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把无节操文掰成禁欲风》


 第1章 什么？！这就穿书了？！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好孩子左樱被迫看了一本零节操、无逻辑，尺度极大的小黄文，这本全程都在xxoo的小黄文女主角和她同名同姓，搞得她头皮发麻，几欲吐血。
    她清楚的知道这是梦，依常理，她应该早被这狗血的内容气醒了，但她一次次濒临清醒，却又一次次被拽回那梦境中，搞得她又气又急。
    终于，在看完一大段描述细致到令人发指的高能内容后，左樱睁开了眼。
    “呼。”
    左樱吐了口气，心想可算是醒了，但——
    “樱樱……”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突地在她面前响起，左樱顿时被吓得跳起。
    左樱本想往后一跳以作闪避，却未发觉自己是坐在凳上，惊慌之下双腿胡乱一倒腾最终的结果就是踢翻了凳子还摔了一屁蹲。
    “嘶~”
    左樱一屁股摔坐在地，左腿还被倒下的凳子砸了个结实。
    左枫并未料到她会突然受惊，一时反应不及，直等左樱摔坐在地，他才慌忙起身伸手来扶。
    左枫将凳子拿起扔到一边，一手下探环住左樱腰肢，另一手自左樱腿弯处抄过，微一用力便将人抱了起来。
    他抱着左樱转了个身，就近坐回了他方才坐的圆凳，那只环腰的手仍旧揽着左樱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抄腿的左手则向左樱的小腿抚去。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等左樱回过神时她已坐在一个陌生男人腿上，腰腹和小腿热热的，那是来自对方手掌的温度。
    左樱心下大惊，一时竟说不出话，她张大了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身体突地如条被扔到岸上的鲜鱼一般奋力挣扎起来。
    左枫险些被乱挣的左樱踢到脸，他微凝着眉，将注意力从左樱被砸伤的小腿转到了她的小脸上，手上则微微加力，将胡乱扑腾的左樱禁锢在怀中。
    “你放开我！”
    左樱这时才叫出声来，同时也不甘心的继续挣扎扭动着。
    左枫呼吸一重，看向左樱的眼里飞快划过一抹思索。
    虽然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但他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疑惑道：
    “樱樱？”
    左樱愣了下：他认识我？
    左枫眼底狐疑之色一闪而逝，见左樱不再挣扎，他便继续问道：
    “我中的什么毒？很严重么？”
    左樱刚要回神，突听此言便又呆了一下：毒？什么……什么啊！
    左枫狐疑更甚，嘴上却又道：
    “我感觉……好像还能勉强压制，应该……还有得治？”
    左樱的脑子被他这三言两语搅得乱作一团，一时难以思考，头疼之际，左樱的视线也不由向着左右游动。
    左樱本是无意识的看，眼神甚至未曾聚焦，但晃眼扫到那古色古香的房间布置，她惊得睁大了眼的同时脑子也清醒了些：
    这、这是什么地方？！
    慌乱的转着脑袋扫视了一圈，一个猜测让左樱头皮发麻。
    僵硬的将头转回，看着眼前这张帅气但却陌生的脸，左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瞳直颤：
    “＿＿？”
    陌生的嗓音，清甜却带着颤音。
    左樱不由抬手抵住唇瓣，指尖传来如花瓣般柔软的触感，令她又恍了下神。
    这是……我发出的声音吗？
    她垂下眼，看到一具陌生但袅娜的身躯。
    宽松的浴袍，微开的领口，胸前风光隐隐可见。
    往下，一只宽厚有力的手将纤细的腰肢揽握，左樱的脸一下红了，感觉被那只大手覆盖的地方热热的，一开始是温热，转瞬间便滚烫起来，令她浑身不自在。
    左樱忍不住扭动了一下，顿时感到那只手收紧了些，头顶某人的呼吸也凝滞了一瞬，大腿根更是传来某种叫她不敢再妄动的奇异触感。
    左枫一直凝视着她，他知道怀里的＿＿似乎突地有些不同了，好像变了个人一般，但左樱微红的小脸，柔软的身体，于他仍是巨大的诱惑。
    “樱樱。你怎么了？”
    左枫将身心的异样勉力压下，他看着坐在他腿上，一动不敢动的左樱，哑声问道。
    头顶响起的问话声让左樱瞬间回神，她抬眼去看左枫，笑容有些勉强：
    “我、没事。”
    嘴上说没事，一低眼左樱便在心底狂骂起来：
    我靠我靠我靠！奶奶的这什么鬼啊！穿书了？还是在做梦啊？不带这么玩的！快醒快醒快醒！
    闭眼睁眼，闭眼睁眼，很好，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
    完蛋！
    完蛋了！
    左枫微微眯眼，伸手去摸左樱额头，语气听来很是关切：
    “真的没事吗？”
    他这一摸，左樱又忍不住如鱼扑腾了，虽只是下意识的弹了一下，但左枫却不由闷哼一声，满脸隐忍之色。
    抬眼看到左枫这般神色，再一回想看到的后续发展，左樱一颗心提得老高，忙道：
    “＿你先放我下来。”
    左樱言落便觉左枫握着她的手愈加用力了，但很快左枫便又松了力道，起身将她放到了他坐的凳子上。
    左樱这才松了口气。
    左枫蹲下身，伸手似要摸她的腿，左樱登时一个激灵：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左樱刷的站起身，声量有些高：
    “＿＿！”
    左枫伸出的手一顿，仰脸看她：
    “嗯？”
    左樱板着脸，已经冷静下来，她看着左枫，严肃道：
    “我没事，＿＿你先起来。”
    左枫眼里飞速闪过一丝兴味：有点意思。
    左枫依言站起，左樱的目光注视着他，脑海里却飞速闪过阅过的剧情：
    “在书里，左枫和左樱乃是同父同母的＿＿＿，可左枫却对这个＿＿＿有着不一般的感情。
    眼下她所处的剧情段，是左樱年满＿＿归家行及笄礼，及笄当晚左樱正在沐浴，左枫则借着送某一亲朋好友所赠贺礼的由头找来。
    知晓左樱在沐浴，左枫故作规矩的在外等候，实则他早给自己下了药，然后演了一出药效发作，以内力压制却致使气息错乱的好戏，引得左樱匆匆穿了浴袍便出来察看。”
    “左樱见他脸色通红，青筋暴起，气息紊乱，忙为他搭脉查看。”
    这应该就是她睁眼那一瞬剧情走到的位置。
    而原文的后续发展，是这样的：
    “左樱于医道并不精通，搭脉瞧了瞧判断是中了春药，而她身上正好带着大师兄给的丹药，解这等下三滥的玩意简直不要太轻松。
    她毫不犹豫的拿了丹药给左枫服下，本以为问题就这么解决了，但左枫服下丹药后非但没能解开春药药效，反而助长其威。原本左枫还能勉力压制，服了药却几欲完全失控！
    左樱为这出乎预料的状况惊慌失措，左枫却觉正中下怀——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
    左枫本想借势强要了左樱，却不想左樱竟还有一手——左樱见情况失控，略一慌乱便当机立断点了左枫的穴，而后以一特殊功法将左枫所中药转移至自己身上，完了给变了脸色的左枫扔下一句‘＿＿不用担心，我去找师兄！师兄一定能解！’就……跑路了。
    可左樱不曾料到，她这一去，她的噩梦，也就、开始了。”
    后面的咱先不管，就说眼下这一关，原文里的左樱是先给左枫吃了大师兄炼制的解毒丹药，完了在激化了药效后又选择以功法转渡药效，飞身去寻大师兄解毒。
    而这会儿她这个打别处来的左樱既然知道这种选法带来的后果，自然不会再这么做！

 第2章 按原剧情发展？

    左枫站直后左樱再要想看着他的脸便得仰着头，但她并不打算那么做。
    她的目光向着前方平视，虽然入眼是左枫宽厚结实的胸膛，但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左樱眼神不聚焦，心里却在飞快盘算：
    大师兄的解毒丹是肯定不能给他吃了，但若完全不管他……能走脱吗？
    “樱樱……”
    左枫低沉沙哑的轻唤又在头顶响起，同时左樱感觉一只发烫的大手落在头上。
    原文里左樱能点左枫的穴，概有左枫未曾设防，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缘故，而我方才的异常表现恐已惹得左枫心中生疑，加之我并未继承左樱的记忆，点穴什么的……完全不知道怎么搞啊！如果单纯依靠肌肉记忆，一旦失手……
    左樱缓缓抬眼，瞬息间心中思绪已是千回百转。
    对上左枫低垂视线的一瞬，左樱终是有了决断：
    “哥哥，你坐下。”
    左枫眉眼微挑，很快又恢复如常，看着绷着小脸很是严肃的左樱，他决定陪她玩玩。
    左枫另外拿过一个凳子，顺从的在左樱身前坐下，顺便也将可以快速逃离房间的必经之路堵上了。
    左樱并未伺机跑路，主要她对这具躯体掌握的种种技能还不熟悉，要是没能成功跑掉，这位还不定怎么招呼她这个夺舍他最亲爱的妹妹的异世幽魂呢。
    稳着点，稳着点。
    左樱一脸凝重，向着左枫伸出了手。
    左枫微微眯眼本有提防之意，但左樱的动作实在太慢，他可以毫不费劲的在瞬间完成反制。
    左樱也没打算攻击他，只抓起他一只手，微微闭眼，摸索着如何使用那种可以转移药效的功法。
    左枫眉头微敛，有些意外。
    而左樱原以为这神奇功法的运用于她这个异世之魂会很有难度，甚至可能根本无法正常使用，但——
    这么简单？
    如臂使指一般轻松……
    难道是因为已经完全接管了这具身体的缘故吗？
    左樱心下稍疑，不能笃定。
    不过——
    在初步试探过功法的可行性后，左樱猛地抬眼，趁左枫分神之际飞速出手点了他的穴道，一如原文剧情发展一般。
    这下稳妥多了。
    左樱面上凝重稍减，眼里多了几分轻松。
    “樱樱……”
    左枫猝不及防被点了穴道，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左樱只怕并非其妹，但他一时轻忽被点了穴，眼下想强行冲开穴道也得费些功夫。
    这女人，想做什么？
    左枫怒视着左樱，暗里也想尽快冲开穴道，但他先前给自己下了点药，此时冲穴便平白加了难度，为此左枫愈加恼怒起来。
    左樱点了左枫穴道便又垂了眼，并即刻运转功法想尽快完成药效转移，但左枫试图强行冲开穴道，对她的转移造成了一些影响。
    左樱微微敛眉，无奈轻叹道：
    “哥哥别动。”
    左枫再装不下去，咬牙道：
    “你想做什么？”
    左樱略一沉默，淡淡道：
    “我观哥哥所中之毒有些棘手，樱学艺不精，不能立解，只好——如此了。”
    左樱言落便迅疾发力，左枫只感一股柔韧之气在短瞬间便席卷全身，侵入四肢百骸，这种感觉……
    “嗯……”
    “哈~”
    “樱……樱。”
    身体的每一处都充斥着她的气息……
    左枫紧紧注视着低垂着眼，面容恬静的左樱，眼神却逐渐迷离疯狂起来。
    左枫瞬间便陷落于这份奇异的舒适感中，再想不起要冲穴反控局面。
    左樱对他的闷哼呻吟充耳不闻，她无比专注，只想尽快搞定收功。
    左樱没一会儿便撤手收功，明明左枫所中药已转至她的身上，但她却不觉有多不适，面色仍旧如常，反倒是左枫脸色通红，一头的汗，如此一对照，倒叫左樱有些怀疑是否是她操作不当，未能正确使用功法移转药效。
    但这怀疑也不过一瞬——
    管他呢。我都做到这一步了，要是不成那就是天意！
    左樱当即决定不管转没转成功都得立刻跑路！
    但在跑路之前——
    “哥哥不用担心，我虽不能解，但也还能压制一时，师兄长于医毒，一定能解，我去找他便是。”
    左樱仰起小脸，看着左枫甜笑道。
    左樱话落也不待左枫反应，迅速起身夺门而逃。
    左枫在凳上定定坐着，穴道未解，他一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左樱在他眼皮底下跑掉。
    不得不说，这个左樱走的每一步都在他预料之外！
    紧盯左樱逃走的方向，左枫的脸色不住变化：
    她，到底是谁！
    而左樱先前还怀疑功法没能用好，药效并未成功转移，但这会儿调动真气一跑路，她立刻就感受到了这春药的药效——
    原来内力的使用才是激发药效的催化剂？
    逐渐热起来了……

 第3章 接下来是全新的剧情线——啊！

    左樱跟左枫说要去找大师兄解身上毒药，但——怎么可能呢！
    原文里的左樱不知她那大师兄是个什么货色，这才会跑去寻求他的救助，可她既然早就清楚这大师兄并非什么好鸟，又怎会再羊入虎口？
    药效作用下，即使高速移动带来的风呼呼往脸上刮，左樱的脸还是一秒红胜一秒了，更要命的是——意识，不太清楚了。
    “水。”
    “必须尽快跳水里泡着……”
    除了一开始很明确的往那大师兄所在方向的相反方向跑，后来左樱的跑路路线就比较随意了，只大致遵循个哪偏往哪跑，哪黑往哪跑，其余的全都不管了，是以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满脑子只想找个湖啊河啊的，然后跳里凉快凉快。
    她在幽深的林子里钻来钻去，也无暇思考这深山老林里会不会有什么她无法对付的大型野兽，此时此刻，她只想看到水！很多的水！很深的水！冰凉刺骨的水！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左樱意识模糊，找得快要发疯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一片粼粼波光在闪动。
    顾不上想水里是否会有什么会咬人食肉的生物，左樱一下跳了进去。
    “嘶~”
    好凉。
    入水的一瞬，左樱被高温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立时清醒了些。
    脑袋浮出水面后，左樱舒了口气，接着开始查探水里是否有什么会对她造成威胁的生物。
    “很好。没什么可怕的东西。”
    左樱探了一番，暗在心里道。
    确认水里还算安全，左樱心弦微松，又觉脸颊有些烫了。
    她往水里沉了一下，再次浮出水面后，左樱仰头往天上看去，见到半块被云遮住的月亮。
    左樱看着头顶明月，唇角一抹笑容倏然绽放——
    “成功脱离原文轨道！接下来，将是全新的剧情发展！”
    不过……
    错觉吗？怎么感觉……这月亮移动得有点快？
    我也没——
    左樱一低首，忽然发觉自己在瞬息间便移动了一大段！
    诶！
    卧槽卧槽！
    这水这么急的吗！
    左樱心下大惊，赶紧奋力往岸边扑腾，但无论是她本人，还是这身体的原主人，好像都是水性不佳的主！
    越来越急的水！越来越远的岸！
    完蛋完蛋！
    妈呀妈呀！有没啥龟息功之类的功法？这玩意好像回不去岸上了！来个龟息大法装死任它冲，冲到哪算哪？
    眼见体力极速消耗却上岸无望，左樱在急流中飞速思索起来。
    龟息大法咋弄？左樱不晓得。但这具身体好像比她熟练靠谱，她这想法才落，功法便已自主运转起来。
    呼。
    左樱大大松了口气，正要安心，前方却传来一种极大，极响，仅是听着便让人心生震撼的——水声？好像是——大量的水，突然从高空落——卧槽！瀑布！
    是瀑布卧槽！
    刚想躺平摆烂的左樱一下慌了神：天知道这落差有多大，死了死了！
    左樱还想再垂死挣扎一番，但龟息功已然生效，不容她做更多改变。
    因功法被迫入定的左樱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正逐水而流——好快！
    左樱正欲细细感受更多，却突觉身子一空，跟着便急速往下坠去！
    “掉下去了！”
    “啊啊——！”
    身躯入定，左樱早已叫不出声，这悠长的叫喊只能在心里回荡不休。

 第4章 捉迷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那左枫冲开穴道后，立刻便追了出去，不过——方向不怎么对。
    虽然今晚的左樱确实有些异常表现，但在前去追人的时候，左枫还真没怀疑左樱的去向不是她自己说的那样。
    左樱说要去找她大师兄，左枫便很坚定的往大师兄在的方向追去了，只是——
    “樱樱的轻功难道比我还要好吗？”
    追了两刻钟，左枫终于心生怀疑。
    “虽然樱樱的师傅……很强。传闻他很强。但——”
    “这十年，我未有片刻松懈，放眼天下，已鲜有敌手。樱樱纵便根骨奇佳，我与她的差距也不该这么大。何况……那药，愈是催动内力，药效便愈强烈。她若全速赶路——不！不对！”
    “上当了！”
    左枫猛地停住。
    回想左樱先前的种种举措，左枫的脸逐渐阴沉下来。
    她不是樱樱。
    好狡猾的女人……
    左枫咬牙切齿的想道。
    但他眉间很快又涌上狐疑：
    好奇怪。这女人，好古怪。
    他方才笃定先前与他打交道的并非是他的亲妹妹，可不过瞬息，他又摇摆起来：
    若那人不是樱樱……还是很奇怪。若不是樱樱，那在点住他的穴道后，她完全可以直接逃跑，甚至可以趁此机会、杀了他。何用浪费心力为他转移药效，代他受苦？
    可若是樱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左枫再次回想那些细节，回想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一开始，他并未怀疑她不是他的妹妹，对她的挣扎，过激的反应，他只以为是她瞧出了什么端倪，由此洞悉了他的图谋。
    可是，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好像失忆了一般，看他的眼神如看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对自己身处何处亦是一头雾水，满脸迷蒙。
    但，短短几息过后，她好像就弄明白了和他的身份关系，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弄清楚了一切！
    而她做到这些，仅仅只是靠着打量了一下他们所在的房间……
    樱樱……是樱樱吗？
    如果不是……那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对手？
    左枫竟有些看不透。
    一时猜不透左樱心思，左枫向着前方远眺一眼，略一犹豫，还是决定折返回去。
    他先前太过心急，更觉得左樱在中药的情况下跑不了多远，即刻去追，不消多时定能追上，是以不曾有半点迟疑便孤身追出，但眼下这情况……怕是他太想当然了。
    左枫返程归去，欲要加派人手以便大范围寻人，而他离去不多时，朦胧的月光下，一个高大的人影正从左枫未再继续追去的方向快速飞掠而来。
    “再有小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到了。”
    陆振在一树梢借力，心里也暗暗盘算道。
    插空抬眼看了看天色，陆振又想：
    “等到左家府上，怕是有些晚了，樱樱若是已经睡下了……罢了。她若睡了便不扰她，贺礼明日再送与她……”
    “小丫头十五了呀……”
    心中思绪纷杂，脚下步子不停，陆振离左家愈来愈近了。
    在抵达自己的目的地前，陆振先遇上了左枫派出去寻人的人，但因对方身上并无什么醒目的身份标记，陆振并未认出，虽心里奇怪这些人的目的，但惦着要见左樱，他并未多管，只小心避过，没有节外生枝。
    到得左家府邸，陆振递上拜帖求见，而左枫正因寻不到左樱而烦躁不已，陆振此时来，更叫他心烦意乱。
    但这人，得见。
    陆振随侍卫入府，一进府邸便觉左府气氛有些不对，想起来时路上所见，陆振眉头微敛。
    在侍卫的引领下，陆、左两人在偏厅见了面。
    左枫很热情，寒暄了几句后，他道：
    “樱樱以为陆兄和萧兄弟今日都来不了了，还道明日便去帮你们，今日事务繁杂，她便早早睡了，陆兄你看——”
    “师妹既已歇下，左兄便莫再扰她，让她睡。”
    陆振立刻回道。
    陆振的回答自然在左枫预料之中，甚至——陆振的回答也只能是这个。
    左枫还想陆振若是留下礼物就走那就更好了，但陆振好容易才将凌川突起的乱事处理妥当，就为了能及时赶来参加左樱的及笄礼，现下都已经到府上了，想他连人都没见到就走？不可能！
    陆振没有要走的意思，左枫自然也不能强赶，只得让人给他安排住处，并再三嘱托：
    “陆兄远道而来，一路奔波，定然乏累了，早些歇息。”
    陆振从善如流笑着应下，心里却琢磨一会儿许要寻机探个究竟。
    心口不一的一番交谈后，左枫将陆振打发了，一人独坐檀木椅上，左枫刚还溢着笑的脸，又逐渐阴沉下来。
    陆振的出现让他愈发相信左樱最后道的那句话是有意要误导他，她实际的去向一定不是那边！
    此外，陆振竟能在此时赶来，也叫他颇感意外——陆振的能力，比他预想的更强！
    左枫沉下心，稳稳坐着，等候下属传回有用的消息的同时，他也在思索左樱最可能选择的逃跑路线。
    “她走的方向，不一定和她说的方向完全相反，这样很容易被我捉住不是吗？那她可走的方向，很多。不过……有一样她肯定离不了。”
    “水。”
    “催动内力逃跑，药效作用下，燥热难当，她定会寻个有水的去处，那就——”
    思及此处，左枫猛一抬眼，放在扶手上的手一下收紧，几欲起身。
    但他到底没起，因为他又想到了一些其他可能：
    “如果她没有动用内力呢？”
    “那就很可能是——灯下黑！”
    他还想过左樱会否是落到了其他人的手里，但在陆振出现后，他摒弃了这种想法。
    见到陆振的时候，左枫细细打量了一番，断定陆振仅是连夜疾行赶路而来，未曾遭遇左樱，更遑论与左樱发生过什么，那么，她既没有如她所言，前去寻找陆振，可见她临行之言乃是有意迷惑他的诡计，如此狡诈的女人，会轻易落到其他人的手里？
    左枫愈想愈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左樱”选择了陆振所在方向和其相反方向之外的任一方向逃去，并将在一有水之处暂歇；二是“左樱”根本没有远逃，就在这附近躲藏！
    他即刻传命使人在这眼皮底下好生找找，务必要将人找到！

 第5章 萧施

    陆振虽疑心这左府藏着什么事，但他并未急于打探。
    悠哉哉洗浴过后，陆振躺到了床上。
    “被盯着呢。”
    闭眼暗察了一番，陆振暗在心里道。
    如此种种，委实古怪。
    这左府，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那些人，在找什么？
    樱樱……樱樱！
    陆振猛地睁开眼：
    难道他们找的，是樱樱？！
    陆振被这突然冒出的念头惊了一跳，旋即又兀自摇头：
    怎么会呢。
    可明知这个念头很没道理，陆振却没法将这念头彻底抛开，反倒还忍不住推演起来。
    “必须去看看！”
    陆振很快定了主意。
    左枫遣了太多人出去找人，并且因为找的是身手不俗的左樱，所以去找人的也都是好手，而留在府里的，多半是不大行的，至少，绝不是陆振的对手。
    陆振想了想，还是决定动手——若真是樱樱出了什么事，左枫绝顾不上管他。
    陆振很快放倒了奉命盯着他的人，没有弄出什么响动。
    陆振打算先将左府摸寻一番，以查看左樱是否真如左枫所言，已经睡下，正在府里，而左枫则是收到了下属传来的消息——发现了左樱的踪迹！
    总算有了发现左枫本该高兴，但听完下属的汇报他却阴沉着脸，只因左樱逃跑的方向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居然预判了他的预判！转了几道弯，竟还是高他一招！
    回想今夜这事，左枫总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这让他异常恼怒。
    左枫的心情并不好，但出发的速度却很快——等我捉到你……呵！
    左枫出了府邸，陆振的查探便愈加顺利了，他很快将左府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左樱，他的面色也凝重起来。
    虽想不通左樱为何不在左府，左枫更是有意隐瞒这一情况，还有那些慌张寻找的人，一切都那么费解。但眼下也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她！
    陆振也加入了寻人的队伍。
    这场捉迷藏游戏，并未轻易结束，一伙人从天黑找至天边微亮，仍未找见左樱人影。
    左枫的脸黑得愈发可怕了。
    断崖旁，流水奔涌而下，低首看，只见翻涌的雪白，大概这水从高处坠落亦被砸得晕头转向。
    风很大，倾泻而下的流水又被吹起飞回，将崖边人的发丝衣衫尽数打湿。
    左枫阴沉着脸，稳稳立在悬崖口，迎面而来的风携水带雾却仍将其身上衣袍吹得上下翻飞，猎猎作响。
    他垂眼往下看，这断崖的高度、落水发出的轰鸣令他惊慌，却更恼怒：
    一定，不能放过她！
    他转身，崖口瞬息万变的风也一并转了向，似想将这渺小的人类吹落崖底一般。
    如此疾风，令左府的暗卫也不由心生惶恐，担忧自家主子会被卷落崖底，左枫却逆着风，一步一步，面色阴冷如常的从崖口走回。
    “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左枫阴沉着脸冷声道。
    一行人顺着水流继续寻找，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斥着狐疑和一些不好的猜测，但谁也没有开口多言。
    而他们寻了一夜的左樱，也实在命大，从那样高的地方掉下，皮肉筋骨竟都没甚大碍，只是人陷入了昏迷，被水一路冲流了好远。
    当天边现出光亮，昏迷不醒的左樱也睫毛轻颤，有了苏醒的趋势。
    激流，悬崖，坠落——
    如是梦，该醒了。
    还能再睁开眼吗？
    还能，再醒来吗？
    左樱卷翘的睫毛不住抖动着，好像方才破茧的蝶，抖动着还未展开的翅膀，想要尝试第一次飞行。
    眼，睁开了。
    我，还活着。
    左樱忐忑不安的心，生发出欣喜。
    但——
    这是哪？
    入眼，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不是她的床！不是她的房间！不是她的寝室！
    她不在学校的宿舍！不在家里的房间！
    她还在梦里！
    没有醒。我还没有醒。
    左樱的欢欣又变作绝望。
    怎么还不醒呢？
    为什么还不醒啊！
    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能醒来！
    真的，穿越了吗？
    那，爸妈怎么办呢？
    这不是，属于我的世界啊。
    左樱崩溃了。
    眼泪从眼眶溢出，一滴接一滴的往下掉。
    哭了一会儿，左樱又不甘心的想要再次闭眼睡去，只期盼再睁眼是真的梦醒时分，可还没等她再躺下去，竟有人突然出现欲要掀帘进来。
    “什么人！”
    左樱一下顾不上哭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冷喝道。
    萧施掀帘进来，见她醒了本要欢喜，可再细看又见她颊上挂泪，伤心欲绝，又不由要心疼疑惑，但没等他开口，左樱便又一脸防备的盯着他大声喝问，瞬息之间几度变化，萧施一下愣住了。
    萧施愣愣盯着她却不回话，左樱下意识便想拔剑出鞘，但她方才便没摸到她的剑，再一想，她跑路的时候好像就没带什么剑……
    没有趁手的防身武器，左樱不由眉头紧皱，神色凝重起来。
    “师姐……”
    萧施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茫然唤道。
    对方这一唤，左樱一下呆住了：师姐？师姐！
    是他！
    左樱的小师弟！
    左樱一下睁大了眼。
    “师姐，你怎么了？”
    萧施走了过来，蹲下身关切问道。
    左樱见他过来却如见了毒蛇，忙不迭的往后缩去：
    “你别过来！”
    萧施一下呆住，不知是怎么了才让左樱用这样惧怕的眼神看他。
    “师姐……”
    萧施起身，向着左樱伸手，他本想要说些什么，但左樱已经大叫道：
    “别碰我！”
    萧施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见左樱如此抗拒，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并举起双手道：
    “好好。师姐你别激动。”
    萧施不再迫近，并规规矩矩的举起双手站着，左樱紧绷的神经这才微松，人也逐渐冷静下来。
    她打量着眼前这个俊秀少年，心里却想起在梦里看过的剧情：
    “左樱以功法转而代受左枫所中之药，随后飞身前往找其大师兄陆振，以期解毒。行至半途，左樱遇上连夜赶路而来的大师兄，陆振先以银针为她暂缓药效，并询问这是何人所为。
    左樱将前因后果讲述与他，询问他是否可解，陆振沉吟片刻点点头安慰她可解，并喂她服了一丹药，告诉她好好睡一觉，睡醒就没事了。
    左樱陷入昏睡后，左枫也追了上来，两人一番针锋相对讨价还价后，达成了共识——共同拥有左樱。
    左樱的第一次便在昏睡中给了两人。
    陆振擅医毒，是以尽管两人将左樱彻夜玩弄，但等左樱苏醒，却不觉身体有何异样，还当陆振果真医术超群，已将自己所中怪药解开。
    后面连着多日，陆振、左枫二人，多次迷倒左樱行不轨之事，因为服了陆振所炼丹药的缘故，左樱竟对这二人的龌龊之举毫无所察，直到——萧施回来。
    萧施是左樱的小师弟，两人年龄相仿，左樱一直对他很照顾，而这份好也让萧施对左樱心生爱慕，甚至是、强烈的占有欲。
    不同于陆振擅医毒，萧施所长乃是藏匿之法，在亲眼目睹了左樱和大师兄陆振，还有她的兄长左枫行那等亲密之事后，萧施也再按捺不住。
    但左樱对陆振和左枫做的事全不知情，于是对于萧施过界的亲昵试探，她有些恼怒。
    而左樱的斥责与拒绝也让萧施很生气——和他们都可以，和我就不行吗！
    本就落在后面的萧施因为左樱的区别对待直接黑化，左樱不曾对他设防，于是被他轻易定住身形强行欢好。
    被亲近之人强迫于左樱本就是件难以接受的事，但更可怕的是，萧施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她真的和她的兄长、她敬重的大师兄，做了那种事。
    左樱无法接受这一切，她的抵触强烈到连陆振也无法用药物轻易抹除，三人只好轮番给左樱洗脑，并辅以药物，以期让她接受这个事实，不再反抗。”
    回想这为了色色毫无底线，对女主如此残酷无情的原剧情发展，左樱再看眼前这个瞧着人畜无害的小师弟，到底忍不住要倒吸一口凉气。

 第6章 戏精附体

    萧施乖乖站着，任由左樱打量，但他很快发现左樱好像走了神，不知在想什么，想了想，他还是轻声问道：
    “师姐，你没事？你还、认得我吗？”
    左樱已经冷静下来，听萧施问，她便作出一副思索模样，沉吟片刻后方才以试探的语气道：
    “萧施？”
    “嗯！”
    萧施弯着眼重重点头，那笑容姿态俨然是只纯洁无害的小奶狗，与原剧情里的病娇疯批相去甚远，根本对不上号。
    左樱不敢大意，但见他这般笑，她还是忍不住反思了一下对他的看法：
    就这样将他定性成病娇，好像，太过了。
    细较起来，萧施黑化发疯的点，是左樱选择了其他人，和其他人有了肌肤之亲，甚至是三人行，可却独独拒绝了他，这buff叠的……不疯才是怪事嘞。
    不过现在嘛，哼哼，剧本在手，她才不会重蹈覆辙！
    综上，还有得救。
    心念如此一转，再开口，左樱的语气便和缓了许多：
    “你笑起来很好看，很、亲切。”
    “真的吗？”
    虽然左樱的状态明显不对，奇奇怪怪，但萧施听她这般夸自己，还是很高兴。
    “嗯。”左樱认真的点点头，又带着几分歉然，几分怀疑的道，“你应该不会骗我？我好像，想不起我的师弟长什么模样了……”
    萧施闻言一下敛了笑，讶然又担忧的半蹲下身看着左樱关切道：
    “师姐不记得我的模样？”
    左樱摇头：
    “不记得。我……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左樱说着还抱住了头，作出一副努力回忆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还头疼得厉害的痛苦模样，萧施见状立刻拉住了她的手，激得她下意识挣扎闪躲了一下。
    萧施愣了一下，感觉她很抗拒自己的接触。
    左樱躲完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做了这样的举动，忙找补道：
    “对，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
    “没事的。”
    看她一脸歉然，又十分委屈，萧施忙笑了笑安慰道。
    糊弄了一下后，左樱又继续演起来：
    “我……只能想起自己的名字，还有……几个应该对我很重要的人，但我只记得他们的名字，想不起他们的样貌了。”
    萧施听她这般说，便寻思她该是伤到了脑袋，缺失了一些记忆，不过……她还记得自己！也就是说，我在她心里很重要！
    “师姐别担心，会好的，你会慢慢想起来的。”
    因为左樱很抵触他的接近，萧施便按下了下意识就想伸向她的手，只轻声安慰道。
    “嗯。”
    左樱点点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萧施心痒了一下，还是忍住了，只缓声询问道：
    “师姐还能记起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吗？昨日师姐及笄，当在府上，可我却是昨夜赶路之时，在河道发现的师姐，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我……”左樱又开始飙演技了，两眼无神，呆呆的回想，想了半天却是抓着头发苦恼道，“我想不起来！”
    “那我们不想了。”萧施见状立刻道，“想不起来我们就不想了。”
    左樱便渐渐安静下来，并小声的“嗯”了一声。
    看到元气满满的师姐变成这样，萧施很心疼，他想抱着她，安抚她，但前几次的接触又提醒他左樱并不想他离她太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施脑中闪过许多猜测，但猜测终究是猜测，要验证这些猜测，少不得要回去左府看看。
    “师姐，我们回左府看看么？”
    萧施询问道。
    左樱一下僵住了：
    回左府？那不是回去找死么！左枫肯定发现她在骗他了，现在也许正掘地三尺的要逮她呢，要是给他捉到——
    左樱想想给左枫捉住的后果，不由得瑟瑟发抖。
    “我不要回去！”
    左樱疯了似的大叫道。
    左樱如此激动，把萧施惊了一跳，心里也愈发疑惑左府发生了些什么事，但他还是顺着左樱的想法道：
    “好好，不去，不去。师姐不想回去我们就不回去。”
    没黑化的时候倒还真是个贴心小棉袄……
    左樱暗在心里想。
    过了好一会儿，左樱再次安静下来，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她看着满眼关切，一脸紧张的萧施，心思未改——她得用好这张送上门来的牌。
    “施施方才说，是在哪发现的我？”
    左樱向萧施问。
    “河道。”
    萧施看她神色镇静，也认真回道。
    “河道……”
    左樱的眼神又陷入思索，似在回忆什么。
    左樱演得认真，萧施也不敢惊扰她，好一会儿，左樱喃喃道：
    “水……水！”
    “师姐想起什么了？”
    萧施赶忙追问道。
    左樱的眼睛睁大了一瞬，跟着又捂起脑袋来，一副想什么但又受了刺激的模样。
    萧施不敢再问，正想劝她不要再想，左樱却又捂着头低声呢喃道：
    “热……热……”
    萧施心里一惊：是受凉发烧了？
    他想着便伸手去摸左樱额头，想试试温度，可左樱却一把打开他的手，一边往角落狂缩，一边大叫道：
    “别碰我！别碰我！别过来！”
    连叫了几声，左樱防备的盯着他，更是伺机想要逃跑。
    但她还没跑出这间房，甚至还没能成功跑下床，便被萧施拦住了，她索性依凭肌肉记忆顺势跟萧施过了几招，几个来回后，左樱被按倒在床上，但她仍旧敬业的演着，连踢带踹，毫无章法的胡乱挣扎，萧施费了老大劲才摁住她。
    萧施刚想用言语轻哄，好让她安静下来，左樱却索性哭了起来，哭得老伤心，一边哭，还不忘哽咽着说词：
    “你放开我……放开我……”
    左樱这种种反应，萧施不得不多想。
    抗拒他的接触，不想回左府，热，想逃跑，河道，穿的还是……睡袍！
    如此种种，难道……
    将所有信息整合后，一个猜测让萧施的脸色阴沉下来。
    不会戏过了？
    见萧施黑了脸，左樱不由忐忑起来。
    不得行，万一要是搞砸了……这可不是儿戏！
    左樱如此一想，不再敢敷衍，红着眼开始认真的想要摆脱萧施的钳制。
    险被左樱挣脱，萧施立刻敛了神思，再次捉住左樱的手，他道：
    “师姐！”
    左樱愣了一下，决定不理他——跑路要紧！
    “师姐，师姐。”萧施又连声唤她，“我会保护你的，没有人可以欺负你，我会保护好你的，就像你以前护着我那样，相信我好不好？师姐……”
    左樱揣摩着他这话里的意思，权衡着放弃挣扎到底妥不妥当。
    不太稳妥。
    左樱很快有了判断。
    虽不觉得可以安心放弃抵抗，但左樱却还是减小了挣扎幅度，只低声道：
    “放开我。”
    萧施感觉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但若是放手……
    “那师姐不可以扔下我一个人跑掉哦。”
    萧施纠结了一下，还是很不放心。
    左樱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迟疑。
    萧施想了想，从头上解下束发的发带，在左樱满是戒备与抗拒的目光中，他将发带的一头绑到左樱手上。
    左樱大睁着眼，攥紧了拳头，以为他想玩强制捆绑。
    再不跑，没机会了！
    左樱再不犹豫，狠狠给他来了一拳，跟着便要给他一脚踹开好跑路。
    萧施正要将另一头绑自己手上，左樱的拳头便砸了下来，紧跟着从他身下挣脱出半个身子，屈膝顶向他的腹部。
    知她要跑，萧施便放弃了抵挡她屈膝顶来的一击，因为这一挡，左樱很可能彻底挣脱，然后头也不回的跑掉。
    萧施受了她一拳和一记重顶，只扑过去牢牢扒在她身上，左樱神色一厉，正想继续把他往死里揍，却听萧施在她耳边抽着凉气道：
    “我错了……”
    左樱稍微停顿了一下，还是决定接着揍他：现在才知错？晚了！

 第7章 请，牵着我吧。

    左樱出手极重，毫不留情的将扒拉着她的萧施往死里打，萧施被她打得快要吐血，却还是强撑着扒着她不放。
    几番下来仍旧不能脱身，左樱眼眸微眯，暗自磨牙，已然动了杀心。
    左樱正欲下杀手好一招解决了这个难缠的家伙，萧施却咬牙捉住了她的手，并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解开了他先前系在她腕上的发带，与此同时，左樱也毫不留情的将他一脚踹飞。
    “砰——”
    萧施被她踹到地上，还顺带砸碎了几样破旧的家具。
    萧施强忍着不曾吐出的那口鲜血，终于还是吐了出来，但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只忙不迭的向着左樱伸手：“师姐！”
    左樱将萧施一脚踹飞后，也愣住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腕，那条她以为是做捆绑用的发带，正从她腕上滑落下去。
    左樱呆住了。
    她还以为萧施是要对她用什么手段，好让她失去抵抗能力，就像，原文里的那样。
    所以一脚踹开萧施后，她忙低眼去看自己的手，生怕自己已经中了招，可——
    他刚才……是在解发带？
    左樱正发懵，听萧施喊，便茫茫然的将视线转了过去。
    萧施见她没有立刻跑，反还愣愣待在原地，更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了，他奋力向着左樱爬去，也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嘴也不闲着，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
    “师姐，我错了。对不起。我应该、绑自己手上，让你牵着我的……对不起……”
    左樱眼瞳微瞠，讶然的看着他。
    他说什么？
    错了……他先前说的，是这个？
    左樱再次呆住，萧施也努力的爬了过来。
    萧施攀着床沿撑起上半身，而后干脆就半攀着床直直跪着，他抓起那条掉落的发带，绑到了自己手上，在左樱惊异的目光中，他将发带的另一头递向她，并扬起一抹绚烂的笑向她道：
    “师姐，你牵着我。让我陪你一起，不要一个人跑掉。好不好？”
    左樱的眼瞳颤动着，看着他唇瓣染血却向她露出这样的笑，她微张着唇，一时却说不出话。
    “师姐，请信任我。”萧施努力的想要站起来，视线却未有片刻从左樱脸上离开，“我不会伤害你的，请，牵着我。”
    “你……”
    左樱有些不知所措了。
    萧施仍旧专注的看着她，等待着她将手伸向他，就像，以前一样。
    萧施仍旧笑着，唇角却溢出殷红的血来。
    左樱眼瞳一颤，突地慌乱起来。
    “我……”
    她终于伸手去拉萧施，却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他被我打成这样，不会有事？怎么办？我，我好像，我，我身上好像没有带什么药……
    萧施仍在笑，眼里却满是心疼：
    “师姐不要哭啊。没事的，我没有事的。”
    萧施这样说，可说话间却又吐出两口血来。
    左樱这下完全慌了神，眼泪更似断了线般簌簌掉落：
    “你不要吓我啊，我，我，我……对不起！你不要死好不好……”
    萧施见她这般，不由得失笑出声，这一笑又带得一阵猛烈的咳嗽，直把左樱吓够呛，以为他活不了几分钟了。
    萧施咳了一阵，见左樱满脸紧张，他眼里又泛起满满笑意。
    “不会死的啦。”萧施笑看着她宽慰道，“我还要保护师姐呢。”
    左樱被他这没所谓的笑气得直瞪眼：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但瞪归瞪，人是她给打成这样的，那怎么也得负责。
    治病救人什么的，左樱不会，原主可能会一点，她反正是一窍不通，瞎搞没准真给人立刻送下去了，而她昨儿个是穿的浴袍跑路，连佩剑都没顾上带，更别提什么丹药了，她思索了一气，觉得就剩一个办法了——
    去找左樱的大师兄，陆振！
    那陆振这会儿在哪呢？左樱想了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很可能在左府啊！
    回去？
    要是可以的话，左樱死也不想！
    可，萧施伤得这般重，不及时救治的话，兴许随时都可能下阎罗殿，找寻常医师？怕治不了？再就是……也没带钱……
    左樱拧着眉想了一番，还是觉得得找陆振才行。
    罢了罢了，死就死！
    为了捞回萧施的小命，左樱决定豁出去了！
    “我带你去找师兄。”左樱沉着脸，严肃道，“师兄一定能治好你的，你撑着点。”
    萧施看她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却视死如归般道出这样一句话，一时也是愣了愣神。
    萧施在发愣，左樱却是话落便要将萧施背到背上立刻出发去找陆振，萧施这才回了神连忙开口：
    “师姐别着急！”
    左樱不理他，仍要把他往背上背，认为时间紧迫，多拖一分他的小命也就危险一分。
    萧施只得叫道：
    “我身上有药！”
    “？”
    左樱这才停下，转脸看他：有你不早说！
    从萧施身上摸了药让他服下，左樱紧盯着问：
    “感觉怎么样？有好些吗？”
    萧施笑笑，点头道：
    “好多了。”
    真的假的？
    左樱很怀疑：都吐血了喂，这就没事了吗？
    见左樱一脸不信，萧施又忍不住要笑：
    “真的没事。”
    “虽然师姐是打得很重啦，”萧施笑嘻嘻的安慰她道，“但师兄的丹药也是很有效的。”
    陆振炼的丹药吗？
    左樱这才信了几分。
    “师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勇猛呢。”
    萧施笑弯着眼夸奖道。
    左樱没好气的斜他一眼，实在看不惯他这副笑模样：喂喂，你都快被我打死了，还笑得出来呢？
    气闷闷的看他一眼，左樱垂眼去看手里的丹药瓶，目光也扫到床上胡乱摆着的几个其他效用的瓶子：
    “这些都是师兄炼给你的？”
    萧施回道：
    “师姐忘记了？你说我体弱，容易受伤，特意央师兄给我炼的。”
    “……”这样吗？
    左樱仍垂着眼，眼里划过一抹思索：同门师兄弟，竟要左樱相求才给炼制丹药？陆、萧二人的关系……不怎么亲密吗？
    抬起眼，左樱将药瓶塞回萧施怀里，撇嘴道：
    “你这身体确实弱。”吓死我了！还以为真的要打死人了。
    萧施微怔了怔，随即苦笑道：
    “那是因为师姐很强……”
    左樱眨眨眼：有么？
    唔，原本的左樱应该很厉害，她的话……唉，发挥不出原主的实力。
    萧施辩了一句后却又不由自我反思起来，不知是想到什么，他把脸一板正色道：
    “师姐说的对，我会加强锻炼的！”
    “额……”左樱想了想，却改口保守道，“还是量力而行，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你也别逞强。”
    “嗯！”萧施乖乖点头，看着左樱眉眼弯弯，“师姐你知道吗，你以前，也说过这话。一模一样。”
    左樱愣愣看着他，心想：
    那看来这小家伙的体质确实是不适合高强度锻炼，体弱……原是如此。
    萧施也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
    愣愣的师姐，真可爱啊。

 第8章 你可以一直这样吗？

    看着萧施总是笑呵呵的脸，左樱歪歪头有些纳闷：
    这家伙总那么开心吗？
    “师姐？”
    萧施眨眨眼，很好奇她为什么这样看他。
    左樱的头又歪回去，手却抬起捏了捏他的脸，眼神很疑惑：
    “你为什么总在笑？”
    “因为看到师姐很开心啊。”萧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笑着回了一句，他又敛了笑道，“师姐不喜欢我这样笑吗？”
    “唔。”左樱拧着眉，松开了手，“也不是。”
    她看着眼前的萧施，却总要想起原剧情里那个……
    “你可以一直这样吗？”
    左樱忍不住道。
    可以一直这样，像个贴心小棉袄吗？
    左樱凝视着他的脸，眼里满是期盼。
    对于左樱眼里的期盼，萧施很是惊异，但他还不是很明白左樱的意思：
    “这样？”这样是什么样？
    她是想他笑，还是不要笑？
    “我们可以一直这样……”道了半句，左樱突地顿住，眼瞳不住左右来回移动，却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去。
    “师姐……”
    萧施感觉她的情绪似乎又要失控了，是因为，左枫吗？
    “我们可以……”左樱又从头说，但很快又卡住了——可以什么？一直做姐弟？其他的不要想？
    左樱正因为不知如何开口而几欲抓狂，萧施却突地接过话茬：
    “可以。”
    被打断的左樱怔怔看着他：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吗！
    他知道他在承诺什么吗！
    左樱不觉得他明白，可萧施却定定看着她，再次重复：
    “我可以。”
    左樱看着他，眼瞳直颤，但她更相信——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
    左樱的情绪十分激动：
    “你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萧施本想握住她的手，但手伸出后却又往回缩了缩，只是看向她的眼神依旧坚定认真，“我知道。”
    “我想师姐好好的。我想看师姐笑。”萧施含笑看着她，“我会保护好师姐的，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师姐，除非——我死了。”
    左樱的眼瞳来回移动着，不知该不该信任他。
    “师姐，让我陪你一起。”萧施注视着她的双眸，再次恳求道，“无论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请让我和你一起。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你想我做什么样的人，我就做什么样的人。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对，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改。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离开，好吗？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陪着你。”
    萧施说得诚恳，左樱却仍有疑虑：她无法信任他，哪怕，现在的他还什么也没做。
    但萧施对现在的她很有用……要试试吗？引导他，改变他……
    一番权衡后，左樱定了主意，她迎着萧施恳切的目光，语气却很淡漠：
    “我不用你为我如何如何，我只求你不要在我在意你的时候，仗着我对你不曾设防，便从背后捅我一刀。”
    “不会的。”她淡漠的眼神看得萧施很心疼，“我绝不会伤害师姐的。”
    左樱没有回应他的承诺，转开眼不再看他的同时心里却在思索：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呢？
    萧施看她转开眼，正欲再说些什么好让她信任他，但没等开口，他却先眉头一凝，变了神色——有人来了。
    萧施猜测来人许是左府的，若是之前，左府的人自然是自己人，可现在——
    “师姐。”
    萧施正色唤了一声，想看看左樱是什么想法。
    “嗯？”
    萧施语气正经，左樱便立刻敛了神思转眼看他：怎么的？
    “有人来了，且，来者甚众。”
    萧施正色道。
    左樱闻言神色立变：肯定是左枫！
    “我们是避开他们走——”
    萧施正想给左樱提供几个选项，左樱却不等他说完便做了选择——
    “走！”左樱很紧张，想也没想便道，“立刻走！”
    左樱话落便要拔腿跑，萧施忙牵住了她，并在她挣脱前抢着道：
    “师姐跟着我。”
    左樱正想甩开他的手，听他开口便迟疑了一下，再回神萧施已经走到了她前面，左樱愣了愣，还是乖乖让他牵着了。
    走至房门口，萧施伸手将遮挡的门帘拽了下来，左樱这才意识到这门帘与这屋子的不匹配程度——原来是他的东西？
    萧施的动作很快，将“门帘”拽下后飞速一卷，然后就这么一手“门帘”，一手左樱的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数里外的左枫突地停下了脚步。
    浓眉微拧，左枫迅速打量了一圈，心中已经很是笃定：
    阵法。
    萧施么？
    左枫微微眯眼，抬起了手臂，左府那些暗卫虽不曾看出门道，但在左枫给出指示后，他们还是乖乖站在原处不再动了。
    左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入阵，不管布下这阵法的是不是萧施，他现在能做的都只有一样——破阵。
    而陆振的选择就比较多了。
    陆振在将左府翻找了一圈却不曾找见左樱人影后，也紧追着左府的人四处寻人，他找得并不顺利，但所幸左府出动了不少人，人海战术下倒也发现些不很明显的线索，而任何细微的发现，都会被迅速报与左枫，陆振想想与其自己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凭运气乱找，还不如跟着左枫，省时省力也更可能更快找到左樱，等找到了人，若是情况不对，他也可以随时倒戈。
    唯一不太方便的一点是，左枫内力深厚，武功高强，离近了容易被察觉，所以陆振一直离得很远，而这离得远的好处，在左枫踏入阵法区域后终于显现出来了。
    阵法内外，区别并不明显，以致左枫停下脚步抬臂示意的时候，陆振甚至没有想到是因为阵法。
    见到左枫停下，陆振第一反应是以为左枫发现了什么，譬如，左樱，又或者，是其他的不速之客，第二反应是以为自己暴露了，直到左枫在突然停下后又走出一些奇怪的步法，他才想到一种可能——阵法。
    和左枫一样，陆振也很快联想到了萧施：他的这个小师弟，长于阵法符箓，更重要的是，目下这个方位，正是萧施来左府要走的方向。虽然前些时日的消息，萧施还在解决白勒地区伤人的异物，但萧施自入师门便和左樱形影不离，两人情谊匪浅，左樱及笄，萧施定会尽最大可能及时赶来，所以，萧施出现在这里很合理。
    陆振想了想，觉得左樱现在极可能和萧施在一起，并且就在这阵法中心，因为若只萧施一人，就那小鬼的藏匿身法，布阵？多此一举。
    左枫能破萧施布的阵吗？
    陆振并不关心。
    他现在在想，如果萧施和左樱出阵，会是在哪个方位呢？

 第9章 需要认真对待

    说回这边：左樱一步一追的跟着萧施走，走出好几步了才想起回头看上一眼：
    一座破旧的小木屋，门早已不知去向，幽绿的杂草胡乱长着，腐朽里又孕育出生机……
    明明没走几步，可却好似走了很远一般，左樱看着视野里忽而远去的木屋，奇怪的眨了眨眼，可这一眨眼睛，再看去时，那木屋已似在雾里一般，再看不真切。
    好……古怪。
    左樱总感觉发生了一些奇妙的事，不然怎会如置身梦境一般？
    梦？
    左樱睁了睁眼：我果真在做梦？梦中梦？
    这个念头的涌出让她一下欢喜起来——是梦总会有醒的时候！
    她转而往前看，入眼是垂落的、乌黑柔顺的发丝，半张清秀的少年人的脸。
    左樱眨了下眼。
    看了几瞬，左樱想伸手摸摸：他是真的吗？
    她惯用右手，但她的右手正被萧施以左手牵着，而她还有些觉得自己在做梦，没想起这茬来，所以这一抬手她并未抬成功，只是在萧施的手心里扬动了一下手腕。
    左樱的手腕动了动，萧施下意识以为她又要跑，忙加力将她握紧了些，并回头看她：
    “师姐？”
    少年人清秀的半张脸变成了一张，还在同她说话，唤她师姐。
    是梦吗？
    已经意识到右手被人握着的左樱，抬起了左手。
    左樱突然的摸脸杀，让萧施整个愣住了：
    师姐她，这是怎么了？
    不太像……假的？
    左樱摸了摸，又捏了捏，这过于细嫩滑腻的触感，让她一时不能笃定。
    “师姐？”
    萧施呆站着没有动，任由她在脸上又摸又捏，只疑惑的又唤了一声。
    “萧施？”
    左樱也回了一句，眼神疑惑又茫然。
    “嗯。”萧施应了一声，担忧道，“师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左樱皱了皱眉：罢了。就算是梦，也得拿出态度认真对待。现在可不是探究这个是时候。
    “师姐不舒服的话，我背你？”
    左樱才定了主意，刚要开口萧施便已询问道。
    “……不用。”左樱愣了愣，摇头道，“我没事，你接着走，我跟着你。”
    萧施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没有多言，只点头道：
    “好。”
    萧施牵着左樱继续走，握着左樱的也是紧了又紧，很怕她突地甩开他跑掉，所幸直到走出他布下阵法的区域，左樱都没再有任何异动，只一步一跟的走在他身后，乖巧得像是他的影子。
    走出阵法区域后，明明还是很寻常的风景，左樱却突然生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疑惑的打量着四周景物，心中总觉古怪。
    萧施倒没她那么闲，不但不悠闲，他的神情还很严峻：
    要被包围了……
    “师姐。”
    萧施转过身，看向左樱神情严肃。
    虽然仅有的缺口也将很快合拢彻底成包围之势，但萧施并不担心无法脱身，因为他所长的，就是藏匿、脱身之法，不过……身边还有个状态并不稳定的左樱，他岂敢大意。
    “请你一定跟着我。”
    萧施看着左樱的眼睛，无比认真的向着左樱道。
    “啊，好。”
    左樱看他这般态度也是不敢大意，愣了愣乖乖点头道好。
    虽已亲耳听她应下，但萧施还是不太放心，他微蹙着眉，低垂下眼，那条系在他腕上的发带顺着手心垂落，左樱纤细的手腕被他的手隔着一层发带握了个严实。
    他将手里的“门帘”倚着身子竖放，而后伸手去解腕上发带的结：
    “师姐忘记了许多事情，但也没关系，等脱困之后我再一一讲与师姐……”
    解开他腕上的结，萧施又抬眼去看左樱，先同她解释：
    “师姐肯定不记得了，这条发带不是普通的发带，它上面的纹路，是数个阵法，佩之可隐气息，无论他人内力如何深厚，都无法探查。”
    左樱惊奇的睁大了眼。
    “我帮你系在手上。”
    萧施微笑道。
    左樱微张了张嘴，顾不上去想这发带的作用原理了：
    “那你呢？”
    “噗~”萧施一下笑了，“师姐忘了，我是专修藏身之法的，隐匿身形气息，于我并非难事。”
    左樱这才想起这茬：咳，嘴快了嘴快了。
    说话间萧施也将发带绕着她的手腕缠了几圈，最后打了一个好看的结。
    拉着左樱的手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萧施又担忧道：
    “师姐能跟上我吗？不行的话，我背你。”
    左樱听他问却不敢贸然开口：要是原主，那肯定没问题，可我——不一定啊！
    左樱心里对飞檐走壁没甚把握，但让萧施背着走？不妥不妥。
    这小家伙体弱，虽擅隐匿脱身之法，但眼下他有伤在身，再要背着自己这个大废物，那还了得？
    左樱想想还是嘴硬道：
    “应该没问题。”
    在萧施心里，左樱总是强大的，从他们幼时第一次见面起，就是这样了。虽然左樱现在失去了记忆，但想想先前的交手，萧施觉得这并未影响到她的实力——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强。
    萧施想，左樱现在的问题是记忆缺失，情绪不稳定，但，她还是能打的，身体的力量并未被削弱。只要她情绪稳定，不乱跑，跟上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我们走了？”
    萧施拉着她的手摇了摇。
    左樱绷着脸点头，心里十分紧张：啊啊啊！不会掉链子！求求了求求了！千万别！
    萧施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
    左樱的神经一下绷紧了，脑子乱成一团根本想不起怎么调动真气施展轻功，只是两眼紧盯着他，觉得他应该下一秒就会腾跃而起，然后刷刷刷的窜远了不见踪影——一定得盯紧了！
    萧施抓起倚身竖放的门帘，左樱心想：来了！
    要出发了！
    左樱因为过度紧张脑子一片混乱又几近一片空白，连唯一清晰的一个信息——“他要动身了！”——也有些模糊了，她呆呆看着萧施，好像看到他做了个什么动作，但又好像那是她的错觉，心神恍惚间，她感觉手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她愣愣的垂眼去看，确实多了——好像是，签？
    左樱未及回神思考，萧施的解释已经在耳边响起：
    “这是我用来布阵的阵法签，也可刻写符文用作符箓，我看师姐未带佩剑，可拿它当暗器使使，有什么情况也好应对。”
    萧施将她摊开的手掌收拢握紧，解释完又拍拍她的手，随后腾跃而起，飞窜出去。
    左樱被他这一出搞得愣愣的，听完他的解释刚想要出声应好，萧施却已飞身离去。
    “……！”
    左樱先是一愣，跟着一慌，脑子还没捋清楚，身体的反应却很给力，几乎是在萧施动身的瞬间便追了上去。
    等左樱回过神，她正以一种不太符合万有引力定律的姿势蹬着树身借力，她刚想低头细看，萧施却在她的视野里飞速移动，很快便将消失！
    左樱不敢看了，身体也继续给力的追了上去。
    恍了这么一下后，左樱干脆放空脑子什么也不想了，她紧紧盯着萧施高速移动，一个不注意随时都可能消失的身影，不敢贸然用自己的意识去干扰这具躯体的运转。
    左樱紧跟着没有乱跑，也没有掉队，萧施安心了许多，速度也是越来越快。他小心的避开了左府散得到处的人，领着左樱从从包围圈里钻了出去。
    呼~
    萧施松了口气，停下脚步转回头想询问左樱有没什么打算，但一回头却发现斜后方距他们大概百来米的位置，有一道不易觉察的气息，正向着他们飞速迫近！
    掉头追来了？
    萧施心里一惊，心里首先冒出的念头还是带着左樱赶紧跑，甩掉他们就好，可左樱却在翻身落至萧施身侧的同时，反手甩出一支阵法签——

 第10章 师兄弟聚首——就很烦！

    才听破空声响起，不知谁人掷来的暗器已逼至眼前，陆振忙往后一仰，对方的暗器便从他眼前飞过——
    这是？
    萧施的阵法签？
    本来暗器什么的，躲过去就好了，接触是最好不要的，毕竟，万一这暗器带毒，那不就成自己送人头了？但因为这枚暗器瞧着有些眼熟，陆振还是伸手抓住了。
    他不觉得自己会判断失误，不过，就算失误也无妨，这世间的毒，他很少有不能解的。
    抓住那支飞射而来的阵法签，陆振顺势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到了地上。
    “没中。”
    左樱落了地，眉头却皱起，心里也暗下了结论。
    动手么？
    似乎，只有一人。
    左樱这般想着，手里的阵法签已是蓄势待发之势。
    陆振落地后，复又看了眼手里的签：应该不会错。虽然没有阵法符文，但，是萧施的东西——空白签。
    萧施本是想跑的，但左樱已经率先出手！
    微愣了瞬，萧施看着左樱冷酷的侧脸，无奈的笑了：师姐还……嗯，不愧是师姐。
    左樱这一出手，他们也算是彻底暴露了，现在是打还是跑？萧施迅速权衡着，瞬息间便有了决定——
    “萧施！”
    陆振抬起眼，叫了一声。
    陆振一出声，左樱手里的阵法签便招呼了过去，还是三支一起。
    萧施刚想跟左樱说不要恋战，跑路要紧，但他才张嘴，一道耳熟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是！
    “师姐！”
    萧施睁了睁眼，立刻想起去按左樱要甩阵法签的手，但还是晚了一步。
    比萧施的回应更先响起的，是几乎混为一声的三声破空声，陆振心里一惊，赶忙腾挪闪避，闪躲间萧施一声“师姐”，差点让他没能躲过左樱射来的第三签。
    第三支阵法签划破他的裤腿，插进了土里，被撕开一个口子的裤管里，白皙却不瘦弱的小腿上，鲜红的血珠接连冒出。
    而罪魁祸首此刻却一脸茫然的看着萧施：
    咋了？
    “是师兄。”
    萧施无奈道。
    “！”
    左樱一下睁大了眼：什么！
    陆振并未去管腿上那道渗血的伤口，拔起几乎整根没入土里的阵法签，他提气而起，迅速走完了他们之间间隔着的最后一点距离。
    “师兄。”
    萧施唤了一声。
    陆振敷衍的点点头，眼里异色一闪而过：他受了伤。是和左枫的人交了手？还是……
    陆振心中暗暗思量，目光却很快转向并锁定在迅速躲到萧施身后的左樱身上：她……
    兜兜转转，这几个左樱一点也不想遇上的人，竟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她现在人快傻了——什么嘛！
    左樱躲在萧施身后，警惕的打量着这个原主的大师兄，整个人很紧张。
    感受到左樱被他握住的手腕有想要挣脱的趋势，萧施忙扭头轻哄道：
    “师姐别紧张，是师兄，陆振，你还记得吗？”
    左樱点头，但却仍不安分，陆振走得愈近，她便愈发想要逃跑——绝不能和这人有接触！
    陆振眉头紧皱：
    “樱樱？”
    她怎么了？为什么……
    “师兄。”萧施转回头，抬手止住了靠近的陆振，“你先别过来。”
    一丝不愉和轻蔑在陆振眼底飞速划过，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并将注意力分了些到萧施脸上：
    “樱樱怎么了？”
    审问般的姿态语气。
    “记忆缺失，情绪不稳。”
    萧施压下心底的不快，简单回了八字。
    陆振皱眉，目光又凝在左樱脸上：失忆？跌落悬崖伤到头了吗？可……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过会儿再详聊。”态度冷淡的补了一句，萧施转向左樱，神色又柔了下来，“师姐别害怕，不会有事的。我们先离开这，你不要胡乱跑哦，会撞上左府的人的。”
    左樱终于勉强冷静下来：萧施说得对，便是要甩下他们单独跑路，也不是现在。冷静冷静。光天化日的……
    陆振迅速整合着这对话里的讯息，紧跟着开口道：
    “我追着左府的人找来的，还算清楚他们的人手分布，你们随我来。”
    左樱连连摇头：这家伙跟左枫是一伙的！跟他走？那不往火坑里跳嘛。
    萧施原想应下，但左樱摇头表示拒绝，还巴巴地看着他，他只好柔声安慰道：
    “我们可以信任师兄的。师兄他……”
    左樱继续狂摇头：信任个屁！这家伙不是啥好东西，跟左枫一块就把左樱睡了，信他肯定不得好死！
    萧施一时没招了，再一想自己好像也是挨了一顿吐血的打才换得她的信任……萧施突地得意起来：师姐现在就信我诶！至于他？哼。自己想办法。
    萧施以余光得意的一扫陆振，决定不听从他的建议了——这都走到外围来了，不用你我也能带师姐出去！
    陆振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萧施眼里的得意虽然一闪而逝，但他看得很清楚，也觉得很扎眼。
    因为左樱的缘故，陆振放弃了领导行动，只将知道的信息讲了讲，对于萧施的选择没有提任何建议，但就算是这样，左樱仍旧信不过他，可以的话，她不想陆振和他们一道，总疑心陆振会沿途给左枫留下追踪记号什么的。
    不过撇下陆振是绝没可能的，左樱纵便心有不爽，也只能见好就收：
    最好不要……
    左樱紧了紧手，暗想如果陆振暴露了他们的行踪甚至将他们引到左枫那去，那——鱼死网破！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看着左樱攥得紧紧的小拳头，看向自己满是戒备和敌意的眼眸，陆振眉头微凝。
    根据陆振提供的信息，萧施很快定下了跑路路线，但他并未开口，只拉着左樱的手摇了摇，轻笑着道：
    “师姐，我们出发了。”
    左樱点头应下，又警惕的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陆振，萧施动身后她也立刻追了上去。
    陆振走在最后，并刻意控速将与左樱的距离拉远了些，因为离得近了左樱手里的阵法签便有要向他招呼过来的架势。
    左樱当然不想陆振离太近，严格来说，陆振在后面跟着便已让她如芒在背，他再要凑近，那她真的是忍不住要拿阵法签扎他。但陆振离太远，她也不放心——故意落后那么多，莫不是在做引路记号？
    “要是能甩掉他就好了……”
    左樱在心里想。
    但她亦清楚这不可能，所以——真的很烦！

 第11章 镇魂曲

    这边师兄弟三人心思各异忙于跑路，那边左枫破阵破得异常暴躁：
    有完没完！
    阵法，都是些基础阵法，稍费点力就能破，但——这一个套一个的！
    得弄到什么时候！
    左枫阴沉着脸，将牙磨得咯吱作响，对布下此阵的萧施也心生恨意。
    但情绪归情绪，阵法该破还得破，不过……
    从其他方向搜寻过来的人手也逐渐踏入阵中，他们杀人许是一把好手，但于阵法却未必有多精通，一通胡乱倒腾倒影响左枫这边破阵，气得他不住在心里暗骂：
    蠢货！一群没用的东西！
    终于，在破了不知多少个阵法后，左枫终于来到了此前左樱和萧施所在的小木屋，但，此处早已人去屋空。
    “师姐。我们先在此处歇脚。”
    萧施停住脚步，并撒掷出多支阵法签，布下外围阵法后，萧施向着左樱微笑道。
    左樱稍稍打量了一下萧施选的地方，微微点头未置可否。
    找好了落脚地，就该办正事了：
    陆振心中的疑虑已经压了整夜，而萧施也很着急——
    “师兄，你给师姐看看。”
    萧施顾不上去布置更加精密的阵法，只先向着陆振道。
    陆振点头，左樱却一下慌张起来：不行！
    “师姐师姐。”萧施忙拉住了欲要逃跑的左樱，“你别激动。师兄会医术，让他给你看看。师姐不是忘记了很多事情吗？可能是伤到哪里了，让师兄看看，他会治好你的……”
    左樱要疯了：你根本不清楚状况！
    这是伤没伤到哪的事吗！我压根就不是失忆啊！陆振在医术上颇有造诣，让他看？那不露馅了！
    完蛋完蛋！
    不行不行！
    要让这哥俩知道我压根就不是左樱，那不死翘翘了！
    跑跑跑跑跑！快跑！
    左樱可劲扭动的手腕，想要将被萧施抓住的手挣脱出来，看着陆振走来，左樱眼里惶恐愈盛。
    对不起了——！
    左樱将心一沉，打算打伤萧施好跑路。
    左樱狠了狠心提拳打出，但没等打到萧施身上便又转向变招收了回来，不是她良心发现下不了手，而是——一根纤细的银针从他们中间飞射过去——她忘了还有陆振。
    左樱一下变了脸色，萧施也恼道：
    “师兄！”
    陆振对萧施的态度视而不见，他紧盯着左樱，快步上前伸手去抓左樱另一只手腕。
    左樱仍旧负隅顽抗，以拳头招呼他，但她另一手在萧施手里，极影响发挥，她立刻加上双腿，但与高手对阵，哪怕只是迟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也是致命的破绽！
    陆振一根银针扎下，左樱的挣扎就此终结。
    啊哈，完蛋了，完蛋了！
    想到陆振发现她脑子没受一点可能导致失忆的伤后质问她到底是谁，把他师妹弄哪去了，如果不说就要严刑拷打往死里弄她，萧施也因为受她欺骗而恼羞成怒，秒黑化要给她千刀万剐，左樱的泪一下落了下来：
    呜呜，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师妹\/师姐，到哪里去了，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哇！我怎么这么惨啊！谁家穿越往变态堆里穿啊！天杀的，谁特么写的小黄文，真特么该死啊！啊！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左樱呜呜的哭着，委屈极了。
    左樱眼泪直往下掉，哭得萧施心肝疼，恶狠狠的瞪了陆振一眼，萧施真是宰了他的心都有了。
    左樱这样子哭，在陆振印象里也是第一遭，不，应该说，他是第一次见她哭！
    “师姐……”
    “樱樱……”
    两人同时开口，都有些吓到了。
    左樱看着这两张紧张关切的脸，尤其是萧施，哭得更大声了：
    “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全部都是！啊！杀了我好了！”
    左樱彻底摆烂了，只想要个痛快。
    “师姐……”萧施伸手给她擦泪，满眼心疼，“别哭了……”
    左樱眼泪不停，转开眼不看他，心里很生气。
    萧施有些无奈，看她如此气闷又委屈，他还是将手伸向那根银针，打算还她自由，但他伸出的手还未碰到银针便被陆振拦下了。
    萧施将眉一皱，眼睛看向陆振，手上却招式立变，执意要将银针拔下。
    陆振也随即变招，再次将他的手挡回，萧施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萧施正要再出手，陆振却道：
    “我来。”
    萧施闻言一愣，陆振却是话落便将银针收了回来。
    看到陆振的取针手法，萧施庆幸了一瞬又恼怒起来：
    竟对师姐用这种针法……！
    左樱浑然不知萧施的后怕与愤怒，但当对身体的掌控重又回来，左樱立刻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陆振小腹。
    陆振没曾料想上一秒还眼泪汪汪，哭个不停的左樱竟会这么快变脸，左樱这一脚便踹了个结实。
    陆振往后退了一步，腰身微弯，可算明白萧施的伤是怎么受的了。
    而左樱这个黑心肝的坏丫头在踹完陆振后还紧抓着萧施催促道：
    “走！我们快走！”
    “樱樱！”
    正倒吸凉气的陆振听见这么句差点没给气吐血。
    看着左樱惊慌的脸，萧施眼里满是忧色，他将左樱搂在怀里，轻轻抵着她的额头：
    “师姐……”
    见他不肯走，左樱原想甩开他自己跑，但萧施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哼唱起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左樱愣住了，一时忘了挣扎。
    这曲子……
    左樱不觉入了神，感觉……自己将被度化。
    萧施哼完一遍便停了下来，贴着她的额头也离远了些。
    “施施……”
    左樱看着他，眼神迷离，神情恍惚。
    萧施将她抱起，再次哼唱那首曲子。
    左樱像被催眠一般，缓缓合上了眼。
    萧施抱着左樱走远了些方才坐下，陆振见情况稳住，便也走了过来。
    “你别过来。”
    萧施停下了哼唱，看向陆振冷冷道。
    陆振道：
    “我不碰她。”
    虽不觉得萧施有对自己发号施令的资格，但陆振还是回了一句。
    萧施的脸色不太好了，但陆振仍在一步步走近，只不过在走来的同时，他也有意拉动了一下护腕上的一个金属环带，三根如同断藕之间牵连的藕丝一般的银色细线便因此显露出来。
    萧施面上的阴冷一凝，明白了陆振的意思。
    萧施微敛着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左樱，默许了陆振的做法。
    在萧、陆两人达成共识的时候，左樱却觉自己正于无边无垠的大海上漂泊。
    海，是黑色的。没有狂风，没有巨浪，海面只是微微起伏，不知是要将她推向何方。
    头顶，有月亮。很圆，很亮。月光温柔的撒向她，也撒在这浩瀚无垠的海面上。
    天与海之间，只她一人，但她并不觉得孤单，亦不觉得害怕。
    “海的尽头，一定是故乡。这浪，在将她推向月亮。”
    她想，心还分外宁静。
    她静静的躺在海面上，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等待着海浪将她送归故乡。

 第12章 重新认识

    虽然护腕里藏着的丝线很长，陆振完全可以在原地就开始诊脉，但他还是直直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两人身前。
    陆振蹲下身，小腹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并未管，只将环内藏的三根细线缠绕在左樱腕上寸关尺三个部位，而后开始……近距离悬丝诊脉。
    与此同时，正在海面安心漂流的左樱，突觉手腕似被什么缠住，一股怪力紧跟着把她往某个方向拉。
    左樱心里一惊，正欲察看，这股突来的力又一下消失了。
    左樱愣了下，刚要疑心会否是自己的错觉，但又觉另一只手腕又如刚才那般，被缠住，被一股力往某处拉。
    左樱骇了一跳，不再敢大意，并欲坐起身，但才起至一半，头顶的月亮却一下掉下来，直直砸到她怀里。
    左樱睁大了眼，感觉自己被砸到了海里，溺水的感觉一下袭来，令她不由手足舞动，挣扎起来。
    陆振见状忙将缠在左樱腕上的线收了回来，并迅速退后离远了些。
    萧施握住左樱乱挥的手将她揽抱在怀中，眼里满是担忧。
    左樱胡乱扭动挣扎着，身体被束缚后，她扭得更厉害了。
    萧施费劲的按住乱动的她，终于，窒息濒死的痛苦，逼得左樱睁开了眼。
    “哈——哈——”
    左樱大口大口的喘气，眼里有泪流下却浑然不觉。
    “师姐……”
    萧施轻轻唤道。
    萧施伸手给她擦泪，心疼坏了，左樱也因为他的这一动作，慢慢回过神来，但——
    眼神聚焦后，左樱的神情一下变得凶狠起来：
    “你，该死！”
    左樱两手并用，很突然的掐住了萧施脖颈，瞬间便把萧施扑倒在地压在身下。
    “师，姐……”
    “樱樱！”
    猝不及防被扑倒，萧施却未竭力反抗，而左樱分明掐着他的脖颈完全掌握他的生死，可眼眶却红彤彤的，满含着泪，倒似有无尽的委屈和愤恨一般。
    陆振没想到左樱醒后竟会对萧施出手，虽然他视萧施于无物，但却也忍不住叫了一声。
    左樱对萧施杀意不减，但陆振这一声，也确实让她分心了一瞬——还忘了他！
    “悬丝诊脉……”
    左樱掐着萧施的手并未收回，但陆振出声后，她下意识想回头看一眼，确认一下，不过她的头刚才偏转一点，被她掐着的萧施却突然说了几个字。
    左樱转头的动作一顿，瞬息后还是转了回来：他刚说什么？
    “没有碰到。只是，悬丝诊脉。”
    左樱手上的力道在这几瞬分神中有了削减，但萧施这句话仍旧说得不很连贯。
    不过，这也足够了：
    左樱懵了两瞬，猛地回过神来，明白了萧施的意思，她掐着他脖颈的手便不由抖动起来。
    但她很快想到更多——陆振给她诊过脉了！他是不是看出来了？！他知道了！还没说？总之，他，该死！必须死！
    短瞬的惊慌后，左樱立刻有了决断：不管是因为他阻碍自己回家，还是因为他的诊断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他——陆振，都必须死！
    既下决断，便要立刻施行！
    左樱当即决定松开萧施，转而去杀陆振！
    “我刚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左樱松开掐着萧施的手，刚想转头起身去解决陆振，陆振的声音却突地在后方响起。
    左樱愣住了，整个僵在原地：他，说什么？
    僵了一瞬，左樱转过头去看陆振，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我，没什么问题？”
    “嗯。”陆振点头，再次重复道，“没问题。”
    左樱呆呆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没有看出来吗？还是，他没说真话？可，为什么要隐瞒？有什么动机吗？似乎，没理由？那——真没看出？也许，诊脉时间太短？也许……灵魂和躯体是两回事？他确实看不出来？
    左樱怔怔的想着，脑子很乱。
    她呆呆看着陆振却无法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丝毫破绽，她怔怔的转头，看向萧施：
    “我这样，真的没事？”
    “当然。”
    虽然刚才被左樱锁喉怒掐，但当左樱转向他询问，萧施仍旧露出了明艳灿烂的笑容。
    萧施仍躺在地上，看着她懵懵的样子，总觉得很可爱。
    他有些想摸她的脸，但手臂往上抬了抬却又放弃了。
    萧施看着她，笑着安慰道：
    “师兄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可是我——”
    左樱仍旧有所怀疑，不能理解，但萧施却突地坐起身抱住了她，亦将她怀疑的话语就此截断。
    “师姐最好了。”左樱正纠结要不要推开他，或者揍他，萧施却在她耳边笑着道，“不要担心，没有事的。师姐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过去的事忘就忘了，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重新认识……
    左樱微攥成拳的手，缓缓松开了。
    再说那边，左枫进到屋内，很快将每个角落都扫了一番：
    没人。有打斗的痕迹……
    左枫眸色一暗，愈发确信那不是左樱——如果是妹妹，又怎会与萧施动手？
    地上有滩血渍，左枫蹲下身用手抹了抹——快干了。
    左枫转眸看了眼，又站起身扫了一圈：
    狭小的屋子里，除却一张还能躺人的床，一滩多半来自萧施的血迹，几样被新砸坏的老旧家具，还有……一个新旧程度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箱子。
    走得太急，没顾上带么？
    左枫暗暗想着，将那只萧施遗落的箱子细细打量了一番。
    似乎，没什么机关……
    虽是这样下了判断，但接触箱体打开箱子的时候，左枫还是很小心。
    确实没——这是！
    没有任何机关暗器，这就是一只很普通的箱子，至于做工？以左枫的眼界，也只算寻常之物，但箱子里装的东西，却让左枫一下睁大了眼。
    “不喜欢？”
    看左樱拿着发簪却无欢喜意，反倒很是烫手一般，陆振微微低眼，郁郁问道。
    “啊，也、也不是。”
    左樱强笑了笑，硬着头皮用这发簪挽了头发插上。
    陆振唇边浮了丝笑，但触及左樱眼底的抗拒，这丝笑便又一下消逝了。
    陆振心中郁闷，萧施却盯着左樱头上发簪暗自发酸：早知道连发簪一并做了……
    “施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吗？”
    低眸扫过左樱总是更靠近萧施的距离，陆振淡淡开口转了话题。
    突然被点名，萧施一怔，左樱也将脸转了过去，也好顺理成章的避开陆振目光。
    两人都看着他，萧施突地红了脸，窘迫的低下眼，不敢与左樱对视。
    映入眼帘的，是左樱那纤纤玉指，淡紫色的衣裙……
    师姐会生气的……
    萧施勾着头，心里惴惴不安。
    “？”
    萧施那头低得要往地里钻似的，耳朵也通红，左樱不由眨了眨眼：便是没准备，也不用这样？
    左樱还没想到点上，陆振却一下觉出了端倪，微微眯眼将两人通身扫了一扫，陆振微微勾唇，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师妹这身衣服……挺不错。”
    萧施松松握着的手一下攥紧了。
    “啊……？”
    萧施紧张到了极点，陆振一副看戏模样，左樱却还有些懵。
    什么？衣，衣服？
    左樱抬起手，第一次将目光锁定在了身上穿着的衣服上，而这一看，她的眼瞳瞬间睁大了。

 第13章 杀了我吧

    左枫垂落的手紧握成拳，两眼死死盯着箱内装的衣物，脑中闪过许多可能。
    “萧施！”
    同样的怒喝，在不同的地方响起。
    左枫心说要萧施不得好死，左樱也是想一把掐死他——这小子都干什么了啊！
    “师，师姐……”
    萧施顾不上去瞪挑事的陆振，左樱的反应已让他完全慌了神。
    陆振冷眼看着，一丝鬼魅的笑转瞬即逝。
    左樱小手紧攥怒目瞪着萧施，既羞又恼。
    萧施不敢去看左樱脸色，但惶恐过后他还是抬起了头——不能逃避。
    左樱面上的羞愤和恼怒显而易见，在这样的目光逼视下，萧施紧张得直咽口水，眼神也忍不住要往两旁闪躲。
    “对，对不起……”
    萧施鼓足勇气开了口，可声音却抖得变了调。
    但道出第一句后，萧施莫名镇静了些，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迎头对上了左樱愤恨的目光。
    “师姐——杀了我。”
    萧施略一停顿，板着脸给出了解决办法。
    左樱几乎要被气笑，但萧施用如此认真的神情看着她，一点没有玩闹的意思，她又笑不出了。
    左樱气极欲疯，看戏的陆振也讶异了一瞬。
    眯眼在萧施脸上细细扫过，陆振微微蹙眉，但很快又面露嘲讽：以退为进。哼。
    如陆振所想，左樱确实没法就此对萧施下杀手，但要她就这么算了，她又心有不甘：
    怎么能掉以轻心！这几个可没一个好的！
    左樱！你给我清醒一点！一定！离他们远远的！谁，都不可以相信！
    萧施乖乖坐着，一副束手受死的坦然样。
    左樱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萧施这副乖巧样，真的，让她很想——打他！杀了他！
    你，装什么！
    不。冷静。不可以。没可能得手的。
    是的。没可能得手的。就算他真心受死，也，还有陆振！
    “师姐如果下不了手，我可以自己来。”
    左樱的神色疾速变换着，萧施想了想，自以为体贴的补充道。
    左樱才刚压下宰他的冲动，松开紧攥的拳头，这小子又来这么句？左樱变换的眼神一下凝在他脸上，紧盯着他的双眼，左樱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你小子想死是不是！
    陆振闻言斜眼看他，心中冷嗤道：戏过了。
    萧施却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迎着左樱紧盯着他的嗜血目光，萧施轻轻一笑，伸手取下一支阵法签，跟着便往心口扎。
    “！”
    左樱睁大了眼，陆振蹙紧了眉。
    虽然仍旧觉得萧施只是在演戏，想整出苦肉计换取左樱的同情、谅解、不计较，但见萧施毫不迟疑的捅下去，陆振还是忍不住动了下。
    不过……拦住萧施作死的，并非是他，因为，左樱离得更近。
    逼停萧施自杀的动作，左樱咬牙切齿道：
    “你——是在逼我吗？”
    “我，不。没有。”
    萧施一时捅也不是，松手放弃也不是，面对左樱的愤怒，他只能一脸悻悻，磕磕巴巴的解释道。
    左樱真的快疯了：
    你又不是什么好人，做出这样小心翼翼的姿态，给谁看！
    明明情绪几近失控，可左樱还是夺走了萧施手里的阵法签。
    “师姐——”
    萧施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但左樱却突然将他扑倒，一口咬在他脖颈上。
    装！你真的很会装啊！
    左樱狠狠咬着，亦恨恨想着。
    她真是恨透了萧施这副故作可怜的模样，更恨自己明知他们是什么货色，竟还会心软想要手下留情。
    应该杀了他们的！
    避不开？那就全部杀掉！
    “樱樱！”
    陆振的呼喝声响起，手也伸出想将两人分开。
    难得陆振不再袖手旁观，萧施却并不领情，反倒还帮着左樱将他多管闲事的手打开。
    萧施冷冷看他一眼，意思很明显：不用你管。
    陆振愣了一下，被气笑了：你以为我很想管你？哼！
    难得他想发发善心，萧施却不识好人心，陆振生气了。
    陆振不想再管萧施死活，但他刚才的插手却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原在把萧施往死里咬的左樱现在愣住了：
    “他刚是在，帮她挡陆振吗？”
    用眼神警告过陆振，萧施的手轻轻放到左樱头上，摸到那支陆振送的发簪，萧施一阵手痒：好想拔下来丢掉。
    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左樱皱了皱眉，松开了口。
    抻直手臂，左樱看向他的脸，眼神有些疑惑。
    萧施蠢蠢欲动想要拔簪的手，终于乖乖放了下来。
    左樱看着他，萧施乖乖躺着，神色乖巧，微有笑意，而这微微笑容里，又多有小心讨好之意，好像……干坏事被抓住现行一般。
    萧施也看着她，看着她疑惑的眼，亦看着她染血的唇……师姐她，好好看。
    左樱正疑心他别有用心，心思不纯，有在算计她，可萧施的神色又变了，那份小心翼翼再不见，反倒……纯粹了许多……顺眼了许多。
    左樱凝眸看他，眼里满是思索。
    “萧施……”
    左樱启唇开口，心里却还没定下主意。
    萧施看着她艳红的唇瓣微张，人却恍惚了一阵方才回神应道：
    “嗯……师姐。”
    萧施定了定神，凝视她的双眼。
    “你是真心的吗？”
    明知这种话问了也是白问，可左樱却还是开口了。
    她观察着萧施的神色，等待着他的回答的同时，心里也默默补上了另外一半没有说出口的话：还是算好了我不会让你死？
    萧施没有回避她的审视，默了片刻他平静的开口回道：
    “是。”
    左樱微微眯眼，陆振将眉紧蹙，两人都在怀疑，萧施却心无旁骛，目不斜视的看着她。
    “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萧施道。
    陆振不怎么信，左樱却有些动摇了。
    目光往左下方偏移了些，左樱看着那道自己咬出的伤口：出血了……
    指尖在这新鲜的伤口上抚过，碾过，又痒又疼的磨人感觉逼得萧施将唇紧抿。
    “你不必这样。”好似轻叹般道了一句，左樱的目光从萧施脖颈转到了他脸上，“若我要杀你，自会自己动手。”
    好陌生的眼神……
    萧施微张的嘴，到底没能发出一声。

 第14章 我，叫左樱。

    左樱收回手，利落起身，萧施伸手欲抓她衣摆，被她避开了。
    “师兄，有劳。”
    左樱站起身，转头向着陆振道。
    陆振的目光再次再两人身上扫过，心中虽有满腹狐疑，但却还是微笑了笑点头应道：
    “嗯。”
    陆振将目光转向萧施，萧施已经坐起身来，他蹲下身，给萧施查看伤口，心里也想好了如果萧施不配合……
    陆振做好了制服萧施这个小白眼狼的准备，但萧施却只盯着左樱，半点不理他。
    萧施脖子上的伤，说重也重，说轻也轻，陆振有很多选择，但鉴于这小子很讨厌，陆振也就很不客气的给他上了最疼的药。
    萧施的注意力终于分散了些，转眸过来狠狠瞪他：你肯定是故意的！
    听萧施“嘶嘶”的抽凉气，陆振心情略好，嘴上却道：
    “忍着点。有点疼。”
    左樱冷眼看着，没有担忧，没有愧疚，只有，漠然。
    “师兄再给施施看看，他早先被我打了，可能受了内伤。”
    看着陆振包扎伤口，左樱又悠悠的道了句。
    虽然早便知道萧施受了伤，也猜到了是左樱所为，但陆振还是疑惑问道：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萧施臭着脸打开他的手，并作势要起身，“有什么好问的。”
    陆振一把扣住他手腕，把他摁了回来：别给脸不要脸！
    萧施起身失败，回头看向陆振亦是没什么好脸色。
    两人将要动手之际，左樱淡淡开口：
    “因为我不记得你们了。”
    左樱出声后，要动手的两人总算安分了些，并齐齐将目光转向左樱。
    说起左樱的失忆，陆振感觉很奇怪：
    她并非是因为身体（主要是脑袋）受伤而失去记忆，她的身体没有一点问题，所以，她失忆，是因为她想忘记。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什么样的事，才会逼得她将前尘尽忘？
    “其实，直到现在，我仍旧不能信任你们。”陆振想陆振的，左樱说左樱的，“我虽还记得几个名姓，但，忆不起它们各自对应的人物样貌。所以，请不要离我太近。也许我们曾经关系密切，十分要好，但现在，一切归零了。”
    萧、陆两人一坐一蹲，唯左樱垂手而立，眼神淡漠：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左樱。”
    “萧萧风声，施予故人。萧施。”
    萧施扬起笑脸，立刻给了回应。
    “陆振。”
    陆振也应了两字。
    多此一举的自我介绍完毕，左樱一时无话可说：该怎么才能甩掉他们呢？
    “师姐！”
    萧施又想要起来了，但他屁股才离地便被陆振摁了回来。
    萧施刚想要发脾气，左樱已经拢回神思无奈道：
    “你老实坐着。让师兄给你看看，别落下什么暗伤。”
    萧施这才老实坐着，腮帮鼓鼓：
    “好。知道了。”
    陆振对萧施，谈不上喜，反有些厌，但终归是师兄弟，左樱又在眼前，不管是不能的。
    细细诊过脉，陆振又拿出瓶丹药让萧施吃，萧施满眼怀疑的看着他，总觉得他这药不是拿来治伤的，而是拿来折腾他的。
    “怎么？还怕苦？”
    陆振眉眼微挑，语气微显玩味。
    “乖乖吃药。”
    左樱板着脸道，心里却在想：陆振说苦，那怕是真的很苦？可，荒山野岭的，上哪搞糖去……
    “哦。”
    萧施闷闷应声，倒出丹药往嘴里塞，也不忘瞪一眼陆振。
    左樱正转动目光寻思是不是能找些甜甜的野果代替一下，余光却已扫到萧施服药。
    “苦吗？”
    左樱问。
    “不……苦。”
    萧施摇摇头，但一句话，两个字，却从笑脸变成皱皱脸。
    “药力化开就不苦了。”
    陆振笑笑，转至萧施身后盘腿坐下。
    见陆振已经发功，左樱便没敢说话，只在一旁注视着两人：看来先前服的丹药并未完全治好他的内伤，果然让陆振看看是明智的。
    陆振没一会儿便收了功，萧施却还是觉得嘴里苦哈哈——这个骗子！
    “好了？”
    左樱问。
    “嗯。”
    陆振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感觉怎么样？”
    左樱凑到萧施面前问。
    “好，多了。”
    萧施勉强道。
    “真的？”
    看他笑容勉强，左樱不由有些怀疑。
    “樱樱！”
    陆振有些不高兴了。
    左樱抬头看他，满眼无辜：
    “那这是苦的？”
    “喝点水就好了。”
    陆振气呼呼道。
    “那我们去找水。”
    左樱低头向萧施道。
    “好。”
    萧施笑嘻嘻的回道。
    左樱伸手将萧施拉起，萧施笑嘻嘻的拍拍身上，两人约着要去找甘甜可口的山泉水，陆振在一旁看得气鼓鼓的。
    “师兄要不就在这等我们。”
    萧施还再气他一把，关键左樱也是一副很赞同，很不想他去的模样，陆振更气了。
    “一起。”
    陆振道。
    左樱眼里的期待一下没了，陆振很郁闷，更想不明白，总觉得不应该：
    没猜错的话，萧施在她昏迷的时候给她换了衣服，如此过界不敬的行为，她就这么轻易谅解了吗？好。真要她对萧施做什么，她估计也下不了手，可是！也不该这样！
    就算不伤他，也该疏远他！就算不疏远，也不该再亲近！
    为什么还是更偏向他呢！
    这臭小子有什么好的！
    陆振气闷，左樱也不开心：有点麻烦啊……萧施似乎还好骗一点，这位……难。而这位，也更危险。
    不知道硬打有几分胜算？
    左樱忍不住想。
    但她很快又暗暗摇头：若是原主……可我不是。
    连真气内力如何调动运转都还闹不明白，撕破脸动武显然是下下策。
    可就这样也不是办法……
    左樱陷入苦思：
    如果无法甩脱他们，亦无法干掉他们，那要如何利用他们，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呢？
    左枫……
    陆振在暗生闷气，左樱在苦思对策，唯萧施在认真探路，还顺道根据地势布下阵法，虽然他并不喜欢陆振这个大师兄，但对于陆振要一起这事，他还真没多大意见。
    横竖他眼里只看得到左樱，多一个陆振少一个陆振，对他都没甚影响。
    “师姐。”
    布下一个阵法后，萧施停下脚步转头去看左樱。
    “嗯……怎么了？”
    左樱恍惚了一下，敛神回问。
    “师姐没事？”
    看左樱心不在焉，神情恍惚，萧施有些担心，尽管陆振之前说左樱没事，但他还是有些怀疑——诊脉时间那么短，怕是没瞧仔细……
    “没事。”左樱摇头，“你刚想说什么？”
    “没事就好。”萧施粲然一笑，说起原要说的事，“我刚新布了一个阵，师姐你看那——”

 第15章 灵果与灵蛇

    萧施伸手指向一块被蕨类植物遮掩大半的石头：
    “那株鸢尾花旁边，有个石块，那就是阵眼。”
    左樱凝眸看了看，总算看到那块不起眼的石头，但她更关心别的：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因为——”萧施微弯着眼，笑容纯粹干净，“师姐是自由的。”
    左樱惊异的看着他，这是一个预料之外的回答。
    同时，也是一个让她心尖微动的回答。
    左樱回了他一个清浅的笑容：
    “我记下了。”
    得了左樱的笑脸，萧施愈发高兴了。
    看着前后脚紧挨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两人，独一个落在后面的陆振面有郁色，心情不是很好。
    “以前从不会这样的……”
    陆振看着前方那抹靓丽的身影，在心里郁郁想道。
    以前，左樱和萧施虽然亲近，但却从不会……冷落他。
    她像扶桑花一样，温暖，耀眼。连他这样的人，也无法抗拒她的接近。
    记忆里，她总在笑，很少有冷脸的时候，更……不会哭。
    他从没见过今天这样的她，脆弱。
    一触即溃的脆弱。
    是什么样的事，击溃了她？什么样的事，竟逼得她将记忆全部封锁，把一切全都遗忘？可就算是这样，那件事还是在深深的影响着她。
    陆振凝在左樱身上的目光微微一转，落到了紧挨着她的萧施身上：
    萧施一定知道些什么。
    瞥了萧施一眼，陆振的目光又转回左樱身上：
    不能再这样了。
    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现在的她，不一样了。
    以前，总是她主动亲近我；现在，该我主动了。
    陆振这般想着，加快了脚步。
    左樱早被陆振盯得发毛，整一个如芒在背，陆振突然加快脚步，她更是再忍不住了。
    陆振本想离她近些，可左樱却立刻转回头警惕的看着他，眼里满是防备。
    陆振方才加快的步伐，一下凝滞了。
    这样的眼神……
    这是以前绝不会有的眼神。
    她以前从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从不！
    “怎么了？”
    气氛有些怪异，萧施也转回了头。
    “没什么。”
    萧施本是在问左樱，接话的却是陆振。
    “我离太近了。”
    陆振很快调整了情绪，语气云淡风轻，还隐隐含着歉然的笑意。
    左樱本还觉得有些不好解释，没想到陆振竟还挺善解人意。
    不不！
    左樱赶紧摇头，要把这种不该有的念头甩出去。
    怎么能把他当好人呢！清醒一点啊喂！
    陆振看着她的神色变化，眼里有了淡淡的笑意：
    萧施可以，我当然也可以！
    不就是重新来过嘛……
    看他好似在笑，左樱愈发生气了：狡诈的狐狸！这是轻视我吗！我才不会上当受骗！我可是看过原剧情的人！
    左樱气闷闷的转回头，萧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没说什么，只冲左樱露出个安抚性的笑容，便又接着开路。
    深山老林，绿树成荫，在萧施的领路下，地面愈发湿润了。
    “肯定很多蛇。”
    左樱没来由的冒出一个念头。
    冒出这个想法，左樱怔了一下，再看周遭景象时，亦不由自主的开始搜寻是否有什么冷血生物藏匿其中。
    脚下跟着萧施走，目光四处游走扫描，蛇是没发现，但她发现了别的——
    “师姐？”
    左樱突然停下，萧施便也及时刹车，转头询问的同时目光也顺着左樱看的方向扫去。
    那里，有一棵高大粗壮的树，它生着翠绿繁茂的叶，但真正让它区别于其他树木，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它的，是它上面挂着的果实——
    鲜红的，娇艳欲滴的，饱满，看着就汁水丰富，美味可口。
    甚至，像是仙果。
    “肯定很甜！”
    左樱的眼神兴奋起来。
    “师兄。”左樱转头，抬手指着那树上挂着的果子，向后面的陆振问，“能吃吗？”
    难得左樱主动与他说话，陆振稍一愣怔，心情瞬间极好！
    在左樱停下脚步的时候，陆振便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了，那果子确实品相极佳，连他也眼前一亮。
    “能。”陆振微笑着点点头，又问，“樱樱饿了？”
    听他问，左樱才想起关心一下肚子，但感觉了一下，似乎并不饿？也许还没到饿的时候。
    “不饿。”左樱回了一句，眼睛因为那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野果而笑弯弯的，“它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应该很甜，施施吃正好。”
    陆振一下变了脸色。
    萧施则满脸是笑：
    “我看也挺甜，既然能吃，那我去摘，摘来师姐也吃。”
    萧施话落便向着那树去了，几个起落便到了树干上。
    萧施蹭蹭往上窜，几瞬就踩到一根比较粗壮的枝丫上，然后伸手去摘果子。
    这树，老大一颗，果子却没怎么结，两手就能数过来。
    而这个位数的果子，也是东一个西一个的挂着，并不扎堆，许是为了更好的吸收养分，不至抢夺，影响生长。
    左樱原没觉得有什么，注意力也未全部放在萧施身上，但晃眼扫了一下，她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点问题。
    到底是哪里不对？
    左樱不自觉的蹙了眉，凝神细细扫视着那枝叶繁茂的树冠。
    好像……这些果子……
    它们的分布！
    左樱一下睁大了眼：
    “施施小心！”
    萧施伸出的手才刚要摘果，一张带着獠牙的大嘴便从树叶间飞窜而出，指向明确的向着他的手咬去，而左樱的呼喝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萧施心里一惊，连忙收手，身形一变，疾速退开。左樱射出的阵法签也呼啸而至。
    陆振微微皱眉，指尖动了动，手里的银针到底没有射出去。
    拉开了一点距离，萧施定睛去看，这才看清那东西的样貌——
    那是，蛇！
    左樱嘴上喊，手也没闲着，话音未落手里的阵法签便已甩了出去。
    阵法签呼啸而至，那条弹出半截身子的长虫将大张的嘴一合，外露的长牙一收，蛇身一缩一转，阵法签并未命中。
    那蛇的蛇尾缠得隐蔽，左樱只能隐约看到它的头在微微摇动，似乎是在警惕的打量着那支扎了大半截到树干里，只余下较宽大的、如羽的一头露在外面的阵法签。
    左樱面色沉肃，手里的阵法签已调整为待发射状态。
    搞清楚是什么东西突然袭击后，萧施立刻垂眼瞥了下身上衣物——没反应。
    那上下左右摇动的蛇头很快不再乱动了，它展了身子长伸过去，在那外露的签头上缠了一圈。
    卷了一卷后，那蛇似乎还想再卷，但那外露的签头体积有限，它想多卷？实在勉强。
    而左樱的唇角也泛了一丝冷笑：
    这东西是在挑衅我吗？
    手里的阵法签已经按耐不住，就在左樱将要再度出手之际，萧施的声音突然响起——
    “师姐别激动！”
    萧施的心神已经几乎完全从那守卫果子的长蛇身上抽离，看到那支深深扎进树干里的阵法签，他知道他一刻也不能拖延，因为左樱很快就会再出手。
    左樱将欲脱手的阵法签因为萧施的呼喝暂时留在了手里，转动目光向萧施看去，左樱并未放弃再扎一支阵法签的打算。
    “施施回来。”
    左樱板着脸道。
    萧施愣了下，旋即无奈一笑：
    “好。”
    萧施一边应声，一边抽身回来。
    左樱看他依言回来，眉头却是微皱：
    也不知萧施是有心还是无意，本来，他回来也没什么不对，可……他将左樱便于甩签的路线全堵死了！
    搞什么啊！把后背留给蛇，就不怕它追着来咬你啊！
    怕误伤萧施，左樱手指微动，到底没有出手。
    萧施很快落到左樱面前，看他笑嘻嘻的脸，左樱很生气！
    萧施拉起她的手，笑着与她解释：
    “识箓并无特别反应，此蛇，是灵物，不当杀。”

 第16章 竹梢雪

    “……？”
    左樱的生气变作疑惑：食……什么？什么什么！食……录？啊，箓！是箓！那就是……识箓？还有，灵物？
    “师姐你看——”
    萧施仍旧笑着，抬起手臂示意左樱看他身上穿的衣服。
    从见面到现在，左樱都没怎么关注他的衣着，眼下萧施明确示意她看，左樱这才凝了目光细细打量起来：
    黑色的衣服，上面绣有金色的纹路。原没怎么注意，只当是寻常纹饰，原来大有文章？
    “这便是识箓？”
    左樱扫了几眼，抬眸向萧施问。
    萧施怔了下，似乎没想到她竟不认得这个了，但很快他脸上又浮了笑：
    “嗯。”
    看左樱神色懵懂，更有几分好奇，再想到她丢失了很多记忆，萧施想想还是讲解道：
    “识箓可辨灵物异物，也可察杀气怨气，正常情况下，它的这个纹路就是现在的颜色，就感知上来说，是像傍晚的太阳光，温热，暖和。”
    “而当遇到异物，它的纹路就会变成白色，感知到的也是霜雪般的冰凉。”
    “刚才我过去摘果子，丝毫不觉异样，这一是因为那蛇隐蔽得好，二便是因为它是灵物，并且是懂些修行的灵物。”
    “寻常灵物，比如人，普通人，他们的气息总是区别于他们身处环境中的气，所以很容易就可以侦察到，而那蛇的气息几乎与周遭之气混为一体，它如不动作，引动气流，几乎没法察觉。”
    “就像不是每个人都有修行的天赋，这蛇能到此等境界，也实属不易，而它身上还没有死怨气，也就是长到现在它可能没有吃过活物，至少它吃的东西没有极大的怨气，这是极其难得的。”
    萧施一下说了好多，看左樱眉头微敛，他轻吸一口气接着道：
    “也许它赖以生存的食物正是那树上灵果，见我要摘它的果子，这才急了想要咬我，也许……也只是恐吓，并不是真要咬伤我。”
    “……”
    左樱认真的听着，但听到最后一句，她真心有些无语。
    这孩子……傻白甜么？还只是恐吓，不是真心要咬……真是听不下去。
    左樱无语的目光使萧施停顿了一下，但顿了顿他还是用征询的语气问：
    “我们放过它？师姐？”
    萧施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还用这样的语气征询她的意见，左樱又觉得有些好笑，无所谓的耸耸肩，左樱无所谓道：
    “随便。”
    萧施松了口气，转瞬又担心她心里不高兴，忍不住又问：
    “师姐没生气？”
    左樱把嘴一撇，语气听来阴阳怪气：
    “差点被咬的又不是我，我生什么气？你这苦主都倒出一堆理由请求放过它了，我能说什么？”
    果然生气了。
    萧施摸摸头，一下不知该怎么说。
    看他这傻样左樱没来由的生气，把手一抽，挪了挪步子，不再看他，反将目光给到了那条灵蛇身上。
    “师姐——”左樱突然抽出手，萧施心里一慌，既怕她生气不理自己，又担心她再度出手执意要杀那蛇。
    左樱没理他，目光凝在那条缠绕在阵法签上的长虫身上，那蛇也抬起头看着他们这边，一人一蛇便如此遥相对望。
    这是一条青绿的蛇，体型并不离谱，这样的颜色左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竹叶青，但它身上有几瓣雪白，就在距离蛇头大概二十厘米左右的位置，蛇鳞不是绿色，而是白色，第一眼瞥见的时候，左樱甚至以为是从树叶缝隙间洒落的日光。
    除了蛇身之上有状似梨花花瓣的雪白纹路，这蛇的蛇头也不似竹叶青的三角，它是椭圆的，看起来像是无毒蛇，不过也不一定。
    左樱不喜欢蛇，但她觉得对面那条看起来倒还真有几分颜值，并不丑陋。
    其实萧施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左樱虽不喜蛇，但也不至因这不喜而滥杀，她动手不过是因为它威胁到了萧施，如果它不主动攻击，她就算见了也只会想着互不相扰，各走各的。
    萧施说了一大堆与她解释，她并非没有听进耳朵里，虽然她对这世界的了解约等于零，但萧施说的很明白不是吗？
    修行不易，未曾杀生作恶，再加上是他们先动了它的灵果，为什么说是它的呢？本来这深山老林，林木野生也长，当是无主之物，但……左樱认为这颗果树，可以算是它的。
    总之呢，他们这些过路的，没有正当理由要它性命。
    所以，只要这玩意不紧追不放，不依不饶，左樱不会用阵法签扎它脑袋。
    左樱已经有了决断，那蛇什么想法就不知道了。
    “白梅蛇。”
    陆振一直没做声，眼睛却早就盯死在那蛇身上了。
    萧施和左樱先前都没注意他，是以无人发觉他在看清那蛇身之上的梨花白纹路时，曾眼露精光。
    那蛇缠在阵法签签头上缓缓蠕动，左樱眉头微凝——她很不喜欢看这种画面！
    陆振突然出声，左樱立刻移开了视线。
    左樱将目光投来，陆振面上立时有了笑，也偏过头去看她，见左樱眼带询问，似乎想了解更多，陆振立刻开口，像方才的萧施一样讲解起来：
    “白梅蛇，因其蛇身之上有鳞色白，状如白梅，而得名。也有叫李花蛇，梨花蛇的，都是因为它身上排布如花瓣的白鳞。又因其身青绿，似竹，白鳞似雪，又得一竹梢雪的雅号。”
    “此蛇无毒，少袭人，喜清凉潮湿，多见于溪林泽地，以小型昆虫、鼠类为食。寿短，几乎没有存活五年以上的；体细长，成年体体长多不过三尺。”
    “这类蛇刚出生的时候体长不过三两寸，那梅状白鳞亦是小胜米粒，随着蛇身长长、长大，那几点白鳞也渐成梅花样，长至五岁，白鳞长至最大，蛇也年老濒死。”
    “这五片雪白花瓣，也早早标明了它们的寿命，几乎没有例外。”
    左樱认真倾听，陆振心情愈好：
    “我观此蛇体长已有二尺余，梅花白鳞也长得宽大，按理已是老蛇，许是因为有些造化，它看起来还很年轻，行动灵敏，很活跃。”
    左樱乖乖听讲，也不忘点点头以示自己听明白了。
    陆振脸上微微含笑，心情很好。
    萧施看着两人，也在默默旁听，心里却不太得劲。
    三人都未过多关注对面的长虫，而他们谈论的主角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身体也在不停的绕着阵法签蠕动。
    “既然此物有——”
    陆振含笑开口，正欲提议放它一条生路，一不明物体却突地向着三人袭来。

 第17章 灵蛇献果

    萧、左、陆三人同步转眸，却见那飞来的东西，竟是那树上所结灵果！
    红艳艳的果子向着左樱所在位置砸来，左樱微微眯眼，见那条先还在阵法签上缠绕成球的白梅蛇，不知何时将尾巴绕了出来，此刻细长的蛇尾正在空中荡动。
    要摘的果子飞到面前，左樱却无喜意，更不打算伸手去接。
    萧施看清后没有犹豫便伸手去截，免得果子砸到左樱，但他手一伸出便被左樱抓住手腕，未及反应左樱便推着他往边上移了两步。
    陆振眉梢微挑，他原只有些意外这蛇的灵性，倒没想多手去接果子，但左樱自己不接，还拦住了萧施，眼看果子从身侧擦过，陆振还是伸手一捞——摔坏了怪可惜。
    签上灵蛇瞧见自己扔出的果子被避让开，尾巴直往树干敲，脑袋上上下下动来动去，蛇身也快速蠕动起来，直等看到果子被陆振接住，这才安静了些。
    “……师姐？”
    萧施不理解：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不让我接？
    左樱瞪他一眼，没说话，松开他的手腕扭头去看，却见本该砸地上的果子竟在陆振手里。
    对上她意外的目光，陆振扬唇一笑：
    “没毒。”
    左樱的眼神恢复了平静，转眸去看萧施，见他正一副恍然明悟的神色。
    左樱微微蹙眉，板着脸教训道：
    “你又不是师兄，别什么东西都伸手就接！”
    “……”这算是在夸我吗？
    陆振拿着果子手足无措。
    萧施一脸讪讪，小声辩解道：
    “也没有……我是看清是果子了，才伸手接的……”
    左樱拿眼瞪他：那你也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扔的果子！
    “好……”萧施低下头，弱弱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看萧施挨训，陆振脸上又多几分笑容，颠着手里的果子，他插话道：
    “此蛇无毒，扔的又是灵果，樱樱也别太苛责施了，若是其他东西，他必不会贸然伸手去接的。”
    明明陆振是在帮萧施说话，可萧施却想抬眼瞪他：要你多嘴！
    但因为左樱就在跟前，未免被她看到自己做这样的事，萧施还是忍住了，只在心底嘀咕了一声。
    萧施低了头，陆振又插嘴，左樱便将目光转向了陆振。
    瞥到陆振手里的果子，虽然它仍旧鲜红饱满，但左樱却没有想吃的欲望——那蛇用尾巴卷过……
    不过嘛，这也就一个，左樱嫌弃，那不还有俩吗？
    “你吃不？”
    左樱指着果子回头问萧施。
    萧施抬眼看她，摇头：
    “师兄接的，师兄吃好了。”
    陆振无语：这好好的灵果被嫌弃了？
    左樱点头，还挺喜欢萧施的处理：
    “那师兄你吃。”
    陆振一脸无奈：
    “还是樱樱吃。”
    “我不要。”左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别过脸嫌弃得理直气壮，“它被蛇尾缠过，我不吃！”
    “……”
    陆振突然觉得手里的果子红得有些烫手了。
    萧施也怔了下，心想：难道师姐是因为嫌弃果子被蛇缠过，这才不接的？
    但他很快又想：那没接这果子还挺好，不然师姐该嫌弃我，不想我拿手碰她了。
    这般一想，萧施忍不住傻笑起来。
    看他傻笑，左樱抬手屈指敲他脑袋：“走了！”
    左樱说话的同时余光也向着扎在树干里的阵法签一扫——
    不见了……
    左樱微微蹙眉，目光快速扫动。
    萧、陆两人也发现了，原本缠在阵法签上的蛇不见踪影，只有一支签子空扎在树上。
    三人在树上一通扫视，但谁也没发现蛇影。
    藏得真好。
    三人皆在心中想道。
    扫了一圈不见它影子，左樱打算不管了，虽然她原是想习惯性的感谢一下对方的赠予的。
    左樱收回目光，正欲转向萧施催促，眉眼一低却突觉地面有些微异常动静：好近……是什么东——
    左樱手势微变，阵法签蓄势待发，一颗挂着红项链的蛇头突地钻了出来。
    左樱骇了一跳，手里的阵法签几欲射出，但临脱手之际，她还是稳住了。
    那蛇似乎也察觉到危险，虽然这危险转瞬即逝。它停了下来没再往前，叼着三颗果子悄悄观察情况。
    “行了行了，你俩放开我。”
    左樱动了动手腕，无奈道。
    萧施紧贴着左樱后背，脸色微红，听她开口立刻便依言松手。
    陆振也放开了她。
    这俩人一在左一在右，要制止左樱那阵法签的右手，在左的萧施是不太顺手的，所以他转到了左樱身后，贴着她握住了她的手；而在右的陆振本挺方便，抬左手一抓就行，但他手里拿着灵果，又因为左樱嫌弃这个灵果被蛇尾缠过，所以他没把灵果换到右手以便腾出左手，而是选择将身侧转，用右手握她。
    左樱瞟了一眼，注意到陆振用来握她的手是另外一只，心情顿好。
    看局势稳定，再无危险气息，灵蛇将嘴里叼的灵果轻轻放到地上，然后巴巴的看着左樱。
    “给我们的？”
    左樱皱眉，看着那三颗水灵的果实，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尽管她心里并不觉得这蛇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灵蛇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看了她一会儿上下动了动脑袋。
    “师姐，可以拿吗？”
    萧施想不客气的收下，但还是先问了问左樱意见。
    左樱斜眼看他：就这么想吃？没出息，打劫小动物也干得出……
    被左樱一看，萧施郁郁的低下了头。
    “看起来是专程送给我们的，”陆振轻笑道，“它叼着果柄来的，这下樱樱可以放心吃了。”
    左樱也瞟他一眼，心道：这小子是在取笑我么？
    陆振仍旧淡淡笑着，左樱瞥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去看那蛇，对方还是在看着她，巴巴的看着，盯盯的看着，很难说这是一种友善还是危险的神情。
    在左樱的认知里，蛇这样的动作姿态并不友善，或许应该说，这种冷血动物就没有友善这种情感表示，专家说它是一种低级动物，脑容量有限，没有感情可言。
    在她那边的世界，蛇是冷血的，只有生物的初级欲望，生来就是吃喝拉撒，生长繁殖，然后死掉。它们有感情吗？她所了解的研究结果是，没有。
    送果子？那是她那边的蛇不会做的事呢。
    不过这里与她的世界本就很不相同，不是吗？至少她那个世界的蛇，不吃水果。
    它既然懂得疏果，就不是一般的蛇。
    想到果树上果子的分布，左樱觉得它应该是条聪明的蛇，它不单会疏果，还会舍小保大，知道他们想要它的果子，就自己摘了打发他们，这可不是只有原始欲望、生物本能，灵智未开的东西能做出的事。
    左樱蹲下身，近距离的看着它：它的眼睛是黑色的……

 第18章 排排坐，吃果果

    “那我拿咯？”
    不确定它能不能听懂人话，但左樱毕竟不会说蛇语，也只能这样问了。
    灵蛇看了看她，蛇头又上下动了动，看起来倒很像是在点头。
    左樱便伸左手去拿，右手阵法签则仍保持着随时可以一签扎死它的状态。
    左樱拿了两颗，灵蛇并无异动。
    左樱站起身，灵蛇抬头看她，又看看地上剩下的一颗，抬头低头，抬头低头，似乎是在问：这颗不要了吗？
    左樱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它，只要它稍有咬人的架势，她手里的阵法签就会毫不留情的招呼到它身上。
    她将手里的果子递给萧施，目光仍在蛇身上：“吃。”
    萧施拿了一颗，顺便合拢了她摊开的手掌。
    左樱心神微动，但还是看着蛇，没有立刻转头，只收回了手。
    “一人一个。”左樱伸出手指在自己三人身上点过，“那颗是你的啦。”
    看着她指指果子，又指指自己，灵蛇的身体开始摇摆起来，似乎很开心，又似乎是要攻击他们。
    摇晃了一阵，灵蛇低下脑袋，张口要咬果子吃，陆振却突地道：
    “等一下！”
    灵蛇停下动作，抬头看他，左樱和萧施也向他看去。
    陆振蹲下身，展开手：
    “我跟你换换。”
    他自顾自的说完，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懂他的意思，乐意不乐意，径直将手里果子放下，然后把灵蛇的果子换了来。
    “师兄，”萧施眉头紧蹙，“你没下毒？”
    陆振拿了果子站起身，听萧施问，他僵了一下不悦回眸：
    “好好的我下毒做什么？”
    萧施轻哼：
    “那你换什么？”
    萧施的想法无关紧要，可左樱也一脸怀疑的看着他，陆振不由烦躁起来。
    “那个被蛇尾缠过。”
    陆振不自在的解释道。
    “……”
    “……”
    萧、左两人同时无语。
    萧施嘁了一声，左樱仍旧一脸狐疑，但因陆振换果时是左手放果，右手拿灵蛇的果子，心里又觉他这说辞似乎也有几分可信。
    灵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低下脑袋伸出信子嗅了又嗅。
    左樱和萧施都低头盯着灵蛇看，灵蛇细细嗅了一通，似乎没觉出问题，盯着果子看了看便张开了大嘴。
    它的牙齿……好多，好长，好锋利。
    这是无毒蛇该有的牙齿吗？是不是太长了点？
    这念头闪过，左樱想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关心这些细枝末节了，这世界和那个世界截然不同，两边的生物自也不能一概而论。也许这里的蛇就是这样的呢？何况这条还是灵蛇……
    左樱思索间，灵蛇已将灵果嘎嘎一顿嚼，倒好像人吃东西一般，最后还吐出一粒果核。
    蛇吃东西应该是整个吞下去的？这蛇果然不太一样。
    左樱又在心里想。
    萧施则是在观察这蛇有没有被毒死或者药翻的倾向，毕竟他这师兄……啧。
    灵蛇吃完果子，吐出果核，看他们都在看它，一时不知所措。
    萧施和左樱都在盯着蛇看，显然并不相信他没有对果子做手脚，陆振心里不大高兴，虽然他不在乎萧施怎么想，可左樱也这般想他，这让他很不开心。
    “还要洗洗么？”
    陆振出声打断两人的观察。
    “？”
    两人同时转头，灵蛇也向他看去。
    陆振拿着果子，手不碰到果柄，见两人看来，他又道：
    “要洗也方便，再走一段就有水了，在这都能听到水流声。”
    “哦。”左樱这才收眼回头，看看手里的果子，她道，“不洗也行。”
    顿了顿，左樱又道：
    “不过还是过去，洗洗手。”
    “好。”
    萧施对左樱的决定总是举双手支持，嗯……也有一些例外情况。
    “嗯。”
    陆振也应了一声，他现在很想当着左樱的面，好好洗洗手。
    “那，我们走咯？”
    左樱向着灵蛇挥挥手。
    灵蛇可能不懂她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左樱向它挥手，它呆呆看着，似乎在揣摩左樱的意思，也可能以为左樱摆手是在驱赶它，总之它一动不动，只傻傻看着左樱。
    跨物种交流果然困难。
    左樱暗在心里想。
    灵蛇没给回应，左樱也没打算再多言，抬手拍拍萧施，示意他可以走了。
    萧施点头迈步，打头开路。
    左樱以余光注视着灵蛇，紧跟着萧施步伐。
    陆振却不着急走，他蹲下身，脑袋随着左樱的走动而转动的灵蛇扭过头看他。
    “这果核你用不上？我拿走了？”
    陆振笑笑，说话间伸出左手拈起那粒果核，虽是询问但却没给商量的余地。
    灵蛇看他伸手，摇动身体往后躲了躲，但见他只是拈了地上果核，又呆呆看他，似乎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做。
    左樱余光瞟见这一幕，心里也暗犯嘀咕：
    他捡果核做什么？是要拿去种么？没那么容易？
    陆振捡了果核便起身去追萧施和左樱，对于那条发懵的灵蛇，他是理也没理，看也不看。
    三人都走了，灵蛇还在原地，椭圆的蛇头微微摇动。
    三道人影很快被林木遮掩，灵蛇终于匐下身子，掉了个头飞速爬走了。
    水声听着不远，走起来却弯来绕去好一会儿方才真正走到，当然也不排除是萧施在顺道布阵的原因。
    这是一条宽约一米的溪流，水很清，看着并不深，伸手一摸，很凉。
    陆振将手洗了又洗，左樱和萧施也将灵蛇给的果子涮了涮。洗了洗本也不算脏的果子，三人一齐品尝这灵果的滋味。
    浅咬一口，嗯，甜！
    浅尝一口，除了甜，似乎还有些别的……这是，灵气么？
    左樱细细感受着这种特别的气息，热热的，像焰火，又像，阳光。
    “师姐？”
    萧施两口干完，吐出核来，看左樱低垂着眼，拿着咬了一小口的果子似在出神，不由轻唤了一声。
    左樱微微抬眼，还有些没回过神。
    “你怎么了？不好吃么？”
    萧施问。
    陆振也侧目注视着左樱。
    “没有。”左樱摇摇头，“很甜，好吃的。”
    她转头去看萧施，见他已经吃完了，原想问他嘴里还苦不苦，要不要再吃一个……不到，因为已经被她咬了一口哈哈，但见他右手微握，许是果核，她想起陆振先前特意去捡，便抢话道：
    “果核别扔，师兄应该要用。”
    萧施确实想把果核随手一扔，听左樱开口，他愣愣应：
    “哦好。”
    陆振确实有想收集一下这灵果果核，回头好研究研究，最好能种出一颗灵果树来，但他没打算让萧施把果核留给他，反正不算萧施的，他也有三颗了。
    但左樱这样说，他还是愣了下。
    左樱此举原没什么特别的，可她现在失去了记忆，视他如同陌生人，甚至，是敌人。
    可就是这样，她也还是因为自己先前捡灵蛇果核的举动，特意提醒萧施将果核留给他。
    果然……没有变。
    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
    陆振眉眼温柔，看着她心里很高兴！

 第19章 慷慨

    “还苦吗？”
    左樱问萧施。
    萧施将手心的果核给了陆振，听左樱问，他立刻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苦了。”
    左樱想了想，还是将手里的果子递给了他：
    “你吃。”
    陆振皱眉，萧施微愣。
    “师姐不喜欢吗？”
    萧施没有接，心里还是想她自己吃。
    “让你吃就吃。”左樱强硬道，“还是说你嫌弃被我咬过？”
    “没——”萧施连连摆手，摸摸头解释道，“正好一人一颗嘛，师姐也说是好吃的……我真的一点也不觉得苦了！师姐自己吃，这样的灵果也不是很容易就能遇到的。”
    左樱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塞他嘴里：
    “吃！”
    萧施睁大了眼，陆振皱紧了眉，左樱捂着萧施的嘴，瞪眼看他。
    萧施不得已，只好吃了，脸羞得发红，耳朵也烫烫的。
    左樱收回手，淡淡道：
    “我吃无多大用，你吃好一点。”
    萧施红着脸低下头，手心紧了紧，含糊的嗯了两声。
    “那我呢？”
    陆振果子吃一半愣是吃不下去了，一开口满是醋味。
    左樱转眸看他，满眼奇怪：
    “师兄不需要？”
    “我为什么就不需要？”
    陆振气闷道。
    萧施也微抬起头，眨了眨眼。
    “额……”左樱愣愣看着他，半是不解，半是怀疑，“你不可以自己炼吗？”
    陆振愣了下，一下给她气笑了：
    “这是灵果，是得天地造化，聚天地灵气，机缘巧合之下方才孕育出的！和寻常丹药是两回事！”
    左樱不解的看着他，萧施则是满心歉疚，以为左樱是不了解这灵果的难得方才给他的，而自己竟还真的吃了！
    左樱并不如何在意这灵果的价值，更不后悔把果子给萧施吃了，反正她现在对这些什么真气灵气完全一窍不通，真要她吃了也纯属浪费，给萧施吃就挺好，它要真是什么仙果灵果，那改善改善体质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萧施体弱，他吃最合适。
    相比这灵果的价值，左樱更在意别的：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定位。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对于这个问题，左樱心里的答案总是模糊的。
    她原觉得这大抵是个类似金庸古龙武侠小说的世界，可萧施的阵法符箓，尤其是符箓，又让她觉得这个世界有几分玄幻色彩，等那什么灵蛇灵果冒出来，她已经怀疑这是个玩修仙的了。
    萧施的识箓可辨灵物异物，察杀气怨气，那陆振的丹药？左樱合理怀疑她低估了陆振的丹药水平，觉得那可能不是她原先想的那种类似古代中医的东西，而是修仙界的炼丹师，萧施则是阵法师，符师……
    可，看陆振的意思，他炼不出类似这果子的灵丹妙药？
    那这世界应该不是修仙的了。
    不过应该也不是简单的武侠。
    左樱有了一个……还是有些模糊的判断。
    左樱满眼无辜，陆振也是没招，提高音量气吼吼的道了两句，他又软了语气，无奈道：
    “我这还有一半，你吃。”
    左樱摇头，陆振气道：
    “你嫌弃我？”
    没错。
    左樱心里这样说，嘴上却道：
    “师兄自己吃，我用不上。”
    陆振气呼呼的盯着她，手仍旧伸在她面前并不收回。
    萧施不想左樱吃陆振吃过的，但这果子确实难得，他一时便说不出帮腔拒绝的话，只不住在心里后悔，悔不该吃她的灵果。
    陆振跟她犯犟，左樱心里无语，把手一摊，跃跃欲试——
    左樱的出手突兀而诡异，饶是一直在盯着她的陆振，面对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手，也有些反应不及。
    左樱没去拿灵果，只捉着他的手把灵果往他嘴里喂，陆振反应过来时，灵果已快到唇边。
    陆振将微拢的手指分开，夹住灵果，手上也暗自使劲，不让灵果再近分毫，他抬起另一只手，左樱立刻将之压下，握住他手腕的手则松开了来。
    左樱突然收力，陆振被闪了一下，左樱将手往上一撩，去抢他手指夹住的灵果。
    陆振下意识要闪躲，但又稍愣了下，因为他想起自己本就是要把灵果给她……
    这一迟疑，灵果便到了左樱手里。
    陆振立刻回神欲要闪开，免得左樱又将灵果塞他嘴里。
    想跑？没门！
    左樱一跃而起，一手按住他肩膀，一手将果子往他嘴里塞。
    陆振别过脸躲开，手却揽住她的腰身——好软。
    陆振一恍神，左樱的果子已经追着送到他嘴里。
    因为陆振紧闭着嘴，为了顺利投喂，左樱将按在他肩上的手拿去捏他的脸，好使他张开嘴，这样一来，左樱投喂结束，人也会因为失去支撑点也落到地面，嗯，很完美。
    可陆振揽着她的腰，左樱没法往下掉了，最终定格的画面就是……搂搂抱抱，腻腻歪歪。
    萧施在一旁看着，额角突突直跳。
    萧施忍不住要去掰陆振的手，陆振则抱着左樱一转，灵活避开。
    萧施快气炸了，左樱也很生气：
    “放我下来！”
    陆振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情愿。
    左樱则攥紧了拳头，打算揍他。
    终究还是陆振快一步，松手将她放了下来。
    左樱才刚落地，便被萧施拉到身后，萧施恨恨的瞪着陆振，左樱也是暗生闷气：
    你个渣渣！真是丢尽原主的脸！
    不知道怎么打你还往上送，跃跃欲试你个头！
    左樱甩开萧施的手，蹲下身抱着腿暗暗生气。
    萧施本想说些什么，但左樱突地甩开他的手，他一下就顾不上怼陆振了。
    “师姐！”
    萧施慌张道。
    左樱没理他，心底的气闷却突然凝滞——她看到了一条熟悉的红项链。
    还是那条白梅蛇，嘴里还是叼着三颗火红的灵果，它立起前身，椭圆蛇头上的黑眼睛，正看着蹲身抱腿郁郁低头的左樱。
    左樱呆呆看着它，它也看着左樱，没有妄动。
    萧施和陆振也很快着注意到这个才刚与他们分道扬镳的生物，看它口衔灵果，两人皆是皱眉。
    灵蛇盯着她看了看，缓缓往前爬了爬，似乎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左樱看着它挪过来，也没做什么，只暗自疑惑：它怎么又来了？
    那树上的灵果，没记错的话，是七个。方才它已送了他们三个，加上它搁树上用尾巴甩了一个，就是四个，这会儿它又叼着三个过来，灵果全摘完了！
    它叼着果子来，不是又要送他们？它自己不吃吗？
    左樱的疑惑，也是萧施和陆振的，三人皆注视着这条灵蛇，看着它走走停停，一点点靠近。
    见左樱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并不抗拒它的接近，灵蛇便一直爬到了她跟前，然后低头放下了口中的灵果。

