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郡马爷》 第1章 金人来袭 “林公子,时辰已到,再不起,就要误了吉时了。” “林公子?” “该启程了!” 卫王府派过来的宦官站在卧房外,又是拍门,又是敲窗,扯着公鸭嗓子喊了一上午,林深才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慵懒的回应了一声,起床穿上衣服下了地。 “知道了,这就起了。” 穿越三天,林深一直把自己关在卧房之中,一方面消化原主的记忆,思索在当下这个印象中不曾出现的朝代,该如何行止。 另一方面,他给自己未来的岳父写了份东西。 大周文泰二十一年,深秋,汲水城。 年轻的林秀才莫名其妙的得到了上天的青睐,竟然有媒婆上门保媒,说的是卫王府的嫡女,长歌郡主杨明月。 你要说运气好,上街能捡到钱袋子,可你见过钱袋子往你怀里蹦的么? 林秀才在汲水城中不算什么名人。 论家世,父母本是外乡迁居至此,在本地没有亲人。三年前父母相继去世后,林秀才便孑然一身了,家里连条狗都没有。 论财势,城中一座两进的小院,城外二十余亩旱地,饿不死而已。 论文名,五年前十四岁考中秀才时,倒被人称呼过一阵子神童,可接连两次乡试都没有考中举人后,便有些回归大众、泯然众人了。 就这样的,有人给拉媒保签说能娶王府的郡主,不是想瞎了心是什么? 若不是媒婆上门时有王府的一个师爷跟着,林秀才估计都要把媒婆打出门去了。 不过,问清楚不是媒婆拿他打趣,真人真事儿真愿意,没有任何犹豫,林秀才当场便答应下来。 没错,家中没有双亲,没有尊长,这事儿他自己就能决定。 长歌郡主这么一大碗又香又甜的软饭,不赶快端起来,难道等着别人来抢么? 明眼人会说,这不合常理,一定有阴谋。 “阴谋怎么了,我林秀才除了这个人,还有什么值得人家图的呢?” 也有人会问,那难道大周的郡主招婿就这么不讲究,什么歪瓜劣枣都要? 那自然不是,只是这位长歌郡主有点特殊而已。 我们来认识一下这位卫王爷唯一的女儿,当今太后唯一的亲孙女,汲水城里最娇艳的花朵之一。 不,不是之一。 唯一。 据坊间传闻,这位长歌郡主不但面容姣好,身材婀娜,而且知书达礼,温婉贤惠。 不但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都不落人后,就连诗词歌赋、算学数术,也都有为人称道的地方。 更何况,大周也与前朝有一些不同。 注意,重点来了。 大周没有外戚不得入朝为官的限制。 也就是说,只要你自己愿意,同时恰好皇帝老子也愿意,你就可以成为朝中文武百官中的一员,而不仅仅只是个外戚。 可就是这样一棵水灵灵、脆生生,吃了还有机会成仙的白菜,怎么会轮到林秀才这头猪来拱呢? 一是郡主的年龄有点大了,芳龄二十二岁。 按现代人的观念,二十二岁的女孩子,年龄不但不大,估计还有很多人觉得青涩。 只是在这女子多是十三四岁定亲,十六七岁生子,平均寿命不到五十岁的时代,超过二十岁还未成婚,的确已经算是大龄剩女。 第二个缺点,则是郡主是个寡妇。 当然,郡主这个寡妇跟别的寡妇还是有所不同。 望门寡,感兴趣的可以了解一下。 郡主原有婚约,但恰在十七岁过门前,未来的郡马得了重病。 按照夫家的意思,是想要郡主过门来冲冲喜的,但是被卫王爷和王妃给拒绝了。 王爷娇女给人冲喜? 开什么玩笑! 就算是颍川的世家大族又怎么样! 万一过了门,郡马又没了,那不就活生生把郡主坑了么。 一边~~,玩去!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婚期延后。 果然,郡马残喘了两年后,在郡主十九岁时,终于奋起抗争了一回,再不愿受病体折磨了。 从此世间多了个没过门的寡妇。 按照世人的想法,未婚夫婿挂了,再找一个就行了。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王爷家不也一样? 更何况长歌郡主连门都没过,只是定了个亲。 可郡主偏生三年没有嫁出去。 坊间时有传闻,郡主是白虎星降世,克亲! 不然为什么连门都没过,未婚夫就死了。 还有,卫王妃有了郡主之后,便一直未能再怀上个一男半女给皇家传递香火,你说是什么原因? 这个传闻,估计是郡主原婆家传出来的居多。 当然,所谓坊间传闻,最主要的特征便是没头没尾,卫王便是把牙都咬碎了,却也没办法在明面上下手去查。 于是坊间便又有了第二个传闻。 长歌郡主之所以三年未嫁,主要是她要给自己那未成亲的夫君守寡。 这个传闻,虽然没有白虎星那个传闻那么神话色彩浓烈,却恰好迎合了主流民意,倒是给郡主树立了些正面形象。 所以虽然依旧没头没尾,但明眼人都认为是卫王府流出来的,虽然卫王一直没有承认过。 