停留在五气境的水准,也难怪当它变大妖身时,金眉会下意识地萌生退意。 只是龙老的声音在它脑中回响,“跑甚么?你要是不嫌丢脸,你就跑!!” 金眉瞥一眼下方,当它注意到多双眼睛正看着它的时候,原本逃跑的念头被它硬生生给打消。 它的碧瞳燃起奋斗的火焰,登时扇动翅膀杀向鼠兽。 鼠兽愣了一下,也是没料到这家伙居然还敢与它搏杀。 它甩出爪子拍向金眉。 只是猫头鹰这种妖兽天生眼力极好!它立马捕捉到鼠兽的动作,侧身躲过一击,然后同样伸出爪子往鼠兽的脸抓去。 它们开始仅用肉体力量,每一次的攻击都震耳欲聋,仿佛不是两只血肉之躯的妖兽在打,而是两座山在相撞。 万幸的是,它们都还在天上。 终于,金眉遭受数次沉重的打击后,身体开始吃不消对方的肉身力量,于是率先使用灵力。 它跃上一个高度,锁定鼠兽的位置。然后双翅扇出两道锋利的白色光刃,如同飞刀被武林高手从手上抛出直取鼠兽的脑袋。 鼠兽从嘴里喷出黑色的雾气,然后遁入雾中。 光刃飞入雾气,然后穿出,竟是没有伤到鼠兽分毫。雾气散开,不见鼠兽的踪迹。它就像溶入雾气中,将庞大的妖身化整为零。 金眉的碧瞳闪烁幽光,在一个无物的空中看到鼠兽的轮廓。它当即甩出两道光刃飞向此处,一道光刃似乎击中目标,另一道光刃则遗憾脱靶。 突然一束黑光冒出,将一道光刃击散。 黑色的雾气再次聚起来,鼠兽的身影从中走出,只是狰狞的鼠脸多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毫无疑问,刚才光刃的确命中,只是力量弱了些,只能在鼠兽的脸留一条不痛不痒的血线。 现在,它恼火极了,同时十分不解刚才的一幕。 之前它们也交过手,可金眉从来就找不到它遁入雾气中本体才对!怎地这一次轻轻松松地就被找到了呢? 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受波及的下方土地激起数丈沙尘。 东山洞口外,陈长老即使早早催动灵力抵御战斗产生的余波,但亲眼见识到鼠兽磅礴的气势往下压来时,他整张脸还是不争气地垮了。 那样的威力,怎地是他一个重天境修士能够挡下来的!? 当陈长老绝望之际,龙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唉的一声,抱怨到:“忘了叫你走远些再打……” 龙来抬起手,气势过来时,就凝出一个灵力防护罩将整个东山连同山脚下的山村一同罩住。 妖物的气势压下来,被防护罩轻松挡下来。 洞口外人人都惊奇眼前这一幕,却看到龙老的手僵在半空,以为是龙老奋力保住他们。 在一对对感激的目光与一阵阵强撑的欢呼中,陈长老强装镇定。 他知道刚才护住他们的不是自己,但他没有选择明说。无论是谁出手,陈长老都无比感激对方稳住了局面。 头顶山崩般的响动将众人拉回现实,两只巨物已经开始隔空斗力,整个空间看上去如同泛起涟漪的湖水。 大片的土地被刮得只剩黄皮,偶然还有几座山头被无端牵连,在强力的制裁下也轰然破碎。 这是何等罕见的奇观? 纵然是陈长老,他都不敢肯定能不能在有生之年第二次见到这种层次的战斗。 他终于能明白,为什么李天当时会说阵法太弱,却又想不通李天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就说出口。 深意地瞥一眼李天,陈长老这才在人群之后发现龙老的身影。 他避开众人视线,利用速度之快,眨眼功夫间匆匆来回。他面对龙老,先作揖,后道:“原是前辈出手相助,真是感激不尽!” 龙老止住他,目光始终关注着天上的战事,根本无暇搭理他。 陈长老也知趣,再次作揖致谢就赶忙回归原位。 人家出手时,完全不显山不露水,根本不让你猜到跟脚。这种神秘的大人物,陈长老不求他看得起自己,只求他一定庇佑住矿山安全。 李天则把一切尽收眼底,只是他同样不作声张。 他忽觉得自己的手臂被勒得紧,扭头去看,原来是师姐,林雪薇,正抓着他。 她仰头,全神贯注战事动向! 细想其因也无可厚非,这种层次的战斗极易波及无辜的生命,更不幸的是,他们师姐弟如今就是身在这个险境中。 生死边缘,怎地不让她心神凝重? 李天想让她放宽心,于是故意哎呦一声,道:“师姐!你抓疼我了!” 林雪薇顿了顿,这才醒悟过来是自己抓得太牢,于是稍微松开一点手劲。 李天以为林雪薇是未曾见过真正的大场面,所以心悸了,忽的不受控制地噗嗤一声,悄悄打趣道:“莫不是师姐你怕了?” 岂料林雪薇严肃地盯着他,举起被她抓李天的手,说到:“不抓牢你,你又会瞎跑,那叫我怎地护你周全?” 李天顿了顿,看她认真说话的模样,竟是没由地觉着开心。 他嘴角微微一笑,“师姐的话我哪敢不听呐!我不乱跑!师姐也要放宽心!” 林雪薇皱了皱眉头,继续仰头去望天上的战事。 金眉此刻周身灵力包裹,彩光霞霞如同天界下来的神鸟。 只是光鲜的背后,是交战回合下来遍布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 它的实力在人族修士聚三花的水准,而它对面那只鼠兽相当一个朝一气的修士。 纵使相差一个小境界,却也横跨两个境界。 金眉之所以能有决心坚持都现在,打得自己遍体鳞伤还不退,全是因为战前龙老费尽口舌的怂恿蛊惑。 要是放到以前,它第一次吃亏的时候就找机会逃走了。 再看与它对峙的鼠兽,不仅肉身力量强大,皮糙肉厚,还有诡异的隐遁神通,经常躲进云中雾里,叫金眉多次攻击都扑个空。 若不是金眉一双眼睛已经具有看穿伪装的神通,它估计第一回就给这只鼠兽给当场拍死。 两妖兽缓了几口气,就匆匆开始新一轮血战。 这次,鼠兽决定充分发挥自己灵力强的优势,它率先压上去与金眉比拼灵力。 两股力量对抗一会儿,果然是金眉先出现颓势。 金眉意识到鼠兽的真正目的,于是巧用自己身为飞行妖兽的灵敏,打算先行拉开距离。 可惜它的想法被鼠兽预判! 当鼠兽看到金眉有要逃的迹象时,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自己长长的鼠尾捆住对方。 金眉事先没有做足心理准备,被捆住后居然自乱阵脚。 鼠兽眼见战机出现,立马口吐一束黑光。 腹中沉积多年的灵气形同一杆攻势迅猛的黑枪! 金眉无法规避,忙运起灵力硬接这一击。 它意料到这一击会很强,但它万万没想到这一击不但刺穿它护身的灵力,还穿透了它的妖身。 幸亏没有当场致命,只是撒出来的血落在地面成了一场血雨。 鼠兽得意地要发动第二次攻击,这一次它瞄准了金眉的鹰头。 正当它快要得手时,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根粗壮藤蔓断开自己的尾巴。 那条尾巴失去控制,直接落在地面。 金眉得以解脱,赶快缩回原来大小,飞到东山一个大树上修养伤势。 这突然间的变化,莫说观战的人吃惊,连鼠兽自己也吃惊到忘了疼痛。 “莫奇怪,它退场啦!换我替你打!” 鼠兽眯着眼,去看清那个正说话的渺小身影。 原来是个中年人族!他不是龙老还能是谁? 鼠兽气得仰天怒吼,小小的人族伤了它的妖身,还是它最宝贝的尾巴。 此仇不报,它枉活了几千年! 它张口血盆大口打算将龙老活活吞入腹中。 龙老则是轻蔑一笑,抬手召出一条像丈余粗的藤蔓。 藤蔓捆住鼠兽,亦如刚才它捆住金眉一般。 鼠兽口吞黑雾再次隐遁身形,将自己从龙老的捆绑束缚中解脱。 龙老见状,立马手捏法诀。 登时,方圆百里山林的树木像是得到某种召唤,居然各自献出自己的树藤。 树藤聚在一起,最后编成一条龙。 一条横跨五座山头的巨龙! 躲在雾中的鼠兽心悸不已,竟是立马打起退堂鼓。 只是没轮到它走开一步,树藤作的龙睁开龙眼,竟是精准捕捉到它的藏身之处。 “好一只妖兽!这隐遁神通着实了得!” 龙老赞叹一声,然后打出一记绿色的掌印。 掌印不偏不倚刚好击中鼠兽那颗巨大的头颅,将他击飞,撞在一座山头上。 龙老悬停在半空,伸出一指指向受伤的鼠兽。 “去!” 树藤龙得到命令,驱动巨大的龙身,在声声振奋的龙吟中撞向那座山。 只看得一场震天动地的大爆炸,火球直接升到穹顶,将满眼的乌云都瞬间炸散。 在烟尘散去,那座山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是焦土的天坑。 天上的龙老背着手,仿佛下凡的仙人,风姿绰约。 只是旁人没看到的是,龙老额头上早已经渗出来虚汗,就连呼吸都是一轻一重,极不协调。 他转身,落在洞口外。 先是望一眼停在树梢上的金眉,看它虽然一副狼狈样,却比那妖身被毁的鼠兽好上千倍万倍。 “这次你功劳最大,我会念着的!” 龙老笑着给它承诺。 金眉纵然心中有不满,却也在得到承诺后表现得极度惊喜。 这时候,陈长老已经招来一众执事。 他们齐齐给龙老作揖谢恩。 陈长老喊到:“前辈除了恶兽,真乃功德无量啊!” 龙老听了头皮一阵发麻,止住他,说到:“我只是为我徒儿出手,哪里来的功德一说?” 陈长老顿了顿,然后环顾一圈,问:“敢问是我宗哪位弟子能入得前辈法眼?” 龙老笑了笑,道:“是我那林雪薇徒儿!” 众人齐刷刷望向林雪薇,有高兴,有羡慕,当然也会有嫉妒。 林雪薇脸色如常,双眼却冷了许多! 不过她这时候可不好说什么抗议的话,只能忍声接下。 龙老满意地笑着,忽然看到李天站在林雪薇身侧,眼神飘忽像是躲避祸事般完全没有与他对视的勇气。 于是龙老突起玩心,复又多加一句,“还有我那李天徒儿!” 众人顿时哗然! 他们再次扭头,有高兴,更多的则是嫉妒。 至于李天的心情,比林雪薇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坑底下,焦土之中,一个黑色的魂体精元从土里钻出来。 这是鼠兽的神魂凝聚而成,带了生前的怨念与执念。 它的妖身与妖丹在刚才的爆炸中被毁,于是它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凝炼神魂,成了如今的精元。 那种将神魂凝炼的折磨,怕是比死都要恐怖百倍。非必死的局面,断然不敢轻言此法。 可惜,刚才鼠兽没得选择! 留下这个精元,它就有翻身的机会。如果刚才没有断腕之决心,估计神魂早早去了九幽黄泉轮回去了。 它好恨! 精元悄悄藏进阴暗的丛林,它怕对方过来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完全死掉。 忽然,精元再次感受到东山泄露出来的灵气! 何等纯净浓郁的灵气! 若不是如此,它决不会发动兽潮。 虽然自己的实力可以吊打区区一个落没的辰元宗,但是它自己说到底不过一只在山中土生土长的妖兽。 没有纠葛,妖兽是轻易不会踏出山野半步!更何况发动兽潮,就是对整个人族的挑衅! 无论天南地北,人族中强大的修士都不会容忍这种挑衅存在。 它原先本就在赌!赌赢了,它能拥有一座灵气浓郁的山脉滋补它。可惜,它输了! 万万没想到对方有一个朝五气的修士在这里隐居! 力量上的绝对碾压,甚至比斗时,它还隐约感受到对方可能是更恐怖的存在。 真是一脚踢在铁板上,还把脚趾头都给踢折了! 丢了妖身和妖丹,几千年的修为付之东流不说,它还随时有可能被路过的妖兽吞噬。 不过,它有了恢复往日雄风的捷径! 想到这里,精元如同鬼魅慢慢飘向东山。 只要将精元融入这股灵气的源头,假以时日,它必定比之前的自己更加强大。 更何况,那帮人以为它已经死掉,现在就是他们最大意的时候! 北洲,天目山。 一座仙光弥漫又雄伟的宫殿中。 苏晋成落在大殿外的空地,脸色复杂。 他跪下去,然后俯首,恭敬朝殿门紧闭的大殿拜一礼,道:“仙王!我没能抓回苏瑜,请仙王治罪!” 殿中传来声音,“这是你第二次没能抓住她!” 苏晋成身子发颤,恐惧之色一闪而过,“晋成罪该万死!只是……只是花神宫的红花仙子实在实力雄厚,晋成敌她不过,晋成有罪……” 声音问:“红花仙子?花神宫?那帮女人也来管我苏家的家事?” 苏晋成答到:“不是因为苏瑜,而是因为一个小宗门,叫甚么辰元宗!” 声音诧异,“小宗门?” 苏晋成忙给他讲述一番,又转告红花仙子最后留给他的那句话。 声音戛然失笑,道:“花神宫何等身份,居然会自降身段去维护一个不起眼的宗门?” “罢了!花神宫不好对付,我们暂且不去招惹!苏瑜现在何处?” 苏晋成忙回到:“应该,去了天水郡!” 声音疑惑,问:“她怎地会去天水郡?” 苏晋成回他:“仙王可记得一人?” 声音问:“谁?” 苏晋成道:“严九卿!” 声音沉默。 苏晋成继续说到:“他如今是天水郡的郡候!” 第八十五章 石卵 天目山,苏家,成帝宫。 这是历代苏家族长居住的宫殿,这一代它的主人叫苏破荒,王境修士,仙王之称。 金丝楠木做的殿门,二十几年来一直紧闭。 当代苏家修为最强者,苏破荒,自从踏入王境,做了族长后,他就一直闭长关。 族中事务悉数交由年纪大的同脉族老处理,还有现在跪在殿门外的苏晋成。 “仙王?” 见殿内之人久久不回应,苏晋成缓缓抬起眸。 “……” 殿内依旧平静,突然苏晋成身子一惊,僵硬地扭过头。 一个身穿睡袍,头发凌乱,鬓角还有白发的青年模样男子倏然挺立在身后。 他就是苏破荒。 苏晋成保持跪姿,转过身,俯首参拜,高声贺到:“恭喜仙王出关!” 他面前的苏破荒依旧面无表情!他背着手,双目凝视苏晋成。 “你刚才说的人,是叫严九卿?” 苏晋成闻言,重重叩首,“没错!就是严九卿!” 第二次确认后,苏破荒嘴角一歪,“他居然还活着?”说话间,他盯着苏晋成的眼神渐渐冷下来,如同用一双手掐住苏晋成的咽喉,压得他喘不过气。 苏晋成努力抑制住身体想要挣扎的本能,尽量做到不在王驾面前失礼。 即使对方气息内敛,完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苏晋成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位族兄一旦发起火来,那么后果将会有何等的可怕。 “那他呢?” 苏破荒问。 几乎是一瞬间明白苏破荒问的是谁,苏晋成不敢有半分迟疑。他答到:“如之前一般,没有消息!” 苏破荒顿了顿,忍不住呵的一声,似笑非笑。 他弯下腰,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晋成的脸! “真的没有?” 没有带任何威胁语气的四个字,却让苏晋成如坠冰窖。 苏晋成忙磕头,“族弟是死也不敢欺瞒仙王啊!” 他磕得很用力,到最后脸额头都磕破了。见状,苏破荒微微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可最后他还是放弃说出口。 苏晋成紧张地等候自己的命运,因为害怕,所以只能死死把头摁在地上以表忠心。 但他这一多余举动完全被苏破荒忽视!他背着手,正俯着瞰下边这座由苏家族人建成的城池与宫殿。 最前边有一处巨大的演武台,乃至占了城池的六分之一,能容纳近千名苏家族人在上边操练。 他眯着眼,沉下心中躁气,道:“苏瑜的事儿暂且放一放!” 苏晋成抬眸,眼里即有不解,也有惊讶。忽的一咬牙,郑重叩首,哭诉到:“仙王!妖孽苏瑜不除,家父死不瞑目啊!” 苏破荒冷声回一句:“我有说过不杀她吗?” 这一声吓得苏晋成心惊肉跳,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急了,于是收住眼泪,问:“不知仙王想赏她多活几日?” 苏破荒甩了甩袖子,慢慢走回殿内,临进门时才说到:“你先去稳住支脉,别让他们耍花招!一旦传回苏瑜的新消息,他们必定会想尽办法保住她!待我一个月出关后,我会亲自去天水郡看看我那十几年未谋面的外甥女,顺便会一会老朋友!” 苏晋成听后一怔,忽地嘴角微微一笑,道:“是!仙王!” 东山。 陈长老领着众人走在通往三层的地道里。 刚才的大战,把所有在三层干活的人都吓进了洞府。黑暗的地道里连鬼影都难寻,唯有清脆的水滴声与沉沉的脚步声清晰可辨。 这次会引来如此强悍的妖兽,皆是因为洞中的灵气泄露到外界。 此患不除,像今天这类事件将永无休止之日! 于是陈长老牵头,请动这位神秘的龙老给他们出个主意。 龙老没有推脱,准确地说,这老家伙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先是捏着胡子望一眼山的布局,又飞入空中细看气的走向。 没能得出结论的龙老提议入矿洞寻找灵脉源头,于是徐徐来到这里。 当他们走到尽头时,前路被石头堵死。地面上散落开山用的铁锹,和运送石头的箩筐。 陈长老不好意思道:“前辈莫怪!近几日连续两场地震,把地道给堵死了!” 龙老摆摆手,“无妨!” 忽地一条藤蔓从他长袍底下钻出,然后扎进石头中。 藤蔓遇土后,开始生根抽芽,很快藤蔓越长越多。 它们钻入石头间的缝隙,不断长粗,然后迅速蚕食堵路的石头。没过多久,一条崭新的地道出现在众人面前,比人工开凿不知快多少万倍。 陈长老顿了顿,惊叹之余,忙做个请的手势。 众人继续前进,唯有肖长老退到后边,最后悄悄往洞外跑去。 当他身影即将消失的瞬间,李天突然驻足,回头去找他。 林雪薇侧头,问:“怎地啦?” 李天缓缓摇头,回她:“没甚么!” 当肖执事消失的刹那,李天分明看到他头顶有黑气缠绕。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是不详之兆…… 肖执事夺路狂奔。 任他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到,这里不仅有强悍的妖兽,还有神秘的隐士! 他再次跑进洞外的密林。 待到无人的地方,内心恐惧几乎占据了他全身。 自从见过那种级别的妖兽,他的心脏就一直狂跳不止。那张血口,可以吃掉成千上万个他。那恐怖的样子,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怕是一辈子都甩不掉了! 他不愿进林子,又不得不进林子!他是肖贺园留在东山的眼睛和脏手,他其中一个职责就是把这里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报告给肖贺园。 待发出最后一条灵力传讯,肖执事这才稍微舒心。他只需等待消息,然后照着指示行动即可。 突然,他看到林子里有一点红光! 那红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大。 经历之前的事,肖执事内心忍不住发怵。眼看即将过来,他一不做二不休,立马躲进一棵大树底下的杂草堆。 当红光飘来时,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也不敢释放神识,生怕把自己暴露。 走远了? 肖执事边这样心想边努力睁眼。 发现前方没有任何异样,他呼出一口气,以为自己躲过一劫。 可当他低头的刹那,他看到地面居然是红色的! 一瞬间,他汗流浃背,僵硬地往后转头。 那红光就悬在他背后! 原是鼠兽的精元! 连叫喊的机会都不给肖执事,精元立马闯入他的灵魂海,像一只寄生虫般寄生在他的神魂上。 然后天旋地转,肖执事当即不省人事。 直到有人猛拍他的脸皮,将他的半边脸拍得殷红滚烫,并急切地唤他:“执事?执事……” 肖执事这才幽幽醒来,忽的想起倒下前那一幕,不由大喊起来:“鬼!是鬼!” 两个肖家弟子也是被他惊到,连忙警惕四周,问:“执事,哪里有鬼?” 肖执事闻言,急忙环顾一圈,却发现并无任何异常。若硬说有,那就是两个本家弟子蹲在自己左右罢了! 他忙清了清嗓子,尴尬道:“无事!是本执事睡糊涂了!” 两个肖家弟子木讷地点点头,也不敢深究什么。 肖执事不敢久等,于是匆匆跑回洞里。 刚跑进洞里,又发现右边脸居然肿了。他嘶的一声,没有去碰那半边肿脸,只能骂到:“娘的!两个兔崽子下手怎地怎么黑!” 他找了很久,直到一路下地道来到熟悉的五层。这熟悉的地方不由让他内心不由咯噔一下,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陈长老指着这个矿层,给龙老说到:“前辈!这里是第五层!也是最深的一层!” 龙来粗略环绕一圈,却摇头道:“这儿产出的灵石最好不过中品,而这洞内灵气又如此浓郁,依我看来,这条灵脉的源头还远在下边!” 陈长老拱手,虚心道:“晚辈们愚钝,望前辈指点!” 龙老笑了笑,给他说到:“灵脉其实是地下富含灵气的水源枯竭后,水中灵气精华凝结成晶。又分上中下三品,三者之上还有极品!极品灵石世间少有,能产这类灵石的矿脉也多由大宗门把控。” 说着,他指挥一根藤蔓往下挖,不一会儿就打通一条可供人行走的地道。 龙老往地道里边去,众人徐徐跟上。 他又开始说到:“依据产出灵石的品级,灵脉亦有好次之分。好的灵脉自然产出品级高的灵石,像这条灵脉,它就应该能产出上品灵石!” 执事们听完,个个都不约而同地忍不住哇了一声。 陈长老突然开口,“可这条灵脉自我们开采以来,最好的品级也不过中品。” 龙老停住,皱着眉头问到:“未曾采过上品?” 陈长老张口欲言,却想起来自己赴任不过一个月,矿洞开采之初远在十几年前。因为不敢托大,所以他扭头一一询问。 得到的答案一致是未曾采过上品灵石! “怪事!” 龙老啧的一声,扭回头继续沿着地道往下。 陈长老不好继续多问,这个话题也就此打住。 只是陈长老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肖执事的内心早已经临近崩溃边缘。 挖到紫霞晶石没有上报,会不会在今天被曝光? 他再次脱离人群,摸了摸自己的空间戒指,又忌惮地望了龙老一眼,心中正快速衡量着利弊。 眼看人群越来越远,刹那间他与相隔甚远的李天匆匆对视一眼。 不知为何,他的两只脚不自觉地迈开,连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继续跟上去。 他低下头,狠狠地抓一把自己的大腿,以为是它不争气。 突然,他撞上一个执事的后背,不偏不倚刚好撞在自己那半边肿脸。 他努力压住火气,沉声问:“怎地不走了?” 那执事回他:“前边停下,我哪里走得了?” 肖执事踮起脚,望过去。 他看到龙老手里正掂着一块紫色的石头,不就是他现在最不愿看见的紫霞晶石吗? 踉跄后退两步,他惶恐地收回目光,害怕地想立马逃离这里。 龙老打量着手上的紫霞晶石,倏然一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在这野山沟还能看到这玩意儿!” 陈长老问:“敢问前辈,这是何物?” 龙老答他:“紫霞晶石!” 陈长老皱了皱眉头,问:“有甚么用途?” 龙老嘴角一抽,“你不知晓?” 陈长老忙拱手,又摆出谦卑的求学姿态。 龙老也不给他卖关子,向后边人讲解到:“这东西可是上好的炼阵材料,其质坚硬。因内含紫霞精气会发出耀眼紫光,故得名紫霞晶石。能承受高阶阵纹,极其适合做成阵基,不知多少炼阵师会为了这东西抢破脑袋!” 他把晶石抛给陈长老,笑道:“难怪开采不出上品灵石,原是灵气供给了紫霞晶石。你们宗门福源不浅,这是能卖高价的好东西!” 陈长老木讷地点点头,又觉得手上这块晶石很是灼手,于是匆匆放进空间戒指。 后边的执事们快把眼睛都给瞪直了,目光根本离不开晶石,就差把羡慕两字写在脸上!当然,陈长老作为他们的直属上级,理应由他保管! 龙老笑了笑,继续前进。 原本一直陪同龙老寸步不离的陈长老依旧呆立原地,脑子卡顿般,一时半会没能缓过劲。 李天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袂,小声唤醒他,“长老!走啦!” 陈长老一惊,哦的一声,两脚飞快地跟上去,就连喘出来的气都是喜悦的。 他只要把紫霞晶石送回宗门,那么这几天的失职之过就能一笔勾销,甚至他隐约觉得自己还能得到来自宗门的奖赏! 前途忽然柳暗花明,他是恨不得立马飞回去向宗主报告这一喜讯! 被丢下的李天见状,也是会心一笑。 越往下,发现的紫霞晶石越多。陈长老笑到嘴都合不拢,执事们的脸上同样洋溢着兴奋。 唯有肖执事,他实在笑不出来! 看到前面这帮昔日的同事捧着本应该属于他们肖家的晶石,他是心怀浓浓恨意却不敢有丝毫言语。 除此以外,他更加害怕! 他害怕宗门发现他们偷贩紫霞晶石,也害怕肖贺园把所有罪责都加在自己一人身上! 或许,他们发现不了……肖执事这样心想着。 一时走神,没发现队伍又停下脚步。 他那半张肿脸再次撞到别人的后背,同样还是之前那个执事。 这次,他没能压制住怒火。 他大喊一声:“他娘的!你没长眼睛呀!” 那执事也没迁就他,回怼道:“姓肖的!我走在前边你走在后边,头一回撞过来也就算了,现在又来撞一回!你眼睛是长后边去了?” 那些执事听后,竟是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他们职位相同,没有上下级之分。只要不触及肖家利益,就不会引来肖家高层的记恨报复。所以,他们不介意在肖执事难堪的时候踩上几脚。 肖执事那半边好脸霎时间涨红,另一半肿脸也愈加明显。 有眼尖的同事瞧出来端倪,立马指着他的脸,高声调侃到:“肖执事!是被谁扇肿脸啦?” 其余执事闻言,皆是有意无意地望着他那半张肿脸。惊得肖执事连忙遮住那半边脸,眼睛怀着满满冷意扫过看他的众人。 似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终是无人敢正面出来挑事!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里。 正是这时候,前边有人高呼一声:“找到了!” 霎时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只见前边狭窄的地道豁然开朗,紧接着是天然形成的洞穴。 地板由外向内凹陷,中央处有一颗椭圆状的白色石头,表面圆滑,像颗躺在鸡窝里的鸡蛋。 龙老点头,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背着手给其余人讲到:“这里应该原有一池静水,不知何故枯竭后,留下这枚我们现在看到的石卵。” 他扭头,郑重其事地说到:“这枚石卵就是你们矿山灵脉的源头!” 李天定睛一看,那石卵居然有一条细长的裂缝。 看来,灵气外泄不仅仅是与山体结构变形有关,应该还与那条不起眼的裂缝挂钩。 于是他故意嚷道:“长老你快看,那石卵居然裂开一条缝!” 被怎么一说,所有人果然齐齐望向石卵,有甚者更是释放出神识查探。 “果然有一条缝!” “怪不得灵气外泄!” “诸位同僚,此事关系重大,不如快快上报宗门,叫门人赶紧想个办法?” 身后议论声如潮。 陈长老啧的一声,摇了摇头,于是拱手道:“不知前辈可有妙方补上这条缝?” 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想要回话的龙老,“不如把这枚石卵搬走!即能保全灵脉,又不必担心被妖兽夺走!” 众人回首,发现说话者原来是肖执事。 龙老听完直接摇头否决,他道:“不可!这枚石卵一旦移位,它将不复有现在的灵性,沦为一颗普通石头。” 他望了一眼肖执事,眉头微皱,继续说到:“若你们想长久获益,只能想补救的法子。若你们要一块普通的石头,即可下去取来那石卵。” 众人默然一片,相互观望。 其实他们刚才绝大多数人存了相同的私心,只是经龙老一番话提醒,才打消了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念头。 陈长老眯着眼,缓缓扫一圈他们。这也是在警告他们恪守本分,免得闯下祸端,害人害己。 这帮执事们,心虚者眼神闪烁,不敢与之对视。等到目光移到肖执事身上,陈长老停下来,故意道:“肖执事可听清楚前辈的话?” 肖执事身子一颤,他明白这是陈长老对他刚才不当言论的敲打,忙弯腰拱手,道:“刚才是属下考虑不周,望前辈和长老恕罪!” 陈长老嗯了一声,随即转回身。 其余执事皆是你一眼我一眼,都在揣测各自心思,也不敢向前,怕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唯有李天好奇心泛滥,率先跳下去,打算近距离一睹石卵的真容。 他这冒失行径,无疑引起不少执事的不快。 林雪薇眉心一蹙,也跟着跳下去。 第八十六章 深夜的黑影 东山矿洞内。 李天蹲下来,仔细地检查那条细到几乎看不清的裂缝。 正看得入神时,没成想自己的耳朵被谁捏住还往上提了提。 “哎呦!” 李天不用看也猜到是谁做的,“师姐,疼啊!快住手啊!” 林雪薇则哼道:“我稍不留神,你就给我乱跑!下次再跑,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完,她还不忘微微扭一扭,以示警告。 李天啊的一声,眼底里竟被他卖力挤出莹莹泪花来,一副知错认错的态度,求饶道:“别呀!我也没犯甚么大错,师姐你就放过我!” 林雪薇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两指稍加用力夹住。然后用近似命令的语气,说到:“站起来!” 李天幽怨地撅了撅嘴,只得乖乖照做。 身后传来阵阵笑声,惹得李天脸颊微微发烫,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陈长老这时候走到他身后,边拍肩膀边安慰道:“李天啊!莫要怪你师姐!这儿可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李天忍住没白他一眼,又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他看到陈长老同他一样蹲下去,还伸手去检查那条缝隙。李天偷偷瞄一眼林雪薇,却发现对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李天不由自主地站直身子,心里腹诽到:别盯着我不放啊!那老头手也不老实,干嘛不揪他耳朵! 看林雪薇没有收手的打算,李天只能用近乎讨好的语气,道:“师姐!可不可以放手呀!” 林雪薇微微颔首,果真放开那只捏住李天耳朵的手。还没等李天庆幸,她紧随道:“站这儿别乱动!” 被下定神法的李天,感到非常的无语,于是故意哀声道:“光站着多累啊!” 林雪薇眉心一蹙,瞥来一道极具威慑力的目光。 吓得李天一激灵,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保护靠近林雪薇一侧的耳朵,眼睛一眨一眨似乎不停地在说“求放过”! 无心关注两个师姐弟的打闹,陈长老释放神识仔细检查裂缝深浅。几番折腾后,他大致了解石卵如今的受损情况,也能估计出从缝隙里逃出去了精纯灵气的总量。 说实话,他站在远处用眼睛看时,还没有意识到这条缝隙能造成什么实质性危害。可现在,他比谁都清楚石卵的灵性正慢慢减弱这个事实。 陈长老心烦又无能为力,只能扭头,去问负手而立的龙老:“石卵的灵性正在衰弱,前辈是否有良策?” 龙老沉吟良久,却摇头道:“破镜难重圆,更何况一块裂开的石头!” 陈长老沉沉叹口气,“这当如何是好?!” 龙老思索一会儿,还真让他想到一个可行性高的办法,“用阵法封锁灵气,应该能有效延缓衰败时间!” 看到陈长老那期盼的目光投过来,龙老尴尬地笑了笑,说到:“我并不精通阵法!” 陈长老眼睛瞬时间黯淡下去,“是吗!” 从希望到失望,居然能起落得怎么短暂! 龙老却在他们陷入茫然时给出他的建议。他道:“南国自古频出阵法大师,你们不如去试一试!” “南国?” 陈长老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 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于是龙老道出理由,“你们不是有大量的紫霞晶石储备吗!阵法师都知道那东西的价值,相信以此去南国找一个靠谱的阵法师不难!” 陈长老闻言,立即恍然大悟! “对!对!对!我即刻上报宗门!” 丢下这句话后,他兴高采烈地在众人眼皮底下消失。 执事们面面相觑,有些会来事的执事更是当面称赞起来。龙老则背着手,一副把赞词置若罔闻的隐士风范。 他们眼见吃力不讨好,就纷纷起了离去的心思。 只是,龙老未动,他们也不好动! 说到底龙老也是个外人,而这座矿山又是辰元宗一大机密,还有这颗事关重大的石卵。 正当他们想出言请他出去的时候,理智却提醒他们,那是可以镇杀五气境妖兽的可怕存在! 若人家真有歹念,他们一个也活不成! 想到这里,连他们自己都忍不住嘲笑刚才的自己。他们收回猜忌的目光,可最后停留在李天与林雪薇身上,或多或少流露出别样的情绪。 怎地好事总落在他们身上? 人气随着人数的减少开始渐渐变淡,石卵散发的灵气才得以喘息一步步占据主位! 林雪薇最后瞥一眼孤零零的石卵,她不似李天那般心怀莫名其妙的好奇欲望,所以径直转身欲走。 “就怎么走了?” 李天颇为遗憾地说到,眼光始终没有从石卵上挪开。 林雪薇刮了他一眼,虽然没有动嘴,但想说的话都摆在她眼里。 李天内心咯噔一下,连忙低下头跟上她。用眼角瞅一眼龙老,发现对方居然摆出一副看戏的笑脸。 老家伙真埋汰! 李天这样想着,却差点与杵在原地的肖执事撞个满怀。 就算错在李天走路不看路,可肖执事那双小眼睛也应该看得见与他等高的李天才对! 李天抬眸,满是不解地望向他。 却发现对方压根没在意过他,而是双目紧紧盯着下边的石卵不放! 又不是你家媳妇,有必要看得这般入迷? 李天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执事师兄?” 李天轻声叫他。 然而肖执事没有回应。 李天嘴角一抽,又叫一声:“执事?” 依旧没有回应。 李天眉头微皱,嗯的疑惑一声,提高嗓门,“肖执事?” 这一声,引来林雪薇与龙老双双瞩目。 似乎是听到有人在喊他,肖执事身子一惊,这才注意到近在咫尺的李天。 他们眼神交接瞬间,李天透过眼睛,依稀看到一只藏在阴暗角落里偷窥的老鼠。 李天瞳孔微缩,却嘴角一笑,道:“师兄,你走神了!” 肖执事张了张嘴,恍惚地点点头,“对!我走神了!走神了……” 他转身就走,不似刚才那么留恋。 李天眯着眼,喊住他:“执事师兄,等等!” 肖执事回头,问:“师弟甚么事?” “……” 李天笑了笑,道:“师兄精神不佳,我观师兄几日下来诸事繁杂,劳神伤身,可要记住保重身体!” 肖执事稍加愕然,却不显于脸色。他笑道:“师弟的良言自当谨记!” 他微微一拱手以作告别,脸色如常,然后掉头离去。 背影渐渐归于黑暗,临近消失时,他用眼角瞥一眼身后,最后彻底匿迹。 李天眯着眼,若有所思。 突然,林雪薇伸手捏住他的耳朵,没有感情地催促到:“还不走?” 没有什么手劲,奈何李天违抗不能。 唉的一声,苦道:“师姐!疼啊!” 林雪薇眼神无波,她直接吐一字:“走!” 两人一左一右就怎么别扭地走在一起。 龙老哈哈轻笑着坠在两人身后,没几步又扭头望一眼石卵,后挥手摆下满天花的藤蔓保护洞穴,又继续背着手离开。 是夜! 引人甜甜入梦的平静夜晚! 地道内有弟子举着火把巡逻站哨,各层有执事坐镇把关。 当两名弟子巡到两条地道的交汇口时,突然一个黑影从他们头顶飞过。 其中一个弟子咦的一声,举起火把。火光所到之处一切如常! 他的同伴没了火光探路,啧了一声,道:“你拿个火把别瞎照!” 弟子皱着眉头,说到:“刚才是不是有东西飞过头顶?” 同伴嗤笑起来,却又玩心大起,他道:“可能是鬼!” “鬼?” 弟子开始心慌。 同伴笑了笑,心中暗自嘲笑他是个胆小鬼,又继续道:“这矿山开采十几年,不知死过多少人,一直听师兄们说,这洞啊,时不时就会吃人!” 看到那个弟子身子发颤,他心中笑意更浓,“那些被吃掉的人,他们就会化作冤魂厉鬼,常年游荡矿山……” 突然,迎面吹来一阵风,吹得火焰时昏时亮。 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谁?”警惕四周动静,发现地道前后左右无任何可疑人影。 那弟子紧张地贴近同伴身边,“难道是冤魂?” 同伴身子打了个冷颤,强颜笑道:“怎么可能!那是我瞎编的!” 弟子猛地意识到自己是被戏弄了,怒气瞬间压过心底的恐惧,“你骗我?” 话音刚落,又来一阵莫名的妖风,风停后居然出现一个黑影在两人前面。 他有一双赤红的眼睛,勉强可辨的轮廓,还有沉重压抑的脚步。 两个弟子脸色发白,一声几近沙哑的惊叫后丢掉手里的火把,慌张地各自逃命去了。 黑影停下脚步,恰好停在火光即将照到的边缘。接着,那双赤红的眼睛黯淡下去,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个地道口,还是同样沉重的脚步。 地上的火把仍在燃烧,偶然有火星子炸出,然后变成灰烬。 脚步停在火把前,隐约听到他咦了一声。 他捡起火把,火光照不到他的脸,但照到他的衣服,是一件崭新的黑袍。 火光一路往下,他能精确把控巡逻弟子出没的时间,也能不动声色地闯过执事们把关的哨卡。 当他再次停下脚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挂满藤蔓的洞穴。 他谨慎地观察一下后边是否被人跟踪,发现无任何异常,于是准备进入洞穴。 可他还没跨进去一步,头顶的藤蔓传来声音,竟是有了剑拔弩张的进攻姿态。 它们在警告来人不能擅闯! 火把啪的一声炸出火星子,他得意笑着,然后举起火把打算烧掉碍事的藤蔓。 可是,那藤蔓绿油油的茎叶居然不惧火,他啧的一声,转而去烧它的根。 一番折腾,反倒是藤蔓,它们越烧越兴奋,越油亮,像似在嘲笑对方的无知。 忽然,身后传来突兀的声音,“那是烧不坏的!” 他回头,发现是一个相貌俊秀的少年。 “是你?” 火光照耀下,李天走出黑暗。他笑道:“很意外!执事师兄!” 肖执事一怔,阴沉的脸色确实不难看出他心中的意外。 他眼眸一凝,手中火把上的火焰竟渐渐长高长壮,如同一头睡醒的雄狮。 火焰活过来般,朝李天发起攻击。其势迅猛,如同一头正值壮年的雄狮扑向一只怯懦的兔子。 李天本无意阻拦,又担心这熊熊烈火燎坏了他这套衣裳。 于是,他懒散且敷衍地抬起右手,口中呢喃到:“乖乖地……” 话音未落,火焰张开血口将李天整个囫囵吞没。大火无情地吞噬着被它包围的猎物,正一口一口咀嚼时,忽然发现,自己咬中的居然是烧不毁、炼不化的磐石。 火焰的势头减弱,李天巍峨不动地站在其中,眼睛在火焰的渲染下呈一片血红,还有那微笑一直不退! 肖执事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幕,以至于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干涸的喉咙正要发声时,他听到李天风清云淡地说到:“这点小火可伤不了我!” 见他缓缓收回刚才用来挡火的右手,肖执事瞪大眼睛,特别留心那只接触过火焰的手。 一只白净的手,完全看不到丁点瑕疵! 李天呵呵轻笑一声,然后抬起手,道:“你想看甚么?” 他索性亮出那只白手,先将手掌摊开给他看,又反过来,把手背展示一遍。 肖执事身子不由地打了个冷颤,眯着眼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躲过我的火?” 他的灵火,由功法催成,比普通的凡火强三倍。哪怕神魂境修士,只要沾上一点,就会腐肉蚀骨。 李天,在他眼里不过一个普通的化灵境修士,断不可能接得住他的灵火。所以,他第一个猜测就是李天用了高超的避火手段 “你想知道?” 李天故意用话引诱他。 肖执事愣了一会儿,可能是想知道的欲望太过强烈,他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李天狡黠一笑,“不告诉你!” 肖执事满脸黑线,他怒气冲冲地冲过来打算亲自了结李天的生命。 裹满灵力的拳头落在李天身上,又穿过李天的身体。 这是一道虚影,同真身的长相一样,连气息都有,可就是没有实体。 “怎么会!” 肖执事看着李天的虚影被自己打散,自己却如遭雷击般呆立原地。 灵猴游步,可以使修炼者身形灵巧如猴,所过之地还可以留下一个迷惑敌人的虚影。 “后边呐!” 李天声音悠悠传来,肖执事霎时间回头,速度比之之前还要快,拳头比刚才还要猛。 拳头掠过,虚影再次被打散! 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第二次啦,后边呐!” 肖执事愤怒无比,他想要二次回转,拳头蓄力完成即将打出。李天看准他的动作,同样移动位置。 只是,肖执事嘴角一歪,忽地拳头方向打转。原来之前的举动是假意引诱李天上当,目的不是打后边而是打前边! 果然如他所料,他的前边的确出现李天的身影。 他毫不保留,将浑身力气注入拳头中打算将李天轰成肉渣。 拳头落在李天身上的刹那,却第三次穿过去。 这个,还是李天的虚影! 忍无可忍的肖执事立马释放神识。 神识可以搜索目标环境,只要锁定住他的位置,肖执事有信心把他一拳打死。 刚刚扩到五步,神识就锁定李天。 这一次再快,小兔崽子也快不过你老子我! 肖执事这样心想着。 他朝着神识反馈的消息,轰出炽热的拳印,同时大喊:“叫你跑!老子把你腿给卸喽!” 震耳的轰击声过后,硝烟散尽。 除了墙壁上一个布满龟裂的大坑,没有发现任何属于人的残留。 换言之,他这一击还是空了! 果然,他脑子还没转过来,李天的声音先出来,“执事师兄!我在后边呐!” 这一声如同诅咒般,肖执事几近发狂。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那就是自己的速度远不如这个化灵境小子。 挫败与羞耻交织,将他的理智一步一步蒙蔽。 “是你逼我的!” 他手上多出一张黄符纸,上边是有朱砂写得符文。 李天虽看不出来门道,但也知道自己绝不能让他真释放出符箓的力量。 于是,脚掌微出力,以不可言语的速度前往肖执事身边。 时间放慢再放慢,濒临停止! 肖执事正咬着牙,口中没来得及念咒语,也没来得及注入灵力激活符箓。 当一切恢复如初时,他喊出咒语,注入灵力。 突然,他感觉两指空空。 低头一看,原来应该在手上夹着的符箓早已经消失。 “是不是在找它?” 李天直接出现在他面前,还不忘晃了晃手中的符箓。 肖执事整个人僵在原地,口齿不清地一张一合。 就算速度占优,李天又是如何能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他手中夺过符箓? 这一刻,他再也没有信心把李天归为个化灵境修士来刺激自己。 “你……到底是甚么怪物?” 李天皱了皱眉头,“怪物?” 他把符箓收入自己的空间戒指,然后眯着眼盯着肖执事,反问:“你又是甚么怪物?” 此话一出,肖执事开始浑身抽搐。有妖气从他五官流出,那张人脸布满红黑色的血丝。 突然,妖气化力,凝成两截黑色气刃杀向李天。 李天不躲不退,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气刃上。 霎时间,气刃重新散成血色妖气,失去刚才杀过来的气势。 变异的肖执事心有不甘,他从口中吐出一束黑光。中了这束黑光,即使是具有聚花境实力的金眉也会受伤! 肖执事俨然把它当做压箱底的手段,只为在最危难时刻达到令敌人致命的奇效。 正当他以为李天会被黑光轰成齑粉时,却见人家随手一拍。那黑光就成了秋风下的夏花,转眼就焉了。 他惶恐地抬起眸与李天对视,脑子早已经空白。 那句“你到底是谁”已经卡在喉咙里,可它就像一根鱼刺般卡着下不去也上不来。 李天轻笑,抬手伸入肖执事的灵魂海,“莫占着人家的身体,小耗子!” 第八十七章 地震符 夜幕。 星河璀璨。 李天走出洞外,突然晚风吹来,轻轻拂起他眼边的碎发。 他拿出空间戒指里边的那张符箓仔细端详,上边的符文与罗悟言送他的符箓完全不同! “干嘛用呢?” 思来想去,忽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他根本不懂什么与符箓相关的学问,就是把它看出个天花乱坠来也是竹篮打水。 忽闻脚步接近,他偷偷把符箓丢进空间戒指,侧目望去,咦了一声,问:“师姐!你不是在修炼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林雪薇空着手,她换了件白衣,眉宇间一尘不变的肃杀气,很有亡命江湖的侠客气质。 他们今夜宿在矿山上,陈长老为招待龙老,命人火速修缮洞府,两师姐弟自然沾光不用到外夜宿。 看林雪薇久久没回话,只是目光紧紧盯着他,让李天的笑声渐渐尴尬。 他赶紧止住不合时宜的笑脸,挠了挠头,问:“师姐怎么这样看着我?” 林雪薇盯着李天,冷声问:“刚才跑哪里去了?” 李天慌张地眨眨眼,一时仓促实在没有想好理由,只能含糊其辞道:“没去哪儿,就呆在山上!” 他眼前的师姐眼光愈发犀利,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林雪薇问他:“是不是去过石洞?” 李天脸色一僵,扭过头,没有与她的眼睛对视,也不去过多狡辩:“师姐怎么知道的?” 林雪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到:“那个姓肖的是不是你打晕的?” 突然,李天嘿嘿干笑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想过点头承认,可要他接下来怎么解释?于是摆摆手,谎称:“怎么可能,我一个化灵境修士,哪里打得过神魂境修士!” 不出所料,林雪薇的眼神已经冷到极点,“矿山上谁能调星辰之力自用?” “……” 李天一怔!回想起来,他施展灵猴游步时的确同时催动了星辰聚元诀。只怪当时没想太多,却把自己独有的灵力波动暴露给熟悉自己的师姐! 他挠了挠头,讪讪道:“还是瞒不过师姐!”他忽地认真起来,解释到:“不过,我不是有意下去的!我是跟踪肖执事一路去的石洞,只是……” 林雪薇见他说话支支吾吾,似乎是不耐烦了,于是催促道:“然后呢?” 李天沉吟一会儿,边挠头边说道:“我被他发现,还说我行迹可疑定是图谋不轨,扬言把我抓起来!我没逃掉就只能与他交手!” 他瞥一眼林雪薇,又怕她窥到自己的小心思,后迅速收回目光,继续道:“他本来修为就高我一大截,原先是敌不过他,幸亏龙前辈设下后手,才让我抓住机会侥幸脱身!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林雪薇回忆起自己刚才在石洞顶上见过的藤蔓,心下也信了七八分。 时间回顾刚才! 李天亲手拘出寄生在肖执事体内的精元,正要检查肖执事是否还有气息时,他的耳朵忽然收到有一阵杂乱的脚步正逼近。 从气息上得知,来人是陈长老带队,林雪薇与诸执事随后。 他们应该是被打斗声吸引,同时又感受到异常的灵力波动,所以火急火燎地赶往现场。 李天顾不得肖执事是否生还,将精元暂困自己的灵魂海后,就施展灵猴游步光速逃离现场。 有趣的是,李天当时恰好与他们擦肩而过。只是速度奇快,他们丁点踪迹都未能发现。 他在灵魂海内设下一个牢笼专门羁押精元,任它如何想要作妖,也掀不起风浪,所以李天完全不担心。 至于肖执事,李天不确定他是否记得当时与自己打斗的详情。所以,他需要悄悄打听。 “师姐!你不会是来抓我的!” 林雪薇果断回他:“不是!” 听到这话,李天还是不放心,问:“那,他有交代甚么吗?” 林雪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甚么在那儿昏过去!是陈长老临时决断把他当场羁押,过几日估计会送往宗门让宗主定夺!” 李天暗自松口气,猜测当时精元是完全占据肖执事的身体。可脑子刚刚松下劲又意识到这背后耐人寻味的讯号,他瞪大双眼,紧张道:“怎么那么严重?” 林雪薇见状,眼色缓和不少,“石卵关系矿山长久之计!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另一个人是你,以为是有外人在窥视矿山资源,长老怕横生枝节,定然不能容忍任何嫌疑!” 李天不由地身子一颤,他也怕自己因为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被人扣上谋乱的帽子。他不安地问到:“我怎么办?不会连我一起抓!” 对李天这样的猜测,林雪薇完全不以为然,“他们并不知道你也在其中,只要你不说,谁会过来抓你?” 李天点点头,突然又抬眸,忐忑问她:“师姐会替我保密,对!” 他没等来对方的保证,林雪薇只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回洞府继续修炼。 夜风吹起他的碎发,不知是风凉还是心凉! 次日,阳光明媚。 东山一切如常,它仅有一晚就忘却了昨日被妖兽支配的恐惧! 不过,它周围的兄弟姐妹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它们不是被炸飞,就是被推平。在短短的一个昼夜,被两只妖兽无情地磨平一切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棱角。 仿佛一切发生的突然,令它们错愕不及! 而山脚下的村民同样如此! 他们祖祖辈辈深居山沟,自古推开木门就是连绵不绝的大山! 可是就在今日早晨,旭日初升。阳光照旧洒在他们的脸上,也洒在他们眼前大片的陌生黄土地上。 山不见了!取代它们的,是肥沃的平坦泥地! 不知哪家的娃儿挣脱了父母的手,快乐地奔跑在黄土上! 他们在阳光中欢歌笑语,似乎对未来有了更美好的期盼。 李天在洞外的一棵大树上,盘膝枯坐一整晚上。 他撑着下巴,仔细回想一路走来所得的见闻,忽然听到山底下传来的连连笑声,不自觉地投下目光。 昨天大战时,他早早注意到附近的地表被严重破坏。他以为会留下千疮百孔,令后人望而兴叹。 可这反倒赐给山脚下的村民一个天大的福报!待他们把良田开发出来,将来就不必依附矿山维生。 对于凡人而言,一亩良田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安享人生那短暂的百年光阴! 李天定睛去看,奔跑在黄土上的娃儿不正是巧妹吗! 原来,那个孩子也可以笑得灿烂,也可以张开双臂自由地沐浴温暖的阳光和土地的芬芳。 他再看! 缠绕巧妹头顶那预示不幸与灾祸的黑气,居然在阳光之下变淡不少。 须臾之间,他看到一个青年男子,随在巧妹的身后。之前他是一直寸步不离,如今他驻留在阳光下,笑着看巧妹,最后化作一缕青烟。 凡人的魂魄能有多少魂力支撑他逗留阳间?估计这一别,不是天人永隔,而是魂飞魄散,永无轮回! 李天眯着眼,平静又孤单地看着眼前一幕。 自他走进山村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能看到村民身上那常人不能看到的黑气。 整条村的村民或多或少都会有,却单属巧妹最多!黑色气运会招来不幸,甚者还会带来死亡。 巧妹摆脱黑气的困扰,她的命运是不是也被改写了呢? 李天合上双眼,把所有杂乱的思绪抛之脑后。人力有限,非事事皆能称心如意。 咕! 这一声突如其来,惊得李天扭头看去,原来是金眉这只臭猫头鹰。 他听到树底下有脚步声接近,凭气息知晓,来人确系龙老。 树下龙老发问:“小友,是有烦心事?” 李天低头,笑着回他:“怎么都瞒不过前辈!” 他从空间戒指中取出那张符箓,然后将之送到龙老眼前。 符箓竖着浮在空中,然后摊开。 李天问:“前辈知道这是甚么符箓?” 龙老不带迟疑地回答他:“地震符!品相还算可以,估计出自名家之手。” 地震符,在符箓十八个品级中,位列第九品级。它可以引发一场限定范围内的地震,威力不容小觑。 李天眉心一皱,没有露出什么负面情绪,而是赞道:“前辈果然见识广,还能看出它出自名家之手?” 龙老则摆摆手,道:“符箓一道,岁月悠久,名家大家倍出,体系发展极为完善。活得久了,自然懂得一些门道,能看出来不足为奇。” 地震符重新卷起来,后飞回李天手中。李天盯着手中符箓,陷入沉思,脸色则渐渐变得凝重。 “果然!” 他的眼中流出几分厉色,又被他生生压回去。 将符箓收归空间戒指,李天抿了抿嘴唇,问:“前辈,我与师姐需要回宗门复命了!不知前辈以后作何打算?” 龙老背着手,想了半天,仰天叹道:“我已将毕生心血传于你师姐,我道不绝,是时候该找个好地方等死了!” “……” 李天沉默半晌,说到:“前辈可还有家人在世?” 龙老迟疑一会儿,似乎是把某些事看开,豁然笑着回他:“当然有!只是自己成了这幅样子,实在无颜回去!” 李天心情愈发沉重,他定睛去看龙老,发现他身上的暮气越来越重。 相信他的大限之日不会太久! 正是两人陷入沉默时,陈长老过来。对着龙老拱手,道:“前辈,宗主来信邀请前辈上山做客!” 龙老意外地哦了一声,刚想回绝,却看到李天同样弯腰拱手。他道:“前辈于我辰元宗有大恩情,宗主可能是想当面给前辈道谢,望前辈莫推辞!” 陈长老推波助澜,“望前辈莫推辞!” 正值犹豫不决时,龙老侧目望向李天。 这个少年把恳切的心思几乎毫无保留地写在脸上,竟让他这个快入土的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行!就走一遭!” 他笑着叹口气。 权当人生路途的最后一站,走完再寻一个风水宝地了却残生。龙老彻底放下心中芥蒂与顾虑,现在活着就是求一个念头通达。 辰元宗。 大殿。 长老议会再一次召开。 易绍杰坐在宗主宝座上,托着腮边,合着双眼。 “今日召诸位上殿中议事,想必每个人也了然于心。” 他边说边缓缓睁开眼。 “前日发生之事,大家也都亲身经历。招惹那等强人,连累诸位长老与弟子,说到底也是本宗主一人之过失。” 下方长老面面相觑,又不敢开口说话,也就继续把头低下。 只有肖元与肖贺园垂着双手,表情严肃又镇定。 易绍杰把视线挪开,继续道:“本宗主自罚五年俸禄,死难者重金抚恤,诸位可有异议?” 长老们没有吭声,比起之前,他们现在更加畏惧易绍杰。 前日之事虽然令宗门蒙受损失,却变相地拔高了易绍杰在宗门内的威望。 底下的人不说话,他也乐得清静。 接着,他眯着眼说起第二件事,“还有一事!东山矿场近些日子横生灾祸,不仅发生地震,还遭受妖兽袭扰。” 长老们纷纷抬眸,可能事情太大太过突然,以至于有人一时间忘记了上边宗主的威严,开始小声说到:“东山矿场向来无事,怎地近来会发生这样严重的灾祸……” 宗主等了片刻,待底下的长老意识到该收住嘴巴后,他继续道:“坐镇矿山的陈长老昨日上报,矿山灵脉受损,导致灵气外泄。” 大殿一片哗然。 灵气外泄,那意味着灵脉的寿命大大减少。他们那座宝贝矿山,怕是不出年就得荒废。 “宗主!陈长老护山不利,望严惩!” 陆续有长老走出来,义愤填膺地要治陈长老的罪。 易绍杰托着腮边,一言不发,就这样注视着他们。 那些个长老在他的目光下渐渐哑火,很是识趣地回到自己站立的位置。 “处罚暂且稍后,肖贺园长老可在?” 他语气平静地叫出这个名字,然后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肖贺园身上。 肖贺园一怔,迈一步,作揖道:“属下在!” 易绍杰脸色没有多余情绪,他问:“矿山发现大量紫霞晶石,你之前也坐镇过东山,对于此事你作何观想?” 此话一出,满殿寂静! 肖贺园跪下来,拜道:“属下恭贺宗主,恭贺宗门!” 易绍杰的眼神冷了几分,他道:“肖贺园长老坐镇矿山多年,劳苦功高,可惜此等头功却与你失之交臂。” 肖贺园道:“属下福源尚浅,辜负宗门栽培,辜负宗主厚望!” 看他态度赤诚,易绍杰呵的一声轻笑,然后认真道:“陈长老今日起晋升内门长老,全权统领东山一切大小事务。” 肖贺园又是一怔,此令一出,就意味着他对东山彻底失去控制。从名义上讲,宗主已经无情地把肖家从东山剃出去。 可是他偏偏不敢有意见,东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可能比座上这位宗主知道的还要多! 闭上眼睛缓和一下心情,他沉声答到:“是!” 东山。 小山村,槐树下。 林雪薇坐在木桩上。 她看到李天自村内走来,怀里抱着的小女娃就是巧妹。 临行前,李天一直坚持过来。林雪薇实在拗不过他,只能陪他一同到这里。还以为他是去找别人,没想到竟是找一个小女娃。 “你要是真喜欢她,可以把她带上山!紫竹峰人丁少,师尊不会嫌弃的。” 林雪薇把李天说懵了。 他扶着额,叹口气,道:“师姐你是不是误会甚么了?” 把怀中女娃放下来,认真对她说到:“巧妹,大哥哥和大姐姐今日要走啦!” 巧妹听闻,突然眼睛就红了。 李天摸着她的小脑袋,继续说到:“大哥哥走之前想跟巧妹好好道个别,以后照顾好自己!首先就是不许掉眼泪!” 他没好气地抹掉巧妹瘦脸上那两滴热乎的泪珠。 说完,他伸出右手食指点在巧妹的眉心。 白色灵光顺着他的手指进入她的灵魂海,把一篇心法拓印在她脑海之中。 林雪薇微微蹙眉,却没有阻止李天。 待传功完毕,巧妹睁开眼睛,眼前早已经不见什么大哥哥和大姐姐。 泪珠又不争气地跑出来,只是巧妹自己勾着手指抹掉,口中不停念着:“不许哭!不许哭……” 她头顶上那团黑气,如今彻底消散,换做一团红光。 可惜她不曾抬头。如果抬头,她会看到一只高飞蓝天的猫头鹰,看见他们渐行渐远。 而大约是在一年后,这条村子又会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变。 一只青虎会闯进来,咬死一个姓杨的哑妇和她相依为命的儿子,还有则是他们邻家的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婆…… 如果硬要说为什么,那就是凡人的生死早已经注定,一时遇贵人相助幸免于难,终逃不过命运的算计! 猫头鹰背上。 李天被寒气封住穴道,一动也不能动,只好盘膝打坐。 林雪薇捏住他的耳朵,问他:“那个女孩资质太差,你就算把星辰聚元诀心法给她,也不一定能引她入修行路!你给她心法,做甚?” 李天笑了笑,道:“若她将来想修炼,那篇心法可以帮到她。若她想平凡地渡过一生,那篇心法也能助她延年益寿,百病不生。” 林雪薇生气地别过脸。 任意透露宗门核心功法,放到哪个势力那都是视同背叛的罪行。她这个师弟果然胆大妄为,甚至可以说是无知。 少顷,李天突觉头皮有点瘙痒,想起几天过来一直没洗过澡,又穿山越岭好几次。于是嬉皮笑脸求道:“师姐!能不能解开啊!” 林雪薇不理他,只是在他旁边闭眼打坐,心中默念静心决,居然开始修炼一本木系功法。 第八十八章 酒宴招待 南洲阴山地界,群山如同鱼鳞般叠在一起。这里有一片很大的原始森林,放眼望去皆是绿色的海洋。 一只酷似猫头鹰的妖兽,舒展它那双引以为傲的翅膀,穿梭群山墨影之间。金麦色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 “不对!不对!你所运之气太乱了!连行走脉络的灵气都控制不好,是施展不出这套功法的真正威力!” 龙老正严格指导林雪薇修习功法,所点之处都是精准命中要害。他可谓是下足了心思,旨在一点一点地帮她改善缺点,缩短达到大成之境的时间。 其实,林雪薇的天赋都给在练剑上!如果龙老给她一套剑法,不出一月,她能小成有余,再过一年半载,她能达到大成绝佳之境。 林雪薇沉住气,手上法诀变化难辨,一团木系灵气自丹田溢出,凝在掌心。 气源中心如同刚出生的鲜活生命,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尤其对林雪薇格外亲昵。 龙老见状,满意地点头。 若是他来运转这个功法,出来的就是一条龙的虚影。因为培养出来的木系灵气本来是无相,需要施法者亲自给它一个相。 林雪薇也很快明白这一点,她果断想来一把剑。 灵气得到主人的观想,也化作一把剑,仅仅只有巴掌长。 封雪剑法可以把剑招具象化,十八样招式对应十八把飞剑,进而构成一座威力更甚的剑阵。 她现在手里这把木色短剑,确系一把灵力幻化的飞剑,可又有它会刻意讨好施法者,完全与封雪剑法幻化的飞剑不同。 短剑在林雪薇头顶上绕圈,活脱就是个赖在母亲身边的小孩。 李天咂嘴一叹,忽然觉得推辞龙老这份传承有点可惜。 他现在正被寒性灵力封住穴道,理论上是不能动弹。 因为两人沉浸在功法研习中,完全没有空闲过来管他。李天索性耍点小聪明,偷偷解开被寒冰封住的大部分穴道,唯独不能站起来。 辰元宗。 后殿修炼房。 三位太上长老围坐在一尊炉鼎旁,有缕缕红烟从炉鼎中飘出,里边炼化的正是易欣儿得到的尸血丹。 赤发长老先吐出一口浊气,兴奋道:“尸血丹不但是提升修为的圣药,还是恢复气血的至宝啊!” 长胡子长老第二个吐出浊气,眼里精光慢慢黯淡,遗憾道:“可惜我等修为尚浅,这等宝贝无法全部炼化,真是糟蹋了!” 最后是张长老,他缓缓睁眼,盯着炉鼎一直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三个发动宗门大阵,以自身气血为引,不曾想被别人一掌拍碎,落了个惨遭反噬的下场。 如果不是易绍杰使用尸血丹帮他们恢复气血,他们就算现在不死,也没几年命可活。 然而尸血丹弥足珍贵,张长老只觉得用在他们身上简直暴殄天物。 倘若易绍杰能吸收完尸血丹,就一定可以踏入天罡境!他们三个老家伙也算不负当日师兄临终嘱托,就能安心返回后山上的古洞,静待几百年后大限降临。 如今,剩余的尸血丹根本不足以支持易绍杰踏破地煞境巅峰这道门槛! 也罢!也罢!老头子恢复后,拼死也要探一处秘境为宗主寻到突破的灵药! 张长老叹口气,像是下好某种决心。 易绍杰这时推门进来,又关上门。 “诸位师叔,身体恢复得如何?” 赤发长老笑着应到:“亏空的气血都补回来啰!不用担心!” 他还要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张长老故意清了清嗓子,示意他住嘴。 “没了足量的尸血丹,宗主何时能跨过地煞境这道坎?” 易绍杰轻轻一笑,“顶多晚几年!” 赤发长老与长胡子长老相顾无言,纷纷扭头叹气。 此事,易绍杰真不急。 他背着手,表情渐渐严肃起来,道:“张师叔,过几日,我想请你亲自去一趟南国!” 张长老皱眉,神色紧张地问他:“难道陈皇把手伸过来了?” 易绍杰摇头,他道:“陈氏王朝的修士多痴迷炼阵,我想请一位阵法大家出一次手!” 三个太上长老投来疑惑的目光,易绍杰见状,把东山发生的变故娓娓道一遍。 “东山附近居然隐居一位世外高人!” 张长老惊呼。 他曾多次走访过东山,都未能发现对方的踪迹,也难怪他刚才会当众失态。 易绍杰刚想往下继续说时,突然他听到窗外有人偷听。 察觉不到气息,应该是佩戴有隔绝气息与神识的宝物。 “谁?” 他的灵力化作一柄飞镖,咻的一声破窗飞出。 后听到一声娇喝,“是我啊!” 房内四人立马听出来是谁。 易绍杰忽地神色一滞,一步撞门出现在廊下。 一根桶粗的红柱下,易欣儿岔开双腿,瘫坐在地砖上。离她头顶发髻几寸地方,约有半截手指长的刀口赫然留在红柱上。 她颤抖着抬起头,看到那险些让她丢掉性命的刀口。 “……” 易绍杰既是生气,也是后怕。 若不是他刚才想留活口,估计这一下直冲易欣儿的脑门。 他不得不板住脸,喝她:“胡闹!这儿是你该来的地方?” 易绍杰张嘴欲要继续骂!可当他看到易欣儿眼底泛出劫后余生的泪花后,任他心中有多大的火气也不得不熄灭! 他刚想安慰几句,不料缓过劲的女儿立即蹦起来,喝到:“你想杀死我吗?” 声音像是耗尽丫头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乃至于她快要断气般不停地喘粗气。 可能是出于险些伤害到女儿的愧意,让这个平日里向来懂得如何整治她的严厉父亲不自觉地别过脸。 “是爹的疏忽,爹错了!” 易绍杰直接认错,完全不拖泥带水,快到瞬间堵住易欣儿接下来即将脱口的脏话。 这与他往日的作风截然不同! 易欣儿撇了撇嘴,“你知道错就好!不过你女儿还是觉着委屈,你说怎么办?” 不用想也知道这死丫头在憋什么屁! 易绍杰叹口气,“今日起取消你的禁足令!可满意?” 本以为这丫头还会装两下,岂料她高兴地双手合拍,高兴道:“满意!女儿最满意了!” 她一蹦一跳地离开后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易绍杰站在廊下凌乱,甩了甩袖袍,重新返回修炼房,在三个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面前险些抬不起头。 张长老果真没给他好脸色,指着他鼻子,厉声道:“欣儿无恙就好!多大个人与小孩子计较甚么?” 宗主忙拱手称是。 突然,远方极速逼近气息令四人齐齐望向一个方向。 赤发长老猛然站起来,握紧拳头,哼道:“难道又是来找茬的?” 易绍杰摇头,“不像!”刹那间,他想了一件自己曾交代过的事,紧绷的脸渐渐放松下来。 “不是敌人,应该是朋友!” 另一边。 专守山门的长老,神情严肃地盯着一个方向。 妖兽? 他在心中快速评估来敌的实力。 对方刻意隐藏了修为,却留有气息标示自己的方位。若真是来敌进犯,那对方未免也太不把辰元宗放眼里! 非敌?是友? 守门长老犹豫不定。 正是他出手准备拦截时,他看到四道流光从头顶飞过,是宗主与三位太上长老。 他来不及开口,立马拱手行礼。既然宗主出面,他仅需严守山门即可。 终于,宗内弟子也开始注意到天上正不断逼近的庞然大物。 “妖兽!妖兽……” 他们边跑边喊,生怕引起不了一场骚乱。 外院,内院,灵峰。 宗门所有地方都乱作一团。 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他们现在就是一帮受过惊的野马,除了自乱阵脚,连最基本的迎敌准备都忘了。 易欣儿站在广场的石碑下,真真切切看到一具庞大的身躯飞来。 “好大一只妖兽,上边还有人!” 她眼里放着精光,迎着人群逆流往山门外奔去。 天上。 易绍杰悬在最前边,三位太上长老则坠在他身后。 那只酷似猫头鹰的飞行妖兽停在空中,伴随它的强烈气流席卷开来,吹散半边蓝天的云朵。 易绍杰的额头渗出密密冷汗,当看到来人旁边的林雪薇与李天时,心中的猜度已十拿九稳。