 第20章 它想跟着你

    “给我们？”
    左樱皱眉问，很不理解。
    灵蛇看了看她，蛇头上下动了动。
    “这几个也给我们的话，你没有了诶。”
    左樱忍不住提醒道，同时也不由暗想：难道灵果不止七个？
    不过就算不止七个，它也没必要再送他们三个？刚才不是已经送过了？
    灵蛇不懂她的意思，只愣愣看着她。
    左樱想想又道：
    “你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你的吗？”
    灵蛇看她又开口，吐了吐信子，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得，没法交流。
    左樱有些心累。
    “师姐。”
    萧施走到她身旁蹲下身，他打量着这条灵蛇，灵蛇稍微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盯着左樱去了。
    “它看起来……好像认识你。”
    萧施转头向左樱道。
    左樱唇瓣微张：啊？
    “是挺像。”
    陆振也蹲下身，在左樱另一侧道。
    左樱看看萧施，又看看陆振，再看看灵蛇，很不确定：
    “你认识我吗？”
    灵蛇再次吐了吐信子，努力理解她的意思。
    “樱樱以前来过这里吗？”
    陆振问。
    左樱想白他一眼：我哪知道，我又没有原主的记忆。
    但陆振问的其实是萧施，萧施仔细想了想，肯定的摇头道：
    “没有。”
    左樱讶异的看向萧施，萧施回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和师姐总在一起，如果师姐来过——那只能是我入师门前。”
    陆振认可的点点头：
    “兴许是来过的，只是樱樱现在记忆全无，忘记了。”
    左樱转眸看他，陆振笑着继续道：
    “它之前缠在阵法签上，概是在确认你的气息，确认是故人，这才从守灵果转变成送灵果。”
    “啊……”左樱听他这般说，不由有些愧疚：它是原主的旧识吗？可我占据原主的身体，却没有承接她的记忆，遇见了也没能认出它来，还拿阵法签扎它……
    “抱歉哦，我不记得了。”
    左樱看着灵蛇，歉疚道。
    灵蛇动了动脑袋，向她低垂的手贴了过去，左樱一惊，迅速闪开了。
    左樱这一闪，灵蛇一下僵住了，抬头看她，似乎不能理解她刚才明明是那样的态度，现在却又对它的接近避之不及。
    “师姐……怕蛇？”
    萧施迟疑道。
    “我……不喜欢。”
    左樱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心里却想：原主不怕蛇？这可是要露馅了？！
    萧施还从未见过左樱这样讨厌一种生物，不过记忆里他也确实没见过左樱触碰蛇。
    看来我对师姐的了解，也并非全部……
    萧施在心里想。
    陆振看萧施神色，猜想他也不知道左樱不喜欢蛇。
    萧、陆两人的沉默，让左樱心里直突突，更忍不住要勘察起跑路路线来，可这俩一左一右，前面又是蛇，后面——
    左樱正焦心，面前的灵蛇却往后退了又退，拉远了距离，离她好大一截。
    左樱一愣，陆振却轻笑道：
    “这蛇好有灵性。”
    “确实。”
    萧施也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左樱看了看两人，感觉他们似乎并未对她产生怀疑，心弦终于一松。
    “那你们看这果子怎么处理？或者你们觉得它是不是有事需要我们帮忙？”
    左樱看着离她远远，乖乖巧巧的灵蛇，头也不回的问。
    “果子嘛，它明显是送给师姐你的，怎么处理就看师姐的意思了。不过我希望师姐可以吃一个，至少吃一个。”
    萧施道。
    “至于说帮忙，我看——”陆振接过话茬往下道，“它是想，跟着你。”
    “！”
    左樱睁了睁眼，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振：它想……跟着我？！
    陆振笑笑，无辜道：
    “不过樱樱不喜欢蛇的话，那就有些难办了。”
    左樱确实不想带条蛇在身边，想想有这么个生物在自己身上爬行蠕动，她直起鸡皮疙瘩。
    不过它也未必是想跟着她，对？
    左樱安慰自己道。
    萧施以余光扫了眼陆振，总觉得他有些不对。
    “这果子你留着自己吃。”
    左樱将灵果递回给它，也想试探一下它是不是真如陆振所说，是想跟着他们。
    灵蛇看她将果子递回，一愣之后不住摇头摆尾，信子频繁吐出，看起来很焦躁。
    左樱将灵果放下，站起身来。
    陆振眉梢微挑，萧施则有些舍不得：“师姐……”
    萧施想她吃一个，左樱却转眸冷冷一扫，神情严肃，逼得他将那番话又咽回肚里，再不敢说一字。
    左樱起身便走，毫不眷恋，陆振扫了一眼地上灵果，微笑了笑也迈步跟上左樱，萧施虽不舍这送上门来的灵果，但见左樱径直走开，他也只好提步追上。
    灵蛇看她放下果子就走，伏下脑袋就想追过去，但爬了一点它略一停顿又掉转蛇头咬住三颗灵果的果柄，带着果子一扭一扭的追了上去。
    灵蛇行速颇快，左樱等人也只是干用腿走，没以任何功法增速，很快灵蛇便窜到了他们前面，并扭转蛇头看着他们。
    左樱停住了脚步，萧施和陆振便也停了下来。
    见三人停住，灵蛇也彻底掉头，它看着左樱，再次将衔着的灵果放到她面前。
    灵蛇巴巴的看着左樱，萧施也一样巴巴看着，并在心里不住默念：“师姐师姐，你就收下！”
    陆振静静看着，笑而不语。
    左樱这回没再推拒，她俯身抓起三颗灵果，没说话，直起身便绕开灵蛇接着走，也没说要如何瓜分这三个灵果。
    萧施在心底欢呼了一瞬又疑惑起来，但左樱已经自顾自的走开，他只能一边跟上一边回头去看那灵蛇。
    陆振从另一边绕过灵蛇，再次走在左樱身侧，并未过多关注灵蛇是何状态。
    左樱拿了灵果就走，灵蛇摇摆的身躯明显僵了僵，但它很快便低下脑袋伏身悠悠的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你，上前。”
    左樱用手肘拐了拐身侧不住往后张望的萧施。
    “奥哦。”
    萧施含糊的应了一声，转回了头。
    萧施上前领路，左樱和陆振走他后面，三人顺着溪流往上走，灵蛇也一扭一扭的跟在后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走了一段，左樱伸手拉住萧施，陆振将眉微挑，自觉的随她停下了脚步，灵蛇发现三人停下，也立刻停住不再往前。
    空气静默着，没有人开口，灵蛇动了动脑袋，没直起身将头抬起。
    灵蛇乖乖趴在原地，维持着扭动前进的身形一动不动，信子却悄悄吐出。
    左樱蹲下身，向它招手：
    “过来。”
    灵蛇看着她摇动的手，一瞬过后缓缓扭动身体爬了过来。
    “你要跟着我吗？”
    左樱指指它，又指指自己。
    灵蛇看着她的动作，吐了吐信子。
    左樱看着它，不再说话，灵蛇则是缓缓直起身子抬头看她。
    左樱不言语，灵蛇看了她一会儿，将头上下点动。
    灵蛇给了回应，左樱便接着道：
    “我不喜欢蛇，所以——你要么跟着他，要么跟着他。”
    左樱指指自己，竖起食指微摇，然后又指指灵蛇，指指陆振，指指萧施。
    灵蛇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也将信子频频吐出。
    它转头看看陆振，又看看萧施，学着左樱摇指的动作摇动身体。
    摇了几下，它又将身体盘起，低下头，竖起细细的尾巴飞速左右摆动，好像怕左樱不理解它的意思一般。
    等确定左樱已经看到它摇摆的尾巴，它又把头向着左樱的方向一伸，摇得飞快的尾巴也瞬间不摇了。
    陆振忍不住笑：
    “它只想跟着你。”
    灵蛇把脑袋趴她面前，巴巴的看着她，左樱却不为所动：
    “要么跟他，要么跟他，不然就拿着你的灵果回去。”
    左樱的手指依次在灵蛇、陆振、萧施身上点过，然后回到灵蛇眼前摇了摇手指，随后将握在左手的三颗灵果放在了它椭圆的脑袋前，摇动手指的右手则向后一摆，示意它如果两个都不选，那就拿着灵果滚蛋。

 第21章 灵蛇的选择

    萧施觉得灵蛇可委屈，但要他帮着灵蛇说话他却也说不出口，甚至如果灵蛇被迫退而求其次在他和陆振之间做选择，他也不想灵蛇跟着他，因为左樱很不喜欢蛇，灵蛇挨着他的话，左樱也会不想他离她太近的。
    可……
    “你们呢？”给了灵蛇全部选项，左樱又转头问两人，“我看你们都挺喜欢它，应该不会介意它跟着你们？”
    萧施叹了口气，蹲下身道：
    “先看它怎么选。”
    陆振有些迟疑：这条蛇很有价值，对他很有用，但……她很不喜欢。
    不过……
    “它认定了你，倒未必会选我们。”
    陆振定了主意，也蹲下身来，唇角含笑。
    左樱冷着脸，不容置辩：
    “它只有这三个选择。”
    三人皆蹲身看着灵蛇，等它做选择。
    灵蛇吐了吐信子，还是看着左樱，兴许是在期望她改变主意，但左樱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灵蛇只好抬起头，看看萧施，又看看陆振。
    灵蛇没有立刻做选择，萧施觉得它很沮丧，除了左樱，它一个也不想要，可左樱不要它。
    “樱樱希望它选谁？”
    陆振看着灵蛇，突然笑问道。
    左樱皱眉，萧施也向左樱看去。
    灵蛇也转头看她，似乎是在等她的意见，可左樱只皱眉，不说话。
    这蛇跟着谁比较好呢？似乎只要不跟着她，跟谁都可以，但细细一想，她对灵蛇的选择其实也不是全然无所谓。
    虽然萧施和陆振有机会她都想甩掉，一个也不想太亲近，但细较起来，她还是觉得萧施比陆振稍好一点，那么，这样一条她并不喜欢的蛇，似乎还是和一个他同样不喜的人在一起比较好，如此一来就可以一并远离。
    但这样就有一个问题——按他们现在的队列站位，萧施在前，她居中，陆振断后，这蛇如果跟着陆振，那就是在她后面了，而她后脑勺没长眼睛，这就有些不便监督。
    不过这个问题也好解决，调整一下站位就好了，让陆振居中，她断后，这样就能将这个她并不信任的生物放在她的视野中时刻监督了，顺便也能观察一下陆振有没有搞什么小动作，给追踪的左枫留下什么引路标记。
    但，这俩未必会同意。
    此外……她心里觉得陆振有些坏，人品不行，再加上陆振是个制药炼丹的，他还炼不出类似那灵果的丹药，那这灵蛇跟着他……不会被他宰了炼药？
    虽然她不喜欢蛇，但也不能将它推火坑里。
    那如果跟着萧施呢？
    灵蛇如果跟着萧施，就会在她前面，有什么异动她能第一时间察觉，这可以保障他们的安全；而萧施从一开始就言明此蛇是灵物，尽管灵蛇一露面便张嘴要咬他，他却还是数次阻止她击杀灵蛇，所以，他应该不会伤害它。
    两相比较，似乎让它跟着萧施比较好，萧施不会伤它，而她又可以盯着不让它伤萧施。
    不过……
    她不会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等榨取了他们的价值，对这个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弄清了如何运用真气灵力，可以发挥出原主的真正实力，能自如应对一切变故后，她会甩掉他们，自己行走江湖，到处溜达。
    而这个过程，应该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的，因为她不想花费太多时间。
    等到那个时候，她就不再能盯着这条自来熟的灵蛇了，它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萧施这个傻白甜，不会被它吃掉？
    综上，直接不带它更好！
    拿着你的灵果滚蛋，小家伙。
    左樱不说话，萧施感觉灵蛇愈发委屈了：师姐一定是想它不要再纠缠，拿着它的灵果离开……
    灵蛇的脑袋又在萧、陆两人间摇动起来，似乎难以抉择。
    萧施叹了一声，伸出手：
    “你愿意和我一起么？”
    陆振微微转眸，眼波微动。
    他有些意外，不过也无所谓：如果灵蛇选萧施，左樱便会因此疏远他，如果灵蛇不选他选自己……
    左樱眼里神色微微一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灵蛇定住晃动的脑袋看他，又看了看左樱，见她仍旧是先前那样，它伏下了脑袋，朝向萧施那边。
    “行。你跟着他。”
    左樱淡淡开口，伸手捡起地上灵果——选择结束。
    灵蛇微抬起头，看看左樱，又看看萧施。
    萧施将手放得更低：
    “上来。”
    灵蛇动了动脑袋，摇头晃脑的试探着靠近他伸来的手臂。
    萧施没有动，耐心的等它爬上来。
    见萧施没有闪躲，灵蛇慢慢将头伸到他小臂上方，萧施还不动，灵蛇下放脑袋，轻轻贴在他臂上，萧施依旧不动，灵蛇放心的往他臂上爬。
    几番试探后，灵蛇盘起的身躯一点点缠绕在了萧施左臂上，左樱和萧施并排蹲着，灵蛇的脑袋近在咫尺。
    等灵蛇站稳了位置，左樱开始分发灵果：她将一颗递给陆振，两颗递向萧施和灵蛇。
    “这颗樱樱自己吃。”
    陆振将她的手推回。
    “师姐吃一颗，给它一颗，我就不用了。”
    萧施也道。
    “谦让什么。”左樱道，“这果子是它的，你看它有没有意见？”
    灵蛇吐吐信子，上下点动脑袋，跟着又左右摇晃身体，也不知是有意见还是没意见，又或者它根本没弄懂左樱的意思。
    “师姐……”萧施有些无奈，“你这不是欺负它不会说话嘛。”
    “它要会说话，肯定会赞同我的做法。”
    左樱轻哼道，语气莫名自信。
    灵蛇配合的点动脑袋，好像真听懂了一般。
    左樱眉头一扬：
    “看。”
    萧施和陆振无语的看着她，两人都想说点什么，左樱却又道：
    “行了，这是灵果，又不是毒药，给你们吃你们还不乐意了？拿着！”
    左樱再次将灵果推到他们面前。
    陆振摇头，萧施道：
    “我已吃了两颗，再不该吃了，倒是师姐，必须吃一颗。”
    左樱皱眉，灵蛇扭头看看萧施，看他没有要拿果子的意思，便自己低头去咬果柄。
    它放缓了动作，似乎是怕吓到左樱，左樱看它低头，手确实是忍不住抖动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想抽回手，但又生生忍住了。
    灵蛇见她手掌微动，似要闪躲，立刻停下了，没再靠近，萧施赶紧伸手拿了一颗，抵到灵蛇嘴边，生怕它再往下凑让左樱不适。
    “好了好了，剩下这颗是师姐的了。”
    萧施一边说，一边将左臂往右侧移，以便拉开灵蛇和左樱的距离。
    “这颗也是你的。”
    陆振也将左樱的手推了回来。
    唯有灵蛇看着左樱，张口咬住了嘴边的灵果，并很小心的没有碰到萧施一点点。
    左樱眉梢微扬，心情很好：总算有个听话的。
    “你们都不要？”
    左樱看看萧施，又转眸一瞥陆振。
    “不用，你吃。”
    两人一致道。
    左樱眉头一挑，唇角微勾：
    “行。”
    两人还以为她总算改了主意，正觉欣慰，左樱却将左手的灵果放到右手，然后递向萧施：
    “你们都不吃的话，留给——它吃好了。”
    “……”
    萧、陆两人不由对视一眼。
    “施施，拿着。”左樱催促道，“它什么时候想吃了你就拿给它吃。”
    “可是……”
    萧施还想再劝。
    “我说了，这东西我吃无多大用。”
    萧施磨磨唧唧的，左樱早就不耐烦了，干脆起身转过去抓住他的手腕，直接将灵果放到他手心里。
    灵蛇一边观察情况，一边嘎嘎嚼嘴里的灵果，全场属它最欢快。
    左樱瞟它一眼，语气不容拒绝：
    “你说它是灵物，还说它没吃过活物，可见它的饮食与寻常蛇不同，你我可吃的东西很多，它却未必。既然留下它，那就好好养，目下看，它除了这果子也不知还能吃些什么，这果子我吃与不吃都可，倒不如留给它以备不时之需。”
    萧施皱着眉，有些犹豫。
    陆振心情有些不好——果子给左樱吃他没意见，给这畜生吃……
    灵蛇倒很欢喜，不住的摇来摆去。
    萧施纠结了一阵，终于点头道：
    “好。”
    左樱舒了口气，心想：这俩人真难说话，浪费不少时间……
    萧施将两颗果子的果柄择去大半，然后伸手往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画有符文的手帕。
    将果子包上，把包着果子的手帕揣回怀里的时候，萧施好似才想起来一般，向着陆振问：
    “师兄不要了？要吃的话我拿颗给你。”
    陆振心中不爽，面上却笑道：
    “给这小家伙吃。回头把果核给我就好。”
    陆振说到果核，盯着萧施包放果子的灵蛇便扭过头去看他，缠绕在萧施臂上的身体也快速蠕动。
    陆振看着它的异常举动，猜到了它要做什么，他伸出手，灵蛇也将头伸过来，张嘴将果核吐到他手上。
    “多谢。”
    陆振笑了笑，人却站起去溪流里将果核和手都洗了洗。
    灵蛇看着他的举动，过了会儿才将身子收了回来。
    “好了，快些走，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左樱不想再废一句话，只催两人快些行路——再磨蹭要被追上了！

 第22章 初识异界

    左枫确实快追上了，不过他的怒气值也已经被萧施一个接一个，一环扣一环的阵法彻底拉满。
    脚蹬树身飞跃而起，拔下扎在树干里的阵法签后又翻身落地，左枫手攥签子，眼睛却直直望着前方：果然……又触动新阵法了。
    但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破这个阵必须动这根签，而动了这根签，下一个阵法也就即刻启动。
    萧施……
    左枫站起身，低眼去看手里的阵法签，唇角泛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点神情波动很快消失，左枫发现手里的阵法签有些不一样：没有符文。
    难怪没有自动销毁……
    左枫暗想道。
    不过，为什么偏偏这支没有呢？
    回想此前遇到过的，左枫眉头微敛。
    “主子，有蛇行轨迹。”
    暗卫禀道。
    山林里有些动物行迹并不稀奇，暗卫之所以会特意禀告这样的事，当然是因为这最为新鲜的印迹，和他们要追踪的方向有重叠，并且，留下这印迹的蛇，和他们要追踪的人，有过接触，打过交道。
    左枫看了看暗卫发现的踪迹，眼神微动。
    虽然不一定有用，甚至可能会和他想要的结果大相径庭，但左枫还是示意众人循着蛇行印迹走。
    跟着这印迹，左枫难得的没有经历破阵的烦躁，便行过两个阵法，到了溪流边。
    溪边潮湿多浅草，左樱一行人留下的印迹便很明显。
    “刚走没多久！”
    左枫精神大振，立刻循着印迹追，但很快，可供追踪的印迹消失了。
    载上灵蛇后，左樱等人不再步行，因为萧施很清楚——左枫很快就到！
    “没有灵蛇指路，你就慢慢破阵！”
    起步引路之时，萧施亦在心里暗想道。
    发现又要回到那种难以追踪的状态，左枫暗自磨牙。
    他得承认，萧施的存在给他的追踪带来了极大困难，但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左枫再次开启破阵寻踪，左樱等人就比较轻松了，速度拉满，可劲跑路。
    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还是上午，理应越走越亮，可他们所处的环境竟有些昏暗了。
    “施施。”
    左樱追着萧施的步伐，开口唤了他一声。
    “嗯。怎么了师姐？”
    萧施立刻缓了速度，偏头询问。
    “我们去哪？”
    左樱问。
    “横穿哀岭，翻越牢峰，到百勒后，看师姐想去哪，可以回宗门，也可以在百勒随处走走。”
    萧施回道。
    哀岭？牢峰？横穿？翻越？
    左樱沉默了。
    “有什么不妥吗？”
    萧施停了下来。
    “没……”
    左樱摇头。
    “往西多是蘤（huā）国疆土和其附属国，唯有往东。”萧施想想解释道，“百勒诸国虽皆小国，各自为主，但却不受蘤国国威影响，行至百勒，他将难于施展。他若穷追不舍，我们如不反击，也可回宗门避让。宗门阵法是师傅布下的，他没有破解的本事。”
    “哦～”
    左樱点点头，似懂非懂。
    花国？好……柔的国号。往西，也就是他们来那个方向，都是这个国家的疆土吗？不是直属疆土，也是附属国？这柔美的国号，和它的实力截然相反啊！
    左枫在这个国家担任个什么职位？权利很大么？
    啊，对他们的身世完全不了解呢。
    “我全都忘了。”左樱不好意思道，“有空给我讲讲。”
    “好。”
    萧施笑眯着眼应道。
    陆振本想插嘴问问为何要跑，左枫到底做了什么，但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更重要的是左樱失忆，可能答不上这些，看萧施的态度倒好像知道些什么，不过也不好说，因为他一贯全听左樱的，左樱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左樱这样，他就更不可能跟她唱反调对着来了。
    “我们要走多长时间才能到百勒呢？”
    萧施将欲再行，左樱赶紧问道。
    “晚上就能到。”萧施笑笑，回了句想起什么又拿眼一瞥陆振，“以我和师姐的行速，晚上到百勒没什么问题，师兄——”
    “我一定不拖后腿。”
    陆振笑道。
    “那最好了。”
    萧施收回眼，语带轻哼意。
    左樱暗自咋舌：晚上就能到？原主行，我有点不一定啊！
    “这哀岭有多大？”
    左樱心存侥幸。
    “我来说，施继续领路。”
    萧施刚要开口，陆振便抢话道。
    “施要引路布阵，不好分心，樱樱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
    接到萧施扫来的不悦目光，陆振浑不在意的笑着道。
    “嗯……也好。”左樱点点头，“施施专心开路。”
    “好。”
    萧施应声，有些不情不愿。
    陆振这理由无懈可击，萧施虽不快，却也还是扭头行路，毕竟左枫就在身后，追得很近。
    三人复又起步赶路，陆振也开口介绍道：
    “哀岭北接灵山，南抵大漠，自北向南，山势由高到低，长约五千余里，东西两面分别是百勒和蘤国及其附属国，宽约六百余里。”
    六百余里！
    左樱惊呆了：这，这，晚上就到？日行六百里？！
    这还是不是人啊！
    “哀岭也被称作神女发辫，其深处常人难至，是为天阻。”
    陆振接着道。
    “我们……不会迷路吗？”
    看着这参天的树木，左樱心中惴惴。
    “不会。”
    萧施插空回了一句。
    陆振笑道：
    “跟着施就好了。”
    “哀岭里有什么巨型猛兽吗？”
    左樱“哦”了一声，又跟着发问。
    “巨型？”陆振忍不住要笑，“那应该是蚺蛇。除了蚺蛇，也有虎、豹、熊等，不过——它们不会招惹我们的。”
    “哦？”
    左樱趁空回眸看他。
    “这哀岭师傅早来过，不长眼的，活不到现在。”
    陆振道。
    左樱神色微动。
    “嗯。”萧施也不回头的接话道，“无故招惹，性凶，若欲食人，性恶，遇之，可诛。”
    “好好看路。”
    看他又分神接茬，左樱提醒道。
    “知道了……”
    萧施怏怏应道。
    “樱樱不用忧心。”
    陆振轻笑道。
    左樱闻言暗翻白眼：你们厉害，我是菜鸡啊！往这地方钻，不忧心才怪。
    嗯，还是该研究一下……
    “樱樱还记得自己的身世吗？”
    左樱正要研究研究原主的力量怎么使用，陆振却开口道。

 第23章 原主身世

    左樱微微睁眼，立刻回头看他，摇头道：
    “不记得。”
    “那我简单说说。”
    陆振含笑开口。
    “你的母亲，花容公主，是成宗皇帝嫡长女，十五岁即帝位，在位三十一载，开疆拓土，诸国皆服。”
    左樱忍不住回头看他，眼里满是惊异：原主妈妈这么厉害的吗！还有，花容？所以，左枫是皇子？又或者……不能，皇帝？
    “花容公主自号正繁，民称正繁神皇，正繁三十一年，神皇禅位，以公主身份嫁与你的父亲——长荣王左柳，此后改称正繁上皇，或谓正繁公主，长荣王妃。”
    陆振继续道，左樱继续睁大眼。
    萧施回眸看，左樱立刻敛神道：
    “没事别老回头，专心点。”
    “噢。”
    萧施委屈巴巴的应了一声，继续往前。
    萧施一回头，左樱立刻接着先前的思路想：正繁31年？15即位？那……46？嘶，高龄诶！生孩子好危险……还有……
    “弘定元年秋，正繁公主生一子，其时枫红似火，故取名左枫，也就是你哥哥。”
    陆振一边说，也一边留意左樱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反应。
    左樱没啥过激反应，倒是萧施听到那两字，攥紧拳头恨恨的磨了磨牙。
    灵蛇动动脑袋，奇怪的看着他。
    陆振有心试探，左樱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她还在想前一个问题：
    原主妈妈禅位给了谁？现在花国是谁当家做主？是自愿禅位，还是被迫？他们是已经过世了吗？印象里他们就没露过面！多半是不在人世了？不然女儿及笄，父母是不可缺少的……
    有问题，有问题。是我记错了么？原主及笄是在左府？怎么是左府呢？没记错？萧施和陆振提到的时候说的也是左府。可为什么是左府呢？原主妈妈禅位，以公主身份嫁给原主父亲，长荣王，那应该是长荣王府才对啊。难道是继位皇帝废黜了原主父亲的王位？
    有可……不对不对！如果父亲已被废黜，那左枫就不可能在花国的疆土有令萧施忌惮的影响力！
    古怪……好古怪。
    短瞬之间，左樱思绪已是千回百转，但……不得其解。
    “弘定六年，公主又生一女，时值樱红季节，因此取名为樱。”
    见左樱并无特别反应，陆振便接着往下说去。
    所以左枫现在20？樱红……说的是樱桃？那左枫现在应该还不到20。
    洪定？这是继位皇帝的号么？不知和原主是何关系……
    “樱樱在听吗？”
    陆振问。
    “我在听。”
    左樱答。
    “那我接着说？”陆振便又笑着道，“弘定十一年，仙师至蘤国，收樱为徒，公主与长荣王随后出游，罕有音信。传闻二人于灵山羽化，登仙界，庇万民。”
    左樱讶异的睁大眼：这二位……
    “樱樱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陆振道。
    “母亲禅位给了谁？”
    左樱很快接话问。
    “成宗皇帝幼孙，你母亲的侄儿，花守越，算起来是你表兄。”
    陆振回道。
    侄儿……
    左樱暗算了算，若有所思。
    “母亲和父亲，应该很相爱？”
    左樱问。
    陆振愣了下，思索片刻朗声一笑：
    “肯定是的。”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左樱又问。
    “你父亲，是蘤国名臣左光权之孙，贤臣左修品之子。伯父博览群书，满腹经纶，有干略；熟读兵书，武艺超群，排兵布阵，战无一败。”
    陆振语带敬意。
    哦～文武双全，那和原主妈妈很登对！
    左樱心道。
    “伯父弱冠之年便有卓越功绩，而立之年论功已无人可出其右，但同期臣子封王拜相，伯父却仍只为戍边大将，未得任何名衔加授，直到正繁30年，公主亲赐匾额，加封其为长荣王。”
    陆振含笑补道。
    左樱眸光一闪：长荣？原主母亲自号正繁，既赐这个名号，那肯定是喜欢的了。
    “师傅收我为徒后，父亲和母亲就出游了？那我哥哥……”
    左樱对此稍有疑惑：洪定11年，原主也就5岁，那左枫也不过10岁，原主倒是跟着师傅走了，左枫呢？这二位就这么扔下不管了？
    陆振默了片刻，开口语气还是带着笑意：
    “有弘定皇帝和芷兰皇后。”
    “……”
    还真不管了啊。怎么会……
    左樱觉得这夫妻俩的出游一定别有缘由。
    “我哥哥在花国任什么职位？”
    压下心中的疑惑，左樱再次询问。
    “相王。”
    陆振回道。
    王爷？
    “因为长荣王这一名衔于伯父伯母有定情之意，所以弘定皇帝另赐封号，本欲赐封齐王，但你哥哥婉拒了，遂改封相王。”
    陆振展开解释了一下。
    萧施虽领先行路还兼布阵，但耳朵却竖起两人的对话他是一个字没漏下，听陆振侃侃而谈，他心情不太美丽：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左樱的疑惑仍未解开：
    “我们来时所处，是其封地？”
    “不是。”陆振回答是否定的，“你哥哥没有封地，但……其实也可以说，凡蘤国疆土，都是他的封地，不过苏国还未归顺。你哥哥来苏国，其一就是为了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其纳入蘤国版图，其二，是因为你。”
    “我？”
    左樱终于解开了为什么是左府而不是长荣王府的疑惑，但陆振说左枫跑到这边是为了原主？
    “嗯。”陆振点头，迎着左樱不解的目光轻笑道，“虽然樱樱五岁便离家随师傅修行，十年之间鲜有回蘤国的时候，但这一点没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蘤国疆土虽大，但却未至哀岭，而我们所在宗门却藏于哀岭另一侧、百勒北面的千神山中。
    弘定皇帝是仁爱之君，虽然成宗皇帝为他赐名守越，希望他在守住伯母打下的疆土的同时，能使蘤国的疆土超越伯母在位时期，但他继位以后只守不越，从不主动攻打任何国家，临近小国虽偶有归顺，但蘤国版图却无显着扩张。
    你哥哥才十三四，却主动请命，出使诸国，数年时间兵不血刃使多个小国、部落归顺成为蘤国一部分，有人说他是有一统山河之心，我却以为他只是想离你近一点，离宗门近一点，这样你好常来看他。”
    追着萧施步伐一路疾行的左樱，突地停住了。

 第24章 挥挥手就行？

    “师兄不要说了！”
    “樱樱！”
    阵法签扎进树干，萧施停住身形，回头怒瞪陆振。
    左樱动作一停，人便往下急坠，陆振急喝一声，立刻上前要去接她。
    左樱下坠了一瞬，手里的阵法签便扎进树干，一个单臂回旋，身体轻盈往上一荡，蹲身落在阵法签上。
    左樱这一回位，陆振一下接空了，人反要往下掉，左樱头也不回，下手一捞抓住陆振手臂，随后将其一甩，右手射出一支阵法签。
    阵法签扎进另一棵树的树干，陆振反应亦是迅疾，立刻脚踩阵法签，身倚树干，稳住了身形。
    萧施大睁着眼，吓坏了，顾不上骂陆振，他一蹬树身，顺势借力拔下阵法签，人也向着左樱所在扑去。
    左樱皱眉，倒也没趁他在半空便给他一脚。
    阵法签扎进树干，萧施就这般单手抓着阵法签吊在空中，灵蛇老实的缠在他臂上，没有伸头探脑。
    “师姐……”
    萧施紧张的看着她，满眼担忧。
    左樱并不看他，只冷冷盯着陆振：
    “我不想见到你。”
    “樱樱……”
    陆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无助的看着她。
    左樱移开眼，目光转向近在咫尺的萧施，萧施立刻举手发誓：
    “师姐，我不会——”
    “你会。”
    左樱冷冷打断他的话，半蹲的身子往后一倒，脚在横插的阵法签上一蹬以借力，身姿轻盈的远离了萧施。
    “师姐！”
    “樱樱！”
    萧施大急，立刻去追。陆振也惊到了。
    左樱离了萧施在的那棵树，反手以指在另一棵树上一点，借力的同时也调整了姿势方向，随后点踏着林立的树干，如疾风一般飞速远离。
    左樱如此速度，萧施大惊，不敢有片刻迟疑，可就算他以全速追赶，一刻钟后还是将左樱追丢了。
    入眼皆是森森林木，再不见那抹靓影，萧施心焦如焚。
    灵蛇频频吐信，细尾在萧施臂上不住拍打。
    “不要吵！”
    萧施哪里有闲心管它，怒喝一声低眼看它却见它将蛇头伸出，明确的指着某个方向，蛇尾仍在拍他，似在催促。
    “这边？”
    萧施皱眉，顺着它脑袋所指方向一指，语气有些不确定。
    灵蛇将头微微点动，尾巴拍得更急促用力了。
    萧施将心一沉，深吸一口气按着灵蛇指向追去。
    萧施身法过人，若非灵蛇拍尾，萧施又同它道了几句，费了几息时间，陆振也会像萧施跟丢左樱一样跟丢萧施。
    陆振循声紧追过去，晃眼瞧见萧施抬着手臂在同灵蛇说话，跟着又在林木之间飞跃穿梭。
    他不常和他们一道出行，如果不是今天，他还不知道他们的速度竟能这样快！
    陆振心中大震，咬牙紧追，萧施则孤注一掷般的依着灵蛇所指方向追去。
    而跑路的左樱提着两条腿就是一阵瞎跑，可等将紧追其后的萧施甩掉，她又有些后悔起来：
    你丫可真敢啊！这原始森林诶！也不怕给豹子吃了……
    她在一条细细的溪流边停下，心想这会不会是之前他们洗灵果那条溪的上游。
    站在溪边环顾四周，很好，全是长得一样的大树。
    左樱忍不住“啧”了一声。
    方向方向，先定下方向。
    左樱抬头看了看，完全看不到太阳，日月星辰没……唔，也未必？直接上到树顶看看？
    左樱这样想，但没有动。
    这世界的布局萧施先前提了一嘴，也确实如他所说，要避开左枫最好穿过这哀岭，到百勒去，但——我可以吗？
    左樱微微蹙眉，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心——
    “左樱……”
    “唉。”
    “抱歉啊，我还不太会……”
    “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冲动了？说好要利用完他们再离开的……”
    “我是不是很笨啊，你那么厉害的人……你肯定很厉害！可惜我太菜，总丢你的人……”
    “灵气……”
    “到底怎么用的呢……”
    左樱低垂着眼，决定抓紧研究研究这个紧要问题。
    “依着咱看网络小说的经验，这灵气嘛，就在这天地间，空气里……”
    “……没感觉。”
    左樱皱着眉，集中精力感受了一下，却没觉得这空气和她那边的空气有啥不同。
    “这潮湿感，是水汽的缘故？”
    左樱暗在心里嘀咕道。
    眉头紧蹙，一阵苦思冥想后……嗯，左樱一无所得。
    奇怪奇怪真奇怪。
    左樱将自己两个手掌翻来翻去的看，很奇怪这力量如何获得，她又该如何修炼。
    左樱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呆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四处走动走动，勘察一下这附近的地形情况。
    一垂手，一走动，风从指间穿过。
    左樱脚步一顿。
    垂下眼，将手又摆了摆，左樱眼眸微亮，若有所悟。
    并指聚风，反手一摆——
    ……没啥动静。
    左樱摸摸脸：肯定有什么诀窍。
    “哗——哗——”
    树叶摇动的声音。
    有东西过来了吗？似乎也没风啊。
    左樱蹙眉抬眼，警惕的看向异响传来的方向——
    奇怪。
    左樱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担心是自己有所疏漏，整个人紧绷起来。
    异响传来的方向她已看了又看，确实没什么东西，她想想转了转方向，寻思会否是那东西动作太快，转到其他方位去了，但这一转，气流又从指间溜过，她愣了下——难道？
    虽然疑心这树叶摇动的异响是她刚才那一挥手，自己搞出来的，但左樱还是先转了个圈，仔细打量了一遍。
    安全。
    转回原方位，左樱这才抬臂去看自己的手——
    “指如削葱根……”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诗来。
    原主的手很好看，细长白皙。
    就是这样的手……
    左樱忍不住照着先前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并指聚风……走你！
    不再如刚才那般只盯着眼前，左樱看着先前摇动的那棵树，等待着——
    “哗——哗——”
    没看出发生了什么，但那树的冠叶确实又摇动起来。
    左樱皱眉，指间微动：就这么简单？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挥挥手就行。
    “一定是她刻苦修行，才会有我今日如此轻松……”
    左樱暗在心里想。
    “不过也不是这样。虽然挥挥手就行，感觉很简单的样子，但力度掌控才是重点。”
    左樱又想。
    “要如何才能控制好这用力的强弱呢？”
    “引气为风……让这遍布之气乖乖听话，也不是件易事。”
    “她是怎么练的呢？”
    左樱陷入沉思。

 第25章 研究灵气

    森林，小溪，如蝶飞舞的淡淡紫衣。
    旋，跃，清新潮湿的空气里，舞蹈白痴左樱闭着眼一阵瞎扭。
    “肯定扭得很难看很搞笑哈哈哈，不过管它呢，反正也没人……”
    闭眼开跳之时，左樱这般对自己说道。
    她在跳舞这事上没什么天分，也不觉得换了具身体就能让她脱胎换骨，她闭着眼，在这无人之地放肆的旋身跳跃翻转，她以为自己跳得很难看，让人无法直视，但她的身姿却似一只轻盈美丽的蝶在飞舞。
    舞蹈白痴自然不会在这种暗藏危机的地方有起舞的雅兴，她看起来像在跳舞，实则不然。
    闭了眼，放弃了最直观的视觉，一个视力正常的人再想要做些什么，总有诸多不便，但左樱各种转，翻，跃，却没有撞上任何东西，也没有一脚踏到小溪里。
    空气，一样再普通不过，却格外重要的东西。
    它是神的造物，如此和谐完美。
    虽然是不同的世界，但这里的空气组成应该也和那边差不多？
    左樱仍旧没有感受到什么网络小说里的灵气，但将自己浸润在这大气之中，她还是有了些特别的感触。
    一个优雅的旋转，左樱落在她最初站立的位置。
    “灵气？也许，它已经是灵气。”
    左樱微微抬眼。
    无需再抽取提炼，它本就是那所谓的灵气。
    天与地间，它无所不在，不必将它据为己有，用时只需借助几分。
    “唔……”
    真空？
    左樱又想到一种可能，虽然……但这边也不一定？万一呢？
    她又想了想，觉得干架干到真空环境去，多少有点扯——这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啊？不过真空不一定能遇上，高海拔地区应该还是合理的。
    海拔高，空气稀薄……如果这边也遵循那边世界的规律的话……总之光会借用这现成的气，还是有些不够稳妥。万一没气可借，那不完犊子了？
    还是得内化贮存一部分……
    “不过这要怎么弄呢？”
    左樱又犯了难。
    “她肯定会……”
    “啊～我好笨。”
    左樱研究了一番，不得其道，只得仰天长叹，满脸沮丧。
    “唉。走了走了。”
    她很快又收拾了情绪，决定到处转转，反正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的事。
    还没定准方向，她徒方便便沿着溪流走，同时也不忘练习如何驾驭周边之气。
    顺着溪流走了一段，路不好走了，左樱抬眼看了看，想着或许得走上面。
    她踮了踮脚，想跃上去，但……
    “这怎么搞的来着？”
    事实证明就不能琢磨，一琢磨还真飞不起来了。
    但左樱也不怎么急，因为这也是必须要解决，早晚得弄清楚的问题。
    “这样飞来飞去也是靠的驭气吗？”
    左樱想了想，又自己摇摇头。
    依着她看武侠小说的经验，这飞来飞去的轻功明显需要内力，而不是她刚刚研究的驭气，而这世界也确实是有内力，并且高手是用内力的（萧施提到过），她之前飞来掠去，用的一定是原主的内力，因为那会儿她压根就不会驭气……
    “唔？”
    左樱突然想到一点：能不能用少许内力加驭气呢？
    用一点已经内化的气，驭使引导这些无主之气，这样会不会简单一点？
    不过……内化的气如何调用？
    左樱苦恼了一下，决定瞎鼓捣一下试试。
    闭上眼睛，集中精力！
    左樱试图感受一下这内力是怎么个事，但其实她没抱太大希望，因为她先前就完全感受不出这周身之气有何不同，最后她自己胡乱猜个这空气就是灵气的结论，但若按这个，那所谓内力，也不过就是将这空气装进了自己的身体，说是内化之气，其实就是拿个人形容器把这无主空气一装，就成了个人的私有物了，本质上不还是一样的气？那她既感受不出这空气的特别，这内化之气……
    “诶？！”
    左樱一下睁开了眼。
    怎么好像不一样？
    左樱皱皱眉，又闭上眼细细感受。
    “这……确实不一样。”
    左樱又睁开眼，眉头却是紧蹙。
    “先前想的不对吗？”
    念头冒出，左樱立刻摇头。
    她垂下眼，回想这身体内外两种气的差距：
    很相似。但绝对不同。
    这种感觉……这种不同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同样一盘菜，食材什么的全都一样，但吃起来却是不同的风味——搭配！就是一样的东西，但配比不同，然后成品就有了区别。
    “那这内化一定不是个简易的事！它需要技巧！”
    “可我偏偏没有任何技巧。”
    左樱一下沮丧了。
    “瞎折腾容易走火入魔？我需要搞本修炼内功的功法秘籍才能往下……”
    左樱沮丧之余，亦心有不甘——搞秘籍不容易啊！我还不定啥时候才能走出这大森林呢！要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开练啊！
    左樱有些气闷，忍不住又去感知自己体内之气——没准我可以自己研究出来呢？第一个写功法的人不也没人教他，全靠自己摸索吗？
    左樱有些不服气，但没等她研究出怎么修炼内力，她却先发现了一点别的问题——
    “错觉吗？怎么感觉这内力比之前充盈了一点……”
    左樱有些不确定，主要她什么也没干，没道理这内力会自行增加……
    “难道……这身体可以自行修炼？！”
    左樱讶然的一睁眼。
    迟疑了一下，左樱细细感受了一下体内现存之气，打算过一段时间再观察一遍以做对比。
    “那现在……”
    左樱抬头看了看，林木森森，天空早被它们的冠叶遮蔽，这也使得下面的光线很不好，明明是大中午，却昏暗得跟天要黑了似的。
    往上瞅了瞅，她又回头看了看：还是应该再走远一点？就待这没准会被追上……嗯，再走一段，找个隐蔽安全点的地方，毕竟被萧施他们追上倒没什么，万一不走运跟左枫撞上……走！
    左樱立刻定了主意，提气一跃，点踏着林立的树木飞速穿梭。
    其实跃起之后左樱突然想起前几秒还在思索研究的内力调用问题，但她愣了一瞬便放弃了思考——可不敢在这点儿想这个，摔下去就不好了！
    跑了一段，她决定试一下内力加驭气的飞行方式，不过得先看好位置——毕竟她还没弄懂内力咋用，万一搞砸了，那好歹摔轻一点，瞎捣鼓给自己摔半死的话，未免太丢原主的脸。
    “好，来！”
    左樱做好心理准备后，深吸一口气，首次试着用主观意志去主导飞檐走壁状态中的身体行动。
    驭气……不一定要用手。
    身体的每一处，都浸润在这大气之中，所以，理论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可驭气。
    而所驭之气，理论上应该不单单只能用作攻击……
    何用踏树，直接踏气而行！

 第26章 追踪遇难题

    不再蹬树借力，左樱飞跃的身体在半空之中因重力而往下急坠，但坠到一半高度，她便感觉自己踩实了，不是地，是气！
    “起！”
    顾不上欢喜，她立刻借力上跃。
    将身处位置重新拉高，她又想到一点：
    “直接凌空水平走行不行呢？”
    低眼看了看，她很想试一试。
    一脚踏出，所驭之气有些承不住她的体重，有四散之意，左樱忙又往前踏了一步，还是不实，走这两步她已下落了十数厘米的高度，走姿也是踉踉跄跄。
    她还是往前走着，只是走得很快，因为慢了驭气承受不住，她会跌倒掉落下去。
    概是因为原主这副躯体天赋异禀，左樱高高低低，踉踉跄跄的快走了几百米便渐渐走得稳了，对于驭气，她也多有感悟愈发熟练。
    至于内力？
    不知道。
    一开始她驭气弄得不好，总踏不实，根本无暇去细细感受脚踏之气有无掺杂内化之气，等她熟练了驭气，走得稳当了，再分心去察，那已经是纯粹的驭气，内化之气，丝毫也无。
    “到底用的是不是内力？”
    左樱忍不住想，也许她之前飞掠用的也是驭气，只是她那时主观上并未察觉？
    “唔。”
    想到内力，左樱又想起该对比看看它有没有自行增长了。
    “嗯……还是再过一会儿，间隔时间太短就算真有增减只怕也不明显。”
    左樱又想。
    定下主意，左樱不再慢走，她加快速度在林木间穿梭，至于方向嘛，大概是往百勒那边，她觉得是。
    再说萧施，他循着灵蛇所指马不停蹄的追去，可追了一阵，灵蛇却开始摇头晃脑，似乎找不到方向了。
    萧施要被它气死了，直想掐着它的脑袋问它到底是不是在瞎指路！
    “走哪边！”
    萧施急道。
    灵蛇也急，信子吐了又吐，却还是定不准方向。
    指路导航出了故障，差点追丢的陆振终于有机会追了上来。
    萧施烦躁不已，没心情管他，见指望不上灵蛇，他只好自己搜寻左樱行过的踪迹。
    急躁的转了下，他看到一条小溪，没多想便靠了过去。
    “有了！”
    看到有踩过的痕迹，萧施蹲下身细细辨认，认定留下这足迹的就是左樱！
    这些足迹有些散乱，但似乎又不是全然杂乱无章……
    萧施微敛着眉，依着这些足迹构想当时左樱的举动：她是在——
    驭气！
    这是一种特殊的修炼方式，而它的创造者，应该是他们的师傅，不过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师傅练这个，可能是因为修行已经到了一定境界，用不到了。
    驭气他也会一点，是左樱教他的，这也让他一度以为这种修行方式是她自创的，不过她说是师傅教的。
    可师傅却未教他。
    她说他体弱，练这个可以强身，不过他对驭气的修炼一直停留在表层，而驭气之下的两个层面，他更是无法触及，师傅说他不适合再往下练，他的身体受不了那样的强度。
    可她练起来就如鱼得水，很是轻松。
    她练驭气，像在跳舞，很好看，特别好看。
    不过……
    “师姐为什么会突然想起练驭气呢？”
    萧施疑惑了一瞬，随即又释然了：虽然失了记忆，师姐也还是一样刻苦呢。
    此外，她既练驭气，说明情绪已经恢复稳定，只是……
    “师姐不想再见我们吗？”
    萧施眼眸一黯。
    可他想见她。他想和她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极速追赶使陆振的气息有些不稳，体力消耗也大，但他没功夫静坐调息，因为尽快找到左樱才是最重要的！
    他也看到那些杂乱但轻浅的痕迹，但他并未深想，也没有多过关注，他看向那条沿溪而去的足迹，忍不住道：
    “这边。”
    萧施本不想搭理他，听他出声更觉烦躁，转眸瞥了一眼，他心说：我不瞎！这么明显我能看不见？
    “你来做什么？”萧施冷眼看他，冷哼道，“师姐说了，她不想见到你。”
    陆振不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只提腿循着左樱留下的足迹走去。
    萧施磨了磨牙，有些恼怒，但他很快又将这份恼怒强压了下去——找师姐要紧。
    萧施也快步行了过去，步伐较之陆振，明显轻盈许多。
    但很快，这两人就都停下了脚步——没有了。
    两人皆是皱眉，抬眼目光由下往上，余光则往两边打量，可灵蛇却“啪啪”拍起了尾巴，萧施因此垂眼去瞅它。
    灵蛇导航似乎又恢复了正常运作，看它探头指向，萧施略微一想便决定相信它——虽然它刚才有点指不清楚路，但之前指的还是挺对。
    萧施跟着灵蛇导航再次起步，陆振紧跟其后，但没跑多长一段，灵蛇导航再次故障。
    “又找不到了？”
    导航突然失灵，萧施只好一个急刹，稳住身形后他皱眉低眼问道。
    灵蛇抬起的脑袋贴回他臂上，看着莫名委屈。
    萧施心虽急躁，但也无可奈何。
    放下手臂抬眼四望，完全断不出她走的方向。
    以灵蛇失灵的地方为原点，萧施小范围的迅速转了一圈，但却没有任何发现。
    这下只能凭运气了……
    萧施的心一沉。
    萧、陆两人的追踪遇到了困难，不断破阵追人的左枫亦是如此。
    这次破阵之后他没再踏入新的阵法区域，但这反令他表情凝重，心往下沉——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阵搜寻过后，他发现了几支钉在树干里的阵法签。
    一共三支，分别钉在两棵树上，一支刻有符文，两支没有。
    除此之外，另有一棵树的树干上留有一个阵法签扎出的孔洞。
    “这是什么新花样吗？”
    左枫忍不住想。
    如果这是一个局，一个陷阱，那他真没看出萧施的用意。
    但如果它不是呢？
    左枫在脑中构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
    最前应该是萧施，她居中，陆振断后——多出的那人一定是陆振！
    那么……是萧施和陆振也觉出了问题，对她起了疑心，使她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但这里看着并无激烈打斗的痕迹，是偷袭不成改为逃窜了吗？
    可再细看两眼，左枫便知这样的猜想并不正确，不过……
    低眼摆弄着手里阵法签，左枫嘴角泛起一丝森冷笑意：
    “我会捉到你的。一定。”

 第27章 哇啊！大熊猫！

    萧施搜了一圈却无所得，正欲选定一个方向追远些看看，陆振却伸手拉住了他。
    “干什么？”
    萧施回眸看他，没好气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振不跟他计较，直奔主题道。
    “你瞎吗？师姐丢下我们跑掉了！”
    萧施知道他在问什么，但却还是发火道。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陆振皱眉道。
    “哼。”萧施冷哼一声，没想与他多说，只道，“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师姐不想见到你，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惹她厌烦就好。”
    “左府发生了什么事？左枫做了什么？”
    萧施避而不答，陆振只好再直接一点。
    “左枫……”说起这个人，萧施一下怒了，咬着牙恨恨道，“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让我遇到，一定杀了他！”
    陆振一惊，萧施言罢打落他的手就要走。
    “他是樱樱的兄长！”
    陆振大声道。
    萧施果然脚步一顿，回过头眼里却满是憎恶：
    “师姐没他这样的哥哥！这种畜生，不配做兄长！”
    “你凭什么这么说！”
    陆振急声追问。
    萧施冷笑：
    “哪个哥哥会给亲妹妹下药？兄长？他配吗！”
    陆振眼瞳一震。
    萧施冷冷扫他一眼，最后劝诫道：
    “见了师姐，不要向着左枫说话。最好，提都不要提。”
    萧施言落径直离开，陆振停在原地，没有去追。
    左樱驭气而行，速度极快，就是方向……不好说。
    反正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但她挺喜欢现在在的地方，因为她发现了一片竹海。
    左樱饶有兴致的向着竹海掠去，但离近了她才发现这竹子生得很密，一丛连着一丛，竹竿细细长长，竹叶也是如此。
    ——她不好钻进去。
    也最好不要钻进去。
    狭窄的空间不好施展，左樱想想还是靠边走了。
    她沿着竹海边缘走，也不住打量着这些竹子，想挑一根稍微修修当竹剑用。
    她边行边看，这些竹子说好也都挺好，但就是都相差不多，一时倒让她难以抉择。
    左樱看了一路还没选定，但却发现了一条看着可行、通往竹林之中的道路！
    左樱眨了眨眼，好奇心起，想往里走了看看。
    熟练驭气之后，左樱直接脚不沾地了，树木草叶也很少踩——不留一点踪迹，看你们怎么追。
    这会儿也还是一样，她虽是离地近了些，但双脚却并不踩地，也就是她还是用脚一步步走的，不然直接飘来飘去，那就更像是个女鬼了。
    “这条路看起来像是个大家伙趟出来的……”
    左樱低眼看看，又左右看看，暗在心里想道。
    这样的猜想让她有些迟疑：还是不去了？这要撞上了……
    虽然陆振和萧施都一样态度，说这哀岭里的生物不会主动招惹他们，可是——我这样子弄的话，是我在主动招惹诶！
    “虽然驭气有些熟练了，但……万一打不过咋整？”
    左樱想想还是觉得应该安分一点，别太好奇。
    有了决断，左樱立刻掉头，再不看那通往未知处的小路一眼。
    回到竹海边缘，左樱再次往前，边走边挑好的竹子。
    许是因为选择困难症又犯了，也许是因为还在好奇那竹林中的路是什么东西趟出来的，左樱快走到竹海尽头了还没选好。
    水声潺潺钻入耳中，左樱脚步一顿，定睛细看见是一条溪流。
    侧目一看，竹海已至尽头。
    得。洗洗手，洗洗脸，从这边转上去看看好了。
    左樱心道。
    “果然还是想去看看，打不过可以跑嘛。”
    左樱在溪边蹲下身，为自己辩解道。
    这好像是她见到的第三条溪流了，当然了，也许这不是独立的三条，而是一条或者两条的不同水段，但左樱也实在没法判断。
    不过这个问题似乎也并不重要，不知道答案也……好，好像还是有点重要，万一这跟之前见着那条是一条，那他们沿着一追不就追过来了？
    “不会这么背？”
    左樱嘀咕道。
    回想了一下来时走位，左樱觉得这不能是一条，就算是，那也得是上游！他们往下追绝追不到！何况他们也不一定能追到她之前停留的地方。
    左樱的手浸在水里，微微摆荡，思绪散漫。
    当她终于收敛神思，是觉察到了有不明生物向她所在方位奔来，也许——
    “是那个大家伙要来饮水了吗？”
    左樱心微提，立刻起身，打算离远些，免得平白招来一场打斗。
    她抬眼四望，想寻个合适的位置，既能观察这将来的大家伙，又不至激到它，叫它跟自己拼命。
    但还没等寻到，她已先听对方声音传来——
    “汪！”
    ？？？
    左樱一下愣住：狗……？
    左樱正寻思难道是打猎的猎户带的猎狗，回眸却见一个黑白色的胖团子在不住扑跳，并发出很像狗叫的声音。
    “大熊猫！”
    左樱惊得睁大了眼。
    “àng！”
    又一只黑白团子duangduang的跑了来，然后和刚才一样，扑跳着发出狗叫一样的声音。
    它们看起来还是幼崽，更趟不出她之前看到的那种路，所以——
    它们的妈妈出现了！
    “哇～好大一只！”
    左樱暗自惊叹道。
    带娃的熊猫妈妈很危险，但左樱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这些大可爱，一时实在挪不动脚步。
    “啊啊！好想摸摸！”
    左樱盯盯看着三只胖猫猫，心怦怦直跳。
    妈妈来了，两只不住狗叫的小家伙立刻去妈妈那里“嘤嘤”“嗯嗯”“ang ang”的告状，妈妈应了几声，带着两个小崽子向左樱走来了！
    左樱好紧张好紧张，她真的很想摸摸这个大可爱和它的小可爱，但又怕它把自己当敌人。
    “摸一下，就一下！”
    左樱还是忍不住，不住深呼吸，静静等待着它靠近，打算趁它不注意摸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妈妈慢慢的走着，但突然，它加速了！
    它向着左樱冲了过来！
    “来了来了！”
    左樱亢奋到了极点。
    她看着这巨大的熊掌向她拍来，凌空往后退让的同时也不忘在心底感叹：
    “真的好大啊！爪爪也很锋利！”
    熊掌袭来，左樱疾速一退，熊猫妈妈一掌扑空，立起的身体往下落，左樱看准机会一个空翻，从它身上翻过去，经过它修长壮硕的身体时，她趁机伸手摸了一把，从猫猫头顶一直往下撸去。

 第28章 跟熊猫回家

    “啊啊！摸到了！”
    原来大熊猫摸起来是这种感觉，它的毛硬硬的……
    撸猫成功，左樱立刻开溜，怕再放纵会激怒它。
    两个小家伙看到左樱避开了妈妈的攻击，一阵乱叫，看起来又萌又凶。
    左樱差点没忍住要去摸它们一把，但想到这样做对熊猫妈妈是莫大的挑衅，她还是管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左樱退了几米远这才停下去看熊猫妈妈生气没有，有没有打算追杀她。
    一回头，熊猫妈妈也正看着她，并且……感觉没有生气？
    左樱有些不确定，因为它刚才要攻击她的，攻击落空应该会很恼怒才对。
    但这个表情……怎么看都不像生气要发火的样子……
    左樱才这样想，熊猫妈妈就向她冲了来，吓得她一个激灵赶紧又跑远了些。
    看她跑开，奔跑的熊猫妈妈跟着就停了下来，似乎不打算追了，只是仍还看着左樱，并未掉头。
    左樱正寻思它这般是不是在警告她别再靠近，它又向着她发出一种……似警告，又似……委屈的声音。
    为什么会觉得是委屈？大概是因为它的神情看起来真的很委屈。
    左樱拿不准它的态度，一时不知是走是留，一人一熊就这样无声对视。
    两个小崽子却不安分，凑到妈妈身边嘤嘤叫唤，也不忘帮着妈妈凶左樱。
    妈妈转头舔了舔两个小家伙，轻轻叫了几声，两小只很快安静了，盯盯看着左樱，却不再凶巴巴的冲她叫唤了。
    安抚了两个娃，妈妈又转头向着左樱叫，这次叫得轻，声音一点不尖锐，听起来并无警告之意。
    左樱看着它，有些迟疑。
    左樱犹豫着，不知应不应该靠近，又或者最好保持现在的距离，熊猫妈妈却低头拱了拱两个小黑白团子，并轻轻叫着。
    两个小崽子在母亲的催促下，一步一停一回头的向着左樱爬过去，而熊猫妈妈则是摊开四肢趴了下来。
    左樱惊诧的看着它，对于它的举动很惊异。
    两个小家伙很快跑到近前，左樱略一犹豫，还是蹲下身，向着它们伸出手，暗里却分出些许精力关注着那边的熊猫妈妈，以防它突然扑过来不及应对。
    看着蹲下身的左樱，两个小崽子步调一致的在她伸出的手掌前停住，看看左樱，又回头看看妈妈，妈妈轻叫了两声。
    有了妈妈的指示，两个小家伙便又转回头看左樱，一个低头拿脑袋去蹭左樱的手，一个抬起一只爪爪放左樱手上。
    左樱为此惊诧，但更欣喜，她抬眼去看熊猫妈妈，却见它翻了个身，变趴为躺，肚皮朝上，并发出羊叫一般的声音。
    这种种举动似乎已经很明显了——它很高兴，并且信任左樱，不担心她会伤害自己的孩子，甚至很想左樱和它的孩子接触。
    “可明明之前它还是要攻击我的……”
    左樱有些搞不明白，难道自己弄错了？它刚才扑过来其实并不是想攻击她，只是没想起自己是怎样的大体格子吗？
    不过它又为什么会信任她呢？
    左樱不由想起那条灵蛇，萧施和陆振都说灵蛇认识她，额，或许应该纠正一下，是认识原主，但因为她并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也无从判断他们的猜想正确与否。
    但……真的很有可能？
    看着那个欢快翻滚的大家伙，左樱想不到其他可能了——如果不是认识，没道理更没可能这样。
    左樱思绪正翻涌，手臂突地一重，低眼看却是两个小家伙爬到她手上抱着她的胳膊吊着。
    左樱不由笑了下，将伸出的手往怀里一收，抱着两个小家伙向熊猫妈妈走去。
    熊猫妈妈停止了翻滚，半躺半坐的看着她走来，怀里两个小家伙则不安分的伸头去贴左樱的脖颈和脸，嘤嘤叫的同时还舔两下。
    左樱被它们弄得痒痒的，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
    走到熊猫妈妈跟前，左樱蹲下身想把两个小家伙放还给它，谁知这俩还赖着不下去了，最后还是妈妈张嘴给他们叼了下去。
    两个小家伙在妈妈怀里扑腾，嘤嘤嗯嗯的叫唤，好像很开心。
    妈妈用爪爪按了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应了两声。
    左樱也抬手摸摸它的脑袋，感觉它一熊带俩娃很不容易。
    熊猫妈妈抬头看她，似乎很享受她的抚摸。
    “我们是不是认识呀？”
    左樱摸着它的头问。
    “嗯！”
    也许是巧合罢，熊猫妈妈“嗯”了一声。
    左樱也不太在乎它是真听懂了，还是纯属巧合，反正她很开心。
    手在猫猫头上rua来rua去，左樱笑着又问：
    “你是来饮水的？呐呐，快去喝～”
    “嗯！”
    它又应了一声，并爬了起来。
    这下左樱真怀疑它真听懂自己的话了。
    熊猫妈妈起来去喝水，两个小崽子却还缠着左樱，其实说它们小，那是相对于它们妈妈，用左樱作参照的话，它们其实也挺大的了。
    左樱摸摸这个，摸摸那个，问它们：
    “你们不喝水吗？”
    “嗯！嗯！”
    两个小家伙将头一点一点的。
    还在吃奶么？一点水不喝？
    左樱正想，熊猫妈妈便扭头过来叼它们，给两个熊崽子都拖到水边，并叫了两声，似在催促它们喝水。
    小家伙们老实喝水，妈妈便转头回到左樱身边，它拿它的大脑袋去蹭左樱，开心的叫个不停。
    两个小崽子很快喝完水duang duang的往回跑，妈妈拱拱左樱，又转头看它们来的方向，似乎想邀请左樱一起回去。
    左樱站起身，熊猫妈妈又回头催促两个熊崽子，开始往回走的时候，熊猫妈妈还回头看左樱有没有跟来，见左樱有跟着这才欢快的跑起来。
    说是跑，其实左樱也可以很轻松就跟上，那条左樱先前没走下去的路，现在在主人的带领，她再次踏上了。
    跟着这片竹海的主人走到竹林深处，左樱发现一种蛮适合做竹剑的竹子，杆子又光又亮，颜色更是亮眼的紫红！
    左樱很想要一根，但脚还是跟着三只熊熊走。
    它们在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停下，这里零散的放着些竹子竹笋，回来的路上两个小家伙早跑到了前面，一到这里就开始放肆翻滚。
    等左樱跟着熊猫妈妈走到这里，它们也一熊拖着一个大笋子迎过来。
    妈妈轻叫两声，也许是在跟它们解释左樱并不吃竹笋。
    左樱拘束的跟着妈妈，笑容腼腆。
    左樱看着它们母子仨交流，揣测着它们交谈的内容。
    叫了一阵，两个小家伙怏怏垂下头，爪爪扒拉着拖来的大竹笋，似乎很遗憾左樱竟不能吃它。
    熊猫妈妈又叫了几声，不知是在说什么，其中一个小熊崽给了它回应，这里交流的内容左樱无法理解，但它们交流完后，熊猫妈妈用头拱了拱她，两个小崽子则跑来扒拉左樱。
    “难道它想两个孩子跟着我？”
    左樱一下联想到看过的玄幻小说，里面都这样的。
    可我……没法带着它们呀。它们要吃竹子，我这又没个随身空间的，这没法养啊……
    左樱有些犯难。
    熊猫妈妈冲她叫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诶——”
    左樱伸了伸手，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走了呀？
    熊猫妈妈回头应了一声，可能是在解释，但左樱完全听不懂。
    两个小家伙倒心宽，妈妈走了也不担心着急，还一个劲的想往左樱身上爬。
    左樱无奈蹲下身将就它们，手则去拿它们拖来的大笋，递到它们嘴边。
    笋笋递到嘴边，两只熊猫崽不再奋力往左樱腿上挂了，一屁股坐在左樱脚上，两只jio jio翘起圈着左樱的腿，一熊圈一条，然后手抱竹笋开始干饭。
    左樱手动给它们挪了挪，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蹲它们面前看它们吃笋。
    “唧唧～”
    吃得好香。
    左樱忍不住要伸手去rua它们毛乎乎的脑袋。
    坐看熊猫宝宝吃笋笋，确实很治愈，不过想到离开的熊妈，左樱又有些忧心：
    “它去做什么了？”

 第29章 贴心的毛茸茸

    那边，没了萧施的阵法碍事，左枫的优势一下显现出来，不多时手下人便在溪边发现了盘坐调息的陆振。
    萧施走后，陆振没有去追，也没有自己去找，这是有考量的：
    灵蛇在这里失去了方向，萧施去找，也不过是瞎碰运气，跟着他未必就能找到，而他自己去找，也和萧施一样——纯碰运气。
    左樱是一定要找的，但他此前为赶赴左樱的及笄礼，已经连日赶路，到了左府也未能多作休息，从夜里便跟着左枫的人到处跑，找到左樱以后，三人又向着哀岭深处跑，几番下来，他的体力已多有损耗，虽幸得灵果稍作补充，现也还能勉强一追，但终究效益不高。
    那效益要如何才高？
    没有方向，自得人多才好找。
    他停在此处不行，盘坐调息，就是为了等——左枫。
    左枫很快赶来，见了那袭青衣，他似笑非笑的讥讽道：
    “陆兄——怎到这来了？”
    陆振起身轻笑回应：
    “左兄不也一样？”
    “哼。”左枫冷哼一声，耐心全无，“樱樱在哪里！”
    “不知道。”
    陆振摇头轻叹道。
    左枫冷冷看着他，目如鹰隼，满是凶杀戾气。
    “我们原在一起，但不久前樱樱情绪失控，甩下我们跑掉了，追到这附近，已经完全失了她的去向。”
    陆振补充道。
    左枫微微眯眼，很快对陆振这番话做了判断。
    左樱托着脸看吃播，忽听身后有动静，回头凝眸去看，却只见密密竹林，看不到是什么东西，但听声响——
    “嗯！”
    身边的熊猫崽突地叫了一声，左樱转眸去看，一只熊猫崽伸手搭到她臂上。
    “没事的。”
    左樱伸手摸摸它们脑袋，安抚了一句。
    那声音更近了些，听起来像……一个庞然大物拖着什么在前进……
    “是它么？刚才离开的熊猫妈妈？”
    “它回来了？拖着竹子吗？”
    左樱眉头微凝，又以余光去看两只熊猫崽。
    它们还是在吃笋，之前那个大笋吃完了，它们又在吃新的笋笋了，一边吃一边看左樱。
    “熊猫听觉敏锐，它们一定听到动静了。”
    “但它们一点也不紧张……”
    “肯定是它了。”
    左樱安了心。
    过了一阵，一个大家伙从竹林中走了出来——果然是它！
    左樱笑了笑，但跟着又一下愣住——它嘴里咬着的是……
    回来的确实是熊猫妈妈，弄出那般响动的，也是它，而它嘴里咬着拖回来的，也确实如左樱先前所想，是竹子，但——那是红竹！
    这是她刚才看中，想要采来做剑的红竹！
    她虽看中，却未动手，可它——给她采回来了！
    看色泽，是顶好的，甚至，是最好的！
    先前不能理解的熊猫宝宝和妈妈的交流，一下清楚了。
    左樱看着走来的大可爱，心里好感动！
    它咬着一根鲜红靓丽，笔直修长的竹子，向着左樱缓缓走来，两个小家伙丢下没吃完的笋笋，欢快的迎了过去。
    到了左樱面前，它放下竹子，冲着左樱咩咩叫，又拿毛乎乎的大脑袋拱她，撒够了娇，它用爪爪抓起竹子，递给左樱。
    左樱伸手接过，用额头去蹭它的头，心中异常欢喜：
    “谢谢呀！你挑的这根真好！”
    熊猫妈妈咩咩叫，两个小家伙一个往左樱怀里拱，一个用爪爪扒拉妈妈带回来的红竹。
    左樱立刻摸摸怀里的小家伙，笑着夸奖道：
    “宝宝好聪明！也要谢谢你哦～”
    没被夸到的小可爱巴巴的看着左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左樱一下笑了，也摸摸它：
    “你也很棒，有乖乖听妈妈话，是好孩子哦～”
    雨露均沾的夸了一圈，在妈妈的叫声示意下，两个小家伙跟着妈妈转到左樱侧边，虽然不知道左樱要这竹子做什么，是吃还是用作其他，但这样可以不妨碍到她。
    “好贴心的大可爱和小可爱……”
    左樱心里一暖。
    熊猫妈妈采来的红竹很好，但要当做一件趁手的兵刃，它还需要再修一修。
    左樱身上只有几支萧施给的空白阵法签，根本没有什么合适用来修整竹子的工具，但……这不还有万能的驭气？
    不过用驭气来修，显然是精密操作，左樱需要练练手。
    这根红竹熊猫妈妈几乎是贴着地咬断的，然后整根拖了回来，看起来有三四米，杆身光滑红亮，粗细大概一两厘米，竹节平坦，两竹节间隔长度约十五厘米，竿节处有分枝，分枝叶细长青翠，看起来很美味。
    虽然剔除竹节处的分枝用手就行，但左樱为了练驭气的精密度，还是用的驭气。
    三只熊猫便看着左樱手没碰到竹子，那竹节处长的竹枝便落了下来，一大两小顿时睁圆了眼。
    左樱抓着竹竿一顿修，将所有分枝都修去这才停了下来。
    “你们吃这个吗？”
    左樱将修落的细枝拿起，偏头询问三只熊熊吃不吃它。
    “嗯！”
    熊猫妈妈最快回过神给了她回应，左樱便将竹枝递过去给它。
    她一开始只递了一点，因为担心它的“嗯”并非是要吃的意思，直到看到它抓着竹枝吃起来，左樱这才放心的将修落的细枝全给它们递去。
    三只毛绒绒开心吃竹子，左樱也开心。
    她将修去分枝的竹子重新捡起，然后细细打磨竹节，先磨两头，后磨中间。等将所有竹节都打磨好，她上下看了看，沉吸一口气，驭气削竹。
    左樱两下便把这老长的竹竿取到合适长度，然后就是上下打磨断口。
    本来剑该有两刃才叫剑，但左樱还是决定就让它是现在的圆柱体，虽然这样一来看起来就不算剑而该叫棍了。
    “诶，哪天给它弄成笛子！”
    左樱转着手里的竹棍，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不过她没学过这个，不会做。
    “等啥时候学会了，就给它改成笛子！”
    左樱开心的想。
    左樱做竹棍（划掉）竹剑，所用竹子不过六七十厘米，而熊猫妈妈采回的竹子有三四米，所以做完竹剑还剩许多。
    左樱想了想，觉得不能浪费它精心挑选的竹子，打算把剩下的弄成长签，类似萧施给她的阵法签那种，可以当暗器使，她用着还蛮趁手。
    做竹签就不能像弄竹棍那么粗糙了，不过左樱还蛮有兴致——正好可以多练练驭气。
    将长长的竹子削成数十段，然后劈成合适大小……
    劈的时候左樱想想决定多搞几种型号，最后劈下来细的跟牙签差不多，粗的和萧施的阵法签差不多，中间还有两档比牙签粗比阵法签细的。
    劈完以后，把它们一头削尖，主体削成柱体，然后在柱体尾段打个孔，跟着就是打磨，不断打磨，打磨到光滑不刺手就差不多了。
    左樱做这些全用的驭气，开始劈削打磨的时候，她时常控不好驭气的强度，干废了不少，所幸可供使用的竹子还挺多，捣鼓下去，总该有几支合格的。
    仨熊看着左樱的神奇操作，惊呆了，连竹子都忘了吃。
    左樱偶一回眸，看见它们这幅模样也不由眉眼弯弯，唇角泛笑。
    经过不停的劈、削、钻、打磨，左樱获得了一大把合用的竹签。
    用竹子不断劈分而成的细竹丝把粗的签子串起来，还挺像收租婆的钥匙串，就是长了点。
    细如牙签的签子这样钻孔有些不方便，左樱决定把贴地的那节竹子削来打磨一下，制成竹筒，用来装这些签子。
    制好竹筒，装进签子，盖上盖。
    “嘻～完美。”
    左樱看着自己的杰作，笑弯着眼，暗自夸道。

 第30章 猫猫床

    左樱搞这些废了不少时间，三只熊猫就在一旁边看边吃，先是吃左樱修下来的新鲜竹枝，完了也在左樱做竹剑（棍）、竹签、竹筒留下的边角料堆里翻寻，不过这红竹似乎不太符合它们口味，挑挑拣拣吃了些俩小家伙还是转去吃它们之前存起来的笋笋了，妈妈倒不挑嘴，仍旧慢慢吃着那些可吃的红竹边角料。
    看到左樱搞完了，俩熊猫崽崽再忍不住，扔下没吃完的笋笋，一个劲向着妈妈“嘤嗯”叫唤，申请凑近些看看。
    看着两个毛茸茸嘤嘤怪，左樱不由唇角上扬。
    “来～”
    左樱伸出手，向着它们招了招。
    这下两个小家伙可不管妈妈的意思了，一下就从妈妈身边跑走，颠颠的往左樱身边凑。
    妈妈也没伸爪去抓它们，只叫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
    左樱摸摸两个小家伙，又向妈妈笑笑。
    俩熊猫崽一下就冲到了左樱面前，用头蹭蹭她，鼻子嗅嗅她，舌头舔舔她。
    面对它们的亲近，左樱的不住笑着，心情很好。
    看俩娃同左樱闹腾，妈妈也起身走了过来。
    左樱将手臂一横，上下左右移动逗小家伙们玩，腾出另一只手去摸走来的熊猫妈妈。
    熊猫妈妈享受着她的抚摸，爪爪则抬起制止要去咬左樱用竹丝串起的竹签的熊猫崽。
    小家伙将头从妈妈爪下逃离，巴巴的去看左樱，小爪爪一只抱着左樱手臂，一只指着左樱的竹签，似是在说：
    “可以给我一根看看嘛？可以吗可以吗？”
    左樱笑笑，对妈妈道：
    “没关系的，我做了很多。”
    摸摸妈妈，左樱伸手取了两根签子，一熊给了一根。
    熊猫妈妈叫了一声，似在说：
    “你太宠它们了。”
    左樱又摸摸它，还是笑。
    俩小家伙得了竹签便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停研究：嗅嗅，在脸上蹭蹭，诶，掉肚子上了，捡起来，咬一口。硬的，是竹子的味道，再舔舔？
    检查了一通，它们没发现这东西的特别之处，吃起来味道也一般。
    俩熊看着左樱，似乎不明白她搞这个干什么。
    妈妈又在对它们说话了，也许是在训斥，两个小家伙肉眼可见的蔫了下来。
    左樱只好又安抚的摸摸它们，也摸摸妈妈。
    送出的竹签很快又被小家伙们还了回来，不过从完好变成了残缺，把竹签还给左樱的时候它们还嗯嗯嘤嘤的叫个不停，左樱猜想它们也许是想知道这东西怎么用。
    思索了一下，左樱打开竹筒盖，从中取了一根，在它们面前晃了晃，然后以两指夹住，反手射出。
    数米外，一根纤细的竹子发出撕裂的声响跟着倾倒下来。
    小家伙们一下惊呆了，很快两个一起跑去看那颗倒下的竹子，不单看倒下的半段，还用嘴把立着的那截也咬断，一阵研究后，它们拖着竹子走了回来。
    回来把竹子给妈妈，它们用爪爪将放到左樱手心的签子又扒拉回来，然后试图学着像左樱那样做。
    但它们的小熊爪和人手到底不一样，怎么弄也没办法像左樱那般。
    看它们一阵鼓捣却把自己弄得气鼓鼓的，左樱伸手摸摸它们毛乎乎的脑袋：
    “你们是熊猫呀～不用这样的。”
    “你们有锋利的牙齿和爪爪，力气很大很大，可以不用这样就弄断竹子哦。”
    左樱温声安慰道。
    它们仰头去看左樱，妈妈也叫了几声，听着像是安慰开导，又像是无语的念叨。
    在左樱和妈妈的安慰开导下，两个小家伙总算放弃了像人一样射竹签，只坐着用爪爪扒拉地上左樱制造的边角料。
    左樱和妈妈看着它们玩闹，妈妈还顺便吃着竹子。
    坐着扒拉了一通后，两个小家伙似乎又恢复了元气，欢跳着扑向左樱，要往她怀里钻。
    妈妈叫了两声，也许是在提醒它们注意分寸。
    左樱搂着它们逗它们玩，直到熊猫妈妈吃完了竹子再次出声。
    腻在左樱怀里的胖团子不情不愿的钻出来，妈妈则趴了下来，眼睛看着左樱，爪爪反勾起指向自己背上。
    “？”
    左樱有些不确定它的意思。
    两个胖团子在妈妈身侧停下，靠着妈妈半坐半躺，打着哈欠，很快又侧趴下去团成团。
    “啊——它们要睡觉了？那——”
    看左樱不动，妈妈叫了两声，可能是在催促，也可能是在表述它的意图，熊猫宝宝听到妈妈出声，又爬起来，duang duang向左樱跑来，一个在前咬着衣摆拉她，一个到后面用脑袋拱她。
    左樱踉跄着往前，到了熊猫妈妈身前，咬衣摆的熊猫崽松开口，手手向着妈妈背上挥，在后面用脑袋助推的熊猫崽则快速爬到妈妈背上趴着，然后又跑下来，似乎是在给左樱示范。
    “它们要她爬上去？确定？”
    左樱有些迟疑，主要觉得这样不太好——咱多少也是有些分量的，虽然它是大熊猫，可……
    “这样不好？你会很辛苦的。”
    左樱叹了口气，弯身摸摸熊猫妈妈的头。
    熊猫妈妈应了两声，爪爪还是示意她上自己背上。
    左樱有些无奈，一转眸，两个小家伙又爬到妈妈背上，一个趴，一个躺，爪爪拍着妈妈的背，向着左樱嘤嘤叫，在示范的同时，还不忘表示在妈妈背上很舒服。
    示范完两小只又跑下来，催左樱上去。
    左樱无奈，看看两小只，又看看熊猫妈妈，在三熊的催促下，她终于转身轻轻坐了上去。
    “重不重？”
    左樱摸摸熊猫妈妈的头，询问道。
    熊猫妈妈以开心的咩咩叫回应她。
    左樱无奈一笑，两小只已经在拱她的腿了。
    顺从的把腿也放了上来，两小只很满意，但跟着就又来按她撑着的手臂。
    左樱无奈躺下，它们这才高兴的叫了几声，脑袋蹭蹭，爪爪按按，看左樱有好好躺着，它们退下去贴着妈妈团成团，开始酝酿睡意。
    左樱看看两个小家伙，又摸摸妈妈，她看着头顶薄雾，轻轻道：
    “辛苦啦。”
    熊猫妈妈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眼。
    左樱抬手驭气，取来自己新制的竹剑抱在怀中，躺在这特别的睡床上，合上了眼。
    在这特别的睡床上，垂落的手可以埋在毛毛堆中，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它们的心跳呼吸，与她如此的近，温暖又安心。
    她躺了多久？也许已经很久很久，也许才没多大一会儿。时间，开始模糊了。
    但这种温暖安心的感觉，却一直很清晰。

 第31章 小姐在这！

    不知过了多久，安然平躺的左樱突地睁开了眼——
    “有人来了！”
    左樱刚清醒，趴着睡觉顺便拿身体给左樱当床的熊猫妈妈也警觉的睁开了眼。
    它仔细监听着那异样的响动，趴着的脑袋往上抬了抬。
    发觉它醒了，左樱伸手摸摸它，打算从没有熊猫宝宝的一侧下来。
    但她的一条手臂和腿分别被两只熊猫宝宝用爪爪压着，她一动作，两个小家伙也睁开了眼。
    见她醒了，熊猫妈妈轻叫了一声，两个还没太睡醒的小家伙一下清醒了。
    左樱下了地，熊猫妈妈缓缓起身，两个小家伙也紧挨着妈妈，一脸警觉。
    左樱走到熊猫妈妈面前，蹲下身伸手摸它，叮嘱道：
    “你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乖乖的，不要乱跑，不是所有两脚兽都是好人哦。”
    左樱不确定它能不能懂自己的意思，但她没有更多时间和它们解释了——来者甚众，必是左枫！她必须尽快离开，再和它们待在一起说不好会连累它们。
    熊猫妈妈应了一声，也许听懂了，也可能没有。
    左樱向它笑笑，拍拍它的头站起身，她又摸摸两个小家伙，同它们说：
    “你们要好好跟着妈妈，不要胡乱跑，乖乖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似乎是知道左樱要离开了，熊猫宝宝立起身来用前爪去抱她的手，不停的嘤嘤叫，妈妈生气的转头瞪它们，大大的熊爪拍在它们头上。
    在妈妈的训斥声里，熊猫宝宝委屈巴巴的松开了左樱。
    左樱有些无奈，但她必须要走了。
    伸手揉揉两个小家伙毛茸茸的大脑袋，抱了抱熊猫妈妈，左樱处理了一下自己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抹去只有人才能留下的印迹，左樱又注意到那些边角料——得处理一下。
    将这些明显属于红竹的边角料收集起来打包好，左樱四面看看，感觉没有什么疏漏了。
    拿上竹签竹剑，左樱看向看着她的仨熊，郑重道：
    “我走了。”
    左樱说着转身，头也不回的同它们挥手：
    “别跟来。”
    左樱言落就走，驭气而行，顺便沿路清除自己此前留下的痕迹。
    行至溪边，左樱留下了这里的足迹，并故意在溪流的另一边也留了些微痕迹，希望可以以此将左枫等人引离熊猫栖息地。
    左樱走了没一会儿，几条人影便在溪边停住了脚步。
    哀岭深处鲜有人至，这足迹新鲜小巧，不用想，肯定是左樱留下的。
    但这里除了左樱的几个足迹，还有……熊的脚印！带崽的熊！
    这是个坏消息，他们立刻放出信号，随后一人留守，其余人接着往前追寻。
    信号一放出，循着那条竹林中的小道往深处探寻的人立刻停了脚步，转头定了方向，很快便沿路退了出去。
    左枫到了溪边，看到熊留下的痕迹，脸色沉了下来。
    陆振也看到，虽然理智告诉他，区区几只畜生，根本没可能伤她分毫，但这并不妨碍他面色不好——真是、不长眼的东西。
    也就是目下尽快找到左樱才更紧要，不然他还真想把这几只熊捉回去扒皮制器，割肉炼丹，放血酿酒！
    不过……
    跟着他们，果然快些。
    念及此，陆振心情稍好。
    好容易发现左樱留下的足迹，一行人迅速往下追去。
    左樱的速度本不是他们能及的，但……她想被他们追上。
    只有被他们追上，三只熊猫才算真正安全。
    她在一条溪流边停下——这哀岭里还真挺多溪流的——这条溪流也许是单独发源的一支，也可能和她之前遇到的几条有些关系，这并不重要，她选在这里停下，是因为这条溪流是下落的。
    落差不是很大，也就米的样子，水量跟之前遇到的几条差不多，但因为不是平流，落差造出的声响远比前几条引人注意。
    选了个好位置盘腿坐下，左樱将竹剑放在身侧，把串竹签的竹丝打开结，打开装细竹签的竹筒盖，把竹签倒出来，展开衣裙，里面包着边角料，被风一吹，那些细碎的竹屑一下飞起，有的被溪边潮湿的水汽打湿落在左樱身侧，有的则没入坠落的溪水里，不知被冲到何处，反正再看不见。
    左樱抖了一部分边角料到水里，看着它们混在水里疾速坠落，然后一部分被水流冲走，一部分在底部打转。
    左樱想了想，继续把边角料一点点往水里丢，并将部分边角料研磨成屑，让它们随风吹落在自己身侧。
    扔完边角料，衣裙里还积着些细小如尘的竹屑，左樱一手拿竹筒，一手拿盖，看着好像在查验盖子的适配度。
    “来了。”
    左樱微垂的眼里，眼波微动。
    左樱待的位置是小瀑布的中段旁侧，这里有段天然形成的通道，看起来像是被水流冲刷出来的，也许这条溪流水量暴涨的时候会灌到这里来。
    这地方有些危险，并不安全，但左樱很喜欢，她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说隐蔽也隐蔽，说显眼也显眼，她没有刻意隐藏行踪，还特意在下面留了点痕迹，所以他们一定会发现她的，而这，也是她想要的。
    盖上盖子试了试，左樱将之前倒出的竹签又装回来，溪流下方一条人影停住了脚步。
    左樱将竹筒揣回怀里，下面的人蹲下身细细察看。
    左樱将串好的竹签刷下来，装模作样的重新穿线，等待着下方的某人一仰头，往上看。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左樱投在水里的边角料，他伸手从水里捞起一根左樱削废的竹签，拿到眼前皱眉看了看，立刻抬眼顺着水流往上看去——
    “！”
    暗卫一下睁大了眼。
    黑石白水绿树，那点淡紫格外显眼。
    她低垂着眼，面容恬静，不紧不慢的穿着手里的竹签，似乎并未注意到他。
    “小姐！”
    迟疑了一下，他高声叫道。
    左樱看了他一眼，继续穿竹签。
    “上去？还是先通知主子？”
    左樱不应声，暗卫稍有些纠结。
    “有发现？”
    左樱听到上面传来询问声，不过被耳边的水声搅得有些不清晰，她把竹签再次串好了。
    “小姐！”下面的暗卫立刻回道，“小姐在这里！”
    “什么？！”
    左樱打好结，听到上面人惊诧的呼声，跟着一条人影从上面跳下来，左樱看着从眼前闪过的某人，有些无语。
    她站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竹屑，刚从她眼前跳过的暗卫也转过头来往她这看。
    “快通知主子！”
    后来的暗卫急声道。
    左樱微有不屑，驭气将身侧竹剑取来，纵身跃下。

 第32章 到此为止了！

    “小姐！”
    两人垂首抱拳，恭敬道。
    左樱以余光一瞥，看两人态度恭敬，自己与他们也无仇怨，便敛了动手的心思，只默默的走开了。
    “小姐！”
    左樱转身就走，两人大惊，立刻追去要拦。
    左樱不理会，因为只要她想，甩掉他们并非难事，可——
    “樱樱！”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左樱愣了一下：
    陆振……？
    左樱停住了脚步，转身回眸。暗卫趁机追上，围在她身后。
    分开许久总算见到她的身影，陆振很激动，看她停下回头，他心中愈加欢喜。
    但左樱循声回眸，原本淡然无波的眼眸却一下冷了。
    她当然也看到那位昨夜才见过的原主哥哥，也看到他阴狠扭曲的表情，看到他向自己疾冲而来，可能很想把自己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但她不很在意，她看着一脸激动满眼欣喜的陆振，眼神淡漠，语气嘲讽：
    “你和他们一起？”
    陆振顿了下。
    “师兄，”左樱唇角微牵带笑，笑容嘲讽，眼神淡漠，“我对你很失望。”
    “不——”陆振急了，连忙解释道，“这其中一定有些误会，樱樱——”
    左樱不想听他废话，转了视线不再看他，只盯着不断靠近的左枫。
    “主——”
    身后的暗卫垂首开口，但话未说完便一下截断。
    左枫在这一瞬疾速逼来，伸手便要去抓左樱衣襟，凶狠的表情，带起的劲风，惊得两名暗卫说不出话。
    左樱神色微冷，侧身避开，将手抓住左枫手腕，抬腿便向左枫肚腹踹去。
    左枫沉手去抓她脚踝，左樱立刻变招改向，假意要去踢他手腕，最后却踹在他膝上。
    左枫的脸色愈加难看恐怖了，一手下沉抓住左樱脚踝，另一手迅速脱离左樱掌控，直取左樱咽喉。
    左樱踹上他膝盖的同时，另一手也持竹棍杵地撑身，飞起另一条腿踹他肚腹。
    两人的动作几乎发生在同一瞬，但就结果来看，还是左樱更胜一筹。
    左樱撑棍而起，身子一仰，重心一低，左枫的扼颈便落了空，再要转向往下，左樱也挡了来。
    左枫虽捉住她一只脚踝，但没等用力，肚腹便已挨了一脚，捉住的一只也在瞬息之间脱了手。
    左樱抓住左枫四指，遏住他向自己咽喉逼来的攻势，同时以此为着力点，收回撑地的竹棍向左枫下盘扫去，身体则一个360度飞旋，迅速抽身。
    “小姐！”
    “主子！”
    “樱樱！”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等其他人叫出声来，两人早已分开。
    左枫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发起下一次攻击，左樱站直身子，抬手以竹棍指他，对旁人的叫喊，兄妹二人都选择无视。
    “你到底是谁！”
    左枫怒道，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左樱。
    左枫这话问的，围观群众全都傻眼了。
    唯一一个明白人，是左樱。
    不过——
    “我？”左樱语音微挑，一丝轻蔑的冷笑在唇角一闪而过，她看着义愤填膺的左枫，实言道，“我是左樱。”
    “你，又是谁？”
    左樱嘲讽的看着他，以同样的问题回敬道。
    “你若是樱樱，便不会问，我是谁！”
    左枫面色凶狠。
    “呵。”左樱呵笑一声，收回指着他的竹棍，语气淡漠又含着几分嘲弄，“我是左樱，不是你的樱樱。明白了吗？我的好哥哥～”
    左枫瞳孔一震。
    左樱嘲了他一句，不想再跟他说话了，她转眸看向挡路的暗卫，抬剑一指：
    “让开。”
    众暗卫面面相觑，不敢照行，拿眼去看主子，未有应声。
    左樱冷笑：
    “让开。否则休怪我无情。”
    没有主子的指示，众暗卫不能听她的命，尽管她是主子的妹妹。
    “想走？没门。”
    左枫面色阴沉。
    “跟我回去！”
    左枫再次伸手去抓她：之前是他大意了，这次一定不会再失手。
    左樱以余光扫他，冷笑着回应道：
    “那就试试。”
    “左兄！樱樱！”
    陆振的呼喝两人都当听不到，谁也不打算退让，两道身影迅疾交手，互不相让。
    自溪边悟了驭气后，左樱以驭气行路，以驭气削竹，她自以为对驭气已经有些熟练，可与左枫一交手，她一时竟忘了驭气——太快了。
    等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我刚用的……是内力？那内化之气？
    还是说，一样没用，纯靠硬接硬打？
    必须要承认，她一开始很紧张，虽然心里早便打定主意，要宁折不屈，大不了鱼死网破，但与左枫动手，她还是有些忐忑，担心不是他的对手，落败后会被他捉回去囚禁起来，但过了十数招后，她渐渐觉得……
    左枫也不过如此。
    虽然左枫的拳风刚猛，身法又鬼魅莫测，招式多变，但左樱却觉游刃有余，应付起来竟很是轻松。
    心一安定，左樱竟在这瞬息万变的打斗之中，分神去内察体内之气，不看不要紧，一看左樱心里一惊：
    多了……
    我刚才应该有用的，就算刚才下意识用的不是它，而是驭气，那我也没有主动炼化过，它便是不减，也该原模原样，增多，明显是不合常理的。
    除非……这躯体，当真可以自行转炼灵气！
    看着兄妹二人缠斗，众人都不觉有什么不对，顶多暗叹一句左樱厉害，对上左枫竟也不落下风，再暗暗一想若是自己上，又会怎样。
    唯有左枫清楚，他打得有多乱。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仅对她有的感觉，仅在她身上感受过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他发狂，忍不住想要贴近她，占有她，禁锢她！
    他多变的身法招式，看着高深，其实只有他知道，他已被这种感觉乱了心智。
    左樱打得很轻松，也没想着下狠手。
    两人缠斗了几分钟，左樱突然感觉难度提高了些——
    “所以驭气的强度不如内力？”
    左樱暗想道。
    她方才加大驭气的使用占比，强度便一下上来了，这让她不由如此想道。
    但她虽这般猜测，却并未打算再增加内力占比以检验，因为——驭气已经足够了。
    左枫赤手空拳，没用任何武器，左樱便也没用暗器竹签，尽管它就在手上。用竹棍敲打力度也是点到即止，毕竟这不管怎样也是原主的哥哥，虽然她蛮想帮原主暴揍他一顿。
    但那是之前了，现在明显感觉强度上来以后，左樱也不再留手收力，虽不打算杀他，或者重伤他，但也——到此为止了。

 第33章 狗东西！

    左樱一剑挥出，欲意强行逼退左枫，左枫看穿了她的心思，硬撑着不肯退步，一掌打出，硬接剑气。
    “找死！”
    左樱眼神一冷。
    她本只想逼退他，并不想取他性命，身在哀岭，危机四伏，重伤他也不好，会让他陷入危险之中，可她处处留手，时时退让，这人竟还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左樱收剑负于身后，左枫突破剑气向她心口打来——
    “！”
    左樱突然收手，左枫大惊——他这一掌用了十成功力！
    左枫慌了神，可他这掌打出的时候没想过要收力，因为那道剑气很霸道，他也是打红了眼，竟忘了不管怎样，这也是妹妹的身体！
    这个恶毒的女人，是想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妹妹吗！
    左枫惶恐的眼中，又生出怨毒。
    围观的陆振见此亦是大惊，但不等他射出银针，左樱已经抬手聚气，一掌打出——
    看她出手，左枫松了口气，可等对上左樱这一掌，他顿时变了脸色。
    “好强——”
    射出的银针难进分毫，下一瞬竟变作飞灰，陆振大惊。
    离得近些的暗卫不由自主的退远了些，对于自家小姐的战力有了更新的认知。
    这一对掌，左樱却有些疑惑：……奇怪。
    左樱眉头微皱，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但此刻似乎并非思考的好时候。
    见左枫脸色大变，左樱考虑了下，还是及时收了力，没给他打吐血。
    不过这一收力，她这一掌便只将左枫打退几步，但，这也足够了。
    左樱收掌急退，迅速抽身，随意选了个方向，横剑一扫，欲以驭气开出一条道路。
    她不敢低估这些人的忠心，所以驭气强度很大，一剑扫出，直将他们击飞出去。
    “樱樱！”
    陆振声音急切，左樱却回身一斩，打落向她射来的银针。
    “哼。”
    左樱冷冷看他，在心底冷哼。
    左枫已经追来，才撕开一条口子的包围圈也很快有人补过来，陆振目光闪躲，不敢与她对视，指间银针却闪动着点点光芒。
    左樱头也不回，冷冷看着他们，驭气用到极致，左枫伸来的手，只抓住一缕清风。
    左、陆两人俱是一惊——好快！
    陆振不再迟疑，手中银针再次射出。
    “没中。”
    陆振皱眉，还欲再来，围挡左樱的几名暗卫却一下歪倒下来。
    若非是在这紧要时刻，左枫真想回头瞪他一眼。
    借陆振银针放倒拦路暗卫，那抹淡紫身影立刻从缺口逃出，速度极快，侧边围拢过来的暗卫根本追不上。
    左枫快要气疯了，没有多说一个字，他全力追了上去。
    左樱驭气而行，速度无人能及，行踪又难寻觅，不多时便将紧追身后的众人甩掉。
    陆振和左枫鬼混到了一起，此刻正忙着搜寻左樱踪迹，萧施却还是一人独行。
    如陆振所想，萧施也不过是碰运气乱找，效率和找到人的可能性都远不如左枫一行人，但虽是寻错了方向，他现在却也在向这边来了。
    萧施转到正确方向，还多亏左枫等人互通信息的信号，他们一行人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是左樱，所以萧施认定能让他们互相联络的，唯有一个——发现了左樱的踪迹。
    他没有迟疑，以最快的速度往这边赶，但行至半途，一直处于瘫痪状态的灵蛇导航却又恢复了运作，灵蛇的指向与信号出现的方位有些偏差，但萧施还是选择相信灵蛇，跟着它的指向走，毕竟他要找寻的人，总是会移动的嘛。
    循着灵蛇指的方向，萧施很快到了左樱和左枫交手的地方，但他来晚了，他们早已不在此处。
    萧施有些急躁，虽然他知道左樱很强，但想到左枫，他就烦躁！何况他们人多势众！
    在这紧要关头，灵蛇导航却再次瘫痪，但没关系，这里有很多踪迹可寻，而这也足见左枫人手之多！
    萧施循着这些蛛丝马迹追去，心焦如焚。
    幸运的是，还有一个比较好的消息：
    不似左樱佩了他亲手系在她腕上，可隐匿气息的发带，难以找寻，左枫的人虽也能道句身手不俗，但比之左樱却显眼好找了无数倍。
    萧施很快便追近了，然后就是焦急的寻找左樱身影。
    可左樱没找到，他却先看到了陆振。
    瞅见陆振和左枫的人混在一起，萧施很愤怒——
    “这狗东西！”萧施愤恨不已，“我明明同他说了！我明明已经告诉了他，左枫做了什么！可他竟跟这帮人一起！”
    不住张望寻觅那道身影的陆振突然感知到一道仇恨的目光——
    “是樱樱？”
    陆振欣喜回眸，却见一支签子向他射来——
    “萧施！”
    陆振眼底的欣喜一下消散，闪身避开，但躲过这支，却有更多支射了来。
    “不要闹了！”
    陆振不由恼道：这时候你跟我纠缠什么！
    陆振虽和左枫等人一起行动，但左府的暗卫却不怎么在意他，这也是左枫的意思。
    但陆振突地来这么句，听见动静的还是凑了过来——没准是小姐呢？
    可惜了，并不是。
    陆振因为萧施在这样的节骨眼浪费他的时间而恼怒，萧施的怒气更大：
    “还有脸说我！真是该死啊。这阴狠自私的家伙！”
    萧施的阵法签多着呢，整卷席子都是。虽然一路布阵用了不少，但扎这个狗东西的签子怎么都有！
    萧施不依不饶，阵法签不要钱似的向陆振扔，陆振不停闪躲，有些狼狈，怨气也是极大。
    左府的暗卫凑过来一瞧：得，不是咱小姐。
    至于说萧施和陆振……
    “要帮他么？”
    众暗卫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想掺和一脚去帮陆振，尽管他们看起来像是一伙的。
    不过这也不是看戏的时候，暗卫们对视一眼，决定不管他们，接着去找他们小姐，至于这二位？随便咯，打死了也没啥。
    他们刚要撤，左枫却寻了过来。
    “萧、陆两人正缠斗。”
    “不是小姐。”
    左枫虽未开口，但只一个眼神，暗卫便清楚他的意思了，立刻便禀告道。
    “萧施？”
    左枫眯了下眼。
    暗卫禀完便等着左枫下命扔下他们自相残杀，可左枫却勾唇冷冷一笑，下命道：
    “拿下他。”
    诶？
    暗卫有些意外，但主子既有命，照行便是。
    暗卫袭来，灵蛇张口哈气，萧施的阵法签终于不再独宠陆振一人——

 第34章 灵蛇指路

    萧施终归是有些不理智了，以他的身法，只要不再执着于暴锤陆振或者击杀左枫，还是有希望跑掉的。
    但左枫的出现让他难以维系理智，他之前同陆振说，如果遇到左枫，一定要杀了他，这话不单只是嘴上说说，一时气愤，他是真有这样想法。
    萧施觉得左枫真的该死，虽然他是左樱的亲哥哥，真要杀了他，左樱或许会怨怪他，可……他还是忍不住！
    不过这个问题明显也不用担心，因为，没可能。
    左枫人多势众，萧施更没理由留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打伤左枫给他一点教训就不错了，杀了他？难度太大。
    左枫负手旁观，冷眼看着萧施，似笑非笑。
    一如萧施想杀左枫，左枫也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樱樱是我的！她是我的！”
    可萧施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看了她的身体！真该死！
    左枫想他死，但理智告诉他，活的萧施比死的更有用。
    眼看萧施遭受围攻，灵蛇也很急躁，它想给萧施帮帮忙，但萧施却将臂一旋，灵蛇窜出半截的身子又被卷回臂上——
    “待着别动！”
    萧施沉声道。
    灵蛇听话的缠着他的手臂，不再试图窜出去了，信子频繁的吐着——情况很不妙。
    “啪啪啪啪啪……”
    灵蛇细长的尾巴在萧施臂上不断敲打。
    这样危急的时刻，萧施本该全神贯注，但这灵蛇拍尾，一直有着一个特殊的提示——它发现了左樱的去向，所以萧施还是分神瞅了它一眼。
    灵蛇果真将头伸出朝向某一方向——不会错了！
    但刚猛的拳风却在此刻袭面而来，萧施欲要闪避，但各方位都有攻击袭来，他最多化解三方，有一击必要挨下。
    他没有迟疑，立刻选了三方避让化解，他感到拳头打在背上，但——不疼。
    抽身出了这个最小的包围圈，萧施回眸，瞥见那人臂上有一点银光闪动。
    ——是他？！
    萧施意外的瞥向陆振，对于他帮自己的举动十分惊异。
    吃了陆振一针的暗卫也看向陆振，眼神充满杀气：手……没力了。
    左府的暗卫也将集中于萧施的注意力分了些到陆振身上：
    终于忍不住，漏出马脚了吗？同门师兄弟……呵。
    暗卫很快调整了站位，将需要对付的人从萧施一个，调整到了萧施加陆振，两个。
    左枫也瞥了一眼，但他没有开口，没有质问陆振，也没有给暗卫下达指令。
    他无所谓陆振怎么做，怎么想，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信任他，更，没将他放在眼里。
    一个？两个？
    都一样。没差。
    陆振若不帮萧施，那就不管他，如果他想帮着萧施逃跑或者……杀自己，那就，两个都拿下！
    气氛很微妙，打斗亦是一触即发，陆振很清楚自己这一出手会使左府暗卫的针对名额加上一个自己，但他并不忧急。
    “别紧张。”陆振还能笑得出，他向着被自己刺中的暗卫道，“只是瞬间失力而已，拔了针就好。”
    暗卫看着他，对他的说辞并不信任，但迟疑了一下，他还是一把将针拔下：大不了砍了这条手臂……
    暗卫拔针之时已经做好了极坏的打算，如果陆振在坑他，大不了断了这臂！但银针一拔下，手臂的力量瞬间恢复如常了……
    暗卫微一愣神，陆振的话音已又响起：
    “他臂上灵蛇可为我们指向，跟着它，我们可以更快找到樱樱。”
    陆振这话是向着左枫说的。
    左枫微微眯眼，断过陆振此话真假，他又瞥了眼缠在萧施臂上的蛇，似笑非笑：
    “若它真有这能耐，他，不该在这。”
    对于陆振的话，左枫的判断是：真。但真话有时也会被解读成谎话，不是吗？
    萧施臂上的蛇，大抵就是那条。它能无视萧施的阵法，引领他迅速过阵，想来确实有不凡之处，但——它在寻找左樱这事上，未必有多大效用。
    如果它真那么有用，那萧施就不该出现在这，他应该和左樱在一起，他们之前遭遇左樱的时候，他们就该在一起。但并没有。
    面对左枫的质疑，陆振笑了笑：
    “虽然也有寻不到的时候，但它每次主动指向，都是不错的。”
    左枫还在审视陆振，萧施却早黑了脸：这狗东西！狗东西！
    想跟着灵蛇找到师姐？你们做梦！
    天可怜见，萧施总算不想着搞死这二位了，他此刻只想突出重围，甩掉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得到灵蛇！绝不能让他们找到师姐！
    何谓长于脱身之法，萧施此刻展露出来的跑路水准，可比之前试图用阵法签杀死陆振和左枫高得多得多。
    “快！不要放跑他！”
    陆振急道。
    听他这一声，萧施险把牙咬碎！
    他真是想把陆振按着暴揍，打死算完，但他控制住了——不能中计！
    萧施是不擅长打斗的，他所长的阵法符箓也不是用来对付活人的，所以他想凭一己之力干掉陆振和左枫，可谓天方夜谭，何况还有许多暗卫。
    也亏得左枫想抓活的，萧施闪避身法也是一流，不然他刚才那般，早下了阎罗殿。
    但一旦他转变了思维，不再想着杀人，而是打算跑路，那再来三倍的人，他也能跑脱。
    阵法加身法，虽费了些劲，但萧施还是成功突围了。
    突出重围后，萧施略一犹豫，还是向着灵蛇之前指的方向行去——他们肯定也注意到了，就算自己不往这走，他们也会向这个方向追的，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但他却有可能自主掌控后面的方向——行过这一段，他将不再顺着灵蛇指的方向走，左枫的速度如果够快，那就追着他一起走上错误的方向！
    可当他低下头与灵蛇确认接下来该走的正确方向时，灵蛇却只趴在他臂上，眼睛有在看他，但却不做任何指示。
    “……”
    萧施默了片刻，一瞬间心里有些怀疑：它刚是在给他指师姐所在的方向？

 第35章 不一样！

    萧施心中生了疑惑，但此刻并非是询问的时机，复又看了臂上灵蛇一眼，见它仍旧一动不动，萧施抬眼一扫，很快胡乱选了个方向继续跑。
    左枫破开阵法后，确实追着萧施而去，这也是灵蛇指的方向。
    但接着往下追了一段，他觉得有些不对——太巧了。
    这个节奏，太巧。
    萧施的鬼魅身法他已经见识到了，虽然手上功夫不行，但逃跑的功夫却极高，再配以阵法阻隔迷惑，想要逮住他可不容易，甚至要追着他不跟丢，也很难。
    但他偏偏总能恰好看到他逃窜的背影，紧追其后不至跟丢，这多少……有些刻意了。
    还有阵法。
    虽然阵法能起到阻隔拖延的效用，但却也会暴露他的行踪，他的身法已经足以甩掉他们，根本不用画蛇添足，一直布阵，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故意的。
    故意布阵暴露行踪，想引他们跟过去。
    萧施会那么好心，引领他们走正确的方向？显然不会。
    不过……
    呵。
    左枫很快做出指示，令手下人分散开来，以扇形搜索推进，至于萧施？他亲自去追！
    陆振紧跟着左枫行动，原本他要跟上左枫的行速是有些不容易的，但因为萧施逃窜的同时也兼有布阵，左枫要追便得破阵，虽然疾行之中萧施也没法布太精密复杂的阵法，但这终归是要花些时间，而他也就有了跟上去一起的机会。
    左枫分散人手，陆振却不为所动，仍旧跟着他——
    也许萧施确实有在故意引领他们走错方向，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不管萧施怎么走，怎么歪，他总要去找左樱的。
    也许萧施会想将他们骗得远离正确的方向，然后再甩掉他们走正确的路去见左樱，但只要他们能追上，一直追着他的脚步，就铁定能见到想要见的人！
    何况左枫分出了人手四散去找寻，若萧施当真是故意为之，那他必将远离左樱所在，而左枫的人却能更近，也就将更快找到左樱，比萧施更快！
    左枫心里应该不怎么信灵蛇可指路的，但他却还是往这边追，紧追不放，似乎誓要拿下萧施不可。
    萧施说，左枫给左樱下了药。
    依着他的说法，左枫对左樱的心思就很不一般，这也可以解释左枫对萧施的杀意。
    不单只是因为一路破阵积攒的怒气，更因为，左樱身上穿着萧施送的衣服，或者换个说法，萧施看了左樱的身体。
    虽然有些困难，但若萧施真被左枫追上，只怕轻则重伤，重则受尽折磨而死。
    所以，还是跟着去看看。若真到那地步，好歹帮把手，尽力调解一下。
    萧施很快发觉追来的人变少了，他立刻明白左枫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他分散人手四面去追，就是觉得自己领着他们走的方向不一定对。
    当然了，他走的方向确实不一定对，但，他们追的方向也未必就准确。
    灵蛇还是没有给出任何指示，萧施只能胡乱窜瞎碰运气。
    老实说，他还挺希望左枫的人能找到左樱，届时他们一放信号通知左枫，互相联络，他也就能顺着摸过去了，并且——会比追着他的左枫和陆振更快！
    基于这些思考，萧施没有改变战术，仍旧胡乱窜，仍旧控着与左枫和陆振的距离。
    而他们追寻的左樱？于左樱而言，甩掉他们并非难事，但翻越哀岭却有些麻烦。
    左樱觉得原主肯定不会被这个问题难住，但她没有掌握这样的技能，在森林里方向正确的快速穿梭还是有些难为她。
    左樱胡乱行着，只暗暗留意不使自己瞎转一头闯进追踪的人群里白送。
    甩掉左枫他们，她的速度放缓了些，她有些纠结：
    要不要折回去看看熊猫妈妈和熊猫宝宝呢？先前没来得及好好告别，不知道它们现在怎样……
    但左枫等人就在后面，万一被发现了，岂不又将他们引到了竹海去？
    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万一左枫那个疯子抓熊猫威胁她，这可怎么是好？
    应该不会有事？
    没有我们这些两脚兽的出现打扰，它在自己的栖息地里是无敌的。
    嗯。继续往前。
    左樱郁郁想道。
    对于驭气的使用，左樱已经颇有心得。
    驭气真的蛮好用的，用来赶路速度很快，用来攻击防不胜防，用来感察，一切动静都逃不过！
    不过……
    驭气和内力，到底是什么关系？
    将追踪者远远甩在身后，悠悠前行的左樱终于可以慢慢思考这个问题。
    这两者是不一样的。虽然她原以为内力和外面的气相差不多，甚至就是一种东西。
    但察看过自己体内的气，她发现这两种气并不相同。
    她想想觉得这也没什么，挺合理，因为空气即灵气，内力即是用身体盛装的灵气这种观点完全是她自个儿胡猜的，以她看的小说电视剧，内力和空气当然是两种东西，为此她还有些苦恼，因为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引气入体，转外气为内力。
    在与左枫的交手中，她发现不用她专程炼化，内力竟也会自行增长，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可与左枫对那一掌，她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左枫用的，是驭气。
    不。不太能说是驭气，应该说是，气。
    左枫用的气，和她驭使的气差不多，就是他们呼吸的空气，到处都是，但有一点不同，她驭的气，是周身的空气，左枫用的，却源自体内。
    体内之气，依左樱的观点，该称内力，可左枫用的内力，竟与她驭使的空气一般！
    这似乎表明她一开始的猜测是正确的，内力就是被贮存于体内的空气或者说灵气，本质上是一样东西，可是——
    她的内力，不一样！

 第36章 喜欢她

    这个发现让左樱慌张起来，她感到这是一个极特殊的情况，而她已在不经意间犯了错，致命的错！
    “不能再用了……”
    左樱隐隐感觉，这特殊的内力如不加掩饰的示于人前，将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驭气。此后只能用驭气！
    左樱沉下心，坚定的想道。
    所幸她到目前也没接触太多人，萧施，陆振，左枫……情况还在可控范围。
    但……
    这内力，如果不能示于人前……如果它不能施用，而它又会自行增长——可怕！
    这是一个大坑！
    此前还觉得内力不用修炼便能自主增长是个好消息的左樱，现在却头皮发麻，感觉自己体内埋了颗不定时炸弹。
    “萧施！”
    得找到他！
    左樱突然后悔，觉得自己走得太轻率了。
    得找到他——萧施总和原主在一起，从他那里，一定能够榨取出有用的讯息！
    这个棘手的问题，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不过……
    这茫茫林海，她该怎么才能找到萧施呢？
    “师姐！”
    左樱眉头紧蹙，正犯难，萧施激动却又努力压低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
    左樱一惊，以为自己幻听了，或者更糟，不小心踏入了奇怪的地方，中了毒，入了幻境。
    她转头向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萧施飞快移动的身形一下撞入眼中。
    他穿的黑衣，这高耸入云，遮天蔽日的森森林木里，光线昏暗，他移动的又快，若非他衣上绣的识箓泛着金光，还真是难以辨察。
    除却识箓金光，还有一卷带着一点雪白的青绿——是那条灵蛇。
    左樱就在原地，没有动，静静看着飞速向她掠来的萧施。
    奇怪。
    左樱感察了一下，发现萧施用的——竟是驭气？！
    左樱一惊，不由开始反思自己先前所想，是否太过想当然了。
    “师姐！”
    左樱不动，萧施便很快到了她面前。
    他看着那张绝美的脸，心怦怦狂跳。
    明明才半个多时辰没见，可他却异常想念。
    再相逢，萧施激动兴奋高兴得不行，可左樱却很冷淡，盯着他看了看，左樱直接开跑。
    “……师姐！”
    萧施忍不住叫，但想到后面跟着的尾巴，他又压低了声音。
    快速追上左樱，萧施乞求道：
    “师姐别扔下我，让我跟你一起，好不好？”
    左樱冷淡道：
    “甩掉他们再说。你上前领路。”
    “……好。”
    萧施迟疑了一下，有些担心左樱要他上前是想甩掉他，但他还是依言照做了。
    与此同时，紧追其后不断破阵的左枫，突然发现了不同——
    这次，看不到人了。
    也没有踏入新的阵法。
    他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
    左枫提气凝神，不敢大意——这要是没追上，那前面的一路追寻，全是白费劲。
    可惜，驭气而行的速度，是他无论如何也及不上的，何况萧施在跑路这块，可是高手中的高手。
    一气狂追过后，左枫的脸色极其难看，但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跟丢了。
    跟丢了萧施，左枫火气极大。
    对上左枫回头看来的目光，陆振浑身一凛。
    看得出，左枫很想找个人撒气，而他，似乎就是最好的人选。
    陆振停了脚步，不再追近。他看着左枫，扬起一抹笑容：
    “左兄不必气恼，我这小师弟身法一流，又精通阵法，追丢也属正常。”
    左枫看他离得老远不敢靠近，神情不由带上几分轻蔑，他看着陆振，哼笑道：
    “陆兄年长于我，呼我为兄，不太合适？”
    陆振笑容一僵。
    “他们要去百勒，如果实在追不上，就到百勒去找。”
    陆振再开口，却是避而不答。
    左枫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之前相遇，萧兄弟似乎对我二人多有误会？”
    左枫也没接他的话，重开了个话题探问道。
    陆振笑笑：
    “确实有些误会。”
    “说来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左兄是否方便告知？”
    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陆振转头就是探问。
    左枫沉默的看着他，看得陆振心里发毛，愈发相信萧施说的话了。
    “你觉得，她是樱樱吗？”
    盯着陆振看了一阵，左枫终于开口。
    陆振愣了下，又想起之前左枫大声质问左樱到底是谁……
    “左兄觉得她不是吗？”
    陆振反问道。
    左枫微微眯眼，对于这个过于圆滑的人，没有好感。
    “我不知道。”
    左枫收回眼，不再看他，转头看着昏暗的远方，语气有些茫然。
    她是樱樱吗？
    他总觉得不是。
    他一次又一次的觉得不是，可又一次次的动摇。
    她好像不是，但又好像是。
    “我是左樱，不是你的樱樱……”
    他想起她的话。
    这似乎，是最合理，最完美的解答。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突然就不是他的樱樱了？
    他不明白。
    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可并没有，不是吗？
    他还没有做到那一步，不是吗？
    如果是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可如果不是妹妹，她又为什么这样对他？
    他不明白。
    不明白！
    “左兄——喜欢她？”
    陆振顿了顿，道出了这句话。
    左枫浑身一震，这一瞬间，他想回头杀掉陆振。
    陆振感受到了，但这浓烈的杀气很快又消逝。
    “你，喜欢她。”
    左枫转过身，看着陆振，语气笃定。
    “不错。”
    陆振没有否认。
    左枫突然怒了，瞬间便到了陆振身前，揪着他的衣襟，眼里满是杀气。
    可陆振看到的，却是嫉妒。
    满满的，全是嫉妒。
    “你真的对樱樱下药了吗？”
    左枫挥来的拳头带起的劲风，已经扫在脸上，陆振却没有任何闪避，只沉声开口问道。
    左枫的拳头在他颊上停住。
    “我没有！”
    左枫怒道。
    “那看来确实有些误会。”
    陆振看了看他，云淡风轻道。
    “这话，是她说的？”
    拳头虽没打实，左枫却也没收回手，仍抓着他的衣襟逼问道。
    “不。”陆振摇头，“樱樱从未说过。是萧施告诉我的。”
    左枫的眼神极速波动。
    “施应该也只是猜测。”左枫正怀疑是左樱在误导萧施，萧施才会这样跟陆振说，但陆振却道，“樱樱——她失忆了。”
    “？！”什么？
    左枫睁了睁眼：失忆？

 第37章 可怜虫

    左枫心里的怀疑，瞬间攀到了顶峰！
    不可能是失忆！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她不是樱樱！
    “左兄似乎很怀疑她的身份？”
    陆振看着他脸色变幻，淡淡笑问道。
    “你们就一点不怀疑？”
    左枫冷眼回问。
    “不怀疑。”
    陆振微微笑道。
    陆振回得如此快速而坚定，左枫不由感到惊诧不解：
    “为什么？”
    “左兄又为什么总在质疑她呢？”
    陆振反问。
    左枫没说话。
    陆振自己接道：
    “虽然左兄否认了有给樱樱下药，当然了，我是相信左兄的，这样低劣恶心的手段，左兄不会对樱樱用的，但——”
    “左兄昨夜一定做了些逾矩越礼的事，对？”
    陆振说着话锋一转，语气很是笃定。
    左枫的脸色忽红忽白忽青忽黑，半晌方才咬牙挤出两字：
    “没有。”
    陆振不信。
    他怎么可能什么也没做。
    陆振如此神色，左枫烦躁不已，再次强调：
    “我没有！”
    陆振看他嘴硬，也不跟他掰扯，换了种说法：
    “不管怎样，有一个事实左兄没法否认——樱樱她知道了你的心思。”
    左枫一怔。
    他原以为陆振要说的他没法否认的事实，是左樱所谓的失忆，是她不顾一切的逃离，甚至是与他反目成仇，大打出手，可陆振却说——
    “就算左兄没有下药，没有做不合适的事，可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并且无法接受。所以，只能逃离。”
    左枫怔怔看着他。
    “樱樱与其说是失忆，倒不如说是她封锁了记忆，刻意遗忘了过往。”
    “而这，正是因为你。”
    陆振道，眼神淡漠复杂。
    “不！”
    陆振的推论合情合理，左枫都被他说得摇摆起来，可眼神波动了一阵，他还是摇头，大声否定。
    “她不是樱樱！”左枫盯着陆振，目光阴鸷，“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根本就不是樱樱！”
    “那她是谁？”
    陆振也不跟他辩驳，顺着他的话问。
    左枫一下噎住：是谁？如果不是樱樱，她又是谁？如果不是妹妹，又为何屡屡对他留情？
    啊——！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左枫快疯了。
    “左兄何必自欺欺人。”陆振淡淡道，语有叹息意，“你觉得樱樱与过往不同，可当她知道她敬重的兄长，血浓于水的亲人，对她竟是这般心思的时候，你认为她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左枫答不上话，只觉得很不对劲。
    “左兄——”陆振认真的看着他，问，“你对樱樱，果真是男女之情吗？”
    左枫脸色忽红忽白，五彩缤纷。
    “算起来，左兄和樱樱在一起的时间很少，”陆振自顾自的道，“而这数年的相处，几乎都在孩提时候。伯父伯母离开后，樱樱就是左兄唯一的，也是最亲的亲人。左兄当然会很想念，为此出游诸国，不断拓展蘤国版图，一步一步，只想离她更近一点。”
    “她回到你的身边，再次出现在你眼前，但这只是暂时的，她很快又会走，离开你，数年难见。”
    “你想留下她。”
    陆振的语气很笃定：
    “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
    左枫听他道完，脸色一阵变幻，终是冷笑道：
    “自以为是。”
    “你不要以为你比我高尚，”左枫冷哼道，“教训我，你还不够格。”
    “陆振，别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可怜我的嘴脸。”左枫冷嘲道，“我与樱樱的关系难以更进一步，不过是碍于人伦，你又是因为什么呢？”
    陆振淡然含笑的脸，变了颜色。
    “可怜别人的可怜虫……真有意思。”
    左枫呵笑一声，留下一句嘲讽的话语，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第38章 我是自由的，你也是。

    萧施原很怕左樱会想甩开他，因为他把左枫和陆振引了来。
    但他依言上前领路，左樱却并未趁机跑掉，反而紧跟着他，这让他安心不少。
    两人皆是驭气行路，速度非同一般，有萧施领路，方向自也不是问题，很快便将追踪的左枫和陆振远远甩掉。
    “施施。”
    左樱叫道。
    将左枫和陆振甩掉后，萧施愈发关注左樱的状态，听她唤，他立刻便扭头回应：
    “师姐你说。”
    “停一下？”
    左樱道。
    “好。”
    萧施没问缘由，听她道便立刻停了脚步。
    左樱也在他身侧停下。
    萧施紧紧注视着左樱，等着她开口。
    左樱看了看他，有些受不住他那样的目光，转了视线垂下眼，她看到缠在他臂上的灵蛇，灵蛇也正看着她。
    左樱莫名觉得……它这样子，有些乖巧。
    相较于这种没腿的爬行动物，左樱还是更喜欢大熊猫那样的毛茸茸，乖巧什么的……错觉。
    左樱移开了眼。
    视线再次回到萧施脸上，左樱开口：
    “打我一掌。”
    “啊？”
    萧施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打我一掌。”
    左樱再次道。
    萧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他确信自己没听错了，可——
    “师姐？”
    萧施不理解。
    “我说，打我一掌。”
    左樱不耐烦道。
    “可是——”
    萧施蹙紧了眉。
    他不明白左樱为何会提这样的要求，更……下不了手。
    左樱就这样看着他，目光坚决，不容置辩。
    萧施无奈，只好抬起手，硬着头皮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
    左樱无语：你管这叫打？
    “用内力。”
    左樱板着脸冷冷道。
    “！”
    萧施有些惊慌，终于还是忍不住：
    “为什么？”
    “师姐，我不想这样做。”
    萧施巴巴的看着她，眼里有乞求之色。
    “你收着点力不就好了，又不是要你打死我。”
    左樱很想白他一眼。
    “我不要。”
    萧施坚持道，低着头一副委屈样。
    左樱气呼呼的看着他，要挟道：
    “那我们各走各的好了。”
    “师姐！”
    萧施抬起头，一把抓住她。
    “为什么？”萧施急声追问，“师姐你告诉我这样做的理由。”
    “我——”左樱张了口，顿了下还是没跟他交底，“我想。这就是理由。”
    萧施抓着她的手紧了紧。
    “一定要吗？”
    萧施问。
    “嗯。”
    左樱淡淡应。
    她感到萧施握着她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反反复复，似乎很纠结。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终于下了决定。
    “师姐行事，自有缘由。既如此——”萧施定定看着她，深吸一口气，提掌运气，“那我来了。”
    萧施话落，一掌打出。
    左樱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看着萧施提掌运气，驭气感察用到了极致。
    萧施的手掌很快落到肩上，很轻。
    他确实用了内力，不过很克制。
    而左樱更关注的问题，也在此刻有了答案——
    不一样。
    萧施的内力，也和她的不一样。但却和左枫的一致。都是，气。这遍布四野的气。是她驭使的气……
    “师姐？”
    左樱愣愣站着，萧施一下慌了神，握着她的肩膀摇了摇。
    “我没事。”
    左樱敛回神，看向他摇了摇头。
    “师姐……”
    萧施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左樱无语至极，屈指敲敲他脑门，“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呜……”左樱这一敲，萧施的眼泪一下滚了下来，“师姐不要这样了。我不要这样。”
    左樱骇了一跳：
    “你别哭啊。不许哭了，不许哭了！”
    萧施努力止住泪，红着眼看她。
    左樱给他这一手弄得有些无措，不敢说重话，只能好言好语的轻哄道：
    “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嗯。”
    萧施这才点点头。
    这怎么还是个小哭包？惹不起惹不起。
    左樱暗在心里道。
    “师姐真的没事吗？”
    虽然已经尽可能的放轻力道，但萧施还是有些担心。
    “就你那点掌力，能有什么事？”
    左樱无语。
    萧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萧施心里还是很好奇左樱这样做的缘由，但没等他再探问，左樱便揭过话题道：
    “师兄和左……府的人一起，我们还是去百勒么？”
    差点顺嘴直呼左枫名姓，好险好险。
    “嗯……”萧施沉吟片刻，征询道，“师兄和他们一伙，回宗门也不太保险，虽然他知道我们有打算去百勒，但百勒有百十小国，他想找到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
    因为陆振的缘故，宗门不便再回，相比起另外两片土地，百勒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好，听你的。”
    左樱略一思索，便应了下来。
    “师姐……”左樱提起左府的人，或许应该说，是左枫，萧施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和他们交手了？”
    “嗯。”
    左樱没否认。
    “没受伤？”
    萧施又问。
    “没。”左樱摇头，“很轻松就跑掉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搞这个，他们没可能追上我。”
    左樱摇了摇手里的竹签串，又晃晃那根笔直的竹棍。
    她手里的装备他之前就注意到了，不过现在才把精力放到上面去：
    磨得很光滑，粗细很一致的签子，纤细柔韧的竹丝，鲜红亮眼的竹棍。
    红竹啊。
    师姐果然还是更偏爱红色呢。
    他看着她身上淡紫的衣裙，不由自主道：
    “等到百勒，我送师姐一套红裙。”
    “？”
    左樱有些懵：话题咋突然跳这上了？
    不过……红裙？
    左樱低眼看了看身上衣裙，淡淡的紫色，很好看，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些别的。
    想到这身衣服是被人扒光了换上的，左樱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对不起……”
    萧施很快意识到问题，垂下头小声致歉。
    左樱回神看他，眼神变幻了一阵，最后还是深深叹气：
    “这事过去了，别再有下回就好。不然——”
    萧施立刻点头如捣蒜：
    “嗯嗯，一定！”
    “怎么突然想到要送我衣裙？”左樱接上之前的话题，疑惑道，“这身挺好的。”
    “师姐喜欢？”萧施一下笑弯了眼，“师姐喜欢就好。刚是因为看到师姐手里的红竹，觉得师姐可能还是更喜欢着红衣，所以才想重送一套。”
    “奥，这样啊。”
    左樱觉得先前话题的跳转合理了。
    不过原主很喜欢红色吗？那我这要突然改了性，似乎会很可疑？
    红色这样张扬热烈的颜色，左樱是不太穿的，她的衣物多是蓝、白、黑，这样的色调，但她虽不怎么穿红色，却并不讨厌。
    红，是一种温暖的颜色，耀眼的颜色。
    她喜欢这样的颜色。
    原主穿红衣，一定很好看！
    构想着原主着红裙的风姿，左樱唇角不由带了笑。
    “师姐确实更爱红色。”
    萧施暗在心里道。
    萧施当然早就知道她更偏爱红色，但这身衣裙还是做成了淡紫。因为左樱一年四季几乎都着红衣，在及笄这样特别的日子，还是应该与平日有些不同才好。
    “师姐的佩剑落在左府了吗？”
    萧施看着她手里的竹棍问。
    “唔……应该？”
    反正她跑的时候是慌得一批，完全没顾上这些。
    “嗯……”萧施回想了一下，“之前遇上，没看他带剑，想来还在左府……等什么时候，我去给师姐取来。”
    左樱低垂的眼里光芒一闪：要这样，那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和他分开了？
    心里这般想，左樱嘴上却道：
    “算了，一把剑而已。凑合用。别往那跑了。”
    萧施沉默了一瞬。
    “那是师傅亲手打制的……”萧施对于她的无所谓有些讶异，但想想她失了记忆，似乎也能理解，“因为师傅要闭关，等不到师姐及笄，就提前打了一柄剑作为师姐的及笄礼。”
    “……！”
    糟糕。
    左樱顿时紧张起来：完蛋，要露馅了？！
    “师姐不用担心我，就去取个剑，不会有事的。”萧施看着她惊愕的脸，笑容明净温柔，“师傅亲自打的剑，不是凡物，何况是专为师姐打制的。我会把它拿回来的，那是师傅送给师姐的礼物，是师姐的东西！”
    “……”
    左樱愣愣看着他，心里一阵窃喜：没翻车！
    “不着急。”
    左樱微笑了笑。
    “嗯。”
    萧施也知道取剑一事不能急在这一时，先得要安顿好左樱才行。
    其实如果不是考虑到左樱不想回左府，回那里可能会刺激到她，因为那里百分百有她不想记起的事，那最好的解决方案其实是他们一起回去，取了剑就走，因为左樱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萧施完全不放心和她分开，也担心这一分开就再难找到她。
    但这佩剑很有拿回来的必要，不管是作为师傅给的及笄礼，还是作为一件最适合左樱的非凡兵刃，它都很重要！绝不仅是“一把剑而已”。
    “师姐还记得师傅吗？”
    萧施想了想，问。
    “嗯……记得。”
    明晦两色在左樱脸上一闪而过，她点了点头。
    “师姐记得师傅长什么样吗？”
    萧施又问。
    “不记得。”
    左樱摇头。
    “哦～”萧施哦了一声，又笑道，“师傅也不知道何时才出关，师姐可能暂时没法和师傅重新认识了。”
    面对萧施的打趣，左樱微红了脸。
    “师姐，”没再继续谈论师傅，萧施看着她认真道，“我不会和师兄一样的。”
    “之前没想到我可以这么幸运的遇到师姐，所以才一直吊着他们，没将他们甩掉，并不是有意要带着他们来围堵师姐……”
    萧施解释道。
    左樱点头：“我知道。”
    “我想你跟他们不一样。”
    左樱随口道。
    左樱随口一说，萧施却睁大了眼，欣喜道：“真的吗？”
    “啊……”左樱愣了愣，突然发觉这里大有文章可做！
    “嗯。”左樱微弯着眼，“施施最好了～总会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
    萧施一下红了脸。
    “你知道是从哪一刻起，我觉得你这个人可以尝试信任吗？”
    左樱笑盈盈的问，不等萧施回答，她已扬起那只被发带缠绕的手腕，自己回道：
    “你跟我道歉，说应该把发带绑在自己手上，让我牵着你。”
    萧施看着她，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
    “师兄出现的时候，你有向着我，考虑我的感受。”左樱接着往下说，“我误会你的时候，你有跟我解释。就像刚刚，你主动跟我说明他们为什么会跟着你。”
    “其实我并未疑心你与他们也是一伙，但你有想到要跟我解释，这让我很高兴！”
    左樱笑弯着眼肯定道。
    “还有——”左樱想想不好意思道，“我之前那样，动不动就打你，你还说我最好了，过去的事忘就忘了，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还有——”左樱扬起笑脸，看着他高兴道，“你说我是自由的！”
    左樱一一细数，萧施认真听着，不住傻笑。
    “不过呢，施施也有需要改正的地方哦。”
    左樱话锋一转，脸上却还是带着笑。
    “师姐你说。”萧施立刻敛了笑，板着脸认真道，“我一定改。”
    “第一个，”左樱竖起食指，严肃道，“我打你的时候，师兄来拉架，你却还帮我。这样不好。”
    萧施一愣。
    “第二个，”左樱又竖起中指，“遇到这个小家伙的时候，你为了防止我杀它，用自己的身体左拦右挡，这点很不好！”
    萧施忍不住要解释。
    “当时你问我是否生气，我确实生气，不过不是气你阻拦我对它下杀手，而是生气你将自己的后背留给它，却防备着我！”
    萧施有些慌乱了。
    左樱一脸严肃：
    “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你不必如此。如果它不主动伤你，我又岂用杀它？”
    萧施瞳孔直颤。
    “我知错了。”
    萧施低下了头。
    他原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事实上，并不是。
    在灵蛇的事上，他好像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点——她为什么要杀灵蛇？为什么对灵蛇如此防备？
    是因为他啊。
    她不是无缘无故就对灵蛇充满敌意，要置它于死地的，是因为灵蛇先攻击了他，为了保护他，才这样的。
    可他那时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竟觉得自己不用身体护住灵蛇，她就会把灵蛇杀死呢？
    她是师姐啊。即使失了记忆。
    “师姐，我错了。”
    萧施的眼睛又红了。
    左樱看他又要哭，眼皮一跳。
    “唉，你呀——”左樱有些头疼，“我说这些不是要责备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嗯。”萧施点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我知道师姐是生气我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我会改的。”
    “孺子可教。”
    左樱欣慰道。
    萧施破涕为笑，看着她眼神崇敬：
    “师姐最好了！我会好好听师姐话的！”
    “那你记住，以后不要用这种方式对我——”左樱趁机训诫道，“如果哪天我想离开你，单独走走，你不要抓着不放。如果我恼了出手打你，你不要打不还手还硬撑着不放手。我不想伤你。”
    萧施怔怔看着她，不想答应。
    “可我想和师姐在一起。”
    萧施眼里满是乞求。
    “你说过，我是自由的。”
    左樱看着他，眼神淡然无波。
    萧施沉默了。
    “师姐为什么要离开我呢？”良久的沉默后，萧施不甘心的问，“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对，师姐告诉我，我可以改！”
    左樱摇头：
    “施施，悲欢离合，才是人生。”
    “不要惧怕分离，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
    左樱抬手摸摸他的头。
    萧施不懂，他只想跟她在一起，去哪里都在一起，分离？为什么要分离？
    “施施，我是自由的。你也是。”
    左樱微微一笑。