当然,这些流言,林秀才是自始自终都不知道的。 很多八卦,传播时也分阶层。 说回林秀才。 郡主下嫁,还约定三天后成亲,林秀才没有丁点的意见。 虽说时间快的让人感觉有些诡异,但若是什么人都能在被幸运砸到头时还能反应过来,还要反诈app干嘛。 翻箱倒柜摸出来三十文钱,狠了狠心,又把家里唯一还值些钱的一套《四书集注》当了一两多银子,林秀才跑到街上打了二斤酒,两个菜,准备回家关起门来先自己乐呵乐呵。 没想到回家时在大门口碰到了自己的佃户张老实一家。 “老张叔,你们怎么来了?” 林秀才虽有二十多亩地,自己却不会去种的,便雇了一家佃户,自己好专心读书。 如今既不是年节,也早过了交租的时间,张老实一家怎么到城里来了? “公子,你还不知道么,金人打过来了!说是三天前已经围了顺德,有可能往我们这边厢来。县衙一早就派人去城外通知,说是要坚···,坚什么清什么···” “坚壁清野!” “对,坚壁清野。县衙让我们收拾了粮食细软,都搬到城内来住,等金人退了再回城外去。人小寻思在城内也没有别的去处,只能来求公子,还望公子收留。” “咱们的庄子就在城边,得的消息早。明天、后天,还有人要往城里来呢,到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找的到地方住下。” 张老实是个五尺多高的汉子,三十五六的年纪,一脸焦黄,右腿略有些跛。早年间曾在幽州边军做过马夫,后来伤了腿,便回到了老家汲水城,给林秀才家做了十来年佃户,还娶了一个婆娘,生了个小子已经八岁。 收留自然是要收留的,自家的佃户,而且已经找上了门。平时到城内交租赶不及回去时,还要在林家借宿一晚,更何况是县衙下了令。 只是此时林秀才听了张老实的话,一时间竟有些出神,推门便进了自己的卧房,全没想起发话让张老实他们进来,留下张老实一家三口在门外面面相觑。 “金军已经围了顺德?” 坐在既是卧房,又是书房的屋内,林秀才举起装满酒的葫芦,狠狠的喝了一口。 “这还成什么亲?” “若是金军打来,转眼不就城破了么?” 顺德在汲水城的东北方,五百多里的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是不在路上纠缠,快马日便可至。 这十余年来,金人逐渐强大,统一了漠南之后便开始南侵,但大多都是在边境烧杀掳掠一番,旋即退走。 最严重的一次,也只是两年前将幽州城围了一个多月,在各地援军到达之前退出了关外。 今年也是如此。 入秋后,金人五万兵马摸进长城,围了太原府。 好在太原城墙高城坚,金人虽然围了二十多天,但一直没有能够破城,便在朝廷援军抵达前,裹挟着城下没能躲起来的百姓退回了草原。 没想到竟是使了个暗度陈仓的计策,从东面攻了过来。 而且,速度还是如此之快,不声不响的竟然已经围了顺德了。 顺德可没有太原城那么高的城墙啊。 若是破了顺德,接下来就是澶州,再然后,便可以与京师汴梁隔黄河相望了。 若金人的目标是京师,必然要在汴梁东西两处择一地渡河,而后兵临京师城下。 甚至兵分两路渡河,夹攻京师也有可能。 这样一来,原本并不在金人攻击线路上的汲水城,就很可能会受到波及,成为金人渡河前被顺手拔掉的钉子。 若金人本身并无渡过黄河天险的想法,只是想吓唬一下朝廷,捞取最大的筹码向朝廷施压,那处于战场边缘的汲水城,就更可能成为金人立威的地方。 因为这里有文泰帝的亲弟弟! 好像无论金人做的是哪一种打算,汲水城都有很大的可能成为兵凶战危之地。 似乎,要是进攻京师的话,汲水城还会相对安全一些。 这一刻的林秀才,无比地希望金人的目标是京师才好。 第2章 接盘侠? “不对。” “无论金人攻不攻京师,这跟卫王府着急把郡主下嫁有什么干系?” “难道把郡主嫁我,金人就不会攻来了么?” 军国大事林秀才管不着,也管不了。 哪怕三天后他成为了卫王府的女婿,也只是一个空有名头的外戚,在朝中无名无职,左右不了战争的走向。 在战争消息的刺激下,他终于又注意到自己婚事的诡异之处,以前选择性忽略的的东西也重新进入了视线。 “若是金人想要拿卫王府做威胁,一个嫁过的郡主,和一个没成亲的郡主,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 “反而多了个郡马的话,朝廷赎人时还要多花上几千两银子。” “那卫王还要安排的如此紧张,似乎若不是三书六礼得一步一步来,恨不得今晚就让郡主下嫁?” “难道过了这几天,就等不及了么?” 正当林秀才抓耳挠腮也弄不明白的时候,张老实的儿子锄禾跑过来敲门。 “公子,公子,门外来了些人,说是卫王府的,给你送东西来。” “哦,让他们进来,找间屋子给他们放东西。” 林秀才随口答道。 看着锄禾的身影跑开,林秀才忽然眼神一动。 “孩子?” “孩子!” “是不是郡主有了孩子?” “难道说,是因为郡主与人有了私情,已经珠胎暗结,掩盖不住,才不得不下嫁与我?” “不会不会,郡主如此品貌端庄,高洁雅致之人,怎会做出如此肮脏龌龊之事!” “可若不是如此,为什么卫王府对婚事催得这么急,甚至就连男方的事儿都一并操办了?” “那也不对。若是因为郡主与人有了私情才不得不如此,那直接与那男子成亲不更是水到渠成。你林家家徒四壁,人家就算再不堪,还能比你更不堪到哪儿去?” “······” 林秀才越想越觉得头脑不清,一片混乱。 一时觉得天上有一顶巨大的绿帽子正正的朝着他落了下来,躲也躲不开;一时又觉得王府不会如此,定是有别的原因;一时又在想若果真是如此,将来又该如何对待自己这个便宜儿子,等将来自己在王府站住了脚,要不要找出那个人,加以······。 惊、惧、羞、愤、悲之下,竟然将葫芦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醉死了过去。 ······ 作为快速反应部队的军医,林深对于打仗并不陌生。 服役十三年,除了在学校以及刚毕业之后那两年,剩下六年的时间,基本上都跟打仗有关。 军医大学毕业后,虽然几乎所有同学都有军籍,但大部分都被分配在了城市里的数字医院,一辈子都不会有摸枪的机会。 只有林深所在的医院,作为快速反应部队的组成单位,所有的文职人员也都按要求参加了一定程度的军事训练。 这给林深打开了一扇通向儿时梦想的大门。 原来一直以为这辈子手里就只能拿手术刀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摸枪。 还是各种抢。 林医生直接向医院申请进驻连队卫生所,就奔着能跟着一起训练。 从此,长短武器,大小车辆、擒拿格斗、伞突索降,别的兵练的,他也都跟着练一练。 就算达不到兵王的标准,好歹要练到平均水准。 是不是真的达标,也没人考证过。不过医疗官能按照特战队员的要求来训练自己,对于部队训练气氛的提升还是有极大的帮助的。所以有些不那么危险的任务,林深也曾经作为二线接应人员参与过。 这些,都成为了林深转业后跟人喝酒吹牛时让人羡慕不已的经历。 一张口就是“你开过武直二零么?” 要是在座的有美女,又恰好对这些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得,这次准能喝大。 然后说不定就会发生一些无法详细描述过程的事情。 比如,醒来后发现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 可这次当林深喝醉醒来,发现不但没有睡在自己的床上,甚至也不是睡在酒店的床上时,也不禁手足无措,傻愣了半天。 好在,前身的林秀才把自己关在房中买醉,身边没有一个人,才不至于在惊慌失措之下漏出什么马脚。 穿越了么? 小说里的情节投射在了自己的身上。 屋内的摆设,身上的衣服,低矮昏暗的房子无一不在向他展示着这是另一个时代,一个早已经过去,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时代。 更别说脑海中还残留着的,林秀才喝醉之前执念中的纠结。 郡马? 就是亲王的女婿。 应该说,这开局还算不错。 最起码要比某些投身在贫困之家孩童身上,还得头悬梁锥刺股十来年的哥们强得多。 只是喜当爹这事儿······。 与林秀才认为受到了侮辱不同,林深只是觉得有点腻歪。 就知道自己以前不干好事儿,老天爷憋着劲儿找回来呢。 好在林深比以前的林秀才强得多的是,他的神经更粗大一点。 后世这种事情见的多了。 就连他自己,虽说没弄出过人命,但露水的姻缘也做过不少。 更何况细论起来,明明算是自己抢了别人的女人。 哪怕将来跟郡主过不到一起和离了,郡主要去找她的第一个男人,好像也是自己占了便宜。 你看,只要观念一不同,一件事情马上就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林深的想法如果传出去,不但是有辱斯文,而且肯定惊世骇俗。 (林深:“嘿嘿,我肯定不说,我又不傻。就算有人猜到我也不承认。”) 唯一需要顾虑的是,金人这次来势汹汹的攻打,好像还真的有点麻烦。 在另一段历史中,金人曾两次攻打大宋的东京汴梁。 第一次东京保卫战的结果与后世的外族入侵类似,割地赔款。 而第二次的东京保卫战,金人不但攻下了汴梁,还掳走了两个皇帝之下,嫔妃、朝臣甚至教坊乐工、技艺工匠等等不下十万人,搜刮堪舆图册、宝物法器无算。 就此结束了一个朝代。 这个世界中又发生这样的事情,颇让林深觉得头疼。 刚刚才要抱上王爷的大腿,难道马上就要前功尽弃了么。 且不说要不要跑到长江南岸那边重新开始,兵荒马乱的时候,谁知道从哪儿飞来的一支冷箭就能要了人的命。 