他作揖,郑重道:“辰元宗宗主易绍杰,携宗门三位太上长老拜见前辈!” 背上龙老拱手还礼,笑道:“易宗主客气啦!我不过山野村夫,宗主不必在意礼数!” 初识时各自的吹捧免不了。 待到猫头鹰稳稳落在山门前,它就缩回普通大小,又是那只可爱的金眉。 易绍杰没忍住多看这只妖兽一眼,它居然很通人性地完全屏住气息,不似山野蛮物那么招摇。 他在心中暗自揣测,如果自己释放神识能不能探知这只妖兽的实力? 当然,任他想象力如何丰富,他也不会认为这是一只聚花境的妖兽! 易绍杰做了个请的手势,龙老微笑点头,同样给足辰元宗面子。 守山门的弟子畏手畏脚地躲到一旁驻足观望,能让宗主出动的大人物,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能掺和的。 不过,李天随在这一行大佬身后就显得十分扎眼。区区一个化灵境,纵然天资再好,何德何能与他们同行? 他们不敢当面数落,可是他们的眼神已经剐了李天无数遍。 嘴上说是未来可期,但并不代表他现在可以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就算顶着一个亲传弟子的身份,真要论资论辈,也得向他们道一声“师兄”或“师姐”! 突然,迎面来了个少女向着他们招手,来人正是易欣儿。 易绍杰看到自己的闺女,和悦的脸色陡然一滞,心中开始默默祈祷这丫头不要过来捣乱。 让他没想的是,他的闺女当着亲爹的面忽略了他们所有人,唯独把目光留在随他们身后的李天。 她笑靥如花,“李天,你躲在后边做甚么?” 提着粉色的裙角,她欢快地奔过其他人,来到李天眼前。 李天刚开始的确很懵,只是很快笑脸相迎,问:“你不是还在禁足吗?” 像是听到不喜欢的话,她嘟着嘴,哼道:“也不知道谁没良心,一日都不来看我!” 知道她心中有怨,李天回她:“我这些日子不在宗门,哪里去得了?” 易欣儿哦的一声,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又一眨,好奇问:“你去哪儿了?快告诉我!” 她可能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可李天需要在意。 他嘘的一声,做个禁言的手势,然后示意她注意周围,小声道:“待会告诉你,现在不是时候!” 她高兴地点头,又想与林雪薇寒暄几句,可惜对方压根不理她。 易绍杰收回目光,尴尬一笑,说到:“小女年幼,望前辈见谅!” 龙老摆摆手,示意无碍。可他还是没忍住多看一眼这个新认识的姑娘,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易欣儿的与众不同! 小小的辰元宗,单是出来一个林雪薇就已经出类拔萃了。李天的天资堪称妖孽,以他多年履历,这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不比林雪薇差的易欣儿,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沿途经过外院。 这里居住有杂役弟子与外门弟子,扑面而来的底层生活气息。 一行人不做过多逗留,也可能是一帮高层不想远道过来的朋友轻视自己,所以刻意加快脚步。 接着是内院。 这儿居住的都是内门弟子,执事与长老,精美屋舍与奢华小院应有尽有。 有授业的长老从学堂里边探出头,看到是宗主,他立马收起严师的做派,恭敬地给宗主一行人行礼。 再往上,就是各峰。 他们没有时间一峰又一峰地去参观,只能引龙老来大殿,设下酒宴加以款待。 龙老与宗主对着入座。 两列案台,平行铺陈在红毯上。 易绍杰举杯,敬道:“前辈在本宗危难关头施以援手,此等大恩我宗门上下感激不尽!” 说完,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侧脸望去靠近殿门的一桌案台。 那里坐着三人。 从左往右,依次是李天、易欣儿与林雪薇。 易欣儿能坐到中间,完全是这丫头硬把自己塞进去。特别一提,他们三个有资格坐在这儿,完全是宗主有意为之。 不然,他绝对立马挥袖袍将这三个家伙轰出去,尤其是他那个胳膊肘已经往外拐的女儿。 也罢也罢!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天地! 易绍杰仅有短暂的时间就克服了心中的郁闷,脸上笑容从始至终不退。 最末尾的案台上,易欣儿像风铃一样清脆的声音一直缠着李天,不停地问:“快说你都遇到甚么趣事!” 李天叹笑一声,实在拗不过她,于是将汾城到东山所有经历都慢慢讲给她听。 畅听故事的时间里,这丫头一会儿兴奋点头,一会儿振振有词,一会儿沉默托腮。 她是一个称职的听客,至少能让李天讲得不亦乐乎,孜孜不倦。 只是他们没注意到,林雪薇正孤坐在蒲席上,低着头一直沉默寡言。 与龙老正对的宗主,眼光瞥到林雪薇,心情莫名跟着渐渐沉重。 苏瑜长老一事,他确实爱莫能助! 他可能不知道背后具体详情,却听过一些隐晦的消息!只能说,苏瑜牵扯到的事,放在谁身上都是巨大的麻烦。 不过,他绝对相信天水郡候的人品,同样发自内心的敬佩他。所以,他才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帮助过苏瑜。 怅然间灌自己一杯酒,易绍杰摇了摇头。如果严郡候都解决不掉,他又有什么本事去过问呢? 苏长老,愿你平安渡过此劫!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转头继续与龙老对饮。 正时候,李天已经把故事讲完。他觉得口干舌燥,正想着拿杯酒解解渴。 他同样用余光瞥到林雪薇。 才注意到林雪薇异样的他微微发愣,悄声问:“师姐?你怎么了?” 易欣儿把头扭向另一边,看到林雪薇的表情。 依旧是那副冰冷到几乎不近人情的美脸,却能轻易地看出她现在有心事。 几乎是一瞬间,她知道林雪薇为什么会失神。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都做了两人无声的默契。 易欣儿一直知道苏瑜背后的麻烦。 当年那件事被各大龙头势力封锁消息,可能世人早已经淡忘,可她背后还有花神宫。 三宫之一的花神宫,当年虽然是保持中立的旁观者,却又不可能独善其身。 林雪薇只知道苏瑜被本家追杀,如今已经身份败露返回天水郡避难。 可易欣儿知道的,远比林雪薇知道的还要多! 这一切都是在六年前,正值苏瑜初来辰元宗当驻峰长老,林雪薇是她座下首徒。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听说天降一师一徒把她磨了自家老爹好久都没能入手的紫竹峰给分走了。 于是,当夜她怒气冲冲地跑上紫竹峰。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踏进苏瑜的竹屋,就被林雪薇误以为是本家派来的刺客,仅是刺出一剑就把易欣儿逼入绝境,几近丧命。 至今她仍然记得,如果不是苏瑜及时出手阻拦,林雪薇出的那一剑根本收不住。 剑上寒气十分夸张,隔空把易欣儿的丹田与经脉冻住,让这个身负花神宫护宗神功的小天才连运气抵御都来不及。 被救下的易欣儿没有感激救命之恩,反而当夜在紫竹峰耍起了大小姐脾气,不曾想惹来他老爹的严厉责备。 那一次,父女两人因长年隔阂闹得很僵。 最后居然是苏瑜不计前嫌从中调和,不仅成功化解父女多年积累的矛盾,还把各自的身份成功暴露给对方。 第八十九章 蠢蠢欲动 辰元宗,大殿。 酒香飘满全场。 末席上,李天缄口不言,只是默默侧目盯着林雪薇。 许是易欣儿不忍现在就告诉李天真相,她率先活跃起来,轻轻捏了捏李天的虎口,小声道:“李天,我求你件事!” 李天嗯的一声,看向她的眼睛充满了疑惑。他问:“甚么事?” 话音刚落,丫头微微翘起两边嘴角,水汪汪的大眼放出精光,“可不可以把金眉叫过来吗?”边说她边指了指那只停在高高横梁上的猫头鹰。 酒宴开始前,它就已经立在那儿! 李天嘴角一抽,只觉得头皮莫名有点痒,问她:“你找它做甚么?” 易欣儿睁大渴求的眼睛,满怀期待地说道:“金眉能变大,又能变小,要你是我,你会不动心吗?” 李天托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诚实地摇摇头,呵呵笑道:“和你一样,我也会动心!” 可能没人跟李天说过,他笑起来特别好看。白俊的脸庞,还有男身女相的秀气,差点没让易欣儿深陷其中。 她回过神,脸颊微微发烫。 心脏在剧烈跳动,使得易欣儿慌忙低下头,小手像猫爪一般挠着自己的粉色襦裙。 李天没留意到易欣儿的变化,他朝横梁上的金眉招招手。 正担心这小东西会不会不给面子时,却见它歪了歪脑袋,亮出翅膀在穹顶下方绕两圈才飞到李天他们那张案台上。 易欣儿早已经收敛好对李天的情愫,嫩唇微微张开,惊讶道:“它可真听你的话!” 旁边李天的脸色是一半尴尬一半茫然,心中暗自腹诽:真凑巧,今日它心情一定很好! 若是像刚认识那会儿,跑到李天的头顶去薅他的头发,怕是会引来满堂哄笑。到那时候,他一定涨红着脸找一条不见光的砖缝躲进去! 易欣儿不会知道李天这时候正在脑子里设想自己丢脸的画面,或者说她无暇关注!少女,总是对毛茸茸的东西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当她下意识想伸手过去抚摸时,却被李天及时截住。 李天皱着眉头,正色与她说道:“你也真是胆子大,甚么都敢摸!金眉性情温顺倒也罢了!要是别的妖兽,你少说也得掉块肉!” 细细感受手上传来的暖流,易欣儿嘟起嘴,不服气道:“别的妖兽我还不稀罕呢!可你看金眉,它哪里长得像会伤人的妖兽嘛?” 李天强忍住没翻她白眼,心中仍旧吐槽她:我的姑奶奶,那可是一只聚花境的妖兽,您老可别真当是普通人家饲养的家猫! 就在两人没注意的地方,一盘诱人垂涎的蟠桃已经只剩六个桃核可怜地躺在玉盘中。 妖兽金眉,它像个人一样摸了摸微微挺起来的肚子,还不忘打了个饱嗝! 刚才立在梁上,酒宴飘来的香气一直缭绕在左右。若不是主人宴会前明令禁止过,它会毫不犹豫地冲下去抢食! 在山里称大王,果然比不上人族划地盘建立道统来得滋润! 它嗒嗒两下跳到易欣儿眼前,故作乖巧地歪了歪脑袋。它可不是一只没有眼力的妖兽,要想事后主人不会怪罪,就得讨好眼前这个小姑娘! 才对眼的功夫,易欣儿就已经把李天刚才说的话全部抛到脑后。她高兴地将金眉抱进怀里,根本就是把金眉当做一只普通家猫看待。 罢了!罢了! 待李天伸手想抓一颗蟠桃尝一尝时,却发现刚才还是殷红多汁的蟠桃,如今就剩下一颗颗干干净净的桃核。 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算是明白那只猫头鹰为什么这次那么好叫唤! …… 黄昏时。 李天陪易欣儿在一处湖畔散步,这里是历代宗主的私地,灵气浓度并不比各大仙峰差到哪里去! 易欣儿还是今早那件粉色襦裙,略显稚嫩的小圆脸微微泛红,已然是一个处在暗恋期的少女。 她偷偷看一眼李天,却发现对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少女有点失落,当然也有不爽! 她突然握住李天的手,奋力一跃。 两人脱离地面,在秋风黄叶中爬升又下落。 李天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也发现他们离湖水已经不过几尺距离。 他来不及思考,伸出另一只手环住易欣儿的小蛮腰。瞅准时机,打算借助脚下一片不起眼的黄叶跳回岸上。 岂料易欣儿突然兴奋喊到:“快,李天!到湖中央去!” 李天一怔,低头对怀中紧抱自己的易欣儿无奈道:“我说姑奶奶,您这又是唱哪一出啊!” 当然,李天还是照易欣儿的话去做。 他凭借出色眼力抓住在空中飞舞的黄叶做踏板,施展灵猴游步,略动脚力就跳到湖中心的位置。 可是,这里离岸边太远,四边空旷,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借来做踏板。 李天正准备踏在水面时,易欣儿迅速手掐法诀,变出数不清的各色艳丽花瓣,将它们凝成一座小小的花台浮在湖中央。 两人平稳落在花台上,荡起一圈又一圈水波。 接着,色彩缤纷的花雨落下。李天摊开手掌接住一片花瓣,停在掌心的花瓣片刻功夫再次化作灵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怎么样!好玩吗?” 她笑得很开心,很难不让人心生怜爱。 李天浅浅笑了笑,坐到花台的半边,放眼远眺。 水面秋波连续,岸边树上的黄叶被风卷入空中,然后翩翩落到水面,点出不大的涟漪。 易欣儿看李天又是神游状态,嘟起嘴,略有不满地坐到他身侧。 李天抱着腿,易欣儿也跟着抱着腿。 她不是傻瓜,也大致猜到李天这时候是在想谁!于是小声求证:“你是不是在想林姐姐?” 李天点头,并不介意当面承认! 酒宴结束,宗主单独召见林雪薇。等她再次出来,变得心事重重,而后一言不发地走回紫竹峰。 他的师姐,一直以来性格和脸色都是冷冰冰的。除了偶尔骂他两句,调侃他两句,李天从没有见她笑过,更别说哭过。 可能他们相处的时间的确不长,短到李天不敢轻易断言自己认识真正的林雪薇! 但那样的师姐,绝对不正常! 李天默默握紧拳头。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即使是在前世,这种荒唐的想法也从来没有怎么强烈过! “其实,林姐姐那副样子是在担心苏瑜姐姐!” 易欣儿的话将李天拉回现实。 他扭头,疑惑地看向易欣儿。 于是,易欣儿把苏瑜离开辰元宗前后发生的事都告诉李天。 “你别看林姐姐表面一副冷血无情的样子,其实她呀,可是很关心苏瑜姐姐呢!” 易欣儿撩起挡住视线的长发,继续道:“以前很多长老向老爹告苏瑜姐姐的黑状,说她身为驻峰长老,从不下山,从不收徒,就连宗门任务也没接几单!” 她顿了顿,又与李天对视,笑道:“你知道吗!林姐姐她居然一气之下接了当年所有的甲级任务,更可怕的是,她仅花五个月时间去完成了!” 顺带一提,辰元宗的任务划分甲乙丙丁四级。甲级一般长老亲自带领弟子完成,常年有亲传弟子和内门长老死在这类任务中。 “如果是师姐,我并不觉得奇怪!” 李天勉强笑了笑,复又失落地低下头。 “为甚么我不知道师傅有仇家……” 易欣儿眼光黯淡下来,“苏家是北方大族,准帝后裔。即使现在仅有仙王坐镇,可那也是压在无数修士头上的仙王啊!你就算知道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仙王? 李天只觉着好笑!他翻手间都不知能灭多少个,别人却畏之如猛虎。 他站起身,决然中还带些豪气。 “你们怕那仙王,我却不怕!” 李天刚起身想走,却被易欣儿抓住他的手。 对李天刚才的豪言,她没好气道:“你说的甚么大话,就你区区一个化灵境,人家就是只打个喷嚏都能杀你千百万次!” 她也站起身,却依旧需要抬头与李天对视,“再说,比起担忧他们苏家那个仙王!我反而担忧的,是苏瑜姐姐的名声!” 李天眉心一皱,问:“为甚么?” 易欣儿刚想开口,又顾及到这话说出来的后果,于是唉的一声,道:“你不要问为甚么了!有些事情说不得,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呢!” 李天看易欣儿的表情,意识到这件事背后可能还藏有猫腻。于是抓住易欣儿的胳膊,打定主意要一问到底,“你告诉我,为甚么?” 被李天怎么盯着,易欣儿只能别过脸,“哎呀!你别问了!这不是你该听我该说的事!若是不小心传出去,苏瑜姐姐的处境就更被动了!” 李天认真道:“你悄悄告诉我,我不跟别人说,记性又差,那不就等于你没说吗!” 易欣儿脸色一滞,呐呐道:“这能一样吗?” 李天道:“怎么不一样?” 易欣儿摇摇头,“根本就是不一样!”她甩掉李天的手,犹豫道:“我娘要是知道我在这里乱说,非把我屁股打烂一次不可!” 李天同样脸色一滞,“你娘?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易欣儿忍住没翻他白眼,又突然一阵后怕,说道:“我娘可凶啦!她每年都会托梦来一次,每次来都是检查我功法修习的进度,检查完还会编各种理由打我屁股!真搞不明白,梦里打的为甚么醒来还会痛!” 李天摆摆手,“无妨无妨!你娘又不在,怎么可能知道?” 易欣儿做了个禁言的手势,警惕地环顾一遍四周,才道:“你别说太大声,等一下真让她听到了!” 李天一愣,小声问:“你娘的耳朵怎么厉害?” 易欣儿答她:“她那种修为,神识可以游遍太虚,指不定一时兴起把神识投过来,我们就完了!” 李天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精光,他道:“也就是说她压根没在听!只要我不说,你也不说,谁又有那么大本事知道呢?” 易欣儿嘴角一抽,两双眼睛四目相对,确实压力很大。 可能是看穿易欣儿眼神中的动摇,李天趁势加码,“你告诉我,权当我欠你一回人情!” 易欣儿默默举起三根手指,一口定价,“三回!” 李天出手握住她那三根手指,认真道:“三回就三回!无论甚么事儿,我都会替你办!” 得到这一句,易欣儿仿佛被打了一记强心剂。 她招手示意李天靠近些,一度快亲到他的耳垂才停下。 易欣儿深吸一口气,认真又小心道:“苏瑜姐姐的往事与魔修有关系!” 李天一怔,不可思议地惊呼一声:“魔修?” 魔修,人族中修炼魔族功法的异类。因为人魔两族水火不容的关系,所以这种人一般名声都极臭,有些地方甚至到了人人闻而诛之的地步。 易欣儿立马寒毛竖起,捂住李天那张不要命的嘴,没好气道:“那么大声,你怕别人不知道吗?” 她慢慢松开自己手,继续道:“苏瑜姐姐的身份很敏感,一旦被人说是魔修,恐怕她自己都百口难辩!” 李天很不爽,甚至有点生气。他喊到:“我的师傅怎么可能是魔修?她如果是魔修,那我就是魔修的徒弟,我也是魔修!” 易欣儿一惊,立马又捂住李天那张不要命的嘴。 “你疯啦!你是有几条命够你疯?” 李天掰开易欣儿的手,盯着易欣儿问:“你信不信我师傅她会是个魔修?” 易欣儿愣了一下,又很快坚定道:“我不信!苏瑜姐姐绝对不屑与魔修为伍!” 李天点头称好,转身又将离开。 易欣儿拦住他,问:“去哪里?” 李天答她:“回紫竹峰!” 易欣儿提醒他:“林姐姐还不知道这事儿,你千万不能跟她说!” 李天愣了一下,然后眼神坚定地回到:“绝口不提!” 他还没走出孤岛,易欣儿又喊住他:“李天,你等一下!” 停住脚的李天诧异回头。 易欣儿犹豫许久,才问:“如果,我是说如果!苏瑜姐姐真是魔修,我们该怎么办?” 李天没有思考,回答她:“那她也是我师傅!谁敢诋毁她,我骂谁!谁敢伤害她,我打谁!” 易欣儿愣了一下,噗嗤一笑,道:“就你化灵境修为,你能打得过谁?” “你呢?” 李天反问。 易欣儿没有思考,同样利落回答她:“那可是我的苏瑜姐姐,我骂不过呢就交给你骂,我打不过就呢……” “就交给我打!” 李天立马接过话,然后施展灵猴游步飞离花台。 “交给你打?你不得被别人打成猪头嘛!” 易欣儿甜甜一笑,又赌气地嘟着嘴,道:“好歹把我送上岸,你个呆瓜!” 紫竹峰。 李天顿足在竹屋院内,一块不算太大的空地上,放着寥寥几张桌椅。 他看到那两扇竹门是开着的,于是走进去。 里边陈设如旧,林雪薇孤单坐在蒲团上。她扭头,与李天四目相对。 “师傅呢?” 李天问。 林雪薇答他:“不在!” “去哪儿了?” “西洲,天水郡!” “远吗?” “很远!” “到底多远?” “天各南北!” “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是不是她不会回来了?” “不是!” 两人一站一坐,一问一答。 林雪薇把一盏茶推到李天该坐那一边,道:“这是师尊留给你的!” 李天盘坐下来,手指触到茶盏时,突然有热气冒出来。 淡绿色的荧光散开,不难看出,这是苏瑜用灵力封住茶盏,不让里边的清茶变凉。 他双手捧起茶盏,唇瓣轻轻抿一口清香的热茶。 一股暖流涌进体内,居然能固本培元,有开拓气海,增强修为的奇效。 这是苏瑜从芈婆婆那里求来的茶叶! 李天顿了顿,眼中是茫然,是怨恨。 “师傅她有仇家?” 林雪薇出奇地一怔,旋即明白他从哪里知道。 “有!” “师傅她会平安吗?” “应该会!” 李天撇了撇嘴,显然对这个“应该”不是很乐意。 “师姐,你带我去东山是不是师傅刻意安排?” 林雪薇没有犹豫,“是!” 李天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问:“她是不是怕我不自量力,怕我给她丢脸?” 林雪薇侧目,回他:“没有!” “那为甚么从来不与我说?” 李天声音低沉。 林雪薇看着他,语调平静,“起初我也一样不知道!” 李天微微恻动,“可师姐还是配合师傅一起骗我。” 林雪薇摇头,“不算骗!” 派他们师姐弟去东山的确是苏瑜有意为之,表面上是命令他们去调查,实际上是想让他们去避风头。 因为当时,苏瑜她根本无法知道将来几天会发生什么事。 李天又抿一口茶,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林雪薇微微眯着眼,“等!” 李天完全不想等,“为甚么要等?” 林雪薇道:“我们甚么都办不了,除了等!” 或许林雪薇一个人的确势单力薄,可身为帝境修士的李天已经萌生出一个大胆又可行的想法。 我只需要一晚…… 李天同样眯着眼,心中还是顾及一点东西,比如那是苏瑜的本家,那些都是她真正名义上的族人。 他内心一团邪火正教唆着他。 心湖开始冒起热泡。 葬在湖底的亿万亡魂齐齐睁开白眼。 他们实在太渴望这个机会了! 伸出饥渴的血手,他们想要浮出水面,迎接新来逝者最后的愤恨,用他们的痛苦去祭奠自己哭泣的亡魂。 他们只求两个字,杀戮!把宿主拖入无边的魔道,这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报复! 第九十章 南国深宫 重重迷雾。 里边传来鬼魅的低语。 它们一半在叫骂,词意刺耳又难听,一半在蛊惑,言论荒唐又可笑。 是否遵从内心的魔念,再次变回从前那个自己,孤傲地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无情地收割逝者的亡魂? 李天上一秒还记得自己是坐在竹屋里,眨眼间,他就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他入眼所见都是雾霾,灰白色的世界,幽闭的环境能让他窒息。 在雾霾深处,那里传来熟悉的气息。 “你又在犹豫?”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走出迷雾,一脸邪笑。 “小天!你就算再活一次,也没变!” 李天在看清来人后被惊吓到脸色发白,久久才恢复正常,小声问一句,“你讨厌那样的我吗?” 男孩回他,“相当的讨厌!你忘了吗?就是因为你犹豫,我才死的!” 一瞬间,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在脑海中再次一遍又一遍回放。 李天咬着嘴唇,鲜血流出来也不放口。 “对不起……” 男孩笑容变得更狂妄,“既然你也知道对不起我,又为甚么你还活着?” 李天抬起低下的头,他看到男孩已经临近癫狂的地步,喊到:“为甚么好事总会发生在你身上?为甚么活过来的只有你?” 喊话的同时,男孩地身体开始异变,变成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尸块从身体上脱落,就连李天看了都心悸。 他冷声问:“你怕了?” 李天不敢回答,只能扭过头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男孩的表情已经看不来,但他身体似乎僵住,忽然怒喝一句,“你有甚么资格怕?” 李天身子一哆嗦,是害怕,也是痛心。 “如果不是你犹豫,那帮疯子绝对不可能抓住我们。如果不是你犹豫,徐佳姐他们不会死得那么惨。如果不是你犹豫,我也不会变成这个鬼样!” 说完,他抬手勾起李天心中代表魔道的邪火。 李天第一时间警觉,惶恐之余立马盘坐在地,连忙运气抵御心湖破碎。 如今湖水像是被烈火烧开,再任由邪火焚烧下去,恐怕湖水会尽数蒸干。到时候,李天将彻底堕入魔道,成了被心魔控制的傀儡。 男孩见状,开始蛊惑道:“入魔!你若真觉得有愧于我,你就入魔……” 李天闭眼,封住六识。 男孩的话,每听他说一句,他自己心湖的水位就矮一尺。 “你在抗拒我?” 男孩冷笑着逼近李天。 他伸出一只手,想要破开李天的封印。 突然,瞳火从李天的体内跳出。 它现出真身,那是一只小猴子,赤脸金毛。 小猴儿手舞瞳火,为李天画出一个火圈,将李天护在圈内。 男孩的手刚碰到火圈,就被火焰灼伤仿佛是被天敌克制般,令他嚎啕大叫。 秘法,金火神瞳,再显其神威。 小猴儿气势汹汹,它披上火焰作的盔甲,向着男孩奔去。男孩一时忌惮火焰的克制,立马遁入灰白的雾霾中不敢露头。 小猴儿见心魔败退,它高兴地跳回火圈,乖巧地爬到李天的盘腿上坐好。看到主人在打坐,它也有模有样地学他打坐。 此时,李天还不知道,他偶然学来的秘法已经帮他把心魔打跑了。 瞳火慢慢压制住邪火,然后将之消灭。事了,小猴儿有点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它直接埋头趴在李天的大腿上,渐渐合上双眼,进入梦乡。 不知多久,李天解除封印,恢复六识。 第一眼,不见男孩。下一眼,他就看到趴在大腿上的小猴儿。 他起初咦了一声,推了推它毛茸茸的背。 那猴子睡得迷糊,可能因为被人搅了好梦,于是伸出猴手不满地拍掉李天的大手。 “还会赖床呢?” 李天一把抓住它的猴尾巴,将它提起来。这一下果然惊醒了它,正要发作时,发现作弄它的讨厌家伙居然是主人! 它兴奋地扑到李天怀里,十分亲昵地向李天讨好。 李天当然看出它是金火神瞳幻化出来的灵体,知道这是功法天然亲近施法者。 不经意,他想到林雪薇幻化出来的小短剑。 “是你帮我抵住心魔吗?” 李天抱起它,问到。 小家伙点头,还一副邀功的表情,仿佛在说:主人,我厉害吗? 李天兴起,边揉着它那舒服的小脑袋,边感谢道:“当然厉害!多亏有你,我才又一次顺利压制心魔!” 小猴儿害羞地挠了挠头,又是一阵亲昵的讨好,然后依依不舍地跳回李天体内…… 竹屋里。 林雪薇怪异地盯着李天。 她看到师弟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额头渗出密密热汗,应该是困在什么心境中。 没等她疑心进一步加剧,李天眼神再次明亮起来。 他复又抿一口清茶,清新茶香占据了他整个颅腔,转瞬间把刚才心魔搅动邪火引起的不适统统清除。 时间仅仅被他用掉片刻,林雪薇不曾知道眼前她这个师弟刚才有入魔的可能。 李天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平静道:“师姐!我不喜欢坐着等结果!” 林雪薇收回目光,郁闷道:“我也不喜欢!可又能如何?” 她同样迫切希望自己这时候能站在师尊身边,像苏瑜当年在众多杀手面前护住她一般守住师尊。 银剑感应到林雪薇内心的不甘与自责,竟也发出阵阵的悲鸣。 林雪薇内心感慨:一切都是她们实力不足! 如果没有天水郡为苏瑜挡住苏家,她的师尊恐怕只能选择浪迹江湖,隐姓埋名地苟活一辈子! 林雪薇死死握住剑鞘,压得指尖由红变白。 仙王!当下是她连抬头都仰望不到顶峰的万丈高山,光坐在这里幻想都能感受到它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可笑的是,以前她还痴心妄想要替师尊杀掉一个仙王。如今再次回忆起来,她自己都忍不住开始嘲笑当时的无知与空想! 她甚至慢慢怀疑,自己真能有朝一日仗着手中三尺银剑成为受天下人敬仰的剑修吗? 仿佛间,在她要走的道路上,突然立起一座高山,将她望而兴叹,寸步难行。 自乱剑心与道心,是任何一个修士的头等大忌!林雪薇已经陷入迷茫中,形同船舟困在芦苇荡。 她低着头,喃喃自语道:“到头来,甚么都做不到!我如此卑微的修为,一辈子也帮不了师尊……” 李天却突然生气地站起来,“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仿佛在干旱的季节听到一声闷雷,林雪薇抬起眼眸看着李天。 “师姐为帮师傅在宗主与长老面前正名,可是凭一人之力完成整年的甲级任务。谁也不能说师姐甚么也没做到,就算师姐自己也不行!” 李天的表情很认真,眼神里满是不容反驳的坚决。 林雪薇顿了顿,偷偷记住李天这个眼神。 心中的困局一下子被自己想开,困在芦苇荡的船舟驶入水波粼粼的大湖,林雪薇收获到心境上的一次腾飞。 对!师弟尚且不言弃,我绝不会落在师弟身后! 她在心中不停地鞭策自己,直到道心重新稳固,剑心再度锐利。 话回旧题。 苏瑜如今面临的危机,他们师姐弟究竟该干些什么? 另一头。 宗主带着龙老游遍辰元宗的名楼与仙峰。正交谈甚欢之际,他们辗转已经重新回到广场。 夜色将近。 众弟子不敢逗留,纷纷如归巢燕儿般趁阴阳交汇之时返回住所。 有巡逻任务几位的弟子挑着灯过来,成了暮色广场最后一点亮。 他们辨出是宗主在前头,于是作揖行礼。 易绍杰颔首示意,又兴致勃勃地与龙老攀谈。经过一日,他愈发佩服龙老的见识,无论言谈还是举止,都尽显谦卑之意。 龙老也不吝啬同这样一个晚辈对话,话题广到令人咋舌,从东山诸事,到宗门发展,种种困扰易宗主的问题都被他一一请教。 当然,龙老也适当指点他如何增进修为,还讲了不少快速突破天罡境的精要。 一路下来收获匪浅,易绍杰心中没由地笃定龙老是来自某个大势力或大家族的老前辈。 至于是与不是,他不会过问。 迎面又走来一波弟子,里边有男有女,看装束应该是内门弟子。 他们起初没引起龙老的注意,直到他们开始说起前几日那场波及宗门兴亡的大事。 仿佛冥冥之中有种魔力在操纵,让‘苏瑜’这个名字一下子牵住他的神经。 “我跟你们说,苏长老是北洲苏家的叛徒,以后千万不要在外乱提‘苏瑜’这个名字!” 一句话听起来平平无奇,却在龙老心中掀起千层浪。 他先是愣了一下,出于本能,他着急喊住那波弟子,问:“你们刚才说北洲苏家?是哪个苏家?可是天目山苏家” 夜色里,弟子们面面相觑。 “正是……” 易绍杰同样摸不着头脑,他看出龙老脸色越来越不正常,就意识到不对劲。于是挥挥手提醒弟子们快先下去,自己则问到:“前辈,难道认识苏瑜长老?” 龙老呆滞地摇摇头。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苏瑜’这个名字,但他无比熟悉苏家。 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苏墨龙。 良久,他突然抓住易绍杰的手,焦急道:“易宗主可否讲一讲你们口中这个苏瑜?” …… 陈氏王朝,坐标玄明界大陆的南端,常被玄明界里的百姓口称“南国”。 这个南部边陲帝国的京城,汇集多方世家。其繁华程度,不亚于东洲或中洲的任何一座郡,一座城。 皇城内,宫殿林立。 在一间幽静又冷清的大殿中,吴正道盘腿打坐。 他修行魔功,练的自然是至阴至邪的魔气。 因与人族功法大相径庭,所以会一定可能影响人族修行者的身体与性格。常出现的症状,就是修习魔功的人修一般杀虐成性。 正值关键突破时刻,吴正道运行魔气走遍全身经脉,其气息也一点一点恐怖起来。 他的后人,吴涛,躲在殿门后边,通过一条门缝窥视殿中动静。 自从聚阴谷出来,他已经来到纳魂五重境。托老祖宗的福,不仅修炼资源足够,还改修一部比之前更好的功法来打底。 他们被‘请回’故国后,非但没有遭罪,反而皇室对他们百般照顾! 除了自由,他们提什么要求,皇室都会尽力满足。 祖孙两人中,就属吴正道最为满意这样的生活!他修行魔功,最需要一个安静的修炼环境。 至于吴涛,他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中。 皇室之前放任吴家被灭族,现在又摆出姿态装好人。任谁都能轻易想到,皇室是对他们有所求。 伴随死亡与未知的将来,让吴涛开始疑神疑鬼。 终于在今天,那扇关住他们的宫门被两个太监推开。 陈胤哉背着手进来。 眼神冷漠地扫一眼溜没影的吴涛,嫌弃地收回目光,然后定睛在正对面的那间大殿。 两个太监守在宫门外,他一个人推开殿门,然后殿门自己合上。 一个五六岁的娃娃还在运转功法,周身魔气环绕。 他眉头一皱,威压如潮水般朝着吴正道涌去。 吴正道猛然睁开眼,他知道陈胤哉根本没有留手。 涅盘境的威压,光是灵魂层面就能重创他的神魂! 他施展魔功,运作魔气化出屏障挡在自己前边拖延时间。接着,他唤出四个灯盏快速结阵。 先是防御最强的山阵。 他变出石墙挡住突破屏障的威压!原本厚重又坚硬的石墙居然瞬间被震碎,连灯盏散发的灵光都黯淡不少! 万幸,吴正道最后挡住了仅是‘开胃菜’的威压。他抹掉嘴角的血渍,眼里爆射出要拼命的火气。 接着祭出杀伐最强的火阵,四个灯盏燃起红色火焰。 火焰的势头转眼间几丈高,形成四条灵活的火流。 吴正道手中结印,控制火流攻向陈胤哉,却被后者仅用两根手指头掐灭。 简直羞于动手! 陈胤哉轻蔑笑他,继续背着手,示意他可以接着出招。 吴正道迅速变化手印,高高的火焰被飓风取代,连灯盏上赤红火焰也变成绿色。 这是用来压制对手的风阵! 飓风形成两根风柱将陈胤哉挤在中间。 陈胤哉甚至灵力没有使用,仅靠肉身扛下风阵的压制,嘴角的讥笑不曾动摇。 他扭了扭腰,光是这样常见的动作幅度就将两根风柱扭到溃散! 吴正道脑袋嗡嗡作响,他连林阵没来得及发动,风阵就已经被破。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可他没有放弃。 他三度变化手印,将风阵改作林阵。 十个树精从地板钻出来,它们有的持枪,有的持盾,朝着陈胤哉发动进攻。 陈胤哉则抬起一根手指头,将体内恐怖的灵力释放出来,将树精尽数绞杀成木渣木屑。 他笑着说到:“还有甚么把戏?都使出来!” 吴正道紧张到无法呼吸,阵法无用就只能拼修为。可他现在才恢复到神魂境,拼修为与找死何异? 索性,他重新盘腿坐下。 陈胤哉笑容僵住,问:“你想等死?” 吴正道冷笑不语。 如果要他死,皇室何必让他活到现在? 果然,看到吴正道笑容的那一刻,陈胤哉已经意识到主动权正悄悄移向吴正道一方! 涅盘境修士,他有他的傲气。 陈胤哉冷哼一声,凝聚灵力倾泻而下。 他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不怕死的硬骨头,如果真有,那就是还没让他感受到真正的死亡威胁。 吴正道抬眸,眼睁睁看着灵力往头顶压来。 双方都在心中等待,只要等对方服软,那么之后的谈判就握住主动权。 最后,灵力被陈胤哉先一步撤销。 吴正道见状,他得意地勾起嘴角,不经意间几根头发落下,那是他获得胜利的代价。 收回灵力,陈胤哉脸色阴沉,刚才最后时刻他的耳边传来一声警告。 那是陈皇,这个帝国统治者的声音! 虽然他不会真杀掉吴正道,但他完全可以以力强压对方的风头。可惜,他的陛下不允许! 吴正道不会知道这一点!如果他知道,他会毫不犹豫地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纵然现在他也很想,但碍于没有借口。 “昔日宫廷御用阵法师,居然会沦落到修炼魔功的地步!” 陈胤哉阴阳怪气地说到。 “你的路走死了!而我的路还很长,甚至比你还远,走得也会比你快!” 吴正道回答地不紧不慢。 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陈胤哉被戳中痛点,真是又生气又难受。 他这个涅盘境修士,六百年来再无精进。因为他天赋不错,却生来资质不行,光是这一点,他的修为到死都被卡死。 “不过是个修习魔功的败类,有甚么脸面与本亲王相提并论?” 吴正道似笑非笑地看一眼他,“你贵为皇室,却没有觉醒皇室该有的血脉!如此看来,亲王殿下着实值得同情!” 陈胤哉差点没背过气。 一般祖上出现过天位强者,都可以福延子孙。南国皇室,第一任开国皇帝,是位大圣境界。 他的后代,都可能觉醒圣脉。修行速度飞快不说,连修为瓶颈也比平常人少许多。 只能说,陈胤哉身为皇室血裔,却没有福分吃到祖上留下来最大的红利。 陈胤哉的忍耐力到了临界点,他快要控制不住情绪,又不敢得罪背后的陈皇。 他咬紧牙,压住火气,问:“如果要控制笼罩京城的护国大阵,需要怎么办?” 吴正道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心狂喜。 他总算明白皇室为什么留下他,也是他如今唯一的价值。 这个陈胤哉口中的护国大阵,原是吴正道耗尽心血,为守护陈家江山布下的。 它的作用就是稳固国运,震慑山河。 吴正道像是想到什么,他眯着眼,问:“我们这个陛下要突破王境?” 说出这句话时,深宫传来隐晦的气息,很快又压制回去。 陈胤哉没有隐瞒,他甚至有些自豪道:“陛下已到关键时刻!” 吴正道突然大笑,“他怕是走投无路,所以才想到吸收国运这一误国误民的损招!” 第九十一章 舅舅 陈氏王朝,玄明界最南端的古老帝国。 皇城,一座废弃的宫殿中。 吴正道与陈胤哉对视着,一个表情玩味,一个忍耐压制。 因为刚才那一段话,一点一点揭开了皇室的遮羞布。 陈皇突破王境遭遇瓶颈,现在需要吸收国运来弥补他修道之路上的缺陷。 可国运一旦被吸收,天灾与人祸将会并起。换句话说,他这是要踏着他脚下臣民的白骨,坐上梦寐以求的仙王宝座。 若是泄露风声,免不了民怨沸腾,国家动乱。 京城的世家,也会背离皇室。一旦他们联合起事,皇室绝不可能凭一家之力镇压! 陈胤哉怒指吴正道,喝到:“陛下如何,轮不到你个逆臣在这儿枉自猜测!” 吴正道鄙夷地剐了他一眼,故作同情地‘哎呦’道:“摊上一个如此薄情寡恩的国君,真是苦了皇宫外千千万的黎民百姓!” 看惯了虚伪伎俩的陈胤哉一边冷笑,一边讥讽:“你是能扮好人的货色吗?演甚么体恤黎民苦楚的戏码?修习魔功,你杀的人还少?” 也被人揭开遮羞布,吴正道哑口无言。 良久,他才点头笑道:“亲王殿下说的对!我的确杀过很多人!说到底,我们其实是一类人!” 陈胤哉知道,他这是在贬低自己的同时还要膈应皇室。 可是,一旦陈皇成为仙王,踏足天位强者序列!他们皇室将受益匪浅! 世家没那么容易被消灭,那么死得最多的无非是普通百姓。区区贱民,死再多也触动不了皇室冰冷的内心! 这些吴正道也能想明白,他仰头一叹。 这样的经历何其相似!谁又想成为魔修,把自己的人身硬生生炼成魔体?谁又想败坏国运,把自己的国家祸害成人间炼狱? 可惜,老天爷把他们修行之路给限死,让他们不得不走此下策! 他确实可以与皇室合作,只是当他想到被灭族的吴家,心中难免有一道坎。但他不能把这些暴露在皇室面前,否者他再有价值也必死无疑! 经验老道的他及时收住表情,把心中仇恨的种子藏好,问出心中疑问:“你们难道真不怕国运衰竭之后,京城世家联合造反,使得国本动摇?” 陈胤哉呵呵笑着,转身背着手,对着宫外京城万家灯火的方向,一下子就沉溺在脑海中的蓝图中。 “皇兄若能突破王境,京城世家哪一家敢造反?不过折损些许国运,我王兄以仙王之姿,难道不能护我陈氏天下千秋万代?” 吴正道沉默了。 的确如他所说,一个仙王的份量极重,足够压住世家蠢蠢欲动的二心。 吴正道嘴角歪了歪,眯起眼。对方目的性强,他更需要勇敢点为自己争取利益。“我帮了你们,又能得到甚么?” “……” 陈胤哉顿了顿,身为亲王他有能力许诺。霎时间,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狠色,吐字清晰道:“你可以继续活着!” 说完,他气势慢慢高涨,让空气凝重得都快滴出水来! 换言之,如果对方不配合,他非常乐意送吴正道去死!毕竟京城吴家被灭族是他下达的命令,他不希望将来有人回来跟他翻旧账。 可前提是,他能得到深宫监听的那位默许。 陈皇,也是他王兄,现在正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这里。每一句话,每一个小动作,殿中发生的任何细节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他清楚自己没能得到陈皇的完全信任!所以,他对吴正道一再忍让。 “命只有一条,珍贵无比!” 吴正道似笑非笑,眼含深意地盯着陈胤哉,“如此丰厚的条件可见合作的诚意,看来你们真离不开我呀!” 以命为代价,皇室真是好算计,可他绝不允许皇室白嫖自己。他微微眯眼,故意降低声音,“是不是在吸收国运时,我们那位爱民如子的好陛下差点走火入魔了?” 此话刚落,深宫中又是之前那个气息陡增,仿佛笼子里一只愤怒的狮子即将跳出来。 这一次轮到陈胤哉沉默了。 他很愤怒,又异常冷静。他沉声问:“你怎知?” 吴正道眯着眼,长叹一句:“国运是个好东西,谁能不稀罕呐?” 话音刚落,窗户和殿门被冻成冰雕,那是陈胤哉在努力克制他的怒火。 “你真是疯子!杀头的事儿也敢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当年摆下护国大阵,身为首席阵法师的吴正道对国运动过歪心思…… 如此交代,吴正道就是想给皇室传达一个信号:他不仅能控制住护国大阵,对如何吸取国运也有独到的见解! 值得一说的是,国运是气运的一种,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本身就不能人为把控。陈皇想要吸取国运破开王境瓶颈,那就是违背天道意志。 老天爷当年把气运分给陈氏王朝,旨在安定山河,使得国泰民安。陈皇说到底不过一介人修,何德何能占据得了国运? 吴正道不停地在脑海里翻找起过去对气运的研究。 他忽然想到,行过窃取国运壮大己身这样的逆天之事后,天道仍旧没有舍弃陈氏,毁了它的国祚,也就说明陈氏的天下气数未尽! 若要报复陈氏,国运反倒成了一大阻碍…… 他收拾好思绪,单手撑着腮边,“陛下真是鸿福齐天,天道反噬逼他成魔都无用!我看呐,这也不是绝对!说到底,吸取国运还是风险太大,趁早放弃方能保全。” 他摇头笑了笑,“京城世家不是吃干饭的,太容易走漏风声!不如,我给你们一本魔功练一练!兴许还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成事!” 陈胤哉眯起眼,直接忽略他最后那段话,“如何保密是我们皇室的事,你需要做的应该是协助王兄吸取国运。” 吴正道无奈地摊摊手,哎呀一声,道:“那既然我们需要合作,皇室不会真得抠搜到甚么都不给?” 陈胤哉收回气势,把周围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我们提供修炼资源,相信你不会拒绝!” 吴正道嘴角一歪,“当然不会拒绝!不过……”他眼底闪过邪光,阴翳道:“我更需要你们再送些活人过来!” 陈胤哉脸色阴沉下来,盯着吴正道的目光简直要把他活剐了。 吴正道耸耸肩,道:“你也知道,人族若是修习魔功最需要的就是精血。”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继续道:“我这具身体,天天都在呻吟着要吃人,你们要我办事儿,总得让我吃饱才对啊!” 说完,他还不忘挑了挑眉。 陈胤哉哼了一声,然后甩袖离去。 走出宫门时,两个太监正要关门。突然一股巨力将他们推入殿中,然后嘭的一声宫门被重重合上。 不一会儿,殿中传出凄厉的惨叫…… 辰元宗。 夜幕下的广场。 易欣儿匆匆跑过,却突然被一股强力拦住去路。 “甚么玩意儿?” 她扭头,却看到易绍杰背着手走过来。 “老爹你干嘛?” 易欣儿努着嘴,气呼呼地问。 宗主注意到自己女儿那双白色绣花鞋湿了,皱了皱眉头,问:“怎么晚了,跑哪儿去?” 易欣儿爽快答到,“我去紫竹峰!” 宗主愣了一下,沉声道:“去哪儿做甚么?回去!” 易欣儿没有多想,只是催促着“才不回去!我今夜要同林姐姐过,老爹你先回去!” 说完,这毛丫头想溜。 却被灵力困住,不能动弹。 易欣儿气不打一处来,张嘴问:“老爹你甚么意思啊?” 宗主很干脆地再次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别去!” 易欣儿跺了跺脚,“你就是想把我一辈子关在你这破宗门里!你就是怕我跟娘亲跑了,不要你了!” 宗主顿了顿,火气立马上来,“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易欣儿丝毫不惧,她直面宗主,瞪圆了两只眼睛,“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 说完,她蹲下去,一边抱腿一边生气。 看到自己女儿这幅模样,易绍杰火气没了,心也软了。 他放下身段,同样蹲下来。 “你现在过去不合适!” 易欣儿瞥他一眼,努着嘴问:“怎么不合适?” 宗主沉吟一会儿,慢慢解释,“爹不是不让你去,是告诉你今夜去与明日去没甚么区别!你看都到这个时辰了,还是明日过去!” 易欣儿心思何其细,自己亲爹哪儿不对劲她立马就能瞧出来。 “明日去?” 她故意试探。 宗主不多想,反而笑着规劝到:“明日又不是没光景!不急这一时半刻!” 他不知道,这句话已经彻底把自己暴露。 易欣儿狡黠地微微勾起嘴角,站起身,“那你把困住我的灵力解开!” 知女莫过父的宗主留个心眼,他说到:“我送你回去,再帮你解开!” 老父亲没上套,易欣儿再度耍起无赖。 “不成!不解开就别想让我跟你回去!” 她的目光瞄向不远的石碑,“我今夜就睡在这儿了!看你能拿我怎样!” 易欣儿不怕丢人,大不了明天谁过来围观就把谁揍一顿。她有宗主女儿这个身份,就连亲传弟子都是绕着她走。 可是,宗主要脸面呐! 他挥袖解开易欣儿身上的灵力束缚,没好气道:“跟我回去!” 易欣儿见诡计得逞,立马撕掉早已经藏在手中的逃遁符。 “再见喽!老爹!” 一道白光闪过,易欣儿原地消失。 秋风扫过他的长摆,宗主被气到咬牙槽,哼道:“真敢耍你爹呀!” 他没有选择追上去,只是扭了扭腰飞往自己居住的主峰。 女儿已经长高,该到她走出去历练的时候!她既然做出决定,他这个亲爹也不能过多干涉。 紫竹峰。 师姐弟两人正谋划着如何对付苏家。 虽然在林雪薇看来,他们的计划很多都是空谈,但这并不妨碍她参与其中。 突然,李天停住嘴。 林雪薇诧异抬头,问:“怎么了?” 李天把头扭向院外,龙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外边。 他站起身,忙迎道:“前辈要来紫竹峰过夜?” 他记得紫竹峰的居所只有三间,还都是有主的。如果龙老要在紫竹峰过夜,他就把自己那间竹屋让出来。 龙老不做答。 他径直入屋,神色迷茫地在竹屋内转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 最后,他停在一张书案前。 看到上边有一个画匣,他欣喜之余又紧张地推开它。 林雪薇与李天也出奇地靠过来。 摊开画卷,里边是装束得体的一位大家小姐。 她与苏瑜有几分像,让李天与林雪薇不难猜测到她与苏瑜的关系。 一滴眼泪落在画卷上,惊到了林雪薇与李天。 龙老落泪了! 他对画卷中的女子落泪了! “是她!是她!是她……” 一直重复两个字,把旁边的两人彻底整懵。 李天先一步开口问:“前辈认得画中女子?” 龙老显然思绪混乱,没有恢复理智。 久不闻他答复,李天微微侧脸。见他果然伤心欲绝,就不敢继续多问。 有很多疑问闪过两人的脑海,最后都得不到答案。 他们不知如何安慰龙老从伤心的情绪中走出来,师姐弟无奈,于是悻悻退离书房。 李天悄咪咪贴在林雪薇耳畔,问:“师姐!他怎么了?” 林雪薇也疑惑地摇了摇头。 不等李天继续问,一双小手从他们间的缝隙穿过,把林雪薇与李天分开。 她先是撅着樱桃小嘴与李天对视一会儿,转而笑着问林雪薇,“你们在说甚么悄悄话呢?” 林雪薇没有回答她,易欣儿也不觉得奇怪。如果回答了,那才真奇怪! 她扭头看向李天,意思就是让李天快回答。 李天挠了挠头。 他不可能说一个陌生男子闯入女子闺房,正对着一副美人画落泪! 撇了撇嘴,然后道:“我们在讨论如何对付苏家呢!” 易欣儿张嘴点了点头,然后坐在李天坐过的蒲团上。 “怎么有趣的事儿,你们不能落下我呀!” 李天坐到另一个蒲团上,单手撑着腮边,对着易欣儿道:“有趣?你不怕事情败露丢脑袋吗?” 易欣儿哼的一声昂起骄傲的小脑袋,双手抱胸,自信道:“我可不像某人!就算苏家知道,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丫头几日不见,口气倒变得不小! 李天笑着摇头,正要继续说下去。 突然,龙老从书房走出来。 六目对两眼,李天先清了清嗓子,给易欣儿介绍道:“这是龙老前辈!” 易欣儿点点头,之前见过几面,她记得自己那个混蛋老爹对人家恭敬有加。 于是,丫头站直身,作揖道:“晚辈易欣儿,拜见龙老前辈!” 没有刚才的伤心,反倒多出不该有的认真。龙老坐到最后一个空的蒲团上,正好凑成一桌。 易欣儿尴尬地轻掰手指头,然后被李天拉回蒲团。 四人落座整齐,气氛诡异到极点。 易欣儿偷偷扯一下李天的衣角,示意他坐过来些。 一个陌生男人忽然同坐一台,谁家少女能扛得住心理上的冲击。 “你们与苏瑜是甚么关系?” 龙老目视桌面。 其余三人眼神交流后,李天先回答:“苏瑜是我和师姐的师傅!” 龙老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意外。 这下子,关键落到易欣儿身上。 丫头绷紧神经,回答:“我嘛!我与苏瑜姐姐是朋友!” “朋友?” 龙老眯着眼与易欣儿对视,仿佛想要把对方看透一般。 李天急忙出来打圆场。 “欣儿她比我更早认识我家师傅,她是我师傅在辰元宗最要好的朋友!” 易欣儿猛点头。 她有预感,自己如果说错一个字,那叫龙老的家伙会瞬间扭断她的脖子。 有了李天的话,龙老对易欣儿也算信任。 那么最后一问来了! 龙老与苏瑜是什么关系呢? 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想第一个来问。 最后是龙老亲自解释:“我是她未曾谋面的舅舅!” 李天与易欣儿同时喊出声,明显是入耳的信息过于离奇,下意识就重复喊出来。 龙老点头。 竹屋复又陷入一片沉寂。 貌似,他们真的走到同一条战线上。 李天与易欣儿对视一眼,然后问:“前辈真的姓苏?” 龙老合上双眼,做足心理斗争后,他并不介意在一众晚辈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名。 “我叫苏墨龙,我是苏瑜母亲的亲哥哥,苏瑜的亲舅舅!” 话音未落,易欣儿猛然站直身,神色紧张又惊讶。 “你真是苏墨龙?” 苏墨龙皱了皱眉头。 丫头一惊一乍,似乎她知道自己的过去。可是南洲小宗门,谁会记得消失近二十多年的苏墨龙呢? 易欣儿又一次坐回去,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不是死了吗?” 苏墨龙疑心加重,他沉声问:“你怎知我已死?谁告诉你我已死?” 他脸色凝重许多,刚刚对丫头松懈的心立马警惕起来。 “红花阿姨提过你!她明明说过,苏墨龙已死!” 苏墨龙尘封的记忆醒过来,一个身穿红裙的美艳女子出现。 他的呼吸下意识急促起来,他问:“可是红花仙子?你认得她?她可好?” 连问三句,易欣儿一时竟不知该答哪一句。 苏墨龙察觉自己失态,尴尬又急切地继续问:“小姑娘,她,可好?” 他又问一句,只是到最后声音停顿一下,似乎是顾虑什么。 “很好……” 易欣儿别过脸,抿了抿嘴唇,眼神露出怨意。她在替红花仙子怨,怨苏墨龙居然骗她。 苏墨龙看出来,本来低落的心情更加悲痛。 “当年是我侥幸逃生,非是有心负她,而是我实在不能再见!” 他将死,何苦再伤昔日的红颜的心! 易欣儿不会知道这一点,她依旧替红花仙子不值。 她虽然在辰元宗生活,但她仍旧是花神宫未来的继承人。她的母亲抽不开身,在父亲无法帮她的地方,会由红花仙子代劳。 所以,叫一声红花阿姨,也是易欣儿心甘情愿! 易欣儿站起身,无声地走出去。 在她认知里,苏墨龙就是负心汉,她不愿与这样的男人继续呆在一起。 李天匆匆替她道一句抱歉,然后跟出去。 竹林里。 易欣儿的身影显得落寞。 李天喊住她,见她还在赌气。 于是蹲下来,用星辰之力帮她去除鞋子里的水分。若是功法的原主看到这一幕,估计会当场吐血。 她那双白色绣花鞋还是湿漉漉的,确实被晚风刮一下就不自在。 “你呀!湿了也不知换一双!” 李天抬头,宠溺一笑。 第九十二章 辰元黑金令 辰元宗,紫竹峰,竹林。 李天与易欣儿坐到青石上。 “你说他快死了?” 易欣儿吃惊地看向李天。 李天点头,没有细说原因。 当然,易欣儿也不想知道原因,只是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怎会?他明明看起来一点事儿都没有!” 枯黄的竹叶被晚风吹落,安详地躺在泥地上。 李天单手撑在青石上,曲起一条腿,“有些事儿往往不是眼睛看到的那么简单,每个人都要难言之隐,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看向易欣儿,发现对方正紧紧握住拳头,时不时还会咬住唇瓣。 “欣儿?” 易欣儿愣了一下,抬起头,那双水灵的眼眸既有忧伤,也有愧疚。 李天轻轻一笑,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又及时止住这个多余的冲动,“你不要怪他!更不要怪自己!没人会觉得你做错甚么!” 易欣儿听话地点点头,等到她想开脑子的烦闷事儿,她的心情也随之平静许多。 丫头偷偷瞥几眼旁边的少年。夜色遮不住他的俊秀,惹得少女小圆脸红得跟个苹果一般。 “还下山吗?” 李天侧目,柔声问易欣儿。 与李天眼神交互的瞬间,易欣儿急忙低下头,差点把自己的害羞暴露在李天面前。 “才不回去!刚又和老爹闹了一回,回去挨揍嘛!”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李天都可以料到这丫头经历过许多次这种父慈女孝的事。 不过,他比较头疼两个外来人会在紫竹峰留宿这件事儿。貌似把自己房子让出去还不够!他渐渐打起自家师傅那间大很多的竹屋的主意。 反正是师傅的舅舅,一家人总不会嫌弃…… 李天甩了甩脑袋,把这个可怕的想法及时丢掉。不管怎样,他今夜注定无眠了…… 突然,易欣儿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李天慢慢将暖和的星辰元气渡给她,轻语一句:“愿你今夜有个好梦!” 他抬头,看到竹影间的繁星眨眼示好。夜色很好,也挑起他心中的牵挂! 师傅她在做甚么?是不是也在仰望星夜呢? 天水郡城。 一座巨大的城市,像一座孤岛般建立在平原上。 高耸的外城墙与内城墙间,是繁华的外城。这里居住身世普通的平民,凡人居多,外来修士与商队也生活在这里。 内城,依附严家的豪族世家定居这里。郡候府邸,则位于天水郡城布局的中央。 苏瑜,她生活在有高墙保护的漆黑小楼里,一直抱着书卷不放,倚坐美人靠望向远方。 她自从回到郡候府,就把自己关在这里,除了严九卿与芈婆婆,她不见任何人,连被安排过来服侍她的丫鬟也被拒在门外。 越少人看到她,就越少人受到不必要的牵连。 芈婆婆走进她的闺房,夜里摸黑不点灯,幸好今夜月光足够亮。 她绕过屏风,看到独坐美人靠的苏瑜。 月色撒在她清冷的脸上,高洁靓丽,可远观不可亵玩。 “小姐……” 苏瑜微微侧来脸,粉白的唇瓣动了动,“苏家怎么说?” 芈婆婆答:“一个月后,苏家那位登门拜访!” 苏瑜表情不变,嘴里则揶揄道:“怎么说,我又能多活一个月!老天爷真待我不薄,死也不怨它了!!” 芈婆婆苦心劝她,“小姐不可说轻生的话!无论苏家如何强势,只要小姐呆在天水郡城,苏家就不敢对小姐无礼!” 苏瑜把手里的书卷放下,望向南方。 “可是婆婆!我真想回去!在那儿的六年,我过得很自在很开心!” 芈婆婆沉默地看着她那张清冷却忧郁的侧脸,心中难免生出怜悯之情。她安慰道:“会回去的!小姐是有福缘的人,定能平安渡过难关。” 苏瑜没有搭话。她与苏家的恩怨,恐怕唯有死才能告一段落。 皓月繁星,夜色撩人。苏瑜挽一缕被吹乱的青丝到耳边,心叹:娘亲呐,你在那边可想瑜儿? 她的脑海里回忆起儿时的情景,生性温婉的母亲吹奏玉箫,其音呜呜悠长,是丧夫之痛,是沉冤莫雪。 那首曲,仿佛就在耳畔响起。 “婆婆,能送一支玉箫过来吗?” 芈婆婆虽不解有何用,但她转念离开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内城蕴宝宗的拍卖会。 今夜蕴宝宗的拍品上正好有一支天宝级别的玉箫。 清晨。 晨光熹微。 一滴露水顺着竹叶落下,就在它即将落到易欣儿的小琼鼻时,李天伸出一指接住然后弹飞它。 他本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轻,不曾想还是弄醒易欣儿。 睡得香甜的丫头从梦中醒来,像只小懒猫似的揉揉眼。 当她抬眸,凑巧与李天四目相对,她甚至能感受到李天湿热的鼻息。 易欣儿几乎是弹起来,小圆脸羞得发烫。 “早,早啊!” 李天差点没被她的举动给逗笑,却没有半点情感上的波动。 他伸一下懒腰,还打个哈欠。 “昨晚睡得可好?” 被这么一问,易欣儿的脸几乎能煎熟一枚鸡蛋。 “好,睡得很香!” 李天听完倍感欣慰!能得到睡友一句好评,算他没白当一晚上的枕头。 “走!我们回竹屋看看!一晚上没回去,师姐估计生气了!” 起身走了五步不足,发现易欣儿没跟上,李天回头催促:“快点呐!再不走,可就不等你啦!” 易欣儿哦的一声,跟在李天背后。 看到少年急匆的背影,她嘟起嘴,口里不悦地喃喃道:“真是块木头!” 当他们走到院门时,院子里正坐着苏墨龙与林雪薇。 因为山上没有酒,所以桌面上只摆一壶凉透的苦茶水,和两个没有被动过的青色茶盏。 他们在看到两人返回后,起身却是一副要远行的模样。 林雪薇越过李天侧边时,淡淡交代到:“留在这儿!” 仿佛脑子被重锤敲击一般,眩晕的同时又无比清醒,他语速飞快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易欣儿哪里还不明白,立马也表明立场:“还有我,我也一起!” 林雪薇顿一步,冷声回到:“不许!” 被拒绝后李天的眉宇间明显有点急躁,“若不带我去,没有你们,我自己也会去!” 易欣儿附和,“对!我和他一起也能去!” 林雪薇回身,她那冷酷的眼神逼得易欣儿下意识地躲到李天身后。 可李天哪里是会回避的主!他与林雪薇对视,寸步不让。他的决绝,势必要告诉他的师姐,刚才所说绝不是脑子发热! 师姐弟陷入无声的僵持。 本来不想多嘴的苏墨龙背对他们,语气平静地说到:“我们此去天水,是要直面苏家。我已经很久没回去过,苏家成甚么样子我早已经不知情!护不住那么多人!” 我可以庇护你们所有人! 李天很想怎么说出口,终究按捺住冲动,把原本的话咽回去。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悲痛经历使他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可他不能退缩,更不会抛弃师姐让她独自面对,他的良心也绝不能允许自己不所作为,“我一定要去!师傅和师姐都待我很好,从来没有多少人真心待过我!她们尚且如此,我怎能在关键时候辜负她们?前辈,若你是我,你会选择窝在紫竹峰吗?” 苏墨龙顿了顿!他没想到李天会突然反将一军,也没法直面回答他的问题。 现在的他,没了往日的锐气!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呢?他不由地回想过去,同样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苏墨龙浅浅一笑,“行啊!小子果然有种!跟上来,好男儿就当不怕死!” 李天大喜,连忙抱拳,道:“多谢!” 这时候轮到易欣儿着急了,她拉了拉李天的衣袖,问:“我呢?我怎么办啊?” 既然可能涉险,李天当然不希望易欣儿同行!刚才还一个战壕的两个人,转眼成了两个阵营的敌人。 易欣儿看出李天眼里有顾虑,她又气又急,“你个混蛋想过河拆桥对!” 李天被看穿心思,有点发虚,立马搬出丫头的老父亲作挡箭牌。 “上次你偷跑出去就是我帮的忙,这次再来一回,宗主非把我扫地出门不可!” 易欣儿鼓起腮帮,心中暗骂李天不讲义气。 “他敢把你赶走?他巴不得拿条铁链拴住你这条只会过河拆桥的癞皮狗呢!” 她不想靠可恶的李天来求情,把目光投向苏墨龙。刚要出言不逊,还好脑子转的快,险些把自己的路给堵死。 “苏,苏前辈!你不会不带我去的,对!” 苏墨龙额头渗出虚汗,他很想一口回绝,又难以启齿。 他的犹豫被易欣儿捕捉住,丫头狡黠地勾起嘴角,一副吃定他的嘴脸,“苏前辈,你要知道,我在宗门没几个朋友,你要是只带那只姓李的癞皮狗,我不得在这儿闷坏啰!” 她抱臂,侧着身,一屁股想要把旁边的李天撞开,却差点没把自己弹摔在地。 踉跄几步后,她羞愤地瞪了一眼李天,后者无辜地挠挠头。她继续道:“到时候我心里憋屈,跑去红花阿姨多说几句……” “……” 听到最后,苏墨龙都无语到差点没忍住回头骂她一句! 李天则略微震惊地看着易欣儿,心里默默给她竖起大拇指,暗叹:你这家伙果然有一手! 他这时候才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把易欣儿卖得那么仓促!若她记仇,完全有实力把自己拉下船呐! “若你父亲允许,我可以捎上你!若他不肯,你还是继续留在此处妥当!” 苏墨龙有点气急败坏地说完,就径直下山。 得到答复的易欣儿,飞速跟上去,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狠狠踩一下李天的脚掌。 “叫你过河拆桥!” 易欣儿哼了一声,然后掉头喊到:“苏前辈,那我们君子约定!只要我爹同意,你就带我去天水郡!你是老前辈,可得讲信誉,不能学某个不要脸的混蛋赖皮哦……”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只留李天与林雪薇还驻足原地。 他知道师姐现在的表情很难看,所以尽量避开师姐的视线。可是,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仿若置身寒风中,冷得脚趾头都麻了。 “你不怕死?” 林雪薇语出惊人。 李天挠着头,“天底下哪有人可能不怕死…… 可总不能因为怕死就丢下师傅不管不顾,还要我的好师姐独自面对,一个人去承担!你明明还有一个师弟,不是吗?” “……” 林雪薇默然转身。 一个不听话的师弟,怎能不让她心中有气?李天这次比前几次的感觉还要清晰,他的师姐是满肚子的委屈与恼火。 可是,他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再说,师姐的性子是冷,却也意外的好哄! 他连忙追上去,缠在师姐的左右,“师姐!你就让我去!我打架可能比不上师姐,可我逃跑在行啊!没人抓得住我!你就让我去! 我可以给你捶捶背! 我可以给你捏捏肩……” 主峰。 宗主的寝宫。 易欣儿偷溜进庭院。 她躲在一棵树的后边,探出一双眼睛观望。发现无人,丫头当下着实松口气。 在山下她拦住随行三人,借口则是她父亲可能正在闭关,怎么多人上去恐打扰他清静。 三人心生顾虑本无心打搅,但碍于易欣儿需要长辈的同意方可出门。 可易欣儿比谁都清楚,得到父亲的同意就是糊弄鬼的屁话!她那个固执又严厉的父亲,哪会同意她离开辰元宗这个小牢笼! 她要做的,是偷出那枚全宗唯一的辰元黑金令做证据,好去诓骗苏墨龙带她去天水郡罢了。 书房外。 一个小脑袋探出来,又迅速藏回去,只看见一个鬼魅的身影飘进书房,然后悄悄关上门。她手中已经捏住一张逃遁符,只需要找到辰元黑金令,她立马遁走。 功法,宝物,丹药,文墨以及书籍。书房很大也够乱!如果是平日里,她会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然后把脚放到书案。 今日这小偷小摸地行径,反倒把自己的心虚给暴露无遗。 “黑金令,黑金令,黑金令?” 她一边念着一边翻找书柜。 找遍整间书房后,易欣儿懵圈了。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偶然间看到书柜的角落里有一本功法秘籍。 她刚拿起来,哐当一声掉出一块铁牌,居然是她寻找多时的辰元黑金令。 弯腰捡起来黑金令,正疑惑为什么夹在功法秘籍之中时,殊不知后边早站有一个人。 “欣儿!” 突然一声吓得易欣儿站直身子,脑袋发懵,表情僵硬。她反应迅速地把黑金令和功法丢进空间戒指,不断思索着如何破局。 身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易绍杰! 她回头,尴尬道:“老爹?你怎么在这儿?” 易绍杰先是夺来她手中的逃遁符,然后把它当着易欣儿的面撕掉,反问她,“你在这儿做甚么?” 易欣儿撇了撇嘴,脱口道:“我,我是来找老爹你呀! 昨晚欣儿胡闹,用逃遁符去紫竹峰过夜,特此回来向爹爹请罪的!” “……” 她说话的态度极为端正,易绍杰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被什么老怪物给夺舍了。 易绍杰背着手,盯着她。 “黑金令可以控制护宗大阵!你把它盗走,弄掉了怎么办?” 