 第39章 长生药

    左枫走后，陆振没有去追，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下了决定。
    而左樱这边……
    “可我没有觉得不自由啊。”萧施迷蒙道，“我喜欢和师姐在一起。”
    左樱有些头疼，抬手捏捏他的脸，忍不住叹气。
    “师姐不喜欢我跟着你吗？我什么都听师姐的，这样也不可以吗？”
    萧施巴巴的问。
    “你不是小孩子了。”
    左樱无奈叹道。
    萧施目光一闪。
    “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不必总想着和我在一起。”左樱补道，“像这样什么都听我的这种话，是不对的。你要有自己的判断，自己的坚持，不可以用舍弃自我当条件谈判。”
    萧施沉默着，感觉自己之前的想法好幼稚肤浅，竟以为她不愿自己跟着她，是因为怕他也像左枫那样……
    事实上……还真是。
    虽然目前看来，萧施表现良好，但左樱仍不放心，跟个不定时炸弹绑一起，怎么想怎么瘆得慌。
    “和我在一起，师姐觉得不自由，不开心？”
    萧施问。
    左樱默了片刻。
    “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左樱黯然道。
    “好，我知道了。”
    萧施看着她黯然的脸，心痛如刀割。
    左樱抬起眼，眸中又盛了笑：
    “施施最好了！”
    萧施回予她笑容，心里却想把左枫大卸八块，千刀万剐！
    “对了，施施也跟他们交手了吗？”左樱想起一茬，装模作样的关切道，“有没有受伤？”
    “没——”
    萧施摇头。
    “那就好。”左樱敷衍的道了一句，想起什么又不由认真道，“日后相遇，不要跟他们动手。”
    “可是——”
    萧施有些气不过：他们这样欺负她，不帮她报复回去怎么行！
    “没有可是。”
    左樱斩钉截铁道。
    “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不要这样，我不想看到你们有谁受伤。”
    左樱又软了语气，语重心长的恳求道。
    她主要也是怕萧施吃亏，毕竟左枫心狠又占个人多，再加陆振，他贸然招惹，岂会是那豺狼狐狸的对手。
    萧施气闷闷的想了会儿，终于点头：
    “好，我答应师姐，绝不会对他们动手。”
    “嗯。”左樱松了口气，又不放心的补充道，“施施也要保护好自己，别傻傻的由着他们欺负。”
    “放心师姐。”
    萧施忍不住笑起来。
    左樱一点不放心，觉得萧施傻乎乎的，很容易被人欺负了去。
    “师姐，你要离开的时候，会告诉我吗？”
    萧施向她问。
    左樱迟疑了一下，点头：“会。”
    萧施脸上便绽了笑。
    “师姐，我们继续赶路？”
    萧施笑着询问。
    “好。”
    左樱没反对。
    再次走动起来后，左樱想起自己还有件重要事情没问！
    这也是她一开始想要再次找到他的原因——原主的修炼方法。
    “也罢，同他走到百勒再说。”
    左樱暗道。
    有萧施在前领路，左樱不用动脑子，不觉便走了神。
    灵蛇在萧施臂上缠着，但却一点不管萧施怎么走，它趴在萧施臂上，盯盯看着左樱。
    左樱原还在想，萧施看到她手里的竹棍竹签，似乎一点不惊讶，明明她没有趁手的工具，制作出粗细一致，光滑还带孔的竹签，很不合理，可他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再加上他也会驭气……
    左樱猜想原主会驭气，萧施是知道的，并且萧施认知里，原主对于驭气的掌控，应该是极强的。
    注意到灵蛇在看她，左樱又不由想：
    都说动物对情绪的感知很敏锐，不知道它有没有发觉我有问题……
    左樱回想了一下，从再见面到现在，它确实有不少小动作：
    刚和萧施到她面前的时候，它跟个飞快转动的陀螺似的，缠在萧施臂上不住蠕动——真不知道萧施怎么受得了。
    萧施追上她的时候，她以余光扫了眼，见乖乖缠在萧施臂上，没怎么动，看起来很老实。
    萧施上前领路后，它就像现在这样，趴萧施臂上看她。
    等甩掉追踪的陆振和左枫，她叫停萧施，要求他出手打自己一掌，以此分析判断他的内力是何成分，这期间她没太注意它，现在回想，感觉它也还算乖巧，没什么大幅度动作……
    唔，好像萧施最后提掌打她的时候，它好像有……算了，错觉罢。无措紧张？这种情绪怎么也没法从它这万年不变的蛇脸上看出来啊。
    再后面……
    算了算了，它这么个小东西，怎么可能分析得透人心？
    退一步讲，就算它知道她心口不一，另有盘算，那它也不会讲话的说，萧施不知道，那就没事。
    左樱回想了一会儿便踩了刹车，不再往下回想那些无用的细节，并安慰自己道。
    “施施。”
    好，还是有些不放心。
    “嗯？”
    萧施回眸。
    “你懂兽语吗？”
    左樱问。
    “……不懂。”
    萧施明显一愣。
    “哦。”
    左樱安心多了。
    “师姐为何突然问这个？”萧施却又追问，“是觉得灵蛇有话要说？”
    萧施不由低眼去看臂上灵蛇，灵蛇也转头看他。
    “我感觉它好像没什么要说的。”萧施皱眉道，又看向左樱，“是师姐有话想对它说？”
    “……不是。”左樱无奈，“我看它一直看我，就想起问问……”
    “哦。”萧施哦了一声，又转向灵蛇，板着脸道，“不许再盯着师姐看。”
    “……”
    左樱无语，灵蛇则将缠绕成螺圈的身体缓缓绕动，看起来似乎是想掉个头，改换一下方向。
    “其实看看也没什么……”
    左樱忍不住道。
    灵蛇立刻停下不动了，吐了吐信子，偏转脑袋去看萧施。
    萧施看看左樱，还是坚持道：
    “掉头！”
    灵蛇再次吐出信子，随后加快了蠕动速度。
    左樱移开了眼：怎么总感觉这玩意好委屈……
    灵蛇一阵蠕动后成功掉了个头，不再直勾勾的看着左樱。
    没了灵蛇的凝视，左樱暗暗松了口气。
    “师姐觉得好些吗？”
    萧施问。
    “啊……”左樱愣了愣，羞赧道，“好，好些。”
    萧施灿然一笑：“那就好。”
    灵蛇静静趴着，没有动。
    谈话间，他们已经停了下来，此刻萧施正欲再行，想起什么又止住身形求问：
    “师姐是不是因为我和灵蛇一起，所以才不想我跟着你？”
    萧施说这话的时候，左樱好似花了眼，感觉他臂上缠着的灵蛇突然缠得没有那么紧了。
    左樱愣了下神，没有回话，灵蛇转了脑袋来看她，信子吐出又收回。
    “是因为这个吗？”
    萧施再次追问。
    灵蛇吐着信子，和萧施一样看着她，似乎也在等她的回答。
    “不是。”
    左樱在他们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噢。”
    萧施应了一声，神情有些沮丧。
    灵蛇倒好像安心了很多，看了看萧施也没什么表示，只将脑袋又转了回去趴着。
    萧施这么一问，左樱倒想起一茬：
    “当时是施施先伸出手，主动选的它？为什么？如果我刚才说是，你又打算怎么做？”
    萧施知道她有些不悦了，因为他问出那样的话，相当于在问她：如果没有这条蛇，我是不是就能和你在一起。
    灵蛇也偏转脑袋看他。
    萧施垂下眼，微低着头，一句句的回道：
    “我，之所以主动向它伸手，是因为不放心它跟着师兄……如果师姐说是……我问的那一瞬还没想过……”
    “为什么不放心师兄？”
    左樱追着问。
    “因为……”萧施的头垂得愈发低了，好一会儿左樱才听他嗫嚅着小声道，“师兄炼长生药的嘛……”
    长生药？
    左樱感觉自己捕获了一个重要讯息。
    萧施似乎想想有些愤慨，将低垂的头又抬了起来：
    “我不是要挑拨师姐和师兄的关系，故意说他不好，但师兄他对长生药，太过执着了。”
    “唔？”
    左樱对他们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一下倒不好接话。
    “我不喜欢师兄。”
    萧施闷声道。
    “所以，你是觉得它和师兄一起的话，会被拿去炼药？”
    左樱问。
    “嗯。”
    萧施不否认他就是这样揣度陆振的，他垂眼去看臂上灵蛇，灵蛇也正看着他。
    “它太特别了。它和我们以前遇到过的，都不一样。”
    萧施说着，眉眼间有些忧愁。
    “它的气，太纯粹了。它的血，它的鳞，它的肉，它的骨……对于一个炼药师，它有极大的价值。”
    萧施说着嘲讽的笑了下：
    “我甚至怀疑如果它没有跟着我们，纠缠到底，师兄后面还会专程跑一趟来捉它，顺便连带着那棵灵果树一起研究，不过那棵果树太大了，不是很好搬运……”
    左樱静静听着，心中并不觉得很惊诧，因为她之前也这样揣度过陆振，原还以为是自己带了有色眼镜，看人评断难免有失偏颇，可萧施竟也这样想？
    长生药……
    她想起陆振介绍这条灵蛇的时候……
    他说：“……寿短，几乎没有存活五年以上的……”
    “长至五岁，白鳞长至最大，蛇也年老濒死……”
    “我观此蛇……按理已是老蛇，许是因为有些造化……”
    “它看起来还很年轻，行动灵敏，很活跃。”
    她又想起灵果，陆振是这么说的：
    “这是灵果！是得天地造化，聚天地灵气，机缘巧合之下，方才孕育出的！”
    不过……
    这灵果并不能使人长生。
    这点她莫名坚定。
    那么吃这灵果长大的灵蛇，会有这功效？
    “师姐？”
    左樱不说话，萧施不免心中忐忑，担心她生气自己不敬兄长。
    “唔。”左樱收回神思，她看看萧施，没管他的忐忑焦虑，反伸手一指灵蛇，问他，“施施觉得用它能炼出长生药？”
    这话听来似是在说：你想多了，用这玩意炼不出长生药的，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施有些急了：
    “也许炼不出，但他们绝不会放弃尝试！求长生者皆狂徒！为求长生，他们不惜一切，不择手段！他们早就不是人了！”
    左樱有些疑惑，她感觉萧施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并且……在这急切的解释之下，似乎不单有愤慨，还有……深切的恨，入骨的哀伤……
    “施施……”左樱忍不住摸他的头，不由自主的安慰道，“不要难过。”
    萧施一下怔住，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看着左樱，眼里一下有了笑：
    “不难过，我有师姐。”也，只有师姐了。
    听他这样说，左樱感觉他也在有意无意的传递一个请求：不要离开我。让我和你在一起。不要扔下我……
    左樱收回了手，面色有些不好。
    萧施意识到了，忙又垂眼低头，补道：
    “师姐是自由的。我没有要强求师姐留下的意思……”
    左樱没接话茬，一转视线看到灵蛇，她随口道了一句转移话题：
    “我和它当真认识？”
    萧施怔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看看灵蛇，他道：
    “很可能。”
    顺着回忆起当时的谈话，左樱想起当时萧施说……
    “如果师姐来过，那只能是我入师门前。”
    那萧施是何时拜的师，入的门？
    “施施何时拜师入门的？”
    左樱探问道。
    之前只听陆振介绍了原主的情况，萧施和陆振的，因为她抽身跑路，还没能了解。
    “六岁。”
    萧施有问必答，尽管左樱的话题有些跳跃。
    六岁……
    左樱立刻思索起来：原主五岁拜师，萧施六岁入门，两人年纪相仿，若原主是在萧施入门前遇到的这蛇，那它现在……不是五岁！不止五岁，可能……至少十岁！
    活了物种寿命的数倍，也难怪萧施疑心，这样的生物，对于一个想炼长生药的炼药师，确实有极大的价值，极致的诱惑。
    也许炼不出，但绝不会放弃尝试……
    萧施说的很对。
    唔……难道萧施和陆振关系不好，就是因为这个？
    左樱突然想到：
    萧施不知因为什么痛恨这些热衷于求长生的人，盲猜是和他的身世有关，也许他的父母亲人因此而死，而陆振却执着于炼长生药，这样一来，两人关系不好，太正常了。
    那原主呢？对于陆振炼长生药，她是什么看法？又或者她还不知道？
    “师姐……”左樱的沉默让萧施心中惴惴，“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左樱摇头，“我只是记忆全无，需要些时间来整合信息。你不用为此焦虑。”
    “噢。”
    萧施应了一声，还是放心不下，担心左樱误会他是个背后说人坏话的卑鄙小人。
    “师兄学医术，是为了炼长生药吗？”
    萧施正焦虑，却听左樱问。

 第40章 想长生吗？

    “我觉得是。”从一开始就是。
    萧施有些委屈，觉得左樱根本不信他所言，并且对他这样说陆振有些不满，之所以没有出言责备，不过是因为失了记忆……
    “师兄很想长生么？”
    左樱又问：他这个年纪……想长生的问题是不是早了点？
    “他想不想我不知道，但他爹一直很想。”
    萧施气闷闷的回道。
    “……”他爹？
    左樱愣了下，感觉自己方才的疑惑有了一个说得通的解答。
    并且——萧施这话头递的！再顺着问问，没准可以顺便就搞清楚陆振的家世！
    “师兄的父亲？”左樱压下高兴的情绪，继续往下问，“所以师兄执着于炼长生药，是因为他？”
    “嗯。”萧施点头，顿了顿似乎才想起左樱失了记忆，又展开讲解道，“师兄是高平国三皇子，父亲是高平王，母亲初为嫔，后升妃，贵妃，封号荣德。”
    “高平王陆逸嫔妃众多，但不喜欢小孩，有子嗣的妃嫔多被冷落，概因如此，师兄的母亲也厌弃他。”
    嚯，还是个缺爱人设？
    左樱一边听，一边暗在心里道。
    “师兄五六岁的时候，同御医明天学医。其时高平王身体日益虚弱亏空，荣德贵妃还在嫔位，每日为保容颜靓丽费尽心机，师兄学有小成后，献养身丸、养颜丹，终得二人喜爱。”
    “但同时，他们对师兄的要求也会更多，更严苛。”
    细说起这些，萧施的神色里又多了几分可悲。
    “长生不老……”萧施语气嘲讽，“这样的难题，别说师兄了，就是那个明天，也做不到。师兄想用这样的方式得到他们的关注，讨他们欢心，被他们喜爱，就很可笑。”
    左樱感觉他又在生气了，便抬手给他顺了顺毛。
    萧施愣了愣，面色平静了些。
    “师兄在医术上很有天赋——”
    萧施继续往下说，但才说一句便停住了。
    “怎么了？”
    萧施突然停下，左樱疑惑的一眨眼，心里却想：驭气感察并没觉出什么不妥，为什么不说了？
    “没事。”萧施摇头，笑笑不好意思道，“是发现事情要说明白好像有点复杂，师姐不嫌我聒噪？”
    “怎么会！”左樱笑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正需要你细细讲解呢。你接着说，我会很认真的听的！”
    “好。”萧施粲然一笑，又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么？”
    “啊好。”
    左樱应了下来，心想：那看样子真的要说很久啊。
    两人复又行路，欲寻个合适的地方坐谈，找了很久，终于选定。
    安坐下来后，萧施接着之前讲到的地方继续往下讲述：
    “师兄在医术上很有天赋，虽未拜师，但明天一直视他为最得意的弟子。”
    “明天的师傅，孙时，和师傅有些渊源。师傅到高平国，本是要看望这位老朋友的，但他已经过世了，师傅就找到了明天。”
    “君主欲求长生，身为首席御医的明天自是被寄以厚望，但长生之药又岂是那么容易炼制的，十数载的等待已经耗尽了陆逸的耐心。”
    “师兄虽炼不出长生药，但他才没学几年，又是陆逸的儿子，身后还有荣德贵妃的家族，明天虽是首席御医，但却出身草野，没有靠山，一直炼不出长生药，纵有师兄求情，他项上人头也难保。”
    “所以师傅的出现，让他感觉抓到了救命稻草。”
    “明天求师傅赐陆逸长生，或者教授自己炼制长生药的方法，师傅说陆逸德行有亏，并非明主，不配得长生，炼长生药的方法，也不会传他。”
    “长生之法，岂可轻授，若使他能炼长生药，世道人心全得乱套。”
    “陆逸得了信，来见师傅，想求师傅赐长生，师傅说他前半生所为，功少过多，不能得长生。”
    “陆逸求问如果他自此改过，勤政爱民，是否可得恩赐？”
    “师傅说纵他后半生改过，但前半生之过已犯难补，至多可增寿数载，长生不可得。”
    “后面他们如何协商的，不得而知，但最终明天放弃了求师傅赐陆逸长生，也不奢求师傅教授他长生药的炼法，只改求师傅收师兄为徒，师傅没有拒绝。”
    “但师傅离开高平的时候，并未带师兄一起，只道日后会来接他，并验收陆逸改过后的治国成果。”
    “数年后，师傅带着师姐和我再次到高平，接走了师兄，但师傅对陆逸这几年对国家的治理情况不满意，所以并未给陆逸增寿……”
    萧施一气说了好多，好像说得有些累了。
    左樱觉得他在这里停下，似乎也是在提醒她注意，陆逸求长生的欲望，还没得到满足。
    不过她有其他更想问的问题：
    “师傅是神仙吗？”
    萧施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她第一个问的竟是这个。
    不过萧施还是很快回答了。
    “是。”
    他道。
    左樱一脸惊叹，心里却有些不信：
    “那师傅真的会长生之法？”
    萧施点头：
    “会的。”
    “有实例？”
    左樱追着问。
    他那老朋友死了诶。要是会的话，为什么不给老朋友续续？老朋友不愿意？还是说老朋友的德行也不够长生？不够长生应该也够增寿？就萧施描述的那个师傅形象，不是德高望重的人哪入得了他的眼……难道真是老人家不乐意？还是说……已经增过了？
    嘶。也许正是因为给老朋友增了寿，有了实例，才引得那高平王对长生如此热衷？
    还有那个明天，如果没有活例子在前，他不能这么笃定师傅会长生之法……
    左樱正胡思乱想，萧施却看着她神色怪异道：
    “有。”
    左樱即刻敛神，正想细问验证猜测，却听萧施道——
    “你的母亲。”
    “！”
    左樱一惊，睁大了眼。
    我的母亲？原主的母亲？！
    花容公主？！长生的实例？！
    左樱惊得合不拢嘴，萧施想了想，补充了一下细节：
    “应该是正繁九年，伯母二十四岁的时候。”
    “蘤国史书载：正繁九年，白衣仙人至，神皇见之，谓仙师，请与之对坐。”
    “这个白衣仙人，就是师傅。”
    “蘤国史书和民间传说都说师傅到了蘤国，觉得伯母治国有方，使百姓安居乐业，是难得的明君圣主，遂赐长生，使青春永驻。”
    哇～
    母亲，原主母亲得到长生了诶！好棒！
    二十四岁，风华正茂，在这个年纪青春永驻，好棒！
    得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的明明不是她，甚至那个人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左樱就是很开心，由衷的开心。
    一想到那样优秀的人，将永远年轻美丽，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凋零，她的心里便洋溢着一种幸福感。
    也许这是这具身体传递出的感情，强烈的感染到了她。
    左樱的欢欣溢于言表，萧施心中有些异样，他看着左樱眼神微微波动变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师姐想长生吗？”
    “啊？”
    左樱愣了下，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
    “呃……”
    左樱想起他对长生药的憎恶，准确点说应该是对求长生的人很厌恶，想是自己方才过于高兴了点，让他不高兴了。
    不过……
    “没想过诶。”
    左樱如实道，毕竟她在那边的年岁虽比这边的原主长几岁，但也还没到思考这个问题的阶段。
    萧施盯盯看着她，眼神变化太过复杂，左樱一时解读不透。
    左樱心想萧施可能是觉得她的回答太过敷衍，便好好想了想，认真回道：
    “不太想。”
    “为什么呢？”
    萧施面上似乎闪过一丝轻松，但很快又布满疑惑。
    “感觉……长生会蛮累的。”
    左樱的解释点到即止，因为她不知道原主对于这个问题是怎么想的。
    左樱给了答复，萧施又陷入沉默，不知是在想什么。
    “施施呢？”
    看他沉默，左樱干脆也拿同样的问题问他。
    原以为他可能得想一会儿，但萧施却回得很快，一点没有迟疑：
    “我和师姐一样。”
    “唔？”
    左樱疑惑的眨眨眼：和我一样？什么一样？觉得长生会很累？所以也不太想？
    萧施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师姐想的话，我就想；师姐不想的话，我就不想。”
    “……”
    左樱愣了愣，跟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左樱失笑出声，萧施却一脸认真的道：
    “我想和师姐在一起，所以师姐想，我就想；师姐不想，我就不想。”
    左樱有点笑不出了，怔怔看着他，心道：哥们不必这样？
    “不过我想长生比师姐要难，但若师姐想的话，我也会努力做到的！”
    萧施却很认真，有些苦恼，但却很坚定。
    “……”
    左樱一时无言。
    她对萧施毫无自我意识，什么都只向原主看齐的观念有些无语，又意识到他刚才那样奇怪的眼神脸色，也许只是因为如果她说想长生的话……唔，有点不对。
    “为什么施施想长生会比我难？”
    左樱问。
    “因为我不如师姐优秀。”
    萧施郁郁道，有些沮丧。
    “没有啊。”左樱立刻道，“我觉得施施很厉害。”
    被她夸奖萧施有些高兴，但也没有丧失自知之明。
    “师姐远比我厉害。”萧施摇头道，“如果有谁能靠自己修得长生，那那个人，一定是师姐，也，可能只有师姐。”
    左樱有些惊讶：原主这么厉害？完了完了，摊上我这玩意，长生多半是没可能了。
    萧施看她一脸惊诧，眼里不由微浮了笑意：师姐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多强了啊。
    “这世上，只有一个仙。就是师傅。”萧施继续道，“而师姐，是最接近师傅的人。”
    “师傅应该也是自己修成的仙，我觉得师姐也可以。不用师傅赐长生，师姐自己就可以修成仙。”
    “可我，资质不如师姐，想自己修成仙应该会很困难——不过我会努力的！”
    “除了自己修炼，还有师傅。”
    “不过师傅赐长生要求很严格，这么多年好像也只有伯母一人得了长生恩赐。我对自己的功德积累，也不是很有把握……”
    分析过自己长生的可能，萧施很有压力。
    萧施有些焦虑，虽然左樱说她不太想长生，但万一哪天她转变了主意呢，所以他不能懈怠，可以不长生，但要有能长生的资格！
    左樱却是在想：最接近……师傅的人？
    相比起力量，她想到的接近却是——
    内力。
    她与他们都不同的内力。
    这是通往长生的路吗？迥然不同的内力，会自行增长的内力，它是长生的先决条件吗？
    不。
    不是。
    它是一个隐患。
    长生不是这样的……
    动摇了一瞬，左樱又坚定了：
    必须找到解决这个隐患的办法。
    不过还没等探问，她又注意到另一个点：
    “这么多年好像也只有伯母一人得了长生恩赐……”
    只有母亲一个人？
    左樱愣了愣，忙问：
    “父亲没有吗？”
    萧施也愣了下：
    “好像……没有。”
    左樱一下呆住了，她之前还很高兴，高兴母亲能在最好的年华容颜不改，青春永驻，可父亲没有？
    “师姐？”
    萧施轻轻唤道。
    左樱有些恍惚，问他：
    “我记得师兄说，我拜师后，父亲和母亲就出游了，后面传闻他们在灵山羽化……”
    “嗯……”萧施有些迟疑，“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左樱愣住，怀疑他在说谎。
    萧施只好再次解释：
    “伯父伯母成婚后有关他们的消息就很少出现在史书上了，在师姐拜师前的十载，史书所记不过寥寥数句，一曰得子，一曰得女，再就是说生活美满幸福，很少有具体的消息记录。再往后，师傅到蘤国，师姐拜师，提了一下，后面说伯父伯母出游，将……你哥哥，交托给弘定皇帝和芷兰皇后，再往后就没有了。”
    “至于说他们出游去了哪里，多地虽有传闻，但真实性却不可考，师兄说的于灵山羽化，更近于民间传说，因为我们宗门就在灵山，虽然所有的雪山都能被叫做灵山……”
    “这样吗……”
    左樱还是一脸恍惚。
    “师姐不用担心的……”
    萧施轻声安慰，左樱却猛地想起什么。
    “我以前担心吗？”
    左樱突地抬眼问。

 第41章 要负责任

    萧施微愣，摇头：
    “师姐很少提伯父伯母……”
    很少提吗？
    左樱陷入沉思。
    “其实师姐拜师的时候，伯父伯母的问题应该就已经有解决办法了。也正因为问题已经被妥善解决，师姐才会很少提及……”
    萧施开解道。
    “嗯……有道理。”
    左樱点点头：也许师傅收回了赐予母亲的长生，使他们可以一同老去；又或者没有收回，并且给父亲也赐了长生，让他们可以永远相伴，但不管怎样，这个问题应该早就有了解答。
    思及此，左樱不再纠结，释然的同时也对萧施露出一点笑容，感激道：
    “谢谢施施。”
    “不用谢。”
    萧施笑弯着眼，一脸高兴。
    “施施，我以前都是怎么修炼的啊？”
    左樱终于问起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啊——”萧施很惊讶，“师姐连这也忘了？可你之前明明有在溪边练驭气啊。”
    左樱也惊诧了：
    “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呀。”
    萧施回道，神情语气似乎看不出来才不正常。
    “……”左樱噎了一下，有点尴尬，“对哦，施施也会……”
    “是师姐教我的。”
    萧施笑容灿烂。
    “我教的？”左樱很意外，“不是师傅教的吗？”
    “师傅教的师姐，师姐教的我。”
    萧施道。
    “奥～”左樱应了一声，顿了会儿道，“我是感觉除了驭气，还有其他的，但我想不起来了。”
    “这样啊。”萧施表示明白了，并解答道，“师姐除了驭气，还练击水和锻沙。它们主要是用来锻体的，除了这三个，师姐也练剑。”
    “击水，锻沙？”
    左樱喃喃重复了一遍。
    “嗯。”萧施点头，“击水师姐一般选在水量大的湖河，锻沙则是在大漠。”
    “它们是用来锻体的？”
    左樱再次同他确认。
    “嗯。”
    萧施再次点头。
    左樱沉默了：
    击水和锻沙，想要达到锻体的效果，那可不是在边上往里锤两拳就可以的，它们真正的练法，怕是得和驭气一样，将整个身体都浸在其中才行——可怕。
    原主这么强的吗？
    左樱再次因为自己的废材而深感歉疚。
    “师姐？”
    萧施唤她。
    “嗯。还有其他的吗？”
    左樱应声并问。
    “嗯……没了。”
    萧施仔细想了想，摇头。
    “行。我知道了。”左樱不再追问，只谢道，“多谢施施了。”
    “师姐不用总跟我道谢的……”
    萧施屈指刮刮脸颊。
    “该夸就得夸，该谢就得谢。”左樱笑着道了一句，又转了话锋道，“该训的——也得训。”
    萧施一下低了眼，微垂着头老实道：
    “师姐请说。”
    左樱也不跟他客气，板着脸道：
    “之前你说了许多，依你所言，师兄的确有可能还没放弃给他父亲母亲炼长生药，也许灵蛇和他一起，真会被拿去炼药，不过它现在和你在一起——”
    “所以，你现在什么想法？你问的那一瞬没想过，那现在呢？如果我说当时是，你打算怎么做？”
    “我……”
    萧施一时语塞。
    他低着头，灵蛇缠绕成弹簧状，脑袋搭在他臂上看他，似乎也在等着听他回答。
    怎么做？
    萧施的眼瞳左右来回移动。
    他会怎么做？扔掉这条自己主动求来的蛇？只为能和她在一起？
    他无法自欺欺人，因为他确实会这样做。
    但这样的答案，他难以对她说出口。
    可，对她说谎？
    他不能。
    他不能欺骗她，不能对她说一句假话。
    他说过的，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沉默半晌，萧施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找个合适的地方安顿它……”
    “因为我想和师姐在一起。”
    沉默。
    萧施说完只有沉默，左樱没有开口。
    “师姐……”
    左樱的沉默让萧施很忐忑，他小声的开口，又小心的抬眼看她。
    “萧施。”
    左樱唤了他的名字。
    萧施浑身一凛。
    “既然你向它伸出了手，让它跟着你，那么除非它先发疯失性伤了你，否则你就该保护好它。”左樱一脸严肃，“既然选择了对方，便没有半途抛下的道理。”
    “可是——”
    萧施还想再辩：如果是其他的人和事，他当然不会抛下灵蛇，但灵蛇对立面是她。无论什么人、物、事，只要和她放在一起，他永远会选择她！哪怕对不起别人。
    “没有可是！不要可是！”
    左樱强硬道：
    “你说它很特殊，那你就该明白，扔下它不管就等同于将它置于险境，若一开始你没向它伸出手，也就罢了。
    但你伸出了手，让它选择你，从它缠上你手臂的那一刻起，你就对它有了责任。
    如果不是它的过错，那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你都不能将它半途抛弃。
    这是责任。你明白吗？”
    “明白。”
    萧施闷声道，面色却很委屈。
    “你不明白。”
    左樱摇头。
    “如果你因为我说‘是’，为了能和我在一起，就抛下它，那我——会厌恶你。”
    左樱微沉着脸严肃道。
    萧施刷地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她。
    “我不希望你做这样的人，”左樱很认真的跟他讲，“你认为自己在无条件的选择我？其实并不是。你选择的，不是我，是欲望。”
    萧施唇瓣微张，似想解释辩驳，但又好像想到什么，眼神有些不解，又似若有所悟。
    “你因为我一句不喜便抛下灵蛇，并不会让我高兴，因为你抛下的，不是灵蛇，是你应负的责任。”
    “相反的，如果你没有选择抛弃灵蛇，而是做到有始有终，倒会让我很欣赏。”
    “你要明白，我对灵蛇，只是很肤浅的不太喜欢，就像有的人不喜欢吃香菜，可香菜本身并没有错。”
    “你因为我而抛弃灵蛇，我厌恶的不会是灵蛇，只会是你。”
    左樱一字一句的说，满眼认真。
    萧施认真听完，终于低头：
    “我错了。”
    左樱这才饶过他，低眼看他臂上灵蛇，灵蛇也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蛇脸，却似乎透着乖巧。
    “给它取个名字。”
    左樱道。
    “啊——奥，好。”
    萧施怔了下，立刻应声。
    几乎没有思考，他便道：
    “师姐取。”
    左樱有些无语，但也没说什么。
    “那就叫——白梅。怎么样？”
    左樱脑中掠过许多名号字眼，最后还是讲了个俗气大众的。
    “好。”
    萧施点头，自无不允。
    左樱却道：
    “我是问它。”
    “额……”
    萧施不由讪讪。
    灵蛇将头上下点动，看着莫名开心。
    “你以后可要好好跟着施施，不然会被坏人抓去炼药的，知道不知道？”
    左樱向着灵蛇叮嘱道。
    灵蛇上下点头回应，并将身体缠紧了些，惹得萧施无语道：
    “缠太紧了，松一点。”
    灵蛇立刻松了松身体，绕在他臂上不再乱动了。
    左樱忍不住笑了下，站起身道：
    “好了，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第42章 饿了？

    萧施和左樱起身，接着行路，中间再无别事。
    而左枫撇下陆振走后，找寻了一阵，却无所获，手下人也没什么发现。
    想起陆振说他们会去百勒……
    “直接去百勒蹲点找人么？”
    左枫有些犹豫：也许他们原是打算去百勒的，但陆振也知道这个消息，萧施会不会改变主意？
    但相较起其他地方，萧施选择百勒的可能还是更大。
    他们应该不会回宗门，因为他们觉得陆振站在了我这边，回宗门并不保险……
    左枫思量了一阵，还是决定去百勒，如果他们又折返回来……
    哼。不管他们跑到哪，他都有办法——逮到他们！
    左樱和萧施从哀岭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久在光线昏暗的深山密林中行动，突然见了那遍洒的阳光，左樱还觉得有些刺眼，不太适应。
    “师姐需要休息一下吗？”
    萧施回眸问。
    “看你。”
    左樱没多想便回。
    “那我们继续走。”萧施道，“师兄知道我们要来百勒，紧邻哀岭的劳浸、靡莫都不能久待。我们再往深处走走，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再好生歇歇。”
    “好。”左樱也不多问，只点头道，“都听你的。”
    三言两语将事情商定，两人复又起步疾行，未有多歇。
    左枫和陆振从哀岭出来，已是明月当头，繁星满天。
    两人并未一道，而是各走各的，不过出了哀岭，这两人却很一致的向着一处行去——靡莫。
    紧邻哀岭的劳浸、靡莫，同性相扶，物阜民丰，兵强马壮，在百勒诸国之中颇有影响。
    而萧施和这两族，颇有渊源。
    尤其是，靡莫。
    劳浸、靡莫两族，不是百勒原住民，他们的先祖是从哀岭的另一侧，横穿哀岭，抵达百勒的。
    他们掌握着百勒原住民没有的锻造工艺，兵器锋利，锐不可当，很快便在百勒站稳了脚跟。
    他们背靠哀岭，北抵灵山，南抵大漠，横向推进，很快占据了大片土地。
    等到向东的脚步被高耸连绵的山脉阻挡，他们不再东征，并将占据的疆土从中一分为二，北面是劳浸，南面是靡莫。
    劳浸和靡莫自踏上百勒这片土地，便雄据百勒最西，傲视诸国，他们不喜与外族通婚，一直倡导两族之间互相嫁娶。
    劳浸、靡莫依靠尖兵利器在百勒立足，技艺高超的锻器师在两地很受尊重。
    数十年前，靡莫出了一位前所未有的锻器大师，名叫，莫名，妻子是劳氏女。
    而他，正是萧施的外祖父。
    左枫和陆振都觉得萧施会带着左樱去靡莫，并且一定会去他外祖父家，并在那里歇息过夜。
    两人一刻不歇的向着靡莫疾行而去，萧施和左樱却早已越过靡莫边境。
    左樱跟着萧施走啊走，走了很远，远到萧施看起来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施施，你还好么？”
    看他气息不稳，显露疲态，左樱不由担心道。
    “没事。”
    萧施稳了稳有些急促的呼吸，凝精聚神，摇头道。
    “要不歇一会儿？”
    左樱语气担忧。
    “不用。”萧施向她挤出一个笑容，“很快就到了，很快。”
    “歇会儿。”
    左樱伸手抓住了他。
    “不然就我背你，你指路。”
    左樱板着脸，态度坚决。
    萧施看着她，笑容无奈，心里却很温暖：
    “那就歇会儿。”
    两人便停下赶路的步伐，在一片林子里稍作歇息。
    “跑了一天，是不是饿了？”
    左樱看着萧施，眉眼轻染忧愁。
    “等到了地方，我给师姐做吃的。”
    萧施却扬起笑脸向她道。
    左樱无奈叹气，屈指敲他脑门：
    “我是说你。”
    “嘻～还好。”
    萧施嘻笑道。
    也许是因为吃了灵果的缘故，他一天没有进食饮水，却一点不觉饥渴，就是驭气行路，颇费心神，时间长了有点疲累。
    从这就能看出他和左樱的差距了，都是驭气行路，左樱却一直很轻松，甚至如果不是需要照顾他，当然也是需要他领路，不然以她的速度，早就把他甩下老远了。
    “我吃了——”
    萧施笑着开口，但道了三字便一下顿住脸色大变：我是吃了灵果，还吃了两个，可师姐没吃啊！
    我把她的吃掉了！
    “嗯？”
    萧施话说一半突然停住，还猛然色变，左樱见了很是疑惑，驭气细细又感察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不妥，就更困惑了：他这是——
    意识到自己竟疏漏了这么重要的事，萧施慌乱的伸手往怀里摸——灵果灵果！还有两个的。
    左樱疑惑的看着他，萧施从怀里摸出用帕子包着的灵果，在左樱由疑惑转为奇怪的目光中，展开手帕将灵果递了过去：
    “师姐，你吃。”
    “……？”
    左樱愣了下。
    灵蛇倒是有些眼馋，看着萧施手里的灵果，忍不住蠕动了一下。
    “我不是说了——”左樱皱眉开口，道了半句突然明白他是怕自己饿了才忙着将灵果递给她，便又缓和了神色，“我不饿的。”
    她说的是真话，并不是有意谦让，舍不得吃，她确实一点不饿，但也就是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问题：
    如果说萧施不饿，是因为吃了灵果，可她——只咬了一口。
    有问题。
    很有问题！
    她为什么不觉得饿？那一口灵果就有这么好的效果？
    还是——因为别的。
    譬如，内力。
    “可师姐只吃了一口！”
    萧施坚持道，手仍伸在她面前。
    左樱立刻敛回神思，看萧施一脸犟色，无奈摇头，微微笑道：
    “我真不饿，并没有骗你。”
    萧施还是有一点怀疑：师姐只吃了一小口……真的不饿吗？
    “我呢，真的不饿。”
    左樱笑容无奈，再次道。
    “不过——”左樱很快又一转话锋，看着灵蛇轻笑道，“白梅它呀，好像饿了呢。”
    左樱一说，白梅立刻伏下了抬起的头，趴在萧施臂上，似乎很不好意思。
    萧施顺着看向臂上灵蛇，片刻后淡淡开口：
    “它只是嘴馋。”
    被萧施一说，白梅趴着的脑袋两下转到了手臂背面，躲了起来。
    左樱一愣，哈哈大笑：
    这小玩意还真挺有意思。
    听左樱笑，白梅又将脑袋探出一点，定定看她。
    左樱笑过看到它悄咪咪探头，眼里不由又多几分笑意。
    “这小家伙蛮有灵性的，你要好好养，不要苛待它。”
    左樱向萧施交代道。
    “知道的。”
    萧施点头，心道：师姐确实没有那么讨厌蛇……唔，也不对。是没有那么讨厌它——白梅。

 第43章 神的造物

    左樱说不饿，白梅是嘴馋，又争了几句，萧施还是听话的将灵果包好，重新揣回怀内。
    有左樱在旁监督，萧施只好乖乖坐下调息。
    灵蛇缠他臂上不太动弹，只偷着看左樱两眼，左樱在旁侧守着萧施，分出些许精力驭气感察四周情况的同时，也在思考之前发现的问题。
    她不觉饥渴，不感疲累，是否是因为这与旁人不同的内力？
    她再次向内感察，果不其然，内力相较上次察看，又有增多。
    这是一种特别的气，左樱沉心去感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很奇妙。
    它和这空中气一样，奇妙，妙不可言。
    左樱感觉，这其中蕴藏着万物之规律，生命之法则。
    可惜，这并不是凡人能参透的。
    它微妙，复杂，精密……
    感觉……是神的造物！
    左樱一下悟到什么：
    神？
    “这世上，只有一个仙。”
    “就是师傅。”
    她想起萧施的话。
    “师傅到了花国，觉得伯母……遂赐长生，使青春永驻。”
    神的造物……
    “洪定十一年，仙师至花国，收樱为徒……”
    “伯父伯母成婚后……史书所记不过寥寥数句……”
    “……收樱为徒，公主与长荣王随后出游……”
    左樱微微睁眼，瞳孔轻颤。
    是我……
    不，是她！
    原主！
    神的造物……
    她是神的造物！
    花容公主明明生了一子一女，为什么身为神的师傅却只收樱为徒？
    为什么公主和长荣王成婚后，外传出的消息几近于无？
    为什么在师傅收樱为徒后，公主和长荣王立刻出游，连年仅十岁的儿子都无暇管，而是扔给皇帝皇后？
    “……于灵山羽化……”
    真的。
    这是真的。
    他们死了。
    连同得赐长生的母亲一起，他们在灵山羽化长眠……
    而母亲之所以会死，得赐长生还会死！就是因为——她。
    她是母亲长生的秘诀，是神的造物。
    她的出生，打破了母亲的长生……
    “师姐。”
    萧施唤。
    “嗯？”
    左樱凝神看他。
    “你没事？”
    萧施问。
    她虽在看他，却似乎走了神，不知在想什么，并且……情绪波动很大，虽然并不十分明显。
    “没事。”左樱摇头，“你调息好了？”
    “嗯！”
    萧施点头。
    “那，出发？还是说你要再歇会儿？”
    左樱淡淡问。
    “不歇了，已经歇好一会儿了。”
    萧施露出笑脸。
    “那行。走。”
    左樱不再多言。
    说话间萧施已经站起身，走向左樱从她手里接过阵法席。
    “师姐、刚刚在想什么？”
    将行之际，萧施还是忍不住出言问。
    “没什么。”
    左樱摇头，并不细说。
    萧施听她语气，不再追问，轻轻“哦”了一声。
    “师姐，”默了片刻，萧施还是很不放心，“你说过要离开的时候会告诉我的。”
    “……”左樱愣了愣，明了他的意思心中微有无语亦兼无奈，“所以我现在还没打算走。”
    “怎么，你嫌我麻烦，想撵我走了？”
    左樱解释一落，先发制人。
    萧施一下急了，连连摆手：
    “没有——！”
    “别总胡思乱想。”左樱屈指敲他脑袋，“我有事会开口，要走也会说话。”
    “好的。”
    萧施一点脾气没有，软绵绵一副乖宝宝样。
    将萧施的疑惑搪塞过去，两人再度启程。
    萧施携着灵蛇在前，左樱跟着他在后，姿态一如既往的轻松。
    萧施在前领路，左樱不用带脑子，萧施后脑勺没长眼，左樱便接着先前想到的地方继续往下想：
    原主这特别的内力，一定与那位号称神仙的师傅有关。
    她是神的造物，但花容公主的长生状态出现问题，应该比她的出生更早。
    左枫。
    左枫的出生——不，很可能在怀上左枫的时候，公主的长生，就出了问题。
    之所以少有消息外传，就是因为新生命的孕育，改变了原本的局面。
    保密，是为了公主的安全，更是为了孩子的安全。
    洪定元年，左枫出生。
    洪定6年，原主出生。
    这中间隔着五年。
    左枫的内力并不特别，仙师也没收他为徒，这应该可以理解为，左枫并不是关键。
    可能公主怀左枫的时候，身体出了问题，但生下左枫后，问题没有那么严重了，甚至可能有在缓慢回复，但这次孕育新生命，一定影响到了她长生的核心。
    五年后，原主出生……
    左樱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
    生左枫的时候就已经出现问题，并且要用五年时间回复，还未必能达到原来的状态，为什么还要再生一个？
    他们都是顶优秀的人，不世出的天才，人中龙凤，思想绝对不会那么迂腐可笑，儿女双全？绝不会是为了这个。
    可为什么还要再生？他们明明清楚，这对她的长生——
    左樱突然愣住。
    长生？
    长生！
    居然……是因为这个。
    她觉得不该的理由，正是他们行事的依据！不，准确说，是公主的依据。
    这是公主的主意，生左枫，生左樱，都是她的意愿。
    长生……
    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向往的事啊，古往今来，多少人为求长生费尽心机，不择手段。
    她有了。她得神恩赐，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这是一件让人艳羡的事，可是……只有她有。
    只有她，一个人有。
    十年，二十年，她容颜依旧，可她爱的人，却日益衰老。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了。她无法再等下去，等那位赐她长生的仙师再出现。
    她禅位，放权，重新做回公主。
    她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她怀上他的孩子，得了长生的躯体，开始有了变化。
    也许她数十年不曾变化的容颜，一下衰老，也许她疼痛难忍，彻夜难眠。
    十月怀胎，左枫终于出生的时候，她是什么样？也许脸上有了皱纹，也许丢了半条命。
    但慢慢的，她的身体又恢复了，和以前一样，年轻，美丽。
    可她的爱人，已经生出白发。
    她是否开始后悔，后悔得了长生？
    看着爱人日甚一日的衰老，她是否满心悲凉？
    她开始了，第二次豪赌。
    赌上性命，只为和他一起，一起老去。
    洪定6年，左樱出生了。
    她的长生，被彻底打破。
    但她可能并不后悔，因为，这正是她想要的。
    洪定11年，仙师至。
    但她已经不需要了。
    将女儿交托给仙师，将儿子托付给侄儿侄媳，她和她的爱人一起，离开花国，去往雪山。
    长生的秘密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但她带着长生的秘密，永远留在了常人难至的雪山。
    幸运的是，她和她的爱人，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第44章 在里面？

    靡莫。
    夜深人静时分，锻器大师莫名的宅第迎来了一批客人。
    左枫身披月光，冷着脸，眉微蹙。
    阵法。
    这座宅院被阵法笼罩，如蜃景，可见却难触。
    这是萧施布下的阵法，靡莫人从不深入，只远远叩拜。
    “他们在里面吗？”
    左枫突然有些不确定。
    莫名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他的妻子没两年也撒手人寰。
    他们有两个女儿，但都已不在人世，唯一的后人就是外孙萧施。
    但萧施被仙师收做徒弟，需随仙师修行，所以这座宅院在劳氏故去后，便再无人居。
    萧施在料理了外祖母的后事后，给宅院布下了阵法，令外人不得入内。
    又因萧施习阵法符箓，能除妖物，靡莫人敬之，常在阵法区域外燃香献果，叩拜祈福。
    左枫现在就站在阵法边缘，犹豫着要不要破阵。
    虽然在阵法外面就能看到莫宅的样子，但很难说萧施是否又动了手脚，使他们看到的并非实情，而是假象。
    也有可能萧施和左樱到得远比他们早，此刻已经歇下，所以单这么看看不出什么。
    左枫思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破开阵法进去看看。
    萧施布在莫宅的这个阵法，远比在哀岭时候布的精巧复杂，左枫没有贸然入阵，只先绕着阵法边缘游走察看。
    陆振到得比左枫迟，但也没悬殊太久。
    他一来就注意到了左府的暗卫，暗卫也注意到了他。
    消息很快禀到左枫那里，左枫刚好转完一圈，对入阵破阵有了些门路，同时也生出更多怀疑——他们真的来这了？
    到底是萧施处理得太干净，还是他们预判了自己的预判，并未到这里来？
    左枫不很确定。
    听手下暗卫禀告，陆振也到了这里，左枫眉头蹙得愈紧。
    陆振倒很坦然，甚至有点不客气。被暗卫发现后，他没想跑或者别的，直接跟着暗卫到了左枫跟前。
    “左兄也来啦。”
    陆振展出笑，好像一点不记得他们在哀岭分手前聊得并不愉快了。
    虽然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左枫却并没给他好脸色。
    并且因为陆振的到来，左枫愈发怀疑萧施和左樱根本没到这里！
    “这里施布了阵法，左兄能破吗？”
    左枫阴沉着脸不搭腔，陆振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又开口问。
    “或许你该想想——有破的必要吗？”
    左枫终于开口，语气却满浸着怀疑、嘲讽和不快。
    陆振当然也知道——有点悬了。
    他和左枫都想到了萧施和靡莫的关系，都想到萧施会来这里，那萧施也能想到他们会想到他会带左樱来这里。
    所以，很可能，他们棋差一着。
    不过——
    “他们在不在？也不好说。”陆振向着那座静悄悄，黑乎乎的宅院眺望了一眼，眸底神色悄然涌动，“来都来了——”
    陆振又将目光转向了左枫，唇角带起算计的笑意：
    “不进去看看，左兄能安心？”
    “哼。”
    左枫冷哼，很是不爽。
    这个没用的东西，一点用处没有，居然还敢喜欢樱樱？
    “别一口一个左兄的——我和你，没什么关系。”
    左枫冷冷瞥他一眼，冲暗卫摆了摆手，毫不迟疑的入了阵。
    陆振没有跟进去，唇角还是含着些微笑。
    暗卫看他也是很不顺眼，但也只是摆了个臭脸冷哼，并未对他做什么，毕竟比起陆振，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主子只身入阵，暗卫并不放心，但他们于阵法并不精通，跟着进去也不过给主子徒增累赘。
    他们依命围绕阵法散开，同时紧密注视着阵法内外的情况变化。
    也，监视着陆振——谁知道这玩意会不会突然搞事。
    暗卫的精神状态很紧绷，尽管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
    相比起来陆振就很轻松，他虽也关注着入阵去的左枫，但却还有空坐下歇息，稍稍调息。
    为此暗卫看他很不顺眼：就会跟着主子捡便宜……真不要脸！
    陆振无所谓他们的态度，对于他们轻蔑怨怒的目光浑不在意。
    他看着左枫在阵法中慢慢行进，心里却在琢磨，如果萧施没带左樱来这儿，那他们会是去了哪里？
    左枫入了阵中，走得很慢。
    他还在阵法外围，这里并不危险，相反的，要出阵还很容易。
    这应该是考虑到有人误入阵法，并非有心，才有的设计。
    不得不说，他看萧施，竟比看陆振更顺眼，尽管萧施一路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
    虽然想起衣服的事，他还是会很恼怒，但他心里也承认：萧施很不错，至少比陆振强。
    不过……
    他虽不错，但却绝配不上我的樱樱！
    哼。我的樱樱，谁也配不上。

 第45章 远程控阵人：那就，放过他吧。

    “怎么了？”
    左樱虽在各种猜度原主父母的故事，但却也在注视着萧施，见他身形微有停顿，虽只短短一瞬，但她没有选择就此忽略。
    萧施飞掠的身形确实凝滞了一瞬，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他以为左樱没有注意到他这微不可察的变化，还想着将事情放放，以后再说，或者……不说。
    可——
    听她开口，他不由又滞了下。
    萧施回眸看她，见她眼带询问，面露担忧，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摇头：
    “没事。”
    “不要骗我。”
    左樱看他这样子，绝不可能没事！
    但到底是什么事？她一时却想不出。
    将萧施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扫了一圈，左樱眉头微蹙：他看着没什么毛病嘛……
    萧施看她眉头微锁，将自己上下打量，心里并不觉得反感，反还觉得很温暖。
    “我没什么事，师姐不用担心。”
    萧施微红着脸。
    道了一句，他又转了扭捏羞涩的语气，正色道：
    “是他们到靡莫了。”
    “唔？”左樱讶异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入了阵法。”
    萧施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
    左樱惊奇的看着他：他这阵法还能远程感控？
    不过，他什么时候布的阵？我怎么没发觉？
    萧施微微笑着，问她：
    “师姐不想他们受伤？对？”
    左樱愣了下，意识到他这话的分量，赶紧点头：“嗯。”
    “那，就放过他。”
    萧施笑笑，一脸轻松大度。
    左樱松了口气。
    “师姐不用担心，”萧施笑着安慰道，“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
    “嗯。”左樱微微弯眼，笑容很甜，“施施最好了～”
    萧施一下红了脸，转回头不再敢看她，耳朵却在发烫。
    萧施又到了前面，不再与左樱并肩，左樱也没紧追上去，仍同之前那样，默默跟在他身后，心里却又琢磨起最新获得的消息来——
    萧施说的，是“他”。
    “他入了阵法。”
    “放过他。”
    这个“他”，只能是一个人——左枫。
    并且，进入阵法的，只有左枫一个人。
    如果是陆振的话，萧施应该说“师兄”，而不是用一个“他”来指代。
    之所以说“他”，而不提名姓，是因为萧施知道她对左枫的态度是极其抵触的，抵触到她甚至不乐意听到这个名字，更不想和人讨论他。
    又因为入阵的只有左枫一个人，没办法用“左府的人”，“师兄他们”，来代替，所以只能说“他”。
    但左枫进的到底是哪个阵？
    靡莫……
    左樱眉头微凝。
    这个地名她只听萧施提过一次，不算刚刚。萧施当时是这么说的——
    “师兄知道我们要来百勒，紧邻哀岭的劳浸、靡莫都不能久待。我们再往深处走走，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再好生歇歇。”
    很随便的介绍，一句没有多说。
    她当时也没多想，只以为他这话的重点在“紧邻”——因为劳浸和靡莫紧邻哀岭，所以在这里停留很容易被左枫和陆振找到，哀岭这俩地就挨着哀岭，是他们从哀岭出来的第一站，一旦松懈，被逮到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升高。
    可事实上，萧施这话的重点，应该是后一句的，“认识”。
    她十分确信，出了哀岭后萧施这一路就没布过阵。
    左枫入的阵，只能是他以前布的。
    看来——萧施和靡莫的关系，很不一般。
    因为不一般，靡莫有他布下的阵法，也因为不一般，左枫才会追到那里，踏入他的阵法。
    认识……
    看样子，萧施在靡莫的知名度，很高啊。
    也可能……原主的也不低。
    靡莫……
    原主是花国的，陆振是高平国的，一个是公主之女，一个是皇子，作为同门的萧施，身份只怕也不简单？
    莫不是靡莫的皇子？
    左樱不由猜想道。
    从陆振那里，她了解到了原主和左枫的身世，从萧施那里，她又知道了陆振的身份，现在，只有萧施的家世情况她不是很清楚了。
    不过……
    她不打算问。
    虽然只是猜测，但若萧施的家世背景真的充满血与泪，很是悲惨，那她这一打问，无异于是在揭他伤疤，还是在逼着他亲自，把那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撕扯开，血淋淋的展示在他与她的面前。
    这不是好事，不能做。
    如果有机会，可以看看能不能从左枫或者陆振，反正就是萧施以外的其他人那里，探问一下，了解一下，但萧施这里，她是绝不打算开口的了。
    何况就算不知道，也影响不大，对？
    嗯，应该。
    不过如果萧施是靡莫的皇子……好，退一步，就说萧施和靡莫关系匪浅，那左枫会不会拿靡莫作妖？
    想想那老哥的做派，左樱眉头紧蹙，很不放心。
    左枫要是在靡莫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譬如杀人放火什么的……
    想到这种可能，左樱又不由要反省：让萧施放过左枫会不会做得不太对？
    可真要杀他……
    他是原主的哥哥啊。
    亲哥哥，唯一的。
    原主父母已经死了（据她推测），左枫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占了原主的身体（虽然不是她情愿的），却指使人杀她哥哥，这样干有点缺德。
    唉。烦人。
    左樱觉得左枫有点偏激，很难说会不会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一个随时会爆，危害巨大的炸弹，似乎应该在他没爆的时候抓紧解决，废了他，但——
    啧。
    左樱很烦，想到左枫就烦，烦得不行，烦得不得了！
    但她不能全然不管，装不知道。
    因为他是哥哥，她不能抽身事外，当自己是个不知情的无关路人，她占了原主的身体，用着她的身份，就该担负起她的责任！
    左枫……
    这个缺德哥哥，真想揍他一顿！
    左樱愤愤想道。
    “你最好给我安分点，要真干出什么不该干的事，可别怪我不给原主面子……”
    左樱在心里默念道。
    靡莫，正在阵法中游走穿行的左枫，突然心里一痒。
    左樱虽都只是在心里想，一句话没说，甚至连冷哼也没有，但萧施却觉察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她不开心。
    甚至很生气。
    萧施以余光往后看，灵蛇则探头探脑的偷着瞧，信子悄悄吐了又吐。
    萧施没有贸然开口，只暗自留意着她的状态变化，直到——
    “师姐——”
    “我们到了。”
    萧施落地转身，停下脚步，向着左樱道。

 第46章 不问问吗？

    左樱跟着落到他身侧，抬眼一打量，发现萧施带她到的地方……像是个道观。
    萧施牵住她手腕，拉着她往里走，左樱愣愣由他牵着，乖乖跟上他的脚步。
    见她没有挣脱自己的手，还有跟着他走，萧施安心了许多，不等她询问便主动开口跟她讲解道：
    “这里是师爷的道观，只有师姐和我知道。师兄很难找到这里的。”
    “师爷？”
    左樱对他的话很疑惑。
    师傅的师傅？陆振……不知道？
    左樱觉得很古怪。
    “不是师傅的师傅。”萧施一下就明白了她的困惑，笑着同她解释，“是我父亲的师傅。”
    “啊～这样。”
    左樱有些意外，但却觉得事情一下合理了。
    不过，陆振竟不知道？
    左樱保留了一点怀疑。
    左樱啊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萧施等了等，还是没听她开口探问，心里奇怪又沮丧。
    “这地方的住民，因为外族入侵，或被掳去奴役，或逃亡他处，或被杀害，现今鲜有人居。
    师爷的道观建得高，且隐蔽，白日云霞在观脚升腾而起，夜里雾气弥漫，无论何时，都难得见。
    师兄一难知我们在此，二，即使他们凑巧到了这地界，也难得发现这道观。
    所以师姐可以安心在这住下。”
    萧施压下心里的沮丧郁闷，挤出笑容向左樱详细解释了一下。
    “噢～”
    左樱了然的点点头，心里却想起方才扫见的观名。
    云霞在观脚升腾而起？难怪这道观名叫——“云蒸”。
    唔，这里看云景应该很棒？
    左樱突然期待起来。
    “师姐……”
    萧施突然停下了脚步。
    “嗯？”
    左樱便也停下，疑惑的看他。
    “你……”
    萧施微微张口，欲言又止。
    左樱疑惑的眨眨眼：“我？”
    灵蛇也缩回打量道观的脑袋，转头看他，好像也很奇怪。
    “师姐……”
    左樱这样看他，萧施愈发低落了，扭扭捏捏好一会儿没把话说清。
    “怎么了？”
    左樱等得都有些着急了：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啊！是左枫？他发狂了？
    “师姐，没什么想问的吗？”
    左樱的猜想已经在左枫发疯，无可救药，不死不行的道路上一路狂飙，结果萧施却一脸委屈的看着她道。
    “？”
    左樱不解：他在委屈什么？
    灵蛇也不理解，但它显然也懒得管，转开脑袋不再看萧施，偷摸摸看看左樱，它又继续打量起他们今晚将住的道观来。
    左樱皱眉：“问什么？”
    态度是不是有点不好？
    左樱赶紧又缓了语气神色：
    “施施不是已经给我解释了？我相信施施的。”
    “不是……”
    发现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萧施腾地红了脸，他低下头，嗫嚅着唇，声音很小——
    “师姐不问问我的身世吗？”
    “……”
    左樱愣住了，呆呆看着他。
    左樱不搭腔，空气沉默着，萧施不由飞快抬了下眼，看她一副惊呆了的表情，萧施的脸愈发红了。
    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师姐问过师兄的……”
    唔，也不是。
    萧施话一出口，便发觉自己说得不对，因为左樱其实没有主动询问陆振的身世，是他先开了话头，然后顺着就说到了……
    他跟她提到陆振的父亲，然后想起她失了记忆，就展开讲解了一下陆振的身世。在这件事上，主动的一直是他。
    他跟她讲述陆振的身世，一是因为她失了记忆，不再记得这些，二也是因为，他想她信他。
    他想她知道，他那样说陆振，不是信口开河，不是无端猜忌，不是污蔑。
    他不想她误会他，不想她厌恶他。
    而她其实从未主动询问……
    意识到这点，萧施突地有些懊恼，但他很快又想到：
    虽然师姐没有主动问，一直是我在主动说，可师姐明明有很感兴趣……
    “我会很认真的听的！”
    她当时这么说。
    可见她还是关心的，很想知道陆振的身世的，可她为什么不问我呢？
    师姐为什么不顺着问我的身世，问我的父亲、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不想知道吗？不想了解我的身世？
    萧施想想还是很委屈。
    萧施满心满脸的委屈，左樱却是被他几句话搞得整个呆住：
    什么……什么？！
    这小子在委屈这个？！
    左樱真是……无语。无语！
    左樱无语至极，微张着嘴好一会儿才整理好心情。
    萧施还在低着头，看着不但很委屈，还挺不平。
    左樱无语又觉得好笑：这家伙怎么总傻乎乎的……
    “好了好了。”左樱抬手rua他脑袋，语气无奈，“我不问，是怕提起往事惹你伤心难过，你倒好，反因此怨起我来了？”
    萧施闻言怔住，一下睁大了眼。
    他抬起头，目光惊诧又感动。
    两瓣绯红的唇颤动着，萧施眼里有泪光闪动。
    左樱慌忙摆手，急道：
    “你别哭呀，我——”
    萧施突然抱了过来，一直不太关心萧施情况的灵蛇顿时大惊！
    白梅努力旋动绕在萧施臂上的身子，想避免接触到左樱，但萧施这一下来得太快太突然，根本来不及！
    左樱见他抱来，亦是大惊，但她迟疑了一下，因为觉得躲开好像有点伤人心，这一迟疑，她也没能躲过。
    左樱感觉一圈圈硬硬的，还在扭动的东西，贴着她的胳膊，抵在她的后背——她一下僵住了，彻底石化。
    啊啊啊！
    蛇！在她身上！
    还在动！
    左樱要疯了！
    没能避开，碰到了左樱，白梅不再动了。
    它保持着避让的姿势，一动不动。
    它不敢动，因为左樱不喜欢它，很讨厌它的接触，可是——它现在离她好近哦，紧紧的贴着她……
    “师姐——”
    萧施还没意识到问题，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左樱人都快炸了，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一时竟无力脱身。
    白梅本在贪恋与她难得的近距离接触，但萧施一出声，它很快清醒了：得离开，不能这样。
    它张了张嘴，想咬萧施的手提醒他，但嘴落到他手上，还是没咬。
    它想吐吐信子，换种方法引起萧施的注意，但还没吐出碰到，萧施便似触电一般猛地将手臂弹开——
    “该死！竟忘了这个！”
    萧施脸色突变。
    萧施突然弹臂，白梅差点没跟上被他甩去打左樱。
    迅速缠上萧施闪出残影的手臂，不再被迫紧贴着左樱的白梅，绕在他臂上张开嘴冲他呲牙，并拿眼瞪他。
    萧施无暇关注它的怒瞪，他看着惊惧异常，以致僵直呆立的左樱，慌了神：
    “师姐，你还好？”

 第47章 鼎？

    左樱僵硬的点头，唇瓣微微颤动，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点：
    “还好。”
    “对不起师姐，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左樱说还好，可萧施的眼泪却直往下掉。
    白梅看他哭鼻子，愈发不爽了，尾巴老用力的拍他，并张开大嘴，露出尖牙，冲他哈气。
    “好了白梅。”左樱有些无奈，顾不上自己的情绪，又去劝另一个，“不要凶他了。他不是有意的。”
    左樱开口发话，白梅这才停下，合了嘴扭开头，不再用尾巴抽打萧施，它向着左樱看去，乖乖伏下脑袋，一动不动，乖乖巧巧的看着她。
    白梅特别听话，左樱表示很欣慰。
    如果它不是蛇，而是其他可爱一点的，毛茸茸的生物，她想她绝对会很喜欢它。
    可惜它不是……
    左樱突然觉得有些歉疚：做蛇并不是它自己能选的，这样对它好不公平……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歉疚，白梅悄悄吐了吐信子。
    目光从灵蛇转向萧施，左樱很无奈：
    “施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总哭鼻子呀。没事的。”
    萧施红着眼看她，左樱轻轻给他擦去眼泪。
    “好的师姐，我记住了。”
    萧施这样说，眼泪却又涌了出来。
    左樱有些头疼，轻声细语的哄了好一会儿萧施方才堪堪止住眼泪。
    左樱伸手摸他的头，轻声道：
    “你不要讨厌白梅，它很好，没有做错什么。”
    白梅立刻转头看萧施，也许是在想：明明是你的错！还敢讨厌我？
    萧施点头，声音哽咽：
    “我知道的。”
    白梅傲娇的转过头，又看向左樱。
    萧施摇摇手臂，白梅因此转头看他，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总感觉它很不爽，看着萧施像是在问：你又干什么？
    “别生气了。”萧施别扭道，“又没说是你的错，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才不会把过错推到你头上……”
    白梅并不因此感激他，因为本来就是他的错。
    白梅一副“我听见了”的样子，又要将头转开，萧施却又道：
    “谢谢你啊。”
    白梅转动的脑袋一定，又转回来看他，还将红色的信子往外吐。
    萧施扭捏道：
    “谢谢你提醒我。我以后会注意的。”
    白梅将头点动，一副傲娇样。
    看这一人一蛇没有生出隔阂，左樱安心了许多。
    转开眼，她的目光在观内轻扫，很快凝在近前的地上。
    这观里的地面似乎是铺的有点泛白的青石砖……
    唔，说是砖好像不太对，因为……它好像是整个的，她脚下踩着的地面，是完整的一大块。
    虽心里对此有些微惊诧，但左樱的注意力还是投在了其他地方——更让她惊诧的所在。
    那是……湖？
    好，说湖可能夸张了点，是一个大水潭，圆形的，大水潭。
    左樱粗略估计，有个米。
    天然形成的吗？还是人工打造？它看起来……很圆啊。
    真的很圆。
    左樱轻转目光左右估计，总觉得这水潭是个完美的正圆！
    注意到左樱的视线，萧施顺着看去，开口道：
    “师姐在看那个鼎？”
    “……鼎？”
    左樱一愣，迅速扫了一圈，没瞧见什么鼎。
    “就是那个呀。”萧施伸手指那地上水潭，“师姐不是在看这个么？”
    “啊……”左樱惊叹的张着嘴，“它是个鼎？”
    “啊——”萧施也张着嘴，愣了下歉然道，“忘记师姐忘记这些了……”
    他说着也不由反思了一下，感觉自己似乎总是忘记她失忆的事。
    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太依赖师姐了吗？即使她失了记忆……
    左樱微蹙起眉，快步向地上的水潭走去，萧施立刻敛回神跟上。
    走到水潭边，左樱感觉这水潭更大了，水面倒映着明月星辰，月光的晕染使它分外柔美，但凝神往水底一看，幽深不能见底的视觉感观，又为它添上神秘，甚至是诡秘的色彩。
    “这玩意真是个鼎？”
    左樱忍不住在心里叨咕了一句。
    “师姐说这个鼎只有在缺水的时候才会从地下升起来，”萧施站她身边，目光只向水面扫了一眼便放回到她身上，“想要看到它的全貌的话，得在限定时间里把水打干，看部分的话，打一些出来就好了。”
    这样？
    左樱就着他的话构想画面，但很快她便停了构想，转头看他：
    “我说的？”
    “嗯。”萧施点头，“师姐一进这观便注意到这水潭，走近探查了一番，很快得出了结论。”
    左樱微微蹙眉，转向水面，若有所思。
    她蹲下身，指尖在地上抚过。
    “很光滑……”
    指尖触到水面边缘。
    “确实有点不一样……”
    她试了下驭气感察。
    “竟可以用！”
    她微有些惊讶，虽然下面可驭使的气很少。
    她低垂着眼，水面倒映出她的容颜。
    “真好看呀。”
    她一边接受感察反馈，一边分出些许心神看着水里那张不太清晰，但仍可见其俏丽的脸，暗自感叹道。
    萧施也蹲下，就在她身旁，托着脸看她做和以前一样的事。
    左樱不一会儿便收回了手——确实如萧施所言，是个鼎。
    一个很大的圆鼎，材质和她脚下踩的地面一致。
    并且……鼎身之上，满是……符文。

 第48章 镜子

    “师姐——”
    萧施唤。
    左樱转眸。
    “你是怎么知道——”萧施顿了下，面色忸怩，“我的身世……”
    “猜的。”
    左樱回。
    “？”
    萧施疑惑的看她，有些惊愕：猜的？
    “因为你讨厌师兄。”左樱语气平静，“而你之所以讨厌他，是因为长生药。”
    萧施怔怔看着她，脑中忆起当时的对话。
    她说，“施施……不要难过。”
    所以，她从那个时候就，猜到了？
    萧施眼瞳微颤：
    “师姐没有想过，是我的问题？是我小人之心，无端猜忌……”
    “不会的。”
    左樱抬手摸他的头，唇角微微带笑，安慰的话语语气却异常笃定。
    萧施满眼动容，却又似在问：为什么？
    “若真如此，那我对你的教育未免太失败了。”
    左樱轻笑道。
    萧施愕然的看着她，又快哭了，但他才答应过，不会总哭的。
    看他一脸欲哭之色，却又极力隐忍，左樱眼里笑意更甚：
    “你是我的镜子……”
    左樱猛然顿住。
    镜子？
    萧施眨了眨眼，眼泪溢出眼眶，他赶紧拭了拭。
    左樱看着他，突有所悟：
    是的。镜子。
    萧施就像是一面镜子，他映照出原主的模样。
    他崇拜，敬重他的师姐，一切都向她看齐。
    原主温柔讲理，他便也善解人意；原主不滥杀无辜，他便也会对灵蛇加以维护，原主有担当，他便也不推卸；原主敬重师兄，他便不敢无礼，即便他心中不喜，甚至憎恶……
    而当她占据原主的身体后，她讨厌左枫，他便也视左枫为仇敌……
    可惜。
    可惜原主也才15，不懂情爱。
    她既不懂，便没法教他。
    没有正确的引导，又逢情窦初开，春心萌动，更要命的是，他的启蒙课是那样的……
    三人行……
    他是镜子。他以为原主是他看到的那样，所以也就觉得，他可以那样对她。
    “师姐……”左樱一脸悲切，萧施赶紧保证，“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左樱微微抬眼，触及他眼里的紧张认真，她微笑了笑：
    “我相信。”
    萧施微松了口气。
    左樱又道：
    “我也会做好表率的。不过——”
    左樱话说一半在转折处停住了，萧施盯盯看着她，等着她的下半句。
    “我现在没有记忆，”左樱狡黠一笑，“换施施给我做榜样怎么样？”
    萧施愣住了：
    我给师姐……做榜样？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左樱敛了笑，一脸正色，“此后，我是你的镜子。”
    “师姐，我——”
    萧施毫无信心，他怎么能做师姐的榜样呢？
    “嗯？”
    左樱只微微挑眼。
    “我会努力做好的！”
    萧施沉吸一口气，接下了这一重任。
    “好。”
    左樱眼里盛了笑。
    随机应变，顺便就把萧施从身后的无脑追随者换到了前面让他自己思考对错，左樱又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施施……”
    “嗯。”
    左樱欲言又止，似乎还没组织好语言，萧施便先应了一声，以示自己有在听。
    “我让你放过哥哥，会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左樱斟酌着用词，小心避开了那些字眼，因为萧施和靡莫的关系，左枫入的那阵法到底布在了靡莫哪里，两个问题的答案都还只是她的猜测。
    萧施愣了会儿，理解了她表达得极其隐晦的意思。
    “不会啊。”
    萧施笑着应道，心里暖暖的，很感动。
    “师姐不用担心的。”萧施扬着笑容解释道，“他们去的是我外祖宅第——”
    “啊？！”
    左樱大惊：这还没事？
    “噗。”
    萧施看她大惊失色，不由失笑出声。
    左樱看他的眼神愈发怪异了：你小子还笑得出？不孝子孙！不孝子孙！
    “外祖父和外祖母已经去世了。”萧施敛了笑，柔声解释道，“他们去的不过是座无人的空宅。”
    左樱缓了脸色，又听出他轻柔的语气里染着哀伤，一时倒有些无措。
    “外祖母过世后，我在宅第周围布了阵法，他们想是以为我会带师姐到那去，才追到那里。”
    萧施道。
    左樱乖乖听着，露出了然之色。
    “其实不对他动手也挺好……”
    萧施轻笑道，眼里暗色一闪。
    靡莫。左枫已经进到宅院内。
    萧施的阵法是布在宅子外的，宅院内部没有，所以难的是进到这里。
    可成功抵达目的地的左枫，一点不兴奋。
    “他们没到这来……”
    左枫的心已经彻底凉了。
    但他还是推开了院门，进去了。
    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
    他在宅第里游走穿梭，把每个地方都看了一遍。
    “没有。”
    “他们没到这来。”
    事实摆在眼前，左枫不得不接受。
    但在接受这个事实的同时，他也不可抑制的——愤怒！
    他在供奉莫家先祖的祠堂里停住脚步。
    看着上面一个个的人名，他很想把账算到他们头上！
    “为什么不出手！”
    他看着排列整齐的牌位，恨恨想道。
    “他肯定知道。知道我到了这里。”
    “为什么不出手？”
    “怕我找到他吗？”
    “什么也不做，任由我到了这里，不怕我毁了这里吗？”
    “萧施……”
    左枫唇角泛起嗜血的冷笑。
    “等我毁了这里，你还能——安之若素，无动于衷吗？”
    左枫垂在身侧的手屈指成爪，气流在他手底涌动。
    “……他倒希望我出手，好摸到什么蛛丝马迹，虽然这没那么容易。”
    云蒸观，萧施向着左樱道。
    “哦。”萧施眼波一动，“他在出阵了。”
    “没搞破坏？”
    左樱一脸紧张。
    “没有。”
    萧施笑着摇头。
    他本还想说左枫再怎样也不会如此卑劣，但一想左枫好像确实很卑劣，并且这样说显得在帮左枫说好话似的，便又闭了嘴，将话吞了回去。
    “总算你还有点人样。”
    听萧施说没有，左樱大大松了口气，暗在心里嘀咕道。
    左枫沉着脸从宅院出来，再次入了阵法。
    “居然没动手？”
    看着仍旧安稳，没被破坏的宅院，陆振眼神一闪。

 第49章 云蒸观

    左枫没有破除阵法，只是从中走进走出，陆振对此还挺意外。
    “也许是怕破了阵法招惹上靡莫人？”
    他暗想。
    不过不破阵也好，他正好有理由不进去。
    陆振老神在在的看着左枫穿过阵法，进到莫家的宅院。
    他又想：
    “左枫对萧施压了一腔怒火，费尽心机进到宅院，若他们果真不在，那这萧施外祖的老宅，怕得替萧施担一担左枫的火气。”
    “并且——除了撒气，破毁这宅院，也能引动萧施出手。”
    萧施所布阵法，皆能远程感控，如此百姓遇事相求，他才能第一时间知道，并尽快赶去。
    其实萧施没趁左枫在阵中对他下手，也让他很意外，不过嘛，这也很好理解。
    因为，左樱和他在一起。
    但若左枫毁了萧施外祖的宅院……
    他觉得左枫会做的。
    而他被阵法阻隔在外，无法插手阻拦……怪不到他头上。
    而萧施一出手，左枫便能从中摸寻到蛛丝马迹……
    他算好了会有这样一出戏，悠然的坐在外面等，可——
    左枫就这样出来了！
    什么也没做。虽然阴沉着脸，但他竟放弃了这个机会！
    陆振暗自皱眉：
    百勒百十小国，你不从萧施的阵法入手，寻找蛛丝马迹，还打算跟在哀岭一样，使人遍处去找吗？
    简直白日做梦！
    左枫出了阵，暗卫即刻迎上来，但他们也没什么可汇报的，也就只能摇摇头，表示没人从里面出来，也没什么人从外面靠近，那姓陆的小子也没作什么妖。
    左枫垂了下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左枫入阵出阵并不在同一地方，不过在他入阵处调息的陆振很快到了他出阵的地方。
    “如何？”
    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陆振还是凑过来问。
    左枫冷哼不答：装模作样，净说废话。
    陆振也不觉尴尬，自己接上话茬：
    “想来施是想到我们会到这来……”
    “百勒这么多国家，这下该去哪找人呢？”
    陆振皱着眉，愁苦的叹道。
    左枫冷笑：还挺爱演。
    “行了。”左枫不耐烦道，“咱们就此别过。”
    “左兄这话说的。”陆振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带起惯常的笑，“都是找樱樱，咱们一起更快。”
    “是吗？”左枫冷笑，一点面子不给，“我不觉得。”
    “……”
    陆振一时无言以对。
    左枫却还不罢休，他斜眼看陆振，面色嘲讽，语气冷酷：
    “我觉得你没什么用。”
    “……”
    陆振暗自咬牙。
    “陆振。”左枫冷冷开口，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你出身皇家，工于心计。但这些手段对我用，可不太合适。”
    “左兄——”
    陆振心里一紧。
    左枫直接打断他的狡辩：
    “我看不上你，不会和你一起行动。”
    “你要能先我一步找到樱樱，算你本事。”左枫冷眼看他，“但跟着算计我？大可不必。”
    左枫抬起手臂，暗卫立刻集结。
    “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左枫将脸凑过去，在陆振耳边低声说出下一半内容，“凭什么，喜欢我的樱樱？”
    陆振浑身一震。
    左枫似嘲似讽的瞥他一眼，领着暗卫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陆振站在原地，没有去追，只是暗自磨牙：
    “我——怎么不配！”
    这边陆、左两人在短暂的重逢后再次分道扬镳，云蒸观里萧施和左樱却相处得很融洽。
    从萧施那里得知左枫没有干坏事，只是入阵进到他外祖的宅子里搜了一番，没找到人便又退了出去，没有毁坏老人家的宅院，甚至连保护宅院的阵法也没有破坏。
    左樱终于安了心，但很快她想想又问：
    “他会不会对靡莫做什么？”
    萧施闻言失笑，安慰她：
    “靡莫实力强着呢，他在蘤国那边如鱼得水，在百勒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左樱微微张嘴，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
    他们聊毕从水潭边起身，到两侧的建筑察看。
    萧施告诉她，两侧的建筑都可以住人，他们可以随便选一间住。
    这道观挺大的，占据了一个山头。
    建筑物却不多，仅刻有观名的牌楼，进观来左右两侧宽大狭长的客堂，正面最里一座供奉用的重檐庑（wu）殿，正中装满水沉到地底看着像个大水潭的巨鼎五样。
    而这五样里，又属两侧客堂最普通，至少它俩对左樱的吸引力不如别的。
    不过在参观客堂的时候，她发现了其他比较有意思的点。
    一个是客堂除了支撑用的柱子和顶上的盖子，其余的……都可以活动！
    这怕不是个亭子？
    除了柱子和顶不能动，其他的都可以打开甚至卸掉，这全打开或卸完，四面穿风，本体不就是个亭子嘛。
    另外一个点呢，是道观四周的栏杆。
    栏杆从牌楼两头起，四四方方绕了一圈，把两侧客堂和靠里的供奉殿围在了里面，栏杆距离客堂和供奉殿的背面有一两米。
    栏杆是最边缘的了，左樱看了一下，发现它和地面是一体的，感觉就像……
    她又看了看客堂的柱子脚，那种感觉愈发强烈了——
    这个道观，是直接用山头造的！
    就是，就像那种用玉石或者果核，雕立体的东西，这个道观就差不多是这样来的，不过雕它的材料是一个巨大的山头。
    左樱不禁感叹起匠人的厉害来。
    说回栏杆，她觉得倚着栏杆看风景很不错！
    明天可以看云景！
    左樱很期待，当然现在看夜景也很ok。
    虽然只是草草转了一下，却还是费了不少时间，终于！他们要去供奉殿里看看了！
    左樱老早便看见里面有块高大的……石碑……？
    她觉得是石碑，看起来像石碑，现在走近了看，还真是石碑。
    看到石碑的时候，她立刻想到了那位杰出女性的无字碑，不过……眼前这个，还是有字的。
    在左下角，有且仅有五个字。
    内容是：
    “弟子萧山立”。
    这是……萧施父亲的名讳吗？
    左樱愣愣的想。
    “这是师爷仙逝后，父亲给他立的碑。”
    萧施道。
    左樱抬眼看他，心想：那得拜拜。
    这地方也没见香烛，左樱便只拱手拜了拜，萧施见了她的举动，愣了会儿，微微笑了。
    萧施也拱手弯身，拜了拜。
    白梅看他们都拜，也有样学样的直起半身，然后往下伏。
    左樱和萧施见它如此，都是一愣，跟着便一同笑了起来。
    白梅奇怪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你以后可得照顾好它，知道不知道？”
    左樱笑着向萧施道。
    “我会的。”
    萧施笑着应。
    “同拜一个爷，以后就是一家人咯～”左樱向着白梅道，“一家人就得相互照顾，不能抛弃彼此，白梅记住没有？”
    白梅将信子吐了吐，片刻后将头上下点动。

 第50章 原主的强悍

    拜过师爷，两人一蛇便从供奉殿里退了出来，没有在里面四处瞎看。
    这个道观其实很不像道观，或者说，它不像左樱那边的道观。
    没有进到殿里细瞧那石碑的时候，左樱心里就有些怀疑了，因为殿里唯一摆放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块碑，一点看不出人像的样子。
    现在看过了，确实是块碑，不是雕像。
    而这殿里，除了那碑，再没有其他可以参拜的雕像，甚至可以说，那殿里，除了一块高大厚重的碑，再没有别的东西。
    这是一个，不供神的道观。
    或许也可以说，萧施的师爷，就是这观里的神，他就是，创道者。
    左樱心里蛮奇怪，很好奇为什么萧施的父亲不把石碑雕成人像？又或者不雕像，但像真正的墓碑一样，刻写上恩师名讳，并记述他的生平？
    唔。
    左樱突然想起：碑记好像在背面，可方才没有看……
    但这会儿再折回去看碑的背面，似乎有些不礼貌？
    虽然并未看过石碑背面，但左樱觉得：有碑记的可能不大。
    她又想起武则天的无字碑，“是非功过后人评”……
    不写，是因为功过难述？
    又或者，是她浅薄了，修道者，名利早在身外，自评他评，有何区别？都是无义之举。
    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不塑雕像，立一石碑，也不过道句——“弟子萧山立”。
    什么也不说，也什么都不必说。
    这是，修道者的洒脱。
    出了供奉殿——虽然没有神像，但说它是供奉殿好像也没错，因为它供的是老爷子的碑，供的也是这观里的神——萧施向左樱道：
    “师姐，我先打水给你洗浴——”
    “啊，不了不了。”左樱连连摆手，“我自己来，你歇会儿。”
    萧施眼里盛着笑，坚持道：
    “我来。这是我应该做的。”
    左樱无语：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怎么就成你该做的了？”
    萧施语塞了一瞬，又改了说辞：
    “我现在的状态正合适锻体，效果最好。师姐也知道我体弱，就让让我？”
    “……”
    左樱愣了愣：他这说法怎么怪怪的？体弱还得让他干？好怪异的感觉。
    左樱觉得有些别扭，但萧施说的好像也有理有据，一时便有些迟疑。
    “师姐歇会儿，我很快就好！”
    左樱没开口回绝，萧施便当她默认了，并撒丫子跑去拿取水工具，生怕慢了她又反对说不行。
    “……”
    萧施一溜烟跑掉了，左樱抬了抬手，一阵无语。
    “算了算了，他要搞就让他搞，正好我对这儿还不太熟……”
    左樱放下手，在心里嘀咕道。
    萧施突然跑开，最慌张的可能是他臂上的白梅，左樱看到它飞快将头扭转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身体快速蠕动着，可能很想从萧施臂上下来跑向她。
    “别看了。”萧施边快步跑，边转过脸对它道，“我是去给师姐打水，又不是要和师姐分开了。”
    左樱也笑了笑，冲它挥手。
    白梅停了蠕动，定定看了看左樱，这才转头去看萧施，感觉像是在问：是不是真的？你可别骗我。你不想和她一起，我还想呢。
    白梅盯盯看他，似在质问，萧施便轻哼道：
    “我比你更想和师姐在一起！如果不是师姐不要我，我才不会跟她分开呢，一天也不会！”
    白梅吐着信子，突然拿尾巴敲它，眼睛也是紧盯着他的脸，脑袋一点不转动。
    萧施也盯着它，一脸较劲：
    “我更想！”
    白梅的尾巴敲得更快更用力了。
    “你才认识师姐几天？一天都没有！”萧施下巴微抬，神气又得意，“我和师姐可认识——九年了！快十年了！”
    白梅不敲尾巴了，改呲牙，显然很不服气。
    “嫉妒也没用。”萧施得意道，“我和师姐不单认识得比你久，相处的时间也比你长。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羡慕？”
    白梅不但呲牙，还凶巴巴的冲他哈气了。
    萧施丝毫不怕，还一个劲的嘚瑟，惹得白梅不停用尾巴抽他。
    “……好幼稚。”
    看着打闹着离去的一人一蛇，左樱颇是无语。
    她左右看了看，抬腿向着中间的水潭走了去——
    萧施说这鼎缺水便会上升，虽然洗个澡用不了那么多水，但看个部分应该还可以。
    左樱在水潭边蹲着，萧施也拿了取水工具来。
    不得不说，这道观里的东西还真是……物尽其用。
    什么都是石头做的。
    殿堂是石头，地面是整块石头，栏杆是石头，鼎是石头，连个打水的工具都是石头。
    还是好大一个石头。
    “重不重？”
    左樱看着萧施拿瓢提桶，忍不住皱眉问。
    “还好。不重。”
    萧施笑着回道。
    左樱不信。
    伸手提了一下……
    好轻。
    左樱诧异的睁了睁眼，觉得很不应该。
    这材质……看起来很有分量啊。怎么会这么轻？
    看左樱满眼错愕，一副呆萌样子，萧施的笑容更大了：
    “一点不重对不对？”
    左樱皱眉。
    白梅好奇的将头向着石桶探了探，似乎也想感受一下它的分量。
    转脸看向萧施，左樱语气莫名：
    “那这提水锻体，似乎不会有什么效果，瓢给我，我来。”
    “……”
    萧施一愣。
    左樱说着就伸手来拿他手里的大石瓢，萧施躲了一下。
    左樱微微皱眉，萧施只好老实道：
    “其实……对我来说……有点重，就一点！也不是很重……就是刚好合适，用来锻体……”
    左樱还是皱眉：
    “我提着可轻——”
    “……”萧施愣了下，似乎无言以对，片刻后方道，“师姐是不是不记得自己的力量有多强了？”
    “……”这下轮到左樱微愣，“有多强？”
    “嗯……”萧施沉吟了一会儿，似乎一时想不到该怎么说明，好一会儿才展了眉头道，“劈山也不在话下。”
    “……？！”
    左樱睁大了眼，皱紧了眉。
    “师姐很厉害的！”
    萧施强调道。
    可是……劈山……这也……太夸张了？
    不不不。这小子肯定夸大其词了。
    左樱在心里连连摇头，觉得萧施神化了原主，再怎么样……劈山这都赶上神话了，沉香劈山救母？那还得借开天神斧之威呢，唔，等等！
    原主……她也有神兵利器！
    剑！
    师傅打给她的剑！
    嘶。真是仙器啊？
    看左樱一脸不信，萧施眉头紧蹙，有些犯愁，但他很快展了眉头，没再举例强调她的实力，只道：
    “那师姐记得收着力——”
    “可我现在没有剑。”
    左樱正在想剑落在了左枫那里，萧施一说她便愣愣的接了过去——没剑我收什么力？
    萧施一愣，奇怪的看着她：
    “师姐强是本身就强，不是因为剑。”
    “当然，有师傅的剑，师姐能更强。”
    萧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左樱微张着嘴，愣了会儿才问道，“不用剑我也能劈山？”
    “嗯。”
    萧施肯定的点头。
    “……”左樱有些凌乱，好一会儿才讷讷道，“那我研究一下……控制控制……”

 第51章 可爱的白梅呀

    左樱被萧施说得心里有点乱，萧施又再三说他提水可以锻体，她便懒得再跟他争了。
    萧施用大石瓢打水，装到高度已到他腰腹的大石桶里。
    萧施一瓢瓢从鼎里打水，水面的星月锦绣漾碎得愈发夺目醉人。
    左樱捧着脸，等着看鼎从地下升起来。
    “哗——哗——”
    星光揉碎在水里，被一瓢瓢的倒进桶内。
    左樱盯着水潭边沿，捧着脸分外认真，萧施看了不由道：
    “师姐要看鼎么？”
    “嗯。”
    左樱点了下头，转脸看他。
    “量力而行，别装太满。”
    左樱看他又往桶里加了一大瓢，再瞅他那小身板，不由提醒了一句。
    萧施腼腆的笑：“好的。”
    手上石瓢却又伸到鼎里，满满舀了一瓢。
    左樱微微皱眉。
    萧施又加了一瓢，桶装满了。
    他将石瓢放在地上，伸手握住提手，对左樱道：
    “我先把这桶提过去，过会儿再多拿几个来打。”
    还有啊？
    左樱便站起身，道：
    “一起。”
    萧施愣了下，没拒绝，扬起笑容道好。
    萧施提着装满水的大石桶，左樱抱着她的竹剑走在他旁边，白梅虽在萧施臂上，但却根本不关心萧施提水累不累，两眼只顾向着左樱看。
    许是因为这大石桶和他的小身板对比太过鲜明，左樱总觉得他提这水很费劲。
    她看了又看，萧施因此涨红了脸。
    左樱却因他通红的脸色，愈发觉得这石桶加水的重量超过了他能承受的极限，不过因为她在一旁，这才强撑着没有放下。
    左樱眉头紧蹙，伸出了手。
    “放下。”左樱握住了提手，语气淡淡，却不容置辩，“我来。”
    “师姐我可以的！”
    萧施红着脸辩道。
    “一会儿有你提的。”左樱却淡淡道，并打了下他的手，“我试试——控下力。”
    “……好，好的。”
    萧施红着脸，讪讪松了手。
    这下桶和水的重量全到了左樱手里，但——
    “好轻松……”
    左樱微微敛眉，眼中有讶异之色。
    但这讶异很快又转变成其他，是惋惜，是悲叹，是哀伤。
    原主真的很强啊，可是……
    她这样厉害的一个人，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而这一切，她的悲剧，却是她最在乎，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一手酿成的。
    “师姐……”
    萧施轻轻唤了一声，感觉她很伤心。
    可是，为什么呢？
    师姐在为什么而难过？
    萧施想不明白。
    左樱转眸看了他一眼，那样的眼神……
    萧施感觉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且窒息。
    左樱很快转开了目光，不再看他，也不应答。
    她沉默着，提着这高大的水桶，走得飞快。
    萧施快跑着追上去，他看着她淡漠悲伤的侧脸，眼瞳轻颤。
    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并且——
    他感觉自己，好像犯了错。让她伤心的错。
    可我做错了什么？
    他不禁回想，想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做错了什么事，竟让她如此难过，用这种……心死的目光，看他。
    气氛沉默压抑，浸染着悲伤。白梅感知到了，但它没有办法。
    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该怎么做，它又能做什么？
    左樱提着半人多高，装满水的大石桶，一口气走到了客堂。
    她将桶里的水倒进石头做的大澡盆，将桶放到了地上。
    她调整着呼吸，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可是——还是好难过。
    明明，明明……她该像太阳一样，她就是太阳！
    出身，容貌，品德，实力。
    她明明是个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人，她是神的造物，生来就该悬于天穹！
    可是——她被她最亲近的人，毁掉了。
    她突然无比怨恨！
    她恨——
    左樱眼里翻涌的恨，突然断掉了。
    “白梅——”萧施的注意本全在左樱身上，但这条灵蛇搞出的事，还是让他分了分心，“你做什么啊？”
    这条背上开着白梅花的蛇，从一直缠绕着的萧施臂上溜了下来。
    它把嘴张到最大，用牙去咬左樱放在地上的石桶。
    它尖尖的牙在桶壁上磨得沙沙响，咬了两口，它似乎还不满意，又将尾巴甩去打桶，打得可用力。
    左樱愣愣看着它的举动，一时忘了怨恨。
    萧施不知道它发的什么疯，并且此刻左樱的状态明显不对，心情很是不好，他紧皱着眉，蹲下身，将手臂伸向它，简短且不容拒绝道：
    “回来！”
    白梅不理他，仍旧在咬打石桶。
    “你发什么疯啊？”萧施没有耐心了，皱着眉直接上手去抓它，“饿了？饿了也不能咬石桶啊，它又不能吃。”
    萧施将白梅抓在手里，白梅不停扭动挣扎，用尾巴打他。
    萧施气呼呼的拿眼瞪它，手则往怀里摸去。
    白梅转过头来张嘴冲它哈气，左樱感觉……它好像在骂萧施是笨蛋。
    “喂喂喂！”萧施气得鼓眼，“你再凶我我不给你吃灵果了。”
    白梅直接将头撇到一边，好像在说：不吃就不吃！
    白梅拒绝了萧施的食物威胁，又将头往石桶伸，要继续咬它。
    “噗～”
    左樱终于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左樱一笑，萧施和白梅的目光便都聚到了她身上。
    左樱蹲下身，向它伸手，眼角微弯，唇边漾着笑：
    “白梅——来。”
    被她唤到，白梅立刻扭动起来，要挣脱萧施的手到左樱那里去。
    萧施扔握着它不肯放手，看向左樱的眼里露出迟疑：
    “师姐——”
    “放它下来。”
    左樱冷淡道。
    “……奥，好。”
    萧施心微沉，感到左樱对他的态度异常冷淡，甚至……不如灵蛇！
    可她，讨厌蛇的……
    所以师姐对我的不喜，已经超过这种生物了吗？
    萧施看着手里的蛇，心情很沉重。
    他也蹲下身，虽然左樱将手伸出，但他并未将白梅放到她手上，而是放到了地上。
    左樱伸向半空的手已经收回，此刻搭在膝上半垂而落。
    虽然左樱的手近在咫尺，但白梅落到地上后却没有拿头去蹭她。
    它盘起后半截身子，直起前半身，没有向她贴近，只静静看着她。
    看它如此乖巧，左樱眼里生出笑意，她看着白梅的双眼，语气带着轻轻的笑意：
    “你不要咬桶了，它是石头做的，很硬，伤牙；也别用尾巴打它，它又不是活物，不知道疼的，你不一样。石桶没有惹我生气，你不用这样对它的。”
    白梅看着她，信子快速吐出收回，又吐出，又收回。
    它左右摇动了一下脑袋，似乎在思考：不是石桶让她难过的话，是什么呢？
    萧施本在提防白梅，担心它窜到左樱身上，吓到她，但白梅却乖巧的盘在原地，而左樱却说……
    所以……这个笨蛋还以为是石桶让她伤心难过，这才又是咬又是打的，想帮她出气？
    萧施愣愣看着它，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哈！”
    白梅摇了会儿脑袋，似乎想出了答案，转头便向愣神的萧施张口哈气，尽可能的展露出它嘴里的每一颗尖牙，看起来有努力使自己显得凶巴巴。
    白梅呲牙哈气，老凶，萧施看着它，却只有静默。
    如白梅所想，惹师姐伤心的，是他。
    白梅这样凶他，是他应得的。甚至白梅已经很留情了，不然他得像石桶那样，被它又咬又打。
    该他承担的，他不会推卸。
    他没想要逃避责任，只是……他不明白。
    他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做错。感觉好像哪里都可能有错，可又……不应该。
    不应该会让她露出那样的眼神。
    心如死灰的眼神……
    难道是……
    “不用凶他，白梅。”
    左樱语气微显无奈，眼里却漾动着轻柔的笑。
    左樱一开口，白梅立刻收了牙，合上嘴。
    它转头看她，似是在问：也不是因为他？
    萧施也愣了：不是因为我吗？
    白梅盯着左樱看了看，突然萎了下来，直起的半身软软瘫了下去，似乎很沮丧，沮丧到萎靡不振，连直起身子的气力都没有了。
    左樱一下笑出了声：
    “也不是因为你啦。”
    白梅一下抬起了头，似乎很讶异，又好像卸去了一个大包袱，一下轻快起来。
    “白梅很好呀，善解人意，长得也好看。”左樱笑着安慰道，“不要垂头丧气，我没有不喜欢你，相反的，我觉得白梅可好啦！”
    白梅吐着信子，慢慢直起了瘫软的身子，又精神起来。
    被左樱夸奖，它显然很高兴，身体不停的摇来晃去。
    “那师姐是在为什么难过？”
    萧施忍不住问。
    左樱脸上的笑一下凝滞，跟着迅速消失。
    白梅也不摇了，紧张的看着她。
    左樱尽快整理了一下情绪，终于转眸正眼看他。
    “你，不要让我失望。”
    左樱面色沉肃，眼里没有一丝笑。
    白梅循着她的视线转头看萧施，可能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还是和他脱不了干系。
    萧施对上她的眼神，只觉如此冷漠，又无比沉重——师姐她，不快乐。
    那样的眼神，是攒够了失望的眼神。
    “一定！”
    萧施重重点头，沉声应道。
    我不会让师姐失望的。我要师姐好好的，我要师姐像以前一样，眼里满是幸福的光彩。
    我不能像左枫和师兄那样，我要永远为师姐着想，永远。

 第52章 太阳就该悬于天穹，永不坠落！

    “去拿桶。”
    左樱转开了眼，淡淡道。
    “好。”
    萧施乖巧的应。
    他将摸出来的灵果又塞回怀里，手臂伸向白梅。
    这回白梅没有拒绝，很快缠上了他的手臂。
    左樱便站起身，萧施也跟着站起，拿上这只石桶，带着左樱去了另外一间。
    这里摆放着很多只和萧施手里那个一样大小的石桶，左樱随手拿了两个，顿了顿又转头问萧施：
    “够不够？”
    萧施也又提起一个，听左樱问，他愣了下道：
    “要看全貌的话，这些桶全拿去也不够的……”
    “部分就行。”
    左樱微微皱眉。
    “师姐是要看鼎上的符文吗？”
    萧施问。
    “嗯。”左樱点头，跟着又疑惑道，“你不想看？”
    “唔，已经看过了？”
    没等萧施回话，左樱已又补充道。
    “上回看了一些，不过也没看全。”
    萧施憨憨笑道。
    左樱还是微皱着眉：奇怪。他修符箓的，应该对这个很感兴趣才是，如果上次看全了，他现在兴致缺缺倒也没什么，可既没看全，为何却是这样的态度？
    无所谓。
    左樱感觉他对鼎上的符文，很无所谓。似乎看不看都行……
    “唉。”
    萧施突然叹了口气。
    左樱奇怪的看着他。
    萧施放下手里提着的桶，伸手去抚她皱起的眉。
    左樱一下睁大了眼。
    提桶的手下意识抬起，立刻便要回击。
    但她忍住了。
    生生将手又压了下去，她只退了一步，不满的盯着他：
    “你做什么？”
    萧施一愣，缩回了手。
    “抱歉——”萧施一下忐忑起来，“师姐对不起。我，我只是看你总皱眉……”
    左樱再次皱紧了眉。
    “师姐……”萧施的心慌得乱跳，“我喜欢看你笑……”
    左樱眉头不展，唇边倒是如他所愿的绽出冷笑来。
    “师姐——”
    萧施这回才开口便没了声，他顺着痛感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臂上的灵蛇在狠狠咬他。
    萧施懵了，左樱也愣住。
    “白梅你——”
    两人一同开口，却又在一处停住。
    听两人出声，白梅松了口，但它并未多看萧施一眼，只将头转向了左樱。
    一人一蛇对视了一瞬，左樱心尖微颤，白梅则转过头，一圈圈从萧施臂上绕开，很快从他臂上掉落。
    萧施没多想，立刻下手一捞，将它又抓到了手里。
    白梅终于转头看向他，似乎有些疑惑，但很快它便挣扎扭动起来。
    “师姐。”萧施没有放开它，只着急的向左樱解释，“白梅它不是——它不是野性难驯，它只是心里向着你，见我惹你生气，这才气不过咬我的。你别生气……”
    因为白梅而愣神的左樱，再次愣住了。
    她看着萧施，很意外。
    不停扭动挣扎，甚至还想再回头咬他一口的白梅，也愣住了。
    “师姐，你说过我们是一家人，要我以后照顾好它的。”萧施有些心急，“你说我要对它负责，它虽咬我，但却不是失性发疯，它喜欢师姐，它这样护着师姐，不能算过错。它做得对——”
    “嗯。”
    左樱终于应了一声，也打断了他急吼吼的解释——为为她咬他的白梅，而给她的解释。
    她低眼看着很讶异的白梅，低声道：
    “你知道它咬完你为什么要从你臂上下来吗？”
    萧施一愣。
    “因为我说过——”左樱抬起了眼，看着他的眼睛，“若它伤了你，你便不再需要对它负责。”
    萧施眼瞳一颤。
    “我很欣慰，为你，也为白梅。”
    左樱道。
    但她其实没将话说全，她确实为萧施的态度而欣慰，但对白梅，她不是欣慰，是感动。
    它知道的，知道如果它咬伤了萧施，便会被她厌弃，因为她之前教育萧施要负责任的时候，曾说，“除非它先发疯失性伤了你，否则你就该保护好它”，还说，“如果不是它的过错，那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你都不能将它半途抛弃”，保护，负责，不抛弃的前提，是它不伤人犯错。
    它知道的。
    它知道咬伤萧施的代价，这一口咬下，萧施对它的责任也就没了，而她也会因为它咬伤萧施而厌恶它，觉得它终究是养不熟的冷血生物，轻则驱逐它，重则杀死它。
    但它还是咬了。
    咬得很用力。
    它松开口转头看她，似乎已经做好了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
    它松开萧施，从他臂上下来，并不是为了逃跑，或者来攻击她。
    它只是，觉得自己该为此付出代价，并且，很坦然。
    它没想过，萧施竟会为它解释，竟不因它咬他而愤怒。
    它也没想过……她根本不会因此厌恶它，更不会为此驱逐它，杀死它。
    “白梅……”左樱垂下眼，看着它，眸中泪光闪动，“谢谢你呀。”
    白梅愣愣看着她，吐了吐信子，理解着她眼中的情愫。
    左樱凝视着它黑色的眼睛，暗暗对自己道：
    不一样了。
    是的。不一样了。
    这一次，她的人生将不再以悲剧收场：
    我来，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的。
    我要杀出一条血路，让她过本该过的人生！
    太阳就该悬于天穹，永不坠落！

 第53章 我要和师姐在一起

    “别害怕。”左樱向着白梅露出一点笑容，又道，“不过下次别咬他了，他不是坏人。”
    白梅吐着信子，将头点动。
    “上点药。”
    对白梅道过，左樱又抬眼向萧施道。
    “奥好……”
    萧施应了一声，伸手到怀里摸药。
    白梅转头看他，萧施微松了松手，白梅顿了下，重又爬回他臂上。
    看着自己咬出的伤口，白梅有些不知所措。
    萧施摸出药瓶，左樱伸手接了过去。
    萧施一愣，左樱已打开瓶子看了看。
    ——是药粉。
    “倒伤口上就行么？”
    左樱抬眼问。
    “嗯。”萧施点头，顿了顿道，“我可以自己——”
    左樱拿眼一瞥，萧施顿时没了声。
    白梅咬的位置是肱二头肌，它牙长挺密，咬的那处一圈都在冒血，萧施穿的黑衣，染了血也不明显，只有种湿湿的感觉。
    左樱将手伸出，萧施顿时微红了脸。
    左樱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举动似乎有些亲昵暧昧，伸出的手便顿了下，她又想：要不直接把伤口那里的衣服撕破？
    但看着衣上的识箓纹路，她又觉得有些不妥——一撕就破坏识箓的完整性了，怕是会很影响它的效用？
    唔。
    扯到识箓，左樱又注意到白梅咬的伤口——它还挺会挑地方咬，没一颗牙咬在识箓上……
    左樱将手伸出却又顿住，萧施抬眸看了一眼，面上羞红顿消。
    知左樱为难，他便自己将衣衫微解，把肩臂的衣服往下扒了扒。
    绕在他小臂的白梅很有眼力见的往后挪了挪，给他下扒的衣服腾出堆放的空间。
    左樱凝神看了眼萧施的脸，暗自松了口气。
    她将瓶里的药粉倒在冒血的伤口上，微蹙着眉，转眸看着他的脸问：
    “疼不疼？”
    萧施摇头，脸上还漾起笑：
    “不疼。”
    左樱闻言眉头却蹙得愈紧：
    “那这药效是不是不太行？我记得师兄当时给你上药，很疼。”
    “……”
    萧施愣了下，唇瓣微动，又有些迟疑：他很想说那是因为陆振在故意整他，但……这会不会显得他有点忘恩负义，不识好歹？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委婉道：
    “没有。这个药效也好的，师兄炼的药不会差的。”
    “哦。”左樱语气平静，“那是师兄在故意整你咯？”
    “我，我没这样说。”
    萧施的脸又红了起来，不敢看她，很不自在。
    左樱没接着往下，因为她本也不觉得陆振是啥好人，做出这种事也很合理，但萧施的印象可能还停留在原主对陆振很敬重的层面，所以不太敢当她面说陆振不好，不小心表露出了这个意思，还要不停解释。
    目光转向那圈伤口，左樱又问：
    “白梅有毒吗？”
    白梅本在乖乖看左樱给萧施上药，听左樱叫它名字，却又没看它，便主动将疑惑的脑袋从旁边凑了过来。
    “应该没有。”
    萧施很快给了回复，并因她跳过了陆振的话题面色恢复如常。
    “我没觉得有中毒的迹象，不过也可以吃颗解毒丹，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萧施想了想又补充道。
    “嗯。”
    左樱轻轻应了一声，并冲凑过来的白梅微笑了笑。
    收回手，将瓶塞塞好，左樱看着已经撒上药粉的伤口，沉吟片刻后道：
    “用什么包扎一下？”
    “不用——”
    萧施本想拒绝，但左樱却自顾自的道：
    “用这个？”
    她抬了抬手，腕上是萧施系上去的发带。
    “师姐不用——”
    看她已在解腕上发带，萧施急道。
    “不能用吗？”
    左樱不太懂阵法，听他连道两次不用，手上动作便微停了停，只先向他求证。
    “可以——”
    萧施没敢骗她，但却也不想她将发带解下。
    “我还以为上面的阵法会有影响呢……”
    萧施说可以，左樱便立刻接了话茬，并彻底解开了发带。
    萧施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没有说出口。
    左樱解下带了一天的发带，拿到萧施伤口处比划。
    “你好像不想我解下发带？”
    左樱突然问，语气莫名。
    “我……”
    萧施一时语塞。
    左樱抬起眼，盯盯看着他，似是要看穿他的一切心思。
    “其实……不用用发带……”萧施磕巴道，“发带师姐留着……多少，也还有点用处……包扎伤口可以用别的……”
    左樱伸手。
    萧施微愣。
    “拿来。”
    左樱道。
    “……奥！”
    萧施愣了下，赶紧往怀里摸。
    一阵翻寻后，萧施拿出一条合适的，比发带更合适的……帕子？
    材质看着挺像他用来包灵果的那个，不过这个上面没有符文。
    左樱将萧施的发带很随意的在腕上一系，接过他手里的长帕，开始给他包扎伤口。
    两人离得很近，萧施不由放轻了呼吸。
    师姐……好香。
    尽管已经放轻呼吸，但萧施还是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并觉得有些晕眩，可能是因她的香而心醉，也可能是因为不敢呼吸导致的缺氧。
    他隐隐感觉，自己变了。
    虽然以前师姐靠近他的时候，他也会这样，可是……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好像……多了，几分贪恋。
    是了。我想和师姐在一起。
    我想永远和师姐在一起。
    以前总觉得理所当然——我和师姐当然会永远在一起，可是——现在变了。
    师姐她不要我了。
    师姐要离开我，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师姐……
    我要师姐。
    我要和师姐在一起。
    萧施垂落的手，微动了动。
    左樱不太会包扎伤口，鼓捣了一阵将就包上了——反正已经上了药，包扎不过是为了防止药粉被衣服蹭掉，这样包应该也行？
    左樱瞎拿帕子一包，然后将凑近的身体拉开了些，打算问问萧施这样包行不行，但她一退身，一转眸，却见——

 第54章 萧施所悟

    萧施眼眶装满泪，眼泪从眼眶一滴滴滑落，顺着脸颊，直往下坠。
    左樱一下惊到了。
    “你，你怎么了？”左樱磕巴道，手脚都慌乱，又不敢碰他，“弄疼你了？”
    萧施摇头，双唇微动，表情似哭似笑。
    左樱更慌张了。
    白梅原被左樱挡了视线，这会儿看他哭，也是不知所措。
    看着她惊慌的脸，萧施唇边漾起了笑，抬手抹去脸上的泪，他有些羞赧的道：
    “对不起师姐，我不该总哭的。”
    总算听他开口说话，因他又哭又笑浑身发毛的左樱暗里大松了口气。
    “你哭什么呢？”左樱疑惑的问，“是药效发作很疼？还是我绑太紧了？”
    萧施摇头：
    “不是的。”
    “那为什么？”
    左樱不解道：虽然这小子是个哭包，一天哭n回，但，总有个缘由？
    萧施的脸愈发红了。
    “师姐……”萧施一脸忸怩，眼睛直往两边瞟，好一会儿才咬了咬唇道，“你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
    “……”
    左樱愣住了。
    “师姐离开了，也还会再回来看我的，对不对？”
    萧施这才将眼定定看她，巴巴的问。
    “……”
    左樱陷入沉默。
    “师姐，可以吗？”萧施的声音为着她的沉默带上哭腔，“来看看我，好不好？”
    “看你表现。”左樱终于开口，神情有些复杂，“既是为了更好的相逢，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萧施愣了下，似乎是在思索：该怎么做？
    左樱也不多言，静静看着他。
    萧施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眸，感觉自己在凝视夜空，深邃，迷人。
    ——师姐不一样了。
    她的眼神……
    “施施，悲欢离合，才是人生。”
    “不要惧怕分别，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
    “……我是自由的，你也是。”
    “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不必总想着和我在一起。”
    “……你要有自己的判断，自己的坚持……”
    “不会的……若真如此，那我对你的教育未免太失败了。”
    “你是我的镜子……我也会做好表率的……”
    “换施施给我做榜样怎么样？……此后，我是你的镜子。”
    “你，不要让我失望。”
    萧施终于如梦初醒，从她如漩涡般的眼瞳里抽出神来。
    “我知道了！”萧施看着她，郑重的点头，“我会做好的，绝不让师姐失望！”
    左樱瞥他一眼：不知这小子悟了啥了……不过随便，应该不是坏事。
    萧施却想：师姐总是走在我的前面，永远引领着我前行。我不会让师姐失望的！我要学会独立，独立的生活，独立的思考，不能总依赖师姐。
    我是自由的，独立的，我要变得更好！
    等我做到了，成为了更好的人，师姐会来见我的——更好的相逢。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
    白梅将头转来转去，看看萧施，又看看左樱，好像还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
    “好了。”左樱不想在这种敏感话题上多说一句话，“你看看这样包扎行不行？没问题的话，把衣服穿上。”
    萧施当然满口没问题，麻利的把衣服拉上去整理好，伸手便要去提石桶——耽搁太久了。
    左樱抢先一步，把他的桶拿走了：“歇着，我来。”
    “师姐我——”
    萧施刚想辩解自己可以，左樱便已淡淡拿眼一瞥：
    “安分点，才刚上了药。”
    萧施还欲争辩，左樱却将他的两个桶归到一手，又将自己的两个桶拿起，云淡风轻道：
    “反正这对我，不过是件小事。”
    左樱的竹剑放在右手正下的石桶里，她一手两个石桶，石桶上下正对着放，叠在一起比她人还高，不过她确实很轻松。
    白梅缠在萧施臂上，脑袋动来动去，惊奇崇拜的看着她。
    “快快，走啦！”
    左樱催促道。
    萧施很不好意思，觉得过意不去，但在左樱的催促下，他还是空着两只手和左樱一道走了。
    左樱拿着四个大石桶，姿态却很轻松，行速非常快，两人没一会儿便到了水潭边。
    “你打着，我再去拿几个。”
    左樱将石桶放下，绕着潭沿摆成一排，而后对萧施道。
    “好。”
    萧施点头，拿起石瓢开始打水，左樱则又折返回去拿桶，白梅将前半身抻得老直，眼巴巴的看着她离开。
    左樱动作很快，萧施第二桶水还没打满，她便又提着四个石桶来了，看她再次出现，白梅显然安心许多，拉得直挺挺的身体柔软如丝带一般绕搭在萧施臂上。
    “唔，”左樱看着摆放成排的石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会不会太多了？”
    这石桶体积可不小，一桶下去就能给澡盆装一半，他俩洗个澡好像用不了那么多……
    萧施愣了下，很快又扬起笑容：
    “不会。”
    左樱疑惑的眨眨眼：不会吗？唔，是除了洗澡还有其他要用水的地方？譬如……洗衣服？
    “今天用不完可以放着明天用，”萧施微笑着道，“师姐想看符文的话，多打一些才好看。”
    “嗯……”在理。今天用不掉明天接着用嘛，还省得明天打水了。
    左樱这样一想，便将手里的石桶也放了下来。
    左樱将石桶沿着潭边一一摆好，转头看着萧施，问：
    “施施好像对这鼎上的符文很不感兴趣？”
    萧施打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扬起笑脸，一边打水，一边回答：
    “因为师姐说我不用学。”
    “……我说的？我说你不用学？”
    左樱呆住了。
    “嗯。”萧施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师姐说虽然师爷修了一辈子符文，但我不必学他的，因为师傅教的更好，更完善，也更适合我，我学师傅教的就好，不必贪多学杂。
    再就是，这鼎上甚至这观里的符文、阵法，其实都很基础，没有太多研习的必要。”
    左樱微微张唇，好一会儿才讷讷道：“原来是这样……”
    萧施微笑了笑，心里却在反思：先前直接跟师姐解释就好了，做什么要不知分寸的去触碰她？明明应该知道师姐失了记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不主动一点？
    你该清楚，师姐抗拒这样亲昵的接触。她有疑惑，你尽可能的解答就好，甚至不该等她询问，应该主动的，将她可能想知道的，想了解的，都告诉她。
    师姐失忆了。她不再是从前的师姐。你该学着像从前的师姐那样做。
    现在，轮到你在前面引导师姐，为她做榜样了。
    萧施。你不是小孩子了。
    快点转变一下思维方式，迅速适应新的身份！
    师姐需要你。

 第55章 取水看鼎

    随着萧施的快速打水，地面溜圆的大水潭一点点升了起来。
    因为左樱在身旁而分外安心的白梅，也总算有心情去好奇这缓缓升起的庞然大物。
    “既然这符文没什么研习的价值，施施为什么还让我看？”左樱看着缓缓升起，不再与地面平齐的潭沿，转向萧施的目光有些困惑，“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顺着我，做这无用的麻烦事……”
    萧施微弯着眼，神情语气都轻柔：
    “这不是无用的麻烦事啊。”
    “师姐失了记忆，不再记得这些符文，重新看看并非无用之举。”萧施笑容明丽，“上次来的时候，师姐虽说它们没有研习的必要，但却还是打了很多水，让我可以看看上面的符文。现在师姐想看，我自也该支持。”
    左樱看着他，眼波微动：很好。他果然很好，原主把他教育得很好。
    他是原主的镜子，完美呈现出原主的修养品性。
    我不能毁了他。
    一定要做好正确的引导……
    左樱有了决断。
    萧施仍在不停打水，并且动作很快，这口沉在地下，与地面平齐，严丝合缝的大鼎，正一点点升高，凸起。
    有萧施打水，左樱便干脆在不放桶的位置蹲了下来——打这几桶水，至多能让这鼎升起几厘米，想观察只能蹲下来。
    “师姐。”萧施迟疑道，“再拿几个桶来打？不然看不到……”
    “唔，”左樱想了一秒，道，“没事，不用。”
    其实她可以用驭气感察来看鼎上的符文，但她想亲眼看看这个大家伙从地下冒起来。
    就像看菌子拱土一样，嘿嘿。
    不过她和萧施就俩人，用不了那么多水——现在已经9桶了。他俩洗澡用4桶就够够的了，甚至还能有剩。
    便是再洗衣服，1桶也够了——也就扔水里洗洗涮涮，费不了多少水。
    还剩4桶连明天的洗漱也有了，再多……她可没打算跟他一起待那么久。
    节约用水，人人有责，综上，就打这么多。
    至于这鼎……看个菌子冒头也不错。
    萧施犹豫了一下，有些不解，怕她是因为自己先前那番鼎上符文无价值的话，才改了主意，怕添麻烦，萧施想想还是道：
    “这水可以放很久的，再不济还可以在看过鼎后又倒回去，师姐不用担心用不掉，觉得麻烦……”
    ……倒回去？
    左樱双眉微扬。
    “行。”左樱想想站了起来，“那我去拿桶。”
    萧施脸上有了笑：“好。”
    既然还有倒回去这种操作，左樱就干脆把桶全拿来了。
    一共，56只。
    除了桶，还有石瓢。
    将桶全搬过来后，左樱也开始打起水来。
    一瓢一瓢又一瓢，哗哗的水声交错响起，谱成一支悦耳的曲。
    在两人的连续打水下，大鼎一点点从地下升起，而左樱也见到了鼎中水的来处——雾。
    观外的雾。
    萧施之前介绍的时候曾说，“师爷的道观……夜里雾气弥漫……”
    但弥漫的雾气，只在观外。
    入得观来，甚至观的周围，都是一点雾气没有。
    而这内外差距，显然得益于这观里的符文、阵法。
    看着这从观外而来的雾气，不断在升起的圆鼎上方汇集，浓度大了以后，更是如细雨一般落到鼎里，左樱心中满是惊叹。
    她以驭气感察研究做出这番功效的符文阵法，感觉这符文的应用、阵法的布置，都很巧妙，可以说十分厉害！
    可是——萧施说，它们很基础，没有太多研习的必要……
    他在符箓和阵法方面，真的很厉害？比他师爷还要厉害。
    “师姐……符文……”
    见左樱只顾去看那雾气化雨，萧施等了会儿，还是出声提醒了一下。
    “奥——”
    其实左樱用驭气感察，也就相当于是在看了，但萧施出了声，开了口，她还是蹲下身，用手触摸了一下。
    是和驭气感察不一样的感觉。
    手掌在鼎身上的符文上抚过，双眸打量着这些神奇符文的模样，耳边是细密微小的雨声，还有萧施舀水倒水发出的哗啦声。
    ——好有意思。
    左樱的唇角微微勾起，眼角不自觉的带了笑意。
    她觉得这个世界很有趣。
    萧施看她嘴角微微含笑，也不觉弯了眉眼。
    左樱在抚摸察看鼎上符文，萧施则一刻不停的继续打水，直到将56只桶全部装满。
    “师姐，可以吗？”
    萧施才刚将最后一只空桶装满，便转眸去看已经绕到另一方向的左樱，并如此问道。
    左樱抬了抬眼，并没觉得他吝啬——费恁大劲才让鼎升起来，也不让人多看两眼，因为她很清楚——不抓紧将水倒回去的，一会儿可装不完了。
    毕竟他们打水的同时，那雾也在不断的汇聚过来，浓缩成雨，补到不满的大鼎里。
    “可以。”
    左樱应了一声，快步走向距她最近的石桶，将桶提举而起，把桶里的水重又倒回鼎里。
    “你别动。”左樱扫见萧施提桶，立刻出声制止，“放着我来。”
    萧施脸上溢着笑，手上动作却不停：
    “没事的。”
    左樱皱眉，加快倒水速度的同时，也呵斥道：“别逞能！”
    “没有——”
    萧施刚要辩解，左樱便打断了他的话：
    “放下！你要再不听话，我可让白梅咬你了！”
    “……”
    萧施伸向下一个石桶的手，终于滞了下。
    白梅很配合的转头看他，冲他呲牙，好像他要真去提桶，它便会咬他一样。
    萧施无奈：这小家伙不单聪明，还很听师姐话。
    不过这样才好。就该听师姐的，他是，它也是。
    萧施对白梅的举动没有丝毫不满，反还很满意，他停了手，没去抓提手，只先向着左樱征求道：
    “师姐我臂上的伤没那么严重的，并且我主要是用右手，左手只是稍微帮衬一下……”
    “别废话。”
    左樱懒得跟他扯，态度就俩字：不行！
    说话间，左樱已经倒了十来桶，速度那是杠杠的。
    萧施本还想再争一争，但最后还是乖乖闭嘴了。
    左樱以惊人的手速倒着水，本在喝雾水补充水量的大鼎顷刻间得了那么多水，顿时有了往下沉的趋势，圆鼎上方汇聚的浓雾也渐渐消散变淡。
    终于，在灌完第52桶后，左樱停下了：4桶水，3桶洗澡，1桶洗衣，很好，完美。
    鼎中潭面与地面尚未完全恢复平齐，不过应该也快了。
    “你要实在闲不住，那也只能提空桶。”左樱一手提起一只装满水的石桶，向着蠢蠢欲动的萧施道，“并且只能右手提一只——听到没有？”
    “奥——听到了。”
    萧施低低应声。
    左樱提着两桶水迈步就走，还不忘再补一句：“白梅——看着他点。”
    萧施闻听此言不由拿眼去看臂上白梅，见它看着左樱背影将头上下点动，发觉他看来了，也立刻转头盯着他。
    有这么个一丝不苟的监工在，萧施哪敢不听话擅作主张，乖乖按左樱吩咐以右手提了一只空桶，他快步追了上去。

 第56章 《觅仙踪》：符法，燃命技。

    左樱跑了两趟，将剩下的4桶水都拎了来，在两个澡盆，或者说浴缸？因为它不是圆的，是方的，里面加好洗澡水，然后把剩下的水匀了一下，搞成三个半桶装，一个浴缸旁配了一个，还有一个提到放空桶那间去了。
    处理完有水的桶，她又去帮萧施搬运空桶，她一次最少拿4个，速度又快，效率极高，没多大会儿便收拾妥当了。
    拾掇好了这堆石瓢石桶，也是该洗澡了。
    “仔细伤口，别碰到水。”
    左樱嘱咐了一句便转身欲走。
    萧施赶忙叫住了她：“师姐——”
    “嗯？”
    左樱回头，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萧施的手在怀里快速摸寻，很快从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并向她递了过来——
    “师姐洗好可以看看这个。”
    萧施笑着说道。
    左樱一脸疑惑的接了过来，垂眼一瞥，见其封页上写着飘逸的三个字——
    “觅仙踪”。
    “这是我阿爹写的，记录了他从玄赤绿到这里拜师的历程，还有在观里和师爷的相处，关于符法的参悟。”萧施含笑解释了一句，又道，“师姐一会儿可以看看这个打发时间，我去煮些吃的，不远，就在道观下面，顺着台阶走一会儿就到了。我弄好了上来叫师姐，师姐不用担心。”
    “啊……奥。”
    左樱愣了会儿，乖乖应声。
    萧施眼中笑意愈盛：“那我去了？”
    “嗯，好。”
    左樱想了片刻，还是点头。
    萧施便提起那半桶水，笑着向她挥手。
    “要不，我给你提下去？”
    左樱看他提水，忍不住道。
    “不用——”萧施原以为她要说什么别的，还特意停了下等她说话，听见她这般说，赶忙加快了脚步，甚至小跑了起来，“师姐放心，我可以的！我很快就好，师姐等我！”
    “……”
    看他竟用跑的，左樱顿时无语，不过这也从侧面表明，他提这半桶水确实不难。
    左樱想想便只向立着身子，掉头过来巴巴看着她的白梅微笑着挥了挥手。
    目送着萧施和白梅出了道观，下了台阶，消失在夜色里，左樱终于收回眼，去看手里的书册。
    觅仙踪……
    她伸指去翻书页，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世界的文字，和她的国家的文字，一样诶……
    但她对于两个世界文字一致的惊异，很快被别的取代——
    她看着第一页的内容，眼眸微瞠。
    月光下，那并不宽大的书页里，只有短短两句话：
    “符法，燃命技。”
    “我想，我可能活不过十五了。”
    她不可置信的一字一字又看了数遍，还是很惊诧：
    符法这么费命吗？是他没有掌握技巧？修炼方式不对？肯定的。不然可没有萧施了。
    左樱眼里的惊诧很快消散，她接着翻往下一页，果然看到反转：
    “黎落族长采来了雪中焰！这只开在雪山之巅的红花……黎落族长冒了多大的风险啊。”
    “果然，值得的。”
    “如果还有下次，我仍愿意为他们用这燃命之技。”
    左樱微微蹙眉，再翻：
    “吃了黎落族长采回的雪中焰，身体好些了，不用符法的话，应该能再活十几年。”
    再往下翻：
    “黎落族长告诉了我一件事，一件玄赤绿族人都不想提及，甚至已在遗忘的事。”
    “仙人？真的有吗？”
    “我想起初见他们的时候，双方都很落魄，我和父母被族人追杀，他们也是携家带口的奔波逃命。”
    “而他们奔逃，是因为外族入侵。如果真有仙人，如果他们那位先太子真是仙人，为何会置他们于不顾？”
    “这似乎也是黎落族长耿耿于怀的心结。”
    “黎落族长也不能很肯定，他直言他为我指的这条路，未必有用。”
    “黎落族长说，他曾想过杀了我。因为我和他们的先太子，是一类人。”
    “玄赤绿的族人对这位可称仙人的先太子，是怨恨的。”
    “这种怨恨曾使黎落族长想要杀我，但在了解了我使用符文的代价后，他一直以来的怨恨，动摇了。”
    “黎落族长说，他开始想，他们的先太子是否也是因此不能出手，又或者……他们一直怨恨的绝情仙人，已经因此殒命？”
    “黎落族长说他之所以告诉我这件玄赤绿族人都不可言谈的事，一是为了感谢，如果他们的先太子还活着，那他一定有办法解决我的问题；
    二是他和他的族人，都需要一个答案。他希望，我能将答案带回给他，不管是好是坏。”
    左樱翻了好几页才将这段启程觅仙踪的缘由看完整。
    再翻一页，萧山写道：
    “我决定了：尽快出发，去寻找这位仙人所居的道观。”
    “希望，能给黎落族长带回一个答案。”
    再往下，就是萧山离开玄赤绿的旅途经历了，左樱略略扫了眼，打算停一下——先洗澡。
    合上《觅仙踪》书册的书页，左樱向着观外望了眼——萧施还没见回来。
    这很合理——煮吃的哪那么快。
    不过她也得抓紧时间洗澡洗衣服了——虽然萧施目前还没学坏，是个正人君子的样儿，但她也不能掉以轻心。
    快步走回洗澡的房间，合闭房门，放下手里的《觅仙踪》和竹剑，取出怀里的竹签串、竹筒、阵法签、发带，左樱开始脱衣服。
    脱的时候，她想起右臂和背后曾与白梅有过接触，便着意避开了对这块的触碰。
    褪下最外的衣裙，里面还有雪白的亵衣亵裤，上面绘有一些纹路，想来该是符文。
    左樱低眼看着，脸颊微红，浑身都不自在。
    “别想了别想了……”
    左樱抬手拍了拍脸，努力想把脑中想象的画面甩出去。
    连着多次深呼吸后，左樱终于勉强冷静下来。
    她看着手里的衣裙，犹豫了一会儿，垂首在接触过灵蛇的地方嗅了嗅——
    “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左樱仔细闻了又闻，终于拿手摸了摸。
    指尖只传来衣服柔软的触感，没有让人不适的感觉……
    回想起与白梅的相处，左樱刻在骨子里的抵触，终于减轻了些。
    “对的。白梅是灵蛇。萧施还说它没吃过活物，嗯，白梅的气息是干净的，虽然……”
    左樱想想要是白梅像缠在萧施臂上那样爬她身上，她还是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抱歉抱歉……”
    她心里仍旧不能接受与白梅这样亲密的接触，但却也为此感到歉疚。
    将手里的衣裙放下，她脱亵衣亵裤的时候又是一阵脸红，终于除去衣物，一跨进浴缸，左樱便抱着腿坐了下来，把烧红的脸往水里埋。

 第57章 目标竖立

    左樱的脸红红的，热热的，热得她一度脑子也快一热，想要匆匆跑掉。
    但她忍住了，压下这份不住蔓延的忸怩，难为情，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到别处，譬如——水。
    她现在泡着的洗澡水。
    从那大鼎里打来的水。
    由雾气浓缩凝成的水。
    这水，是温凉的。
    左樱的头从水里抬起，额头两鬓的发丝已被打湿，正不住往下滴水。
    白皙如玉，娇艳如花的面容，晶莹的水珠正从上面滚落，仿若雨里艳丽的红玫瑰。
    可惜这勾魂摄魄，迷醉人心的画面没人看见，包括左樱。
    她抬起头，将手掬起一把水，若有所思。
    温凉。
    这词会否有点矛盾？但这水就是如此，有点温热，又似有点冰凉，左樱感觉……就像刚开始烧，才烧出一点点热乎气的那种水。
    大晚上的洗澡，似乎该洗热水才好，虽然这会儿该是夏天，但他们所在的云蒸观建在山头，有些海拔，一点不热，反还凉凉的，这水又是雾气凝结，按她在那边形成的定性思维，怕是不太干净，煮开杀杀菌才能放心，总之就是怎么想都是洗热水合适，但……她还是就这么洗了。
    一是她以为这地方没个烧火的地儿，烧水有点不切实际；
    二来，萧施也没提这茬。
    萧施没提烧水的事，她听他那话中语气，感觉直接用这水洗澡好像是很正常合理的事，再加上原主之前就是这么洗的，她这会儿要突然说得烧热甚至煮开放凉了才能洗，那可能有点引人怀疑了。
    ——这些内容是之前他们参观客堂的时候，萧施领她进到这里随口跟她讲解的，当然了，萧施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从他话里可以拆解得出这些信息。
    左樱虽然心里不大放心，觉得这水不处理一下就直接拿来洗澡……不过想想她一个外来的，怎么能比原主和萧施两个原住民更了解这个世界？原主能直接洗，那这水想是没啥问题的。
    或许……这水早已杀过菌了——那鼎身上的符文……
    她顺着回想了一下鼎身上的符文，还有阵法，尝试理解它们的作用原理。
    “唔……”
    胡思乱想了一气，左樱突然想起那本《觅仙踪》！
    萧施说那上面还记录了他父亲对符法的参悟！
    左樱立刻便想将《觅仙踪》拿来翻翻，但她将手臂一伸，却又在空中顿住——
    “算了，还是先洗澡，洗完再看，万一不小心掉水里，可就坏大事了。”
    心念一定，左樱立刻收回手，在身上摸来擦去。
    原主的肌肤光滑细腻，像在摸玉，虽然她没摸过玉，因为她家并不富裕，虽然吃穿不愁，尚能温饱，但也确实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什么玉石，不过她想象里玉石摸起来应该就是这种感觉，不是有个词，叫温润如玉嘛，肯定就是这种触感啦。
    但想起家人，左樱眼里又泛起担忧：不知道爸妈怎么样……
    唉。
    真希望这是梦啊，一场，总会醒来的梦。
    左樱低垂着眼，呆呆的看着水面，双目无神。
    她忍不住要想，如果这不是梦，如果……她再也回不去了……
    爸妈怎么办？
    眼眶不自觉的红了，“滴答”，“滴答”……
    泪水一滴滴掉落，水面倒映的姣好容颜在漾动的波纹里，愈发迷人。
    左樱的注意不知怎么就被吸引了去，看着那张美丽的脸出神。
    她愣愣的看着，看了好一会儿，看了许久。
    她感叹她的遭遇，也挂念自己的家人。
    唉——
    她在心底长叹一声，神色复杂。
    放下搭在肩头的手，浴缸中的水面因着她的动作漾动，她将手微微抬起，高过水面。
    漾动的波纹渐渐归于平静，水面倒映出的容颜再次清晰，她将指尖在水面轻点，触摸那陌生却美丽的面庞。
    “我会做到的。”
    “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因为你很强。远比他们强。只要不信任，他们绝不会是我的对手。”
    “我会努力的，真正发挥出你的实力。”
    “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从萧施身上看，你当然是个很好的人，但你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这是从萧施身上得不到的答案呢，因为他没有自主意识，所想不过是在你身边，与你一起，永不分离。”
    “在不幸发生之前，你每天都在做什么呢？”
    “嗯……虽不能笃定，但我以为你眼里所装，一定是大的，大道，或者大世界。总之，绝不会是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对？”
    “那等我离开萧施后，我们到处走走？看世间风景，见人生百态。以你的实力，我们还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修行。”
    “不管他们，一心修行。”
    “好不好？”
    “萧施说，你是最接近……那位的人，可以靠自己修成仙。”
    “神仙，很厉害对不对？”
    “我跟你说——其实我蛮想回家的，虽然我那边的条件比不上你，远远比不上，各方面都比不上。”
    “但还是很想回去。”
    “你知道吗，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挺难得的，在他们那个年代。”
    “在那个人人都想要男孩，传宗接代的年代，爸爸心疼妈妈，只要了我一个。”
    “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需要我，我也，需要他们。”
    “我要回去。”
    “既能来，便能回。对不对？”
    “只要我足够强——一定可以！”
    “我帮你改变命运，你将天赋借与我，助我归家，可好？”