不行,要保住自己软饭的饭碗儿,就得保住郡主。 光保住郡主还不行,还得保住他爹。 光保住郡主他爹也不行,最重要的是要保住郡主他爹的地位。 那就不能让大周朝完蛋了,起码不能现在就完蛋了。 林深甩了甩头,停下了思绪。 想得有点远了。 如今自己连敌我双方有多少兵马,大周各地多长时间能组织起援军,甚至连汲水城内有多少人,又有多少粮草,若是被围了能坚持多长时间都不知道,还想着去拯救自己的岳父老爷子? “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林深脸上露出了苦笑。 “不过倒是可以根据以前看过的古代战役介绍,结合自己在部队里学过的那些,写一篇《守城方略》出来。” “最起码,先把这个汲水城保住。” 第3章 王爷要见你 一连三天,林深把自己关在卧房之中,不停的奋笔疾书。 三天后,一篇仅仅两千余字的《守城方略》新鲜出炉。 倒不是有多难,实在是写毛笔字要了老命。 林深的毛笔字功底,只有小学三年级那一年艺术课的水平,算是知道怎么握笔,怎么运笔。 其后,便再也没有摸过。 大学毕业之后,更是连钢笔都几乎给扔掉了。 让连开处方都已经用上电脑和打印机的林军医,操着一支竹管一分钟一个字连写三天,差点把他累吐了血。 还好时间掐的还可以,昨晚挑灯夜战,终于写完了。 窗外,张老实正在与人聊得热烈。 “不是我吹牛,不管是北地的骏马,大宛的良驹,还是河曲马、利川马、甘孜马,只要能让我看看蹄子印,就能辨出个八九不离十······” 张老实不算武人,不过在边军里做马夫,经常与那些大头兵厮混,很有些武人的做派,跟卫王府派来的护卫倒是能说到一块去。 三天前,林深刚刚答应下来卫王府的婚事,晚上王府就派来了一队人马,把林家小院上上下下看护起来。 毕竟随着城外的百姓撤入城内,金人入侵的消息传的遍地都是,一时间满城都是无头苍蝇般乱糟糟窜来窜去找地方住的人。 林家虽穷,却也有一个院子几间房子。更何况,为了迎亲时的体面,王府可是先置办了不少东西放在林家。 万一闯进来些穷凶极恶之徒,扰了郡主的婚事,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吃罪不起了。 你别说,这二十几个护卫一进来,连林家所在这道巷子都安静了许多,巷子里这些天偶尔窜进来的闲人一个一个被赶走,邻居们回家都放轻了脚步。 倒显得与别的胡同巷子不在同一座城里一般。 不只是护卫,王府就连下人也派过来几个,把林深的衣食起居都伺候了起来,也不知道林家这小小的院子,怎么能住下这么多人。 但林深却懒得理会这些,或者说,他根本没空考虑这些问题。 只要这些人别有事没事就进来打扰,让他安安静静把想写的东西写完就成了。 扭了扭脖子,又捶了捶腰,活动一下伏案三天已经僵硬了的肩膀,林深看向了刚刚拍门的太监。 太监姓王叫王千,四十来岁的年纪,白面无须,一身红色的锦袍,来的时候有人介绍说是卫王府内院副总管。 后世见多了男人光溜溜的下巴不留胡须,王千进来后,林深并不多以为意,只是随着王千开口,林深还是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与电影电视中的配音演员捏着嗓子给太监配音不同,总体来说,王千平时说话时的嗓音还是略微偏男性一些,只是偶尔才会变得尖细高亢,比如说现在给林深道喜的时候。 “林公子,呀,错了错了,应该是郡马爷。” “奴才给郡马爷道喜啦~。” 王千边说边行礼,“啦”字拉出了长音,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林深从凳子上跳起来打了个寒颤。 强忍着一脚把他踹出去的冲动,林深冲他摆摆手。 “免了免了。” “王总管,我这个郡马是怎么来的,你清楚,我也猜到了,就别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了。” “今儿晚上拜了堂,还指不定能不能入得了洞房呢。” “王府把婚事安排的这么急,定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你要是得空,还是跟我说说这后面,王爷到底怎么安排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林深虽然自诩有一肚子主意,甚至为了保住卫王,还写好了一份《守城方略》。但王府要他这个郡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就像前身林秀才想的那样,给他来个喜当爹?总得先问问清楚。 虽然他不认为王千敢在拜天地之前就把真正的原因告诉他,甚至拜天地之后会不会告诉他都不一定,但多问一句又不费什么事儿。 