被识破的易欣儿已经吃惊到合不拢嘴,只能硬着头皮狡辩道:“欣儿不知道爹爹说甚么黑金令……” 易绍杰也完全习惯自家女儿的毛病,一言不发地施法召唤黑金令。 空间戒指内的黑金令得到主人召唤,居然强行逃出易欣儿戒指内的方寸空间,飞到易绍杰的手里。 书房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 事实面前,任易欣儿如何巧舌如簧也不可能圆回来了。所以她保持沉默,只祈祷易绍杰不会发现她的目的。 果然,易绍杰还是问起:“为甚么盗取黑金令?” 易欣儿轻掰手指头,泄气道:“因为,好玩!” 然而知女莫若父的易绍杰双眼洞穿她的心思。 “平时你调皮捣蛋,可不会拿黑金令!还不说实话?” 易欣儿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鼓足士气,委屈地对他道:“说甚么实话?就是觉着好玩才拿走嘛!又不是不还给你!小气!” “果真不是为了出门?” 易欣儿还没把话过一遍脑子,只是哼道:“才不是!我怎么可能……” 她停下来,逐渐清楚她父亲刚才说了‘出门’两字。 这下她可慌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她侧过脸,尽量掩饰住心虚的自己,避免眼神交流。 易绍杰唉了一声轻叹,坐到书案后的那把椅子上,说到:“从紫竹峰回来就盗我的黑金令,你这丫头没有一刻让我省心…… 昨日刚来的那位前辈今日与我告辞啦!他姓苏!你以为为父不知道?” 易欣儿瞪大双眼,她真以为自己这个老父亲还被蒙在鼓里! “我昨晚就听他说出与苏长老的关系!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不让你去紫竹峰就是想你不去掺和与苏家的矛盾之中!你这丫头倒好,不仅不听话,还硬要跟过去! 别以为你娘亲是花神宫的宫主,苏家就会给你三分薄面!世家门阀与宗门势力之间的博弈,往往要死很多人!” 易欣儿被看穿所有盘算,像盆被晒焉了的花骨朵,低着头时不时撇撇嘴。 易绍杰也清楚易欣儿听不进去几句,又是叹口气。 他不想易欣儿过早投身江湖,不想她接触俗世间的纷争。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盆自己悉心照料的小花,终究心心念念外边的世界。 可他同样明白,也只有去往外边的世界才能更好锻炼小花,使她茁壮成长。 “拿出你刚才收起来的功法!” 易绍杰耐心道。 易欣儿愣了一下,拿出功法一看。它名叫,彩蝶戏花步。 她立马翻开,里面步法一点一点印入脑海,居然与她的花神宝典相辅相成。 “这是你娘亲留给你出门用的! 在外不比宗门内,打不过就要会跑。懂得示弱,想保命就必须手段层出不穷!” 第九十三章 龙骨 主峰,宗主寝宫,书房。 易欣儿似乎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荒唐事,天塌地陷,快要颠覆她的认知。 她跪到椅子一侧,忧心问:“老爹你今日有点奇怪,是不是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了?” 易绍杰眉心一皱,“臭丫头又想禁足是?” 悲催的记忆被瞬间唤醒,易欣儿猛然心慌,吐了吐小粉舌,又赔个笑脸,俏皮又不失乖巧道:“老爹你别当真啊!女儿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这死丫头给点甜头就换副鬼样,也不知道是随谁呢? 宗主摇摇头,没好气道:“我若真有走火入魔的时候,你要是能有今日对为父一半的关怀,为父也心甘情愿咯!” 易欣儿使出女人天生的撒娇本领,“呸呸呸!哪有人会出言咒自己呢?再说怎样的胡话,女儿可就生气啦! 老爹啊,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最疼女儿的爹爹……” 听了一堆好话,也难得宗主相当受用。心情大好之余,还细心指点起功法内的疑难之处。 易欣儿把步法变化之数熟记在心,接着翻到功法内记载如何调用灵气的部分。 照着功法所述,将灵气从气海运出,游走腿部经脉,突然卡在一个小腿的穴道上,无法做到灵气循环,周而复始。 她停下来,皱了皱眉头,问:“怎么练不全?” 易绍杰闻言脸色立马慎重起来,“这便是我接下来与你交代的事! 你之所以灵气走不通,那是因为你体内血脉还未觉醒!” 易欣儿顿了顿,“未觉醒的血脉?” 宗主点头,“花神宫世代相传的功法,花神宝典,其实应当配合你体内世代相传的特有血脉一同修炼。 可惜你体内血脉自出生就稀薄还一直未觉醒,即使你修炼花神宝典,修为进步也形同龟速。” 易欣儿听到父亲贬低她,只是不满地努努嘴。 “女儿就快突破结魄境了!十二岁结魄境,也差不到哪去啊!” 宗主摇头,“放在辰元宗自然你数第一,可放眼一等势力里的天骄呢?你这样的岁数这样的修为,怕是拿不上台面!莫忘了,你娘亲是甚么人!” 一席话把易欣儿的骄傲砸了个稀碎,委屈又小声道:“那也不能和最好的比……” 那些大陆顶尖天骄,那个不是天资过人又不缺资源? 易欣儿应该不比他们差,甚者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现在缺的,其实就是血脉觉醒。 宗主摸着她的小脑袋,一副严肃的神情,“不与他们比那与谁比?别人不知你的身份,但你自己要门清!莫要自甘堕落,辱没先祖名声!” 他转而望向窗外,忧心忡忡道:“也因为你的不同之处,出门在外更应当小心行事。你的血脉之力对许多人而言都是致命的诱惑,背弃人道的魔修,心术不正的邪修等等,哪一方都不会放过!” 易欣儿瞪大眼睛,“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宗主轻轻拍一下她的小脑袋,“你以为为父把你关在辰元宗里,真是怕你跟你娘亲跑了?” 房间一片安静,尴尬到两双眼睛都飞速地眨了两下。 易欣儿盯着他,疑惑地说出自己的心声,“难道不是吗?” 看着自家女儿天真无邪地说出父慈女孝的可怕言论,他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到易欣儿脸上。 宗主压住憋出青筋的拳头,挤出笑脸沉声否定:“当然不是!” …… 山门外。 一只猛禽的身影遮天蔽日。 守护山门的长老站在台阶上,神情凝重地仰望着天上的身影。 明明是第二次见面,然而这一次内心还是止不住地骇然。那是深埋心底的恐惧,甚者深扎灵魂本身。 察觉到身后有一股他讨厌的气息,他扭头就发现肖家父子居然来到这儿,停在他身后观望。 肖元仍旧老态龙钟,仿佛任何风浪都惊不到这个年事已高的老家伙。 儿子比老子的心境差很多,就算他极力想掩饰,还是能在眉宇间看到恐惧与焦虑。 守门长老甩袖走人,隐入旁边的山林中。他与肖家父子不对付早已经不是隐晦的私事,连肖家父子也懒得斤斤计较。 肖元皱着眉心长叹,气色比之从前似乎衰减了不少。 “想不到我们这个宗主还有机会结交这等人脉!贺园呀,我们之前的决定是否太过武断呢?” 肖贺园收回目光,忙劝道:“爹!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谁都能乱,唯有你不能乱啊!” 老家伙点点头,闭上眼睛。 “成大事者必先学会隐忍!如今宗主威望正盛,我们更应该耐住性子! 把尾巴收拾好!该不联系的不要联系,该要处理的尽快处理,莫让人家揪住喽!我有预感,我们这个宗主会借这个势头办大事!” 肖贺园拱手,转身消失不见。 书房内。 易欣儿合上功法,彩蝶折花步。 她进入一个顿悟的状态,将功法所有内容收入脑中,然后领悟奥妙。 不一会儿,她睁开眼,“步法已成,就是不能与花神宝典无法融汇!” 易绍杰坐在椅子上细心交代:“多加练习方能灵活使用!即使现在无法融合花神宝典达到其巅峰效果,也能提升速度,在危难时刻保你性命。” 易欣儿点头,“老爹,你真的安心让女儿下山吗?” 宗主道:“我要你不出去,你这丫头愿意吗?” 易欣儿撇了撇嘴,合着她就不应该问这句多余话! “女儿不愿意!这次是苏姐姐遭难,女儿如果不去,女儿还有甚么脸面与别人说女儿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宗主不说话,只是摆出很无语的表情,无言地注视着她。 在这样的目光下,易欣儿仿拂被一面照妖镜扫中,现出原形,怯怯地说:“我可能就存了那么一点私心……” “你那个小脑袋怕装的全是私心!” 易欣儿气得直跺脚,“哪有那么不堪!” 宗主一边摇头笑着,一边领着易欣儿出书房,然后捎上她径直往主峰外飞去。 看到三人队伍,易绍杰落地,向着苏墨龙作揖,道:“前辈,小女贪玩,劳烦费神!” 苏墨龙笑而不语,只是拱手示意。 宗主也不过多言语,松开抓住易欣儿的手,最后叮嘱一句:“在外小心谨慎,若真到危难关头……” 易欣儿抢答到:“我便对天呼救!” 说完,她像个愉快的雀儿飞到李天身边叽叽喳喳地显摆。 临别前,李天上交那日从肖执事手中夺来的地震符,还不忘简要交代来源。 听完后,易绍杰将地震符捏在掌心,几乎把那张薄薄的黄纸弄烂。他大抵猜到七七八八,虽然恼火,但不显于色。 等他回过神,苏墨龙早已经现身在金眉的背上。 他向着底下轻轻抓去,一股无形之力把林雪薇、李天与易欣儿卷上来。 宗主向着天上的苏墨龙拱手,喊到:“路途遥远,前辈多有辛苦!” 苏墨龙回之浅浅一笑,旋即指挥金眉往北方飞走。 待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易绍杰的脸色总算阴沉下来。 他手中那张黄纸成了碎渣,转头回主峰上…… 肖府,大堂。 这里异常冷清,尤其秋季到来,没有花团锦簇的点缀就更多添一笔萧瑟。 堂外跪着一人,他是矿山那位肖执事。 昨日刚被押送回来时,就被肖贺园截下带回府邸。因为没有什么直接的不利证据,执法堂也不会多问。 肖贺园走出来,脸色如常,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他眼中的杀意。 他温怒道:“失去你这个执事的位置,我如今彻底对矿山失去控制,你可真是帮宗主一个大忙了啊!” 肖执事脸色发白,声泪俱下道:“长老!别人不信我,您可一定要相信我!我对你、对肖家的忠心,那是天地可鉴!你不给我下命令,我哪里敢擅自行动! 当日,我真的只是留在房里睡觉。一定是姓陈的那个王八蛋,是他们把我迷晕,然后伪造这一切,其意图就是加害我们肖家! 长老!我真是无辜的啊!” 肖贺园略显不耐烦。 抬手间,一股无形力掐住肖执事的脖子。他眯着眼,对着不甘又惶恐的肖执事道:“放到以往,你的罪受点皮肉之苦也就罢了!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你给我掉链子,莫怪我不念血脉亲情,实在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影响整个肖家!” 只听得咔嚓一声,肖执事的脖子被生生扭断。 又传来有人踢倒花盆的声音,肖贺园冷喝一句:“何人敢偷听本长老谈话?” 他的手向声音方向抓去,竟真抓出一个人来。 那人不是别人,就是肖贺园的儿子,肖安。 肖贺园当然还没走到杀自己儿子保命的地步,他皱着眉,连来几问:“安儿?你躲在那儿做甚么?你听到甚么?看到甚么?” 肖安身子一惊,整个人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口齿已然不清晰。 “我……我……” 他不敢把话说出,或者说他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肖贺园严厉地叮嘱他,“把事儿烂到肚子里去!记住!你甚么也没看见,也甚么都没听见!” 肖安的脑子还一片空白,根本就给不了任何反应。 他爹眉心一皱,喝到:“记住了吗?” 肖安被声音惊到,连忙起身跪好,道:“孩儿明白!孩儿明白!” 九霄云顶。 一只巨型猫头鹰正卖力往北飞去。 易欣儿头一次看到云朵在自己脚下快速飘过,往上目之所及只有蓝天与阳光。 她慢慢爬到金眉的头顶,两只手紧紧抓住金眉的羽毛。 俯首下望,这是她不曾看到过的宽广。山川河流像棋盘,城池营垒像棋子。 当她往回望去,连绵几百里的阴山山脉卧在青色的大地上。 易欣儿眼里闪出精光,一副发现宝藏后的兴奋状态,“李天,你快上来呀!” 李天轻叹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金眉的头顶。 “做甚么?我的姑奶奶?” 易欣儿指着后边逐渐远去的阴山山脉,“你看我们出来的那条山脉,像不像一条龙?” “是吗?” 李天顺着易欣儿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看到山脉走向的确像一条卧在丘陵地带休憩的长龙。 等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眼前景象慢慢模糊。 他再认真看下去时,山已经不是山,那真是一条龙,确切地说更像一条蛇。 它是人面蛇身!通体呈红色,说它有一张人脸,眼睛却是竖着长,完全与人脸不同。 李天揉了揉眼睛,发现那条龙仍旧卧在那儿。并且,它死了!眼睛直直盯着李天,让李天不自觉有点发毛。 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李天又晃了晃脑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次抬头时,他又看得多出来的东西。 站在那条龙旁边的,那是一个人? 不!那并不是人!只是像人! 李天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那个‘人’,他正施展出来的法相,头顶着天,脚踩着地,三头六臂,身披黑色铁甲。 突然,其中一个头似乎察觉到李天的目光。 “何人胆敢窥视本神君?” 他的声音如雷,气势如潮,仿佛天地都在与他共鸣。 没见过这番景象的李天当即脊背发凉! 又一个眨眼,什么龙,什么人都不见了!除了已经模糊到只剩轮廓的阴山山脉,哪里还有其他景象! 李天低声自语:“他到底,是谁?” 恰巧这句话被易欣儿听到,小丫头好奇心泛滥,问他:“你在说谁?” 易欣儿风铃般清脆的声音把李天拉回现实。 李天迷茫地看一眼易欣儿,又回望远方的轮廓。 他不加思索地回到:“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易欣儿以为李天是在敷衍她,于是哼的一声,双手抱胸,“爱说不说,小气鬼!” 蒙受不白之冤的李天不解道:“我哪有小气?” 丫头娇声娇气地哼道:“就有!就有!小气鬼!” …… 远在南边。 陈氏王朝的京城。 这里繁华的街道依旧繁华,住在京城的百姓都在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 虽然近几十年世家风波加剧,朝野时常出现动荡,但在天子脚下还勉强保持住国家应有的体面。 百姓们终日活在上位者努力营造的太平世界之中,殊不知近在皇城之中,正上演着关系他们将来命运的闹剧。 吴正道双腿盘坐在皇城深宫一座天坛上。 天坛被九条龙形雕塑拱卫,九颗龙首都对准正中心,各自口含石头做的龙珠。 天坛另一边的广场上,设有一座看台。 台上龙椅坐的是当朝国君,他的旁边则是陈胤哉。除他们三人外,再无第二人能出现这里。 吴正道变化四道手印,与天坛上的九条石龙接通联系。 龙口中的石珠由灰变黄,上面的黄气正是陈氏王朝的国运。 吴正道眯开一条眼缝,贪婪地扫过这些国运,最后无奈合上双眼。 就算没有看台那的两个人,国运也不是他能够染指的。 突然天生异象! 本来晴空万里,转眼变成乌云闪电。 一道闪电正好劈在一条石龙上,随即天道的反噬之力降临。 吴正道冷汗直冒,强烈的危机感充斥着大脑让他不得不赶紧收手。也是他收手及时,才得以毫发无损。 他恶狠狠地瞄一眼看台。 若不是他们硬逼着他过来吸取国运,他怎么险些被天道反噬之力所伤! 压住心中的怒火,他起身,恭敬行礼,“陛下!天道不许,臣亦无可奈何!” 看台上的陈皇单手撑着脑袋,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吴卿精通阵法一道,不知是否有良策能替朕分忧?” 吴正道在心中编排两句后,恭敬道:“如能骗过天道,或许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几分?” 陈皇冷漠地问。 吴正道犹豫片刻,答:“一分!” 陈皇眯着眼,“吴卿!仅是一分要朕如何相信你?” 吴正道俯首拜道:“陛下!这本就是逆天之举,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修士敢逆天行事?怕就怕连臣所说的这一分都只是个假数!” 陈皇沉默许久,唉了一声,“且说来听听!” 吴正道抬直身板,“寻一副拥有真龙血脉的龙骨!用龙骨中的真龙元气作掩护,就能在天道眼皮底下窃取国运!” “……” 陈皇与陈胤哉同时沉默。 这根本不是夸夸其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龙的确常见,但拥有真龙血脉的龙怕是寻遍玄明界也找不到一条! 更何况还是它的龙骨! 陈胤哉怒指吴正道,“胡说八道!这世上哪里还有真龙血脉!若真有,又怎么寻来?我看你根本这个乱臣贼子,不过是一心只想刁难陛下罢了!” 吴正道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微笑,“亲王殿下!本就是陛下来问臣是否有良策,臣现在献上良策,亲王为甚么又来污蔑臣呢?” 陈胤哉闷下这口暗亏,不敢继续多言。 陈皇从陈胤哉身上收回目光,才道:“吴卿,世间已无真龙血脉,卿之良策似乎不中用!” 吴正道身子一颤,他敏锐的感知力已经捕捉到对方身上的杀意。即使现在还很微弱,但不可否认它的存在。 他赶紧道:“陛下莫急!我知道哪里有龙骨!” 看台两个人的呼吸都急促不少,只是陈皇更加隐晦。 “吴卿!可否说清楚?” 吴正道再次挺直腰板,“南洲西北角有一山脉,名叫阴山山脉。古书记载,山脉下埋有一具龙骨,乃真龙后裔。” 陈胤哉在震撼中久久才恢复神智,他有点不甘地哼道:“吴正道!若真有龙骨埋在阴山,为甚么唯独给你一人知晓?” 吴正道笑了笑,“臣修炼成的这幅魔驱,不也是唯有我一人拥有! 亲王殿下!臣所说句句属实,消息也绝对唯一,大陆上绝无第二个修士知晓!” 说完,他俯下身子,向着陈皇重重扣首。 第九十四章 新津药铺 陈氏王朝,皇城重地。 后宫几位妃嫔们邀约游花园,随行有宫中生活的诸多皇子与公主,以及服侍他们的太监和宫女。 青石铺的道路上,坠着一条长队伍。 临近一面红墙,平日里没有人把守的门口,居然罕见有两个太监站岗,而且两扇朱门紧闭。 一个年少的皇子诧异极了。 路过用作祭祀天地的九龙坛,才能去往御花园。不是祭祀,不是典礼,今日怎地关门不让过呢? 他拉了拉身边妆容华贵的少妇,道:“母妃!门关了,不能过去!还是摆驾回宫!” 这个皇子生性文弱,为人谨慎,生活在皇城将近十来年,他深知宫闱有许多触及不得的禁忌。 一扇普通的门,在普通的日子,出现特别的状况。 他隐隐嗅到其中的危险气息。 然而,旁边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却与他性格截然相反。 “母妃!别听皇兄的!我就要去御花园!” 那皇子眉头微皱,还要出言劝阻。 突然,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个老太监,白得吓人。他向着妃嫔皇子们行一礼,然后道:“诸位娘娘!陛下有旨,今日任何人不得接近九龙坛!还请诸位娘娘,诸位皇子摆驾回宫。” 妃嫔们面面相觑,都不怎么情愿。 因为皇城本就戒律森严,她们这些妃嫔们又像被只关在袖笼里的金丝雀,毫无自由可言。 难得聚在一起游园,总好过独自坐在宫中与几个宫女解闷强! 可眼前这个老太监是内务府大总管,国君身边的红人。最重要的是他的修为临近问道境,后宫中除了太后与皇后,谁也不敢冒犯他。 她们的确身份显贵,奈何人家只手就能决定她们的生死! 正值所有人内心徘徊之际,性格冒失的小皇子问出不应该过问的问题,“田公公,今日是甚么日子呢?父皇怎地不让去九龙坛呢?” 田公公脸色平静,如井中水般看不出丁点波纹。 “奴才不知,还请诸位娘娘,诸位皇子,诸位公主回宫。” 小皇子的哥哥及时捂住他那张不要命的臭嘴,免得听到不该听的话。 还是那个妆容华贵的妃嫔率先掉头,身后群人才悻悻离去。 等确定所有人远离后,老太监转身瞥了两个守门的太监一眼,又不知何时消失。 守门两个太监擦了擦各自额头上的冷汗,纵使老太监没有任何动作,他们还是免不了一阵心悸。 门的另一边。 陈皇其实并不是很担心吴正道所说龙骨真假!毕竟他掌握着对方的生死,只有吴正道不傻,这条消息就可靠无疑。 可话又说回来,阴山地界根本不是陈氏王朝的国土,那么也不可能因他一道圣旨就能封山挖骨。 陈胤哉突然单膝下跪,拱手请道:“陛下,臣弟愿带领边军为陛下寻来龙骨!” 陈皇侧目看向他,“边军一旦离开国土,其中意义你难道不知? 那里是甚么势力的地界?” 在脑海里翻找记忆后,陈胤哉答到:“那里只有两个上得明面的宗门,一个叫妖兽门,一个叫辰元宗,皆是七等势力。妖兽门兴起不过千年,然辰元宗的传承比较古老,具体是哪个时代,臣弟也不清楚。” 陈皇手指敲击着扶手,问:“两家可有甚么大势力的扶持?” 亲王答到:“未曾听说!” 没有大势力做靠山,吞并的时候就少了比较头疼的麻烦事。 陈皇眯着眼,望向吴正道。 “吴卿,若龙骨属实,卿当头功一件!” 闻言,吴正道俯首拜谢。 等他抬起头后,看台龙椅上的陈皇已经消失无踪。 陈胤哉脸色一瞬间就拉下来,斜视着跪在坛上的吴正道。 “陛下太仁慈了!居然要给你这个逆贼恩典!” 吴正道笑了笑,“罪臣有此殊荣,这还得多谢亲王呢!” 看到他这幅得意的样子,陈胤哉只觉得浑身哪都不自在。 他使手段将吴正道重新送回冷宫中软禁,这样危险的重要人物,自然不能给予他多余的自由空间。 …… 中洲。 一座庞大的城池里。 有一中年人,带着年轻的两女一男走进酒楼。 中年人有个特别引人瞩目的地方,那就是肩上站有一只长有金色眉毛的猫头鹰。 他们正是李天四人! 酒楼里的修士投来目光,虽然能知道来人同样是修士,可修为却一点儿都看不穿。 这是因为易欣儿事先准备了可以屏蔽气息、抵挡神识的罗盘。 毕竟生存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会伪装自己! 酒楼里的修士也没感到多意外,江湖上大把修士有屏蔽气息与抵挡神识的诡异手段。 他们看不穿,也不是什么少见的怪事! 店小二见有来客,立马小跑迎上去,一边赔笑一边道歉:“四位客官!一楼满座了,请四位客官移步二楼。” 上来二楼,共计的十二桌就有十一桌坐满客人,简直人头攒动。 新面孔少不了引来关注,尤其林雪薇与易欣儿,最为吸引目光。 李天道:“你们这儿的客人倒挺多!” 店小二先把四张凳子擦亮,请客人落座后,才回答到:“都是外乡来的人多了!自然吃饭喝酒就多起来!不知客官想来点甚么?我们这儿地上跑的,水里有的,天上飞的,应有尽有。” 受不了周围的目光的易欣儿撇了撇嘴,不耐烦道:“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随便来几样!” 店小二高兴地喝了一声‘好嘞’,还没来得及转身,苏墨龙喊住他,满眼期待地吩咐到:“店小二,再来几壶本店好酒!” 李天三人的眉头齐齐皱起。 易欣儿哼道:“喝甚么酒?改换上茶!” 店小二犹豫地看一眼苏墨龙,后者则遗憾地叹口气,似乎没有任何反对的样子。 他又不敢妄加猜度,于是用眼神询问李天。 李天点头,“把酒换茶。” 店小二又长喊一声‘好嘞’,临下楼前,还多看一眼那桌上已经坐好的四人。 年纪最大的苏墨龙还在为没有上酒而惋惜,他右手边的林雪薇一直冷着脸,两手规矩地放在大腿上,目不斜视地盯着桌面。 最小的易欣儿,被周围若即若离的目光扰得有点坐立不安。 李天则十指相扣,突然开口叮嘱到:“前辈,饮酒伤身,从今日起你得把酒戒掉!” 易欣儿鼓起腮帮,同样加入声讨行列,“没错!真是太不把命当回事了!身体坏成那样还要喝酒,从今日起戒酒才是!” 苏墨龙慕地坐直身子,虚心受教,然后点点头。 周围一圈的食客酒客看过来,都是一副津津有味的笑脸。 可能也觉得越活越回去了,临到死还得被三个晚辈管生活,就连苏墨龙他自己也忍不住自嘲地轻笑出声。 未几,店小二端来一八角白瓷茶壶,倒茶前还特意提了提壶盖。 一股淡淡清香立马从壶里飘出,夸张的清香,让食客们停下碗筷、酒客们放下酒盏。 有人道:“店小二,你家店开的是酒楼,怎地你手里泡的茶比那些开茶馆的还香?连我这盏里的酒都没味了!” 店小二一边忙活一边回他,“客官说笑了不是!我们的酒当然香!这茶也是好茶!这泡茶的水呢,取自城外山泉,出了名的清甜可口。这茶叶呢,是我家掌柜的从城南一家老药铺里出大价钱买来的。 听老板说,这茶叶香飘十里,比陈酿的窖酒都诱人呢!” 那人哦的疑惑一声,“那药铺所出茶叶如此特别,等会儿可要去买上两三斤尝尝。” 店小二笑着回他:“莫说两三斤,就是二三两,客官也难买呀!” 那人诧异问:“这是何故?” 店小二回到:“这茶叶珍贵着呢!若不是我家掌柜与那药铺掌柜有多年交情,怕是还泡不到这壶茶给这几位客官。” 那人连连点头,急忙招手道:“被你说得那么珍贵,店小二,快给我也上一壶啊!” 其他桌的客人也纷纷效仿。 店小二摆摆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各位客官!本店有规矩,这茶每月仅售一壶。多了老板也没给啊!” 此话一出,满楼寂静。 易欣儿察觉有目光居然锁定那壶茶,于是连忙从店小二手中夺来。 也不管这茶是不是如店小二口中所说的珍贵难求,反正这是他们花钱点的,总得宣示一下主权。 那人看到小丫头这幅样子,嘴角微微抽搐。 这是多冒犯呐!怕他光天化日抢她区区一壶茶水不成? 那人瞥一眼店小二,有几分不解又有几分生气,道:“怎地我们不知道这条规矩?” 店小二苦笑着对他们解释,“这条规矩很早就有!只是来我家酒楼都是喝酒吃饭的,谁又闲的没事来这儿喝茶呢?” 对啊!谁会来酒楼喝茶,真要想喝口好茶,谁都会选择茶馆才对! 食客酒客们在心中暗道。 他们这样想的时候,店小二已经悄悄走下楼了。 一时间,十来双眼睛齐齐望向李天他们一桌人。 四盏茶水飘出白烟,像极品女子的体香死死勾住男人的软肋,近乎让他们飘飘欲仙。 到底什么茶叶泡出来茶才能怎么香? 他们越发好奇这口茶的味道,连目光也有点炙热几分。 易欣儿注意到周围的“鹰视狼顾”,皱着眉头把茶壶往自己身边挪了挪。 且不提这帮没有口福的家伙眼馋,她也相当期待这青黄色茶水的味道。 抿一口,满嘴茶香! 李天眉头一挑,忍不住叹一句:“还真是难得的好茶呀!味道比那天师傅留给我的清茶还略胜一筹!” 林雪薇不说话,抿一口又一口。 她的师尊是茶道老手,她自己喝过的茶同样不少。可手里这盏茶,就算不是平生第一,也当得起第二的名头。 至于苏墨龙,他完全不懂茶!甭管这盏茶香与不香,他粗鲁地吸了第一口,决计不想来第二口…… 只因为舌尖回味时是苦的! 突然,眼睛直勾勾看的一群人中,有人耐不住性子。 一个灰衫的青年径直过来,从空间戒指取出一块银锭拍在桌面上。 “你们桌上这壶茶,我买了!” 正伸手向茶壶,却被易欣儿拦住。 “一块银锭就想要我一壶茶?这买卖谁爱做谁做,反正我不做!” 青年眼睛闪过怒气与寒光。 他不知道的是,他眼里能要他命的情绪与意图被桌上另外三人尽收眼底。 李天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地盯着那个青年。苏墨龙则手指轻敲桌面,似乎正等待对方先一步出手。林雪薇仍旧冷着脸,但眼睛同样如他先前一般闪过寒光。 青年问:“小姑娘,你才多大,知道一块银锭是甚么价钱嘛?” 易欣儿双手抱胸,轻哼道,“银锭值甚么价钱?连一块下石的碎屑都买不到!你好歹也是个修士,真想换难道出不起一块下石?” 一时间,其他食客酒客都笑出声。 青年的脸色铁青。 将桌上的银锭收回去,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易欣儿重新坐回原位,私底下抱怨道:“他甩甚么脸色?银锭也好意思拿出来!” 李天将茶壶拿过来,边给自己倒茶边说到:“别管他!闻他一身酒味,应该是酒喝多了!” 易欣儿轻轻点头,眨眼将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 “你们说,这儿能找到药材吗?” 一句话让其余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李天看向苏墨龙,发现对方的嘴角仍旧挂着从容的微笑,心也跟着放松许多。 苏墨龙道:“应该有!只是并不清楚,这座城哪家药铺最大最好!” “最大最好?” 店小二端着几盘菜过来,刚好听到他们要找药铺,于是热情推荐道:“那当然是城南那家新津药铺啦!” 李天好奇,问:“可是你之前所说那间药铺?” 店小二称是。 易欣儿用筷子夹住一片肉,瞪着大小眼,“你家掌柜与药铺掌柜相识,店小二你不会是个托!” 店小二忙摆手否认。 “客官错怪我咯!城里的人都知道,新津药铺是我这儿出了名的大药铺,生意做得很大,四五等的宗门势力都是常客,甚至还有三等家族势力与他合作呢!” 苏墨龙一边听,一边点头。 把生意做到这个地步,想来里边应该能找到自己称心的药材。 “看来就是这家了!” 四人匆匆应付一顿,可怜几盘热菜凉了也还剩一半。 倒是那壶茶,被李天与林雪薇喝得精光。可能是受师承的影响,他们两个冥冥之中早已经成了茶道爱好者。 下了酒楼。 在城南寻了几条街,最后靠着摊贩的指路找到那家药铺。 新津药铺。 牌匾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铺子占地广,四楼高,门口三层台阶,两根大红实木柱立在左右。 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排长长的药柜,还有与之不匹配的冷清店面。 李天不禁怀疑,这里真是把生意做大做强的本城最好药铺? 然而苏墨龙不在意这些,他来到柜台,看到一个正在清点药材的伙计。 “你们这儿有没有年份过五百年的地辛草?” 伙计听后眉毛一挑,“地辛草?那可是剧毒之物,客官要来做甚么?” 苏墨龙直接回他,“内服!” 伙计瞪大双眼,甚至还掏了掏耳朵,第二次问:“客官!我没听错!你是说内服?” 苏墨龙耿直地点头,惹来了旁边易欣儿与李天的白眼。 伙计看向后边三个年轻人,以为是这个中年男子的晚辈。 谁会把服毒说得怎么光明正大? 发现对方气息寻常,衣着算得上陈旧,几个晚辈虽面相极好,看上去也娇弱无力。 伙计忍不住联想到一家普通人被恶霸欺凌,实在走投无路于是全家人寻死的桥段。 他只好撒一个善意的谎言,“客官!不好意思,本店的地辛草卖完了!” 苏墨龙沉默一会儿,又问:“那有没有火蛇果?” 伙计心惊。 又是剧毒之物,甚至比刚才的地辛草还要可怕。那可是沾上一点,就会七孔流血而死。 伙计忍不住脊背发凉,更是暗叹苏墨龙真是个狠人。 多绝望才能这样心狠?真是命苦的一家人呐! 他默默低下头,叹口气:“卖完了!” 苏墨龙再次沉默,“那么……” 连续好几样毒物,都被伙计用卖完的借口搪塞过去。 易欣儿越听越恼火,她都忍不住心里编排起店小二,埋怨他为什么骗她们来这家药铺。 越想越气人,易欣儿一拍柜台,皱着眉头抱怨道:“你们开的药铺啊!怎么要甚么没甚么?还说这是本城最好的药铺,我看是最烂的药铺才是!” 听到有人诋毁自家药铺,伙计也来气了。 “你这小姑娘好生无礼!怎可平白毁本店名誉!” 易欣儿不依不饶,“既然是开药铺的,总得有一味药!我们讲了那么多味,你们这儿都没有,不是最烂的药铺是甚么?” 两人吵起来,声音没收住,引来街上行人商贩的围观。 伙计整张脸都黑了。 自己好心救他们一家,反被人家当成驴肝肺! 尤其是听到外边人对药铺指指点点,伙计红着脸,高喊:“滚出去!瞧你们一副寒酸样有甚么资格说本店烂?新津药铺不做你的生意!都给老子滚出去!” 这口气易欣儿又怎么可能咽得下去,就差爬上柜台,指着伙计的鼻子开骂。 “你说谁一副寒酸样呢?信不信本姑娘一把火烧了你这烂铺!” 说完,易欣儿果然想要动用灵力。幸好李天就在身边,一把按住易欣儿,免得这丫头真做出极端事来。 围观的群众越聚越多,苏墨龙见事情闹得有点大,连忙拱手道歉。 “既然没有,我们就不多打搅!丫头还小,说话没分寸,小兄弟你也别当一回事儿!我在这儿替她向你、向新津药铺赔罪啦!” 这腰还没弯下去,伙计却根本不想受他这一拜。 “几句话就想把事情掀过去!也太不把我们新津药铺放在眼里了!” 说完,伙计一个闪身来到易欣儿跟前,抬手打算给小丫头来一个教训。 李天眼疾手快,人家出掌,他便对掌。 一掌对上,两人皆是倒退出去。 刚开始谁也没用实力,现在伙计彻底不想放过他们了。 伙计握掌成拳,修为一点一点暴露出来,神魂境初期。 一拳打出,目标直指李天。 突然耳边一声剑鸣,一点寒芒破开伙计的进攻路线。 林雪薇出剑挑飞伙计的拳头,然后持剑立在李天前边,冷冷注视着对方。 第九十五章 絮语山庄 新津药铺。 两方灵力冲撞形成的乱流夺门而出,强势掀翻了数排围观的人。 药铺的伙计居然有神魂境的修为,这着实让易欣儿吃一惊。待她缓过神来,又愤愤然凝聚灵力,却被李天及时拦下。 “欣儿!莫冲动!” 李天急声劝告她,然后把丫头拉到自己身后。免得最后把事情闹僵,彻底与对方结怨! 也是这会儿,药铺伙计的身影在外人的视线中消失! 刚才林雪薇的一剑让他感到危险,于是立马施展一门玄妙身法,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移动速度。 然而,盯着他的是李天的眼睛。任他的身法再出彩,在李天的恐怖眼力下,根本无所遁形。 在他的眼中,伙计现在正出拳打向林雪薇。可李天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慌张,甚至是安静得过分! 只见林雪薇在眼睛没有捕捉到目标的情况下,居然凭借对危险的预知,提前架剑格挡。 拳头捶在剑身上,只有沉闷的一声响回荡耳边。 对眼前这一幕,伙计只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这个拳头不仅被完全抵消力量,而且那柄薄薄的银剑在自己的拳力之下竟然连弯都没弯! 脚尖向后一蹬,再次消失身影。 药铺伙计照旧还是那套身法,他原以为仍旧吃香,然而他忽略了一直旁观的苏墨龙。 以苏墨龙的眼力自然也能捕捉到药铺伙计,可他不会直接出手,毕竟那太掉面子。 他一直眯着眼、捏着胡子在一旁研究那套身法。 第一次施展时,苏墨龙已经悄悄记住几个关键步法。 再次出现时,顺着刚才的推敲循序渐进,没花费多大精力便能精准预判他下一步走位。 苏墨龙用灵力传音给林雪薇,提醒她,“坎位五步!” 林雪薇举剑逼向苏墨龙所说方位,没有一点怀疑与犹豫。 剑尖就那么突兀地从眼前划过,惊得那伙计一身冷汗! 他一扭腰,迅速移向其他方位,对于刚才惊魂的一幕,只当是他自己不走运给撞上了。 “离位七步!” 苏墨龙继续传音提醒。 按照提示,林雪薇用眼角余光瞥到大致方位,并在这个方向上正好看见一根顶着房梁的红柱。 林雪薇迈出一个剑步,然后使出剑招扫过去。 第二次出剑,林雪薇的剑芒尽数封死从她这边逃脱的可能,再加背后又有一根红柱堵住退路。 林雪薇自信对方躲不开这一剑! 果然,一切如她设想那般,当伙计正卖力避开势头盛的剑芒时,身后居然出现一根红柱堵住他的退路。 先一步的剑气在他脸上割开一条淡淡的血丝,求生的欲望加剧了恐惧的本能。他脚下步法出乱,竟让他两脚相互使绊,栽在地上。 眼看剑芒逼近,命在旦夕,突然,两根手指夹住林雪薇的银剑。 出手的正是苏墨龙。 他示意林雪薇收剑,道:“这位小兄弟!冒犯之处,还望海涵。今日之事本就是个误会,店内所有损失我们会尽数赔偿,不知可否就此罢了?” “……” 药铺伙计惶恐之余,内心情绪又说不尽的复杂!就算他自己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但对方提的条件总还在可接受的范围。 他还没来得及答应,一道声音传入店中。 “赔偿就不必啦!” 不知哪里来的一道风把门关起来,待所有人回过头,一个老者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提起药铺伙计的肩膀,然后把他抛回柜台后边的凳子上。 “混帐东西!让你好生看店,你差点拆了老夫的家当!” 伙计慌忙地站起身,却又两腿发软重新坐了回去,于是只能用这幅糗样给老者解释到:“掌柜的!是他们诋毁本店名声,是他们不敬在前……” 易欣儿不服气,叉着腰娇喝:“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没等她把话说完,又被李天重新挽回自己身后。 伙计情急,怕老者听信对方的话,还想继续为自己辩解,可老者没心情听下去。 只是用一指灵力定住伙计的身体,冷声丢下一句话,“回头再收拾你!”后扭头,冷眼扫过其余四人,“你们四个不是本地人?居然敢来我新津药铺犯事!” 老者负手而立,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将威压隐隐放出。 苏墨龙并不惧他,反而一边赔笑一边拱手说道:“我们是外乡来的!来贵店只是买些药材。事与愿违,同贵店的伙计起了点冲突!既然老先生是这儿的掌柜,苏某在此便向你赔个不是!” 可这赔礼的腰还没弯下去,迎面就袭来强劲的罡风。 原来是老者突然出手,牵动气流。 来不及再解释,苏墨龙果断出掌与老者攻过来的肉掌对上。 双方灵力爆发,互相角力。 店内桌椅被乱流掀起,砸在墙上,成了一堆破烂。 苏墨龙的神情唰的一下认真许多,因为老者居然也是个朝气境的修士,灵气修为并不比他差多少! 万幸的是,两人都没用全力,更多的是在试探,所以谁也没落入下风。 苏墨龙先一步收手,老者见状也没有存心为难他,或者说,他是在忌惮苏墨龙的实力。 两人默契地收手,自然双方都有和解的念头。苏墨龙索性骑驴下坡,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袋灵石。 “此中灵石,足以抵消贵店损失!” 话完,将装有灵石袋子丢到老者手中,转身招呼李天三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岂料老者突然开口:“且慢!” 苏墨龙身子一怔,他却不认为那袋装满中石的袋子无法付清其中损失。 脑中隐隐突然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那就是他刚才不小心漏了财,让对方起了贪念! 迅速设想好接下来的撤退方案后,苏墨龙也从容问他:“老先生!还有甚么事吗?” 老者先掂了掂袋子的重量,又用神识看一眼袋中之物后,果断喊住即将推门出去的四人。 “袋里的灵石还有富裕!本店诚信经营,道兄说一说你要甚么药材!” 苏墨龙沉默了! 他需要的药材不是都卖光了吗?他还能报什么? 心中打定主意随意报几样应付的时候,易欣儿却嘟着嘴,哼的一声,小声抱怨:“我们要的药材你们有吗?还说甚么说!” 易欣儿以为老者听不到,其实对方听得真真切切。 老者背着手,不带情绪地讲到:“说来一听,就算没有,本店进货渠道还是可以的!” 凳子上坐着的药铺伙计慌极了!他渗出来的冷汗都快泡透身上的衣服,可他什么都补救不了! 易欣儿撇了撇嘴,“那好啊!地辛草有吗?” 话音刚落,一个抽屉弹出来。 里边五捆被细绳绑好的地辛草飞出来,摆在柜台上。 而药铺伙计看着眼前药材,心如死灰,就差两眼一黑倒地不醒。 “八百年份,可合心意?” 老者说完,久久不闻回复,于是疑惑地扭头看向对方。 他只看到易欣儿四人正呆愣地盯着柜台上的地辛草。 “不合心意?” 易欣儿摇了摇小脑袋,又瞪一眼伙计,指着他,道:“老前辈!你这个伙计可不像表面上看得老实,迟早你要败在他手里!” 连李天看向药铺伙计的眼神也满是无语,却并未像易欣儿那般把心里话说出口。 他们未注意的是,老者这时候正皱着眉头盯着他们,以为对方还在为刚才的不愉快耿耿于怀。 区区一个化灵境小辈,就算有恃无恐亦未免有点刁蛮。 所幸,他那不满的目光被苏墨龙及时察觉,情知是因为易欣儿那句气话。 苏墨龙不得不厚着脸皮向老者细说他们进店买药的遭遇…… 随带一提,受灵气滋养的药材用途广泛,尤其是炼丹师这个身份,对这些灵药材料的需求更是海量! 这就无法绕开一个现实,那就是丹药在修行路上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无论补充气血、增进修为,还是改善体质、治病疗养等等,丹药都有得天独厚的功效。 一般情况下,每个宗门都会有意培养炼丹师,以求丹药自给自足,那么就变相地加重他们对药材的需求。 宗门为了廉价购进好药材都会有与附近的药铺打好关系的传统与共识。 新津药铺,之所以可以与三等级别的势力做买卖,不仅仅是因为药铺的掌柜是个朝气境修士,还因为他口中那句“诚信经营”。 那么,故意编织理由拒绝售卖药材,传出去完全会让新津药铺的名誉受损。 认定是店中伙计在故意整蛊,老者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把被定住的伙计提出来,他生气道:“留你下来看店,你却净给我瞎胡闹!” 然后将人扔到苏墨龙脚下,冷声道:“我且把他交于道兄,任凭道兄发落!” 伙计脸色惨白,仿佛一口气快要上不来,就快昏厥过去。 没事找事确实可恶!但这里毕竟是老者的药铺,该给的面子也不能免俗。 “不过是一场误会,小兄弟或有难言之隐!老前辈自有家法惩戒,我不过一介外人又谈何发落呢?” 他随手解开伙计的束缚,来表明自己确实没有追究的打算。 老者的火气也随之压下来。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伙计逃过一劫!外人可以不追究,但他的家法绝对无法容忍这种愚蠢的行为。 他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责罚,那毕竟丢的是他自己的脸面。 于是冷声命令伙计重新摆好待客的桌椅,泡上一壶茶水,明面上要他演一处以茶谢罪的戏码。 他特地通过传音交代用什么茶叶,虽然其余人听不见,但李天隐约间提前知晓。 不由得,他想起刚才在酒楼里喝过的那壶茶。 果然,伙计再出现时,手上提的一个白瓷茶壶,里边泡着的俨然是之前那股清香。 易欣儿的小琼鼻嗅到空气间飘过的一抹清香,她兴奋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伙计手里的白瓷,“又是那种茶叶!” 她这一随心话引来老者的注意。 因为壶里泡着的茶叶来之不易,全城仅他一家有这茶叶,而且他从不外售才对! 老者这才想起来,几年前与一个开酒楼的老友斗酒,一时冲动卖过他几斤。 一想到那个嗜酒如命的老鬼脑子糊涂,居然真拿自己这好茶叶来招待他的酒客,老者心都在滴血! 苏墨龙浅浅抿一口,还是熟悉又讨厌的味道。于是兴致乏乏地放下茶盏,拱手问:“道兄!在下龙墨,坐下怎么久,还未请教你的名讳!” 他说完这话,易欣儿下意识地投来怪异的目光。她也知道苏墨龙这是在刻意隐瞒身份,丫头虽然性子顽皮,也不会做出后脚就拆人家台的缺德事。 毕竟,她也清楚苏墨龙身上挂着的是什么敏感身份! 老者没有多想,径直回他:“姓姜,名肃,本地人氏!” “幸会!” 都是游历过江湖的人,他们很规矩也很简单地寒暄几句。言语间,既没有多事打听对方跟脚,也尽量努力维持各自的神秘感。 老狐狸间的对话,李天无心去管他们! 只是盯着两指间端着的茶盏,盘算着是否买一些茶叶孝敬他的美女师傅。 毕竟他那个师傅,钟爱茶道! “姜前辈!您这茶可有余货?不知能否转卖?” 这一问很唐突,然而并没有让姜肃感到出奇。城中不少世家都来问过,连城主府都派人软磨硬泡过好几回。 他是真真切切知道这茶叶有多珍贵,绝然不像某个酒楼掌柜那般做出暴殄天物的荒诞行为。 “小友想留作日后细品?” 李天摇摇头,诚实道出理由来:“非也!是想买来孝敬我家师傅!” 姜肃微微一怔,旋即微微笑道:“难得一片孝心!” 他召来一个铜色的漆盒,小心导入一点灵气后打开封在上面的禁制。 里边放有用特制纸张封存的四块四四方方的茶叶块,还有一包不知包裹什么东西的白布。 姜肃道:“茶叶原是我偶然得来,其实并不是很多!” 李天这才后知自己话里的不妥,赶忙补一句,“老前辈莫太当真!我不过随口一提!” 他瞥一眼旁边白布,于是顺势岔开话题,咦了一声,问:“这白布包的不知甚么东西?” 姜肃将那包白布取出,摊开里边居然是七朵干瘪的花朵。 那花失水的年份应该久远,所以根本不成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花。 姜肃随意拿起一朵,失手间又让一朵掉在桌面上。 花被易欣儿拿起,仔细端详。 “这是甚么花?” 她问。 姜肃答:“靥茶花!与盒中茶叶摘自同一株茶树!” 易欣儿点头,“这也能泡茶?” 姜肃顿了顿,捻着胡子,给出一个奇怪的回答,“能也不能!” 易欣儿好奇,“能也不能?到底是能不能?” 姜肃答道:“能泡茶!少量饮用,确实有丰盈体内灵气的功效!” 易欣儿挑了挑眉,“那过量饮用呢?” 姜肃微微勾起嘴角,答:“会毒发身亡,聚花境修士也抵不住它的毒性!” 易欣儿一怔,颤栗地向他确认,“你说这花有毒?” 姜肃点头。 吓得易欣儿,下意识地把手上枯花扔到桌面。 姜肃见状,又补充道:“小友不必紧张!这朵花的毒性不仅远不足以致命,还是有益的良药!” 易欣儿两颊微红,见识到老前辈的狡诈,只能小声嘀咕一句:“不早说!” 桌面上的枯花被苏墨龙拾起,放在鼻下闻了闻,眉心一皱,“的确含有毒性!” 他用灵力挑起自己茶水中浮着的一片茶叶,同样放在鼻下闻了闻。 这一次他没能闻到任何毒素。 苏墨龙暗自称奇。 “花明明有毒,可同长一株树上的叶子则半点毒素未有!难道是只在开花时才会生出毒素?” 姜肃接过话,详细道出:“花谢后所结的果也含有毒素,而且是剧毒!此花生在四月,长在五月,开在六月,谢于九月。花开的三月里,连一只蜜蜂都不敢近。待到金秋十月,便会结出拇指大小的青色小果。花尚能入药,果却能毒死人!唯有三月新长的嫩芽,匆匆采摘下来后,制成茶叶。泡一壶,香十里,还有补气增灵的功效!” 说完,似乎真就要示范功效般,于是他稍稍抿一口茶。 苏墨龙端详着手中枯花,若有所思后。他问:“不知这古怪的茶树产自哪里?” 姜肃也根本不去瞒他,“出城向北二十里,那里有一座絮语山庄,庄内后院种满了这种茶树!而且普天之下只有那里生长这种茶树,茶叶也是那山庄特产!” 易欣儿适时插一嘴,道:“种有这种茶树,那山庄的主人一定不简单啰!” 姜肃捋了捋胡子,皱着眉头回她:“山庄主人我未曾见过,但我印象深刻的是,庄内没有男人,全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 在新津药铺逗留近两个时辰,李天四人才徐徐出城往西远行。 待到路上没有行人,四人寻一片树林茂盛的山脉,然后深入。 这里没有人烟,连妖兽也少见。不过,山里还是有实力强悍的妖兽,它们的气息笼罩在深山幽谷之中,给整片山脉增添不少恐怖的氛围。 金眉早早飞入深山中,以作监视。 剩余四人寻了好久,才在山间找到一个可以用来临时闭关的洞穴。 李天事先找来一堆干燥的柴火,简单做个照明取暖用的火堆。 “这里应该不会有妖兽摸过来!前辈,可以开始了!” 苏墨龙点头,然后盘膝坐下。 空间戒指一亮,五种在新津药铺买来的药材虚空悬在面前,懂得灵药的一眼就能知道,这些皆是毒性猛烈。 林雪薇坐在洞口,背靠岩壁,斜着脑袋投来目光。 火堆旁,易欣儿坐在一颗光秃秃的石头上,一手压着膝盖,一手紧握。 只看见苏墨龙抓一撮最左边的药材,放入嘴中咀嚼,然后服下。 林雪薇脸色仍旧冷冰冰,可李天与林雪薇都不同程度地紧张起来。 他们都知道,那是可以轻易要人命的毒物。 然而苏墨龙像吃大米饭般轻松,完全没有服毒的自觉。 毒下肚,苏墨龙抓紧时间运功。只是才片刻,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第九十五章 絮语山庄 新津药铺。 两方灵力冲撞形成的乱流夺门而出,强势掀翻了数排围观的人。 药铺的伙计居然有神魂境的修为,这着实让易欣儿吃一惊。待她缓过神来,又愤愤然凝聚灵力,却被李天及时拦下。 “欣儿!莫冲动!” 李天急声劝告她,然后把丫头拉到自己身后。免得最后把事情闹僵,彻底与对方结怨! 也是这会儿,药铺伙计的身影在外人的视线中消失! 刚才林雪薇的一剑让他感到危险,于是立马施展一门玄妙身法,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移动速度。 然而,盯着他的是李天的眼睛。任他的身法再出彩,在李天的恐怖眼力下,根本无所遁形。 在他的眼中,伙计现在正出拳打向林雪薇。可李天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慌张,甚至是安静得过分! 只见林雪薇在眼睛没有捕捉到目标的情况下,居然凭借对危险的预知,提前架剑格挡。 拳头捶在剑身上,只有沉闷的一声响回荡耳边。 对眼前这一幕,伙计只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这个拳头不仅被完全抵消力量,而且那柄薄薄的银剑在自己的拳力之下竟然连弯都没弯! 脚尖向后一蹬,再次消失身影。 药铺伙计照旧还是那套身法,他原以为仍旧吃香,然而他忽略了一直旁观的苏墨龙。 以苏墨龙的眼力自然也能捕捉到药铺伙计,可他不会直接出手,毕竟那太掉面子。 他一直眯着眼、捏着胡子在一旁研究那套身法。 第一次施展时,苏墨龙已经悄悄记住几个关键步法。 再次出现时,顺着刚才的推敲循序渐进,没花费多大精力便能精准预判他下一步走位。 苏墨龙用灵力传音给林雪薇,提醒她,“坎位五步!” 林雪薇举剑逼向苏墨龙所说方位,没有一点怀疑与犹豫。 剑尖就那么突兀地从眼前划过,惊得那伙计一身冷汗! 他一扭腰,迅速移向其他方位,对于刚才惊魂的一幕,只当是他自己不走运给撞上了。 “离位七步!” 苏墨龙继续传音提醒。 按照提示,林雪薇用眼角余光瞥到大致方位,并在这个方向上正好看见一根顶着房梁的红柱。 林雪薇迈出一个剑步,然后使出剑招扫过去。 第二次出剑,林雪薇的剑芒尽数封死从她这边逃脱的可能,再加背后又有一根红柱堵住退路。 林雪薇自信对方躲不开这一剑! 果然,一切如她设想那般,当伙计正卖力避开势头盛的剑芒时,身后居然出现一根红柱堵住他的退路。 先一步的剑气在他脸上割开一条淡淡的血丝,求生的欲望加剧了恐惧的本能。他脚下步法出乱,竟让他两脚相互使绊,栽在地上。 眼看剑芒逼近,命在旦夕,突然,两根手指夹住林雪薇的银剑。 出手的正是苏墨龙。 他示意林雪薇收剑,道:“这位小兄弟!冒犯之处,还望海涵。今日之事本就是个误会,店内所有损失我们会尽数赔偿,不知可否就此罢了?” “……” 药铺伙计惶恐之余,内心情绪又说不尽的复杂!就算他自己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但对方提的条件总还在可接受的范围。 他还没来得及答应,一道声音传入店中。 “赔偿就不必啦!” 不知哪里来的一道风把门关起来,待所有人回过头,一个老者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提起药铺伙计的肩膀,然后把他抛回柜台后边的凳子上。 “混帐东西!让你好生看店,你差点拆了老夫的家当!” 伙计慌忙地站起身,却又两腿发软重新坐了回去,于是只能用这幅糗样给老者解释到:“掌柜的!是他们诋毁本店名声,是他们不敬在前……” 易欣儿不服气,叉着腰娇喝:“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没等她把话说完,又被李天重新挽回自己身后。 伙计情急,怕老者听信对方的话,还想继续为自己辩解,可老者没心情听下去。 只是用一指灵力定住伙计的身体,冷声丢下一句话,“回头再收拾你!”后扭头,冷眼扫过其余四人,“你们四个不是本地人?居然敢来我新津药铺犯事!” 老者负手而立,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将威压隐隐放出。 苏墨龙并不惧他,反而一边赔笑一边拱手说道:“我们是外乡来的!来贵店只是买些药材。事与愿违,同贵店的伙计起了点冲突!既然老先生是这儿的掌柜,苏某在此便向你赔个不是!” 可这赔礼的腰还没弯下去,迎面就袭来强劲的罡风。 原来是老者突然出手,牵动气流。 来不及再解释,苏墨龙果断出掌与老者攻过来的肉掌对上。 双方灵力爆发,互相角力。 店内桌椅被乱流掀起,砸在墙上,成了一堆破烂。 苏墨龙的神情唰的一下认真许多,因为老者居然也是个朝气境的修士,灵气修为并不比他差多少! 万幸的是,两人都没用全力,更多的是在试探,所以谁也没落入下风。 苏墨龙先一步收手,老者见状也没有存心为难他,或者说,他是在忌惮苏墨龙的实力。 两人默契地收手,自然双方都有和解的念头。苏墨龙索性骑驴下坡,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袋灵石。 “此中灵石,足以抵消贵店损失!” 话完,将装有灵石袋子丢到老者手中,转身招呼李天三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岂料老者突然开口:“且慢!” 苏墨龙身子一怔,他却不认为那袋装满中石的袋子无法付清其中损失。 脑中隐隐突然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那就是他刚才不小心漏了财,让对方起了贪念! 迅速设想好接下来的撤退方案后,苏墨龙也从容问他:“老先生!还有甚么事吗?” 老者先掂了掂袋子的重量,又用神识看一眼袋中之物后,果断喊住即将推门出去的四人。 “袋里的灵石还有富裕!本店诚信经营,道兄说一说你要甚么药材!” 苏墨龙沉默了! 他需要的药材不是都卖光了吗?他还能报什么? 心中打定主意随意报几样应付的时候,易欣儿却嘟着嘴,哼的一声,小声抱怨:“我们要的药材你们有吗?还说甚么说!” 易欣儿以为老者听不到,其实对方听得真真切切。 老者背着手,不带情绪地讲到:“说来一听,就算没有,本店进货渠道还是可以的!” 凳子上坐着的药铺伙计慌极了!他渗出来的冷汗都快泡透身上的衣服,可他什么都补救不了! 易欣儿撇了撇嘴,“那好啊!地辛草有吗?” 话音刚落,一个抽屉弹出来。 里边五捆被细绳绑好的地辛草飞出来,摆在柜台上。 而药铺伙计看着眼前药材,心如死灰,就差两眼一黑倒地不醒。 “八百年份,可合心意?” 老者说完,久久不闻回复,于是疑惑地扭头看向对方。 他只看到易欣儿四人正呆愣地盯着柜台上的地辛草。 “不合心意?” 易欣儿摇了摇小脑袋,又瞪一眼伙计,指着他,道:“老前辈!你这个伙计可不像表面上看得老实,迟早你要败在他手里!” 连李天看向药铺伙计的眼神也满是无语,却并未像易欣儿那般把心里话说出口。 他们未注意的是,老者这时候正皱着眉头盯着他们,以为对方还在为刚才的不愉快耿耿于怀。 区区一个化灵境小辈,就算有恃无恐亦未免有点刁蛮。 所幸,他那不满的目光被苏墨龙及时察觉,情知是因为易欣儿那句气话。 苏墨龙不得不厚着脸皮向老者细说他们进店买药的遭遇…… 随带一提,受灵气滋养的药材用途广泛,尤其是炼丹师这个身份,对这些灵药材料的需求更是海量! 这就无法绕开一个现实,那就是丹药在修行路上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无论补充气血、增进修为,还是改善体质、治病疗养等等,丹药都有得天独厚的功效。 一般情况下,每个宗门都会有意培养炼丹师,以求丹药自给自足,那么就变相地加重他们对药材的需求。 宗门为了廉价购进好药材都会有与附近的药铺打好关系的传统与共识。 新津药铺,之所以可以与三等级别的势力做买卖,不仅仅是因为药铺的掌柜是个朝气境修士,还因为他口中那句“诚信经营”。 那么,故意编织理由拒绝售卖药材,传出去完全会让新津药铺的名誉受损。 认定是店中伙计在故意整蛊,老者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把被定住的伙计提出来,他生气道:“留你下来看店,你却净给我瞎胡闹!” 然后将人扔到苏墨龙脚下,冷声道:“我且把他交于道兄,任凭道兄发落!” 伙计脸色惨白,仿佛一口气快要上不来,就快昏厥过去。 没事找事确实可恶!但这里毕竟是老者的药铺,该给的面子也不能免俗。 “不过是一场误会,小兄弟或有难言之隐!老前辈自有家法惩戒,我不过一介外人又谈何发落呢?” 他随手解开伙计的束缚,来表明自己确实没有追究的打算。 老者的火气也随之压下来。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伙计逃过一劫!外人可以不追究,但他的家法绝对无法容忍这种愚蠢的行为。 他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责罚,那毕竟丢的是他自己的脸面。 于是冷声命令伙计重新摆好待客的桌椅,泡上一壶茶水,明面上要他演一处以茶谢罪的戏码。 他特地通过传音交代用什么茶叶,虽然其余人听不见,但李天隐约间提前知晓。 不由得,他想起刚才在酒楼里喝过的那壶茶。 果然,伙计再出现时,手上提的一个白瓷茶壶,里边泡着的俨然是之前那股清香。 易欣儿的小琼鼻嗅到空气间飘过的一抹清香,她兴奋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伙计手里的白瓷,“又是那种茶叶!” 她这一随心话引来老者的注意。 因为壶里泡着的茶叶来之不易,全城仅他一家有这茶叶,而且他从不外售才对! 老者这才想起来,几年前与一个开酒楼的老友斗酒,一时冲动卖过他几斤。 一想到那个嗜酒如命的老鬼脑子糊涂,居然真拿自己这好茶叶来招待他的酒客,老者心都在滴血! 苏墨龙浅浅抿一口,还是熟悉又讨厌的味道。于是兴致乏乏地放下茶盏,拱手问:“道兄!在下龙墨,坐下怎么久,还未请教你的名讳!” 他说完这话,易欣儿下意识地投来怪异的目光。她也知道苏墨龙这是在刻意隐瞒身份,丫头虽然性子顽皮,也不会做出后脚就拆人家台的缺德事。 毕竟,她也清楚苏墨龙身上挂着的是什么敏感身份! 老者没有多想,径直回他:“姓姜,名肃,本地人氏!” “幸会!” 都是游历过江湖的人,他们很规矩也很简单地寒暄几句。言语间,既没有多事打听对方跟脚,也尽量努力维持各自的神秘感。 老狐狸间的对话,李天无心去管他们! 只是盯着两指间端着的茶盏,盘算着是否买一些茶叶孝敬他的美女师傅。 毕竟他那个师傅,钟爱茶道! “姜前辈!您这茶可有余货?不知能否转卖?” 这一问很唐突,然而并没有让姜肃感到出奇。城中不少世家都来问过,连城主府都派人软磨硬泡过好几回。 他是真真切切知道这茶叶有多珍贵,绝然不像某个酒楼掌柜那般做出暴殄天物的荒诞行为。 “小友想留作日后细品?” 李天摇摇头,诚实道出理由来:“非也!是想买来孝敬我家师傅!” 姜肃微微一怔,旋即微微笑道:“难得一片孝心!” 他召来一个铜色的漆盒,小心导入一点灵气后打开封在上面的禁制。 里边放有用特制纸张封存的四块四四方方的茶叶块,还有一包不知包裹什么东西的白布。 姜肃道:“茶叶原是我偶然得来,其实并不是很多!” 李天这才后知自己话里的不妥,赶忙补一句,“老前辈莫太当真!我不过随口一提!” 他瞥一眼旁边白布,于是顺势岔开话题,咦了一声,问:“这白布包的不知甚么东西?” 姜肃将那包白布取出,摊开里边居然是七朵干瘪的花朵。 那花失水的年份应该久远,所以根本不成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花。 姜肃随意拿起一朵,失手间又让一朵掉在桌面上。 花被易欣儿拿起,仔细端详。 “这是甚么花?” 她问。 姜肃答:“靥茶花!与盒中茶叶摘自同一株茶树!” 易欣儿点头,“这也能泡茶?” 姜肃顿了顿,捻着胡子,给出一个奇怪的回答,“能也不能!” 易欣儿好奇,“能也不能?到底是能不能?” 姜肃答道:“能泡茶!少量饮用,确实有丰盈体内灵气的功效!” 易欣儿挑了挑眉,“那过量饮用呢?” 姜肃微微勾起嘴角,答:“会毒发身亡,聚花境修士也抵不住它的毒性!” 易欣儿一怔,颤栗地向他确认,“你说这花有毒?” 姜肃点头。 吓得易欣儿,下意识地把手上枯花扔到桌面。 姜肃见状,又补充道:“小友不必紧张!这朵花的毒性不仅远不足以致命,还是有益的良药!” 易欣儿两颊微红,见识到老前辈的狡诈,只能小声嘀咕一句:“不早说!” 桌面上的枯花被苏墨龙拾起,放在鼻下闻了闻,眉心一皱,“的确含有毒性!” 他用灵力挑起自己茶水中浮着的一片茶叶,同样放在鼻下闻了闻。 这一次他没能闻到任何毒素。 苏墨龙暗自称奇。 “花明明有毒,可同长一株树上的叶子则半点毒素未有!难道是只在开花时才会生出毒素?” 姜肃接过话,详细道出:“花谢后所结的果也含有毒素,而且是剧毒!此花生在四月,长在五月,开在六月,谢于九月。花开的三月里,连一只蜜蜂都不敢近。待到金秋十月,便会结出拇指大小的青色小果。花尚能入药,果却能毒死人!唯有三月新长的嫩芽,匆匆采摘下来后,制成茶叶。泡一壶,香十里,还有补气增灵的功效!” 说完,似乎真就要示范功效般,于是他稍稍抿一口茶。 苏墨龙端详着手中枯花,若有所思后。他问:“不知这古怪的茶树产自哪里?” 姜肃也根本不去瞒他,“出城向北二十里,那里有一座絮语山庄,庄内后院种满了这种茶树!而且普天之下只有那里生长这种茶树,茶叶也是那山庄特产!” 易欣儿适时插一嘴,道:“种有这种茶树,那山庄的主人一定不简单啰!” 姜肃捋了捋胡子,皱着眉头回她:“山庄主人我未曾见过,但我印象深刻的是,庄内没有男人,全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 在新津药铺逗留近两个时辰,李天四人才徐徐出城往西远行。 待到路上没有行人,四人寻一片树林茂盛的山脉,然后深入。 这里没有人烟,连妖兽也少见。不过,山里还是有实力强悍的妖兽,它们的气息笼罩在深山幽谷之中,给整片山脉增添不少恐怖的氛围。 金眉早早飞入深山中,以作监视。 剩余四人寻了好久,才在山间找到一个可以用来临时闭关的洞穴。 李天事先找来一堆干燥的柴火,简单做个照明取暖用的火堆。 “这里应该不会有妖兽摸过来!前辈,可以开始了!” 苏墨龙点头,然后盘膝坐下。 空间戒指一亮,五种在新津药铺买来的药材虚空悬在面前,懂得灵药的一眼就能知道,这些皆是毒性猛烈。 林雪薇坐在洞口,背靠岩壁,斜着脑袋投来目光。 火堆旁,易欣儿坐在一颗光秃秃的石头上,一手压着膝盖,一手紧握。 只看见苏墨龙抓一撮最左边的药材,放入嘴中咀嚼,然后服下。 林雪薇脸色仍旧冷冰冰,可李天与林雪薇都不同程度地紧张起来。 他们都知道,那是可以轻易要人命的毒物。 然而苏墨龙像吃大米饭般轻松,完全没有服毒的自觉。 毒下肚,苏墨龙抓紧时间运功。只是才片刻,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第九十六章 偶遇山匪 絮语山庄。 一间水轩中,四面挂有竹帘和纱帘。 轩中一尊石台,一张琴,和一个香炉。 水轩旁边是片湖,水面飘着红色花瓣,湖水绿莹,高高望下来像一颗绿翡翠。 一个长相美丽,举止优雅的女子迈着轻盈的莲步走来。 她停在水轩前,静静等待。她本是这座山庄的主人,但却不敢走进她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水轩。 突然,香炉升起淡淡的青烟。 “主人!您来了!” 她向着水轩行礼,然而肉眼根本看不出水轩里边坐着人。 但水轩里边又确实坐着人! 悦耳的声音从水轩传来,“想来歇一歇!你这山庄不错,每次来总觉得心情舒畅!” 山庄的主人闻言十分高兴,不过她仍旧不敢乱动。 “能得到主人的青睐,是我这个絮语山庄的荣幸!这水轩临湖,湿气重,不如主人移居庵花阁?” 水轩里的声音似乎在犹豫,“无需麻烦!在这个水轩里,看看水,望望山,得一时清静,也别有一番趣味。该忙甚么就忙甚么!若山下来人实在不能敌,危机关头我自会助你!” “是!多谢主人!” 山庄主人退出水轩,一时间安静得连鸟声都停止。 幽幽的,似乎有琴音传开。 可水轩里,依旧看不到人! …… 某山脉。 密林之上,徐徐飞来六人。 他们是当地的山匪,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其中,有四个人是扛着钢刀,剩余两人则空着手。 “大哥!我们真要跑去絮语山庄闹事吗?就凭我们六兄弟,恐怕连一个侍女都难以招架,更何况那位神秘的絮语山庄庄主!” 一个头顶乱发,国字脸,身材魁梧的男子,他是这六人中的老大。他缓缓斜去目光,道:“你要是敢不去?你怕是现在就能死在这里!莫再多嘴,叫他们听见了,我们全得玩完!” 说话的人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同时也收紧嘴。 