 第58章 有捷径？

    劳浸。
    陆振寻了一圈却无所获。
    不过对于这个答案，他早有预期。
    其实他心里并不觉得萧施有多大可能带左樱来劳浸，但他还是走了一趟，只为心安。
    现在确证了他们不在此处……选项便少了一个。
    萧施可去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在百勒。
    除去紧邻哀岭，且与他颇有渊源的劳浸、靡莫，他还可以带着左樱去黑勒，红勒，白勒……需要说明一下的是，这里的黑、红、白三勒，并不是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的指代，它们的实际含义是：
    信奉玉面阎君，红樱圣女，白衣仙的地区。
    信仰供奉玉面阎君的，称黑勒；信仰供奉红樱圣女的，称红勒；信仰供奉白衣仙的，称白勒。
    而这三勒的界线也不是十分分明，很多时候一个地区会同时供奉其中的两个，或者三个，如此一来这个地区就可以有多种称呼方式。
    不过当这个地区比较侧重其中一个的时候，它就有会一个专门的指代，譬如，劳浸和靡莫——它们就是典型的多供奉黑勒。
    而百勒南部则有大片区域，是为白勒。
    至于红勒……有点远。
    最典型最纯粹的红勒，离他现在所在，很远。
    “他们应该不会到那里去？”
    陆振暗想。
    “应该不会。”
    他很快又暗自摇头：横穿哀岭，又越过劳浸靡莫，纵使他俩行速惊人，体力总不会毫无耗损。
    萧施同他一样，也曾连日赶路，虽比他多吃了一颗灵果，但也……
    陆振想到这里突然有些不确定。
    皱了皱眉，他又想：就算萧施体力仍旧充沛，但樱樱……
    陆振的眉头突地皱紧了，因为他想起灵果还有两个……
    不过他很快又展了眉头：即便如此，他们去红勒的可能也不大。
    假使樱樱仍和萧施在一起，那么比起那个红勒，萧施肯定更倾向……那里！
    百勒有三个地方，与萧施有渊源。其一，是紧邻哀岭的劳浸靡莫；其二，是百勒南部的白勒；其三，玄赤绿！
    前两者分别同萧施外祖父母，姨父姨母有关，玄赤绿，则是他父亲的……道场。
    萧山。百勒有名的除妖师，尤擅符法，出自玄赤绿。
    而且相较于那个红勒，玄赤绿更近一点。
    若是他们没在一起……
    陆振微微皱眉。
    如果他们分开了，没在一起，那樱樱失忆，去的地方将难以猜度……但她若孤身一人，那她去红勒的可能便几乎为零。
    并且若是这种情况的话，找到萧施就尤为重要！因为他是最后接触樱樱的人，只有从他身上才能得到最直接有效的线索。
    除却这些，萧施还有一个选择，他们还有一个可能，可以去的地方，但陆振觉得他们不会去。
    ——宗门。
    原本宗门也会是萧施倾向的选择之一，但萧施既误会他与左枫是一伙，必不会再到那里去。
    如果他们去了……也好。
    综上，他们不在劳浸的话，那他就——去玄赤绿！
    如果他们没在玄赤绿……
    陆振远眺夜空的双眼，眸色深深。
    “左兄。我一定会在你之前找到樱樱的。绝对。”
    “我会向你证明，我有、喜欢她的资格！”
    陆振眸中深色里，划过一抹坚定决绝的亮光。
    在靡莫萧施外祖宅第外分道扬镳之后，陆振去了邻近的劳浸，左枫……
    不似陆振一刻不歇，去完劳浸又往玄赤绿跑，左枫领着暗卫离开后却是去了一处幽静的宅院，然后……
    洗浴，打坐，调息，准备睡觉。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不像陆振那样亲自跑，谁叫他手底下有人呢，吩咐两句，下个命令就行，暗卫去搞，他当然可以悠然的洗洗就睡。
    遣去搞事的暗卫也并非是从苏国左府带着横越哀岭的那些，而是这处据点的暗卫——他们没有从前一晚便开始四处跑动搜寻，后来更是横越哀岭，他们搁这据点待着，又没做什么大动作，这会儿满血状态，事情交给他们去办，自然更妥当。
    “樱樱……”左枫着中衣，盘腿而坐，轻阖的眼眸微抬，“你逃不掉的。”
    很快，很快你就会，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正以驭气将头发弄干的左樱，突觉心里一阵异样。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点……不舒服。
    她将眉微蹙，但又不知该怎么是好——她可不会瞧病。
    洗这生水洗出问题了么？
    左樱暗自嘀咕。
    还是快点搞，赶紧把衣服洗洗弄干穿上，别是凉着了。虽然……原主这体质怎么着也不该是会因为洗个凉水澡就着凉的……但，嗯……灵魂契合度比较差？影响体质了？
    左樱也不确定，就是一个瞎琢磨。
    不过说到灵魂契合度……
    她想起一件事情。
    一件让她一想就跃跃欲试的事情！
    萧施哼的那首曲子！
    “一会儿再让他哼两遍。”
    左樱有些兴奋的想。
    那曲子蛮特别的，结合萧施擅长符箓的特点，还有她当时听曲子的感受，她觉得那曲子可以驱邪！
    嘿嘿，当时听得她都感觉自己要被超度了。
    她又想起那黑色的海，静静的，浪只微微。还有那轮月亮，很圆，很亮。
    她记得那种感觉，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海的尽头是故乡，浪在将她推向月亮”！
    这是归家的路！
    左樱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开心，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快快快！快点搞好！一会儿找萧施听曲子～”
    “嘿嘿～”
    左樱觉得这蛮像，不，是很可能是条捷径！
    当时要不是陆振，她没准已经被萧施一曲送走了……啧！
    想起这茬左樱就火大。
    生气生气生气！这个陆振最可恶！嗯，左枫也可恶！
    哼！
    左樱弄干了头发原想用簪子挽起，但想起这是陆振送的，她又生气的把簪子拍了回去——我才不用你的东西！
    她从自己的竹签串上取了两根，然后将头发挽起固定。
    哼。
    又瞅着那发簪哼了一声，左樱把脱下的衣物扔浴缸里洗，随便涮了涮，她又把衣服捞出来，扔桶里涮了涮。
    反正才穿一天，脏又不脏的说，随便洗洗好了。
    把衣服从桶里捞出来，驭气吹干。
    万能驭气就是好用，没一会儿就搞定了。
    左樱穿好衣服，左右看看觉得没什么不妥了，捞起自己的东西便想去找萧施，但目光触及那本《觅仙踪》，她又顿了下——还是先看看书？

 第59章 击水

    虽是深夜，但这建在山巅的云蒸观在月光映照下，并不黑。
    而左樱在的那间，不止不黑，还很亮。
    这种程度的亮，已不是头顶的月光能给的，它是符文、阵法带来的效果。
    左樱觉得……这就蛮像她那边的太阳能灯。
    云蒸观的每一块石头，平日里都在积攒能量，等到需要用的时候，就像开手电筒一样，摁下开关，调一下阵法，就行了。
    夜里也能这般亮堂，总使左樱有些恍惚，感觉自己仿佛还身处那边的世界一般。
    虽然心里已经决定看看《觅仙踪》，不急着去找萧施，但左樱伸出的手却并未将书拿起，反而收了回来——先处理一下洗澡水。
    但在倒水之前，她想起鞋没洗，便打算先洗一下。
    虽然她这一天多半都在半空窜，但鞋底还是有些脏，她下意识想拿刷子刷一下，但愣愣扫了一圈才发现这里没有这玩意。
    可鞋已经打湿了，怎么也得洗洗。
    左樱微蹙着眉，拿着鞋的手在水里涮动，没涮两下，她突地停住，眉头一展，眼眸微睁——她想起了一个事。
    击水。
    原主的修炼方法之一。
    萧施说，她练击水一般选在水量大的湖河。
    按她所想，原主以击水练锻体，必是和驭气一样，要将整个身体浸在其中，甚至……对深度也有要求。
    水压。
    她练击水，不单是练掌控，还要借深处的水压，锤炼体魄。
    除却水压……
    温度。
    左樱的手在浴缸里的洗澡水里拨动。
    若地底无有热源，水越深，温度也就越低。
    内力……是在这时候用的吗？
    她仔细想了想。
    这特别的内力，自不是凭空而来，它是气的转化，周身之气，她身处环境中的气。
    而这种转化，是不可控的，自发的。
    它在不断的积累，不会自行转变回气，只会越积越多。
    思绪到这她顺便内察了一下，果不其然，这种奇特的内力又增多了。
    她的身体肯定有一个承受的上限，而锻体，能够提高这个上限。
    但只加筑堤坝，滴水不往外放，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
    堤坝，只是一个缓冲。加高加厚，不过是为了赢得更多的缓冲时间，以便从容处理应对。
    这不断增长的内力，就像堤坝里不断积多的水，必须要有释放之处。
    这释放之处，会是在幽深冰冷的水底吗？
    左樱微微蹙眉，苦思良久，却是摇头。
    相比水底，她觉得这放水之处，更该是沙漠。
    锻沙。
    驭气，击水，锻沙。气，液，固。三重修行，循序渐进。
    水，是生命之源；气，也是生命之基。
    不喝水，死很快，不呼吸，死更快。
    驭气最根本的目的，不是攻击或者其他，而是——保障呼吸。
    所以需要先练驭气，在驭气练到一定程度后，才可入水，锤炼身躯。
    驭气达到可以入水练击水的门槛后，两种修炼方式就可以并行，驭气虽主呼吸，但也可锻体——气压锤炼体魄，也不比水压差；击水虽主锻体，却也可练驭气——在水下也得呼吸不是，而要在水下正常呼吸，非驭气不可。
    驭气，击水，相辅相成，互相促进，已能形成完美闭环，再来一个锻沙，未免多余。
    所以，她合理猜测，锻沙存在的真正意义，是为了解决这癌细胞一样无止境增长的内力。
    大漠，一个缺乏生机与活力的地方。
    这特别的内力，似乎是专为它而生。
    也许，当这内力遇上大漠，会有奇迹发生。
    左樱当即决定离开萧施之后，要去大漠！
    不过嘛，那是过几天的事，这会儿……洗鞋洗鞋。
    虽然还是没刷子，但左樱也不打算就这么胡乱涮涮就完——试试击水。
    虽然这浴缸里的点点水，完全不能跟湖河相比，但这点水用来做做试验还是绰绰有余——能浸没她两只手，就行！
    浴缸里平静的水面一下漾动起来，甚至要往外溅，左樱赶紧反向平衡了一下——天知道，我根本没用力好！
    小小的浴缸，实在难于施展，但这对现在对自己力量一无所知，没轻没重的左樱，恰恰最为合适。
    浴缸里的洗澡水在她的拨弄下动荡不休，还老往缸外面跑，不过她还可以用驭气把这些不听话的水收回去——才刚洗了澡，洗了头，连衣服也是刚才洗过的，脏水想溅我身上？没门！
    左樱本是弯着腰在洗，后面掌握到一点分寸了便半蹲着洗，驯服了这缸洗澡水，刷个鞋自然轻轻松松。
    “原主这天赋就是强。嗯……也可能是肌肉记忆？”
    反正她这门外汉很快就掌握到了技巧，一双鞋刷洗得是干干净净。
    再拿桶里的水冲冲，好——可以了。
    接下来就是她更为熟悉的驭气了，就像拿风呼呼吹，强行加快干燥速度。
    弄干鞋，冲冲脚，穿上，好的，可以去倒水了。
    将房间靠栏杆那面的墙活动一下，外面被月光映染得格外清凉的栏杆便一下出现在眼前。
    左樱这会儿可是个大力士，这近半米高，半米多宽，一米多长装着水的浴缸，她端起来也是轻轻松松。
    云蒸观的栏杆没有栏板，仅立柱，扶手，盆唇。
    盆唇之下本该放置栏板，但它是空着的，什么也没有。
    左樱觉得这个设计就是为了……倒洗澡水。
    盆唇到地面的高度，就很合适！浴缸可以从下面推过去，这样倒水就不用将浴缸举起来越过栏杆去倒了。
    倒了水，将桶里剩的一点倒进浴缸在涮洗一下，倒水，把浴缸和桶搬回来，结束。
    左樱没把那面墙恢复原样，因为全关起来太闷了，这面打开还能看看夜景。
    把这些琐碎小事都处理好，左樱终于能坐下来，拿起那本《觅仙踪》细细阅读。
    接着之前看到的位置往下，萧山写道：
    “黎落族长本想遴选一些勇猛的战士与我一同出发，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只接过他赠予的长刀，拜别父母，孤身上路。”
    “这是我第一次，走出玄赤绿。”

 第60章 曾经的师徒论道

    左樱在看《觅仙踪》，萧施却在忙着搞吃的，白梅缠绕在他臂上，脑袋歪来晃去，好奇的看着他忙碌。
    萧施之前跟左樱说，“……我去煮些吃的，不远，就在道观下面，顺着台阶走一会儿就到了……”但其实，挺远的。
    萧施这会儿做饭的位置，已经是在另外一个山头了。
    “……玄赤绿族人背井离乡，辗转逃亡，故国在何处？黎落族长也只能说出个大概方向。至于那位仙人的道观，黎落族长说它坐落于山巅，并指三峰的第二峰。”
    萧山在《觅仙踪》里这般写道。
    而萧施现在在的，是并指三峰里的第三峰。
    三峰并指，这听起来似乎是个极其醒目的特征，可天下山峰何其之多，何况……这并指三峰，其实只能看到一峰。
    浓雾，雪雾，绝对厚重的雾，并指三峰的第一峰，其峰顶哪怕是随先太子开辟道场的皇家护卫，也不过才见过一次。
    外族入侵，国家存亡之际，难道就没人想起这位力量超凡，可称为仙的先太子吗？
    答案显而易见——想起了，寻找了，但找不到。
    日夜焚香，忏悔祷告。可他们的神，抛弃了他们，呼不来，寻不到。
    国破家亡，他们是怨怒多一点，还是悔恨多一些？没人知道。
    人们只知，这个曾经强盛的国家，不复存在了，至于他们一度引以为傲的仙，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连这个国家仅存的族人，也要将他遗忘了。
    而这，不过几十年。
    左樱翻看着萧山的《觅仙踪》，了解他曾走过的土地的同时，也整理着关于他这旅程核心——寻仙的线索。
    尽管费了不少周折，但萧山还是做到了，他找到了那位黎落族长甚至他的师傅、前辈，万华国许许多多人都没能找到的人，做成了他们都没能做成的事。
    而他成功的要点，是他对符法的天赋。
    也许那黎落族长说得对，萧山和这位万华国的先太子，确实是一类人。
    所以他才会在萧山濒死之际出现——这个淡漠绝情的仙，可是连他的国家、子民，都可以视若无睹，毫不在意的。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先太子问。
    “弟子萧山，来此拜师。”
    瞅这萧山的说话语气，左樱深感萧施得了他父亲遗传。
    “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
    人还没答应，他自己就先以弟子自称，磕头便拜了。
    “我没说要收你为徒。”
    显然先太子也对萧山的厚脸皮很无语。
    但来都来了，萧山自不会就这么离去，他自顾自的在先太子身边叨叨叨，这里瞅瞅阵法，那里看看符文，反正就没打算走。
    这先太子想来是有些道行的，清心寡欲，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嗯，也可能他也太多年没见到人，与人交流了，这次来的人还跟他有些相似，像是同类，他的耐心和兴致想来都会更高一些。
    总之呢，萧山就这么留下了，每日研究符文阵法，一天要说许多话。
    在萧山到来之前，云蒸观不叫云蒸观，它没有名字，黎落称呼它，也只说是神仙宫，先太子的道观，“云蒸”这个名儿，是萧山取的，就连那牌楼上的字，也是他刻上去的，并且……那不是单纯的字，是符文。
    萧山初到时候，云蒸观也不和现在一样，它和现在的观外一样，全是雾，什么也看不清。
    尽管先太子很冷淡，对萧山的所有言论行为都毫不关心，即使萧山改动他的阵法，擅自给他的道观题名，他也没有半点要生气的意思。
    他从未承认萧山的弟子身份，但萧山却还是不知脸皮为何物的，每天“师傅师傅”的叫他，在符文、阵法的研究上遇到问题了，也巴巴的跑去请教，给他的道观题了名字，还要跑他面前邀夸，改了他的阵法，也是一副求表扬的姿态：
    “师傅师傅！”
    “你看！我取的这个名字好不好？”
    “师傅，我改了下阵法——这雾太大了，我都看不到您。”
    先太子总是神色淡淡，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左樱快速翻阅的同时，也不停整合着其中透出的信息。
    她想快速看完这些日常，然后好细细研究萧山专程抽出，附在最后的符法参悟。
    不过在扫到一句话的时候，左樱等着翻页的手指立时停了一下——
    “你是万华国人？”
    有一天，从不主动开口跟萧山说话的先太子，突然问。
    萧山摇头：
    “万华国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是受万华国后人，玄赤绿一族指点，特意来此找您的。”
    先太子不再说话了。
    萧山便问：
    “您当时为什么不出手相助呢？”
    先太子淡淡反问：
    “我为什么要出手相助？”
    “万华是您的国家，万华百姓是您的子民。”
    萧山回。
    “他们有他们的王，守疆土，庇子民，是王的事。”
    先太子淡淡回。
    “可是——”
    萧山一时语塞，想反驳，又不知如何反驳。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战火和平，王朝更替，不过——常态而已。”
    先太子道。
    嘶。
    别说萧山，隔着几十年光景透过文字看到这对话场景的左樱，也是一阵心凉——好一个淡漠的仙。
    这先太子师爷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这世间万物，都是这么消消长长，不断重复，王朝更迭，确实只是常态。
    所以，就可以什么都不做吗？
    左樱不敢苟同。
    生命的出现，不是为了消逝。
    历史的重复，不是在原地画圈。
    她很想看看，萧山是怎么说的。
    往后翻了翻，左樱找到些相关的：
    “师傅，您为什么修行？”
    萧山问。
    “参透万物规律，看穿世界真相。”
    先太子默然良久，回了短短一句。
    萧山：
    “师傅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挺蠢的？”
    先太子：
    “各行其是。”
    “师傅——是要寻长生之道吗？”
    萧山问。
    “永恒。”
    先太子回。
    “那师傅最后寻得的永恒，一定是死寂的。”
    萧山道。
    “死寂的？”
    先太子接。
    “师傅总是这样，无喜无悲，无怨无怒，无牵无挂，无欲无求。就像并指峰峰顶的雪，静静的。没有生机。”
    萧山道。
    “生机？”
    这样淡淡的问句，应该是这位淡漠的仙最大的情绪波动了。
    “虽然符法会虚弱我的躯体，缩短我的寿命，但我还是愿意用它去帮助别人。”
    “我与师傅修符法，改进我对它的使用方式，锻炼自己的体魄，是为了在使用符文的情况下还能活得更长久一点，也是为了能更长久的使用符法帮助别人。”
    “但如果我什么也不做……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义呢？”
    萧山说道。
    “死寂的永恒，是没有意义的吗？”
    先太子问。

 第61章 宵夜

    “师姐——”
    萧施提着食盒快步跨上石阶，人刚走到牌楼下便扯着嗓子大声喊——
    “我回来了！”
    左樱抬了抬头，没应声，并又垂首将这页剩下的几句快速扫完：
    “弟子以为，生命生来就是为了燃烧的，若要追求永恒，自该追求燃烧的永恒。”
    萧施道。
    “燃烧的永恒……”
    左樱也不由暗暗重复了一遍——说得好！
    在心底叹了一声，左樱起身，合上书页，拿着书册打开紧闭的房门——
    “回来了？”
    左樱问话的同时，也抬眸向观中扫去。
    见了她的身影，白梅开始微微晃动身体，萧施脸上的些微迟疑则立时变作灿烂的笑：
    “嗯。师姐想在哪里吃？”
    萧施将手里的食盒往上提了提，询问她的意见。
    “就你现在站那儿。”
    左樱淡淡回道，话落又看着白梅微笑了笑。
    顺手将《觅仙踪》揣进怀里，调了房间的照明开关，她步伐轻盈的向着萧施走去。
    “好。”
    萧施这会儿站在地下的圆鼎旁，左樱说在这儿吃，他便毫不迟疑的放下了手里提着的食盒。
    不消说，这里的各种用具，全靠就地取材，这个食盒也不例外。
    “师姐稍等，我去拿俩凳子。”
    萧施放下食盒，冲着左樱笑道。
    左樱微微点头，看向白梅时眼里多了几分柔和笑意。
    白梅很开心，萧施放下食盒转身去客堂里拿凳子，它也跟着把身体扭转了一下，好能继续看着左樱。
    等萧施拿了凳子回来，它又扭了扭方向，继续看左樱。
    也就是白梅是条蛇，不然照它这个盯法，萧施恐怕早不满了——总盯着我师姐干什么！
    萧施快步走来，快得像在跑，到得左樱身前，他放下凳子，请左樱坐下，而后揭开食盒，将吃的端出来。
    嗯……
    左樱看了看，见他做的是饼和……菌汤？
    “时间有些紧促，做得比较随便……”
    萧施微红着脸，显得局促不安。
    “挺好的。”
    左樱道。
    虽然她一点不觉得饿，但她还挺想尝尝萧施的手艺——《觅仙踪》里萧山除了话密，搞吃的也是一绝。
    当然了，那先太子师爷是不太给面儿的。不过他虽辟谷，萧山每每做来吃食，他也还是会吃一些，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给面儿了。
    尽管先太子师爷从没有半句夸奖，但左樱总觉得萧山做的东西很好吃。
    《觅仙踪》萧山给她的印象是：一个乐观向上，格外开朗，热爱生活的青年才俊。
    他在云蒸观除了唠唠叨叨，研究阵法符文，花费最多心思的就是做吃食。
    为了花样做吃的，他在并指峰第三峰种了许多东西，眼前萧施用来做饼的原材料，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不知道萧施有没有遗传到他阿爹的厨艺……”
    左樱暗在心里想。
    萧施做的饼五颜六色，摆得很好看，接过萧施递来的石筷，左樱想起什么，看向白梅道：
    “白梅恐怕吃不了这些？”
    白梅微微摆头。
    萧施则道：
    “师姐不用管它，我挖地蛋的时候，它没少吃东西——并指峰的果子好像很合它口味。”
    左樱放心了些：
    “有吃就好。”
    “师姐尝尝？”
    答过有关白梅的问题，萧施看着左樱，紧张期盼的道。
    左樱被他这态度整得有些想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搁里面下药了呢。
    ……
    想到下药，左樱自然而然的想起某人，本要泛笑的脸，一下便冷了。
    “好。”
    她应声，动筷，但神色却冷漠得不行，萧施更紧张了。
    上筷一夹左樱才发现饼子已经被萧施分成了小块，夹起一块送到嘴边，咬一口……
    土豆？洋芋粑粑？
    “不好吃么？”
    萧施有些丧气。
    “没有。挺好的。”左樱笑笑，“你也吃呀。”
    “好。”
    萧施乖乖应声，听话的动了筷子，夹起一块心里却想：做失败了？我明明按着阿爹的食谱来的……
    送到嘴里一尝……
    “怎么样？”
    左樱调笑的问。
    萧施一下红了脸，说不出自夸的话，扭捏好一会儿才抬了眼期盼的看着她道：
    “师姐喜欢吗？”
    “嗯。”
    左樱微笑着轻轻应，一个字没有多说。
    她其实蛮喜欢吃土豆，从小吃到大，天天吃也不会腻，在这迥然的异界，吃到熟悉的食物，熟悉的味道，是件蛮感动的事。
    可她不能多说，不想多说，因为——她不是他的师姐。
    总有一天，她要离开的。
    她会离开的。
    待她走后，他真正的师姐便会回来？所以，她要尽可能的控制变数。
    在他们面前，她不是她，不能全然的顺随己心，肆意妄为，她不能做自己，她要尽可能的做左樱——他们的妹妹\/师妹\/师姐。
    这样等她回来的时候，一切才会完美和谐。
    “我会尽可能的把握好分寸，处理好一切，让你可以放心回来。”
    左樱低垂着眼，暗在心里想。
    两人就着菌汤吃土豆饼——应该就是菌汤，不过左樱没能辨出是什么菌，萧施总要拿眼偷看她的脸色，怕她不喜欢。
    左樱心里很喜欢，但面上却表现得很克制，十分喜欢也不过展露两分，萧施便想自己的厨艺还有待提升！明早一定得做得更好！
    吃过宵夜，该收拾碗碟，萧施想着自己一手承包，左樱也想着自己收洗——做饭洗碗，总得干一样嘛。
    “师姐我来。”
    萧施抢着收拾，不让她插手。
    “你去沐浴，”左樱淡淡道，“这些我来处理就好。”
    “才刚吃完，应该走动走动，弄好这些回来洗浴正合适。”
    萧施笑着道。
    “那我陪你一起。”左樱想想觉得有理，便改了说辞，“正好看看下面什么样。”
    “啊——好。”
    萧施迟疑了下，点点头。
    左樱便打了桶水，萧施收了凳子，两人一个提水，一个拎着食盒，一同往观外走去。
    刻着“云蒸”二字的牌楼外，是绵延的台阶，被月光映成清冷的银色。
    山巅的风景，总是绝美，更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开阔。
    左樱的心微微一动，她迈步下阶，目光向着遥远的前方。
    “施施，你为什么修行？”
    遍洒的月光下，左樱头也不回的问。

 第62章 一句话开启信息整合

    左樱这话问得突然，但萧施却很快反应过来——《觅仙踪》。
    “为了不被欺负；为了跟上师姐的脚步。”萧施很快回道，说了两个原因，他略一停顿，想想又补了一句，“为了在需要帮助别人的时候，有帮助别人的能力。”
    萧施给了回答，左樱却没再接话。
    她看着脚下一级级的台阶，在心里想：
    欺负？
    他以前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目前已知萧施父亲擅长符法，母亲出自靡莫，然后一家人可能遭受过求长生者的残害，以致萧施格外憎恶求长生之徒……
    唔。
    说到长生……
    左樱想到一个值得注意的点：
    原主、陆振，这两人被那白衣仙师收作徒弟，都是有些关系在身上的。
    ——陆振是因为那个高平国首席御医明天是白衣仙师的故交孙时的徒弟，然后陆振虽在名义上与明天无干，但实质上确实明天的得意高足，换个说法就是，陆振可以算是白衣仙师故交孙时的徒孙。
    然后有了这么层关系，陆振才得了入门做仙师徒弟的机会。
    说起陆振的入门，也是有点子古怪的，明天、高平王、陆振，这个为君主想长生而焦头烂额，甚至小命朝不保夕的首席御医、想长生想得不行的昏庸君主、昏君不喜爱，只有利用，没啥感情，同时还是首席御医明天得意爱徒的皇子的组合，怎么瞅都藏着算计。
    陆振拜师，是有目的的。
    极强的目的。
    ——长生。
    仙师不肯恩赐的长生，陆振优异的天赋，明天与陆振的亲密关系……
    这是谁的主意呢？一心想长生的高平王？还是脑袋要紧的明天？还是……想寻求父亲关注，无比缺爱的，原主的好师兄——陆振呢？
    左樱不由就顺着往下想了想，但很快又暗自摇头——就算是，那又怎么样？
    且不说仙师，陆振这样做，也已是极好的解决办法——自己拜师，既转移了恩师明天为君主父亲炼长生药要承担的风险，稳稳保住了他每天都可能会因君主发怒而掉落的脑袋，又给了昏君父亲一个希望念想，让他不至于因为不能长生而迁怒臣民，还可以得到父亲的持续关注，并有机会探寻更深奥的医术甚至仙术，可谓，一举三得。
    仙师恐怕也清楚他们的盘算，没有拒绝收陆振为徒的请求，概也是因这可以稳定高平国的内政，也能了结与故人的交情。
    至于说长生之法？教与不教，仙师他可自己掌控。
    好了，一个不注意偏着想了太多了。
    回到正题——
    陆振是因为明天、孙时，叠了个仙师故交徒孙的身份，才有机会拜仙师为徒，入仙师门下的。
    而原主，她是因为母亲花容公主——这位传奇人物与这仙师也是旧识，如此才有原主入门的后续。
    那么身为同门的萧施，他的父亲，或者母亲，或者其他与他有关系的人，一定也和仙师有关系。
    说到仙……
    左樱想起这云蒸观的主人，萧施的师爷，萧山的师傅，万华国的先太子，亦想起那不刻碑记名字的一人高石碑……
    这先太子师爷，不会就是原主的仙师师傅？
    左樱忍不住想。
    原主的师傅……嗯，是个淡漠的仙。
    和萧山《觅仙踪》里描写的先太子差不多，都是寡言少语，几乎没有情绪波动的人。
    并且——若是先太子师爷就是仙师，那么这个链接萧施与仙师的人也就有了——萧山，萧施的父亲。
    如此一来，萧施便是故人之子，符合入门标准了。
    好，现在接着往下想：
    陆振那边的仙师故交，是孙时。之前有过猜测，仙师曾给他增过寿。
    而原主这里就更清晰明确了——花容公主得了长生。
    那么萧施那儿……
    萧山也得了恩赐么？
    嗯……很可能。
    萧山用符法，这玩意减寿，仙师不帮扶两把，只怕他得英年早逝，也就没有萧施了。
    剧情再往后，仙师给的恩赐，给萧山招来了祸端么？
    “求长生者皆狂徒……”
    “也许炼不出，但他们绝不会放弃尝试！”
    这个阳光的，热爱生活的，愿意燃烧自己的性命去帮助别人的人，就这么，死在了凡人的欲望之下吗？
    而他的孩子，失了双亲，受尽欺凌……
    “不被欺负……”
    她蓦地想起，萧施那时笑着对她说——
    “不难过，我有师姐。”
    “为了跟上师姐的脚步……”
    原主对他，真的很重要啊。也许……他也只有原主这个师姐了。
    唉。对这家伙，还真是讨厌不起来呢……
    唔。
    左樱突然注意到，萧施刚才说的好像是——
    “为了在需要帮助别人的时候，有帮助别人的能力。”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确信他是这么说的，顺序没错，是“需要”在前！
    体味着这细微差异展现的两种意境，左樱忍不住轻笑了下：很好。
    是“在需要帮助别人的时候”，而不是“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与不帮，自己判断，自己掌控。
    挺好。
    掌握超越寻常人能力的人，最怕没有思想，没有判断。
    能力越大，影响越大，所以也就要求他们有一个比常人清醒的脑子——不怕你不作为，就怕你乱作为。
    像那先太子师爷那样，诸事不管，其实还算好的了——虽然他没以他的能力做什么实事，推动社会发展进步，但他也没有用自己的能力毁天灭地，让辛苦缔造出的文明顷刻倒退，甚至毁于一旦；他没有减少苦难，却也没有增加苦难。
    无功无过，什么也不做，除了没有意义，似乎也并无害处。
    但若有强大能力者，胡作为，乱作为，随心所欲的作为，不带脑子的作为，那他的危害将是巨大的，也是——需要铲除的。
    当然了，每个人修行的目的不同，如先太子师爷所说，“各行其是”。
    所以，修行者可以是为了享乐，为了权势地位，为了美色金钱，为了生杀予夺，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爽感，而修行，但同时，也要准许那些为了大道，为了正义，为了所有人都幸福平等的生活着的修行者，诛杀——前者。
    此即，各行其是。

 第63章 生命本就是要燃烧的

    左樱对萧施的心境很满意：没有因为自己曾遭遇不幸便顺其自然的堕向黑暗，仍然向往着阳光并自己散发着光和热，但也不是盲目愚蠢、无差别的释放温暖、善意，有思想，懂判断，会抉择，这就很好。
    不过……
    “为什么修符法，不修别的？”
    左樱问。
    就她目前通过《觅仙踪》所了解的，符文对身体的损害似乎是无可避免的，至少这先太子师爷和萧施父亲所修的符文，对身体是一定有损害的，并且是无法避免，至多只能减小的损害。
    而这应该也是原主不让萧施学这云蒸观符文的原因。
    嗯……可能仙师师傅教的符文要更先进一点？没准已经解决了这个难题？
    不过要按她猜的，先太子师爷和仙师师傅就是一个人，那……嗯，人，神仙也是可以进步的嘛。
    嗯，可能修符文减寿的副作用已经没……
    “生命本就是用来燃烧的嘛。”
    左樱正想副作用已被消灭，可萧施却晏晏笑道。
    左樱一下睁大了眼，讶异的看着他。
    萧施仍旧笑着，他知道左樱会问这样的问题，是因为看了《觅仙踪》的缘故，毕竟他阿爹开篇就在书里写：“符法，燃命技。”
    其实他从开始修符法的时候就知道，师傅在教授他符法的时候便告诉过他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还是修了，因为……想离她近一点。
    “其实就算不修符法，我的生命也时刻在流逝，”萧施眼眸微弯，“我在符法上有天分，这是好事。”
    左樱沉默片刻，自语般道：“我还以为师傅教你的符法没有这个毛病……”
    萧施的笑容更大了：“其实已经好很多了，师姐不用忧心的。”
    左樱却笑不出，心沉沉的，欣慰，却又悲伤。
    她想起初见时候，她还用那种语气说他，嫌他体弱，差点让她背上人命，可是——如果不是修符法的话，他不会这样的，不是吗？
    他和他父亲好像。
    一样的开朗乐观，一样的积极向上，同样一副可以笑着说出“生命本就是为了燃烧”的洒脱模样。
    可萧山的结局，似乎并不好。
    明知如此，他竟还能……
    “师姐。”
    萧施的轻唤打断了她低落的思绪。
    “你不用为我难过，”左樱抬起眼，撞上他眼中柔和的笑，“其实我很高兴自己承继到了父亲的天赋，可以像父亲一样，修符法，做一名除妖师。”
    “父亲说，如果什么也不做，活得再久，也没有意义。”
    “生命本就是要燃烧的，有意义的话，不妨让它绚烂一点。”
    “并且……其实符法对身体的损害没有那么严重啦，”萧施笑得轻松，“师傅教我的符法伤害已经很小了，只是体弱而已，不至早夭。”
    左樱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原主和他总在一处，除了关系要好，两人形影不离更是因为——原主要保护他。
    可她……
    要改变主意吗？去哪都带着他一起？
    她不想。十分不想。
    她需要独立的空间，可他们在一起会束缚她的手脚。
    得离开。还是得离开。
    至于他……
    “施施，你对布下的阵法可以远程感控？”
    左樱突然问。
    话题跳转得太快了，萧施懵了下，还是顺着答道：“是的，可以。”
    “那——”左樱感觉这个操作的可行性很高，“你有没有那种，可以远程联络的东西？”
    萧施愣愣看着她，似乎有些跟不上趟。
    “没有吗？”左樱很奇怪，“这原理应该差不多？”
    萧施终于回话：“有。不过还是半成品，没有试验过是否可行。”
    “呀！”左樱顿时一喜，“那你抓紧搞搞，回头分开了我们就能用这个随时联络了。”
    果然是……
    萧施暗道。
    她突然转了话题问起这个，是因为他。
    萧施看着她，眼瞳微颤，满是动容。
    “好。”
    他颤声应道。
    “你先还说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我现在还没瞅见地方呢，你骗人啊。”
    离开之后体弱萧施的安危问题有了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左樱便顺嘴调侃了一句，转了话题。
    萧施霎时红了脸，面色赧然的小声道：“快了，就快到了……”
    两个山头之间，还是很有些距离的，左樱觉着他们可能走了有十来分钟？他们的脚程还是快的了，但真走到地方，也还是走了好一会儿。
    这山头的建筑，和上面的云蒸观有点像，论区别的的话，大抵就是没有靠里的供奉殿，没有中间装水的大圆鼎，没有正面的牌楼。
    它就搁两边建了，打眼一看便像上面的云蒸观只剩了两边客堂。
    走完台阶，萧施略微上前一点，领着她去了厨房。
    “师姐随处转转，这些交给我。”
    放下食盒，萧施转身向她笑道。
    “我可以……”
    左樱本想说可以洗完再到处看，但萧施却一点不想她插手。
    “师姐才刚洗浴过，不该再碰这些，我来就好。”
    萧施坚持道，并且说话间已经刷洗起来。
    左樱无奈只能干看着。
    不过……也不是真干看。
    厨房这种地方，能得到的信息太多了。
    食物，用具，每一样都可以帮助她这样的外来者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包括但不限于饮食，社会发展程度。
    这并指峰第三峰，本是那些随先太子到此开辟道场的皇家护卫的主要活动场所——在石阶通到并指三峰第二峰，也就是云蒸观在的山头前，他们吃喝拉撒睡都在这，云蒸观初现规模后，他们被准许在两侧客堂睡觉，至于吃喝拉撒，仍在此处。
    在云蒸观的修建完成后，这28名皇家护卫被遣散，离开了并指峰。
    黎落的师傅，就是这28名皇家护卫中的一个。
    28名皇家护卫离开后，这里便可以说是废弃了，因为先太子已能辟谷，不食三餐，用不到这里。
    直到萧山到来，这里才又有人使用。
    萧山很喜欢研究吃食，为此他特意开垦土地，选育良种，种了许多东西。
    唔……如此看来，这里的各样物什似乎不能准确代表外面的发展水平？
    嗯……但应该也相差不大？
    是的，萧山不和先太子一样，搁这一呆就是一辈子，他既在外行走，那么除妖之余，他肯定也会视情况学习传播一些先进的技术，所以别处与这里，差距该是不大的。
    萧施揽了洗碗的活，左樱便这里瞟瞟，那里看看，暗自对比琢磨着。
    萧施洗好了碗筷，将各种用具规整好，又领着左樱将这个山头转了圈，不时解说几句。
    这山头的建筑没啥好看的，随便转了转，他们沿着石阶往下，看萧施父亲种的各种东西。
    “师姐尝尝。”
    萧施摘了些果子递给左樱。
    那是种很像樱桃的果子，红红的，看起来很可口。
    左樱接过尝了尝，微笑着道：
    “挺好吃的。”
    两人吃着饭后水果往下走，走了很长一段。
    左樱其实很想一直顺着石阶走，走到底，但这要花费许多时间，到底他们是在山顶。
    “回去。”
    左樱遏住了走到尽头的欲望，转眸向着萧施微微笑道。
    “不再往下走走了吗？”
    萧施问，感觉她心里是想接着往下走的。
    “明日。”
    左樱笑着，已经毫不留恋的转身。
    “噢。”
    萧施应了声，也跟着转身，追上她的步伐，走在她的身侧。
    皎洁的月光均匀的撒在两个爬阶人的身上。
    “施施——”
    迎面是微微的风，清凉凉的，好像融进了月光的味道，左樱突地一阵意动。
    “嗯。”
    萧施本就偏向她的目光直接凝在了她脸上。
    “没什么。”
    左樱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放弃，暂时放弃。
    “嗯？”萧施很奇怪，不由得追问，“师姐想说什么？”
    左樱摇头：“没什么。”
    萧施微微敛眉，停了上阶的脚步。
    “师姐想往下走的话，我们就往下走到底。”
    萧施一脸认真的道。
    左樱爬阶的脚一顿，转头看他脸上多了几分明显的笑：
    “明天。今天很晚了，你该回去沐浴休息。”
    “没事的——”
    萧施浑不在意道，说着还伸手去拉她。
    左樱忍不住笑了：“不是因为这个。”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她确实想沿着这条莹白的路一走到底，但真正让她迟疑犹豫，欲言又止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萧施疑惑的问。
    “是——”左樱略一迟疑，还是在他很想要个答案的目光凝视下如实道，“曲子。”

 第64章 半途而废

    “……”萧施愣了会儿，眼中疑惑不减，反而愈深，“曲子？”
    “嗯。”左樱点头，“刚才突然很想听你哼曲子。”
    萧施还是愣愣的，似乎有些不理解：“师姐想听镇魂曲？”
    “它叫《镇魂曲》啊？”
    左樱轻轻道，心里却想：哦豁，完蛋。我一大活人想听这个，这不明摆着告诉他我有问题么？啧。欠考虑了。
    “嗯。”
    萧施短短应了声，似乎在揣度什么。
    “刚才突然很想听，但想想又觉不妥。”
    左樱笑笑，心想：快救一下！
    “如何不妥？”
    萧施却又问。
    左樱心中暗骂，面上却轻笑着道：
    “白日里听你哼，听着听着似乎就昏睡过去了，这会儿若听，昏倒了可得顺着石阶直滚到底了。”
    萧施笑了，转瞬却又板了脸，一副认真模样：“不会的。”
    左樱哈哈一笑：“不滚到底也得累你给我背回去，这可不好。”
    萧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只扬了抹淡笑道：“那等回到云蒸观，我再哼给师姐听。”
    咦？
    左樱有些讶异：这玩意可以听？还是……
    “好。”
    左樱面上是微弯了眼，笑着应，心里却兀自嘀咕：这家伙是想顺水推舟把我给解决了么？
    嗯……也不是不行？
    要真被他给超度了，大概就能回归我自己的身体，回到真正属于我的世界了？
    就是这边的问题还没处理好，有点仓促了。不过应该也问题不大？
    嗯……还是有些不稳妥。
    萧施这里应该没啥问题，左枫和陆振……不好说。
    如果原主没有那些……前世？的记忆的话，还是有些麻烦的。
    尤其我这才把问题挑起，弄到一半，换了没有那些记忆的原主回来，还真有些不好弄。
    不妥不妥，得想想办法，提醒她一下。
    左樱想到这里，立刻便想出声询问萧施这里有无纸笔，好让她能给原主写点提示，但微张了唇，她立刻又闭上了嘴——不妥。
    为了免生变故，左樱决定不多这个嘴了——也不定非得用纸笔，咱可以用竹签，刻竹筒上！
    定了主意，左樱不再开口，两人默默的爬着石阶，至于白梅？它绕在萧施臂上睡着了。
    两人爬回第三峰峰顶，并在此洗漱了一下，然后接着往上爬。
    其实他们可以驭气，或者用轻功，这样就会很快，但萧施感觉左樱更喜欢一级级的慢慢走，当然他也喜欢这样和她一起一阶阶的慢慢往上爬，由是两人重回云蒸便颇费了些时间。
    再次步入云蒸，萧施却不急着去洗澡，只道先给她哼曲。
    左樱忙道：“没事，你先去洗，不着急。”
    ——我这还没给原主刻提示信息呢，你急什么急！
    萧施倒也没纠缠，点头应了，去洗浴：“师姐等我。”
    “好。”
    左樱微笑着应，看他进了房间，也赶紧回去准备刻字。
    开灯，关门，开竹筒罐，拿竹签，准备刻——刻什么？
    临下手，左樱却又迟疑了下，思量了一会儿，她在竹筒上刻了圈字：
    “振、枫对尔有不轨心。”
    这样应该就行了？
    左樱又想了想，仔细推敲，最终自己点头肯定：可以。写多了她倒未必信，这样就很好，点到即止，她看了会自己考量，自己观察陆振和左枫对她的态度感情，以她的聪慧，一定能看穿他们的心思，妥善解决这些麻烦事。
    左樱想定将竹签装回竹筒，盖好盖，然后把竹筒揣到怀里，顺便把怀里的《觅仙踪》摸出来——接着往下看。
    左樱刻完字看起《觅仙踪》，萧施则在尽快洗洗刷刷，不过他虽会驭气，却不如左樱精通，所以花的时间不免长些。
    等他将自己拾掇好，左樱也把《觅仙踪》剩下的内容看完了。
    左樱现下在的房间是专用来洗澡的，当然了，睡觉住人也是可以的，毕竟最开始皇家护卫们就是拿来睡觉的，但现在嘛，那么多房间，没必要洗澡睡觉搁一间不是。
    左樱把那面之前为倒水而打开的墙又关上，然后拿上依次摆放，成一排的竹签、竹剑、阵法签，还有萧施的发带，独有一样，她看了眼，没拿。
    ——发簪，陆振送的。
    萧施见了眼光一闪，但他什么也没说，看向迎面走来的左樱，他脸上眼里满是笑。
    去到睡觉的房间，左樱在床——说是床其实就是块石头——上坐下，从洗澡那间带来的东西顺手放在旁边的石台上。
    “开始。”
    左樱手撑床沿，荡着腿，向萧施道。
    明明两人都衣衫齐整，可萧施却不知为何微红了脸，听左樱催促，他赶紧开口，一紧张竟没唱准调。
    “发烧了么？脸怎么红红的？”
    左樱奇怪的看着他，暗想莫非是他体质差，洗冷水凉着了？
    “没——”
    萧施脸更红了，但左樱这一岔，倒让他稳了动荡的心，再哼唱便一个调没跑了。
    左樱心里觉得古怪，但见他已开始吟唱，又不好再出声打断。
    “罢了，原主应该比我更懂如何照顾他，一晚而已，或许都不用一晚……”
    左樱暗暗想着，心神已不由自主的沉在萧施哼唱的曲子里。
    “等等！”左樱突然又挣脱出思绪，“这小子刚才脸红，不会是打算图谋不轨？”
    “啧！”左樱本在归于寂静的眼眸，一下又有了强烈的情绪波动，“大意了。我怎么竟对他如此放心！”
    “师姐——”
    发觉她的情绪在剧烈波动，萧施立刻停了下来。
    他担忧的看着左樱，左樱则狠狠盯着他。
    “离我远点！”
    左樱凶狠道。
    萧施慌乱了下，手足无措。
    “出去！”
    左樱再次道，已经攥起了拳头。
    “好，好的——”
    萧施立刻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左樱平复着呼吸，很烦躁。
    她不能赌，不敢赌，可若就此打住，一切便停在了这里。修行？靠修行的话，天知道要多久，能不能成还两说。
    啊！该死！为什么！为什么——
    “师姐……”
    萧施在门外轻轻唤，立刻引来了左樱要宰人的目光。
    “你还好吗？”
    萧施担忧的问。
    左樱冷笑，越看他越不是好人。
    两人一内一外的僵持着，直到——一抹青绿载着一朵落满了月光的白梅飞速飙了过来。
    左樱看着闯入视线的白梅，面上森冷的笑容一滞。
    白梅竖起前身，往里看看左樱，又转头看看萧施，大张的嘴里露出的尖牙反射出森森月光。
    萧施有些无辜：“你别冲我啊，我没干啥，真的！”
    白梅才不信他，这里除了它就是他，不是他是谁？
    白梅仰头盯着萧施，尾巴不住敲动，似乎已经按捺不住，要给他来口狠的了。
    “白梅。”
    左樱开口唤。
    白梅立刻转头去看她。
    “来——”
    左樱伸出手。
    萧施一惊，唇瓣微动，想说些什么。
    白梅迟疑了一下，试探着往里爬了爬，看她没有生气，这才放心的往里飙去。
    左樱拉过萧施方才坐的石凳子，示意它爬到上面去。
    白梅爬上石凳，将身子略盘了盘，眼睛则看着她。
    “你今晚陪我睡这里。好不好？”
    左樱道。
    白梅还没回应，萧施先炸了：“师姐——”
    他一出声，左樱和白梅便都扭头不爽的看他，萧施的声音不由减小了些：“这不好？”
    “怎么不好？”
    左樱冷哼道。
    白梅听她是这语气，一下理直气壮起来，看着萧施也是一副“这怎么就不好了”的姿态。
    萧施噎了下，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白梅的出现让左樱的情绪稳定了些，冷静下来后，她感觉自己方才的语气态度，处理，都有些过激了。
    “《镇魂曲》，是做什么的？”
    左樱缓了语气问。
    白梅不解的歪歪头，似乎意识到她虽是向着自己，但却是在跟萧施说话，便将头转了去看萧施。
    萧施愣了愣，赶紧道：
    “用来镇抚亡魂的，普通的亡魂，执念不深，或者随着时间推移执念已经变弱的亡魂，用镇魂曲便可度化。”
    左樱微微眯眼：度亡魂的？那这小子对我唱？他白天就觉得我不是他师姐了么？
    好小子，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左樱目光不善，萧施头皮一紧，连停顿换气都不敢，立刻往下道：
    “除了度化亡魂，它也可以静心解躁，安神助眠……”
    左樱的眼神这才和缓下来：活人也能听，那白天应该不是因为这个了……
    “师姐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了？”
    萧施试探着问。
    “没有。”思索在眸底一闪而过，左樱道，“想起的是好事。”
    “噢。”
    萧施应了声，没了下文。
    “时候不早了，你去睡。”萧施不说话，左樱便出言打发道，“白梅就放这陪我好了。”
    听她点到自己名字，白梅欢喜的微微摇晃，萧施却面露迟疑。
    他本不放心白梅和她独处，毕竟她十分不喜欢蛇，但见她面色认真，再一想她对白梅的态度已经一再和缓，从最初的戒备提防，到后来的常带笑意，甚至比对他亲近喜欢一点……
    “白梅！”萧施只好向着凳上的白梅叮嘱道，“你和师姐在一处，可不许胡乱爬！知道不知道？”
    白梅微微将头点动，并将身体盘绕得更加规整，妥妥的正圆蛇蛇饼。
    白梅如此，萧施再无话说，看看左樱，他轻声道：“那师姐早些歇息，不要多想，有什么事你叫我，我都在的。”
    “嗯。”
    左樱淡淡应，语气很敷衍，并摆手示意他关门。
    萧施便将门拉过合上，关了门，却又在门口矗立许久，这才转身离去。
    房间里白梅把自己盘得老圆，脑袋搭自己身上悄悄看左樱。
    “睡觉，白梅。”
    左樱冲它微笑，弯身脱了鞋，又拔下挽发的竹签，如瀑的青丝一下散落下来。
    左樱将头发拉到一侧，放至肩头垂落，抬腿上床，整个人平躺下来。
    虽是躺下，左樱却还睁着眼，她有点烦躁，更觉不甘。
    她不敢睡，不敢放任自己失去意识，可她又很想尝试一下《镇魂曲》的效用。
    “度化亡魂……安神助眠……”
    到底能不能行？

 第65章 此路不通

    左樱不敢睡，萧施也睡不着。
    镇魂曲本该让她心境平和，更易入睡，但最终效果却恰恰相反。
    “想起的是好事……”
    确该如此。镇魂曲不会让人想起不好的事，但有时……美好的记忆片段，似乎更能刺激人的情绪。
    左枫……
    师姐的记忆，到底恢复了多少？
    萧施没有上床，房门未关，人坐在石凳上，如此是为了左樱那边有事，他能更快抵达。
    正思量，萧施突感周边的气在微微波动：“是师姐吗？”
    确实是左樱。
    她睡不着，更不敢睡，索性便躺着练起驭气来。
    她将气的驭使范围从周身往外扩，离她最近的白梅虽仍睁着眼，但却已经睡着了，再远，是萧施，他没去睡觉，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远，再远，整个云蒸观都落入她的感察范围。
    她还在往外扩，从云蒸观往外，如同站在山巅环顾，数面景色都尽收眼底。
    她的心因为这辽阔的天地，壮美的景色而微微激荡。
    环顾了一圈，她将精力集中到了一个方向——云蒸观后，并指峰第一峰！
    她驭使着气，不住往上攀登。
    云蒸观距离第一峰的峰顶，还是颇有些距离，左樱也想借此找到自己驭气的极限。
    她感觉自己像在以意念登山，一点一点，努力的往上爬行。
    初时她并不收敛横向的驭气，甚至试图将山峰完全包绕，但往上爬了一阵，她有点撑不住了，只得放弃全面包围，选择单线向上。
    覆盖范围减小后，左樱登顶的压力骤减，她将驭气范围缩小为一线，迅速向上攀升，想到达山顶看看会是何种景象。
    “想不到第一次爬雪山，竟是这样……”
    左樱一边驭气往上，一边在心里想。
    从云蒸观的位置往上爬时，这第一峰还是覆盖着绿植的，但越往上，绿色越少，反折着皎皎月光的雪白越多。
    “师傅……就像并指峰峰顶的雪，静静的。”
    确实很静。
    雪线之上，一片静谧，仿若落针可闻。
    舍了横向范围，左樱不多时便登无可登——到顶了。
    峰顶的气很冷，像零度的冰水混合物。
    左樱在这气里感受到融在其中的星月光辉，但……“没有生机”。
    左樱开始以峰顶为中心，将驭气范围从此扩散开去。
    峰顶真的很静，冷冷的，任何的情绪波动，似乎都与之格格不入。
    左樱躁动不安的心，渐渐沉静。
    明明这高山之巅，冰雪之顶，与她梦中遥无边际的黑色大海，相去甚远，可她将心绪沉入其中，却总觉分外相似。
    天与地间，独她一人。这种没有生机的静，能让人忘记时间。
    她睡着了？还是只是被这峰顶的死寂同化，忘了自己还活着？
    她好像听到，远处，山下，有渺茫的歌声传来。
    萧施么？镇魂曲？
    已融入冰雪的心，生出两个疑问。
    但也，仅是如此了。
    懒懒的，不想动。
    可能，我真的睡着了。
    她好像，又看到那黑色的海，和上次一样，静静的，浪只微微。
    可是，没有月亮。
    环顾四面，只有漆黑，空无一物的漆黑。
    它竟也像，并指峰峰顶的雪，没有生机。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第66章 白梅所图

    “师姐——你醒了？”
    左樱微微睁眼，听到有人说话，眼瞳微转，一着黑衣，臂上缠蛇的清秀少年的身影映入眼帘。
    萧施，白梅……
    左樱抬手，轻点眉心，坐起身来，萧施忙伸手扶了下。
    “我、怎么了？”
    左樱问，有种睡懵了的感觉，这种感觉也像是……魂魄离体太久，才刚归位的那种新生感。
    “驭气费神，用神过度。”
    萧施轻声道，语气有些担忧。
    左樱静静坐着，对躯体的把控渐渐苏醒回归。
    “你唱《镇魂曲》了？”
    左樱平静的问。
    “嗯。”
    萧施没有否认。
    左樱轻轻呼了口气：那就不是梦了。是真的，回不去了。
    “师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萧施轻轻问。
    左樱转眸看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一直没睡？”
    萧施脸上现出一点红晕，弱弱道：“没敢睡。”
    “辛苦了。”
    左樱道，语气仍淡淡的。
    看她没有生气，萧施这才放心，扬起笑脸道：“不辛苦。”
    “我没什么事，你去躺会儿。”
    左樱道，语气总很平，很静，没有情绪波动。
    “没事的——”
    萧施笑着道，但左樱再次开口：
    “去。”
    萧施笑容一僵，面露迟疑，他感觉左樱的状态不是很对，太……静。
    这种静，就像……那个，心死的眼神！
    “师姐，我陪你待会儿。”
    萧施不安道。
    “我想一个人静静，”左樱道，“乖，去睡。你需要休息。”
    萧施满脸迟疑，片刻后还是咬牙道：“师姐你这样，我睡不着的。”
    “那——”
    左樱突然抬手，动作迅疾，一手刀打在萧施后颈。
    “这样就行了。”
    萧施栽倒下去，彻底失去意识前看到她红唇微启，神色平静的道。
    白梅对两人搞的事显然很惊诧，但它仍在萧施臂上，没有乱动。
    左樱抓住萧施肩膀，下床穿了鞋，然后把萧施抱到了床上。
    白梅注视着她，缠绕成圈的身体微微旋动。
    “白梅也睡会儿，我不去哪，就在这。”
    左樱看着躁动的白梅道，说话间转了个方向，也上到床上。
    这石床原是给人均身高180+的壮汉睡的，长宽均有两米余，所以上去俩也不显拥挤。
    左樱没在萧施旁边躺下，只靠墙屈腿坐着。
    白梅的脑袋跟着她转动，见她没走，这才停了身体的旋动。
    它看着左樱，趴下脑袋看着，似乎很担心，也怕她会跑掉。
    左樱反手在墙上摸索，调了下房间亮度。
    “睡。”
    左樱道。
    这会儿可能两三点，他们还能睡几个小时。
    左樱靠墙坐着，头微仰，不想睡。
    不行。为什么不行？
    明明上次感觉很近了，可这次……月亮。月亮不见了。
    月亮掉下来了……是啊，上次就掉下来了。
    没有月亮，没有方向……
    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左樱呆呆看着眼前的漆黑，想起那失了月亮的黑色大海。
    她一度感到迷茫，就像在茫茫黑海里寻不到家的方向。
    沮丧，无力，迷茫。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漆黑，许久方才意识到——这只是捷径。
    是的，这只是一条捷径。她想当然的捷径，想不费劲就能归家的捷径。
    这不是唯一的路，只是她太想快点回家，才想要走的路。
    月亮确实不见了，因为它掉了下来，砸到了我的怀里。
    ——方向与希望，就在我身上。
    既无捷径可走，那就让我，自己开辟出一条道路！
    左樱茫然呆滞的眼里，又渐渐有了坚定的神采。
    昏睡了不知多久，萧施猛地睁开了眼，一下坐起身，带得缠绕在他臂上的白梅也惊醒过来。
    “醒了？”
    萧施正慌张不知左樱抛下他去了哪里，耳边却突地响起她淡淡的声音，她的身影也一下闯入眼帘。
    左樱盘腿而坐，在练驭气——既然希望全在自己身上，那就不能有半点懈怠！
    “师姐——”看到她人还在，萧施大大松了口气，可发觉她在练驭气，又不由担忧起来，“你怎么又……”
    “之前是我一时没把握好分寸。”左樱淡淡道，“一个错误我不至犯两次。”
    她这般说，萧施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眼中忧色未散。
    “你睡好了？可还再睡会儿？”
    左樱微微抬眼，问他。
    “可以了，不用再睡了。”萧施扬起笑回了句，又问，“师姐现在好些吗？”
    “嗯。”左樱点头，“我很好。”
    萧施感觉她的情绪还是很平，但比起之前似乎又有些不同：之前的平与静，像是心灰意冷，现在的无波无澜，却透出一股至死不屈的坚定。
    “师姐没事就好。”
    不管怎样，只要她没事就好。
    “师姐，我先给你打些水洗漱，然后去下面做早膳。”萧施安了心，脸上便又有了笑容，“白梅要放这里陪你吗？”
    “好。”左樱沉吟片刻方才答道，“放这。”
    萧施便下了床，将白梅放到了石凳上。
    “师姐不叫你，你不要乱窜啊。”
    放下白梅，萧施还叮嘱了一句这才离开。
    白梅在石凳上盘得好好的，十分乖巧。
    萧施给左樱打好了洗脸水，过来道了一声才出发下去第三峰弄早点。
    左樱带着白梅去洗了洗脸，接着打坐，不过位置不再是在房间里，而是——栏杆上。
    晨雾就在云蒸观下翻涌，令人见了只感“云蒸”二字名副其实。
    白梅盘绕在栏杆扶手上，微微泛白，似是雾气的气缓缓钻进它的身体。
    等萧施提着早点上来，便见这一人一蛇挨在一起修行。
    大家都那么刻苦，他自也不能懒怠，不过……他还有点事要处理。
    白梅不会吃人吃的熟食，萧施特意给它带了些它昨天吃的果子，之前剩的两个灵果也给它吃了一个。
    “唔，这果核要不找个地儿种下？”
    萧施看着嘎嘎嚼灵果的白梅，想起陆振曾刻意收集果核，想着要是能种出来的话，白梅以后就不愁没吃的了。
    不过能不能种出来，还不好说。但可以试试。
    白梅歪歪头，吐出果核却把它往左樱那边推。
    萧施皱眉，训道：“你推给师姐做什么？上面全沾的你口水，拿来给我，我一会儿给你找地方种。”
    白梅看看他，又看向左樱，身体扭来扭去，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会表达。
    “白梅想我帮你种吗？”
    左樱问。
    白梅将头歪来晃去，看起来更急了。
    “施施用水洗洗，白梅这样定是有原因的。”
    左樱道。
    “好。”
    萧施应了声，捡起果核去栏杆外冲洗了一下，除了洗果核，手也狠狠搓洗了一番。
    等萧施将仔细洗过的果核交到左樱手里，白梅不扭了，定定盯着左樱手里的果核看，似乎……在观察什么，等待什么。
    左樱看着它，突然心念微动，她试着放出些许内力，同时观察着白梅的反应。
    左樱现在已经能自主控制这内力的释放了，她也仔细观察过这内力的转化，不过对于它一刻不歇的转化，她目前还是没有办法的，一点办法没有。
    也许只能等去到大漠，试试锻沙了。
    独特的内力包绕着果核往里浸透，白梅看起来很激动，感觉像在说：“对了对了！就是这个！”
    左樱眼里闪过思索：这小家伙，知道原主的内力……
    左樱很快收了神通，放下果核，白梅果然爬来将果核拱到萧施那。
    “……这就可以了？”
    萧施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它在搞什么，就为了让师姐握一下？
    白梅竖起身子，不停点头。
    左樱看着这条超出物种生命极限的灵蛇，眸色一暗：它非要跟着我，是为了原主的内力……
    旧相识……
    若所猜不错，原主遇到它时，才刚五岁，拜师没多久的原主，也许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这种独特内力的使用，就像刚穿过来的她，总会下意识的用到这种内力，人类之外的动物的感知，总是格外敏锐，它可能在十年前，便接触过原主的内力，甚至……它能活那么多年而不死，正是因为原主的内力！
    长生……
    左樱心里突生猜忌，觉得这条蛇可能会想吃掉她！

 第67章 无字碑前，谁配评说？

    不会不会。
    左樱很快又暗自摇头：白梅不会这样的。
    是的，不会的。
    虽然白梅与原主的缘分，极可能起于这特别的内力，但它必不会抱有吞食原主这躯体的想法。
    仔细回想白梅的出现，所有的举动，一切的细节，左樱心中翻涌的猜忌如云开散。
    “这特别的内力只是吸引了它，让它对占据原主身体的我抱有极高的好感。”
    “它是友善的，对我是友善的。”
    “对的，没错。就像熊猫妈妈，它们对我，或者说是对原主，都是友善的，不存在要吞食我的想法。”
    左樱暗想道。
    可能她对蛇的认知太过固化，打心里觉得这种生物没有感情，所有的不过是与生俱来的，纯粹为了生存繁衍的本能，所以在将“内力”，“灵蛇”，“长生”这几个关键词背后的信息联系整合到一起后，她第一个念头便是怀疑，怀疑白梅居心叵测，目的不纯。
    即使忆起白梅一路表现，那种种克制、毫不犹豫偏向她的细节，她心中怀疑也不过是大幅度的削减，并未彻底消散，直到——她想起熊猫。
    除了白梅，她还遇到过另外的，原主的旧相识——竹海溪边的熊猫妈妈。
    这位带崽的妈妈与她初照面时可凶，而它态度的转变……是在她趁其不备摸了它一把之后。
    原主的内力，不刻意加以控制的话，在情绪大幅度波动时，会自然的往外流逝，就像……装在盆里的水，因为搅动而剧烈振荡时，水就很容易洒出去。
    第一次摸熊猫，她当然高兴，十分高兴，兴奋得不行，激动得要命，内力随着情绪的波动外放，熊猫妈妈这才认出了腕系发带，隐了气息的她。
    而白梅认出她，是通过阵法签——她那时还不懂驭气，掷阵法签时是下意识用的内力。
    熊猫妈妈认出她后，第一反应是想跑来亲近她，发现她退开避让，还很委屈。
    而白梅认出她后，主动摘了果子扔给她。
    她慌忙避开以后，熊猫妈妈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大体格子，便让她的两个宝宝过去找她，还将自己的肚皮翻了朝上，让她安心。
    而白梅看她不接果子，就干脆亲自衔了几颗送到她面前……
    一样的。
    白梅和熊猫妈妈一样，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它们对她，都是极度友善的。
    “我不能这样想白梅，不能这样怀疑它，猜忌它……”
    左樱心中思绪千回百转，所费不过瞬息。
    白梅将果核拱向萧施，萧施并未伸手捡起，只道：“行了，我知道了。吃完早饭我就去给你种。”
    得了准话，白梅不再拱了，乖乖将身体盘好，脑袋搭地上看他们吃早饭。
    萧施仍旧忐忑的询问左樱他这一餐做得如何，左樱也仍和昨晚一样，十分喜欢只表露两分，萧施为此很是沮丧。
    左樱虽因他肉眼可见的沮丧而有些迟疑，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多言。
    吃过早餐，萧施仍将收洗事宜一应包揽，不等左樱开口，他便先道：
    “师姐，我一会儿要去趟外面，给你购置新的衣裙，也顺便买些米，师姐要一起去吗？”
    左樱沉吟片刻，摇头：
    “不了。”
    “那师姐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萧施也不强求她一起，只巴巴的看着她道。
    “……好。”
    左樱微有些无语，不过尽量克制了没有表现出来。
    萧施面色一喜，看得出松了口气。
    “你把白梅也带上。”
    左樱又道。
    盘成蛇蛇饼的白梅显然很不情愿，甚至委屈巴巴，萧施也是微愣了下，似乎才刚落下去的心，又因她这句话提了起来。
    仔细看了看左樱神色，萧施除了坚定的平静什么也看不出，迟疑了下，他道：
    “好。”
    “师姐要等我啊。”
    他将捡果核的手伸向盘成饼状的白梅，脸却向着左樱再次道。
    “嗯。”
    左樱再次应声，语气微有些无奈。
    白梅虽不情愿，但却还是爬上了萧施手臂，只是脑袋总向着观里的左樱看，一点不关心观外的风景。
    左樱向它微笑，轻轻挥手，目送他们远去。
    等再看不到他们身影，左樱将方才吃饭用的凳子收起，而后转身进了睡觉的房间。
    她看着台上摆放整齐的物件，想起揣在怀里的东西。
    摸出《觅仙踪》放在石台上，还有……竹筒。
    “振、枫对尔有不轨心。”
    她看着上面的刻字，突然有些想笑。
    摇摇头，轻叹一声，左樱抹去了上面的字样。
    将抹去刻字的竹筒重新揣回怀里，伸手向着台上尚未归还给萧施的《觅仙踪》，左樱指尖微顿——她想起些事。
    这《觅仙踪》原本摆放的位置，应该是在正面重檐庑殿里，一人高的厚重石碑底座上。
    这块不刻名讳，也无碑记的石碑，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先太子的信息，但在石碑的底座上，有一本着述人为石碑之上自称弟子的萧山的《觅仙踪》。
    萧山立的这碑，真的很有女皇无字碑的味道了。
    从《觅仙踪》里获悉的信息看，这先太子还真是个不太好评价的人。
    他出身皇家，身份尊贵，地位崇高，幼时便与众不同，不及十岁便领着数十名皇家护卫翻山越岭，寻觅合适的道场。
    建好修行的道场，遣散随行的护卫，从此一心修行，不再过问俗事。
    他虽为太子，但一心只在修行参悟大道上，王位自然就落到别人手里，他也就从太子成了先太子。
    万华有了新的王，为了稳坐王位，新王不再准许万华百姓供奉先太子，并致力于抹除先太子存在的一切痕迹。
    极致的打压下，先太子成为了过去，这位万华的仙，被抛弃了。
    后来，外族入侵，危急存亡，王和他的百姓，都想起了这位被他们抛诸脑后的仙，他们试图找到他，可惜，没能做到。
    被他们抛弃的仙，也抛弃了他们，万华，覆灭在外族的铁蹄下，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许多年后，一个名叫萧山的人，在万华后人，玄赤绿一族的族长黎落的指点下，千里迢迢，越岭翻山，终于在濒死之际见到了这位传闻里的仙。
    仙人袖手旁观，坐视自己国家覆灭的原因，也在他们的对话里浮出水面——“常态而已。”
    这便是原因。
    这是一个淡漠绝情的仙，没有感情，看什么都只淡淡，无喜无厌，无挂无牵，他游离在世俗之外，真像是个仙。
    但这个数十年如一日，待在并指峰寻求死寂永恒的仙，遇到了一簇不燃尽不熄灭的火。
    一句“生命生来就是为了燃烧，若要追求永恒，自该追求燃烧的永恒”，动摇了他几十年来坚持的修行理念。
    他这辈子只下了一次山，而这唯一一次下山，燃尽了他的身躯魂魄。
    重新回到阔别数十年的故土，这里已经没有人烟，所有的不过是从尸骨上盛开的绿意。
    然国虽不存，亡人的怨恨却还萦绕在这土地之上。
    “这是我唯一一次看师傅用符法，我看不到这符法所及的边际，只觉得很远，无比的远，可能整个万华的疆土，都被这至纯至净的符法笼罩其中。”
    “这一天，我永远的失去了这位从没有承认过我身份的师傅。”
    “但万华的子民，迎回了他们的仙。”
    这便是先太子师爷最后的结局，他以魂、躯燃符法，度万民，最终，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萧山为他在云蒸观立碑，不述碑记，仅将这本《觅仙踪》留在旁侧，是非功过，谁配评说？

 第68章 各施手段

    但——左樱觉得他没死。
    她还是认为先太子和原主师傅是一个人，萧施不也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仙”？这俩肯定是一个人，他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
    将《觅仙踪》也揣到怀里，接着是竹签串，阵法签，发带，把这些能装的都揣上，最后拿上竹剑，左樱又走出房门。
    顺手将门合上，左樱从客堂和供奉殿间宽敞的过道走过，在栏杆前微微驻足远眺了一眼，随后轻轻跃起，脚尖在扶手上一点，人向着云蒸观后的并指峰第一峰掠去。
    左樱驭气而行，绕着第一峰盘旋向上，萧施也已到了第三峰，正在刷锅洗碗。
    白梅绕在萧施臂上，但却心不在焉，脑袋总向着外面看。
    萧施也懒得说它，毕竟……他心里也不怎么踏实。
    手脚麻利的收洗好餐具，萧施又带着白梅去种灵果果核，果核最后种下的地方，是白梅自己选的，为了寻这个地儿，他们搁第三峰转了好大一圈。
    将果核种上，萧施带着白梅又回到石阶，然后飞速往上跃。
    白梅疑惑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往上走，不是要出去的嘛？
    萧施也不同它解释，沉默的沿着石阶往上飞跃，用的不是驭气，而是轻功，所以不时便在石阶上轻点借力。
    萧施在速度这块还是很快的，没多会儿便回到了云蒸观。
    他回来自然是有正当理由的——他的阵法席没拿。
    不过回来以后，他第一时间却不是去拿阵法席，而是在迅速搜寻左樱身影。
    “师姐？”
    看了一圈没瞅见人，萧施唤了一声，同时在观里窜动，找寻那抹身影。
    “师姐！”
    压着心里的急躁寻了一圈，却不见左樱人影，萧施的心底的急躁再压不住，他终于伸手去推那扇房门，但里面却空无一物——她不在，她的东西也不在！
    “师姐——！”
    萧施再忍不住，放声大叫的同时也红了眼。
    顷刻之间，他已从房间里跑出，跑向栏杆，要不管不顾的捡个方向就去追人。
    “我在峰顶。”
    萧施正手撑栏杆扶手要越上去，左樱淡淡的声音却乘风而来，在耳边响起。
    萧施身形一僵，险些摔倒。
    改越为坐在扶手上稳住身形后，萧施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你这么快就办好事情回来了？”
    左樱询问的声音又传来。
    萧施一下红了脸，结巴道：“没——我，我忘拿东西了，回来，取一下……”
    “哦。”左樱了然道，“你放心去，我说过会等你回来的。”
    “好，好的。”
    萧施脸色通红。
    从栏杆上下来，萧施红着脸回房间拿了阵法席，临走又向着第一峰的方向道：“师姐，我走了。”
    “嗯。”
    左樱淡淡应了声。
    萧施便拿着席子，带着白梅，又出了云蒸观，往山下去了。
    左樱在并指峰第一峰峰顶盘腿而坐，这里她昨晚已来过，不过驭气感察，和肉眼亲见，是两种体验。
    在山巅看风景，横向是穷极天边的远，向下是俯瞰睥睨的高，向上，似乎伸手就能碰到天。
    “果真是修行的好地方……”
    左樱暗叹。
    亲身登至峰顶，她只略略环顾，领略过此处的风景，她盘腿坐下，将驭气范围往下扩。
    这事她昨儿便干过，完了萧施说她“驭气过度”，但极限这种东西，是可以挑战的，不断拔高的，所以——她又来了！
    但她也不会蠢到一点章法不讲，挑战极限也是要循序渐进，一点点来的嘛。
    而她驭气的范围，也和驭气的浓度有关，可以这么理解：一定量的气，体积越大，浓度越小，体积越小，浓度越大。
    她能驭使的气有一个极值，驭气范围想要远，可以通过降低单位体积里驭使的气，不过驭气的浓度低了以后，感察也会相应模糊，攻击强度也会减弱。
    她从峰顶往下，浅浅铺了一层，然后再一点点增大驭使气的浓度，这样即使越过极值，也不过一点点，不会特别费神。
    安抚过慌了神的萧施，左樱在自己驭气的极限反复横跳。
    练够驭气，她又开始研究符法——虽然这本本上的符法可能已经落后过时了，但对她这种符法小白，还是很值得研究看看的。
    并且……这里很适合研究符法，特别适合。
    左樱在雪山之巅练驭气，学符法；萧施跑去最近的国家，入商铺，购衣裙，买米面；陆振和左枫也没闲着，同样忙碌。
    旭日东升，晨雾将散，彻夜奔走的陆振，到玄赤绿了。
    他是抱着能在这里找到萧施和左樱的期望连夜赶来的，但在抵达玄赤绿后，他却没有即刻进入。
    他先寻了个僻静处打坐调息，直到身体的疲累得了和缓，蓄养了些许精神，这才起身进入玄赤绿。
    陆振入玄赤绿，不是正大光明，他避开了玄赤绿族人，只暗暗搜寻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他颇费了些时间才将玄赤绿各处寻了一遍——不在。
    “他们不在这里。”
    陆振有些失落，眼里却涌动着复杂的情愫。
    他本不想这样的，但……谁叫他们不在？
    情愫的翻涌不过瞬息，很快他的眼神便恢复了平静，如同幽深的潭水，阴沉，让人看了心中顿生寒意。
    他在玄赤绿穿行着，寻找最合适的道具。
    终于，他在一颗巨大的花树前停住脚步，仰头看看，上面还只满树花苞，环顾四周，感知风向，再三确认过后，陆振从怀里摸出几个瓶瓶罐罐，一番调配后，将药液倒在树脚。
    这效用不明的无色药液很快浸入土壤，消失不见，陆振站起身，仰头看了看树上满缀的花苞，转身悄然离去。
    而左枫则在去往白勒的路上，若再具体一点的话，是在去属于白勒的伏日国。
    伏日国，在百勒南部。
    “伏日”这个国名，在二十多年前，和百勒最西的劳浸、靡莫一样出名。
    再往前追，伏日最初只是百勒南部大草原上一个并不出彩的部落，直到数十年前，它出了一个骁勇的王，名唤垚犇（yáo bēn）。
    此人勇猛强悍，力大无穷，又善谋略，上位十年，便完成了百勒南部除靡莫所辖区域的大一统。
    除却统一草原诸部，他也在将伏日版图往北推进，一直以来，这位以伏日为志的王，每战必捷，直到……他遇上靡莫。
    他吃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败仗，不过他输得不冤。
    无论是战术还是兵刃，无论是人还是马，靡莫都比他这个刚才窜起的伏日强，垚犇虽然一直都是胜者，但也并非不能接受失败。
    靡莫比他强，那他就学靡莫。
    可……靡莫不让他学。
    靡莫和劳浸，那是出了名的排外，想偷学他们的东西？做梦。
    伏日提出的友好交流，被拒了。
    和亲？边儿去！
    还要纠缠？靡莫人表示：再逼逼叨叨，老子打你！
    靡莫拒绝和这个极有野心的蛮子帝国打交道，官方层面的交流不行，垚犇只好乔装打扮，混到靡莫去偷摸学习。
    一番周折之后，他到了靡莫当时的锻器大师莫名处，想要拜师学艺。
    莫名不肯教他，因为上面调查显示，他身份有问题。
    垚犇赖着不走，除了觊觎靡莫的锻器术，更是看上了莫名的女儿。
    莫名有两个女儿，是对双胞胎，姐姐唤莫忘，妹妹唤莫失。
    虽是双生子，可这对姐妹却有很大差异：姐姐身体康健又貌美，妹妹却体虚孱弱，相貌平庸。
    靡莫为此曾劝莫名再生两个，因为他这俩孩子没一个能接他的班学锻器——大女儿虽康健，但却没有锻器天赋，小女儿就更不用说了，身子弱得见风坏，别提锻器这种体力活了。
    不过垚犇来的时候，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靡莫已经有了一个将会比莫名更杰出的锻器师。
    垚犇看上的，是姐姐莫忘，可道是一见倾心。
    彼时莫忘双十年华，如盛放的鲜花，娇美动人，靡莫劳浸想要求娶她的人，多不可数。
    不过这朵娇花，最后还是随垚犇去了连日——不错，是“连日”。
    为了娶媳妇儿，垚犇把国名改了，因为老丈人说他“伏日”之国名太过狂妄——有光才有万物生长，我等凡人受此恩赐，岂可言“伏”字。
    总的来说，虽然垚犇去靡莫没能搞到先进的锻器术，但却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儿。
    这也就是萧施的姨父姨母。
    往前推九年，百勒只有“连日”，而无“伏日”，如今左枫要去的伏日国，是在垚犇死后，从分崩离析的连日帝国中分脱出来的，它的国君，是垚犇堂弟。
    悄无声息的入了伏日国境，左枫等人到了一处隐秘据点。
    “主子？”
    汇禀过这边情况，据点人员微微抬眼，不着痕迹的请示道。
    左枫只垂了下眼，据点人员立刻意会，起身领命而去。
    左枫抬起眼，看了看天色——不早了。
    “樱樱该歇好了？我这，要开始咯？”
    左枫眼底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情愫。

 第69章 着红衣，如红日。

    因为左樱没有一起，萧施总有些放心不下，他以最快的速度采购着，买了衣裙发簪、鞋袜、粮油米面，便背着东西飞速往回赶。
    他一般是不用驭气赶路的，不过为了能尽快回去见到左樱，他来回都是用的驭气。
    萧施去的时候很早，太阳都还没出，但等回来，已经太阳高悬，不早了。
    到第三峰放下吃的，萧施又驭气往上，人还没到云蒸观的牌楼前，他便已先叫道：“师姐——我回来了！”
    左樱还在第一峰峰顶，但她的驭气范围从峰顶笼罩到了云蒸观，所以萧施一来，她就感知到了。
    “好，我知道了。这就来。”
    左樱先回应了一声，合起摊开的《觅仙踪》，起身拔起插在身旁的竹剑，驭气从峰顶下来。
    直等听到她的声音，萧施一路微提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好。”
    他笑着应道，抱着装衣裙的小箱子，乖乖站在道观中间，等着她从上面下来。
    左樱没有从放有石碑的供奉殿上过，只从侧边经栏杆下到观内，而后从客堂和供奉殿间的过道走过来。
    “师姐！”
    萧施快跑着迎了过去，白梅也很想扭一下表达欢喜，但怕碰到装衣裙的箱子，它就还是忍住了，只小幅度的动了动脑袋。
    “嗯。”
    左樱淡淡应了声，步速未变，仍如之前。
    “师姐，给你的。”
    萧施扬着大大的笑脸，将怀里抱着的小箱子两手托着递给她。
    左樱也以两手接过，并道：“谢谢。”
    萧施嘿嘿笑着，道：“师姐换上试试，我去做饭。”
    “……歇会儿。”
    左樱忍不住道：这才刚回来呢。
    “不用。我不累。”
    萧施傻笑着，说话间已经转身跑开，又要出观往第三峰去了。
    左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出口，只是看着萧施忙忙碌碌又已远去的身影，不由反思：我是不是太懒了？
    连着好几顿饭她都啥也没干，干坐着等吃了，关键吃完洗碗也是萧施在干……
    “不好不好。人家年岁比你还小呢，你好意思么？”
    左樱暗道，决定立刻去给萧施搭把手。
    将箱子抱回房间，左樱本想要走，但还是忍不住先打开看了眼。
    那预想中的鲜红色彩并未直接冲进眼眸，因为箱子里是三个盒子。
    打开最大的一个，预想中的色彩撞入眼中，却让人呼吸一窒。
    耀眼的红，夺目的红。
    左樱的心不由跳得快了些。
    打开中号盒子，是——鞋子。
    再开最小的盒子，是——发簪。
    鞋子和发簪都和这红色的衣裙有着极高的适配度。
    左樱看着这整套行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这颜色太亮眼了，穿着感觉会很招摇……
    红着脸合上箱子，左樱没换衣服，空着手走了一段，她想想又打了两桶水顺道带了下去。
    到第三峰，遇到正想回来打水的萧施，萧施先是惊诧的想要将她手里的水接过来，被左樱避开后，他又追着左樱的脚步问：
    “师姐……不喜欢那身衣裙吗？”
    “没有。挺喜欢的。”左樱将手里的水放下，转头看他唇边微带了点笑，“想着该来给你帮帮手，便没着急换。”
    “啊——师姐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萧施稍稍安心，又出声劝道。
    “你是觉得我会给你帮倒忙吗？嗯？”
    左樱看着他问，语音微挑。
    “不不——”
    萧施赶忙摆手，着急忙慌的想要解释，左樱却轻笑出声。
    萧施解释的话便没再说，也不再催着左樱回云蒸观歇息，两人一同为中饭忙碌着，白梅没手没脚帮不上忙，倒真只能缠在萧施臂上干看。
    两人一起，搞起来就很快，并且不用再费事的用食盒装了提到云蒸观去，做好就在第三峰吃了，吃完收洗碗筷厨具，所有活不都指着一个人做，从做到吃再到收拾，便没花费太多时间。
    收拾好厨房，两人又搞了些饭后水果，边吃边往云蒸观走。
    回到云蒸观，左樱换上萧施新买的红裙，换上新鞋，插上发簪，将旧衣裙——其实也不太旧，也就才穿一天——叠好，挽发的竹签归到竹签串里，而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萧施乖乖蹲在鼎边，听到开门声响起方才转头，入眼，是一袭红衣的师姐。
    眼瞳不自觉的放大了些，亮亮的好像装着小星星，他看着缓步走来的左樱，站起身，笑着道：
    “师姐。”
    “嗯。”
    左樱应了声，有些不适应，很想去潭边照照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
    萧施的笑容让她稍稍心安，但很快萧施面上的笑便凝住，消散，他微蹙起了眉。
    左樱脚步微顿，心中打起鼓来：莫非我穿红衣和原主气度相差太大，叫他怀疑起来了？
    “不合适么？”
    左樱放慢脚步，漫不经心的探问道。
    “不——”萧施敛了神，重新露出笑，“很合适。师姐穿什么都合适，红色尤其合适。”
    那——
    左樱心里正狐疑，萧施却已解释道：
    “是白勒出了点事，需要去处理一下。”
    “师姐——一起吗？”
    萧施问，期望的看着她。
    左樱愣了下，有些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发展，但她很快回过神，应道：
    “那走。”
    驭气取来竹剑，顺带合闭房门，左樱看着萧施，等着他上前领路。
    萧施的阵法席就在手上，倒不用再费事，两人即刻启程，驭气往白勒行去。
    左樱本该探问一下白勒那边的情况，具体是出了什么事，但未免萧施分心，她犹豫了下，还是没问出口。
    不过……她倒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原主之前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挺好。强悍的实力就应匹配巨大的责任，如此才不枉修行一场。”
    左樱眼里闪着光，对这身躯的原主人愈发欢喜。
    “她就该这样！她的人生怎能陷落在男人身下！她是耀眼的太阳啊，不是能被人渣折下占有的娇花。”
    “她的光芒应该撒遍大地，不会为谁黯淡收敛。”
    “她是耀眼的，更是自由的，谁也休想，用所谓的感情束缚她！”
    “更别想——毁掉她！”

 第70章 兵分两路

    驭气行路，速度非同一般，但左樱不知白勒在何处，所以也无从判断还要走多远。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很粗糙，仅是从陆振、萧施，还有萧山所着的《觅仙踪》中了解了一点，但白勒这个地名，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白勒，应该是这个“白”？”
    “猛一听还挺像百勒……”
    “也不知是出的什么事，我现在这样，应该能勉强应付？”
    “嗯……应该可以。”
    左樱胡乱想着，心里有些些紧张。
    萧施最近用驭气用得有点多了，他原也想跟左樱具体说下白勒那边的情况，但左樱竟问也没问就应下了，紧跟着便是驭气赶路，他一迟疑，想着那干脆等到白勒再说了，何况他目前知道的也不多。
    并且……这些消息的可信度，存疑。
    他总有一种感觉，逐渐强烈的感觉：白勒有问题。
    因为一些历史原因，白勒近几年在异物这块比其他地方都要祥和平静，除却连日分裂那段时间，因各部战乱不止，死伤人数颇多，以致怨气过重需要净化超度，后面时局稳定了，白勒就再没出过有关异物的事。
    可最近，白勒出事有些频繁了。
    并且……透着种古怪。
    这些蛮子，又想重演历史了吗？
    萧施看着那个为他憎恶的方向，眸色深深。
    “上次没有彻查到底，这次可不会再草草了事了……”
    萧施暗暗猜度着白勒的情况，也思索着一会儿到了地方要如何才能言简意赅的将这桩可能牵扯甚深、甚广的麻烦事给他失了记忆的师姐说清楚。
    不过还没等他想定，又一桩不亚于白勒的麻烦事冒了出来——
    “到了？”
    萧施突然停住，左樱拿眼四面扫了扫，问。
    “不——”
    萧施应声摇头，转过脸看她，面色十分不好。
    左樱动了动唇，本想探问，但见他眼神不住变幻，便又忍住了，只是握剑的手微紧了紧。
    “师姐，”萧施面色沉郁，“我们可能得分头行事了。”
    “？”
    左樱不解的看着他，握剑的手倒是微松了松。
    “玄赤绿，出事了。”
    萧施道。
    左樱微张了张嘴。
    “玄赤绿按说不该出事的，”萧施皱着眉，面上是肉眼可见的烦躁，“那里是我阿爹故里，符文、阵法，皆有应用，如果出事——”
    “那我去玄赤绿？”
    左樱立刻意会，并同他确认道。
    “嗯。”
    萧施没有说任何废话，甚至没等左樱开口向他问路，他点头应声的同时也从阵法席上取下一支空白阵法签，当场刻写符文。
    左樱原想问个方向，但见他取了签子在刻符文，便又闭了嘴耐心等着。
    萧施很快刻好了，如果左樱有仔细研究过他身上绣的识箓的话，她或许能认出来萧施刻在阵法签的符文是他衣上识箓的一部分。
    “师姐拿着它，它能为你指出去玄赤绿的路。”
    萧施将刻画好符文的阵法签递给她。
    左樱伸手接过，神色有些惊异。
    但只扫了一眼，左樱便抬眼去看萧施：“那白勒那边呢？”
    萧施愣了下，他原还想说白勒的事可能非比寻常，牵涉甚广，想请她处理完玄赤绿的事务必前来相助，但没等他巴拉巴拉道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便先开口向他问了。
    微怔了怔，萧施脸上一下有了笑：“师姐稍等。”
    萧施又取了一支空白签，迅速刻完符文，将之递给左樱，左樱伸手接过，垂眸扫了眼，揣到了怀里。
    “指向签指的是阵法所在方向，无论是玄赤绿，还是白勒，师姐都请小心，危险往往不是在指向签的终点。还有，师姐莫要轻信旁人，人有时比妖邪异物更加可怕。”
    萧施不放心的嘱咐道。
    本来这些话轮不到他说，说也是左樱对他说，可现在左樱失了记忆，他便充当起了左樱原本的角色。
    “好。”
    左樱点头，并不嫌他唠叨。
    萧施呼了口气，眼神不舍，更不放心：“那我走了？”
    “嗯。”左樱微微点头，也郑重的叮嘱道，“多加小心，若事情棘手，莫要逞能，以自身安全为重。”
    “好。”
    萧施点头应下，两人就此分别。
    白梅似乎也意识到情况的紧急严峻，虽不舍左樱，但却还是老实缠在萧施臂上，没有添乱。
    萧施走后，左樱展开手，手里的阵法签便旋动起来，很快指定一个方向。
    “倒挺像指南针……”
    左樱暗想道。
    手里托着指向用的阵法签，左樱依着其所指方向飞速前进。
    玄赤绿。
    陆振远远看着乱作一团，尖声嚎叫的玄赤绿人，眼神淡漠，唇边似还含着笑意。
    着名除妖师萧山的故里，寻常妖物岂敢靠近，不说那笼罩整个玄赤绿的符文阵法，数量繁多的符箓也能让随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玄赤绿人打伤，甚至击杀妖邪异物，但——他用的，可不是这等手段。
    幻象而已。
    本无妖邪，这符法又如何能诛杀？
    不过他们自以为是的反抗，倒浪费了他不少时间。
    陆振为此微有不悦。
    “嗯……得再退远些，别叫樱樱怀疑到我身上……”
    陆振想着再次退走，远离了已成乱麻的玄赤绿。
    左樱跟随阵法签的指向一路疾行，到玄赤绿附近时阳光正烈。
    陆振在树荫下避日，更留意着有无人往玄赤绿来。
    左樱在玄赤绿外停住了脚步，没再往前，因为——
    “那里的气有问题。”
    左樱眉头微凝。
    “前面肯定就是玄赤绿了，不过……这会是什么妖物？”
    左樱一时摸不着头脑。
    要搁她那边的世界，这种情况该整个防毒面具啥的带着再往里进，但这边没这玩意，有她一时半会儿也没处搞。
    “唔，斩一剑试试？”
    左樱考虑了下，想看看这玩意能不能驱散。
    为免造成不必要的破坏，左樱着意控了控力，虽说是剑斩，但就效果来看，更像是往玄赤绿吹了阵风。
    “嗯，可以。”
    左樱收回招式，琢磨着要怎么往里进才更保险。

 第71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左樱欲以驭气开道，靠近并进入玄赤绿瞅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是什么玩意在搞事，而陆振也因她这一斩意识到玄赤绿可能已经来了人。
    他从地面上到树梢，果然扫见一抹艳丽的鲜红——
    “樱樱！”
    他忍不住叫，心里却想：樱樱之前穿的衣裙不是红色，并且……她没有簪我送的发簪……还有，萧施。他没来？还是说已经进去了？
    左樱正要调用这边状态还算正常的气好杀进玄赤绿去，突觉气中有异动，她即刻回身，横剑一扫，等瞧见这突然冒出的竟是个老熟人，她一下蹙起了眉，虽即刻控住攻去的气，眼里却满是狐疑：“这小子……有古怪！”
    陆振心里尽是欢喜，很快便窜到左樱跟前。
    左樱敛了眼中怀疑，只是姿态仍是防御之势。
    “你怎么在这？”
    左樱问，甚至懒得对他用敬语。
    陆振面上喜色微僵，不过只是一瞬。
    “想着你们可能会来这里，便来碰碰运气。”陆振脸上溢着笑，“果真遇上了。”
    他说的话左樱一个字不信，但虽心底冷哼，她面上却只淡淡。
    “施没和你一起吗？”
    左樱不搭腔，陆振顿了下又自己找了话题道。
    “他去白勒了。”
    左樱淡淡回了一句。
    陆振似乎有些意外，愣了下才含笑接话道：“原是如此。白勒出事了么？”
    “嗯。”左樱冷淡的应了声，又意有所指的道，“玄赤绿也出事了。”
    陆振听了她的话抬眼往玄赤绿看，眉头微蹙，倒有几分讶异忧虑：“玄赤绿……不应该啊。”
    “施有说具体是什么作怪吗？”
    陆振蹙着眉问。
    “没说。”
    左樱回了一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进去看看，自然就清楚了。”
    左樱转过身，提剑横扫，声色冷淡。
    陆振还当她打算就这么进去，本想阻拦，但见她以手中竹棍一扫，瞬间将随着微风漫浸过来，可致幻的气流反向扫开，心下不由微惊。
    左樱驭气开道，陆振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终于进到玄赤绿，左樱……很意外。
    怎么说呢，就……很吵，然后……很乱。
    这些人干啥的都有，什么姿势的都有，哭的哭，抖的抖，吼的吼，有的就是无意义的干嚎叫，有的拳打脚踢的揍空气，就……每个人都很忙，但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左樱恍惚间有种到了精神病院的感觉。
    左樱忍不住抬手点了点眉心，她被这乱糟糟的声音景象扰得脑壳疼，但她不能停止驭气，因为一停就可能被那种奇怪的气包围，但控到极致的驭气也在不断将所驭范围里的一切动静反馈给她，导致她的脑子在短时间内需要处理大量信息，差点没给她cpu干烧了。
    余光里，陆振落了地，伸手抓过一个妇人的手，左樱的注意马上被吸引了去。
    看到陆振给人把脉，左樱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造成玄赤绿乱象的，可能不是别的，正是这怪异的气！
    “得找到这气的源头！”
    左樱暗想，并将驭气范围往前推进。
    “樱樱！”
    陆振装模作样的诊了几个人的脉，而后抬头唤左樱。
    “怎么？”
    左樱正想要走，陆振却唤她名字，她本很不想搭理他，一个字也不想跟他说，但鉴于这会儿情况特殊，不是为个人恩怨使性的时候，她还是回头应了一声。
    “你来。”
    陆振却没细说，只向她招手。
    左樱微微蹙眉，想了想还是过去了，不过没离太近。
    “我看了这几个人的脉象，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通之处——像是吸入了某种致幻物。”陆振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瓶丹药，“樱樱服一颗。”
    左樱没接他递来的丹药，只道：“你能解？”
    陆振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能。”
    他道。
    “那就有劳了。我去寻寻这气的源头。”
    左樱冷淡道，话落直接转身离去。
    既然陆振有丹药可解这气的致幻，左樱索性不再管他，仅从高空驭气下来护着自己，然后在玄赤绿快速穿梭，寻找祸源所在。
    左樱径自离去，陆振腾地站起，下意识想追上去，但他想想还是按住了心底的担忧和不安。
    “以她的手段，想来不会中招；所用药液早被花树摄取消解，樱樱便是寻到了，应该也看不出问题。”
    “嗯，与其追着樱樱过去，倒不如先处理一下这些玄赤绿人……”
    定了主意，陆振复又蹲下身，捏着这些歪七倒八的玄赤绿人的下巴，将丹药扔到他们嘴里。
    陆振身为系铃人，解起铃铛来自然很快，不过他身上没带那么多丹药，所以要让所有人都恢复正常也没那么容易。
    一瓶丹药即将告罄之际，前去寻源的左樱又飞速窜了回来。
    “圣女！”
    服了丹药清醒过来的玄赤绿人瞧见那抹鲜红的色彩，立刻激动的喊道。
    左樱本要唤陆振，但被这些人的“圣女”截了胡。
    “圣女？”
    “叫我么？”
    左樱微张着嘴，疑惑之余更觉……中二。
    “樱樱可寻到了？”
    陆振倒是抬了眼微露了点笑，问。
    “嗯。”左樱敛神点头，将“圣女”这种中二气息拉满的称谓先撇到了一边，“师兄先随我来，解决了源头，救治起来才能事半功倍。”
    “好。”
    陆振站起身，却没立刻走，他简单对清醒过来的玄赤绿人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去给自己挖寻配制解药的药材，安排妥当后才同左樱一同前去。
    两人很快到了那棵巨大的花树前，这里那种成分尤其重，左樱驭气周全自己也费劲不少。
    “如何？”
    左樱问。
    “确实是这棵树的问题。”
    陆振绕着树上上下下的瞅了圈，点头肯定了她的判断。
    “要怎么处理？”
    左樱淡淡问。
    其实很好处理，陆振只需配了解药，依样浇在树脚，促使这颗不停释放致幻之气的花树转而吸收解幻物质，并释放清心醒神，解幻之气，如此不单从源头断绝了幻气的产生，还能使被污染的空气慢慢回复正常，但——
    他不打算这么做。
    因为这样容易让左樱怀疑到他身上。
    “砍了。”
    陆振道。
    左樱转眸看他。
    “虽然砍倒之后它还是会释放一段时间的幻气，但失了养料的供给，用不了几日它就不再能制幻了。”
    陆振微凝着眉，眼里浮着淡淡的忧愁。
    “没有其他办法？”左樱怀疑的看着他，“这法子似乎不怎么高效。”
    陆振心里一突，问：“樱樱有什么想法？”
    “究竟是我高估了你的水平，还是——”左樱盯着他的眼睛，“你在藏拙？”
    “……”陆振一时语塞，微红了脸有些难为情，“樱樱以为我能如何处理？”
    “砍树这种法子，是我这种门外汉拿不出别的解法才用的，”左樱漠然的看着他，语气有些不悦，“我叫你来，是想听更好的解法，而不是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蠢招。”
    陆振的脸顿时红了个透。
    “你问我以为你能如何处理？”左樱冷冷转开眼，“我以为，你可以配些药液，浇在树脚，要么扭转它制造幻气的习性，要么破坏它制造幻气的功能，要么，毒死它，而不是，跟我说砍了它。”
    陆振低垂的眼皮微抬了抬，心中大惊。
    “现在，我再问你，要如何处理？”
    左樱冷冷问。

 第72章 可怕的男人

    “我，试试……”
    陆振嗫嚅着唇小声道。
    即使到了这地步，他也绝不能承认！
    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很无能当然不好，可承认自己做了坏事也很糟糕！
    陆振试着配药，整个人备受煎熬。
    左樱蹙着眉，仔细思量过后道：“我要去白勒了。”
    “樱樱！”
    陆振一下抬起眼。
    “我已仔细察看过，引发玄赤绿乱象的源头就是这棵树。”左樱一脸淡淡，“解幻是你所长，此处亦无别的妖物，我在这里不过浪费时间。”
    陆振动了动唇，想留她，又不知如何开口。
    “施施虽擅藏匿脱身，但既要处理乱事，少不得要正面应对危险。”左樱自顾自道，“他修符法，身体虚弱，我得去看看。”
    陆振闭了嘴，沉默着，无话可说。
    “这边就交给师兄了。师兄一个人可以？”
    左樱稍微加了点人文关怀。
    “嗯。”陆振点头，顿了顿道，“施具体是在白勒哪里？等这边处理好了，我也过去找你们。”
    左樱微微蹙眉，陆振正想她是否是因厌恶自己，却听她道：
    “施施没说，但他给了我一个指向签。”
    “白勒很大么？若是个小国的话，师兄到了随便一打听就能找到我们了。”
    左樱顺嘴问了句。
    “……”
    陆振默了片刻，确信她的记忆还没恢复。并且……萧施很可能没给她讲解介绍。
    “白勒不是一个国家，是很大一片区域，施也是的，话也不说清楚……”
    陆振解释了一句，有些头疼。
    “唔？”左樱好似悟到什么，但那灵光一闪而过，她一下没能抓住，想了想，她突然问，“师兄之前不是和我哥哥一起的么？后面你们分开了？”
    “嗯。”左樱会如何猜测左枫，陆振已经顾不上了，她既问了，他便点头回道，“我们原以为施会带你去靡莫，去了靡莫没找到你们，百勒施可去之处又太多，我们便分开了，各自找寻，这样快些。”
    左樱拆解着他话中的信息，陆振却看着她犹疑的问：“樱樱还在生我的气？”
    左樱蹙眉，不想回答。
    “白勒和施施有什么关系？”
    左樱无视了他的问题，只想验证自己的猜测。
    “没什么关系，但也有点关系。”
    陆振黯然道。
    “嗯？”
    左樱奇怪的看着他：你这话有毛病？又没关系又有关系的……
    “施没同你说他的身世吗？”
    陆振问，搞不清楚萧施这么些时间都在干嘛。
    “那师兄简单给我说说。”
    左樱蛮烦他总说些废话，浪费她时间。
    “好。”陆振点头，开讲道，“施的父亲，亦擅符法，是百勒有名的除妖师。这玄赤绿，就是他的故乡。”
    “萧伯父名讳：萧山。”
    “施的母亲，是靡莫锻器大师莫名的二女儿，幼时体弱，后得师傅恩赐，改了体质，得以锻器。其成就还在其父之上。”
    “萧伯母名讳：莫失。”
    “莫名还有一女，名唤莫忘，与伯母莫失是双生子，双十年华嫁与连日帝国的王，垚犇，为王后。”
    “连日帝国在九年前，垚犇死后，分裂成多个国家。这些国家基本都属于白勒。”
    “若论施和白勒的关系，就是这样了。这些由连日帝国分裂而来的国家，其国君有不少和施的姨父垚犇沾亲带故。”
    陆振尽可能详尽而简略的给她讲解道。
    陆振一下给了左樱许多信息，此刻时间紧，左樱忙抓住一个点问：
    “白勒为什么叫白勒？是不是……还有青勒？”
    她想起玄赤绿的人叫他“青衣大人”，对于“白勒”这种囊括多地的奇怪称谓，她立时有了一种猜想。
    “嗯。”陆振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不止有青勒，还有红勒，黑勒。”
    “白勒之所以叫白勒，是因为师傅？”
    左樱急声问。
    “嗯。”
    陆振点头，惊异于她的聪慧。
    那么——
    “青勒，红勒，黑勒，分别对应我，你，施。”
    陆振说道，和左樱所想如出一辙！
    “好家伙！”
    “这师徒四个竟是个青红皂白组合！”
    左樱暗叹道，情绪微有些激动。
    “最后一个问题！”左樱很快敛了波动的情绪，定定看着陆振问，“施施的姨母，莫忘，也、去世了吗？”
    “嗯。”
    陆振再次点头，并扔出了一个左樱不曾想到的信息——
    “因为贪恋长生，造下太多冤孽，莫忘和垚犇都死在师傅剑下。”
    “！”
    左樱大惊，她原以为是那个姚奔的锅，只当是莫忘遇人不淑，君王贪图长生，不惜以妻子为饵，诱来妻子的亲妹妹研究长生之道，熟料事情竟比她想的还要恶劣！
    那可是同父同母，一胎双生的亲姊妹！
    这一瞬，她突然理解并很心疼萧施：他是该怨恨，“长生”两字，真的会让人疯魔，哪怕，是血浓于水的至亲。
    “好，我了解了。”压下眼里的惊诧，左樱急促道，“多谢师兄，我这便走了，你多保重。白勒那边具体是何处有事，眼下无法得知，你也不用急，处理了白勒的事，我们还会回来，玄赤绿这边的事，也是麻烦，你多费心。”
    “好。”此情此景，陆振若说别的都不合适，只得微蹙着眉忧心道，“樱樱多加小心。”
    “嗯。”
    左樱应了声，转身，驭气离去，很快不见身影。
    虽已看着左樱消失，但陆振没有即刻行动，不过，他很后悔。
    “只怕我和他想到一处了……不！”
    “如果白勒那边是因为左枫，那么……他疯了？！”
    “是我多心了吗？可是，真的好巧。”
    “难道真是他？”
    “凌川，白勒，时间还那么巧！”
    “真是他的手笔？”
    “那他的势力已经蔓延渗透到什么地步了？不止到苏国，就连百勒，甚至那边也！”
    陆振心头大震，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低看左枫，甚至已经将他摆到一个很高的位置，可若凌川和白勒的两次事件都是出自他手……他低估了左枫的能力！
    可怕。
    这个男人，太可怕。
    并且，他疯了！
    为了得到左樱，他已不择手段！
    前有蓄意谋划凌川疫病，白勒异物，苏国内乱，将他们三人分开，并在左樱及笄当晚，意图对她行不轨事，现在又故技重施，在白勒生出乱事，以此引左樱和萧施前往——该死！
    陆振后悔不迭：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现在好了，被自己做的孽困了手脚！”
    “该死该死！”
    “萧施只怕已落到左枫手里！以这两人的脾气秉性……”
    念及萧施，他忧心忡忡，可他很快又想到已前往救援的左樱——
    “樱樱能应付过来吗？”
    “她好像也猜到了？有备而去的话……不！左枫手上有萧施，如此一来樱樱会极其被动！”
    推想了一通，陆振更悔得肠子青：
    “你可真是昏了头了！”
    “要不是你，施和樱樱就不会分开，他们一起去，左枫纵有诡计也难于施展。”
    “不行，得尽快去白勒！”

 第73章 获得好多信息！

    时间紧迫，陆振岂敢藏拙，他恨不能时间倒流，回去掐死那个自作聪明往这下药的自己。
    他甚至后悔之前藏着掖着没用真本事，搞得左樱撇下他先行离去，一会儿他要追，一来追不上，二来不知具体方向，平白给到白勒去与他们汇合添了许多难处。
    而他遮遮掩掩的怕左樱起疑，可也正因他意图隐瞒，销毁罪证，未尽全力，反让左樱认定他与玄赤绿的事脱不了干系。
    “不错，她肯定看穿了。”
    “但她没有点破。”
    “可能也是因为没有证据，只是怀疑……”
    如陆振所想，左樱确实怀疑玄赤绿的事与他有干，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她便怀疑了。
    因为看过原剧本，左樱对这几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别说好感，那是时刻都心存猜忌，她向来不吝以最险恶肮脏的想法猜度他们，他们的每一个举措，每一句话，都能引发她做最坏的猜想。
    虽然陆振对他的出现做了合理的解释，但——也不排除他早便到了！
    他没有说谎，他之所以会在玄赤绿出现，的确是因为考虑到玄赤绿和萧施的关系，觉得萧施可能会带她到这来，所以才到这里碰运气找人。
    但，这与他故意引发玄赤绿乱象，借此引她和萧施前来，并不冲突。
    尽管他的神色毫无破绽，听到玄赤绿出事还一副讶然担忧的模样，进了玄赤绿更是充分发挥他所长，神色姿态都透出股良医心系民众的样儿，但左樱从不信这表象，因为——他们惯会装！
    她不信巧合，尤其还处处是巧合。
    陆振刚刚好的出现在出事的玄赤绿，还刚刚好的能解玄赤绿人中的幻症，这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等寻到那棵不停释放幻气的树，她心中怀疑不减，叫来陆振，不动声色的试探他。
    “砍了。”
    当陆振给出这么个处理办法的时候，她真的怀疑，很怀疑。
    不过这怀疑只能是怀疑，她没有证据，而若真是陆振所为，他又岂会留下把柄。
    大声质问他，非要他承认这一切是他所为，并非上策。
    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目的是找她，她的目的是解玄赤绿之危。
    要尽快解除玄赤绿的危机，就得陆振倾尽心力，而她留下却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拖慢进度，因为陆振很可能在藏拙——为了免除她对他生疑。
    所以她在玄赤绿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的情况下，对陆振说：
    “我要去白勒了。”
    此举有两个好处：
    其一，她不在旁侧，陆振便不用顾虑太多，并且他可能会想尽快处理好玄赤绿的事，好去白勒，如此一来，玄赤绿的问题将会最快得到解决。
    其二，白勒那边突生事故，只怕另有隐情——极可能是左枫的手段！那孤身前往的萧施就很可能陷入危险，她必须尽快前往援助！将玄赤绿的事交给专业对口的陆振，就避免了浪费时间。
    简言之，她在此刻离开，既能解除陆振的压力顾虑，又能加快玄赤绿问题的解决，还能不浪费她宝贵的救援时间，可谓一举多得。
    令她没想到的是，临行之前随意那么一聊，陆振竟附送了一堆极其有用的信息给她！
    首先是由白勒引出的其他几勒，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原主在这个世界是多么闪耀且重要的角色！
    神。
    她被世人奉为神！
    国家之上，能形成统一的，是信仰。
    所以“白勒不是一个国家，是很大一片区域”，勒，有统率之意，白勒真正的意思，是白衣仙人统辖之地。
    “正繁九年，白衣仙人至。”
    白，是仙师师傅的指代。
    而青，是陆振的指代。
    红，是原主的指代；黑，是萧施的指代。
    这才是仙门该有的样子，从师到徒，没一个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混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当尽的职责。
    她一下就知道原主原该过的人生是怎样的了！
    除了如何为原主而活，通过陆振的讲述，她还了解了萧施的身世，也算填补上了这片认知空白。
    此前她通过《觅仙踪》一书，对萧施父亲有了较为详尽的了解，而对他的母亲，她却只知她出自靡莫，因为萧施外祖是靡莫人，至于更具体的，譬如名讳之类，她尚且不知。
    原本时间紧迫，她没想要探问这些，但话赶话说到那了，便也就顺便一听，没成想这顺便一听，竟颠覆了她之前的猜测！
    她原以为萧施这边的连系人是萧山，不曾想竟是萧施的母亲！
    所以……
    “先太子师爷和仙师师傅不是一个人么？”
    左樱的猜想不由被动摇了。
    不过……
    “也没人说不可以两口子都是连系人，对？”
    没准萧山和莫失都和仙师有交集，先太子师爷和仙师师傅就是一个人。
    但虽有这种可能，左樱对于先太子和仙师是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减弱了。
    “可能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人，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确实没关系，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于她都无什么差别。
    比起师爷和师傅是不是同一人，她更该关心别的，譬如：
    “莫失。”
    陆振介绍她时说，“是靡莫锻器大师莫名的二女儿，幼时体弱，后得师傅恩赐，改了体质，得以锻器，其成就还在其父之上！”
    这里有几个惊到她的点，其一自然就是改体质，这点直接动摇，甚至几乎推翻了她此前的猜测。
    这其二嘛，她在想：为什么仙师会帮莫失改体质？
    仙师赐原主母亲花容公主长生，是因为她治国有方，有功；给陆振的师爷，明天的师傅孙时增寿，概是因为他行医济世，有德；那莫失凭什么呢？
    天赋吗？
    锻器天赋。
    莫失在锻器上的天赋，一定极高，只是没有一副强健的身体，无法施展。
    所以仙师给她改善体质后，她取得了比莫名更高的成就！
    那么……仙师是惜才？
    又或者……是因为莫名？
    唔，不过一个锻器师，纵是名师，大师，他又有何功绩？
    尖兵利刃，用来征战倒是便利，可于人类整体，它似乎弊大于利。
    唔。
    好像不该这么片面，兵刃本无善恶，不分正邪，它作何用，取决于用它的人。
    并且刀剑伤人，伤的可能是无辜之人，也可能是穷凶极恶之徒。
    它可以用于征战侵略，烧杀掠夺，却也可以用于保家卫国，匡扶正义。它能制造出伤亡和苦难，却也能守护住温馨与光明。
    嗯……还有一个可能。
    ——仙师单纯想要一把趁手的兵刃。
    为莫失改体质，不过是场交易。
    不过嘛，不管是因为什么，有一件事是很明确的：这是一位值得敬佩的人物！
    比她的父亲更出色的锻器大师！想想就很飒！
    但这也引出了一个让她不解的点：萧施为什么学符法？
    萧施修符法而不学锻器，是因为没有继承到母亲的锻器天赋吗？
    嗯……可能。如果他在锻器上也很有天分的话，完全不用学这燃命的符法啊，难道说他更崇拜父亲？想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所以才放着锻器不学，非要学符法？
    哼。
    左樱想想有些生气：锻器也很好啊！一样很飒！这小子重男轻女！……咳。这词用这好像不对。
    反正这小子看不起他母亲就是不对！
    左樱气闷闷的想，为着自己的猜测生萧施的气。
    白勒正忙着处理异物的萧施突然觉得怪怪的。
    左樱气了好一会儿才把脑子转过这个弯：可能萧施真没锻器天赋，所以才不得不修符法。嗯，不能因为这莫须有的猜测，便生他的气。
    跳过这个不确定的点，接着往下梳理：
    陆振说，莫名还有一女名莫忘，和莫失是双生子——这点确实，从名字就能看出来，然后莫忘嫁给了联？连日帝国的王姚奔做王后。
    重点来了！
    “连日帝国在9年前，姚奔死后，分裂成多个国家，这些国家基本都属于白勒。”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句简单介绍，却藏着很重要的讯息！
    第一个，“9年前”。
    这个时间点很特别：9年前，萧施6岁！
    第二个，连日分裂而来的国家“基本都属于白勒”。
    这是个值得深究的点，为什么这些国家属于白勒？
    对于白勒，她原只以为是个国家，百勒百十小国中的一个，所以她一开始只是随便敷衍了陆振一句，可陆振却说白勒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大片区域。
    那一瞬，她想到些什么，但那念头一闪而过，她没抓住。
    她转而同陆振探问左枫是否和他分开了，或者说，她真正想探问的，是左枫是否去了白勒。
    陆振没有给她那样的答案，但他给出的回答，已经足够让她深深怀疑白勒那边是左枫在作妖！
    “白勒和施施有什么关系？”
    她问。这是她最后的探问。
    她怀疑白勒出事就像玄赤绿，是有人蓄意为之！玄赤绿是因为陆振，白勒就是左枫作怪！
    而陆振之所以选玄赤绿，是因为玄赤绿是萧山故里，除靡莫外，和萧施颇有渊源的地方！
    那左枫选白勒，自也该是出于同样的考量，所以只要确证白勒和萧施有关系，就能反向论证她的猜测，她的怀疑也就不再只是怀疑，而是真相！
    陆振从萧施的身世开讲，以此解答她的问题，是个意外之喜，让她收获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不过单就目前白勒出乱子一事来看，萧施和白勒的关系似乎不很密切——姨父的亲戚，和他的亲戚，那可差得有点多。
    由是她有些动摇，觉得白勒出事可能并非是因为左枫，而是因为历史遗留问题——长生。
    在陆振明确说出，“因为贪恋长生，造下太多冤孽，莫忘和姚奔都死在师傅剑下”前，她便想过姚奔的死，是因为“长生”。
    9年前，那是一个很特殊的时间节点，那一年萧施6岁，拜师入门，而萧施入门之前，过得很凄惨，而他之所以过得凄惨，是因为失了双亲庇护，而他之所以失去双亲，便是因为——长生。
    萧施的父母因贪图长生之徒的欲望而死，而姚奔，很巧的死在了9年前，萧施拜师入门的那一年。
    还有更巧的——姚奔死后，他的连日帝国四分五裂，而它分裂出的国家，却都属于白勒。
    在从陆振那里确证了白勒之所以叫白勒，是因为仙师师傅之后，左樱愈发确信自己的猜测：姚奔是为仙师所杀，而姚奔其人，是个为求长生不择手段之徒。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从连日分裂来的国家，属于白勒。
    她想过姚奔是个很昏聩的君王，为了长生不择手段，不恤百姓，不顾亲情，他能以妻子为饵，诱妻子的妹妹前来，用以研究长生之道，她想过姚奔没人性，却没想过——莫忘竟也是共犯！
    她问陆振莫忘是否也已过世，因为陆振最后定论萧施和白勒的关系时，没有提到莫忘，如果莫忘还在世，那陆振应该会点一下，可他没说，所以很可能她已经不在人世。
    她问的时候，心里还想：
    这个可怜的女子可能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竟为了长生对自己的妹妹妹夫下手，她以为莫忘的死，是因为愧疚，是因为无法释怀的怨恨，却没想到——
    是“因为贪恋长生”。
    她对萧施的心疼，伴随着震惊，在这一瞬攀到了顶峰。
    回到白勒的问题，可能白勒此次出事，真不是因为左枫，毕竟左枫的人脉势力还在苏国那块，没越过哀岭，萧施也说左枫在百勒是难于施展的，所以白勒出事，可能只是——
    这些由连日分裂而来的国家，不安分了。
    “……其国君有不少和施的姨父姚奔沾亲带故。”
    这些国君们，也到了蠢蠢欲动想求长生不老的年岁了吗。
    “危险！”
    “萧施很危险！”
    这可能是白勒国君有意为之设下的圈套！为的就是诱萧施，也包括我，前往，他们想用我们，研究长生之道！
    “快！”
    “不能让他在我手上出事！”
    左樱将驭气用到了极致。

 第74章 左枫的胁迫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白勒的事就是正常出事，没有什么阴谋在里头，但——凡事还是要做最坏打算！
    没阴谋当然更好，可若真有——不惜一切也要保住萧施！
    在指向签的指引下，左樱飞速行着。
    玄赤绿。
    陆振先解了花树释放幻气的问题，而后急急忙忙的回去处理中幻的玄赤绿人。
    两人去，一人回，有人便问他：
    “青衣大人，圣女大人呢？”
    陆振道：
    “白勒那边出了点事，她怕施应付不过来了，解决了幻气的源头，便往白勒去了。”
    又有人问：
    “这幻气的源头是什么？好像也没听到打斗的动静？”
    陆振脸不红，心不跳，张嘴就来：
    “不是什么强大的妖物，是一棵花树变异了，花朵枝叶散发的香气有极强的致幻作用，现在已经处理妥当了。”
    “哦～”
    “原来如此。”
    没一个人怀疑陆振，不止不怀疑，还对他感激不尽。
    在陆振的指导下，他们采药，熬药，很快便将中幻的人救了个七七八八。
    陆振心里很急，想尽快抽身往白勒去，但他一时走不了：
    一则他弄这一出杀伤面积太广，几乎全部玄赤绿人都中了招，更有不少已经陷入昏迷，喂不进药，只能交给他亲自处理。
    二则……人玄赤绿人说的对——左樱去了，那就再出不了什么事，圣女和阎君搭档，素来无往不利。
    总的来说，他这会儿想事情没处理妥善就走，不行。那样在道理上说不通。
    陆振心中焦虑，却还得强压下去，不能表现出来。他一边施针救人，一边暗自祈祷：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别出事？不可能不出事。
    没在萧施处理异物的时候钻出来捅一刀，左枫已经够意思了。
    这会儿麻烦的东西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他要再不出手，萧施得跑了。
    萧施确实打算跑了，虽然他已几乎确定，白勒的两次事故，不是偶然事件，它的背后一定牵涉甚广，他解决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可他并不打算在此时，此地，继续往下追查，因为——这里很危险。
    直觉，这仅是他的直觉。但直觉往往不可小觑！
    除此之外……白梅突然陷入昏睡，也不知是不是被符法波及到了，他得找个安全的地儿看看。
    然后……他还想去玄赤绿。虽然左樱实力强劲，但他还是有些挂心，因为她现在记忆不全。
    萧施对自己的脱身之法，还是很有自信的：只要他想走，就没有走不掉的！
    不过——
    “萧施。”
    当左枫的声音响起，他却忍不住停住身形，惊诧的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看去——
    “是你！”
    当左枫的身形真切的映入眼帘，萧施一下睁大了眼。
    他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居然是他！
    “樱樱呢？”
    左枫只淡漠的问。
    “这是你干的？！”
    萧施没回答，只不可置信的大声质问。
    “樱樱呢？”
    左枫也不答，仍旧问，只是眼神冷了下来。
    “我问你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萧施也犟，看着不断靠近的左枫，他攥着手心高声问，而对左枫的问题，他选择性无视了。
    左枫皱眉，很想大声吼回去，问他第三遍左樱人呢！
    但张了唇，他还是忍住了。
    “是又如何？”
    他答，漫不经心的反问，满不在乎的神情，一下刺激到了萧施的神经。
    “那你——该死！”
    萧施紧咬着牙，提拳向左枫冲去。
    左枫见状眉梢微动，并无惊慌，反倒多出一分笑意——不怕你攻，就怕你跑。
    公私两怨，新仇旧恨，萧施想一并清算！
    此刻他全然忘记了左樱对他的嘱咐，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该死！”
    萧施并未留手，可正面交锋，他根本不是左枫对手，他想要左枫死，左枫也想暴打他一顿——我的樱樱岂是你这毛头小子可以肖想的！
    萧施自己送上门来，左枫轻易便把他打得吐血。
    不过一掌，萧施竟咳血不止，左枫不由蹙了蹙眉：忘了。
    这小子修符法的，身体虚得很，不耐打。
    “樱樱呢？”
    左枫收了手，蹙着眉问。
    “呵。”萧施唇角溢血，却笑得嘲讽，“凭你也配。”
    萧施嘲完便想跑——他不能落左枫手里，不能成为左枫要挟左樱的人质。
    左枫看出来了，立刻扬声道：
    “你知道百勒有多少人想学你的姨母吗？”
    萧施脚步一顿。
    “你大可以跑，跑了今日，明日我们也还会再见。”
    不及发问，萧施已听左枫以嘲弄的口吻冰冷无情的要挟道。
    萧施眼睛睁得老大，瞪着左枫神情愤怒又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
    左枫垂眼看他，冷漠道：“字面意思。”
    萧施的眼神震荡波动起来。
    左枫则漠然的添了一句，将话直接挑明：
    “金钱，权势，长生，欲望无处不在，我只需要稍加撩拨，百勒便永无宁日！”
    “你——”萧施睁圆了眼，震惊的看着他，“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面对萧施震惊的质问，左枫眼里却只有漠然：“回答我！樱樱呢？”
    萧施摇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要见她。”
    左枫道，眼里仅有两字——执着。
    萧施愕然了一瞬，坚定的摇头：“你不配。”
    “你不配。”
    左枫也道，口吻坚定，眼神不屑。
    “我的耐心有限，而你，已经浪费了我太多时间。”身高的差距使得左枫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萧施，此刻他的眼神已由不屑转向冰冷，“阎君大人，选。”
    左枫下达了最后通牒，逼着萧施做出一个选择，萧施的眼瞳来回晃动，左右两难。
    “阎君大人，快一点哦。”
    左枫悠悠催道，语气很冷，像是冬日寒风，直吹到萧施心里。
    “怎么办怎么办？”
    萧施的手松了紧，紧了松，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想更不能向左枫透露左樱所在，可左枫拿百勒的子民要挟他！一日见不到左樱，左枫便要百勒一日不宁……
    萧施的额头渗出汗，从细密的汗珠，到豆大的汗滴。
    看得出，萧施很为难，左枫微微眯眼，先揣测道：
    “你是自愿和樱樱分开的，不是樱樱将你甩掉了。”
    如果萧施是被甩掉的，那他现在就不用这么纠结，因为他只需要说他在何时何处，被左樱甩掉了，现在也不知她在何处，如此，就能保住百勒的百姓。
    可他纠结成这样，硬是没开口，可见——
    “你很清楚樱樱在哪里。”
    左枫道，如鹰隼的眼紧盯着萧施，注视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
    萧施微睁了睁眼，他突然抓到一个被他忽视的点！
    左枫见他猛的抬眼，转动脑袋四处看，似乎在搜寻什么。
    左枫微蹙了眉，萧施扫了一圈却激动道：
    “陆振呢？”
    “他不是和你一起？他人呢！”
    左枫面上闪过一丝讶然，方才联想到什么，萧施已经叫了起来，破口大骂：“一丘之貉！”
    萧施顾不上许多，立刻便要走，往玄赤绿赶，亏得左枫手快，立刻抓住了他：“在哪！”
    萧施快急死了，左枫一逼问，他更是又气又急：这俩人都该死！
    “要是师姐有什么闪失，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萧施红着眼盯着左枫阴狠道，并试图挣脱左枫的钳制。
    “我问你在哪！”
    左枫抓着萧施的手猛得收紧，力度之大直把萧施骨头捏得开裂。
    “玄赤绿！”
    萧施没有痛呼出声，只是咬牙切齿的道。
    得了地点，左枫即刻松开了他，飞身往阵外掠去。
    萧施恨得要死，但一时却也顾不上许多，即刻出阵要往玄赤绿去。
    两人几乎同时出阵，守在外面的暗卫见左枫出来，站起身欲行礼，左枫却径直越过他们，看也未曾偏眼去看。
    暗卫们稍一愣神，即刻追了上去。
    本来萧施驭气，左枫用轻功，两人便不可能以同样速度行进，但萧施近日驭气用得太多，休息又太少，劳损的精神还没养回来，又为除异物动用符法，还被左枫打得内外伤兼有，驭气不过行了一段，便气血翻涌，支撑不住，只能换用轻功。
    萧施的轻功原比左枫好些，但他这会儿身神俱伤，左枫却还是满血状态，由是一较，两人竟如是一道同行。
    左樱遇上他们的时候，大致就是这样：萧施和左枫几乎并肩，后面是乌泱泱的一伙暗卫。
    她停住了脚步，远远看着他们向自己掠来。

 第75章 没事，你做得对。

    猛一看，这俩竟混到了一起！左樱险些再次怀疑世界。
    但仔细一看，萧施受了重伤！这俩看着是一起，一琢磨又不对味。
    左樱皱眉看着他们，尝试还原真相。
    首先，萧施应该是没骗她的。
    白勒确实有事，如果白勒没事，他与她分开是为了去与左枫碰面，那应该不至搞成这样。或者换个说法，如果萧施和左枫是一伙儿，他不可能受伤。
    萧施受了伤，这要么是因为白勒乱事，要么是因为左枫。
    若是因前者，他对她就不存在欺骗；若是因后者，那他去见左枫，也不是为了出卖她，而只可能是为了帮她报复。
    所以，首先确认一点：萧施仍是可信的。
    接着分析分析萧施受伤的两种可能，到底是因为妖邪异物，还是因为左枫。
    若是因妖邪异物，那左枫大抵还算清白，嗯，也不好说。
    萧施若为妖邪所伤，也有两种可能：
    其一，在白勒生事的妖物过于强大，致使萧施受伤，左枫是清白的，没有干坏事，如今与萧施一道，只是听闻白勒出事，前去偶遇，然后真让他遇上了萧施，然后追着萧施而来。
    其二，白勒的妖物可能有点能耐，但萧施原还可以应付，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左枫从中作梗。
    这其二与萧施为左枫所伤的那种可能，区别只在于，一个是借刀杀人的间接，一个是亲自动手的直接。
    无论那种，都很可恶！
    那左枫到底清不清白？
    很难说。
    左樱甚至在想：
    “猜错了？”
    因为还有一种很恶劣的可能：
    萧施没有说谎，他离开她，确确实实是因为白勒生了乱事，而她先前的猜测是错的——白勒生乱，不是因为历史原因，不是那些国君妄图长生，而是，因为左枫！
    白勒乱事由左枫酿造，目的在于引他们前往，这是她一开始的猜测，在玄赤绿遇到陆振那一刻起就有的猜测。
    但这个猜测在不经意的了解到了白勒的过往之后，动摇了。
    她开始觉得白勒的事是因为白勒的历史，是因为那些渐渐年老的国君，不甘衰老，不甘病弱，她以为是白勒诸国的国君，想要重走姚奔、莫忘走过的求长生路。
    可当左枫出现，她又忍不住再次怀疑：白勒的事当真和他无关吗？
    她一时不能笃定。
    “师姐——！”
    当那抹红闯入眼眸，萧施心里先是一松，跟着又一紧。
    他想在这一瞬拉开同左枫的差距，但他失败了，并且因为情绪忽起忽落，还妄想瞬息爆速，而口吐鲜血。
    左樱见状终于身形一动，不过瞬息，便至萧施身侧，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瞬间带离。
    左枫眼看着她来，又在瞬息之间溜走，速度之快，竟叫他反应不及！
    “师姐——”
    萧施唤她，一张口便连连吐血。
    “对不起。”
    萧施道，眼里涌起泪，话落便簌簌掉下来。
    “别说话。”
    左樱皱眉道，一手握着他手臂，一手贴着他背心。
    她用内力察看他的伤势，萧施对她百分百信任，没有一丝抵抗，她的内力在他体内游走，如同在自己体内运行一样。
    “内伤，骨裂。”
    走了一圈，左樱有了判断，并且……萧施的身体比起她，确实弱了很多很多。
    左樱的内力在体内走了一圈，萧施感觉好多了。
    左樱收回内力，问：
    “可有合适的丹药？”
    萧施点头，往怀里摸了摸，摸到一样在微微蠕动的东西——
    “白梅呢？”
    左樱问，皱着眉。
    摸到蠕动的白梅，萧施眼里闪过讶异，又听左樱发问，他便先把白梅掏了出来：
    “在这。”
    白梅之前突然一动不动，在他甩签的时候差点被甩飞出去，蛇睡觉也不兴闭眼，要不是这一下，他还没发觉。
    因为那时才布下阵法，异物还没杀完，他只得先用符帕给它一包，塞怀里揣着，寻思处理完事情再仔细看看它是怎么个情况。
    然后刚想走，左枫冒了出来，就一直没顾上。
    “不知是不是被我的符法伤到了，它之前突然就跟睡着了一样，缠不稳我，我就把它揣怀里了。”
    萧施一边展开帕子，一边声音哽咽的同左樱解释。
    白梅看起来还没恢复，跟……冬眠没睡醒一样。
    左樱眉头就没展开过，看着萧施托在手心，歪七扭八瘫在有符文的帕子上的白梅，她伸出手，没有碰到它的身体，只是放在它的上方，缓缓释放内力。
    白梅歪七扭八的身体，缓缓蠕动，慢慢盘起。
    因为左樱的手离得很近，白梅的动作也就很小心，盘起后半身，它将脑袋从旁边探起，不停上抬，似在愉悦的说：可以了可以了。
    左樱收回手，微蹙着眉向白梅问：
    “好些么？”
    白梅歪歪脑袋，将头上下猛点。
    左樱叹了口气：这小家伙还不好养啊，关键它不会说话，到底是怎么了也没法说……
    白梅恢复了活力，萧施也松了口气，不过……
    扫见围拢而来的众人，萧施心里一紧，正想道歉解释，左樱却幽幽开口，问：
    “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萧施一愣，跟着一喜：师姐肯这样问他，是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
    萧施不敢有片刻迟疑，更不敢有半点隐瞒，忙道：
    “处理完白勒的事后，我本想要走，他突然冒了出来，问我师姐的下落。然后……我一时没忍住跟他动了手……也就两招！”
    “我不是他对手，冲动了一下，清醒过来后想走，可他，用百勒的百姓要挟我，扬言我逃过今日还有明日，他轻易就能让百勒永无宁日……”
    左樱眉微蹙，左枫听着萧施同左樱道他的不是，一时表情难以形容。
    暗卫们看起来倒是有话想说，但张了张嘴，看看主子，又看看左樱，最后还是闭上了。
    “对不起师姐……”
    萧施垂着头道，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他心里很忐忑：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没有出卖左樱，事情发展成这样更多的是被逼无奈，可是……他其实做了选择。
    他在百勒和她之间，选了百勒。
    “玄赤绿。”
    在他告诉左枫这个答案的时候，他就背叛了她。
    对陆振的揣测引发的对她的担忧，不过是促使他背叛她的条件罢了，就像百勒的安宁一样。
    “没事。”左樱抬手摸他的头，神色轻柔，更带着肯定和鼓励，“你做得对。”