万一王总管脑子抽抽了呢。 “这个奴才可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敢多嘴。” “奴才的任务就是把郡马爷伺候好了,安安稳稳的接郡主上了轿,拜堂成亲。 “若是真有什么安排,王爷到时候一定会亲自跟郡马爷交代的。” 果然,王千不管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多说,反正是笑呵呵的回避了林深的问题。 不过林深总觉得王千最后一句话说的好像有些问题,难道找个女婿来当接盘侠这事儿,还得王爷亲自来说么? 他能抹的开这个脸? “郡马爷,时辰眼看快要到了,要不要先用膳。奴才再让人去准备洗澡水。” “行,你安排。” 王总管一招手,四个王府派过来的的婢女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在林深面前的小桌子上摆了个满满当当。 回春楼的羊肚儿,齐月斋的醋鱼,五方院的松枝口蘑,醇香阁的素炒三鲜······。 (不能再写了,口水流出来了。) 吃过饭,洗了澡,又换了一身里外衣服,穿上新郎官的吉服,带上簪花的帽子,林深对着婢女端着的铜镜左右照了照。 嗯,活脱脱一个蚕眉星目、粉雕玉琢少年郎。 白绢制成的贴身里衣,套着朱红的中衣和下裳,外面是绯红色的敞袍,烫金的吉祥云纹图样看起来既庄重又喜庆。 头上是一顶黑色烫金两侧簪花的乌纱帽,脚下也是绯红色的厚底官靴,另有一条镶嵌白玉的玄色带子扎在腰间,整个人看起来既俊逸又挺拔。 除了清瘦点,比前世那个转业后没多久就大腹便便的自己看起来帅多了,也白净多了,似乎个子也高了一点。 虽然陌生的脸庞让自己还有些不大习惯,不过无所谓,脸色是给别人看得。 “若非我是个男子,也一定要让人来找你提亲。” 用手指着镜子中的自己,林深朗声说到,惹得一帮端着铜镜的婢女错愕后纷纷回过头去,掩嘴偷笑。 “走,迎亲。” 早已准备好的响器班子顿时敲打起来··· 迎亲的过程无需赘言。 虽然整个卫州城还处在金人南侵的重重重压之下,也偶有消息说在哪里哪里发现金人探马的踪迹,但毕竟金人还没有真正的杀至城下。 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城内已经逐渐的安定下来,林深和长歌郡主的婚事也是进行的热热闹闹。 新人成婚的院子是一个五进大院,还是卫王爷给两人准备的。 虽说院子不小,却依旧是宾客如潮,摩肩接踵,前三进里几乎都塞满了人。 不过除了林秀才读书时的听涛书院山长杜夫子,和点了他秀才的汲水县令魏大人,其他王千介绍的宾客,林深一个也没记住。 这倒也不能怪林深,虽说在部队有锻炼记忆力的训练项目,但他此时哪有心思静下心来一个一个去辨别。 倒是听了一耳朵的这个同知那个通判这个指挥那个校尉的,可转回头再看时······ 呵呵,还是跟着王千继续去敬酒。 第三进院子正堂和左右厢房中十几桌走了一圈,虽说宾客都自矜身份略微端着一点,没有人故意去灌王爷女婿的酒,而且此时的酒度数也低,似乎跟东瀛的烧酒差不多点。可十几桌走下来,照样喝的林深有些醺醺然。 正想找个地方喝杯茶缓缓,一个王府下人跑过来,趴在王千耳朵边说了两句,王千便拉着林深走到一边。 “郡马,王爷要见你。” 第5章 好算计 “岳父大人,既然情况如此危急,那明早咱们一起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天战略性的撤退,是为了明天雷霆万钧的反攻。” 林深原本还沉浸在卫王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他的情绪中,听到卫王安排他天亮就走,也不禁有些惊讶。 怀里还揣着自己写的那份《守城方略》呢,早知道能拍拍屁股走人,还费那劲干嘛,累的手脖子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无旨,亲王不得擅离封地。本王不能走,否则就算躲过了金人,朝中也免不了治我个擅离职守,藐视君父之罪。” 虽然被林深所说的新鲜词儿吸引了注意力,卫王也只是诧异了一下。 匆匆解释了不能走的原因,卫王又拿出一封信交给林深。 “这封信你藏好。” “到了洛阳城,你到城西石匠坊李家巷,找一户姓罗的人家,那是王妃乳娘兄长家的姻亲。” “把信给他们,他们自会确认你的身份,将你好好安置。” “你这次走,需要轻装快马,我就没准备太过沉重的东西。除了几套衣物,就是二百两金叶子。” “对了,昨天还整理出来一些田亩、铺子,还有宅子的地契,都是江南金陵、姑苏几处地方的。