老大旁边的弟兄俯视一圈,发现身下这片野林子安静得过分。 “大哥!这林子里今日怎地不见一头妖兽?” 别人立马没好气地回怼他:“怎地你想碰到甚么瘟神?这山里的妖兽机灵的很!弱的闻到我们的气息就远远跑来了,那些不跑开的哪一头是我们兄弟能招惹呢?找麻烦呢?” “真的!连神识都见不着一头!莫不是山里头那些长眠的怪物跑出来了?” 老大迅速打断他们,“别疑神疑鬼!我们兄弟几个在这片山脉闯荡怎么久,甚么时候见过它们跑出来?我们快些赶去絮语山庄!晚了就真有麻烦啦!” 他正低头时,突然瞄到山中发出灵光,又很快消失。 “有光?” 其余弟兄听后立马停下寻找。 “哪儿呢?大哥?” 老大犹豫片刻,山匪的本能还是怂恿他往刚才灵光出现的地方飞去。 后边的弟兄不解其意,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 当他们在高空中看到一个小小的山洞时,他们看到山洞洞口旁正守着一个绝世美人。 正是林雪薇! “是女人!好美的女人!” 说话间,他忍不住从鼻孔中喷出两团急躁的热气。 老大眯着眼望去,看到林雪薇洁白如雪、吹弹可破的脸蛋,又往下盯着林雪薇素衣下若隐若现的身段。 许久不开荤的野人,躁着嗓子道:“果然是美人!” 洞中。 李天正时刻不离地关注着苏墨龙的状态。 之前在来的路上,苏墨龙因为长时间不服毒压制体内顽固的毒素,导致丹田受到冲击,险些跌落境界。 李天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苏墨龙早年中过一种奇怪的剧毒,名叫食灵古虫毒。 这种毒专门进攻修士丹田,会一直吞噬体内所有灵气,并且没有回补的可能。而修士丹田内的灵气一旦彻底空亏又得不到及时的补充,那么离死就不远了! 苏墨龙原来虽然修为高深,但不曾狩猎过毒道。他研究毒,就是因为食灵古虫毒可以通过以毒攻毒的方法压制。 也多亏苏墨龙在中毒前的底子深厚,又经常服用其他毒药压制,才能保住他现在的朝气境修为。 等待的时间里,李天看到苏墨龙头顶上的暮气一点点加重! 那是死亡的前兆,苏墨龙的身体恐怕快要恶化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最坏的结果,就是在他们寻到苏瑜前,苏墨龙突然暴毙。 然而祸不单行!洞外出来的陌生气息,居然向他们的位置靠近。 李天眉头微皱。 他注意到苏墨龙的额头上渗出密汗,也感知到他体内两股不同的毒素正在交战,一时难分胜负。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稍微分心,不仅前功尽弃,而且毒素很可能趁机反扑,当场毙命。 李天脸色微沉,决计不会让洞外这来路不明的六人接近。 “师姐!有人过来!” 他边说边用灵力设置结界保护好苏墨龙。 得到李天的提醒,林雪薇第一时间释放神识观察四周,果然看到六个来路不明的人。 林雪薇又迅速收回神识,“我去应付!你们先不要出去!” 对于师姐的交代,李天根本不可能同意,因为他已经感知到对方的修为。其中,有四个是重天境,还有两个则是地煞境,而且最弱的也有一重天的修为。 他知道师姐的真实实力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简单,然而即使对上一个一重天林雪薇都难有胜算,更何况对方战力远胜一重天! “师姐!莫逞强!来人并不简单,前辈现在又不能动。我有办法赶走他们,还是你与欣儿先留在洞内!” 他迈开步,就要出去。 只是没有实据的话根本说不动林雪薇! 刚才她的神识完全无法看穿对方的修为,不用多想都知道,来人的修为定高过她,并有可能远高于她! 想到这一点,林雪薇就更不能任由李天胡来。 “叫你留在这儿便留在这儿!你几时才能听话?” 林雪薇的声音严厉又生气! 唬得李天身子一僵,与林雪薇对视时,竟然平白有点畏缩。他总不爱听师姐的安排,那个外人眼中冷漠无情的师姐又总是会生他的气。 处在两人的中间煎熬,易欣儿只能无助地攥紧小手。 她知道林雪薇在生气,她想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可她又深知自己办不到! 她没有神识,也没有李天那么变态的感知力,她甚至到现在都在小小怀疑真的有人过来了吗? 渐渐地,易欣儿的内心开始着急,也充满担忧,或许还有点自责。 “林姐姐,还有我呢!我能帮你,你们……” 李天几乎是不带考虑地摇头道:“不行!你更不能出去!” 林雪薇撇去一记冷冽的目光,不允许的同时还夹带了其他讯息! 仅是一眼,易欣儿心领神会。她故意装出气恼的样子,叉着腰,道:“谁要你同意了?本姑奶奶想办的事就从来不需要别人同意!” 她堵住李天的路,默契得像是跟林雪薇商量好似的! 有的时候,李天真的很想与林雪薇她们道出实情。可思绪闪入脑子后又冷静下来,或许他将来会说,但现在还不到那种局面! 趁此机会,林雪薇转身出去! 无论来人抱着什么目的,她都理所应当地顶在最前边。 那把三尺银剑一直收在剑鞘中,在里边养着剑气。每当感受到强敌临近时,就会兴奋地抖动,敌人越强反应越大。 林雪薇身上那股从骨子头透出来的杀伐气质,与剑匹配,给这位冷面杀手增添不少令人胆寒的气场。 眼看林雪薇已经走出洞口,李天害怕出意外,不得不使出灵猴游步摆脱易欣儿的故意纠缠。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少年男子,就这么近乎突兀地走进六人的视线。 因为有宝物屏蔽气息与神识,若不是肉眼所见,根本察觉不到两人的存在 当天上那些山匪看到李天那张俊秀、干净的白脸时,他们曾一度以为李天也是女儿身。 他们中一个面相相对粗犷的男人,这人且管他叫老五,他居然一反常态地在打量李天的身材与面相! 这个人有个特别古怪的毛病,亦就是龙阳之好。多美的女子在他眼中都宛如粉红骷髅,唯独像李天这种白净的少男才能挑起他的情趣。 然而,荒山野岭又有几个白净的小伙呢? 六人中的老二。 他也知道老五那特殊爱好,于是向其打趣道:“老五啊!这小白脸长得是俊,可惜是个男的,哥哥们抓来也无用,你可有福喽!” 老五顺着老二的话往下想,顿时眉开眼笑。 “还是二哥好!哥哥喜欢的那个小娘子,弟弟不会与哥哥争!但诸位哥哥可说好了,那小子可归我!” 地面上,李天听到后,心里是一阵恶寒,差点没忍住,就要一拳将老五给轰杀掉。 且观两边。 天上六个山匪梯次排列,最前边自然是他们中的大哥。 易欣儿同样走出来,瞪完李天一眼后,乖乖站到他旁边。 她出现时,同样招来山匪侵略性的目光。 那张白嫩还带点婴儿肥的小圆脸与宛如能工巧匠雕琢的五官,美得可爱,简直诱人犯罪。不过,因为胸前相对林雪薇来说十分贫瘠,所以稍显不足。 但,就是这种不丰满的遗憾,才更附和山匪中老六的口味了! 老六兴奋地笑出来,“今日是个甚么好日子?来了一个大美人,又有一个还没长开的小美人!” 地面上的易欣儿她听到这段话,她的脸色亦变得特别难看。 可是能够做到虚空驻足,修为定然都在神魂境之上。这样的人物,易欣儿不得不谨慎对待。 “你们是甚么人?” 易欣儿率先问。 如风铃般清脆的声音,几乎满足老六所有幻想! 老六眯着眼,反问她:“还先问起我们六兄弟来了!小美人,你是谁啊?怎地闯进哥哥的地盘也不通报一声?” 那双色眯眯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来回扫在她身上,同样引起易欣儿内心的恶寒。 易欣儿咬咬牙,“这山是你们的吗?为甚么要去通报你们?” 斜眉歪眼的是老三。 他嘿嘿笑着,说到:“小姑娘真不懂规矩!外人来此就是客,说一千道一万,难道不应该先拜见我们这些当山主的是否同意吗?” 李天冷冷撇了撇嘴角,眯着眼,“山主吗?我看叫诸位兄台一声山匪也不为过!” 此话一出,老六十分不爽,其余兄弟也微微皱眉。 在他们看来,李天不过是个高一点的小屁孩,看到凶神恶煞的他们就应该害怕到两股发颤才对。 尤其是两个漂亮女人面前,他们就更会顾及面子。 “哪里来的小子,年纪轻轻,胆子倒不小,见到老子不跪下请安也就罢了,还敢在此出言不逊?” 说话的间隙,老六很隐蔽地释放出威压罩住李天,打算先立个下马威。 可李天仍旧好好站着与他对视,云淡风轻地回答他:“并非对诸位不敬,只不过是实话实说!” 老六见他如磐石般憾不动,心中难免感到惊奇,但脸色仍旧不变。 他眯着眼,道:“好一个实话实说!老子在这山里叱咤多年,也未曾有过如你这般胆色的年轻人。” 李天简单抱拳谢过,满不在意道:“兄台谬赞!” 看他处变不惊,老三的心中生起顾虑。于是抱拳,问:“小兄弟少年英杰,不知是哪家公子,师承何派?” 问题压过来,易欣儿好奇地侧脸看着李天。 她清楚这帮家伙居心叵测,如今询问他们的出身,无非是担心他们背后靠山太大。 辰元宗走出阴山后,就没多少名声,换句话说毫无威慑力。 至于自己背后的花神宫,不到生死关头,易欣儿同样不会暴露。 她很想知道李天会如何作答! 李天又哪里看不穿他们的心思,可惜他李天厉害的从来不是他背后的靠山,而是他自己! “哪里是甚么公子,我三人不过是路过此山的散修罢了。” 易欣儿身子一顿。 她万万没想到李天居然连辰元宗都没有搬出来。不过,她也未天真地指望过几句话把天上六个家伙打发走就是了。 说到底,在外边还得靠拳头! 老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兴奋起来。 他们这些当山匪的,最希望碰到的就是散修! “散修?那便死!” 他冷笑一声,随手打下一团灵力如天降陨石般压向李天。 重天境的灵力,已经与神魂境发生远超常识的质变。以普遍理性来说,这是一条划分超凡的分界线。 可事无绝对,总会例外! 当林雪薇持剑斩出一字剑芒时,那团不应该被神魂境摧毁的灵力,慢慢溃散。 天上的老六瞳孔微缩,仿佛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把他的常识倾覆、摔烂、碾碎。 林雪薇把剑架在与眼睛同等的高度,银剑的剑身映出她杀意浓浓的冷眸。 她的气势,就像一把利剑,一把饮血的杀人剑。 “剑意?把一部剑法练到这种程度?” 老三意外地脱口道。 他抬头,望向中间的大哥与二哥。 “我看,他们的身份可能不是散修怎么简单!” 老五不以为意,“又如何?荒山野岭,有谁亲眼看到他们死在这儿?” 他的话刚刚落下。 老六身形消失,下一刻,突然的一拳出现在李天三人面前,逼得三人分开躲避。 接着,老六的身形再次消失。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李天! 一拳过去,却偏偏打中残影,原来是李天再次施展他的灵猴游步,速度居然不弱他这个一重天的修士! 老六不信邪,又连续好几拳扑空。他正挥出下一拳时,易欣儿趁机向他攻来一记掌印。 “小美人,等不及了吗?” 他轻松打散易欣儿的掌印,又仗着速度优势,伸出手往她掠去。 关键时刻,又是李天及时过来把易欣儿抱走。 老六气急! “怎么像个猴崽子似的难缠?” 他同样施展身法追在李天屁股后,明明差不了多少,又总是抓不住。 林雪薇看不透对方的身法,却能捕捉到招式衔接时,对方那短暂的停歇。 当那个身形只是模糊地出现,林雪薇剑步飘逸,提剑刺去。 这一剑,没有任何巧妙,所以被对方轻松弹开。 林雪薇收剑回身,再刺一剑。 这一次,灵力灌入剑中,聚在剑尖中心。剑势即成,力量与气流携同并进,又强又利,还有剑意加成。 老六的心微微一惊,顾不得多余动作,匆匆凝出灵力罩挡住这一剑。 “没想到还是朵带刺的花!” 他不得不承认林雪薇的出色!能把一重天的他逼到匆忙接罩防御,林雪薇绝对是他修士生涯里的独一份! 向上飞入高空。 接着,他迅速打出一记掌印袭扰林雪薇。 林雪薇斩出一字剑芒,被反推了一段距离才堪堪磨掉这个掌印。 毕竟修为上的差距摆在眼前,林雪薇不可能均衡得了彼此间灵力上的强弱。 但也只是站在弱势方罢了! 修士交战决定的因素很多,而她林雪薇清楚自己有这个变数。 她剑步飘逸飞升,手捏法诀,唤出十八把冰剑,在自己周围结成一个剑阵。 每一把冰剑代表封雪剑法中的一个剑招,配合起来的剑阵,攻防兼备。 作为对手,老六明知林雪薇的剑阵已成气候,但他还是冲上去。 修士的尊严,和实力的优势不允许他有半点退缩的念头。如果有,那么他将终生难进一步! 老六的两只拳头控制住聚起来的灵力,迅速往下冲,形成威力不俗的拳势。 他的功法,断金拳,很大幅度加大他拳势的力量。 光是一个照面,十八把冰剑被对方直接全部震碎。剑阵被破得不能再破了,碎掉的冰渣成一团白雾。 突然,白雾中飞出一点绿。 老六眯着眼,才看清那是一把绿色的短剑! 那短剑太快,根本不给老六多少反应时间。 他略显狼狈地凝聚灵力抵挡,可短剑凭借剑气,还是把他两手的窄袖绞烂了。 正当他还要夸一句林雪薇时,他突然注意到左右侧袭来了红白两个掌印。 他不是在与林雪薇单挑,刚才一时兴起,居然忘了边上还有李天与林雪薇虎视眈眈。 第九十六章 偶遇山匪 絮语山庄。 一间水轩中,四面挂有竹帘和纱帘。 轩中一尊石台,一张琴,和一个香炉。 水轩旁边是片湖,水面飘着红色花瓣,湖水绿莹,高高望下来像一颗绿翡翠。 一个长相美丽,举止优雅的女子迈着轻盈的莲步走来。 她停在水轩前,静静等待。她本是这座山庄的主人,但却不敢走进她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水轩。 突然,香炉升起淡淡的青烟。 “主人!您来了!” 她向着水轩行礼,然而肉眼根本看不出水轩里边坐着人。 但水轩里边又确实坐着人! 悦耳的声音从水轩传来,“想来歇一歇!你这山庄不错,每次来总觉得心情舒畅!” 山庄的主人闻言十分高兴,不过她仍旧不敢乱动。 “能得到主人的青睐,是我这个絮语山庄的荣幸!这水轩临湖,湿气重,不如主人移居庵花阁?” 水轩里的声音似乎在犹豫,“无需麻烦!在这个水轩里,看看水,望望山,得一时清静,也别有一番趣味。该忙甚么就忙甚么!若山下来人实在不能敌,危机关头我自会助你!” “是!多谢主人!” 山庄主人退出水轩,一时间安静得连鸟声都停止。 幽幽的,似乎有琴音传开。 可水轩里,依旧看不到人! …… 某山脉。 密林之上,徐徐飞来六人。 他们是当地的山匪,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其中,有四个人是扛着钢刀,剩余两人则空着手。 “大哥!我们真要跑去絮语山庄闹事吗?就凭我们六兄弟,恐怕连一个侍女都难以招架,更何况那位神秘的絮语山庄庄主!” 一个头顶乱发,国字脸,身材魁梧的男子,他是这六人中的老大。他缓缓斜去目光,道:“你要是敢不去?你怕是现在就能死在这里!莫再多嘴,叫他们听见了,我们全得玩完!” 说话的人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同时也收紧嘴。 老大旁边的弟兄俯视一圈,发现身下这片野林子安静得过分。 “大哥!这林子里今日怎地不见一头妖兽?” 别人立马没好气地回怼他:“怎地你想碰到甚么瘟神?这山里的妖兽机灵的很!弱的闻到我们的气息就远远跑来了,那些不跑开的哪一头是我们兄弟能招惹呢?找麻烦呢?” “真的!连神识都见不着一头!莫不是山里头那些长眠的怪物跑出来了?” 老大迅速打断他们,“别疑神疑鬼!我们兄弟几个在这片山脉闯荡怎么久,甚么时候见过它们跑出来?我们快些赶去絮语山庄!晚了就真有麻烦啦!” 他正低头时,突然瞄到山中发出灵光,又很快消失。 “有光?” 其余弟兄听后立马停下寻找。 “哪儿呢?大哥?” 老大犹豫片刻,山匪的本能还是怂恿他往刚才灵光出现的地方飞去。 后边的弟兄不解其意,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 当他们在高空中看到一个小小的山洞时,他们看到山洞洞口旁正守着一个绝世美人。 正是林雪薇! “是女人!好美的女人!” 说话间,他忍不住从鼻孔中喷出两团急躁的热气。 老大眯着眼望去,看到林雪薇洁白如雪、吹弹可破的脸蛋,又往下盯着林雪薇素衣下若隐若现的身段。 许久不开荤的野人,躁着嗓子道:“果然是美人!” 洞中。 李天正时刻不离地关注着苏墨龙的状态。 之前在来的路上,苏墨龙因为长时间不服毒压制体内顽固的毒素,导致丹田受到冲击,险些跌落境界。 李天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苏墨龙早年中过一种奇怪的剧毒,名叫食灵古虫毒。 这种毒专门进攻修士丹田,会一直吞噬体内所有灵气,并且没有回补的可能。而修士丹田内的灵气一旦彻底空亏又得不到及时的补充,那么离死就不远了! 苏墨龙原来虽然修为高深,但不曾狩猎过毒道。他研究毒,就是因为食灵古虫毒可以通过以毒攻毒的方法压制。 也多亏苏墨龙在中毒前的底子深厚,又经常服用其他毒药压制,才能保住他现在的朝气境修为。 等待的时间里,李天看到苏墨龙头顶上的暮气一点点加重! 那是死亡的前兆,苏墨龙的身体恐怕快要恶化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最坏的结果,就是在他们寻到苏瑜前,苏墨龙突然暴毙。 然而祸不单行!洞外出来的陌生气息,居然向他们的位置靠近。 李天眉头微皱。 他注意到苏墨龙的额头上渗出密汗,也感知到他体内两股不同的毒素正在交战,一时难分胜负。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稍微分心,不仅前功尽弃,而且毒素很可能趁机反扑,当场毙命。 李天脸色微沉,决计不会让洞外这来路不明的六人接近。 “师姐!有人过来!” 他边说边用灵力设置结界保护好苏墨龙。 得到李天的提醒,林雪薇第一时间释放神识观察四周,果然看到六个来路不明的人。 林雪薇又迅速收回神识,“我去应付!你们先不要出去!” 对于师姐的交代,李天根本不可能同意,因为他已经感知到对方的修为。其中,有四个是重天境,还有两个则是地煞境,而且最弱的也有一重天的修为。 他知道师姐的真实实力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简单,然而即使对上一个一重天林雪薇都难有胜算,更何况对方战力远胜一重天! “师姐!莫逞强!来人并不简单,前辈现在又不能动。我有办法赶走他们,还是你与欣儿先留在洞内!” 他迈开步,就要出去。 只是没有实据的话根本说不动林雪薇! 刚才她的神识完全无法看穿对方的修为,不用多想都知道,来人的修为定高过她,并有可能远高于她! 想到这一点,林雪薇就更不能任由李天胡来。 “叫你留在这儿便留在这儿!你几时才能听话?” 林雪薇的声音严厉又生气! 唬得李天身子一僵,与林雪薇对视时,竟然平白有点畏缩。他总不爱听师姐的安排,那个外人眼中冷漠无情的师姐又总是会生他的气。 处在两人的中间煎熬,易欣儿只能无助地攥紧小手。 她知道林雪薇在生气,她想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可她又深知自己办不到! 她没有神识,也没有李天那么变态的感知力,她甚至到现在都在小小怀疑真的有人过来了吗? 渐渐地,易欣儿的内心开始着急,也充满担忧,或许还有点自责。 “林姐姐,还有我呢!我能帮你,你们……” 李天几乎是不带考虑地摇头道:“不行!你更不能出去!” 林雪薇撇去一记冷冽的目光,不允许的同时还夹带了其他讯息! 仅是一眼,易欣儿心领神会。她故意装出气恼的样子,叉着腰,道:“谁要你同意了?本姑奶奶想办的事就从来不需要别人同意!” 她堵住李天的路,默契得像是跟林雪薇商量好似的! 有的时候,李天真的很想与林雪薇她们道出实情。可思绪闪入脑子后又冷静下来,或许他将来会说,但现在还不到那种局面! 趁此机会,林雪薇转身出去! 无论来人抱着什么目的,她都理所应当地顶在最前边。 那把三尺银剑一直收在剑鞘中,在里边养着剑气。每当感受到强敌临近时,就会兴奋地抖动,敌人越强反应越大。 林雪薇身上那股从骨子头透出来的杀伐气质,与剑匹配,给这位冷面杀手增添不少令人胆寒的气场。 眼看林雪薇已经走出洞口,李天害怕出意外,不得不使出灵猴游步摆脱易欣儿的故意纠缠。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少年男子,就这么近乎突兀地走进六人的视线。 因为有宝物屏蔽气息与神识,若不是肉眼所见,根本察觉不到两人的存在 当天上那些山匪看到李天那张俊秀、干净的白脸时,他们曾一度以为李天也是女儿身。 他们中一个面相相对粗犷的男人,这人且管他叫老五,他居然一反常态地在打量李天的身材与面相! 这个人有个特别古怪的毛病,亦就是龙阳之好。多美的女子在他眼中都宛如粉红骷髅,唯独像李天这种白净的少男才能挑起他的情趣。 然而,荒山野岭又有几个白净的小伙呢? 六人中的老二。 他也知道老五那特殊爱好,于是向其打趣道:“老五啊!这小白脸长得是俊,可惜是个男的,哥哥们抓来也无用,你可有福喽!” 老五顺着老二的话往下想,顿时眉开眼笑。 “还是二哥好!哥哥喜欢的那个小娘子,弟弟不会与哥哥争!但诸位哥哥可说好了,那小子可归我!” 地面上,李天听到后,心里是一阵恶寒,差点没忍住,就要一拳将老五给轰杀掉。 且观两边。 天上六个山匪梯次排列,最前边自然是他们中的大哥。 易欣儿同样走出来,瞪完李天一眼后,乖乖站到他旁边。 她出现时,同样招来山匪侵略性的目光。 那张白嫩还带点婴儿肥的小圆脸与宛如能工巧匠雕琢的五官,美得可爱,简直诱人犯罪。不过,因为胸前相对林雪薇来说十分贫瘠,所以稍显不足。 但,就是这种不丰满的遗憾,才更附和山匪中老六的口味了! 老六兴奋地笑出来,“今日是个甚么好日子?来了一个大美人,又有一个还没长开的小美人!” 地面上的易欣儿她听到这段话,她的脸色亦变得特别难看。 可是能够做到虚空驻足,修为定然都在神魂境之上。这样的人物,易欣儿不得不谨慎对待。 “你们是甚么人?” 易欣儿率先问。 如风铃般清脆的声音,几乎满足老六所有幻想! 老六眯着眼,反问她:“还先问起我们六兄弟来了!小美人,你是谁啊?怎地闯进哥哥的地盘也不通报一声?” 那双色眯眯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来回扫在她身上,同样引起易欣儿内心的恶寒。 易欣儿咬咬牙,“这山是你们的吗?为甚么要去通报你们?” 斜眉歪眼的是老三。 他嘿嘿笑着,说到:“小姑娘真不懂规矩!外人来此就是客,说一千道一万,难道不应该先拜见我们这些当山主的是否同意吗?” 李天冷冷撇了撇嘴角,眯着眼,“山主吗?我看叫诸位兄台一声山匪也不为过!” 此话一出,老六十分不爽,其余兄弟也微微皱眉。 在他们看来,李天不过是个高一点的小屁孩,看到凶神恶煞的他们就应该害怕到两股发颤才对。 尤其是两个漂亮女人面前,他们就更会顾及面子。 “哪里来的小子,年纪轻轻,胆子倒不小,见到老子不跪下请安也就罢了,还敢在此出言不逊?” 说话的间隙,老六很隐蔽地释放出威压罩住李天,打算先立个下马威。 可李天仍旧好好站着与他对视,云淡风轻地回答他:“并非对诸位不敬,只不过是实话实说!” 老六见他如磐石般憾不动,心中难免感到惊奇,但脸色仍旧不变。 他眯着眼,道:“好一个实话实说!老子在这山里叱咤多年,也未曾有过如你这般胆色的年轻人。” 李天简单抱拳谢过,满不在意道:“兄台谬赞!” 看他处变不惊,老三的心中生起顾虑。于是抱拳,问:“小兄弟少年英杰,不知是哪家公子,师承何派?” 问题压过来,易欣儿好奇地侧脸看着李天。 她清楚这帮家伙居心叵测,如今询问他们的出身,无非是担心他们背后靠山太大。 辰元宗走出阴山后,就没多少名声,换句话说毫无威慑力。 至于自己背后的花神宫,不到生死关头,易欣儿同样不会暴露。 她很想知道李天会如何作答! 李天又哪里看不穿他们的心思,可惜他李天厉害的从来不是他背后的靠山,而是他自己! “哪里是甚么公子,我三人不过是路过此山的散修罢了。” 易欣儿身子一顿。 她万万没想到李天居然连辰元宗都没有搬出来。不过,她也未天真地指望过几句话把天上六个家伙打发走就是了。 说到底,在外边还得靠拳头! 老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兴奋起来。 他们这些当山匪的,最希望碰到的就是散修! “散修?那便死!” 他冷笑一声,随手打下一团灵力如天降陨石般压向李天。 重天境的灵力,已经与神魂境发生远超常识的质变。以普遍理性来说,这是一条划分超凡的分界线。 可事无绝对,总会例外! 当林雪薇持剑斩出一字剑芒时,那团不应该被神魂境摧毁的灵力,慢慢溃散。 天上的老六瞳孔微缩,仿佛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把他的常识倾覆、摔烂、碾碎。 林雪薇把剑架在与眼睛同等的高度,银剑的剑身映出她杀意浓浓的冷眸。 她的气势,就像一把利剑,一把饮血的杀人剑。 “剑意?把一部剑法练到这种程度?” 老三意外地脱口道。 他抬头,望向中间的大哥与二哥。 “我看,他们的身份可能不是散修怎么简单!” 老五不以为意,“又如何?荒山野岭,有谁亲眼看到他们死在这儿?” 他的话刚刚落下。 老六身形消失,下一刻,突然的一拳出现在李天三人面前,逼得三人分开躲避。 接着,老六的身形再次消失。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李天! 一拳过去,却偏偏打中残影,原来是李天再次施展他的灵猴游步,速度居然不弱他这个一重天的修士! 老六不信邪,又连续好几拳扑空。他正挥出下一拳时,易欣儿趁机向他攻来一记掌印。 “小美人,等不及了吗?” 他轻松打散易欣儿的掌印,又仗着速度优势,伸出手往她掠去。 关键时刻,又是李天及时过来把易欣儿抱走。 老六气急! “怎么像个猴崽子似的难缠?” 他同样施展身法追在李天屁股后,明明差不了多少,又总是抓不住。 林雪薇看不透对方的身法,却能捕捉到招式衔接时,对方那短暂的停歇。 当那个身形只是模糊地出现,林雪薇剑步飘逸,提剑刺去。 这一剑,没有任何巧妙,所以被对方轻松弹开。 林雪薇收剑回身,再刺一剑。 这一次,灵力灌入剑中,聚在剑尖中心。剑势即成,力量与气流携同并进,又强又利,还有剑意加成。 老六的心微微一惊,顾不得多余动作,匆匆凝出灵力罩挡住这一剑。 “没想到还是朵带刺的花!” 他不得不承认林雪薇的出色!能把一重天的他逼到匆忙接罩防御,林雪薇绝对是他修士生涯里的独一份! 向上飞入高空。 接着,他迅速打出一记掌印袭扰林雪薇。 林雪薇斩出一字剑芒,被反推了一段距离才堪堪磨掉这个掌印。 毕竟修为上的差距摆在眼前,林雪薇不可能均衡得了彼此间灵力上的强弱。 但也只是站在弱势方罢了! 修士交战决定的因素很多,而她林雪薇清楚自己有这个变数。 她剑步飘逸飞升,手捏法诀,唤出十八把冰剑,在自己周围结成一个剑阵。 每一把冰剑代表封雪剑法中的一个剑招,配合起来的剑阵,攻防兼备。 作为对手,老六明知林雪薇的剑阵已成气候,但他还是冲上去。 修士的尊严,和实力的优势不允许他有半点退缩的念头。如果有,那么他将终生难进一步! 老六的两只拳头控制住聚起来的灵力,迅速往下冲,形成威力不俗的拳势。 他的功法,断金拳,很大幅度加大他拳势的力量。 光是一个照面,十八把冰剑被对方直接全部震碎。剑阵被破得不能再破了,碎掉的冰渣成一团白雾。 突然,白雾中飞出一点绿。 老六眯着眼,才看清那是一把绿色的短剑! 那短剑太快,根本不给老六多少反应时间。 他略显狼狈地凝聚灵力抵挡,可短剑凭借剑气,还是把他两手的窄袖绞烂了。 正当他还要夸一句林雪薇时,他突然注意到左右侧袭来了红白两个掌印。 他不是在与林雪薇单挑,刚才一时兴起,居然忘了边上还有李天与林雪薇虎视眈眈。 第九十七章 一波三折 絮语山庄往西南,有一条河,这河的河水将一片占地辽阔的山脉从中间冲断。 古时,河流因涨洪水改道,在山脉深处留下一条深深的伤疤,也就是山间峡谷。那照不进阳光,寂静得如同生命禁区。 这片山脉很普通,唯一的特点就是大,不夸张地说,就算身躯庞大的巨兽也能藏进这里。 只是今日,山间回荡起修士间打斗的声音! 山匪老六被红白两色掌力合力击中,整个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如断线的风筝甩飞到天上。 等他停下来时,刚才被击中的两个部位并没有造成可见的皮外伤,毕竟化灵境的灵力还击不破重天境的肉身防御。 老六抬起头凝视着底下的三人,目眦欲裂,相当气急。 化灵境居然把重天境击退,多么罕见又丢脸的荒唐事。 天上的老二与老四见他打得窘迫,忍不住捧腹大笑。 老三则摇头扶额,叹一句:“老六呐!叫你平时多花点心思在修炼上,该到用时也不会像现在怎么丢人啊!” 林雪薇扫一眼其余山匪,发现他们并没有立即出手的打算。 只是扫过一眼后,林雪薇觉得不对劲,警惕地又扫一眼。 她总算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天上悬停着不是五人,而是四人! 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消失无踪,林雪薇居然毫无觉察。 她迅速释放神识搜索敌人的位置,很快,她发现对方。 老五正以她肉眼难见的速度往李天掠去! 短短的时间里,林雪薇来不及喊话提醒李天。 正当老五自以为得手之际,他的手居然奇怪地抓空了! 李天早已经施展灵猴游步躲开,站在原地的不过是残影。 “确实快……” 老五愕然,再次看到李天时,已经距离自己三丈开外。 也就是说,对方的速度连重天境又能骗过!这种背离常识的速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老五总算明白老六为什么会在他们这里讨不到好处。 突然,一股寒气从背后扑来。老五瞬间警觉,扭头一看,原来是林雪薇快要杀到跟前。 她连续使出封雪剑法中的三个剑招,气力合璧成势,剑气纵横。 老五看准弱点,果断出招,快如闪电。 仅用两招将林雪薇的剑势轻松破除,紧跟推掌逼进,同样成势。 掌力刚猛,如同一堵石墙拍过来。 林雪薇化攻成守,硬接对方一掌。然而灵力差距让她接起来相当吃力,于是迅速转守为攻,一个挑剑挑出剑芒干扰对方路数,然后施展剑步迅速后撤…… 天上的老大,背着手,默默地关注底下两方人的较量。 “哼!” 自己的两个弟弟占尽优势却表现拉胯,他这个当大哥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相比他,老三则担忧起来,“大哥!这三人手段离奇,尤其是那个小子,最为古怪!我担心,如果他们是从某个大势力出来的……” 果然,他的话引来老大的不悦。 “梁子都结下了!现在想息事宁人,我们愿意,他们也不会愿意!” 老大不耐烦地回他。 眼见有起矛盾的苗头,旁边老二适时出言:“大哥、三弟不用着急!他们固然有手段,可修为薄弱不能久战,且让老五、老六玩一会儿。待会兄弟们一起压上去,吃掉他们完全没问题!” 老三铁了心似的,还想继续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他们真是出身大势力,我们兄弟可就惹上麻烦了!” 许久未说话的老四不屑地嘁了一声,“大势力又如何?天高海阔,能抓得住我们六兄弟再说!更何况我们背后不也是有人?” 话音刚落,深山方向突然飞来一道气刃。它速度之快,远远超过六山匪他们的感知力。 电光火石间,老六的身体咔嚓断成两截。 一切发生地太快,以至于老六低头时,还在奇怪自己下半身怎么没了。 老五离老六最近,感受最深。突然的变故,让他这个人陷入呆滞的恐慌之中。 天上的四人也在突然的变故中陷入死寂,第一个从惊惧中回过神的老大大喊:“老五!快回来!” 老五醒觉,木讷地点头。可他还没飞出去多远,另一道气刃过来,将他的头轻松削下来。 又是这窒息的速度,老大的心脏先是停止一刹,然后疯狂跳动。 “走!” 他用了魂力去刺激仿佛被抽了魂的三兄弟。 四道流光往反方向爆射,用他们前所未有的速度玩命飞走。 老大回头,他看到一只如拳头大小的猫头鹰也在注视着他。 妖兽!一只强大的妖兽! 一股巨力,形如飞禽捕捉猎物时张开的利爪,向着他们抓去。 那如浪如潮之能,足以了断他们四兄弟的所有生机。 剩余的山匪惊觉身后来物,脸色刷刷变得惨白,可他们仍不肯放弃逃生的念头,哪怕再渺小。 终于,速度最慢的老四没能逃脱。 他的身体淹没在巨力中,没有任何反抗地化作齑粉。 老大自知他们绝对逃不掉,于是对着远方的天空高喊:“大人!请救我等一命!” 那声音传了好远好远,似乎没有明确的目标。 只是片刻,远方虚空传来一个声音:“废物!” 然后,是一股不知名的灵力突然出现,先是释放出气息,然后卷走剩余三个山匪,最后不见。 其速度之快,就连聚花境巅峰的金眉亦无法反应过来。 之后,这片山脉似乎又重归平静。 “走,走了?走了吗?” 易欣儿紧张得手心出汗,说话也不利索。 看到天空中已经没有任何修士停留,她顿时如释重负。 “幸亏是走了!” 李天眯起眼,脸上不见半分喜色,“恐怕我们新的麻烦要来了!” 他的目光望向侧后方的深山,在那里,几双凶悍的眼睛几乎同时间睁开来,它们才是这片山脉真正的霸主! 易欣儿不懂李天话里边的意思,她低下头,却发现脚下的小石子居然在颤抖。 “倒八辈子血霉才选这里!没一个消停!” 苏墨龙的声音在他们后边响起。 李天猛然扭头,发现他的气息萎靡不少。 没有奇迹,他失败了! 毒素的反噬应该搅得他生不如死,但他想要撑着,李天也不会挑明。 苏墨龙召来金眉,又惆怅地望向侧后方的深山。在阳光照不进的山谷地区,他知道那里栖息着几头即将踏入金身境的妖兽。 它们互相制衡,间接地维护了山脉的安宁。 不过,刚才的气息传入山谷中,让它们误以为有强敌侵入领地,所以才会同时苏醒。 “前辈!为今之计,我们赶紧走!” 妖兽还未完全苏醒,他们有机会逃。 苏墨龙点头。 为了让自己活久点,他的确需要尽力减少使用灵力的次数! “小金!” 金眉在他的指令下,快速变大。 眨眼功夫,一只巨型猫头鹰出现,张开翅膀,它的影子快盖住半边山的森林。 苏墨龙一甩袖袍,卷起李天几人,轻轻一跳落到金眉的背上。然后金眉拍打翅膀,没几下已经升上高空。 然而,他们也把自己彻底出卖给山谷里的妖兽。 恐怖的气息像黄昏过后的黑夜一般笼罩过来,又像渔夫编织的渔网一样抛撒过来。 这些生活在深山幽谷的妖兽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它们可能会容许弱者在眼皮底下苟活,但绝不允许领地内出现能够挑战它们地位的存在! 山谷最深处,有一条百丈长的巨蛇,在黑暗中睁开蛇瞳,如同点亮两只大灯笼,吐出来的蛇信子比百年老树的树干还要粗…… 如果与那样的怪物交战,又会是怎样激烈的画面呢? 李天摇摇头,打消心中多余的念头。 那条蛇的确很大很长,但说起怪物,没有任何生灵比李天更合适这个称呼。 飞过一座像砚台似的高山,他们总算逃离妖兽们的封锁。 山的旁边有一条河,不到半里宽,水流先急后缓。河流两岸成片的稻田,因为一年一种,田里早已经没有水,而是因干旱而皲裂的泥地。 日近西山。 几条炊烟慢腾腾地爬过模糊的山脊线,家家户户的烟火味,还有屋前屋后那断断续续的犬吠声。 这是独属凡人间的景象,没有修士的纷扰,寻常且平淡。 然而,李天他们无心关注。 苏墨龙正打坐静养,在斜阳照映下显得几分消瘦。而且,他的修为居然倒退成朝四气,掉了足足两个小境界。 修为尚浅的林雪薇与易欣儿根本无法觉察,但李天不同。 即使苏墨龙极力掩饰,奈何他李天这双肉眼能看穿太多太多。 “这下总该安全了!” 残红下的易欣儿放肆地躺在金眉的背上。 想到那帮可恶的山匪,易欣儿现在是怒火中烧,“果真是倒了血霉了!真不知为甚么躲进深山也会遇到这种烂人!下次再碰面,非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如果没有那几个山匪作怪,或许苏墨龙还有可能压制住体内的毒素。 在最虚弱的时候遇到这种事,与其说是偶然,该说是命也不为过。 若天要其灭亡,任其修为空前绝后,手段层出不穷,照样敌不过命运洪流。 这个道理,李天可能还很朦胧,但苏墨龙深谙此道。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内出现一叶仙舟。 那架仙舟外表并不美观,但足够大,船身没有刻上特殊的器纹,顶多算一件用来赶路的法宝。 船栏前,那站有两个人,是一青年模样的男子与一青年模样的女子,服饰讲究,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某个宗门出身。 仙舟那边同样注意到身躯庞大的金眉,于是靠过来与它并驾齐驱。 船上男子一拱手,笑得亲切,“道友也是奉命前去覆灭絮语山庄的!” 苏墨龙定睛去看,那说话男子的修为是朝四气,旁边的女子则是朝三气。 絮语山庄? 很耳熟的名字又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苏墨龙一边摩挲着下巴的短胡子,一边在脑海里苦苦回忆。 相比他这个健忘的老家伙,他旁边站着的三个年轻人就记得十分清楚。 易欣儿先是作揖,好奇问:“前辈话里的这絮语山庄犯了甚么错,为甚么会招来覆灭之祸?” 船上男女对视一眼,恍然明白对方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男子的笑脸渐渐消失,眼神变得疏远。 “你们不是奉命而来?” 易欣儿摇头否认。 男子的脸色陡然严肃,他厉声问:“你们是谁?到絮语山庄这方地界所图何事?” 李天与易欣儿相顾一眼。 明明是他们自己主动在先,怎么还怀疑对方动机不纯呢? “道友莫急,我与几个晚辈是南洲人氏,只是凑巧游历到此!” 苏墨龙回答他。 男子不放心,仍旧问:“你们该不会是絮语山庄请来的帮手?” 苏墨龙摆手,边笑边答:“我尚不知甚么絮语山庄,又谈甚么帮手?” 突然,一个黑色身影降临仙舟。 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腰带上挂着一块玉色令牌,自带不可冒犯的气场。 李天定睛看去,这黑袍男子是金身境修为,胸中藏有一道剑气,与林雪薇一般都是剑修。 “来人可是皖素宗的韩、徐二人?” 黑袍男子背着手,表情些许温怒。 仙舟上一男一女不敢怠慢,连忙作揖行礼,才回答:“正是!” 黑袍男子点头,“你们足足误了两个时辰!” 韩、许二人心惊,齐齐单膝跪下。男子拱手,道:“皖素宗在西洲,所以才……” 还没等他说完,一柄短小光剑射中他的檀中穴,痛得他哀嚎不停。 旁边的女子正要出言求情,又一柄光剑同样射中她的檀中穴,让她直接昏聩当场。 黑袍男子脸色如常,眼中的怒火变成轻蔑。他冷冷说到:“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教训,如果往后再犯,就不是受点皮肉之苦了!” 男子深深恐惧刚才的遭遇,连忙扣下一个响头,“是!” “至于你们……” 黑袍男子抬头,眼睛先是定格在金眉身上。 他不屑地嘁了一声,转而望向其背上的苏墨龙。 他有金身境修为,自然看得出苏墨龙现在外强中干的状态,眼中闪过戏谑之意。 “你是哪里来的将死之人?” 苏墨龙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黑袍男子摆手打断。 “不必回答!” 他眯起眼,“你既然快死了,不如我送你一程?” 时间仿佛停滞一般,又的确在分秒流逝。 黑袍男子笑了笑,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在开玩笑,他的掌心中出现一柄同手掌一样长的光剑。 他握着短小的光剑,用剑指着苏墨龙。 “与其痛苦地等待死亡,不如痛快地死在我手里!放心!我的剑很快,不会让你感到任何痛苦!” 李天合上微微受惊的嘴巴,目色沉沉,看向黑袍男子宛若看一个死人。 只要手指轻轻一用力,就能瞬间扭断他的脖子! 李天的内心不断重复这句话。 他右边的林雪薇,其手指正顶在剑柄上。只要对方有动作,她就立即拔剑。 那柄光剑的剑尖闪着锐利的亮光,不断地炫耀自己的武力。 “大人!他是我的朋友!饶他一条生路!” 仙舟上的男子居然出面求情。 “你的朋友?我看着不像啊?你不是絮语山庄派来的细作?” 黑袍男子瞥来一眼。 这一眼仿佛要令他窒息一般,韩姓男子有点后悔这次强出头。只怪当时一念之差,没管住自己的嘴巴。 他在内心赏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小心翼翼地答到:“是刚认识的朋友!他们只是来凑个热闹!毕竟,这次覆灭絮语山庄算得上一场大事。既然是大事,总免不了宣扬一番……” 黑袍男子摩挲着下巴,“也对!可惜,来的是个快死的人!” 他这才扫过苏墨龙身后的三个晚辈,“三个小辈长相不错嘛!” 易欣儿听到这句话,有些紧张地捏住李天的衣角。 她注意到那黑袍男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最长。 纵然看不到修为,但这黑袍男子明显是个狠角色,绝对比那六个山匪棘手。 “既然有点用处,留你多活几个天数也无妨!” 说完,黑袍男子消失无踪。 “走了吗?” 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他,易欣儿还是有点后怕。 而刚刚路过一回鬼门关的苏墨龙,望着黑袍男子离去的方向,内心情绪变得无比复杂。 他曾经的高度,不知比那黑袍男子高出多少。今日虎落平阳,方才再一次体会到人世沧桑。 被别人把握生死,如履薄冰。 “多少年没有过了……” 他自嘲一笑,又恢复平静。 “多谢道友鼎力相助!” 韩姓男子摆摆手,也不管体不体面,啪一下坐在船板上。 看到自己两腿居然在发抖,他也同样自嘲笑了笑。 这就是差距! 在优胜劣汰,强者为尊的世道里,修士间的差距,往往就是尊严与生死。 男子扶起昏聩过去的女子,帮她端正打坐姿势,然后运转丹田,慢慢给她渡气调息。 苏墨龙还想掏几枚上好的丹药酬谢对方的救命之恩。 奈何囊中羞涩,翻来覆去也不过是些许灵石,以及刚买的毒药。 他讪讪一笑,只能不了了之。 女子慢慢从昏迷中苏醒,但神智尚还迷糊。 这黑袍男子属实不懂怜香惜玉!就算女子不是一等一的国色天香,亦是五官端正,品相好。 看她伤得不轻,不正是讨好的时机吗? 男子摇了摇头,抛开心中杂念,才在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丹药。 “师妹!清莲开明丹!这可是……” 女子只觉得头重脚轻,满世界天旋地转。她不知道男子在讲什么,只看到男子嘴巴一张一合,叽里咕噜说个没完。 丹药入口,立马见效。 恢复神智的女子立马端正好坐姿,心中默念心法三遍,然后进入调养状态。 见状,男子松下一口气。 “这位道友!既然说定去凑个热闹,就随我等一起过去!免得招来无边的麻烦!” 苏墨龙点头。 他同样想去絮语山庄。 因为他刚才记起来,新津药铺的掌柜曾经给他品过一种含有剧毒的花。 为今局面,他需要稳住体内毒素,让自己多活些时日。 虽然絮语山庄看上去是个是非之地,但眼下之情形也由不得他不去掺一脚! 第九十七章 一波三折 絮语山庄往西南,有一条河,这河的河水将一片占地辽阔的山脉从中间冲断。 古时,河流因涨洪水改道,在山脉深处留下一条深深的伤疤,也就是山间峡谷。那照不进阳光,寂静得如同生命禁区。 这片山脉很普通,唯一的特点就是大,不夸张地说,就算身躯庞大的巨兽也能藏进这里。 只是今日,山间回荡起修士间打斗的声音! 山匪老六被红白两色掌力合力击中,整个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如断线的风筝甩飞到天上。 等他停下来时,刚才被击中的两个部位并没有造成可见的皮外伤,毕竟化灵境的灵力还击不破重天境的肉身防御。 老六抬起头凝视着底下的三人,目眦欲裂,相当气急。 化灵境居然把重天境击退,多么罕见又丢脸的荒唐事。 天上的老二与老四见他打得窘迫,忍不住捧腹大笑。 老三则摇头扶额,叹一句:“老六呐!叫你平时多花点心思在修炼上,该到用时也不会像现在怎么丢人啊!” 林雪薇扫一眼其余山匪,发现他们并没有立即出手的打算。 只是扫过一眼后,林雪薇觉得不对劲,警惕地又扫一眼。 她总算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天上悬停着不是五人,而是四人! 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消失无踪,林雪薇居然毫无觉察。 她迅速释放神识搜索敌人的位置,很快,她发现对方。 老五正以她肉眼难见的速度往李天掠去! 短短的时间里,林雪薇来不及喊话提醒李天。 正当老五自以为得手之际,他的手居然奇怪地抓空了! 李天早已经施展灵猴游步躲开,站在原地的不过是残影。 “确实快……” 老五愕然,再次看到李天时,已经距离自己三丈开外。 也就是说,对方的速度连重天境又能骗过!这种背离常识的速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老五总算明白老六为什么会在他们这里讨不到好处。 突然,一股寒气从背后扑来。老五瞬间警觉,扭头一看,原来是林雪薇快要杀到跟前。 她连续使出封雪剑法中的三个剑招,气力合璧成势,剑气纵横。 老五看准弱点,果断出招,快如闪电。 仅用两招将林雪薇的剑势轻松破除,紧跟推掌逼进,同样成势。 掌力刚猛,如同一堵石墙拍过来。 林雪薇化攻成守,硬接对方一掌。然而灵力差距让她接起来相当吃力,于是迅速转守为攻,一个挑剑挑出剑芒干扰对方路数,然后施展剑步迅速后撤…… 天上的老大,背着手,默默地关注底下两方人的较量。 “哼!” 自己的两个弟弟占尽优势却表现拉胯,他这个当大哥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相比他,老三则担忧起来,“大哥!这三人手段离奇,尤其是那个小子,最为古怪!我担心,如果他们是从某个大势力出来的……” 果然,他的话引来老大的不悦。 “梁子都结下了!现在想息事宁人,我们愿意,他们也不会愿意!” 老大不耐烦地回他。 眼见有起矛盾的苗头,旁边老二适时出言:“大哥、三弟不用着急!他们固然有手段,可修为薄弱不能久战,且让老五、老六玩一会儿。待会兄弟们一起压上去,吃掉他们完全没问题!” 老三铁了心似的,还想继续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他们真是出身大势力,我们兄弟可就惹上麻烦了!” 许久未说话的老四不屑地嘁了一声,“大势力又如何?天高海阔,能抓得住我们六兄弟再说!更何况我们背后不也是有人?” 话音刚落,深山方向突然飞来一道气刃。它速度之快,远远超过六山匪他们的感知力。 电光火石间,老六的身体咔嚓断成两截。 一切发生地太快,以至于老六低头时,还在奇怪自己下半身怎么没了。 老五离老六最近,感受最深。突然的变故,让他这个人陷入呆滞的恐慌之中。 天上的四人也在突然的变故中陷入死寂,第一个从惊惧中回过神的老大大喊:“老五!快回来!” 老五醒觉,木讷地点头。可他还没飞出去多远,另一道气刃过来,将他的头轻松削下来。 又是这窒息的速度,老大的心脏先是停止一刹,然后疯狂跳动。 “走!” 他用了魂力去刺激仿佛被抽了魂的三兄弟。 四道流光往反方向爆射,用他们前所未有的速度玩命飞走。 老大回头,他看到一只如拳头大小的猫头鹰也在注视着他。 妖兽!一只强大的妖兽! 一股巨力,形如飞禽捕捉猎物时张开的利爪,向着他们抓去。 那如浪如潮之能,足以了断他们四兄弟的所有生机。 剩余的山匪惊觉身后来物,脸色刷刷变得惨白,可他们仍不肯放弃逃生的念头,哪怕再渺小。 终于,速度最慢的老四没能逃脱。 他的身体淹没在巨力中,没有任何反抗地化作齑粉。 老大自知他们绝对逃不掉,于是对着远方的天空高喊:“大人!请救我等一命!” 那声音传了好远好远,似乎没有明确的目标。 只是片刻,远方虚空传来一个声音:“废物!” 然后,是一股不知名的灵力突然出现,先是释放出气息,然后卷走剩余三个山匪,最后不见。 其速度之快,就连聚花境巅峰的金眉亦无法反应过来。 之后,这片山脉似乎又重归平静。 “走,走了?走了吗?” 易欣儿紧张得手心出汗,说话也不利索。 看到天空中已经没有任何修士停留,她顿时如释重负。 “幸亏是走了!” 李天眯起眼,脸上不见半分喜色,“恐怕我们新的麻烦要来了!” 他的目光望向侧后方的深山,在那里,几双凶悍的眼睛几乎同时间睁开来,它们才是这片山脉真正的霸主! 易欣儿不懂李天话里边的意思,她低下头,却发现脚下的小石子居然在颤抖。 “倒八辈子血霉才选这里!没一个消停!” 苏墨龙的声音在他们后边响起。 李天猛然扭头,发现他的气息萎靡不少。 没有奇迹,他失败了! 毒素的反噬应该搅得他生不如死,但他想要撑着,李天也不会挑明。 苏墨龙召来金眉,又惆怅地望向侧后方的深山。在阳光照不进的山谷地区,他知道那里栖息着几头即将踏入金身境的妖兽。 它们互相制衡,间接地维护了山脉的安宁。 不过,刚才的气息传入山谷中,让它们误以为有强敌侵入领地,所以才会同时苏醒。 “前辈!为今之计,我们赶紧走!” 妖兽还未完全苏醒,他们有机会逃。 苏墨龙点头。 为了让自己活久点,他的确需要尽力减少使用灵力的次数! “小金!” 金眉在他的指令下,快速变大。 眨眼功夫,一只巨型猫头鹰出现,张开翅膀,它的影子快盖住半边山的森林。 苏墨龙一甩袖袍,卷起李天几人,轻轻一跳落到金眉的背上。然后金眉拍打翅膀,没几下已经升上高空。 然而,他们也把自己彻底出卖给山谷里的妖兽。 恐怖的气息像黄昏过后的黑夜一般笼罩过来,又像渔夫编织的渔网一样抛撒过来。 这些生活在深山幽谷的妖兽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它们可能会容许弱者在眼皮底下苟活,但绝不允许领地内出现能够挑战它们地位的存在! 山谷最深处,有一条百丈长的巨蛇,在黑暗中睁开蛇瞳,如同点亮两只大灯笼,吐出来的蛇信子比百年老树的树干还要粗…… 如果与那样的怪物交战,又会是怎样激烈的画面呢? 李天摇摇头,打消心中多余的念头。 那条蛇的确很大很长,但说起怪物,没有任何生灵比李天更合适这个称呼。 飞过一座像砚台似的高山,他们总算逃离妖兽们的封锁。 山的旁边有一条河,不到半里宽,水流先急后缓。河流两岸成片的稻田,因为一年一种,田里早已经没有水,而是因干旱而皲裂的泥地。 日近西山。 几条炊烟慢腾腾地爬过模糊的山脊线,家家户户的烟火味,还有屋前屋后那断断续续的犬吠声。 这是独属凡人间的景象,没有修士的纷扰,寻常且平淡。 然而,李天他们无心关注。 苏墨龙正打坐静养,在斜阳照映下显得几分消瘦。而且,他的修为居然倒退成朝四气,掉了足足两个小境界。 修为尚浅的林雪薇与易欣儿根本无法觉察,但李天不同。 即使苏墨龙极力掩饰,奈何他李天这双肉眼能看穿太多太多。 “这下总该安全了!” 残红下的易欣儿放肆地躺在金眉的背上。 想到那帮可恶的山匪,易欣儿现在是怒火中烧,“果真是倒了血霉了!真不知为甚么躲进深山也会遇到这种烂人!下次再碰面,非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如果没有那几个山匪作怪,或许苏墨龙还有可能压制住体内的毒素。 在最虚弱的时候遇到这种事,与其说是偶然,该说是命也不为过。 若天要其灭亡,任其修为空前绝后,手段层出不穷,照样敌不过命运洪流。 这个道理,李天可能还很朦胧,但苏墨龙深谙此道。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内出现一叶仙舟。 那架仙舟外表并不美观,但足够大,船身没有刻上特殊的器纹,顶多算一件用来赶路的法宝。 船栏前,那站有两个人,是一青年模样的男子与一青年模样的女子,服饰讲究,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某个宗门出身。 仙舟那边同样注意到身躯庞大的金眉,于是靠过来与它并驾齐驱。 船上男子一拱手,笑得亲切,“道友也是奉命前去覆灭絮语山庄的!” 苏墨龙定睛去看,那说话男子的修为是朝四气,旁边的女子则是朝三气。 絮语山庄? 很耳熟的名字又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苏墨龙一边摩挲着下巴的短胡子,一边在脑海里苦苦回忆。 相比他这个健忘的老家伙,他旁边站着的三个年轻人就记得十分清楚。 易欣儿先是作揖,好奇问:“前辈话里的这絮语山庄犯了甚么错,为甚么会招来覆灭之祸?” 船上男女对视一眼,恍然明白对方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男子的笑脸渐渐消失,眼神变得疏远。 “你们不是奉命而来?” 易欣儿摇头否认。 男子的脸色陡然严肃,他厉声问:“你们是谁?到絮语山庄这方地界所图何事?” 李天与易欣儿相顾一眼。 明明是他们自己主动在先,怎么还怀疑对方动机不纯呢? “道友莫急,我与几个晚辈是南洲人氏,只是凑巧游历到此!” 苏墨龙回答他。 男子不放心,仍旧问:“你们该不会是絮语山庄请来的帮手?” 苏墨龙摆手,边笑边答:“我尚不知甚么絮语山庄,又谈甚么帮手?” 突然,一个黑色身影降临仙舟。 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腰带上挂着一块玉色令牌,自带不可冒犯的气场。 李天定睛看去,这黑袍男子是金身境修为,胸中藏有一道剑气,与林雪薇一般都是剑修。 “来人可是皖素宗的韩、徐二人?” 黑袍男子背着手,表情些许温怒。 仙舟上一男一女不敢怠慢,连忙作揖行礼,才回答:“正是!” 黑袍男子点头,“你们足足误了两个时辰!” 韩、许二人心惊,齐齐单膝跪下。男子拱手,道:“皖素宗在西洲,所以才……” 还没等他说完,一柄短小光剑射中他的檀中穴,痛得他哀嚎不停。 旁边的女子正要出言求情,又一柄光剑同样射中她的檀中穴,让她直接昏聩当场。 黑袍男子脸色如常,眼中的怒火变成轻蔑。他冷冷说到:“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教训,如果往后再犯,就不是受点皮肉之苦了!” 男子深深恐惧刚才的遭遇,连忙扣下一个响头,“是!” “至于你们……” 黑袍男子抬头,眼睛先是定格在金眉身上。 他不屑地嘁了一声,转而望向其背上的苏墨龙。 他有金身境修为,自然看得出苏墨龙现在外强中干的状态,眼中闪过戏谑之意。 “你是哪里来的将死之人?” 苏墨龙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黑袍男子摆手打断。 “不必回答!” 他眯起眼,“你既然快死了,不如我送你一程?” 时间仿佛停滞一般,又的确在分秒流逝。 黑袍男子笑了笑,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在开玩笑,他的掌心中出现一柄同手掌一样长的光剑。 他握着短小的光剑,用剑指着苏墨龙。 “与其痛苦地等待死亡,不如痛快地死在我手里!放心!我的剑很快,不会让你感到任何痛苦!” 李天合上微微受惊的嘴巴,目色沉沉,看向黑袍男子宛若看一个死人。 只要手指轻轻一用力,就能瞬间扭断他的脖子! 李天的内心不断重复这句话。 他右边的林雪薇,其手指正顶在剑柄上。只要对方有动作,她就立即拔剑。 那柄光剑的剑尖闪着锐利的亮光,不断地炫耀自己的武力。 “大人!他是我的朋友!饶他一条生路!” 仙舟上的男子居然出面求情。 “你的朋友?我看着不像啊?你不是絮语山庄派来的细作?” 黑袍男子瞥来一眼。 这一眼仿佛要令他窒息一般,韩姓男子有点后悔这次强出头。只怪当时一念之差,没管住自己的嘴巴。 他在内心赏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小心翼翼地答到:“是刚认识的朋友!他们只是来凑个热闹!毕竟,这次覆灭絮语山庄算得上一场大事。既然是大事,总免不了宣扬一番……” 黑袍男子摩挲着下巴,“也对!可惜,来的是个快死的人!” 他这才扫过苏墨龙身后的三个晚辈,“三个小辈长相不错嘛!” 易欣儿听到这句话,有些紧张地捏住李天的衣角。 她注意到那黑袍男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最长。 纵然看不到修为,但这黑袍男子明显是个狠角色,绝对比那六个山匪棘手。 “既然有点用处,留你多活几个天数也无妨!” 说完,黑袍男子消失无踪。 “走了吗?” 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他,易欣儿还是有点后怕。 而刚刚路过一回鬼门关的苏墨龙,望着黑袍男子离去的方向,内心情绪变得无比复杂。 他曾经的高度,不知比那黑袍男子高出多少。今日虎落平阳,方才再一次体会到人世沧桑。 被别人把握生死,如履薄冰。 “多少年没有过了……” 他自嘲一笑,又恢复平静。 “多谢道友鼎力相助!” 韩姓男子摆摆手,也不管体不体面,啪一下坐在船板上。 看到自己两腿居然在发抖,他也同样自嘲笑了笑。 这就是差距! 在优胜劣汰,强者为尊的世道里,修士间的差距,往往就是尊严与生死。 男子扶起昏聩过去的女子,帮她端正打坐姿势,然后运转丹田,慢慢给她渡气调息。 苏墨龙还想掏几枚上好的丹药酬谢对方的救命之恩。 奈何囊中羞涩,翻来覆去也不过是些许灵石,以及刚买的毒药。 他讪讪一笑,只能不了了之。 女子慢慢从昏迷中苏醒,但神智尚还迷糊。 这黑袍男子属实不懂怜香惜玉!就算女子不是一等一的国色天香,亦是五官端正,品相好。 看她伤得不轻,不正是讨好的时机吗? 男子摇了摇头,抛开心中杂念,才在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丹药。 “师妹!清莲开明丹!这可是……” 女子只觉得头重脚轻,满世界天旋地转。她不知道男子在讲什么,只看到男子嘴巴一张一合,叽里咕噜说个没完。 丹药入口,立马见效。 恢复神智的女子立马端正好坐姿,心中默念心法三遍,然后进入调养状态。 见状,男子松下一口气。 “这位道友!既然说定去凑个热闹,就随我等一起过去!免得招来无边的麻烦!” 苏墨龙点头。 他同样想去絮语山庄。 因为他刚才记起来,新津药铺的掌柜曾经给他品过一种含有剧毒的花。 为今局面,他需要稳住体内毒素,让自己多活些时日。 虽然絮语山庄看上去是个是非之地,但眼下之情形也由不得他不去掺一脚! 第九十八章 殃及池鱼 絮语山庄建在一座小山包上。 山顶被大神通横面截断,并修建一条环绕小山的石阶,在山脚外围则有一条小溪流淌过。 水流撞击在圆滑的石头上,溅起的水珠欢乐地回到下游。 溪水上,铺设一条扁平石头的便桥,在岸边设有一座八角凉亭。 傍晚。 落日余晖消失,天渐渐沉下来。 凉亭外,秋风飒飒。 青黄色的野地,走来一个女子。 她戴着面纱,一身淡黄的衣裳随风飘扬,薄如蝉翼的羽衣给她增添仙气。隐约间能看到她婀娜的身姿,引人遐想。 女子抬头,遥望山上小小的庄园,遗憾道:“真漂亮的一座庄园,可惜我家主人不爱!” 话音刚落,黑暗中走出来一个男子,他身穿一件墨黑色的长袍,腰戴玉色令牌。 他抱拳,单膝跪下,无比尊敬道:“楼主若喜欢,属下为您夺过来!” “宋景洪!” 女子叫出男子的名字,吓得对方身子一哆嗦。 “属下在!” “烧掉!” “是!” 宋景洪俯首,又抬手招来一列穿着夜行服的蒙面人。 “他们都是属下特意训练出来的死士,请楼主下令!” 女子走进凉亭,“不急!让其他人先上,我们暂且静观絮语山庄有甚么底蕴!” “是!” 宋景洪挥手,后边那帮蒙面人听话地退回黑暗中。 弯角的月亮不知何时跳出来,它银白的月辉洒在溪水上莹莹发光。 女子抬眸观赏残月。 “星儿亮来,月儿弯,夜深稚儿莫哭啼……” 宋景洪拱手退去。 不多时,又有修士到来。 先是寥寥几人,然后成百上千。 仙舟、坐骑比比皆是。 仿佛布下一张天罗地网,把絮语山庄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或是达官显赫之人,或是三教九流之辈,总之地位可能天差地别。 同样的,他们在修为上的造诣也是参差不齐。自朝气境往下,最低的还有重天境。 正所谓背靠大树好纳凉! 他们其实都是女子的庸附,如同宗主国之下的附属国,有着极端严格的主从之分。 当然,小势力归附大势力,弱者寻求强者的庇护,这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围山的修士释放出气息,正要压到絮语山庄时,突然金光大作,他们的气息被一股力量给化解了。 他们定睛看向金光的出处。 那是山庄大门上高挂一面牌匾,赫然写着“絮语山庄”四个大字。 一道苍劲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哪里来的贼寇,敢来扰我山庄清静?” 最前沿的一位魁梧男子举起长中铁枪,指着絮语山庄的大门,自信喊到:“奉楼主尊令,覆灭絮语山庄!尔等还不快出门献降!” “聒噪!” 这次是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你是个甚么东西,也敢在门前放叼?” 话音刚落,一击灵力爆射过去。 男子耍了个花枪,兴奋道:“来得好!” 他提枪飞上去,其体内灵力灌入枪内,气力人三者一体瞬成枪势,形如一把钻头。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荡起层层气浪。 男子咬牙,用力将枪往上一挑,果然把对方的灵力挑飞。 “躲躲藏藏的算甚么本事?来同爷爷我大战几个回合!” 慷慨陈词后,甩枪往下重重一劈。 随即一个巨大的枪头劈下去,看架势能压平整座絮语山庄。 可没等枪头落下,一段红绸从山庄顶上飞出,将枪头缠住然后一拧。 “破!” 枪头应声消散,然后红绸转头向着男子冲去。 他一惊,连忙掉转方向撤离。 “想逃?哪里逃!” 话音未落,男子的生路被截断,整个人被红绸裹成粽子,一步步收紧。 “救我……” 男子艰难地伸出一只手,连剩余的话都没来不及说出口,顷刻便化作齑粉。 围山的修士见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士气眼看要跌下去,一名头顶一顶破斗笠的修士举起弯刀呼喊到:“夏道友杀身成仁,真乃我辈修士中的楷模,不负楼主多年对他的恩惠!” 这帮人的精气神被喊回来,“不错!楼主对我等不薄,我等就理应为楼主赴死!” “为楼主赴死……” 喊声还未停歇,就有激进者付诸行动。 五花八门的招式,层层叠叠的攻击如急阵雨般落下。 大门上的牌匾金光变作屏障,将敌人的攻击挡下,同时也不断地消磨自身的灵性。 最后,金光淡去,屏障自动解开。 一名刀客出来,高高举起手中铁刀卖力劈下。 刀芒璀璨夺目,势如破竹。 突然,山庄大门敞开,飞出来一个年轻女子。 她迎着刀芒,眼中毫无畏惧。 抬手间,从容不迫地用一段轻柔的红绸将刀芒击溃。 刀客同样不惧她,甚至看对手是个女子还表现出些许不屑。 “我平生杀人无数,唯独不杀女人与孩子!奈何楼主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身无长物,唯有我手中一口刀能回报楼主的恩情。今日破戒,我听闻忘川河岸常有鬼族拦河劫掠,尔女流之辈魂归九幽时就报上我的名号!我叫……” 女子不耐烦,“要打便打!谁爱听你是谁?” 刀客顿了顿,失笑一声,然后提刀飞上去与那刚出来的女子缠斗。 他们都是朝气境的修士,实力无分上下。交手的近百回合里,两人都没能在对方身上讨到便宜。 眼下这二人打得有来有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分个胜负。其余人不敢多耽误时间,引来楼主不悦。于是打算绕过出战的女子,直接逼出絮语山庄的庄主。 眼神对视后,他们各自行动。只是前脚还没踏进去,后脚就被一股无形之力给生生弹回去。 几人微惊,须知他们个个修为都在朝气境,迎上对方居然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出手之人,定是金身境大能! 他们在这边猜测时,山庄内又几道倩影飞出来,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而且修为气息俱是不俗。 “姐妹们!莫要轻易饶过他们!” 话音未落,几个女子迎面追上去,亦不管对方是谁,起手就是压制,出手就是全力。 暴雨连珠般的攻击浪潮下,没有任何躲避的可能与侥幸。 她们打得对手疲于奔命,最后抱头鼠窜。 风头正盛时她们也不幸地引起了连锁反应,更多的修士出手,打算联合镇压。 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使得局面一度向一边倾斜。 数十人近身,拳势、掌势等等接连不断地打过去然后被拆解。 双方不断加派人手,把方圆百里闹得天翻地覆。 紊乱的气息引起电闪雷鸣,连千里外的人亦能窥到这场风波的冰山一角。 絮语山庄上空,逐渐演变成一场浩大的混战,余波推起来的气浪不停地翻腾如同经历风暴般。 与絮语山庄正对的山坡上,苏墨龙背着手。 要是现在乍一眼看他,倒有几分上位者把控全局的风采。 一只拳头大小的猫头鹰从前方的絮语山庄中飞回来,停在苏墨龙肩上似乎在汇报着消息。 “金身境?” 苏墨龙摇头,笑道:“不止!” 