 第76章 聊聊吧。

    萧施讶异的抬头看她，眼神波动着，似在问：我真的做得对吗？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可现在左樱给了他答案：
    “师姐就是你遇上解决不了的问题时的倚靠，我很高兴——你成长了哦。”
    萧施眼里绽出惊喜：师姐夸我诶！
    “不过你好像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左樱肯定完他的选择，又话锋一转，不悦的责备道。
    萧施一下低了头：
    “他自己承认白勒的事是他做的，我一时气愤……以后不会了。”
    左樱无奈的拍拍他：“知道就好。打架这种事——是我干的。”
    “聊聊。”
    左樱的眼睛在说上一句话的最后几字时，就转向了左枫，此刻她凝视着左枫神色复杂多变的双眸，平静而冷淡的道。
    “师姐——！”
    左枫还没说什么，萧施已先叫了起来，满脸写个三个字——“我反对”！
    左樱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萧施噤了声，但脸上仍满是不放心。
    左枫自她将萧施带离那刻起，便蹙着眉，眼前换着红衣的左樱，更给他一种熟悉感，可——她是他的樱樱吗？
    他观察着，比较着，思索着，却总也得不出个笃定的结论。
    “聊聊。”
    她说。
    也许是该聊聊，好好聊聊——她到底是谁！
    安抚了情绪躁动的萧施，转眸瞥了眼已从萧施手中符帕绕到萧施臂上的白梅，左樱先一步驭气离去。
    左枫没有迟疑，一摆手示意暗卫留在此处不必跟来，也追着那抹鲜红离去。
    萧施巴巴看着，没有追，只是心里很烦躁。
    暗卫们就轻松得多，他们一点不担心，领命就近寻地小歇，顺便也盯着萧施的动向。
    左樱放慢速度，以便左枫能跟上她，顺便也以驭气感察，寻找着合心的谈话地点。
    她在一个安全、僻静、驭气仍能抵达萧施所在的地方，停住脚步。
    她没有转身，仍旧面朝前方，眼里柔波微动：准备好，要开演了。
    左枫没一会儿便追着落到她身后，停顿了一瞬，他迈步转到她面前。
    他看着她，沉默的看着，从见面到现在，他一直沉默着。
    左樱并不回避他的凝视，不过对视了片刻，她见左枫没有开口的打算，便先出声发问，打破了沉默：
    “哥哥的势力已经发展到百勒了么？”
    左樱开了口，左枫却无回答的打算，只是见她转开了眼，便像抓到破绽一样立刻质问：“你为什么不看我？”
    “……”左樱无语，又转眸抬眼看他，实话实说，“仰头太累。”
    “……”
    左枫蹙眉，无言以对，跟着向她伸出手。
    左樱眼神一冷，迅速退开。
    左枫的手仍抬在半空，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微凝着眉头看左樱。
    左樱也看着他，美丽的眼眸里，只有防范。
    “为什么？”
    左枫问，神色染了一分落寞黯然。
    “？”
    左樱狐疑的看着他：什么为什么？他指什么？
    “你是谁？”
    左枫垂下手，眼神又恢复为怀疑审视阴沉的常态。
    这个问题就正常多了。
    左樱心道。
    “哥哥以为我是谁？”
    预想中会有的问题，回答起来就很轻松了，左樱甚至为这场交流终于步入正轨而敛了眸中的防备。
    沉默。
    左枫沉默着，因为左樱问了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他想要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左樱竟还反问他！
    左樱一脸淡然的看着他的眼神波动，如同危险的暗涌，可她并不慌张，因为左枫不是她的对手。
    “你若是樱樱，便不该躲开。”
    沉默良久，左枫终于开口，眼神的波动如漩涡，危险，随时可能将人吞没。
    左樱愣了下，忍不住笑了。
    “我说过，我不是、你的樱樱。”
    左樱道，神色有些嘲讽。
    “那我的樱樱呢？”
    左枫问，目光阴沉而危险。
    他随时会出手，左樱的眼神却染上悲凉。
    “她死了。”
    左樱道，淡淡一句话，三个字，却让左枫瞬间失控。
    攻击袭来，掌风吹面，左樱却无动于衷，她静静看着攻来的左枫，眼里是深深的悲伤，淡淡的怨恨。
    “她被你，亲手杀死了。”
    左枫看着她微张红唇，听到她一字字道。
    左枫的攻击在最后关头停下，但他的情绪却失控得比任何时候都厉害——
    “你胡说！”
    左枫大叫，咬牙切齿，神情暴躁。
    左樱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肩膀神色癫狂的大叫，她看着左枫，神色淡漠：
    “哥哥你猜，如果那晚一切都按着你的计划来，最后会是怎样？”
    左枫面上的疯狂一滞。
    左樱将他的手从肩上扒拉下来，神色难掩厌恶。
    左枫的眼神疾速变动着，既惊又疑。
    “你的樱樱，死了。就死在那一晚。我，是左樱。不是，你的樱樱。”
    左樱冷冷的，一字一顿的，毫不留情的道。
    “不，不——”
    左枫摇头，不住说服自己，她在胡说八道，可是——
    “重来一次，我又岂会重蹈覆辙。”
    左樱冷淡的，灭杀了他最后的不屈。
    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
    一时间，他脑子里只回荡着这四个字。
    所有的不合理，所有的说不通，好像都一下有了解释。
    是樱樱，她是樱樱！
    “我喜欢你！”
    左枫突然道，眼里的怀疑与阴沉一下化开，显露出热烈直白，又坚决的爱意。
    左枫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了左樱一个措手不及，对上左枫的双眼，她更觉毛骨悚然。
    她往后退，左枫则迈步向她逼近：“我不要做你的哥哥，我要做你的男人！”
    “闭嘴！”
    左樱叫道，怒不可遏。
    “我不。”左枫停在她面前，执着道，“我喜欢你，想要你，樱樱说过也喜欢哥哥的……”
    左樱拳头紧攥，即刻反驳：“我说的喜欢是什么喜欢，你心知肚明！”
    左枫选择性失聪，只自顾自的碎碎念道：“我们本就该在一起，是他夺走了你！从我身边抢走了你！樱樱……你是我的樱樱……”
    “我不是！”左樱气得磨牙，“你当我是什么！你的？你凭什么打着喜欢的旗号，就要把我变成你的私有物！我是左樱，不是你的禁脔（án）！”
    左枫默了片刻，却道：“他们有什么好？他们都不好。樱樱喜欢我，好不好？他们都配不上你。和哥哥在一起，只要樱樱也爱哥哥，樱樱做什么都可以。哥哥没想强迫樱樱，哥哥只是想要一个机会，想要你看看我，考虑我，选择我。”
    “樱樱，你爱我，好不好？”
    向来少话的左枫很是难得的道了老长一段，眼神诚挚，言辞恳切。
    他乞求左樱爱他，可左樱却只冷笑道：
    “你也知道我不爱你？他们配不上？你便配得上吗！”
    沉默。
    左枫陷入沉默，左樱却不肯轻易揭过话题：
    “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前脚给自己下药胁迫我，后脚拿无辜百姓的性命做局诱我前往，竟还扬言一日不能得偿所愿，便要百勒一日不宁？”
    “你这副样子，还评价别人？”
    “你这副样子，竟也好意思让我爱你？我，凭什么选择这样的你！”
    左樱盯着他，很愤怒。
    “我可以改。”左枫看着她的眼睛，不回避她的怒视，只认真道，“我将药下到自己身上，便是怕樱樱厌恶我。我不该对你用这样下作的计，可我需要一个机会。任何人都有机会，独我没有。”
    “我想用自己的性命做筹码，赌你会心软，给我一个可乘之机。”
    “我只有一次表露心迹的机会，所以必须如此，只有在身体上发生了关系，我们之间才有更多可能，不然，你会像鸟儿一样被我惊走，从此再不回来。”
    “此事我做得不对，但我并不后悔，不管重来多少次，我的选择都一样。”

 第77章 你可清楚自己的心

    听着左枫说“可以改”，最后却来句，“我做得不对，但我并不后悔，不管重来多少次，我的选择都一样”，左樱将牙紧咬：好，很好！
    还很有理是不是？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你这感动自己的深情之下，到底是什么！
    “你真的喜欢我，爱我？”
    左樱问，语气间满是咬牙切齿的意味。
    左枫点头：他当然喜欢，当然爱，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爱！
    “呵。”左樱嘲讽一笑，“你喜欢的到底是我——”
    左樱突然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臂，将内力倾注进去，她仰头盯着左枫的眼睛，眼神嘲讽：“——还是这个！”
    左枫睁了睁眼，感受到一股特别的气息窜入体内。
    左樱看着他的眼神变化，面上浮出嘲讽的笑：
    “看来哥哥，并不清楚自己的心呢。”
    左樱说着收回手，左枫却抬手一把抓住，左樱微微眯眼，手腕一转，强行挣脱。
    左枫很慌张，脑子也乱成一团，左樱挣脱的一瞬，他很想努力的再次抓住她，可对上她冷漠，甚至带着杀气的眼，他心头微凛，混乱的脑子恢复了短瞬清明，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不妨告诉你，这并非长生之道。”左樱漠然的看着他，语气冷淡，“你想求长生，就该学母亲。长生，没有捷径可走。更别提，那些歪门邪道。”
    “不。”左枫摇头，“我不是——”
    “你是。”左樱冷漠的，毫不犹豫的打断他的狡辩，“你我兄妹，聚少离多，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各自才几岁？你动的哪门子情。”
    “你说师傅将我从你身边夺走，更是无稽之谈。”
    “承认，你对我并非男女之情，只是——贪恋长生。”
    左樱一字一句，毫不留情，似尖刀，直往左枫心里插。
    他不自觉的摇头，努力搜寻着能证明他的感情的记忆，可左樱尖锐的，无可辩驳的话语，却又响起：
    “拜师修行之前，我不能自主控制这种独特的气，你我相处，自然不少接触。你觉得我给你的感觉很特别，可这并不是心理的特别，它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身体能感受到的特别。”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们的结合就能把从母亲那里拆散开的长生，又拼凑起来？”
    “哥哥……我恨你。”
    左枫混乱的思绪突然凝聚，成了乱麻的脑子似乎一下清明，这一句话，从耳入脑，入心，压下所有，格外清晰。
    她，恨我……
    “樱樱！”
    他好像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辨不出自己的情绪，如同辨不清自己的心，他仿若丢了魂，失了魄，只有那句“我恨你”，在各处回响。
    “不要恨我……我错了……”
    他说，可他自己却觉察不到自己在说话。
    左樱蹙眉，见他双目无神，唇瓣微微开合，却似丢了三魂七魄。
    “直接给他干崩溃了？不能？”
    左樱暗自嘀咕，有些狐疑，更不知所措。
    “哥哥？”
    她唤。
    左枫的眼像潭幽暗的死水，被偶然吹过的风，带起一起波澜。
    “哥哥？”
    左樱又凑近了点，伸出手掌在左枫眼前挥动。
    “哥哥～”
    左枫睁开眼，一张美丽可爱，肉乎乎的小脸，挡住午后明亮的光线，映入眼帘。
    ——是妹妹啊。
    “哥哥怎么睡在这里呀？是不是太累了？”
    眼前可爱的小人儿歪着头，眨着一双大眼睛问。
    “樱樱……”
    他伸手，去抱她，可怀里却空空的——不见了，他的樱樱不见了。
    一下退开的左樱，看到这个总是阴沉着脸，不苟言笑的狠人，眼里落下泪来。
    她惊了一下，犹豫着，又唤了一声：
    “哥哥？”
    “哥哥～”
    那道甜甜的呼声，忽地在远处响起，左枫抬眼去看，见那道小小的身影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小脸上是甜甜的笑。
    “樱樱！”
    他抬起手，本想要追，可迈了一步，却又顿住。
    “我恨你！”
    不知何处，突然响起一句话，似在耳边，似在脑中，似在心底。
    他恍惚了一瞬，远处的小人儿却突然长成高挑的女子，看着他，美丽的眼眸里，是冰霜般的冷漠，更隐着……恨。
    “你动的哪门子情？”
    “你只是贪恋长生！”
    想起来了。
    左枫的魂又归了位，涣散的目光再次聚焦，那一抹红映入眼瞳，他看清了她的脸。
    “好了？”
    “应该是回魂了？”
    “看着好像蛮正常……”
    左樱乌黑明亮的眼瞳微动，仔细观察并小心揣度着眼下的状况。
    是担忧。是关心。
    不是冷漠与恨。
    “樱樱。”
    左枫开口道，神色已完全恢复正常。
    左樱见状立刻变了眼神，冷冷看着他，表情满透着憎恶。
    左樱迅速回到戏中状态，左枫看着她的神色变化，却是轻轻笑了。
    这是左樱第一次看他笑，不由微愣了下，但只一瞬她便回过了神，暗骂：靠！他笑什么笑！
    坏了。刚才忘演了，给他看出破绽了？
    啧。
    左樱暗自恼怒，左枫看她生气，眼里又多几分笑意，但他很快便敛了笑，看着左樱正色道：
    “对不起。”
    左樱正想事情给她搞砸了，左枫却突然同她道歉，叫她不由懵了下。
    “哥哥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却没考虑樱樱的感受。”左樱一脸懵然，让左枫愈加歉疚，“我，后悔了。”
    左樱面上神色微微变化，很快搞清状况，轻哼一声，别过了脸。
    左樱如此，左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看着她气闷的小脸，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问：“樱樱……还愿见我吗？”
    左樱眸中飞快闪过思索，她转过脸看了左枫一眼，很快又将脸转向另一边，没有给他答复，只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左枫并不着恼，只是神色黯淡下来。
    “我并没有很想长生。”
    左枫垂着眼，低声道，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左樱说。
    左樱以余光看他，并不接话。
    不过总这样偏着头也蛮累人，晾了他片刻，左樱便将头转了回来。
    “哥哥。我想向你，要样东西。”
    左樱看着他道，神色平静，没有刻意武装的憎恶冷漠，也没有故意作出的生气愤懑。
    “什么？”
    左枫抬起眼，意外之余，又有一丝期待。
    “你给自己，下的药。”
    左樱道，平静的眼神渐渐染上寒意。
    左枫睁了睁眼，神色骇怪。
    “我给自己，下的药？”
    左枫迟疑着重复道。
    “嗯。”
    左樱直视着他眼中的惊骇迟疑，淡淡应声。
    “……为什么？”
    左枫满眼犹疑，终究没忍住要探问。
    他需要答案。
    “按哥哥的计划，发现你中了药，我会怎么做？”左樱眼眸轻垂又抬起，不待左枫回答便接着往下道，“真正在哥哥计划之外的，应该是我能转移你所中之药。”
    左樱的神色变得嘲讽起来：“你猜，上一次我是怎么做的？”
    左枫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左樱则淡淡的，自嘲的印证他心中所想：
    “我给你服了师兄炼的丹药，如你所料的，加重了药效。”
    “和这次一样，我选择了转渡，不过转渡的，是被完全激发的药效。”
    “上次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去找师兄了，可是……哈。”
    左樱沉沉吐气，似乎想把心中沉沉的，压得她透不过气的情绪，一并吐出来。
    左枫看着她的眼里掉下泪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她落泪。
    “我需要，答案。”
    左樱看着他，眼睛红红的，伤心，又决绝。
    左枫的心，突然很痛，垂落的手微抬了抬，又无力垂下。
    他想帮她拂去脸上的泪，可是，他不配。
    “我没有随身带着，樱樱不急的话……可以同我去取吗？”
    左枫道，声音越说越轻。
    左樱仔细看过他的神色，转开了脸，声音还带着微微哭腔：“那便走一趟。”
    左樱抬手抹去脸上的泪，转过身先行起步——虽要去拿药，但也得带上萧施。
    左樱没有行太快，但却不同来时那样，是为了方便左枫追上她不至跟丢，她这会儿走得慢，更多的是为了平复心绪，让酸涩，可能已经微肿的眼睛恢复正常，不然萧施看了，又要跟左枫干架了。
    回去的路，左樱走得比来时慢，左枫很容易便能追上她，与她并肩，但他没有。
    他微微落后，没有离很远，却也没有追着行到她身边。
    他落在后面，看着那抹翻飞跃动的红，像是在看耀眼的太阳，可是——
    这温暖夺目的太阳，被他一手拽下了深渊，黯淡无光。
    他原不悔，他知道不对，但他不悔，因为他爱她，他想要她，为了他们之间能更进一步，他必须如此。
    为了避免她怨恨他，他将自己包装成受害者，想让自己的行径显得不是那么可恶。
    他想过她可能无法接受，但却因此更想将事情坐实——有了肌肤之亲，他们的关系才能有质的改变。
    她眼里的怨恨，确实让他有些后悔，但这悔，仅限于考虑不周。
    他想他应该做更多准备，做更多铺垫，顾虑她的想法情绪，徐徐图之，让她一点点察觉，明白自己的心意，而不该用这样激进的手段。
    虽然他们相聚的时间总很短暂，但他仍旧可以慢慢来，他应该耐心一点，等他完成了全部的布局，掌控了每一块土地的局势，她就不用总到处跑了，可以有更多时间和他在一起，他有足够的时间一点一点撬动她的心。
    太急切了。他想。
    十年时光，太多个日夜，他已无法忍受这越积越多的思念与渴望，他想和她在一起，每天都想！
    所以，他选在了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想要彻底改变他们的关系，将她据为己有！
    哪怕是现在，他也仍不打算放弃！
    她说，他误解了他对她的感情，说那并非男女之情，只是他的身体在渴望长生。
    不是的。
    他不是为了长生。
    他有办法证明！他对她一定是男女情爱！

 第78章 含情，悔过。

    左枫后悔过他的手段，后悔过他思虑不周，太过急切，却从不后悔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直到……
    “你猜上一次，我是怎么做的？”
    “……完全激发的药效……去找师兄……”
    “我需要，答案。”
    上一世，事情是如何收尾的呢？
    他往下想了想，突然不敢再想。
    他本以为他下的药就消解在他们这里，可是，他忘记了她那一手转渡。
    这转渡之法，她不是突然学会的，她上一世就会！
    她转渡了药效完全激发的含情，去找了陆振，上一世的他又会怎么做？
    他肯定同这次一样，追了出去，并且，追上了。
    但在那个方向，除了她和他，还有，陆振。
    他不敢想，可他必须想！
    含情不是一般春药，用解寻常催情药的丹药解，非但起不到解除药效的作用，还会如火上浇油，在短瞬之间便彻底激发药效，而且，它无法用内力压制，因为内力的使用也有助燃之效。
    要解含情，一开始就不能错。
    不用解药，不用内力压制，顺其自然，它的效用自会慢慢消解。
    含情就像一粒火种，不给它添柴加火，它很快就会燃尽熄灭，可一旦用了内力去压制它，或者用了解药试图消解它，它就会反过来燃尽一切想要灭杀它的东西。
    用解药解过，内力压制过的含情，除了男女交合，还有别的解法吗？
    他这边没有。
    添了燃料的含情，唯有燃尽一切才会罢休，可当它燃尽，中含情者存活的可能也将极低。
    内力深厚者中含情，一旦用了内力压制，后面不及时行交合之事的话，必死无疑。
    上一世的含情，他先用内力压制过，后樱樱又给他吃了丹药，双重加持，陆振能解吗？
    他不知道。
    但他想，最后他们用的解法，一定是那个。
    以陆振的性子，没遇上还好，遇上了……
    而他也不可能让步，去成全陆振，所以……
    他真的……该死。
    她应该怨恨他，甚至，应该杀了他。在那一晚，她就该杀了他！
    “樱樱还是太心软了……”
    他想。
    怎么能对他留情，他该死！
    可这个笨蛋，明明可以直接杀了他永绝后患，却傻傻的帮他转渡药效，代他受过。
    他的樱樱……总是那么好。
    他的樱樱，温暖耀眼，像是太阳。
    可他，把她毁掉了。
    “……你便配得上吗！”
    他确实配不上。
    “我凭什么选择这样的你！”
    确实，不该选择我。
    他终于后悔，后悔那样对她，后悔将她拉下深渊。
    她是太阳，本该高悬于天，可却因他一己私欲，坠入深渊。
    还能重来一次，真是太好了。
    这一世，她将永远，夺目耀眼，光芒万丈。
    而他……就在深渊里，永远仰望着她。
    左枫凝望着那抹耀眼的红暗自悔过，左樱却在回想复盘这次谈话有无疏漏。
    方才的谈话内容，她在玄赤绿的时候便草草打过腹稿，因为她一开始因为陆振的出现，心里很怀疑白勒出事是左枫所为，而她去了白勒，一定会遇上左枫！
    左枫，是她唯一的漏洞。
    刚穿到这地界的时候，她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左枫又上来就是又抱又摸的，搞得她惊慌失措，一举一动便埋下诸多隐患。
    因为她初到时有许多不合理表现，左枫对她的身份一直很怀疑，虽然哀岭的交手让她对原主的实力有了个具体的认知——比左枫强，但左枫对她的怀疑，仍然具有很大隐患。
    白勒的出事更提醒她，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后面因为了解了白勒的历史，她又转变了想法，认为白勒出事是因为历史原因，与他无关，所以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快见面。
    可——她给他想太好了。
    白勒的事还真有他一份！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她暗自寻思，究竟是左枫的势力已经悄无声息的蔓延到了百勒，还是——他利用了白勒的历史遗留问题？
    她一直在做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一下觉得是左枫在搞事作妖，一下又觉得是白勒的历史问题，但，有没有可能，这是一个综合题？
    左枫的势力没有蔓延得那么恐怖，他能挑起白勒的事端，是因为他巧妙利用了白勒的历史遗留问题，而他扬言能让百勒永无宁日，是因为——他最善攻心。
    凡人的欲望，无处不在，有心之人只要稍加撩拨，就能给世界搅得地覆天翻。
    这，是个狠人。
    更是个，一肚心眼诡计的狠人。
    如不妥善解决，他的危害将比陆振更大！

 第79章 复盘

    “聊聊。”
    她说。
    她和左枫确实需要聊一聊，很需要。
    而此次谈话，她至少要达成四个目的。
    其一，消除左枫对她的身份怀疑。
    本来嘛，左枫怀疑不怀疑都无所谓，毕竟他不是她的对手，在她可以轻易吊打他的情况下，左枫的怀疑就显得很没意义，但——
    这人太狠了。
    他出身尊贵，高高在上，更不把普通人的性命当回事，今次他能在白勒做局，更敢当着萧施的面扬言他轻易就能让百勒永无宁日，可见他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不达目的，更不会轻易罢休。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她，也是原主。
    他发疯的原因，可能有两个。
    一个，是因为她的到来而起的怀疑。
    他大抵觉得妹妹的身体是被什么妖邪异物占据了，所以必须尽快找到她。这一动机是他对原主关心，在意。
    另一个，是他不甘心。
    他想占有原主，想把他们的关系从兄妹变成有了亲密接触的男女，但他的计划破产了。他不顾一切，想要将逃跑的妹妹捉回来，这一动机，是他的私欲。
    想要世界和平，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阻止左枫发疯祸害四方的第一步，就是要解决他的怀疑。
    左枫，唯一怀疑她身份的一个人。
    而他的怀疑依据，一定是她那晚的不合理举动，所以，想解除左枫的怀疑，必须将她的一切不合理行为合理化。
    重生，就是个不错的解题思路。
    她看了原剧本，了解了原剧情，跟重生可以说是大差不差了。
    而她绝不能老实交代她不是原主，虽然这样老实交代左枫的怀疑也能有个解答，但——
    左枫不会放过她的。
    即使她并非有意强占原主的身体。
    老实交代，告诉左枫真相，她的下场会很凄惨。
    一旦确认她不是原主，不是他的妹妹，他会给她的选择，就只有一个：被他软禁，处在他的监控之下，然后等着他想办法将她的魂魄从原主身体里弄出去。
    虽然，他是原主的哥哥，从血缘上讲，比她这个和原主八竿子打不着的异界游魂更有资格接手管理原主的身体，可——他不配。
    她不觉得他配。
    虽是有点血缘关系，可他根本不配做原主的哥哥！
    将原主的身体交给他？那和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她是不会束手待毙，将原主的身体交给他的！即使告诉他真相后，他会想尽办法为了原主驱逐她的魂魄，可能在客观上可以助力她早日归家。
    她虽也可以在告诉他真相后，仗着原主的实力比他强，不接受他给的唯一选项，但，他胁迫萧施的手段，对她同样有效。
    告诉他真相然后任他拿捏，乖乖接受他的囚禁摆布？傻子才会这么选。
    告诉他真相然后直接跑路？那天下人可得倒大霉。
    其实，她还有一个选择。
    ——告诉他真相，然后杀了他。
    既让他死个明白，又可以永绝后患。
    但，她不太想。
    虽然他们对原主做的事，死一百遍也不为过，但——那是上一世的事了。
    这一世的他们，还什么也没做，尽管，那是她这个外来者的功劳。
    其实，她不是那么大度，想替原主原谅他们，只是，她更期望事情是这样的：
    “没有什么前世今世，有且仅有眼下的这一世。”
    “而她穿到了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直接改写了原本的剧情发展。”
    “那些糟糕的，预设的剧情，不会发生在原主身上，她的光芒会永远像太阳一样，夺目耀眼。”
    至于他们？原主的手，那么好看的手，还是让它干干净净的。
    她不想让原主的手沾染上不必要的血，何况那几位和原主的关系也是不浅，如果就这么一世，她为了那预设的，不再会发生的剧情，就一个一个的宰了他们，原主回来了会难过的。
    所以，条件允许的话，她不想对他们下杀手，可以的话，还想掰正一下他们的三观。
    她想，原主幸福。
    她想那个女孩，永远像太阳一样，明媚温暖，耀眼夺目，光芒万丈。
    总的来说，比较各种选择会带来的后果，综合考虑后，她觉得最优选项就是——装重生。
    既可以合理化她的异常举动，打消左枫对她身份的怀疑，也便于，达到她的第二个目的——
    规劝左枫，引他回到正途。
    既决定为了原主，放过她这哥哥的小命，那么就得做好相关的配套工作，不然今日饶过左枫，还不知会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
    而要做到规劝这一点，她必须让左枫相信她就是原主，只有以原主的身份说话，他才可能听进一些。
    不过她也是没想到，这家伙在认定她的身份是原主后，开口道的第一句竟是：
    “我喜欢你！”
    还说，“我不要做你的哥哥，我要做你的男人！”
    啧。
    他可真是——不要脸！
    告白也就算了，这小子还敢造谣原主喜欢他，喜欢你个头！
    什么“本就该在一起”，还仙师“夺走了你”，一口一个，“我的樱樱”，去死！
    原主是什么样的人物，你又是什么东西！有点血缘关系你还扭曲上了，玩骨科也得两情相悦！你搁那自我感动，玩些龌龊伎俩，还给自己贴金说是深情，我可去你的！你就一卑鄙无耻的强奸犯！
    就这玩意，还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嗯……好像这几个确实差不多？没一个好货。
    但，你自个儿还是个垃圾呢，搁这说这不行，那不好的，也不先瞅瞅自己什么样儿！
    别人不配，就你配？你配个锤子！
    原主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下碰上你们三个。
    “呼——”
    冷静冷静。
    跳过跳过。这段就不能想，一下就得气炸。
    回到正题，在选择“装重生”解法后，左枫不再怀疑她的身份，相信她就是原主本人，虽然她以原主身份规劝他的效果，看着不咋地，但——
    倘若她若以占据原主身体的异界游魂身份与左枫对话，那成效还能更糟。
    别说让左枫听她的，搞不好他还能为了驱逐她的魂魄，找回原主的魂魄，搞出一堆危害巨大的操作。
    “嗯……”
    “过会儿看看，有合适的时机，还得再点他一点。”
    左樱暗想道。
    虽然左枫不干坏事，她也不会代表原主喜欢上他，满足他的私欲，不过嘛，不喜欢也可以不讨厌。
    如果他真像自己说的那样，那么在意原主的话，那他就该乖乖听劝！
    要是他不听人话，还要继续作妖，那，原主的面子可要不好使了。
    而她的第三个目的，是要让左枫认清自己的心，要让他知道，他对原主，根本不是男女之情。
    依陆振所言，原主“5岁便离家随师傅修行，10年之间鲜有回花国的时候”，那么，这兄妹俩的相处便几乎都集中在了小时候。
    几岁的孩子，懂什么爱情。
    便算他左枫早熟，可原主在他们分离的时候也才5岁，他一个10岁孩童，对5岁小娃娃有想法？这怎么想怎么扯。
    相比起什么禁忌情感，她更觉得，是因为内力。
    一母同胞，同是花容公主所生，可仙师却只收原主为徒，左樱因此推测花容公主的“长生秘诀”，转到了原主这里，不过……原主继承到的，是不完整的长生法。
    左枫对原主的特殊感情，更可能是因为原主生来就在散发的，特别的气。
    仙师出现前，原主多半是不能控制这种气的散发的，左枫同她接触，自然觉得特别，这种特别的感觉，是他在其他人的身上都感受不到的，这种独特的感觉，也促使他产生了误解。
    至于他的欲望，与其说是情欲，不如说是他的躯体对长生的渴望，或者换个说法，他想占有原主，与原主结合，不过是因为他们同出一母，他对原主的渴望，不是因男女情爱而生的情欲，而是因未得长生之秘的不甘。
    他以为的情欲，其实是身体渴望、追寻长生的本能。
    让左枫认清这点，似乎有利有弊。
    利在左枫应该不会再打着爱情的旗号纠缠她，弊在左枫若动了求长生之念，只怕更会做些不好的事，这些不好的事，可能是针对她，也可能是针对普通百姓。
    她甚至想着若左枫敢学姚奔和莫忘，也想拿她去研究长生之道，或者为求长生残害无辜百姓，那她就不管原主同他的关系了，直接解决了他！
    可他……哭了。
    他极力否认，不肯承认他是因为长生，辩无可辩之时，他竟崩溃了，丢魂失魄，只剩具会喘气的躯壳。
    “不要恨我……我错了……”
    他居然认错了，要知道他之前可叫嚣着知错但不悔，“不管重来多少次，我的选择都一样”呢。
    入戏太深时道的一句“我恨你”，竟比那几篓子的话更有杀伤力。
    也许，他对原主，也不是一点感情没有。即使，那不是爱。
    他如此反应，倒让她有了几分信心：他既在意原主是否恨他，那应该不会再做那些缺德事了。
    “对不起。”
    他说。
    他说他太自私，没考虑原主的感受，并道：“我，后悔了。”
    他问代表着原主的她，是否还愿见他，她没给他答复，毕竟她又不是原主。
    原主可能会原谅他，但他是原主的哥哥，又不是她的，她才不想看到他呢。
    他说，“我并没有很想长生”。
    他还是认为自己对原主，是男女情爱，不过——也罢。
    该说的她都说了，他死不承认那能有什么办法。
    她不想再同他掰扯，比起让他承认自己的心，她更想把口舌花在达成她的第四个目的上——
    得到他下的药。
    她很想知道，导致原主悲剧的药，到底能不能解！
    原剧情里，陆振说能解，但最后却用的那种解法！
    她想知道，这是否是唯一的解法。
    酿成原主悲剧的罪责，究竟应该左枫多背一点，还是——陆振！
    这一次，她同样转渡了药效，但她没有跟人做那种事，只是热了些时间身体便恢复了正常，而她这次和原剧本里的不同，只在于——丹药。
    原剧本里，原主转渡药效是在给左枫服丹药后，而她没等左枫吃药便先给药效转渡了。
    这细微的差异，便会导致不同的结局吗？
    如果她转渡的也是服过丹药后的药效，是否就除了与男人交合便再无解法？
    如果还有其他解法，那陆振——完了。

 第80章 给白梅道歉。

    复盘了一遍，左樱感觉大差不差，她想要达到的目的都达成得差不多了，并且……兴许会打出一些附加效果。
    左樱轻呼一口气，整理好心情，转头看落在后面的左枫。
    她刻意等了一下，一直注视着她的左枫见状立刻意会，加速追了上去。
    “我看着，可有什么不妥？”
    左樱问。
    左枫愣了下，摇头，心中情绪却有些复杂——她这样问，是因为萧施。
    他对萧施，虽有些欣赏，但却谈不上有多满意——他不觉得萧施配得上她。
    可现在……萧施总归比他们好。
    虽因修符法体弱，但樱樱已经足够强，倒不需萧施再有多强悍。萧施所长与她正能互补，两人年纪相仿，从来形影不离，萧施又敬重她，想来倒也合适。
    左枫如何想，左樱一点不关心，既然看不出什么问题，她便放心往前去了。
    萧施自她和左枫走后就很烦躁，连带着白梅也遭殃——
    “你怎么能这么悠哉？你不是最喜欢师姐了吗？你为什么不担心？喂！不许睡觉！”
    “原没觉得你这么麻烦的……这还没到冬天，你怎么就要开始冬眠了？”
    “喂！转过来！”
    “你凭什么生气啊？”
    “我说的不对吗？”
    “啊，你还凶我？”
    “你这样我不理你了！”
    萧施心里发慌，看白梅一点表示没有，忍不住要说它，白梅本不想搭理他，可他越说越过分，惹得它不由呲牙拍尾，哈气与他对骂。
    萧施刚说第一句的时候，监听的暗卫们还惊了惊，以为他在自说自话，寻思这人莫不是伤到脑子了，竟说起胡话来，多听几句才意识到他是在跟那条蛇说话，好像，是叫白梅？
    “他这是急糊涂了？跟蛇说起话来了，还说得有来有回……”
    不过凑近些看，这蛇好像还真有点听懂他话的意思？
    暗卫们没事做，闲得发慌，听萧施说话，便都凑过去围观他跟蛇吵架。
    他们也不知道萧施有什么好担心的，主子和小姐那可是亲兄妹，能出什么事？
    不过这小子对主子似乎有些误会，但主子既然那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们还是先别自作主张的说话了。
    反正要解开误会也很简单，一两句话的事，等小姐和主子回来……
    “看什么看！”
    白梅不肯低头，萧施也觉得自己说的一点没错，吵嚷对峙了一阵，一人一蛇各自将头扭向一边。萧施火气本就大，这些为虎作伥的帮凶竟还一伙伙的全凑过来看热闹，惹得他瞬间炸毛。
    暗卫们无辜的摊摊手，退远了些。
    萧施气闷闷的，看谁都不顺眼，很想找茬跟人打一架。
    左樱人还没到，就先通过驭气知道他们在干嘛了，对于萧施的举措，她心中颇是无语。
    无奈的暗叹一口气，左樱加速了——反正左枫也找得到回来的路，并且也没剩多少距离了。
    “干什么拍我？”
    萧施正在挑选下手对象，白梅突然拿尾巴拍他，鉴于他们还在赌气冷战，萧施一开口就没好声气。
    白梅只想白他一眼，尾巴不拍了，看也不想看他，只看着左樱离开的方向，耐心等待着。
    萧施本要生气，但见它只看着某处，那个方向——
    “施施。”
    萧施刚反应过来白梅为什么拍他，左樱的声音便已传来。
    “师姐！”
    萧施欢喜道，没等他迎上几步，那抹鲜红便出现在他眼前。
    左樱到下的第一件事，却是去看白梅——果然，这小家伙很委屈。
    “你为什么骂它？”
    左樱的视线转向萧施，严肃道。
    萧施面上喜色一僵，低了眼微垂着头小声道：“我没有……”
    “我说过什么？你又答应过我什么？”
    左樱板着脸，不愿轻易将事情揭过。
    萧施的头又垂低了些，不敢说话，心里却想：白梅是知道师姐在以驭气关注着他们，所以才如此放心的吗？
    “给白梅道歉。”
    左樱冷声道。
    萧施转眸去看白梅，见它微晃着身体，眼睛只看着左樱，似乎很高兴左樱为它撑腰做主。
    “对不起。”
    萧施将手臂抬起，平视白梅的眼睛道。
    白梅将头转向一边，似乎不屑接受他的道歉。
    “我心里挂念师姐，心绪便很焦躁，见你如此安然，生气你一点不关心师姐……”萧施诚恳的反思致歉，“我应该想到的，你最喜欢师姐，不可能不挂心，之所以神态安然，是因为你知道师姐即使离去，也仍在关注着我们……”
    “是我太笨了。没注意到这点，还凶你，生你的气。”
    “对不起。”
    萧施再次道。
    白梅这才将头转了看他，虽然没有表情，但却总感觉它在嫌弃的道：知道就好，你个笨蛋！
    萧施诚心道歉，白梅看起来也接受了，但左樱却不满意。
    “白梅不是麻烦。”
    她道，表情很严肃。
    萧施愣了，白梅也愣了。
    白梅转头看她，突然很委屈，甚至它绕着萧施的身体都已忍不住绕动，它想到左樱那里去，但动了动却又停下了：她不喜欢蛇。
    萧施愣了下，幡然醒悟，立刻道：“对不起，我——一时失言。我……对不起。你不麻烦，一点不麻烦。都是我的错，是我气头上胡言乱语……”
    萧施慌乱的同白梅，亦是同左樱解释道，若非左樱点明，他甚至意识不到他那一句气头上的随口埋怨，意味着什么。
    他竟对白梅说它麻烦，可是，一开始是他伸出手，让白梅选择他，跟着他的。
    他还多次点头，承诺会照顾好它，可他现在却在埋怨它，说它麻烦。
    它不时昏睡，是身体出了问题，并且很可能是受了他的符法影响，可他竟因此说它，仿佛它因不适而睡觉，也是不可原谅的过错。
    他不仅没有做到照顾好它，还在推卸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即便只是无心之言，可他仍有大错！
    要不是左樱不喜欢蛇，白梅才不会愿意和他一起呢，他刚才那般说，白梅肯定很伤心。
    可他却说，“你凭什么生气啊”？还振振有词，觉得自己可对，觉得无理取闹的是白梅，可白梅，它和师姐一样，从来不做错事……
    萧施的道歉说得乱七八糟，但左樱和白梅却都知道他是真心歉疚，觉得自己做得不对，需要改正。
    那么，就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咯。
    白梅将松松绕着他的身体缠紧，很紧，紧到萧施磕磕巴巴的道歉一下断掉，它将脑袋搭在萧施臂上，那姿态仿佛在说：好了，原谅你了。
    萧施看着它，憋了好一会儿，还是犹犹豫豫的小声跟它商量道：“能不能松开一点？缠太紧了……一点点……”
    白梅立刻松了松缠着他的力道，一副善解人意的好蛇蛇模样。
    萧施松了口气，感觉手臂的血液又能正常流通了。
    “谢谢你肯原谅我，我会改正的！”
    萧施看着白梅，不好意思道。

 第81章 需要答案

    左樱加速先行，到得便比左枫早些。
    只见左樱不见左枫，暗卫们本想要同她探问一句，但没等他们开口，左樱便已先训起萧施来，他们只好在一旁干听干看，不敢贸然插嘴打断。
    不过……
    “萧施在小姐面前好乖啊。”
    “嗯，小姐不在，他这脸拉得跟什么似的，一半大小子，却老沉着脸，难怪百姓叫他‘玉面阎君’了。”
    “小姐居然要他跟蛇道歉？这玩意能懂吗？”
    “好像真懂。”
    “小姐一直在关注着我们吗？那她和主子没走太远？但完全没听到动静呢，主子也还——啊，回来了！”
    他们本想行礼，但左枫却抬手示意不必，他们便继续旁听萧施挨训。
    左枫到得晚些，不过光听后半截也能听明白。
    白梅。灵蛇的名字。
    樱樱好像很在乎它。
    看起来也确实是条有灵性的蛇。
    在哀岭时曾帮他破过阵的，就是它。
    第一次正式见面，它就像现在这样，缠在萧施左臂上，萧施被围攻的时候，它还试图帮萧施咬人……
    是条好蛇。
    萧施嫌它麻烦么？
    左枫甚至在想：你要不想养，可以给我养。
    但多听几句他就知道这暂时是不能的了。
    “谢谢你肯原谅我，我会改正的！”
    萧施说。
    他本想开口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如果萧施不想养，或者白梅不想再跟着萧施，他可以养，白梅可以跟着他。
    但动了动唇，他又没将话说出口。
    等萧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诚心道了歉，白梅也接受了他的道歉，一人一蛇言归于好，左樱这才开口，向萧施道：
    “准备一下，我们要启程了。”
    “我们去哪？”萧施问，并猜测道，“玄赤绿吗？”
    “不。”
    左樱摇头，却将目光转向左枫。
    “伏日。”
    左枫接到她询问的目光，开口道出一个地名。
    见左樱将目光投向左枫，萧施心里已生讶异，再听左枫开口，他更是大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师姐……
    得了地点，左樱转回头，又向萧施重复了一遍：“伏日。”
    萧施惊异的张着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犹疑不解道：“师姐……为什么？”
    “别问。”
    左樱淡漠道。
    她并不想让萧施也知道这些，甚至就连陆振那里，她也只打算试探一下，并不会将话挑明。
    陆振那边她不想将话挑明，是因为太早让陆振知道那些，会使她得不到想要知道的真相，而等她得到想要的答案后，还有必要告诉他吗？
    相比起这个，她或许更该考虑，如果原主的悲剧是因为陆振能用其他办法救而不用，那她要不要当场宰了他呢？
    萧施这里她不想让他知道，是因为没必要。又不是什么好事，干嘛非揭原主伤疤呢。左枫那里要不是没办法，她都不想说。
    她情愿相信，那些事还没来得及发生，并且永远不会再发生，因为——比起复仇，她更想原主从来都如红日，不曾沾染半点脏污。
    不过，她还是需要一个答案。
    她想给原剧情里的左樱，一个答案。因为，那个左樱需要这个答案，很需要。
    萧施不明白，但左樱如此态度，他也只能放弃探究缘由，仅再次同她确认：“他也和我们一起？”
    “嗯。”左樱淡淡应声，又道，“我看你没有好好调息……能走不？”
    萧施有些羞愧的低了头，回话却还挺自信：“能！”
    虽然萧施很自信，但左樱并不放心，为免左樱或抱或背的带他行路，萧施赶紧找了两颗丹药吃，略一调息，状态大好。
    不过左樱还是向左枫道：“不必太快。”
    左枫自无不应。
    简单几句交谈后，一行人即刻启程，往伏日行去。
    对于去伏日，暗卫们毫无异议，并想：误会果然解开了，此去定是要……不过现在就动手？会不会太急了？嗯……或许小姐只是去看看进度？
    左樱却是在想：
    “伏日和连日，是什么关系呢？”
    仅一字之差，左樱不免想到这二者或有关联。陆振告诉她，连日帝国在姚奔死后，分裂成多个国家，这伏日，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个？
    萧施给的指向签已经被她揣回怀里收了起来，但看这会儿走的方向，似也是往那边去的。
    “莫非之前出事的白勒，就是伏日？”
    左樱越想越觉得可能。
    不过……
    “左枫在伏日已经发展出据点了吗？还是说，那药的出产地便是伏日？”
    左樱胡乱想着。
    萧施看看最前的左枫，又看看旁侧的左樱，也在琢磨：
    “师姐对左枫的态度，很冷淡。”
    “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呢？”
    “左枫的神态……”
    “总觉得不对。”
    “他不该是这样的神态。”
    “师姐到底和他聊了什么？竟能让他放弃执念。”
    “他是喜欢师姐的？难道，我猜错了？”
    “应该没有。”
    “如果他对师姐不是那种感情，师姐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唔……师姐的记忆恢复了么？”
    萧施脑中冒出许多念头，他有很多个为什么急需解答，但这两个当事人多半都不会为他解惑。
    他也不能问，不好问，不敢问。
    “都怪左枫！”
    对于这种情况，萧施只将矛头毫不犹豫的指向左枫——
    “要不是他，师姐怎么会这样！”
    “这个可恶的家伙！真该死！”
    萧施盯着左枫的背影，恨恨的想。
    “他可是师姐的亲哥哥，嫡亲的亲人！怎么能那样——”
    “平心，静气。”
    萧施正发恨，左樱平而淡的提醒却突在耳边响起。
    萧施猛一怔，小心转眸看了看她，见她并未侧目，心中却愈加忐忑。
    左樱开口发话，萧施立刻依言照行，为免再因左枫动怒生恨，他转开了眼，不再看左枫，将视线转至左樱身上的同时，他也强逼自己去想点别的，譬如……
    “为什么要去伏日？”
    “嗯，师姐原应不知出事的是伏日，因为我走时不曾细说，道的是白勒。”
    “师姐现在知道了吗？”
    “她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回伏日吗？”
    “师姐若知，那该是左枫告诉她的。”
    “对。师姐一定会质问左枫。”
    “左枫会改说辞狡辩吗？嗯……可能没有？不然师姐该会问我的。”
    “师姐肯定信我更多一点，就算左枫说出花，翻了供词……”
    “就算左枫之前是故意如此说了激怒我的，我说的也没错，他就是自己亲口承认了，怨不得我这样说他。”
    “那师姐……不对。”
    “去伏日，是左枫说的！”
    “所以师姐还不知道之前出事的就是伏日！”
    “那师姐去伏日做什么？还是和左枫一起！”
    “‘别问’。师姐说。”
    “师姐去伏日，不是为了亲身前往，亲眼检验左枫辩词的真假，不是为了察看伏日乱事的处理情况，不是为了深入调查白勒的事，那——是为了什么？”
    不知为何，他突然迫切的想知道这个答案：师姐到底隐瞒了他什么？

 第82章 您就老实往下看吧

    “在想什么？如此浮躁。”
    左樱淡淡的询问突然传来。
    萧施心神一凛，思绪疾变。
    他心里很想探问他们的谈话内容，很想知道她现在对左枫是何态度，为什么要同左枫去伏日，去伏日又是要做些什么？他有很多想问的，但他不能问，一个也不能。
    因为，她说了，“别问”。
    思绪转了几番，萧施笑笑，只道：“玄赤绿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原还担心师姐应付不来……”
    这倒也是一个他想再验上一验的点：他猜错了？玄赤绿的事和陆振无关？
    萧施问出这个问题，在前的左枫也是暗自竖起了耳朵。
    两人都以为自己可能小人之心了，陆振并没有这么差劲，但左樱的答话很快将陆振在他们心中，差点就要翻转过来的形象，再次打压下去，并加了几根加固钉——
    “玄赤绿那，有师兄。”
    左樱淡淡道，没有刻意带什么情绪引导他们猜忌陆振。
    但无需她引导，萧施和左枫已经不约而同的认定：是他！
    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直觉再准也不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就开口给人定罪，萧施默了片刻，只问：
    “据村人所报，玄赤绿是受妖物袭击，种类繁多，数量庞大，且符法无效，无法斩杀，师兄——应付得来？”
    “并无妖物，只一树之故。”左樱语气平淡，“符法无效，是因他们所见，皆幻象。解幻于师兄，轻而易举，自能应付。”
    萧施眼瞳微瞠，心中再无半点疑虑：幻象，原来他是用的这般手段！
    两人的对话左枫一个字也没漏过，萧施因陆振用如此手段而对他愈加憎恶，左枫也看不上陆振，当然，他原就看不上。
    “不必忧心。”左樱宽慰道，“等去过伏日，我们再回玄赤绿看看。”
    萧施敛回神，脸上微浮了笑，正要应声，又想起什么，细细将她的话品了品，他求证道：
    “师姐同师兄说过我们会再回去？”
    “嗯。”
    左樱淡淡应了声。
    为免陆振急于前往白勒而将玄赤绿的事草草处理，她走前特意提醒他“还会回来”，请他“不用急”，“多费心”，如果陆振有妥善处理他惹出的乱事，那就还好，如果他没有——那就新账老账一起算！
    那么陆振有听懂她的话中含义，好好处理玄赤绿的事吗？
    玄赤绿。陆振觉得他已经做得够够的了，解幻也就罢了，毕竟他们中幻是因为他的缘故，为他们解幻也是因果轮回，该当如此，但……这什么腰酸腿疼，脖子痛，耳聋眼花，身子虚，秃顶掉发，不孕不育，不是他的锅啊！
    “别这时候逮着我让我给你们看病啊！”
    陆振在心底咆哮。
    但心里的归心里，面上还是不能这样，不过……
    抬眼看看给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玄赤绿人，陆振还是决定要走了。
    “诸位乡亲，先看到这里。”
    陆振话一出口，还没排到的玄赤绿人一下炸了锅，那么多人同时说话，不免嘈杂烦嚣，陆振微蹙着眉，抬手压了压。
    大家伙儿还是很有些素质的，声音立刻小了下来。
    “青衣大人是要去白勒么？”
    有人问。
    “不错。”陆振看了眼发问的人，点头道，“虽然除妖物有施和樱樱，我帮不上什么，但若有百姓伤亡，救死扶伤却是陆某职责所在。”
    陆振缓了口气，又道：“诸位乡亲也别忧急，等处理好白勒的事，我，施，樱樱，还会回来的。到时大家有什么不适，可以找我接着看。”
    “好！”
    “青衣大人去。”
    “我们这都是些老毛病，小问题，您先去白勒救人要紧……”
    大家都很通情达理，陆振松了口气，又暗自后悔：应该早些提的……
    大伙儿让开了路，陆振挂着感激的笑，从人群中心走出来。
    “快快快！耽搁太久了！也不知樱樱现在怎样。”
    出了人群，陆振的心跳迅速加快——他要赶紧出发了！
    陆振回身向着众人笑笑，正想要走，却有人疾奔而来——
    “青衣大人！”
    陆振脸上的笑一下没了，并感觉自己可能走不了了。
    “何事？”
    虽然心情不好，很不好，但他还是强压住情绪询问道。
    “阎君……”来人在陆振跟前停住飞奔的脚步，喘了口气，接下往下连贯的道，“阎君大人说，请您不必忧心，白勒的事他已处理妥当，请您安心在玄赤绿，他和圣女大人会来此与您汇合。”
    来人将话一口气说完，又接着大口喘气。
    陆振将眉蹙起，下意识有些怀疑：“果真？”
    “嗯！”
    来人重重点头，一脸实诚。
    突然来了这么个消息，刚给陆振让开路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眼巴巴的去看陆振：您看……
    虽心中狐疑不减，但陆振微蹙的眉却很快展开，他看看眼前满眼渴盼的玄赤绿人，牵起唇角微微笑道：
    “既如此，那我们继续。”
    “好！”
    陆振主动开了口，翘首以盼的玄赤绿人便放心的欢呼起来。

 第83章 记住：你是看客。

    萧施不动声色的往玄赤绿回传了一点信息，面对左樱，却只扬唇笑道：
    “既有师兄，自然无需忧虑。”
    萧施这般语气，左樱不由侧目看他：他是一点不怀疑陆振？那果真是个傻白甜。
    可转回眼，她又想：好像也是该如此。同门之间，若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那还谈什么……
    不过萧施对陆振非但不喜，还多有憎恶，竟也能如此，实在难得。
    可能陆振这人心性并没有很差？虽然她看他实在恶心，觉得他十分虚伪，十分可恶，但……他在别人眼里可能完全不是这样，跟这几个词更是一点不沾边。
    “青衣大人。”
    她又想起玄赤绿人用那样崇敬的神态语气唤他。
    “呵。”
    她忍不住暗嘲一声。
    也是。除了她这个被他强迫玷污的人，有谁会觉得他是坏人呢？
    他是救苦救难，妙手回春的神医啊，是被敬为神的青衣大人，谁会将那样卑劣的词贴到他身上呢。
    她忍不住想，要是她真的杀了他，那些被他救助过、等着他救助、往后某天可能需要他救助的人，是否会怨恨她呢。
    她突然觉得很可悲，不知是为谁。
    “要杀了他吗？”
    如果他真是故意为之，选用那种解法是出于私欲，并非无计可施，并非不得已，那她，要为原主杀了他吗？
    左樱一时拿不定主意。
    “如果是她，会怎么做？”
    左樱不由得想。
    “同门之谊，苍生所需。当这些和她个人的委屈，屈辱对立，该如何抉择？”
    她所知的剧情里，没有答案。
    她被击垮了。如日的光芒就此黯淡。
    她没有杀人，也没有自杀，只是失了神魂，留下的是具由人摆布，玩偶般的躯体。
    她没有做出选择，也许，也无法做出选择。
    但她，必须选。
    可她要做选择，需要考虑的因素将会更多。
    除了原主抉择时要顾虑的“苍生所需”，她还得考虑，“前世今世”，以及更重要的——“她不是原主”。
    她不是原主，这点尤其重要，也尤其让她为难。
    左樱突有些怨：“若我是身穿就好了。”
    如果她以自己的身份进到这里，她便是杀左枫，杀萧施，杀陆振，杀谁都是用她自己的身份，而不是原主的身份。
    不过身穿问题也大，没有原主的身份和实力，她杀谁都难。
    但她可以询问原主的意见，知道原主的想法，是放过还是雪恨，单看原主的意思。
    然如果终究只是如果，假设永远只能是假设，她现在就是魂穿，就是以原主的身份行事，这是已定的，无可更改的。
    平心而论，若真如此，那她——很想杀了陆振！
    要不是顾虑原主感受，想着可能有且仅有这一世，在有能将他们全部斩杀的能力的情况下，她还真是很难忍住不对他们下手。
    “真该死啊。”
    这一个，两个，三个，都该死。都该死！
    “师姐？”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左樱眸中的愤恨。
    即刻敛了眸中翻涌的情愫，左樱转眸，平静的看向萧施，却未开口。
    “你，还好吗？”
    萧施问，神色担忧，语气迟疑。
    “嗯。”
    左樱收回了目光，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她感受到身后暗卫的目光，也许他们眼里满是狐疑和戒备——涌动的杀意被他们觉察到了。
    但她没有解释，因为——他们不配。
    白梅疑惑的探了探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在猜度究竟是谁惹她生气。
    在场的人，包括白梅，都对杀气格外敏感，左枫自也察觉到了，但他没有回头——不管她的杀意是针对谁，他还是陆振，都是应该的。
    萧施的心愈发迫切了——他想知道那个答案！
    尽管联系她动杀意前的谈话可以推出一个说得通的缘由：她并非没有怀疑陆振，相反的，她很怀疑，之所以在讲述的时候没有表露半点怀疑的意思，是因为没有证据。而她动杀意，正是因为陆振，因为他为一己之私，罔顾生民性命。
    可——为什么总觉得，她的杀意不单单是为此，不单单是针对陆振？甚至，也不仅是对左枫。
    熟悉。这种感觉太熟悉。
    “我到底做过什么！”
    “为什么师姐会那样看我，那样的眼神……心死如灰……委屈，愤恨……不抱一点期望。”
    “一定有我不知道的！”
    “我伤了师姐的心……”
    萧施的心绪突起波澜，白梅将向着左樱的脑袋又转向了他，似乎很不解：他又怎么了？
    左樱此刻无暇他顾，她要尽快想清楚，以绝对的理性，想清楚。
    “陆振该死吗？”
    该死。
    甚至在那种可能下，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他死！
    但这样的处理太情绪化了。
    “首先，你得明确一点：该死的是那个陆振，是那个有别的解法却不用的陆振。而不是这个陆振。”
    “拿不到那个陆振，便报复这个陆振，这于理不合，师出无名。”
    “其次，你为那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前世’，杀了陆振，他肩上担着的职责又由谁人来补？”
    “若真杀他，那得先培养起能替代他的人。那么，陆振在医术上的天赋，是绝无仅有的吗？他的存在，是无可替代的吗？”
    “最后，原主和陆振的感情究竟如何？她会愿意你自作主张的，以她的身份，用她的能力，杀死陆振吗？”
    “若她回来，发现自己的师兄死于占了她身体的你的手，她会高兴吗？还是，会痛苦？”
    “你要明白，你能做什么，又不能做什么。”
    “你只是一缕借住她躯体的游魂，不能由着自己的情绪擅作主张！”
    “你该为她着想，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该多为她想想。”
    “左樱。你没有资格。没有资格替她做这种选择。”
    “你是看客，你是路人，你是旁观者。即使占据她的躯体，你也仍是局外人。”
    “你不能自以为是的，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便夺了她的决定权。”
    “你不能按自己心思，为她做决定。”
    “是杀是放，是原谅还是疏远，都该由她自己决定。”
    “而你能做的，该做的，是在她回归之前，稳住局面，尽可能的把情势往对她好的方向推，而不是嚷着为她报复雪恨，大开杀戒。”
    “你不能替她原谅，却也没资格替她报复。”
    “陆振……纵他该死，也不该由你来杀，还是借她的手来杀。”
    左樱轻轻呼气，调整着动荡的情绪。

 第84章 得药

    “其实，还可以往好的可能想：陆振没有别的解法，所以才这般。”
    “若是这样的话……放过他的不甘心，能削减一些。”
    “那么，希望他没有那么卑劣，不然，我如何能接受，那样的原主就为了他的私欲，被毁成这样！”
    “陆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不是那么不甘心，不是那么不情愿，放过你的理由。”
    理清思绪，左樱仍旧保持着沉默，她不想和他们说话，一个也不想。
    她只想得到答案，并期望自己不会因为得到的答案而大动肝火，愤而杀人。
    一行人沉默的行着，明明天高地阔，气氛却很压抑。
    暗卫们虽狐疑不解，却也不敢贸然打问，因为——主子没开口。
    主子从未开口，仿佛没有觉察到小姐时而内敛，时而外放的杀气一般，但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而主子知情却不开口，萧施道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便没了声儿，他们什么身份，哪能开这个口。
    不过气氛确实很怪异就是了。
    从他们主子，到他们小姐，到萧施，都透着股怪异。
    但没人敢开口说话，所做仅是跟着这三位，不掉队。
    这样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氛围，直到他们行至伏日的据点，才散了散。
    “主子。小姐。”
    众人到下，留守据点的人员立刻出来向左枫和左樱见礼。
    左枫摆摆手，没应声。
    他转身面向左樱，没开口，只是眼带询问：萧施也一起吗？
    萧施的眉头早便蹙起，到了这据点，脸色更是难看：他的势力竟无声无息的，早就延伸到了这里！
    “在这等我。”
    与左枫对视片刻，左樱转头向着萧施道。
    “师姐？！”
    萧施大惊。
    而左枫得了左樱准许，立刻吩咐暗卫将萧施请去一边喝茶。
    萧施急得炸毛，暗卫也不好强动他，左樱则面色平静的安抚道：“听话。”
    萧施很不情愿，他不放心他们单独相处，也不想他们排开自己，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答案，可是——
    “我就在这，等你。”
    他终究只是巴巴的看着她，没有忤逆她的意思。
    “嗯。”
    左樱点头，脸上微有了些笑。
    暗卫向左枫投去征询的目光，不知是否还要请萧施过去，左枫只微颔首，将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们不用动他，只需保证他在此处即可。
    安排好萧施，左枫先行，领着左樱离去。
    白梅看着倒比萧施稳重，只定定看着左樱远去，并将红色的信子吐了吐。
    左樱跟着左枫走，驭气范围却一路蔓延展开——到别人的地盘，怎能不小心些，哪怕这个别人，是左枫，唔，或许应该换个词更准确——何况这个别人，是左枫。
    左枫没有刻意放慢速度，以便拖延时间，尽管他很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在我身边，她不会高兴的。”
    比起用手段留下她，他更该做的，是给她她想要的。
    左樱的防备直到左枫将一个手感温润，绘着朵不知名小花的瓷瓶递给她，方才滞了一瞬。
    “里面是液体……”
    左樱微垂着眼，暗道。
    “它叫什么？”
    左樱打量着瓶身上的小花，问。
    “含情。”
    左枫道。
    含情？
    左樱的眉立刻蹙了起来。
    这回不待左樱问，左枫便主动讲解交代起来：
    “含情并非媚药，但却常被误当媚药解。”
    “以解媚药之法解含情，是完全错误的做法。含情无争，但却最忌打压，是以以内力压制，服用药物，都不可取。”
    “误将含情当媚药，以内力压制，服丹药求解，非但不能解含情，还会倒逼含情药效。”
    “如中含情，不管不顾为最佳解。”
    “如服丹药……”
    “如何？”
    左樱仍垂着眼，声色冷淡。
    “如服丹药，似火灼身，不行交合之举，或能挺过……”
    “如以内力压制……或许……内力尽散，可解。”
    左枫斟酌着用词，尽可能严谨的道。
    这是他再三思量后，认为除交合之外的唯一可能：散尽内力，然后硬挺。
    挺过了，就结了；挺不过……也结了。
    左樱终于抬起眼，看他的神色很嘲讽：“你倒真舍得下本。”
    左枫沉默着，没接话。
    左樱嘲了一句便就此打住，她收起药瓶转开眼，随意打量，不再看他。
    “师兄说，你出使诸国，是为了我。”左樱很随意的挑起话头，问他，“是吗？”
    “是。”
    左枫毫不迟疑。
    “那这里，也是因为我而存在的咯？”
    左樱进一步确认道。
    “是。”
    左枫再次道。
    “那哥哥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左樱终于再次凝视他的眼眸。
    “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左枫道。
    左樱的眼神有了瞬息波动：这便是原主想做的事吗。
    “那我希望，哥哥不要同我反着来。”
    左樱道，看他的眼神很认真。
    “不会的。”
    左枫道，他本想再添几句解释，但终究没有。
    “那最好了。”
    左樱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看了看，移开眼时轻哼道。
    “这些事情，不要告诉萧施。”
    左樱侧过身，淡淡道，虽是提醒，却根本不容他拒绝。
    “好。”
    左枫应下了，没有半点犹豫。
    “……”
    对话明明轻松顺畅，可左樱却总觉得不得劲，顺利得不得劲。
    “那我走了？”
    左樱道，心中总觉不爽。
    也许是因为厌恶和他待在一起？总觉得他包藏祸心，不怀好意？离开就好了。
    左樱这般想着，侧转的身子已完全转过背对左枫——她要走了，和他待一起很不舒服。
    不等左枫答话，左樱道完告别语便迈步开走——
    “樱樱——”
    左枫终于开口唤道，手也抬起。
    左樱脚步微滞，回眸看他，见他虽抬手臂，却并未触碰到她，反还在她回头看去的一瞬，缓缓垂了下去。
    左枫凝视着她的眼眸，从中看到淡淡的询问，也只看到淡淡的询问。
    “没事。”
    左枫脸上突地有了些笑，微微绷着的身体在这一瞬松弛下来。
    “你去。路上小心。”
    他道。
    左樱奇怪的看着他，眼里满是狐疑。
    虽然左枫的笑容看起来很纯净，但架不住左樱疑心重：他什么意思？在路上给我挖了坑？还是这会儿就没打算让我走？
    左枫只含着微微笑意看她，左樱暗自嘀咕了两瞬，扭回头也不应答，抬腿就走。
    这次左枫没再伸手，只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看着她一步步离开自己。
    “樱樱……”
    他忍不住在心底喃喃唤道，却极力克制住了不管不顾向她奔去的冲动。
    走了好几步，左樱仍旧满腹狐疑，但她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左枫也没什么动作……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看她停下，左枫面色微诧，他几乎快要不由自主的向她快步跑去，可她冷淡的声音却在此刻传来：
    “长生之道，就在其中。哥哥，可悟。”
    左樱微抬起手，道了一句。
    在左枫愣神之际，她离开了，速度很快，左枫回过神来时，已不见她的身影。
    心，一下就空了。
    明知她要走，明知她这就要走，明明他已在目送着她离开，可为什么，当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却无法接受呢。
    心，好疼。
    明明才刚分别，才一瞬不见，可他竟已无法承受对她的想念。
    长生……
    她觉得自己对她，不过是贪恋长生。
    真的是吗？

 第85章 我不干净了

    “师姐！”
    明明没有很久，可萧施却觉备受煎熬，见到她的身影，他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白梅也直起身子，往前探了探头。
    左樱抬手轻拍他的头，又向白梅露出些微笑。
    “走。”
    她道。
    “奥，奥。”
    萧施愣愣应声，眼睛却往她后面看了看：左枫呢？奇怪……
    “……小姐？”
    不见自家主子，暗卫一头雾水，不知该不该拦，难道就这么让他们离开？主子呢？
    “他没事。”
    左樱淡淡道，话落抓着萧施就走，暗卫根本来不及反应。
    追是没可能追上的了，暗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决定先去瞧瞧自家主子是啥情况。
    左枫啥情况？左樱也想知道。
    尽管左枫没做什么，但她总觉得可疑，所以，她没有停止驭气。
    带着萧施出了据点，左樱将他放下，没有着急赶路——走远了影响驭气精密度。
    “师姐？”
    萧施很疑惑，被放下还没什么，但停下……
    “先调息。”
    左樱瞥他一眼，给的理由极其合理。
    “噢。”
    萧施说不出不对，而他也确实一直没有好好调息，现下被点到了，他不敢多言顶嘴，应了声便乖乖盘坐下来，看看左樱，看她正盯着自己，他忙闭了眼，沉心静气，慢慢调息。
    待萧施闭上眼，左樱的心神立刻转回到据点那边。
    她带着萧施走后，暗卫们面面相觑几瞬，往里去寻左枫，而左枫……
    “他拿的什么东西？”
    左樱眉头微蹙：那形状，是小瓷瓶。并且，是两个。
    想到怀里的药瓶，左樱眸色微沉：他给我的不是那个药吗？
    见左樱盯着萧施，还变了神色，白梅不由动了动，转过脑袋去看萧施：他又做什么坏事了吗？
    白梅有些不理解。
    左樱走后，左枫还呆站了会儿才有动作——他转身从药架上拿了两个小药瓶，那俩药瓶左樱先前扫过两眼，和她现在揣着的这个很像，甚至它们就是邻着摆的。
    若说左枫拿这两个瓶子和她拿到的药瓶的区别，大抵就是瓶子上绘的花纹不一样。
    左枫给她的这个，瓶身上绘的是明黄花蕊，花瓣透明的不知名小花。
    大抵是制作它的原材料？她方才也没细问，因为不太必要。
    而左枫拿的那两个，一个瓶身上是绘的某种蓝色花朵，花瓣一丝一丝多而密，向内卷起裹着花心，花心是红色的，被丝丝花瓣包绕掩藏。
    另一个药瓶，瓶身上是红色的花朵，其花整体通红，不见花心，连花瓣看着也像是整个一瓣，就像是条红绸弯曲扭绕成的花朵，并且扭得很随意，绽出不规则的棱角。看起来就像团如刺的火，又或者像团如火的刺。
    “他要做什么？”
    左枫拿了药瓶，握在手里，手又垂下半拢于袖中，他离开了这个房间。
    “主子。”
    来寻人的暗卫很快和左枫遇上，左枫只微点头，“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暗卫对视一眼，没敢再跟上——反正已经确认主子没事了……
    左枫孤身走开，进了一个房间，左樱扫了扫，感觉像是休息用的。
    “睡觉拿药做什么？应该是药？他又没受伤，吃什么药……”
    左樱关注着他的行动，并暗自嘀咕。
    左枫进了房间，挥袖带上房门，他往里走了走，但并未到床前。
    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展开手，打开一个瓷瓶，倒了倒，从里滚出一粒浑圆的丹药。
    他垂眸看了看，将手心的丹药送到了嘴里。
    “？？？”
    左樱看他喉结滑动，似已将药服下，一时只感莫名其妙。
    “他干嘛？是没受伤？难道我疏忽了？”
    左樱正懵，左枫的呼吸却突然一沉，跟着变得急促起来，送服丹药的那只手也慢慢攥紧。
    撑了会儿，他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似乎很痛苦。
    “我靠！”
    左樱大惊，心想：服毒自尽？！
    “坏了坏了。我没想弄死他啊！”
    左樱一下慌了：他要死了，原主没哥哥了！
    她差点没忍住拔腿就跑回去，但动了动腿，她又注意到眼前还在调息的萧施，还有疑惑的看着她的白梅。
    似乎是被她波动的情绪影响到了，萧施微蹙着眉，睫毛颤动，似乎想睁眼看看情况。
    “莫分神。”
    左樱立刻道了一句。
    萧施微蹙的眉头舒展开，躁动的气息又被揪回理顺。
    打了个岔，左樱又转回去关注左枫，见他虽一副痛苦姿态，却没吐血，好像死不了的样子……
    再就是，他手里可还有另一个瓷瓶——就算服毒，他也备了解药。
    “别急别急，他死不了。”
    左樱忙自我安慰道。
    稳了稳情绪，左樱又嘀咕道：“这家伙在搞什么玩意？”
    想了想，左樱试着驭气探入他体内——他们的内力也是气，理论上讲，应该也能驭，但这气有主，只怕不好驭？打外面驭气进入内察，也不知……
    可以。
    左樱原还担心搞出什么问题，但进去后发现不会有啥问题——他们体内的气和外边的没啥区别，只要她驭的气不在他体内逆行就好。
    倒是……
    “这是什么？”
    左樱驭气碰了碰那些奇怪的东西。
    毛绒绒的……像蒲公英……并且……很多！
    “这什么东西啊！活的？！”
    左樱感觉……它们在疯狂繁殖！
    “靠！”
    “这家伙在搞什么！”
    左樱加大了驭气量，沿筋顺脉，在左枫体内游走。
    “到处都是！到处都是！”
    她一边行气，一边心惊。
    “嗯？”
    “这是什么？”
    左樱驭气狂行，突然发觉一处高起的地方。
    “错觉吗？”
    “为何感觉……有股气运行得很规律……”
    与此同时，左枫费劲的凝出一缕神思，暗想道。
    “啊……行到那里了……”
    本就已臻极限的左枫，差点完全失控。
    他直起身，颤抖着，去开另一个瓷瓶。
    而左樱驭气爬上那拔地而起的高处，还奇怪的探索了一圈——这里怎么这么特别？和别处都不一样……
    左樱还寻思莫非这里便是关键所在，立刻又驭气打外面找这是个什么部位。
    这是……
    “啊！”
    左樱一下散了驭气，整个人都在惊恐的颤抖：那是，那是——啊！
    “我不干净了……你丫手贱什么！啊啊啊啊！”
    左樱要疯了，立刻撤了驭气，狂滚回来。

 第86章 心花放

    左枫服下丹药的瞬间，感觉在那里走动的气突然消失了，周身的气也有种异样的波动。
    “错觉吗？”
    左枫将眉蹙起，不知这是否是他因气息躁动而产生的错觉。
    不过……
    “我是爱她的。”
    他垂眼看向腿间，那里仍旧挺立——“止欲”的药效还没完全发挥。
    他往下看着，心里却想：
    “不是因为长生，我就是爱她。”
    他仰起头，往后靠，倚着椅背，他终于安了心。
    不可否认，她说他对她的感情，不过是贪恋长生，真的给了他巨大的打击——如果不是因为爱，而是为那可笑的长生，如此对她，他无法原谅自己。
    虽然，为了爱也不对。
    “就到这里。”
    “就这样。樱樱觉得自己是为图长生，才对她有非分之想，也好。”
    “她无法接受的，而我这世已经踏错。”
    “她有着前世的记忆，我已没有半点可能。并且，也实在不配。”
    “就到这里。希望……罢了，不再能见也好，她会开心一点。”
    左枫看着房顶，黯然的想，神情苦涩，又含着歉疚与几分释然。
    “师姐？”
    萧施睁开眼，看左樱脸通红，忙站起身。
    萧施站了起来，左樱却捂着脸蹲了下去：她感觉自己脏了。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还，还碰了。
    见她如此，萧施慌了，忙蹲下身，小心询问：“师姐你怎么了？”
    白梅也急得扭来扭去，它虽一直看着她，却根本闹不懂她这是怎么了。
    左樱说不出话——这怎么说啊！
    她感觉事情缘由难以启齿，将脸埋在手心里，好半天才嗫嚅着唇小声道：“我没事。”
    没事？可她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她虽将脸埋在手心，可双耳却在泛红，萧施看着蹲身埋首的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这几日他看到许多他以前不曾见过的她，她会迷茫，会委屈，会愤恨，会脆弱，还会……像现在这样，害羞。
    他感觉心里在生发出一种特别的情愫，像有朵花在心中盛开，含苞待放的花朵，一瓣瓣打开，挤得满满，让他有些难受，可又觉得欢愉。
    他忍不住张口呼气，以盼压住这挤满胸腔，欲往上溢的情愫。
    左樱既羞又悔，无暇他顾，萧施缓了一会儿，勉强抑住心中情愫，他张口，声音却有些低哑：
    “师姐……”
    托他的福，左樱一下清醒了。
    她抬起脸，萧施也调整了一下声调：“你真的没事吗？”
    听他声音趋向恢复正常，左樱提着的心微松，点头，并道：“嗯。”
    萧施看着她，有很多事想问，但……
    “我们现在是回玄赤绿吗？”
    他终究没问。
    “嗯。”
    左樱再次点头，神色正常了许多。
    “那伏日这里……”
    萧施犹豫道，心里愈发好奇她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先前与左枫独处，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有方才，她的情绪为何频频波动，又为何脸色羞红？
    他感觉他有许多信息不曾了解掌握，而这些信息全都与她有关，很是重要！
    他想知道，与她有关的事他都想知道，可是，她不愿说。
    她不愿告诉他，不愿让他参与，可是……以前从不会的。
    “我和他聊过了，这次的事不会再发生。”
    左樱正色道。
    萧施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道：“去玄赤绿看过情况，我们许要再回来。白勒近期频频出事，除却他的缘故，更可能是白勒掌权者心中不很安分。”
    “本来上次就该彻查到底的，只是师姐不在，我不敢贸然深查……”
    左樱突地蹙眉：“上次？”
    萧施愣了下，一瞬间好像想到什么，神色微变了变。
    “嗯。”萧施很快敛回神思，肃然道，“就在师姐生辰前。”
    萧施简单给她讲了下，大致就是快到她生辰的时候，凌川先起疫病，白勒又生乱事，跟着又得到消息，苏国大乱，太子皇子打成一团，各般手段层出不穷，左樱担心身处苏国的左枫有危险，便越哀岭往苏国去，萧施则孤身前往白勒处理异物，陆振途径凌川被困住手脚。
    当时谁也没多想，毕竟每天都会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发生，即使时间点赶在了左樱生辰，他们也只觉得是这些妖魔鬼怪想趁她生辰，几人都不得空，来个群魔乱舞，可现在……
    两人都觉得这些是左枫的手笔了。
    左樱低垂着眼，面色有些不好：这个疯子！
    “师姐……”
    萧施唤，一时不知白勒还用不用查——如果都是左枫的手段，那……
    “去过玄赤绿再来。”
    左樱吐了口气，迅速调整好情绪：虽然这些很可能都是左枫的手笔，但，白勒仍有问题。甚至……应该反过来推论——是先因白勒有问题，才有左枫到白勒。
    左枫的本性，不是恶的。
    如果他真那么丧心病狂，那也不至同原主十年时间罕有相见，如陆振所说，他出使诸国，一步一步，将势力发展至各处，是为了原主，他想离她近一点。
    如何才能离她更近？在她会出现的地方出现。
    他有更简便的手段，但他没用，因为他知道她想要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他用了更费劲的法子，努力让自己的势力遍布，非但不会给她添麻烦，还想予她助力。
    这人……真是，不知该怎么说。
    回想先前与左枫的对话，左樱有些无语，甚而恼怒：一句“不会的”就给她打发了，倒真不怕她误会！解释几句会死吗！

 第87章 执剑者

    萧施默了片刻，想说什么到底没说，他点头道“好”，全都听她安排。
    “调息好了？”
    左樱扫了扫他，问。
    “嗯。”
    萧施脸上绽出笑，点头应道。
    “那走。”左樱站起身，眉头微凝，“我们得快些，不然师兄怕不在玄赤绿了。”
    萧施神色微动：似乎比起查看玄赤绿的情况，师姐更在意陆振……她本不愿多见陆振的，为何现在又……师姐找他，到底是为什么？兴师问罪？还是……和左枫有关？
    萧施总感觉是后者。
    所以，师姐到底瞒了他什么事？
    萧施很想知道答案，但见她双眉微凝，却只轻轻笑道：“师姐无需忧急，师兄会在玄赤绿的。”
    左樱闻言刚要转开的眸光又凝在他脸上，盯着他的眼睛，心里涌起些许思量。
    “去伏日的路上，我已给玄赤绿传过信儿，让师兄在玄赤绿等我们。”
    萧施紧接着便解释道，并不隐瞒。
    “噢～”
    左樱了然应声，心里却想：他对符法的研究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她看《觅仙踪》，萧山对符法的感悟还没到这份上，当然，《觅仙踪》并未完整记录萧山于符法的感悟，甚至那上面记录的，不过是萧山初从先太子师爷学符法所得，至于他离开并指峰后的符法造诣，她无从得知。
    也许，萧山后来也修到这地步了，而萧施站在他的肩膀上，又有仙师指导，自能在小小年纪便更上一层。
    看他现在就能远程传信，想来更为简易的通讯工具很快就能有了。
    虽然萧施说已提前打过招呼，让陆振搁玄赤绿等他们，但两人还是迅速启程，往玄赤绿去了。
    为了照顾萧施，左樱并未将行速拉满，而她既行有余力，便不由接着思量起以后的事来：
    去玄赤绿见过陆振，问了答案，还要回白勒一趟。
    萧施所谓的深查，指的就是白勒的历史问题，唔，他也觉察到了？嗯，也是。他与白勒颇有渊源，两次事件又都是他亲自处理的，有无问题他确实很容易判断。
    那么白勒的历史问题应该怎么解决？她其实不是很想插手。
    一个是白勒的问题要比较彻底的解决，需要时间，很多时间。不是一天两天，不是十天半月，可能得一年两年，或者更久。
    虽然不管多久，这问题都该解决，毕竟这是原主分内之事，而她占据原主躯体，也该代她担起相应的职责。
    她本不该因怕花费时间精力，便甩手不管，但——她有更合适的解法。
    不想插手的第二个原因，是左枫。
    虽然左枫对白勒的事是一点解释没给她，但她仍能综合各处细节得出一个推论：
    左枫在白勒设立的据点，正是为解决白勒的历史遗留问题而存在。
    而这，也是解决白勒问题的最好途径——魔法打败魔法。
    白勒的问题是人，是人性，它不是以个体形式存在的妖物，一剑斩杀了就完了，人性，是很复杂的事，甚至，是无法解决的事，不过，它可以被扼制。
    ——此即，驭人。
    人性的恶，是无法消灭的，欲望，是无法根除的。
    善恶如光暗，光明与黑暗，永会同存。
    但虽不能根除，却能控制，打压，阴影虽存，却只在光明之下，恶念虽有，却只能存于脑海之中，如敢施行，猖獗露面，必为光亮灼杀！
    而这，正适合左枫来做。
    论个人实力，左枫自不如原主，但论驭人，他却是个中高手。
    无论是借力打力，驱狼吞虎，还是挑拨离间，各个击破，与人斗，玩战术，左枫都会比她强，毕竟是皇家、将门教出来的人啊。
    原主……可能也不会太逊色，毕竟基因在那摆着，但她离家时才5岁，仙师……会教她这些吗？
    不确定。
    总的来说，原主在驭人这块，概是略逊于左枫的，而她……更别提了。
    她接受的教育里可没有这些，哪里能跟他比。
    综上所述，与其她费劲巴拉的亲自去查，搞不好还弄个打草惊蛇，逼得他们狗急跳墙，还不如交给左枫去搞呢，顶多……她给他当当打手。嗯，还可以把萧施配给他做副手。
    反正她没金刚钻，最好也就别揽瓷器活，掌控大局什么的，就她现在的水平，根本来不了。
    当然了，她也有可能猜错——白勒没啥问题，之所以出事全是因为左枫，而不是什么历史原因；左枫在伏日设立据点，也不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而是为了便于制造问题。
    但不管猜对猜错，左枫接下来的行动，都必须照她的安排来！不然——饶过他意义何在？
    如果她全都猜错，那么左枫就是纯粹的恶，为了一己之私，枉害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那他就该以命抵偿，纵便免他死罪，饶他性命，也得他戴罪立功，不然……他凭什么？
    所以，还是得回白勒一趟。
    左枫以前如何，她已管不了，但以后，他只能走正道！
    伏日的据点就算设立初衷不是为了做好事，往后它存在的意义，也必须是为民众谋福祉！
    左枫这一柄剑，以前可能或正或邪，但到她手里，他能斩杀的，便只有邪恶！

 第88章 想要再来一次！

    左枫仰面倚着椅背坐了一阵，直等身体恢复正常，这才起身走出房门。
    他召来暗卫，打算了解了解伏日乃至整个白勒的最新动向，好做更进一步的安排。
    但暗卫来了却先同他禀报他和左樱离开密谈后，萧施同灵蛇吵架的事，以及左樱回来，他还未至时，她和萧施的对话。
    虽然左枫原没打算问这些，因为不觉得其中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暗卫开始汇报，他却并未打断——听听也行。
    “……你怎么能这么悠哉？你不是最喜欢师姐了吗……”
    “……我说过什么，你又答应过我什么……”
    “……”
    暗卫低垂着头，恭敬而详尽的汇报道。
    左枫默默听着，神色淡淡，他想起左樱见到萧施时曾说，“不过你好像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从萧施的回答看，萧施答应她的东西，应该是——不与他动手。
    她要萧施答应这个，是在担心谁呢？多半是担心萧施。
    “而我也确实如她所料的，将萧施打成了重伤……”
    “她会怨怪我吗？肯定会。”
    “因修符法而导致的体弱，有没有办法修养回来呢？如果有，仙师应该不会藏着不说，所以是没有办法的吗？但也还是让人研究看看，能滋养些许也好……”
    左枫不知前世萧施的所作所为也没比他和陆振好多少，还因出手重伤他而歉疚，觉得该想想办法补偿一二。
    他觉着萧施终归比他和陆振强些，便想萧施更好一点，如此才配和他的樱樱在一起。而补偿萧施，也就相当于在补偿左樱了。
    左枫胸中思绪微涌，耳朵却没把暗卫的汇报落下：
    “我心里挂念师姐……我应该想到的……是因为你知道师姐即使离去，也仍在关注着我们……”
    左枫原只是抱着随便一听的心态，并不期待从中挖出什么极具价值的信息，可听暗卫说到这么一句，他一下愣了：
    “即使离去，也仍在关注？”
    他不由得在心底重复了一遍，想到什么，霎时红了脸——
    “难道是樱樱？那……”
    为着这种猜测，左枫的脸色变作通红，心跳不由加速，呼吸也微显凌乱。
    暗卫关于这部分的汇报很快结束，正欲进入正题细说伏日之事的后续处理情况，左枫却抬手一压，止住他的话头。
    暗卫不解，但也没有多言，仍低着头，等着他开口，或者示意自己继续往下汇报。
    左枫的心思却已彻底跑偏，止住暗卫继续汇报，他开始细细回想，先前的所有异样。
    “不会错的。”
    “是樱樱！”
    “她看到了，并且……”
    想到那处细节，那股不属于他的气，曾在那里摸索徘徊，最后惊慌失措的突然消失，腿间某物不由要再次挺立起来。
    他原已不指望能再同她亲近，可是……
    “好高兴！”
    一想到与她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心便不由雀跃起来。
    “我肯定是第一个！”
    再想到这个点，左枫心里更生出一种满足感。
    “可惜……”
    激荡的心绪很快又急转直下，躁动的躯体在瞬间疲软。
    “踏错了。”
    左枫遗憾的想，有些悔恨。
    “不该这么着急的……”
    “可是，没有机会了。”
    “机会，再不会有了。”
    他微微抬眼，目不聚焦，心里虽在悔憾的想：“没可能了”，但又心有不甘。
    “如果还能再来一次……我一定可以做好的！”
    “只要能再来一次。”
    左枫慢慢攥紧了手：“可以的。”
    “我一定能做到——像母亲一样。”
    左枫暗想：我才不稀罕什么长生，我只要能和樱樱在一起。
    “等我做成这一切，便有向仙师提请求的资格了？”
    “只望他，赐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心思兜来转去，左枫终究还是不甘：不想放手。想得到她。人和心，他都想要！
    他承认自己不配，也认定自己不再有得到她心的机会，可是……
    “只要能重来一次！”
    是的。只要能重来，只要她不再有那些记忆，就如同这世的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一般，他可以重新谋划，一步一步，夺取她的心，让她爱上他。
    “怎能将她拱手让人！萧施纵好，却绝配她不上！”
    “我可以改。”
    “如若重来，我必不会再犯错。”
    “她会爱上我的，只要没有那些记忆……”
    “不能放手！想要她是我的。”
    “我的……”
    “樱樱……”
    突然尝到一点甜头的左枫，突然不甘心就此放手，并且竖立了清晰的目标——他要重来一次！

 第89章 为什么不学锻器

    随着目标确立，努力的方向也一下清晰，左枫飞荡的神思终于收敛回笼。
    “继续。”
    他道。
    ——解决白勒的问题，将是他功德簿上浓重的一笔！
    原已摆烂的左枫又升起万丈豪情，正往玄赤绿疾驰而去的左樱，却突觉心里一寒。
    “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么？”
    左樱将眉微蹙，虽是没有凭据的直觉，却仍让她分外不安。
    “玄赤绿？还是左枫？”
    都有可能。
    左樱一时拿不准会是哪里出问题，但不管哪里出问题，她现在的选项都只有一个——尽快赶到玄赤绿！
    如果是玄赤绿出问题，即刻赶到，即刻解决，如果是左枫那边要作妖，即刻赶到玄赤绿了了事，便能紧跟着回白勒处理相关事宜。
    “太慢了。”
    左樱等不了了。
    她停了停，萧施很快追上来。
    “师……？”
    萧施才至她身侧，两字才道一字，左樱便抬手抓住他手臂，猛地提速，带他疾行。
    萧施惊了下，先是不解，跟着又感到羞惭。
    “对不起师姐，我太慢了……”
    萧施低头垂眼，微微咬唇。
    “无需如此，你我各有所长。”
    左樱淡淡的宽解道。
    萧施这才抬眼看她，见她微冷着脸，神情很严肃——这一般是有严重的事情发生，才会有的神情。
    玄赤绿怎么了吗？
    萧施想了想，差点没忍住传信去问情况。
    但他很快又想到：未必是因为这个。
    她的急切，更可能是为陆振。或许，也是为左枫。
    “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又一次想。
    他想过很多可能，做过许多假设，但都感觉不对。
    答案……
    “施施。”
    左樱突然唤。
    正胡乱琢磨的萧施一下断了思绪，但他并不着恼，唇边还微漾了笑。
    “嗯。”
    他道，两眼很专注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不学锻器？”
    左樱问，两眼却仍看着前方。
    方才说到“各有所长”，左樱便又想起这茬：萧施为何不学锻器而学符法，是因为没有锻器天赋还是因为其他？
    她有些想确定一下，略一思量，便顺嘴问了。
    萧施愣了愣，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并且……师姐的记忆恢复了？还是……是陆振？还是左枫？
    萧施突然想：莫非在伏日，他们聊的是这个？
    但他很快又摇头否定：不该。
    师姐和左枫有两次密谈，如果……唔。也并非没有可能。
    首次密谈他们谈论的话题更可能是“感情”和“白勒”，但若提及白勒……可能当时没有展开详谈？是到伏日方才……不对不对。
    还是说不太通。
    有问题。有……
    “不方便说吗？”
    不见他答话，左樱终于将眸一转，满眼无辜的问。
    “啊，没有。”萧施立刻醒神，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因为师姐已经很强了。”
    “……嗯？”
    左樱愣了下，有点懵：啥意思？什么叫……
    “师姐已经足够强，我学锻器并不能予师姐太多助力，”萧施看着她懵然的脸，眼里不由生了笑，他展开解释道，“学符法的话，就可以帮到师姐了。”
    “！”
    左樱一惊，眼瞳微颤。
    她完全没想过！是这样的原因。
    “其实锻器我也没有完全放弃的。”萧施想想又补充道，“只是因为主修符法，锻器强度不便过高。”
    “可是……”
    左樱忍不住道，但说了两字又说不太下去。
    “师姐是想说符法的副作用吗？”萧施却不甚在意，脸上还洋溢着笑，“师姐又忘记了——只是体弱，不会早夭。”
    左樱看着他带笑的脸，一时说不出话。
    “生命本就是要燃烧的，有意义的话，不妨让它绚烂一点。”
    她现在才理解，他当时说这话的真正含义——他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去追逐光。
    “你不用为我难过。”
    他说。
    因为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这份感情的种子，很早就埋下了……
    “对不起。”
    左樱抱歉道：她不能给他的情以回应。
    原主怎么选都可以，她却是选都不能选的——毕竟他的情，是对原主的，她没有一点资格，可以替原主做选择。
    再就是——
    “我原该在你身边，护你周全，可是……”
    她必须离开。
    她不想，也不能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即使，是他。
    萧施原还不解她为何道歉，脑中正冒出些猜想，便听她后一句解释，不由愣了愣神。
    “师姐是自由的。”愣怔了一瞬，萧施脸上又扬起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师姐不用担心。”
    “嗯。”
    左樱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轻轻应声，心中一个想法愈发坚定：强制左枫回正途，走正道，然后把萧施配给他做副手。
    左枫人不咋地，能力却铁定不容置疑——有他照看，萧施轻易出不了事。
    给这两人凑成搭档，她也能放心去大漠，不用挂心天下是否太平，生了灾祸乱事会否无人处理。
    不错。去过玄赤绿，回过白勒，处理好私事，安排好公事，她便要启程前往大漠，体验——锻沙。

 第90章 再回玄赤绿

    左樱全速而行，与萧施、白梅抵达玄赤绿时，太阳才只西斜，离落还早。
    但虽左樱等人速度已经够快，陆振还是等得分外心焦，连着给玄赤绿人看了几个小时的病，他都快把人全过了一遍，才终于听到说“阎君和圣女来了”。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立刻起身欲去迎上一迎，但没走两步，那袭耀眼的红衣便闯入眼眸。
    微微颔首以回应玄赤绿人的呼唤，左樱和萧施目标明确的向着陆振走来。
    “师兄。”
    左樱和萧施皆道——尽管心里对他不喜，面上功夫却还是得做到位。
    陆振脸上一下有了压不下去的笑，他快步向两人走去，关切的问：
    “事情都处理好了？可有受伤？”
    左樱本不想说话，但他的后一个问题……
    “师兄给施施看看。”
    左樱道。
    陆振眼中讶色一闪，目光转向萧施。
    萧施本不想承他的情，但众目睽睽之下，左樱又在旁侧，并且是她亲自开的口，他只能配合的伸出手。
    萧施近来倒总在受伤，陆振伸手诊了诊，眉头微蹙，又瞬息展开。
    “没什么大碍。”陆振笑了笑，放下萧施的手，语气随意但关切，“施身上可还有药？若吃完了，我一会儿再给你炼些。”
    “不用劳烦，还有。”
    萧施道，语气并不亲热，甚而十分冷淡。
    陆振没有动气，毕竟这死小子从小就这样，除了对左樱说话一脸笑意，对其余人他都是这副欠揍的死样。
    “我给你炼些新的，你的身体需要好生养养。”陆振道，唇边还带点笑，“你我之间，何用说劳烦。”
    而他愈是如此，萧施便看他愈不顺眼：虚伪！
    装什么好人，假仁假义！
    萧施懒得跟他演，不爽的转开了眼，心想：你等我回头跟你算账。
    “那就麻烦师兄了。”
    左樱拍拍萧施，向陆振道。
    陆振心知两人如此态度是因他对玄赤绿做的事，嘴上却还故作淡定的道：“不会。我们之间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
    左樱也没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对质，让他难堪，毕竟……他还有用。
    扫了扫周边的玄赤绿人，左樱淡淡道：“师兄空了来找一下我，我有事要跟你谈。”
    陆振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敢显露半点异样，只露出些笑，应道：“好。”
    与陆振打过招呼，左樱又将目光转向萧施，萧施立刻意会，领着她离了人群。
    萧施和左樱走后，陆振周边的一群人才又起了声音，七嘴八舌的小声谈论：
    有的说，“阎君怎么受伤了？遇上的不知是什么妖物……”
    有的说，“果然还是得圣女陪着一起，阎君单独行动太危险……”
    有的还自我反省，说，“要不是咱们没搞清情况，乱了阵脚，圣女和阎君也不至分头行事……”
    有的则不解萧施臂上怎么还缠着条蛇，说，“怪瘆人的”。
    还有的劝陆振说，“青衣大人还是先去看看圣女要说什么，圣女这般神色，想必是很要紧的事”……
    陆振只是笑笑，并未即刻离去，因为——他还没做好准备。
    陆振继续给人看病，并一心二用的思量着一会儿要用的措辞，左樱则在萧施的带领下，去了一处无人的房屋。
    “这里就是我阿爹的家了。”
    左樱微微转动目光，打量着这处居所，萧施则在一旁笑着同她介绍道。
    左樱轻轻点头，以作回应。
    这房子虽然久无人居，但却不显破败，院里不生杂草，屋里不落尘灰——符法的功效。
    萧施领着左樱屋里屋外的转了圈，问她：“师姐要歇会儿吗？”
    左樱只道：“看你。”
    萧施一下笑了，道：“那师姐陪我去个地方？”
    “好。”
    左樱点头，没有多问。
    萧施便又带着她离开屋子，顺着条阡陌小路走，路上遇到些玄赤绿人，两人都只微微颔首以作回应，并未开口攀谈。
    等两人停下脚步，是在一块墓碑前。
    虽是坟茔，又近日落，但此处却无半点阴森，反还鲜花遍植，竞相开放，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如此美景，不由叫左樱呼吸微凝，暗叹：“好个花团锦簇。”
    萧施将面上笑容收敛，向着墓碑肃然拜下，并道：“祖父好，祖母好，孙儿萧施，和师姐来看你们。”
    左樱也注意到墓碑上的刻字，尤其是左下角的立碑人：
    “儿，萧山；媳，莫失。”
    值得注意的是，两列刻字看起来有些不同，似乎不是同一时间刻的，字迹也不一样，像是出自两个人的手。
    “看来萧山带莫失回玄赤绿的时候，这二位老人家已经去世很久了，或许……在萧山离开玄赤绿，前去并指峰拜师的时候，这二位便已仙逝了……”
    左樱暗自猜想，神色却很恭敬，虽然这二位与她这个异界来客并无关系，但她也随着萧施拜了拜。
    白梅早就在留意她的举动，见她低首躬身拜了，它便也伏身拜了拜，一如在云蒸观里拜先太子师爷一般。
    白梅伏身下拜，萧施这才想起自己将它忘了，忙又介绍道：“这是白梅。”
    白梅瞅他一眼，总显嫌弃。
    向着墓碑拜了拜，左樱不知还能做什么，东张西望似乎也不礼貌，便只呆杵在原地，等着萧施安排。
    萧施似乎也没什么话说，毕竟他和这二位，是从未谋面的，除却血缘关系，别的他也和左樱差不多。
    “我们走了哦。”
    萧施道，告别的话语比左樱预想的还要简洁直接。
    虽然觉得这样就走很仓促，但左樱也没说什么，默默随着萧施又离去。
    回去的路和来时不是同一条，但左樱仍未开口，只默默跟着他走，扫视着两侧风景。
    左樱以为萧施会带她去拜他的父母，可萧施却带着她又回了那处房屋。
    面对左樱眼里的疑惑，萧施却只笑道：“师姐歇会儿？”
    左樱虽不解，却也没有多言，轻轻“嗯”了声，暗想：莫非萧山和莫失并未葬在此处？
    “晚饭师姐是想和村里人一起吃，还是我们自己做？”
    萧施问道，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得先准备一下，毕竟很久没回来了，他不在玄赤绿常住，粮油米面什么的便没储备，要自己做的话，食材得现准备。
    “怎么方便怎么来。”
    先前里外转悠的时候，左樱没瞧见什么食材，也就可以想象若是自己做的话，会有多麻烦，虽然她心里倾向于自己随便弄点吃的对付对付，但她自己随便没什么，甚至就她自个儿的话，不吃也成，但总不好拉上萧施一起。
    “吃过饭我们还得回白勒，不好耽搁。”
    左樱道。
    “好。”
    萧施笑着应，关注的重点却是——“我们”。
    师姐计划里会让他一起去诶。

 第91章 樱樱想知道什么？

    陆振磨蹭了挺久才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到这儿来的时候，他远远便见两人于院中交谈，萧施脸上是永远只对她展露的笑。
    “在聊什么呢？”
    他忍不住问，并加快了脚步，可等两人将目光向他转来，他又不由心中生寒，脚步微滞。
    左樱早就发现他了，甚至驭气范围都不用太展开。
    萧施对他没有好脸色——竟敢拿玄赤绿人作饵！枉你还是“妙手青衣”，一点医德没有！
    “来了。”
    左樱淡淡道，微微抬手，请他近前说话。
    陆振挤出些笑，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萧施怒目看他，若非左樱在旁侧，他早忍不住要破口大骂，动手揍他。
    陆振心中打鼓，不由回顾了一遍想好的说辞。
    左樱拍拍萧施，萧施立刻敛了面上怒意，转脸看她时一副乖巧模样，但这份乖巧很快变作震惊，因为她说：
    “施施去走访一下，看看可有伤亡。”
    “师姐？！”
    萧施大惊：师姐要支开我！
    陆振亦是大惊，但只一瞬他便松了口气：还好收敛了，没有做得太过火……
    “去。”
    面对萧施的震惊与不情愿，左樱神色却无波澜，语气淡淡，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萧施垂下头，很不理解，更觉委屈：为什么师姐要支开我？第三次了。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师姐在隐瞒什么？
    陆振一惊一缓，虽然他现在就能指天发誓，没有害死一人，更可以反口质问她这话什么意思，是怀疑他吗？但他终究只是闭紧了嘴，什么也没说。
    左樱这话听起来是在质疑他，甚至已经认定他有罪，让萧施走访，不过是为搜集证据，但换个思路想，她这般说，也是为了支开萧施。
    他得领情——一场对质已经在所难免，不让萧施不在场，是为他着想。
    不可否认，左樱支开萧施确实有这部分考量，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甚至，是最微不足道的，最次要的，顺带的，毕竟——他陆振的面子关她什么事。
    这个节骨眼让萧施去走访，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以为她要兴师问罪，但那只是捎带的，她的主要目的是，为原剧情里的左樱，讨一个答案。
    被内力压制过，丹药解过的含情，到底有没有第二种解法。
    这才是她回玄赤绿见陆振的主要目的。
    而这些，她不打算让萧施知道，所以他不能在场旁听。
    至于玄赤绿的事，在她遇上左枫，生出那个主要目的后，便沦为了附带的——不管陆振是否因为一己之私造成人员伤亡，她都不会动他，暂时。
    她没有多余的选项，虽然陆振人品不行，但医术多半是高到一时无人可替的，就算有人能替，也得她先找好，安排好，陆振一死立刻就能补上顶班，不然，仓促的动陆振，于黎民苍生并非善举。
    但就这样轻易将事揭过，她心里又不舒服：未免太便宜他了！
    虽然目前她不好动他，至多只能敲打，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便动，不代表以后也一直不便动。
    让萧施走访，就是要为日后动他做二手准备。
    这是一步，不管他是否造成人员伤亡，都会走的棋。
    而这步棋是否要成为杀招，就看他陆振，有没有让她手下留情的必要了。
    萧施赖在原地不想走，尽管他后面又考虑了一下：师姐让我去走访，并非纯粹为了支开我，是否有人员伤亡，也确实是评定陆振罪责轻重的重要条件，但……
    师姐还是想支开我。
    “听话。”
    左樱再次道，声音多了分冷意。
    萧施心头微凛，抬头看她，沮丧又委屈。
    “好。”
    他含泪应道，转身快步离去。
    陆振侧目看着，不敢说话。
    直等萧施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左樱这才转眸瞥陆振一眼，冷淡道：
    “走。换个地方说话。”
    陆振不敢反对，见她离去，慌忙跟上。
    左樱带他回到那棵花树下，午时不停释放幻气的花树，此刻只散发出怡人的清香。
    见她换的地方竟是这里，陆振愈发不敢吭声了。
    左樱没有着急开口，只先将眼前的花树仔细打量了一番。
    “果然。这小子当时竟还想藏拙！简直可恨！”
    左樱暗想，对他愈发不满——他无医者之心，医术再高超，于民众也只不过利弊各半，还是得尽早培养起接替他的人。
    坚定了心中想法，左樱终于转身，抬眸看他。
    对上她的眼眸，陆振更紧张了，只感自己准备的说辞无比牵强，根本逃不过她的双眼！
    那样的眼睛，是直看到他内心深处，让他所有卑劣的想法，都无处躲藏的眼睛！
    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压力，不，不是第一次。
    左枫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甚至连萧施……不。
    是第一次。
    不，还有师傅。
    洞悉一切，却又淡然无波。
    左枫的眼里有轻蔑，冷嘲，萧施的眼里有不喜，厌恶，独她和师傅，看穿一切，眼里却无半点波澜。
    仿佛，没有情绪，没有感情。像神明，在注视苍生。
    “我有样东西，想请师兄帮忙看看。”
    左樱垂下眼，开口道。
    陆振心中翻涌振荡的狂涛骇浪，随着她垂眼开口，一下消弭平息。
    那种无法抵御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不见，仿若从未存在，只是他的错觉。
    “什么？”
    陆振稳了稳震动的心神，尽量平静的开口。
    左樱没接话，只从怀里取出那个装着所谓“含情”药液的瓷瓶。
    陆振眼瞳一缩，微微发颤：难道……
    陆振废了好大劲才勉强压住心底的惊慌，伸手接过左樱递来的瓷瓶，他还在以为这瓶里装的是她从左枫那里搞来的，他之前浇在树脚，以使花树释放致幻香气的药。
    他心已无计可施，再不能辩，只道或该坦白从宽，老实交代，但随意一转瓶身，他却看到那醒目的明黄花蕊，这是——？！
    陆振一下愣住，大惊。
    事情这样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找我单独谈话，不是为了问责玄赤绿的事……”
    这似乎是好事，他可以放下提着的心了，但，手里的瓷瓶，也不是小事！
    “樱樱想知道什么？”
    陆振尽快敛了震荡的情绪，看向她肃然问。

 第92章 答案

    “师兄能告诉我什么？”
    左樱的目光在他脸上轻扫而过，淡淡道。
    沉默。
    陆振默了片刻，再次去看手里的瓷瓶。
    转动瓶身细细看了一番，陆振打开瓶子，轻轻扇闻。
    “不会错。是它。”
    陆振暗道，眸色微沉。
    左樱看着他神色莫名，垂眼静默，不知是在作何猜想，但不管他怎么想，她想要得到的答案，应该是跑不了的。
    陆振低眼看着手里的瓷瓶，暗自猜度还原事情的真相，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思来想去，还是有许多说不太通的地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此去白勒，遇上了左枫。
    打伤萧施的，不是异物，是左枫。
    而这瓷瓶，是她从左枫那里拿到的。
    “左枫是如何跟她说的？但不管左枫是和盘托出，还是有所隐瞒，我除却据实以告，再无他路。”
    “因为——她之所以拿着东西来问我，就是信不过左枫。”
    陆振很快理清思绪，将那些不能完全说通的猜测抛到一边，他向左樱看去，道：
    “含情无争，一种特别的情药。”
    “它以三情花之一的‘痴情人’为原料制作而成，也就是这瓶身之上，花蕊明黄似晨夕日光，花瓣透明如轻纱薄雾的花。”
    “这种花，只在坟头开放，并且只开在痴情人的坟头。人们认为它是痴情人死后所化，故称‘痴情人’。”
    “凡此花所开之处，其下必有尸骨，尸骨主人定有一爱而未得之人。”
    “但并不是所有爱而不得的人，死后都会开出这种花，这种花生长，盛开，需要情作养分，而判断一个人是否痴情，它比我们人类要擅长、准确得多。”
    “它偏好温和，柔韧之情，所选尸骨生前总是温柔，良善之人。”
    “他们总是默默想着，远远看着，静静凝视着心中至爱，他们会关注所爱之人的一切，会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出现，却独不会插足，破坏对方的感情，甚至，不会让对方知道他们的爱。”
    “默默，无争，深爱，成全，此即它要找的痴情人。”
    “虽是情花，但此花被普通人误食却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因为它所含之情，是温和的，就像晨夕时候的日光，并不灼热。”
    “不过——这种花制成的药液，还有另一个特性。”
    “含情虽无争，但却不能忍受打压，痴情人之所以是痴情人，就是放不下，忘不了，他们可以不争，但却绝不能容忍旁人打压，强逼他们放下。”
    “情深至痴，岂能抹除。”
    “若有人想强压，抹杀他们的情，便会招来他们最强烈的反抗——会灼杀一切的反抗。”
    “而它的这个特性，也使它被用来暗算各路高手——凡修内力的，中药的第一反应，必是以内力压制，而这，恰恰会引得它从无争到疯狂。”
    “它会摧毁一切压制它的东西，如果这个压制它的东西，是内力，那它便会燃尽中药者的每一丝内力。”
    “如果中药者把它当做一般催情药，服用丹药求解，也就是期望用药物抹杀它，那么，药效所至，气血皆沸，不消多时，便将咳血而亡。”
    陆振一下说了许多，把他能想到的都老实说了，一边说一边看左樱脸色。
    左樱静静听着，没插一句话，只暗暗比对左枫给她的说辞，心道：大差不差，陆振说的详尽些。
    见左樱没有开口的打算，陆振稍一停顿，便又接着往下倒：
    “但要解它，其实也很容易，只需……”
    陆振说到这卡了一下，飞快瞟了她一眼，有些不自在的道：“男女交合，立时能解。”
    “为何？”
    左樱突然问。
    陆振一下给她问懵了，愣了会儿才回道：“爱而不得，一朝得偿所愿，自然执怨全消。”
    左樱蹙眉，又问：
    “那如果这‘痴情人’所采尸骨为男子，却下到女子身上，或者采于女子尸骨，下于男子身上；又或者痴情人为男子，爱的也是男子，或者为女子，爱的也是女子呢？”
    “……”
    陆振愣了下，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者是没想到左樱会有这种同性相爱的想法。
    他愣了片刻方才回道：
    “此花虽名‘痴情人’，但终究不是痴情人，它只是被痴情人的痴情滋养，有了一份执念罢了。”
    “蠢花。”
    左樱道。
    不辨男女，不分对象，痴情人的痴情，就养出这么个玩意？
    低级。
    这样愚蠢的花，不该叫“痴情人”，这简直是对真正痴情人的侮辱。
    左樱生气的想。
    陆振看着她，不敢说话。
    左樱气了一阵，终于想起正事，敛了胸中气闷，她看向陆振，问：
    “没有第二种解法？以内力压制，并服丹药，可还有第二种解法？”
    陆振听了她的问题，微微敛眉，一脸凝重。
    左樱耐着性子看他，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他开口。
    正感无望，陆振却道：
    “有。”

 第93章 想不通

    左樱一下睁大了眼：有？
    有！
    “含情如水，无色无味，饮之入血，遍及周身。”陆振还没觉出问题，仍往下道，“如将中药者的血换而为新，亦能解。不过——”
    陆振突然停住，因为——
    “樱樱为何这样看我？”
    仇恨，涌着杀意的眼神。
    “为什么？”
    陆振很不解。
    “不过什么？”
    左樱冷冷的问，眼里的杀意一时竟压不下。
    “难度比较大……”
    陆振乖乖回道，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可是——她的杀意不该是对我……
    “你能做到吗？”
    左樱只问。
    陆振有些迟疑，但摇摆了两瞬，他还是如实道：“能。”
    能。
    哈。
    这一瞬，左樱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好想，杀了他！
    “樱樱？”
    如此强烈的杀气，陆振心里一寒，却又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她有情绪波动是应该的，很正常，可是……为什么她的杀意，好像，是针对的我？
    哈。冷静，冷静。
    左樱收拢手指，攥紧手心，狠命提醒自己不要冲动：冷静，冷静。他不是那个陆振。不存在，那些糟糕的事情，经历，也许并不存在。变了，一切已经被我改变了。没有。没有那所谓的前世，只有眼下，只有眼下！
    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该死啊，他该死！
    “樱樱！”
    陆振有些慌张：她哭了。
    泪水从眼眶流下，左樱却浑然不觉，她死死盯着陆振，看到他慌乱，无措，不解，担忧……
    呵。
    可她心里只泛起一声嘲笑：还真是，无辜啊。
    “你，为什么学医？”
    快给我一个理由！我忍不住要动手了！
    左樱眼里的杀意仍在翻涌，并且随时都有失控的可能，可听到她这般问，陆振还是懵了一下：我，为什么学医？
    “行医济世。”
    嘴似乎动得比脑子更快，但这个理由也确实冠冕堂皇，正义到他反应过来也不想改口纠正。
    “呵。”
    左樱这回是真忍不住嘲笑出声：行医济世？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那希望，师兄，真有，在行医济世。”
    左樱数字一顿的道，言辞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真想，现在就，干掉他！
    陆振一时无言可对，抿了抿唇，他还是低头认了：“再不会有下次。”
    “哼。”
    左樱冷哼一声，移开了眼，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秒，就会忍不下想杀他的心。
    “我要——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师兄你，最好不要跟我作对。”
    左樱冷冷道：要不是为了原主，为了百姓，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陆振浑身一凛，诚心应道：“一定。”
    左樱忍得好难受，她想弄死他，现在就！
    她真的一天也等不了了，等不了慢慢施行计划，等不了找到顶替他的人，甚至等不了借刀杀人，她现在就想！做掉他！
    这翻涌的杀意憋得她快要发疯，逼得她不住将驭气范围扩大，好缓解一二。
    她驭气在玄赤绿肆意横行，初时她只想发泄，并无具体目标，但当驭气扫到走访中的萧施，扫到缠在萧施臂上，突然起身抬头的白梅，她突然知道该做什么了。
    驭气于玄赤绿穿行，遍及玄赤绿的每一个角落，她要知道——到底死没死人。
    虽然以玄赤绿轻松的氛围看，应该没有伤亡，至少没人丧命，但——还是让我仔细看看。
    陆振见她眼眸轻垂，静立不动，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出声，也没有触碰她，因为——“气息变得平和了”。
    他稍稍安心，又不由想：为什么呢？
    他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明明对她用“含情”的是左枫，他什么也没做，虽然他在玄赤绿的事上做得不妥，可是，她的杀意不是为玄赤绿。
    含情。
    似乎是因为，他能解含情。
    可是，这是罪过吗？
    不应该啊。
    她怨恨的该是左枫才对……
    不过说到左枫，这事情又有诸多疑点。
    含情到底下在了谁的身上？
    “我没有！”
    他想起在哀岭时左枫曾愤怒的反驳。
    左枫不仅不承认对她下了药，还否认对她做了逾矩越礼的事。
    他有些不信。
    尽管左枫的神色不像说谎。
    但不管这药是下在了左枫自己身上，还是下到了樱樱身上，都不太对。
    如果左枫对自己下药，必定会以内力压制，或者服药求解……难道，他还没来得及这般做？不对，不对。
    左枫若对自己下药，必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念头，以性命为饵，他做得出的，因为他只能赌一次，一旦失败，便再无机会。
    左枫若选含情，必不会吝惜将性命全数压上，可是，这与后来的发展不符。
    他见到左枫的时候，左枫分明没有中含情的迹象，难道，左枫已经研究出能解含情的药了？
    他总觉得说不通。
    但若含情是下到了樱樱身上，也不对。
    含情一旦被压制，非交合不能立解，可她并没有……但萧施既认定左枫给她下了药，而她又大受刺激以至封锁记忆……
    左枫没有说实话。
    如果左枫什么也没做，她不该如此。
    那么，是左枫太过心急了么？也许，她中了含情，并未压制，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她为何安然无事。
    但左枫，会犯这样的错吗？他处心积虑，终于谋得一个机会，会这样轻率吗？
    甚至，选择下含情，都非上策。
    所以，还有一个可能——左枫下的，不是含情。
    但如果是那个……
    陆振不由蹙了蹙眉：他手里有？
    如果是那个……嗯……也未必。
    不一定是那个。
    天下情药何其之多，以左枫的权势人脉，他的选择也有许多。
    不过，总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
    很古怪。
    一定缺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第94章 验丹心

    陆振思来想去，总觉费解。
    他做的几种猜测，都不能完全解释这个事件，不能还原应对上所有细节。
    还有……
    左枫为何会给她含情？如果他非要证明，应该拿那个才对。
    难道我从头到尾，全都猜错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左枫采取的是什么手段？她又是如何洞悉左枫的心思，迅速逃离？还有，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如果是中药逃离，她应该来找我，还是说，她认定我解不了？
    说不通，说不通。
    左枫到底干了些什么？或者，说了些什么？还是，她纯粹是因为左枫所为所想，对所有人都失去了信任？
    她的记忆，恢复了？少许？
    虽有诸多解不开的疑问，但有一点，应该不错：左枫不再怀疑她的身份了。
    但左枫一开始，又为何如此笃定，她不是樱樱？
    白勒相逢，他们又谈了些什么？左枫将含情给她，她又拿含情来试探自己，到底是想得到什么答案？
    “第二种解法……”
    是为了这个？
    可知道这个答案，又意味着什么呢？
    她为何，会因此动杀念？
    左枫在谋划什么吗？她又在想什么？
    陆振突然感觉，这兄妹二人，他竟一个也看不透。
    “陆振。你出身皇家，工于心计，但这些手段对我用，可不太合适。”
    他蓦地想起左枫昨晚说的话。
    好像直到这一瞬，他才明白左枫这话的意思：他的算计在他眼里，太明显，太儿戏。
    在她眼里，也一样。
    千百年才出一位的女帝，及笄之年便能打破旧制，外平战乱，内震群臣，被举国臣民拥戴，登基即帝位，更能得仙人青眼，加赐长生，这样一位女子的孩子，生来便注定不凡。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和他们的差距，第一次生出山峰不能触天的绝望。
    “我真的，配吗？”
    他看着眼前这抹耀眼的红，明明近在眼前，却像悬天之日，永远，无论他再努力，也无法触摸……
    陆振怀疑人生的时候，左樱也将玄赤绿仔细翻查了一圈——还行，没出人命。
    而这些人也确实一点不怀疑陆振，还对他称赞有加，感激不已，都在商量着给供奉位子加他一个了。
    “呵。”
    左樱对此只想冷呵一声。
    不用想，若她现在就杀了陆振，这些人只怕还会震惊、愤怒的质问她：为什么要杀他们的救命恩人。
    为什么呢？
    只有原主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啊。
    但陆振得民心，不过是因为他有用，他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并且是原主无法填补的好处。
    可如果，这个基础不复存在了呢？我就不信，世上那么多人，没人能顶替他的位置！
    他会被遗忘的。即使是“神明”，也逃不过被抛弃，被遗忘。
    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神”，也一样。
    唉。
    “怎么办呢？”
    “我还是很想，杀了他呢。”
    “你会不会生气？”
    “若你也在，就好了。”
    左樱哀然想道。
    撇去情绪讲的话，现在对陆振动手，并非上策。
    她甚至不会尝试向玄赤绿人揭露他的真面目：没用的。
    即使述说真相的是她，他们也不会尽信，也可以说，他们会怀疑，但绝不会因此站到陆振的对立面，很现实的原因——他有用。
    并且，他们才刚切身体会过陆振的有用。
    何况……她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别看陆振现在跟她低头，若真众目睽睽之下对质，他绝不会认罪，反还会衬显得她咄咄逼人，蛮不讲理，空口白牙便要依着莫须有的猜测给人定罪。
    损害原主形象的事，她不能做。
    但明着来不了，还可以玩阴的。
    只要她想，弄死他也不是难事。
    并且，不会影响到原主光伟正的形象丝毫。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原主的感受。
    “这杀人的刀，到底借不借呢？”
    “嘻。”
    想到自己使的小手段，左樱不由狡黠一笑。
    “耍这样的手段好像也不能掩盖是我有意想要弄死他的事实，那行，我提醒他一下，左枫那边我也会着意点一点，这样总行了？”
    左樱觉得自己做到这份上，可谓仁至义尽。
    “那如果还是出事了，你可不能怪我哦。”
    左樱悄悄地在心里道。
    暗暗想定主意，左樱终于抬眼，涌动的杀意已经完全收敛。
    虽说是要提醒他一下，但左樱并不着急，她还有别的事情想问问：也算他还有点用，就当是放过他要收取的报酬咯。
    “三情花，是什么？”
    左樱问。
    如此巧合的数字，实在由不得她不多想。
    陆振原在看着她出神，虽然她抬眼看来的时候，他已清醒了些，但听到她的问题，他还是懵了好一会儿。
    “除了痴情人，还有什么？”
    不见他答，左樱便又追补了一句。
    陆振因为她杀意尽消的眼眸一阵恍惚，直到她再次追问，这才敛了神思回道：
    “爆焰，缠丝。”
    左樱闻言眼波微动：果然。
    而左樱如此问，并表现出如此神色，不由让陆振暗想：难道左枫用的果真是那个？那为什么……嗯？难道是在白勒用的？这两样东西可比制含情的痴情人稀有珍贵，尤其是缠丝。所以，用完了？
    “不能具体说说？”
    左樱突然道，一点不关心这样突然开口会否打断他的思绪，她只想知道具体信息。
    陆振也没生气，见她追问，心中更确定左枫曾用过这两样。
    所以，难道……他真的动情了？
    若是如此，昨日哀岭，左枫的神情便极其合理了——是他太想当然，猜错了，左枫对她，真是男女之情！
    胸中情绪因猜测震荡，陆振嘴上回话却没拖延，立刻便道：
    “能。”
    “爆焰，花如其名，像团爆裂燃烧的火，其色赤欲如白裹朱，视之灼热，触而扎手。”
    “它和痴情人有些相像，不过痴情人喜温和柔韧之情，爆焰却偏好疯狂、偏执的爱。”
    “爆焰亦生于尸骨之上，不过……”
    “以爆焰制得的丹药，比痴情人所制的含情，更像情药。”
    “含情染了痴情人的执念，无争但忌压制，如不压制，它与寻常水便没什么两样，而爆焰……”
    “它是活的。”
    “活的？”
    左樱忍不住插了一句。
    “对。”陆振点头，“活的。”
    “制含情的痴情人，像痴情人的影子，它被痴情人的执念影响，和痴情人一样，含情无争，不容打压，但，它没有痴情人的思想。它是朵自以为是痴情人的花，但实际却只学得了痴情人的无争，受压制时不计代价的毁灭。”
    “但，爆焰不同。”
    “它喜疯狂到极点的爱，但却不是影子。狂热的爱，是刺激它生长繁殖的养分。”
    左樱闻言瞳孔微缩：养分？
    “爆焰虽初生于尸骨，但它不像痴情人那样，只会在尸骨上慢慢死去，它会——主动出击，寻找猎物。”
    “每一个近距离接触它的人，都可能被它寄宿，只要——对方心有所爱。”
    “如果一直无人经过，那它会进入休眠状态，蛰伏等待。直到合适的寄宿体出现。”
    “而它一进入人体，就会立刻繁殖，而繁殖数量，则受宿主所爱程度深浅影响，爱得愈深，数量便愈多。”
    “但即使大量繁殖，它也不会对宿主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它唯一会造成的影响是：激发情欲。”
    “它视宿主心中爱意的深浅繁殖，绝不会过量，而当它停止繁殖，宿主的情欲也会得到最彻底的激发。”
    “而这激发的情欲想要彻底平息，远比含情苛刻。”
    “它，认人。”
    “必须是和心中所爱亲密，它才会如夙愿得偿一般，转变形态，不再增长。”
    “直到这时候，它才算真的死了。”
    陆振缓了口气。
    左樱眼里的惊诧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人很沉默。
    “他居然真的……”
    她理解不了。
    怎么会！
    “一定是男女之情？”
    她问，还不死心。
    “嗯。”陆振低声应，顿了顿道，“爆焰只好情爱，它甚至能探知到宿主都不知晓的感情，比宿主本人更懂他的心。因此爆焰制成的丹药，又名——”
    陆振微微张唇，看着她的脸吐出三字：
    “验丹心。”

 第95章 缠丝克己

    对于这个答案，左樱接受无能：
    “疯了！”
    “这都什么人啊！”
    “服了。”
    “什么鬼！”
    “受不了，受不了……”
    她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爱上自己的妹妹，更别提接受，甚至连尊重她也做不到了——原主肯定不爱他。
    这种偏执变态的爱，谁遇上谁知道。
    左樱突然很生气：这人真讨厌！真可恶！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是变态吗！
    不好生藏着自己龌龊的心思，竟还明目张胆的算计起来了！
    气死我了！自己恶臭，还想把她拉下水，简直可恨！
    “哥哥太自私了……”
    确实自私。
    他就只想着他自己，全然不顾她的死活！
    可恶！要不是你是哥哥，身份特殊，她又怎会对你毫不设防！
    可她的信任，却换来算计，换来伤害，你们都说爱她，却仗着她的信赖，毁掉了她！
    啊！气死我！
    可恶可恶！
    “樱樱……”
    陆振没忍住轻声唤：她生气了。
    左樱确实生气，并且快气炸了，陆振不吭声还好，一吱声便提醒了她：眼前就有一个欺负原主的家伙！
    对上左樱嗜血的目光，陆振立刻闭了嘴，乖乖杵在原地，一点不敢动弹。
    “哼！”
    左樱盯着他看了看，生气的转开了脸：不行，再跟这家伙待一起，我按不下这蠢蠢欲动的手了。
    “缠丝呢？”
    她问，只想尽快获取需要的信息，然后给他甩一边去。
    陆振微微抿唇，没敢多问，只老实回话道：
    “缠丝是种蓝色的花，因花瓣如丝，卷曲缠绕，而得名。”
    “它与痴情人、爆焰一样，寄情而生，见于尸骨之上。”
    “但它，很罕见。”
    “三情花中，痴情人最为常见，但它未被压制时表现的特性是无争，并且不会传播，所以它虽相对爆焰、缠丝更寻常多见，但影响范围却很有限。”
    “而爆焰，虽诞生条件比痴情人苛刻，但它一旦生出，便会一直等待，一直寻找，直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作为见证者的它，才会心甘情愿的沉寂死去，最后彻底消亡。”
    “爆焰虽少，却因极强的传播性，有着比痴情人更广大的影响——它在消亡之前，时时刻刻都可传播，只要有合适的宿主。它影响的人，能从一个，变成无数个。”
    “而要消除爆焰的影响，有三个方法。”
    “其一，被寄宿者如它所愿，与所爱之人亲近交合。”
    “其二，将被寄宿者隔离，使爆焰没有接触新宿主的机会。爆焰传播性虽强，但却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寄宿，心无情爱的人，它绝不会碰。”
    “这种解法，除了对被寄宿者不好，别的没什么问题。”
    “等熬到被寄宿者死去，如果被寄宿者的爱足够偏执疯狂，他的尸骨上便会重新开出完整的，肉眼可见的爆焰。”
    “如果被寄宿者的爱没有到那个程度，他体内的爆焰，便会随着他的死亡被迫消亡。”
    “整个解法进行期间，只需注意所有接触被寄宿者的人，都必须无情无爱。”
    “这种解法有一定几率可以获得爆焰。”
    陆振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的跑偏了，搞得像在卖弄学识一般，又或者像是老师在给学生讲课。
    所幸左樱并无不耐，看着还听得很认真。
    回过神来的陆振立刻收住，接着往下道：
    “消除爆焰的第三个方法，就是——缠丝。”
    “爆焰检心，缠丝克己。”
    “若说爆焰是偏执疯狂到极致的爱的代表，缠丝便是理性克制到极致的爱所化。”
    “它生来就克爆焰，因为它所选择尸骨，也有一份不输爆焰所选的狂热的爱，赤红狂热的爆焰，对于缠丝来说，不过是粒花心。”
    “缠丝的花心，亦是赤红，但却不能得见，因为这丝丝缠绕的花瓣，将它完全包裹，不透分毫。”
    “缠丝比爆焰还要稀少，也许是因为世人总多放纵，少有克己。”
    陆振说到这里，不由停顿了一下。
    “缠丝罕有，虽克爆焰，却极其难得，不过……”陆振顿了下又接着说，但很快又停住。
    他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一个透明的瓶子。
    以视觉观感来看，左樱感觉……像冰做的。
    而瓶子里的东西……蓝色的，一丝一缕，格外分明。
    ——缠丝！
    左樱看看瓶子，又抬眼看看陆振，没说话，心绪却在飞快转动。
    “这是师傅闭关前给我的。”陆振倒是一拿出东西便开口解释道，“只需一星半点，便可克制爆焰。”
    左樱微微睁眼，神色有一瞬异常波动，但很快被她压下。
    “樱樱需要吗？”
    陆振问。
    左樱摇头。
    陆振有些犹豫，正琢磨是全部给她还是分一部分，可是……
    “缠丝对含情如何？”
    左樱问。
    陆振敛神，道：“无效。”
    左樱沉默了。
    陆振想想则又补充解释道：“缠丝克己，针对的是心。爆焰之所以能激发情欲，也是因为心。可痴情人所制的含情不是。”
    “含情的无争与毁灭，都是无意识的，满足条件就会激发，而缠丝制成的药物，名曰：止欲。”
    “所以对含情来说，缠丝只是一种试图压制它，需要摧毁的东西。”
    “不过缠丝较之寻常解药，又有些不同。若用缠丝对付含情，含情只会将缠丝灼灭，并不会波及影响人体，简单讲就是无效，不会加重，却也无法减轻或者消除含情的影响。”
    左樱默默听着，又道：
    “它能像爆焰一样寄于人体吗？”
    左樱想想这玩意好像也不是点儿用没有，万一能用上呢？
    “樱樱是想……”陆振闻言道了半句，却是摇头，“只怕不行。”
    “爆焰寄于人体，也是有条件的……”陆振紧跟着道，说着顿了顿，故作不经意的问，“樱樱，有喜欢的人？”
    “……”
    左樱懵了下，有些无语：看来这缠丝的主意她还打不上了。
    左樱没答话，陆振也不敢表现得太过，蜻蜓点水般问了一句，很快掠过这个点往下道：
    “缠丝寄体，也需有情，并且……比爆焰苛刻。”
    “想要将缠丝寄养于体内，不单要求被寄养者心有情爱，更需要被寄养者本身就有极其克制的品性，不然缠丝放入，也会很会消亡。”
    陆振说到这又顿了顿，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快下了决定：“樱樱如果需要，这个给你。”
    陆振将瓶装的缠丝递来，左樱垂眼看了看，没接。
    “师傅给你没给我，可见它在你手里更能发挥作用。”左樱道，抬腿绕开他走，“你自己留着。”
    “樱樱——”
    陆振喊。
    左樱停住脚步，转眸看他。
    “我……”陆振拿着装缠丝的瓶子，卡了一会儿道，“抱歉，其实我可以把它划分一下，你拿一些，我拿一些，但我没有合适的瓶子，这个瓶子是师傅做的，我做过很多尝试，一直做不出效果一样的，我做的保存效果很差，会造成很大损耗，这也是用缠丝制止欲会有的损耗，我……你要是需要的话，请全拿去！”
    “……”
    左樱看傻子似的看他，很莫名其妙。
    “我不需要。”
    左樱道。
    陆振一下红了脸，猛地反应过来：我刚在说什么啊！
    左樱只觉他有病：“我又没动情，要它做什么。”
    陆振愈发窘迫了。
    “既然不便拆分，你就自己装着好了，有人要用，会找你的，到时你别舍不得就行了。”
    左樱淡淡道，实在没心情和他废话。
    “走了。”
    没再等他废话，左樱话音未落便没了人影。