全是本王就藩之后,这些年和王妃一起,一点一点给郡主置办的嫁妆,在内务府没有登记,你全都带走。” “本王看得出来,你这孩子是个有主意、有担当、也能拉的下脸的人,郡主跟着你吃不了苦。” “只是为人父母,总希望儿女过得好些。拿着这些,万一这卫州城最后守不住,或是京城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你和郡主也算是有个退路。” 卫王说的仿佛托孤,可林深却没察觉卫王最后一句话中的深意,只是直觉中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岳父大人,这怎么好意思。郡主的嫁妆,您给了郡主带着就行,交给我,这于礼不合啊···” “王妃和郡主走的时候,已经带了一些,只是那些在内务府都有备案。” “哦,王妃和郡主走的时候····,什么,王妃和郡主已经走了?” 林深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卫王。 “怎么,贤婿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是,是,我已经猜到了······。那什么,我是想问,王妃和郡主是什么时候走的?” “哦,就在半个月前,本王已经派人,悄悄把她俩送到洛阳了。 林深私下里轻轻掐了自己一下。 沉住气,别慌,镇定。 这应该就是卫王所说,对不住自己的原因了。 可还是不能解释,卫王为什么这么着急给郡主招婿。 不过,林深隐隐觉得,前身猜郡主未婚先孕,估计是猜错了。 现在的官道,可不是后世铺了沥青的高速公路。现在的车也不是后世那加了什么悬挂、什么减震的轿车。 若郡主真的是未婚先孕,这一路不管是骑马还是坐车,几天时间,有多少孩子也得给她颠下来,哪儿还用得着找个郡马来遮掩。 她总不至于是坐轿去的。 不过,自己猜错这事儿,不能让卫王看出来。 否则若是让卫王知道他猜的是郡主未婚先孕,说不定马上喊卫士拿刀进来砍了他。 “王府有些消息渠道,还是要比民间快一点。” “金人攻真定的时候,本王就觉得金人这次似乎与以往不同,当时便让人将她俩送走了。” 说到这里,卫王颇有些自得,踱到了林深的身边,在原来的座位上坐下。 “你和郡主成婚的消息,前天本王派快马送往京城,严令他们今天下午必须送到内务府,不得早,也不能晚。” “算的就是他们哪怕插上翅膀,也没办法赶来阻拦,只能眼睁睁的吃了这个哑巴亏。” “哈哈哈,哈哈。” 这又是个一个信息,林深觉得离揭开自己成婚的秘密又近了一步,可能马上就能看到真相了。 可自己结婚竟然还有秘密,而且自己还不知道! 怎么那么别扭呢,就像揣了二十五只小老鼠一样,百爪挠心啊。 忽然,卫王像又想到了什么一样,紧紧的抓住了林深的手,面色狰狞的对林深慢慢说道。 “你到了洛阳后,若是有人逼着你与郡主和离,无论对方是谁···” “你听明白没有,无论对方是谁,本王希望···” “卧槽,这死胖子怎么这么大的劲儿,抓的老子的手都快断了。” 林深看着卫王的脸色,一边吐槽一边赶快从椅子上跳起来。 卫王把话说成这样,傻子都知道这是让自己表决心呢,那还不赶快。 “但是他为什么说会有人逼着我跟郡主和离?” 林深一边指天盟誓,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着。 这应该又是一条信息。 一番话说完,卫王和林深都又暂时陷入沉寂。 林深在细细理着自己获得的几条线索,不停地从各个角度推断,为什么卫王要火烧眉毛一般的把郡主嫁了。 有人不希望郡主成婚。 不希望郡主成婚的人在朝堂之上。最起码,是在内务府里,也就是说,皇族内部。 卫王一边把郡主悄悄的送到洛阳,甚至通过王妃乳娘家拐弯抹角的关系也要隐瞒郡主的行踪。另一边却又大张旗鼓的把郡主成婚的消息报到内务府,摆明了就是想让人找不到真正的郡主,又让所有人都知道郡主已经成婚。 在林深的上首,卫王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对面。乍一看似是要穿透了墙壁看向庭院深处,仔细一看却是没有焦点。 虽然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但双手略发白的皮肤和尽显的青筋,却向外界透漏着卫王此时心情绝不平静。 “一帮没卵子的家伙,竟然下贱到用一柔弱女子去换取朝堂的安危。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 “本王偏不叫你们如意,偏要把我的女儿留在大周……” 听着卫王的喃喃自语,林深忽然间福灵心至。 “和亲!原来是和亲。” “卧槽,这下全都通了。为什么卫王急着把郡主嫁出去,为什么还要大操大办,把郡主的婚事弄得满城皆知,又为什么害怕有人逼我跟郡主和离,这一下子全都通了。” 