小金眉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突然有多道神识过来查探敌情,于是匆匆躲进山林中不知去向。 李天收回目光,转而往絮语山庄上投去。 易欣儿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一个方向,生气道:“李天你看!又是他们!” 顺着手指的方向,李天看到三个熟悉面孔。 “那逃了的三个山匪也在?” 林雪薇也顺势扭头看去,看清楚他们的长相,唰的一声拔剑。 没等她起跳,李天赶紧拽回来。 “师姐!怎么多人在呢!你这样贸然冲上去,指不定被当做絮语山庄的人给围杀?” 易欣儿同样摩拳擦掌,“怕甚么?趁他们没发现我们,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林姐姐,莫管李天,我与你一同上!” 眼看李天拦不住,苏墨龙适时给她们浇一盆冷水,“冷静点!重天境的神识感知力足够强,你们还没近身,他们就能发现!” 易欣儿泄气地跺了跺脚,突然被一道灼热的气浪吸引去目光。 山庄前出现一团紫红色的火焰,在火中走出一位女子。 她一步一步走到空中,左手捧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火焰的海棠花。 那火海棠的花瓣在她手中一瓣又一瓣绽放,美丽肥润的花瓣呈紫色,具有极度可怕的力量。 美眸扫过她的敌人,随即火海棠爆开,演变成漫天的火海,将天空与大地都给烧成紫红色。 前沿的修士在火海降临的瞬间化作灰烬,修为尚好的能及时做出抵御,也同样扛不住一波。 来犯的修士发疯似地往后逃,很多人最后逃无可逃,成了火海里的亡魂。 部分侥幸捡回一条命的,也因为伤势重而直接坠在地面上。放眼去看,地面已经遍地哀嚎。 正是众人为之紧张时刻,宋景洪一边鼓掌叫好,一边进入所有人的视线。 “焚天煮海,道友的火气不可谓不大!未请教道友的名讳?” 女子淡淡回到:“梁海棠!” 宋景洪拱手,笑着道一声:“梁姑娘!在下宋景洪,幸会!” 梁海棠皱了皱眉,“不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很难看,我看你还是收好你那副嘴脸!” 宋景洪的笑脸僵住,眼神变得阴翳,“还是第一次有人提醒在下,多谢梁姑娘赠言。” 梁海棠轻笑一声,“不用谢!” 话了,她人已经逼近宋景洪。 用炙热的灵力拍过去的掌势,宋景洪不敢有半分轻视。 他同样回敬一掌。 双方掌势对上,变成灵力强弱的角逐。 一层又一层的气浪,如同硬石打破平静的水面,荡起不间断的涟漪。 之前交战的所有人都退到安全地带,他们现在够不到这种层次的战斗,不想被殃及就只能躲得远远的。 宋景洪先一步发力逼退梁海棠。 他手中变出一柄三尺长的光剑,横扫出一字型剑芒试探梁海棠。 梁海棠从容舞动指尖的火海棠,海棠花一朵生百朵,花开撑起一面铜墙铁壁很好地挡下剑芒。 接着一点光剑刺破花墙,然后被划开一条口子。 宋景洪穿过去,手腕抖动,甩出道道剑芒。 火海棠化出一片花瓣,接触剑芒的瞬间爆开绚丽的火球。火球吞掉剑芒,又兀自飞向宋景洪,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慌忙间,宋景洪使出剑步。 脚踏流星,速度奇快,但火球更快。 宋景洪咬牙,舞出剑花将火球斩碎。 他右手剑指点在胸口,大喝一声:“神炫剑意!” 从胸口飞出无数把剑,形同一条巨大的铁流,目标直指梁海棠。 梁海棠手捏法诀。 “天火海棠!” 那朵比鸡蛋小的海棠花变得硕大,花瓣上的火焰如舞者般跳跃、欢腾。 海棠花的花瓣脱开,无尽无休的火焰压过去,迎着铁流,没有畏惧。 顷刻,火海沸腾。 宋景洪的神炫剑意在火焰中被无情地炼化,最后成为没有用的剑气散走。 火海顺势喷出一条火舌,正中宋景洪的胸口。 他的身体如同切断线的风筝一般甩飞出去,又像被烧得通红的陨石那样砸落地面。 亭子里,轻纱薄裙的女子眉头一皱。 “废物!连金身都不知道祭出,要你何用?” 一束光冲破亭子,直上高空。 旋即,一只玉手向着梁海棠抓去。 梁海棠微惊,连忙祭出金身。 “还有灵力支撑金身?真了不得!” 话音落下,玉手居然无视金身散发的金光,一把抓住梁海棠。 “住手!” 山庄内响起一道生气的女声。 那只玉手轰然裂开,如同一座破碎的雕塑最后消散。 光芒褪去,女子平静地望着山庄内一座三层阁楼。 “穆庄主还不愿现身吗?” 她说完,话中提到的穆庄主果然出现。 这穆庄主身穿丹红的衣裙,长相脱俗,着实惊艳了不少能看清她容颜的男修士。 她冷漠地眯着眼,行礼道:“穆琼洁见过吴楼主!” 见到梁海棠捡回一命,也没有受什么伤,她安心地吩咐道:“海棠,你带着众姐妹先回去!” 梁海棠不放心,“庄主,不能留你一个人……” 穆琼洁摇了摇头,“你帮不上忙,快回去!” 梁海棠有心坚持,但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的确没有那个实力站在穆琼洁身边。 “是!庄主请小心!” 说完,她一步一回头地领着姐妹回庄。 穆琼洁再次正视吴颖欣。 “吴楼主亲自动手,这是铁心与我絮语山庄过不去吗?” 吴颖欣轻笑。 “穆庄主难道猜不到其中原因?” “当然知道!” “既然知道,穆庄主何不开门投降?兴许……” 穆琼洁皱了皱眉心,“够了!改换门庭这种事儿,我穆琼洁不屑为之!” “穆庄主好气魄!就是不知道庄主的实力是不是与你的气魄一样好了!” 眼神对接瞬间,穆琼洁如出膛的炮弹般不断攀升高度,吴颖欣则化作流光紧追其后。 灵力散去时留下的余韵,它化作极光弥漫开,又沉到天边。 起初人们听不到任何声音,然后是余力掀起千万丈高的音浪。它带来震耳的爆鸣声,其声之响如同在众人的耳畔前奔驰过一群野马。 天空被点亮,又黯淡,又被点亮…… 方圆千里内,人们能看到频繁的昼夜更迭。 打偏的灵力分散坠在地面,形成壮观的冲击波,将范围内一切碾压成齑粉。 终于,穆琼洁与吴颖欣的气息被世人捕捉到。 涅盘境! 底下的修士们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去仰望、去见证。 两尊金身横空出世,金身的背后伴有光晕。穆琼洁是六圈轮相,吴颖欣则是七圈轮相。 新一轮的气浪涌过来,比决堤的洪水还要可怕千倍万倍。 驻足在中心区域的倒霉蛋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气浪压成肉酱。 他们是卑贱命运的牺牲品,死在战斗的余波下,死得冤枉,也死得窝囊。 其余人能逃的逃,能挡的挡,谁也没有特殊可言! 经历过几次单方面的折损,之前聚在一起围山的那帮修士早已经没有了刚来时的激昂与神气。 他们惊恐又慌乱,活脱脱就是一群逃难的苦命人。 有的人为了能够及时逃到安全区域,不惜动用武力把前边挡路的人干掉。 于是,本来算是同路人的一方很滑稽地出现多起冲突。 这场逃命的风波很快推到李天他们所在的山坡。 李天几人还在瞩目天上两个涅盘境时,殊不知,他们即将面临一场无妄之灾! “前辈!风向好像不太对!” 李天率先察觉乌压压过来的人流,心中隐隐不安。 入眼所见,前头的在逃,后头的在边杀边逃! 原本只关注两个涅盘境打斗的苏墨龙诧异地低下头,他定睛去看,心弦一下子绷紧。 “快走!” 话音未落,居然有修士向他们发起攻击。 来者仅是地煞境修士,苏墨龙轻易就用灵力困住他行动。 嘭! 那个地煞境修士突然爆体而亡! 一切都太快,易欣儿看懵了! 连林雪薇的眼神也呆滞那么一瞬! 然后是天罡境,聚气境,朝气境。天上有涅盘境压着,他们连基本的御空都办不到! 纷乱的攻击如同箭雨般飞过来,即使苏墨龙第一时间用灵力结成一面防御罩,还是不堪重负地迅速黯淡下来。 逃命的已经红了眼,挡他们的路就是在绝他们的命,也不怪人家一出手尽是杀招。 “顶不住啦!” 苏墨龙刚提醒完,防御罩就彻底消散。 积攒下的爆风并夹杂着刺痛的灼烧感,将林雪薇与易欣儿吹飞。 李天没来得及回头营救,一个聚花境的修士已经奔到面前。 他听到对方近乎癫狂地喊到:“化灵境的蝼蚁!给爷死开!” 抬手间,一个掌势拍向李天。 第九十八章 殃及池鱼 絮语山庄建在一座小山包上。 山顶被大神通横面截断,并修建一条环绕小山的石阶,在山脚外围则有一条小溪流淌过。 水流撞击在圆滑的石头上,溅起的水珠欢乐地回到下游。 溪水上,铺设一条扁平石头的便桥,在岸边设有一座八角凉亭。 傍晚。 落日余晖消失,天渐渐沉下来。 凉亭外,秋风飒飒。 青黄色的野地,走来一个女子。 她戴着面纱,一身淡黄的衣裳随风飘扬,薄如蝉翼的羽衣给她增添仙气。隐约间能看到她婀娜的身姿,引人遐想。 女子抬头,遥望山上小小的庄园,遗憾道:“真漂亮的一座庄园,可惜我家主人不爱!” 话音刚落,黑暗中走出来一个男子,他身穿一件墨黑色的长袍,腰戴玉色令牌。 他抱拳,单膝跪下,无比尊敬道:“楼主若喜欢,属下为您夺过来!” “宋景洪!” 女子叫出男子的名字,吓得对方身子一哆嗦。 “属下在!” “烧掉!” “是!” 宋景洪俯首,又抬手招来一列穿着夜行服的蒙面人。 “他们都是属下特意训练出来的死士,请楼主下令!” 女子走进凉亭,“不急!让其他人先上,我们暂且静观絮语山庄有甚么底蕴!” “是!” 宋景洪挥手,后边那帮蒙面人听话地退回黑暗中。 弯角的月亮不知何时跳出来,它银白的月辉洒在溪水上莹莹发光。 女子抬眸观赏残月。 “星儿亮来,月儿弯,夜深稚儿莫哭啼……” 宋景洪拱手退去。 不多时,又有修士到来。 先是寥寥几人,然后成百上千。 仙舟、坐骑比比皆是。 仿佛布下一张天罗地网,把絮语山庄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或是达官显赫之人,或是三教九流之辈,总之地位可能天差地别。 同样的,他们在修为上的造诣也是参差不齐。自朝气境往下,最低的还有重天境。 正所谓背靠大树好纳凉! 他们其实都是女子的庸附,如同宗主国之下的附属国,有着极端严格的主从之分。 当然,小势力归附大势力,弱者寻求强者的庇护,这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围山的修士释放出气息,正要压到絮语山庄时,突然金光大作,他们的气息被一股力量给化解了。 他们定睛看向金光的出处。 那是山庄大门上高挂一面牌匾,赫然写着“絮语山庄”四个大字。 一道苍劲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哪里来的贼寇,敢来扰我山庄清静?” 最前沿的一位魁梧男子举起长中铁枪,指着絮语山庄的大门,自信喊到:“奉楼主尊令,覆灭絮语山庄!尔等还不快出门献降!” “聒噪!” 这次是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你是个甚么东西,也敢在门前放叼?” 话音刚落,一击灵力爆射过去。 男子耍了个花枪,兴奋道:“来得好!” 他提枪飞上去,其体内灵力灌入枪内,气力人三者一体瞬成枪势,形如一把钻头。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荡起层层气浪。 男子咬牙,用力将枪往上一挑,果然把对方的灵力挑飞。 “躲躲藏藏的算甚么本事?来同爷爷我大战几个回合!” 慷慨陈词后,甩枪往下重重一劈。 随即一个巨大的枪头劈下去,看架势能压平整座絮语山庄。 可没等枪头落下,一段红绸从山庄顶上飞出,将枪头缠住然后一拧。 “破!” 枪头应声消散,然后红绸转头向着男子冲去。 他一惊,连忙掉转方向撤离。 “想逃?哪里逃!” 话音未落,男子的生路被截断,整个人被红绸裹成粽子,一步步收紧。 “救我……” 男子艰难地伸出一只手,连剩余的话都没来不及说出口,顷刻便化作齑粉。 围山的修士见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士气眼看要跌下去,一名头顶一顶破斗笠的修士举起弯刀呼喊到:“夏道友杀身成仁,真乃我辈修士中的楷模,不负楼主多年对他的恩惠!” 这帮人的精气神被喊回来,“不错!楼主对我等不薄,我等就理应为楼主赴死!” “为楼主赴死……” 喊声还未停歇,就有激进者付诸行动。 五花八门的招式,层层叠叠的攻击如急阵雨般落下。 大门上的牌匾金光变作屏障,将敌人的攻击挡下,同时也不断地消磨自身的灵性。 最后,金光淡去,屏障自动解开。 一名刀客出来,高高举起手中铁刀卖力劈下。 刀芒璀璨夺目,势如破竹。 突然,山庄大门敞开,飞出来一个年轻女子。 她迎着刀芒,眼中毫无畏惧。 抬手间,从容不迫地用一段轻柔的红绸将刀芒击溃。 刀客同样不惧她,甚至看对手是个女子还表现出些许不屑。 “我平生杀人无数,唯独不杀女人与孩子!奈何楼主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身无长物,唯有我手中一口刀能回报楼主的恩情。今日破戒,我听闻忘川河岸常有鬼族拦河劫掠,尔女流之辈魂归九幽时就报上我的名号!我叫……” 女子不耐烦,“要打便打!谁爱听你是谁?” 刀客顿了顿,失笑一声,然后提刀飞上去与那刚出来的女子缠斗。 他们都是朝气境的修士,实力无分上下。交手的近百回合里,两人都没能在对方身上讨到便宜。 眼下这二人打得有来有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分个胜负。其余人不敢多耽误时间,引来楼主不悦。于是打算绕过出战的女子,直接逼出絮语山庄的庄主。 眼神对视后,他们各自行动。只是前脚还没踏进去,后脚就被一股无形之力给生生弹回去。 几人微惊,须知他们个个修为都在朝气境,迎上对方居然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出手之人,定是金身境大能! 他们在这边猜测时,山庄内又几道倩影飞出来,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而且修为气息俱是不俗。 “姐妹们!莫要轻易饶过他们!” 话音未落,几个女子迎面追上去,亦不管对方是谁,起手就是压制,出手就是全力。 暴雨连珠般的攻击浪潮下,没有任何躲避的可能与侥幸。 她们打得对手疲于奔命,最后抱头鼠窜。 风头正盛时她们也不幸地引起了连锁反应,更多的修士出手,打算联合镇压。 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使得局面一度向一边倾斜。 数十人近身,拳势、掌势等等接连不断地打过去然后被拆解。 双方不断加派人手,把方圆百里闹得天翻地覆。 紊乱的气息引起电闪雷鸣,连千里外的人亦能窥到这场风波的冰山一角。 絮语山庄上空,逐渐演变成一场浩大的混战,余波推起来的气浪不停地翻腾如同经历风暴般。 与絮语山庄正对的山坡上,苏墨龙背着手。 要是现在乍一眼看他,倒有几分上位者把控全局的风采。 一只拳头大小的猫头鹰从前方的絮语山庄中飞回来,停在苏墨龙肩上似乎在汇报着消息。 “金身境?” 苏墨龙摇头,笑道:“不止!” 小金眉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突然有多道神识过来查探敌情,于是匆匆躲进山林中不知去向。 李天收回目光,转而往絮语山庄上投去。 易欣儿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一个方向,生气道:“李天你看!又是他们!” 顺着手指的方向,李天看到三个熟悉面孔。 “那逃了的三个山匪也在?” 林雪薇也顺势扭头看去,看清楚他们的长相,唰的一声拔剑。 没等她起跳,李天赶紧拽回来。 “师姐!怎么多人在呢!你这样贸然冲上去,指不定被当做絮语山庄的人给围杀?” 易欣儿同样摩拳擦掌,“怕甚么?趁他们没发现我们,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林姐姐,莫管李天,我与你一同上!” 眼看李天拦不住,苏墨龙适时给她们浇一盆冷水,“冷静点!重天境的神识感知力足够强,你们还没近身,他们就能发现!” 易欣儿泄气地跺了跺脚,突然被一道灼热的气浪吸引去目光。 山庄前出现一团紫红色的火焰,在火中走出一位女子。 她一步一步走到空中,左手捧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火焰的海棠花。 那火海棠的花瓣在她手中一瓣又一瓣绽放,美丽肥润的花瓣呈紫色,具有极度可怕的力量。 美眸扫过她的敌人,随即火海棠爆开,演变成漫天的火海,将天空与大地都给烧成紫红色。 前沿的修士在火海降临的瞬间化作灰烬,修为尚好的能及时做出抵御,也同样扛不住一波。 来犯的修士发疯似地往后逃,很多人最后逃无可逃,成了火海里的亡魂。 部分侥幸捡回一条命的,也因为伤势重而直接坠在地面上。放眼去看,地面已经遍地哀嚎。 正是众人为之紧张时刻,宋景洪一边鼓掌叫好,一边进入所有人的视线。 “焚天煮海,道友的火气不可谓不大!未请教道友的名讳?” 女子淡淡回到:“梁海棠!” 宋景洪拱手,笑着道一声:“梁姑娘!在下宋景洪,幸会!” 梁海棠皱了皱眉,“不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很难看,我看你还是收好你那副嘴脸!” 宋景洪的笑脸僵住,眼神变得阴翳,“还是第一次有人提醒在下,多谢梁姑娘赠言。” 梁海棠轻笑一声,“不用谢!” 话了,她人已经逼近宋景洪。 用炙热的灵力拍过去的掌势,宋景洪不敢有半分轻视。 他同样回敬一掌。 双方掌势对上,变成灵力强弱的角逐。 一层又一层的气浪,如同硬石打破平静的水面,荡起不间断的涟漪。 之前交战的所有人都退到安全地带,他们现在够不到这种层次的战斗,不想被殃及就只能躲得远远的。 宋景洪先一步发力逼退梁海棠。 他手中变出一柄三尺长的光剑,横扫出一字型剑芒试探梁海棠。 梁海棠从容舞动指尖的火海棠,海棠花一朵生百朵,花开撑起一面铜墙铁壁很好地挡下剑芒。 接着一点光剑刺破花墙,然后被划开一条口子。 宋景洪穿过去,手腕抖动,甩出道道剑芒。 火海棠化出一片花瓣,接触剑芒的瞬间爆开绚丽的火球。火球吞掉剑芒,又兀自飞向宋景洪,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慌忙间,宋景洪使出剑步。 脚踏流星,速度奇快,但火球更快。 宋景洪咬牙,舞出剑花将火球斩碎。 他右手剑指点在胸口,大喝一声:“神炫剑意!” 从胸口飞出无数把剑,形同一条巨大的铁流,目标直指梁海棠。 梁海棠手捏法诀。 “天火海棠!” 那朵比鸡蛋小的海棠花变得硕大,花瓣上的火焰如舞者般跳跃、欢腾。 海棠花的花瓣脱开,无尽无休的火焰压过去,迎着铁流,没有畏惧。 顷刻,火海沸腾。 宋景洪的神炫剑意在火焰中被无情地炼化,最后成为没有用的剑气散走。 火海顺势喷出一条火舌,正中宋景洪的胸口。 他的身体如同切断线的风筝一般甩飞出去,又像被烧得通红的陨石那样砸落地面。 亭子里,轻纱薄裙的女子眉头一皱。 “废物!连金身都不知道祭出,要你何用?” 一束光冲破亭子,直上高空。 旋即,一只玉手向着梁海棠抓去。 梁海棠微惊,连忙祭出金身。 “还有灵力支撑金身?真了不得!” 话音落下,玉手居然无视金身散发的金光,一把抓住梁海棠。 “住手!” 山庄内响起一道生气的女声。 那只玉手轰然裂开,如同一座破碎的雕塑最后消散。 光芒褪去,女子平静地望着山庄内一座三层阁楼。 “穆庄主还不愿现身吗?” 她说完,话中提到的穆庄主果然出现。 这穆庄主身穿丹红的衣裙,长相脱俗,着实惊艳了不少能看清她容颜的男修士。 她冷漠地眯着眼,行礼道:“穆琼洁见过吴楼主!” 见到梁海棠捡回一命,也没有受什么伤,她安心地吩咐道:“海棠,你带着众姐妹先回去!” 梁海棠不放心,“庄主,不能留你一个人……” 穆琼洁摇了摇头,“你帮不上忙,快回去!” 梁海棠有心坚持,但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的确没有那个实力站在穆琼洁身边。 “是!庄主请小心!” 说完,她一步一回头地领着姐妹回庄。 穆琼洁再次正视吴颖欣。 “吴楼主亲自动手,这是铁心与我絮语山庄过不去吗?” 吴颖欣轻笑。 “穆庄主难道猜不到其中原因?” “当然知道!” “既然知道,穆庄主何不开门投降?兴许……” 穆琼洁皱了皱眉心,“够了!改换门庭这种事儿,我穆琼洁不屑为之!” “穆庄主好气魄!就是不知道庄主的实力是不是与你的气魄一样好了!” 眼神对接瞬间,穆琼洁如出膛的炮弹般不断攀升高度,吴颖欣则化作流光紧追其后。 灵力散去时留下的余韵,它化作极光弥漫开,又沉到天边。 起初人们听不到任何声音,然后是余力掀起千万丈高的音浪。它带来震耳的爆鸣声,其声之响如同在众人的耳畔前奔驰过一群野马。 天空被点亮,又黯淡,又被点亮…… 方圆千里内,人们能看到频繁的昼夜更迭。 打偏的灵力分散坠在地面,形成壮观的冲击波,将范围内一切碾压成齑粉。 终于,穆琼洁与吴颖欣的气息被世人捕捉到。 涅盘境! 底下的修士们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去仰望、去见证。 两尊金身横空出世,金身的背后伴有光晕。穆琼洁是六圈轮相,吴颖欣则是七圈轮相。 新一轮的气浪涌过来,比决堤的洪水还要可怕千倍万倍。 驻足在中心区域的倒霉蛋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气浪压成肉酱。 他们是卑贱命运的牺牲品,死在战斗的余波下,死得冤枉,也死得窝囊。 其余人能逃的逃,能挡的挡,谁也没有特殊可言! 经历过几次单方面的折损,之前聚在一起围山的那帮修士早已经没有了刚来时的激昂与神气。 他们惊恐又慌乱,活脱脱就是一群逃难的苦命人。 有的人为了能够及时逃到安全区域,不惜动用武力把前边挡路的人干掉。 于是,本来算是同路人的一方很滑稽地出现多起冲突。 这场逃命的风波很快推到李天他们所在的山坡。 李天几人还在瞩目天上两个涅盘境时,殊不知,他们即将面临一场无妄之灾! “前辈!风向好像不太对!” 李天率先察觉乌压压过来的人流,心中隐隐不安。 入眼所见,前头的在逃,后头的在边杀边逃! 原本只关注两个涅盘境打斗的苏墨龙诧异地低下头,他定睛去看,心弦一下子绷紧。 “快走!” 话音未落,居然有修士向他们发起攻击。 来者仅是地煞境修士,苏墨龙轻易就用灵力困住他行动。 嘭! 那个地煞境修士突然爆体而亡! 一切都太快,易欣儿看懵了! 连林雪薇的眼神也呆滞那么一瞬! 然后是天罡境,聚气境,朝气境。天上有涅盘境压着,他们连基本的御空都办不到! 纷乱的攻击如同箭雨般飞过来,即使苏墨龙第一时间用灵力结成一面防御罩,还是不堪重负地迅速黯淡下来。 逃命的已经红了眼,挡他们的路就是在绝他们的命,也不怪人家一出手尽是杀招。 “顶不住啦!” 苏墨龙刚提醒完,防御罩就彻底消散。 积攒下的爆风并夹杂着刺痛的灼烧感,将林雪薇与易欣儿吹飞。 李天没来得及回头营救,一个聚花境的修士已经奔到面前。 他听到对方近乎癫狂地喊到:“化灵境的蝼蚁!给爷死开!” 抬手间,一个掌势拍向李天。 第九十九章 时停一瞬 夜幕被扭曲,在交战位置的最中央砸开一个窟窿。白色的闪电与红色的火球自窟窿落下,这一刻仿若末日降临。 两方灵力无数次碰撞后,又开始金身的比拼。 耀眼的金光带着破坏力十足的威能席卷整片天空,同时也给云层镀上金粉。 即便到现在,她们间的胜负仍旧未明朗! 另一边,被毁去大半的山坡上。 有一位聚花境修士不留情面地对个少年拍出一掌,打算终结眼前挡住自己生路的蝼蚁。 李天的神色凝重一分,即使对方的速度在他眼中慢过蜗牛,他照样不会松懈。 他在估算等一会出手时该使多大力! 既然对方急于求死,李天就不会同情,亦不会手软。他唯一需要保证的,是自己一旦出手,绝对不能留任何痕迹。 即使会有几百双眼睛看着,李天也一样有信心做到这一点。 关键时刻,苏墨龙再度挡在李天前边,使巧劲卸去对方掌势后,又用灵力封住对方经脉。 这一次动用灵力,让他体内的毒素再度活跃起来。它们集中一点,狂轰苏墨龙的丹田,使其内息逐渐紊乱。 就算他极力掩饰,但气息永远不会骗人! 李天皱了皱眉头,“前辈?” “不必多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挡住他们一阵,你快去寻你师姐与易丫头!” “可是……” 苏墨龙扭头看他,“你怕我打不过他们?”他自信地微笑着,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变了,“臭小子!莫看不起我这个糟老头!快!” 话完,他彻底不管体内毒素如何趁机捣乱,迎着密集的攻击,用灵力将自己化出一条藤龙朝着人流逆行。 几息功夫里,就有将近十来人被他打翻在地。 遇到几个朝气境修士后,他的身影再次显现,并逐渐与他们展开近战。 速度应该很快,只是在李天眼里显得慢而已。 修士间近身搏斗,讲究势。 将气与力结合并发挥到极致,所成之势就能攻无不克。 苏墨龙打出来的势,暂且不论力量强弱,单论技巧就相当娴熟。 功法本身的巧妙与神奇,只能决定它的底限,但使用之人如何使用,就能决定它的高度。 修为亦然,高低只能决定一个人的底限,手段与实力才是上限所在。当然,这仅限极少部分,芸芸众生中更多的还是普通人! 很明显,苏墨龙也是这极少数之一。 即使他如今修为倒退,但他在功法上的造诣还是深厚,在搏斗时的经验仍旧富有。 若不是知根知底,谁又能想到他居然是个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将死之人呢? 光芒的照耀下,甚至还能看到他年轻时睥睨天下英才的影子。 他的道,就在脚下!无非是在与命抗争,能踏上来即是新生,若掉下去则是地狱。 没有任何人能帮他! 突然,李天扭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林雪薇与易欣儿的灵力波动传来! 麻烦了…… 李天的心情变得焦躁不安。 或许余威尚存的苏墨龙还能撑住一段时间,但林雪薇与易欣儿绝对不行。 犹豫片刻,最后望一眼苏墨龙后转身离开。 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尽快过去寻林雪薇与易欣儿。 直奔她们所在方向的同时,李天使出身法,在树梢间移动,速度之快如有风助。 恰似命中注定般,一个熟悉面孔与李天打个照面,对方正是之前六人山匪中的老二。 他看到李天时,第一反应是紧张和害怕。等发现李天只是一个人时,他渐渐冷静。 “原来只有你个小白脸!真是苍天有眼!” 他松口气,旋即眼中露出杀意。 “都是因为你们,老四他们才会没命!” 李天停下脚步,回他:“自食恶果罢了!既然你们动了歪心思,总得付出血的代价?” 老二恨得牙痒痒,“当着你爷爷的面也敢如此说话!好小子!好大的口气!” 他右脚一跺地,如离膛的炮弹飞过来。故意放慢速度,还出言道:“就让你先下去给我兄弟赔罪!” 李天没有做出反应,甚至觉着有点好笑。 对方打出一记直拳,拳势普通,同时还不忘将自己地煞境初期的修为气息展示出来。 没有得到任何阻拦也应该不会得到任何阻拦,但拳头还是停下来。 李天用身体硬抗这一拳,竟一点事都没有。 怎?怎么会…… 老二的两耳嗡嗡响,只能在心中反复重复这句话,根本说不口。 他咽了咽口水,想要滋润一下变得异常干燥的喉咙,但咽到一半时又觉得如鲠在喉。 “很惊讶!” 李天率先打破死寂。 老二的脖子已经僵硬,只能抬起眼睛与李天对视。 他看到李天那双黑色的眸珠慢慢变红。 “你可知道,你在我手中有过三次活命的机会!” 李天平静地说到,“第一次有人出手救你们时,我便看出你气数未尽不该绝! 第二次你们疏于防范,但你仍旧气数未尽不能绝! 第三次就是刚才你我碰面,你若转身就走,我会放你条生路。可惜你没有!在决定要杀我的时候,你就将自己的气数给绝到头了!” 老二颤声问他:“你,你是甚么人?” 李天的眼睛彻底转变成红瞳,一簇火苗飞出来,没入老二的体内。 无声无息,不痛不痒。 老二整个人化作灰烬,随风而散。 他没能等到李天的回答,连死亡的经过都未能体会到。 李天没有感情地瞥一眼地上残存的灰烬,“你该高兴,至少在我手里能死个轻松,你家老四他们可痛苦多了!” 话了,李天的身影消失不见。 …… 时间回溯不久前。 一阵几百丈高的爆风形成旋风,过境的树木被连根拔起,陷入其中的林雪薇更是处境凶险。 林雪薇找到一截烂树桩,先稳住平衡,然后施展剑步,却几番碰壁,撞得五脏俱痛。 最后一次看准时机,她才脱身。整个人从百十来丈高的地方不加任何防备摔在地面,不用想也知道能多难受。 也幸亏只是普通的爆风,若是某位朝气境修士变出来的罡风,怕是连骨头渣都被撕没。 环顾四周,林雪薇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吹到十里外。 仅仅是被波及到,她这个神魂境修士就差点没受住。 “林姐姐!” 急切的呼声传来,原来是正困在旋风中无法脱身的易欣儿。 她躲在彩色花瓣裹成的花球里,虽能凭此护住周身无恙,但微末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让她从旋风围成的牢笼中逃脱掉。 林雪薇忙竖起剑指,朝天喊一声:“飘雪!” 黑夜里,一把银色灵宝级的长剑应召飞来。 林雪薇抓住剑,一步跃上高空,甩出剑芒。 旋风被林雪薇劈开一条裂缝,易欣儿则瞅准时机从这条缝中钻出来。 等她们落地,最后这风撞在一座山上才得以消停。 “差点就死了……” 易欣儿找块石头坐下,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几处瘀伤。 “林姐姐你没事?” 林雪薇低头看她,后摇了摇头。 易欣儿讪讪一笑,“林姐姐真厉害!” 她抬头看一眼头顶仍在交战的穆琼洁与吴颖欣,“该算我运气好,就受了点皮外伤。” 可身后传来浑厚的声音,“小姑娘,你的运气可不好!” 林雪薇与易欣儿猛然扭头,居然是山匪老大与老三。 老大笑了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该说我们有缘呐!” 说话间,他的气息散发出来,居然是天罡境! 易欣儿与林雪薇下意识地退几步,可就算是逃又怎能从天罡境手里逃过呢? “欣儿!我拖住他们,你快去寻苏前辈!” 林雪薇贴在易欣儿耳畔轻声交代她。 “等等,林姐姐……” 没等易欣儿把话说完,林雪薇已经杀向老大和老三。 两人看到林雪薇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杀过来,不免轻笑一声。 老大不屑亲自动手杀一个神魂境,于是侧脸对旁边的老三说到:“她交给你!这儿不安全!别拖太久!” 老三没拒绝,“好!老四他们的仇就从她们两个小丫头算起!” 话音尤在耳畔,林雪薇的剑势已经劈过来。 老三手指一曲一弹,强大的灵力将林雪薇的剑势荡碎,就连她自己也被击翻在地。 “林姐姐!” 易欣儿着急地喊到,就想要出手去帮她。 林雪薇回头喝住她,“还等甚么?快走!” 咽下嘴里的血腥味,她决然站起身,手中剑花耍出来。 封雪剑法! 林雪薇跃起,变出冰剑结成剑阵往老三砸下去。 顿时冰雪覆盖方圆半里地,有冰锥拔地而起,却未曾侵入老三周身三寸距离。 “九重天?” 对方灵力再次荡来,林雪薇吃痛地边打边退。 她开始绝望了! 光是对方用来护体的灵力,林雪薇就攻不破,又该如何尽可能拖延时间呢? 她不敢停歇,先是挥出两道剑芒干扰对方视线,后迅速逼近纠缠。 剑招接二连三,一变再变,开始变得不三不四,破绽百出。 老三知晓林雪薇拖延时间的真实意图,但完全不担心放跑她们,“枉费功夫,那小妮子不会飞,能有多大脚力能跑过我?你们谁也逃不掉!” 不曾想,易欣儿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丑八怪!谁要逃?” 在她身前,花瓣凝成一掌厚实的掌印拍向敌人。 “蚍蜉撼树!” 老三手指轻弹,从指尖飞出一小截不起眼的灵力正中掌印。 仅一瞬,掌印从里边爆开,终散成漫天落花。 但那截灵力还没散,它如一颗子弹飞向易欣儿。 “欣儿!小心!” 林雪薇脚下生风,在灵力射中易欣儿的危难关头回援。 银剑挑出剑芒,与那截灵力撞上,可紧随而出的余波直接震飞林雪薇与易欣儿。 见状,老三背过手,笑哈哈地说道:“你们的力量在我眼里形同虚设,再多的挣扎也无济于事!” 林雪薇爬起,抹掉嘴角血渍,侧头却发现易欣儿已经受伤处于昏迷状态。 重天境的灵力对于化灵境修士还是太过强大,易欣儿能坚持一招不死就已经超过同阶段的绝大部分人。 当林雪薇抱起她时,易欣儿才开始恢复意识。 “林姐姐!胸口好痛哦!” 林雪薇一怔,赶紧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最后红丸塞入易欣儿的嘴里。 “赤阳还元丹?这不是林姐姐你上一年年关大比时取得第一才获得的奖励吗?” 林雪薇点头,“你个蠢丫头!快调息蓄力,我再去给你争取逃走机会!” 被强制盘腿坐好的易欣儿撇了撇嘴,“欣儿才不走!欣儿再没用,也不会走!” 林雪薇不理她,只是运灵气入易欣儿体内,“我们没有任何胜算,留下来无非是死……” 老三不合时宜地插一句,“商量好了吗?谁逃谁留?告诉你们,老子就是原地不动你们两个小妮子都走不掉!” 突然,一段声音传入他的脑海里,“老三!我感觉不到老二的气息了!快杀了她们!” 他扭头,才发现原来是老大传音过来。 “二哥他,出事了?” 老三同样用回音。 他的老大正凝视一个方向,眉头皱得紧巴,“不清楚!突然间就消失了!先不管他,快些动手,迟则有变!” “可是二哥……” “杀了她们,再去找老二!” “好!” 刚回头,林雪薇居然持剑杀到。 老三的瞳孔微缩。 他居然没有察觉到一点动静,仔细去看林雪薇的腰间。 不知何时,她束腰的绸带上居然挂着一块小小的黑色石头。 老三心存疑惑,迅速释放神识探查,却被黑石头弹回来。 果不其然,是那块黑石头作祟! 仅是片刻功夫,他解开疑惑。 林雪薇一剑刺来,将剑意融入,把所有力量集中一点爆发。 这一剑,居然让老三的皮肤感到一点被尖刺扎到的疼痛感。 “笃凿求光指!” 话音刚落,老三的指力顶上林雪薇刺来的一剑。 她的剑势在指力的强推下一段接着一段被折断。 林雪薇见势不妙,立马使出华山论剑,以多重剑芒抵消掉反推过来的指力。 然而,对方的指力太过霸道,林雪薇即使撤退及时,也难免被余波震伤。 胜败即分! 林雪薇抓住时机的偷袭没有奏效反遭震伤,接下来根本不可能再正面迎战一个九重天修士。 老三笑了笑,甚至在庆幸。 “好厉害的一剑!莫说神魂境,就是初入重天境的修士怕是也会在这一剑中饮恨西北!” 老三眼中露出滔天杀意,“你们太可怕了!今日若不杀你们,以后我寝食难安!” 他满含杀机的目光先落在林雪薇身上。 第一次被神魂境逼到这个地步,他开始明白当初老五与老六的难处。 “先杀你!” 说完,他如同鬼魅般掠过来,伸出虎爪打算捏碎林雪薇的喉咙。 刹那间,时间走得慢到几乎停滞。 林雪薇的剑没能来得及举起来。 白衣少年的身影走过来,冷冷瞥一眼正在进攻的老三。 他可以直接出手抹掉对方,但他不想这么做! 少年走到林雪薇旁边蹲下,先运一道灵气护住林雪薇,后帮她把剑抬起来。 完成所有后,少年走开。 时间走速变回正常,还能听到一声隐约的喊叫,“林姐姐,小心呐!” 上方好巧吹来风浪,把老三整个人往前猛推。 只看一剑刺破胸膛,血花飞溅在空中。 老三居然直接撞在林雪薇的剑上,死了! 他的尸体倒在地上,躺在血泊中,而他的半截手指已经僵住,再也伸不出去。 “老三!” 就算亲眼看到这一幕,老大仍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他怒视着林雪薇,即使内心不愿相信眼睛看到的,但理智一遍遍提醒他:这是真的! “还我三弟命来!” 可还没等他向林雪薇伸出杀手,突觉背后有敌人袭击。 他扭过头,却仅仅看到模糊黑影一闪而过。 眼睛疯狂地想要寻找到刚才的不明来物,然而事实是他根本办不到。 他太弱了! 明知危险正步步接近,可就是找不到危险在哪里! 心脏怦怦乱跳,简直快窜出来。 他实在受够这内心折磨,朝着周围狂喝:“出来!出来!给老子滚出来!” 一根羽毛飘落到地面。 老大第一时间注意到它。 没有了刚才的癫狂,而是惊恐。 他记得这羽毛,而且记忆无比清晰。 就在这刹那,他的身体碎裂成一堆烂泥。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树干上停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猫头鹰! 林雪薇半跪着看完全程。 她心有感应般发现金眉。 恐怕也只有金眉的出现才能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林姐姐……” 易欣儿从背后抱住林雪薇。 她不敢去看那摊肉泥,也不想去看老三的尸体,只能找林雪薇的背做依靠。 林雪薇察觉到背后小妮子在发抖,心里多少也意外易欣儿居然会害怕这些。 那棵树上的猫头鹰见状,便掉头隐入黑暗中飞走。 路上,它看到奔过去的李天,只是简单看一眼就飞过他的头顶。 李天没有去望它。 如果刚才恰好抬头,他绝对辩解不清。 “师姐!你没事!” 李天的喊声适时响起。 还没奔去,一个小身板居然扑过来,环住他的腰。 “你去哪儿了?” “我……” 李天有话也说不出口。 易欣儿的小拳头捶着李天,“我刚才差点死了!” “抱歉!” “原谅你这一次!” “……” 林雪薇站直身,冷眸扫过老三的尸体。 她抬起手中银剑,呆呆地盯着这把剑。 谁帮了我? 就算林雪薇不会知道时间停滞时发生的事情,但她对自己的剑足够了解。 在那种状态下,她决然抬不起那一剑。 “师姐?你怎么了?” 李天看她在出神,心中不免担忧刚才的微操是否出现意外。 林雪薇摇摇头,“没甚么!” 想收剑时,又发现自己不知在哪里把剑鞘丢了。 李天点中空间戒指,变出林雪薇的剑鞘,边递过去边说到:“刚才来的路上看到的,果然认错,真是师姐丢的。” 剑鞘上清晰可见有简易的器纹,是用来保养剑身的。 林雪薇接过,手指划过上边的器纹,小声回他:“谢谢!” 第九十九章 时停一瞬 夜幕被扭曲,在交战位置的最中央砸开一个窟窿。白色的闪电与红色的火球自窟窿落下,这一刻仿若末日降临。 两方灵力无数次碰撞后,又开始金身的比拼。 耀眼的金光带着破坏力十足的威能席卷整片天空,同时也给云层镀上金粉。 即便到现在,她们间的胜负仍旧未明朗! 另一边,被毁去大半的山坡上。 有一位聚花境修士不留情面地对个少年拍出一掌,打算终结眼前挡住自己生路的蝼蚁。 李天的神色凝重一分,即使对方的速度在他眼中慢过蜗牛,他照样不会松懈。 他在估算等一会出手时该使多大力! 既然对方急于求死,李天就不会同情,亦不会手软。他唯一需要保证的,是自己一旦出手,绝对不能留任何痕迹。 即使会有几百双眼睛看着,李天也一样有信心做到这一点。 关键时刻,苏墨龙再度挡在李天前边,使巧劲卸去对方掌势后,又用灵力封住对方经脉。 这一次动用灵力,让他体内的毒素再度活跃起来。它们集中一点,狂轰苏墨龙的丹田,使其内息逐渐紊乱。 就算他极力掩饰,但气息永远不会骗人! 李天皱了皱眉头,“前辈?” “不必多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挡住他们一阵,你快去寻你师姐与易丫头!” “可是……” 苏墨龙扭头看他,“你怕我打不过他们?”他自信地微笑着,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变了,“臭小子!莫看不起我这个糟老头!快!” 话完,他彻底不管体内毒素如何趁机捣乱,迎着密集的攻击,用灵力将自己化出一条藤龙朝着人流逆行。 几息功夫里,就有将近十来人被他打翻在地。 遇到几个朝气境修士后,他的身影再次显现,并逐渐与他们展开近战。 速度应该很快,只是在李天眼里显得慢而已。 修士间近身搏斗,讲究势。 将气与力结合并发挥到极致,所成之势就能攻无不克。 苏墨龙打出来的势,暂且不论力量强弱,单论技巧就相当娴熟。 功法本身的巧妙与神奇,只能决定它的底限,但使用之人如何使用,就能决定它的高度。 修为亦然,高低只能决定一个人的底限,手段与实力才是上限所在。当然,这仅限极少部分,芸芸众生中更多的还是普通人! 很明显,苏墨龙也是这极少数之一。 即使他如今修为倒退,但他在功法上的造诣还是深厚,在搏斗时的经验仍旧富有。 若不是知根知底,谁又能想到他居然是个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将死之人呢? 光芒的照耀下,甚至还能看到他年轻时睥睨天下英才的影子。 他的道,就在脚下!无非是在与命抗争,能踏上来即是新生,若掉下去则是地狱。 没有任何人能帮他! 突然,李天扭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林雪薇与易欣儿的灵力波动传来! 麻烦了…… 李天的心情变得焦躁不安。 或许余威尚存的苏墨龙还能撑住一段时间,但林雪薇与易欣儿绝对不行。 犹豫片刻,最后望一眼苏墨龙后转身离开。 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尽快过去寻林雪薇与易欣儿。 直奔她们所在方向的同时,李天使出身法,在树梢间移动,速度之快如有风助。 恰似命中注定般,一个熟悉面孔与李天打个照面,对方正是之前六人山匪中的老二。 他看到李天时,第一反应是紧张和害怕。等发现李天只是一个人时,他渐渐冷静。 “原来只有你个小白脸!真是苍天有眼!” 他松口气,旋即眼中露出杀意。 “都是因为你们,老四他们才会没命!” 李天停下脚步,回他:“自食恶果罢了!既然你们动了歪心思,总得付出血的代价?” 老二恨得牙痒痒,“当着你爷爷的面也敢如此说话!好小子!好大的口气!” 他右脚一跺地,如离膛的炮弹飞过来。故意放慢速度,还出言道:“就让你先下去给我兄弟赔罪!” 李天没有做出反应,甚至觉着有点好笑。 对方打出一记直拳,拳势普通,同时还不忘将自己地煞境初期的修为气息展示出来。 没有得到任何阻拦也应该不会得到任何阻拦,但拳头还是停下来。 李天用身体硬抗这一拳,竟一点事都没有。 怎?怎么会…… 老二的两耳嗡嗡响,只能在心中反复重复这句话,根本说不口。 他咽了咽口水,想要滋润一下变得异常干燥的喉咙,但咽到一半时又觉得如鲠在喉。 “很惊讶!” 李天率先打破死寂。 老二的脖子已经僵硬,只能抬起眼睛与李天对视。 他看到李天那双黑色的眸珠慢慢变红。 “你可知道,你在我手中有过三次活命的机会!” 李天平静地说到,“第一次有人出手救你们时,我便看出你气数未尽不该绝! 第二次你们疏于防范,但你仍旧气数未尽不能绝! 第三次就是刚才你我碰面,你若转身就走,我会放你条生路。可惜你没有!在决定要杀我的时候,你就将自己的气数给绝到头了!” 老二颤声问他:“你,你是甚么人?” 李天的眼睛彻底转变成红瞳,一簇火苗飞出来,没入老二的体内。 无声无息,不痛不痒。 老二整个人化作灰烬,随风而散。 他没能等到李天的回答,连死亡的经过都未能体会到。 李天没有感情地瞥一眼地上残存的灰烬,“你该高兴,至少在我手里能死个轻松,你家老四他们可痛苦多了!” 话了,李天的身影消失不见。 …… 时间回溯不久前。 一阵几百丈高的爆风形成旋风,过境的树木被连根拔起,陷入其中的林雪薇更是处境凶险。 林雪薇找到一截烂树桩,先稳住平衡,然后施展剑步,却几番碰壁,撞得五脏俱痛。 最后一次看准时机,她才脱身。整个人从百十来丈高的地方不加任何防备摔在地面,不用想也知道能多难受。 也幸亏只是普通的爆风,若是某位朝气境修士变出来的罡风,怕是连骨头渣都被撕没。 环顾四周,林雪薇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吹到十里外。 仅仅是被波及到,她这个神魂境修士就差点没受住。 “林姐姐!” 急切的呼声传来,原来是正困在旋风中无法脱身的易欣儿。 她躲在彩色花瓣裹成的花球里,虽能凭此护住周身无恙,但微末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让她从旋风围成的牢笼中逃脱掉。 林雪薇忙竖起剑指,朝天喊一声:“飘雪!” 黑夜里,一把银色灵宝级的长剑应召飞来。 林雪薇抓住剑,一步跃上高空,甩出剑芒。 旋风被林雪薇劈开一条裂缝,易欣儿则瞅准时机从这条缝中钻出来。 等她们落地,最后这风撞在一座山上才得以消停。 “差点就死了……” 易欣儿找块石头坐下,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几处瘀伤。 “林姐姐你没事?” 林雪薇低头看她,后摇了摇头。 易欣儿讪讪一笑,“林姐姐真厉害!” 她抬头看一眼头顶仍在交战的穆琼洁与吴颖欣,“该算我运气好,就受了点皮外伤。” 可身后传来浑厚的声音,“小姑娘,你的运气可不好!” 林雪薇与易欣儿猛然扭头,居然是山匪老大与老三。 老大笑了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该说我们有缘呐!” 说话间,他的气息散发出来,居然是天罡境! 易欣儿与林雪薇下意识地退几步,可就算是逃又怎能从天罡境手里逃过呢? “欣儿!我拖住他们,你快去寻苏前辈!” 林雪薇贴在易欣儿耳畔轻声交代她。 “等等,林姐姐……” 没等易欣儿把话说完,林雪薇已经杀向老大和老三。 两人看到林雪薇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杀过来,不免轻笑一声。 老大不屑亲自动手杀一个神魂境,于是侧脸对旁边的老三说到:“她交给你!这儿不安全!别拖太久!” 老三没拒绝,“好!老四他们的仇就从她们两个小丫头算起!” 话音尤在耳畔,林雪薇的剑势已经劈过来。 老三手指一曲一弹,强大的灵力将林雪薇的剑势荡碎,就连她自己也被击翻在地。 “林姐姐!” 易欣儿着急地喊到,就想要出手去帮她。 林雪薇回头喝住她,“还等甚么?快走!” 咽下嘴里的血腥味,她决然站起身,手中剑花耍出来。 封雪剑法! 林雪薇跃起,变出冰剑结成剑阵往老三砸下去。 顿时冰雪覆盖方圆半里地,有冰锥拔地而起,却未曾侵入老三周身三寸距离。 “九重天?” 对方灵力再次荡来,林雪薇吃痛地边打边退。 她开始绝望了! 光是对方用来护体的灵力,林雪薇就攻不破,又该如何尽可能拖延时间呢? 她不敢停歇,先是挥出两道剑芒干扰对方视线,后迅速逼近纠缠。 剑招接二连三,一变再变,开始变得不三不四,破绽百出。 老三知晓林雪薇拖延时间的真实意图,但完全不担心放跑她们,“枉费功夫,那小妮子不会飞,能有多大脚力能跑过我?你们谁也逃不掉!” 不曾想,易欣儿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丑八怪!谁要逃?” 在她身前,花瓣凝成一掌厚实的掌印拍向敌人。 “蚍蜉撼树!” 老三手指轻弹,从指尖飞出一小截不起眼的灵力正中掌印。 仅一瞬,掌印从里边爆开,终散成漫天落花。 但那截灵力还没散,它如一颗子弹飞向易欣儿。 “欣儿!小心!” 林雪薇脚下生风,在灵力射中易欣儿的危难关头回援。 银剑挑出剑芒,与那截灵力撞上,可紧随而出的余波直接震飞林雪薇与易欣儿。 见状,老三背过手,笑哈哈地说道:“你们的力量在我眼里形同虚设,再多的挣扎也无济于事!” 林雪薇爬起,抹掉嘴角血渍,侧头却发现易欣儿已经受伤处于昏迷状态。 重天境的灵力对于化灵境修士还是太过强大,易欣儿能坚持一招不死就已经超过同阶段的绝大部分人。 当林雪薇抱起她时,易欣儿才开始恢复意识。 “林姐姐!胸口好痛哦!” 林雪薇一怔,赶紧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最后红丸塞入易欣儿的嘴里。 “赤阳还元丹?这不是林姐姐你上一年年关大比时取得第一才获得的奖励吗?” 林雪薇点头,“你个蠢丫头!快调息蓄力,我再去给你争取逃走机会!” 被强制盘腿坐好的易欣儿撇了撇嘴,“欣儿才不走!欣儿再没用,也不会走!” 林雪薇不理她,只是运灵气入易欣儿体内,“我们没有任何胜算,留下来无非是死……” 老三不合时宜地插一句,“商量好了吗?谁逃谁留?告诉你们,老子就是原地不动你们两个小妮子都走不掉!” 突然,一段声音传入他的脑海里,“老三!我感觉不到老二的气息了!快杀了她们!” 他扭头,才发现原来是老大传音过来。 “二哥他,出事了?” 老三同样用回音。 他的老大正凝视一个方向,眉头皱得紧巴,“不清楚!突然间就消失了!先不管他,快些动手,迟则有变!” “可是二哥……” “杀了她们,再去找老二!” “好!” 刚回头,林雪薇居然持剑杀到。 老三的瞳孔微缩。 他居然没有察觉到一点动静,仔细去看林雪薇的腰间。 不知何时,她束腰的绸带上居然挂着一块小小的黑色石头。 老三心存疑惑,迅速释放神识探查,却被黑石头弹回来。 果不其然,是那块黑石头作祟! 仅是片刻功夫,他解开疑惑。 林雪薇一剑刺来,将剑意融入,把所有力量集中一点爆发。 这一剑,居然让老三的皮肤感到一点被尖刺扎到的疼痛感。 “笃凿求光指!” 话音刚落,老三的指力顶上林雪薇刺来的一剑。 她的剑势在指力的强推下一段接着一段被折断。 林雪薇见势不妙,立马使出华山论剑,以多重剑芒抵消掉反推过来的指力。 然而,对方的指力太过霸道,林雪薇即使撤退及时,也难免被余波震伤。 胜败即分! 林雪薇抓住时机的偷袭没有奏效反遭震伤,接下来根本不可能再正面迎战一个九重天修士。 老三笑了笑,甚至在庆幸。 “好厉害的一剑!莫说神魂境,就是初入重天境的修士怕是也会在这一剑中饮恨西北!” 老三眼中露出滔天杀意,“你们太可怕了!今日若不杀你们,以后我寝食难安!” 他满含杀机的目光先落在林雪薇身上。 第一次被神魂境逼到这个地步,他开始明白当初老五与老六的难处。 “先杀你!” 说完,他如同鬼魅般掠过来,伸出虎爪打算捏碎林雪薇的喉咙。 刹那间,时间走得慢到几乎停滞。 林雪薇的剑没能来得及举起来。 白衣少年的身影走过来,冷冷瞥一眼正在进攻的老三。 他可以直接出手抹掉对方,但他不想这么做! 少年走到林雪薇旁边蹲下,先运一道灵气护住林雪薇,后帮她把剑抬起来。 完成所有后,少年走开。 时间走速变回正常,还能听到一声隐约的喊叫,“林姐姐,小心呐!” 上方好巧吹来风浪,把老三整个人往前猛推。 只看一剑刺破胸膛,血花飞溅在空中。 老三居然直接撞在林雪薇的剑上,死了! 他的尸体倒在地上,躺在血泊中,而他的半截手指已经僵住,再也伸不出去。 “老三!” 就算亲眼看到这一幕,老大仍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他怒视着林雪薇,即使内心不愿相信眼睛看到的,但理智一遍遍提醒他:这是真的! “还我三弟命来!” 可还没等他向林雪薇伸出杀手,突觉背后有敌人袭击。 他扭过头,却仅仅看到模糊黑影一闪而过。 眼睛疯狂地想要寻找到刚才的不明来物,然而事实是他根本办不到。 他太弱了! 明知危险正步步接近,可就是找不到危险在哪里! 心脏怦怦乱跳,简直快窜出来。 他实在受够这内心折磨,朝着周围狂喝:“出来!出来!给老子滚出来!” 一根羽毛飘落到地面。 老大第一时间注意到它。 没有了刚才的癫狂,而是惊恐。 他记得这羽毛,而且记忆无比清晰。 就在这刹那,他的身体碎裂成一堆烂泥。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树干上停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猫头鹰! 林雪薇半跪着看完全程。 她心有感应般发现金眉。 恐怕也只有金眉的出现才能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林姐姐……” 易欣儿从背后抱住林雪薇。 她不敢去看那摊肉泥,也不想去看老三的尸体,只能找林雪薇的背做依靠。 林雪薇察觉到背后小妮子在发抖,心里多少也意外易欣儿居然会害怕这些。 那棵树上的猫头鹰见状,便掉头隐入黑暗中飞走。 路上,它看到奔过去的李天,只是简单看一眼就飞过他的头顶。 李天没有去望它。 如果刚才恰好抬头,他绝对辩解不清。 “师姐!你没事!” 李天的喊声适时响起。 还没奔去,一个小身板居然扑过来,环住他的腰。 “你去哪儿了?” “我……” 李天有话也说不出口。 易欣儿的小拳头捶着李天,“我刚才差点死了!” “抱歉!” “原谅你这一次!” “……” 林雪薇站直身,冷眸扫过老三的尸体。 她抬起手中银剑,呆呆地盯着这把剑。 谁帮了我? 就算林雪薇不会知道时间停滞时发生的事情,但她对自己的剑足够了解。 在那种状态下,她决然抬不起那一剑。 “师姐?你怎么了?” 李天看她在出神,心中不免担忧刚才的微操是否出现意外。 林雪薇摇摇头,“没甚么!” 想收剑时,又发现自己不知在哪里把剑鞘丢了。 李天点中空间戒指,变出林雪薇的剑鞘,边递过去边说到:“刚才来的路上看到的,果然认错,真是师姐丢的。” 剑鞘上清晰可见有简易的器纹,是用来保养剑身的。 林雪薇接过,手指划过上边的器纹,小声回他:“谢谢!” 第一百章 胜负反转 残破的山坡上,到处是坑洼与碎石。 就在这烂得站不进一只脚的焦土上,一个穿着宽松长袍的中年男子正与三个朝气境修士对阵! 他的脸看上去还保留有年轻时的潇洒与俊朗,但沧桑与衰败也同时刻在上边。 这正是苏墨龙! 他如今的处境相当被动! 天上被人用威压封锁,涅盘境之下根本无法御空飞行。地上还有无法摆脱的追兵,只能硬着头皮直面一对多的困局。 “你是哪方人氏?” “管那么多做甚么?一起出手!杀了这厮!” “可是……” “今日我等与他结怨,不杀他,难道等他来日找我们寻仇吗?他灵气快见底了,一个垂垂将死之人,能掀得起甚么风浪?” “杀?” “杀!” 话了,三人中两人同时发功。 苏墨龙皱紧眉头。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稍有松怠就会被这两个久经阵仗的老牌修士抓住机会。 身后有微弱异样波动传来。 苏墨龙料定对方想搞偷袭。 他不再被动应付,而是选择主动出击寻求突破口,以迅雷之势朝着三人中最弱者打出一记掌印。 这一掌,仅有苏墨龙五成力。这不是杀招,而是试探对方虚实。 只见对方手一抖,变出一张符箓来,“敕令!” 符箓扭扭腰,摇身分出多张分身,变成成百上千张符箓。 面对丈宽的掌印,符箓主动黏上去,几乎将整个掌印沾满。接着是纸上的符纹被激活,待刺眼白光过后,那道掌印连同符箓就彻底消失。 “原来还是个符师!” 苏墨龙不给他喘息机会,五指并拢,掌心聚力。 这一招还未蓄力完成,丹田内灵气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准备祭出杀招。 “老贼!休得猖狂!” 身后喊叫很凶。 苏墨龙果然被其吸引去注意力,连掌中蓄力亦被其打断。 看对方手持一把黑色精铁扇,在末端还系有一串红色且透明的珠子。铁扇张开,在每一条扇骨上面铭刻的器纹都精巧高深。 “看我宝扇!” 他持扇甩出光刃,同时红色珠子亦能发出霞光。 一股危机感袭上心头。 苏墨龙身子偏过去,虽及时避开红霞与光刃,却不慎在近身时被其用铁扇尖角划伤。 伤口渗出血珠来,同时又灼痛难忍。这种钻心的痛,让苏墨龙都恨不得当场把那块肉给割下来。 “好一把毒扇!” 苏墨龙小心驱散伤口上的残留灵力,心中对那持扇之人多了一分忌惮。 对方则阴笑一声,耍起扇子摆弄几下后又杀过来。 苏墨龙不再敢空手去接,而是甩起袖袍充当武器。在灵力加持下,一段普通软袖亦能成为拒敌良器。 双方打了几个回合不分高低。 一张符箓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无声无息地黏到苏墨龙背后。 “敕令!” 符师令声刚落,本来是黄纸的符箓居然变成绳索缚住苏墨龙。 持扇者抓住时机,甩出两道锋利的光刃直逼命门。 紧要关头,苏墨龙用藤蔓变作自己替身,本体则借土遁逃脱。 符师眼疾手快,在地面上画一道符文,“敕令!” 令下下达,地表随之震动。 短暂又沉闷的撞击声过后,苏墨龙冲出地面! 其身后则跟着一只由泥石聚成的大手,皮肤纹路清晰,张开五指向他抓去。 苏墨龙凝聚灵力于掌中往下劈去,灵力爆射而出,将泥手自中间炸开,也在地面留下一条深深的沟槽。 “老贼!受死!” 身后再次传来熟悉的凶恶声。 苏墨龙连头也不回,直接动用功法从身体内变出藤蔓把自己包裹住。 藤蔓伸出一颗龙头,张口打算吞下持扇者。 后者着实吃一惊,连忙转扇甩出光刃砍向龙头。 “叮!” 声音宛如刀劈在花岗石上,但见龙头攻击速度未减反增。 持扇者连退几个身位,才用铁扇扇出一卷黑色旋风与龙头比拼高低。 僵持之下,符师掏出一张他压箱底的古旧红符。 他犹豫再三,还是咬破手指将鲜血点在红符上。 “赤甲力士!听令助阵!” 红符闻令,变出一个穿着红色甲胄的高大神将,立在苏墨龙面前如立座小楼。 神将低头,抬手,出拳,每个动作都气势磅礴。 拳头砸下去! 力气之大不仅地动山摇,连它自己的拳头也深深镶进泥土里。看上去明明很笨重,但出拳速度却意外惊人。 好在苏墨龙亦有本事傍身,他脚下生出藤蔓扎进泥土里,然后借着藤蔓移形换位。 赤甲力士力量惊人,但拳头每每打不中对手,只叫符师着急又无奈。 持扇者皱着眉头,苦寻苏墨龙的位置变化规律。 几番推敲下来,还真让他看出些端倪来! 瞅准一个点位,他立即甩出一道光刃。 然而,令他意料不到的是,苏墨龙居然将长袖伸来用巧劲改变光刃的攻击轨迹。 赤甲力士专注打拳,从正面飞来一道光刃好巧不巧削去它半个脑袋。 身躯受损,赤甲力士再度变回一张红色的符纸。 “龟儿子,我干你娘!” 失去一张压箱底的符箓,符师瞬间暴跳如雷。 持扇者本想辩解,突然藤蔓自脚下泥土中钻出来,将他两根腿绑住。 刚想切断藤蔓,苏墨龙的袖袍又攻过来。 持扇者不能躲避,结结实实挨了袖袍一击。他整个人就那么突兀地倒飞出去,摔在地面滚上好几十圈才停。 符师微愣,后扭头,恶狠狠地瞪着至今未出手的褐衣男子。 “老子已经没了一张好符,还舍不得出你那口破刀吗?” 褐衣男子背后背着一柄巨型黑色宝刀,咋一看极像一把柴刀。刀身不仅刻有器纹,还刻有人名。旁人认不出他的刀,却知道这刀上一定有故事。 他双手抱臂,“我不喜欢以多欺少!” 符师的脸气得涨红,“干你娘的不喜欢以多欺少!要打快出手,不打就滚蛋,干你娘的龟儿子真是害苦我也!” 褐衣刀客叹口气,右手从背后抽出刀,迈步向前,大开大合地抡起手中宝刀。 刀气荡开,似一场旋风。 苏墨龙很快注意到刀客。 从纯粹的刀意上不难看出,他是这三人中最强那个。 本来还打算逐个击破的,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苏墨龙慢慢后退,寻找破绽。 而刀客则步步为营,刀法简单却威力大。 双方灵力接触刹那,犹如两个庞然大物的碰撞。场面顿时沙石横飞,气浪滚滚。 与苏墨龙一同陷下去的刀客忍不住感慨:“阁下好生了得!战了怎么久,居然还有如此丰厚的灵气?!” 苏墨龙硬着头皮挤出微笑,“刀意似乎欠些火候!” “是吗?” 刀客左右手同时握住刀柄。 “看招!” 话音刚落,刀客顶开苏墨龙,然后奋力横砍。 刀芒即出,其盛其强,根本不是苏墨龙如今这个状态能够硬接。 于是,苏墨龙用同样的方法再次移形换位。 刀芒找不到目标,只能削掉最近的早已经支离破碎的山坡。 待声音平息,苏墨龙从另一头土里钻出来,可刀客的刀也寻着他劈来。 “逃跑的功夫不赖!” 刀客的语气有三分调侃,余七分是不屑。 “叮!” 灵力聚成密不透风的护罩挡下了刀芒前进步伐。 苏墨龙突然觉得左边脸颊有股灼烧感,抬手一摸才发现,原来是一条浅浅的血线。 没能完全防住? 他心中十分疑惑。 可不等他想明白其中缘由,刀客提刀再次逼进。 刀客的刀法招式简单,不像其他功法那样拥有高深难测的变化,连使用者运用起来也显得僵硬。 苏墨龙近身接他几招后,渐渐看透这一点。 “你的修为确实比我高一个小境,可修习刀法的品阶过于低下!” 话了,苏墨龙施展功法。 自他体内出来一条绿色的半透明的龙,它足有五爪,身上龙鳞晶莹剔透,双目炯炯,富有威慑力。 龙升上天,又盘起来,将苏墨龙护在自己身躯之中。 刀客顿了顿,“地阶功法?” 他很羡慕也很想得到,就算见识再广,修为再高,骨子里的贪婪始终是藏不住。 可惜,他只会耍刀! “功法好,不意味着人好!功法再差,只要人行,他的道就能走得通、走得远!” 刀客说完,举起刀大喝:“闯天单刀!” 还是简单无奇的一刀,但刀光刺眼,刀芒比之刚才也更盛。 苏墨龙指着刀客,淡淡一声:“去!” 绿龙得到指令,爆发出气势往刀芒最强的一点冲去。 两股力量碰撞,形成一条壮观的光柱直冲云霄。 余波如惊涛拍岸,方圆范围一切不能反抗的都化作齑粉。 光芒减弱,原来的山坡变成一个天坑。 正中央,苏墨龙与刀客凌空对立,彼此也都受点伤。 刚才对招,让刀客左右手的虎口都发麻! 他没有后悔招惹眼前这个不明身份的家伙,甚至有点兴奋。 “你是哪方人氏?报上姓名,我不杀无名之辈!” 苏墨龙则无心回答。 方才灵气调度过多,不仅伤了元气,还刺激体内的毒素发作。 如今,丹田就只剩一层薄薄的防线!毒素一旦突破,就是他苏墨龙大限之时。 看来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缓缓合上双眼,苏墨龙的额头已经渗出密密的冷汗,连身体都快支撑不住。 脑子混乱的瞬间,他想到他那个不曾谋面的外甥女,想到自己的妹妹。 不甘! 不愿! 他还有未竟之事! 再次睁眼,求生的欲望在眼中燃烧。 他开口,没有暴露出任何虚弱的迹象,“无名之辈罢了!不足挂齿!” 刀客身后飞来两人,是刚才的符师与持扇者。 “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做甚么?杀掉他!” “他的功法不错!杀了他,功法得归我!” 符师又想起刚才失去那张符箓,心疼得快要滴血。 没等他们发难,天上传来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惊愕抬起头。 一场旷世的爆炸在天上发生着。 在步入四更天的时候,天亮了! 火光映照整片苍穹,象征寂灭的白色呈鲸吞之势渲染大地,鸟兽尚能藏身,人却无处可躲。 忽又戛然而止。 爆炸急剧收缩,一时间天地震动,似有入云高山自中间崩裂开,又有百丈海浪从海底翻腾起。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一个身影自天上落下,败下阵来。 双方都提着心吊着胆! 她们中谁败阵就彻底决定另一方胜局。 这不是切磋,不是比武!输赢,是要分生死的! “楼主胜啦!” 有人站在高地上兴奋高呼。 陆续地,又有人开始喊到:“杀了穆琼洁,今夜絮语山庄一个不留!” 刀客知道,他们今晚之行有结果了。 他收起刀,“你很走运!” 说完,他朝着絮语山庄的方向飞去。 符师忍不住当场爆粗,“干你娘!真晦气!” 持扇者侧目死盯着他,“敢说楼主坏话,我即刻要你性命!走!该我们做事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符师咬牙,同样飞走…… 杀声愈来愈响! 看到穆琼洁似乎失去意识,有甚者更是急速飞过去,打算取下她的首级来换取吴颖欣的奖赏。 在穆琼洁即将落到地面时,山庄内射出一道红色的流光,将进犯者一一灭杀。 “梁海棠在此,谁敢伤害我家庄主?” 她将威压放出来,不加掩藏的金身境气息果然震慑住一众宵小。 又有两个女子飞出山庄,护在穆琼洁左右。 “清风、细雨,快带庄主回去!他们由我来挡!” 名叫清风的女子担忧道:“海棠姐!你一个人如何挡得住吴颖欣?” 梁海棠侧脸看她,“庄主性命要紧,快带她回去!” 她望向前方。 “絮语山庄是我的家,这帮贼人想灭我絮语山庄,就得从我梁海棠的尸体上踏过去!” 细雨上前一步,道:“海棠姐!絮语山庄也是我的家,我帮你!” 梁海棠摇摇头,“都回去!开启防御大阵,封死山庄!我尽可能为你们争取时间!” 细雨不依,“可是,海棠姐你打不过……” 梁海棠喝住她:“快去!救醒庄主!就算我梁海棠死了,还有你细雨在,还有诸姐妹在,絮语山庄就不会亡!” 清风微怔,自觉背上穆琼洁,抹掉眼角的泪花,“海棠姐!我们回去了!” 她抓住细雨的手,生生把她拽回山庄。 梁海棠目送她们进门后,扭头那一刻,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与她对面的那帮修士根本不敢正眼看她,即使他们才是优势方,但他们同样畏惧梁海棠。 “你,投降!” 这声音听不出任何气势,却是人群中唯一的人声。 梁海棠轻蔑一笑。 面前这帮家伙连正视她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何脸面来叫嚣她投降? “滚!” 梁海棠声音低沉地回了一个字,眼神饱含杀意。 而对面明明人数众多,但还是被梁海棠吓得后退一步。 梁海棠向前一步,这帮修士又退后一步。 恐惧是会散播的! 梁海棠凌空踏出一步,犹如高人一等,这帮吓没胆的修士下意识地再次后退。 “没用的饭桶!” 身后传来怒斥声。 众人扭头去看,原来是宋景洪。 他脸上沾有泥土,应该是刚才摔地时残留。 高高在上的金身境,居然搞得灰头土脸。这事如果放在以前,就算不敢当面冒犯,他们也会在心底里嘲笑他。 但是今日,他们连笑的资本都没有! 宋景洪发现这帮人看向他,于是背着手,摆出架子,两眼转而盯住梁海棠。 “梁姑娘!你家庄主已败!继续顽抗,又是何苦呢?” 