 第96章 你且试着来吧。

    左樱走后，陆振的心还乱了一阵方才慢慢归于平静。
    直到彻底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这场谈话全是她在问他，而他全程除了不停答话交代，连个问的机会也没有。
    “变了。”
    “全变了。”
    她的光芒，锐不可当。
    可到底为什么？
    他不明白。
    这场谈话，非但没解开他心里的疑惑，反还让他心中生出更多问题。
    “她恨我。”
    “可是……为什么？”
    “她为什么哭泣啊。”
    想起那个眼神，陆振顿时如芒在背，极其不安：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失望，寒心，委屈的看着他？
    含情的第二种解法，到底意味着什么！
    答案。
    他想知道答案！
    “左枫，萧施……”
    一定得找机会和他们谈谈！
    陆振定下主意的时候，左樱已经回到萧施祖父家。
    她可能需要静静。
    她现在谁也不想看到，陆振？见到就想砍了他！萧施？看到也觉厌烦。左枫？想到就会炸毛！
    全他丫的神经病！
    个个都让她心生厌烦。
    “好累……”
    左樱茫然立了一阵，身心俱乏。
    她走上石阶，倚门而立，很快又顺着门溜下来。
    她蹲在门口，抱着双膝，红色的竹棍横在膝上。
    她感到自己的情绪十分低落，也清楚造成它的原因。
    “得离开。”
    她想。
    “得尽快离开他们。”
    她在心里喃喃重复道。
    “我讨厌和他们在一起！”
    “看到他们就要想起他们对她做的事，罪该万死的事！”
    “不能杀了他们，彻底抹去他们的存在，对我太痛苦，太折磨。”
    “哈。”
    左樱忍不住呼了口气，感觉心中的愤恨已经无法压制。
    “杀了他们也不会快乐的。”
    她想，极力克制想要杀人的欲望。
    “她会难过的。”
    “即使他们罪该万死，却也还是她最亲近的人。”
    “她会孤独的。”
    “没有他们，她便成了孤独的神。”
    “她需要。”
    “她需要他们活着。即使再也不见。”
    “哼。死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最好活着，如此才能承受她的怨恨。”
    “不过她不记得最好。不记得她就仍是快乐的，幸福的。而导致她不快乐幸福的源头，会在我手上解决！”
    “恶心的男人，学学怎么爱人！”
    “真想把你们剁成本体——一滩烂泥。”
    左樱生气的想。
    左樱在这里自我开解，自我治愈，陆振定下主意回来，却是去找了萧施。
    他以为左樱会去找萧施，可竟没有！
    萧施也懵了，顾不上厌恶他，只恶狠狠的盯着他逼问：“师姐呢？”
    陆振哪里知道，一时只暗悔：竟忘了这茬！
    萧施要炸毛了，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但比起暴打陆振，找到左樱显然更重要。
    “师姐撇下我径直去了伏日？”
    萧施立刻便想。
    这猜想一冒出来，便再止不住——“绝对是！”
    萧施这般想，立刻便要往伏日去。
    “你去哪！”
    陆振喊着问。
    萧施不理他，自顾自的走，晚饭也不打算吃了——再磨蹭更追不上了！
    但他没走几步便被迫停住了脚步——
    “白梅！”
    他喊，白梅却唰唰唰的往前蹿，头也不回。
    陆振来的时候，白梅便直起身探头探脑，萧施因陆振给不出什么信息而炸毛要追去伏日的时候，白梅立刻松开了缠着他的身体，一落地便向着反方向飞速窜去。
    萧施追第一步的时候，是想把它逮回来的，但迈第二步时他突然想起什么——白梅知道师姐在哪！
    陆振傻眼了两秒也反应过来，两人便都追着白梅快步跑去。
    白梅窜得很快，并且……
    “这个方向是……”
    萧、陆两人俱是幡然醒悟：竟忘了这里！
    关键时候还是得靠白梅，而左樱也暗暗在想：
    “白梅真好。”
    要不是有白梅这个小家伙，她在云蒸观就几次没忍住要给萧施砍了。
    “虽然蛇蛇看着就心慌怕怕，但白梅也是真好，真可爱，真好看，巨通人性，巨通情达理，巨好！”
    想到可爱又聪明，且总向着她，护着她的白梅，左樱愤懑黯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丝笑。
    “唔？”
    左樱突地蹙眉：是谁在用驭气？
    “萧施么？”
    “那看来陆振找到他那去了。”
    左樱想着站起身来，虽然瞧见这师兄弟两个就烦，但——还有白梅！
    想到可以看到白梅，而白梅的存在又能提醒她：这已经不是原本的剧情了，一切已经改变！
    她喜欢白梅！
    想看到白梅！
    可等她展开驭气查探，却发现竟是白梅在领着他们往这来……
    左樱愣了愣，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小家伙也学会驭气了？
    若用驭气的是萧施，是萧施先察觉到了她在这里，白梅应该在他臂上，而不该跑在最前面。
    左樱为着自己的猜想愣了一瞬，脸上很快又绽出笑：白梅果然聪慧。
    她往外走了走，打算到院门外迎一迎。
    白梅行得极快，不多时便带着萧、陆二人出现在她眼前。
    “师姐！”
    萧施喊，人还没到跟前声音便已传来。
    陆振见到那抹靓丽的红，眼睛亮了亮，他本也想唤一声，但张了张嘴，却又无声闭上，只是脚步没停，仍在向左樱靠去。
    左樱当然听到萧施鬼叫，但她并未理会，她蹲下身，看着缓了行速向她慢慢游来的白梅。
    白梅觉得它应该停下了，停下等萧施过来，然后爬回他臂上，可是……
    左樱看着它笑，眉眼微弯，可等抬眼扫向萧施和陆振，她的神色里便只有不耐：“行了，就站那，别踩到它。”
    “……”
    萧、陆两人收住腿，乖乖停下。
    白梅吐了吐信子，继续向她扭着行来。
    左樱收回眼看它，越看越觉得它好看。
    她不由想：白梅要是变成人，肯定好看！应该是个穿青衣白碎花裙，黑眼睛，绿头发，看着就很清新怡人的小姑娘。唔……
    说来白梅是雄蛇还是雌蛇？左樱不会看，但她觉得是雌蛇，一定是！
    白梅肯定是个可可爱爱，惹人喜欢的小姑娘！
    白梅的手应该凉凉的，身体很柔软……
    白梅在她面前停下，把身体盘起，脑袋搭在身上看她。
    左樱想了想，将手伸出放在它盘起的身体上方。
    “这个对它应该是有用的？”
    左樱想，没有用驭气，而是用内力检查了一下它的身体。
    白梅微微抬了下头，动作很微小，并且很快又搭了回去，再不动弹。
    看得出它很疑惑，不停的吐着信子，但虽不明白左樱为何如此，它却仍旧很乖，没有乱动，任由左樱的内力在身体里游走。
    “唔。”
    左樱微蹙起眉头，垂眼看着分外乖巧的白梅，觉得有些不好。
    更仔细的看了第二遍，左樱蹙着眉收回了手。
    白梅看着她，信子微吐，脑袋微动，似在说：怎么了吗？
    左樱皱眉抿唇，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同它道：“你这样学我怕是不好，我不一定对的。”
    白梅偏动脑袋，好像不明白她的意思。
    左樱叹了一声，又道：“也罢，你且试着来。”

 第97章 最好别去

    “师姐。”
    萧施和陆振还是走了来，以白梅为界，一左一右的立在左樱面前，但直到左樱抬眼去看，萧施这才开口唤她道。
    “白梅还好吗？”
    萧施蹲下身问。
    看病这样的事，本该劳烦陆振的，但萧施有些纠结，他不放心陆振。让陆振给白梅检查，他一百个不放心。
    “日后你多费心，别的……它有分寸。”
    左樱道。
    “噢。”
    萧施乖乖应道，看看她又将目光转向白梅，白梅也偏转脑袋看了看他。
    陆振的目光在两人一蛇之间扫动，一时不知该不该蹲下来尝试融入他们。
    并且……
    “白梅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萧施看了会儿道。
    虽然白梅很有灵气，很聪明，很通人性，但有时交流还是有很大问题，至少……他不知道白梅需要什么，他能为它做什么。
    左樱默了片刻，道：“你可以教它认字，写字。”
    萧施愣了下，眼睛一亮：“对呀！”
    萧施觉得这法子可行，白梅那么聪明，肯定能学会！
    可陆振却忍不住插嘴道：
    “蛇的视力不好，视觉不敏锐，对静止不动的死物几乎没有感知……”
    萧施抬头拿眼瞪他：
    “白梅不是一般蛇！”
    “……”
    陆振一时无言：这条确实有些不同，但它有那么不同吗？
    萧施瞪他一眼却是又低头去看白梅，问它：“白梅能学会的对不对？”
    白梅歪动脑袋，似在思考。
    “如果白梅对死物感知不够敏锐的话，施可以试试用有热度的东西写。”
    陆振道。
    萧施又抬头看他，只一眼便没好气的转开了眼，不爽道：“知道了。”
    左樱没说话，心里却道：白梅当然能感知到，能学会，并且不用用什么有热度的颜料写，因为——白梅它会驭气。
    驭气感察，它现在就用得不错了，萧施……好像都不会？
    也可能会，只是她没见他用过，也许驭气感察对他太耗心力，他身体又弱，扛不住用。
    目光转到白梅身上，萧施的态度语气好了许多：“我会教会你的！”
    白梅看看他，微微将头点动。
    “好了。”左樱道，“带上白梅，吃过晚饭我们还得回——白勒。”
    左樱顿了下，没说伏日，只道白勒，以防陆振听了去不知死活的往那儿凑。
    “好。”
    萧施自然没什么说的，将手伸向白梅，请它上臂，白梅也不磨唧，两下便缠了上去。
    “白勒的事情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还要再去？”
    陆振问，愈发在意她的停顿：已经去过，就算是在半途遇上的萧施，她也应该弄清楚了事发地点具体是在何处，就算她不清楚，又或者去的是白勒的别处，那也不该如此。
    如此不自然的停顿，是在——防我吗？
    “嗯。”
    看白梅爬上萧施手臂，左樱便也站起身，顺便应了句，多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
    “那，一起？”
    陆振试探道。
    左樱瞥他一眼，语气并不好：“师兄最好别去。”
    陆振默了片刻，道：“为什么？”
    “这是为你好。”
    左樱冷淡道，说话的同时也将目光投向已经近到可以看见人影的玄赤绿村民——人家专程跑来请了。

 第98章 飨神宴

    玄赤绿村民的出现迫使陆振将追问咽回肚里，而他现在已经装了一肚子疑问。
    “白勒一行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前夜的事也还有诸多理不清楚的疑点，但据目前所有信息，他也能推个大概，可白勒又发生了什么？
    她遭遇左枫，两人会如何谈论？为什么……矛头竟好像一致的指向了他？
    他不明白。
    一如他不明白左樱为何怨恨他，他也不明白为何她言下之意透出的信息是：左枫不会放过他。
    到底聊了什么！
    他想不通。
    “任左枫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能无中生有，颠倒黑白？”
    “我明明没做什么，参与度奇低，到底怎么就得罪了他们？”
    “这不应该！”
    陆振不停的想，神色莫名。
    陆振满腹狐疑，萧施也有许多问题：
    “到底什么事？”
    从她见到左枫起，他就总被排开在外，三场谈话，他一场没能旁听参与。
    “为什么？”
    他不明白。
    “师姐在有意防我。”
    “她有事情不想我知道。”
    虽然想想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
    “不太对。”
    “为什么师姐要说：‘师兄最好别去’？还说：‘这是为你好’？”
    “让他碰上左枫，会出什么事吗？”
    “可为什么呢？”
    “仔细想想，师姐专程去伏日，一定有缘由，再回玄赤绿……她与左枫和陆振的两次密谈，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将左枫和陆振联系起来呢？又或者换个说法，什么样的事才需要找陆振？”
    “药。”
    萧施想到一个点。
    需要动用陆振的，不是疑难杂症，便是、奇毒怪药！
    “是左枫那晚下的？”
    “难道还有什么后遗症？”
    萧施不由转动眼眸去看左樱，有些忧心。
    左樱神色淡淡，看不出丝毫问题，萧施忧愁的转回眼，又瞟了下陆振：不知能不能从他嘴里探出些什么……
    可瞧见陆振那神情，萧施又不由暗自嘀咕，直道：他怎么也一副弄不清情况的样子？
    此念冒出，他难免心生嫌弃，但很快又转了念头想：也许师姐对他也有所隐瞒，并未尽数告知。嗯……想想也是，左枫为何会对他下杀手？这……
    也不是说不通。
    萧施突然又转了想法：左枫有动手的理由！
    ——药。
    若说药物，没人比陆振更有发言权。
    但……还差什么。总觉得还差什么。
    左枫自己下的药，又没人强逼他，陆振纵便懂药，左枫也没道理怪罪到他头上，除非……陆振的说辞会颠覆他的诡辩！
    可，若如此，那又有些不该。
    伏日……师姐到底为什么去伏日？
    缺了。缺了很多信息，以致无法推论。
    左枫会怎么狡辩？
    专程去伏日又是为何？
    急着回玄赤绿见陆振，又是想得到什么？
    为什么左枫会将矛头指向陆振？
    萧施亦有诸多疑问。
    不过，一手造出这些疑问的左樱，并不会给他们解答。
    而他们的思索也没能持续太久，毕竟左樱没打算跟玄赤绿人打交道，这顿饭她也是可吃可不吃。
    原本萧施是不爱与人交谈的，即使是在玄赤绿这样的地方。
    萧施只有面对左樱的时候，才会有说不完的话，至于其他人？除非有必要，不然他向来不爱搭理人。
    不过因为左樱失忆，他觉得自己应该转变一下想法、身份，应该学着像她以前那样做。
    不过……这一路行去，他还是很少开口。
    因为——有陆振。
    陆振作为师兄，在这种场合更合适第一个开口。
    既然陆振乐意演，萧施自也不会给自己揽事，耳朵听着陆振说话，眼睛却总向着左樱看去。
    左樱一点感觉不到饿，不过可能还是去坐坐好，毕竟人家费心费力的做了，总得给点面子意思意思。
    玄赤绿人做飨神宴，是很有一套的，概是因为这里曾出过一个萧山。
    他们吃饭，是在玄赤绿中心的道观。观里有殿，供着两座不知以什么材质的料子雕成的整身人像，一男一女，分别是除妖名师萧山，和锻器大师莫失。
    三人入殿取香敬拜，而后依次落座。
    左樱三人在殿内饮膳，玄赤绿人在殿庭吃喝，整齐的坐了一排又一排，男女老少全都到场，这么多人本该十分嘈杂，但现场却格外安静。
    左樱坐得很端正，垂眼看着面前的吃食，只觉……铺张浪费。
    太多了。
    他们也就三个人，哪能吃得了这么些。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陆振动了筷，她便也悠悠的随便夹起一筷，萧施随后动筷，然后殿庭内的众人才在族长示意下动筷开吃。
    现场的气氛因静谧而显压抑，合乎礼数规矩，却不显轻快热闹。
    左樱悠悠夹取面前吃食，浅尝辄止，虽然这些吃食味道很不错，用料看着也是稀奇珍贵，但她心里却在想别的：啥时候能走？
    左樱轻转眸光去看萧施，却发现萧施臂上的白梅正歪动脑袋看来看去，感觉……馋得快流口水了一样。
    萧施也注意到了，微微低头问它：
    “你想吃哪个？”
    一片寂静里突然响起说话声，殿庭内众人的目光便都被吸了去。
    白梅闻声看了下萧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萧施则转头向左樱和陆振道：“师兄师姐请先用膳，我去给白梅拿个碟子。”
    “去。”
    “嗯。”
    陆振和左樱皆点头应道。
    萧施便站起身，往殿外去，族长忙迎了上来，又有人麻溜的跑去拿碗碟。
    一套餐具很快送来，萧施以两手接过，神色冷淡而无奈的道：“坐下用饭，不用太过拘束。”
    族长道“是”，送碗碟来的只垂手低首，恭敬立着，未有应声。
    萧施也不与他们多言，道过便转身回殿，直等萧施再次落座，族长几人才回到座位，众人也继续动筷无声进食。
    萧施取了符帕给白梅放到桌上，然后依次开夹，放它面前的碗碟里，看它吃什么。
    白梅也确实不是什么都想吃，它不吃的萧施又给夹走，放他自己碟里。
    左樱静静看着，心道：这还有点样子。
    白梅也很小心的不让自己碰到装吃食的碗碟，看得左樱心头微酸：这小家伙被我的不喜伤到了，如此小心……
    陆振也侧目看着，说不上是何心情：反正要搁他的话……这么细致耐心的对条畜生，绝对是演的。
    萧施是真情流露？还是逢场作戏？不管哪个，都叫他不由蹙眉。
    但他没说什么，只又将注意力转向左樱。
    左樱这顿饭，本就可吃可不吃，现在更是直接去看萧施投食白梅了。
    萧施把吃的都过了一遍，筛出白梅想吃的，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把它想吃的多夹两份，安顿好白梅的用餐，萧施这才开始吃白梅不吃的。
    左樱也悠悠动筷，慢慢消磨时间。
    等把每样吃的都尝过，左樱倒了一盅喝的，浅抿一口……不错。
    蛮好喝。
    正欲再饮第二口，却听萧施问：“你想喝？”
    左樱转眸看去，见白梅将头狂点，不由暗自轻笑：小家伙真可爱。
    萧施便也给它倒了盅，白梅起身探头，却没喝，反又去看萧施，惹得萧施一脸懵：“不喜欢？”
    白梅将头身左右摆，看着很急，但萧施却不明就里：什么意思？想喝为什么又不喝？
    “白梅是怕把盅子弄脏。”
    左樱道。
    萧施愣了下，回过神一脸无奈。
    “放心喝，没事的。”
    萧施道。
    白梅却还看看左樱，像在不放心的问：真的可以吗？直接上嘴喝，将脑袋伸进去的那种哦。
    “喝。”
    左樱轻笑着道。
    两人都说可以，白梅这才放了心，将脑袋伸到杯盅上，往下低的时候有意放慢了，像在说：我要喝咯？真的要喝了哦。
    萧施没怎么管它，忙着吃它挑剩的菜，左樱含笑看它，眼带鼓励。
    没人呵止，白梅便将脑袋伸到了盅子里，小口小口的吸入这特制的酒水。
    左樱笑着看它，觉得它无敌可爱！
    除了左樱，萧施、白梅、陆振，都没少吃，左樱只是在等他们吃好的过程里，随意吃些，喝点酒水。
    酒足饭饱，云霞未散，族长来问留宿，萧施代回道：“我与师姐还要去趟白勒——”
    话道一半又转看陆振，道：“师兄可要在此留宿？”
    “师兄最好回宗门。”
    左樱突然道。
    萧施、陆振皆是一愣：这么严重？左枫难道还会追杀他\/我不成？
    族长亦觉气氛怪异，但他不敢多言，陆振微愣过后也回过神道：“我等此来已多有叨扰，族长无需再费心。”
    “哪里哪里……”
    族长道，两人你来我往一阵客套，知左樱他们着急赶路，族长也不敢多留，打过招呼，众人目送三人行去。
    出了玄赤绿，左樱懒得再装半点，只再次提醒陆振：“师兄最好别去白勒。”
    话落便拉着萧施两下窜没了影。

 第99章 为什么学医

    尽管做了被甩的准备，可等左樱真的甩下他跑路，陆振还是有些心惊：好快。太快了……
    他试着追了一下，发现完全没有追上的可能，只得放弃。
    “要去吗？”
    陆振问自己：她再三提醒，还要去吗？
    虽然不知具体地点，但若打定主意要去的话，慢慢找找，总能有些线索，若是运气够好，也许随意一选便能碰对……
    那么，要去吗？
    陆振有些迟疑。
    “师兄最好回宗门。”
    她说。
    她去过白勒会回宗门吗？还是……单纯为了——
    “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
    陆振暗暗想道，想不透为何她会怨恨自己，也想不透为何她觉得左枫会置自己于死地。
    左枫对他有这么大的仇怨吗？
    “虽是情敌……但也不至如此？”
    陆振暗道，十分不解。
    “虽是猜错，左枫对她确是男女之情，但……”
    “除非樱樱喜欢我，弃他而选我，不然……”
    “樱樱知道我的心意吗？”
    陆振突然想到，如果是因为情敌之故，那她如此劝告，岂非已知他的心意？
    一念冒出，陆振不由微红了脸。
    “她知道吗？”
    “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
    “还是……左枫告诉她的。”
    这猜想一出现，陆振羞红的脸色一下正常了。
    “若是左枫说的，那他必不会说什么好话。”
    陆振一想左枫对他的态度，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他赶忙去想，自己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说什么无礼的话。
    仔细回忆了一遍，失礼的事倒没做，但表现却很逊，令他不由懊悔起来。
    “樱樱知道吗？或许她并不相信？左枫的说辞她未必全信的，对的，她不信左枫。所以……”
    陆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表现不好，很糟糕。
    想起她的眼睛，他又不由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心情愈发忐忑惆怅。
    “不配……我配不上她。”
    这种感觉，令他分外难受。
    他原想在做好那些准备后，便向她表露心迹，举国为聘，期望能够娶她为妻，可是……不够。
    他目前做到的程度，完全不够！
    左枫的势力延展得如此夸张，他目前发展的势力在左枫眼里，恐怕不足一视。
    ——连左枫这关他都过不了！
    而这一切还是基于左枫只是哥哥这样的身份，现在确证左枫对她别有心思，这关他是永远别想过了。
    想娶她，左枫当然是必须要攻克的一关，可比左枫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她的心。
    甚至若能赢得她的心，左枫的态度都不那么重要了。
    可是……
    “我又没动情，要它做什么。”
    她不曾动心，不曾动情，这是好事，意味着每个人都有机会，当然也包括他。
    可是……
    “我真的能做到吗？”
    他没有信心了。
    一点没有。
    “她恨我。厌恶我。而我也确实做得很差劲！”
    陆振恼恨不已，后悔万分。
    “你，为什么学医？”
    为什么呢？
    一开始，似乎是为了博取父皇和母妃的关注。
    母妃最在意她的脸，也只在意她的脸，父皇只关心他的权势，只想活得长久，最好，永生不死，长生不老。
    而他的手足，不是吃喝玩乐，就是结党营私。
    皇宫里，没有爱。
    皇宫里，纸醉金迷，只有权势和欲望，谋算和杀戮。
    在宫里，什么都要争，“爱”也是。
    皇宫啊，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杀人不见血，人命和蝼蚁草芥一般轻贱。
    想在宫里活着，必须争。
    还得会争。
    想要博得他们的关注，不会危害自己性命的关注，就必须投其所好，让自己有用，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有用。
    最初决定学医，似乎就是为了这个。为了……被他们喜爱。
    至少，看起来是被他们喜爱。
    他做到了。
    可得到的，并不是他期望的。
    他期望什么呢，有些可笑，他期望得到的，是宫里没有的东西。
    母妃终究不爱他，父皇也一样。
    他们爱的，是永恒的容颜，永远年轻康健的身体，他们爱自己，也只爱他们自己。
    青春永驻，长生不死，真就那么令人着迷吗？
    他想，探寻这个答案。
    然而这个答案，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获得的，长生之法，明天学医几十年，仍不能得。
    父皇的耐心，消耗殆尽了。
    很可悲，明天这个为皇室效力二十余载，从无二心的首席御医，随时都可能因父皇一怒而丧命。
    谁也救不了。
    不可否认，明天医术高超，乃当世罕有，可炼不出长生药的话，他对父皇，便是无用的。
    从明天的身上，他已然看到自己的未来——终究会因无用，而被抛弃。
    如果不想这样，那最好，杀了父皇，取而代之。
    但这不是件易事。
    父皇什么都不在乎，独独在意自己坐着的位置，谁要想觊觎他的权势，他的位置，立刻便会招来他的报复。
    他兄姊众多，活下来的却屈指可数，这便是最主要的原因。
    所以要么不动，要么出手便能置父皇于死地。
    但这离那时的他，还太遥远。
    比起谋划弑父，他更该努力钻研医术，他需要让自己变得有用，不管是为了在宫里更好的活着，还是为了日后的弑父取而代之。
    至于他们的爱？他早不奢望了。
    因为，没有。
    他们就没有那种东西。
    自从认清这一点，他学医，便不再是为了他们了。
    他为自己而学，为自己心中所惑而学，为笼络人心而学，为保全自己而学，为有朝一日取代父皇而学，独不是，为他们而学。
    “行医济世。”
    这是谎话。
    别人的命，与他何干？
    他学医，从来不是为了济世。

 第100章 回首往昔

    “三皇子天赋异禀，更胜微臣，如常济世人，有朝一日，也会得仙人恩赐。”
    明天说。
    听到这话，他不觉兴奋，一点也不。
    恩赐？
    像孙时那样吗？
    他可不想。
    长生，不是好事啊。
    益寿延年，也挺糟糕。死了，还要被人从坟墓里挖出来，削肉研骨，只为，探寻长生。
    明天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效忠的君主，早就为了自己的长生，将他师傅的尸骨挖了出来，碾碎研磨，烹煮长泡，秘密研究。
    父皇没有将赌注全押在明天身上，所以明天的生死，全在父皇一念之间。
    但，仙师的到来，改变了已定的局面。
    ——孙时的尸骨，消失了。
    孙时的尸骨，含着长生的秘密——至少父皇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对于这具好容易搞到手，至关重要的尸骨，父皇无比重视，研究的人只能少少取用，用了做不出成果，还有杀身之祸。
    仙师到高平的时候，孙时的尸骨本还剩许多，但却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父皇为此震怒，后又十分惶恐。
    虽然没有被赐长生的资格，但父皇还是厚颜无耻的去求了，结果也是毫不意外——被拒了。
    “他非明主，德不配位。”
    仙师的评价，他深以为然。
    他这父皇，确实不配。不但不配，甚至应该折寿抵罪。
    明天大抵是备受身家性命朝不保夕的折磨，执意哀求仙师赐他长生法，但这真的很愚蠢——孙时的情，不是这样用的。
    父皇见仙师的时候支开了他，不过他还是从明天那里知道了他想知道的。
    “就此改过，勤政爱民……”
    呵。
    他还真是没法想象，他这父皇勤政爱民会是什么样。
    “至多增寿数载……”
    仙师还是太宽厚了。
    不过增寿这样的结果，不是他的父皇想要的，父皇他想要的，是长生，长生不老。
    增寿数载？怎能让父皇满足。
    他有时不禁会想：父皇当时是否动了弑仙的念头，妄想食仙人肉，饮仙人血，自己争一个长生。
    但没可能的。
    仙，可不是孙时那具能任父皇他摆布的尸骨。
    想起父皇那时阴沉的脸，他总会忍不住想笑。
    仙师说，明天可以提一个要求，而明天第一个想到的长生，被拒了。
    求赐父皇长生，被拒；求长生之法，被拒。
    有一个要求可用，但却无法换得最需要的东西，这让明天十分苦恼，也让父皇十分火大，尤其是在得知孙时的尸骨消失不见后。
    事情就这样变得很有趣。
    于是，他提了一个建议。
    “三皇子想拜仙人为师？”
    明天很意外，不过说服他并非难事。
    就连他父皇那里，也可以轻易说通，得到准许。
    至于仙师……他想仙师不会拒绝的。
    而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他所料，明天和父皇没有更好的办法，同意了他的提议，仙师也没再拒绝明天的这一请求，不过……
    还是有他没算到的。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在高平等我。”
    仙师受了他的拜礼，却如此道。
    这是预想之外的情况，听闻此言他便知不妙，但抬头对上仙师的双眼，他一下认清了情势：仙师的决定，无可更改。
    “陆逸，我再来的时候，也会看看你这期间的治国成果。”
    仙师又对父皇道。
    说完这些，仙师便离开了，突然而利落，根本没有给他们留下挽留的可能。
    仙师走了，而他——即将大难临头。
    父皇的脸色很难看，他毫不怀疑，那时候的父皇，对他动了杀念。
    父皇觉得自己被戏耍了，长生不老的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
    父皇肯定在后悔，没有想方设法的留下仙师，没有坚定不移的咬死了让明天求长生药。
    那时候，父皇一定恨极了他。
    父皇心中恼恨，不单想杀他，也想杀了明天。
    只因他和明天，浪费了父皇长生的机会。
    那两年，真是举步维艰。
    如果不是孙时的尸骨消失不见，如果不是父皇别无他路，只能将长生的希望寄于他和明天，那他和明天，一个也活不了。
    为此，他极其怨。
    他怨父皇无情，更怨仙师受了他的礼，却不肯带他离去。
    那两年，他每日都想：师傅到底会不会回来？
    是的。尽管只数面之缘，一日相处，可他甘心叫这一声师傅。
    明天虽教授他医术，可他心里并不仰慕。
    明天在他眼里，只是凡人。甚至，是个蠢钝的凡人。
    他觉得明天很失败，为徒，不能保其师死后安宁；为臣，不顾君主贤明昏聩；为医，言以济世为任，却终身卖命于皇室。
    明天医术纵好，却也只是庸人。
    可师傅不一样。
    师傅站在那里，便与凡人有别。
    他本不信有仙，可那日一见，他信了。
    他第一次，用仰望的目光，看一个人。
    “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
    这大抵是他，跪得最虔诚的一次，也是最高兴，最激动的一次。
    他极厌屈膝跪人，可跪师傅，他心甘情愿。
    “起来。”
    师傅说。
    这似乎意味着，师傅承认了他的身份。
    可是……师傅把他留在了高平，不曾带他离去。
    “为什么？”
    每一个夜晚，他都在心里问，委屈，又不甘。
    他时常会想，师傅可能不会再来，因为早已看穿他们的盘算。
    可他又想，师傅说，“陆逸，我再来的时候，也会看看你这期间的治国成果”，那就一定会来。
    甚至师傅之所以说这么一句，就是为了保全他。
    但时日久了，他又不禁暗嘲自己自作多情：仙师如此道，不过是为民生社稷。
    “到底会不会来？”
    这个问题，他想了两年。
    一日，一日，他心中的期望一丝，一丝，日益削减。
    他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未知的答案上，他开始日胜一日的，绞尽脑汁，从保全自己，到悄然壮大——他不能等，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日子长了，满脑都是勾心斗角，阴谋诡计，那抹飘然的白，不属于尘世的白，竟变得像梦中所见一般。
    “真有这样一个人，来过吗？”
    明明一切细节都很清晰，可他却不禁怀疑起仙师的真实性来。
    直到，那日。
    “师傅，真的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他首先感到的，是意外。
    意外之后，是欣喜，欣喜之后，是怨念。
    “师傅来了。”
    所以，他可以尽情有怨。
    两年时间，数百个日夜，期望变成失落，又发酵成怨念。
    当师傅真的回来，两年时间的等待里滋生的所有情愫，便都变成怨，或者说，委屈。
    他在殿外迎接，低着头，满心怨念。
    那抹似在梦中出现的白，从他眼前飘过，令他一阵恍惚。
    “嗯。”
    师傅从他身前行过了，淡淡的回应顺风飘来。
    一瞬间，他怨极了！
    怨师傅如此凉薄，如此冷淡！他可是等了两年！那么多个日夜！那么多个日夜，他战战兢兢，睡不安稳，只因性命朝不保夕，只因师傅答应收他为徒，却又不带他离去！
    “师兄。”
    这怨念正要变成愤恨，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却又响起。
    他愣了下，抬眼循声看去，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一下闯入眼眸。
    他又愣了下，看着眼前这个甜笑着，同他打招呼的女孩，一时不知所措。
    “师兄。”
    愣神之际，又有人唤。
    他转眼去看，见是一个神色怪异，举止别扭的男孩，看着和女孩一般大。
    “师兄。”
    他们这样叫他。
    两人还并排走着，跟在仙师后面。
    只一瞬，他便想清了师傅当时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是什么事。
    他笑着应了声，与他们一道往里走，一时间，怨念尽消。

 第101章 自此情钟

    两年时间，父皇根本没有用心政务，毕竟连他都对师傅是否会再回来心存疑虑，父皇就更别提了，何况依师傅那日所言，父皇就算后半生都勤政爱民，也不过能增寿数载，勤勉数十年换多活数载？这样的事父皇才不愿做呢。
    对这情况，师傅也是毫不客气，直言父皇没有好好治国，增寿也不够格。
    父皇不停检讨，说一定改，但他知道，父皇绝没想过改，父皇只是因为师傅的出现，又觉得可以将长生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满口保证改过，不过是怕师傅反悔，不再收他为徒，怕他不能习得长生之法，怕长生无望。
    他想，师傅也知道。
    但师傅并没说什么。
    师傅话很少，着白衣，沉默寡言，冷冷的，脸上没有表情，一丝也没有。
    淡漠如仙，超凡绝世。
    师傅像冰雪，静静铺在山巅，像皎月，倒映在无波无澜的深渊。
    师傅是静的，冷的。
    可她，是明艳的，鲜活的，温暖的。
    “王上好。我叫左樱，这是我的师弟，萧施。”
    父皇的探问，师傅不予理会，女孩却微笑着接过话茬，介绍道。
    谈笑自若，毫无惧意。
    面对父皇，能做到这程度，已是少有，而她看着不过六七岁年纪。
    “左樱。”
    他暗暗将她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他很喜欢她，越看越喜欢。
    她温暖，明丽，耀眼。
    如她穿着的红裙一般。
    “在外修行，不谈家世。”
    她一接话，父皇便又顺着往下探问，可她只笑着挡了回去。
    虽没有说，可看她的言谈举止，出身必不会低，反观一旁的萧施，就很局促，满身都溢着“强撑”两字。
    夜里，她来找他，问他可有银钱。
    这是一个他绝没料到的问题。
    “高平的货币有些不一样呢，我想带施施出去玩，师兄可以资助一点吗？”
    她笑着问，而他完全无法拒绝。
    “师傅不会怪罪吗？”
    他问，心里却已想着要和她一起去。
    “不会呀。”她眨眨眼，笑容纯净，“可以叫上师傅一起嘛。”
    “……师傅也一起？”
    这他还真没想过，确定是出去玩，而不是要直接启程，离开高平吗？他暗自嘀咕，十分意外。
    “可以问下，如果师傅愿去的话，就一起。”
    她道，丝毫不觉有什么问题。
    他暗自惊异：师傅那样的人……有这么好相处吗？
    可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师傅那样的人，正是最好相处的。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他问。
    “王上可会怪罪？”
    她也问。
    他笑笑，说了谎。
    “不会。”
    他道。
    现在再想当时的对话，她应该是看出来了的，但却没有点破。
    于是他带上银钱，她去询问师傅，有些出乎他预料的，师傅也愿去。
    最后，他们四人一行，明目张胆的出了宫，在外面招摇过市，到处晃悠。
    他很少，应该说就没有出过宫，第一次出宫招摇过市，就是和他们一起。
    那晚的都城，很热闹，可他记得更清楚的，却是她的笑脸。
    她真的很爱笑，穿着红裙，整个人暖暖的，像太阳一样。
    因为有她在，世界都明亮。
    他们在城里逛了一个多时辰，花费却并不多。
    他一开始还想了不少理由，准备了不少说辞，以便可以应对父皇对这笔大额花销的盘问。
    但他们只是逛，很少买什么，他主动问及，他们也一样态度。
    其实逛了没一会儿，父皇派来的眼线便在盯着他们了，不过他们谁也没在意，继续逛自己的。
    等回宫里，已经蛮晚了，他被召去问话，将父皇应付过去，更晚了。
    但回房躺下，他却还睡不着，他很兴奋，很高兴，第一次这么高兴。
    他想和他们在一起，尤其，是她。
    必须有她。不然会很暗淡无趣。
    他想了许久，终于入睡，那夜的梦，是难得的好梦，梦里有自由的风，看不到边际的天和地，有盛开如锦的繁花，有温暖的阳光，有——她。
    她的出现，照亮了他阴暗的人生。
    从此，他有了想要追寻的东西，有了想要去到的地方——有她的地方。
    “我想和她，在一起。”
    他想，永远看着她。想目光所及，入眼有她。

 第102章 愿为她济世

    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高平初见，至今八年，他们相处的时间，却总很短暂。
    他常在宗门学医炼药，而她和萧施总和师傅一起，四处游历。
    他倒也不是不下山，只是总难遇到，遇上了，也会很快分开。
    他好像后悔过，甚至想过放弃学医，因为不能常和她在一起。
    离开高平后，他彻底脱离了父皇的掌控，亦不想再回到那里，当初说要拜师学长生法的话，早被他抛诸脑后，曾经驱使他学医的理由，已经再不能用。
    他不想再为那些理由学习医术，什么长生，什么保全，对他都没有意义了。
    他不再不甘父母将长生看得比他更重，也不用再为保全自己而拼命研习医书，他不用拉帮结派，笼络人心，四处交好，父皇坐着的位置他也不稀罕。
    他自由了。
    他可以有全新的人生。
    可是，这新的人生，总还是被过往影响。
    跟着师傅后，他能学的东西便不再局限于医术，宗门有师傅置下的万千典籍，内容涵盖各方各面。
    可看来看去，他最适合学的，似乎还是医术。
    樱樱她专修剑术，亦兼锻体，萧施则修符法，亦兼修锻器，他若不学医术，又该学什么才好？
    于是，他仍旧研习医术，只是同时也涉猎其他方面。
    他希望自己是有用的。
    那建于雪山深处的宗门，似乎是专为他而存在，因为除了他，他们都很少在。
    他们总是在外行走，唯有他，常年在宗门阅览典籍，炼药制器。
    他什么都学，什么都想了解一二，可终究，他最擅长的，还是医术。
    ……还有毒，毕竟医毒不分家。
    但虽长于医毒，可他仍未想过济世，毕竟世人于他，无足轻重，毫无关系。
    他继续学医，只是为了能有一长技，为了能和他们站在一起。
    “妙手青衣。”
    会有这样一个名头，并非他转了性，只是……他们都有，他也不能落后。
    他得承认，他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他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四人，师傅淡漠，没有感情；左樱如日，温暖善良；萧施寡言，心有仁义；独他，自私自利，冷血无情。
    师傅淡漠，没什么不对，因为师傅是仙，视万物为刍狗。
    左樱温暖如日，他亦觉正该如此。
    唯有萧施，他不解。
    在不了解萧施身世的时候，他看萧施是有些轻视的，一如他们初见时候，萧施极力做出一副镇定模样，正襟危坐，想以此显示自己没有露怯，能自如应对那样的场合，可他见了，却只觉得滑稽。
    萧施对他，总是一副愤愤模样，似乎……是觉得他看不起他，而他也确实因为他这种硬撑的姿态，无法正眼看他。
    他见多了这种能力不行，还死撑嘴硬的人，也极其厌烦这种人。
    这种人，没资格让他高看，只配轻蔑不屑的俯视。
    很长一段时间，萧施在他眼里都是这种人，这种不配被他正视的人。
    这种轻视，即使萧施展露了极高的符法天赋，也不曾消却。
    真正对萧施改观，是在了解到他的身世后。
    萧施的身世，可谓悲惨。
    父亲，母亲，都为所谓的大义，为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世人而死，而他们舍命去护的世人，又是如何对待他们唯一的孩子的？
    如果不是师傅，萧施也许会悄然的死在某个雨夜，某个肮脏的巷尾，许是冻死，许是饿死，许是被霸道恶毒的孩童欺负殴打而死。
    萧施，消失。如他的名字，就此消失。
    他开始困惑，不明白萧施为什么还学符法，他不恨吗？
    修符法，意味着他将把性命献于世人，不曾予他半点好的世人，与他毫无瓜葛，人性各异的世人。
    值得吗？
    他不理解。
    也许这便是世人口中的伟大，可他不理解。
    为什么要为陌生人奉献，牺牲自己，这不值啊。
    他想了很久，终究只道：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伟大。因为他有那样的父母，所以也决定了他的品性。
    可，“仁”，“义”，到底是什么？
    “医者仁心”，“义薄云天”，到底作何解？
    他心中无“仁”，也不讲“义”，这也许就是他和他们的差距。
    “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这便是樱樱想要的吗？
    花容公主的女儿……真是崇高的理想。
    陆振暗自叹服，却又突地一愣：
    “难道萧施修符法，是为她？为樱樱？”
    脑中冒出这个想法，他立刻便顺着推了几遍。
    “真的……很可能。”
    陆振将唇微抿，眸色变幻不停。
    “你，为什么学医？”
    “那希望，师兄真有，在行医济世。”
    “我要：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师兄你，最好不要跟我作对。”
    他当时应承，说，“一定”，说，“再不会有下次”。
    “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陆振喃喃自语道。
    既然这是樱樱想要的，那他，愿为她改变。
    他愿，为她济世。

 第103章 她注定是仙

    理清思路，定下方向，眼下还有一个问题亟（ji）待解决：
    去不去白勒？
    “首先，樱樱应该是不知道我喜欢她的，其次……即使知道，她也并不喜欢我，甚至……非但不喜，还多厌恶……”
    “她不能接受左枫的感情，也不见得就能接受，倾向我。”
    “所以，不是这个原因。”
    “那么，她再三劝告，是为何？左枫还有什么理由，会对我动手？”
    “答案，也许只能从左枫那里得到。”
    “去吗？”
    陆振再次在心底问。
    他向着那个方向远眺，一时拿不定主意。
    “万一遇上了，樱樱会生气的？”
    “她已经因为玄赤绿的事对我多有不满，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对我憎恶非常，再将她的劝告置若罔闻……”
    “不行。”
    “我不能再惹她生气，让她不满了。”
    “不占优势。我一点优势不占！”
    “就算她失忆，记忆全无，大家都从头来过，我也不占优势！更因行差踏错，惹她厌烦！”
    “我的情况，不比左枫好多少。”
    陆振一下焦虑起来。
    “该死！萧施肯定喜欢她！”
    “而她不会接受左枫的感情，又厌弃我……”
    想到左樱竟带萧施同去，没把萧施也撇下，不反感萧施和她一起，陆振大感不妙！
    “她会选萧施吗？可是……”
    陆振焦心不已，略一想想这种可能，他就要疯了。
    “我想要！”
    他好像从未想过把萧施预设成对手，他总把萧施当不懂事的孩子看，当然，他看左樱也是孩子，不过，他一直在等她长大。
    可他似乎忘了，萧施也和她一般年纪，两人自小形影不离，感情可比对他深厚。
    她长大，萧施一样会长大，他们的可能，怎么看都比他要高！
    陆振要疯了，他似乎从没想过左樱会选择别人，没想过如果左樱喜欢别人，他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
    他问自己，可却得不出答案。
    “要怎么才能赢得她的心？要怎么才能被她爱？”
    脑子乱成一团，陆振一时想不出可行的策略。
    “听话。”
    混乱间，脑子里蓦地响起一句话。
    “听话……”
    以这两字为点，乱糟糟的脑子逐渐明朗清晰起来。
    这是她对萧施说的话。
    她从不会对他这样说，几次提醒，道的都是“最好”。
    “我应该听她的话。”
    陆振对自己道。
    “樱樱说了，这是为我好。”
    “我应该听话……”
    “樱樱还为我考虑，说明她对我还有情谊，我得听她的话。”
    陆振自言自语道。
    “师兄最好回宗门。”
    她说。
    “回宗门……”
    “好。那就回宗门。”
    陆振回身转头，朝向另一个方向。
    陆振好一番心理斗争后，终是很听劝的回头往北面的宗门行去。
    被撇下的陆振没少进行心理斗争，甚至都忆起了十几年前的旧事，而被左樱带着疾行的萧施，亦有诸多疑问。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小心探道：
    “师姐不要师兄去，是觉得师兄一起，会拖慢行速吗？”
    左樱沉默着，神情冷而严肃，令萧施不敢再言。
    “这是为他好。”
    就在萧施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左樱又将那话道了一遍。
    “为他好？”
    萧施暗自重复，心中所惑却是半点没能解开。
    但他也不敢再问了，并且，也问不出什么。
    “师姐不会说的。”
    他十分清楚这点。
    但他不明白：师姐为什么连我也瞒着，连我也不能告诉？
    “师姐……”
    萧施轻声唤。
    左樱听到了，但没有立刻应答，不过等了会儿没听到他往后说，便还是微微转眸，看向他问：“嗯？”
    萧施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终于开口，却只道：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请你一定告诉我。好吗？”
    “……”
    左樱愣了下，看了看他，转回了眼。
    “好。”
    她道，心想：你不会再有犯错的机会了。
    萧施看着她，感到他们之间生了隔阂。
    “我一定做了什么错事。”
    他想。
    “也许……我的存在，本就是错误的事。”
    这种感觉，太过明晰。这是，长大的代价。
    “回不去了。”
    他想。
    “我没有办法不爱她。”
    “第一眼见到师姐，我就注定会爱上她。”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哀伤。
    “我是她修行路上的绊脚石。”
    “师姐她，注定会成为师傅那样的人。”
    “仙。”
    “她注定是仙。”
    “我的感情，于师姐是无用且麻烦的东西。”
    “是束缚。”
    “师姐是自由的。”
    “她是太阳。”
    “也许，就到这里了。”
    往后的路，他不再能和她一起。
    他已经到极限了，而她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这是，人与仙的差距。

 第104章 布棋：也许需要新的青衣

    萧施心中有很多疑问，但他什么也不想问。
    他只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专注的看着。
    他能感觉到：以后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终于还是，追不上师姐了。”
    他哀然想道，眼里不觉有了泪。
    “很好了。你已经够幸运了。”
    他又对自己道。
    “九年。师姐给了你九年时间。阳光照拂在你身上，已经九年。”
    “别太贪心了。太阳，是不会独属于个人的。”
    “师姐她，有更广阔的天地。是该，分开了。”
    “我该长大了。不再是小孩。”
    “师姐倾心教导，我不能让她失望。”
    “我将，独当一面。”
    萧施专注的看着她的脸，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真想一直这样看着师姐啊。”
    他又想，忍不住期盼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白梅奇怪的看着他，觉得他很奇怪。
    左樱也是有些不舒服，强忍了一阵，她终于还是侧目看他，问：“怎么了？”
    萧施摇头，微微笑着，并不答话。
    左樱心说：莫名其妙。
    这娃咋回事？怎动不动就哭？
    也不知她是怎么弄的，反正我是没招。
    左樱暗自嘀咕，对于哄娃，束手无策。
    萧施本想就这样静静看着她，但她开了口询问，他想想还是道：
    “师姐让我走访，虽未将所有人家都访上一遍，但就此次事件来讲，伤亡该是没有的。”
    “嗯。”
    左樱等他提这事，已经等了很久，但此刻她给的反应却很冷淡。
    萧施一下不知该说什么了，虽然走访结果显示陆振无害人伤亡之过，甚而还有尽心为人治病之功，但他心里仍不痛快。
    他觉得陆振不对，但结果摆在眼前，玄赤绿人对陆振非但无怨，还感激涕零，而他对于玄赤绿之事是由陆振引起的想法，再怎么笃定也只不过是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他甚至不能开这个口，说陆振的不是。
    他正觉心里堵得慌，却又听左樱道：
    “虽无伤亡，但他做得不对。你不要学他。”
    萧施一下睁圆了眼。
    “我等修行，即使不是为了创造美好，也不该为一己之私，制造苦难。”
    左樱说教了一句，又转了话风，道：
    “我教你的，不一定都对。往后，我也不会时时在你身边，所以，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判断，在你自己的经历中，得出自己的坚持。”
    “施施可以做到的，对？”
    左樱转眸向他，含着笑问。
    萧施看着她，认真的点头，郑重其事道：“我会的。我不会因为师兄是兄长，便将他的言行都奉为圭臬。”
    “嗯。”
    左樱微微点头，又转开了眼。
    “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知道萧施不会主动批判陆振，左樱想想还是自己开启了话题。
    萧施默了片刻，有些迟疑，终于开口，用词也很谨慎：“若此次玄赤绿和伏日的事，是师兄和……那位，有意为之，那我觉得他们做得不对。”
    “你觉得我会因为他们的身份，就无视事实偏袒包庇他们吗？”
    左樱问。
    “我……不。”萧施犹豫了下，摇头，“我只觉得师姐会因此难过。”
    沉默。
    左樱闻言默了片刻，暗叹道：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师兄医术虽高，却无医者之心。”左樱道，“虽已谈过，但他并不明白。”
    “出身决定品性，师兄生于宫廷，长于宫廷，无人予他以爱，无人授他以仁，我亦不该苛求他广施仁爱。”
    “此次事件无有伤亡，我思来念去，觉得或该点到为止。”
    “至于施施以何种态度对他，我不予干涉。不过……”
    左樱停顿了一下，终于点到正题：
    “百姓也许，需要有位新的青衣大人。”
    萧施微张着嘴，很是讶然：师姐的意思是……
    “至于我哥哥……”左樱顿了顿，眼眸微眯，“他会乖乖听话的。”
    萧施闻言，神色微动。
    没有追问左樱是如何处理左枫那头的事的，所谓“听话”，具体是要左枫怎么做，萧施想了想，只是认真道：
    “我日后会多加留意，争取早日遴选出能替代师兄，济世行医的人。”
    左樱唇边有了点笑：这正是她想要听到的。
    “那就辛苦你了。”
    她道。
    萧施憨憨笑道：“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左樱只微微一笑，不再接茬。
    萧施则启了另一个话题：
    “师姐之前说，让白梅不要学你，这是……？”
    被点到了名字，白梅立刻直起身，脑袋在两张脸间扭转。
    “它在学我的修行方式。”
    左樱道。
    萧施愣了：修行方式？
    他第一个想到驭气，但白梅学的不止如此，真正让左樱忧虑的，是白梅竟在试图糅合出她的内力。
    它在调整，尝试，可是……这未必对啊。
    左樱对于这份独特的内力，是感觉很棘手的，她认为这特别的内力，只是长生法门的一半，并不完整，而若轻易展露，必会招人觊觎。
    长生之法，纵只一半，也足够让求长生者疯狂了。
    而天下人，每一个，都可能成为求狂热的长生之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长生，是件危险的事。
    她有原主的强大实力，都不敢轻言能与凡人的欲望为敌，并能全身而退，白梅学这个，真的很危险。
    白梅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萧施……也不够。
    很危险。
    她本就不太放心萧施，现在白梅竟在学着鼓捣这玩意，她更放心不下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左枫就显得极其有用！
    如能用好左枫，最大程度的发挥他的作用，她此去大漠，便能安心许多。
    萧施不知她心里竟有如此复杂的考量，神色便还很轻松，他看看臂上正看着他的白梅，有些讶异的道：
    “白梅会驭气了？”
    “嗯。”左樱应了声，又道，“你也修过驭气，当知其中要点，白梅练时，你多费心，看着它点。”
    “好。”
    萧施应道，毫不犹豫。
    转向白梅，萧施又笑着夸道：“我们白梅真厉害，这么快就学会驭气了。”
    白梅将头微仰，毫不客气的接下了他的夸赞。
    萧施看着它，也有想过它学的是否不止驭气，不然师姐后面那半句，“我不一定对的”，总有些奇怪。
    但他并未多问，也许是他想太多了，师姐她的意思是：我这样练驭气，不一定对，不一定也适合你。
    毕竟师姐不单是驭，还锻，她现在修驭气的方式，或者说，她一开始修驭气的方式，就只适合她自己，最适合她自己。白梅如若照搬，一点不变通，那会练出问题的，就像……以前的他一样。

 第105章 再见：我有事要拜托哥哥

    谈过这两个点，萧施不再发问，左樱也不再开口，两人都静静的，萧施仍旧忍不住想去看她，左樱也懒得多管，任由他看。
    回到白日里左枫领着他们去的据点，已是晚上，据点人很警觉，但左樱的动作远比他们快。
    “小姐。”
    留守的暗卫不曾想到，左樱竟会在这时候回来，万幸没有伤到人。
    “嗯。”
    左樱淡淡应了一声，松开揽着萧施的手。
    她本想驭气感察，但想到白日里用驭气整出的事，她又有点不敢了，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我哥哥呢？在这里吗？”
    不好用驭气，左樱只能张嘴问了。
    “主子不在此处，现在何处不明，小姐如无其他事，可在此处稍待，我等即刻传信各据点。”
    暗卫垂首抱拳，恭敬道。
    左樱想了想，点头：“也好。”
    左枫不在，左樱便又放心用起驭气来，整个据点，都在她的驭气感察范围内，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虽然要找的正主不在，但左樱也没打算干坐着等——正好问问清楚。
    暗卫没有隐瞒，左樱问一句，他能把相关的全倒出来，左樱没说几句话，暗卫便把老底全交代了。
    如她猜想的一般，这个据点，乃至白勒的据点，百勒的据点，甚至所有据点，设立的初衷都是——为暗影而生。
    哪里有阴影，哪里有暗流，据点便设在哪里。
    人一般都像飞蛾，趋光逐火，向往光明，追逐光亮。可他们却要反过来，往阴暗的地方去，往不堪的地方去，往肮脏险恶的地方去。
    光暗同存，耀眼的光芒也有照不到的角落。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顺着暗流，抵达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然后——摧毁它们。
    他们是协助光明遍撒大地的使者，行在阴影中，心却是炙热光明的。
    左樱觉得……他们就像警匪片里的卧底，是可敬的。
    左樱的神情并无显着变化，倒是一旁的萧施面色不是很好。
    他原已认定左枫并非善类，可现在暗卫的说辞又将左枫的形象完全翻转，一时令他难以接受。
    可细细一想，左枫也确该是这样的人——如果他真那么卑劣，那类似白勒的这种事，早该发生无数遍了。
    而即使他用了这样的手段，也不忘控制事态发展——谋算到这种地步，左枫如是敌人，将会是个可怕的，难以战胜的对手。
    萧施不由去看左樱，见她神色淡然，便也安心不少。
    左樱确实淡定，因为她问这些，本就只是在验证自己的猜想，也方便调整对待左枫的态度和将他拖上船来的说辞。
    左枫有如此能力，她只觉得好，不会拖累她的计划开展，至于担忧？不存在的。
    剑在她手，必须听话！
    萧施陪着左樱在伏日的据点等着，有暗卫的各种消息汇报，两人倒也不至太闲，无事可做。
    而暗卫传出的消息，在各处据点流转，终于停下已是在连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左枫一下懵了，他没想到左樱会来，在这个时候回来！
    并且……
    “樱樱是专程来见我的！”
    念及此，左枫立刻便想拔腿回伏日，但他到底克制住了，先将连日这边安排妥当，这才抽身往伏日赶。
    一路上他都忍不住担心：樱樱会不会等不及，走了？
    他不想关注她此来是有什么事，好也罢，坏也罢，他只想见她！
    他原以为白日里一别，他将再难得见她一面，可是——她来了！
    又可以看到她了！
    一路上，他什么也顾不上想，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好怕到得迟了，错过与她相见，如果真的错过了，他要悔恨得肠子打结。
    久行不至，他已开始怨恨自己，为什么不在伏日多待待，这么火急火燎的，竟跑到了连日去！
    他火急火燎的往回赶，左樱却很悠哉。
    她在听萧施和暗卫说话，顺便也从中整合着有关这异世界的信息。
    萧施本是不喜欢，也不习惯与左樱之外的人过多交谈的，但这交谈很有必要，并且……“这也是她的意思”。
    左樱确实希望他们多打打交道，毕竟以后要一起行事，太外道可不行。
    左枫回到据点，已是深夜，他顾不上调整气息，只忙问左樱还在不在。
    “在——”
    暗卫立刻应道。
    左枫这才松了口气：还在。樱樱还在。
    他立刻便想去见她，可行了几步，他又缓了步速。
    “得收敛收敛。”
    他想：不能表现太过。
    樱樱更想看到我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他仔细想了想。
    什么样的神态左樱看了会高兴？他想不出，更觉得没有。但不会让她太反感的情绪，应该还是有的。
    左枫极力压了压面上的欣喜，狂热的爱意，他将四溢的情绪往心里压，稳住急促的呼吸，躁乱的气息，他努力板起脸，不想因为外溢的情愫，惹她厌烦不快。
    但……
    左樱在他踏入据点的一瞬，就知道他来了。
    左枫压着步速，左樱也压着心，他在强压自己的情意，她在调整自己的状态，两人都在为再碰面的一瞬做着准备。
    终于——
    “樱樱。”
    他来了。
    见到她的一瞬，他压了一路的情愫，完全破功——根本压不住。
    他贪婪的看着她，目光灼灼。
    听到他的声音，左樱浑身一凛，对上他的眼眸，她汗毛倒立。
    “嗯。”
    她应，声音淡淡，却不由垂了下眼，躲避他的视线。
    左枫这才清醒了些，目光转动，一扫便弄清大致局面。
    摆手挥退在场暗卫，他走过去，左樱也站起身来。
    “我有事要拜托哥哥。”
    左樱道，不等他到近前。

 第106章 连心并蒂

    萧施的注意力只在左枫身上停留了一瞬，就是他出现的那瞬。
    虽然这次见面是白日里兄妹二次密谈后他见左枫的第一面，但萧施的重心还是转到了一旁的左樱那里——比起左枫，她的态度对他更为重要。
    而看左枫的那一眼，他已能断定：左枫并未死心！并且……隐隐有种势在必得！
    “非但没死心，还更加明目张胆了……”
    看左枫看她的眼神，萧施大为不快。
    他将目光转向左樱，想知道她的态度。
    “嗯。”
    她淡淡的应，可那一瞬的抵触，却极其明显。
    “是的。师姐不喜欢。也不可能喜欢。甚至，连接受也不能。”
    萧施暗想道。
    他看着她一垂眼，迅速敛了抵触之色，他看着她站起身，便也随即站起，他看着她微启红唇，不由想：师姐是不是又要支开我了……
    可她向着左枫，说的却是：
    “我有事要拜托哥哥。”
    他愣了下，很意外：不赶我走吗？当我面说？
    左枫也很意外：樱樱有事需要我？
    “什么事？”
    他问。
    萧施这时才开始意外左樱说的内容：拜托？
    他第一反应还想不明怎么能说是拜托，毕竟保天下太平，使民众得以安居乐业，是左枫正在做，也应该做的事，但他立刻想到了第二个点——
    “施施，白梅。”
    左樱抬手搭在萧施肩上，双眼却仍看着越走越近的左枫。
    “竟真是！”
    萧施暗道，惊异不已：师姐要把我托给左枫？！
    萧施惊异，左枫也没想到。
    他停了停步子，没再靠近，站那看着她。
    “师姐？！”
    在左枫将视线转向萧施的时候，萧施也惊异的开口了，愕然的看着她。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左樱转向他，面上有些微笑，很浅，很淡，有些无奈，有些担忧。
    萧施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辩道：“我可以……”
    左樱摇头，不待他再说，只认真道：“我不放心。”
    萧施陷入了沉默。
    左枫静静看着，没有插话。
    “施施。”
    左樱唤。
    “嗯。”
    萧施应了声，却仍没抬头抬眼。
    “你和哥哥一起好不好？”
    左樱道。
    萧施沉默着，不说话。
    左枫耐心等着他们的协商结果，心里却早已定了主意：不管萧施愿意与否，都要尽心护他周全。
    毕竟，这是樱樱的请求。
    至于白梅？自也一样，他还挺喜欢这个小家伙，何况……她也喜欢。
    她重视的，他也一样重视，她在乎的，他也在乎。
    “师姐要走了吗？”
    默然良久，萧施终于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左枫一下竖起了耳朵：樱樱要去哪？
    比起萧施的意愿，这才是他需要关注的重点：
    樱樱她将萧施和白梅托给我，她呢？
    “嗯。”
    左樱没有反驳。
    “师姐……”
    萧施本想说：你答应过会再来看我的，对不对？
    可话到嘴边，他突然想起：她并未答应。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
    可究竟要怎样，他才算变得更好呢？
    他不知道，便也就没了底。
    “不必难过，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左樱道，虽然把萧施托给左枫罩着，能极大程度的提高他的安全性，但她至少也得回来瞅眼情况，万一出了岔子，她可怎么和原主交代。
    “真的？”
    萧施一下抬了头，眼里有了亮光。
    “自然。”
    左樱无奈道，心想：不回来我搁大漠变人干么？回来以左枫那遍布各处的据点，想不碰上他的人都难。何况我虽是想偷懒当甩手掌柜，但你这家伙的小命我还真不能一点不顾。陆振和左枫可以不管，你可不行，要是放任不管给你折哪了，这便是我的罪过了。
    萧施脸上便有了笑：“那我等你。”
    “和哥哥一起，不要独自行动。”
    左樱道，很严肃。
    “好。”
    萧施应了，并不迟疑。
    所以樱樱要去哪？
    左枫有些急躁：如此关键的问题，怎么没有答案！
    “哥哥？”
    萧施点了头，左樱便接着转向左枫。
    “我没问题。”
    左枫立刻表态。
    他心里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又不敢贸然开口，因为萧施还在。
    “那就这么定了。”左樱脸上露出笑，向两人催促道，“早些歇息。”
    “樱樱现在就要走？”
    左枫终于耐不住，急声问。
    “哥哥还有事？”
    左樱问。
    当然有！
    左枫在心里叫道。
    “可以……聊聊吗？”
    他看着左樱，忍不住问，心情很忐忑。
    萧施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动，一时难以判断这场即将开始，并会再次撇开他的谈话，到底是由谁促成的。
    左樱看着他，似在思量，好一会儿才将头微点。
    看她点头应下，左枫如吃了定心丸般，瞬间松了口气。
    左樱却先转向萧施，对白梅道：“白梅不能乱跑哦，跟紧施施，知道不知道？”
    白梅看着她，认真的将头点动。
    左樱冲它露出一个笑脸：“白梅乖乖的，我会回来看你哒。”
    白梅再次点头，紧紧注视着她，很是不舍。
    左樱微含着笑，将目光转到萧施脸上时，神情已只剩严肃认真：
    “要保护苍生，更要保护自己，遇事莫要逞能。”
    “嗯。”
    萧施郑重的点头。
    左樱抬手摸摸他的头，眼里浮出些笑。
    她收回手，将目光转向左枫，左枫立刻意会，两人正要走，萧施却突地道：
    “师姐！”
    “嗯？”
    左樱转回眸。
    萧施在身上一阵摸索，拿出两个花瓣样的东西。
    在左樱、左枫，还有白梅的注视下，萧施用花瓣尖割破手指，鲜红的血立刻被黑色的花瓣吸收，花瓣的脉络纹路……
    符法？！
    左樱和左枫皆心道。
    萧施连着将血注到两片花瓣里，将饮了血的花瓣递给左樱时，他道：
    “这是基于我阿娘所制的‘连心’，改制的‘并蒂莲瓣’，师姐注一滴血进去，你我各戴一瓣，纵隔千里，亦能知对方安危。”
    左樱闻言很是惊异。
    她通过萧山的《觅仙踪》，窥见了符法的神奇，但锻器……她还真不了解。
    不过……
    提起《觅仙踪》，她想起书还在她怀里揣着，还没还他。
    左樱接过他递来的莲瓣，学着他的样子割破指尖，一瓣注了一滴。
    “这就可以了吗？”
    左樱问。
    萧施仔细检查了一下，点头，又从身上摸出两根细细的绳链，从莲瓣预留的孔洞中穿过，这就变成了两条莲瓣项链。
    他自己留一条，一条给左樱。
    他看向她，脸上浮出笑：
    “师姐记得戴着。”
    “好。”
    左樱应道，接过便戴到了脖子上。
    看她戴上莲瓣，萧施安了心——他没什么话要说了。
    可他没有，左枫有。
    “施只做了两瓣吗？”
    这样的东西，他也得有！
    萧施泛笑的脸一下沉了下来。
    左枫却自顾自的道：“连心并蒂，有血缘关系会更精准。”
    萧施盯着他，面沉如水。
    “可以吗？”
    左枫问，满眼真诚。
    左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有必要和左枫也搞个么？
    左枫不同萧施，除非碰上她这样的人，不然谁能奈何得了他？反正她觉得不用担心他会折在哪。
    不过……还是搞个好？不然万一他脑子搭错线，为钓她出来冲萧施下黑手，这就不好了。
    左樱没吱声，光看，萧施把脸沉了一会儿，还是不情不愿道：
    “虽有但不必要。”
    不必要？
    左枫正想他这用词，萧施却将手里的莲瓣递向他。
    “？”左枫稍显疑惑，接过莲瓣问，“可以共用？”
    萧施不情不愿的点头。
    左枫欲割手注血，却又将目光转向左樱：可以吗？
    左樱没说话，只将刚戴上的莲瓣又取了下来。
    左枫便以莲瓣割破指尖，加注自己的鲜血，萧施则从身上又摸出一个同色莲瓣。
    左枫加过血后，左樱伸手接了去，同时将刚取下的莲瓣项链递给他。
    萧施也完成了第三个莲瓣的首血注入，等左樱将已注入三人鲜血的莲瓣项链戴到脖上，他将已穿好绳链的莲瓣递给她，让她第二个注血。
    左樱为第三个莲瓣注血的时候，左枫便将手里的莲瓣项链也挂到了脖子上。
    等左枫从左樱手里接过莲瓣，注入鲜血，莲瓣转了一圈，又回到萧施手上。
    萧施也戴上了，到这里，人人有份，似乎再无不妥，可是……
    “啪啪。”
    白梅没有。
    它转动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还是忍不住拿尾巴拍萧施——我呢？我没有！
    左樱和左枫都对萧施拿出的莲瓣不是很清楚，面对白梅拍尾提出的诉求，他俩只能拿眼去看萧施。
    萧施似乎没想过白梅也需要，面对拍尾昂头看着他的白梅，他懵然道：
    “我只做了三个……”
    白梅仍旧拿尾拍他，椭圆脑袋盯着他一动不动，似在说：
    别想哄我！数量不够不是还可以共用？
    “一个莲瓣最多可载注三人的血……”
    萧施一脸无奈。
    白梅不拍他了，头也垂了下来，看着很沮丧。
    左枫却是在想：看样子我这个原是给陆振准备的……
    “我做的时候你还不在，并且……”萧施有些为难的道，“你和我们有些不一样，我做的时候……没考虑这种情况。”
    白梅的头贴回了他的臂上，瞧着很不开心。
    “白梅……”
    左樱轻声唤它，语气很柔。
    白梅将头微抬，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白梅一定照顾好自己哦。”左樱担忧的叮嘱道，“修行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不要着急，好吗？”
    白梅乖乖的将头点动。
    左樱看着它，眼里浮着忧色，但她不能因此停下，她得去大漠，她得努力修行，她要——回家。

 第107章 走了。

    左樱还是走了，在白梅和萧施不舍的目光中，她和左枫一道离去，准备开启行前的最后一场谈话。
    两人在据点外很远的地方停下，地点是左枫选的，不过也经过了左樱的校验。
    这是一个适合密谈的场所，没人，很静，距离据点也有足够的距离，不过左樱并不是完全放心。
    虽然萧施和白梅的驭气水平不如她，也许无法从据点探到这里来，但——
    她以三指托着项上的莲瓣，垂眼看着，提醒左枫不要胡乱说话——鬼知道这玩意有没有监听监视的效果。
    左枫显然是个聪明人，不用左樱开口，她只需将眼一垂，他便能立刻领会她的意思。
    萧施给的并蒂莲瓣，确实是个需要重视的东西，既然它能在千里之外探知对方安危，那么也就难保……总之说话得小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有些事，只有烂在肚子里，才能保证不被第二个人知道，一旦说出口，就有泄露的风险。
    “樱樱得到答案了吗？”
    左枫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重要也不重要。
    因为不管陆振有没有第二种解法，他都没打算放过他。
    他原以为白日一别，他将再难见她，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就将无法从她口里得知，所以他原计划里是打算直接找陆振的。
    可她来了。
    她说有事拜托，却是要将萧施和白梅交托给他照顾，那么，她呢？
    她要去哪？
    陆振给出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这是他无法一眼看出的答案。
    如果说没有，那么罪责便几乎全在他，樱樱为何还能如此平静的对待他？特意前来，还是要将萧施和白梅交托给他？
    他甚至都没法原谅自己，也，不想她原谅那样的自己。
    如果说有，那，罪责也还是在他。
    如果不是他，陆振不会有选择的机会，甚至……陆振的选择，很可能受到他的影响。
    陆振……也算是个聪明人。可有时，人还是蠢一点比较好。看穿他的心思，他的图谋，陆振除了与他同流合污，便只有死这个选项了。
    推想前世的事态发展，总令他暗自心惊，遍体生寒。
    那样对她，他真的该死。
    他不觉得那样的自己值得原谅，甚至不希望她对自己宽容仁慈。
    诚然，他爱她，想得到她，可连他自己也觉得，不配。
    他不配得到她的爱，甚至、开始期盼她恨他。
    他原怕她恨他，可若连恨也无……比起为她怨恨，他更怕他们沦为陌路人。
    有牵连总比没有好，哪怕，是恨。
    左樱并不关心他的心情、想法，她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左枫的问题，在她的预料之中——这样关键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做安排就走呢。
    刀，主动送到手上来了啊。
    “答案？什么答案？”
    萧施盘腿而坐，眼眸轻阖，对于左枫问出的话，有许多猜想。
    事态正在按左樱预期的方向发展，可她并未立刻答话，仍垂着眼，神色莫名。
    默了片刻，她放下指尖托着的莲瓣，抬起眼，却并未看他。
    “百姓需要他。”
    她道，答非所问，却直接将他想知道的摆在了他面前。
    左枫闻言眼瞳微瞠：所以，他有。
    陆振真有第二种解法！
    左樱看了看未知的远方，这才转眸看他：
    “哥哥明白我的意思吗？”
    左枫看着她，觉得她的眼眸像是布着繁星的夜空，美丽，迷人，耐人寻味。
    他点头，道：“明白。”
    她没有对陆振怎么样，也不希望他把陆振怎么样，因为“百姓需要他”。
    为天下太平，百姓安乐，需要有一位“青衣”。
    但——这“青衣”，不定非得是陆振。
    左樱凝眸看他，很仔细。
    仔细看过他的神色，左樱转开了眼，并道：“那便好。”
    “樱樱要去哪里？”
    左枫接着问。
    “不一定。”
    左樱懒懒道，不想同他细说。
    左枫陷入沉默，不知还该不该再探问。
    “哥哥觉得施施怎么样？”
    左樱突然起了话头问。
    左枫神色微动，一时不能确定她问这话有没有别的含义，譬如，她已心仪萧施？
    “很好。”
    心绪几番回转，左枫还是实言道。
    他特意将评价说得无比精简，虽是实话，但却存的试探之意。
    可左樱却并未纠结他这简短的评价，只又问：
    “白梅呢？”
    左樱没往下问他萧施到底怎么好，可左枫还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没有。
    她对萧施，并未生爱，如此问他，不过是为托请之事。
    “很好。”
    左枫立刻道，还是一样评价。
    左樱这才拿眼看他，心说：真敷衍。
    可她嘴上却道：
    “施施因我修符法，我原该在他身侧，护他周全，但此行，我想一个人去。”
    “白梅于我，很特别。它对我有特殊的含义，不过我不便带它一起。”
    “我不放心他们，思来想去，只能来麻烦哥哥。”
    左枫摇头：“不是麻烦。”
    “他们很好，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他们的。”
    左枫向她保证道。
    左樱看着他，没说话，心想：他若只是哥哥，那该多好。
    左枫看着她，没敢问，只是心里总萦绕着一个问题：樱樱她是否怨我，怪我，厌我？
    可我……真的爱她。
    我想要，她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我想要她。想要。
    左枫的眼神逐渐放肆，左樱转开了眼，微微蹙眉。
    “那就拜托哥哥了。”她道，一刻也不想再停留，“我走了。”
    “樱樱——”
    左枫立刻喊，几乎没忍住要上手抓她。
    左樱强压住心底的厌烦，稍稍停了停，等着看他还要说啥玩意。
    左枫微抬起的手，手指蠢蠢欲动。
    这一瞬间，他有许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又觉得都不合适。
    他微张着嘴，唇瓣微动，良久以后，却只道出两字：
    “……保重。”
    “嗯。”
    左樱冷淡的应了声，并不看他，径直走了。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视野中，连带着他的心也一并剜去。
    承受不住。
    他承受不住。
    想和她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我要，她的爱。”
    唯有相爱，才能永不分离。

 第108章 真正的棋

    左樱溜得老快，边跑边骂娘。
    “气死我！”
    “真想给他往死里捶！”
    “竟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你配么！”
    左樱气得要死，想起左枫的眼神就忍不住要跳脚炸毛。
    极度的愤怒过后，左樱又沮丧起来：这些人的感情没那么好处理。
    到底是她太想当然了，竟以为能够轻松应对，把他们的情感观念扳正过来。
    想想自己也不是什么情场老手，就一情感小白，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啊！
    左樱开始郁闷了。
    但她在感情上虽不老练，却绝对确定原主不会期望这样的“爱情”。
    原主和他们，从来只有亲情，左枫和陆振，于她是兄长，萧施于她是需要引导照顾的弟弟，爱情？去他丫的。
    感情发生质变，确实需要契机，但左枫的做法，真的能够气死她这个旁观者几百回！
    “真是想起就恨得牙痒痒……”
    左枫真该庆幸，他有着原主哥哥这层身份，不然她真的很难忍住不亲自动手。
    但忍住不亲自动手，不用原主的手，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到底什么也不做，令她十分不舒服。
    她忍不住要报复，各种理由都难让她彻底熄了这份心思。
    她觉得这也许不是原主想看到的，也许原主会不高兴，但她，还是想做点什么。
    并且，她已经做了。
    她不舍脏了原主的手，不忍用原主的手杀他们，不想原主难过，不想原主痛苦，可——她见不得他们跟没事人一样！
    凭什么只有原主受伤！凭什么只有原主痛苦！
    她不服！
    左枫实在聪敏，那些微破绽硬叫他抓着不放，他想知道？那就让他知道。
    这把刀，她借定了！
    没有明里暗里的撺掇左枫去给陆振做掉，已经是她为原主考虑做出的最大退让，但她心里很期望，这俩能来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她不忍用原主的手染上他们的血，但她期望看到——他们不得好死！
    其实，这退让，也是计划里的一环。
    她在左枫面前扮演的可是原主，没有失忆的原主，有两世记忆的原主，这样的身份，是不能阴险恶毒的，即使他们该死。
    原主不会把他们怎样，即使对前世的事耿耿于怀，即使对他们满眼戒备，但原主与他们的关系，与他们的感情羁绊，便决定了原主不会狠心对他们下杀手，斩草除根固然能永绝后患，但原主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她若表现得太热切，对复仇太执着，那便不像原主。
    左枫这样的人，如同一面好鼓，敲太用劲，反而不好。
    并且……她也想看看，左枫会怎么选择。
    第一次和他单独谈话，她跟他要他下的药，这不单是为了给原剧情里的左樱一个答案，给自己一个对待陆振态度的调整标准，亦是为了提醒他注意罪责划分，要他将注意放一半到陆振身上。
    “我需要，答案。”
    她说，没有将重心放在怨恨上。
    她告诉他几乎全部真相，但讲述原剧情时却尽可能精简，点到即止。
    比起怨和恨，她对左枫展露更多的，是委屈，极度的委屈。
    这委屈符合她所扮演的原主的身份，也更能催动左枫对陆振展开报复。
    她确实是在第一次和他谈话时候，就有想要借他的手解决陆振，但为原主考虑，她还是尽可能收敛克制了。
    ——她把选择的主动权，留给了左枫。
    她今晚来，有三个目的：
    一个是明确左枫的成分，如果他所设置的据点不是要用在正道，那就得费点力，给它强扳回正途。
    二一个是安顿萧施和白梅，给他们找个强有力的靠山，保障他们的安全，顺便也借他们的力处理白勒的问题。
    最后，就是要借刀杀人。
    但虽一早就抱有这样的目的，见了面，她却没有主动提及。
    她要左枫，自己选。
    “可以……聊聊吗？”
    他说。
    他这样说，当然正合她意，但这还不够。
    他想单独聊聊，只是走向她预期方向的第一步，比这更紧要的，是他想聊什么。
    “樱樱得到答案了吗？”
    他问。而这才是她真正想听到的。
    他问出这个问题，她便有了七成把握：他一定会对陆振下手。
    “百姓需要他。”
    她回。要他对陆振下死手。
    “哥哥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问，生怕他脑子在这时候不灵光。
    她想要他对陆振下死手，不留一点情面，唯一需要他注意的，就是百姓需要有个“青衣”。
    他回答她：“明白。”
    她想，他未必明白，因为她那般说，不是要他别动陆振。
    不过他的做法，会是她想要的。
    左枫，她真正的棋，从这一刻，落子了。
    而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第109章 爱一个人

    “还没睡？”
    左枫在外缓了许久，方才回来，回来也只向暗卫问了一句，暗卫回他说萧施已歇下，他便没想再去找，但萧施却主动找了过来。
    他向着萧施微露出些笑，神态语气已经尽可能的柔和亲切。
    左樱不在，萧施便连样子也懒得装，看左枫的眼神很是不善。
    他盯着左枫，上下打量，对于左枫故作亲和的笑脸，他只觉扎眼。
    左枫并未在意萧施的敌视，只暗想：这莲瓣果真有督察监听之效。
    左枫回据点特意没有惊动他，可他竟找来了，立刻便找了来，精准且迅速。
    “师姐和你说了什么？”
    萧施冷声问，脸色阴沉。
    “没什么。”
    左枫随口就回，并没打算和他交代什么。
    萧施的脸色更差了。
    其实他也知道，想从左枫嘴里问出什么，绝不容易，可若连试也不试，他更不甘心。
    而左枫也如预期的那样，什么都不打算透露。
    怎么办呢？
    萧施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有些犯难。
    萧施站了许久，还是想不出主意：他没有一点可以胁迫左枫的手段。
    左枫任由他看了一阵，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虽然可以和他硬耗，但樱樱将他们交托给我，这样对他却是不好。
    “樱樱要我照顾好你们，施，该带白梅去休息了。或者，有没有其他问题？要不要吃点什么？住处可还满意？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左枫想想缓了语气道。
    “我想知道师姐白日来这，是为什么？”
    萧施再次道。
    他不关心别的，吃住更无所谓，他只是心里总觉得，他们隐瞒了他很重要的事，而他，想知道这件事。
    左枫看他眼神就知道不给他个答案他不会甘心，但这个口他不能轻易开，他必须保证那件事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不让萧施知道。
    他答应了的，就得做到。
    开口回答萧施的这个问题，不管是给真实的答案，还是虚假的答案，又或者真假参半，都会平白增添泄密的风险，因为，陆振接触到了一半真相。
    所以他不能轻易开口，为免他们从他的说辞里寻出破绽，又结合陆振接触到的一半真相，找到真正的重点。
    但只要陆振死了，这微乎其微的泄密风险，也将不再存在。
    到时，瞒一个萧施，再容易不过。
    “你不必再问，我不会说的。”
    左枫摇头道。
    萧施盯着他，目光阴沉。
    他无比确信，他们有事瞒他！
    愈是合情合理，毫无破绽，他们隐瞒的事，便愈重要！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才能重要到他们私下密谈也如此谨慎，不露丝毫破绽，甚至……感觉还在有意引导他往皮面上的错误方向去想。
    他很怀疑，他们谈话时还考虑了他会监听的可能，所以极其谨慎，关键的字眼全部隐去，非但没有对他露出一丝破绽，还给他呈现出另一个合情合理的完美答案。
    但这绝不可能！
    他们谈论的“答案”，一定不是陆振在玄赤绿之事上的罪证。
    是别的。
    一定是别的。
    萧施对自己的直觉坚信不已。
    但从左枫这里，他注定什么也探知不到。
    “去睡。”左枫道，“白勒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呢。”
    “你放弃了吗？”
    萧施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只是突然问。
    关于他们隐瞒的事情，他还没到无计可施的绝路，因为他还有一个突破口，一个会比左枫这里更容易的突破口——陆振。
    他会知道的。一定。
    左枫凝眉看他，没有作答。
    “我知道，你没有死心。”
    萧施替他回了，语气十分笃定。
    “我得承认，你很有本事，我拿你没有办法。”
    萧施自顾自道，左枫沉默的看着他。
    “唯有这个时候，我后悔自己修的是符法。”
    “你不是师姐的对手，可你是师姐的哥哥。”
    “师姐信任你，不曾防备你，所以才会有你伤害她的机会。”
    “左枫。师姐是自由的，谁也不能束缚她，你，也不例外。”
    萧施严肃的道，脸上没有一丝笑。
    左枫仍旧沉默着，无话可说，无言可对。
    “我这一生，是为师姐而活。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我有一次机会，可以让师姐远离你。”
    “我可以助师姐离开任何她不想停留的地方，谁也、不能束缚她。”
    萧施道，言语间是不计代价，孤注一掷的坚定。
    左枫想，这“一次机会”，是燃命之技，一生只能用一次。
    “谁也不能束缚她。”
    为了她是自由的，萧施可以舍弃性命。
    他突然觉得，自己爱得很卑劣。
    他的爱，太自私，将她推下地狱，伤得体无完肤。
    再重来，他还要这样吗？
    不计代价的谋取她的心，夺取她的爱，真的对吗？
    爱一个人，究竟怎样才是爱一个人？

 第110章 只做一次局

    萧施撂完话便走了，回房歇息。
    他没有在左樱的离去一事上花费太多时间、精力，因为她答应了的，会再回来。
    而他现在，需要休息。
    这段时日，他少有睡个好觉，又接连受伤，虽有服药，但身体仍旧很需将养，何况还有白勒的许多事情需要一一处理——这也是她要他和左枫一起的另一个原因。
    他将白梅放在枕边，躺下合眼便睡，没有多想。
    左枫却不如他轻松洒脱，虽知有很多事在等着他去做，可他仍旧无法将心思全放到旁的事上而不去想她。
    这一夜，他注定难眠。
    陆振在回宗门的路上，沿途走去，他觉得或该尽尽职责，尽管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有济世天下，救苦救难的职责。
    但因为她，因为她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他便也愿意为此做些什么，为达成她的宏愿献一份力。
    他仍向着北方行去，只是也想顺便做些什么。
    左樱则一路往南，直奔大漠。
    其实回头想想，她到这陌生的世界，也不过两天一夜，可就是这么三两天，她却度日如年，而今孤身行在黑夜里，她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一个人行在陌生的世界里，似乎太孤单，未知的远方似会让人生惧，可她，只觉自在。
    “终于，脱身了。”
    她长舒一口气，唇角不由牵起。
    “我们要去大漠咯。”
    她在心里道。
    “不知道大漠有多大。”
    “……我不是很想太快回去。”
    “和他们在一起，我一点不高兴。”
    “很烦。我看到他们就很烦。”
    “我可太想揍他们了，挨个揍。”
    “要不是因为你呀，我真是一点也忍不了。”
    她在心里碎碎念道。
    “我知道应该早点回去，看着他们，以免事态发展失控。”
    “但我不想。”
    “我讨厌他们。”
    “我巴不得他们全死了才好呢。”
    左樱气呼呼的想。
    气了一会儿，左樱又闷闷想道：
    “你肯定不想他们死。虽然他们真该死。”
    左樱呼了口气，很不甘愿：
    “我看他们大概率是死不了的，你倒也不用挂心。”
    “虽然我期望看到他们斗个你死我活的局面，但你哥哥也未必会如我所愿，按我预设的方向去做。”
    “我真的很留情了，事情要发展到我期望看到的那步，要求是很苛刻的。这期间，只要他一个转念，事情就到不了那步。”
    “我承认，我是有无心的算计他，可我给他留了足够的余地。”
    “我有时会想，陆振该不该死？他该不该死？”
    “就我个人的话，我是不想他们多活的，尤其是当我发现不能很好解决他们对你的感情后。”
    “我想教会他们克制，教会他们尊重，可他们的执着，不是轻易就能压过去的。”
    “解决不了他们带来的问题，那就解决他们的人。这也不失为一个破局办法。”
    “我知道他们于你非同一般，他们在你心里都有很重的分量。”
    “可如果他们的存在，注定会危害你，那我选择——铲除他们。”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左樱又呼了口气，身形在平坦宽阔的草原上飞掠而过。
    “我是局外人，看问题也许会因个人情绪有失偏颇，我的选择，不一定对。”
    “所以我把压力转给了左枫，你的哥哥。”
    “他会怎么选？”
    “他知道了真相，和我一样，清楚他们对你做了些什么。他会怎么选？”
    “我很想知道。”
    “他会觉得自己该死吗？会觉得陆振该死吗？至于萧施，我已经特意把他摘出来，尽力保护他了。”
    “我知道，你不会怨怪萧施。”
    “萧施是你的镜子，伤害你不过是一场误会。也正是因为他，你才不会被蒙在鼓里。”
    “真相即使残酷，也同样需要直面。”
    “萧施不会有事，左枫会护他周全，因为我特意隐去了他犯下的错。”
    “至于他会如何安排自己，处理陆振，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我只做、这一次局。”
    “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不会再行二计。”
    “我不会很快回去的，不会。”
    左樱暗暗做了许多解释，态度却仍旧坚定。
    她无法释然，无法放下，尽管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局外人。
    她入局了，以她的身份入局，身在局中，又如何能泰然旁观，视若无睹。
    “左枫。选。”
    “不管你选什么。”
    “死也好，活也罢。选一个。”
    “给我一个答案，也给原剧情里的她，一个交代。”
    “人不该沉湎过往，可过往终究，需要有个了结。”
    她抬眼看着远方，原以为已接到天际的绿草，渐渐消匿无踪。
    “这漫漫长夜，终将行过。”
    黎明，将来。

 第111章 锻沙：有人生来就是为了创造奇迹

    “好烈的气。”
    踏上那松软的沙，左樱立刻叹了一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感觉这黄沙分界内外，是两个世界。
    “不知会不会迷失方向……”
    她又转回头，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沙漠。
    她微微低头，将萧施给的莲瓣托在手心。
    “丢不了。”
    她道，毫不迟疑的迈出第二步。
    在她那边，沙漠的夜晚是冷的，可此时她脚下踩着的大漠，却给她一种灼热的感觉。
    很烈。
    似火。
    而这种极烈的气，她不是很陌生。
    ——符法。
    但这里的气，可太纯了。
    “活不了。”
    妖邪异物在这大漠，绝对死很快，甚至就连活人，也在其中待不了多久。
    但左樱是例外。或许，应该说这身体的原主人，是例外。
    左樱往内暗察，感觉身体并无不妥，外用的驭气也没受影响。
    趁着夜色，天还未明，她往里行了又行，直到回头再看不到一丝草原的绿，需要用上驭气才能探到绿野的边，这才停下。
    这大漠里的气，似无焰的火，有种要灼尽一切的感觉。
    左樱释出些微内力，护住身上带着的家伙什。
    “还好。”
    她静静立着，细细感受了一番，觉得以原主的特殊性，在这大漠可以停留很久，很久。
    “再往里走走么？”
    她想，感觉目前所处的位置还是太近了。
    她慢慢往深处行去，边走边想：
    “这大漠的气，缺了某种或者某些成分。”
    因为她那曾经一刻不歇，始终增长，不停累积的内力，停止转化了。
    但这并不会很影响她在大漠行走，因为她只需要用一点点内力，就能护住身上携带的一切，也包括她自己的身体。
    这内力虽不再转化，但也不会沦为单纯的消耗品，她只需要始终保证有，一点点就行。
    只要留有一点，她就能毫发无伤的再回到黄沙那头。
    “所谓锻沙，绝不是锻沙。”
    “这大漠是活物的火葬场。”
    “……也是死物的。”
    这里和她那边的沙漠不一样，很不一样。
    她以驭气探察，无法寻到任何活物，也无法触到大漠的尽头。
    “大漠的那一边，是什么呢？”
    她突然想。
    她是不打算太快回去的，左枫要处理好白勒的事，并寻找到可以接替陆振的人后才可能对陆振动手，虽然陆振极可能会自己凑到左枫跟前，但左枫如果够清醒克制的话，即使陆振就在眼前，他该也会等到时机合宜才动手。
    总之要想这俩打起来，还得等不少时间，而她想回去看到的已是尘埃落定之局，所以……
    “我们去看看大漠的尽头是什么！”
    她有些兴奋的想。
    行在这毫无生机的大漠里，左樱愈发觉得那所谓的“锻沙”，并非原主的修行方式。
    “这环境，不适合修行。”
    这是真的不适合。
    如此纯粹的符法之气，搁这里待着都费命，修炼？那纯纯是找死。
    “锻沙，是个幌子。”
    但她又有些惊异：竟连萧施也不知情？
    她笃定原主踏足大漠，非是为了修行锻沙，但若原主来此是为搬运释放内力……
    “杯水车薪。”
    左樱皱眉暗想。
    这大漠如此广袤，哪怕她的身体在时刻转化存储，放到这大漠里，也不过如杯水入洋，根本……
    “愚公移山？”
    她又想。
    个人的力量实在渺小，她觉得依靠原主个人，即便穷其一生，也难以令这大漠产生质的改变。
    但不做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也许原主比她更有毅力，也更有魄力。
    又或者……她想多了？
    原主只是为了有个地方释放这棘手的内力，至于能不能改变大漠，并非她的考量？
    左樱停住了脚步。
    她低眼看着脚下的黄沙，神色微动，暗自思量。
    抬眼，天边已经有些微亮；回首，驭气用到极致才能勉强触到草原的边。
    她打算就在这里停下，研究研究，再视情况看要不要接着往里，或者往横向走。
    她弯身下去，用手掬起一把黄沙。
    “凉的。”
    很奇怪，这里的气明明这么烈，但沙子的温度却一点不灼手。
    抬眼环顾，四面都是黄沙，肉眼看不到边际，也辨不出方向。
    左樱想了想，将手里的黄沙撒回地上，人却蹲了下来。
    她将手插到沙里面，暗自寻思：
    “难不成还真是要往沙堆里埋？”
    她很不确定。
    “唔……”
    “试试？”
    左樱寻思反正这里也离草原之岸够远，就在这，往沙里灌点内力，看看会怎么样。
    既想便做，她把手里的竹剑往沙里一插，两手握拳往沙里一阵捶打。
    “噗~好像在练铁砂掌。”
    她一边打，一边忍不住要笑。
    既是要试内力撞上大漠的效果，左樱自然不是干捶，每一拳都带了内力。
    大漠的沙本就细，再给左樱一阵捶打，更细了。
    因为觉得大漠的气很容易灼蚀她带着的东西，所以左樱没敢将竹剑撇太远，把竹剑往沙里一插，捶打的范围也就在竹剑旁侧。
    左樱捶了好一会儿，没少霍霍她的内力。
    她原怕捶得太短，内力用得太少，见不出效果，这才硬撑着捶呀捶，但她捶了半晌还是没瞧见什么特殊变化，便又转念收手，想着留点力——不定啥时候要用呢。
    她停了捶沙，伸手去拔已经陷落进沙里大半的竹剑。
    拔剑的时候她感受到了阻力，但没等细思，剑便被她拔了出来，毕竟她这力气也是真大。
    拔剑出沙的时候，她人也站了起来，将拔出的竹剑横举在眼前——
    “什么东西？”
    她拿眼去看的时候，还微微蹙眉，以为是什么奇怪的生物攀附在了她的竹剑上。
    可这一看，她一下睁大了眼。
    “——欸？！”
    左樱不可置信的往前凑了凑：我没看错？这是——
    根？！
    她的竹剑？就这么会儿功夫？生根了？
    左樱微张着嘴，看着手里的竹剑，一阵恍惚，感觉世界很玄幻。
    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生出根须的竹剑，又低头看看脚下的黄沙。
    “不会？”
    她不可思议的喃喃道。
    但她心里惊奇，人却又一下蹲了下去。
    她将手探进沙里摸了摸，又看看手里面的竹棍，犹豫了下，她把竹棍又插了回去。
    “直接灌内力行不行？”
    她握着插回沙里的竹棍，有些迟疑。
    “试试。”
    她握着竹棍灌输内力，也监察着竹棍的变化。
    “不太行。”
    她感觉效果不是老实好，有些浪费她的内力。
    于是她松了手，改换挟内力以拳捶打锻沙。
    沙漠这种地方，本是不适合植物扎根生长的，尤其是这个气很特殊的沙漠。
    但原主特别的内力，在这个会焚毁一切生机的地方，创造出了奇迹。
    这根普通的竹棍，在她以内力捶打锻造过的沙尘里，扎根生芽。
    经过不断的调整尝试，左樱找到了效率最高的做法——给竹棍覆一层内力，不用多，薄薄一层就好，同时不断以内力捶打锻沙，改变这黄沙的性质，使它适宜植物扎根生长。
    不要小看这锻沙，虽然它看起来就是一股劲往沙里捶，但操作起来却有很多技巧，深度，力度，角度，都需精准控制，不然会影响竹棍生根。
    左樱将竹棍横放下埋，大手笔的用了不少内力，而在她的内力加持下，原本不可能再获新生的竹棍，生出根须，拱出嫩芽。
    左樱看着从黄沙里拱出的笋尖，神情不由有些呆滞。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左樱木然的抬起手，感到这副身躯背负着她无法想象的责任。
    “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她想起左枫的话。
    她放下手，往沙里一倒，屈肘以掌根撑着腮帮。
    她看着那盈盈升起的笋尖，暗想：
    “有人生来，就是为了创造奇迹的。”

 第112章 又开始了。

    那竹棍本是不可能生根发芽的。
    ……在她那边不可能。
    ……大概率不可能。
    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不可能。
    就她所知，竹子主要是以无性生殖的方式繁殖的，成活率较高的繁殖方式当属埋鞭，至于秆节育苗……也有，不过主要是针对丛生竹，因为丛生竹的地下茎是假鞭，节上无芽无根，只有顶芽才能出土成杆，所以才会长成一丛一丛的。
    但即使是丛生竹，用秆节育苗，也需要保证竹秆、竹节、竹枝上未萌发，处于休眠状态中的隐芽不受损。
    像她这根竹棍，又削又剐又磨的，竹子本身也不太像是丛生竹，更像是散生竹，或者近散生的，怎么想，从哪个角度看，也没生根抽芽长出新竹子的可能。
    但它还偏偏就长了。
    左樱伸手触摸那修长笔直的笋身，紫褐色的箨（tuo）衣质地如革，摸来光滑坚硬，触感良好。
    她蓦地想起一句诗，白居易的：
    “紫箨坼（chè）故锦，素肌擘新玉。”
    瞧这笋的样子，这竹概是箭竹，箭竹笋，细细长长，并不粗大，大熊猫很喜欢吃。
    她也喜欢。
    “每日遂加餐，经时不思肉。”
    白居易也喜欢。
    笋子的吃法倒多，左樱一下已经想出好多种做法。
    但她只是想，并未伸出罪恶的手将这刚萌生的嫩笋掰断。
    这漫漫黄沙里，需要生机，何况这根根笋芽，可是费了她不少内力才长出的。
    白居易这首《食笋》最后一句写的是：“且食勿踟蹰（chi chu），南风吹作竹。”
    看眼前这竹笋的长势，还真是那么回事。
    不过她虽对竹笋的生长速度有所耳闻，但一番观察下来，她还是觉得它们长得过于快了。
    “会不会营养跟不上？”
    她不禁想，担心竹笋缺能长不成竹子，长成竹子又活不久。
    她守在这几根鲜嫩的竹笋前，关注着它们的成长，想着如有必要，尽量再给它们添点。
    要是实在养不活，那只能给竹棍又刨出来，带出沙漠再寻地种了。
    竹笋不停长啊长，左樱也由屈肘侧卧转为撑地侧坐。
    不过她的担心，好像多余了。
    这细长的笋仍在长，窜高的同时紧裹的箨衣还在往外吐水，应该是水，虽然只一点点，量很少。
    左樱惊异的看着这一幕，到底没忍住上手用指尖轻轻摸了摸。
    “真的很像是水啊。”
    她无声呢喃道。
    捻开指尖那点潮湿，她的目光又转回到生长中的笋尖上，笋子们的紫色外衣看着潮潮的，有种湿润感。
    “这里以后会变成绿洲吗？”
    她不禁想。
    “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她又自己答。
    她转头向着四周看去，入眼尽是黄沙。用上驭气，一通扫描，仍旧不能发现半点生机。
    “太近了。”
    她低眼看着几根竹笋，感觉自己行事太过轻率。
    “她选的地方一定很里面……”
    左樱暗想，并忧心起这几根竹笋长在此处可能会造成的影响来。
    “要给它挪挪地吗？”
    左樱微蹙着眉。
    “加设一个阵法？”
    “不够稳妥。”
    左樱开始犯难，她心说应该早做决断，要挪就赶紧，可看着努力生长的笋子，她又犹犹豫豫下不了手。
    “你脑子没毛病！要挪就动手啊！仔细点就行了，又不是什么难事。”
    她说。
    可她最后还是没动手。
    “先看看。”
    她想。
    “瞅瞅它能长到什么地步。”
    定下主意，左樱静静看着它们长。
    几根笋子长得很快，至于底下的根系，左樱不太清楚它们长成啥样了，因为要感察的话，要么用驭气，要么用内力，但用沙漠的气，她担心会伤到竹子的根须，用内力的话……她不想加码了，暂时不想，她想看看她用这么些内力，能助力这竹子长到什么程度。
    笋子一点点长高，渐渐高过她的头顶，下层的箨衣也开始一张张脱落，露出清新的绿。
    这个过程到底花了多长时间，左樱并未细算，只是当她看到这遍地黄沙里现出溢着生机的绿，她瞬间精神一振。
    但这不单是因为看到了生命的颜色，更因为——
    “又开始了。”
    气的转化，又开始了。

 第113章 走一条自己的道

    左樱不再需要担心内力会不够用的问题了，以内力锻打过的沙，可以供养新的生机，而这新萌发的生命，补齐了大漠所缺失的东西——她的内力又能继续增长了。
    气的转化无需她操心，左樱的注意便在一番细致的内察后又转回笋上。
    她仰头看着不断向上的笋子，看着它们一点点从笋蜕变成新生的竹子。
    很有趣，它们掉落的箨衣被迅速分解，而她没有发现任何有生命迹象的分解者。
    “是气。”
    她想。
    这大漠的气，就是分解它们的分解者，并且，分解速度极快。
    左樱原不是以“分解”这样的词形容大漠中气的效用，她一开始的观点，是“灼蚀”，“焚毁”，她原以为无论死物还是活物，遇上这大漠的气，都只有一个下场——灰飞烟灭，什么都剩不下的那种。
    但她错了。
    “有的。”
    还是有的。
    余烬？草木灰？
    相比起这两个词，她觉得这如火的气造出的效果，更像是分解者的效用。
    她这根竹剑生出的竹子，死不了了。
    但也、仅仅只是死不了。
    “无法扩张。”
    尽管脱落的竹箨会被分解成能供给竹子生长的物质，但竹子生长的领域，仍然只在她以内力锻打过的范围。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左樱暗想道。
    在细致的摸索与耐心的尝试后，左樱有了一个重要发现：
    脱落的竹箨被分解后的物质虽不能改变大漠黄沙的性质，令其适宜植物生长，但——只要加一点她的内力，就能瞬间实现领域扩张——无需锻打！
    这不是一个鸡肋的发现，因为她的内力虽特殊，但不以锻打的方式注入，而是直接释放的话，它会瞬间四散，就像一滴淡水落进海洋，非但不能对海洋咸淡造成质的影响，还无法再把它从海洋里提取回来。
    而竹箨的分解物，就像一个能吸附她内力的圈定物，可以把她释出的内力圈定在那个范围。
    而当她的内力圈定在那，竹子的根须便迫不及待的蔓延过来——那里也成为了适宜扎根的地方。
    多次实验后，左樱有了一个想法：
    她要寻找这种能圈定她的内力的东西。
    这似乎是个无用的举措，但她认为很有必要，因为大漠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遍地黄沙，行在其中未免无趣，有个寻找目标的话，会有意思许多。
    至于这丛竹剑生出的竹子？她打算暂且不搬动它。
    “搁这四面一瞅俱是黄沙的地方晃荡，我需要有个指向标。”
    她心道。
    左樱站起身，看了看悠悠生长的竹子，再仰头一瞅天色——吓！太阳都爬这位置了。
    转头四面看了看，左樱有些犹豫：
    “是先回去搞点杂七杂八的种子，还是往里窜窜，晚上再回去弄种子？”
    左樱稍稍纠结了一下，还是往沙漠深处行去了，她身上还带着不少竹签，许也能用，若不能行，那再折回来便是。
    左樱一边走，一边尝试搜寻能圈定她内力的锚定物，但这玩意不好找，直到她的驭气又要用到极致才能触到她之前种下的竹子，她也没能找到。
    “看来这大漠果然人迹罕至……”
    她停下脚步，暗自嘀咕：竟一点生物留下的痕迹也没有。
    但这也是能够预料到的情况，左樱没太纠结，选了个合心的位置，蹲下身便捶打锻沙。
    锻差不多，她从怀里拿出竹签串，取了两根下来，打入锻打过的沙尘里。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很顺利。
    已经被她削磨成暗器的竹签，一样在她锻打过的黄沙里生根拱芽。
    “这内力果然特别。”
    左樱看着身前拱出的尖芽，暗想道。
    虽然她总觉得这内力是个麻烦的，有着极大的隐患，但她也不能不承认，它是个好东西，很有用。
    “长生之法，生机永赋。”
    她认为这才是竹剑竹签能生根出芽的原因。
    但这长生法，并不完整。
    “真正的长生，应该是平衡。”
    而她的内力，却是失衡的，会不停的增，不受控的增。
    这令她不由联想到癌细胞，不受控。
    “我应该如何修行呢？”
    她问自己。
    到底该向着哪个方向修，才能突破世界的壁垒，回到她自己的世界？
    她蓦地有些迷茫。
    原主的修行方式，似乎无法达成她想要的效果。
    “唔——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她又想。
    她想起自己对左枫说的话——“长生之道，就在其中。”
    这是为防左枫有长生之念而特意予他的提点，因为怕他走上歪路，而这个提点，对她同样有用——虽然她对长生与否很无所谓，但她以为研究透这“气”，于她的归家之途很有助益。
    “驭气。”
    这绝不仅仅是驭使。
    不琢磨研究而一味蛮修，她于驭气的修行便与左枫他们修的内力无异。
    “不是越多越好。”
    她对驭气的修炼，不该如此肤浅粗暴。
    她想，自己这些时日修驭气，太注重“量”了。
    一味追求能驭使的气的极限，实在片面，最终也难有进益。
    她看着径自向上的笋尖，心里却想：
    “符法。”
    符法是门很有意思的学问，每每观看，总让她想到物理、化学。
    萧山的《觅仙踪》她走时已经还给了萧施，但问题不大，她记得。
    整本书的内容，她都记得。
    “这是沾了她的光了。”
    她想。
    因为她自己的记忆力并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参透万物规律，看穿世界真相……”
    先太子于并指峰修符法，是为寻求永恒。
    但他好像，失败了。
    先太子与仙师并非一人，那他可能，很可能，真的死了。
    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研习符法，能否探知世界运行的规律？
    左樱心里没有答案，但她打算这样去做。
    两根纤细修长的鲜嫩笋尖，以无畏的姿态笔直向上，它们挺立在这生命的荒漠，傲视这遍野黄沙。
    亦——为她的修行之路，指出了方向：
    “吸取前人经验，勇走一条、自己的道。”

 第114章 时如白驹过隙：风波将起

    两根竹签萌生的笋子长出些竹子样时，天色已经渐晚。
    左樱没再往沙漠深处走，最后给这两根还没完全长成竹子的笋子添了点内力，她站起身，开始往回走。
    行至那柄竹剑的埋身地，几根笋子已经长成一副竹子样了。
    “它们肯定喜欢。”
    她仰脸看着那稀少但却鲜嫩的竹叶，不禁想起赠她红竹的熊猫妈妈和它的两个小崽子。
    她蹲下身，给它们添了点内力——它们生长过程中脱落的箨衣被沙漠的气分解，却能直接锚定她释出的内力，这样她操作起来倒是方便不少。
    欲要站起的时候，她注意到竹子的竹皮颜色隐隐有些泛红，想来是生出了竹叶的缘故——有竹叶进行光合作用，竹竿就可以偷懒不做工，给自己抹胭脂打扮了。
    左樱摸摸脸皮微微泛红的竹子，清凉凉的。
    “辛苦你了。”
    她微含着笑道。
    “希望它们都能好好活着。”
    她想。转身往沙漠外去。
    走出这片连绵如海的金沙，重新回到那遍布绿草满富生机的土地，夜色已经降临。
    左樱小心避开了所有人，四处收集各样种子，花，草，树，能吃的，不能吃的，她都尽可能打包了一份。
    为了收集到足够多样的植物种子，左樱花费了不少时间，而已经与她失联一天的萧施，也终于通过符法再次感知到她的存在。
    他托着莲瓣出神，但此时真正发挥效用的，不是莲瓣。
    是串着莲瓣的绳链。
    这是一个构造复杂的随行法阵，原理与他置于靡莫、玄赤绿的阵法一致，可以说是两处阵法的缩小版。
    通过绳链构造的阵法，他能探知到她所在方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但，这有一个前提。
    “大漠。”
    她不能在大漠。
    他的阵法在大漠会失灵。
    这种失灵不是阵法遭到了破坏，而是缺少了消息传递的介质。
    当她从大漠回来，阵法便又能发挥作用了。
    萧施没有去找她，只是通过阵法静静感知着她的动向，因为失联而不安的心，渐渐和静。
    左枫还未注意到项上绳链的特别，心思全在安排部署白勒的事上——他得尽快搞定这些，然后才好腾出手去弄陆振。
    而左樱也没打算悄摸跑去看他们，种子收集差不多便又趁夜色回了大漠。
    这一回，左樱许久未归。
    她带了足够多，足够丰富的种子，踏入大漠，头也不回。
    她往大漠深处行去，想行至它的尽头。
    每当驭气用到极致方能触到她留下的上一个路标，她便停住脚步，锻打黄沙，播种些许种子。
    每次播种，她都会停留许久，既是在为它们的萌发生长保驾护航，也是在盘坐修行，参悟大道。
    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她早不再知道。
    “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吗？”
    偶尔她也如此自问。
    但垂眼看看颈上戴着的莲瓣——毫无异常动静。
    她便又不想回去。
    “也许并未过去很久。”
    她如此想道，于是愈发心安理得。
    但实际她离开已经——
    “两个月了。”
    萧施低垂着眼，白皙的清秀脸庞只显忧郁：
    “师姐还在大漠。”
    虽然通过并蒂莲瓣可知她并无性命之忧，但因她身处大漠，绳链上的阵法无法发挥应有的功效，他便不能知道更多她的消息。
    ……这话也能反过来说。
    除却那晚，她曾短暂的回来，后面的数十个日夜，都与今天一般无二，萧施已经习惯了，尽管他心里异常想念。
    “还是没有动作啊。”
    他的视线仍在胸前的莲瓣上，但心思却转到了别处。
    “不能再拖了。”
    他想。
    “万一他就没打算亲自去……”
    “也许我该主动出击，不然陆振一死，线索便彻底断了。”
    萧施抬了眼，将臂一撑，坐起身来。
    萧施掀被下床，穿鞋扎发，白梅也从睡梦中醒来，它看着萧施扎起头发，穿戴衣物，身体却仍乖乖盘在枕边，直等萧施穿好衣服将手臂伸向它，它这才有了动作，往萧施臂上爬。
    拾掇好后，萧施并未径自启程，而是去找了左枫。
    左枫自也起了，他一天天的，就没有能安稳睡一整夜的时候，夜里惊醒，是常有的事。
    “怎么？”
    正在看各处汇来的最新消息的左枫，抬起眼看向他问。
    朝夕相处两月时光，左枫自然清楚萧施是什么性子，像这样主动找来，必然是有事要说。
    “你何时去高平？”
    萧施直接道，开门见山。
    “……”
    左枫愣了下，有些惊愕。
    “我以为，你想去。”萧施并不多管他的脸色，自顾自往下道，“但若你不想去，亦无妨，我自己去。”
    左枫沉默着，神色有些不好。
    “你不在这里等樱樱吗？”
    左枫终于开口，搁下了手里的东西。
    “有些事，最好在师姐回来前处理妥当，不是吗？”
    萧施淡淡道。
    左枫神色凝重的看着他，一时拿不准他究竟站的什么立场。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
    左枫问，很好奇他到底是何态度。
    “师姐说，要我和你一起。”
    萧施却道。
    他这么回答，左枫有些意想不到。
    看着萧施沉郁冷淡的脸，左枫暗自庆幸之前选择了什么也不说。
    自佩上萧施给的并蒂莲瓣，左枫行事便愈发小心了，但即使如此，萧施似乎仍旧知道了不少，譬如，他要杀陆振。
    他本想亲自走一趟的，但因为萧施的缘故，他想想还是打算交给下面人去办了。
    可萧施竟来这般问他，看样子……还是要亲自走一趟。
    “你很听樱樱的话。”
    左枫脸上有了些笑，眸中暗藏的情愫却很复杂。
    “师姐总是对的。”
    萧施道。
    左枫敛了面上那丝笑，手指在身前桌案上轻点：
    “你想阻止我吗？”
    “我没有那个能力。”
    面对左枫的探问，萧施面色不惊，语气很平静。
    左枫紧紧注视着他的眼眸，觉得他很有意思：
    “既知如此，为何要去？”
    “你们瞒了我一件重要的事，而我想知道。”
    萧施懒得跟他玩心眼，亦不畏将心思袒露于他面前。
    左枫脸上又浮了笑：
    “你很讨厌他么？”
    萧施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板着脸回问：
    “你很仇视他么？”
    左枫面上笑容更甚，眼神却冷森森的：
    “你不会知道的。”
    “自信是好事，但你终究只是人。”萧施面色平静，“只要有一点你没算到，我便仍有知道真相的机会。”
    “为什么执着于真相？”左枫没有恼怒，只劝道，“不让你知道，自有不让你知道的理由。”
    “师姐说，我该有自己的判断。而不知道你们所隐瞒的事，我便无法判断。”
    “阻拦亦或放任，都要求我知道真相。”
    萧施道。
    左枫沉默着，片刻后微微摇头。
    他没再试图对萧施说教，只道：
    “用过早膳，便启程。”

 第115章 外生枝：巴国

    身在白勒的左枫和萧施，用过早膳便启程一道往高平方向去，而陆振也在赶赴此向的路上。
    两月时间，陆振从玄赤绿一路往北，到得宗门又花费了些时日炼制丹药，左樱人在大漠，他在宗门自然等她不到，他本欲出宗门南下去白勒，探个究竟，但还未成行，却先收到了高平方向的线报——他暗里掌控的势力近来连受打击，有些甚至全灭。
    随线报而来的也有手下人的猜测，但他心里却想：
    “是左枫。”
    左樱的提醒不会是空穴来风，虽不清楚缘由，但以左枫的手段，他此行前往，极可能有性命之忧。
    但他还是去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入局中，怎能破局？
    想知道答案，他就必须走一趟。
    三人的目的地都在高平一带，但行在途中却出了点小意外：
    “那是什么地方？”
    萧施突然停住身形，看着某处向左枫问。
    “怎么？有问题？”
    左枫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未答却问。
    “怨气挺重。”
    萧施道。
    左枫对萧施所谓的怨气感知并不敏锐，但他并未因此质疑萧施，也没想着劝告萧施不要多管闲事。
    他扫看此处地势，从脑海中搜寻着这位置所在的相关信息。
    “怎么，这里没你的人？”
    许久不见左枫出声，萧施转头看他，语气似有几分嘲弄。
    “这里没有附近有。”
    左枫道，心态平和，并未着恼。
    左枫说着便用了一个联络弹，这是种连萧施也很欣赏的东西，因为它的作用原理和他修的符法有相通之处。
    凡蘤国之土，常享太平，不是没有道理的。那片土地，有太多能工巧匠、奇人异士，而他们往往能被放到合适的位置，这便是花容公主最伟大的地方。
    花容公主15政变夺权，登基即位，在她的治理下，蘤国从一险被吞并的小国，变得空前强大。
    她的能力，她的政绩，和她如花似月的容颜，一样耀眼瞩目。
    从她接手蘤国起，蘤国臣民皆能在适合自己的位置施展所长，国家富强，人民安定，妖魔鬼怪便难有立根之壤，纵有蛇鼠臭虫，一旦露头，将遭人人喊打。
    这是一个神奇的国度，没有如萧山一样燃命修符法的除妖师，但却无比太平。
    和平且强大的蘤国各种工艺极其发达，在锻器这块的水平，不输百勒的劳浸、靡莫，而在其他方面，蘤国也实现了均衡发展，这个国家，就像它的君主一样，能文能武，智勇双全，风度翩翩。
    而左枫此时用的联络弹，便是蘤国锻造工艺极其高超的体现：它不同于一般的信号弹，它不以肉眼可以辨察的色彩、耳朵可以听到的声音，作为传递信息的信号。它释放的信号，眼看不见，耳听不到，只有与这联络弹相配套的接收器能收到。而这个接收距离……
    目前的最新版接收器，能接收到百里内联络弹释放的信号，具体距离会受地形地势影响。
    左枫本有想给左樱这个的，但萧施先他一步拿出了并蒂莲瓣，还说作用范围可至千里，这比他的东西要好，于是讨得了莲瓣，他也歇了拿这玩意给左樱的心思。
    这联络弹的效果不及萧施的莲瓣，数量虽比萧施的3多，但也没到能人手一份的地步，除了左枫，能用这玩意的也是他手底排得上号的干将，甚至就连接收器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有的，至少也得据点负责人级别往上。
    萧施本想先去探探，因为左枫的人赶来也需些时间，但左枫拦住了他：
    “趁这功夫，歇歇。”
    萧施冷眼看他，不愿听。
    他想尽快了解情况，好做决断：如果事情麻烦的话，就等了了陆振那头的事再来；如果简单，可以速速解决的话，那就顺手处理了继续赶路。
    歇？
    左枫倒不急，他可不敢歇。
    “他不会比我们快的。”左枫知道他在挂心什么，耐心劝道，“你不必急躁，先养养精神。”
    萧施并不领情，回他以冷哼。
    左枫只好闪身抬手横剑挡他——左樱的剑。
    萧施停了停，伸手欲要夺剑，左枫立刻收手闪躲，萧施卯着劲抢了一阵，还是抢不到，不由恼羞成怒：
    “给我！”
    “把师姐的剑还我！”
    萧施气愤道。
    白梅攀在他臂上，谁也不帮，默默观察情况。
    左枫才不会把剑给他，躲过他的抢夺，面上还不由闪过丝丝得意。
    “樱樱放在我那的，自然该由我保管。”
    看着萧施难得动怒的脸，左枫却微扬着唇道。
    萧施快气炸了，盯着他眼神似要吃人。
    左枫倒很快敛了情绪，回复到沉稳状态：
    “你且坐下，好生调息。陆振一时半会儿不会怎样，倒是你要插手这地方的事，状态不好可不行。不要急躁，你可记得樱樱临行之时是如何叮嘱你的？‘要保护苍生，更要保护自己’。”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萧施沉默着，因他搬出了左樱，萧施沉了会儿脸，还是老实待着了。
    两人就近择地打坐调息，直至暗卫受召而来。
    “主子。”
    来的暗卫也瞧了萧施一眼，但并未多言，只向着左枫行礼。
    “嗯。”
    左枫淡淡应了声，起身询问他之前萧施所问的地方是何处。
    “巴国。”
    暗卫道。

 第116章 除妖师的大忌

    巴者，蛇也。
    巴国，即蛇国。
    “巴君喜蛇，每每颁令，皆是为蛇。”
    “阎君臂上，便是巴国圣物。”
    “……主子与阎君若往巴国，凭阎君臂上梨蛇，必得巴君重礼相待。”
    “不过巴国有一大巫师，此人阴冷毒辣，通晓左道旁门，尤擅驭蛇，或会为保其利，对主子不利……”
    这暗卫管辖的区域虽在邻国，但对巴国也有许多了解，应召而来，给左枫和萧施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如何？”听暗卫道完所知信息，左枫向萧施问，“继续走，还是去看看？”
    萧施没有立刻作答，显然有些犹豫。
    左枫倒挺无所谓，虽然他的势力没有过多延伸到巴国，但若萧施要去，他也支持——小小一个巴国，还能翻了天不成？
    他有护萧施周全的自信，即使是在一个从未踏足的陌生国度。
    白梅转动脑袋去看萧施，暗卫虽微低着头，眼角余光却也在向萧施瞟。
    大家都在等萧施做决定，萧施权衡了一番，终于还是道：
    “先探探情况。”
    萧施话落便率先动身，左枫还向暗卫嘱咐了两句这才去追。
    两月前，左枫在哀岭还追萧施不上，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会驭气了。
    左枫悟得驭气，还多亏白梅。
    “长生之道，就在其中。哥哥可悟。”
    他原没太把这话放在心上，因为他所求并非长生。
    可某天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种特殊的修炼方式，也是他与他们的差距。
    萧施不常用驭气，用得更多是符文和阵法，当他意识到那串着莲瓣的绳链才是萧施得以对他进行监察的关键时，已经有些晚了。
    但即使知道这绳链有问题，他也不能擅自将它更替，因为莲瓣只能感知她的安危，要确定具体方位，还是得靠绳链构造的阵法。
    虽然这阵法总是处于失灵状态。
    悟得驭气之法的左枫感觉自己离她又近一步，他命人将她落在苏国府邸的佩剑送来，时时带在身边，连他自己的佩剑都顾不上拿，毕竟萧施总在一旁虎视眈眈，时时都想将她的剑抢去。
    她的佩剑是仙师亲手打制的，用料自然极好，但比起珍奇的用料，它含着的意义更加珍贵。
    “她会回来取的。一定。”
    这点萧施和他一样坚信。
    但实际左樱早把这剑忘到天边去了，毕竟她并非原主，也没有原主的记忆，对这柄剑一点印象也没有，能惦着它才是怪了。
    但左枫早已不再怀疑她的身份，亦对她“重生归来”的说辞坚信不疑，怀抱此种想法亦是应该。
    而萧施执着于抢夺佩剑，更多的是因为他曾许下诺言，说会为她将佩剑取回。他给出了承诺，便该践行。
    可左枫守得极紧，他又不好把左枫怎么样，当然也很难把左枫怎么样，所以直拖到现在，他也没能得手，将她的剑抢回来。
    不过夺剑一事并非萧施现在的首要考量，他的心思在巴国怪异的情况上：
    “蛇国，竟没有多少蛇。”
    这按说是不应该的。
    巴君喜蛇，还为此频频颁令，巴国所处地势也并非不适宜蛇类生存繁衍，萧施以为这地方应该蛇多到随处可见，甚至还想过遍地是蛇，以致无处下脚的情形。
    但往巴国行去，他却只觉干净——非但没有遍处爬蛇的场景，他甚至一条蛇的存在也没察觉到。
    ……除了臂上的白梅。
    “是因为那大巫师吗？”
    萧施暗想。
    据暗卫所说，那大巫师擅长驭蛇，所以也不无可能。
    左枫很快追了上来，并也察觉到这个异样情况，但他并未说什么，只紧紧跟着萧施。
    “不单少蛇，连人气也弱……”
    两人往巴国中心行去，心中皆暗想道。
    入了巴国领土，萧施并未选择寻人打问情况，因为不想浪费时间。
    他领着左枫直奔巴国怨气最为深重的地方，而左枫也对此也没有异议。
    两人一蛇的目的地，外面看着是个圆形建筑，进里一瞧却是中空的。
    围拢成圆的房屋并未过多吸引萧施的注意，他盯着圆屋中心那口幽深的圆井，里面盘踞着一个庞然大物。
    左枫也扫了一眼，但视线很快转开。
    这圆屋似乎无人看守，不过它也确实有不需人守卫的资本。
    需要除的妖物就在眼前，萧施实在没有退去回头再来的道理，他盯着那条盘起身躯，似在沉睡，乌漆嘛黑，一眼辨不清头尾的大蛇，驭气扫过这座圆屋，里面只有一个枯瘦的中年男子，想来便是那大巫师森巴。
    “问题不大。”
    他想。
    虽然事情看着已经很明显：这深重怨气的缔造者就是井底的大蛇，而大蛇的操控者是那盘坐练功的大巫师。而他要做的，就是以符法灭杀大蛇，并除掉这个大巫师。
    但萧施还是依惯例，下去井边看了看，没有直接以阵法签布阵。
    这是为了确保不误杀：怨气确实凝结在井中，而井底也确实盘着条怎么看都像是凶手的大蛇，但生杀之权不可轻用，他必须保证杀的是该杀的。
    想当然耳，是除妖师的大忌。

 第117章 被低估的大巫师

    萧施带着白梅跳了下去，左枫便也跟着下去了。
    萧施垂眼往井里看，白梅也往里探了探头，瞬间却又惊惧的缩回，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它吃了好多蛇。”
    白梅用尾巴在萧施背上快速写道。
    两月时间，它已成功学会写字，这少不了萧施和左枫的教导。
    面对白梅写的内容，萧施和左枫皆是眉头微蹙。
    喜蛇的巴君竟让他的大巫师以蛇养蛇？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他们一路行来很少看到蛇，倒是能说得通了——本该因为国君偏好而大肆繁衍的蛇，被这条大蛇、吃掉了。
    “和我一样——”
    白梅又在写，不过还没写完，便突然停住。
    黑乎乎的井底睁开了一双巨大的眼睛——它，醒了。
    白梅写第二句的时候，萧施掷出了阵法签布阵——错不了，这蛇当杀。
    而白梅的第二句话虽未写完整，但萧施和左枫已能明白它要表达的意思：这蛇吃了很多白梅蛇。
    可白梅蛇不是巴国圣物吗？
    两人不由同时想：莫非巴君已死？
    两人想法未定，白梅已在写新的内容：
    “它想吃我！”
    它写得极快，情绪似乎很激动。
    “别怕。”
    萧施安慰道，说话间阵法签已向井中蠕动的大蛇身上扎去。
    这是阵法启动的最后一步，阵法开启它将逃无可逃，届时再专心对付那大巫师，弄死了他事情便差不多了，剩下的可以交给左枫的人慢慢处理。
    计划本是完美的，可最为关键的一支阵法签，却在大蛇的鳞甲上难进分毫！
    “怎么会！”
    萧施大惊：他的阵法签制作材料本就属至坚之物，再辅以锻器之法，素来是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竟穿不透这区区蛇鳞！
    惊诧只是一瞬不到的事，虽然这个情况完全出乎萧施预料，但他还是很快变了策略应对。
    萧施抽身疾退，迅速改变阵法，行动时也不忘提醒左枫一句：
    “退！”
    左枫也没想到萧施这般胸有成竹，临了却出了这样的岔子，但他反应亦是迅疾，与萧施同时退开。
    萧施的阵法签质地确实够硬，随着大蛇的蠕动在它鳞甲上呲啦啦的划出火星。
    大蛇的头颅从井底探出，乌黑的鳞片在日光照耀下流光溢彩。
    它巨大的眼瞳里倒映出两条人影，乌黑的蛇信从吻端吐出，它捕捉着空气中的信息，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左枫瞥了眼萧施：他似乎有些犯难。
    阵法签没能穿透蛇鳞扎进大蛇血肉里，原本的除妖阵法现在似乎只是简单的困阵了。
    并且——未必能困住。
    迅速对局势做了判断，左枫从怀里取出一个水滴状的东西，放到唇边吹了起来。
    没有声音。
    可正将脑袋搭在井边，试图从井里爬出来的大蛇，却顿了一下。
    “可以。”
    左枫心想。
    这是他在白勒新学的技能——驭兽术。
    但他很快便发现，这对眼前的巨物不是很有用——不能完全控制！
    萧施和左枫退开时各往一个方向，井里的大蛇原是将目光锁定在萧施身上，或者说是锁定在萧施臂上的白梅身上，但左枫拿出一个奇怪的，不能吹出声音的乐器开吹后，它将脑袋转向了左枫，并且——逐渐暴躁起来！
    “认主？”
    “还是——它积怨已久！”
    左枫突然觉得对这玩意用这手段，不是一个好主意。
    他停下了吹奏，巨蛇硕大的脑袋向他所在方位咬来。
    没咬到。
    但井边垒砌的大石已被它撞出缺口。
    左枫躲开了，闪躲时还有空将手里的乐器揣回怀里。
    “我来？”
    左枫闪到了萧施身边，眼睛仍盯着正欲调转方向袭向他们的巨蛇，话却是对萧施道的。
    他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如果萧施的符法不好施用，那就只好用仙师打的剑，蛮力斩杀了！
    萧施手里攥着阵法签，虽然他不太想用那个办法，但目下他似乎也别无选择。
    “不要轻用。”
    萧施垂眸扫了眼本属于左樱，却握在他手里的剑，沉声提醒道：左枫不知这剑的厉害，师姐用它趁手，那是因为师姐的驭气已经修到了极高深的地步，左枫？才修两月尾巴便要扬天上去了。
    “交给我。”
    萧施道，看着转头袭来的大蛇，手中阵法签蓄势待发。
    两人早都注意到圆屋廊下出现了一道披着及地黑长袍，正向他们行来的枯瘦身影，在左枫还在吹那水滴型乐器的时候。
    但两人均未在意——驭蛇人本身没有威胁，至少无法对左枫构成威胁，所以他们首先要解决的，是他的蛇。
    无需更多交谈，两人已经有了明确分工：萧施解决大蛇，左枫负责击杀驭蛇人。
    不过左枫尚未将精力转向行来的大巫师，他并不将这身形枯瘦，面如死尸的大巫师放在眼里，觉得杀他不过一两招的事，他比较担心萧施应付不了，怕他杀蛇不成反被蛇伤。
    他注视着萧施与大蛇的对峙，时刻准备着拔剑出鞘，给萧施补刀。
    他们面对的巨蛇很大，大张的血盆大口可以毫不费劲的将他俩一口吞下，但两人面上都没有一丝慌张，只是……
    这玩意真的很臭！
    “白梅真好。漂亮又干净。”
    左枫心道。
    萧施却是想：“想吃白梅？你做梦！”
    看着它大张的嘴，萧施掷出了阵法签，同时迅速移动身形，左枫也换了个方向闪开——一个方便一剑砍下巨蛇脑袋的方向。
    萧施是算准了的——大蛇会将他射出的阵法签直接吞下，而阵法签进到大蛇体内，他便可以用符法将之灼杀！
    其实阵法签不打到大蛇体内他也能用符法，甚至不用扎到大蛇身上也能用，他之前之所以朝大蛇身上扎阵法签，只是怕它从地底逃了，想给它扎颗钉子，此外也是想将破坏范围尽可能缩小，谁知这保险起见的随手一扎，阵法签竟还打不进去！
    他立刻意识到这玩意不好对付，直接用符法，他没有把握——他第一次碰到这样坚固的东西，竟能抵住他阵法签的穿刺。
    这样的鳞片，他要将符法用到何种程度才能伤及它的根本？
    虽然他早便想过死在除妖路上的一天，就像父亲一样，也想过和师爷一样，因用符法而魂飞魄散，但他还真怕拼上性命仍旧不能将它斩杀。
    将阵法签投到大蛇嘴里让它整个吞下，其实并非多么绝妙的计策，因为这样用符法，真是燃命技。
    阵法签被大蛇吞下后，因为蛇鳞的阻隔，他不再能直接借用大气中符气，想在大蛇体内用符法，他必须以自己的身体为媒介，这种用符气的方式，也是他父亲最开始用的方式，真正的——燃命技。
    他只能期盼这大蛇内部不会也像外在的鳞甲一样变态，不然他这命还真不够烧的。
    “如果往里也这么难对付的话，那只能从外面慢慢烧了。”
    萧施心想。
    他已做好了燃命干一场的准备，也做好了从内部难以突破，只能从外打持久战，慢慢磨的准备，但——他没做大蛇会突然闭嘴轰然倒下的准备。
    左枫也没想到会有这情况：大蛇突然倒下了，萧施的阵法签只在它脑袋上擦过，划出一串火星后射向围着圆井的圆屋——不是萧施的缘故，而他？他还未曾拔剑。
    两人第一次将正眼给了那缓步行来的大巫师——除他们外，在现场的第三人。
    “你们是什么人？”
    那看着颇像个死人的大巫师问，可他的嘴分明未动。