金人南进,朝堂抵挡不住,便想用和亲之法暂时退敌。 文泰帝没有女儿,朝中唯一的公主便是文泰帝和卫王的亲姐姐郧阳长公主。 可是长公主已经小五十了,即便是没有成婚,人家金人也得要才行啊。 公主不行,那便郡主。 林深不知道宗室中这一辈儿到底有多少适龄的未嫁郡主,但长歌郡主杨明月可是跟皇帝血缘最近的一个。 亲侄女么! 这一层关系一说出去,金人肯定也知道影响力与其他的郡主不同。 而且,长歌郡主还有一层身份与别人不同。 望门寡,白虎星。 这要是嫁过去,直接把金人的可汗克死,那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当然,白虎星一说,林深是不清楚的,可望门寡这个名头,他还是知道一些。 就算从恶心金人的角度出发,估计朝中也会知道怎么选择。 真是好算计啊! 第6章 有内幕 “岳父大人,我好像听说和亲之人,都是在民间招募,由天子收为义女,再以公主的身份嫁过去?” 虽然林深几乎已经确定自己揭开了这个秘密,但没听见卫王亲口承认,还是心里不太踏实。 眼珠一转,又来了一次旁敲侧击,却没想到吃了卫王一记白眼。 “你以为金人都是傻子?” “别说民间女子,就算本王那些稍远一点的叔伯兄弟家的郡主,人家愿意不愿意都还在两可呢。” “如今不是人家求着我们和亲,是我们伏低做小上赶着去添人家的腚沟子,哪敢随便找一个女子去糊弄人家。” “哼哼,一个个也都算是七尺男儿,名教弟子。一说起什么事儿都是滔滔不绝出口成章,之乎者也,经史子集,都他么一个比一个熟。可一碰见打仗,还没怎么滴呢,就已经跪下了。” “真是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脊梁骨都折了。” “老子他么的羞与为伍!” 卫王越说越快,越说越气愤,越说声音越大,脏话乱蹦吐沫星子乱飞,到最后连“本王”都不说了,直接上了“老子”。 “我勒个去。我这岳父听说也是一个读书人,没想到还有如此的粗俗一面。” “不过,真他么对我的脾气!” 林深终于确定自己这次再没有猜错。 确实是因为和亲,卫王才着急要把郡主给嫁出去,却听到卫王说着说着直接开骂,不由得在一旁眉开眼笑。 却冷不防卫王又将矛头对准了他。 “若是你敢与明月和离,老子······” 卧槽。 林深马上懂了。 朝中若想用长歌郡主去和亲,郡主必须单身才可以,不论未婚、离婚、还是寡妇。 反正金人那边没什么讲究。 可现在明面上,郡主已经成婚,那朝中就只剩一条路,逼他俩和离。 因为哪怕是自己死了,卫王也可以用郡主守节的名义,拖上那么两三年。 逼寡妇再嫁可以,但逼还在守节的寡妇再嫁,就不怕走在街上被人扔烂菜叶子臭鸡蛋么? 所以卫王才在刚才交代的时候,叮嘱了一句“无论对方是谁”。 而刚刚最后,则已经变成赤裸裸的威胁。 估计如果有人威胁或者利诱自己跟郡主和离,而自己又稍微有那么一丝的意志不坚定,估计卫王爷都不介意让自己“暴病而亡”。 在卫王如刀子一般的目光下,林深很快就沁出了一头冷汗。 “请岳父放心。既蒙您老人家不弃,将郡主下嫁于我。小婿唯有竭力去维护郡主的安危。哪怕是一死,也绝不会让郡主去蹈那火坑······” ······ 黄昏,汴梁城,某处大院子里。 礼部侍郎柴元干穿堂过院,直接来到后宅主人家的书房门前。 通报后,两旁的丫鬟打起门帘,柴元干微微低头,从帘下钻入屋内。 “老师,刚从内务府那边传来消息,长歌郡主今晚便要成亲。” “哦,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卫王不会舍得郡主。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迅速,只几日的时间,便给郡主找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了么。” 书案后,一个身着常服,面容清瘦,须发皆白的老者扶案缓缓站起,柴元干赶忙上前搀住。 白发老者挥了挥手,示意柴元干松开自己,从书案后走了出来。 “你可知郡马是什么来历?” “从宗人府玉碟誊录来看,郡马姓林,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只是卫州府汲水县的一名秀才,父母双亡,在当地也没有亲族。” “只是一个秀才么,还是个孑然一身的秀才,杨霈好算计啊,好算计!” 老者捋了几下长须,摇了摇头,旋即又哑然失笑,吩咐道。 “明天你准备一份礼物,以你的名义到汲水县,送给这位林郡马。哦,再让人留意一下这位郡马身边防护如何。” 身后的柴元干上前两步,目露疑惑问道,“老师可是认为,金人会对这位郡马不利?” “不止是金人。朝中有些老眼昏花看不清路的蠢货,怕也会做如此之想啊。