梁海棠笑笑,“手下败将!也敢到我面前狺狺狂吠!没有你家吴楼主,你甚么也不是!” 这一激果然起效。 宋景洪那张脸气得比猴子屁股还要红。 自知出手打不赢梁海棠,他强忍住出手的冲动。 “好你个梁海棠,我有心劝降,你倒是不识抬举!” 梁海棠不屑一笑。 “滚!你如果不敢出手,就叫你家楼主来!” 话音未落,一阵掌声传来。 众人望向声音的源头。 原来是吴颖欣临空。 除了梁海棠,众人纷纷单膝下跪,“拜见楼主!” 吴颖欣直接忽略他们,而是望着梁海棠,“你叫梁海棠?果然不错!” “……” 梁海棠不愿对她行礼,于是平淡问候一句:“海棠见过楼主!” 两个女子,一高一低。 吴颖欣对梁海棠颇为欣赏,“穆庄主虽然实力败给我,但培养手下这方面却胜我数倍!” 听到这句话,宋景洪的脸变得异常难看。 “多谢!” 梁海棠不屑地回到。 吴颖欣也不在意这些繁枝细节,她问:“投我麾下如何?” 她脚下的宋景洪错愕地抬起头,很快又低下去。 梁海棠扭头看一眼山庄。 山庄内部突然出现一根光柱,然后一座大阵将絮语山庄护在其中。 梁海棠安心地笑笑,“不必了!” 宋景洪站起身,指着梁海棠大喝:“梁海棠!楼主有心招揽,你不从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拖延时间!” 可梁海棠直接忽视他,对着吴颖欣说到:“海棠无心改换门庭,请楼主赐教!” 没了兴致,吴颖欣也就此作罢。 “既然如此,本楼主送你一场好死!” 话了,吴颖欣弹指射出一截灵力。 梁海棠没有坐以待毙。 她变出火海棠,用尽所有灵力倾注一朵红得盛艳的火焰海棠。 其余人纷纷逃窜! 就算目标不是他们,被波及也够遭罪。 海棠花开,迎着那截灵力而去。 只是接触刹那,灵力直穿海棠花,目标指向梁海棠的命门。 千钧一发之际,风吹来一片红花。 灵力触到红花,居然片刻就消融掉。 这突然出现的变故,连吴颖欣都始料未及。 她抬起头,顾一圈四方,喊到:“谁?是哪位出手?”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香风吹来。 风中孤零零的一片红花,无依无靠,随风飘动。 但在吴颖欣眼里,它满含强大的力量。 她急速后退以为能躲过去,然而红花还是击中她。 没有惊天动地的余波,有的只是吴颖欣一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走,后摔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此刻,天地一片死寂,连呼吸都是一场罪过。 谁? 是谁出手?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所有人,都陷入无声的疯狂中。 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在哪里! 第一百章 胜负反转 残破的山坡上,到处是坑洼与碎石。 就在这烂得站不进一只脚的焦土上,一个穿着宽松长袍的中年男子正与三个朝气境修士对阵! 他的脸看上去还保留有年轻时的潇洒与俊朗,但沧桑与衰败也同时刻在上边。 这正是苏墨龙! 他如今的处境相当被动! 天上被人用威压封锁,涅盘境之下根本无法御空飞行。地上还有无法摆脱的追兵,只能硬着头皮直面一对多的困局。 “你是哪方人氏?” “管那么多做甚么?一起出手!杀了这厮!” “可是……” “今日我等与他结怨,不杀他,难道等他来日找我们寻仇吗?他灵气快见底了,一个垂垂将死之人,能掀得起甚么风浪?” “杀?” “杀!” 话了,三人中两人同时发功。 苏墨龙皱紧眉头。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稍有松怠就会被这两个久经阵仗的老牌修士抓住机会。 身后有微弱异样波动传来。 苏墨龙料定对方想搞偷袭。 他不再被动应付,而是选择主动出击寻求突破口,以迅雷之势朝着三人中最弱者打出一记掌印。 这一掌,仅有苏墨龙五成力。这不是杀招,而是试探对方虚实。 只见对方手一抖,变出一张符箓来,“敕令!” 符箓扭扭腰,摇身分出多张分身,变成成百上千张符箓。 面对丈宽的掌印,符箓主动黏上去,几乎将整个掌印沾满。接着是纸上的符纹被激活,待刺眼白光过后,那道掌印连同符箓就彻底消失。 “原来还是个符师!” 苏墨龙不给他喘息机会,五指并拢,掌心聚力。 这一招还未蓄力完成,丹田内灵气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准备祭出杀招。 “老贼!休得猖狂!” 身后喊叫很凶。 苏墨龙果然被其吸引去注意力,连掌中蓄力亦被其打断。 看对方手持一把黑色精铁扇,在末端还系有一串红色且透明的珠子。铁扇张开,在每一条扇骨上面铭刻的器纹都精巧高深。 “看我宝扇!” 他持扇甩出光刃,同时红色珠子亦能发出霞光。 一股危机感袭上心头。 苏墨龙身子偏过去,虽及时避开红霞与光刃,却不慎在近身时被其用铁扇尖角划伤。 伤口渗出血珠来,同时又灼痛难忍。这种钻心的痛,让苏墨龙都恨不得当场把那块肉给割下来。 “好一把毒扇!” 苏墨龙小心驱散伤口上的残留灵力,心中对那持扇之人多了一分忌惮。 对方则阴笑一声,耍起扇子摆弄几下后又杀过来。 苏墨龙不再敢空手去接,而是甩起袖袍充当武器。在灵力加持下,一段普通软袖亦能成为拒敌良器。 双方打了几个回合不分高低。 一张符箓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无声无息地黏到苏墨龙背后。 “敕令!” 符师令声刚落,本来是黄纸的符箓居然变成绳索缚住苏墨龙。 持扇者抓住时机,甩出两道锋利的光刃直逼命门。 紧要关头,苏墨龙用藤蔓变作自己替身,本体则借土遁逃脱。 符师眼疾手快,在地面上画一道符文,“敕令!” 令下下达,地表随之震动。 短暂又沉闷的撞击声过后,苏墨龙冲出地面! 其身后则跟着一只由泥石聚成的大手,皮肤纹路清晰,张开五指向他抓去。 苏墨龙凝聚灵力于掌中往下劈去,灵力爆射而出,将泥手自中间炸开,也在地面留下一条深深的沟槽。 “老贼!受死!” 身后再次传来熟悉的凶恶声。 苏墨龙连头也不回,直接动用功法从身体内变出藤蔓把自己包裹住。 藤蔓伸出一颗龙头,张口打算吞下持扇者。 后者着实吃一惊,连忙转扇甩出光刃砍向龙头。 “叮!” 声音宛如刀劈在花岗石上,但见龙头攻击速度未减反增。 持扇者连退几个身位,才用铁扇扇出一卷黑色旋风与龙头比拼高低。 僵持之下,符师掏出一张他压箱底的古旧红符。 他犹豫再三,还是咬破手指将鲜血点在红符上。 “赤甲力士!听令助阵!” 红符闻令,变出一个穿着红色甲胄的高大神将,立在苏墨龙面前如立座小楼。 神将低头,抬手,出拳,每个动作都气势磅礴。 拳头砸下去! 力气之大不仅地动山摇,连它自己的拳头也深深镶进泥土里。看上去明明很笨重,但出拳速度却意外惊人。 好在苏墨龙亦有本事傍身,他脚下生出藤蔓扎进泥土里,然后借着藤蔓移形换位。 赤甲力士力量惊人,但拳头每每打不中对手,只叫符师着急又无奈。 持扇者皱着眉头,苦寻苏墨龙的位置变化规律。 几番推敲下来,还真让他看出些端倪来! 瞅准一个点位,他立即甩出一道光刃。 然而,令他意料不到的是,苏墨龙居然将长袖伸来用巧劲改变光刃的攻击轨迹。 赤甲力士专注打拳,从正面飞来一道光刃好巧不巧削去它半个脑袋。 身躯受损,赤甲力士再度变回一张红色的符纸。 “龟儿子,我干你娘!” 失去一张压箱底的符箓,符师瞬间暴跳如雷。 持扇者本想辩解,突然藤蔓自脚下泥土中钻出来,将他两根腿绑住。 刚想切断藤蔓,苏墨龙的袖袍又攻过来。 持扇者不能躲避,结结实实挨了袖袍一击。他整个人就那么突兀地倒飞出去,摔在地面滚上好几十圈才停。 符师微愣,后扭头,恶狠狠地瞪着至今未出手的褐衣男子。 “老子已经没了一张好符,还舍不得出你那口破刀吗?” 褐衣男子背后背着一柄巨型黑色宝刀,咋一看极像一把柴刀。刀身不仅刻有器纹,还刻有人名。旁人认不出他的刀,却知道这刀上一定有故事。 他双手抱臂,“我不喜欢以多欺少!” 符师的脸气得涨红,“干你娘的不喜欢以多欺少!要打快出手,不打就滚蛋,干你娘的龟儿子真是害苦我也!” 褐衣刀客叹口气,右手从背后抽出刀,迈步向前,大开大合地抡起手中宝刀。 刀气荡开,似一场旋风。 苏墨龙很快注意到刀客。 从纯粹的刀意上不难看出,他是这三人中最强那个。 本来还打算逐个击破的,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苏墨龙慢慢后退,寻找破绽。 而刀客则步步为营,刀法简单却威力大。 双方灵力接触刹那,犹如两个庞然大物的碰撞。场面顿时沙石横飞,气浪滚滚。 与苏墨龙一同陷下去的刀客忍不住感慨:“阁下好生了得!战了怎么久,居然还有如此丰厚的灵气?!” 苏墨龙硬着头皮挤出微笑,“刀意似乎欠些火候!” “是吗?” 刀客左右手同时握住刀柄。 “看招!” 话音刚落,刀客顶开苏墨龙,然后奋力横砍。 刀芒即出,其盛其强,根本不是苏墨龙如今这个状态能够硬接。 于是,苏墨龙用同样的方法再次移形换位。 刀芒找不到目标,只能削掉最近的早已经支离破碎的山坡。 待声音平息,苏墨龙从另一头土里钻出来,可刀客的刀也寻着他劈来。 “逃跑的功夫不赖!” 刀客的语气有三分调侃,余七分是不屑。 “叮!” 灵力聚成密不透风的护罩挡下了刀芒前进步伐。 苏墨龙突然觉得左边脸颊有股灼烧感,抬手一摸才发现,原来是一条浅浅的血线。 没能完全防住? 他心中十分疑惑。 可不等他想明白其中缘由,刀客提刀再次逼进。 刀客的刀法招式简单,不像其他功法那样拥有高深难测的变化,连使用者运用起来也显得僵硬。 苏墨龙近身接他几招后,渐渐看透这一点。 “你的修为确实比我高一个小境,可修习刀法的品阶过于低下!” 话了,苏墨龙施展功法。 自他体内出来一条绿色的半透明的龙,它足有五爪,身上龙鳞晶莹剔透,双目炯炯,富有威慑力。 龙升上天,又盘起来,将苏墨龙护在自己身躯之中。 刀客顿了顿,“地阶功法?” 他很羡慕也很想得到,就算见识再广,修为再高,骨子里的贪婪始终是藏不住。 可惜,他只会耍刀! “功法好,不意味着人好!功法再差,只要人行,他的道就能走得通、走得远!” 刀客说完,举起刀大喝:“闯天单刀!” 还是简单无奇的一刀,但刀光刺眼,刀芒比之刚才也更盛。 苏墨龙指着刀客,淡淡一声:“去!” 绿龙得到指令,爆发出气势往刀芒最强的一点冲去。 两股力量碰撞,形成一条壮观的光柱直冲云霄。 余波如惊涛拍岸,方圆范围一切不能反抗的都化作齑粉。 光芒减弱,原来的山坡变成一个天坑。 正中央,苏墨龙与刀客凌空对立,彼此也都受点伤。 刚才对招,让刀客左右手的虎口都发麻! 他没有后悔招惹眼前这个不明身份的家伙,甚至有点兴奋。 “你是哪方人氏?报上姓名,我不杀无名之辈!” 苏墨龙则无心回答。 方才灵气调度过多,不仅伤了元气,还刺激体内的毒素发作。 如今,丹田就只剩一层薄薄的防线!毒素一旦突破,就是他苏墨龙大限之时。 看来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缓缓合上双眼,苏墨龙的额头已经渗出密密的冷汗,连身体都快支撑不住。 脑子混乱的瞬间,他想到他那个不曾谋面的外甥女,想到自己的妹妹。 不甘! 不愿! 他还有未竟之事! 再次睁眼,求生的欲望在眼中燃烧。 他开口,没有暴露出任何虚弱的迹象,“无名之辈罢了!不足挂齿!” 刀客身后飞来两人,是刚才的符师与持扇者。 “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做甚么?杀掉他!” “他的功法不错!杀了他,功法得归我!” 符师又想起刚才失去那张符箓,心疼得快要滴血。 没等他们发难,天上传来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惊愕抬起头。 一场旷世的爆炸在天上发生着。 在步入四更天的时候,天亮了! 火光映照整片苍穹,象征寂灭的白色呈鲸吞之势渲染大地,鸟兽尚能藏身,人却无处可躲。 忽又戛然而止。 爆炸急剧收缩,一时间天地震动,似有入云高山自中间崩裂开,又有百丈海浪从海底翻腾起。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一个身影自天上落下,败下阵来。 双方都提着心吊着胆! 她们中谁败阵就彻底决定另一方胜局。 这不是切磋,不是比武!输赢,是要分生死的! “楼主胜啦!” 有人站在高地上兴奋高呼。 陆续地,又有人开始喊到:“杀了穆琼洁,今夜絮语山庄一个不留!” 刀客知道,他们今晚之行有结果了。 他收起刀,“你很走运!” 说完,他朝着絮语山庄的方向飞去。 符师忍不住当场爆粗,“干你娘!真晦气!” 持扇者侧目死盯着他,“敢说楼主坏话,我即刻要你性命!走!该我们做事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符师咬牙,同样飞走…… 杀声愈来愈响! 看到穆琼洁似乎失去意识,有甚者更是急速飞过去,打算取下她的首级来换取吴颖欣的奖赏。 在穆琼洁即将落到地面时,山庄内射出一道红色的流光,将进犯者一一灭杀。 “梁海棠在此,谁敢伤害我家庄主?” 她将威压放出来,不加掩藏的金身境气息果然震慑住一众宵小。 又有两个女子飞出山庄,护在穆琼洁左右。 “清风、细雨,快带庄主回去!他们由我来挡!” 名叫清风的女子担忧道:“海棠姐!你一个人如何挡得住吴颖欣?” 梁海棠侧脸看她,“庄主性命要紧,快带她回去!” 她望向前方。 “絮语山庄是我的家,这帮贼人想灭我絮语山庄,就得从我梁海棠的尸体上踏过去!” 细雨上前一步,道:“海棠姐!絮语山庄也是我的家,我帮你!” 梁海棠摇摇头,“都回去!开启防御大阵,封死山庄!我尽可能为你们争取时间!” 细雨不依,“可是,海棠姐你打不过……” 梁海棠喝住她:“快去!救醒庄主!就算我梁海棠死了,还有你细雨在,还有诸姐妹在,絮语山庄就不会亡!” 清风微怔,自觉背上穆琼洁,抹掉眼角的泪花,“海棠姐!我们回去了!” 她抓住细雨的手,生生把她拽回山庄。 梁海棠目送她们进门后,扭头那一刻,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与她对面的那帮修士根本不敢正眼看她,即使他们才是优势方,但他们同样畏惧梁海棠。 “你,投降!” 这声音听不出任何气势,却是人群中唯一的人声。 梁海棠轻蔑一笑。 面前这帮家伙连正视她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何脸面来叫嚣她投降? “滚!” 梁海棠声音低沉地回了一个字,眼神饱含杀意。 而对面明明人数众多,但还是被梁海棠吓得后退一步。 梁海棠向前一步,这帮修士又退后一步。 恐惧是会散播的! 梁海棠凌空踏出一步,犹如高人一等,这帮吓没胆的修士下意识地再次后退。 “没用的饭桶!” 身后传来怒斥声。 众人扭头去看,原来是宋景洪。 他脸上沾有泥土,应该是刚才摔地时残留。 高高在上的金身境,居然搞得灰头土脸。这事如果放在以前,就算不敢当面冒犯,他们也会在心底里嘲笑他。 但是今日,他们连笑的资本都没有! 宋景洪发现这帮人看向他,于是背着手,摆出架子,两眼转而盯住梁海棠。 “梁姑娘!你家庄主已败!继续顽抗,又是何苦呢?” 梁海棠笑笑,“手下败将!也敢到我面前狺狺狂吠!没有你家吴楼主,你甚么也不是!” 这一激果然起效。 宋景洪那张脸气得比猴子屁股还要红。 自知出手打不赢梁海棠,他强忍住出手的冲动。 “好你个梁海棠,我有心劝降,你倒是不识抬举!” 梁海棠不屑一笑。 “滚!你如果不敢出手,就叫你家楼主来!” 话音未落,一阵掌声传来。 众人望向声音的源头。 原来是吴颖欣临空。 除了梁海棠,众人纷纷单膝下跪,“拜见楼主!” 吴颖欣直接忽略他们,而是望着梁海棠,“你叫梁海棠?果然不错!” “……” 梁海棠不愿对她行礼,于是平淡问候一句:“海棠见过楼主!” 两个女子,一高一低。 吴颖欣对梁海棠颇为欣赏,“穆庄主虽然实力败给我,但培养手下这方面却胜我数倍!” 听到这句话,宋景洪的脸变得异常难看。 “多谢!” 梁海棠不屑地回到。 吴颖欣也不在意这些繁枝细节,她问:“投我麾下如何?” 她脚下的宋景洪错愕地抬起头,很快又低下去。 梁海棠扭头看一眼山庄。 山庄内部突然出现一根光柱,然后一座大阵将絮语山庄护在其中。 梁海棠安心地笑笑,“不必了!” 宋景洪站起身,指着梁海棠大喝:“梁海棠!楼主有心招揽,你不从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拖延时间!” 可梁海棠直接忽视他,对着吴颖欣说到:“海棠无心改换门庭,请楼主赐教!” 没了兴致,吴颖欣也就此作罢。 “既然如此,本楼主送你一场好死!” 话了,吴颖欣弹指射出一截灵力。 梁海棠没有坐以待毙。 她变出火海棠,用尽所有灵力倾注一朵红得盛艳的火焰海棠。 其余人纷纷逃窜! 就算目标不是他们,被波及也够遭罪。 海棠花开,迎着那截灵力而去。 只是接触刹那,灵力直穿海棠花,目标指向梁海棠的命门。 千钧一发之际,风吹来一片红花。 灵力触到红花,居然片刻就消融掉。 这突然出现的变故,连吴颖欣都始料未及。 她抬起头,顾一圈四方,喊到:“谁?是哪位出手?”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香风吹来。 风中孤零零的一片红花,无依无靠,随风飘动。 但在吴颖欣眼里,它满含强大的力量。 她急速后退以为能躲过去,然而红花还是击中她。 没有惊天动地的余波,有的只是吴颖欣一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走,后摔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此刻,天地一片死寂,连呼吸都是一场罪过。 谁? 是谁出手?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所有人,都陷入无声的疯狂中。 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在哪里! 第一百零一章 内斗 天坑旁。 苏墨龙正打坐运功。 体内毒素不断凿他丹田气海最外层壁垒。那种感觉,宛如亿万只蚂蚁在啃食肌肤。 即使他如何调度灵力压制毒素进攻,毒素都能重振旗鼓。 究其原因还是刚才损耗太大! 苏墨龙的肤色一点点变绿,更有墨绿色毒气自头顶蒸出。 似乎一切都没有转机时,一只猫头鹰飞过来。 是金眉! 它叼来一株草放在苏墨龙面前。 “蚀骨草?想不到还能找到这种毒物!” 看到面前的希望,苏墨龙惊喜不已。 他一边揉着肚皮一边呢喃到:“服用已经不管用了!需要提炼其中毒素注入体内!骨头会一点点被腐蚀……” 想到这,苏墨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比起死,吃些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他把草置在掌心,合手一拍,草内毒素被提炼出来后融入体内。 新毒素遇上旧毒素,两虎相遇果然打得难舍难分。 苏墨龙头顶上的绿气渐渐变浅,脸色亦趋向好转。 “呃……” 骨头在毒素作用下果然开始腐烂! 苏墨龙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热汗流满整张脸,湿透了他身上这件老旧的长袍。 一旁,金眉焦急万分。 它不经意间眺望远方,在地平线上走来三个人的轮廓。人影起初很模糊,慢慢才清晰起来。 是李天他们三人走回来了。 确切地说,是李天与林雪薇走回来,而易欣儿则乖巧又安详地睡在李天背上。 “咕咕!咕!咕咕!” 金眉的叫声引来李天的目光。 “师姐!前辈在那边……” 他们逐渐加快脚步,并越走越急,到最后变成匆忙小跑。 李天一眼便看出苏墨龙身体上的问题,“灵气亏空怎么严重!” “咕!咕咕!咕……” 金眉卖力与他们解释。 普通妖兽虽野性难驯,但开智之后,越是实力强,越是通人性。即使如此,还是会有妖兽终其一生也无法做到开口讲人话。 很不幸,金眉就是其中之一! 它的兽语与肢体语言,林雪薇根本听不懂,也看不懂。 好在李天魂力够强,可以直通妖兽思维。 听完金眉的解释,李天的表情即在惊讶也似愤怒。 “由他一个人还不行!” 李天将易欣儿交给林雪薇,就在苏墨龙背后盘腿坐下。 苏墨龙如今的状态已经进入神定,所以完全不能知晓外界之事。 原先林雪薇没看明白,现在她猛然意识到了。 未曾有过情绪波动的脸总算看出点表情,“现在渡气很有可能染上他体内毒气!我来!” “没关系!” 李天双手推背,将一缕缕精纯灵气输入苏墨龙体内。 林雪薇微愣。 她再次想起来:她的师弟从不听她的话! 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可每一次李天在她面前任性时,她总遏制不住要发火。 说两句太轻,骂两句又显得不合时宜。 林雪薇干脆放下林雪薇,走到李天背后,用同样方法给李天输气。 发觉背后异样的李天侧脸问她,“师姐?你这是做甚么?” 林雪薇眉心微蹙,“闭嘴!” 李天立马从心,悻悻回头不敢多言。 而主人公苏墨龙,他正努力与毒素抗争。 原本步步为难! 可就在刚才,不知从哪里来的精纯灵气灌入丹田,滋润了这片早已经旱得不成样的耕地。 他们三人气道合一,只不过林雪薇的灵气灌入李天体内,就如同一粒冰渣落进汪洋之中。 有了他们的加入,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期间也不是真没有毒气借输气之道朝他们进攻,只不过李天这条长城挡住所有。 等到大功告成,苏墨龙睁眼时,他才发现李天与林雪薇在为他输气。 莫名的心酸与感动涌上心头。 今时今日,就算心底有再多话,也难从嘴里轻飘飘说出来。 “前辈比刚才精神多了!” 李天率先开口。 “勉强能撑一段时间!” 苏墨龙扭头望向絮语山庄的方向,“还需要尽快找到更多毒物……” 闻言,李天点头。 刚才输送灵气时,他留心观察过苏墨龙丹田内的变化。 可惜,李天不懂医道,亦不懂毒道。除了判断苏墨龙的处境不容乐观,其余一概不知。 突然,絮语山庄方向再次传来激烈灵力波动。 易欣儿被惊醒,“怎么了?怎么了?是那帮人又打起来了吗?” 话还没说完,就有热浪扑来。 她再次看到那朵火焰海棠!而这次,那朵海棠更大更红,在花蕾中蕴含震天动地的能量。 “夭寿啦!还没打够吗!” 易欣儿火速跑到李天旁边,拉起他的手,着急劝到:“还看甚么!我们快跑啊!” 李天却皱起眉头盯着海棠花,“欣儿,你快看!” “看甚么?” 她刚转头去看,就看到那朵膨胀的火海棠瞬间消失。 “怎么回事?你有没有看到?” “……” 李天不作回答。 可他确实看到有第三方出手化掉梁海棠的招式。 那是在短到让所有人都看不清的时间内,将待放的火海棠化解。 没有任何绚丽异象,没有任何惊人气势,更没有任何花式术法! 接下来就是所有人都看到吴颖欣跌落地面! “还有高手?她在哪儿?” 这突然的变故瞬间激起林雪薇的好奇。 毕竟她本性就是向往强者! “山庄里!” 李天下意识地回答她。 “你怎知?” 林雪薇问。 “呃……” 李天这才反应过来,“我猜的……” 刚才有人隔空出手,会是谁? 此刻,梁海棠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与所有人一样在寻找出手之人。 夜色暗涌,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在黑暗中酝酿。 “姐姐也太不地道啦!下边的人打起来就由下边的人自己解决嘛!姐姐又何必自掉身份,去插手她们的事呢?” 一段女声在天地回荡。 不是吴颖欣,也不是穆琼洁,更不是梁海棠。 这时,山庄也传开另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打便打了!如有不满,你大可过来试一试!”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唯有易欣儿突然兴奋地拍掌叫好,“是她!原来是她!” 李天好奇,问:“是谁?” “哎呀!说了你也不认识!” 易欣儿摆摆手,转而看向苏墨龙。 这个老男人的脸色极其不自然,他的脸皮也在抽搐。 易欣儿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说到:“前辈!这絮语山庄看来不必多花心思了!” 苏墨龙微愣,突然甩袖,耍脾气道:“不去了!不去了!不去了!” 眼看他要逃,易欣儿上去拦住他,“你是男人不是?” “我……” 苏墨龙口齿说不清,干脆甩袖,不与易欣儿对视。 谁都能看出这个男人的窘迫与尴尬,但易欣儿不会退让。 “你要是男人,你就跟我一起去!” 苏墨龙似在求饶,又似在诉苦,“我?那地方我去不得!” 易欣儿有些生气,她叉着腰,喝道:“去不得?天下谁都能说去不得,唯你不能说去不得!” 扭捏了许久,苏墨龙才不情不愿地小声提醒:“我不能见她!” 易欣儿气得鼓起腮帮,“你果真不去?” 苏墨龙一脸决绝回到:“不去!” 他用右手抓挠着前额,不敢看易欣儿的脸色。 当他以为易欣儿会闹时,这丫头却意外的冷静。 易欣儿哼了一声,“那我去!” 走到苏墨龙身后,她继续道:“我去同她说!说你不肯见她!我要她恨你下半辈子!让她日日夜夜怨你、咒你!” “等等!” 是苏墨龙喊住她。 易欣儿也果然停住脚步。 “怎么?你要求我不说?” 苏墨龙犹豫良久,他总算掰开干燥的唇瓣,“我去!” 没有兴奋或喜悦,易欣儿只是淡然撇撇嘴。 “算你有良心,我们走!” 她走到李、林两人面前,伸出右手挽住林雪薇的手臂。 对着李天笑魇如花,“愣着干嘛!走!” 李天不解易欣儿为什么转变那么快。 “你不怕吗?那边还在打架!” 易欣儿却俏皮道:“呆瓜别怕!虽然之前我们是被欺负得惨了点,但现在啊,有人会罩着我们!” 另一边,吴颖欣刚从泥坑里爬起来,脸上沾有新鲜的湿泥,与之前的形象落差很大。 “混帐!” 怎么多人面前出糗,饶是吴颖欣如何心境稳定,亦是止不住要爆粗。 她刚骂完,不知哪里来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 没有人在她身边,她很快明白这是刚才出手那位的一个小小警告。 飞快的思绪让她几乎瞬间想到一个人。 吴颖欣立马拱手,“晚辈无心冒犯,刚才失言并非是在针对前辈!” “无心冒犯?都想一把火连我一起烧了,还说甚么无心冒犯!” 之前陌生的女声传入吴颖欣耳中。 她刚想道歉,耳畔又响起另一位的声音,“姐姐!别那么斤斤计较嘛!你吓到她了!” 吴颖欣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连忙跪好,用极度真诚又尊敬的语气道:“参见主人!” 耳畔传来似风铃般的呵呵笑声,但吴颖欣却顿时慌神。 “是奴婢无能,给主人蒙羞了!” 吴颖欣重重磕头在地,即使身边没有一个人。 “哎呀!在姐姐面前也不会给我留点面子!” 吴颖欣微愣,刚才她的确没有心思想到这个层面。 “是!奴婢愚钝!” “你的错之后再算!” 话音刚落,风云突变。 这时候,宋景洪已经带领一帮黑衣人赶过来。 见吴颖欣脚居然跪地上,宋景洪伸手要去扶,却被后者一把推开。 她可以在强者面前卑躬屈膝,但绝不允许出现在属下眼中。 很快,又有人汇集过来。 一阵清风吹来,里边带有四月开的梨花香。 “好香呐!” 人群中有人低声感叹。 当他们抬头时,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抹淡黄色的清烟。 众人认真去看,才发现那原来是位女子。 女子低头,天生媚眼尽显风情,光是一个简单的对视就让人无法自拔。 “好美!实在太美了!” “要是能娶回家,死都愿意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身体嘭一声炸成血雾。 一时间,所有修士在惊恐中乖乖把嘴缝上。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可吴颖欣完全不在意,而是一双眼睛没从黄衣女子身上挪开过。 “主人!你真的来了!” 吴颖欣说话时特别兴奋。 她身边所有人都如同遭受雷击般僵立原地,就连宋景洪也觉得她陌生。 此刻,梁海棠与黄衣女子的目光碰在一起。 仅一瞬间,她的眼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扎进来般。 “小姑娘!姐姐可不由你乱看唷!” 黄衣女子抬手掩笑,明明很美却格外渗人。 梁海棠来不及痛出声,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回山庄。 “哎呀!姐姐!我还想逗逗她呢!你怎么这般小气!” 山庄内传来女子的怒声。 “黄玲,你我同出一门,为保宫主体面,不让外人笑话我们花神宫内斗,我才选择一再忍让。莫一而再,再而三来挑战我的底线!” 黄玲轻笑两声,回她:“姐姐你可真是坏唷!老把错怪到妹妹头上! 底下的人打起来,那就是小孩子打架!小孩子出手没个轻重,骂两句也就罢了!姐姐犯不着同她们计较不是! 你看我家颖欣,娇弱单薄,风一刮我都怕她折了!哪里受得住姐姐的铁巴掌。妹妹实在不忍心看到手底下的人受苦呀!” 山庄内释放出空前威压。 天地万籁俱寂,仿佛一切被按下暂停键。 “那我的人就活该去死?” 黄玲假装出惊讶的表情,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着急,像在辩解。 “妹妹可从没说过这种话!” 她说话的功夫,居然偷偷释放出威压与之对抗。 在没有人能知晓的地方,双方已经开战! “那么好!刚才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带着你的人有多远滚多远!” 黄玲摇摇头,露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说到:“姐姐你这话不就是在说犯错的是我们嘛! 这话妹妹可不爱听! 你要真是怎么以为,妹妹可决计不会轻易走了。” “老阿姨!不走,难道想讨几个钱?”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吸引住全场目光。 易欣儿双手抱胸,迈着自信的步伐闯入视线。 所有人看到易欣儿的刹那,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天上的黄玲。 此时,黄玲的面色阴沉似水。 “你叫我甚么?” 易欣儿挑眉笑答:“老阿姨呀!” “你再说一遍?” 易欣儿哎呀的一声叹气,似乎是不耐烦了。 “老阿姨呀!你到底想听几遍?” 女人的年龄是忌讳,越是年纪大越是不可打开的魔盒! “好胆!” 有人忍不住轻声叹到。 一个硕大的掌印出现在易欣儿面前,那正是黄玲出手!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死,唯有她自己,露着淡定的微笑。 “尔敢!” 山庄内爆出滔天气浪。 一抹红装拦在易欣儿前边。 萧红娘眼中透着无穷尽的杀意,低声呢喃着:“以下犯上的东西!” 愤怒间,她出掌。 飞来的掌印表面立马出现龟裂,裂缝不断延伸,最后消散。 解决完后,萧红娘转身行礼,“是我等无能,让你受惊了!少……” 易欣儿及时扶起她,摇头笑道:“红姨!你错啦!我还不是呢!” 她这才想起来,易欣儿的身份是不公开的。 花神宫人数众多,但能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她萧红娘! 硝烟散去。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她长相雍贵,肤质细腻富有光泽,让人垂涎。最特别的是,她居然没穿鞋,从裙摆里露出来的美腿又细又白。 她叫萧红娘,花神宫长老,赫赫有名的红花仙子! 对于她的出现,黄玲很是意外。 “你为甚么护她?” 萧红娘盯着黄玲,冷漠回到“你不需要知道!” 黄玲这时候已经有点恼火了,“你让开!” “狂妄的东西,你想杀她?” 黄玲听出萧红娘话里另有滋味,突然警铃大作,问:“她是谁?” 萧红娘轻笑,没有选择回答她,而是给她打起哑谜。 “你不必知道她是谁!” 原先黄玲是猜不到,但当她看到萧红娘如此关心易欣儿时,她突然勾起嘴角,笑道:“护得这般好!该不会是姐姐在外边与哪个男人生的!” 萧红娘急了! “你胡说甚么!” 会错意的黄玲更加笃定。 “不是你干嘛怎么紧张?怎么生气?” 易欣儿双手叉腰,哼道:“你这老阿姨,红姨是不是我娘关你甚么事?” “你……” 听到老阿姨这三个字,黄玲就火冒三丈。但现在有萧红娘出面,她就不会贸然动手。 “既然你是姐姐的女儿,论资排辈,我应该算小姨。前一句老阿姨,后一句老阿姨,成何体统? 罢了!第一次见面,今日就先不与你一个黄毛丫头计较!” 她转而看向萧红娘,“不过,姐姐!刚才之事,姐姐你倒欠妹妹我一个说法呢!” 易欣儿插话道:“老阿姨!我发现你这个人脸皮真够厚的!” 黄玲的脸色一僵,旋即再度黑下来。 “小丫头,莫不是觉得我放过你两三回,你便以为本长老是好欺负的主吗?” “那倒不是!” 黄玲失笑,“我很好奇!臭丫头!如果你不是傻子,你是有甚么依仗敢在本长老面前撒野!” 易欣儿不急不慢地回到:“凭你奈何不了我!” 黄玲微愣,转又呵呵笑出声来,只是笑声越来越冷。 “好一个奈何不得!莫不是你以为站在你娘的身边我就杀不得你吗?” 她的话中没有任何调侃意思,全是因愤怒而说的气话。认识她的人都清楚,这些话没有一句是在开玩笑。 可惜,她面前的是易欣儿。 花神宫宫主的私生女! 黄玲地位再高,她也不过是花神宫编制下的一个长老。 易欣儿自出生起,地位就远在她之上! “黄玲!说话小心些!” 萧红娘刻意警告她。 但她这句话,无疑是在黄玲即将爆发的怒火中在舔一把新柴! “好!萧红娘!今日你们母女合伙来欺负我了!” 她怒得冷笑起来。 大家同是长老一职,其实实力上的差距很小很小。 真动起手来,反而黄玲这边人数占优! 第一百零一章 内斗 天坑旁。 苏墨龙正打坐运功。 体内毒素不断凿他丹田气海最外层壁垒。那种感觉,宛如亿万只蚂蚁在啃食肌肤。 即使他如何调度灵力压制毒素进攻,毒素都能重振旗鼓。 究其原因还是刚才损耗太大! 苏墨龙的肤色一点点变绿,更有墨绿色毒气自头顶蒸出。 似乎一切都没有转机时,一只猫头鹰飞过来。 是金眉! 它叼来一株草放在苏墨龙面前。 “蚀骨草?想不到还能找到这种毒物!” 看到面前的希望,苏墨龙惊喜不已。 他一边揉着肚皮一边呢喃到:“服用已经不管用了!需要提炼其中毒素注入体内!骨头会一点点被腐蚀……” 想到这,苏墨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比起死,吃些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他把草置在掌心,合手一拍,草内毒素被提炼出来后融入体内。 新毒素遇上旧毒素,两虎相遇果然打得难舍难分。 苏墨龙头顶上的绿气渐渐变浅,脸色亦趋向好转。 “呃……” 骨头在毒素作用下果然开始腐烂! 苏墨龙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热汗流满整张脸,湿透了他身上这件老旧的长袍。 一旁,金眉焦急万分。 它不经意间眺望远方,在地平线上走来三个人的轮廓。人影起初很模糊,慢慢才清晰起来。 是李天他们三人走回来了。 确切地说,是李天与林雪薇走回来,而易欣儿则乖巧又安详地睡在李天背上。 “咕咕!咕!咕咕!” 金眉的叫声引来李天的目光。 “师姐!前辈在那边……” 他们逐渐加快脚步,并越走越急,到最后变成匆忙小跑。 李天一眼便看出苏墨龙身体上的问题,“灵气亏空怎么严重!” “咕!咕咕!咕……” 金眉卖力与他们解释。 普通妖兽虽野性难驯,但开智之后,越是实力强,越是通人性。即使如此,还是会有妖兽终其一生也无法做到开口讲人话。 很不幸,金眉就是其中之一! 它的兽语与肢体语言,林雪薇根本听不懂,也看不懂。 好在李天魂力够强,可以直通妖兽思维。 听完金眉的解释,李天的表情即在惊讶也似愤怒。 “由他一个人还不行!” 李天将易欣儿交给林雪薇,就在苏墨龙背后盘腿坐下。 苏墨龙如今的状态已经进入神定,所以完全不能知晓外界之事。 原先林雪薇没看明白,现在她猛然意识到了。 未曾有过情绪波动的脸总算看出点表情,“现在渡气很有可能染上他体内毒气!我来!” “没关系!” 李天双手推背,将一缕缕精纯灵气输入苏墨龙体内。 林雪薇微愣。 她再次想起来:她的师弟从不听她的话! 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可每一次李天在她面前任性时,她总遏制不住要发火。 说两句太轻,骂两句又显得不合时宜。 林雪薇干脆放下林雪薇,走到李天背后,用同样方法给李天输气。 发觉背后异样的李天侧脸问她,“师姐?你这是做甚么?” 林雪薇眉心微蹙,“闭嘴!” 李天立马从心,悻悻回头不敢多言。 而主人公苏墨龙,他正努力与毒素抗争。 原本步步为难! 可就在刚才,不知从哪里来的精纯灵气灌入丹田,滋润了这片早已经旱得不成样的耕地。 他们三人气道合一,只不过林雪薇的灵气灌入李天体内,就如同一粒冰渣落进汪洋之中。 有了他们的加入,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期间也不是真没有毒气借输气之道朝他们进攻,只不过李天这条长城挡住所有。 等到大功告成,苏墨龙睁眼时,他才发现李天与林雪薇在为他输气。 莫名的心酸与感动涌上心头。 今时今日,就算心底有再多话,也难从嘴里轻飘飘说出来。 “前辈比刚才精神多了!” 李天率先开口。 “勉强能撑一段时间!” 苏墨龙扭头望向絮语山庄的方向,“还需要尽快找到更多毒物……” 闻言,李天点头。 刚才输送灵气时,他留心观察过苏墨龙丹田内的变化。 可惜,李天不懂医道,亦不懂毒道。除了判断苏墨龙的处境不容乐观,其余一概不知。 突然,絮语山庄方向再次传来激烈灵力波动。 易欣儿被惊醒,“怎么了?怎么了?是那帮人又打起来了吗?” 话还没说完,就有热浪扑来。 她再次看到那朵火焰海棠!而这次,那朵海棠更大更红,在花蕾中蕴含震天动地的能量。 “夭寿啦!还没打够吗!” 易欣儿火速跑到李天旁边,拉起他的手,着急劝到:“还看甚么!我们快跑啊!” 李天却皱起眉头盯着海棠花,“欣儿,你快看!” “看甚么?” 她刚转头去看,就看到那朵膨胀的火海棠瞬间消失。 “怎么回事?你有没有看到?” “……” 李天不作回答。 可他确实看到有第三方出手化掉梁海棠的招式。 那是在短到让所有人都看不清的时间内,将待放的火海棠化解。 没有任何绚丽异象,没有任何惊人气势,更没有任何花式术法! 接下来就是所有人都看到吴颖欣跌落地面! “还有高手?她在哪儿?” 这突然的变故瞬间激起林雪薇的好奇。 毕竟她本性就是向往强者! “山庄里!” 李天下意识地回答她。 “你怎知?” 林雪薇问。 “呃……” 李天这才反应过来,“我猜的……” 刚才有人隔空出手,会是谁? 此刻,梁海棠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与所有人一样在寻找出手之人。 夜色暗涌,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在黑暗中酝酿。 “姐姐也太不地道啦!下边的人打起来就由下边的人自己解决嘛!姐姐又何必自掉身份,去插手她们的事呢?” 一段女声在天地回荡。 不是吴颖欣,也不是穆琼洁,更不是梁海棠。 这时,山庄也传开另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打便打了!如有不满,你大可过来试一试!”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唯有易欣儿突然兴奋地拍掌叫好,“是她!原来是她!” 李天好奇,问:“是谁?” “哎呀!说了你也不认识!” 易欣儿摆摆手,转而看向苏墨龙。 这个老男人的脸色极其不自然,他的脸皮也在抽搐。 易欣儿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说到:“前辈!这絮语山庄看来不必多花心思了!” 苏墨龙微愣,突然甩袖,耍脾气道:“不去了!不去了!不去了!” 眼看他要逃,易欣儿上去拦住他,“你是男人不是?” “我……” 苏墨龙口齿说不清,干脆甩袖,不与易欣儿对视。 谁都能看出这个男人的窘迫与尴尬,但易欣儿不会退让。 “你要是男人,你就跟我一起去!” 苏墨龙似在求饶,又似在诉苦,“我?那地方我去不得!” 易欣儿有些生气,她叉着腰,喝道:“去不得?天下谁都能说去不得,唯你不能说去不得!” 扭捏了许久,苏墨龙才不情不愿地小声提醒:“我不能见她!” 易欣儿气得鼓起腮帮,“你果真不去?” 苏墨龙一脸决绝回到:“不去!” 他用右手抓挠着前额,不敢看易欣儿的脸色。 当他以为易欣儿会闹时,这丫头却意外的冷静。 易欣儿哼了一声,“那我去!” 走到苏墨龙身后,她继续道:“我去同她说!说你不肯见她!我要她恨你下半辈子!让她日日夜夜怨你、咒你!” “等等!” 是苏墨龙喊住她。 易欣儿也果然停住脚步。 “怎么?你要求我不说?” 苏墨龙犹豫良久,他总算掰开干燥的唇瓣,“我去!” 没有兴奋或喜悦,易欣儿只是淡然撇撇嘴。 “算你有良心,我们走!” 她走到李、林两人面前,伸出右手挽住林雪薇的手臂。 对着李天笑魇如花,“愣着干嘛!走!” 李天不解易欣儿为什么转变那么快。 “你不怕吗?那边还在打架!” 易欣儿却俏皮道:“呆瓜别怕!虽然之前我们是被欺负得惨了点,但现在啊,有人会罩着我们!” 另一边,吴颖欣刚从泥坑里爬起来,脸上沾有新鲜的湿泥,与之前的形象落差很大。 “混帐!” 怎么多人面前出糗,饶是吴颖欣如何心境稳定,亦是止不住要爆粗。 她刚骂完,不知哪里来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 没有人在她身边,她很快明白这是刚才出手那位的一个小小警告。 飞快的思绪让她几乎瞬间想到一个人。 吴颖欣立马拱手,“晚辈无心冒犯,刚才失言并非是在针对前辈!” “无心冒犯?都想一把火连我一起烧了,还说甚么无心冒犯!” 之前陌生的女声传入吴颖欣耳中。 她刚想道歉,耳畔又响起另一位的声音,“姐姐!别那么斤斤计较嘛!你吓到她了!” 吴颖欣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连忙跪好,用极度真诚又尊敬的语气道:“参见主人!” 耳畔传来似风铃般的呵呵笑声,但吴颖欣却顿时慌神。 “是奴婢无能,给主人蒙羞了!” 吴颖欣重重磕头在地,即使身边没有一个人。 “哎呀!在姐姐面前也不会给我留点面子!” 吴颖欣微愣,刚才她的确没有心思想到这个层面。 “是!奴婢愚钝!” “你的错之后再算!” 话音刚落,风云突变。 这时候,宋景洪已经带领一帮黑衣人赶过来。 见吴颖欣脚居然跪地上,宋景洪伸手要去扶,却被后者一把推开。 她可以在强者面前卑躬屈膝,但绝不允许出现在属下眼中。 很快,又有人汇集过来。 一阵清风吹来,里边带有四月开的梨花香。 “好香呐!” 人群中有人低声感叹。 当他们抬头时,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抹淡黄色的清烟。 众人认真去看,才发现那原来是位女子。 女子低头,天生媚眼尽显风情,光是一个简单的对视就让人无法自拔。 “好美!实在太美了!” “要是能娶回家,死都愿意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身体嘭一声炸成血雾。 一时间,所有修士在惊恐中乖乖把嘴缝上。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可吴颖欣完全不在意,而是一双眼睛没从黄衣女子身上挪开过。 “主人!你真的来了!” 吴颖欣说话时特别兴奋。 她身边所有人都如同遭受雷击般僵立原地,就连宋景洪也觉得她陌生。 此刻,梁海棠与黄衣女子的目光碰在一起。 仅一瞬间,她的眼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扎进来般。 “小姑娘!姐姐可不由你乱看唷!” 黄衣女子抬手掩笑,明明很美却格外渗人。 梁海棠来不及痛出声,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回山庄。 “哎呀!姐姐!我还想逗逗她呢!你怎么这般小气!” 山庄内传来女子的怒声。 “黄玲,你我同出一门,为保宫主体面,不让外人笑话我们花神宫内斗,我才选择一再忍让。莫一而再,再而三来挑战我的底线!” 黄玲轻笑两声,回她:“姐姐你可真是坏唷!老把错怪到妹妹头上! 底下的人打起来,那就是小孩子打架!小孩子出手没个轻重,骂两句也就罢了!姐姐犯不着同她们计较不是! 你看我家颖欣,娇弱单薄,风一刮我都怕她折了!哪里受得住姐姐的铁巴掌。妹妹实在不忍心看到手底下的人受苦呀!” 山庄内释放出空前威压。 天地万籁俱寂,仿佛一切被按下暂停键。 “那我的人就活该去死?” 黄玲假装出惊讶的表情,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着急,像在辩解。 “妹妹可从没说过这种话!” 她说话的功夫,居然偷偷释放出威压与之对抗。 在没有人能知晓的地方,双方已经开战! “那么好!刚才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带着你的人有多远滚多远!” 黄玲摇摇头,露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说到:“姐姐你这话不就是在说犯错的是我们嘛! 这话妹妹可不爱听! 你要真是怎么以为,妹妹可决计不会轻易走了。” “老阿姨!不走,难道想讨几个钱?”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吸引住全场目光。 易欣儿双手抱胸,迈着自信的步伐闯入视线。 所有人看到易欣儿的刹那,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天上的黄玲。 此时,黄玲的面色阴沉似水。 “你叫我甚么?” 易欣儿挑眉笑答:“老阿姨呀!” “你再说一遍?” 易欣儿哎呀的一声叹气,似乎是不耐烦了。 “老阿姨呀!你到底想听几遍?” 女人的年龄是忌讳,越是年纪大越是不可打开的魔盒! “好胆!” 有人忍不住轻声叹到。 一个硕大的掌印出现在易欣儿面前,那正是黄玲出手!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死,唯有她自己,露着淡定的微笑。 “尔敢!” 山庄内爆出滔天气浪。 一抹红装拦在易欣儿前边。 萧红娘眼中透着无穷尽的杀意,低声呢喃着:“以下犯上的东西!” 愤怒间,她出掌。 飞来的掌印表面立马出现龟裂,裂缝不断延伸,最后消散。 解决完后,萧红娘转身行礼,“是我等无能,让你受惊了!少……” 易欣儿及时扶起她,摇头笑道:“红姨!你错啦!我还不是呢!” 她这才想起来,易欣儿的身份是不公开的。 花神宫人数众多,但能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她萧红娘! 硝烟散去。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她长相雍贵,肤质细腻富有光泽,让人垂涎。最特别的是,她居然没穿鞋,从裙摆里露出来的美腿又细又白。 她叫萧红娘,花神宫长老,赫赫有名的红花仙子! 对于她的出现,黄玲很是意外。 “你为甚么护她?” 萧红娘盯着黄玲,冷漠回到“你不需要知道!” 黄玲这时候已经有点恼火了,“你让开!” “狂妄的东西,你想杀她?” 黄玲听出萧红娘话里另有滋味,突然警铃大作,问:“她是谁?” 萧红娘轻笑,没有选择回答她,而是给她打起哑谜。 “你不必知道她是谁!” 原先黄玲是猜不到,但当她看到萧红娘如此关心易欣儿时,她突然勾起嘴角,笑道:“护得这般好!该不会是姐姐在外边与哪个男人生的!” 萧红娘急了! “你胡说甚么!” 会错意的黄玲更加笃定。 “不是你干嘛怎么紧张?怎么生气?” 易欣儿双手叉腰,哼道:“你这老阿姨,红姨是不是我娘关你甚么事?” “你……” 听到老阿姨这三个字,黄玲就火冒三丈。但现在有萧红娘出面,她就不会贸然动手。 “既然你是姐姐的女儿,论资排辈,我应该算小姨。前一句老阿姨,后一句老阿姨,成何体统? 罢了!第一次见面,今日就先不与你一个黄毛丫头计较!” 她转而看向萧红娘,“不过,姐姐!刚才之事,姐姐你倒欠妹妹我一个说法呢!” 易欣儿插话道:“老阿姨!我发现你这个人脸皮真够厚的!” 黄玲的脸色一僵,旋即再度黑下来。 “小丫头,莫不是觉得我放过你两三回,你便以为本长老是好欺负的主吗?” “那倒不是!” 黄玲失笑,“我很好奇!臭丫头!如果你不是傻子,你是有甚么依仗敢在本长老面前撒野!” 易欣儿不急不慢地回到:“凭你奈何不了我!” 黄玲微愣,转又呵呵笑出声来,只是笑声越来越冷。 “好一个奈何不得!莫不是你以为站在你娘的身边我就杀不得你吗?” 她的话中没有任何调侃意思,全是因愤怒而说的气话。认识她的人都清楚,这些话没有一句是在开玩笑。 可惜,她面前的是易欣儿。 花神宫宫主的私生女! 黄玲地位再高,她也不过是花神宫编制下的一个长老。 易欣儿自出生起,地位就远在她之上! “黄玲!说话小心些!” 萧红娘刻意警告她。 但她这句话,无疑是在黄玲即将爆发的怒火中在舔一把新柴! “好!萧红娘!今日你们母女合伙来欺负我了!” 她怒得冷笑起来。 大家同是长老一职,其实实力上的差距很小很小。 真动起手来,反而黄玲这边人数占优! 第一百零二章 养女 萧红娘与黄玲不是很高,但她们的身影在众人眼里宛如两尊神明。 就算没有易欣儿出现,今天她与黄玲也会打上一架! 加之易欣儿的秘密身份,她们打起来后的反响一定会达到惊动整片中洲,乃至整片大陆的地步。 她只奢求消息不会传到花神宫,让易欣儿的母亲与姥姥听到。 一旦易欣儿身份曝光,宫主尚能应付,老宫主可不给任何人情面。 原先萧红娘的确讨厌黄玲,现在她是恨透了黄玲。 这三八自己想受罚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我拉下水? 萧红娘越想越气,也不顾及脸面,“不长眼的东西,你有甚么资格跟我怎么说话?是自以为有实力能压我一头,还是凭你身后那群三教九流之辈?” 她那问道境巅峰的气息如同一场从天而降的洪水将所有人都淹没! 在气势正盛时,絮语山庄大门打开。 在穆琼洁的带领下,梁海棠同几十位女子列好阵势,都是清一色朝气境修士。 论战力,其实完全碾压吴颖欣号召过来的人马 可黄玲与萧红娘是同等层次的存在,又怎会心生顾虑。 她微微勾起嘴角,媚中带邪。 即使萧红娘成名已久,她今日也打定主意要踩她上位。 在她身后,有吴颖欣。 底下有宋景洪,以及大批修士摩拳擦掌。 眼看一场内斗不可避免,易欣儿总算是慌了。 “喂,你们不会真要打!” 萧红娘柔声宽慰:“无妨!黄玲与我虽同为长老,可在修为上仍稍逊于我。” 易欣儿着实没设想过这种局面会出现,“红姨,你误会我的意思啦!对方也出自花神宫,大庭广众之下,你若与她打起来,场面就太大啦!闹不好会出大事的!” 其实易欣儿没有说错! 花神宫好歹是玄明界诸多势力中的金字塔! 如果花神宫内斗的丑闻被传出去,势必引来旁人的冷嘲与讥笑。 到时候,花神宫追究责任,谁也别想好过! 可局面已是一堵即将坍塌的堤坝,容不得易欣儿三言两语就能左右。 天上风云异变。 双方气场甚至强大到改变天象,在云海之中形成一个囊括几百里的巨型漩涡。 漩涡之中,亿万万银色天雷摇旗呐喊。 易欣儿放弃萧红娘的庇佑,跑到双方所有人视线内,高喊:“你们等一等!” 她喘口粗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紧张。 “红姨,还有那个黄阿姨!我不允许你们再打啦!” 双方的脸色都呆滞了很久。 除了萧红娘,谁都没把她的话当真。 一个脾气暴躁的汉子立马站出来,厉声喝到:“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还不速速退去!爷的刀可不管甚么男女老幼!” 萧红娘眉心一蹙。 刚才说话的汉子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揪出来,束缚在空中。 “口不干净,当罚!” 萧红娘的审判刚下达。 众人就看到汉子从口中吐出鲜血淋漓的红色花瓣,转眼脑袋一歪就咽气了。 黄玲沉下脸来,冷眼盯着萧红娘,“当着我的面杀我的人?萧红娘你好威风啊!” 意识到不对的易欣儿猛地扭头,喊到:“小心呐!” 霎时,一阵阴风闯进众女的阵列中。 站在梁海棠旁边的清风被一股无形之力拖出来。 见她处境危急,梁海棠出手想要截断这股力量,却惨遭反弹。 “海棠!清风!” 穆琼洁出手。 她手握一把地宝级长剑,登时斩下锋利无比、威力不俗的剑芒。 就连不少熟悉穆琼洁的下属,在面对这一段剑芒时,都下意识往后爆退。 叮! 剑芒斩在那股力量上,宛如刀斧砍在金刚石,居然难以撼其半分。 穆琼洁不敢置信,随即又是多段剑芒齐出,但也只是延缓清风被拉过去的速度。 “退下!” 严肃的声音从穆琼洁后边传来,穆琼洁扭头,才发现是萧红娘的命令。 “是!” 穆琼洁刚退,她身后的萧红娘就出手,仅用一招便截断拖走清风的力量。 脱险后,清风飞到萧红娘面前屈膝跪谢,“多谢主上!” “先下去!” “是!” 叩头谢恩后,清风飞回众女阵列,又被梁海棠护在身后。 萧红娘收回目光,冷声宣战:“黄玲!今夜之事无非是你我之间的矛盾!不如你我打上一回,孰高孰低,任凭本事?” “来!” 黄玲踏出一步,顷刻地动山摇。 就在这时,天边飘来朵朵兰花,将她们头顶天象尽数打散。 “两位长老!切莫动手!” 婉转的声音自天边响起。 众人抬头,就看到一个白发女子脚踩兰花,自天际远方一步步走来。 看上去明明走得慢,却似能打破空间桎梏,没几息便来到两方阵前。 “兰花仙子?” 萧红娘与黄玲都对这个白发女子的出现感到十分意外。 白发女子名叫方兰芝,号称兰花仙子,比萧红娘成名还要早,是花神宫老宫主的直属长老。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资历,萧红娘与黄玲无论做什么都会给她三分薄面。 两人齐齐收回气息,撤去漫天威压。 黄玲更是一脸谄媚地笑问:“原来是方姐姐!不知方姐姐到这儿来做甚么?” 方兰芝也不拐弯抹角,“来劝两位!” 闻言,萧红娘没多大反应,黄玲却急了! 她这次刻意安排下属过来找麻烦,根本就是冲着萧红娘而来。 如果方兰芝入局还倒向萧红娘一方,黄玲就算是技高一筹,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自老宫主禅位后,方姐姐也随老宫主隐退,怎地今日有这闲工夫跑到这里来趟这碗浑水呢?” 方兰芝哪里听不出黄玲的言外之意。 “不是我有意过来!” 她自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玉雕的令牌,然后高高举起。 “宫主令再此,凡我花神宫之人,谁敢不从?” 萧红娘与黄玲一惊,竟不约而同地单膝下跪。 “属下莫敢不从!” 方兰芝颔首,将令牌放下,念到:“甚好!” 她两眼扫过萧、黄二人,“萧长老!黄长老!今晚的丑事儿已经传入老宫主耳中!老宫主勃然大怒,二位可知罪?” 萧、黄二人身子一怔,忙道:“属下知错!” 方兰芝颔首,又亮出一件天宝级别的捆仙绳。 “老宫主本来命我来将二为拘回宫里问罪,幸有宫主替二位长老求情,又改我来警告二位!” 跪地两人把头垂得更低。 “我等有罪,多谢宫主与老宫主垂怜之恩。” 方兰芝收回捆仙绳,再道:“宫主有令!萧红娘、黄玲二人败坏门风、同室操戈,念你二人几百年来劳苦功高,酌情罚萧红娘一年俸禄,罚黄玲三年俸禄。若有再犯,一律按宫规处理!二位可听明白?” 即使当众被罚折了脸面,萧、黄二人也不敢多言半句,还连忙拱手谢恩。 方兰芝颔首,又道:“二位长老请起!宫主还让我捎句话给黄玲长老!” 黄玲微愣,谨慎问她:“方姐姐,不知是甚么话?” 方兰芝笑笑,有意压低声音,道:“宫主有言,黄长老若再不走,便要你受鼓花之刑!宫主还交代,你的眼睛要是瞎了就给她老人家挖掉!” 闻言,黄玲的脸色阴晴难辨。 她不知道最后这句话是不是宫主的原话,但她清楚现在如果不赶紧跑路恐怕大祸临头。 鼓花之刑可是连仙王都受不住! “是!属下遵命!” 黄玲一拱手,旋即化作黄烟散走。至于她那些属下与追随者,她根本不在乎。 可怜的他们只能把目光投向楼主,吴颖欣。 当初她召集人马围攻絮语山庄,就注定所有人与她站在同一条生死线上。如果对方清算,那他们也难逃厄运。 吴颖欣不是黄玲,她在萧红娘眼里根本算不上一号人物,充其量不过一只大点的蝼蚁。 吴颖欣也知道自己位卑言轻,如今包括自己在内一大帮人的性命更是赌在她一人身上。 “血影楼楼主,吴颖欣拜见方前辈、萧前辈。” 血影楼位于西洲与中洲交界,专是取人命的暗杀组织。在中洲与西洲,人人闻之色变。 论地位与实力,恐怕是五宗之下的第一流了! 方兰芝草草一笑,就不再干涉其中恩怨是非。 她与萧、黄二人在花神宫享有同等地位,都是直属宫主或老宫主之下,号令宫众。 非必要,她不会与任何一方交恶! 她看向萧红娘,“萧长老!这里还是由你做主!” 意思也很明白,黄玲的人动与不动,全看萧红娘的心情。至于后果,也全由萧红娘来承担。 萧红娘亦不会把事情做绝! 她只冷哼一声,道:“今日之损失,全算在你血影楼账上,你可情愿?” 拿钱买命,破财消灾。 这个道理吴颖欣自然明了。 “晚辈定当尽快奉上!” 萧红娘摆摆手,“走!回去转告黄玲,让她好自为之!如果心有不甘,我亦奉陪到底!” 吴颖欣拱手,“前辈的话,晚辈定会原封不动转达给主人!” 万事敲定,身后众多修士如释重负。有萧红娘发话,他们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他们不会后悔参与今晚这出闹剧,反而是在庆幸自己能有这整晚的遭遇。 花神宫是大陆顶尖势力,亦是“三宫”之一。 多少人做梦都想与花神宫扯上点关系,哪怕是依附的依附,他们也心甘情愿。 最后吴颖欣带着一条条流光坠入深夜,彻底还给絮语山庄往日的安宁。 方兰芝注意到玲珑瘦小的易欣儿,于是走到萧红娘旁边,小声询问:“萧长老,她是你女儿?” 此时,花神宫神殿宝座上,一位绝美少妇眉头微蹙。 她前边的一面水幕上放映的,正是身处几万里外絮语山庄的易欣儿。 “啧!怎地一个两个都这般瞎了眼?” 神殿内响起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吃醋了?” “……” 见少妇不说话,声音立马追着继续输出,“打欣儿出世,萧丫头陪欣儿的时间比你这个当娘的多得多!叫她一声红姨都算轻了!要我说,哪怕欣儿唤萧丫头一声娘都不为过!” 少妇撇了撇嘴,“您老不也没见过她吗!您老就知道闭关,外孙女的死活是一点都不操心!” “若我不是一直在闭关,你和那臭小子能有机会?” 少妇猛地站起身,“好啊!你个老妖婆又翻旧账!我们夫妻分别十年不见面?你还想怎样?” “夫妻?我从未承认那小子是我女婿!” “不就是没给你当上门女婿吗?修为高就能摆布别人的命运吗?我爹的命你怎地不改?” “……” 少妇揉了揉眉心,啧了一声,缓缓道:“最近修炼一直力不从心,应该是遇到瓶颈了……” “也罢!你男人的事儿暂且不提,但欣儿是时候接回宫了!她已经落后同龄人太多,把她带回来由我亲自教导,兴许还能赶上去。” 少妇坐回宝座,“不接!” “不接?你真要气煞为娘?” “死了活该!” “……你不要拿她与我怄气,多为欣儿未来仙途着想!” 少妇不回答,只盯着水幕出神。 水幕上,易欣儿站在方、萧二人面前,正经地说到:“错啦!红姨不是我娘,不过我确实是红姨带大的!” 方兰芝掩嘴轻笑。 “真不愧是萧长老的养女,敢如此与我们说话,这丫头倒有些气魄。” “其实她是……” 萧红娘实在没忍住正想与她解释时,突有人传音给她:‘阿萧!既然她们如此误会,就留她们误会!先不要把欣儿的身世告诉她……’ 传音之人自然是易欣儿的母亲,花神宫现任宫主。 ‘萧红娘遵命!’ 方兰芝见萧红娘不作回应,也无心深挖,“萧长老,此间事了,我亦要回宫复命了。” “辛苦方姐姐走这一趟,今夜之情,来日小妹定登门道谢!” “那便恭候萧长老光临寒舍!” 话了,她的身躯化作兰花随风遁入无尽黑夜。 该走的,都走了! 等到把絮语山庄的人打发走后,萧红娘屈膝下跪,忙道:“刚才多有不便,请少主恕罪!” 易欣儿扶起萧红娘,“红姨!我娘又不会知道,你就别管这些繁枝末节啦!” “就算无法公开少主的身份,可我作为花神宫长老,该有的臣节就不能废!” “好!好!你要是喜欢就随你好啰!” 萧红娘拱手,突然意识到不对。 “少主不是应该在辰元宗吗?为何会来中洲!难道是苏家那位执意与我花神宫过不去?” 易欣儿摆摆手,“没有!没有!辰元宗还很安全,我是跟别人过来的!” 萧红娘眉心一蹙,“是谁?他们在哪儿?可不可信?少主可要提防歹人!” 冷冽的杀意似北国寒潮,连温度都快掉到冰点。 易欣儿忙解释:“都是好人!他们是朋友,朋友啊!红姨,别冲动!” 等到萧红娘把杀气收回去,易欣儿才表明来意,“先不谈这些!红姨,我给你带来一个人!是你一直很想见的一个人!” 萧红娘挑了挑皱巴巴的眉头,问:“不知少主说的是谁!” 易欣儿朝着一个无人的方向招了招手,又高声喊到:“李天!林姐姐!可以啦!快把苏前辈拉过来!” 很快,自黑暗中走来三个人影。他们步调不协同,走起路来歪歪扭扭。 李天与林雪薇位于左右,苏墨龙则夹在中间,活像一对金童与玉女夹着一个野人。 那野人顶着一头蓬松又凌乱的长发,穿着一身近乎脱色的老旧长袍。 在走近时,最吸引目光的是他下巴一撮只有两三寸长的胡须。他的眼窝很深,肤色暗黄,看起来一点也不健康。 如果不仔细整理一番,很少有人能发现在这个沧桑的外表居然还有一张耐看的脸。 可萧红娘的眼眶早已经湿润。 哪怕是远远的一个轮廓! 她的眼睛,她的脑袋,她的灵魂都在重复那个藏在心底近二十多年的名字。 是他吗? 可她不敢轻易相信! 焦躁的内心催促着奔上去问个究竟,可两只腿谁都没动。 她真怕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直到易欣儿含着眼花替她解惑,“是他!我把他带来见你了!” “可他,他应该死了才对呀……” 这一刻,萧红娘已经无法思考,只能遵循本能说话。 “红姨!是他!他就是苏墨龙!他是苏瑜的舅舅!” “苏瑜的舅舅?” “对!苏墨龙就是苏瑜的舅舅!你找了他二十五年!今日总算是找到了!” 萧红娘眼底的泪珠再也不能倔强。 “红娘……” 苏墨龙的唇瓣在颤抖。 相思二十五终得相见,佳人颜色不改,自己却垂垂将死。 他很羞愧,也很自卑。 “我,我来看你了……” 其实苏墨龙很想说一句温情暖话,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难以启齿…… 第二日拂晓。 絮语山庄迎来普通的一天。 山庄外挂的牌匾被重新装潢,使它又焕发生机。 庄内大小院落里,姑娘们拿着扫帚正处理昨晚闹剧后遗留的痕迹。 廊道中,两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并坐在栏杆上闲聊。 “昨晚你趴墙上有看到主上吗?” “当然!不过啊,某个胆小鬼就没这福气啰!” “我还是算了!我怕死!” “有甚么好怕呢!我跟你说,主上长得可漂亮了,我长大了也能那么漂亮就好啰!” “你?还是先把修为提上去!再过不了关,清风姐真会吃了你的!对了!听说主上的夫君和女儿也在,你都见着了?” “见着了!主上的女儿跟她一样漂亮,头顶扎有两个发髻,特别小,特别可爱。” “哎!可我听说主上的夫君不怎样啊!” “谁说的?哎呀!别看他穿得老旧,其实长得蛮好看!” “你又知道?” “昨晚清风姐叫我去端热水时,我看到他真容啦!别说,洗完脸,剪完胡子,我都有点羡慕主上了!” “你不会看错了!” “怎么可能!我亲眼所见好!不过说到俊,还是那个姓李的公子俊!” “我也听好多姐姐提起过!真的很俊吗?” “真的特别俊!他那张脸我第一次见时还以为是女的,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头发不长,胸也不高。” “男身女相?” “没错!可他只是长得像女的,仔细看也能看出他是个男人!” “我真想见一面呐……” 话音刚落,一个俊秀的少年在两个小姑娘背后停下。 第一百零二章 养女 萧红娘与黄玲不是很高,但她们的身影在众人眼里宛如两尊神明。 就算没有易欣儿出现,今天她与黄玲也会打上一架! 加之易欣儿的秘密身份,她们打起来后的反响一定会达到惊动整片中洲,乃至整片大陆的地步。 她只奢求消息不会传到花神宫,让易欣儿的母亲与姥姥听到。 一旦易欣儿身份曝光,宫主尚能应付,老宫主可不给任何人情面。 原先萧红娘的确讨厌黄玲,现在她是恨透了黄玲。 