 第118章 是莫失的儿子！

    大巫师看着不请自来的客人发问，白梅将头歪动，似乎有所发现，萧施和左枫却都不吭声，非但不吭声，左枫还直接向他袭去，想一招将他击杀。
    左枫动作很快，大巫师反应不及，一掌挨了个结实，但——他没死。
    非但没死，连血都未曾吐一口。
    “有古怪。”
    左枫并未再出第二招，迅速退开了。
    左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打了他一掌，完了又一下跑开，大巫师看着他，脸上露出扭曲诡异的笑：
    “小子。你习本祝的手段，合该称本祝一声师傅。竟对本祝如此无礼？”
    “你的手段？”
    左枫反问。
    “无音之器，巴埙（xun）驭蛇。”
    大巫师扭曲的脸渐渐恢复平展，虽是在说话，却总不见他嘴唇开合。
    “你是——黑巴？”
    左枫皱眉，不确定的道出一个人名。
    萧施亦蹙眉：黑巴？连日那个？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九年前，就死了。师傅杀的。
    萧施的目光在那自诩能算左枫师傅的森巴身上扫过，此人虽然看着身形枯瘦，连那笼罩全身的黑袍也遮盖不住这种枯瘦感，但那张惨白没有血色的脸，分明是个中年人。
    黑巴……他死的时候就已是花甲之年了。
    除非——
    “哈哈哈——”大巫师平展的脸又扭动起来，他看着左枫，神情怪异，“老夫的名讳，小子不该直呼。叫师傅。”
    “哼。”
    左枫冷哼：师傅？这老东西也配？
    他又袭了过去，照着森巴胸口又是一掌。
    左枫刚才打了一掌，现在又来一掌，森巴的表情都扭不过来了，他很愤怒！
    原本见这后生吹巴埙，他还颇有触动——没想到能在这遥远他乡，遇到继承他手段的后辈，这小子可比尚虵那头蠢猪强——有驭蛇的天赋，体格也强健，相貌也是一等一，功力也深厚——极好的夺舍之选！
    这小子上来就给他一掌，没事，他一点没动怒。
    可在讲明他们的身份关系后，这小子竟又给他一掌！
    他怒了，觉得这年轻人需要好生教育一下！
    但他的愤怒很快又变成惶恐：这一掌——不一样！
    森巴的情绪变了又变，但从面上却不太好看出来，萧施只能看到他面容扭曲。
    萧施本想提醒左枫别再动他，可左枫动作太快，不等他开口他已打完疾退开。
    “打不出去……”
    左枫眉头蹙起，终于有了棘手的感觉。
    “别用常法！”萧施这才得空出声与他讲话，怕他又轻率动手，他讲得极快，“他属异物——”
    “我知道。”
    左枫打断他，回了一句。
    “咯，嘎——”
    森巴发出诡异的笑声，左枫方才那特殊掌法带来的恐惧已经消散。
    “你不是黑巴，黑巴已经死了。”
    萧施突然道。
    本来他不想说这等废话，尤其是在左枫表示自己已经知晓对方成分的情况下。
    明确对方是需要斩杀的异物，他该直接动手，但他现在一点底也没有。
    于是他开了口，决定略拖一拖，不然对方该要因为左枫的两次出手而恼怒还击了。
    森巴确实想给这没有礼数的后生一点教训，但另一个少年突然出声，他便不由将注意力转了过去：之前就有这种感觉了——这少年人，看着总有些熟悉。
    森巴转而看向萧施，将他不住打量，并未说话。
    这少年面容清秀，着黑衣，穿黑袍，袍上绣着似是金线织就的纹路，看着很有些门道。
    少年背上背着卷竹木材质的席子，但席子的组件似乎又可拆卸，他方才用来攻击他的乌巴的东西，似乎就是从席子上面拆卸下来的，看来是他的武器。
    少年臂上还缠着一条蛇，这种蛇森巴并不陌生——尚虵（shé）唯独偏好的一种蛇。但森巴并不喜欢。
    这种白花蛇太弱，没有攻击性可言。
    像这种体小，无毒，寿命还短的蛇，简直是蛇界的耻辱。
    它也就能吃吃虫子老鼠，然后被更强大的生物吃掉，可尚虵却为这么没用的东西，要把吃它的生物全都杀掉——简直愚蠢！
    所以，森巴把这些没用，还在尚虵刻意保护下大肆繁殖的蛇，全抓来喂养他的乌巴了。
    他的乌巴，才是真正应该被供奉的蛇！
    不过——它越来越不听话了。
    森巴素来厌恶这种没用的蛇，扫了一眼便转开视线，并未过多给予关注。
    森巴以余光扫了扫他一手喂养大的，被他抽取了力量正老实将头身搭在地上不敢妄动的乌巴，见它死死盯着那臂上缠蛇的少年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乌巴确实爱上了吃人，但他现在就在这里，它竟还敢做出这副想吃人的姿态？
    森巴暗自蹙眉，目光又回到少年脸上——这张脸，我一定在哪见过。
    萧施没有在意森巴的打量，他向着左枫靠拢过去，嘴上则继续道：
    “你是蝮，黑巴的儿子。”
    森巴发出怪异的笑声，盯着他的脸，努力检索着记忆：到底是谁呢？
    他能看得出，这少年也不是寻常人物，但他没看出这少年比那吹埙的后生强在哪，乌巴竟死盯着不放。
    因为乌巴常趁他不注意偷偷吃人，后来他便寻了个由头给在此侍奉的人遣散了，但逢大祭之日，尚虵要领百官来此行祀礼，寻常日子也不时会有人来，虽然他可以阻挡大部分人，不允他们来，但尚虵要来，他却不好阻拦。
    他给乌巴下了食髓蛊，从此便可时刻攫（jué）取它的力量，但这还不够。
    为免乌巴将他留着备用夺舍的尚虵吃了，他令乌巴陷入沉睡，轻易不会醒来。
    可乌巴醒了。
    看起来，像是被这少年的到来唤醒的。
    能让乌巴如此垂涎的人……
    森巴也不由垂涎起来。
    森巴疯狂翻动着自己的记忆，左枫见萧施行来，便也向他靠去。
    左枫也听到萧施的话，但他面上没有一丝惊异——他早便猜到了。
    眼前的巴国大巫师森巴，是个死人。
    但他能行能动，所以属萧施说的异物。
    在森巴提及巴埙的时候，左枫便有了猜测，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左枫故意问他是不是黑巴，他认了。
    可黑巴已经死了。九年前就死了。死时已是花甲老人。
    但黑巴有一个儿子，叫蝮。
    蝮的年岁与眼前森巴的脸，是能对上的。
    不过左枫并不很在意他是不是蝮，他只需要确证一件事：森巴认为自己是黑巴吗？
    左枫不会萧施的符法，但对这种占据了他人身躯的魂，他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他刚好会一种掌法，而他之所以学这种掌法，还是因为左樱。
    他那时很怀疑左樱的身份，思来想去冒出一种猜想：她会有那些异样表现，是因为异魂侵体。
    为此他连夜学了套掌法，打算与她再次会面时对她用一下。
    但他那一掌到底没打到她身上。
    他信了她的说辞，并且从此再不怀疑。
    这掌法名曰“震魂手”，虽然最后没对左樱用，但今天对森巴用却也不是他第一次使。
    但今天明显很多意外，按理论明明应该很有用的震魂手，却无法将黑巴寄宿在蝮身上的魂打出去。
    “被什么缚住了……”
    左枫回想那种感觉，认为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这森巴大巫师，就是本该九年前就死在连日的黑巴的魂，附在了他的儿子蝮身上，然后东逃到了巴国。
    “今天这点子扎手了……”
    左枫暗想，隐隐有些不安。
    走？
    直觉已在警示他莫要久留，左枫侧目向萧施，正欲劝说他改日再来，可森巴却突地发出刺耳的大笑——
    “你是莫失的儿子！”

 第119章 先杀乌巴

    “哈哈哈——”
    森巴狂声大笑，惨白的脸皲裂生纹，定睛细看，似是——蛇鳞！
    “走！”
    左枫瞬间生出一种难以招架的危机感，没空再跟萧施商量，他拉着萧施便要跑路。
    “走？”
    长生的捷径就在眼前，森巴岂会容许他们从自己眼皮底下跑掉。
    “乌巴！”
    他喝了一声，一直趴着不敢动弹的大蛇瞬间将头昂起，张开大嘴便向两人一蛇咬去。
    这条乌巴虽有大半身子都还藏在圆屋中心大且深的圆井下，但它伸出来的脑袋和小半截身子已经足以让人窥知它的巨大。
    它早就对萧施或者说他臂上的白梅虎视眈眈，不过慑于森巴也在，它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得了令，它立刻大张着嘴弹冲过去，想一口将两人一蛇全都吞下。
    乌巴有着绝对的体型优势，但左枫和萧施却有着惊人的反应和速度。
    乌巴一嘴咬空了，而森巴极其愤怒。
    乌巴一嘴咬空，本想转向再咬，但却一下失力瘫倒下来。
    圆屋被乌巴倒下的身子砸出豁口，森巴的脸已经看不出人样，披在身上的及地黑袍往下掉落，发出一种奇异的声响，仿佛什么有鳞的生物从衣物上擦过。
    黑袍落地，不见人影，只有——一条黑蛇——刚还长着张人脸，有副人样的森巴，变成蛇了！
    黑蛇见风即长，向着萧施和左枫猛追过去，不过瞬息功夫，便已长成一条大蟒。
    萧施看着这幕，眼瞳轻颤。
    “莫失的儿子！”森巴知道他们速度快，边追边道，“你不想给你母亲报仇吗！”
    左枫闻言眼皮一跳，立时将萧施抓紧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折磨她的吗？六年，我吊着她的命……”
    森巴继续输出，并不担心勾起萧施的恨，只怕他不为所动。
    “别听他的！”森巴说话的同时，左枫也急声道，“改日，改日我陪你再来！”
    萧施平静的看着变成大蛇追来的森巴，见它如同撞碎豆腐一样撞破圆屋——它也和那乌巴一般，有着坚硬的鳞甲。
    “别走有人的地方。”
    萧施道，说话的同时向森巴射了支阵法签——还是这样检验一下才够稳妥。
    萧施平静的语气让左枫懵了下，但他很快意识到关键问题：人。
    别走有人的地方。可哪里没有人？
    回想来时走的路，左枫瞬间头疼起来。
    “你走。带上白梅。”
    左枫正在头疼逃跑路线怎么走才好，萧施却开口道。
    阵法签打不进去，森巴化成的蛇，和那条乌巴一样让人头疼，甚至，更头疼。
    左枫恼怒的回头，瞥见大蛇的身影，还有森巴喋喋不休的怂恿，他一边思量退走路线，一边向着萧施道：
    “樱樱是不是叫你别逞能——”
    “不是逞能。”萧施平静的打断他，“是不得不如此。”
    “总有逃不掉的。”
    “事情因我而起，也该由我终结。”
    萧施道。
    他并非因为森巴的激将法而想意气用事，他们要想逃过森巴的追击，很简单，十分简单，但他们能逃，不能逃的却比比皆是。
    追不到他们，森巴如何能不恼？
    它的破坏力，是惊人的。
    盛怒之下，它会直接或间接的杀掉多少人？
    如果他不曾来，这些人不会死，至少不会在今天死。
    除妖师除妖，是为了保护生民，不是连累平民百姓枉死。
    他犯了错，没有经过缜密的调查便轻率动手。
    “想当然耳”。他犯了除妖师的大忌。
    一步错，步步错。
    这错造成的代价如果需要人承担，那自该由他来担。
    “带上白梅，走。它的目标，是我。”
    萧施平静的道，眼神视死如归。
    左枫紧抓着他的手因为情绪大幅波动而抖动，他默了片刻，说：
    “我答应过樱樱，会照顾好你，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她交代？”
    萧施默了一瞬，面色平静的开口道：
    “师姐会理解的。”
    左枫的胸膛起伏着，很想在他脑袋上拍一掌。
    咬了咬牙，左枫忍住了没骂他，只道：“我助你。”
    “不用——”
    萧施想也没想便要拒绝：你又不懂符法……
    “闭嘴！”左枫恼道，“你搞不定。一个都够你去半条命，这可有俩！”
    “……”
    萧施没声了，心里却小声嘀咕：一个半条命，我不刚好有一条？
    只是……这俩异物，随便一个，恐怕都不是他用半条命就能解决的……
    “别嘴硬，不然就你带白梅走，我来断后。”
    左枫拽着萧施灵活走位，躲过弹射起来咬他的森巴，见萧施一脸犟色，气得不行。
    森巴虽咬空了，但它并不焦躁，它在落地激起的尘埃里扭动身躯，调转方向继续追捕它的猎物，顺便也大笑道：
    “别争了——都留下！”
    森巴的体型似乎长到了极限，这会儿不见再长，但比之那条乌巴，亦不逊色。
    说到乌巴，它又支楞起来了，鬼鬼祟祟的往这边爬，再次咬空的森巴见它过来，立刻斥道：
    “这是我的猎物！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乌巴被它扭头一瞪，立马停住了，伏首贴地，不敢再前。
    指望这两个巴斗起来是不行的，因为森巴明显对乌巴有着绝对的压制，他们必须两个都解决，亲自动手，而不能指望它们两蛇相争斗个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利。
    萧施虽已准备豁出命去，但左枫说的有道理，单一条还好，俩一起，他很可能搞不定。
    “左枫应该能解决一条。但也只能解决一条。”
    萧施暗想。
    “这条，我的。”
    萧施道，接受了左枫的帮助。
    左枫对此稍有异议，因为森巴看起来更棘手，但细思了一瞬，他没有反驳，只道：
    “好。”
    他想自己先把乌巴解决也成，试试手，萧施这边搞不定又再来相帮便是。
    “啪啪。”
    两人商定正欲分头行事，白梅却突地以尾拍打萧施，示意他们看它。
    “先杀乌巴。”
    左枫将目光转去，见它在萧施背上写道。
    白梅写毕快速爬过萧施肩膀，欲缠在左枫臂上。
    两人相视一眼，对此均无异议，待白梅爬来，两人就此分开。
    森巴的眼瞳里倒映出左枫疾速划过的身影，稍分了下神，它便决定随他去了——比起备用的夺舍躯体，还是长生更紧要！
    森巴大笑着向萧施袭去，还不忘说点废话：
    “别急，待我吃了你，便夺了他的身体，届时你们又能相会了，哈哈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竟能在这遇到你——莫失的儿子！”
    萧施闪避身法本就属一流，稍微加点驭气，森巴便别想碰到他半点衣角，但即使连连咬空，森巴还是热情不减，瞅准那道身影便是咔咔一顿咬。
    萧施闪躲间也不断找寻机会往森巴嘴里投阵法签，以便左枫解决乌巴他这就能立刻开始。
    乌巴在森巴的绝对压制下不敢近前，但它巴巴望得口水直流的猎物竟自己送到面前！
    这岂有不吃之理！
    乌巴一下亢奋起来，昂头弹身，张开大嘴便要将向它袭来的左枫和白梅一口吞进肚里。
    它并不将那个人类放在眼里，只想将这条特别的白花蛇吞进肚里，就像它曾吞食过的很多白花蛇一样。
    它并不挑食，什么都吃，不止吃白花蛇，也吃其他蛇，连人也是一样吃——这个人类，就当是调味的配菜！
    乌巴张开血盆大口咬来，左枫毫不慌张，身姿轻盈飘逸，如风。
    他调整了一下方位，拔剑出鞘，一剑斩下。

 第120章 巴国尚虵的往事

    这原是一个寻常的日子，太阳照常升起，天气还算不错。
    尚虵带着他的白花蛇下朝回后宫，后宫并无佳丽，只有许多白花蛇。
    他喜欢这种蛇，因为她救过他的命。
    那是他四岁的时候，父王的宠妃生的儿子打他，往死里打，但无一人敢拦。
    因为他的生母身份低贱，只是一个侍女，还是一个因为被王临幸而招致宠妃仇视的侍女。
    虽是王的儿子，但他在后宫却是个连奴才也可以肆无忌惮随意殴打折辱的卑贱存在。
    他总是挨打，也时常挨饿，没有人能救他，他也从未想过会有人救他。
    那天他照常挨小王子的拳打脚踢，很疼，但他没想过反抗，也许也是不知道还可以反抗。
    他缩成一团，任由小王子打他，直到听到打他的小王子尖叫惊呼，又哭又喊的咒骂，他才偷偷拿眼看了看。
    一条青绿却生着白花的蛇，在小王子身上爬动，还张嘴咬他，随侍在小王子身后的奴才已经乱作一团。
    他正发愣，这条蛇却向他飞来。
    白花蛇落在他面前，他看着她绕动身躯，他们还对视了一眼。
    白花蛇瞧了他一眼，伏下脑袋一扭一扭的跑走了。
    所有人都围着小王子，没人关注他，也没人来接着打他，他便到处去找这条蛇，他找啊找，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她。
    他和她说话，看她捉鸟，觉得她很厉害。
    她咬小王子，却不咬他，他喜欢她。
    父王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正和她玩耍，他记不太清那天都有些什么人，只记得那些人都好高大，有个声音喝令他跪下。
    他跪下了。
    “你很喜欢这小青虫么？”
    一个声音在头顶问。
    他愣愣的点头，不由自主的把她往怀里藏了藏。
    “那你就带着它，走。”
    那个声音说，说完转身走了。
    两个高大的人影向他走来，拖着他就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叫分封。
    他被赶出宫去，得了一块极偏极小的封地。
    被遣同往的人都呼惨，但他却很高兴。
    他觉得这是她带给他的好运。
    她是他的保护神。
    他在宫外自己的封地待了十年，原以为会一直这样待下去，直到他也和他最初遇到的那条白花蛇一样死去。
    但他却在十四岁时，被人接回了宫里，说是要扶他做王。
    做王？他没想过，也不知这有什么意义。
    他惧怕那个地方，并不想再回去。
    但来人的一番话，说动了他的心：
    “……做了王，所有人都得听你的，你可以下令禁止百姓捕蛇……”
    他也想，保护他的神。
    于是，他做了王。
    他颁令禁止百姓捕白花蛇，违者重罚，食白花蛇者则杀。
    又颁令鼓励他们抓捕吃白花蛇的蛇，抓到有奖。
    他希望所有的白花蛇都安然无恙，因为拯救过他的神就在其中。
    他想它们都活着，这样他才能一遍遍的找到他的保护神。
    至于别的？他不是很关心。
    扶持他坐上王位成为王的人，也不希望他关心。
    做王的第二年，王国来了个蛇神使，叫森巴。
    森巴能和蛇沟通，于是他拜森巴为大巫。
    不少人对此有意见，但有意见的人都受到了蛇神的惩罚。
    森巴说，白花蛇是蛇神最宠爱的小公主，蛇神怕她受欺负，于是遣他来，为小公主培养一条保护她的乌巴。
    他使百姓为森巴修筑专属住所，森巴开始为他的神遴选、培养专属护卫。
    选定了乌巴蛇种，森巴说可用会食白花蛇的蛇来喂养它，这正合他意。
    于是除白花蛇外的蛇，都被捕送来，投入圣井中，作为乌巴成长的养料。
    乌巴长得很快，鳞甲漆黑，确实像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者。
    晃眼时间已过六年，在蛇神的庇佑下，虽有动乱，但国家内外终归太平。
    大巫森巴前几年总在他身侧，护着他，与对他有意见的官员周旋，什么事情都会给他拿主意，但近两年森巴不再管他了。
    突然没人管束，尚虵还挺不习惯。
    他不太会做王，不过很多事也不需他亲力亲为。
    这一日，他和往常一样去察看今年白花蛇的孵化情况，却听外面传来奇怪的巨响，似乎……什么东西倒塌了。
    而巨响传来的方向……森巴大巫？
    尚虵有些惊异，一时也想不出是怎么回事。
    过了会儿有人来报，说大蛇跑出来了，一会儿又说打起来了，又说有两条，说得乱七八糟。
    他便出宫亲自去看，老远便见两条大蛇张着嘴舞动，然后……一道绚烂的光芒自高空斩落，其中一条的脑袋——掉落下来！
    左枫这才认识到萧施那句“不要轻用”的提醒有多么实在——仅这一剑，不单耗费了他驭到最大程度的气，还损耗了他七成内力！
    这七成内力其实是剑自行调用的，因为他的驭气程度不足以斩下乌巴的脑袋。
    他低估了乌巴鳞甲的坚固程度，也低估了左樱这柄佩剑的使用门槛。
    他确实太自信了，今日种种，便是对他这份太过的自信的警示。
    当然，前提是他能在今日活下来。
    不然，可不是对他的警示，而是对其他人的了。
    但超预估损耗的内力还不是真正严重的用剑后果，驭气，费神。
    左枫现在头疼得厉害，但他强忍住了，没有表露出丝毫异样。
    左枫执剑立于半空，垂眼看着断成两截却还在扭动的乌巴，不知道这算不算解决了一条。
    左枫一剑斩杀乌巴，除了他自己、白梅、萧施，在场的没有不意外的。
    森巴看着乌巴与身体分离的脑袋，已经呆住了，一时甚至忘了追捕萧施，看着那执剑而立的后生，他顿生惧意：
    “怎么会！他怎么能杀了乌巴！这不可能！”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养了数年的乌巴，已经掉了脑袋。
    森巴慌了好一会儿才又稳住神：
    “不管了！先把乌巴的力量吸过来，反正它已经死了。至于这两人——”
    “今天非要吃了他不可！哈哈哈哈——那后生果然够强！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吃了莫失的儿子，再把这后生夺舍，仙师亲临也奈何我不得哈哈哈哈——”
    森巴想定主意，立刻开始吸食乌巴的力量，紧盯着乌巴尸体的白梅立刻注意到能量波动——杀了也一样能吸！
    白梅一时顾不上许多，只能与森巴抢夺乌巴的能量，一边吸食一边松开左枫往下落——它的体型将会迅速增长，不合再缠他臂上了。
    但他们事先并未交谈，由是刚要转头去看萧施那边情况的左枫便为此大惊。
    “白梅！”
    他喊，伸手欲去抓它，却先喷出一口血来。
    “哈哈哈哈——”森巴见状愣了瞬，反应过来一下狂笑起来，“原是强弩之末！差点给你唬——”
    森巴话说一半突然断了，因为他发现那条他一直视若无睹的白花蛇竟在疯狂增长。
    “它在抢我的力量！”
    森巴突然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忙敛回神欲要狂吸，但体内却突如火灼，令他痛苦不堪。
    ——萧施开始了。

 第121章 完了……

    萧施听到了左枫的呼叫，虽然情况万分紧急，但他还是转眸看了一眼，见到白梅暴涨的身型，他亦是一惊。
    可他已孤注一掷以身渡气，最大限度的施用符法，若是中断，他没法重来。
    他只有一次机会。
    “左枫！”
    他喊，想得到一个可以安心的回答。
    “管好你自己！”
    白梅忙着抢食乌巴的力量，却还顾着左枫无法再用驭气，左枫一剑斩下后还能立于半空，是它在用驭气撑着，现在体型暴涨后也还是一样，左枫因此稍稍安心，听萧施问便大声回了一句。
    萧施暗自咬牙，此刻他除了信任，再无他法。
    “又有异象？”
    正往高平方向赶去的陆振稍停了停疾行的脚步，看着远处的气如霞映水微微漾动，他不由将眉微蹙。
    “方才是斩落的五彩霞光，不过数息，又显异象，难道——是樱樱？”
    陆振本有要事在身，无心沿途管甚闲事，但心里冒出这般猜想，他便没法忍住不去看看情况。
    “费不了多少时间。”
    他心想，立刻向着霞光出现的地方疾速行去。
    大漠。
    盘坐于一小片草地旁的金沙上的左樱，再次抬起眼眸：
    “奇怪。”
    她抬手托起颈上挂着的莲瓣，感觉事态的走向似乎有些不对了。
    “怎么萧施也有事了。”
    她皱眉，不敢再浪费时间，刷地起身，即刻往大漠外去。
    疾行之时，左樱也不由暗自懊悔：果然不该太冷漠的。
    在前几息的时候，她便察觉到了莲瓣的异样，那时有事的是左枫，但她睁眼垂眸看了眼，没管。
    她当时暗想：“终于开始了？”
    对于左枫受伤，她并未太过在意。
    “很正常。”
    她想：虽然左枫比陆振强，但陆振毕竟长于医毒，两人对上岂能无伤。
    于是她还挺淡定，一点不想起身挪窝，反正她估摸着左枫不得输，死不了。
    她对左枫的厌恶也不比对陆振少，所以左枫受点伤根本激不起她动身出大漠的欲望，甚至她还想赖一赖，逃避一下。
    但不过几息功夫，萧施竟也性命垂危，唬得她再不敢赖。
    “左枫怎么搞的！”
    “怎么让萧施也卷进去？”
    “搞什么啊！”
    左樱一边狂行，一边暗骂。
    巴国。
    尚虵看着那条凭空出现的白花蛇，心情万分激动：我的神！
    是她！
    一定是她！
    被砍掉脑袋的乌巴已经被他彻底无视，他注视着他的神，看她迎风而长，越变越大，欣喜得不知所措。
    其他人并无尚虵这份欢喜，只有满心惧意，他们颤颤巍巍的就地跪下，根本不敢抬头，身体早就软了，嘴唇也直打哆嗦，连歌颂神明，表明敬意的话也说不出。
    但他们还是能隐约听到有人说话，或者说，有蛇说话？
    那是森巴大巫的声音，但却好像是一条黑色大蛇发出来的。
    “森巴大巫真的是蛇神使啊。”
    众人暗想。
    “没事的，没事的，有蛇神庇佑，不会有事的……”
    原本还对蛇神之说持有怀疑的人，此时竟巴不得它是真的。
    他们也许在期盼着森巴胜出，即使并不十分清楚情况。
    但空中却传来森巴的哀嚎：
    “你对我做了什么！啊——”
    萧施不答，冷冷看着它，唇角却溢出血来。
    森巴叫得惨烈，但白梅立刻感到他又开始在吸食乌巴的力量了，它便也不敢有丝毫停歇。
    左枫看到它的身上绽出第二朵，第三朵……随着体型的暴涨，白梅身上的白梅花不再只有一朵，它青绿的身躯上，接连绽出白花。
    ……看着依旧很美。
    直等将乌巴的能量彻底瓜分，白梅这才停下，扭转脑袋去看萧施。
    萧施的情况算不得好，白梅正想将左枫送去萧施那边，四面却突地遍起哀嚎。
    森巴早不再叫了，环境便还算安静，以两人一蛇的感知能力，听到那些巴国人的叫唤并非难事，只不过他们此前并未过多关注。
    这些凡人原也不需他们过于关注，至少此时不需要，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参与到这场打斗中。
    但现在，他们需要关注一下了。
    两人一蛇现在属白梅状态最好，还能大范围使用驭气，一听有异响，它立刻转头辅以驭气观察情况，不过瞬息，它的圆瞳变作竖瞳：
    不止乌巴身上有！
    尚虵听到周边人嚎叫起来，转眼去看，见他们或瘫或倒，或跪或趴，但好像无一例外都很痛苦。
    尚虵皱眉蹲身，就近抓过一人察看情况。
    左枫也回头扫了扫，只一瞬，他便意识到问题——
    “萧施！”
    他转回头，疾声大喊。
    萧施也意识到了：不止乌巴！
    他既然能吸乌巴的能量，巴国那么多信众，他又岂会放过！
    “到底有多少人？”
    “全部——？”
    “乌巴的能量还未吸食殆尽前，他们还无大碍，因为有乌巴给他们挡去大头，可现在——”
    萧施的手不由颤抖起来：
    完了……

 第122章 博弈：森巴的保命符

    “哈哈哈哈——”
    体内的火灼之感一下消散，森巴不由放声大笑。
    “怎么不继续了？”
    森巴明知故问，欣赏了一下萧施的脸色，再次大笑出声。
    “小子，你还真有些能耐。可惜——”森巴毫不吝惜的夸了萧施一句，跟着话锋一转，“杀我？没那么容易！”
    森巴话还未落，便俯首张着大嘴向萧施咬去，欲将他一口吞到腹中。
    白梅带着左枫疾冲而来，蛇未至，驭气先达，见森巴张嘴便要吞食萧施，忙以驭气阻挡。
    森巴感到一种阻力，可眼前明明什么也没有，没等他细思，体内突又烧了起来！
    “你敢——！”
    森巴下冲的脑袋停住了，转而向上，仰天嘶鸣。
    他此时无比震惊：这小子竟还敢对我做法！
    左枫和白梅也微有诧异，但左枫并未多言，白梅则继续以驭气将森巴要吞人的脑袋往上顶去。
    “你可知——这国家有多少人！”
    森巴惊极转怒。
    “只要我一个念头！所有人！”
    “所有人的气血，都将集我一身！”
    “你想杀我？”
    “你觉得你会比我更快？”
    “妄想！”
    “你已是强弩之末！”
    “你杀不了我！反而这国家的人都将因你丧命！”
    森巴怒声嚷道，怀疑眼前这小子看不清局面——我手里握着这么多人的命，这小子竟还敢放肆！
    他该乖乖受死！
    被我一口吞下！
    森巴很愤怒，自己明明手握胜券！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的筹码。”
    萧施浅浅烧了一下以示警告，面对怒声叫唤的森巴，他面色平静，眼神冰冷。
    “哼哼。”森巴冷哼，“知道我有筹码，还敢如此放肆，你胆子不小！”
    “你的筹码确实不错，但我想，你可能搞错了状况。”
    萧施平静道。
    森巴死死盯着他，并不死心：
    “我不信你不在意！”
    “你若不在意，就不会停下！”
    “别装了——你心里怕得要死！”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在意——”
    萧施话才说一半，森巴便放下心大笑起来。
    “但，我也可以不在意。”
    萧施没有刻意提高音量，神色语气都很平静，森巴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他的视线又回到萧施身上，听到萧施说：
    “你的筹码很不错，但我还是有两个选择：是投鼠忌器，还是破罐破摔，还得看你怎么做。”
    森巴惊异的看着他，没想到数万人的性命竟还无法将他彻底拿捏。
    “你该珍惜你的筹码。”
    萧施道。
    森巴盯着他看了看，突然又笑起来：
    “说到底，你不还是怕我吸干了他们吗？放心，只要你——”
    萧施并不理他，只唤左枫道：
    “左枫，帮个忙。”
    森巴立刻闭了嘴，听他要说什么。
    “去看看，有死的没有。”
    萧施道，神色无比淡漠，恍惚间，森巴忆起了那个白衣仙人。
    左枫沉默着，不过一息便做了决断：
    “等着。”
    左枫话落便走，干脆利落，森巴一下急眼了：
    “小子！你什么意思！”
    “你想做什么！”
    “死一个两个你就打算跟我拼命？”
    “我手里可握着数万人的性命！”
    “小子，我劝你好生掂量掂量！”
    森巴烦躁的扭动着身躯，不知这小子是在吓唬他还是真有打算死了哪怕一个也会选择不管不顾的跟他硬拼。
    数以万计的愚民性命，本该成为他的保命符，成为逼迫他们束手就范的筹码，可为何竟要变成他的催命符了？
    森巴很烦躁，但又不敢轻举妄动：若真吸干那些人，这小子便再无顾忌了！
    若是他们也像对付乌巴一样对付他，像那后生砍乌巴一样砍他，他倒不怕，因为他不会被这样杀死，不管砍成多少段。但莫失这儿子使的手段，还真能杀了他！不过这小子用的手段似乎很伤身体——到底谁能撑到最后？他也不是很有底。
    “也罢！若这小子继续，那就拼了！”
    森巴暗想。
    白梅没有跟着左枫走，仍旧留在萧施身边，它注视着多方情况，时刻准备出手相援。
    萧施则在左枫离去的一瞬，微垂下眼，轻阖眼眸：他撑不了多久了。
    此时后悔明显太晚，也不合时宜。
    “这条命要如何用，才能解决对方而不危害无辜百姓的性命？”
    这是他目前必须解决的问题。
    左枫收剑回鞘，转身离去面色阴沉：萧施撑不了太久。
    “要怎么做才能破局？”
    左枫一时竟想不出主意。
    萧施说是那般说，但要他不顾数以万计的百姓性命，继续动用符法诛杀森巴，这绝不可能。
    并且……萧施很可能没法用第二次。
    甚至就连维持住现有的局面也很困难。
    他这次用的符法，有些不一样……
    要么一举诛杀森巴，连同巴国百姓一起陪葬，要么被森巴用巴国百姓彻底摆布，无法反抗，他需要第三条路！
    左枫扫视着越来越近的巴国人，心里却想：
    “要不拽着萧施跑？”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非是要选的话，他要萧施和白梅安然无恙。
    至于巴国人……只能对不起了。何况，他们也未必会死……
    他迅速扫视着这些人的状态，观察着有无倒霉蛋已经丧命。
    “萧施想要我带什么答案回去？”
    他想，一时难下决断。
    “森巴言过其实了……”
    左枫很快注意到，并非所有人都受了波及——孩子没事。
    但这并非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们最好不要选择无视巴国百姓直接诛杀森巴这条路，除非他将幸存者也全部屠杀。
    仇恨……
    选这条路，将埋下重大隐患。
    而事情之所以搞成这样，完全是他太过自信的过错，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这样选择。
    “让百姓陪葬还是别想了。”
    他暗对自己道。
    “萧施也不会选这条路的。”
    这点左枫很笃定。
    他蹲下身，随手抓过一人探了探脉。
    “完全看不出……”
    左枫眉头蹙起：对方的脉象、气息，完全正常。
    这意味着他想从百姓这边下手解决问题也没门。
    “怎么办……”
    左枫站起身，行得远了些。
    尚虵原见有人从那来，还想跑去搭几句话，问问情况，但左枫这里扫扫，那里看看，一会儿功夫便窜没了影。
    萧施阖眼作闭目养神状，森巴却和白梅一样关注着左枫的动向，见左枫越跑越远，森巴忍不住道：
    “你那朋友该是逃了？”
    朋友？
    萧施的睫毛微动了动：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词形容他和左枫的关系。
    不过左枫要真是逃了倒好……带上白梅一起逃就更好了。
    但左枫不会。
    白梅也不会。
    他能感觉到，白梅的气息不再干净——它染上了乌巴的死怨气。
    但他此时无力为它做什么，也许……以后也无法……
    “今天注定是要死在这里了呢。”
    他想，这是轻率行事要付出的代价。

 第123章 僵局

    萧施并未接话，连眼也不抬，森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暗自琢磨起来：
    那后生应该不至就这么逃了，跑那么远是因为还没发现死人，还是……想玩手段？
    “这蛊我下得广，除了那些毛孩子，还有尚虵，可以说人人都有，如此均摊下来，可能还不至吸死人？”
    没有给孩子下蛊，并非森巴良心未泯，实在是小孩子扛不住吸，容易死人，引起动乱。
    这蛊他并非一开始就是自用，初时他是先放到乌巴身上实践的，结果乌巴贪心无度，吸死了不少人。
    直等他也疯狂吸食乌巴的力量，乌巴这才消停了些，因为它攫取再多，也不过是为他做嫁衣。
    但乌巴也因此生了反心，不再肯听他的话，总想着噬主。
    尽管力量会被攫取，乌巴还是时不时的偷着吃人——它生了瘾，不再满足于吃同类，而且它的胃口也是一年比一年大。
    那批用来实验食髓蛊的人，终究还是叫乌巴全部吸干了，为了给事情压下去，他没少费劲。
    等他自己用这蛊的时候，他着意避开了孩童——此国几经动荡，人口大减，如此也是为长远计。
    他大范围下蛊的时候，技术已很成熟，所以——
    “想解蛊？绝无可能。”
    这点森巴还是很自信的。
    “何况这可是几万人。”
    森巴愈发自信了：不管这后生想玩什么花样，都绝无扭转局面的可能！
    森巴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筹码不会出问题。
    他的注意又转回萧施到萧施身上——这小子的手段，是唯一能让他忌惮的东西。
    原本有数万百姓为筹码，他以为自己已立于不败之地，还可依仗那些愚民的性命为所欲为，但他方才想一口将这小子吞吃，这小子却又烧他！
    明明不该如此的！
    他们怎么能罔顾那些愚民的性命！
    他怀疑他们在装腔作势，可这小子的样子又不像——这小子还维持着那个站位，时刻都能继续烧他！
    “这不对呀——”
    森巴感觉哪里怪怪的。
    “斩妖除魔的正义之士，还能这样？这不应该啊。”
    森巴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又想起之前他们是要跑的——
    “等等！”
    “他们没跑。”
    森巴突觉自己被他们唬住了：他们不可能不在意！不可能不把愚民的命当回事！
    “小子！差点给你唬住！”
    森巴道，有几分恼怒。
    萧施并不理他，仍垂着眼，面色平静，好像很淡定。
    森巴又不很确定了，但却仍旧不甘心的叫唤道：
    “我手里握着几万人的命！主动权应该在我！不想他们死的话，立刻收了手段！让我——吃了你！”
    但他虽嚷，却一点没敢动巴国百姓。
    听他要挟，萧施终于抬起眼，搭理了他一下：
    “还真是没活几年的东西，天真。”
    “你——”森巴瞪眼看他，怒道，“老夫活了几十年——”
    萧施懒得理他，又垂了眼，淡淡道：
    “我说了，你的筹码不错，但能不能发挥作用，还得看你怎么做。”
    “这样要挟我，没用。”
    森巴烦躁的扭动着，不理解自己的胁迫为何没用。
    “他们明明在意的，但为什么不怕？”
    “为什么——还不肯乖乖就范！”
    森巴想不通。
    “你到底想怎么样！”
    森巴恨恨地问，气不打一处来。
    白梅听着他们说话，也挺好奇。
    萧施的做法让它蛮意外，不过竟稳住了局面诶！
    白梅想，他们比它聪明，所以全听他们的好了。
    “左枫应该能找到解决办法？”
    它想，驭气范围没再追着左枫扩去——浓重的死怨气对它还是有着不小的影响，在这种时刻，保持神智清醒格外重要——萧施和左枫都不再能战，若需打斗，只能靠它了。
    “急什么，等等看咯。”
    萧施微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接话道。
    萧施的淡然自若给了森巴不小的压力——等？等什么？难道这小子还真打算为一两个死人与他拼命？更多的，数万的，就不管了？
    “要是一个没死，你待如何？”
    森巴问，还是想摸清他们的想法。
    萧施沉默着，没说话，森巴等了会儿，正不耐烦，才听他道：
    “别想了，你的筹码只是保命符。也，只能是保命符。”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森巴想了想，发现自己无论是对萧施下口，还是对愚民下手，都会激起萧施的反抗，迫使他破罐破摔，于是只能维持现状，按兵不动。
    但就一直这样？
    森巴又觉得不是个事。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拖延时间？还是……
    “我知道了！”森巴突然叫道，“你想要个借口！罔顾生民性命的借口！可叹你母亲那样的人，竟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可真是丢尽了你母亲的脸……”
    森巴嘴里谴责，站在道德制高点，心里却想：
    “我的蛊是无解的，不可能有一点被攻破的可能，但他们未必这样想。”
    “哼哼。想拖住我破开局面？天真。”
    “保命符？也许。”
    “但虽不能以此胁迫，这数万愚民的性命却能使我立于不败之地！”
    “拖？”
    “看谁耗得过谁！”
    森巴仔细观察着萧施的状态：虽然这小子面无表情，情绪未起一丝波澜，但他——撑不了多久了！
    森巴安了心，顺便也就嘲讽谴责一下萧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看样子是你爹有问题……”
    森巴继续输出，萧施越是不为所动，他越是想激怒他，于是把萧施祖宗八辈都翻出来挤兑诋毁了一番。
    萧施哪有闲心听他废话，他现在愁得要死！
    他试图以一己之力破开僵局，但他现在这状态，别说用那种符法，就是维持住现在的僵局，也撑不了多久。
    “怎么办？”
    萧施无比绝望。

 第124章 齐出力，欲破局

    “要是师姐在就好了。”
    这是他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明明说好要独当一面，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他却还是第一个想到了她，并期望她也能在。
    他想自己还是太依赖师姐了，离了师姐便什么都做不好。
    仔细想想，师姐来了概也难得破局，因为事情已经被他搞到了这地步，进退两难。
    面对森巴的胁迫，他却还能保持冷静，很大程度是因为：他没有退路了。
    撤下符法，他们将不再有制约森巴的手段，届时便真只能任森巴宰割，而巴国百姓——将会死得更快。
    面对胁迫，放下兵刃，将希望寄托于敌人信守承诺，也许无奈，但绝对愚蠢。
    敌人忌惮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希望，放弃抵抗，只会换得由人宰割。
    他不能退，一退便彻底没了翻盘可能，而他想要护住的人，也将落入下风，万劫不复。
    他确实不想因为自己的过错，让无辜之人丧命，但他的退步，并不能换得这些人的存活——符法的伤害是巨大的，若不能一举诛杀森巴，森巴脱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大吸特吸，如此才能缓解符法造成的伤害。
    “要背负这深重的杀孽继续将森巴诛杀吗？”
    这样的念头他本不该有，可他还是忍不住考虑了一下。
    让左枫去察看情况，除了不使自己在博弈局中落入下风，那一瞬，他还想了些什么？
    死了一两个又如何，死得多又如何，一个没死又待如何？
    他也不知道。
    也许他也期盼着事情还能有转机，期盼着左枫能带回破局之法，即使，他心里清楚——希望渺茫。
    左枫一去不回，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因此多生几分期望。
    “再等等吗？”
    明知强拖下去，也难有转机，甚至连玉石俱焚的可能也会失去，可他还是迟疑了，不敢妄下决断。
    “等等，也许……”
    也许真能有翻盘的机会呢？
    他绝望的想，希望左枫快点回来，又希望左枫别那么快回来。
    萧施满心绝望，不过以命强拖，左枫也心焦如焚，但疾速掠行间，他突然扫见了可能的转机——
    陆振。
    陆振本是要直奔异象出现点的，但行到半途他到底没能忍住——
    “他们的蛊发作了？”
    他停了停脚步，一时有些迟疑。
    “救，一时肯定是救不过来的。还是得先从源头解决问题。”
    但没行多会儿，他便又停住了脚步——停了。
    “看来那边的人也发现问题了？”
    “是先过去，还是先解蛊？”
    陆振心里犹豫，脚步却没多停——解蛊从哪解都一样，反正一时半会儿解不完。
    毕竟，这可是上万人呐。
    他继续往异象点去——异象并未消失。
    但异象没有消失，最终又促使他停下：
    “蛊物难道已解？”
    他以为这情况有些奇怪：蛊物发作，必与那异象有关，但眼下异象未消，蛊物吸食却已停下，这可不大合理。
    于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他停住脚步，随手拉过一人诊脉。
    才诊出结果，陆振便觉有人在飞速向他袭来，转头拿眼一看——
    左枫？！
    这相遇的场景两人均未料到，但左枫此刻无暇顾及其他，他在陆振面前停下，一句废话没有：
    “你可看出是怎么回事？”
    陆振还在想那边控住局面的到底是谁，左枫发问他愣了息才回：
    “蛊。”
    左枫立刻追问：
    “你能解吗？”
    “能。”
    陆振道。
    左枫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好，你立刻开始，需要什么我的人稍后给你准备。”
    “那边是谁！”
    左枫匆匆撂下句话就要走，陆振忙问。
    “萧施。他撑不了多久。”
    左枫说，人立刻没了影。
    今日这意外一个接一个，左枫的人手都还未赶至，这边便已叫他们捅出大篓子来，难得看到一线转机，左枫一刻也不敢浪费。
    “樱樱没和他们一起……”
    陆振却还出了下神，一时想不明为何萧施和左枫在一处，左樱却不在。
    “那樱樱在哪？”
    左樱在哪？当然在往这狂赶的路上。
    她从大漠启程时，还一路暗骂，但很快她便骂不出，也不敢骂了，因为她感到萧施的状态愈发差了。
    萧施和左枫无暇也无力通过莲瓣感察她的动向，但她可以。
    在大漠的时候，左樱便把莲瓣和绳链上的符法研究透了，因为莲瓣只能感知他们的生命状态，不能具体定位，所以左樱尽可能快的出了大漠，可出了大漠用绳链上的阵法一感知——
    “我妈！这么远！”
    左樱也急得不行，尤其是当她发现萧施重伤，并非是因为人，而是因为使用符法的时候。
    她顾不上去埋怨谁，萧施或者左枫，只想行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再撑会儿，我马上到！”
    左樱疯狂赶路的时候，左枫与他的人碰了头。
    这批来的并不算多，因为一开始也没谁料到巴国这点子竟这么扎手，所以左枫和萧施去的时候，未曾交代暗卫多调人手。
    现在情况有变，虽可以立刻急召，不过等人赶来也需些时间。
    现在到的这批，左枫简单了解过后抽出几个单独派遣任务，多的全带去给陆振了。
    陆振也知情况紧急，能有帮手自然好，但这么点人——不够。
    不过他并未说。
    因为巴国情况有些特殊，所以这批暗卫接到左枫召令的时候便吩咐集结赶来的人手，有不少通晓医术，虽不及陆振高明精湛，但穴位针法，识别处理药物，还是能做到位的。
    陆振毫无保留，将解蛊之法仔细教授，以便尽可能提高解蛊效率。
    搞清解蛊所需后，左枫迅速将人手划分，清楚的给了他们各自要完成的任务，不止他的人——每个人，都能为他所用，包括那些懵懂的孩童，以及……中蛊的大人。
    饶是陆振，也不由要惊异一下他的驭人之术——仅一眼，他便能得出号令这些人的办法，以人驭人，让所有人都听他话，按他的吩咐行事。
    “施能撑多久？”
    陆振问，和他说话并不影响他解蛊。
    “击杀蛊主，中蛊的人会怎么样？”
    左枫未答，只问。
    ——赶不上的。再怎么快也赶不上。
    他们无法在萧施撑不下去前解除所有的蛊，而他也不想用萧施的命去换巴国百姓的命。
    其实这样紧锣密鼓的解蛊，并非十足的好计策，因为他们没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同时解除几万人中的蛊，而在解蛊的过程中，他们解了蛊的人越多，森巴便越有可能察觉到他们搞的动作，届时萧施勉力维持的僵局将在瞬间被彻底打破。
    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说尽可能多救一些，救一个算一个。
    如果可以的话，左枫还是想将巴国百姓和萧施都保全，所以，他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原不知森巴是用的何种手段，现在知道是蛊，这能否是一种破局手段？

 第125章 强援至

    左枫虽未给他回答，但陆振已经明白他们的处境了，同时也清楚左枫的打算。
    “两种可能。”陆振道，“一是随蛊主身死而消散，二是失了供养之主，潜而不动。”
    但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蛊主身死，蛊物失控，只依本能，疯狂吸食，直至——吸干宿主。
    陆振没将这种可能说出，因为这会引起动乱。
    左枫敏锐的觉察到了第三种可能的存在，但他并未多言：如到不得已，只能赌一把。
    “前提是，一击击杀。”
    陆振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
    左枫说，说着便打算走。
    “你等一下！”
    陆振道，说话的同时从身上摸出药瓶丢给左枫。
    左枫抬手接了，眉头微蹙。
    左枫并不想受陆振恩惠，丹药他自己也有带，但陆振却又丢来一瓶，和他说：
    “给施。你也可以吃。”
    左枫这才没将药瓶丢回给他，但也没接话，转身便走。
    那边森巴一通嘲讽，萧施却连眼皮也不抬，森巴也终觉无趣，闭了嘴。
    萧施一点表情没有，一点反应也无，森巴觉得挺没意思，视线便转向了一旁的白梅。
    他打量着这条巨大的，他之前一直没当回事的白花蛇，终于觉得自己之前判断有误：
    乌巴真正垂涎的，可能并非是这小子，而是——这条不起眼的白花蛇。
    森巴露出垂涎之色，白梅不由想凶狠的呲牙，但到底忍住了，怕惹出什么变动。
    森巴盯着白梅看了又看，又插空瞅了瞅萧施，发现他嘴边不住滴血，无事可做的森巴立刻嚷嚷起来：
    “你撑不住了哈哈哈——”
    萧施抬起眼，冷淡的目光令森巴幸灾乐祸的讥笑戛然而止。
    白梅转头看他，有些担忧。
    萧施抬手以袖擦去唇边血渍，又从怀里拿出药瓶，不数，开了盖便往嘴里倒。
    森巴看得愣住了。
    萧施干了一瓶药，扫他一眼又垂眸阖了眼，一副耗到底的架势。
    森巴不由扭了扭，继续叭叭起来：
    “小子你说你图啥呢？这样，你把这条白花蛇给我，我就放了这些愚民，也不吃你，你那朋友我也一并饶过，如何？”
    萧施并未搭话，不过原无表情的脸明显生出了怒意。
    森巴一下来劲了：
    “多么划算的买卖啊！一条畜生而已，就能换得所有人活命，你也不用死——”
    “做梦！”
    萧施终于开口，抬眼怒视着他。
    “哈哈哈——”森巴却笑得很欢，“何必呢？你这样跟我耗，终究会死的。等你死了，这白花蛇还不一样是我口中食，囊中物？”
    白梅终于忍不住呲牙哈气，凶巴巴的看着他：萧施才不会死！
    森巴便又向白梅道：
    “小小白花蛇，如此低贱的蛇种也敢与我——啊！”
    森巴嚣张的叫唤才说一半，便突地惨叫了一声，因为萧施生气了，所以烧了他一下。
    灼烧虽只一瞬，但森巴还是怒不可遏：
    “你，你敢——”
    “白梅，别理他。”
    萧施却只对白梅道。
    森巴要气疯了，本就老大的声音愈发大了：
    “就为一条畜生——你竟敢如此对我！如此放肆！”
    “你信不信我跟你拼了！”
    “我就说你才没活几年。”萧施心里也不免有些慌张，但嘴上却不肯太过示弱，“你真是黑巴吗？”
    “我当然是！”
    森巴的注意被成功转移，想起这小子几次三番说他没活几年，不免耿耿于怀——
    “老夫活了几十年！”
    “黑巴，连日蛇部大巫。敬蛇如敬神，会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蛇类吗？”
    为免对方冲动行事，萧施难得主动的开启了话题。
    森巴愣了楞。
    “敬蛇如神，不过愚民手段。”
    森巴好一会儿才道，说完觉得自己一点毛病没有。
    “小子不过十五六，安知这其中门道。”
    森巴哼道，自觉高他数筹。
    萧施暗暗松了口气，神色却略显不服，惹得森巴又是一顿输出。
    森巴一顿叭叭后，终于又想起正事，将话题拐了回来：
    “你不会以为，你的朋友能找到办法扭转局面？”
    “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的蛊，无人能——不！”
    “是谁？！”
    森巴才要放言自己的蛊无人可解，却突然发现——
    “不可能！”
    森巴突然叫唤起来，萧施大惊，预感僵局即将打破！
    森巴翻动着巨大的身躯，震惊不已，但这震惊很快转为愤怒：
    “好啊！好小子！”
    “想减除我的筹码？！”
    “既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森巴打定主意硬拼到底，正欲开始狂吸，一柄剑却翻转着向他砍来——
    “白梅！”
    左枫大喝：
    “劈！”
    他将仅剩的三成内力全部注入，但这还不够，所以还得白梅再助一臂之力。
    白梅已做好了打架的准备，左枫将剑掷来，并给了指令，它立刻照他说的，为剑加注驭气，照着森巴的脑袋一剑劈下——
    森巴的脑袋被劈开成了两半，这一剑劈斩的威力，还顺着蛇身往下延劈了一段。
    白梅的眼睛一下红了，剑落了下去，半截插进土里。
    萧施也喷出一口血来——他助力了一点驭气，以及全部内力。
    剩下的路途左枫是跑着来的，他们已经赌上了所有。
    可脑袋连带一截身子都被劈成两半的森巴，却并未死——
    “哈哈哈哈——”
    “想这样杀死我？”
    “我是杀不死的！”
    诡异阴冷的大笑中，森巴被劈开的脑袋和身体渐有闭合之势。
    “连仙师都杀不了我——”
    森巴得意的叫唤着。
    “赌输了。”
    左枫一下绝望了。
    他将萧施拉过，打算跑路——这回是真的要跑了。
    “白梅，走！”
    左枫道，不由萧施辩驳。
    白梅的反应却有些迟滞，待它转过头来，两人看到它原本乌黑的眼睛，已变成了红色！
    “坏了——”
    两人皆想。
    这愣神的功夫，森巴已扑身袭来——
    他的目标是白梅，还没完全合上的身体像是一张撕裂的嘴，内里的血肉似在蠕动，探出了吸食的血管。
    “哪里走！”
    森巴狞笑道。
    萧施和左枫皆瞪着眼。
    “让本祝尝尝——你有何不同！”
    森巴裂开的身躯向白梅贴去，他想将白梅的能量据为己有，以致顾不上吸食巴国百姓的气血——乌巴如此垂涎的，一定更好！
    但越是贴近，森巴便越感到困难：又是那种阻力……
    森巴不服输的强行贴去，但下一瞬却被掀翻过去。
    ——一抹耀眼的红，眨眼之间越来越近。

 第126章 区区蛊物，吾可一并除之。

    “师姐！”
    明明情况无比糟糕，可看到那抹身影出现，萧施却瞬间安了心。
    “樱樱——”
    左枫没喊出声，只张了张嘴，先是惊诧，后是心虚，想到眼前处境，又满心担忧：这玩意很棘手……
    白梅也转头看向飞速靠近的左樱，神智不算清醒的它，好像还是将她认了出来。
    白梅盯着左樱看了看，突然伏下脑袋，绕动身躯，将自己盘了起来。
    左枫和萧施离它怪近，但它好像没注意到旁边还有这么两个人，于是它硕大的身躯便向萧施和左枫倾轧下来，左枫惊醒回神，刚想要拉着萧施闪避，却被一股柔韧的力道迅速挪到一边——
    “是樱樱。”
    左枫微出了下神。
    白梅像没有长大的时候一样，乖乖将自己盘起，脑袋搭在盘起的身躯上，乖巧的看着那着红衣的女孩。
    被掀翻的森巴半拉脑袋扫见一点飞速移动，越变越大的鲜红，半拉脑袋看着萧施张口似在唤什么，也看着那叫白梅的白花蛇盘起身躯，成了个圆饼。
    他看着他们不合理的瞬间移动到另一处，隐约感悟到：这便是此前阻碍自己的力量。
    他翻动身躯，分开的脑袋和身体在加速愈合——萧施虽已不在原位，但露出的血肉却似在被空气灼烧——这片空气，有问题！
    待森巴翻直起身子，左樱也已行至附近。
    “小丫头——”
    森巴几乎是在看见对方身着的红衣时，便想起了那段久远的记忆。
    ——当初跟在仙师身边的小女孩！
    左樱扫了扫下头的情况，决定优先解决这条会说人话的大蛇。
    她在地上发现一把剑，觉得该是原主的。
    她驭气取剑，半截插进土里的剑发出“铮铮”剑鸣，下一瞬便到了左樱手里。
    森巴早就觉得这剑不似男子佩剑，那后生拿在手里便有些格格不入之感，但他还真没想到剑的主人竟会是她——
    “原来你们是——”
    森巴照例打算叨叨几句，但他才长合了个大概的脑袋却一下掉了下来，跟着身体也断成数截。
    ——左樱试了试剑。
    剑一至手，左樱便有一种极其趁手的愉悦感，随手一提，跟着收剑一斩，原还打算废话几句的森巴，一下断了声。
    “好轻松……”
    左枫难掩惊诧，感觉她不过随手一提然后又顺势落剑一斩，可效果却比他们耗尽所有才斩出的一剑强，强得多！
    萧施倒不惊讶，因为左樱的实力他一直都清楚——强，很强。除了师傅，没人比师姐她更强。
    但森巴的棘手之处并非坚固的鳞甲——对左樱来说不是。
    “这样无法杀死它……”
    萧施紧蹙着眉，苦苦思量着破解之法。
    “哈哈哈哈——”
    左樱如此轻易的就将他斩成数段，森巴也不由呆了会儿才想起狂笑出声。
    “小丫头——”
    “这样是杀不死我的。”
    “连你师傅都杀不了我！”
    “哈哈哈哈——我是杀不死的！”
    森巴狂笑着，无比得意，断成数截的身躯扭动着，欲要长回一处，同时他也打算吸食一下巴国人的气血，好缓解这种如火灼烧的痛感。
    “是吗？”
    森巴得意洋洋，以为自己稳操胜券，萧施和左枫正欲开口道些什么，左樱却已淡淡说道。
    “当——啊啊啊——”
    森巴得意的应声，一下变成了痛苦的呼号。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啊啊啊——不！”
    森巴感觉自己如被猛火炙烤，每一处。身体的每个部位，所有的角角落落，无一处不在被猛烈的大火烧灼，又像是被烈日曝晒，如此均匀，让他无处可藏，无处可躲！
    有了对比他才知道，之前萧施的手段多么像小孩把戏！
    这样迅猛的火势，竟让他连吸食气血的力气也无！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马上！
    “不——！”
    森巴大叫道。
    “你不能杀我！”
    “会死的！”
    “他们会死的！”
    “没有我压制——”
    “他们会被吸干！”
    “他们会被身上的蛊物吸干！”
    “你必须放过我！”
    “不然将会害死数万人！”
    森巴慌忙将自己最后的筹码抛了出来。
    萧施和左枫惊异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但没等他们提醒左樱确实有数万人身上有蛊，虽然会不会导致森巴所说的后果尚不可知，但他们不能轻率去赌，因为真有这种可能！左樱已经云淡风轻的开口：
    “不劳费心。区区蛊物，吾可一并除之。”
    两人皆是大惊。
    森巴则大叫：“不可能！”
    “你胡说！”
    “你当我在恐吓你吗！”
    森巴要疯了，他坚决不信左樱能在瞬间同时解除几万人的蛊，只觉她是不信自己的说辞。
    “没有。”左樱淡淡道，“我确实感知到——你所谓的蛊。”
    “但我，也确实可以——一并除之。”
    左樱说话间抬手并剑指立于胸前，淡漠无波的眼眸，泛起一丝冷意。
    就在这一瞬，萧施感知到一种至纯至净的符法在被启用，他抬眼看，看不到这符法的边际，但符法的中心，却很明显——
    “师姐她——”
    萧施愣愣看着那抹凌空而立的红，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是——师爷用的——！

 第127章 还有余力

    “不劳费心，区区蛊物，吾可一并除之。”
    “没有，我确实感知到，你所谓的蛊。但我，也确实可以，一并除之。”
    淡淡的女声乘风而至，在巴国的每一处响起。
    今日突然如被妖物吸了阳气精血的人，在这女声响起后，感到虚弱的身体升起了暖意，五脏六腑，身体的每一处，都似被温暖的阳光照耀，无比舒服。
    这个女孩的声音在巴国人听来很陌生，但陆振无比熟悉！
    “樱樱！”
    他停了施针的手，抬起眼下意识的环顾扫视。
    “青衣大人——”正被他解着蛊的人唤，语气有些不确定，“我，我没事了吗？”
    陆振蹙了蹙眉，将头转回，搭上对方手腕仔细瞧了瞧。
    “嗯。”
    陆振垂眼细细感知了一阵，松开那人手腕，应声的同时又抓起另一个还未解蛊的细细诊了一番。
    一连瞧了数人的脉，陆振这才停下道：
    “没事了。”
    听陆振给出诊断，左枫的人这才出声，一个道：
    “这说话的女子是谁啊？”
    不少人都摇头，只一个淡淡的扫他一眼，语气又很自豪的道：
    “这是咱家小姐。”
    应急召而来，协助解蛊的众人立时炸开了锅：
    “咱家小姐？！”
    “主子的妹妹？！”
    “咱们小姐这么厉害啊！”
    “我们能去看看不？”
    “是啊，我连主子都还没见到呢……”
    危机既解，紧张压抑的气氛便一下快活起来，个个都想抓住机会跑去瞻仰一下他们主子和小姐的容颜。
    但管事的却板着脸训斥道：
    “嚷嚷什么！现在是松懈的时候吗！谁也不许去！”
    先还喳喳叫的众人一下没了声。
    “那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陆振顺势接话道，他想立刻过去——他想见她！
    左樱一招大范围符法，彻底剪除了森巴要挟人的筹码，而森巴也被她三下五除二以符法之气烧灼成烬。
    森巴叫得极惨，但它越是叫唤，左樱便越是加大火力，因为它这般叫实在吵。
    解决了森巴，以及它下在数万百姓身上的蛊，左樱往地下落去。
    白梅乖乖盘着身体看她，从始至终，它都无比安静，亦能说，是对左樱无比信任。
    左樱下了地，先向白梅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而后才转向萧施和左枫走去。
    “师姐——”萧施踉跄着向她跑去，眼里满是担忧，“你没事？”
    “没事。”
    左樱伸手扶住他，没有迟疑，直接注入内力在他体内运行。
    萧施没有一丝抵抗，只是眼睛仍紧紧注视着她。
    他并不放心，尽管她看着一点事没有。
    毕竟，她用的可是让师爷一下魂飞魄散，身死道消的那招。
    左枫跟着萧施一并走来，这张日思夜想的脸，现在就在眼前，可他的心情却五味陈杂。
    “抱歉，我没有照顾好他们——”
    他说，低垂着头，无比歉疚。
    “不关他的事。”萧施这才将注意从她的状态上转开，打断左枫的致歉，自我检讨道，“是我行事轻率，未经过调查便擅自行动，连累大家都落入险境，师姐我……”
    萧施说着红了眼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师姐……你骂我，我……”
    “好了，不要哭。”左樱无奈将剑插进土里，腾出手来摸他的头，温声道，“人没事就好。”
    “呜，师姐……”
    萧施原还勉力忍着，但她一说，他一下就忍不住了，眼泪直往下掉。
    “你为什么不骂我……我差点就害死好多好多人，还有左枫，还有白梅……”
    萧施哭着说，内疚与后怕在他心里积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
    “你既已认识到错误，还需要我再责骂吗？”左樱安抚道，“能撑到我赶来，也还不错了。”
    左樱没有责怪，还安慰他说做得不错，萧施哭得愈凶了：
    “对不起师姐，我让你失望了……”
    左樱总是拿他的眼泪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开解道：
    “人总是慢慢成长的，不要怕，下次仔细些，谨慎些，考虑周详些，做得更好就好了。”
    “嗯。”萧施这才压住哭腔，看着她郑重的点头，“我会改的。”
    左樱再次摸摸他的头，将手伸向左枫——先给这俩的情况缓解一下，她还得处理白梅的。
    见她伸手来，左枫怔了下，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刚想闪避说不用，却被她抬眼一瞪。
    左枫僵住了，只能任由她握住手腕。
    左樱本很忌讳对外人施展内力，但这俩今天踩了钉子，情况很糟，少不得要用一下。
    左枫看着她的脸，她微垂着眼，面色平静，握着他的手腕给他灌输内力——她还有余力。
    疾行赶路，斩杀森巴，灭除蛊物，随便一件都极耗精力，可她竟还有余力。
    “我同樱樱的距离，竟这么远吗……”
    左枫低垂着眼，突有一种无法触天的绝望。
    他原以为自己能追上她，以为自己总会追上她，以为自己就快追上她了，可并没有。
    她离他，竟如此遥远。

 第128章 万能的转渡法

    其实今日种种对左樱的状态还是有不小的影响，尤其是改版的先太子师爷符法，但原主这身体强得不行，她在大漠的这段时间也不是白待的，精神控制能力已更上一层，再有原主特别的内力对于损耗的精力的恢复，也有着极佳的效果。
    所以用点内力改善萧施和左枫的状态，并非什么难事。
    灌注内力在两人体内运行了数周，左樱收回手，转向白梅。
    “白梅，来。”
    左樱将手向它招了招。
    白梅看着她的动作，听话的将头递了过来。
    原本体型小巧的白梅，因为这场变故长得极大，可它似乎忘了自己现在有多大了，将头一递，小小的举动却是要把左樱三人都一下掀翻。
    但有左樱在，白梅不小心递得太过，太用力的脑袋，还是停在了她的手掌前。
    “师姐……”
    萧施担忧的看着白梅，又转头看看左樱，再次陷入自责。
    白梅与森巴抢夺乌巴的能量以致染上了死怨气，斩森巴那一剑又最大强度的使用了驭气，驭气本费神，邪怨便在这瞬趁虚而入，致使白梅迷失了神智。
    左樱刚到就发现了白梅的异样，但她选择将白梅的问题放到最后处理，因为她也不是很有把握。
    “外界灵气接触原主身体，可自行转为内力，白梅染上的这个，能不能转化呢？”
    左樱打算试试，不过担心引发未知效果，污染了内力，所以就先给萧施和左枫那边处理了。
    这是她第一次触碰白梅，手感并没有以前臆想的那么糟——干爽的。
    其实没有迷失神智前，白梅是完全可以压住身上的死怨气的，因为，死怨气，也是气。
    以白梅的能力，镇压驭使从乌巴处染上的死怨气，并没有多困难。
    但左樱的佩剑使用门槛太高，驭气斩了那一剑，它连神志清明都难再维系，更遑论让这深重的死怨气乖乖内敛。
    白梅的气息原很干净，初见时萧施说它身上没有死怨气，极其难得，那时没个对照，感觉便不明显，现在看的话，对比就很鲜明了。
    不再完全受控的死怨气，从白梅巨大的身躯里，由内向外散发——这倒很方便左樱实验。
    不过——
    “不行。”
    左樱微蹙起了眉。
    从她赶来到现在，左枫第一次见她蹙眉：无论是斩杀森巴，还是灭除蛊物，她都始终云淡风轻，白梅的问题竟这样严重吗？
    萧施见她蹙眉，便也伸手探察白梅的情况，不过瞬间，脸色竟比左樱还差数倍。
    “很棘手吗？”
    左枫看两人这样，不由问。
    萧施不说话，看着白梅悔恨不已。
    “有些麻烦，不过——还是有个法子可以试试。”
    左樱沉沉道，很快想定主意。
    萧施难看的脸色一下变作惊异：师姐有办法？
    左樱确实有办法，有且仅有一个，不得已的办法。
    灵气转内力，虽是自发的，不可控的，但却也是有条件的。
    就像大漠里的气不能经由她的身体自行转为内力一样，白梅沾染的这种，也不能。
    不过这两种不能，还是有些区别的。
    前者是因为缺失了某种成分，后者……左樱觉得，它更像是杂质。
    而她的身体会自动把这些不需要的东西过滤在外。
    这种杂质一样的东西，并非不能灭杀，萧施的符法就是专门用来消除这个的，但这手段不好对白梅用。
    它们和白梅紧紧联系到一起了，已然成为了白梅的一部分，或许，应该反过来说才更准确——是白梅成为了它们的一部分。
    用符法消除它们，白梅也一样会被灭杀。
    这可比中蛊的百姓棘手得多——百姓与蛊虽在一体，但究其本质却还是两种生物——蛊是活的，但白梅沾染的这种东西，是死的。
    蛊物于中蛊者，是寄生之物，只要控制得好，便可用符法精准打击，而不对中蛊者造成太大影响，但白梅这个……完全纠缠在一起了。
    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这样：白梅的身体是个气球，而白梅的意识是装在气球里的一滴水，但现在的情况呢，是气球里面灌进来许多别的水，和名叫白梅的那滴，完全融到一起了，难分彼此，而代表身体的气球，也因为装了太多水而胀得老大。
    如何把别的水弄出来？
    “只能试试这个了。”
    左樱暗想。
    主意既定，立刻试行。
    左樱先以符法除去逸散出的死怨气，跟着立刻施用——转渡之法。
    即使到现在，她仍觉得这是一种神奇的功法，甚至搞不清它的作用原理。
    “此法既能转渡左枫身中药效，应该也能转渡这个？”
    问题的答案她虽不确定，但这值得一试。
    萧施没想到她的办法竟是这个，左枫也没想到。
    “师姐——”
    “樱樱——”
    两人一齐开口，皆是大惊。
    但左樱却只抬手竖指于唇前：
    “我有分寸。”
    这一试得到的结果很不错——可以。
    但左樱很快感觉不适，心理不适——
    “蛇。”
    “好多蛇。”
    这种感觉就像她装了好多蛇在身体里，然后它们试图在她体内到处乱窜。
    “师姐！”
    “樱樱！”
    萧施和左枫一人在一边抓着她叫。
    左樱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定睛一看，原是白梅将头往后缩了缩。
    “我，没事。”
    左樱强道。
    看着委屈巴巴，好像做错事了一样的白梅，左樱深深吐出口气，暗对自己道：
    “没事的。”
    “别怕。”
    “它们生来如此。”
    “做蛇并非它们自己能选的。”
    “都是生命。”
    “你看，它们是惊惧的。”
    “它们不过是在惊惧的逃窜。”
    “没有什么不一样。”
    “它们只是生得不讨你喜欢，可没谁规定，它们必须长成你喜欢的模样，才配在这世上生存，才配得到和其他生命一样的对待。”
    “不要胆怯。”
    “你可以的。”
    “如果害怕，就想想白梅。”
    稳住心神，左樱这才听见萧施在同她说话，劝她别再继续。
    “我们想想别的法子，师姐……”
    萧施要哭了，死怨气极其影响心智，虽然师姐意志颇坚，可是……师姐那么怕蛇，怎么能受得住！
    “我，不该有惧。”
    左樱道，抬手拍拍他的头，唇边露出些笑。
    迅速将乱窜的“蛇”和“人”赶到一处，左樱挣开左枫的手，坚定的看着白梅道：
    “白梅，来。”
    白梅盯着她看了又看，犹犹豫豫的不敢将脑袋再递过来。
    “没事的。”左樱微笑着向它道，“因为有你，我将不再害怕。”
    白梅迟疑着，终于还是将头递了来，眼睛巴巴地盯着她看。
    左樱继续了，左枫看看她，看看白梅，又看看一脸紧张的萧施，终究忍不住问：
    “白梅身上的是什么？”
    “死、怨气。”
    萧施答道，眼睛仍在左樱身上，未有半寸偏移。
    “凡灵物死，便生死气；横死，除生死气，还生怨气。”
    “死气易消，怨气难散。”
    “乌巴食蛇食人，积怨颇多。”
    “师姐……不喜欢蛇。”
    萧施说。
    左枫听得蹙眉，他转眸看向她坚毅的小脸：樱樱怕蛇吗？
    他还从来不知道。

 第129章 溜了溜了

    克服了对蛇类的恐惧，再施转渡便很顺利了。
    费了些时间，左樱收回手，白梅仍盯着她看，猩红的眼已恢复正常。
    不过……体型并未恢复原样。
    “师姐，你怎么样？”
    萧施立刻问，很是担忧。
    左樱摇头：
    “没事。”
    虽然有些麻烦，但这种奇怪的东西，压制起来并不费劲。
    “我得回大漠一趟。”
    萧施正想说什么，左樱却抢在他前面开口。
    萧施正愕然，左樱又紧跟着道：
    “处理好这里的事，你带白梅回并指峰。”
    白梅将头微抬了抬。
    左樱伸手摸它，微含着笑对它道：
    “白梅要好好修炼哦。”
    白梅想点点头，但因她的手放在头上，它又不太敢做动作——它现在长太大了。
    直等左樱将手撤回，白梅这才克制的将头微点了点。
    感知到越来越近的某人，左樱是一刻也不想再多待，嘱咐过白梅，她转身去拔剑。
    “哥哥——”
    一手将剑拔起，左樱端详着剑身，头也不回的向旁侧的左枫伸手。
    左枫将剑鞘放她手里，左樱收剑入鞘，心情一下变挺好。
    她转头看向左枫，猜他可能有蛮多话想说，但她一个字也不想听。
    “白梅现在行动不很方便，劳哥哥费心，一路安排下，以免引起骚动。”
    左樱道，并非是商量。
    “好。”
    左枫也没说别的，立刻点头应了。
    “我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左樱扫了圈，与白梅、萧施都对了一眼，话落就走，一息也不愿再耽搁。
    “樱樱——！”
    急急赶来的陆振还没等凑过去便见那袭红衣飞走了，急得他大喊。
    左樱听到了，但她头也不回，还跑得更快了。
    “师姐\/樱樱是在躲他吗？”
    萧施和左枫都不由想。
    左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再看不见，但两人却仍不愿将头转回。
    她匆匆来，又匆匆走，平息了他们惹出的祸事，也带走了他们的心。
    想到今日种种，萧施眼里又聚了泪：他恨自己。
    为什么如此狂妄！
    为什么自以为是！
    为什么一点不知成长，为什么还不懂得稳重！
    为什么……明明犯错的是他，却叫师姐给他担了后果。
    他想自己真该死啊。
    累得师姐千里迢迢赶来救他。
    更害她……又一次动用，那种法子。
    他不能原谅自己。
    左枫的心情也很糟，一时说不出是何滋味：有悔，有恨，有愧，窘迫夹杂着思念，沮丧掺和着不甘……
    乱七八糟的情愫混在一起，苦得他肝肠欲断。
    “没有责怪……”
    她什么也没说，没有一句斥责，可这却令他更加无法承受。
    她拢共就对他说了六句话，还有三句不是专对他一人说的。
    剩下的三句，一句答他所问，一句唤他要剑鞘，还有一句，是再次相托。
    “白梅现在行动不很方便，劳哥哥费心，一路安排下，以免引起骚动。”
    ——她又将他们交托给他。
    出了这样大的差错，她竟还愿将他们交托给他！
    本就压得他难以呼吸的愧疚，一下满得要溢出来。
    他受不了了。
    “为什么不责骂？”
    “为什么这样宽容。为什么还选择信任！”
    “为什么……要这样好。”
    怎么配。
    他怎么配！
    俩男人杵那悔恨交加，压根顾不上回头去看陆振，白梅倒转了下脑袋，但看了眼便又将头转了回来——这两人不太对。
    白梅观察了下，终于忍不住将脑袋挤了过去：你们在做什么呀？想什么呢！
    托白梅的福，两人可算把魂儿从悔恨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
    但一瞅见白梅，两人一下又不好了。
    白梅不由扭了扭，然后才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大——不很方便写字了。
    “白梅，对不起……”
    萧施看着它，眼泪嗒嗒往下掉，哽咽得说不出话。
    白梅看他哭，不由得有些烦躁，要它还是以前那体型，它一定拿尾巴抽他：有什么好哭的！真烦人，哦不，烦蛇。
    但它现在忒大，要再像以前那样抽他，能一尾巴给他抽得晕死过去，所以扭了扭，白梅还是忍住了，想改张张嘴，但它现在一张嘴能给他吞下，也不合适。
    白梅一下郁闷了，很生气。
    “白梅？”
    陆振老远便见一条大蛇，蛇身青绿，身上开着白花，明显是条白梅蛇，但他还真没敢想：这就是白梅！
    白梅闻声扭头，看了看他算是回应，很快便又扭回。
    陆振有很多话想问，但看萧施哭个不停，他话到嘴边又不由往回打转。
    “不许哭了！”
    白梅扭回头，扫到萧施的阵法签，突然有了主意。
    驭气取了一支萧施的阵法签，白梅在地上刷刷写：
    “你很烦诶！”
    “我又没怎么，你有什么好哭的？”
    “不许哭！我看着烦！”
    “你们两个哭丧着脸做什么？傻了吗？”
    “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脑子没坏！”
    ……
    白梅不停写不停写，给两人一顿骂。
    萧施和左枫静静看着它写，也不吭声，明明是在挨骂，可两人却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陆振倒挺惊讶：白梅会写字了？这么快——不对，这是什么手段？
    两月前在玄赤绿，他们确实商量着说要教白梅认字、写字，但竟这么快？这着实有些出乎陆振的预料，并且白梅这写字方式……
    唔，也没什么不对？
    陆振想了想，又觉得挺合理——大抵和内力外放差不多。
    不过这对控制力肯定有很高要求——白梅还真不是一般蛇。
    陆振因白梅露这一手思绪涌动，萧施低垂眼看地，小声问：
    “白梅你不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白梅稍停了停，而后写字回复道，写完这句便不再写了。
    ——想到左樱，它也郁郁失了气力。
    萧施止住了泪，但还是难以释怀，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左枫被白梅连带着数落了几句，倒还缓过劲来了——他也必须缓过神。
    因为——陆振。
    “施，不要乱跑。”
    “等我安排一下巴国的事。”
    左枫说，匆匆撂下两句嘱咐，他伸手抓了陆振，拖着就走。

 第130章 没有动手的原因

    “……？”
    陆振满脑问号，看看左枫，又看看萧施，心中微诧：这就打算动手了？
    但他虽心里这般想，却并未抵抗，顺从的由着左枫给他拖走了。
    倒是萧施一下抬起了头：还忘了这事！
    他起步欲追，但又想到白梅现今的体型——可恶！
    被迫停住脚步，萧施恨得牙痒。
    白梅看了看情况，在萧施身前写道：
    “你想去就追上去，不用管我，我在这等你。”
    萧施沉默着，最后却是摇头：
    “不管他们了。”
    “想去就去，谁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我不伤人就不错了……”
    白梅不喜欢他这样，用阵法签刷刷写道。
    “他不会给我机会的。去也没用。”萧施无奈笑笑，伸手摸摸它的头，“让我陪你待着，好不好？”
    白梅见他这样，便也懒得再劝，扔了阵法签将脑袋缩回身上待着。
    萧施有些无奈：还真是专属师姐的乖宝宝。
    知道萧施是因为顾虑自己才没立刻追上去，白梅想想还是驭气探了探情况。
    结果……没啥情况。
    左枫拖着陆振，是去处理巴国的事情了。
    “神使——”
    尚虵见两人行来，立刻高声叫道。
    而左枫也确实拽着陆振向他走去。
    尚虵本不该在这的，他原想去打斗中心，从森巴同不知何人讨要白花蛇，欲要吃他的白花蛇的时候，他就想去了，一刻也不想多等，但他被他的子民缠住了，一时未能脱身。
    后面情势又数番急转，他却始终没能去到。
    现见人来，他忙不迭的求问，问他的神有没有事，可还安好。
    “你说白梅么？它没事。”
    回他的是陆振。
    尚虵立刻提出想过去看看，左枫闻言冷冷道：
    “治国如此，你还有颜面近前去看？”
    尚虵一下呆住，闭了嘴低着头，不敢再言。
    革新治国这种事，是左枫所长，白梅探听了下——听不太懂。
    “别用驭气了，歇会儿。”
    萧施向它道。
    白梅闻言将注意力转向他，发现他身上有气在微微漾动——还忘了他有这个。
    并蒂莲瓣。
    串莲瓣的绳链是阵法，可以知道对方情况，虽然这阵法在大漠不能正常使用，但左枫这会儿没在，所以完全能发挥它应有的效用。
    意识到这点，白梅便不再费那劲了，撤了驭气，改为修炼。
    萧施见状不免无奈：还真是勤勉。是因为师姐说要它好好修炼吗？
    “我也该勤勉修行。”
    萧施想。
    他在白梅身旁盘腿坐下，一时却还没法像白梅一样心无旁骛的专心修炼，他监听着左枫的动向，忧心忡忡：
    “左枫也知这绳链功效，只怕轻易不会让我窥听到什么……”
    但他还是继续监听着，心里也暗自琢磨开来：
    “就目前的情况，他们一时半会儿概也不会商谈别的……”
    “左枫暂时该是不会动手的……”
    “就算他动手，我也根本无力阻拦……”
    “应该不会这么快……”
    “嗯，他不会选在这里，选在现在动手。”
    “他内力耗尽，陆振却没太多损耗，驭气又很费神……他现在根本不适合与人动手，何况是同陆振动手。”
    “他没有赢面。”
    “除非……他想死在陆振手上。”
    “……不会。”
    “有师姐的关系在，即使左枫先行出手，甚至要置他于死地，他也不会下死手回击……”
    “唉。还是不太妙啊……”
    萧施忧心忡忡，陆振这当事人倒一副没事人模样，和左枫一道这里那里的到处窜。
    他能感觉到：左枫的状态不很好，强悍的实力已然大打折扣。
    因是在半道相遇，陆振现在便有些吃不准情况：那边的事是他使的手段吗？
    不过是或不是似乎都无太大影响：现在的左枫，不是他的对手。
    而他——将有机会知道真相。
    那些问题，已在他心中盘桓了两月之久，但他并未立刻将话问出，因为还不是时候。
    左枫没怎么管他，只忙着处理巴国的事，但陆振很知趣的跟着他，也顺便学学他的治世手段。
    陆振在处理国家政务这块，是没有接受过专业、系统的教导的，毕竟他从没有被当作继位者来培养。
    尽管他后来遍阅群书，但也不过补了些理论，实操还是太少。
    这方面左枫就很强，远比他强。
    他随左枫一道走，也看了一路，最深的感触是：左枫看他不起，是应该的。
    太拙劣了。他的手段实在拙劣。
    “唉——”
    终于他也不由暗暗叹气。
    左枫很忙，但他仍有心力关注陆振——虽然巴国的事必须尽快处理，安排妥当，但陆振这边，他也一样不能轻忽。
    这事态发展，还真叫萧施说着了——没算到。
    他没能算到半途顺便管个闲事，竟搞成这个样子，也没算到他们的相遇竟会是在这里。
    他此刻状态确实不佳，但这并不是真正阻碍他对陆振动手的原因。
    左樱。
    方才没有下手，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顾虑左樱。
    ——并蒂莲瓣。
    绳链是阵法，可以探知另外两方的情况，阵法在大漠会失灵，但——她现在不在。
    她还在路上，返回大漠的路上。
    所以，他不能直接动手，至少，不能现在动手。
    要等。
    要等她入了大漠，阵法失灵，不再能探查到这边的情况。
    这是最起码的。
    除了她有可能通过阵法探知到这边的情况，还有些旁的原因，促使他不能立刻动手。
    如；萧施、白梅。当他们面动手，会生出不少变数。
    再如：他的状态。
    因为管这桩闲事，他的状态一度跌至最差，但樱樱以内力帮他温养了一下。
    虽然他的内力还未回复到巅峰时候，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回不到那个时候，但若定念要杀陆振，他也时刻可以动手。
    ——杀人，并不是非要状态极佳，非要倚仗内力。
    论救人，他不如陆振，论杀人，陆振必不及他，即使，是用毒。
    他唯一的顾虑是：可能做不到无伤。
    虽然他看陆振不起，但他也必须承认：杀陆振要费点劲。
    在萧施和白梅在场的情况下杀陆振，会更费劲。
    若在平素，费点劲就费点劲，但今天不行。
    甚至最好近日他都不要大动干戈，与人动手。
    因为不能让她担心。
    她千里迢迢赶来救场，又以转渡之法携白梅身上的死怨气离去，他不该更不能在这时候给她添乱。
    又如：巴国。处理巴国的事，还需用到陆振，尽管，陆振能派上的用处并不是很大。
    总之，现在动手，并非好的时机。
    但不即刻杀陆振，他就得保证另一个问题：不能让萧施和陆振有交流。
    所以，他给陆振拖走了，走哪领哪。
    萧施许是想追来的，但白梅会困住他的腿脚。
    但这只是一时的，若今日、近日，都不杀陆振，那么还得另想法子——堵住他的嘴。

 第131章 是师姐的意思吗？

    “用什么法子呢？”
    左枫已经有了主意。
    而萧施在一段时间的监听后，选择了躺平——他们暂时不会动手，或者该说，是左枫暂时不会动手。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点，一个被他遗漏，但却很关键的点。
    ——师姐。
    师姐有莲瓣，并且也知莲瓣绳链阵法的效用，她也能通过绳链阵法探知他们这边的情况，最重要的是——师姐现在不在大漠。
    也就是说，左枫如果对陆振动手，师姐也可能知道。
    但他很快又想到别的：师姐匆匆离去，到底有无其他用意？
    他想他不该有这种想法的，但这念头还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这是师姐的意思。
    左枫要杀陆振，是师姐的意思。
    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想？因为——“百姓需要青衣”。
    初听她说，“百姓也许，需要有位新的青衣大人”，他并未生疑，也没觉得有多不对，毕竟陆振在玄赤绿的事上，彻底暴露了他没有医者之心的事实，师姐对他失望，是正常的，很正常。
    基于这份失望，她说出“百姓需要新的青衣”的话，也很合理。
    可问题是——事情可能并非面上展露出的那么简单。
    那晚临行前，她与左枫进行了第三次密谈，这也是唯一一次，他知道他们谈话内容的密谈。
    左枫问她，“得到答案了吗？”
    什么答案？
    师姐没有正面回答，只道，“百姓需要他。”
    需要他？他是谁？
    他认为，这里的“他”，是陆振。
    师姐后来又补了一句，说，“哥哥明白我的意思吗？”
    联系前面在玄赤绿时师姐再三提醒，让陆振不要去白勒的事，师姐她这里想表达的意思，似乎是：哥哥不要动陆振，因为百姓需要他。
    这样解读，一点问题也没有，很合理。
    左枫也应下了，回她说，“明白”。
    但——师姐这两句话，若不是联系她对陆振的提醒，而是联系对他说的，“百姓需要新的青衣”，那这两句话的含意，将会得到另一种解读：百姓需要青衣，所以请哥哥先找好替代他的人。
    而左枫后续所为，似乎也表明他当时道的“明白”，是这个意思——我会先安排好替代他成为青衣的人，然后才会对他动手。
    可，为什么呢？
    陆振究竟有何过错，罪重至死？
    玄赤绿的事？不足到这地步。
    尽管陆振做得不妥，但玄赤绿的事毕竟没有造成伤亡，陆振虽有过，但就总体而言，陆振此人还是功大于过的，到底“妙手青衣”的名号，也不是凭空而来。
    所以不是这个。
    真正的原因，一定在他不曾参与，不曾探听的两次密谈里。
    但左枫什么也不肯说，师姐更是从谈话前便将他撇开在外。
    左枫说，“不让你知道，自有不让你知道的理由。”
    也许。
    师姐行事，又岂会没有缘由。
    若这真是师姐的意思，那陆振必有该死的罪过。
    他不会阻拦，如果这是师姐的意思。
    但他需要知道真相。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不止陆振。
    该死的，不止陆振。
    如果左枫杀陆振，是出于师姐的授意，那么师姐想杀的，绝不仅仅是陆振一人。
    所以，他很可能错了。
    师姐没有想杀陆振，也许起过杀心，但最后对左枫道那两句话，并非杀人的授意，而是为了保全。
    至于左枫所作所为，完全是他个人的主意。
    也就是说，杀陆振，并非是师姐的意思。
    那么，他就需要尽力阻拦。
    “是我又自以为是的想错了吗？”
    萧施暗想。
    死怨气的消解其实并不麻烦，无需专程跑到大漠去，可明明能就地解决，左樱却急匆匆的跑掉了，萧施不免因此再起疑虑。
    但细细想了一番，将此前发生的事都联系起来想了一番，萧施最后还是觉得：
    “也许是我太想当然。”
    “对的。这死怨气是师姐以替受功法从白梅身上转来的，而这死怨气在白梅身上时便已不同常情，难以用寻常手段解决，而替受功法虽将它从白梅身上转走，但却不见得转到师姐身上就能以常法度之，甚至——”
    “可能会比在白梅身上更棘手！”
    “就像……两年前那样。”
    萧施想起两年前的事，那时师傅还未闭关。
    不同于陆振常在宗门研习医书，炼丹制药，他和左樱一般都是和仙师一起，四处游历，初时许因他们年幼，仙师从不会离他们太远，后面才渐渐由着他们自己历练。
    妖邪异物，人心叵测，他们都没少见识，但那次栽跟头，却不是因为这些。
    到底是怎么沾染上的，沾染上的又是什么东西，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他只记得那天莫名其妙的发热，整个人很难受，他好像很清醒，但思绪又很混乱。
    师姐搂着他，好像被他吓到了。
    也许他当时的情况真的很糟，以致师姐等不及去找师傅，便用了替受功法，打算代他受难。
    那是他第一次看她受伤，很严重，他迷乱的神智恢复清醒时，她已浑身是血。
    他一下慌了神，来不及想为什么他只是发热，只是浑身难受，只是神志不清，可她却伤得如此严重，他以最快的速度，带她去找了师傅。
    “师傅一定有办法！一定！”
    师傅确实有办法，很快便还他一个好好的师姐。
    但这事还是给他留下了很大阴影。
    天知道再次看到她用这个功法来平息他惹出的祸患，他有多想死。
    萧施终于又怕了。
    “我怎么可以这样想师姐！”
    想到自己竟在这样的关头疑心她匆匆离去是别有用意，萧施直想打死自己！

 第132章 坐等看戏

    萧施一通琢磨给自己唬够呛，慌忙凝神去关注左樱的情况，一时无暇再想其他。
    而左樱直到现在才有空细细去想今日之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太急了。
    她今儿这行程，除了急，还是急。
    着急忙慌的赶路，干脆利落的平事，心烦意乱的跑路。
    她本该多逗留一段时间，这样既可以了解了解情况，也可以预防有所疏漏，好立刻解决，但——她还是跑了。
    她并不想见他们，不想看到他们的脸，不想和他们说话。
    当危及他们性命的因素被去除，她对他们的憎恶便将在与他们的接触中翻涌起来。
    “还是恨。”
    她想，根本无法释怀。
    “陆振……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巧合吗？”
    “左枫的选择……”
    “哈。”
    她沉沉吐了口气，情绪很不好：
    “说好只做一次局的……”
    “说好不管左枫怎么选，都不会再施二计的……”
    可若事情就这样，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左枫的选择就是这样！
    那她，不甘心。
    非但不甘心，她还恨得要死！
    “饶恕——”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左枫——你怎么配！”
    “你有什么资格！凭什么饶恕？”
    “你觉得自己没有错吗？觉得陆振没有错吗？觉得你们这样对她，没什么大不了，轻易就可以宽恕吗！”
    “真想——杀了你啊。”
    左樱双眼微红，杀意翻涌。
    “白梅……对不起……”
    陷在恨意与杀意里的左樱，突然听到这么一句。
    “白——梅？”
    左樱恍惚了一下，渐渐回了神。
    “被影响了吗……”
    蹙了蹙眉，左樱将体内的死怨气又压了压。
    “还是先到大漠把这玩意解决了，再来细想他们的事。”
    左樱心想，却并未撤回对他们的关注。
    “这孩子还是动不动就掉眼泪呢……”
    想到萧施，左樱有些无奈。
    “不过他也才15，嗯，还不到可能。”
    “数万人的性命都系他一身，稍有差池，便将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这确实蛮吓人的。”
    “哭哭也好，压在心里人会受不了的。”
    “嗯……虽然是个爱哭鬼，但哭哭啼啼总比无动于衷要好，他还年轻，有很长的路要走，只要心和方向不错，倒也不必太过苛责……”
    对萧施，左樱念他年幼，不愿太苛责，可对左枫——便不是这么回事了。
    “他答应了会照顾好萧施和白梅的，可竟搞成这样。”
    方才她没顾上说他，当然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心里一点意见没有。
    想起他和萧施都各自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左樱不由思量起今日这事的因果：
    “事情到底是因谁而起？”
    “萧施说，是他行事轻率，未经调查便擅自行动。”
    “左枫只说没照顾好萧施和白梅，并因此向她道歉。”
    “这两个人，状态大跌，性命垂危，是前后脚的事，但她记得很清楚，是左枫在先。”
    “现场有两条蛇——不算白梅。另一条该是左枫斩杀的，也因为斩杀这条大蛇，他的状态一落千丈。”
    “而白梅身上的死怨气，也是从这条大蛇上染来的。”
    “一条大蛇，一下废了左枫的战力，也影响了白梅。”
    “而萧施面对的这条，更加麻烦，以致他们拼上所有，也无法将事情彻底搞定。”
    “但——情况原可以不这么发展的。”
    “因为——陆振。”
    “陆振可以解蛊。那么只要他们事先做了充分的调查和准备，在配合得当的情况下，不用她大老远的跑来，他们自己也能搞定。”
    “所以，这里就有问题。”
    “他们三个，到底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萧施和左枫该在一起，但他们如此行事，并不合理。”
    “轻率。他们不该如此轻率。”
    “调查……怎么会不调查就动手呢。”
    “感觉……这感觉就像……赶。太赶顾不上一样。”
    “那么他们赶什么呢？”
    “莫非……陆振？”
    左樱即刻顺着这种思绪捋了捋，虽然最后仍无法笃定，但她觉得先前没等陆振也凑过来便麻溜跑掉，做得很对。
    为了检验自己的猜想，左樱将不太集中的精力转向了萧施和左枫。
    左枫嘱咐了萧施两句，拖着陆振走了，说是要处理巴国的事。
    而萧施给出的反应，很值得注意！
    “不管他们了……”
    “他不会给我机会的……”
    “去也没用……”
    好。这下左樱有八成把握了：自上次分别，左枫和陆振这才初见。
    而致使他们轻率行事的原因，很可能，是陆振。
    思及此，左樱一下起了看戏的心：让我瞧瞧，你会怎么选？
    至于萧施？她并不担心：这是该左枫操心的事。
    萧施盘坐下来后不再出声，左樱的注意便又更多的转向左枫那边，但——
    “行。看样子他还得先处理妥巴国的事。”
    除了行路，左樱也没别的事可做，便也顺便听了听，学习学习。

 第133章 做笔交易吧

    左枫的忙碌，不是无止尽的——合格的领导者，不会事事亲力亲为，若要事事亲力亲为，还发展什么势力。
    但等他统筹安排好巴国的事，左樱人已在大漠了。
    她本是想等着看戏的，想等着看左枫如何抉择，但在旁听左枫安排巴国事宜的过程中，她想起一些被她遗漏的点：
    莲瓣，阵法。左枫大打折扣的战力。
    “左枫一时概是不会动手的，如果他选择的是杀陆振。”
    有了这样的判断后，左樱径直入了大漠——还是先解决解决身上这玩意。
    大漠里的气，非同一般，左樱此前搁里面晃荡，习惯散出些微内力护住身体及身上的东西，但这会儿不行——死怨气和内力搅和在一起了。
    而放弃了内力护体，再行在这大漠中，左樱便有了种别样的感觉。
    “还是不太一样……”
    现在的感觉，和她初次踏足大漠，不一样。
    许是因为体内带有死怨气，左樱现还觉得蛮暖和。
    左樱往里行了一段，直至回眸望不到沙漠与草原的分界，这才停下。
    她站了会儿，任由这如火的气侵入身体，感知着体内死怨气的消解情况。
    “还是快的。”
    她想，还算满意。
    举目远眺，入眼尽是黄沙。
    她干脆蹲身，坐下，躺倒了。
    她细细体味着这种感觉，觉得蛮有意思。
    从白梅身上转来的死怨气很快便在大漠之气的灼烧下消散无踪，但为防万一，左樱还是多躺了一会儿。
    太阳光蛮刺眼，左樱抬手欲挡，这一动作，她想起手里还握着柄剑。
    握剑的手往里收了收，左樱坐起身，将剑横在腿上——她有了一个发现。
    “有意思。”
    她注视着腿上的剑，仔细感受着剑身周遭的气流漾动，眼底生出些许兴味。
    她想起萧施那时和她说，这柄仙师亲自打的剑，不是凡物。
    “果真如此。”
    将手握住剑柄拔出些许，左樱看着雪亮的剑身，在心中暗道。
    “神的造物……”
    左樱垂眼看着腿上的剑，感受到它在自行转化大漠里的气，并将转化好的气存储在剑身里。
    她试着调用了一下——
    “可以。”
    这剑转化存储的气，她可以自如调用，并且——被剑转化过的气，和她的内力，一样。
    “仙师送的及笄礼吗……”
    左樱低垂着眼，神色莫名。
    左樱在大漠研究起了仙师送给原主的佩剑，一时没打算返回来——她要不在大漠，左枫纵便选的杀陆振，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动手。
    而她既想借刀杀人，自得给他动手的机会，不是吗？
    一直密切关注着左樱动向的萧施和左枫，在她踏入大漠的一瞬，失去了她生命状态外的其他信息。
    “师姐\/樱樱不会有事？”
    两人皆在心里想。
    他们并不放心，但除了继续通过莲瓣密切关注她的状态，他们一时什么也做不了。
    “师姐进大漠了——”萧施还得分分神，关注左枫的动向，“若要动手，现在，是个时机！”
    萧施因此坐立不安。
    左枫则在安排好巴国的事后，领着陆振往回走，往萧施和白梅所在走。
    他的行速不快不慢，人沉默着，一言不发。
    “左兄？”
    走了一阵，同样沉默着的陆振开了口：他不信左枫领着他走这么圈没有别的用意，既然对方不开口，只能他主动了。
    “做笔交易。”
    左枫说，很平静。
    “！”
    左枫说出这话，陆振还没怎么，萧施先炸了：不会？
    “……什么交易？”
    陆振本想打个哈哈，整两句“你我之间何需说交易，有什么需要左兄直接说就是”，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这等话还是不要和左枫说的好。并且……
    这笔左枫主动提出的交易，报酬一定是他想要的。
    “玄赤绿，你与樱樱的交谈。萧施若问，一个字也别说。”
    左枫道，并不避讳萧施的探听。
    “……？”
    陆振呆住了，意外于他开出的条件。
    而萧施彻底炸毛了：他怎么这样！
    “可恶——可恶！”
    萧施快要气死了。
    陆振稍稍意外了下，敛了情愫点头道：
    “好。”
    虽然萧施也知道些情报，但左枫知道的更多，两相比较，陆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左枫。
    至于萧施？再看。说不说的，也得他知晓全部后，再行定夺。
    左、陆两人三言两语敲定了一笔交易，而萧施则被彻底排除在真相之外，为此他看行至他眼前的左枫和陆振，怒意满满！
    面对萧施怨怒的眼神，左枫只当看不见，而陆振还不知萧施已知他的行径，见萧施拿眼怒瞪，他虽心中打鼓，暗生疑虑，嘴上却只装不知情道：
    “施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们？”
    “哼——”
    萧施气呼呼的回他一声冷哼，别开了脸。
    萧施虽未答，但陆振却据此猜测他如此反应是因他和左枫达成了交易——阵法。左枫身上可能有类似阵法的东西。
    “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愈发纳闷了。
    但所幸他还有知道真相的可能，而这可能，是萧施给的。

 第134章 要杀他吗？

    “要回去吗？”
    左樱收剑入鞘，回望来时方向，暗问自己道。
    “罢了。”
    她转回了头。
    左樱迈步向着沙漠深处走：
    “不会那么快的。”
    “并且……”
    “他的选择其实早不再重要。”
    左樱看着那金灿灿的，望不到边际的黄沙，心胸也被带得开阔：
    “身为旁观者，身为局外人，你该、放下了。”
    “爱恨情仇，终成过往……”
    “这不是你的道，也不是她的。”
    “让我们——去探索世界的尽头。”
    “找寻、归家的路。”
    左樱毫不留恋的往沙漠深处行去，这一回，她打算行至它的尽头！
    “那么——期望他们别再闹出什么危及性命的幺蛾子。”
    毕竟，行得远了要再回来，可不容易。
    左樱放下了，不再执拗于报复，亦不在乎左枫将会如何选择。
    她曾期望他们痛苦，期望他们痛苦的活着，期望他们自相残杀，全都不得好死！
    可这，其实没什么意义。
    左樱行在遍地金沙里，跳出俗囿之外，可放不下的人，比比皆是。
    巴国。
    尚虵目送他的神渐渐远去，哭得不能自已。
    陆振却是在想：
    “他们到底是要去哪里？”
    ——左枫、萧施、白梅启程往并指峰去了，而他们并未将这个地点透露给陆振。
    陆振被撇下了。
    虽然可以追，并且百分百能追上，因为白梅现在体型很大，行过之处痕迹十分明显，但陆振还是留在了巴国。
    ——这是得到真相必须付出的。
    何况左枫给的理由如此冠冕堂皇。
    “放任他带萧施离开，应该不会落得一场空？”
    陆振转而又想，担心左枫一去不返。
    “上次见他们，两人还是水火不容，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呢……”
    回想最近一次与两人聚首，已是在两月前，陆振不由有些感慨。
    “是因为樱樱。解铃还须系铃人……”
    陆振想，他们不再会大打出手了。
    而左枫对他的杀念由来，也终将会有个答案。
    “樱樱……”
    “她匆匆离去，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是厌？还是……恨？”
    想起在玄赤绿左樱看他的眼神，陆振眼里满是忧色。
    “我就没有什么你想要的吗？”
    行出巴国疆域，萧施再忍不住，他问，心有不甘。
    左枫头也不回，目不斜视：
    “你应该很清楚了：我之所以和陆振交易，就是要杜绝你探究始末的可能。”
    “为什么！”
    萧施当然清楚，但他不理解，更不平衡：为什么只把我排除在外！凭什么陆振也可以知道！独我不行！
    “不让你知道自有不让你知道的理由。”
    左枫平静道。
    萧施恶狠狠地盯着他，恨恨地磨了磨牙。
    白梅扭动身躯悠悠爬行，同时也听着两人对话，并无特别表示。
    “是师姐的意思吗？”
    萧施恼恨了一阵，突然问。
    左枫默了片刻，终于点头：
    “嗯。”
    面对这个答案，萧施沉默了。
    “你不必再费心思。我答应过樱樱，所以你不会知道的。一丝可能都不会有。”
    左枫淡淡补道。
    “只有我，不能知道吗？”
    萧施隔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声，似在质问左枫，又似在喃喃自语。
    左枫没有接话。
    “你要杀陆振吗？”
    萧施整理好了心情，又问。
    左枫仍旧保持沉默，并未吭声给出答复。
    面对左枫的沉默，萧施也没有十分恼怒，他只缓缓开口，说明自己的立场：
    “诚然，我不喜陆振。但若你要杀他，我却不好坐视不理。”
    “我自问没有完美阻止你的能力，但能否阻止，与是否阻止，是两回事。”
    左枫默默听着，还是不接话。
    “师姐说，我们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不想看到我们有谁受伤。”
    萧施也不在意，继续自说自话。
    “此去并指峰，除有要事，我轻易不会下山，下山也会尽快回去，你若趁此搞什么动作，我确实难有机会插手。”
    “但我，于心不安，问心有愧。”
    萧施看着远方，沉沉吐了口气。
    “你与陆振，不管是谁出了好歹，我都难与师姐交代，尽管——你试图让我置身事外。”
    萧施说。
    “太聪明，不是好事。”
    左枫终于接了一句。
    “所以，你要杀他吗？”
    萧施再次问。
    “没想好。”
    左枫给了他回答。
    这样的回答，也让萧施再无话说。
    “并指峰在哪？”
    萧施不再发问，左枫却开了口——他并不知并指峰在何处，只猜测这地方便是两月前萧施和左樱出哀岭后藏身的地方——陆振也不知道的地方。
    之前因为不想陆振知晓萧施的去向，左枫没有打问并指峰所在，陆振问时还以交易的真相胁迫他，迫使他乖乖留守巴国，但眼下需要拟定一下路线了，再不清楚目的地在何方，那哪能行？
    至于陆振……
    “要杀他吗？”
    左枫也暗问自己。

 第135章 她会开心吗？

    山遥路远，再次回到并指峰，已是近两月后。
    行过一级级石阶，萧施在第三峰峰顶停住脚步。
    白梅从石阶旁上来的，一路爬，一路吃，顺带还看了看萧施之前帮它种的灵果。
    当初的灵果核已经萌芽抽枝，长成一颗小树，白梅欢喜的绕着它看了又看，好一会儿才爬开去找萧施和左枫。
    都已走到这里来了，左枫自也上来了，他和萧施都走的石阶，不过在留心白梅动向之余，他还分神扫看了一下这并指峰。
    “这是谁人造的石阶，留的遗迹？”
    他暗暗琢磨，又想：
    “这地方和萧施有什么关系吗？”
    “还是他们无意中发现的？”
    萧施在第三峰停下，左枫便也不好再往前，他看了看那绵延的石阶，心神微动，目光却转向了萧施。
    萧施并没有和他讲解介绍的打算，两眼只看着石阶旁侧的果林，等待着白梅玩够了过来。
    白梅一扭一扭的来了，还给他们带了新摘的果子。
    萧施和左枫都未拒绝它的好意，不过虽接了果子，两人却都没有要吃的意思。
    “你现在想好了吗？”
    萧施问，眼睛却不看他，仍向着白梅。
    左枫不说话，垂眼看着手里的果子，不知在想什么。
    萧施便转过头，冷冷道：
    “还是你已经让你手下人代劳了？”
    左枫这才抬了抬眼，语气染了一丝无奈：
    “那倒没有。”
    萧施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看了看，终于转开眼，轻轻哼了声。
    “这地方倒很隐蔽——”左枫的精力却更多的偏向他和白梅，回了一句便很自然的转了话题，“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会安排些人手常驻附近。他们不会擅自闯入打扰你和白梅，但若你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去找他们。”
    萧施早便知道他会如此安排，眼下也只是听着，并未说什么反对的话。
    并且相比左枫说的事，萧施更在乎——
    “走之前，回答我：你打算如何对陆振？”
    左枫沉默着，有些无奈，过了一会儿才道：
    “我现在给的答案，不一定是最后的答案。”
    萧施一下蹙了眉，转过头盯着他看。
    左枫任由他看，一副“我说的实话”的样子。
    两人交谈的时候，白梅也从果林里爬了上来，并且打算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
    它就地取材，用果树的叶子在石阶上摆出字样：
    “为什么要杀陆振？”
    萧施看了看它摆的话，很快给了回应——斜眼看向左枫阴阳怪气：“那得问他。”
    白梅问的也确实是左枫，因为它知道萧施不知道。
    左枫一如既往保持沉默，对这最关键的问题缄口不言。
    白梅却不沮丧，亦不生气，石阶上的字样很快变成新的内容：
    “是为你，还是为……”
    “樱。”
    “为”后的字变化了一番，最终摆的是个“樱”字。
    左樱的樱。
    尽管在最后一字写定前，左枫便已做好心理建设，有了准备，但当“樱”字映入眼帘，他的眼瞳却还是微跳了下。
    萧施也睁了睁眼：我竟——如此蠢钝！
    “是师姐！”
    “关键是师姐！”
    “左枫为什么要杀陆振，是因为师姐啊！”
    被白梅一点，萧施突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合理了。
    一切都合理了。
    “这重要吗？”
    左枫终于开口，声音喑哑低沉，危险诡魅。
    “当然重要！”
    萧施立刻道，声量不觉很高。
    左枫转眸看他，眼神很冷。
    “你若为你自己也就罢了，若是为师姐，那你还是不要擅作主张！”
    萧施怒道，情绪很激动。
    左枫漠然的看着他，不为所动。
    “樱会开心吗？”
    白梅的情绪倒很稳定，悠悠驭气摆弄着它的树叶，左枫转回目光便看到它摆出的内容。
    沉默。
    左枫沉默的看着它摆的内容，一语不发。
    白梅将头搭在石阶上，它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如果她高兴，那么就让他们去死；如果她会不开心，那么他们就不许死！”
    白梅的想法很简单，毕竟他们于它都谈不上有多重要，它在乎的，是左樱，左樱对它最重要！
    所以它只考虑一个问题：她高兴与否，她会不会不开心？
    至于其他的？不在它的考虑范围。
    那么——
    “她会开心吗？”
    也许不会。
    不管他怎么处理，她都不会。
    但看着白梅摆的内容，左枫还是有些感慨。
    “白梅，樱樱为什么怕蛇？”
    左枫开了口，却是在问一个很不相干的问题。
    萧施紧蹙着眉，认为他是要转移话题。
    但这问题的答案……白梅会知道？
    白梅还真知道。
    尽管左枫问得突兀，白梅还是以树叶摆出了回答：
    “有条大坏蛇想吃她。”
    萧施看着它摆的话，惊诧的睁大了眼：
    “白梅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的呀。”
    树叶很快变形，成了新的答复。
    看着它摆的字，萧施眉头紧皱。
    “白梅，你和师姐到底怎么相识的？”
    他问。
    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问，但白梅却是第一次答。
    十年前，哀岭。
    白梅还是一枚未孵化的蛇蛋，左樱还是个五岁孩童。
    仙师从高平到蘤国，带走了左樱。他们从蘤国一路往东，欲往百勒去。
    途经哀岭，遇溪流，左樱下水洗浴，仙师回避。
    彼时左樱尚不精通驭气，连自身内力都还不能很好管控，她除衣下水，并未注意到不远处有条蚺蛇正在吃蛇蛋。
    蚺蛇的感知很敏锐，发现有异常动静便停下了进食，它调转方向观察情况，很不小心的又压坏几个蛇卵。
    它看着水里的左樱，吐着蛇信，感觉她散发着一种诱人的气息。
    它弃了到嘴的蛇卵，改向左樱游去。
    左樱还是孩子心性，欢欣的戏水，蚺蛇游得很近了她才发现，惊慌之际，使的又是内力，非但不能驱赶蚺蛇，还勾得蚺蛇连缠绕技能都顾不上使，直接就张嘴要给她活吞。
    左樱吓坏了，只记得叫师傅，连救命都忘了喊。
    所幸仙师反应迅捷，杀蛇救人也就一瞬间的事。
    仙师出手及时，左樱并未受伤，但这事还是给年幼的她留下了极大阴影。
    不过在白梅视角，左樱完全就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因为左樱，它没有被蚺蛇吃掉。
    也因为左樱，它还未孵出便得了大造化——左樱惊慌释出的内力，令它发生异变，生来便与凡蛇不同。
    左樱随手丢弃的果核，也长成一棵灵果树，让她们在十年后，再次相逢。
    它不能错过她，它想跟着她。
    可她不喜欢蛇，不想要它。
    这不是她的错，都是因为那条大坏蛇。
    她让它在萧施和陆振之间做选择，可它其实只想要她，它只想跟着她。
    最终，萧施向它伸出了手，它便也爬上了他的臂，但它在乎的，仍旧只有她。
    萧施把她弄丢的时候，它真的好气，找不到她的时候，它真的好急。
    它想和她在一起。
    可她不喜欢蛇。
    也，不喜欢和萧施在一起。
    但她真的很好很好，明明不喜欢蛇，却还是为它几次三番的教育萧施。
    她要它跟着萧施，那它就跟着萧施。
    它会乖乖听她的话，永远听她的话。
    它毫不掩饰对她的偏向，因为它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
    “恩人摸我了！”
    它欢喜的摆弄着树叶，回想起左樱伸手摸了它的头，它便高兴得快要摇摆起来。
    “我最喜欢恩人了！”
    相比起“樱”，白梅更喜欢用“恩人”指代左樱，因为这和他们都不一样。
    “恩人不讨厌我了！”
    提起这个，白梅开心得飞起。
    但它也没忘了正事：
    “我们都不可以惹恩人生气，让恩人难过，让恩人不开心！”
    “你们必须和我一样乖乖听恩人的话！”
    “谁让恩人难过，我就咬谁！”
    白梅摆出狠话，盯着他们露出尖牙。

 第136章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梅作出副凶狠的样子，左枫看着它眼里却有了微微笑意：
    “谢谢你，白梅。”
    他说，伸手去摸它的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梅盯着他看，过了会儿将脑袋抽回——它只喜欢左樱摸它。
    左枫也没太在意，顺势收回手微笑着向它道：
    “樱樱很喜欢你。”
    白梅一下来了精神。
    “她说，你对她很特别，于她有着特殊的含义。”
    左枫道。
    白梅惊喜的看着他，忍不住想要摇摆翻滚：恩人喜欢我诶！她说我对她很特别！
    “你听施的话，照顾好自己。”
    左枫叮嘱道。
    白梅将头微点了点：我才不会添乱，让恩人担心！
    白梅如此乖巧，左枫便也感受到左樱的欣慰，嘱咐过白梅，他将目光转向满眼怀疑的萧施——
    “你可以放心了。”
    他说。
    这意味着他已经有了决断，并且选的是不杀陆振。
    但萧施还是追了一句，以防万一：
    “所以你不杀陆振了？”
    “不了。”左枫道，“向你们学习，一切以樱樱的感受为重。”
    萧施盯着他看了又看，判断着他这话有几分可信，左枫则道：
    “我走了。白梅暂且交给你。”
    他话落便走，并不留恋，最终止步第三峰。
    白梅并未阻拦左枫离去，萧施也没有，但他还不是完全安心。
    “我能相信他说的话吗？”
    萧施看着左枫疾速远去的背影，问白梅，也问自己。
    “可以。”
    白梅回答他。
    “为什么？”萧施问，尽管他也觉得可以相信，但他不敢轻信，“万一他又改了主意呢？就像他自己说的，现在给的答案不一定是最后的答案。”
    白梅想了想，回他：
    “那你追着去看看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萧施摇头，白梅便有些烦他：不放心是你，让去不去也是你。
    “白梅——”
    萧施很迷茫，虽然他之前下意识吼左枫，说他不该擅作主张，可是——
    他想他也许不该问白梅这些问题，但除了白梅，他也不知这些话还能再对谁说：
    “我是不是错了？”
    白梅奇怪的看着他，还没答复便又听他道：
    “师姐会开心吗？”
    萧施可能没指望它回答，只一个劲自说自话：
    “师姐以前很爱笑的。”
    “可她现在不再开心了。”
    “我有一种感觉……”
    “也许，我错了。”
    虽是没忍住开了口，但萧施终究是不习惯对左樱以外的人吐露心声，与其说他是在和白梅倾吐，倒不如说他是在喃喃自语。
    但白梅聪敏异常，与左樱有关的事它尤其上心，萧施、左枫、陆振，这三个和左樱关系非同一般的人，它一直都很重视。
    白梅最根本的行事准则，从来只有一个——左樱。
    它很早便察觉到了左樱对这三人的奇怪态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愈发笃定：在意，但厌恶。
    也可以反过来：厌恶，但在意。
    他们死了她会不会开心？
    这个问题的答案，左枫都得加个“也许”，但它却可以肯定：不会。
    就像萧施不喜陆振，但却无法坐视不理，放任左枫去杀陆振而不加阻拦，左樱虽厌恶他们，有时甚至会起杀意，但若他们真的死了，她并不会感到快乐。
    一个典型的例子：萧施。
    它隐约感到了萧施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他想死。
    他觉得陆振或许该死，他也一样。
    他觉得也许他不该阻拦左枫，而该选择赴死。
    他觉得自己选错了，他们都死了她才会开心。
    这种感觉，它不止在萧施身上感受到，左枫和陆振身上也有——他们也察觉到了，觉察到她的不开心，是因为他们。
    但他们不能死。
    因为——
    “你们死了恩人不会开心。”
    白梅摆好了字，萧施却还在看着绵延的石阶失神，它只好将头凑去蹭了蹭他。
    萧施勉强敛回神，看了它写的内容，却还是神色黯然，死志未减：
    “你不知道……”
    “我有一种感觉……”
    “左枫是为了师姐。”
    萧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一会儿才点到正题：
    “能让左枫兴起杀陆振的念头，还轻易不肯放弃……”
    “师姐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
    “我也许不该阻拦。”
    “甚至……”我也该死。
    白梅想抽他一尾巴。
    “你应该阻拦。”
    回答他的是左枫。
    左枫并未回来，但因为并蒂莲瓣的绳链阵法，他虽在行路，却仍可知晓萧施这边的情况。
    “因为这也是樱樱的意思。”
    左枫说，他倒从未有过萧施那种猜想，从未想过左樱那晚道的“百姓需要他”，“哥哥明白我的意思吗”，还会有另一种解读。
    “师姐……”
    萧施渐渐回了神：这是师姐的意思。
    他不是现在才知道，杀陆振是左枫的个人主张，在离开巴国的时候，在左枫回答他说“没想好”的时候，他便已能笃定：左枫欲杀陆振，并非是出于师姐的授意。
    因为杀陆振若是左樱的意思，左枫便不会有“没想好”的摇摆。
    “保全……”
    “师姐的意思是保全。”
    终于，依凭直觉猜到正确答案的萧施也被彻底带偏。

 第137章 不想被她厌恨

    左枫、萧施、白梅，达成了共识：陆振死了，左樱不会开心。
    并据此展开得出：我（左枫、萧施）不能自戕（qiāng）赴死。
    “我要照顾好白梅。”
    萧施想。
    “我得多为樱樱想想，另辟一条道路。”
    左枫想。
    萧施收回目光，敛了神思，摸摸白梅：
    “有你真好。”
    白梅不喜欢他们摸它，但看在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上，它决定不跟他计较。
    它想它得盯着点萧施，免得他想不开寻死觅活。
    “还是恩人好。”
    它想。
    “恩人最好！”
    “恩人天下第一好！”
    “呜。好想恩人……”
    虽然它总和萧施他们在一起，但它心里总是更偏向左樱。
    要是可以的话，它想和她在一起，她去哪里它都想和她一起。
    并指峰还是那个并指峰，但左樱不在，这地方便像缺了灵魂一般，白梅爬了一圈，还是感觉不得劲，有种空空的感觉。
    心里空空的。
    萧施亦是同感。
    “我好想恩人。”
    白梅怏怏地摆了排字，尽管它知道这没什么用。
    萧施也想，但他忍住了没说。
    “师姐让你好好修炼。”
    他说。
    左樱确实这么说的，所以向来很听她话的白梅收敛了情绪，很快投身修炼，无比专注。
    萧施见它如此，也没脸懈怠，亦开始努力修行。
    一直分神关注着这边情况的左枫也安了心。
    他要到巴国那边去，但这也不是很急。
    他走了和来时不同的路，打算查看一下各处情况，有问题顺便解决。
    至于陆振？不急。
    毕竟他已做出决定，不杀他，那还着什么急。
    左枫虽没闲着，但姿态却总显悠哉，陆振就不一样了，随着时间推移，整日望眼欲穿，总疑心左枫将他耍了，并且还把萧施也带走藏了起来！
    但就算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方法。
    那些歪路子他是再不敢用了，这一是因为左樱：他要为她济世；二是……左枫查到了。
    他想左枫确实比他有原则，有底线得多——就连打击他的势力，都不是简单的一刀切。
    左枫此去费时太久，善后巴国的烂摊子也无需他出太多力——左枫的人很擅长搞这些，远比他擅长，所以他把心思更多的花在了其他地方——他被打击的势力上。
    去到实地了解过情况，与左枫的人也进行了接触后，陆振束手认了，任由左枫对他的势力进行大清洗。
    他打算放弃了：左枫驭下有方，比他在行，知人善任，远比他强。并且左枫是要把势力铺展到每一块土地上的。
    左枫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品格高尚，还是……因为左樱？
    他不确定。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很明显，几人之中，属他做得最差。
    他仍旧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但却为此感到羞惭。
    他想：“樱樱确实没理由选择我……”
    他焦虑，不安，不甘，不知道现在改还来不来得及，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他坐卧不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他将精力投到游走行医上，焦躁不安的等待着，等待着左枫来找他践行承诺，给他答案。
    他并不畏惧死，如果左枫给出的答案要他死的话。
    他想了很多，做了很多猜想，他在夜晚一遍遍拷问自己的心：我到底想要什么？
    左樱。
    答案当然与她有关。
    他想和她在一起，从初见时就想。
    他喜欢她，想她也喜欢他。
    可这，似乎不可能了。
    她恨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不会看错，她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厌恶与憎恨。
    他要知道为什么。
    只有知道她为何厌恨他，他才能做出选择，走出下一步。
    原本左枫如要杀他，他自不会束手待毙，当然因为她，他也不能做出伤害左枫的举动，所以最好的办法似乎就是——躲。
    但他需要答案。
    启程前来赴约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死在左枫手里的准备——只要死前能知道问题的答案。
    因为萧施而有的交易，是意外之喜。
    尽管日复一日，他等得备受煎熬，时时疑心左枫不会再归，而他将无法得知真相，但若沉下心想，以左枫的为人，该是不会失信的。
    答案。他得知道答案。
    至于生死？他早已置之度外。
    “如果我真的该死……”
    求生，是人性本能。如果要杀他的是左枫，那他可能不会那么老实，乖乖受死，但——
    “如果樱樱想要我死——”
    那他心甘情愿。
    与其被她厌恨的活着，不如顺遂她心，如她所愿。
    “我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可能有点多，想要和她站在一起，想要她眼里满是自己。
    但眼下——
    “我不想被她厌恨。”
    “若我果真罪大恶极……”
    “惟愿一死谢罪。”
    他总是不知在为什么活着，没有目标，没有理想，但他清楚的知道：她对他是特别的。
    她在他心里，是很特殊的存在。
    他没有方向，她便是他的方向。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做什么，他便学着做什么。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包括——
    “去死。”
    只要，她想要。

 第138章 重来的意义

    左樱倒不知她的想法竟有这般重要，也亏她不知这几个男人搁这要死要活，全嚷嚷着愿意为她去死，不然她平和的心境得一下打破，并冷笑连连：
    “我呸！这会儿要死不活，早干嘛去了！不知道的，还当你们真多痴情呢。”
    所幸她不知情，倒免了为此动怒。
    左樱偶尔也会想起这桩还未落定的事，但一研究起符法，便容易忘了时间，加上莲瓣也没什么异常动静，她这两月便都在大漠，一步也未踏出。
    “好像过去挺久了……”
    左樱躺倒在一小片草地上，伸展了一下腰身，抬手遮挡日光——这大漠总是好天气。
    躺了会儿，她微偏过头，伸手轻戳身旁的不知名小花：
    “也不知白梅怎么样……”
    相比左枫几人，左樱更愿挂心白梅，她想，白梅应该被送回并指峰了，左枫和萧施一道护送的。
    至于陆振？随便。
    她一点心力也不想花费在这几人身上，怎么选，怎么做，是左枫的事。是他们的事。
    她的棋，早下完了。
    她有些想念白梅，但她不想看到他们。
    她终究没有回头往来路去，起身迈步，朝向的仍是大漠深处。
    又是一月时光，左枫这才去见陆振。
    日夜等待的人，终于出现，陆振却没多欣喜。
    他原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但真的见到了，左枫真的来了，他感到更多的却是平静，将死的平静。
    碰了面，左枫并不着急，陆振也平静的处理好手头的事。
    左枫没和他搭话，等他做好安排，转身便走，陆振跟了上去。
    遥远的并指峰，萧施停下了修炼，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举动。
    萧施心里清楚，左枫不会让他探听到什么，但他还是关注着，直到——
    “进大漠了……”
    萧施一下有些无语。
    他原以为左枫会取下莲瓣，以此避开他的探听，倒不想左枫做得更绝，直接把谈话地点定到了大漠里。
    眼下这情况，就算左枫临场变卦，改了决定，他也做不了什么。
    但即使只能干瞪眼，萧施也还是在蹲着等结果——这样的关头，他根本做不到专心修炼！
    白梅倒一点不受影响，该干嘛干嘛。
    被左枫领进大漠，陆振稍感意外，但转念一想，立刻明白：概是因为萧施。
    心念虽因这谈话地点微转，但他并未开口，生怕不小心浪费了机会。
    左枫往里行了好一段方才停下，确保无人可以探知他们的对话内容。
    陆振追上来，也停下，看着他，却不开口。
    “问。一个问题。”
    左枫也没跟他比谁能更久不说话，转回头便直入主题。
    “樱樱为什么恨我。”
    陆振问了，没有过多犹豫。
    左枫一下蹙了眉：果然还是避不开……
    暗叹一声，左枫展眉开了口，却是问：
    “身为仙师的弟子，在你眼里，仙师是个怎样的人？”
    陆振懵懵的看着他，不知他为何会突然谈及师傅，但呆了会儿他还是接过话认真回道：
    “无所不能，无所不知，超脱俗世……非人，是仙。”
    “那么，你觉得这样无所不能的仙，能否使时光倒流呢？”
    左枫淡淡问。
    陆振眼眸微瞠：时光……倒流……？！
    “你我，都该死。”
    左枫说，可身上却没有杀意波动，也不曾动手。
    陆振看着他，只感到一种死寂，但他没有多想，因为脑子很乱。
    任他如何聪敏，都难想到症结竟在前世，而这世的他，还没能有机会犯错，于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她为何恨他。
    “我原想杀了你的。”
    左枫说，语气却总透着股没有生气的静。
    “我自己也不想再活。”
    “后来，我又想——重新来过。”
    “我想，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她受伤。”
    左枫转开了眼，不再看他。
    “我不甘心放开手，我对她的爱不比任何人少。”
    “可是……”
    “我的爱，是自私的。”
    左枫道，神色黯然。
    若非是萧施和白梅，他一定不会改主意。
    他想穷尽此生，换一个重来的机会。
    他总想得到她的心，得到她的爱，为此可以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可这，对吗？
    在陆振的事上，萧施叫他不要擅作主张，白梅问他，她是否会开心？他们首先想的，是她的感受。
    而他想的，是什么呢？
    “我既该死，便请左兄——动手。”
    带入左枫给的条件，陆振重新梳理了一下事情经过，尽管有些细节仍存疑点，但他已经无暇再顾。
    左枫闻言转头看他，突然感觉像是在看自己。
    ——一样的，自以为是。
    “我不会杀你。”
    左枫说。
    可陆振却已没了求生的意志：既然他不想动手，那——我自己来。
    他想左枫是不想染上他的血，自裁就好，可左枫却又接着说：
    “并且，我希望你活着。”
    “为什么？”
    陆振问，一时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为樱樱。”
    左枫说。
    “樱樱……”陆振喃喃念着她的名字，苦涩道，“她恨我。”
    听到那个字眼，左枫不由拢了拢指尖。
    “她想我死的。”
    陆振说，神不守舍。
    “可她没有动手。”
    左枫说，心神却起了丝动荡。
    “本也不该脏了她的手……”
    陆振仍未回转心意，几句话下来还带得左枫也心神震动。
    “左兄不必为难，我自己来，也不会——”脏了你的手。
    但他最后几字还未出口，便被左枫喝断——
    “蠢货！”
    他说，既是在骂陆振，也是在骂自己。
    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想法。
    这种如照镜子的感觉，让左枫大为光火。
    怒骂了一声，左枫又飞速冷静下来。
    “这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说，不单是对陆振说，亦是对自己说。
    “没有意义。”
    “选择死，毫无意义！”
    “她真的想你死吗？”
    “时间既已倒流重来，你的死便没有任何意义！”
    左枫稳住自己的心，而后才专程对陆振道：
    “你觉得樱樱想你死，可她对我说的却是——‘百姓需要他’。”
    陆振被左枫再三强调的“没有意义”搅得心神恍惚，好一会儿才将他的最后一句话听了进去：百姓……需要我？
    他渐渐忆起她说过的话，忆起她对自己的要求——行医济世。
    可是……
    “你为什么想死？”陆振还没放下自裁的念头，左枫却逼问道，“是怕承受她的厌恨，还是觉得死了她就会开心？”
    陆振一时回答不上，左枫也不等他细想回答，直接抛出他的观点：
    “承受她的厌恨，是应该的。用死来逃避，是自私、怯懦的。”
    “关于后者，你必须认清一件事：她不会像以前一样开心了。这与我们是否死去无关。”
    “时间倒流，重来一次，结局已经不同。”
    “但——”
    “我们对她的伤害，还留存在她的记忆中。”
    “这是你我无法以死亡抹除的。”
    陆振沉默的听着，如此短暂的时间，他其实根本没法往深处细细想，现在听左枫剖析，他觉不出什么不对，倒觉得很有道理，无法辩驳。
    顺着左枫的思路，陆振想到他之前说，想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那樱樱的那些记忆，就不会存在了？
    此念一出，他好像获得了努力的方向，有了努力的目标。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说，终于放下自裁谢罪的念头。
    “你还不知道。”
    左枫犹豫了一瞬，还是接着往下说了。
    “？”
    陆振不解的看着他，一副求赐教的样子。
    “履青衣之职，行医济世，是你当做的。倾尽心力，为图再次重来，也可以是你我的目标，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左枫说。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
    陆振问，一时有些发懵。
    左枫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却问他：
    “樱樱怕蛇，你知道吗？”
    陆振愣了下，不知这与他的问题有什么联系，但左枫必不会说无用的话，所以微愣过后他还是点头应声：
    “知道。”
    “但她不怕白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左枫也很快接过话往下道。
    陆振又愣了下。
    “樱樱怕蛇，是因为幼时途径哀岭，曾有一条蚺蛇想要吃她。”知道陆振不清楚这其中缘由，左枫特意说明了一下，“虽得仙师相护，樱樱并未受伤，但十载过去，她却仍旧怕蛇，更不会，信任蛇。”
    陆振有些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樱樱说，白梅对她很特别。可即使如此，白梅仍旧只能跟着施，而不能和她一起。”
    “樱樱知道，白梅是白梅，虽有戒备，不能接受它和她一起，但她从不会因为十年前那条蚺蛇，便对白梅起杀心。”
    “因有前车之鉴，樱樱虽不起杀心，但总多有防备，更不会轻易交托信任。”
    “但白梅，做到了。”
    “她本是怕蛇的，绝不肯触碰蛇的，但却渐渐喜欢上白梅，愿意用手去触摸它。”
    “她说，‘因为有你，我将不再害怕’。”
    “为什么？”
    他问，但并不需要陆振回答。
    “因为白梅在乎她，从未想过要吃她。”
    “而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左枫说了许多，终于停下。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陆振，对他道：
    “这才是最重要的。”
    “重新来过，并非易事，并且，也对樱樱多有不公。”
    “相比重来，你我的改变，更为重要。”
    “而这，亦是重来的意义所在。”