这三八自己想受罚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我拉下水? 萧红娘越想越气,也不顾及脸面,“不长眼的东西,你有甚么资格跟我怎么说话?是自以为有实力能压我一头,还是凭你身后那群三教九流之辈?” 她那问道境巅峰的气息如同一场从天而降的洪水将所有人都淹没! 在气势正盛时,絮语山庄大门打开。 在穆琼洁的带领下,梁海棠同几十位女子列好阵势,都是清一色朝气境修士。 论战力,其实完全碾压吴颖欣号召过来的人马 可黄玲与萧红娘是同等层次的存在,又怎会心生顾虑。 她微微勾起嘴角,媚中带邪。 即使萧红娘成名已久,她今日也打定主意要踩她上位。 在她身后,有吴颖欣。 底下有宋景洪,以及大批修士摩拳擦掌。 眼看一场内斗不可避免,易欣儿总算是慌了。 “喂,你们不会真要打!” 萧红娘柔声宽慰:“无妨!黄玲与我虽同为长老,可在修为上仍稍逊于我。” 易欣儿着实没设想过这种局面会出现,“红姨,你误会我的意思啦!对方也出自花神宫,大庭广众之下,你若与她打起来,场面就太大啦!闹不好会出大事的!” 其实易欣儿没有说错! 花神宫好歹是玄明界诸多势力中的金字塔! 如果花神宫内斗的丑闻被传出去,势必引来旁人的冷嘲与讥笑。 到时候,花神宫追究责任,谁也别想好过! 可局面已是一堵即将坍塌的堤坝,容不得易欣儿三言两语就能左右。 天上风云异变。 双方气场甚至强大到改变天象,在云海之中形成一个囊括几百里的巨型漩涡。 漩涡之中,亿万万银色天雷摇旗呐喊。 易欣儿放弃萧红娘的庇佑,跑到双方所有人视线内,高喊:“你们等一等!” 她喘口粗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紧张。 “红姨,还有那个黄阿姨!我不允许你们再打啦!” 双方的脸色都呆滞了很久。 除了萧红娘,谁都没把她的话当真。 一个脾气暴躁的汉子立马站出来,厉声喝到:“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还不速速退去!爷的刀可不管甚么男女老幼!” 萧红娘眉心一蹙。 刚才说话的汉子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揪出来,束缚在空中。 “口不干净,当罚!” 萧红娘的审判刚下达。 众人就看到汉子从口中吐出鲜血淋漓的红色花瓣,转眼脑袋一歪就咽气了。 黄玲沉下脸来,冷眼盯着萧红娘,“当着我的面杀我的人?萧红娘你好威风啊!” 意识到不对的易欣儿猛地扭头,喊到:“小心呐!” 霎时,一阵阴风闯进众女的阵列中。 站在梁海棠旁边的清风被一股无形之力拖出来。 见她处境危急,梁海棠出手想要截断这股力量,却惨遭反弹。 “海棠!清风!” 穆琼洁出手。 她手握一把地宝级长剑,登时斩下锋利无比、威力不俗的剑芒。 就连不少熟悉穆琼洁的下属,在面对这一段剑芒时,都下意识往后爆退。 叮! 剑芒斩在那股力量上,宛如刀斧砍在金刚石,居然难以撼其半分。 穆琼洁不敢置信,随即又是多段剑芒齐出,但也只是延缓清风被拉过去的速度。 “退下!” 严肃的声音从穆琼洁后边传来,穆琼洁扭头,才发现是萧红娘的命令。 “是!” 穆琼洁刚退,她身后的萧红娘就出手,仅用一招便截断拖走清风的力量。 脱险后,清风飞到萧红娘面前屈膝跪谢,“多谢主上!” “先下去!” “是!” 叩头谢恩后,清风飞回众女阵列,又被梁海棠护在身后。 萧红娘收回目光,冷声宣战:“黄玲!今夜之事无非是你我之间的矛盾!不如你我打上一回,孰高孰低,任凭本事?” “来!” 黄玲踏出一步,顷刻地动山摇。 就在这时,天边飘来朵朵兰花,将她们头顶天象尽数打散。 “两位长老!切莫动手!” 婉转的声音自天边响起。 众人抬头,就看到一个白发女子脚踩兰花,自天际远方一步步走来。 看上去明明走得慢,却似能打破空间桎梏,没几息便来到两方阵前。 “兰花仙子?” 萧红娘与黄玲都对这个白发女子的出现感到十分意外。 白发女子名叫方兰芝,号称兰花仙子,比萧红娘成名还要早,是花神宫老宫主的直属长老。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资历,萧红娘与黄玲无论做什么都会给她三分薄面。 两人齐齐收回气息,撤去漫天威压。 黄玲更是一脸谄媚地笑问:“原来是方姐姐!不知方姐姐到这儿来做甚么?” 方兰芝也不拐弯抹角,“来劝两位!” 闻言,萧红娘没多大反应,黄玲却急了! 她这次刻意安排下属过来找麻烦,根本就是冲着萧红娘而来。 如果方兰芝入局还倒向萧红娘一方,黄玲就算是技高一筹,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自老宫主禅位后,方姐姐也随老宫主隐退,怎地今日有这闲工夫跑到这里来趟这碗浑水呢?” 方兰芝哪里听不出黄玲的言外之意。 “不是我有意过来!” 她自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玉雕的令牌,然后高高举起。 “宫主令再此,凡我花神宫之人,谁敢不从?” 萧红娘与黄玲一惊,竟不约而同地单膝下跪。 “属下莫敢不从!” 方兰芝颔首,将令牌放下,念到:“甚好!” 她两眼扫过萧、黄二人,“萧长老!黄长老!今晚的丑事儿已经传入老宫主耳中!老宫主勃然大怒,二位可知罪?” 萧、黄二人身子一怔,忙道:“属下知错!” 方兰芝颔首,又亮出一件天宝级别的捆仙绳。 “老宫主本来命我来将二为拘回宫里问罪,幸有宫主替二位长老求情,又改我来警告二位!” 跪地两人把头垂得更低。 “我等有罪,多谢宫主与老宫主垂怜之恩。” 方兰芝收回捆仙绳,再道:“宫主有令!萧红娘、黄玲二人败坏门风、同室操戈,念你二人几百年来劳苦功高,酌情罚萧红娘一年俸禄,罚黄玲三年俸禄。若有再犯,一律按宫规处理!二位可听明白?” 即使当众被罚折了脸面,萧、黄二人也不敢多言半句,还连忙拱手谢恩。 方兰芝颔首,又道:“二位长老请起!宫主还让我捎句话给黄玲长老!” 黄玲微愣,谨慎问她:“方姐姐,不知是甚么话?” 方兰芝笑笑,有意压低声音,道:“宫主有言,黄长老若再不走,便要你受鼓花之刑!宫主还交代,你的眼睛要是瞎了就给她老人家挖掉!” 闻言,黄玲的脸色阴晴难辨。 她不知道最后这句话是不是宫主的原话,但她清楚现在如果不赶紧跑路恐怕大祸临头。 鼓花之刑可是连仙王都受不住! “是!属下遵命!” 黄玲一拱手,旋即化作黄烟散走。至于她那些属下与追随者,她根本不在乎。 可怜的他们只能把目光投向楼主,吴颖欣。 当初她召集人马围攻絮语山庄,就注定所有人与她站在同一条生死线上。如果对方清算,那他们也难逃厄运。 吴颖欣不是黄玲,她在萧红娘眼里根本算不上一号人物,充其量不过一只大点的蝼蚁。 吴颖欣也知道自己位卑言轻,如今包括自己在内一大帮人的性命更是赌在她一人身上。 “血影楼楼主,吴颖欣拜见方前辈、萧前辈。” 血影楼位于西洲与中洲交界,专是取人命的暗杀组织。在中洲与西洲,人人闻之色变。 论地位与实力,恐怕是五宗之下的第一流了! 方兰芝草草一笑,就不再干涉其中恩怨是非。 她与萧、黄二人在花神宫享有同等地位,都是直属宫主或老宫主之下,号令宫众。 非必要,她不会与任何一方交恶! 她看向萧红娘,“萧长老!这里还是由你做主!” 意思也很明白,黄玲的人动与不动,全看萧红娘的心情。至于后果,也全由萧红娘来承担。 萧红娘亦不会把事情做绝! 她只冷哼一声,道:“今日之损失,全算在你血影楼账上,你可情愿?” 拿钱买命,破财消灾。 这个道理吴颖欣自然明了。 “晚辈定当尽快奉上!” 萧红娘摆摆手,“走!回去转告黄玲,让她好自为之!如果心有不甘,我亦奉陪到底!” 吴颖欣拱手,“前辈的话,晚辈定会原封不动转达给主人!” 万事敲定,身后众多修士如释重负。有萧红娘发话,他们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他们不会后悔参与今晚这出闹剧,反而是在庆幸自己能有这整晚的遭遇。 花神宫是大陆顶尖势力,亦是“三宫”之一。 多少人做梦都想与花神宫扯上点关系,哪怕是依附的依附,他们也心甘情愿。 最后吴颖欣带着一条条流光坠入深夜,彻底还给絮语山庄往日的安宁。 方兰芝注意到玲珑瘦小的易欣儿,于是走到萧红娘旁边,小声询问:“萧长老,她是你女儿?” 此时,花神宫神殿宝座上,一位绝美少妇眉头微蹙。 她前边的一面水幕上放映的,正是身处几万里外絮语山庄的易欣儿。 “啧!怎地一个两个都这般瞎了眼?” 神殿内响起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吃醋了?” “……” 见少妇不说话,声音立马追着继续输出,“打欣儿出世,萧丫头陪欣儿的时间比你这个当娘的多得多!叫她一声红姨都算轻了!要我说,哪怕欣儿唤萧丫头一声娘都不为过!” 少妇撇了撇嘴,“您老不也没见过她吗!您老就知道闭关,外孙女的死活是一点都不操心!” “若我不是一直在闭关,你和那臭小子能有机会?” 少妇猛地站起身,“好啊!你个老妖婆又翻旧账!我们夫妻分别十年不见面?你还想怎样?” “夫妻?我从未承认那小子是我女婿!” “不就是没给你当上门女婿吗?修为高就能摆布别人的命运吗?我爹的命你怎地不改?” “……” 少妇揉了揉眉心,啧了一声,缓缓道:“最近修炼一直力不从心,应该是遇到瓶颈了……” “也罢!你男人的事儿暂且不提,但欣儿是时候接回宫了!她已经落后同龄人太多,把她带回来由我亲自教导,兴许还能赶上去。” 少妇坐回宝座,“不接!” “不接?你真要气煞为娘?” “死了活该!” “……你不要拿她与我怄气,多为欣儿未来仙途着想!” 少妇不回答,只盯着水幕出神。 水幕上,易欣儿站在方、萧二人面前,正经地说到:“错啦!红姨不是我娘,不过我确实是红姨带大的!” 方兰芝掩嘴轻笑。 “真不愧是萧长老的养女,敢如此与我们说话,这丫头倒有些气魄。” “其实她是……” 萧红娘实在没忍住正想与她解释时,突有人传音给她:‘阿萧!既然她们如此误会,就留她们误会!先不要把欣儿的身世告诉她……’ 传音之人自然是易欣儿的母亲,花神宫现任宫主。 ‘萧红娘遵命!’ 方兰芝见萧红娘不作回应,也无心深挖,“萧长老,此间事了,我亦要回宫复命了。” “辛苦方姐姐走这一趟,今夜之情,来日小妹定登门道谢!” “那便恭候萧长老光临寒舍!” 话了,她的身躯化作兰花随风遁入无尽黑夜。 该走的,都走了! 等到把絮语山庄的人打发走后,萧红娘屈膝下跪,忙道:“刚才多有不便,请少主恕罪!” 易欣儿扶起萧红娘,“红姨!我娘又不会知道,你就别管这些繁枝末节啦!” “就算无法公开少主的身份,可我作为花神宫长老,该有的臣节就不能废!” “好!好!你要是喜欢就随你好啰!” 萧红娘拱手,突然意识到不对。 “少主不是应该在辰元宗吗?为何会来中洲!难道是苏家那位执意与我花神宫过不去?” 易欣儿摆摆手,“没有!没有!辰元宗还很安全,我是跟别人过来的!” 萧红娘眉心一蹙,“是谁?他们在哪儿?可不可信?少主可要提防歹人!” 冷冽的杀意似北国寒潮,连温度都快掉到冰点。 易欣儿忙解释:“都是好人!他们是朋友,朋友啊!红姨,别冲动!” 等到萧红娘把杀气收回去,易欣儿才表明来意,“先不谈这些!红姨,我给你带来一个人!是你一直很想见的一个人!” 萧红娘挑了挑皱巴巴的眉头,问:“不知少主说的是谁!” 易欣儿朝着一个无人的方向招了招手,又高声喊到:“李天!林姐姐!可以啦!快把苏前辈拉过来!” 很快,自黑暗中走来三个人影。他们步调不协同,走起路来歪歪扭扭。 李天与林雪薇位于左右,苏墨龙则夹在中间,活像一对金童与玉女夹着一个野人。 那野人顶着一头蓬松又凌乱的长发,穿着一身近乎脱色的老旧长袍。 在走近时,最吸引目光的是他下巴一撮只有两三寸长的胡须。他的眼窝很深,肤色暗黄,看起来一点也不健康。 如果不仔细整理一番,很少有人能发现在这个沧桑的外表居然还有一张耐看的脸。 可萧红娘的眼眶早已经湿润。 哪怕是远远的一个轮廓! 她的眼睛,她的脑袋,她的灵魂都在重复那个藏在心底近二十多年的名字。 是他吗? 可她不敢轻易相信! 焦躁的内心催促着奔上去问个究竟,可两只腿谁都没动。 她真怕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直到易欣儿含着眼花替她解惑,“是他!我把他带来见你了!” “可他,他应该死了才对呀……” 这一刻,萧红娘已经无法思考,只能遵循本能说话。 “红姨!是他!他就是苏墨龙!他是苏瑜的舅舅!” “苏瑜的舅舅?” “对!苏墨龙就是苏瑜的舅舅!你找了他二十五年!今日总算是找到了!” 萧红娘眼底的泪珠再也不能倔强。 “红娘……” 苏墨龙的唇瓣在颤抖。 相思二十五终得相见,佳人颜色不改,自己却垂垂将死。 他很羞愧,也很自卑。 “我,我来看你了……” 其实苏墨龙很想说一句温情暖话,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难以启齿…… 第二日拂晓。 絮语山庄迎来普通的一天。 山庄外挂的牌匾被重新装潢,使它又焕发生机。 庄内大小院落里,姑娘们拿着扫帚正处理昨晚闹剧后遗留的痕迹。 廊道中,两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并坐在栏杆上闲聊。 “昨晚你趴墙上有看到主上吗?” “当然!不过啊,某个胆小鬼就没这福气啰!” “我还是算了!我怕死!” “有甚么好怕呢!我跟你说,主上长得可漂亮了,我长大了也能那么漂亮就好啰!” “你?还是先把修为提上去!再过不了关,清风姐真会吃了你的!对了!听说主上的夫君和女儿也在,你都见着了?” “见着了!主上的女儿跟她一样漂亮,头顶扎有两个发髻,特别小,特别可爱。” “哎!可我听说主上的夫君不怎样啊!” “谁说的?哎呀!别看他穿得老旧,其实长得蛮好看!” “你又知道?” “昨晚清风姐叫我去端热水时,我看到他真容啦!别说,洗完脸,剪完胡子,我都有点羡慕主上了!” “你不会看错了!” “怎么可能!我亲眼所见好!不过说到俊,还是那个姓李的公子俊!” “我也听好多姐姐提起过!真的很俊吗?” “真的特别俊!他那张脸我第一次见时还以为是女的,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头发不长,胸也不高。” “男身女相?” “没错!可他只是长得像女的,仔细看也能看出他是个男人!” “我真想见一面呐……” 话音刚落,一个俊秀的少年在两个小姑娘背后停下。 第一百零三章 万柳城 廊道上,一个翩翩少年如春风般和煦。 “两位姑娘!” 突然一声呼唤吓得两个妙龄姑娘变成两只受惊小白兔,险些从栏杆上栽下来。 李天醒悟刚才的唐突,立马拱手道歉:“在下无意冒犯,请二位姑娘海涵!” “你是……李公子?” “正是!” 看李天身着一袭白衣,仙姿秀逸,更重要的是那张比女人还要秀气的脸,完全不似凡间生养的俗物,倒像是画中走出的谪仙。 最后她们双双失神,竟不约而同地道:“真的很俊!” “啊?甚么很俊?” 两姑娘回过神,羞得两颊通红滚烫。 “没有!公子可能听错了!” 李天眉心微皱,“那请问两位姑娘,贵庄后花园在哪儿?” 两姑娘对视一眼,“后花园?公子是问后花园吗?” “没错!还望两位姑娘给在下指一条明路!” “不行!” “不行?为甚么?” 姑娘这才反应自己拒绝得太急,忙给李天做解释:“公子莫要误会!其实是每年十月过后花园都会从地底下冒出可怕的白雾。人若沾上一点就会皮肤溃烂,要是处理不及时甚至能烂到骨头根。 就连我们庄里人都不敢在这时候去后花园,公子生得细皮嫩肉就更不要去啦! 要是怎么好看的皮肉烂了!就算公子不心疼,我们也替公子心疼呐!” 李天点头,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对于面前这位姑娘的解释,其实他早已知晓。 此时,萧红娘正在为苏墨龙消除毒素。可他们几乎用尽絮语山庄所有毒物,亦无法做到绝对根除。 食灵古虫毒源自西洲,是这片大陆上最恶名昭着的毒,也是最难解的毒之一。 以毒攻毒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也是最伤身体的方法! 苏墨龙费尽心思研究古毒二十余载,炼制过和服用过的毒不下千种,可他仍旧被食灵古虫毒折磨了二十多年! 那副身体就是常年累月服用毒药,才变得如今这般羸弱。 心烦意乱之际,李天索性就想去后花园看看那白雾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关系!你们且说就行!” 姑娘却把李天当作那种不听人言的愣头青,于是继续劝告到:“公子莫要以为奴婢们是在胡说八道!记得应该是三年前,有个姓姜的修士来我庄里做药材生意。 他比公子还鲁莽,居然一个人跑到后花园,结果被白雾困住!幸好庄主及时出手,那老先生才捡回一条命。” 李天笑笑,“那买药的老先生还在这里遭过这种罪?” 两姑娘也跟着嘿嘿笑起来,“是啊!姓姜那老先生特别喜欢从靥花茶树摘下的新鲜茶叶,可惜呀,清风姐就是不肯卖给她! 还是细雨姐可怜他每年都跑过来求,这才卖了他几包……” 如此,李天与两个姑娘有说有笑间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得到后花园的具体位置。 转了一圈,就有一面五百步长的红墙出现在眼前。墙的里边也真有白雾出没,不过被结界挡住无法溢出。 可惜院门紧闭,还特地上了一把黄金大锁。也难怪之前那位姑娘一再提醒李天,他现在进不去后花园! “你要砸门吗?我找了块青砖!” 李天扭头,看到易欣儿一直掂着手里的青砖,只能没好气道:“我们好歹也是客人!在别人家里砸别人的门这种事儿,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呀!” 发现李天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易欣儿稍感意外,“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为甚么要惊讶!” “因为我突然出现呐!” 李天垂下头,失笑道:“我早发现你在跟踪我啦!” “甚么时候?” 却见李天露出一抹坏意的浅笑,“你想知道?” 易欣儿天真地点点头。 “我还就不告诉你!” 情知是被李天耍,易欣儿气得鼓起腮帮怨道:“好你个李天,敢戏耍本姑奶奶?信不信,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李天笑笑,“随你!” 若不是早知道李天性格清淡,易欣儿都以为他真的不在乎自己。 易欣儿攥紧小粉拳,嘀咕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做师尊的清冷也就算了,收的两徒弟,一个冷漠无情,一个清淡寡欲!真是一个比一个怪!” 她撅了撅嘴,还是不能原谅李天刚才的戏耍。 “李天你过来!” 李天按吩咐照办。 当他走近时,易欣儿才发现自己矮得像个小冬瓜。 “叫你骗我!叫你长那么高!” 易欣儿不满地踩住李天的脚板,然后哼了一声,傲气道:“说!姑奶奶饶命!” “姑奶奶饶命!” 李天完全没有心理阻碍地说出这句话,可把易欣儿惊得合不拢嘴。 “你真说啊?” “那不说吗?” 出奇的回答让易欣儿一时间不知如何招架。 正值两人打闹的时候,突有一颗小石子敲中李天后脑。 扭头一看,原来是林雪薇也找来。 她的脸亦如往常那般看不出任何情绪。 “师姐呀?你也来了!前辈那边完事了吗?” 林雪薇颔首,“靥花茶树的果实很有效,不过无法根除毒素!” 无法根除毒素的确可惜,但能延长寿命也不失为好消息。 李天轻声说服着自己,“保住命就行,毒可以慢慢解!” 林雪薇却不仅来告知苏墨龙的治疗现状,“随我来!师尊那边有新消息了!” 水轩。 依水一侧。 因为萧红娘到来,潭水边生长的桃花树与木棉花树竞相开放。 清风拂过树梢,吹下红色木棉花与粉色桃花。花瓣落在碧绿潭水上,点出阵阵涟漪。 水轩四面有纱帘如烟般萦绕。 萧红娘坐在木琴后,葱指轻拨琴弦,铮铮琴音如怨如诉,起伏不定。 临到高潮,可能心绪烦躁,竟把琴弦拨断。 苏墨龙坐在石台左侧,浅浅一笑,轻声劝到:“命由天定,不是人愿所能强求!” “你说得轻巧……” 连廊传来轻轻脚步声。 苏墨龙侧脸望去,果然是李天他们到来。 “来了!都坐!” 方形石台座满。 琴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曲调缓慢,富有魔力,能使听众心旷神怡。 易欣儿好奇问到:“红姨!你还会抚琴?” 萧红娘微笑着颔首。 “那怎么不见你教我呀!” 萧红娘不教,其实是看出易欣儿的性格不适合抚琴,但她不会明说,只能搪塞道:“以后等你想学了就来找我!” 她也的确没有想错! 易欣儿提这一嘴,完全是出于一时兴起。等到那天没兴致了,估计能把木琴砸烂当柴烧。 这一老一少几乎无话不谈,可见彼此感情之深厚,恐怕比父女情更甚。 李天见不入正题,于是迫切询问到:“两位前辈,是说我家师傅有消息了吗?” 对面的苏墨龙似在等李天这句话般立马回他:“瑜儿那边确实有消息!” “怎么样?还好吗?” “苏家现在的家主,也就是我的族弟。他正在闭关,还要一个月后才会去天水郡。” 闻言,李天与林雪薇各自松口气。 他们现在唯一怕的就是耽误时间! 易欣儿突然插一问,“苏家家主二十年前就突破王境,成了雄霸一方的仙王!可二十年过去了,他一直在闭关,难道是强行突破导致根基不稳?” 正抚琴的萧红娘给她解释到:“十二年前他曾出过一次手!当时散发的气息的确是步入王境,并且气息雄浑,不似根基虚浮。” 萧红娘是问道境巅峰修士,离王境只差临门一脚。 她的话足够权威! 易欣儿撇了撇嘴,大感失望,“还以为他根基不稳呢!不然我们直接上天目山!” 她转过身,把头趴在木琴上,“红姨,我们花神宫真不能出面为苏瑜姐姐提供庇护吗?” 萧红娘摇头,“有那件事儿在,凡人族势力谁敢庇护她?花神宫身为三宫之一,更当以身作则,扞卫人道!” 易欣儿又撇了撇嘴,“你们大人就是麻烦,担心这儿又担心那儿的!干嘛分得那么清楚?” 萧红娘本想提醒易欣儿要注意身份,谨言慎行,为人处事应当多为花神宫着想。 但考虑易欣儿的身份还不宜公开,也就把教导的心思压后。 易欣儿这时候看向李天,见他久久不说话,一直在沉思,于是问:“李天你在想甚么呢?” 李天被唤回神,就说到:“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师傅还是很安全!” 苏墨龙点头同意。 “严九卿,与我,与我妹妹当年是八拜之交,情同手足。后来妹妹嫁到蓝家,他又回天水郡继承郡候之职。 说到现在还有谁能信得过,就只剩下严九卿啦!” 易欣儿两手托住下巴,“那我们现在是要继续北上吗?去天水郡给苏瑜姐姐助拳?” 琴声到这里就停了。 “不!我们去西洲!” 三小只齐齐抛去疑惑的眼神。 萧红娘则解释到:“我在西洲认识一位炼丹师,他常年专研毒丹,是个不可多见的炼丹奇才!他兴许能帮墨龙解开食灵古虫毒!” 她的话很快得到李天第一个同意,“也好!现在有多余时间,的确可以帮前辈尽快寻到解毒之法。” 五人敲定出发事宜,就各自散去准备。 又是夜! 铮铮琴音一直未断。 李天跑到最高楼的屋顶,躺在上边享受几日里难得的平静。 诸星宿分布天南地北,中央的紫薇星闪闪发光。 看得越久,李天越觉得天上那颗紫薇星在牵动自己。 星辰聚元诀自动运转,将天上弥散的星辰之力收归体内。 “那件事你有在追查吗?” 李天不经意间听到这句话,于是把目光投向被多座木楼挡住的水轩。 说话的是苏墨龙。 萧红娘回他:“我一直在查!可是阻碍很多,有人刻意隐瞒一些事儿!” “那些牵扯进来的,那家不是名门望族,那个不是一方巨擘。要想他们低头认错,怕是这天底下最难办的事儿!” 见苏墨龙垂头叹息,萧红娘低声问:“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当年围杀你的会不会就是诬陷你们的那批人?” “是与不是谁又会知呢?有些事儿成了定局就无法挽回!都过去二十多年,早盖棺定论了!” 萧红娘幽怨地看着他,“你就怎么死沉下去,你妹夫、妹妹,还有蓝家三千多口人,他们的冤屈要到何处申? 就算不为他们,你自己呢?你就蒙受这不白之冤?你真甘心?” 苏墨龙以手覆面,“不甘心又如何?该死的,不该死的,全死光了!留我一个人,谁会信我呢?” “我信你!” 苏墨龙微愣,又苦笑两声,“也就你这个傻瓜会信!” 萧红娘坐到他身旁,靠在他身上。 “是啊!我是傻瓜,别再抛下我了……” 李天赶紧收回视线,封闭听识。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发现烫得离奇。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他像个小沙弥,心里不停地念叨。直到忍无可忍,他干脆将自己催眠。 清晨。 第一缕阳光洒在李天的脸上。 “李天!你死哪里去了?” 寻人的喊声响彻了整座山庄。 姑娘们趴到窗边,看到是易欣儿在找李天。 于是急匆匆地出房,“小主!你找谁啊?” “是找李公子吗?小主!” “小主……” 十几张嘴络绎不绝,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金丝雀。 “停!” 易欣儿掏了掏耳朵,没好气道:“李天呢?那家伙是不是跑哪里逍遥啦?” 众姑娘们努了努嘴,纷纷摇头,说不知道。 易欣儿跺了跺脚,放声大喊:“李天!你到底死哪里去了?” 这时,上边传来刚睡醒的声音:“别喊了!你抬头!” 众姑娘抬头,果然看到高高的屋顶上有人探出半截身子。 易欣儿没好气道:“你属猫吗?回回跑屋顶上干甚么?” “风大好快活!” 众姑娘听了都是嘿嘿笑个不停。 絮语山庄全是女人,换句话说就是个尼姑庵。 自打李天进门起,这帮姑娘们两句话都没离开过李天,话里话外都是倾慕之情。 易欣儿自然能看出这帮姑娘看李天的眼神不对劲,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碗里的鱼被别家猫盯上了。 她哼了一声,轻轻一跃飞上屋顶。 “好你个李天!说!昨晚跑哪里去了?” 李天挠了挠头,“昨晚在这儿睡着就没下去过!你说我还能去哪儿?” 易欣儿眉心紧蹙,一双眼睛与李天对视良久。 “没说谎?” “干嘛说谎?” “也是!” 她撅着嘴,坐到李天身旁。 李天突然回想起昨晚一幕,于是故意将屁股挪远点。 这突然的举动引来易欣儿的怀疑。 “你干嘛?” “没干嘛!” 易欣儿不再说话,只将屁股挪到李天的旁边。而李天,再一次刻意地与她保持好距离。 这一次,易欣儿敏锐地嗅到一丝可疑。 “你嫌弃我?” “没有!” “那你为甚么躲我?” “这,男女授受不亲!” 看着李天义正言辞的表情,易欣儿鼓起腮帮,“还不是嫌弃?” “这哪里是嫌弃?” “你都说我们有隔阂了!” “啊?这是哪门子的隔阂?” 易欣儿眼眶有点泛红,“不是隔阂?” 李天微愣,当即回复:“当然不是!” “那你坐近些,贴着我!” “可是男女……” 还没把话说完,李天就看到易欣儿眼眶里似乎有泪花在打转。 “别!你别……” 李天没办法,果然贴到易欣儿身旁。 他如果低头,就能看到易欣儿嘴角闪过的一抹狡黠。 突然,两颗石子朝他们飞来。 啪!啪! 李天的手快如闪电,在石子即将砸中易欣儿的时候接住它。 “师姐在叫我们!” “哪儿呢?我怎地没听到?” 果然,一道声音传到两人耳边:“过来!我们出发了!” 声音的主人是苏墨龙。 山庄大院的空地上。 凭空出现一艘仙舟。 仙舟上盖有三层木楼,十二个屋角都挂有青铜铃。船帆是用异兽的皮制作成,船板则是难能一见的珍贵木材。 放眼这片大陆,这艘仙舟算得上一件有价无市的奢侈品。 穆琼洁站在仙舟前拱手垂问:“主上!真不需要琼洁随驾护法吗?” 萧红娘笑笑,不作回答。 穆琼洁自然明白这是在拒绝。 她退到众女面前,目送萧红娘她们登船。 仙舟扬帆,乘着清风,快若无物。 西洲中部的一座大型城池前。 各式各样的舟船停靠,城内人流湍急,砍价声和吆喝声震耳欲聋。 有怎么五个人走在拥挤的大街上,三个女的各自戴着一顶帷帽,另外两个男的,有一个也戴着一副面具。 他们自然是李天一行人。 此城名叫万柳城,西洲有名的大城市。四面交通发达,来往商人多,修士更多。 他们来这万柳城,可谓是赚足了目光。 陌生的面孔在万柳城就是最寻常的事物,但一副俊秀的白脸可不普通。 若还遗世独立,那就相当之特别! 一路走来,有仰慕欣赏的、有疯狂痴迷的,当然也有嫉妒仇恨的! 女的尚还说得过去,有甚者连个别男的都会对李天抛来媚眼。 旁观者自然看得热闹,亲历者简直是放在火架上炙烤。 易欣儿总算没忍住吐槽一句:“李天!你长得真够祸国殃民呐!” 李天扶额苦笑,“要不你把帷帽摘下来,替我分担分担!” “不要!你就有够麻烦啦!姑奶奶我要是露出真容,岂不是便宜这座城的男人!” “怎么自信?” 易欣儿剐了一眼李天,“难道我长得不行吗?” “可以!” 刚说完,一条丝娟落在李天头上,在上边秀有一朵精致的牡丹花。 第一百零三章 万柳城 廊道上,一个翩翩少年如春风般和煦。 “两位姑娘!” 突然一声呼唤吓得两个妙龄姑娘变成两只受惊小白兔,险些从栏杆上栽下来。 李天醒悟刚才的唐突,立马拱手道歉:“在下无意冒犯,请二位姑娘海涵!” “你是……李公子?” “正是!” 看李天身着一袭白衣,仙姿秀逸,更重要的是那张比女人还要秀气的脸,完全不似凡间生养的俗物,倒像是画中走出的谪仙。 最后她们双双失神,竟不约而同地道:“真的很俊!” “啊?甚么很俊?” 两姑娘回过神,羞得两颊通红滚烫。 “没有!公子可能听错了!” 李天眉心微皱,“那请问两位姑娘,贵庄后花园在哪儿?” 两姑娘对视一眼,“后花园?公子是问后花园吗?” “没错!还望两位姑娘给在下指一条明路!” “不行!” “不行?为甚么?” 姑娘这才反应自己拒绝得太急,忙给李天做解释:“公子莫要误会!其实是每年十月过后花园都会从地底下冒出可怕的白雾。人若沾上一点就会皮肤溃烂,要是处理不及时甚至能烂到骨头根。 就连我们庄里人都不敢在这时候去后花园,公子生得细皮嫩肉就更不要去啦! 要是怎么好看的皮肉烂了!就算公子不心疼,我们也替公子心疼呐!” 李天点头,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对于面前这位姑娘的解释,其实他早已知晓。 此时,萧红娘正在为苏墨龙消除毒素。可他们几乎用尽絮语山庄所有毒物,亦无法做到绝对根除。 食灵古虫毒源自西洲,是这片大陆上最恶名昭着的毒,也是最难解的毒之一。 以毒攻毒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也是最伤身体的方法! 苏墨龙费尽心思研究古毒二十余载,炼制过和服用过的毒不下千种,可他仍旧被食灵古虫毒折磨了二十多年! 那副身体就是常年累月服用毒药,才变得如今这般羸弱。 心烦意乱之际,李天索性就想去后花园看看那白雾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关系!你们且说就行!” 姑娘却把李天当作那种不听人言的愣头青,于是继续劝告到:“公子莫要以为奴婢们是在胡说八道!记得应该是三年前,有个姓姜的修士来我庄里做药材生意。 他比公子还鲁莽,居然一个人跑到后花园,结果被白雾困住!幸好庄主及时出手,那老先生才捡回一条命。” 李天笑笑,“那买药的老先生还在这里遭过这种罪?” 两姑娘也跟着嘿嘿笑起来,“是啊!姓姜那老先生特别喜欢从靥花茶树摘下的新鲜茶叶,可惜呀,清风姐就是不肯卖给她! 还是细雨姐可怜他每年都跑过来求,这才卖了他几包……” 如此,李天与两个姑娘有说有笑间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得到后花园的具体位置。 转了一圈,就有一面五百步长的红墙出现在眼前。墙的里边也真有白雾出没,不过被结界挡住无法溢出。 可惜院门紧闭,还特地上了一把黄金大锁。也难怪之前那位姑娘一再提醒李天,他现在进不去后花园! “你要砸门吗?我找了块青砖!” 李天扭头,看到易欣儿一直掂着手里的青砖,只能没好气道:“我们好歹也是客人!在别人家里砸别人的门这种事儿,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呀!” 发现李天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易欣儿稍感意外,“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为甚么要惊讶!” “因为我突然出现呐!” 李天垂下头,失笑道:“我早发现你在跟踪我啦!” “甚么时候?” 却见李天露出一抹坏意的浅笑,“你想知道?” 易欣儿天真地点点头。 “我还就不告诉你!” 情知是被李天耍,易欣儿气得鼓起腮帮怨道:“好你个李天,敢戏耍本姑奶奶?信不信,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李天笑笑,“随你!” 若不是早知道李天性格清淡,易欣儿都以为他真的不在乎自己。 易欣儿攥紧小粉拳,嘀咕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做师尊的清冷也就算了,收的两徒弟,一个冷漠无情,一个清淡寡欲!真是一个比一个怪!” 她撅了撅嘴,还是不能原谅李天刚才的戏耍。 “李天你过来!” 李天按吩咐照办。 当他走近时,易欣儿才发现自己矮得像个小冬瓜。 “叫你骗我!叫你长那么高!” 易欣儿不满地踩住李天的脚板,然后哼了一声,傲气道:“说!姑奶奶饶命!” “姑奶奶饶命!” 李天完全没有心理阻碍地说出这句话,可把易欣儿惊得合不拢嘴。 “你真说啊?” “那不说吗?” 出奇的回答让易欣儿一时间不知如何招架。 正值两人打闹的时候,突有一颗小石子敲中李天后脑。 扭头一看,原来是林雪薇也找来。 她的脸亦如往常那般看不出任何情绪。 “师姐呀?你也来了!前辈那边完事了吗?” 林雪薇颔首,“靥花茶树的果实很有效,不过无法根除毒素!” 无法根除毒素的确可惜,但能延长寿命也不失为好消息。 李天轻声说服着自己,“保住命就行,毒可以慢慢解!” 林雪薇却不仅来告知苏墨龙的治疗现状,“随我来!师尊那边有新消息了!” 水轩。 依水一侧。 因为萧红娘到来,潭水边生长的桃花树与木棉花树竞相开放。 清风拂过树梢,吹下红色木棉花与粉色桃花。花瓣落在碧绿潭水上,点出阵阵涟漪。 水轩四面有纱帘如烟般萦绕。 萧红娘坐在木琴后,葱指轻拨琴弦,铮铮琴音如怨如诉,起伏不定。 临到高潮,可能心绪烦躁,竟把琴弦拨断。 苏墨龙坐在石台左侧,浅浅一笑,轻声劝到:“命由天定,不是人愿所能强求!” “你说得轻巧……” 连廊传来轻轻脚步声。 苏墨龙侧脸望去,果然是李天他们到来。 “来了!都坐!” 方形石台座满。 琴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曲调缓慢,富有魔力,能使听众心旷神怡。 易欣儿好奇问到:“红姨!你还会抚琴?” 萧红娘微笑着颔首。 “那怎么不见你教我呀!” 萧红娘不教,其实是看出易欣儿的性格不适合抚琴,但她不会明说,只能搪塞道:“以后等你想学了就来找我!” 她也的确没有想错! 易欣儿提这一嘴,完全是出于一时兴起。等到那天没兴致了,估计能把木琴砸烂当柴烧。 这一老一少几乎无话不谈,可见彼此感情之深厚,恐怕比父女情更甚。 李天见不入正题,于是迫切询问到:“两位前辈,是说我家师傅有消息了吗?” 对面的苏墨龙似在等李天这句话般立马回他:“瑜儿那边确实有消息!” “怎么样?还好吗?” “苏家现在的家主,也就是我的族弟。他正在闭关,还要一个月后才会去天水郡。” 闻言,李天与林雪薇各自松口气。 他们现在唯一怕的就是耽误时间! 易欣儿突然插一问,“苏家家主二十年前就突破王境,成了雄霸一方的仙王!可二十年过去了,他一直在闭关,难道是强行突破导致根基不稳?” 正抚琴的萧红娘给她解释到:“十二年前他曾出过一次手!当时散发的气息的确是步入王境,并且气息雄浑,不似根基虚浮。” 萧红娘是问道境巅峰修士,离王境只差临门一脚。 她的话足够权威! 易欣儿撇了撇嘴,大感失望,“还以为他根基不稳呢!不然我们直接上天目山!” 她转过身,把头趴在木琴上,“红姨,我们花神宫真不能出面为苏瑜姐姐提供庇护吗?” 萧红娘摇头,“有那件事儿在,凡人族势力谁敢庇护她?花神宫身为三宫之一,更当以身作则,扞卫人道!” 易欣儿又撇了撇嘴,“你们大人就是麻烦,担心这儿又担心那儿的!干嘛分得那么清楚?” 萧红娘本想提醒易欣儿要注意身份,谨言慎行,为人处事应当多为花神宫着想。 但考虑易欣儿的身份还不宜公开,也就把教导的心思压后。 易欣儿这时候看向李天,见他久久不说话,一直在沉思,于是问:“李天你在想甚么呢?” 李天被唤回神,就说到:“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师傅还是很安全!” 苏墨龙点头同意。 “严九卿,与我,与我妹妹当年是八拜之交,情同手足。后来妹妹嫁到蓝家,他又回天水郡继承郡候之职。 说到现在还有谁能信得过,就只剩下严九卿啦!” 易欣儿两手托住下巴,“那我们现在是要继续北上吗?去天水郡给苏瑜姐姐助拳?” 琴声到这里就停了。 “不!我们去西洲!” 三小只齐齐抛去疑惑的眼神。 萧红娘则解释到:“我在西洲认识一位炼丹师,他常年专研毒丹,是个不可多见的炼丹奇才!他兴许能帮墨龙解开食灵古虫毒!” 她的话很快得到李天第一个同意,“也好!现在有多余时间,的确可以帮前辈尽快寻到解毒之法。” 五人敲定出发事宜,就各自散去准备。 又是夜! 铮铮琴音一直未断。 李天跑到最高楼的屋顶,躺在上边享受几日里难得的平静。 诸星宿分布天南地北,中央的紫薇星闪闪发光。 看得越久,李天越觉得天上那颗紫薇星在牵动自己。 星辰聚元诀自动运转,将天上弥散的星辰之力收归体内。 “那件事你有在追查吗?” 李天不经意间听到这句话,于是把目光投向被多座木楼挡住的水轩。 说话的是苏墨龙。 萧红娘回他:“我一直在查!可是阻碍很多,有人刻意隐瞒一些事儿!” “那些牵扯进来的,那家不是名门望族,那个不是一方巨擘。要想他们低头认错,怕是这天底下最难办的事儿!” 见苏墨龙垂头叹息,萧红娘低声问:“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当年围杀你的会不会就是诬陷你们的那批人?” “是与不是谁又会知呢?有些事儿成了定局就无法挽回!都过去二十多年,早盖棺定论了!” 萧红娘幽怨地看着他,“你就怎么死沉下去,你妹夫、妹妹,还有蓝家三千多口人,他们的冤屈要到何处申? 就算不为他们,你自己呢?你就蒙受这不白之冤?你真甘心?” 苏墨龙以手覆面,“不甘心又如何?该死的,不该死的,全死光了!留我一个人,谁会信我呢?” “我信你!” 苏墨龙微愣,又苦笑两声,“也就你这个傻瓜会信!” 萧红娘坐到他身旁,靠在他身上。 “是啊!我是傻瓜,别再抛下我了……” 李天赶紧收回视线,封闭听识。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发现烫得离奇。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他像个小沙弥,心里不停地念叨。直到忍无可忍,他干脆将自己催眠。 清晨。 第一缕阳光洒在李天的脸上。 “李天!你死哪里去了?” 寻人的喊声响彻了整座山庄。 姑娘们趴到窗边,看到是易欣儿在找李天。 于是急匆匆地出房,“小主!你找谁啊?” “是找李公子吗?小主!” “小主……” 十几张嘴络绎不绝,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金丝雀。 “停!” 易欣儿掏了掏耳朵,没好气道:“李天呢?那家伙是不是跑哪里逍遥啦?” 众姑娘们努了努嘴,纷纷摇头,说不知道。 易欣儿跺了跺脚,放声大喊:“李天!你到底死哪里去了?” 这时,上边传来刚睡醒的声音:“别喊了!你抬头!” 众姑娘抬头,果然看到高高的屋顶上有人探出半截身子。 易欣儿没好气道:“你属猫吗?回回跑屋顶上干甚么?” “风大好快活!” 众姑娘听了都是嘿嘿笑个不停。 絮语山庄全是女人,换句话说就是个尼姑庵。 自打李天进门起,这帮姑娘们两句话都没离开过李天,话里话外都是倾慕之情。 易欣儿自然能看出这帮姑娘看李天的眼神不对劲,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碗里的鱼被别家猫盯上了。 她哼了一声,轻轻一跃飞上屋顶。 “好你个李天!说!昨晚跑哪里去了?” 李天挠了挠头,“昨晚在这儿睡着就没下去过!你说我还能去哪儿?” 易欣儿眉心紧蹙,一双眼睛与李天对视良久。 “没说谎?” “干嘛说谎?” “也是!” 她撅着嘴,坐到李天身旁。 李天突然回想起昨晚一幕,于是故意将屁股挪远点。 这突然的举动引来易欣儿的怀疑。 “你干嘛?” “没干嘛!” 易欣儿不再说话,只将屁股挪到李天的旁边。而李天,再一次刻意地与她保持好距离。 这一次,易欣儿敏锐地嗅到一丝可疑。 “你嫌弃我?” “没有!” “那你为甚么躲我?” “这,男女授受不亲!” 看着李天义正言辞的表情,易欣儿鼓起腮帮,“还不是嫌弃?” “这哪里是嫌弃?” “你都说我们有隔阂了!” “啊?这是哪门子的隔阂?” 易欣儿眼眶有点泛红,“不是隔阂?” 李天微愣,当即回复:“当然不是!” “那你坐近些,贴着我!” “可是男女……” 还没把话说完,李天就看到易欣儿眼眶里似乎有泪花在打转。 “别!你别……” 李天没办法,果然贴到易欣儿身旁。 他如果低头,就能看到易欣儿嘴角闪过的一抹狡黠。 突然,两颗石子朝他们飞来。 啪!啪! 李天的手快如闪电,在石子即将砸中易欣儿的时候接住它。 “师姐在叫我们!” “哪儿呢?我怎地没听到?” 果然,一道声音传到两人耳边:“过来!我们出发了!” 声音的主人是苏墨龙。 山庄大院的空地上。 凭空出现一艘仙舟。 仙舟上盖有三层木楼,十二个屋角都挂有青铜铃。船帆是用异兽的皮制作成,船板则是难能一见的珍贵木材。 放眼这片大陆,这艘仙舟算得上一件有价无市的奢侈品。 穆琼洁站在仙舟前拱手垂问:“主上!真不需要琼洁随驾护法吗?” 萧红娘笑笑,不作回答。 穆琼洁自然明白这是在拒绝。 她退到众女面前,目送萧红娘她们登船。 仙舟扬帆,乘着清风,快若无物。 西洲中部的一座大型城池前。 各式各样的舟船停靠,城内人流湍急,砍价声和吆喝声震耳欲聋。 有怎么五个人走在拥挤的大街上,三个女的各自戴着一顶帷帽,另外两个男的,有一个也戴着一副面具。 他们自然是李天一行人。 此城名叫万柳城,西洲有名的大城市。四面交通发达,来往商人多,修士更多。 他们来这万柳城,可谓是赚足了目光。 陌生的面孔在万柳城就是最寻常的事物,但一副俊秀的白脸可不普通。 若还遗世独立,那就相当之特别! 一路走来,有仰慕欣赏的、有疯狂痴迷的,当然也有嫉妒仇恨的! 女的尚还说得过去,有甚者连个别男的都会对李天抛来媚眼。 旁观者自然看得热闹,亲历者简直是放在火架上炙烤。 易欣儿总算没忍住吐槽一句:“李天!你长得真够祸国殃民呐!” 李天扶额苦笑,“要不你把帷帽摘下来,替我分担分担!” “不要!你就有够麻烦啦!姑奶奶我要是露出真容,岂不是便宜这座城的男人!” “怎么自信?” 易欣儿剐了一眼李天,“难道我长得不行吗?” “可以!” 刚说完,一条丝娟落在李天头上,在上边秀有一朵精致的牡丹花。 第一百零四章 灵妙阁 万柳城。 早在兰麟仙帝成名前就已经建立,岁月悠久,兴衰更迭。 尤其是那场震惊大陆的毁灭之灾,整座城一夜之间沦为废墟,城中百姓无一幸免。 历数年重建,又恢复往日欣欣向荣。 世人惊叹其生命顽强。 原来一座城,也能看到万年兴衰,命运多舛。 文人雅士慕名而来,为万柳城题诗作赋,至今流传出许多故事。 在这座古城之上也建立过许多势力,他们或泯于凡尘,或归于历史。 如今,西洲是万毒宗的一言堂。凡西洲大小城池无不奉万毒宗为主,至于其他门派,也只能听命办事,马首是瞻。 万柳城也一样! 李天捏下头顶这面丝娟,“谁的?” “管它是谁的,赶快扔掉!” 易欣儿一把夺过李天手里的丝娟,就要扔掉时,突然自楼上传来风铃般的声音。 “小姑娘别扔!” 易欣儿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地,那是间酒楼。 窗口站着一位女子,神魂境修为,旁边还有一群围着她的公子哥,看装束都是大富大贵之人。 女子媚眼如丝,风情万种,一看就是辣手摧花的情场高手。 “又见面了!小弟弟!” 李天眯着眼,“我们认识吗?” 女子摆出一副失落的表情,说到:“弟弟好生健忘,前不久我们才刚见过面,一转眼就把姐姐忘了!” 一眨眼的功夫,她来到地面,走到李天他们面前。 面对林雪薇,她尚能看出点门道。 可是苏墨龙与萧红娘却完全看不透,根本就是危险人物。 女子欠身行礼,“晚辈梅芳,路遥宗弟子,在此见过二位前辈。” 苏墨龙与萧红娘没有摆谱,客套地点头致意后便不会多管她。 路遥宗是什么级别的宗门其实他们也没印象,毕竟成千上万个宗门亦不可能都认得。 如果不想惹事,无论对方是谁,该给面子就给面子! 梅芳扭着细腰走到李天面前,伸出葱指想要勾他的下巴。 还没给她得逞,易欣儿就拦在两人中间并娇喝:“你干嘛?” “小姑娘别紧张,开个玩笑也不成吗?” 易欣儿双手叉腰,“不成!” 梅芳眯着眼,弯下腰,贴到易欣儿耳边,小声道:“小姑娘,你喜欢他?可男人不会喜欢管得太严的女人!” 易欣儿微愣。 “你甚么意思?” “小姑娘,好好琢磨!” 梅芳看向李天,仿佛是在看一只可口的猎物,“重新认识一下,姐姐叫梅芳。” 李天拱手,“在下叫李天!” “我知道!” 李天皱了皱眉头,“你知道?” “弟弟真是贵人多忘事!半个月前聚阴谷秘境,弟弟还与我说过两句话呢!只是弟弟只顾着背一个大箩筐,倒把姐姐忘得一干二净!” 李天尴尬着挠了挠鼻梁。 那时候很多宗门女弟子跑过来与他搭话,千红万紫里哪里还记得其中一朵花长什么样! “忘了就算了!” 易欣儿拉住李天的手,旋即带着他钻入人群。 萧红娘看着易欣儿的背影,仿佛看到年轻的自己。 可万柳城人多眼杂,像易欣儿这种实力不够的修士,那就是别人砧板上的肉。 她摇了摇头,只能被动跟上去。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梅芳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清楚地记得,李天的身上有从秘境带出来的尸血丹。 传闻当日归程时有多路修士去截杀他们,但被不知名强者阻止,不少名人异士因此身死道消。 坊间有说,他们是某个隐世家族的嫡传,可又说是南洲一个小宗门出身。近些日子还说,其中一个居然出自天目苏家。 这样的人,一般牵扯极大,不宜过多接触。 可梅芳实在稀罕李天那张脸…… 酒楼中又有人出来,原是刚才围在梅芳身边的公子哥。 “梅姑娘!他们是谁呀?” 梅芳笑笑,“故交!” 这些公子哥都是万柳城最会玩的纨绔,也是情场混出来的老手,哪里看不出梅芳是在搪塞他们。 没等他们细究,梅芳扭着腰就要离开。 公子哥急忙找借口留人,“梅姑娘,别着急走啊!今夜我们在迎春楼还有酒宴,姑娘可否赏脸?” 梅芳留下刚才的丝娟,用极具挑逗的语调说到:“真是抱歉呐,诸位公子!奴家刚结束宗门历练实在是累了,不如改天!” 当他们再抬头,梅芳早已经不见。 “妈的!老子花钱钓了那么久,还不如小白脸一个眼神来得值钱!” “走!回去叫人查一查那伙人是个甚么底细!” …… 梅芳走在大街上,路过她身边的男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她是跟着李天他们消失的方向去找,只是走了很久也不见他们的行踪。 万柳城很大,神魂境修士凭脚力不花个十天半月是根本走不完。 “奇怪了?就算是跑也跑不了怎么远!难道飞走了?可万柳城有禁止飞行的禁制,谁敢触万柳城的霉头强行御天?” 梅芳一路走到人烟稀少的小巷。 突然,有两个壮汉挡住去路。 对方一见面,便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件宝物将方圆一里与外界隔绝。 梅芳看一眼来人凶神恶煞,就笑道:“两位大哥找奴家不知有甚么要事?” 对方冷声道:“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看对方都是神魂境,梅芳觉得自己仍有周旋的余地,就委屈巴巴地说到:“奴家素来手就干净,怎么会拿两位大哥的东西呢!” 对方完全不吃她这一套,“那枚戒指里面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你从死人身上扒下来,我们不找你找谁?” “大哥你真的错怪奴家啦!” “错与不错!将你擒下后,便自见分晓!” 话了,他果然向梅芳发难。 梅芳脸色一沉,目力锁定对方后,开始预测他的出招。然而对方压根不想与她纠缠,居然上来便祭出杀招。 “破日旻拳!” 登时,他的拳芒如烈日般耀眼,热浪扑到梅芳的脸上来,直接把她的皮肤烫伤。 梅芳被这一拳吓慌了神,忙运功抵挡。 小小的灵力罩被拳芒不断压缩,最后支撑不住,怦然破碎。 冲击力将梅芳摔在地上,余波震得小巷两边的房屋倒塌一大片。 “一重天?你居然隐藏了修为!” 梅芳抬起头,突然喉咙发甜,吐出一口血水。 对方歪嘴一笑,“江湖险恶!懂得藏拙方能出奇制胜!你不过神魂七重境,居然如此冒失,看来你今日是命数到头了!” 说完,他身上寒冷的杀意扩散。 梅芳仿佛置身冰窖,她急忙求饶:“两位大哥,别杀奴家!奴家愿意交出戒指。只要你们能饶奴家性命,奴家甚么都愿意做!” 正步步逼近的壮汉停下脚步,开始注意梅芳那张雪白的鹅蛋脸。 梅芳哪里看不出他动心思,于是翻开自己的裙摆,露出同样雪白的美腿。 “两位官人,奴家的身子还是干净的!” 壮汉确实心动了,连身上的杀意也渐渐收回去。 他身后的同伴提醒到:“别忘了正事!” 壮汉则说到:“别急!她不可能从我们手上逃走!等玩完了她,再取走东西也不迟!”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梅芳把他们伺候完,她照样得死! 梅芳笑笑,慢慢解开上衣,露出半个香肩。 “官人!春宵一刻值千金!” 两个壮汉果然被那片雪白吸引。 男人哪个不好色! 梅芳在心中腹诽。 她又慢慢露出另一半。 两个壮汉的眼睛紧紧跟着衣裳移动,根本不忍错过每一个细节。 突然,一角黄纸露出来。 梅芳说时迟那时快,将那张黄纸从身上撕下。 “不好!” 壮汉还没来得及拦下梅芳,就让她整个人消失在白光中。 “臭婊子!敢骗我!” “怎么办!我们若拿不回东西,长老会把我们都杀了!” “她的逃遁符一定没传送出城!把人手全部洒在城门,守株待兔,兴许能抓住她!” “动静太大,城中人口又太杂,要走漏风声……” 那壮汉扭头咆哮:“我能怎么办!”等他把情绪缓和下来,接着说到:“如果那婊子缩在城里不出来,到时候只能上报执事……只要执事肯出手,万柳城就不会多说一句话!我们的命也能保住!” 另一边,梅芳传送到万柳城中人烟稀少的巷柳。 “幸好,师尊有留我逃命用的符箓!” 她赶紧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枚玉佩,然后激活。 这玉佩与易欣儿手里的黑色小罗盘功效相同,都是用来隔绝神识,屏蔽气息。 “师尊的交代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苟住,才是硬道理!” 突然一道灵光飞入巷柳,又一直在梅芳的头顶绕圈。 梅芳知道是师尊的灵力传讯。 看着头顶的灵光,真的比任何时候都感到亲切。 梅芳接下灵力传讯。 “芳儿,为师感应到你的保命符已发动!你在哪儿?” 梅芳没有立即回复。 她实在怕那两个壮汉寻着灵光找到这里,所以一直等到天黑才安心。 交代完事情经过,梅芳很快得到她师尊的回复。 “为师闭关暂时不能出来,你先去灵妙阁替为师赴一场丹会!那里有为师的一个故交,他叫岳文进,他可以为你提供庇护!为师交于你的玉佩,可做信物!” 梅芳听完,几乎感动到痛哭流涕。 “灵妙阁?传言那有一位十五品的炼丹师好像就叫岳文进!不会是他!” 梅芳眨了眨干巴的眼睛,心中无比钦佩自己师尊的人脉。 灵妙阁。 万柳城中出名的炼丹圣地。 有位十五品炼丹师岳文进坐镇,可以为仙王炼丹。所以他们家的丹药生意做得很开,算得上畅销整片大陆。 万毒宗曾有意招揽,不过被岳文进回绝。 灵妙阁共有七层楼,像一座八角巨塔。 第七楼,炼丹房。 萧红娘、苏墨龙以及岳文进围炉而坐。 岳文进看向苏墨龙的目光很冷淡,甚至可以说有点敌视,“红花仙子,且不论你我之间多年的交情,单是昔日你对我的帮助,若今日中毒之人是你,哪怕舍命相救,亦心甘!可这个人,我不能救!” 萧红娘脸色略有紧张,“岳阁主?你可以出价!” 岳文进哈哈笑着,“红花仙子!实在看扁我岳某人了! 我不救,可不是因为价格!我不救,是不想救一个用炼尸来提升修为的魔修!” 萧红娘的脸色渐渐阴沉,“岳阁主!你又不知当年真相,无非是别人大肆宣扬,自己道听途说,可曾亲眼见过?” 岳文进目光灼灼,“那么红花仙子,你不也是听信眼前人的一面之词!可否想过,这个人其实是在利用你和他之间的感情呢?” 萧红娘哼了一声,道:“他不会骗我!” “他不会骗你,那就是世人在骗我!红花仙子!到底是我信你,还是信世人呢?” 萧红娘眼神一点点黯淡,“我们之前六百年交情,我有几时骗过你?我与他三千年感情,他又何时骗过我?” 她的目光又慢慢燃起火来,“我萧红娘,修行九千载。前六千年为道而生,后三千年为他而活。你如今问我,信不信自己的枕边人! 岳阁主!他如果说他是魔修,那他就是魔修!我也是!但是,他对我说不是,那么天底下就没人能诬陷他是魔修! 他也绝不是魔修!” 萧红娘最后一喝,连他们面前这鼎一丈半高的青铜色炼丹炉都为之颤抖,并发出悲鸣。 “……” 岳文进陷入沉默。 多年交情,他很相信红花仙子的人品。 然而二十五年前那场风波,实在太严重。 “食灵古虫毒,不知红花仙子了解多少?” 萧红娘沉住气,“产自西洲,能蚕食丹田气海,异常难解。” 岳文进点头,“还有一点,红花仙子没说!” 萧红娘眉头一皱,问:“是甚么?” 岳文进顿了顿,“它产自万毒宗,也是万毒宗独有!” 萧红娘微微一愣。 而一直不说话的苏墨龙陷入沉思。 “食灵古虫毒的源头,可追溯到兰麟仙帝的时代。那时魔族仍在玄明界活动,而食灵古虫毒正是他们用来对付人族修士! 魔族退出玄明界,食灵古虫毒也就此失传。 后来,万毒宗崛起,他们找到魔族遗留下的古籍并通过古籍复原了魔族当年失传的食灵古虫毒。 现在你该猜到,当年下毒的会是谁了?” 萧红娘默不作声,但心中答案了然。 岳文进也不绕弯子,直接说到:“此毒一解,我岳文进将与万毒宗为敌!红花仙子,若你是我,你做何选择?” 炼丹房外。 三小只正耐心等候。 迎面则走来一个穿着灵妙阁弟子服饰的男子,他叫崔觉生,是岳文进座下的一位小徒弟。 他的眼睛扫过三人,最后停在林雪薇身上。如此绝世佳人近在眼前,又有哪个男人不动心思? 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崔觉生再怎么想接近林雪薇,也厚不下脸皮。 如今五个时辰过去,天色早就黑了,可师尊仍旧没从炼丹房里出来的迹象。他总算找的机会,于是自告奋勇走来。 “三位,已经五个时辰了,不如改到楼下内堂等候!我灵妙阁虽以炼丹出名,但食补也颇为在行,万柳城世家豪族花大钱亦不能见。即是阁主故交远道而来,灵妙阁自当设下药宴,以尽地主之谊!” 李天拱手,“多谢兄台好意!不过在下还是想留在此地静心等候佳音,辜负兄台一片心意,真是抱歉!” 崔觉生故意装出遗憾的表情,其实心底乐开了花。 他望向易欣儿。 这也是一个美人儿,与林雪薇各有千秋。就是模样太小,不符合他的择偶心意。 易欣儿若有所思道:“药宴是不是用稀世药材做食材,借烹饪之法辅以激发药性!听说不仅色香味,还是滋补盛宴。” 崔觉生倒有些意外,“易姑娘果然见识广!” 易欣儿确实心动,但她还是摇了摇头,“真可惜!我还得在这儿等消息!” 她的拒绝,实属崔觉生意料之外,但也只是稍微遗憾。 最重要的,还是接下来的林雪薇。 “林姑娘,药宴可是滋补之道,对修为很有好处。那些世家年年登门来求,连阁中很多人都没享受过,实属难得,不容错过!” 崔觉生讲话时颇具诚意,几乎到了让人无法拒绝的地步。 若他把这番话与表情留在李天或易欣儿,他们或许会答应。可惜,他面前的是林雪薇。 冷若寒霜的林雪薇只是摇了摇头,连半句话都不肯赏赐崔觉生。 拒绝到这个份上,简直热脸贴上冷屁股。 崔觉生微愣,只能尴尬着离开。 又过两个时辰。 崔觉生再来,而且还带来一位白胡子白头发的老人。 老人背着手,身材矮胖,眼睛小的只剩一条缝。 崔觉生介绍道:“林姑娘,这位是灵妙阁副阁主,刘志同老先生,一位十三品炼丹师。” 林雪薇拱手垂首,以示敬意。 易欣儿与李天同样,还不忘喊到:“晚辈见过刘老前辈!” 刘志同看到三个小辈,眼里闪过上位者的不屑,“不知三位小友是哪方人氏?” 第一百零四章 灵妙阁 万柳城。 早在兰麟仙帝成名前就已经建立,岁月悠久,兴衰更迭。 尤其是那场震惊大陆的毁灭之灾,整座城一夜之间沦为废墟,城中百姓无一幸免。 历数年重建,又恢复往日欣欣向荣。 世人惊叹其生命顽强。 原来一座城,也能看到万年兴衰,命运多舛。 文人雅士慕名而来,为万柳城题诗作赋,至今流传出许多故事。 在这座古城之上也建立过许多势力,他们或泯于凡尘,或归于历史。 如今,西洲是万毒宗的一言堂。凡西洲大小城池无不奉万毒宗为主,至于其他门派,也只能听命办事,马首是瞻。 万柳城也一样! 李天捏下头顶这面丝娟,“谁的?” “管它是谁的,赶快扔掉!” 易欣儿一把夺过李天手里的丝娟,就要扔掉时,突然自楼上传来风铃般的声音。 “小姑娘别扔!” 易欣儿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地,那是间酒楼。 窗口站着一位女子,神魂境修为,旁边还有一群围着她的公子哥,看装束都是大富大贵之人。 女子媚眼如丝,风情万种,一看就是辣手摧花的情场高手。 “又见面了!小弟弟!” 李天眯着眼,“我们认识吗?” 女子摆出一副失落的表情,说到:“弟弟好生健忘,前不久我们才刚见过面,一转眼就把姐姐忘了!” 一眨眼的功夫,她来到地面,走到李天他们面前。 面对林雪薇,她尚能看出点门道。 可是苏墨龙与萧红娘却完全看不透,根本就是危险人物。 女子欠身行礼,“晚辈梅芳,路遥宗弟子,在此见过二位前辈。” 苏墨龙与萧红娘没有摆谱,客套地点头致意后便不会多管她。 路遥宗是什么级别的宗门其实他们也没印象,毕竟成千上万个宗门亦不可能都认得。 如果不想惹事,无论对方是谁,该给面子就给面子! 梅芳扭着细腰走到李天面前,伸出葱指想要勾他的下巴。 还没给她得逞,易欣儿就拦在两人中间并娇喝:“你干嘛?” “小姑娘别紧张,开个玩笑也不成吗?” 易欣儿双手叉腰,“不成!” 梅芳眯着眼,弯下腰,贴到易欣儿耳边,小声道:“小姑娘,你喜欢他?可男人不会喜欢管得太严的女人!” 易欣儿微愣。 “你甚么意思?” “小姑娘,好好琢磨!” 梅芳看向李天,仿佛是在看一只可口的猎物,“重新认识一下,姐姐叫梅芳。” 李天拱手,“在下叫李天!” “我知道!” 李天皱了皱眉头,“你知道?” “弟弟真是贵人多忘事!半个月前聚阴谷秘境,弟弟还与我说过两句话呢!只是弟弟只顾着背一个大箩筐,倒把姐姐忘得一干二净!” 李天尴尬着挠了挠鼻梁。 那时候很多宗门女弟子跑过来与他搭话,千红万紫里哪里还记得其中一朵花长什么样! “忘了就算了!” 易欣儿拉住李天的手,旋即带着他钻入人群。 萧红娘看着易欣儿的背影,仿佛看到年轻的自己。 可万柳城人多眼杂,像易欣儿这种实力不够的修士,那就是别人砧板上的肉。 她摇了摇头,只能被动跟上去。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梅芳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清楚地记得,李天的身上有从秘境带出来的尸血丹。 传闻当日归程时有多路修士去截杀他们,但被不知名强者阻止,不少名人异士因此身死道消。 坊间有说,他们是某个隐世家族的嫡传,可又说是南洲一个小宗门出身。近些日子还说,其中一个居然出自天目苏家。 这样的人,一般牵扯极大,不宜过多接触。 可梅芳实在稀罕李天那张脸…… 酒楼中又有人出来,原是刚才围在梅芳身边的公子哥。 “梅姑娘!他们是谁呀?” 梅芳笑笑,“故交!” 这些公子哥都是万柳城最会玩的纨绔,也是情场混出来的老手,哪里看不出梅芳是在搪塞他们。 没等他们细究,梅芳扭着腰就要离开。 公子哥急忙找借口留人,“梅姑娘,别着急走啊!今夜我们在迎春楼还有酒宴,姑娘可否赏脸?” 梅芳留下刚才的丝娟,用极具挑逗的语调说到:“真是抱歉呐,诸位公子!奴家刚结束宗门历练实在是累了,不如改天!” 当他们再抬头,梅芳早已经不见。 “妈的!老子花钱钓了那么久,还不如小白脸一个眼神来得值钱!” “走!回去叫人查一查那伙人是个甚么底细!” …… 梅芳走在大街上,路过她身边的男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她是跟着李天他们消失的方向去找,只是走了很久也不见他们的行踪。 万柳城很大,神魂境修士凭脚力不花个十天半月是根本走不完。 “奇怪了?就算是跑也跑不了怎么远!难道飞走了?可万柳城有禁止飞行的禁制,谁敢触万柳城的霉头强行御天?” 梅芳一路走到人烟稀少的小巷。 突然,有两个壮汉挡住去路。 对方一见面,便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件宝物将方圆一里与外界隔绝。 梅芳看一眼来人凶神恶煞,就笑道:“两位大哥找奴家不知有甚么要事?” 对方冷声道:“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看对方都是神魂境,梅芳觉得自己仍有周旋的余地,就委屈巴巴地说到:“奴家素来手就干净,怎么会拿两位大哥的东西呢!” 对方完全不吃她这一套,“那枚戒指里面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你从死人身上扒下来,我们不找你找谁?” “大哥你真的错怪奴家啦!” “错与不错!将你擒下后,便自见分晓!” 话了,他果然向梅芳发难。 梅芳脸色一沉,目力锁定对方后,开始预测他的出招。然而对方压根不想与她纠缠,居然上来便祭出杀招。 “破日旻拳!” 登时,他的拳芒如烈日般耀眼,热浪扑到梅芳的脸上来,直接把她的皮肤烫伤。 梅芳被这一拳吓慌了神,忙运功抵挡。 小小的灵力罩被拳芒不断压缩,最后支撑不住,怦然破碎。 冲击力将梅芳摔在地上,余波震得小巷两边的房屋倒塌一大片。 “一重天?你居然隐藏了修为!” 梅芳抬起头,突然喉咙发甜,吐出一口血水。 对方歪嘴一笑,“江湖险恶!懂得藏拙方能出奇制胜!你不过神魂七重境,居然如此冒失,看来你今日是命数到头了!” 说完,他身上寒冷的杀意扩散。 梅芳仿佛置身冰窖,她急忙求饶:“两位大哥,别杀奴家!奴家愿意交出戒指。只要你们能饶奴家性命,奴家甚么都愿意做!” 正步步逼近的壮汉停下脚步,开始注意梅芳那张雪白的鹅蛋脸。 梅芳哪里看不出他动心思,于是翻开自己的裙摆,露出同样雪白的美腿。 “两位官人,奴家的身子还是干净的!” 壮汉确实心动了,连身上的杀意也渐渐收回去。 他身后的同伴提醒到:“别忘了正事!” 壮汉则说到:“别急!她不可能从我们手上逃走!等玩完了她,再取走东西也不迟!”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梅芳把他们伺候完,她照样得死! 梅芳笑笑,慢慢解开上衣,露出半个香肩。 “官人!春宵一刻值千金!” 两个壮汉果然被那片雪白吸引。 男人哪个不好色! 梅芳在心中腹诽。 她又慢慢露出另一半。 两个壮汉的眼睛紧紧跟着衣裳移动,根本不忍错过每一个细节。 突然,一角黄纸露出来。 梅芳说时迟那时快,将那张黄纸从身上撕下。 “不好!” 壮汉还没来得及拦下梅芳,就让她整个人消失在白光中。 “臭婊子!敢骗我!” “怎么办!我们若拿不回东西,长老会把我们都杀了!” “她的逃遁符一定没传送出城!把人手全部洒在城门,守株待兔,兴许能抓住她!” “动静太大,城中人口又太杂,要走漏风声……” 那壮汉扭头咆哮:“我能怎么办!”等他把情绪缓和下来,接着说到:“如果那婊子缩在城里不出来,到时候只能上报执事……只要执事肯出手,万柳城就不会多说一句话!我们的命也能保住!” 另一边,梅芳传送到万柳城中人烟稀少的巷柳。 “幸好,师尊有留我逃命用的符箓!” 她赶紧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枚玉佩,然后激活。 这玉佩与易欣儿手里的黑色小罗盘功效相同,都是用来隔绝神识,屏蔽气息。 “师尊的交代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苟住,才是硬道理!” 突然一道灵光飞入巷柳,又一直在梅芳的头顶绕圈。 梅芳知道是师尊的灵力传讯。 看着头顶的灵光,真的比任何时候都感到亲切。 梅芳接下灵力传讯。 “芳儿,为师感应到你的保命符已发动!你在哪儿?” 梅芳没有立即回复。 她实在怕那两个壮汉寻着灵光找到这里,所以一直等到天黑才安心。 