 第139章 可以去找恩人吗？

    “出来了！”
    坐立不安的萧施在阵法恢复正常运作的一瞬便察觉到了。
    “没有。”
    “他没有动手。”
    尽管左枫早便做了允诺，不杀陆振，但直到此刻，萧施才总算放了心。
    至于真相？
    不知道就不知道。
    “只要师姐好好的。旁的，都不重要。”
    总是微提的心落回原处，萧施安坐下来，继续修炼。
    因不放心白梅，萧施很少下山，左枫的人分布甚广，山下的事倒也不用他太操心，他在并指峰，陪着白梅一同修炼，也研习符法，锻制各种器物。
    陆振在左枫的安排下，与当世医术拔尖者开了个研讨会，互相学习，以谋共进——行医济世，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与同行们一番交流切磋后，陆振踏上游历各国，传授医术，济世救人的道路。
    处理好陆振的事，左枫亦往各国去，完善他的监护网。
    时间一天天流逝，关于左樱的消息却仍是一点也无——她还在大漠。
    左樱行在大漠早已不知年月，左枫几人却都一天天的算着时间：
    三个月……
    五个月……
    半年……
    陆振是一点她的消息也得不到，左枫和萧施好歹还有并蒂莲瓣可知她安然无恙，但也仅是如此，更多的，他们也不知道。
    左樱在漫漫黄沙里行走，历时数月，终于有了发现——
    一片非是出自她手的绿洲。
    “终于——找到了。”
    在这片广袤的沙漠里转悠了不知多少个日夜，她才终于走上原主曾走过的路，抵达这个原主曾经来过的地方。
    “好大……”
    踏上低矮的绿草，她极目望去，只觉这片绿色很大，除有花草林木，它还有——一个湖泊！
    左樱快步行去，站在湖边往里窥探：
    “水很清澈。”
    “没有鱼。”
    “没有任何生物……”
    总是这样。
    这大漠里总很干净，没有任何生物。
    这些绿色，原不会出现在这片土地，这些本不会出现的绿意，孕育不出更多生机。
    没有虫，没有鸟，没有走兽，这绿洲虽大，却很静。
    左樱看过湖泊，转开的视线又凝在了湖边的花树上。
    这是一棵梨树，大概，看起来像。
    此树正值花期，开出一树雪白，看着颇是养眼。
    左樱走了过去，到树下多看了几眼。
    赏过花，左樱把这绿洲走了个遍，顺便也扩了下它的面积——这里似乎很久没人来了，积累了许多只差她的内力就可以完成转变的物质。
    晃悠了一圈，补撒了草籽，移栽了小树，左樱又回到湖边。
    看着清澈的湖水，她有些意动，蹲下身将指探去——
    “温的。”
    这水实在清澈，观之总觉清凉，但探手一摸，却是温温的。
    左樱愈发想要洗个澡了。
    转头环顾，复又扫了圈，再加驭气一番细致探察，最后试了下莲瓣阵法——仍旧处于失效状态，左樱终于稍稍放心，放下剑，脱去衣物。
    这湖泊之水来处不明，又是到现在唯一发现的水源，左樱不好直接下去，怕将水弄脏了——回头想喝水，喝的是自己的洗澡水？总感觉怪怪的。
    左樱以驭气驭水，在湖边洗的淋浴，洗过身子洗过头，衣物鞋袜也洗了下，吹干穿上，感觉整个人有如重获新生。
    洗浴过后的左樱，心情极好。
    她拿着剑悠悠晃荡，把这绿洲又转了一遍。
    “是继续走，还是在这待些时日？”
    左樱想了想，选了后者。
    她又回到湖边，在那棵花树下，研究符法，或许，已经不再是符法，而该说——法则。
    并指峰。
    左樱一去不返，白梅太久没见她，早已忍受不住。
    “恩人还在大漠吗？”
    “嗯。”
    “恩人还要多久才回来呢？”
    “不知道。”
    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了不知多少遍，尽管萧施说了有新情况会第一时间告诉它，但白梅还是隔三差五的便要问一遍。
    它想她了，很想，很想。
    终于，它忍不住问：
    “我们可以去找恩人吗？”
    萧施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道：
    “师姐让我们在并指峰……”
    原还抱着些许期待的白梅一下蔫了下来：它当然知道，可是……
    “我要去找恩人。”
    它固执道，气闷闷的。
    “你不是说要乖乖听师姐的话吗？”
    萧施有些无奈，他知道白梅是想她了，他又何尝不想。
    白梅不回他，兀自生着闷气。
    它想乖乖听话的，可是……它想她。
    它有乖乖的回并指峰，有乖乖听她的话好好修炼，可是……她怎么还不回来呀？
    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它想起她讨厌萧施他们，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所以，她会不会不回来了？
    “你知道师姐去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看它闷闷不乐，萧施不由松了松口。
    白梅看着他，没回话，只暗想道：我知道呀，大漠。阵法会失灵的地方。所以才会什么她的消息都不知道嘛。
    白梅不接话，萧施也不生气，自己接着往下道：
    “那是一片灵物与异物都无法立足的土地，古往今来，只有师傅和师姐是例外。”
    “我知道你想师姐，但我们不可以去那里。”
    “那个地方很危险，贸然深入不仅很难找到师姐，还会给师姐添麻烦。”
    萧施耐心劝解，末了又安抚道：
    “乖。要是在这待闷了，我们出去走走？”
    白梅还是不开心，并拿他刚说的话说他：
    “恩人让我们在并指峰……”
    萧施笑笑，道：
    “师姐原话说的是，‘处理好这里的事，你带白梅回并指峰’，‘白梅要好好修炼哦’，并没有要求我们必须一直待在这里。”
    “其实师姐若在的话，也不会让你一直闷在这里的。”
    白梅听着他的话，想了想，不确定的回问：
    “真的？”
    “所以白梅想出去走走吗？”
    萧施问。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白梅有些犹豫，觉得跑出并指峰去是不听她的话，担心她知道了会生它的气，不理它，讨厌它。
    “其实师姐让我带你回并指峰，是因为你长太大了，去人口密集的地方会不太方便，怕我有事顾不上你，怕你受到伤害。”萧施宽解道，“只要安排得当，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
    白梅被他说得蠢蠢欲动。
    “所以，白梅想去哪里？”
    萧施微笑着问。
    “大漠！”
    白梅立刻给了答复。
    萧施看清它写的字，一下变了脸色。
    “不是说了，我们不能去那里……”
    萧施微蹙起眉，语气却多有无奈。
    “不去找恩人，我也要在边上等恩人！”
    白梅道。
    萧施看着它写的话，眉头蹙了好一会儿方才展开——
    “行。”
    萧施妥协了，一脸无奈。

 第139章 可以去找恩人吗？

    “出来了！”
    坐立不安的萧施在阵法恢复正常运作的一瞬便察觉到了。
    “没有。”
    “他没有动手。”
    尽管左枫早便做了允诺，不杀陆振，但直到此刻，萧施才总算放了心。
    至于真相？
    不知道就不知道。
    “只要师姐好好的。旁的，都不重要。”
    总是微提的心落回原处，萧施安坐下来，继续修炼。
    因不放心白梅，萧施很少下山，左枫的人分布甚广，山下的事倒也不用他太操心，他在并指峰，陪着白梅一同修炼，也研习符法，锻制各种器物。
    陆振在左枫的安排下，与当世医术拔尖者开了个研讨会，互相学习，以谋共进——行医济世，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与同行们一番交流切磋后，陆振踏上游历各国，传授医术，济世救人的道路。
    处理好陆振的事，左枫亦往各国去，完善他的监护网。
    时间一天天流逝，关于左樱的消息却仍是一点也无——她还在大漠。
    左樱行在大漠早已不知年月，左枫几人却都一天天的算着时间：
    三个月……
    五个月……
    半年……
    陆振是一点她的消息也得不到，左枫和萧施好歹还有并蒂莲瓣可知她安然无恙，但也仅是如此，更多的，他们也不知道。
    左樱在漫漫黄沙里行走，历时数月，终于有了发现——
    一片非是出自她手的绿洲。
    “终于——找到了。”
    在这片广袤的沙漠里转悠了不知多少个日夜，她才终于走上原主曾走过的路，抵达这个原主曾经来过的地方。
    “好大……”
    踏上低矮的绿草，她极目望去，只觉这片绿色很大，除有花草林木，它还有——一个湖泊！
    左樱快步行去，站在湖边往里窥探：
    “水很清澈。”
    “没有鱼。”
    “没有任何生物……”
    总是这样。
    这大漠里总很干净，没有任何生物。
    这些绿色，原不会出现在这片土地，这些本不会出现的绿意，孕育不出更多生机。
    没有虫，没有鸟，没有走兽，这绿洲虽大，却很静。
    左樱看过湖泊，转开的视线又凝在了湖边的花树上。
    这是一棵梨树，大概，看起来像。
    此树正值花期，开出一树雪白，看着颇是养眼。
    左樱走了过去，到树下多看了几眼。
    赏过花，左樱把这绿洲走了个遍，顺便也扩了下它的面积——这里似乎很久没人来了，积累了许多只差她的内力就可以完成转变的物质。
    晃悠了一圈，补撒了草籽，移栽了小树，左樱又回到湖边。
    看着清澈的湖水，她有些意动，蹲下身将指探去——
    “温的。”
    这水实在清澈，观之总觉清凉，但探手一摸，却是温温的。
    左樱愈发想要洗个澡了。
    转头环顾，复又扫了圈，再加驭气一番细致探察，最后试了下莲瓣阵法——仍旧处于失效状态，左樱终于稍稍放心，放下剑，脱去衣物。
    这湖泊之水来处不明，又是到现在唯一发现的水源，左樱不好直接下去，怕将水弄脏了——回头想喝水，喝的是自己的洗澡水？总感觉怪怪的。
    左樱以驭气驭水，在湖边洗的淋浴，洗过身子洗过头，衣物鞋袜也洗了下，吹干穿上，感觉整个人有如重获新生。
    洗浴过后的左樱，心情极好。
    她拿着剑悠悠晃荡，把这绿洲又转了一遍。
    “是继续走，还是在这待些时日？”
    左樱想了想，选了后者。
    她又回到湖边，在那棵花树下，研究符法，或许，已经不再是符法，而该说——法则。
    并指峰。
    左樱一去不返，白梅太久没见她，早已忍受不住。
    “恩人还在大漠吗？”
    “嗯。”
    “恩人还要多久才回来呢？”
    “不知道。”
    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了不知多少遍，尽管萧施说了有新情况会第一时间告诉它，但白梅还是隔三差五的便要问一遍。
    它想她了，很想，很想。
    终于，它忍不住问：
    “我们可以去找恩人吗？”
    萧施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道：
    “师姐让我们在并指峰……”
    原还抱着些许期待的白梅一下蔫了下来：它当然知道，可是……
    “我要去找恩人。”
    它固执道，气闷闷的。
    “你不是说要乖乖听师姐的话吗？”
    萧施有些无奈，他知道白梅是想她了，他又何尝不想。
    白梅不回他，兀自生着闷气。
    它想乖乖听话的，可是……它想她。
    它有乖乖的回并指峰，有乖乖听她的话好好修炼，可是……她怎么还不回来呀？
    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它想起她讨厌萧施他们，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所以，她会不会不回来了？
    “你知道师姐去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看它闷闷不乐，萧施不由松了松口。
    白梅看着他，没回话，只暗想道：我知道呀，大漠。阵法会失灵的地方。所以才会什么她的消息都不知道嘛。
    白梅不接话，萧施也不生气，自己接着往下道：
    “那是一片灵物与异物都无法立足的土地，古往今来，只有师傅和师姐是例外。”
    “我知道你想师姐，但我们不可以去那里。”
    “那个地方很危险，贸然深入不仅很难找到师姐，还会给师姐添麻烦。”
    萧施耐心劝解，末了又安抚道：
    “乖。要是在这待闷了，我们出去走走？”
    白梅还是不开心，并拿他刚说的话说他：
    “恩人让我们在并指峰……”
    萧施笑笑，道：
    “师姐原话说的是，‘处理好这里的事，你带白梅回并指峰’，‘白梅要好好修炼哦’，并没有要求我们必须一直待在这里。”
    “其实师姐若在的话，也不会让你一直闷在这里的。”
    白梅听着他的话，想了想，不确定的回问：
    “真的？”
    “所以白梅想出去走走吗？”
    萧施问。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白梅有些犹豫，觉得跑出并指峰去是不听她的话，担心她知道了会生它的气，不理它，讨厌它。
    “其实师姐让我带你回并指峰，是因为你长太大了，去人口密集的地方会不太方便，怕我有事顾不上你，怕你受到伤害。”萧施宽解道，“只要安排得当，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
    白梅被他说得蠢蠢欲动。
    “所以，白梅想去哪里？”
    萧施微笑着问。
    “大漠！”
    白梅立刻给了答复。
    萧施看清它写的字，一下变了脸色。
    “不是说了，我们不能去那里……”
    萧施微蹙起眉，语气却多有无奈。
    “不去找恩人，我也要在边上等恩人！”
    白梅道。
    萧施看着它写的话，眉头蹙了好一会儿方才展开——
    “行。”
    萧施妥协了，一脸无奈。

 第140章 梨溶月

    可以去大漠……边上，白梅很开心，萧施也尽快找了左枫的人，商定路线。
    有莲瓣阵法，左枫自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们的打算。他并未阻拦，并且还很支持，因为——
    “总待在一个地方，确实闷得慌。”
    定下路线，做好安排，白梅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去往大漠边缘的路途。
    是夜，明月高悬。
    小湖旁，花树下，草地上，一着红衣的女子侧卧而眠。
    左樱打算走了，离开这片绿洲，继续往深处去，寻找世界的尽头。
    启程前，她决定好好睡一觉，睡醒就出发。
    皎皎月光透过花树，碎碎的洒落一身，衬得她的身姿、面容愈发柔美。
    左樱本已陷入沉睡，但却突然睁开了眼，毫无征兆的醒了过来。
    ——月光下，一团雪白闯入眼帘，左樱脑子空白了一瞬。
    松松握剑的手已经收紧，左樱刷地一下坐了起来。
    身体先脑子一步做了反应，左樱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打何处来的小人儿，并未拔剑攻击。
    ——没有恶意。
    她没有感受到恶意。
    对方也看着她，面上看不出情绪，但左樱觉得他……额，她？她一时不能笃定对方是男是女，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孩似乎有些疑惑。
    左樱也挺懵的，完全不知道他打哪冒出来的。
    以余光扫了扫周身环境，她还是在大漠的绿洲里，身后是梨树，旁边是小湖——这地方连她都走了不知多少时月，这小家伙从哪钻出来的？
    “唔，难道是做梦？”
    左樱一时有些分不清，看着面前这个白净如玉的小人儿，她的手蠢蠢欲动。
    “摸摸？”
    她想，也这样做了。
    她向面前的小人儿伸出手，对方只是看着她，并未闪避。
    “摸到了——”
    左樱没有摸他的脸，只是以指尖轻轻点到他肩上。
    她又收回手，看着他，还是不能笃定。
    “真像是个精灵……”
    她暗想，觉得他像某种雪白的花化成的……额，雪白的……花？
    左樱愣了愣，不由抬了抬眼眸往上看——这小家伙是这梨树成精化出的人形吗？
    她觉得挺像这么回事。
    如果不是在做梦的话。
    这疑似花树成精化形的小人儿并不说话，站在月光下静静的看着她，左樱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觉得这么着也不是个事。
    她站了起来，从花树下挪开，走到了月光下，心想：莫非我睡那碍着它了？挪个位儿看看。
    左樱走开了，小人儿却并未消失，视线也跟着她转动。
    “额——”
    左樱便摸不清他到底想怎么地：我就搁你树下坐会儿睡会儿，不能结啥深仇大恨？
    因不确定对方到底是啥玩意，左樱不敢贸然开口：这神神鬼鬼的，万一中招了咋整。
    左樱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但对方也很沉得住气，就这么看着她，一声不吭。
    大眼瞪小眼的耗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左樱蹲下了身：
    “这么看着我，不累吗？”
    左樱蹲下身，与她对视的小人儿也将仰着的头放低下来。
    但他仍不说话。
    左樱也是没招，等了会儿不见他开口，也只能暗自琢磨：刚化形？还不会说话？
    左樱看着他，轻柔皎洁的月光均匀的撒在他身上，看着就——
    “你叫什么名字？”
    她忍不住问。
    对方并不答话，与她预料的一样。
    于是——
    “若没有，我为你取个如何？”
    她说，语气里藏着兴奋。
    对方不答，但眼里神色却在微微波动。
    “梨溶月。”
    左樱迫不及待道。
    她觉得这名字好适合他！
    “可以吗？你觉得怎么样？”
    左樱期待的问，希望他给个回应。
    当然，他不给她也决定就这么称呼他，除非……他告诉她名字。
    左樱原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但出乎预料的，这个白净如玉，看着香香软软，又似月光带着一丝凉意的小精灵，竟微点了点头！
    左樱讶然的看着他，感到十分惊喜。
    “你喜欢？”她忍不住追问，“那我就这么叫你咯？”
    小人儿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再次将头轻点了点。
    左樱一下有了极高的耐心，并愈发确信这小人儿就是花树成精！
    因为她在哀岭初遇白梅的时候，和白梅交流也是这样的，白梅常常要想好一会儿，才会点头给她回应。
    毕竟是跨物种交流，难免麻烦些。
    不过……
    “回家的法则没弄清，倒整出个花精灵……”
    左樱觉得眼前这个小人儿的出现，是自己这些时日常在花树下鼓捣法则的缘故，既是自己惹出的因果，当然得自己担着。
    并且……
    “要是这样，那我岂不可以把白梅也变成人！”
    左樱决定抓紧研究研究，看到底是怎么令花树化形的。
    “若能让白梅化成人形，她就可以和萧施到处游历了！”
    左樱高兴的想。
    念及白梅，左樱又不由挂心它常在并指峰会否闷得慌，心里也愈发坚定了搞清化形法则的想法。

 第140章 梨溶月

    可以去大漠……边上，白梅很开心，萧施也尽快找了左枫的人，商定路线。
    有莲瓣阵法，左枫自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们的打算。他并未阻拦，并且还很支持，因为——
    “总待在一个地方，确实闷得慌。”
    定下路线，做好安排，白梅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去往大漠边缘的路途。
    是夜，明月高悬。
    小湖旁，花树下，草地上，一着红衣的女子侧卧而眠。
    左樱打算走了，离开这片绿洲，继续往深处去，寻找世界的尽头。
    启程前，她决定好好睡一觉，睡醒就出发。
    皎皎月光透过花树，碎碎的洒落一身，衬得她的身姿、面容愈发柔美。
    左樱本已陷入沉睡，但却突然睁开了眼，毫无征兆的醒了过来。
    ——月光下，一团雪白闯入眼帘，左樱脑子空白了一瞬。
    松松握剑的手已经收紧，左樱刷地一下坐了起来。
    身体先脑子一步做了反应，左樱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打何处来的小人儿，并未拔剑攻击。
    ——没有恶意。
    她没有感受到恶意。
    对方也看着她，面上看不出情绪，但左樱觉得他……额，她？她一时不能笃定对方是男是女，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孩似乎有些疑惑。
    左樱也挺懵的，完全不知道他打哪冒出来的。
    以余光扫了扫周身环境，她还是在大漠的绿洲里，身后是梨树，旁边是小湖——这地方连她都走了不知多少时月，这小家伙从哪钻出来的？
    “唔，难道是做梦？”
    左樱一时有些分不清，看着面前这个白净如玉的小人儿，她的手蠢蠢欲动。
    “摸摸？”
    她想，也这样做了。
    她向面前的小人儿伸出手，对方只是看着她，并未闪避。
    “摸到了——”
    左樱没有摸他的脸，只是以指尖轻轻点到他肩上。
    她又收回手，看着他，还是不能笃定。
    “真像是个精灵……”
    她暗想，觉得他像某种雪白的花化成的……额，雪白的……花？
    左樱愣了愣，不由抬了抬眼眸往上看——这小家伙是这梨树成精化出的人形吗？
    她觉得挺像这么回事。
    如果不是在做梦的话。
    这疑似花树成精化形的小人儿并不说话，站在月光下静静的看着她，左樱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觉得这么着也不是个事。
    她站了起来，从花树下挪开，走到了月光下，心想：莫非我睡那碍着它了？挪个位儿看看。
    左樱走开了，小人儿却并未消失，视线也跟着她转动。
    “额——”
    左樱便摸不清他到底想怎么地：我就搁你树下坐会儿睡会儿，不能结啥深仇大恨？
    因不确定对方到底是啥玩意，左樱不敢贸然开口：这神神鬼鬼的，万一中招了咋整。
    左樱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但对方也很沉得住气，就这么看着她，一声不吭。
    大眼瞪小眼的耗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左樱蹲下了身：
    “这么看着我，不累吗？”
    左樱蹲下身，与她对视的小人儿也将仰着的头放低下来。
    但他仍不说话。
    左樱也是没招，等了会儿不见他开口，也只能暗自琢磨：刚化形？还不会说话？
    左樱看着他，轻柔皎洁的月光均匀的撒在他身上，看着就——
    “你叫什么名字？”
    她忍不住问。
    对方并不答话，与她预料的一样。
    于是——
    “若没有，我为你取个如何？”
    她说，语气里藏着兴奋。
    对方不答，但眼里神色却在微微波动。
    “梨溶月。”
    左樱迫不及待道。
    她觉得这名字好适合他！
    “可以吗？你觉得怎么样？”
    左樱期待的问，希望他给个回应。
    当然，他不给她也决定就这么称呼他，除非……他告诉她名字。
    左樱原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但出乎预料的，这个白净如玉，看着香香软软，又似月光带着一丝凉意的小精灵，竟微点了点头！
    左樱讶然的看着他，感到十分惊喜。
    “你喜欢？”她忍不住追问，“那我就这么叫你咯？”
    小人儿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再次将头轻点了点。
    左樱一下有了极高的耐心，并愈发确信这小人儿就是花树成精！
    因为她在哀岭初遇白梅的时候，和白梅交流也是这样的，白梅常常要想好一会儿，才会点头给她回应。
    毕竟是跨物种交流，难免麻烦些。
    不过……
    “回家的法则没弄清，倒整出个花精灵……”
    左樱觉得眼前这个小人儿的出现，是自己这些时日常在花树下鼓捣法则的缘故，既是自己惹出的因果，当然得自己担着。
    并且……
    “要是这样，那我岂不可以把白梅也变成人！”
    左樱决定抓紧研究研究，看到底是怎么令花树化形的。
    “若能让白梅化成人形，她就可以和萧施到处游历了！”
    左樱高兴的想。
    念及白梅，左樱又不由挂心它常在并指峰会否闷得慌，心里也愈发坚定了搞清化形法则的想法。

 第141章 死地

    花精灵的出现稍稍打乱了左樱的计划，她决定再待几日，观察照看小精灵的同时也再研究一下化形法则。
    小精灵长得很好看，左樱很喜欢，一步步不着痕迹的试探后，她排除了小精灵的危险性，态度开始热情起来。
    小精灵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当然也可能是不会说话。
    虽然一直都是自己在说，但左樱并不在意，因为小精灵不时也会给她点回应，这对一个新生的生命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其实左樱蛮想抱抱他，看着他就想，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好rua！
    小小的，白白的，香香的，软软的……嗷～这真的很难忍住不摸不抱！
    他像沐浴在月光中的洁白梨花，柔软，微凉，更有淡淡的清香。
    若不是怕吓到他，更觉那般太过轻浮，左樱真想一把给他搂怀里抱着，紧紧抱着，又揉又蹭，并且想亲两口。
    “哈哈，我好像个变态啊……”
    左樱暗道，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虽然心里很想亲亲抱抱举高高，但左樱还是克制住了——
    “这是一张白纸啊，可不能胡乱涂抹，我得做好榜样！”
    左樱有模有样的搞起了教学，也没忘记研究法则，而大漠的那一边，白梅目标明确，所以萧施他们定下的路线也在保证安全、尽量不惊扰百姓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满足了白梅迫切想到大漠边上的心。
    十数日后，白梅与萧施到了大漠边上，左枫也抽出时间赶了来——虽然白梅不至如此莽撞，萧施也很清楚这片大漠的可怖，但万一呢？万一他们进去了，出了什么事，他一时寻不到人，可如何是好？所以还是得亲自来一趟，亲自盯着才能安心。
    与遍布金沙，无边无垠的大漠紧邻的，是绿茵茵的草原，白梅打量着那片萧施说很危险的土地，硕大的身躯因其青绿的色彩，很好的与草地融为一体，远远看倒像是波被风吹起的绿浪，还间杂着点点白花。
    左枫和萧施一左一右，立在白梅两旁，也凝望着眼前的沙漠。
    他们都知道：左樱在里面。
    但这片沙漠很大，极大。其袤虽无人知，其广却有近十万里。
    根据现行的世界观，一般认为世界有两半，一曰生地，一曰死地。生地在北，死地在南。
    他们眼前的大漠，就是死地，脚下踩的草原，便属生地。
    生地、死地，一北一南，对称相当，因此据三条“神女发辫”的纵长，有人推测这属死地的大漠纵深亦是五千余里。
    但到底是不是？没人知道。
    “你们打算就在这等？还是要沿着边界线走一圈？”
    看了会儿，左枫敛回神，微转过头问他们。
    萧施不说话，虽然非是要选的话，答案很明显，但——
    “白梅！”
    白梅突地将头探到了大漠里，在等他们回答的左枫和仍看着大漠，不知在想什么的萧施便都大惊。
    不等他们手慌脚乱的不知如何下手给白梅拽回来，白梅已自己将头缩回。
    白梅正琢磨这一探头获取的信息，萧施却是恼道：
    “你为什么不听话！”
    左枫本也要说两句的，但萧施先一步开了口，左枫便只等着一会儿补训了。
    萧施很生气，沉着脸怒冲冲的训斥道：
    “我是不是说过，这地方很危险，不能去？”
    “我带你来这里，不是让你冒冒失失往里钻的！”
    “你不听话，我们就回并指峰去，再不下来！”
    萧施凶巴巴的，白梅一下给他骂懵了，回过神也不敢反驳，因为它确实做得有些不妥。
    白梅将头搭在草地上，老实挨骂，可怜巴巴，左枫本想说两句的，但看它这样，又不好再说了。
    挨完萧施的骂，看左枫没有开口的打算，白梅这才弱弱的在细沙上写出回应：
    “我只是伸头探察，没想径直跑进去找恩人……”
    萧施仍很生气，左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开口劝道：
    “若是能去，我们不会拦着不让你去的。白梅要听话，知道吗？”
    白梅仍旧趴着，黄沙上的字迹却一点点消退，又恢复平整。
    它知道萧施和左枫说的话有道理，但它想想还是觉得：可以一试……
    “白梅。”萧施唤它，神情十分严肃，“你知道这地方危险在哪里吗？”
    “独特而纯粹的气？不。”
    白梅有在听他说话，但没等它回答，萧施便已否了它心里的答案。
    白梅微抬了抬头，很讶异。
    “它真正的危险，是大。”萧施仍旧板着脸，很认真的跟它说，“这个世界由生、死两部分组成，这大漠，便是世界的一半——死地。”
    “世间灵物，死后皆往。异物处之，烟消云散。”
    “这是一片不属于活物的土地。”
    “诚然，你我都能使些手段，在其中行走而不损寿，但我们的能力是有限的。”
    “我们能做到的程度，不足以支撑我们在这广袤的天地寻找到师姐。”
    “而若迷失方向，不能及时返回，我们便将葬身于此。”
    白梅微抬的头又贴回了地上，看着怯怯的，直等到萧施说完，它才写了话回应道：
    “我知道错了。我一定听话，我们不要回并指峰好不好？”
    左枫看了看萧施，明明该欣慰他有分寸，不会乱来，可左枫却一点不觉心安，反有一种感觉：
    相比白梅，萧施才是该重点注意的那个！
    “你想进去吗？”
    左枫突然道，没有拐弯抹角，径直发问。
    白梅愣了下，以为左枫在问自己，低眸看着沙上字样的萧施却抬眼回眸，目光阴冷可怖。
    “你如何看出来的？”
    对上左枫的眼眸，萧施便知他不是试探，于是也没了掩饰的必要，何况……他需要左枫的帮助。
    “眼神。”左枫也坦然道，“你看大漠的眼神。”
    原还在纠结说“想”还是“不想”的白梅，改躺平观察情况了，看着萧施，它暗暗想道：明明是你想去，竟骂我……
    白梅暗生闷气，萧施则对左枫道：
    “既知我意，白梅便暂且拜托你。我去去就回。”
    “不行！”
    “我也要去！”
    左枫扣住萧施肩膀，白梅也立刻写话道。
    “白梅不要添乱。”萧施先对白梅道，而后又向左枫道，“你应该能看出，我并非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
    “但我不能让你去。”
    左枫说，若让萧施去了，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如何跟左樱交代。
    “那，一起呢？”
    萧施看着他，做了退步。
    左枫眼瞳一颤，白梅则立刻将头抬起去碰他们，示意它也要一起！
    “你到底知道什么？”
    左枫问，想弄清他执着的缘由。
    萧施沉默着，左枫等了片刻，再次逼问：
    “你想找什么？验证什么？你很清楚步入大漠的危险，也清楚找到樱樱希望渺茫，执意如此，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白梅是不清楚的，但有左枫，它也不用操心这些，只需集中精神听他们说话，一个字也不漏过就行了。
    萧施低下眼，却是摸了摸白梅，他说：
    “死地里，真的什么也没有吗？”
    左枫愣了愣。

 第141章 死地

    花精灵的出现稍稍打乱了左樱的计划，她决定再待几日，观察照看小精灵的同时也再研究一下化形法则。
    小精灵长得很好看，左樱很喜欢，一步步不着痕迹的试探后，她排除了小精灵的危险性，态度开始热情起来。
    小精灵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当然也可能是不会说话。
    虽然一直都是自己在说，但左樱并不在意，因为小精灵不时也会给她点回应，这对一个新生的生命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其实左樱蛮想抱抱他，看着他就想，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好rua！
    小小的，白白的，香香的，软软的……嗷～这真的很难忍住不摸不抱！
    他像沐浴在月光中的洁白梨花，柔软，微凉，更有淡淡的清香。
    若不是怕吓到他，更觉那般太过轻浮，左樱真想一把给他搂怀里抱着，紧紧抱着，又揉又蹭，并且想亲两口。
    “哈哈，我好像个变态啊……”
    左樱暗道，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虽然心里很想亲亲抱抱举高高，但左樱还是克制住了——
    “这是一张白纸啊，可不能胡乱涂抹，我得做好榜样！”
    左樱有模有样的搞起了教学，也没忘记研究法则，而大漠的那一边，白梅目标明确，所以萧施他们定下的路线也在保证安全、尽量不惊扰百姓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满足了白梅迫切想到大漠边上的心。
    十数日后，白梅与萧施到了大漠边上，左枫也抽出时间赶了来——虽然白梅不至如此莽撞，萧施也很清楚这片大漠的可怖，但万一呢？万一他们进去了，出了什么事，他一时寻不到人，可如何是好？所以还是得亲自来一趟，亲自盯着才能安心。
    与遍布金沙，无边无垠的大漠紧邻的，是绿茵茵的草原，白梅打量着那片萧施说很危险的土地，硕大的身躯因其青绿的色彩，很好的与草地融为一体，远远看倒像是波被风吹起的绿浪，还间杂着点点白花。
    左枫和萧施一左一右，立在白梅两旁，也凝望着眼前的沙漠。
    他们都知道：左樱在里面。
    但这片沙漠很大，极大。其袤虽无人知，其广却有近十万里。
    根据现行的世界观，一般认为世界有两半，一曰生地，一曰死地。生地在北，死地在南。
    他们眼前的大漠，就是死地，脚下踩的草原，便属生地。
    生地、死地，一北一南，对称相当，因此据三条“神女发辫”的纵长，有人推测这属死地的大漠纵深亦是五千余里。
    但到底是不是？没人知道。
    “你们打算就在这等？还是要沿着边界线走一圈？”
    看了会儿，左枫敛回神，微转过头问他们。
    萧施不说话，虽然非是要选的话，答案很明显，但——
    “白梅！”
    白梅突地将头探到了大漠里，在等他们回答的左枫和仍看着大漠，不知在想什么的萧施便都大惊。
    不等他们手慌脚乱的不知如何下手给白梅拽回来，白梅已自己将头缩回。
    白梅正琢磨这一探头获取的信息，萧施却是恼道：
    “你为什么不听话！”
    左枫本也要说两句的，但萧施先一步开了口，左枫便只等着一会儿补训了。
    萧施很生气，沉着脸怒冲冲的训斥道：
    “我是不是说过，这地方很危险，不能去？”
    “我带你来这里，不是让你冒冒失失往里钻的！”
    “你不听话，我们就回并指峰去，再不下来！”
    萧施凶巴巴的，白梅一下给他骂懵了，回过神也不敢反驳，因为它确实做得有些不妥。
    白梅将头搭在草地上，老实挨骂，可怜巴巴，左枫本想说两句的，但看它这样，又不好再说了。
    挨完萧施的骂，看左枫没有开口的打算，白梅这才弱弱的在细沙上写出回应：
    “我只是伸头探察，没想径直跑进去找恩人……”
    萧施仍很生气，左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开口劝道：
    “若是能去，我们不会拦着不让你去的。白梅要听话，知道吗？”
    白梅仍旧趴着，黄沙上的字迹却一点点消退，又恢复平整。
    它知道萧施和左枫说的话有道理，但它想想还是觉得：可以一试……
    “白梅。”萧施唤它，神情十分严肃，“你知道这地方危险在哪里吗？”
    “独特而纯粹的气？不。”
    白梅有在听他说话，但没等它回答，萧施便已否了它心里的答案。
    白梅微抬了抬头，很讶异。
    “它真正的危险，是大。”萧施仍旧板着脸，很认真的跟它说，“这个世界由生、死两部分组成，这大漠，便是世界的一半——死地。”
    “世间灵物，死后皆往。异物处之，烟消云散。”
    “这是一片不属于活物的土地。”
    “诚然，你我都能使些手段，在其中行走而不损寿，但我们的能力是有限的。”
    “我们能做到的程度，不足以支撑我们在这广袤的天地寻找到师姐。”
    “而若迷失方向，不能及时返回，我们便将葬身于此。”
    白梅微抬的头又贴回了地上，看着怯怯的，直等到萧施说完，它才写了话回应道：
    “我知道错了。我一定听话，我们不要回并指峰好不好？”
    左枫看了看萧施，明明该欣慰他有分寸，不会乱来，可左枫却一点不觉心安，反有一种感觉：
    相比白梅，萧施才是该重点注意的那个！
    “你想进去吗？”
    左枫突然道，没有拐弯抹角，径直发问。
    白梅愣了下，以为左枫在问自己，低眸看着沙上字样的萧施却抬眼回眸，目光阴冷可怖。
    “你如何看出来的？”
    对上左枫的眼眸，萧施便知他不是试探，于是也没了掩饰的必要，何况……他需要左枫的帮助。
    “眼神。”左枫也坦然道，“你看大漠的眼神。”
    原还在纠结说“想”还是“不想”的白梅，改躺平观察情况了，看着萧施，它暗暗想道：明明是你想去，竟骂我……
    白梅暗生闷气，萧施则对左枫道：
    “既知我意，白梅便暂且拜托你。我去去就回。”
    “不行！”
    “我也要去！”
    左枫扣住萧施肩膀，白梅也立刻写话道。
    “白梅不要添乱。”萧施先对白梅道，而后又向左枫道，“你应该能看出，我并非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
    “但我不能让你去。”
    左枫说，若让萧施去了，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如何跟左樱交代。
    “那，一起呢？”
    萧施看着他，做了退步。
    左枫眼瞳一颤，白梅则立刻将头抬起去碰他们，示意它也要一起！
    “你到底知道什么？”
    左枫问，想弄清他执着的缘由。
    萧施沉默着，左枫等了片刻，再次逼问：
    “你想找什么？验证什么？你很清楚步入大漠的危险，也清楚找到樱樱希望渺茫，执意如此，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白梅是不清楚的，但有左枫，它也不用操心这些，只需集中精神听他们说话，一个字也不漏过就行了。
    萧施低下眼，却是摸了摸白梅，他说：
    “死地里，真的什么也没有吗？”
    左枫愣了愣。

 第142章 动机：种子

    死地里有什么？
    按现行世界观，死地归属亡魂，并无活物。
    依世界对称论，大漠的尽头应该有如北面生地所接的灵山一样的存在，那里是亡者灵魂的最后归宿。
    但这些都不是驱动萧施执意入内的原因，大漠的尽头，是他们难以抵达的，除非……这世界并不对称。
    左枫从未深入过这片死地，他亦不知大漠的尽头是否真是亡魂归宿，关于这片大漠，萧施知道的或许更多，一来大漠的气与他所修符法颇有渊源，二来，唯二能在大漠自如行走的仙师和左樱，都常与他在一处。
    “他是从樱樱那里获悉了什么吗？”
    左枫暗想，一时不能笃定。
    左枫思绪飞转，萧施则是悠悠开口：
    “我其实不想你们去的。”
    如左枫所说，他很清楚步入大漠的危险，亦清楚大漠广袤，在阵法会失灵的情况下，他想找到左樱难如登天，一个弄不好，还会把命也交代在里面，因为这种难解的局面，他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对。
    自拜师入门，萧施便与左樱在一起，去哪都在一起，唯一的例外，就是眼前的大漠。
    锻沙。
    从理论上看，锻沙是继驭气，击水之后，锻体的第三重境界，也是，他总也达不到的境界。
    左樱去大漠修炼锻沙，仙师不带他去，让他在生地等。他虽不舍左樱，但也不能忤逆仙师的安排。
    其实左樱每次去大漠，都会很快回来，但哪怕只分开一天，他也难以忍受。
    “从师姐第一次随师傅踏入大漠起，我就想找到这个局面的破解方法。”
    “但直到今天，我仍旧没有把握。”
    萧施的目光转向了大漠，他说：
    “我没有把握深入其中又安然返回，甚至——不敢轻易踏入。”
    “我怕被师傅和师姐责骂，更怕自己任性妄为惹他们担心。”
    “我本不该起这样的念头，更不该说出邀你们一起的话——明知是险境，明知不安全，拿自己的命做赌也就罢了，拉上别人便与谋人性命无异。”
    “所以——”
    萧施转回了头，看向左枫眼里有恳求意：
    “让我自己去，行吗？”
    左枫张口便要驳斥他的请求，萧施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开口便先堵了他的嘴：“你不必急着拒绝。”
    萧施说：
    “我知道你的顾虑，我虽是打定主意要进去走一遭，但这并非临时起意。”
    “为这一行，我已筹备了许久。”
    左枫沉默着，不作声，白梅却听得呆住了：他，筹备了许久？
    白梅一下冒出许多问号，突然觉得萧施很，很——狡猾！奸诈！
    “大坏蛋！”
    “他是大坏蛋！”
    白梅回头捋了一下事情经过，很生气！
    它原以为是自己任性，以为是萧施在纵着它的过分要求，可事实却是他在算计它！
    他自己想来大漠，想往里去找恩人，却拿它当借口！还先声夺人骂它！
    白梅生气了，用头顶他。
    “白梅！”
    左枫展臂去搂它脖颈，试图拉架。
    尽管白梅有克制力道，萧施却还是被它顶得连连后退。
    萧施的手抵在它头上，却没怎么用劲，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白梅为什么生气，而他完全理亏。
    “我错了我错了！”
    萧施连道。
    听他认错，白梅这才停下，但看他依旧多有不满。
    萧施站稳脚跟，无奈解释道：
    “我确实很早就在为进入大漠做准备，但在并指峰询问你想要去哪里时，我是期望你说其他地方的。”
    白梅看着他，有些怀疑。
    “和你一样，我也很想师姐。我也想，去找她。”
    “我心里知道这样不好，但你提的时候，我还是差点没忍住要应承下来。”
    “我劝你放弃，告诉你大漠危险，和你说，要听师姐的话，不能给师姐添麻烦，其实也是在劝诫我自己，不要任性。”
    “我说，‘我们出去走走？’其实是想去其他地方，转移一下注意。”
    听到这，白梅低下了头，萧施面上却浮出些笑：
    “可你却坚持要来大漠，还说就算不进去，也要在边上等……”
    白梅没法生气了，萧施则敛了笑，同它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凶的。我只是，很害怕。”
    白梅一点不气了，将头微摇，示意没有关系。
    萧施眉头微锁，面染愁色：
    “白梅就不要去了，在这等我，好吗？”
    “不好！”
    白梅立刻摇头，黄沙上迅速显出一排字样：
    “恩人让我跟着你，所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萧施无奈叹气，正想说什么，左枫却突地出声道：
    “先别急着商量这个，去不去，谁去，得先说服了我再说。”
    尽管萧施一副有备而来的姿态，但左枫并不放心，并且最关键的点萧施还一直没有讲清。
    这俩既已和好，未生嫌隙隔阂，左枫便也直奔主题：
    “两点。”
    “一，为什么非要去？”
    “二，所谓‘筹备’，光说不行，你得拿出来让我看看，不然我无法判断这一行的可行性。”
    左枫问得直接，态度亦很明确，萧施知道想要得到他的支持，就必须老实交代。
    白梅也安静下来，屏息凝神，等着听取重要信息。
    “先说第一点。”
    萧施说：
    “你猜得一点不错，我确实是要验证一个猜想，寻找一些东西。”
    萧施看着左枫，道出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生机。”
    “死地里的生机。”
    左枫睁了睁眼，讶异于这样的答案：死地里，有生机？
    萧施接着说：
    “我之所以生出这种想法，是因为师姐。”
    这个左枫也能想到，但他第一想法是：萧施错了。樱樱能在大漠停留数月之久，概是因长生法。而不是死地里存有生机……
    但萧施接下来的话，一下推翻了他的观点：
    “师姐上次离开，也是去了大漠，这你知道。但在去大漠的第二天，师姐回来过。”
    “而那一晚，师姐只做了一件事——”
    “收集种子。”
    “各种各样的种子。”

 第142章 动机：种子

    死地里有什么？
    按现行世界观，死地归属亡魂，并无活物。
    依世界对称论，大漠的尽头应该有如北面生地所接的灵山一样的存在，那里是亡者灵魂的最后归宿。
    但这些都不是驱动萧施执意入内的原因，大漠的尽头，是他们难以抵达的，除非……这世界并不对称。
    左枫从未深入过这片死地，他亦不知大漠的尽头是否真是亡魂归宿，关于这片大漠，萧施知道的或许更多，一来大漠的气与他所修符法颇有渊源，二来，唯二能在大漠自如行走的仙师和左樱，都常与他在一处。
    “他是从樱樱那里获悉了什么吗？”
    左枫暗想，一时不能笃定。
    左枫思绪飞转，萧施则是悠悠开口：
    “我其实不想你们去的。”
    如左枫所说，他很清楚步入大漠的危险，亦清楚大漠广袤，在阵法会失灵的情况下，他想找到左樱难如登天，一个弄不好，还会把命也交代在里面，因为这种难解的局面，他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对。
    自拜师入门，萧施便与左樱在一起，去哪都在一起，唯一的例外，就是眼前的大漠。
    锻沙。
    从理论上看，锻沙是继驭气，击水之后，锻体的第三重境界，也是，他总也达不到的境界。
    左樱去大漠修炼锻沙，仙师不带他去，让他在生地等。他虽不舍左樱，但也不能忤逆仙师的安排。
    其实左樱每次去大漠，都会很快回来，但哪怕只分开一天，他也难以忍受。
    “从师姐第一次随师傅踏入大漠起，我就想找到这个局面的破解方法。”
    “但直到今天，我仍旧没有把握。”
    萧施的目光转向了大漠，他说：
    “我没有把握深入其中又安然返回，甚至——不敢轻易踏入。”
    “我怕被师傅和师姐责骂，更怕自己任性妄为惹他们担心。”
    “我本不该起这样的念头，更不该说出邀你们一起的话——明知是险境，明知不安全，拿自己的命做赌也就罢了，拉上别人便与谋人性命无异。”
    “所以——”
    萧施转回了头，看向左枫眼里有恳求意：
    “让我自己去，行吗？”
    左枫张口便要驳斥他的请求，萧施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开口便先堵了他的嘴：“你不必急着拒绝。”
    萧施说：
    “我知道你的顾虑，我虽是打定主意要进去走一遭，但这并非临时起意。”
    “为这一行，我已筹备了许久。”
    左枫沉默着，不作声，白梅却听得呆住了：他，筹备了许久？
    白梅一下冒出许多问号，突然觉得萧施很，很——狡猾！奸诈！
    “大坏蛋！”
    “他是大坏蛋！”
    白梅回头捋了一下事情经过，很生气！
    它原以为是自己任性，以为是萧施在纵着它的过分要求，可事实却是他在算计它！
    他自己想来大漠，想往里去找恩人，却拿它当借口！还先声夺人骂它！
    白梅生气了，用头顶他。
    “白梅！”
    左枫展臂去搂它脖颈，试图拉架。
    尽管白梅有克制力道，萧施却还是被它顶得连连后退。
    萧施的手抵在它头上，却没怎么用劲，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白梅为什么生气，而他完全理亏。
    “我错了我错了！”
    萧施连道。
    听他认错，白梅这才停下，但看他依旧多有不满。
    萧施站稳脚跟，无奈解释道：
    “我确实很早就在为进入大漠做准备，但在并指峰询问你想要去哪里时，我是期望你说其他地方的。”
    白梅看着他，有些怀疑。
    “和你一样，我也很想师姐。我也想，去找她。”
    “我心里知道这样不好，但你提的时候，我还是差点没忍住要应承下来。”
    “我劝你放弃，告诉你大漠危险，和你说，要听师姐的话，不能给师姐添麻烦，其实也是在劝诫我自己，不要任性。”
    “我说，‘我们出去走走？’其实是想去其他地方，转移一下注意。”
    听到这，白梅低下了头，萧施面上却浮出些笑：
    “可你却坚持要来大漠，还说就算不进去，也要在边上等……”
    白梅没法生气了，萧施则敛了笑，同它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凶的。我只是，很害怕。”
    白梅一点不气了，将头微摇，示意没有关系。
    萧施眉头微锁，面染愁色：
    “白梅就不要去了，在这等我，好吗？”
    “不好！”
    白梅立刻摇头，黄沙上迅速显出一排字样：
    “恩人让我跟着你，所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萧施无奈叹气，正想说什么，左枫却突地出声道：
    “先别急着商量这个，去不去，谁去，得先说服了我再说。”
    尽管萧施一副有备而来的姿态，但左枫并不放心，并且最关键的点萧施还一直没有讲清。
    这俩既已和好，未生嫌隙隔阂，左枫便也直奔主题：
    “两点。”
    “一，为什么非要去？”
    “二，所谓‘筹备’，光说不行，你得拿出来让我看看，不然我无法判断这一行的可行性。”
    左枫问得直接，态度亦很明确，萧施知道想要得到他的支持，就必须老实交代。
    白梅也安静下来，屏息凝神，等着听取重要信息。
    “先说第一点。”
    萧施说：
    “你猜得一点不错，我确实是要验证一个猜想，寻找一些东西。”
    萧施看着左枫，道出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生机。”
    “死地里的生机。”
    左枫睁了睁眼，讶异于这样的答案：死地里，有生机？
    萧施接着说：
    “我之所以生出这种想法，是因为师姐。”
    这个左枫也能想到，但他第一想法是：萧施错了。樱樱能在大漠停留数月之久，概是因长生法。而不是死地里存有生机……
    但萧施接下来的话，一下推翻了他的观点：
    “师姐上次离开，也是去了大漠，这你知道。但在去大漠的第二天，师姐回来过。”
    “而那一晚，师姐只做了一件事——”
    “收集种子。”
    “各种各样的种子。”

 第143章 决定：一起去

    左樱一个小小的举动，让萧施对死地生出了新的看法——他不认为左樱收集种子是无意之举。
    但死地里是否真有生机？纵有他又能否找到？这都是很难验证的问题，毕竟依据可靠理论，死地如此广袤。
    萧施是有做长期探察的准备的，但若如此，便少不得要左枫相助。
    交代完动机、起念缘由，萧施又展示了一下了他为此行做的准备，主要是两样东西，一个可用于抵御符气灼蚀，一个可用于传递简单信息，定位方向。
    当然，陆振的丹药也少不了，尤其是养神类的，可备不时之需。
    在大漠行走麻烦的点就这么几个：一是符气伤人，二是方向难定，三是补给难供。
    符气伤人这点，短时间里其实不是问题，毕竟他、左枫、白梅，都会驭气，行走其中，只需释放内力，并驭气控制就好。但驭气费神，所以时间长了也不行。
    萧施不用想也知道：就算大漠真有生机，也不会离这边的生地太近，所以他必须在保证安全的前提，尽可能的往深了走。
    内力，驭气，丹药，还有通过研究乌巴、森巴，两条巴的高抗符气灼蚀蛇鳞得到的防御甲，萧施想应该可以走很远一段路程了。
    但仅能远走还不够，毕竟大漠净是黄沙，方向难辨，所以为了避免在原地打转，更为了保障后续能安全返回，精准的方向格外重要。
    大漠是个非同一般的地方，它的气能对存在于世的绝大部分东西造成影响，包括但不限于灵物、异物，连萧施的阵法在大漠都会失灵，无法正常运作，寻常用来指向的司南就更别说了。
    萧施费了不少时间精力，才终于捣鼓出不会被大漠的气干扰的指向定位器，算是完美解决了第二个难点。
    至于第三点补给，目下可以放放，因为无论如何，现在的他们都不可能和左樱一样，在大漠待上数月之久，最多也就几天。几天时间，他们自己随身带点就能应付了，甚至不带也行，但为了保证状态，能带还是带上。
    总的听下来，萧施的准备还算充分，动机也很有探究的价值，左枫略一思量，便决定支持他进大漠一探究竟了。
    白梅稍一观察就知道他们是要往大漠里去的，便很急躁，怕他们不带它一起，不让它去。
    “不管了！我一定要去！”
    白梅暗想：比起驭气和抵御符气，我可比他们厉害！还有，去大漠是要寻找生机，探察生命的气息，我绝对比他们敏锐！他们去得，我怎么就去不得？
    白梅暗暗打定主意，就算他们不同意它去，它也要偷偷跟上去！
    白梅认为萧施和左枫多半不会让它去，为了不让它去，搞不好还会找人来看着它，但左枫一开口，却令它万万没想到——
    “我，你，白梅，一起。”
    左枫说，语气没留商量的余地。
    听清他的话，白梅先惊后喜，萧施却蹙起了眉。
    “你我去就算了，白梅还是留下？”
    萧施说，一说就引得白梅不满的用头顶他。
    “白梅——”
    面对一生气就拿头顶人的白梅，萧施满是无奈：虽然为保安全，他也尽可能的做了准备，但他没有底气带白梅一起。
    要是可以的话，连左枫他也不想让他去，他很怕自己判断失误，怕出什么岔子，怕他们有事。
    他清楚的知道他们在左樱心里的地位，要是因为他累得他们有什么好歹，他万死难辞其咎。
    “白梅也去。”
    左枫主意未改，他当然清楚萧施的心思，正因为清楚，他才要白梅也一起。
    左枫态度坚定的支持它也去，白梅便有了底气，不再气愤的去顶萧施，只往左枫那边靠了靠，一副“我们是一伙儿的”的架势。
    “为什么？”
    萧施皱眉问，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般态度，明明他们应该是一伙儿才对。
    “它比我们强。”
    左枫说，但这不是全部原因。
    在茫茫大漠寻觅生机，白梅较之他们有绝对优势，此外白梅于驭气的修炼，也绝不比他们弱，唯一可能成为问题的，是白梅的体型。
    白梅很大，若出差错，他和萧施想给它弄回来得费不少劲。
    但这亦是左枫想要用来牵制萧施的点——安全为上，量力而行。
    听了左枫的话，萧施陷入短暂的沉默，白梅则是骄傲的点了点头，觉得左枫很有眼光。
    萧施拧着眉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松口：
    “一起也行。”
    白梅高兴了，欢喜的扭来扭去。
    “但——”萧施立刻一脸严肃的补道，“你必须听话，不能擅自行动，自己乱跑。”
    “如果有什么不适，要立刻告诉我们，不许强撑。”
    白梅乖乖点头。
    萧施想了又想，还是不很放心，左枫却已开始联络下属，以便有事接应了。
    一番筹备后，两人一蛇正式踏入大漠，开启寻觅生机之旅。
    遥远的一片绿洲里，一棵花开正繁的花树下，一个看着湖面出神的雪白团子，抬了抬眼。

 第143章 决定：一起去

    左樱一个小小的举动，让萧施对死地生出了新的看法——他不认为左樱收集种子是无意之举。
    但死地里是否真有生机？纵有他又能否找到？这都是很难验证的问题，毕竟依据可靠理论，死地如此广袤。
    萧施是有做长期探察的准备的，但若如此，便少不得要左枫相助。
    交代完动机、起念缘由，萧施又展示了一下了他为此行做的准备，主要是两样东西，一个可用于抵御符气灼蚀，一个可用于传递简单信息，定位方向。
    当然，陆振的丹药也少不了，尤其是养神类的，可备不时之需。
    在大漠行走麻烦的点就这么几个：一是符气伤人，二是方向难定，三是补给难供。
    符气伤人这点，短时间里其实不是问题，毕竟他、左枫、白梅，都会驭气，行走其中，只需释放内力，并驭气控制就好。但驭气费神，所以时间长了也不行。
    萧施不用想也知道：就算大漠真有生机，也不会离这边的生地太近，所以他必须在保证安全的前提，尽可能的往深了走。
    内力，驭气，丹药，还有通过研究乌巴、森巴，两条巴的高抗符气灼蚀蛇鳞得到的防御甲，萧施想应该可以走很远一段路程了。
    但仅能远走还不够，毕竟大漠净是黄沙，方向难辨，所以为了避免在原地打转，更为了保障后续能安全返回，精准的方向格外重要。
    大漠是个非同一般的地方，它的气能对存在于世的绝大部分东西造成影响，包括但不限于灵物、异物，连萧施的阵法在大漠都会失灵，无法正常运作，寻常用来指向的司南就更别说了。
    萧施费了不少时间精力，才终于捣鼓出不会被大漠的气干扰的指向定位器，算是完美解决了第二个难点。
    至于第三点补给，目下可以放放，因为无论如何，现在的他们都不可能和左樱一样，在大漠待上数月之久，最多也就几天。几天时间，他们自己随身带点就能应付了，甚至不带也行，但为了保证状态，能带还是带上。
    总的听下来，萧施的准备还算充分，动机也很有探究的价值，左枫略一思量，便决定支持他进大漠一探究竟了。
    白梅稍一观察就知道他们是要往大漠里去的，便很急躁，怕他们不带它一起，不让它去。
    “不管了！我一定要去！”
    白梅暗想：比起驭气和抵御符气，我可比他们厉害！还有，去大漠是要寻找生机，探察生命的气息，我绝对比他们敏锐！他们去得，我怎么就去不得？
    白梅暗暗打定主意，就算他们不同意它去，它也要偷偷跟上去！
    白梅认为萧施和左枫多半不会让它去，为了不让它去，搞不好还会找人来看着它，但左枫一开口，却令它万万没想到——
    “我，你，白梅，一起。”
    左枫说，语气没留商量的余地。
    听清他的话，白梅先惊后喜，萧施却蹙起了眉。
    “你我去就算了，白梅还是留下？”
    萧施说，一说就引得白梅不满的用头顶他。
    “白梅——”
    面对一生气就拿头顶人的白梅，萧施满是无奈：虽然为保安全，他也尽可能的做了准备，但他没有底气带白梅一起。
    要是可以的话，连左枫他也不想让他去，他很怕自己判断失误，怕出什么岔子，怕他们有事。
    他清楚的知道他们在左樱心里的地位，要是因为他累得他们有什么好歹，他万死难辞其咎。
    “白梅也去。”
    左枫主意未改，他当然清楚萧施的心思，正因为清楚，他才要白梅也一起。
    左枫态度坚定的支持它也去，白梅便有了底气，不再气愤的去顶萧施，只往左枫那边靠了靠，一副“我们是一伙儿的”的架势。
    “为什么？”
    萧施皱眉问，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般态度，明明他们应该是一伙儿才对。
    “它比我们强。”
    左枫说，但这不是全部原因。
    在茫茫大漠寻觅生机，白梅较之他们有绝对优势，此外白梅于驭气的修炼，也绝不比他们弱，唯一可能成为问题的，是白梅的体型。
    白梅很大，若出差错，他和萧施想给它弄回来得费不少劲。
    但这亦是左枫想要用来牵制萧施的点——安全为上，量力而行。
    听了左枫的话，萧施陷入短暂的沉默，白梅则是骄傲的点了点头，觉得左枫很有眼光。
    萧施拧着眉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松口：
    “一起也行。”
    白梅高兴了，欢喜的扭来扭去。
    “但——”萧施立刻一脸严肃的补道，“你必须听话，不能擅自行动，自己乱跑。”
    “如果有什么不适，要立刻告诉我们，不许强撑。”
    白梅乖乖点头。
    萧施想了又想，还是不很放心，左枫却已开始联络下属，以便有事接应了。
    一番筹备后，两人一蛇正式踏入大漠，开启寻觅生机之旅。
    遥远的一片绿洲里，一棵花开正繁的花树下，一个看着湖面出神的雪白团子，抬了抬眼。

 第144章 闻到了！

    因为花精灵的出现，左樱在绿洲多停留了些时日，但她总是要走的，因为她还有未完成的事，而她对于法则的研究，进入了瓶颈。
    细细叮嘱过小小的雪白团子，告诉他不要乱跑，注意安全，并承诺会再回来找他，左樱离开绿洲，再度启程。
    在绿洲的十数日，左樱都没少鼓捣法则，但费了许多工夫，她仍旧没能复现出化形的那条。
    化形法则没能复刻，回家的法则也没搞清，左樱无奈只能继续找寻，她想去到世界的尽头，看看那里有什么，期望在那里寻得归家之路的启示。
    她没有带上梨溶月一起，虽然经过试验，这个花精灵是可以离开绿洲的花树本体的，大漠灼人的气于她也根本算不上问题，她可以很轻松的带着梨溶月在大漠四处溜达，但她没有。
    大漠总是空旷寂寥的，放眼望去哪哪都是别无二致的黄沙，行在其中孤寂又无趣，实在算不上是场有趣的旅行，左樱想想觉得还是将他放在绿洲比较好，而她打算速速行路，争取早点抵达目的地，然后又回来……如果还能回来的话。
    她并不担心失约，因为她相信原主回来也会行过那片绿洲，看到乖巧的坐在湖边花树下的梨溶月，她想原主会带他离开大漠，予他一场丰富有趣的旅程。
    “她也会保护好他的，就像她一直以来都将萧施保护得很好……”
    左樱走得利落，梨溶月也没纠缠，这个雪白团子总很安静，乖乖巧巧的，和他待在一起，左樱总很开心，看着他乖巧的小模样，心都要萌化了。
    她想她得搞快点，好尽早回来见他。
    左樱在大漠疾行，这边的两人一蛇亦是在往里猛窜。
    萧施他们这一行，目标也可说是明确，但真找起来，就是无头苍蝇瞎撞，纯靠运气。
    初次行动，两人一蛇都很稳，没谁冒进。方向也一致，没有各奔一头。
    他们皆是驭气行路，速度极快，方向也很精准，走过的路线几乎可以说是直线，疾行的同时，他们也没忘记关注身后——第一次行动找不找得到目标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安全返回。
    “停。”
    左枫突然停下，并说。
    萧施和白梅听他出声，立刻停下了，转头看去，果听他道：
    “再走看不到了。”
    这指的是萧施专为大漠定制的定向器，这定向器是通过光线标定位置，并以光线变化传达信息的，这其实算项“落后”的技术，比起左枫和萧施更为青睐，亦是平素常用的通信方式，它显然比较原始。
    但这原始的通信方式，不会被大漠的气干扰，于是在这深入大漠，寻觅生机的行动里，它将比其他的“先进”技术更实用。
    “白梅有发现吗？”
    左枫问。
    白梅将信子吐了又吐，它知道再没有发现的话，左枫就要提出往回走了，可是它还是没有嗅到。
    “可以再往里走走吗？”
    耀眼的金沙上显出字样，这是白梅在询问，尽管它心里觉得他们不太可能同意。
    萧施其实也想往里再走走，因为这还远没到他们的极限，但——初次行动安全第一，迷失方向可不是小事。
    萧施心里摇摆，主意未定，便没有开口，倒拿眼去看左枫，寻思他肯定要驳。
    那——
    “我要不要说服他，再坚持往里走走？”
    萧施很纠结。
    白梅和萧施都认为左枫不会同意再往里走，可左枫一张口又是出人（蛇）意料：
    “施留下，我和白梅再往里行一程探探。”
    对于左枫的决断，萧施和白梅都很惊诧，但惊诧过后，又是截然不同的情绪：
    按左枫的安排，白梅可以再往里行，它自然没啥不满，不过它也忍不住去看萧施，觉得萧施可能不会同意，然后……看这俩谁能争赢。反正我是要去的。嗯，我肯定能去——不管谁留下，都不会让我留下。
    左枫如此安排，萧施当然想反驳，但张了张嘴，他又闭上了。
    左枫也不着急，等着他做决定。
    默了片刻，萧施道：
    “安全第一。”
    “明白。”
    左枫满意的接过话，许了承诺。
    白梅还有点懵，没弄清他们的意思，左枫却已催道：
    “走白梅。”
    白梅愣了愣，见左枫已经先行，这才扭动身躯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瞅瞅，见萧施停在原地，手里拿的东西发出一束醒目的、直冲天际的光——他在给他们标定位置，这样它和左枫才能找到回来的路。
    不过白梅还是有些讶异：他这就同意了？他们居然没有吵架？
    它不解的将头扭回，吐出信子收集着气里的信息，觉得自己似乎还不是很了解他们。
    而萧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飞速远去，只暗恨自己技不如人。
    驭气行路速度很快，不多时左枫便提醒白梅：
    “若还没有发现，我们就该回去了。”
    白梅扭头看了看，那束醒目的光已经变得很遥远，它焦躁的吐着信子，想要嗅到什么不一样的气息。
    左枫知道它不想白走一遭，他当然也希望有所发现，但正如他向萧施保证的——安全第一。
    终于，左枫停住脚步，唤它：
    “白梅——”
    “到极限了。”
    他说。
    白梅便也停下，只是仍不甘心。
    它将尾巴收过来，定在左枫身边，然后将长长的身子往四面探，左枫见它没有胡乱跑的打算，便也没说什么，纵着它做最后的努力。
    左枫对于这次行动，是没有抱太多期待的——也许萧施猜得不错，死地里确有生机，但以他们的能力，想要找到难度是极大的。
    左枫早便做了空手而归的准备，但看白梅这么认真，这么努力，他想了想，回头看看那束由萧施持着的光，迈步走动了一下——往深处是不能再走了，其他方向倒还能行些许。
    虽然这“些许”未必有用，但也总算全方位努力过，无愧来这一趟。
    发现左枫在移动，白梅稍稍疑惑了一下，还是乖巧的跟着他走。
    白梅以左枫所在为圆心，身长为半径，吐着信子画圆圈，萧施便见那束光在那片转来转去。
    “他们做什么呢？有发现了？”
    瞅着那光只是转，并无其他变化，萧施不由嘀咕起来。
    左枫在不丢失路标的前提下挪啊挪，白梅也跟着他的脚步拉长身子转啊转，一番折腾后，左枫觉得此行已经尽力，正欲唤白梅返程，白梅却突地窜离他身边，惊得他心魂一颤——
    “白梅！”
    左枫大喊，被它吓得不行，白梅却兴奋得摇头摆尾——
    “有了！”
    它吐着信子细细又嗅了嗅，愈发确信自己找到了生机的气息！
    “白梅回来！”
    左枫强装镇定，只空喊不敢轻易挪位去追。
    正为嗅到生机气息而兴奋的白梅终于听到他的呼唤，回头见他一脸紧张，它忙爬回来，不等他训，便先告诉他：
    “我闻到了！是生命的气息！”

 第144章 闻到了！

    因为花精灵的出现，左樱在绿洲多停留了些时日，但她总是要走的，因为她还有未完成的事，而她对于法则的研究，进入了瓶颈。
    细细叮嘱过小小的雪白团子，告诉他不要乱跑，注意安全，并承诺会再回来找他，左樱离开绿洲，再度启程。
    在绿洲的十数日，左樱都没少鼓捣法则，但费了许多工夫，她仍旧没能复现出化形的那条。
    化形法则没能复刻，回家的法则也没搞清，左樱无奈只能继续找寻，她想去到世界的尽头，看看那里有什么，期望在那里寻得归家之路的启示。
    她没有带上梨溶月一起，虽然经过试验，这个花精灵是可以离开绿洲的花树本体的，大漠灼人的气于她也根本算不上问题，她可以很轻松的带着梨溶月在大漠四处溜达，但她没有。
    大漠总是空旷寂寥的，放眼望去哪哪都是别无二致的黄沙，行在其中孤寂又无趣，实在算不上是场有趣的旅行，左樱想想觉得还是将他放在绿洲比较好，而她打算速速行路，争取早点抵达目的地，然后又回来……如果还能回来的话。
    她并不担心失约，因为她相信原主回来也会行过那片绿洲，看到乖巧的坐在湖边花树下的梨溶月，她想原主会带他离开大漠，予他一场丰富有趣的旅程。
    “她也会保护好他的，就像她一直以来都将萧施保护得很好……”
    左樱走得利落，梨溶月也没纠缠，这个雪白团子总很安静，乖乖巧巧的，和他待在一起，左樱总很开心，看着他乖巧的小模样，心都要萌化了。
    她想她得搞快点，好尽早回来见他。
    左樱在大漠疾行，这边的两人一蛇亦是在往里猛窜。
    萧施他们这一行，目标也可说是明确，但真找起来，就是无头苍蝇瞎撞，纯靠运气。
    初次行动，两人一蛇都很稳，没谁冒进。方向也一致，没有各奔一头。
    他们皆是驭气行路，速度极快，方向也很精准，走过的路线几乎可以说是直线，疾行的同时，他们也没忘记关注身后——第一次行动找不找得到目标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安全返回。
    “停。”
    左枫突然停下，并说。
    萧施和白梅听他出声，立刻停下了，转头看去，果听他道：
    “再走看不到了。”
    这指的是萧施专为大漠定制的定向器，这定向器是通过光线标定位置，并以光线变化传达信息的，这其实算项“落后”的技术，比起左枫和萧施更为青睐，亦是平素常用的通信方式，它显然比较原始。
    但这原始的通信方式，不会被大漠的气干扰，于是在这深入大漠，寻觅生机的行动里，它将比其他的“先进”技术更实用。
    “白梅有发现吗？”
    左枫问。
    白梅将信子吐了又吐，它知道再没有发现的话，左枫就要提出往回走了，可是它还是没有嗅到。
    “可以再往里走走吗？”
    耀眼的金沙上显出字样，这是白梅在询问，尽管它心里觉得他们不太可能同意。
    萧施其实也想往里再走走，因为这还远没到他们的极限，但——初次行动安全第一，迷失方向可不是小事。
    萧施心里摇摆，主意未定，便没有开口，倒拿眼去看左枫，寻思他肯定要驳。
    那——
    “我要不要说服他，再坚持往里走走？”
    萧施很纠结。
    白梅和萧施都认为左枫不会同意再往里走，可左枫一张口又是出人（蛇）意料：
    “施留下，我和白梅再往里行一程探探。”
    对于左枫的决断，萧施和白梅都很惊诧，但惊诧过后，又是截然不同的情绪：
    按左枫的安排，白梅可以再往里行，它自然没啥不满，不过它也忍不住去看萧施，觉得萧施可能不会同意，然后……看这俩谁能争赢。反正我是要去的。嗯，我肯定能去——不管谁留下，都不会让我留下。
    左枫如此安排，萧施当然想反驳，但张了张嘴，他又闭上了。
    左枫也不着急，等着他做决定。
    默了片刻，萧施道：
    “安全第一。”
    “明白。”
    左枫满意的接过话，许了承诺。
    白梅还有点懵，没弄清他们的意思，左枫却已催道：
    “走白梅。”
    白梅愣了愣，见左枫已经先行，这才扭动身躯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瞅瞅，见萧施停在原地，手里拿的东西发出一束醒目的、直冲天际的光——他在给他们标定位置，这样它和左枫才能找到回来的路。
    不过白梅还是有些讶异：他这就同意了？他们居然没有吵架？
    它不解的将头扭回，吐出信子收集着气里的信息，觉得自己似乎还不是很了解他们。
    而萧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飞速远去，只暗恨自己技不如人。
    驭气行路速度很快，不多时左枫便提醒白梅：
    “若还没有发现，我们就该回去了。”
    白梅扭头看了看，那束醒目的光已经变得很遥远，它焦躁的吐着信子，想要嗅到什么不一样的气息。
    左枫知道它不想白走一遭，他当然也希望有所发现，但正如他向萧施保证的——安全第一。
    终于，左枫停住脚步，唤它：
    “白梅——”
    “到极限了。”
    他说。
    白梅便也停下，只是仍不甘心。
    它将尾巴收过来，定在左枫身边，然后将长长的身子往四面探，左枫见它没有胡乱跑的打算，便也没说什么，纵着它做最后的努力。
    左枫对于这次行动，是没有抱太多期待的——也许萧施猜得不错，死地里确有生机，但以他们的能力，想要找到难度是极大的。
    左枫早便做了空手而归的准备，但看白梅这么认真，这么努力，他想了想，回头看看那束由萧施持着的光，迈步走动了一下——往深处是不能再走了，其他方向倒还能行些许。
    虽然这“些许”未必有用，但也总算全方位努力过，无愧来这一趟。
    发现左枫在移动，白梅稍稍疑惑了一下，还是乖巧的跟着他走。
    白梅以左枫所在为圆心，身长为半径，吐着信子画圆圈，萧施便见那束光在那片转来转去。
    “他们做什么呢？有发现了？”
    瞅着那光只是转，并无其他变化，萧施不由嘀咕起来。
    左枫在不丢失路标的前提下挪啊挪，白梅也跟着他的脚步拉长身子转啊转，一番折腾后，左枫觉得此行已经尽力，正欲唤白梅返程，白梅却突地窜离他身边，惊得他心魂一颤——
    “白梅！”
    左枫大喊，被它吓得不行，白梅却兴奋得摇头摆尾——
    “有了！”
    它吐着信子细细又嗅了嗅，愈发确信自己找到了生机的气息！
    “白梅回来！”
    左枫强装镇定，只空喊不敢轻易挪位去追。
    正为嗅到生机气息而兴奋的白梅终于听到他的呼唤，回头见他一脸紧张，它忙爬回来，不等他训，便先告诉他：
    “我闻到了！是生命的气息！”

 第145章 世界的尽头

    左枫原要训斥，说它不听话，但白梅给出的信息又将他涌到嘴边的训斥堵了回去。
    左枫惊诧着，意外于竟真能有所发现，但呆了会儿，他还是敛了情绪板着脸训道：
    “不能乱跑，不管什么理由。”
    白梅自知理亏，耷拉着头，没有辩驳。
    教育完白梅，左枫这才联系萧施，萧施注意到光束变化，既惊又喜，忙联系生地那边左枫的人前来顶位。
    左枫的人收到信号立刻来了，一人留下接萧施的班，一人随萧施去找左枫和白梅，然后留下标定位置。
    既有发现，剩下的就简单了，毕竟左枫就是人多，虽然他们未必能在大漠撑多久，但顶不住可以换班嘛。
    有人给标定位置，萧施、左枫和白梅便又可以一起行动了。
    白梅吐着信子，领着两人快速行进，但目的地的遥远有些出乎左枫预料，为此他们不得不再次召人前来当路标。
    “快到了吗？”
    左枫忍不住问，担心太远萧施受不住，而他也得保证他们能有安然返程的余力。
    白梅频频吐信，兴奋异常——独属于绿植的气息愈发浓郁了。
    “快了。”
    它稍缓了缓行速，告知他们，然后再次提速。
    萧施不想半途而废，左枫虽是忧心，但也仍旧紧跟着，没有阻拦。
    这路左枫是越走越焦虑，直到那簇绝不该在大漠出现的绿意闯入眼帘，他的焦虑才搁置了一瞬，是的，也就一瞬。
    “太小了。”
    左枫焦心不已，暗悔不迭：我早该想到！
    白梅和萧施却都很高兴，飞快窜到那丛绿竹旁，看着那鲜红的竹身，萧施暗想：原来师姐的竹剑放这了……
    踏上这片与众不同的土地，左枫感到久违的轻松：这里的气并不灼热……
    但这特别的土地太小，根本不能让白梅留驻停歇！
    “标下位置，我们该回去了。”
    左枫说。
    听闻此言，萧施和白梅都看向他，虽未开口，意思却不言而喻：啊？！这就回去了？
    “此处太小，白梅无法停歇养神，我们来此行了很远的路，耽搁太久或再往下行，都不利我们安然返程。标下位置，改日又来。”
    左枫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
    左枫这话无可辩驳，萧施亦知左枫不会放心留他在此，想想今日一行有此收获已是极好，他便只放下一个定位器，寻思先将白梅送回，然后再做打算。
    白梅原还不想回去，毕竟好容易才找到，然后左樱也还没见到，但听左枫是为它考虑，而他说的也是事实，再看萧施也不反对，既是一起回去，没人搞特殊，它一时也没啥好说的。
    达成共识，两人一蛇标定了位置，开始循着光束指向返程。
    回到生地，左枫和萧施立即着手为下一次进大漠做准备——他们找到的，远不是尽头，因为左樱收集了许多种子，而这些种子里，甚至没有他们发现的竹子。
    有了发现，左枫也来了兴致，萧施更觉他们可以依靠左樱留下的生机引路，一步步靠近她，找到她！
    左枫和萧施都忙碌起来，白梅却被勒令好好休息，因为进了大漠，它完全没有可以修养精神的地方。
    知道他们没打算撇下它独自行动，白梅就很听话，没闹一点脾气。
    经过左枫的调整，去往目前唯一发现的生机点的路程被最大程度缩短，左枫还调用了不少人手，协助萧施制作前往大漠所需物品。
    萧施愈发感受到人多且劲往一处使的好处，左枫配给他的人也不是只能打下手的外行，与同行交流亦带给他诸多感悟。
    左枫，天生的领导者。在他的安排调动下，他们在活物不该踏入的死地里，循着左樱留下的点点生机，一步步行进。
    另一边，左樱在数日疾行后，发现了一片有别于铺满黄沙的大漠的土地。
    “黑色的……”
    左樱远远便瞅见了这抹不同于大漠的色彩。
    当这一线黑色映入眼帘，她立刻想起了梦中的黑海——
    “到了？”
    她想，心情一下有了起伏。
    她压抑着心底的急切，稳住急促的呼吸，飞速向这抹黑靠近。
    可行近了她才发现——不是海。
    这是一片……被火烧焦的森林？
    打眼一瞅，这是左樱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形容。
    但细细察看便会发现，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眼前的黑秃秃的森林，没有被火烧灼过的气息，反有一种……难以形容，似行在雨夜，似凝望夜空，但又不尽数相同的感觉。
    左樱以驭气探察了一下，没有任何发现——这怪异的黑森林里，同样没有活物。
    左樱想了想，迈步踏了进去。
    “温热……湿润……”
    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
    左樱谨慎的试探着，终于再次提速——
    “总感觉我要找的地方就在这儿了。”
    确实在。
    左樱不多时便看到了梦中的黑海，被怪异的黑色森林包绕。
    “就是这里吗？”
    左樱放眼打量着——世界的、尽头。

 第145章 世界的尽头

    左枫原要训斥，说它不听话，但白梅给出的信息又将他涌到嘴边的训斥堵了回去。
    左枫惊诧着，意外于竟真能有所发现，但呆了会儿，他还是敛了情绪板着脸训道：
    “不能乱跑，不管什么理由。”
    白梅自知理亏，耷拉着头，没有辩驳。
    教育完白梅，左枫这才联系萧施，萧施注意到光束变化，既惊又喜，忙联系生地那边左枫的人前来顶位。
    左枫的人收到信号立刻来了，一人留下接萧施的班，一人随萧施去找左枫和白梅，然后留下标定位置。
    既有发现，剩下的就简单了，毕竟左枫就是人多，虽然他们未必能在大漠撑多久，但顶不住可以换班嘛。
    有人给标定位置，萧施、左枫和白梅便又可以一起行动了。
    白梅吐着信子，领着两人快速行进，但目的地的遥远有些出乎左枫预料，为此他们不得不再次召人前来当路标。
    “快到了吗？”
    左枫忍不住问，担心太远萧施受不住，而他也得保证他们能有安然返程的余力。
    白梅频频吐信，兴奋异常——独属于绿植的气息愈发浓郁了。
    “快了。”
    它稍缓了缓行速，告知他们，然后再次提速。
    萧施不想半途而废，左枫虽是忧心，但也仍旧紧跟着，没有阻拦。
    这路左枫是越走越焦虑，直到那簇绝不该在大漠出现的绿意闯入眼帘，他的焦虑才搁置了一瞬，是的，也就一瞬。
    “太小了。”
    左枫焦心不已，暗悔不迭：我早该想到！
    白梅和萧施却都很高兴，飞快窜到那丛绿竹旁，看着那鲜红的竹身，萧施暗想：原来师姐的竹剑放这了……
    踏上这片与众不同的土地，左枫感到久违的轻松：这里的气并不灼热……
    但这特别的土地太小，根本不能让白梅留驻停歇！
    “标下位置，我们该回去了。”
    左枫说。
    听闻此言，萧施和白梅都看向他，虽未开口，意思却不言而喻：啊？！这就回去了？
    “此处太小，白梅无法停歇养神，我们来此行了很远的路，耽搁太久或再往下行，都不利我们安然返程。标下位置，改日又来。”
    左枫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
    左枫这话无可辩驳，萧施亦知左枫不会放心留他在此，想想今日一行有此收获已是极好，他便只放下一个定位器，寻思先将白梅送回，然后再做打算。
    白梅原还不想回去，毕竟好容易才找到，然后左樱也还没见到，但听左枫是为它考虑，而他说的也是事实，再看萧施也不反对，既是一起回去，没人搞特殊，它一时也没啥好说的。
    达成共识，两人一蛇标定了位置，开始循着光束指向返程。
    回到生地，左枫和萧施立即着手为下一次进大漠做准备——他们找到的，远不是尽头，因为左樱收集了许多种子，而这些种子里，甚至没有他们发现的竹子。
    有了发现，左枫也来了兴致，萧施更觉他们可以依靠左樱留下的生机引路，一步步靠近她，找到她！
    左枫和萧施都忙碌起来，白梅却被勒令好好休息，因为进了大漠，它完全没有可以修养精神的地方。
    知道他们没打算撇下它独自行动，白梅就很听话，没闹一点脾气。
    经过左枫的调整，去往目前唯一发现的生机点的路程被最大程度缩短，左枫还调用了不少人手，协助萧施制作前往大漠所需物品。
    萧施愈发感受到人多且劲往一处使的好处，左枫配给他的人也不是只能打下手的外行，与同行交流亦带给他诸多感悟。
    左枫，天生的领导者。在他的安排调动下，他们在活物不该踏入的死地里，循着左樱留下的点点生机，一步步行进。
    另一边，左樱在数日疾行后，发现了一片有别于铺满黄沙的大漠的土地。
    “黑色的……”
    左樱远远便瞅见了这抹不同于大漠的色彩。
    当这一线黑色映入眼帘，她立刻想起了梦中的黑海——
    “到了？”
    她想，心情一下有了起伏。
    她压抑着心底的急切，稳住急促的呼吸，飞速向这抹黑靠近。
    可行近了她才发现——不是海。
    这是一片……被火烧焦的森林？
    打眼一瞅，这是左樱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形容。
    但细细察看便会发现，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眼前的黑秃秃的森林，没有被火烧灼过的气息，反有一种……难以形容，似行在雨夜，似凝望夜空，但又不尽数相同的感觉。
    左樱以驭气探察了一下，没有任何发现——这怪异的黑森林里，同样没有活物。
    左樱想了想，迈步踏了进去。
    “温热……湿润……”
    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
    左樱谨慎的试探着，终于再次提速——
    “总感觉我要找的地方就在这儿了。”
    确实在。
    左樱不多时便看到了梦中的黑海，被怪异的黑色森林包绕。
    “就是这里吗？”
    左樱放眼打量着——世界的、尽头。

 第146章 师傅？

    左樱一直想找到这个仅在梦中出现的地方，现在，她找到了。
    但她原以为能在这世界的尽头得到什么启示，领悟她一直不能悟出的东西——突破世界壁垒的方式，可她没有。
    她仍旧不明白，只感觉自己似乎还缺了什么东西，而这东西极其关键，正是参透万物法则，领会世间规律的钥匙。
    她并不甘心，但在此处逗留了许多时日，她仍旧不能开悟。
    左樱很沮丧，她能感到自己距离归家只差一步，但这一步，她却怎么也走不出。
    终于，她怏怏的返程了，又回到那片有梨溶月的绿洲。
    这一路她都不开心，耿耿于怀自己不能悟出归家的路，她忍不住要讨厌自己，脸上再浮不出一丝笑。
    到了绿洲，她气闷闷的行着，磨磨蹭蹭的不想太快行到湖边花树下去。
    但这样不太好，于是她收敛情绪驭气探察，果在湖边花树下发现了那个雪白团子。
    见梨溶月没事，左樱愈发不想过去了，她绕着绿洲边缘走，总提不起劲——她不停尝试，但总是以失败告终！
    “很久了……”
    “已经过去很久了……”
    “爸妈肯定担心坏了，可你怎么还没找到！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回家的办法！”
    她茫然的走着，气愤的走着，走了许久，她不再走了，她颓然的就地倒下，躺着不再想动弹。
    “樱。”
    有人唤。
    是梨溶月。
    但左樱提不起劲应答。
    梨溶月也不说什么，走到她旁边坐下，看着她，陪着她。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乱跑呀？”
    过了许久，左樱终于问，声音轻轻的，柔也无力。
    梨溶月摇头。
    左樱看着他，不再说话。
    梨溶月也看着她，并不开口。
    过了很久，左樱小声问：
    “我可以抱抱你吗？”
    梨溶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他看着左樱，点了点头。
    左樱便伸手将他揽到怀里，抱着他，疲累的身心似乎一下轻盈了许多。
    她好像很久没有安稳的睡上一觉，和萧施他们在一起时，她的精神总是紧绷着，离开了他们来到大漠，她睁眼闭眼总想着修炼，想着符法，想着法则，想着要尽快回家，特殊的内力时刻滋养着她的神识，她本不该觉得累，可她真的好累。
    “我想爸爸妈妈了……”
    左樱不知不觉沉沉睡去，怀里的梨溶月抬了抬眼，看向她安静的睡颜。
    左樱睡了很久，睁眼醒来时，已是清晨。
    怀里的小人儿闭着眼，似乎睡得正沉，左樱便只躺着，没有动作。
    她看着天空发呆，慢慢积聚着继续尝试的力量，直到颈上挂着的莲瓣微动——梨溶月醒了，并且在把玩她的莲瓣。
    左樱这才坐起身，看他似乎对自己的莲瓣很感兴趣，便道：
    “你喜欢这个？”
    梨溶月看看她，又低眼去看莲瓣，却不说话。
    左樱用手托起莲瓣，想说些什么，但又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没关注他们的情况了，正好试试——
    关于法则，左樱是真研究得有点头疼，一番折腾下来她发现自己似乎一样也没掌握，这会儿因为梨溶月，她注意到萧施给的莲瓣，便又起了检验法则的心思。
    她本只随便试试，但一试却立刻变了脸色——
    好消息：总算有条能成功运用的法则。
    坏消息：萧施怎么在大漠！
    梨溶月抬头看她，眼眸静静的，似乎在疑惑她为何脸色突变。
    左樱看到他乖巧的小脸，只一瞬便下了决断——
    “我要去接个人，月去吗？”
    她问。
    梨溶月点头。
    左樱脸上有了笑，抬手摸摸他的头，说：
    “那我们这就出发喽～”
    说出发就出发，左樱连脸都没顾上洗一把，抱着梨溶月就启程了，一路上没少将萧施放心底暗骂。
    并蒂莲瓣原本只能探知安危，不能定位，而能定位的绳链阵法在大漠又会失灵，不能正常运作，所以萧施等人想要找她才很不容易，费了许多时日也不过是艰难的从她此前留下的一个路标，到另一个路标，并且因为左樱的驭气上限在不住提高，路标与路标间的距离也就愈发遥远，这也使得他们越往后寻，便越艰难。
    但除了这样找寻，他们再无别的办法，而这寻觅虽艰难，却总有一线希望，于是他们并未停下，不过因着这些可以落脚的生机点都太小，白梅无法留驻停歇，左枫便得时常领着白梅回生地，萧施则在大漠试探性的找寻，同时也研究这些生机点的独特土质。
    这边两人一蛇分头行事，谁也料想不到如今左樱竟已能借助法则定位莲瓣主人所在，而一旦确定了位置，以左樱的行速，找到他们根本不费多少时间。
    萧施在遍野黄沙中行进，想要找到下一个能指引他找到左樱的生机点，可没等他找到，左樱已经抱着梨溶月急匆匆的赶来了。
    “萧施。”
    左樱咬着牙唤。
    萧施惊诧的回眸，那抹朝思暮想的红一下撞入眼中。
    萧施睁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他张开了嘴，刚想要唤，又注意到她怀里还抱着一团雪白。
    “？！”
    萧施惊上加惊，看着那雪白团子熟悉的眉眼，一时说不出话。
    左樱疾冲到他身前，一时也顾不上训斥他，撒开驭气，立刻搜寻到一处她此前留下的路标，将佩剑换放到左手，她腾出右手抓住萧施肩膀，一拖二带着两人往那可以安心落脚的地方行去。
    萧施并未挣扎，由着她抓住自己并且疾行，他的目光还凝在梨溶月身上无法移开，脑子里冒出许多念头，惊疑不定，快要炸了。
    “师姐——师傅，没和你一起吗？”
    萧施的脑子几近宕机，他问，人却神不守舍，恍恍惚惚。
    左樱本不想理他，但他说什么？师傅？左樱一头问号，想不通他怎么问这问题。
    “没有啊。”
    她答了下，可萧施的神色愈发怪异了。
    左樱想了想，问：
    “白梅呢？”
    她寻思莫不是白梅出了什么问题？不然萧施不知死活的往大漠里跑什么？还问她仙师的下落，听到说仙师没和她一起，就那副脸色。
    说话间，他们已行至一片绿地，左樱松开手，转过身看他一副丢魂失魄的样儿，不由再次逼问：
    “我问你，白梅呢？”
    萧施勉强拢回神思，回答道：
    “和左枫在一起……”
    左樱蹙眉，她此前明明看过，左枫也不在白梅身边。
    但萧施这般说，左樱想想还是再次察看了一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消息：他们确实在一起。
    坏消息：他们怎么也往大漠里跑！
    左樱真是服了他们了，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师姐别担心，白梅没事……”
    萧施终于想起说，但只迎来左樱怒瞪：没事什么！你管这叫没事？！
    “待这，不许再乱跑！”
    左樱生气的说。
    萧施便一下闭了嘴，一时不敢再吭声。
    左樱将抱着的梨溶月放下，缓了神色语气对他道：
    “月在这等我，和施施一起，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
    梨溶月乖巧的点头，左樱冲他笑笑，摸摸他的头，站起身瞟了眼萧施，又忙着去接白梅了。
    左樱走后，小小一片绿地便只剩萧施和梨溶月，萧施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眼瞳不住发颤。
    “师傅？”
    终于，萧施忍不住出声唤。

 第146章 师傅？

    左樱一直想找到这个仅在梦中出现的地方，现在，她找到了。
    但她原以为能在这世界的尽头得到什么启示，领悟她一直不能悟出的东西——突破世界壁垒的方式，可她没有。
    她仍旧不明白，只感觉自己似乎还缺了什么东西，而这东西极其关键，正是参透万物法则，领会世间规律的钥匙。
    她并不甘心，但在此处逗留了许多时日，她仍旧不能开悟。
    左樱很沮丧，她能感到自己距离归家只差一步，但这一步，她却怎么也走不出。
    终于，她怏怏的返程了，又回到那片有梨溶月的绿洲。
    这一路她都不开心，耿耿于怀自己不能悟出归家的路，她忍不住要讨厌自己，脸上再浮不出一丝笑。
    到了绿洲，她气闷闷的行着，磨磨蹭蹭的不想太快行到湖边花树下去。
    但这样不太好，于是她收敛情绪驭气探察，果在湖边花树下发现了那个雪白团子。
    见梨溶月没事，左樱愈发不想过去了，她绕着绿洲边缘走，总提不起劲——她不停尝试，但总是以失败告终！
    “很久了……”
    “已经过去很久了……”
    “爸妈肯定担心坏了，可你怎么还没找到！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回家的办法！”
    她茫然的走着，气愤的走着，走了许久，她不再走了，她颓然的就地倒下，躺着不再想动弹。
    “樱。”
    有人唤。
    是梨溶月。
    但左樱提不起劲应答。
    梨溶月也不说什么，走到她旁边坐下，看着她，陪着她。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乱跑呀？”
    过了许久，左樱终于问，声音轻轻的，柔也无力。
    梨溶月摇头。
    左樱看着他，不再说话。
    梨溶月也看着她，并不开口。
    过了很久，左樱小声问：
    “我可以抱抱你吗？”
    梨溶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他看着左樱，点了点头。
    左樱便伸手将他揽到怀里，抱着他，疲累的身心似乎一下轻盈了许多。
    她好像很久没有安稳的睡上一觉，和萧施他们在一起时，她的精神总是紧绷着，离开了他们来到大漠，她睁眼闭眼总想着修炼，想着符法，想着法则，想着要尽快回家，特殊的内力时刻滋养着她的神识，她本不该觉得累，可她真的好累。
    “我想爸爸妈妈了……”
    左樱不知不觉沉沉睡去，怀里的梨溶月抬了抬眼，看向她安静的睡颜。
    左樱睡了很久，睁眼醒来时，已是清晨。
    怀里的小人儿闭着眼，似乎睡得正沉，左樱便只躺着，没有动作。
    她看着天空发呆，慢慢积聚着继续尝试的力量，直到颈上挂着的莲瓣微动——梨溶月醒了，并且在把玩她的莲瓣。
    左樱这才坐起身，看他似乎对自己的莲瓣很感兴趣，便道：
    “你喜欢这个？”
    梨溶月看看她，又低眼去看莲瓣，却不说话。
    左樱用手托起莲瓣，想说些什么，但又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没关注他们的情况了，正好试试——
    关于法则，左樱是真研究得有点头疼，一番折腾下来她发现自己似乎一样也没掌握，这会儿因为梨溶月，她注意到萧施给的莲瓣，便又起了检验法则的心思。
    她本只随便试试，但一试却立刻变了脸色——
    好消息：总算有条能成功运用的法则。
    坏消息：萧施怎么在大漠！
    梨溶月抬头看她，眼眸静静的，似乎在疑惑她为何脸色突变。
    左樱看到他乖巧的小脸，只一瞬便下了决断——
    “我要去接个人，月去吗？”
    她问。
    梨溶月点头。
    左樱脸上有了笑，抬手摸摸他的头，说：
    “那我们这就出发喽～”
    说出发就出发，左樱连脸都没顾上洗一把，抱着梨溶月就启程了，一路上没少将萧施放心底暗骂。
    并蒂莲瓣原本只能探知安危，不能定位，而能定位的绳链阵法在大漠又会失灵，不能正常运作，所以萧施等人想要找她才很不容易，费了许多时日也不过是艰难的从她此前留下的一个路标，到另一个路标，并且因为左樱的驭气上限在不住提高，路标与路标间的距离也就愈发遥远，这也使得他们越往后寻，便越艰难。
    但除了这样找寻，他们再无别的办法，而这寻觅虽艰难，却总有一线希望，于是他们并未停下，不过因着这些可以落脚的生机点都太小，白梅无法留驻停歇，左枫便得时常领着白梅回生地，萧施则在大漠试探性的找寻，同时也研究这些生机点的独特土质。
    这边两人一蛇分头行事，谁也料想不到如今左樱竟已能借助法则定位莲瓣主人所在，而一旦确定了位置，以左樱的行速，找到他们根本不费多少时间。
    萧施在遍野黄沙中行进，想要找到下一个能指引他找到左樱的生机点，可没等他找到，左樱已经抱着梨溶月急匆匆的赶来了。
    “萧施。”
    左樱咬着牙唤。
    萧施惊诧的回眸，那抹朝思暮想的红一下撞入眼中。
    萧施睁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他张开了嘴，刚想要唤，又注意到她怀里还抱着一团雪白。
    “？！”
    萧施惊上加惊，看着那雪白团子熟悉的眉眼，一时说不出话。
    左樱疾冲到他身前，一时也顾不上训斥他，撒开驭气，立刻搜寻到一处她此前留下的路标，将佩剑换放到左手，她腾出右手抓住萧施肩膀，一拖二带着两人往那可以安心落脚的地方行去。
    萧施并未挣扎，由着她抓住自己并且疾行，他的目光还凝在梨溶月身上无法移开，脑子里冒出许多念头，惊疑不定，快要炸了。
    “师姐——师傅，没和你一起吗？”
    萧施的脑子几近宕机，他问，人却神不守舍，恍恍惚惚。
    左樱本不想理他，但他说什么？师傅？左樱一头问号，想不通他怎么问这问题。
    “没有啊。”
    她答了下，可萧施的神色愈发怪异了。
    左樱想了想，问：
    “白梅呢？”
    她寻思莫不是白梅出了什么问题？不然萧施不知死活的往大漠里跑什么？还问她仙师的下落，听到说仙师没和她一起，就那副脸色。
    说话间，他们已行至一片绿地，左樱松开手，转过身看他一副丢魂失魄的样儿，不由再次逼问：
    “我问你，白梅呢？”
    萧施勉强拢回神思，回答道：
    “和左枫在一起……”
    左樱蹙眉，她此前明明看过，左枫也不在白梅身边。
    但萧施这般说，左樱想想还是再次察看了一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消息：他们确实在一起。
    坏消息：他们怎么也往大漠里跑！
    左樱真是服了他们了，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师姐别担心，白梅没事……”
    萧施终于想起说，但只迎来左樱怒瞪：没事什么！你管这叫没事？！
    “待这，不许再乱跑！”
    左樱生气的说。
    萧施便一下闭了嘴，一时不敢再吭声。
    左樱将抱着的梨溶月放下，缓了神色语气对他道：
    “月在这等我，和施施一起，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
    梨溶月乖巧的点头，左樱冲他笑笑，摸摸他的头，站起身瞟了眼萧施，又忙着去接白梅了。
    左樱走后，小小一片绿地便只剩萧施和梨溶月，萧施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眼瞳不住发颤。
    “师傅？”
    终于，萧施忍不住出声唤。

 第147章 不该到这来

    左樱逮了人拖着就跑，萧施又因梨溶月酷似仙师的脸大惊失色，全然忘了身后还有左枫的人，由是不过瞬息，暗卫便失了萧施的去向。
    萧施还满脑子：“师姐和师傅……有了孩子”？！暗卫已经吓得半死。
    他们着急忙慌的传递着讯息，急匆匆的扎进大漠寻觅萧施的去向，消息很快传达到左枫这边，一下给他也吓够呛。
    “不能慌不能慌。”
    他心里说，可心却一阵乱跳。
    一听萧施跑丢了，白梅也急躁起来，要去寻他，左枫本就心慌，白梅又要跑，他顿时愈加头疼了。
    左枫心里慌乱，但仍强撑着调动人手，各种安排，以免众人愈忙愈乱，一时间大漠里人影飞驰，五颜六色的光束闪来闪去。
    左樱看不出这光束闪变间传达的讯息，但这闪来闪去的光束已经足够吸引她的注意，她本着急去找白梅，但思量了一下，她还是去瞅了瞅情况。
    “小姐！”
    左樱倒是老远就通过驭气感察发现他们的存在了，但暗卫却直到左樱闯入视野才惊呼出声。
    左樱原不太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左枫的人，但他们这样唤她……应该是？
    “你们在做什么？”
    左樱问，心里却已有了猜测。
    “阎君大人，不见了！”
    暗卫果道。
    “不必急躁，是我给他领走了。”左樱说，“我刚没注意到——”
    左樱指了指他手里发出奇异光束的东西，暗想：这想来是他们用来联系用的。
    “……以为他是独行至此，不想竟是与你们一道来的，倒叫你们受惊了。”
    左樱接着说。
    “没有没有，阎君无事便好。”
    暗卫大大松了口气，又忙向各处传达最新信息。
    左樱看着他做这些，然后把找人的，当路标的，全领了回去。
    弄丢了萧施，白梅一点耐心也无，左枫不放心它自己去找，亦不放心让暗卫跟着一起，怕暗卫管不住它，匆匆做下安排，他陪着白梅一道急急扎进大漠，寻找萧施。
    光束闪变频繁，左樱速度亦快，给暗卫们丢到可以落脚的绿地，没多会儿功夫，她便截住了乱窜的白梅和左枫。
    “樱樱……”
    看到她出现在眼前，左枫愣愣的出了下神，尽管是在这样的时刻。
    白梅还不知道萧施是她带走的，见她出现，慌忙直起身，想告诉她萧施丢了，找不到了。
    “没事没事。”左樱看它慌乱又委屈，忙安慰道，“施施是我带走了，没有丢。”
    白梅原本都要急哭了，听她这样说一下愣住了。
    “对不起哦，吓到你了。”
    左樱歉然道。
    白梅当然不会生她的气，既然萧施没事，它就可以尽情享受她的抚摸了。
    但他们没情绪，左樱可有。解释过后，左樱问：
    “为什么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白梅一僵，去看左枫，左枫也垂眼低头，一脸心虚。
    “这不是一片适合活物停留的土地，”左樱看着他，神色冷淡，语气诚恳，“哥哥若是为我而来，可以回去了。”
    左枫抿了抿唇，问：
    “那施和白梅——？”
    “着急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他呢，”左樱淡淡道，“哥哥先行，我会送他们回来。”
    她并不是跟左枫商量，话落便对焦躁的白梅道：
    “白梅，你跟我走。”
    白梅就怕又见不到她，听她发话，立刻伏身跟上，根本不管左枫是何态度。
    不过匆匆见了面，说了三两句话，她便又要离开，左枫当然不舍、不愿，可他无法阻拦，亦、不能阻拦。
    白梅跟着左樱，这一青绿，一鲜红，飞速远去，很快消失在左枫的视野中。
    左枫失落的往回走，依左樱所言，撤回了所有人手。
    有左樱护着，白梅和萧施不会有一点事。
    而他们费劲心力，所图不过是能再见她，现在她来了，已经真真切切的见到了，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不是吗？
    白梅追着左樱的步伐，行得欢快，左樱见它还有余力，便只以内力护住它的身体，至于行路便由着它自己驭气而行。
    为了照顾白梅，左樱缓了行速，此前给散到各处的暗卫聚集起来打包送到他们能待的落脚点也费了些时间，但总的来说，她这一去一回所费时间并不算多，可她分明没有离开多久，萧施却只觉分分秒秒都如此煎熬。
    仙师其实不凶，不但不凶，他对什么都还很无所谓。
    仙师总是静静的，淡淡的，没有情绪波动，话也很少。
    面对萧施惊疑不定的探问，他只淡淡回了一句——
    “你不该到这来。”

 第147章 不该到这来

    左樱逮了人拖着就跑，萧施又因梨溶月酷似仙师的脸大惊失色，全然忘了身后还有左枫的人，由是不过瞬息，暗卫便失了萧施的去向。
    萧施还满脑子：“师姐和师傅……有了孩子”？！暗卫已经吓得半死。
    他们着急忙慌的传递着讯息，急匆匆的扎进大漠寻觅萧施的去向，消息很快传达到左枫这边，一下给他也吓够呛。
    “不能慌不能慌。”
    他心里说，可心却一阵乱跳。
    一听萧施跑丢了，白梅也急躁起来，要去寻他，左枫本就心慌，白梅又要跑，他顿时愈加头疼了。
    左枫心里慌乱，但仍强撑着调动人手，各种安排，以免众人愈忙愈乱，一时间大漠里人影飞驰，五颜六色的光束闪来闪去。
    左樱看不出这光束闪变间传达的讯息，但这闪来闪去的光束已经足够吸引她的注意，她本着急去找白梅，但思量了一下，她还是去瞅了瞅情况。
    “小姐！”
    左樱倒是老远就通过驭气感察发现他们的存在了，但暗卫却直到左樱闯入视野才惊呼出声。
    左樱原不太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左枫的人，但他们这样唤她……应该是？
    “你们在做什么？”
    左樱问，心里却已有了猜测。
    “阎君大人，不见了！”
    暗卫果道。
    “不必急躁，是我给他领走了。”左樱说，“我刚没注意到——”
    左樱指了指他手里发出奇异光束的东西，暗想：这想来是他们用来联系用的。
    “……以为他是独行至此，不想竟是与你们一道来的，倒叫你们受惊了。”
    左樱接着说。
    “没有没有，阎君无事便好。”
    暗卫大大松了口气，又忙向各处传达最新信息。
    左樱看着他做这些，然后把找人的，当路标的，全领了回去。
    弄丢了萧施，白梅一点耐心也无，左枫不放心它自己去找，亦不放心让暗卫跟着一起，怕暗卫管不住它，匆匆做下安排，他陪着白梅一道急急扎进大漠，寻找萧施。
    光束闪变频繁，左樱速度亦快，给暗卫们丢到可以落脚的绿地，没多会儿功夫，她便截住了乱窜的白梅和左枫。
    “樱樱……”
    看到她出现在眼前，左枫愣愣的出了下神，尽管是在这样的时刻。
    白梅还不知道萧施是她带走的，见她出现，慌忙直起身，想告诉她萧施丢了，找不到了。
    “没事没事。”左樱看它慌乱又委屈，忙安慰道，“施施是我带走了，没有丢。”
    白梅原本都要急哭了，听她这样说一下愣住了。
    “对不起哦，吓到你了。”
    左樱歉然道。
    白梅当然不会生她的气，既然萧施没事，它就可以尽情享受她的抚摸了。
    但他们没情绪，左樱可有。解释过后，左樱问：
    “为什么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白梅一僵，去看左枫，左枫也垂眼低头，一脸心虚。
    “这不是一片适合活物停留的土地，”左樱看着他，神色冷淡，语气诚恳，“哥哥若是为我而来，可以回去了。”
    左枫抿了抿唇，问：
    “那施和白梅——？”
    “着急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他呢，”左樱淡淡道，“哥哥先行，我会送他们回来。”
    她并不是跟左枫商量，话落便对焦躁的白梅道：
    “白梅，你跟我走。”
    白梅就怕又见不到她，听她发话，立刻伏身跟上，根本不管左枫是何态度。
    不过匆匆见了面，说了三两句话，她便又要离开，左枫当然不舍、不愿，可他无法阻拦，亦、不能阻拦。
    白梅跟着左樱，这一青绿，一鲜红，飞速远去，很快消失在左枫的视野中。
    左枫失落的往回走，依左樱所言，撤回了所有人手。
    有左樱护着，白梅和萧施不会有一点事。
    而他们费劲心力，所图不过是能再见她，现在她来了，已经真真切切的见到了，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不是吗？
    白梅追着左樱的步伐，行得欢快，左樱见它还有余力，便只以内力护住它的身体，至于行路便由着它自己驭气而行。
    为了照顾白梅，左樱缓了行速，此前给散到各处的暗卫聚集起来打包送到他们能待的落脚点也费了些时间，但总的来说，她这一去一回所费时间并不算多，可她分明没有离开多久，萧施却只觉分分秒秒都如此煎熬。
    仙师其实不凶，不但不凶，他对什么都还很无所谓。
    仙师总是静静的，淡淡的，没有情绪波动，话也很少。
    面对萧施惊疑不定的探问，他只淡淡回了一句——
    “你不该到这来。”

 第148章 白梅化形

    确定了眼前小人的身份，萧施慌忙认错，可仙师并不接话，也不看他，一如既往的，对什么都无所谓。即使，这是他的徒弟。
    萧施拘谨的站着，忐忑不安，尽管仙师丝毫没有要责骂怪罪他的意思。
    仙师并不说话，萧施慌乱的低头道了句“弟子知错”，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相对无言，萧施极不自在，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单独和仙师相处的时候，左樱不在，独自面对仙师他甚至不知手脚该往哪放。
    沉默似乎将时间无限拉长，萧施终于忍不住问，问仙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好容易鼓起勇气问，仙师却并不搭理他。
    萧施讪讪闭了嘴，只能低垂着头暗自疑惑：师傅怎么变成小孩子了？师姐似乎没认出来……师姐的记忆没有全部恢复吗？不然这一模一样的眉眼，师姐不该认不出……
    他想起左樱叫仙师“月”——这是师傅的名字吗？原来师傅也有名字？月？倒也真挺符合……
    他又想起左樱伸手摸仙师的头，将仙师抱在怀里，说话轻声细语，完全就是对小孩子的神态——师姐肯定没认出这是师傅，不然不能这样……
    他又想：师姐怎么遇到的师傅呢？师傅也是，再怎么无所谓，再怎么话少也不能连自己是师傅也不告诉师姐？
    他开始琢磨一会儿该怎么给左樱说明这个“月”的身份，但想了会儿他又想到：难道师傅是故意不告诉师姐的？
    虽然想想师傅不至做这么无聊的事，可能纯纯是因为无所谓说不说，但萧施还是没忍住问了下：
    “我可以告诉师姐吗？”
    梨溶月抬了抬眼，只是抬了抬，并未仰起脸去看他，而这已是全部的回应。
    萧施没有得到他的答复，但这似乎也是可以预料到的情况：师傅根本不在意，也就无所谓他说或不说。
    萧施便想自己得告诉师姐，不能明知这是师傅而假装不知。
    但他根本没有说的机会，左樱领着白梅过来，一到便抱起梨溶月，而后通知他：
    “走，带你去个地方。”
    萧施看着她将仙师抱起，一时欲言又止，心情十分诡异。
    再看自家师傅一脸淡淡，仿佛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萧施更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了。
    白梅当然也发现了梨溶月，并且一下就认出了他是仙师，但看着左樱将仙师抱起，它并没觉得有什么，只暗想：恩人怎么变小了？
    但这疑惑也就只是一瞬，听到左樱说要带萧施去个地方，它的注意便立刻转了过去：我也能去？
    这是当然的。左樱一拖三，带着他们去了那片绿洲，也就是她的内力特别，不然这样远的路程，换谁也顶不住。
    到了地方，左樱对难掩惊异之色的萧施道：“施施带白梅四处转转。”
    萧施转头看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白梅已经忍不住游动身形了，萧施无奈只能深深看了被她抱着的仙师一眼，跟上白梅四处察看。
    左樱看着他们离去，将抱着的小人儿放了下来。
    她看着这个小人儿，眸中神色微微波动。
    “师傅？”
    过了许久，她终于轻轻发出询问。
    “嗯。”
    梨溶月淡淡应了声，仰了脸看她。
    “竟真是！”
    尽管有了准备，可真得了印证，左樱还是不由大惊！
    她一下想起自己都做了什么！居然又抱又摸，私心里还想亲亲蹭蹭！
    左樱无措到脑子空白，看着梨溶月，不，是仙师，原主的师傅，垂落的手指无意识的微动，很想将这摸了师傅头的罪恶之手藏到身后。
    她的瞳孔震颤着，绯红的唇瓣微动，梨溶月静静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弟子……有罪……”
    左樱颤动的红唇终于吐出几字。
    “无妨。”
    仙师很快给了回应，面上没有一丝情绪，语气既轻又淡，可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里，似乎又含着些别样情愫。
    仙师说无妨，左樱却仍呆站着，心中惊涛骇浪良久难休。
    “师傅……您，您……”
    左樱艰难开口，心绪未平。
    梨溶月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将话说出口。
    “您，没事？”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变了又变，左樱终于道出口。
    梨溶月总是静静的眼眸有了瞬息波动，很快，很轻，瞬间便恢复常态。
    “没事。”
    他说。
    顿了顿，他看着仍不放心的左樱，难得主动开口，解释道：
    “太多了。逆流重来，可以用去许多。”
    左樱睁了睁眼，本就不平静的心绪又起波澜。
    梨溶月看了看她，转开了眼——离开的白梅和萧施又回来了。
    萧施还在犯愁该如何开口，梨溶月却看着行来的白梅淡淡道：
    “白梅，过来。”
    白梅不知仙师叫它过去做什么，但它这蛇就主打一个听话，尤其听恩人的话，听仙师唤它去，它一点没犹豫便乖乖游过去了。
    左樱和萧施才勉强收敛神思，白梅已经扭着爬到梨溶月身前，等他们转而去想仙师唤白梅是要做什么，梨溶月已抬手向白梅一点——
    “这是——？”
    “法则！”
    萧施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波动，一时却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觉玄妙。
    左樱却是惊诧的睁大了眼：这是法则！化形的那条？
    左樱猜得一点不错，这确实是化形法则，白梅硕大的蛇身在短瞬之间就完成了转变。
    青衣白碎花裙，黑眼睛，绿头发，肤如白雪，唇红齿白……

 第148章 白梅化形

    确定了眼前小人的身份，萧施慌忙认错，可仙师并不接话，也不看他，一如既往的，对什么都无所谓。即使，这是他的徒弟。
    萧施拘谨的站着，忐忑不安，尽管仙师丝毫没有要责骂怪罪他的意思。
    仙师并不说话，萧施慌乱的低头道了句“弟子知错”，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相对无言，萧施极不自在，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单独和仙师相处的时候，左樱不在，独自面对仙师他甚至不知手脚该往哪放。
    沉默似乎将时间无限拉长，萧施终于忍不住问，问仙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好容易鼓起勇气问，仙师却并不搭理他。
    萧施讪讪闭了嘴，只能低垂着头暗自疑惑：师傅怎么变成小孩子了？师姐似乎没认出来……师姐的记忆没有全部恢复吗？不然这一模一样的眉眼，师姐不该认不出……
    他想起左樱叫仙师“月”——这是师傅的名字吗？原来师傅也有名字？月？倒也真挺符合……
    他又想起左樱伸手摸仙师的头，将仙师抱在怀里，说话轻声细语，完全就是对小孩子的神态——师姐肯定没认出这是师傅，不然不能这样……
    他又想：师姐怎么遇到的师傅呢？师傅也是，再怎么无所谓，再怎么话少也不能连自己是师傅也不告诉师姐？
    他开始琢磨一会儿该怎么给左樱说明这个“月”的身份，但想了会儿他又想到：难道师傅是故意不告诉师姐的？
    虽然想想师傅不至做这么无聊的事，可能纯纯是因为无所谓说不说，但萧施还是没忍住问了下：
    “我可以告诉师姐吗？”
    梨溶月抬了抬眼，只是抬了抬，并未仰起脸去看他，而这已是全部的回应。
    萧施没有得到他的答复，但这似乎也是可以预料到的情况：师傅根本不在意，也就无所谓他说或不说。
    萧施便想自己得告诉师姐，不能明知这是师傅而假装不知。
    但他根本没有说的机会，左樱领着白梅过来，一到便抱起梨溶月，而后通知他：
    “走，带你去个地方。”
    萧施看着她将仙师抱起，一时欲言又止，心情十分诡异。
    再看自家师傅一脸淡淡，仿佛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萧施更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了。
    白梅当然也发现了梨溶月，并且一下就认出了他是仙师，但看着左樱将仙师抱起，它并没觉得有什么，只暗想：恩人怎么变小了？
    但这疑惑也就只是一瞬，听到左樱说要带萧施去个地方，它的注意便立刻转了过去：我也能去？
    这是当然的。左樱一拖三，带着他们去了那片绿洲，也就是她的内力特别，不然这样远的路程，换谁也顶不住。
    到了地方，左樱对难掩惊异之色的萧施道：“施施带白梅四处转转。”
    萧施转头看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白梅已经忍不住游动身形了，萧施无奈只能深深看了被她抱着的仙师一眼，跟上白梅四处察看。
    左樱看着他们离去，将抱着的小人儿放了下来。
    她看着这个小人儿，眸中神色微微波动。
    “师傅？”
    过了许久，她终于轻轻发出询问。
    “嗯。”
    梨溶月淡淡应了声，仰了脸看她。
    “竟真是！”
    尽管有了准备，可真得了印证，左樱还是不由大惊！
    她一下想起自己都做了什么！居然又抱又摸，私心里还想亲亲蹭蹭！
    左樱无措到脑子空白，看着梨溶月，不，是仙师，原主的师傅，垂落的手指无意识的微动，很想将这摸了师傅头的罪恶之手藏到身后。
    她的瞳孔震颤着，绯红的唇瓣微动，梨溶月静静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弟子……有罪……”
    左樱颤动的红唇终于吐出几字。
    “无妨。”
    仙师很快给了回应，面上没有一丝情绪，语气既轻又淡，可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里，似乎又含着些别样情愫。
    仙师说无妨，左樱却仍呆站着，心中惊涛骇浪良久难休。
    “师傅……您，您……”
    左樱艰难开口，心绪未平。
    梨溶月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将话说出口。
    “您，没事？”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变了又变，左樱终于道出口。
    梨溶月总是静静的眼眸有了瞬息波动，很快，很轻，瞬间便恢复常态。
    “没事。”
    他说。
    顿了顿，他看着仍不放心的左樱，难得主动开口，解释道：
    “太多了。逆流重来，可以用去许多。”
    左樱睁了睁眼，本就不平静的心绪又起波澜。
    梨溶月看了看她，转开了眼——离开的白梅和萧施又回来了。
    萧施还在犯愁该如何开口，梨溶月却看着行来的白梅淡淡道：
    “白梅，过来。”
    白梅不知仙师叫它过去做什么，但它这蛇就主打一个听话，尤其听恩人的话，听仙师唤它去，它一点没犹豫便乖乖游过去了。
    左樱和萧施才勉强收敛神思，白梅已经扭着爬到梨溶月身前，等他们转而去想仙师唤白梅是要做什么，梨溶月已抬手向白梅一点——
    “这是——？”
    “法则！”
    萧施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波动，一时却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觉玄妙。
    左樱却是惊诧的睁大了眼：这是法则！化形的那条？
    左樱猜得一点不错，这确实是化形法则，白梅硕大的蛇身在短瞬之间就完成了转变。
    青衣白碎花裙，黑眼睛，绿头发，肤如白雪，唇红齿白……

 第149章 你想回去吗？

    白梅还是懵的，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抬起双手看了看，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高兴极了！
    她欢喜的在原地转了数圈，乐不可支。
    她张了张嘴，很快将目光锁定在左樱身上。
    “恩人——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说，神情难掩激动，眼里满是期盼。
    左樱愣了愣：恩人？
    “我吗？”
    对上小姑娘期盼的眼眸，左樱不确定的反问了下。
    白梅将头猛点，巴巴的问：
    “可以吗？”
    “当然。”
    左樱失笑道，伸手抱她——果真清凉凉，又柔软。
    左樱伸手抱来，白梅幸福到几欲晕眩，她试探着，慢慢的，轻轻的，抱住左樱。
    “变成人真好。”
    她暗想，想搂紧一些，又舍不得。
    “白梅真好看。”
    左樱笑着说。
    白梅欢笑着，眼睛亮亮的。
    “恩人更好看。”
    她说。
    “我最喜欢恩人了！”
    白梅欢喜的道。
    左樱看着她，也不由被她的欢欣感染。
    “樱。叫我‘樱’。”
    左樱说，觉得“恩人”太过疏离客气。
    白梅眨眨眼，没有争辩，很自然的改了口：“樱。”
    两人腻歪了一阵，白梅才转向仙师道：“多谢恩人！”
    梨溶月的神色依旧淡淡，没有接话只向一旁围观的萧施道：
    “施，过来。”
    思绪正杂乱的萧施立刻精神一凛，忙走到仙师面前，垂手低头，异常恭谨。
    萧施佩着的并蒂莲瓣原在衣服里，梨溶月将它取了出来，并为之加赋法则，使其能突破原本的规则限制，好为萧施指引回到生地的方向，同时也给它增添了一个一次性功能，以保萧施安然回到生地，至于白梅？给它化形的时候已经随赋了。
    他做这些又快又轻巧，如此轻松的运用法则，令左樱大为震惊：这就是世上唯一的仙的实力吗？
    萧施倒不知这是法则，亦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他只能隐约感受到，仙师做的，是他目前触及不到的层面。
    “好了，带着白梅，回生地去。”
    梨溶月收回手，淡淡的道。
    萧施震惊的抬了抬头，下意识想道些什么，但张了张唇，又没说出口。
    白梅倒不似他，仙师一发话，她立刻转向左樱道：
    “樱也一起对？”
    “樱不去。”
    左樱还未回，梨溶月已先道。
    白梅一下蔫儿了，郁郁低着头小声道：“我想和樱在一起……”
    左樱这才笑笑，劝慰道：
    “白梅听话。”
    白梅抱着她的手，不太想听这样的话。
    左樱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
    “乖，没事的。和施施一起，有莲瓣指引，即使没有我，你们也能安然返回。不过回去后就别再往这跑了，很危险知道吗？”
    “我舍不得樱。”白梅仰起小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我不要再见不到樱。”
    “怎么会呢。”左樱失笑出声，“我也会想白梅的呀。”
    “真的吗？”白梅眨巴着大眼睛问，“樱也想我吗？”
    “想。”
    左樱含笑看着她道。
    “那樱要来看我。”
    白梅一脸认真。
    “好。”
    左樱笑着应下了。
    哄好了白梅，他们的离去便再没别的问题。
    “师姐——”
    萧施知道留下已经毫无可能，可却还是唤了左樱一声。
    他有许多话想说，但很多话已经再无说的必要，他唤她，也许不是想说什么，而是希望她能再对他说些什么，说什么都行，哪怕一句也好。
    “去。”
    左樱简短的道了一句。
    萧施再无话说，与白梅一道，离开了。
    左樱目送着他们远去，梨溶月却看着她。
    那一青绿一乌黑不多时便消失在视野，左樱正欲收回心中怅惘，仙师却突地道：
    “你想回去吗？”

 第149章 你想回去吗？

    白梅还是懵的，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抬起双手看了看，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高兴极了！
    她欢喜的在原地转了数圈，乐不可支。
    她张了张嘴，很快将目光锁定在左樱身上。
    “恩人——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说，神情难掩激动，眼里满是期盼。
    左樱愣了愣：恩人？
    “我吗？”
    对上小姑娘期盼的眼眸，左樱不确定的反问了下。
    白梅将头猛点，巴巴的问：
    “可以吗？”
    “当然。”
    左樱失笑道，伸手抱她——果真清凉凉，又柔软。
    左樱伸手抱来，白梅幸福到几欲晕眩，她试探着，慢慢的，轻轻的，抱住左樱。
    “变成人真好。”
    她暗想，想搂紧一些，又舍不得。
    “白梅真好看。”
    左樱笑着说。
    白梅欢笑着，眼睛亮亮的。
    “恩人更好看。”
    她说。
    “我最喜欢恩人了！”
    白梅欢喜的道。
    左樱看着她，也不由被她的欢欣感染。
    “樱。叫我‘樱’。”
    左樱说，觉得“恩人”太过疏离客气。
    白梅眨眨眼，没有争辩，很自然的改了口：“樱。”
    两人腻歪了一阵，白梅才转向仙师道：“多谢恩人！”
    梨溶月的神色依旧淡淡，没有接话只向一旁围观的萧施道：
    “施，过来。”
    思绪正杂乱的萧施立刻精神一凛，忙走到仙师面前，垂手低头，异常恭谨。
    萧施佩着的并蒂莲瓣原在衣服里，梨溶月将它取了出来，并为之加赋法则，使其能突破原本的规则限制，好为萧施指引回到生地的方向，同时也给它增添了一个一次性功能，以保萧施安然回到生地，至于白梅？给它化形的时候已经随赋了。
    他做这些又快又轻巧，如此轻松的运用法则，令左樱大为震惊：这就是世上唯一的仙的实力吗？
    萧施倒不知这是法则，亦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他只能隐约感受到，仙师做的，是他目前触及不到的层面。
    “好了，带着白梅，回生地去。”
    梨溶月收回手，淡淡的道。
    萧施震惊的抬了抬头，下意识想道些什么，但张了张唇，又没说出口。
    白梅倒不似他，仙师一发话，她立刻转向左樱道：
    “樱也一起对？”
    “樱不去。”
    左樱还未回，梨溶月已先道。
    白梅一下蔫儿了，郁郁低着头小声道：“我想和樱在一起……”
    左樱这才笑笑，劝慰道：
    “白梅听话。”
    白梅抱着她的手，不太想听这样的话。
    左樱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
    “乖，没事的。和施施一起，有莲瓣指引，即使没有我，你们也能安然返回。不过回去后就别再往这跑了，很危险知道吗？”
    “我舍不得樱。”白梅仰起小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我不要再见不到樱。”
    “怎么会呢。”左樱失笑出声，“我也会想白梅的呀。”
    “真的吗？”白梅眨巴着大眼睛问，“樱也想我吗？”
    “想。”
    左樱含笑看着她道。
    “那樱要来看我。”
    白梅一脸认真。
    “好。”
    左樱笑着应下了。
    哄好了白梅，他们的离去便再没别的问题。
    “师姐——”
    萧施知道留下已经毫无可能，可却还是唤了左樱一声。
    他有许多话想说，但很多话已经再无说的必要，他唤她，也许不是想说什么，而是希望她能再对他说些什么，说什么都行，哪怕一句也好。
    “去。”
    左樱简短的道了一句。
    萧施再无话说，与白梅一道，离开了。
    左樱目送着他们远去，梨溶月却看着她。
    那一青绿一乌黑不多时便消失在视野，左樱正欲收回心中怅惘，仙师却突地道：
    “你想回去吗？”

 第150章 妈。（完）

    左樱有想到仙师将她单独留下是有话要说，但没想到仙师竟会这么说！
    “可以吗？”
    她立刻转头，惊喜的问，无暇顾及其他。
    梨溶月点头，神色淡然无波。
    幸福来得太突然，左樱完全没想到竟会这般峰回路转，忙问：
    “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用。”
    梨溶月淡淡道。
    左樱被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好消息冲昏了头脑，连对了几句才想到：会不会是我理解错了？也许仙师说的“回去”，不是我想的那个？
    “跟我来。”
    左樱正想仙师指的回去会否是回生地，梨溶月却已转身迈开步子。
    左樱怔了怔，忙跟上，心里又想：看样子没错，仙师确实是要送我回去！
    梨溶月没用特殊手段加快行速，迈着两条小短腿一步步走着，左樱一步就跟上了，看他走得怪辛苦，也不敢催，更不敢大逆不道的弯身将他抱起——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他是师傅，哪里还能这般不敬。
    “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对他们说吗？”
    梨溶月慢慢走着，突然发问。
    心绪飞扬的左樱愣了愣：
    “我并不是她……”
    梨溶月的眼眸，又起了一丝浅浅的涟漪。
    左樱不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什么可说的，但想了想，她和他们没啥好说的，和她（原主）有呀！
    “我走了，她是不是就会回来？”
    想到这，左樱忙问。
    梨溶月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她也许，不想再回来了。”
    “怎么会！”左樱看不到他黯淡的眼眸，却是立刻就回道，“她想回来的。”
    “是吗？”
    梨溶月的脚步顿了顿。
    左樱微弯了眼：
    “因为一切已经不一样了啊。”
    梨溶月垂了下眼，再迈步行速快了许多。
    梨溶月行至湖边花树下停下，没有去很远的地方。
    左樱跟着他走，见他就这么停下，不由眨动了一下眼睛。
    “坐。”
    梨溶月转过身，仰了脸看向她道。
    “噢。”
    左樱乖乖应声，依言坐下。
    梨溶月仰着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下，垂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
    “师傅！”
    仙师这么利落，左樱属实有些意外，忙唤了一声：我还有遗言没说！
    “嗯。”
    梨溶月便停了下，先应了声，抬起的手又落回身侧。
    左樱缓了口气，这才意识到刚才叫错了：应该称仙师的……
    但这细枝末节的小事，不提也罢。
    梨溶月静静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您这样，不会有什么事？”
    左樱问，有些担心两界穿梭要付出的代价。
    梨溶月的眼神有了微微波动，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
    “不会。”
    他说。
    “真的？”
    左樱却不放心的又追问。
    “真的。”
    梨溶月耐心的又回答了一次。
    左樱暗犯嘀咕，稍微有些怀疑，梨溶月顿了顿却问：
    “你有什么话想要我转达吗？”
    左樱闻言暂敛疑虑，眼眉微弯：
    “请仙师告诉她，有人希望她永远幸福、快乐。”
    梨溶月看着她，平静的道：
    “好。”
    “还有……”左樱原想要原主代她行个约定，去看看白梅，但一想白梅和萧施在一起，原主归来定是要去见萧施的，自然也就会见到白梅，如此嘱咐倒显累赘，不过心念转了几弯，左樱还是提了一下，“拜托她去看看白梅，我不想对小家伙食言。”
    “好。”
    梨溶月再次应下。
    对原主，对白梅，左樱的遗言都交代完毕了，但看着仙师，她总疑心他们之前说的不是一个事：
    她问的是仙师送她回去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法则这种东西，不是说用就用了，一点儿事也不会有的，用的人要是受不住使用法则的后果，还不定会怎样呢。
    仙师会不会以为她问的是他这样变成小孩子会不会有事？
    搞不好他俩一个说城门楼子，一个说胯骨轴子，还刚巧搭对上了。
    “相信我。”
    梨溶月突地说，隐隐似还有些无奈。
    左樱愣了愣，梨溶月又说：
    “闭上眼。”
    “师傅……”左樱有些迟疑，“您真的可以吗？我……”
    “相信我。”
    梨溶月平静的说。
    左樱看着他如月的脸，终是依言合闭眼眸。
    梨溶月抬起了手，在她眉心轻轻一点。
    平静的湖面漾起圈圈涟漪，掉落的花瓣随波而动。
    这一瞬，梨溶月忆起了所有事。
    “后悔吗？重来一次，她不再爱你。”
    有个声音问。
    梨溶月看着她恬静的脸，暗自回：
    “原该如此。”
    一间陈设简单，风格淡雅的房间里，一个生了白发的中年女子，坐在床边。
    她面容憔悴，精神不济，粗糙的双手一垫一盖，小心宝贝的握着床上女孩的手。
    床上躺着的女孩，面容恬静，好像睡着了一般。
    女人看着女儿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女儿的睫毛动了动。
    恍惚的精神瞬间清醒，她睁大了眼，忍不住想要站起身。
    她不由自主的将呼吸屏住，怕自己看错了。
    左樱睁开眼，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女人的眼里绽出惊喜，干涩的唇瓣微微颤动，左樱看着她，张了张唇：
    “妈。”

 第150章 妈。（完）

    左樱有想到仙师将她单独留下是有话要说，但没想到仙师竟会这么说！
    “可以吗？”
    她立刻转头，惊喜的问，无暇顾及其他。
    梨溶月点头，神色淡然无波。
    幸福来得太突然，左樱完全没想到竟会这般峰回路转，忙问：
    “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用。”
    梨溶月淡淡道。
    左樱被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好消息冲昏了头脑，连对了几句才想到：会不会是我理解错了？也许仙师说的“回去”，不是我想的那个？
    “跟我来。”
    左樱正想仙师指的回去会否是回生地，梨溶月却已转身迈开步子。
    左樱怔了怔，忙跟上，心里又想：看样子没错，仙师确实是要送我回去！
    梨溶月没用特殊手段加快行速，迈着两条小短腿一步步走着，左樱一步就跟上了，看他走得怪辛苦，也不敢催，更不敢大逆不道的弯身将他抱起——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他是师傅，哪里还能这般不敬。
    “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对他们说吗？”
    梨溶月慢慢走着，突然发问。
    心绪飞扬的左樱愣了愣：
    “我并不是她……”
    梨溶月的眼眸，又起了一丝浅浅的涟漪。
    左樱不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什么可说的，但想了想，她和他们没啥好说的，和她（原主）有呀！
    “我走了，她是不是就会回来？”
    想到这，左樱忙问。
    梨溶月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她也许，不想再回来了。”
    “怎么会！”左樱看不到他黯淡的眼眸，却是立刻就回道，“她想回来的。”
    “是吗？”
    梨溶月的脚步顿了顿。
    左樱微弯了眼：
    “因为一切已经不一样了啊。”
    梨溶月垂了下眼，再迈步行速快了许多。
    梨溶月行至湖边花树下停下，没有去很远的地方。
    左樱跟着他走，见他就这么停下，不由眨动了一下眼睛。
    “坐。”
    梨溶月转过身，仰了脸看向她道。
    “噢。”
    左樱乖乖应声，依言坐下。
    梨溶月仰着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下，垂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
    “师傅！”
    仙师这么利落，左樱属实有些意外，忙唤了一声：我还有遗言没说！
    “嗯。”
    梨溶月便停了下，先应了声，抬起的手又落回身侧。
    左樱缓了口气，这才意识到刚才叫错了：应该称仙师的……
    但这细枝末节的小事，不提也罢。
    梨溶月静静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您这样，不会有什么事？”
    左樱问，有些担心两界穿梭要付出的代价。
    梨溶月的眼神有了微微波动，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
    “不会。”
    他说。
    “真的？”
    左樱却不放心的又追问。
    “真的。”
    梨溶月耐心的又回答了一次。
    左樱暗犯嘀咕，稍微有些怀疑，梨溶月顿了顿却问：
    “你有什么话想要我转达吗？”
    左樱闻言暂敛疑虑，眼眉微弯：
    “请仙师告诉她，有人希望她永远幸福、快乐。”
    梨溶月看着她，平静的道：
    “好。”
    “还有……”左樱原想要原主代她行个约定，去看看白梅，但一想白梅和萧施在一起，原主归来定是要去见萧施的，自然也就会见到白梅，如此嘱咐倒显累赘，不过心念转了几弯，左樱还是提了一下，“拜托她去看看白梅，我不想对小家伙食言。”
    “好。”
    梨溶月再次应下。
    对原主，对白梅，左樱的遗言都交代完毕了，但看着仙师，她总疑心他们之前说的不是一个事：
    她问的是仙师送她回去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法则这种东西，不是说用就用了，一点儿事也不会有的，用的人要是受不住使用法则的后果，还不定会怎样呢。
    仙师会不会以为她问的是他这样变成小孩子会不会有事？
    搞不好他俩一个说城门楼子，一个说胯骨轴子，还刚巧搭对上了。
    “相信我。”
    梨溶月突地说，隐隐似还有些无奈。
    左樱愣了愣，梨溶月又说：
    “闭上眼。”
    “师傅……”左樱有些迟疑，“您真的可以吗？我……”
    “相信我。”
    梨溶月平静的说。
    左樱看着他如月的脸，终是依言合闭眼眸。
    梨溶月抬起了手，在她眉心轻轻一点。
    平静的湖面漾起圈圈涟漪，掉落的花瓣随波而动。
    这一瞬，梨溶月忆起了所有事。
    “后悔吗？重来一次，她不再爱你。”
    有个声音问。
    梨溶月看着她恬静的脸，暗自回：
    “原该如此。”
    一间陈设简单，风格淡雅的房间里，一个生了白发的中年女子，坐在床边。
    她面容憔悴，精神不济，粗糙的双手一垫一盖，小心宝贝的握着床上女孩的手。
    床上躺着的女孩，面容恬静，好像睡着了一般。
    女人看着女儿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女儿的睫毛动了动。
    恍惚的精神瞬间清醒，她睁大了眼，忍不住想要站起身。
    她不由自主的将呼吸屏住，怕自己看错了。
    左樱睁开眼，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女人的眼里绽出惊喜，干涩的唇瓣微微颤动，左樱看着她，张了张唇：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