交代完事情经过,梅芳很快得到她师尊的回复。 “为师闭关暂时不能出来,你先去灵妙阁替为师赴一场丹会!那里有为师的一个故交,他叫岳文进,他可以为你提供庇护!为师交于你的玉佩,可做信物!” 梅芳听完,几乎感动到痛哭流涕。 “灵妙阁?传言那有一位十五品的炼丹师好像就叫岳文进!不会是他!” 梅芳眨了眨干巴的眼睛,心中无比钦佩自己师尊的人脉。 灵妙阁。 万柳城中出名的炼丹圣地。 有位十五品炼丹师岳文进坐镇,可以为仙王炼丹。所以他们家的丹药生意做得很开,算得上畅销整片大陆。 万毒宗曾有意招揽,不过被岳文进回绝。 灵妙阁共有七层楼,像一座八角巨塔。 第七楼,炼丹房。 萧红娘、苏墨龙以及岳文进围炉而坐。 岳文进看向苏墨龙的目光很冷淡,甚至可以说有点敌视,“红花仙子,且不论你我之间多年的交情,单是昔日你对我的帮助,若今日中毒之人是你,哪怕舍命相救,亦心甘!可这个人,我不能救!” 萧红娘脸色略有紧张,“岳阁主?你可以出价!” 岳文进哈哈笑着,“红花仙子!实在看扁我岳某人了! 我不救,可不是因为价格!我不救,是不想救一个用炼尸来提升修为的魔修!” 萧红娘的脸色渐渐阴沉,“岳阁主!你又不知当年真相,无非是别人大肆宣扬,自己道听途说,可曾亲眼见过?” 岳文进目光灼灼,“那么红花仙子,你不也是听信眼前人的一面之词!可否想过,这个人其实是在利用你和他之间的感情呢?” 萧红娘哼了一声,道:“他不会骗我!” “他不会骗你,那就是世人在骗我!红花仙子!到底是我信你,还是信世人呢?” 萧红娘眼神一点点黯淡,“我们之前六百年交情,我有几时骗过你?我与他三千年感情,他又何时骗过我?” 她的目光又慢慢燃起火来,“我萧红娘,修行九千载。前六千年为道而生,后三千年为他而活。你如今问我,信不信自己的枕边人! 岳阁主!他如果说他是魔修,那他就是魔修!我也是!但是,他对我说不是,那么天底下就没人能诬陷他是魔修! 他也绝不是魔修!” 萧红娘最后一喝,连他们面前这鼎一丈半高的青铜色炼丹炉都为之颤抖,并发出悲鸣。 “……” 岳文进陷入沉默。 多年交情,他很相信红花仙子的人品。 然而二十五年前那场风波,实在太严重。 “食灵古虫毒,不知红花仙子了解多少?” 萧红娘沉住气,“产自西洲,能蚕食丹田气海,异常难解。” 岳文进点头,“还有一点,红花仙子没说!” 萧红娘眉头一皱,问:“是甚么?” 岳文进顿了顿,“它产自万毒宗,也是万毒宗独有!” 萧红娘微微一愣。 而一直不说话的苏墨龙陷入沉思。 “食灵古虫毒的源头,可追溯到兰麟仙帝的时代。那时魔族仍在玄明界活动,而食灵古虫毒正是他们用来对付人族修士! 魔族退出玄明界,食灵古虫毒也就此失传。 后来,万毒宗崛起,他们找到魔族遗留下的古籍并通过古籍复原了魔族当年失传的食灵古虫毒。 现在你该猜到,当年下毒的会是谁了?” 萧红娘默不作声,但心中答案了然。 岳文进也不绕弯子,直接说到:“此毒一解,我岳文进将与万毒宗为敌!红花仙子,若你是我,你做何选择?” 炼丹房外。 三小只正耐心等候。 迎面则走来一个穿着灵妙阁弟子服饰的男子,他叫崔觉生,是岳文进座下的一位小徒弟。 他的眼睛扫过三人,最后停在林雪薇身上。如此绝世佳人近在眼前,又有哪个男人不动心思? 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崔觉生再怎么想接近林雪薇,也厚不下脸皮。 如今五个时辰过去,天色早就黑了,可师尊仍旧没从炼丹房里出来的迹象。他总算找的机会,于是自告奋勇走来。 “三位,已经五个时辰了,不如改到楼下内堂等候!我灵妙阁虽以炼丹出名,但食补也颇为在行,万柳城世家豪族花大钱亦不能见。即是阁主故交远道而来,灵妙阁自当设下药宴,以尽地主之谊!” 李天拱手,“多谢兄台好意!不过在下还是想留在此地静心等候佳音,辜负兄台一片心意,真是抱歉!” 崔觉生故意装出遗憾的表情,其实心底乐开了花。 他望向易欣儿。 这也是一个美人儿,与林雪薇各有千秋。就是模样太小,不符合他的择偶心意。 易欣儿若有所思道:“药宴是不是用稀世药材做食材,借烹饪之法辅以激发药性!听说不仅色香味,还是滋补盛宴。” 崔觉生倒有些意外,“易姑娘果然见识广!” 易欣儿确实心动,但她还是摇了摇头,“真可惜!我还得在这儿等消息!” 她的拒绝,实属崔觉生意料之外,但也只是稍微遗憾。 最重要的,还是接下来的林雪薇。 “林姑娘,药宴可是滋补之道,对修为很有好处。那些世家年年登门来求,连阁中很多人都没享受过,实属难得,不容错过!” 崔觉生讲话时颇具诚意,几乎到了让人无法拒绝的地步。 若他把这番话与表情留在李天或易欣儿,他们或许会答应。可惜,他面前的是林雪薇。 冷若寒霜的林雪薇只是摇了摇头,连半句话都不肯赏赐崔觉生。 拒绝到这个份上,简直热脸贴上冷屁股。 崔觉生微愣,只能尴尬着离开。 又过两个时辰。 崔觉生再来,而且还带来一位白胡子白头发的老人。 老人背着手,身材矮胖,眼睛小的只剩一条缝。 崔觉生介绍道:“林姑娘,这位是灵妙阁副阁主,刘志同老先生,一位十三品炼丹师。” 林雪薇拱手垂首,以示敬意。 易欣儿与李天同样,还不忘喊到:“晚辈见过刘老前辈!” 刘志同看到三个小辈,眼里闪过上位者的不屑,“不知三位小友是哪方人氏?” 第一百零五章 万鬼林 虽说萧红娘是岳文进的故交,但偌大的灵妙阁却只有岳文进一个人认识大名鼎鼎的红花仙子。 即使萧红娘威名远扬,却极少人能有机会能目睹其真容。大陆上除去与她同一个时期的修士外,多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的泛泛之辈。 又因为需要刻意隐瞒了身份,这无疑是给有心人以可乘之机。 刘志同就是如此! 他初见李天他们时,确实被三人的天人之姿所惊艳。 可抛开没有价值的外表,无论是装束还是修为,李天他们都不值一提。 刘志同瞬间起了轻视之心! 他也等不及李天他们报出家门与来历,只是不耐烦地说到:“算啦!想来若真是甚么大人物,也不用躲躲藏藏!这里不是几个小辈能在的地方,都给我下去!” 易欣儿不乐意了。 “凭甚么啊!我们又没碍着你甚么事儿……” 刘志同皱着眉头,不悦道:“此地是我灵妙阁核心所在,你们三个只是不相关的外来人,有甚么资格逗留? 小姑娘,你该庆幸本阁主是个讲理的人!若是换成别人,非强行把你们轰出去不可!” 崔觉生敏锐地听出刘志同对他们的偏见,心中暗自窃喜。 原是他将这件事悄悄透露给刘志同,才引来刘志同的盘查。 可他转身退到林雪薇一旁,弯腰拱手道:“副阁主,他们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就这样把他们赶走,那我们也太不近乎人情了!” 刘志同不屑一顾,甚至指责起崔觉生,“甚么人情不人情的!就几个无关小辈,他们哪里承受得起老夫的人情!这是甚么地方,灵妙阁是何等场所!你是怎么回事?甚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此话一出,易欣儿脸色变得无比阴沉。若不是有李天在一旁按住,她即刻就能爆发。 这场意外的矛盾,让崔觉生内心狂喜,并默默发誓这次若进展顺利必定好生孝敬这位副阁主。 “再怎么说,他们的长辈也是师尊的朋友!弟子若真看着他们被赶出去,就是有负师尊闭门前的交代!副阁主何不看在师尊的薄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刘志同的眼神微微变化,沉声道:“我是副阁主,在这灵妙阁中,难道你觉得我没有定夺这些小事的权力吗?” 崔觉生暗道不妙。 他刚才兴奋过头,居然不小心触到这位副阁主的逆鳞。 眼看局面即将滑向不可控,炼丹房的门打开了。 先出来的是岳文进。 他背着手,表情严肃。 随后是萧红娘与苏墨龙也从炼丹房内出来!这时的萧红娘再次戴上帷帽,苏墨龙也同样戴好面具。 他们的出现,让门外的闹剧戛然而止。 岳文进郁闷至极。 他已经拒绝过萧红娘,可不想再因为副阁主的几句话,而葬送了整个灵妙阁。 “刘副阁主,他们不过三个小辈,又何必去找他们的麻烦!” 刘志同被岳文进沉重的脸色吓到,于是赶紧赔笑道:“阁主明察!属下其实是想请三位小友到楼下歇息。” 像个棉花球的身体躬身一拜。 易欣儿当即揭穿他,“岳阁主!他在骗你!他刚才明明是在说要把我们赶出去!” 周围寂静的可怕!任谁都知道,刘志同的麻烦大了! 岳文进质问到:“刘副阁主,她说的话你可听清楚?” 他的目光似一把锋利的刀直插刘志同的心脏。 刘志同只觉得岳文进有点陌生,但他还想为自己争辩几句:“阁主……他们三个就是小辈,没资格站在这里!” 岳文进失望地摇了摇头。 只要刘志同在萧红娘面前服软道歉,他就算是有错在前,岳文进也能拉他一把。 可惜,刘志同注定要陷死在泥潭里。 “不知悔改!我灵妙阁贵是一方豪强,你刘志同又身负重任,自当言行雅量才是! 这副阁主的位子你还是先让贤!” 轻飘飘的几句话飞入刘志同的耳朵里就宛如晴天霹雳。他多少年的摸爬滚打,顷刻间化作了过眼云烟。 岳文进向着萧红娘拱手道歉:“仙子!都是我的人不懂规矩,冒犯之处请仙子切莫往心里去。” 萧红娘的心情确实很糟糕,却也明白岳文进此举给足了她面子。 “岳阁主客气了!只是解毒一事还请岳阁主重新考虑,无论阁主出多高的价,我都可以接受!” 岳文进则推辞道:“仙子,我亦有我的难处,恐怕仙子要另请高明了!” 萧红娘眼里期待的光黯淡下去。 茫茫天地,再寻一个会解食灵古虫毒的能人又谈何容易? 岳文进话锋一转,“最近时日灵妙阁有一个丹会,仙子不如留在阁中小住几日!届时各方炼丹师齐聚,或许仙子所求就有眉目了!” 萧红娘思虑再三,便答应到:“即是如此,便叨扰岳阁主几日。” “既有仙子参加,今年丹会必定胜过往年……” 这时一名弟子前来禀告:“禀阁主!楼下有一位女子持玉佩为证,说是来参加丹会。” 说完,就双手奉上一枚玉佩。 岳文进看清玉佩后就向萧红娘告辞道:“在下还有要事,仙子请自便!” 他攥着玉佩,带着那名弟子离开。 灵妙阁的人就只剩下崔觉生。 他现在根本不敢有丁点儿怠慢,生怕自己步了刘志同的后尘。 “两位前辈,灵妙阁已备好厢房,请移步!” 等萧红娘与苏墨龙启步,他又跑回去献殷勤,“林姑娘,请移步!我跟你说,我们灵妙阁……” 林雪薇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看也不看崔觉生一眼就径直离开。 但崔觉生不在意,反而心中充满征服欲望。 “两位,跟上!” 草草应付一句,他就丢下李天与易欣儿不管。 回房之后,李天五个人围坐在桌前。 易欣儿鼓起腮帮,当着众人面一口笃定道:“那个岳阁主肯定是不会解,又怕丢面子,所以才硬说不愿救治!” “可他并没有直说,哪怕一丝希望我们都不能错失!又或者,我们能找到当年下毒之人是谁!” 说到这里,李天有意无意地瞥向表情凝重的萧红娘。 可萧红娘完全没有反应,李天亦不好当面点破。 易欣儿双手托着脸蛋,用一声哀叹将房间带回之前的沉静。 “对了!丹会是甚么?” 李天率先打破僵局。 萧红娘即开口讲来:“是各地炼丹师齐聚一堂比拼炼丹术的盛会,会上还会现场拍卖稀有丹药与丹方。” “也就是说,届时会有很多炼丹师到场。我们不如就在会上设高价,另找一位炼丹师?” 易欣儿毫不留情地朝李天的头上泼一盆冷水,“指不定还是第二个岳文进!”转而又提出她的想法,“干脆我们把岳文进绑过来!我就不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还不肯解!” 她站起身来,一脸真诚地期待李天认可。 “你的办法太损啦!再说人家好歹也是一位十五品炼丹师,怎可能甘心受人摆布!” 李天屈指轻弹易欣儿的小脑袋瓜,把里边那可怕的苗头给弹飞。 “那好!” 易欣儿失望地坐回原座。 一筹莫展之际,门外响起咚咚敲门声。 当李天拉开两扇木门,居然是之前偶遇的梅芳站在门口。 她那双媚眼即妖又欲,当见到李天时,眼里迸发出迷人的精光。 “没想到弟弟真的在这儿!” 风铃般悦耳的声音传入房内。 易欣儿炸了毛般闯入两人之中,质问梅芳:“你到底是谁?跟踪我们做甚么?” “妹妹你属实错怪姐姐了!姐姐也是机缘巧合下才来到灵妙阁参加丹会!” 易欣儿把李天推进房间,自己则仰着头直面梅芳,“谁是你妹妹,害不害臊啊你!” “好啊!既然不能叫妹妹,总得知道你的名讳!” “我才不把名讳告诉你这么个妖精!” 说完,易欣儿想把门关上,却被梅芳伸进来的一只脚卡住。 “妹妹别着急,我有话想与弟弟说!” “他睡了!没空!” 易欣儿踩中她的脚,想用蛮力让对方知难而退,却没料到那只脚硬如钢铁。 梅芳无奈,只能对着房内喊话道:“李天弟弟!躲在房里多闷呐!姐姐身上备有五百年陈酿,不如陪姐姐彻夜长谈!” “他不要,你留着自己喝……给我走……” 就算易欣儿用尽吃奶的力气,可那条美腿像地板里长出来的一样纹丝不动。 “红姨!这妖女赖在门口不肯走,你快出手把她轰走!” 易欣儿拧不过梅芳,随即开始搬救兵。 可怜的梅芳听到对方长辈就在房里,吓得赶紧把腿收回去。 “晚辈不是有意在门外胡闹……” 急匆匆的关门声落下后,就不再有任何动静。 该不会被那丫头耍了! 梅芳一阵后悔,却不能真硬闯进去。 “弟弟!要是觉得那丫头闷,记得来找姐姐哦!长夜漫漫,姐姐那儿可比这儿有意思多了!” “浪蹄子,你说谁闷呢?” 梅芳早扭腰离开,却远远地又喊一句:“姐姐的佳酿可是能补肾壮阳的,弟弟你就是想鏖战三日三夜都不成问题……” 围观的灵妙阁弟子瞬间哗然一片,尤其初懂人事的少男少女更是一脸的红晕。 房内。 李天端坐在凳子上不敢动弹。 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要防止他犯下无法后悔的过错一般。 “我说我一点儿都没心动,你们信吗?” 苏墨龙清了清嗓门,替他解围,“我知道小天你的眼光很高,自然看不上那等胭脂水粉。” 他又不合时宜地补充一句:“就算心动了,也不能在这儿!灵妙阁弟子两百众,隔墙有耳!” 李天凄凉地笑笑。 在他们的有色眼镜下,再灰暗的世界都能绚丽斑斓!有的时候,一些误会的发生不是因为你说了什么,而是别人想到了什么。 “既然参加丹会,就在灵妙阁休整三日!丹会结束后,我们再视情况而定!” 萧红娘果断带苏墨龙离开,把时间与问题留给年轻人。 回眸的刹那,李天与易欣儿那双犀利的眼睛对上。 想逃的冲动逼着李天说道:“我去另一间房……” “慢着!” 易欣儿黑着脸,嘴角微微上扬,“留下来,我盯紧你!” 李天暗道不好,连忙拒绝:“孤男寡女怎可共处一室?” 可易欣儿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势,“我可不信男人会不好色!等你跑到那个浪蹄子的房里,再去把你拽出来可就难看了!你现在急着出去,是想去哪儿?” 她的目光毒辣得似在宣判全天下的男人都有罪。 “可只有一张床!” 易欣儿走到床上准备好一张被褥,又丢在地上。 “现在两张了!你睡地上,我睡床上!” 李天抱起被褥看向林雪薇。 他这个师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吭声,是走是留他要问清楚,“师姐还不走吗?” 林雪薇淡淡回一句:“不走!你把被褥铺好!” 她头不动,只是那张嘴在动,像一尊能工巧匠刻出来的冰雕。 等李天把被褥铺平,林雪薇就直接占用一半。 她盘膝坐下,指着另一半说道:“坐好!” 四目相对,望着林雪薇那双冷冰冰的眼眸,李天突然感觉与以往略有不同。 “打坐可以静心养神,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跟着我学。” 李天听后不以为意,“师姐!打坐那么简单,我不学也……” 行字卡在喉咙里,被李天硬声声咽回去。 他整个人已经被林雪薇的神识锁定,只要再说话,李天肯定自己会遭受到林雪薇的毒打! 林雪薇合上眼帘,轻声道来:“孽海茫茫,首恶无非色欲;尘寰扰扰,易犯唯有淫邪……” 两个时辰不间断,床上的易欣儿捂着耳朵一直熬到天亮才睡着。 万柳城城郊。 一个老乞丐拄着一条竹杖走在泥路上。 他古瘦如柴就像一副骷髅在行走,上下筚路蓝缕如同披着一张发臭的烂狗皮。 走走停停,漫无目的。 突然,他听到前方传来动静。 原本半死不活的他瞬间打了鸡血,往地上一趴,刚好被旁边高高的草丛挡住。 动静越来越响。 老乞丐瞪大眼睛盯着声音所在,同时屏住呼吸。 两张极度恐怖且惨白的鬼脸飘出,下方的身子似有若无,脚还离地三尺高。 老乞丐眼眸死死盯着鬼魂,片刻不敢移开,直到他们就这样从老乞丐旁边飘过,沿着泥路往更阴森的树林而去。 他毫不犹豫地跟上去,同时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这片树林在万柳城城郊,被当地人称作万鬼林。 树林里常有鬼火出没,每到夜间方圆百里的孤魂野鬼都会相聚万鬼林。 万柳城的百姓个个谈鬼色变,普通人更是对万鬼林避而远之。 也曾有修士打着为民除害的口号进林杀鬼!可到了第二天清晨,他们的尸体就会横躺在万鬼林的入口。 尸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如同被万鬼分食。 很多人都说万鬼林里的恶鬼好吃人,更好吃修士,渐渐地这里也成了修士止步的禁地。 老乞丐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夜探万鬼林,但他每一次进去都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他一直跟着两只鬼魂。 万鬼林里阴气很重,没有修为的老乞丐只能被冻得瑟瑟发抖。 但他目光坚定,根本不畏惧体寒。 两只鬼魂走在泥路上,忽然出现空间扭曲。待恢复原状,他们也跟着消失不见。 老乞丐则躲在大树背后静静地等待。 第一声鸡鸣叫响起。 空间扭曲再次出现。 两只鬼魂飘出来,又沿着泥路折返。 老乞丐偷偷避开鬼魂的视线,来到空间扭曲发生的位置。 第二次鸡鸣声响起。 他双手合十向天祈祷,接着慢慢将手伸进去! 空间没有出现任何特别,老乞丐的祈祷没能奏效。 他深邃空洞的眼眸失去光泽,但他很快振作。他已经不记得第几次失败,也不在乎多一次失败。 阳光即将照到万鬼林。 老乞丐知道,白天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空间扭曲。 “老爷,夫人,祈求你们在天上保佑老奴……” 第三次鸡鸣声响起,阳光开始照进万鬼林。林中的阴气开始散开,渐渐变回普通的树林。 祷告过后,老乞丐再次伸手尝试。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空间扭曲奇迹般地出现了! 老乞丐半只手进入一个全新的空间! 两行热泪落下,老乞丐极力忍住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 时间不会等他向世界抒发内心的激动,老乞丐能感知到空间扭曲正慢慢消退。 他没有半点犹豫与畏惧,在阳光即将照到他的瞬间,他踏进了那片未知的空间。 只有等到夜晚的再次降临,两只游行人间的鬼魂重新回到这里。下一次的空间扭曲才会出现,老乞丐才能从未知空间里出来。 清晨的阳光洒进万柳城。 所有人照旧开始他们新一天的生活。 不过,万柳城的外来修士开始增多。 他们到来的目的都相同,只为万柳城一年一度的丹会。 各方有名的炼丹师受邀而来。 这不仅是炼丹术的较量,更是博取名声的好机会。 第一百零五章 万鬼林 虽说萧红娘是岳文进的故交,但偌大的灵妙阁却只有岳文进一个人认识大名鼎鼎的红花仙子。 即使萧红娘威名远扬,却极少人能有机会能目睹其真容。大陆上除去与她同一个时期的修士外,多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的泛泛之辈。 又因为需要刻意隐瞒了身份,这无疑是给有心人以可乘之机。 刘志同就是如此! 他初见李天他们时,确实被三人的天人之姿所惊艳。 可抛开没有价值的外表,无论是装束还是修为,李天他们都不值一提。 刘志同瞬间起了轻视之心! 他也等不及李天他们报出家门与来历,只是不耐烦地说到:“算啦!想来若真是甚么大人物,也不用躲躲藏藏!这里不是几个小辈能在的地方,都给我下去!” 易欣儿不乐意了。 “凭甚么啊!我们又没碍着你甚么事儿……” 刘志同皱着眉头,不悦道:“此地是我灵妙阁核心所在,你们三个只是不相关的外来人,有甚么资格逗留? 小姑娘,你该庆幸本阁主是个讲理的人!若是换成别人,非强行把你们轰出去不可!” 崔觉生敏锐地听出刘志同对他们的偏见,心中暗自窃喜。 原是他将这件事悄悄透露给刘志同,才引来刘志同的盘查。 可他转身退到林雪薇一旁,弯腰拱手道:“副阁主,他们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就这样把他们赶走,那我们也太不近乎人情了!” 刘志同不屑一顾,甚至指责起崔觉生,“甚么人情不人情的!就几个无关小辈,他们哪里承受得起老夫的人情!这是甚么地方,灵妙阁是何等场所!你是怎么回事?甚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此话一出,易欣儿脸色变得无比阴沉。若不是有李天在一旁按住,她即刻就能爆发。 这场意外的矛盾,让崔觉生内心狂喜,并默默发誓这次若进展顺利必定好生孝敬这位副阁主。 “再怎么说,他们的长辈也是师尊的朋友!弟子若真看着他们被赶出去,就是有负师尊闭门前的交代!副阁主何不看在师尊的薄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刘志同的眼神微微变化,沉声道:“我是副阁主,在这灵妙阁中,难道你觉得我没有定夺这些小事的权力吗?” 崔觉生暗道不妙。 他刚才兴奋过头,居然不小心触到这位副阁主的逆鳞。 眼看局面即将滑向不可控,炼丹房的门打开了。 先出来的是岳文进。 他背着手,表情严肃。 随后是萧红娘与苏墨龙也从炼丹房内出来!这时的萧红娘再次戴上帷帽,苏墨龙也同样戴好面具。 他们的出现,让门外的闹剧戛然而止。 岳文进郁闷至极。 他已经拒绝过萧红娘,可不想再因为副阁主的几句话,而葬送了整个灵妙阁。 “刘副阁主,他们不过三个小辈,又何必去找他们的麻烦!” 刘志同被岳文进沉重的脸色吓到,于是赶紧赔笑道:“阁主明察!属下其实是想请三位小友到楼下歇息。” 像个棉花球的身体躬身一拜。 易欣儿当即揭穿他,“岳阁主!他在骗你!他刚才明明是在说要把我们赶出去!” 周围寂静的可怕!任谁都知道,刘志同的麻烦大了! 岳文进质问到:“刘副阁主,她说的话你可听清楚?” 他的目光似一把锋利的刀直插刘志同的心脏。 刘志同只觉得岳文进有点陌生,但他还想为自己争辩几句:“阁主……他们三个就是小辈,没资格站在这里!” 岳文进失望地摇了摇头。 只要刘志同在萧红娘面前服软道歉,他就算是有错在前,岳文进也能拉他一把。 可惜,刘志同注定要陷死在泥潭里。 “不知悔改!我灵妙阁贵是一方豪强,你刘志同又身负重任,自当言行雅量才是! 这副阁主的位子你还是先让贤!” 轻飘飘的几句话飞入刘志同的耳朵里就宛如晴天霹雳。他多少年的摸爬滚打,顷刻间化作了过眼云烟。 岳文进向着萧红娘拱手道歉:“仙子!都是我的人不懂规矩,冒犯之处请仙子切莫往心里去。” 萧红娘的心情确实很糟糕,却也明白岳文进此举给足了她面子。 “岳阁主客气了!只是解毒一事还请岳阁主重新考虑,无论阁主出多高的价,我都可以接受!” 岳文进则推辞道:“仙子,我亦有我的难处,恐怕仙子要另请高明了!” 萧红娘眼里期待的光黯淡下去。 茫茫天地,再寻一个会解食灵古虫毒的能人又谈何容易? 岳文进话锋一转,“最近时日灵妙阁有一个丹会,仙子不如留在阁中小住几日!届时各方炼丹师齐聚,或许仙子所求就有眉目了!” 萧红娘思虑再三,便答应到:“即是如此,便叨扰岳阁主几日。” “既有仙子参加,今年丹会必定胜过往年……” 这时一名弟子前来禀告:“禀阁主!楼下有一位女子持玉佩为证,说是来参加丹会。” 说完,就双手奉上一枚玉佩。 岳文进看清玉佩后就向萧红娘告辞道:“在下还有要事,仙子请自便!” 他攥着玉佩,带着那名弟子离开。 灵妙阁的人就只剩下崔觉生。 他现在根本不敢有丁点儿怠慢,生怕自己步了刘志同的后尘。 “两位前辈,灵妙阁已备好厢房,请移步!” 等萧红娘与苏墨龙启步,他又跑回去献殷勤,“林姑娘,请移步!我跟你说,我们灵妙阁……” 林雪薇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看也不看崔觉生一眼就径直离开。 但崔觉生不在意,反而心中充满征服欲望。 “两位,跟上!” 草草应付一句,他就丢下李天与易欣儿不管。 回房之后,李天五个人围坐在桌前。 易欣儿鼓起腮帮,当着众人面一口笃定道:“那个岳阁主肯定是不会解,又怕丢面子,所以才硬说不愿救治!” “可他并没有直说,哪怕一丝希望我们都不能错失!又或者,我们能找到当年下毒之人是谁!” 说到这里,李天有意无意地瞥向表情凝重的萧红娘。 可萧红娘完全没有反应,李天亦不好当面点破。 易欣儿双手托着脸蛋,用一声哀叹将房间带回之前的沉静。 “对了!丹会是甚么?” 李天率先打破僵局。 萧红娘即开口讲来:“是各地炼丹师齐聚一堂比拼炼丹术的盛会,会上还会现场拍卖稀有丹药与丹方。” “也就是说,届时会有很多炼丹师到场。我们不如就在会上设高价,另找一位炼丹师?” 易欣儿毫不留情地朝李天的头上泼一盆冷水,“指不定还是第二个岳文进!”转而又提出她的想法,“干脆我们把岳文进绑过来!我就不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还不肯解!” 她站起身来,一脸真诚地期待李天认可。 “你的办法太损啦!再说人家好歹也是一位十五品炼丹师,怎可能甘心受人摆布!” 李天屈指轻弹易欣儿的小脑袋瓜,把里边那可怕的苗头给弹飞。 “那好!” 易欣儿失望地坐回原座。 一筹莫展之际,门外响起咚咚敲门声。 当李天拉开两扇木门,居然是之前偶遇的梅芳站在门口。 她那双媚眼即妖又欲,当见到李天时,眼里迸发出迷人的精光。 “没想到弟弟真的在这儿!” 风铃般悦耳的声音传入房内。 易欣儿炸了毛般闯入两人之中,质问梅芳:“你到底是谁?跟踪我们做甚么?” “妹妹你属实错怪姐姐了!姐姐也是机缘巧合下才来到灵妙阁参加丹会!” 易欣儿把李天推进房间,自己则仰着头直面梅芳,“谁是你妹妹,害不害臊啊你!” “好啊!既然不能叫妹妹,总得知道你的名讳!” “我才不把名讳告诉你这么个妖精!” 说完,易欣儿想把门关上,却被梅芳伸进来的一只脚卡住。 “妹妹别着急,我有话想与弟弟说!” “他睡了!没空!” 易欣儿踩中她的脚,想用蛮力让对方知难而退,却没料到那只脚硬如钢铁。 梅芳无奈,只能对着房内喊话道:“李天弟弟!躲在房里多闷呐!姐姐身上备有五百年陈酿,不如陪姐姐彻夜长谈!” “他不要,你留着自己喝……给我走……” 就算易欣儿用尽吃奶的力气,可那条美腿像地板里长出来的一样纹丝不动。 “红姨!这妖女赖在门口不肯走,你快出手把她轰走!” 易欣儿拧不过梅芳,随即开始搬救兵。 可怜的梅芳听到对方长辈就在房里,吓得赶紧把腿收回去。 “晚辈不是有意在门外胡闹……” 急匆匆的关门声落下后,就不再有任何动静。 该不会被那丫头耍了! 梅芳一阵后悔,却不能真硬闯进去。 “弟弟!要是觉得那丫头闷,记得来找姐姐哦!长夜漫漫,姐姐那儿可比这儿有意思多了!” “浪蹄子,你说谁闷呢?” 梅芳早扭腰离开,却远远地又喊一句:“姐姐的佳酿可是能补肾壮阳的,弟弟你就是想鏖战三日三夜都不成问题……” 围观的灵妙阁弟子瞬间哗然一片,尤其初懂人事的少男少女更是一脸的红晕。 房内。 李天端坐在凳子上不敢动弹。 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要防止他犯下无法后悔的过错一般。 “我说我一点儿都没心动,你们信吗?” 苏墨龙清了清嗓门,替他解围,“我知道小天你的眼光很高,自然看不上那等胭脂水粉。” 他又不合时宜地补充一句:“就算心动了,也不能在这儿!灵妙阁弟子两百众,隔墙有耳!” 李天凄凉地笑笑。 在他们的有色眼镜下,再灰暗的世界都能绚丽斑斓!有的时候,一些误会的发生不是因为你说了什么,而是别人想到了什么。 “既然参加丹会,就在灵妙阁休整三日!丹会结束后,我们再视情况而定!” 萧红娘果断带苏墨龙离开,把时间与问题留给年轻人。 回眸的刹那,李天与易欣儿那双犀利的眼睛对上。 想逃的冲动逼着李天说道:“我去另一间房……” “慢着!” 易欣儿黑着脸,嘴角微微上扬,“留下来,我盯紧你!” 李天暗道不好,连忙拒绝:“孤男寡女怎可共处一室?” 可易欣儿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势,“我可不信男人会不好色!等你跑到那个浪蹄子的房里,再去把你拽出来可就难看了!你现在急着出去,是想去哪儿?” 她的目光毒辣得似在宣判全天下的男人都有罪。 “可只有一张床!” 易欣儿走到床上准备好一张被褥,又丢在地上。 “现在两张了!你睡地上,我睡床上!” 李天抱起被褥看向林雪薇。 他这个师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吭声,是走是留他要问清楚,“师姐还不走吗?” 林雪薇淡淡回一句:“不走!你把被褥铺好!” 她头不动,只是那张嘴在动,像一尊能工巧匠刻出来的冰雕。 等李天把被褥铺平,林雪薇就直接占用一半。 她盘膝坐下,指着另一半说道:“坐好!” 四目相对,望着林雪薇那双冷冰冰的眼眸,李天突然感觉与以往略有不同。 “打坐可以静心养神,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跟着我学。” 李天听后不以为意,“师姐!打坐那么简单,我不学也……” 行字卡在喉咙里,被李天硬声声咽回去。 他整个人已经被林雪薇的神识锁定,只要再说话,李天肯定自己会遭受到林雪薇的毒打! 林雪薇合上眼帘,轻声道来:“孽海茫茫,首恶无非色欲;尘寰扰扰,易犯唯有淫邪……” 两个时辰不间断,床上的易欣儿捂着耳朵一直熬到天亮才睡着。 万柳城城郊。 一个老乞丐拄着一条竹杖走在泥路上。 他古瘦如柴就像一副骷髅在行走,上下筚路蓝缕如同披着一张发臭的烂狗皮。 走走停停,漫无目的。 突然,他听到前方传来动静。 原本半死不活的他瞬间打了鸡血,往地上一趴,刚好被旁边高高的草丛挡住。 动静越来越响。 老乞丐瞪大眼睛盯着声音所在,同时屏住呼吸。 两张极度恐怖且惨白的鬼脸飘出,下方的身子似有若无,脚还离地三尺高。 老乞丐眼眸死死盯着鬼魂,片刻不敢移开,直到他们就这样从老乞丐旁边飘过,沿着泥路往更阴森的树林而去。 他毫不犹豫地跟上去,同时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这片树林在万柳城城郊,被当地人称作万鬼林。 树林里常有鬼火出没,每到夜间方圆百里的孤魂野鬼都会相聚万鬼林。 万柳城的百姓个个谈鬼色变,普通人更是对万鬼林避而远之。 也曾有修士打着为民除害的口号进林杀鬼!可到了第二天清晨,他们的尸体就会横躺在万鬼林的入口。 尸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如同被万鬼分食。 很多人都说万鬼林里的恶鬼好吃人,更好吃修士,渐渐地这里也成了修士止步的禁地。 老乞丐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夜探万鬼林,但他每一次进去都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他一直跟着两只鬼魂。 万鬼林里阴气很重,没有修为的老乞丐只能被冻得瑟瑟发抖。 但他目光坚定,根本不畏惧体寒。 两只鬼魂走在泥路上,忽然出现空间扭曲。待恢复原状,他们也跟着消失不见。 老乞丐则躲在大树背后静静地等待。 第一声鸡鸣叫响起。 空间扭曲再次出现。 两只鬼魂飘出来,又沿着泥路折返。 老乞丐偷偷避开鬼魂的视线,来到空间扭曲发生的位置。 第二次鸡鸣声响起。 他双手合十向天祈祷,接着慢慢将手伸进去! 空间没有出现任何特别,老乞丐的祈祷没能奏效。 他深邃空洞的眼眸失去光泽,但他很快振作。他已经不记得第几次失败,也不在乎多一次失败。 阳光即将照到万鬼林。 老乞丐知道,白天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空间扭曲。 “老爷,夫人,祈求你们在天上保佑老奴……” 第三次鸡鸣声响起,阳光开始照进万鬼林。林中的阴气开始散开,渐渐变回普通的树林。 祷告过后,老乞丐再次伸手尝试。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空间扭曲奇迹般地出现了! 老乞丐半只手进入一个全新的空间! 两行热泪落下,老乞丐极力忍住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 时间不会等他向世界抒发内心的激动,老乞丐能感知到空间扭曲正慢慢消退。 他没有半点犹豫与畏惧,在阳光即将照到他的瞬间,他踏进了那片未知的空间。 只有等到夜晚的再次降临,两只游行人间的鬼魂重新回到这里。下一次的空间扭曲才会出现,老乞丐才能从未知空间里出来。 清晨的阳光洒进万柳城。 所有人照旧开始他们新一天的生活。 不过,万柳城的外来修士开始增多。 他们到来的目的都相同,只为万柳城一年一度的丹会。 各方有名的炼丹师受邀而来。 这不仅是炼丹术的较量,更是博取名声的好机会。 第一百零六章 丹会前夕 街上一座老字号酒楼。 今日座无虚席,生意火爆。 桌上喝酒的来客将近一半是外来人,也是江湖闯荡的豪爽儿女。 凭着杯中碗里的酒水,他们很快能闲聊出话题来。 “今年的丹会来的人真多啊!全城的客栈都满了,也不知又会有甚么热闹可看呢?” “刚才城门外的阵仗都看见了!那是蕴宝宗的人马进城了!” “蕴宝宗以炼器闻名,怎地现在又炼起丹药来了?” “参加丹会又不一定就是来比试炼丹术的!” “这位兄弟,一看你的情报就落伍!蕴宝宗会来,其实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出了个炼丹神童,一个八岁的五品炼丹师! 依蕴宝宗的性子,哪能错过这次丹会!要我说,若是他们那天出了个剑道天才,他们都敢与千绝剑宗叫板!” “五品炼丹师也不行呐!与会的十一品炼丹师比比皆是,区区五品跑过去给人家提鞋吗?” “人家才五品,哪里会与十一品老怪物比!别忘了,那些老怪物教出来的徒弟,都还是争强好胜的年纪!” “如果蕴宝宗这个八岁神童真的胜过那帮由名家教授的新星之秀,尤其是灵妙阁的弟子。那么这以后的炼丹界,可就大大不同了!” “怎么可能!蕴宝宗哪里能培养出那么优秀的炼丹师,更何况那孩子才八岁!八岁能干甚么?” “你瞧不起人家八岁啊?再说蕴宝宗是甚么级别的势力?怎么可能培养不出来……” 听到这儿,二楼雅间的一个少年郎收回目光。 他面前的桌上正摆放一副面具,旁边则有一顶帷帽。 这位少年郎正是李天。 “萧前辈要是知道你私自跑出来,你要作何解释?” 坐旁边座位上的易欣儿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慌甚么!又不是第一次!再说,红姨对我很好,她才不会罚我禁足!” 李天摇了摇头,小声嘀咕到:“真不知道萧前辈听到你说这么没心没肺的话会作何感想……” 声音细如蚊声,却被易欣儿一双敏锐的小耳朵接收到。 “你刚才在说我的坏话!” 李天侧过脸,稍显意外地说道:“这你都能听到?” “我的耳朵可是很灵的!先别管这些了,你快吃啊!” 此时,桌面上摆了足足十二碟当地名菜。易欣儿手持一双竹筷,在台面上频繁指点江山。 “灵妙阁的饭菜不可口?” 易欣儿点点头,嫌弃道:“一股子药味!”吃上几口菜,又突然抱怨起来:“那个叫崔觉生的家伙还说给我们准备好药宴,结果我等了两日都没有!真是气死我了!” “所以你就拉我到酒楼里补偿?” “对!那个天杀的崔觉生居然敢诓我,这次我算栽大跟头了!下次若是让我逮住机会,我一定好好整治那家伙。” 李天撇了撇嘴,内心居然有点儿同情崔觉生。 等到李天与易欣儿打道回府。 刚下酒楼时就迎面撞上一帮华衣锦服的公子哥。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居然是当日梅芳身边那帮纨绔。 因为李天与易欣儿都盖住面貌的缘故,那帮纨绔只是多看两眼,并没有往心里去。 两方人本应该就此擦肩而过,却在即将走出酒楼门口的时候出现反转。 李天蓦然间回头,打断正在招呼客人的店小二,“小二,刚才的酒再卖我两坛!” 自从学会饮酒,李天也渐渐染上江湖气。每到一个地方,他总会留心当地的酒楼以及店中好酒。 小二拉着长音,“好嘞!” 他自酒窖里打来两坛酒,把两眼弯成月牙,笑道:“这位客官,咱店里的酒是万柳城最好的!往后您要是想喝酒,可得记住咱们老字号招牌!” 李天交钱取货,回他:“酒确实不错!” 刚送走李天,就有一位面相不善的公子哥找上店小二。 “你等等!” 店小二微微一愣,被面前这人的戾气震慑到,“这位爷!您有甚么吩咐吗?” “刚才买酒的那人是谁?叫甚么名字?” 店小二紧张地回他:“那人是个生面孔,您问他具体是谁,这小的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公子哥抓住店小二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他长的甚么样?” “我说!我说!走的那位客官长相很俊,活像个女人!” 听到这句话,公子哥才将店小二放走。 “是他!一定是那个小白脸!可算让本少碰到了!” 他的朋友围上来,“刘哥!你就怎么肯定是他?” 公子哥冷笑着取出一条丝娟,那鼻息里传来的幽香,令他陶醉。 “错不了!我记得那人的声音!” “刘哥,回去叫人?” 他脸色沉下来,宛如一只记仇的野狼盯着李天消失的方向。 “老子花钱也钓不到的女人,别人也别想碰! 他们虽只有化灵境修为,但为以防万一,回去两个叫点人。剩下的跟我上去截住他,别让这小白脸又跑了!” 分工明确后,他们便依照计划各自行动。 李天与易欣儿因为是私自跑出来,所以回去的路线并没有选择人多眼杂的大街,而是无人问津的小巷。 等他们深入小巷,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将他们喊停。 “小白脸,可算让爷爷给逮住机会了!” 易欣儿疑惑地回头,发现是五个装束富贵的世家子弟。 “你们是谁?叫谁小白脸呢?” 为首的公子哥嘴角一歪,既得意又嚣张道:“爷爷叫刘根!今日我们五个是来送你们一顿好打!” 他挥了挥手,另有三人迅速从墙边超过李天与易欣儿,将两人围起来。 易欣儿双手抱胸,前后看两眼便满不在乎道:“我们好像不认识!为甚么找我们麻烦?” 刘根挥了挥手,示意把包围圈慢慢收紧。 “我们确实还不认识,不过等一下你们就会终生难忘!” 他的目光移向李天,“小白脸,你别以为戴个破面具爷爷就认不出来!” 李天轻笑两声,“看来也不是完全不认识!该不会就是冲我来的!” “没错!小白脸,今日就是冲你来的!”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诸位?如果真是在下有对不起的地方,可容在下给你们赔个不是?” 在万柳城,李天不想惹事,所以能忍让的地方,他可以尽最大可能忍让。 但刘根只以为李天在认怂,旋即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小白脸倒是识时务!可惜今日爷爷心情不好,就只想拿你舒展筋骨。 放心!爷爷还不至于要你那条小命,不过你下边那玩意儿也别想再要就是了!” 闻言,易欣儿天真地低头去看李天裤裆,“他说下边的玩意儿是甚么?” 此话一出,围着他们的五人同时哈哈大笑。 就连李天也没好气地望着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当然是真不知道啦!快说是甚么?” 李天揉了揉眉心,即尴尬又无奈,只能敷衍道:“你先别知道,之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看到李天为难的样子,易欣儿只能失望地点点头。 她暴露出来的单纯,无意中勾起刘根的欲望。 刘根的目光再次回到易欣儿身上! 之前是因为帷帽挡住她散发出亮光,然而帷帽挡不住易欣儿那稚嫩又空灵的声音。 他摩挲着下巴仔细地打量。 易欣儿的身材虽小,但贵在比例完美!依稀之间,阅女无数的刘根似乎看到一朵含苞待放的嫩花。 “这个小妮子似乎很不错……” 他的心思也慢慢从李天转移到易欣儿,“喂!小白脸,要是你把身边这个小妮子献上来,爷爷心善便饶你平安离去!” 因为这一句荒唐话,李天那本来不是特别糟糕的心情直接间掉到冰点! 他眯起眼,脸色平静得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刚才说甚么?” 刘根完全没听出暴雨前的雷声,甚至还轻浮地幻想自己如何去搂易欣儿的小蛮腰。 “你聋了?爷爷的耐心有限!用你身边的小妮子换你小子平安!难道这笔买卖不划算吗?” “聒噪!” 易欣儿沉声打断他们肆意的笑。 “几个不长眼的烂番薯、臭柿子,也敢觊觎本姑奶奶?” 五个纨绔哪里受过一点委屈! 刘根露出心底的凶相,直接威胁道:“小妮子,别不识抬举!爷爷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在这万柳城,谁不忤逆我们老刘家!” 闻得对方一副纨绔作派,易欣儿被他气得直冒烟,“万柳城刘家是!姑奶奶记住了!” 这帮纨绔早习惯别人的恭维与顺从,今天第一次遇到硬刺,自然很快失去耐心。 “刘哥,别跟这小妮子斗嘴!把他们打趴下,怎么玩都行!” 刘根阴翳地笑道:“也是……” 五个人的修为气息爆发,都是结魄境。 面对两个化灵境,五个结魄境轻轻松松就能结束战斗。 但这是普通人的常识! 天才之所以被称之为天才,是因为他们从根本上区别于普通人! 易欣儿没有丁点畏惧,甚至想当着他们的面发笑。 “甚么狗屁刘家,培养出的后人居然才结魄境!” “好胆!看招!” 刘根在怒喝中出拳。 近身拉近,拳势裹挟罡风如一头猛兽般扑过来。 易欣儿临危不乱,运转功法,凝聚灵力。 目力跟上结魄境修士的速度有点费劲,但对付刘根完全足够! 她摊手接住袭来的拳头,借巧劲化开拳势,紧随着另一个勾拳轰出体内蓄好的灵力。 冲天而上的灵力厚重而强横,惊得其余四人目瞪口呆。 小巷里,一道粉红的灵光不断壮大,并以极快的速度吞掉刘根。最后光球爆开,幻化出各色各样的花瓣铺满半条小巷。 刚被光芒吞噬的刘根则整个人横飞出去,又砸进百步外的高墙,只留两条腿无力地垂在外边。 位于易欣儿前边的地面,居然凹下去一个浅坑,其两侧原本完好的墙体则变成碎砖和烂瓦。 “刘哥!” “娘的!杀了他们,为刘哥报仇!” 在背后包围的三人联合出手。 李天侧过脸。 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呢喃着:“好弱!” 上一秒杀声震街,下一秒三声同步的砸墙声结束。 当易欣儿回头时,她只看到三人都嵌进墙里。 突然,密麻的脚步声自巷口传来。 他们叫来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五个纨绔里唯一幸存的人近乎疯狂地喊到:“都给老子上!杀掉这两个怪物!快,给老子压上去!” 目测之下,奔过来足有十八号人。其中结魄境修士居多,还有三个纳魂境修士打头阵。 一片喊杀声中,忽有细盐般大小的白雪飘下,正巧落在他们的头顶。 然后天空响来一声剑鸣! 剑光闪过,三名纳魂境修士当即身首异处。 幸存的公子哥顿感脖子发凉,低头一看,原来早有一把银剑抵在这里。 他慢慢回过头。 “你是何人?” 自他身后,林雪薇走到众人视线内,冷声道:“杀你的人!” 长剑划开他的喉咙,并没有立即喷出血来。 他还以为对方失手,伸手去摸脖子时,他居然摸到一条血痕。 怎么会…… 这是他想说又不能说的最后一句话。 鲜血飞溅,像一场红色的急雨染红了地面。 刚才还在喊打喊杀的众人此时集体哑火,都呆愣地停在原地。 他们脸色发白,看向林雪薇的眼神如同看见一个从地狱里走来的冷艳罗刹。 “你居然敢杀刘少?不怕刘家治你们的罪吗?” 林雪薇抬起剑。 剑上寒气冒出来,一缕缕白雾萦绕着林雪薇。那由内散发的刺骨严寒,把她塑成一尊凛冬的杀神。 李天看着她的背影,感触良多。 “师姐!剑下留情!诛首恶即可,他们的命贱,不值得你动手!” 林雪薇侧过脸与李天对视。 她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眸,同她一样没有情感波澜。 是麻木?还是坦然? 林雪薇一时半会分不清,只是当她回过神来,举剑的手已经放下。 李天瞥向嵌进墙里的刘根,发现对方仍有轻微的心跳。 “那个叫刘根的尚吊着一口气,不想他死就快点扣出来!师姐、欣儿,我们走!” 对面以为李天是在忌惮刘家才网开一面,于是又突然自信心膨胀。 “伤了刘少,还杀了那么多人,你们以为走得掉吗?” 他们的话音落下时,林雪薇的仁慈也在这一刻耗尽。 她体内神魂境的威压席卷整条巷子,如同被厚雪覆盖。 “你是……神魂境?” 对面刚才竖立起来的自信心陡然雪崩。此时,他们心中明白,再冥顽不灵,就只有被屠杀的结局。 李天面无表情地给他们提醒道:“现在我们要走,你们能拦吗?” 刚才嘴硬的人尽数羞愧又害怕地垂下头。 走出小巷。 等到彻底甩掉后边的家伙,李天放下戒心去问林雪薇:“师姐,你怎么找来的!” 林雪薇回他:“我发现你们不在就出门去找,没想到你又出来给我惹事!” 李天尴尬地挠了挠头,“刚才忘问清楚那帮家伙到底为哪般了!” 易欣儿没好气地望着他:“他们不是冲你来的吗?肯定是你哪里得罪人家了?” “我才来万柳城几日?人生地不熟,怎么可能得罪他们?” “那他们是为哪般?” 前方骚乱打断两人的谈话。 百姓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又停在他们面前转身。 李天顺着他们的方向,远远地看见一头异兽。 它头上长着一只金色角,眼睛比石墩子还要大,中间段的身形似虎豹,首尾则是龙头与龙尾。 走在街上,威武霸气,其脚步声更是震得两边房屋上的瓦砾松动掉落。 再往后,一辆由碧玉打造的辇车被其拉在身后缓慢前行。 车上的帷幔由千年金蚕丝编织成,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车顶则是象征富贵的紫金色,是万年紫金晶打造,光是这个车顶就是难得一见的无价之宝。 一路走来,宝光璀璨,尽显大气奢侈。 “这就是蕴宝宗的底蕴吗?光排面就如此奢靡,不愧是大陆上最有钱的势力!” 易欣儿忍不住咋舌。 “在前边拉车的是甚么怪兽?” 李天好奇地问到。 “貔貅!最喜爱吞金的貔貅!也只要财大气粗的蕴宝宗才能饲养得其这种吞金兽!” 沿途百姓自觉让道,直到出现一人横躺在街道正中央挡住了蕴宝宗的车架。 那人浑身脏兮兮,两只脚上黏有干巴的泥土,上下穿着已经不能用衣服来形容,顶多是一件能挂在身上遮羞布。 街上百姓纷纷议论。 “哪里来的乞丐?” “死人吗?怎地不会动?” “活着的!只是睡着了!我一大早就看到他躺在这儿,没想到现在都还没醒!” “这乞丐不要命了?” “挡了蕴宝宗的车架,估计是活不成了……” 貔貅停住前进的步伐,探下脑袋又抽动鼻子嗅了嗅。 一股像极老坛腌菜的酸臭味钻入鼻腔,差点没让这头丈半高的异兽吐出来。 两边的百姓见状,也不自觉地捂住口鼻。 貔貅张开嘴,向着地上的乞丐大吼一声。 叫声的音量不是很大,却足够叫醒面前这个熟睡的乞丐。 当乞丐抬头,众人才发现这人是个老乞丐。若是再仔细去看,他正是当日进入万鬼林的老乞丐。 他的面孔仍旧消瘦,不同的是他凹陷的眼窝多了几分菲靡不振。 当老乞丐扭头去看刚才叫醒他的为何物时,一头长相奇特又凶悍的异兽赫然立在眼前。 老乞丐身子一怔,突然发疯似的大喊:“鬼!有鬼!鬼又来了!到处是鬼!哪儿都是鬼……” 他表现出来的疯癫,让在场的百姓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疯乞丐。 不但是个乞丐,还又疯又老! 自诩正派的蕴宝宗还不止落魄到与他一般见识! 貔貅吹出一口气,把老乞丐掀到墙边后。接着它又开始享受崇拜的目光,继续拉着辇车前进。 就连四周百姓仅片刻就遗忘了这个凄惨的老乞丐。 待蕴宝宗走远,街道再次恢复应有的繁华。 墙边上,老乞丐像个醉汉一样靠着墙,与周围格格不入。 一个卖馒头的摊位老板见他可怜,于是丢给他三个又凉又硬的馒头。 老乞丐没有伸手去捡,就那么一直盯着馒头失神。 其他路过的小乞丐见他故作矜持,便抓起地上三个硬馒头转身就跑,临走还不忘喊到:“就是个疯乞丐,有馒头不吃就等着饿死!” 卖馒头的摊主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去管。 他转头就见到一个少年郎站在他摊位面前,叫道:“给我三个热腾馒头,再给我一个瓷碗!” 这少年郎戴着一副奇怪面具,但眼神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冥冥之中猜到少年郎用意,摊主从蒸笼里取出刚好的三个热馒头放在瓷碗上。 “这是您要的馒头……” 少年付完钱,径直走到老乞丐面前,放下瓷碗和馒头就离开了。 第一百零六章 丹会前夕 街上一座老字号酒楼。 今日座无虚席,生意火爆。 桌上喝酒的来客将近一半是外来人,也是江湖闯荡的豪爽儿女。 凭着杯中碗里的酒水,他们很快能闲聊出话题来。 “今年的丹会来的人真多啊!全城的客栈都满了,也不知又会有甚么热闹可看呢?” “刚才城门外的阵仗都看见了!那是蕴宝宗的人马进城了!” “蕴宝宗以炼器闻名,怎地现在又炼起丹药来了?” “参加丹会又不一定就是来比试炼丹术的!” “这位兄弟,一看你的情报就落伍!蕴宝宗会来,其实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出了个炼丹神童,一个八岁的五品炼丹师! 依蕴宝宗的性子,哪能错过这次丹会!要我说,若是他们那天出了个剑道天才,他们都敢与千绝剑宗叫板!” “五品炼丹师也不行呐!与会的十一品炼丹师比比皆是,区区五品跑过去给人家提鞋吗?” “人家才五品,哪里会与十一品老怪物比!别忘了,那些老怪物教出来的徒弟,都还是争强好胜的年纪!” “如果蕴宝宗这个八岁神童真的胜过那帮由名家教授的新星之秀,尤其是灵妙阁的弟子。那么这以后的炼丹界,可就大大不同了!” “怎么可能!蕴宝宗哪里能培养出那么优秀的炼丹师,更何况那孩子才八岁!八岁能干甚么?” “你瞧不起人家八岁啊?再说蕴宝宗是甚么级别的势力?怎么可能培养不出来……” 听到这儿,二楼雅间的一个少年郎收回目光。 他面前的桌上正摆放一副面具,旁边则有一顶帷帽。 这位少年郎正是李天。 “萧前辈要是知道你私自跑出来,你要作何解释?” 坐旁边座位上的易欣儿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慌甚么!又不是第一次!再说,红姨对我很好,她才不会罚我禁足!” 李天摇了摇头,小声嘀咕到:“真不知道萧前辈听到你说这么没心没肺的话会作何感想……” 声音细如蚊声,却被易欣儿一双敏锐的小耳朵接收到。 “你刚才在说我的坏话!” 李天侧过脸,稍显意外地说道:“这你都能听到?” “我的耳朵可是很灵的!先别管这些了,你快吃啊!” 此时,桌面上摆了足足十二碟当地名菜。易欣儿手持一双竹筷,在台面上频繁指点江山。 “灵妙阁的饭菜不可口?” 易欣儿点点头,嫌弃道:“一股子药味!”吃上几口菜,又突然抱怨起来:“那个叫崔觉生的家伙还说给我们准备好药宴,结果我等了两日都没有!真是气死我了!” “所以你就拉我到酒楼里补偿?” “对!那个天杀的崔觉生居然敢诓我,这次我算栽大跟头了!下次若是让我逮住机会,我一定好好整治那家伙。” 李天撇了撇嘴,内心居然有点儿同情崔觉生。 等到李天与易欣儿打道回府。 刚下酒楼时就迎面撞上一帮华衣锦服的公子哥。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居然是当日梅芳身边那帮纨绔。 因为李天与易欣儿都盖住面貌的缘故,那帮纨绔只是多看两眼,并没有往心里去。 两方人本应该就此擦肩而过,却在即将走出酒楼门口的时候出现反转。 李天蓦然间回头,打断正在招呼客人的店小二,“小二,刚才的酒再卖我两坛!” 自从学会饮酒,李天也渐渐染上江湖气。每到一个地方,他总会留心当地的酒楼以及店中好酒。 小二拉着长音,“好嘞!” 他自酒窖里打来两坛酒,把两眼弯成月牙,笑道:“这位客官,咱店里的酒是万柳城最好的!往后您要是想喝酒,可得记住咱们老字号招牌!” 李天交钱取货,回他:“酒确实不错!” 刚送走李天,就有一位面相不善的公子哥找上店小二。 “你等等!” 店小二微微一愣,被面前这人的戾气震慑到,“这位爷!您有甚么吩咐吗?” “刚才买酒的那人是谁?叫甚么名字?” 店小二紧张地回他:“那人是个生面孔,您问他具体是谁,这小的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公子哥抓住店小二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他长的甚么样?” “我说!我说!走的那位客官长相很俊,活像个女人!” 听到这句话,公子哥才将店小二放走。 “是他!一定是那个小白脸!可算让本少碰到了!” 他的朋友围上来,“刘哥!你就怎么肯定是他?” 公子哥冷笑着取出一条丝娟,那鼻息里传来的幽香,令他陶醉。 “错不了!我记得那人的声音!” “刘哥,回去叫人?” 他脸色沉下来,宛如一只记仇的野狼盯着李天消失的方向。 “老子花钱也钓不到的女人,别人也别想碰! 他们虽只有化灵境修为,但为以防万一,回去两个叫点人。剩下的跟我上去截住他,别让这小白脸又跑了!” 分工明确后,他们便依照计划各自行动。 李天与易欣儿因为是私自跑出来,所以回去的路线并没有选择人多眼杂的大街,而是无人问津的小巷。 等他们深入小巷,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将他们喊停。 “小白脸,可算让爷爷给逮住机会了!” 易欣儿疑惑地回头,发现是五个装束富贵的世家子弟。 “你们是谁?叫谁小白脸呢?” 为首的公子哥嘴角一歪,既得意又嚣张道:“爷爷叫刘根!今日我们五个是来送你们一顿好打!” 他挥了挥手,另有三人迅速从墙边超过李天与易欣儿,将两人围起来。 易欣儿双手抱胸,前后看两眼便满不在乎道:“我们好像不认识!为甚么找我们麻烦?” 刘根挥了挥手,示意把包围圈慢慢收紧。 “我们确实还不认识,不过等一下你们就会终生难忘!” 他的目光移向李天,“小白脸,你别以为戴个破面具爷爷就认不出来!” 李天轻笑两声,“看来也不是完全不认识!该不会就是冲我来的!” “没错!小白脸,今日就是冲你来的!”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诸位?如果真是在下有对不起的地方,可容在下给你们赔个不是?” 在万柳城,李天不想惹事,所以能忍让的地方,他可以尽最大可能忍让。 但刘根只以为李天在认怂,旋即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小白脸倒是识时务!可惜今日爷爷心情不好,就只想拿你舒展筋骨。 放心!爷爷还不至于要你那条小命,不过你下边那玩意儿也别想再要就是了!” 闻言,易欣儿天真地低头去看李天裤裆,“他说下边的玩意儿是甚么?” 此话一出,围着他们的五人同时哈哈大笑。 就连李天也没好气地望着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当然是真不知道啦!快说是甚么?” 李天揉了揉眉心,即尴尬又无奈,只能敷衍道:“你先别知道,之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看到李天为难的样子,易欣儿只能失望地点点头。 她暴露出来的单纯,无意中勾起刘根的欲望。 刘根的目光再次回到易欣儿身上! 之前是因为帷帽挡住她散发出亮光,然而帷帽挡不住易欣儿那稚嫩又空灵的声音。 他摩挲着下巴仔细地打量。 易欣儿的身材虽小,但贵在比例完美!依稀之间,阅女无数的刘根似乎看到一朵含苞待放的嫩花。 “这个小妮子似乎很不错……” 他的心思也慢慢从李天转移到易欣儿,“喂!小白脸,要是你把身边这个小妮子献上来,爷爷心善便饶你平安离去!” 因为这一句荒唐话,李天那本来不是特别糟糕的心情直接间掉到冰点! 他眯起眼,脸色平静得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刚才说甚么?” 刘根完全没听出暴雨前的雷声,甚至还轻浮地幻想自己如何去搂易欣儿的小蛮腰。 “你聋了?爷爷的耐心有限!用你身边的小妮子换你小子平安!难道这笔买卖不划算吗?” “聒噪!” 易欣儿沉声打断他们肆意的笑。 “几个不长眼的烂番薯、臭柿子,也敢觊觎本姑奶奶?” 五个纨绔哪里受过一点委屈! 刘根露出心底的凶相,直接威胁道:“小妮子,别不识抬举!爷爷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在这万柳城,谁不忤逆我们老刘家!” 闻得对方一副纨绔作派,易欣儿被他气得直冒烟,“万柳城刘家是!姑奶奶记住了!” 这帮纨绔早习惯别人的恭维与顺从,今天第一次遇到硬刺,自然很快失去耐心。 “刘哥,别跟这小妮子斗嘴!把他们打趴下,怎么玩都行!” 刘根阴翳地笑道:“也是……” 五个人的修为气息爆发,都是结魄境。 面对两个化灵境,五个结魄境轻轻松松就能结束战斗。 但这是普通人的常识! 天才之所以被称之为天才,是因为他们从根本上区别于普通人! 易欣儿没有丁点畏惧,甚至想当着他们的面发笑。 “甚么狗屁刘家,培养出的后人居然才结魄境!” “好胆!看招!” 刘根在怒喝中出拳。 近身拉近,拳势裹挟罡风如一头猛兽般扑过来。 易欣儿临危不乱,运转功法,凝聚灵力。 目力跟上结魄境修士的速度有点费劲,但对付刘根完全足够! 她摊手接住袭来的拳头,借巧劲化开拳势,紧随着另一个勾拳轰出体内蓄好的灵力。 冲天而上的灵力厚重而强横,惊得其余四人目瞪口呆。 小巷里,一道粉红的灵光不断壮大,并以极快的速度吞掉刘根。最后光球爆开,幻化出各色各样的花瓣铺满半条小巷。 刚被光芒吞噬的刘根则整个人横飞出去,又砸进百步外的高墙,只留两条腿无力地垂在外边。 位于易欣儿前边的地面,居然凹下去一个浅坑,其两侧原本完好的墙体则变成碎砖和烂瓦。 “刘哥!” “娘的!杀了他们,为刘哥报仇!” 在背后包围的三人联合出手。 李天侧过脸。 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呢喃着:“好弱!” 上一秒杀声震街,下一秒三声同步的砸墙声结束。 当易欣儿回头时,她只看到三人都嵌进墙里。 突然,密麻的脚步声自巷口传来。 他们叫来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五个纨绔里唯一幸存的人近乎疯狂地喊到:“都给老子上!杀掉这两个怪物!快,给老子压上去!” 目测之下,奔过来足有十八号人。其中结魄境修士居多,还有三个纳魂境修士打头阵。 一片喊杀声中,忽有细盐般大小的白雪飘下,正巧落在他们的头顶。 然后天空响来一声剑鸣! 剑光闪过,三名纳魂境修士当即身首异处。 幸存的公子哥顿感脖子发凉,低头一看,原来早有一把银剑抵在这里。 他慢慢回过头。 “你是何人?” 自他身后,林雪薇走到众人视线内,冷声道:“杀你的人!” 长剑划开他的喉咙,并没有立即喷出血来。 他还以为对方失手,伸手去摸脖子时,他居然摸到一条血痕。 怎么会…… 这是他想说又不能说的最后一句话。 鲜血飞溅,像一场红色的急雨染红了地面。 刚才还在喊打喊杀的众人此时集体哑火,都呆愣地停在原地。 他们脸色发白,看向林雪薇的眼神如同看见一个从地狱里走来的冷艳罗刹。 “你居然敢杀刘少?不怕刘家治你们的罪吗?” 林雪薇抬起剑。 剑上寒气冒出来,一缕缕白雾萦绕着林雪薇。那由内散发的刺骨严寒,把她塑成一尊凛冬的杀神。 李天看着她的背影,感触良多。 “师姐!剑下留情!诛首恶即可,他们的命贱,不值得你动手!” 林雪薇侧过脸与李天对视。 她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眸,同她一样没有情感波澜。 是麻木?还是坦然? 林雪薇一时半会分不清,只是当她回过神来,举剑的手已经放下。 李天瞥向嵌进墙里的刘根,发现对方仍有轻微的心跳。 “那个叫刘根的尚吊着一口气,不想他死就快点扣出来!师姐、欣儿,我们走!” 对面以为李天是在忌惮刘家才网开一面,于是又突然自信心膨胀。 “伤了刘少,还杀了那么多人,你们以为走得掉吗?” 他们的话音落下时,林雪薇的仁慈也在这一刻耗尽。 她体内神魂境的威压席卷整条巷子,如同被厚雪覆盖。 “你是……神魂境?” 对面刚才竖立起来的自信心陡然雪崩。此时,他们心中明白,再冥顽不灵,就只有被屠杀的结局。 李天面无表情地给他们提醒道:“现在我们要走,你们能拦吗?” 刚才嘴硬的人尽数羞愧又害怕地垂下头。 走出小巷。 等到彻底甩掉后边的家伙,李天放下戒心去问林雪薇:“师姐,你怎么找来的!” 林雪薇回他:“我发现你们不在就出门去找,没想到你又出来给我惹事!” 李天尴尬地挠了挠头,“刚才忘问清楚那帮家伙到底为哪般了!” 易欣儿没好气地望着他:“他们不是冲你来的吗?肯定是你哪里得罪人家了?” “我才来万柳城几日?人生地不熟,怎么可能得罪他们?” “那他们是为哪般?” 前方骚乱打断两人的谈话。 百姓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又停在他们面前转身。 李天顺着他们的方向,远远地看见一头异兽。 它头上长着一只金色角,眼睛比石墩子还要大,中间段的身形似虎豹,首尾则是龙头与龙尾。 走在街上,威武霸气,其脚步声更是震得两边房屋上的瓦砾松动掉落。 再往后,一辆由碧玉打造的辇车被其拉在身后缓慢前行。 车上的帷幔由千年金蚕丝编织成,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车顶则是象征富贵的紫金色,是万年紫金晶打造,光是这个车顶就是难得一见的无价之宝。 一路走来,宝光璀璨,尽显大气奢侈。 “这就是蕴宝宗的底蕴吗?光排面就如此奢靡,不愧是大陆上最有钱的势力!” 易欣儿忍不住咋舌。 “在前边拉车的是甚么怪兽?” 李天好奇地问到。 “貔貅!最喜爱吞金的貔貅!也只要财大气粗的蕴宝宗才能饲养得其这种吞金兽!” 沿途百姓自觉让道,直到出现一人横躺在街道正中央挡住了蕴宝宗的车架。 那人浑身脏兮兮,两只脚上黏有干巴的泥土,上下穿着已经不能用衣服来形容,顶多是一件能挂在身上遮羞布。 街上百姓纷纷议论。 “哪里来的乞丐?” “死人吗?怎地不会动?” “活着的!只是睡着了!我一大早就看到他躺在这儿,没想到现在都还没醒!” “这乞丐不要命了?” “挡了蕴宝宗的车架,估计是活不成了……” 貔貅停住前进的步伐,探下脑袋又抽动鼻子嗅了嗅。 一股像极老坛腌菜的酸臭味钻入鼻腔,差点没让这头丈半高的异兽吐出来。 两边的百姓见状,也不自觉地捂住口鼻。 貔貅张开嘴,向着地上的乞丐大吼一声。 叫声的音量不是很大,却足够叫醒面前这个熟睡的乞丐。 当乞丐抬头,众人才发现这人是个老乞丐。若是再仔细去看,他正是当日进入万鬼林的老乞丐。 他的面孔仍旧消瘦,不同的是他凹陷的眼窝多了几分菲靡不振。 当老乞丐扭头去看刚才叫醒他的为何物时,一头长相奇特又凶悍的异兽赫然立在眼前。 老乞丐身子一怔,突然发疯似的大喊:“鬼!有鬼!鬼又来了!到处是鬼!哪儿都是鬼……” 他表现出来的疯癫,让在场的百姓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疯乞丐。 不但是个乞丐,还又疯又老! 自诩正派的蕴宝宗还不止落魄到与他一般见识! 貔貅吹出一口气,把老乞丐掀到墙边后。接着它又开始享受崇拜的目光,继续拉着辇车前进。 就连四周百姓仅片刻就遗忘了这个凄惨的老乞丐。 待蕴宝宗走远,街道再次恢复应有的繁华。 墙边上,老乞丐像个醉汉一样靠着墙,与周围格格不入。 一个卖馒头的摊位老板见他可怜,于是丢给他三个又凉又硬的馒头。 老乞丐没有伸手去捡,就那么一直盯着馒头失神。 其他路过的小乞丐见他故作矜持,便抓起地上三个硬馒头转身就跑,临走还不忘喊到:“就是个疯乞丐,有馒头不吃就等着饿死!” 卖馒头的摊主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去管。 他转头就见到一个少年郎站在他摊位面前,叫道:“给我三个热腾馒头,再给我一个瓷碗!” 这少年郎戴着一副奇怪面具,但眼神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冥冥之中猜到少年郎用意,摊主从蒸笼里取出刚好的三个热馒头放在瓷碗上。 “这是您要的馒头……” 少年付完钱,径直走到老乞丐面前,放下瓷碗和馒头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