你让人送礼物过去之后,便想法子留在这位郡马的身边,若是遇到危急之时,便想法子施以援手。” “这是为何?” 柴元干很是不解。 “卫王与我们不是一路,如今他嫁女,更是破坏了老师您和亲的提议,你怎么还上赶着······” “哈哈哈哈。” 老者大笑了几声,才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了柴元干一眼。 “元干,长歌郡主这盘棋,不止是我们在走。和亲虽是我的提议,却不是我真正的想法。朝中属意和亲的大有人在,老夫我只是占了个先。如今,我们这位卫王爷已经应了一手妙棋,这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郡马有个闪失。否则,郡主这盘棋可就下不下去喽。朝堂上就就只能另开一局了。” “所以老师一方面提议和亲,一方面又派人把消息递给卫王。”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众多,你以为我不派人,卫王爷就得不到消息了?咱们这位卫王,虽是十几年前就去了封地,可朝堂之上的耳目却一直没断过,老夫也就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可是老师,就算我们派人守在这位林郡马身边,但汲水城离澶州不远,万一金人大举攻来······” “金人这次闪电般南下,绕过幽燕,六日便下真定,如今又围住了顺德。看似来势汹汹,但以老夫估计,其气已泻,其势已疲。所剩者,无非是想趁着黄河结冰之时,伺机围猎京师而已。” “如今各地援军均已开拔而来,旬日可至。是战是退,金人统帅完颜花卜开也算名将,不会看不明白。” “况且,卫王爷没那么死心眼。无旨不可擅离封地,说的是亲王,可没说郡主和郡马。老夫料定,郡主成婚后,卫王一定会把他们送过黄河,只是不知会送往京师还是洛阳。想来······,应该是洛阳的可能更大,你的人还要尽快。” “是,元干明白,弟子这就去办。” 相同的景象在汴梁城内多处上演。 就像老者预料的那样,郡主成婚的消息在汴梁城内传开后,林深忽然间成了好几方人马的目标,想杀他想救他的均有。 甚至还有几个二代,一番饮酒嬉闹之后,竟然约定要结交他,理由······,很下贱。 而此时的林深,正在汲水城郡主府的后宅中,摸出了自己写的那份《守城方略》。 “岳父大人既不愿与我一同撤离,那便不如将这汲水城好好经营经营。” “如今城中兵卒虽然不多,但城外百姓撤入城内后,城中已不下二十万人,青壮男子不下三万。这些人好好组织组织,未尝不可打上一场漂亮的保卫战。” “小婿不才,平时也读过一些兵书战策,曾假想这汲水城若是被围,又该如何来防,怎样来守。” “这几天闲来无事,便写了这份《守城方略》献与岳父,定能助岳父一臂之力。” 卫王闻言两眼一亮。 刚刚就觉得这个女婿有诸葛之才,没想到对兵法还有研究,这次还真是捡到宝了。 赶忙伸手接过,借着身边的灯火匆匆一翻,就是眉头一皱。 凭着这一手不堪入目的字体,这个女婿竟然能考上秀才? 看来,有内幕啊! 第7章 两个实在人 留下卫王一个人在里面看林深写的方略,林深闪身从厢房出来,走入院中。 别看东西是自己写的,多看两遍照样想吐。 “呼~” 虽然从后世而来,人人平等的观念早已深刻的印在骨子里,可卫王身上上位者的气息,还是会带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林深仰起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天色已完全的黑了下来,院中也早已掌起灯火。一弯淡月远远的挂在天上,清辉似有似无。 郡主火速成婚的秘密终于揭开,自己却已经入了局。这不能怪前身,毕竟换了自己,也会义无反顾的签下那份婚书。 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希望自己写的东西,能保住汲水城不被攻破。 当然最好是金人不会来攻。 不过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准,还是脚踏实地一点。 林深又转头,看了看厢房中正硬着头皮看自己写的《守城方略》的身影。 若是以亲缘关系来算,这应该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关系最近几人之一了。 谁又能知道,万一自己被人威胁或利诱与郡主和离的话,第一个要杀自己的也会是他,而自己却偏偏想保住他的命。 “真他么搞笑。古人玩的都这么野么,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祖母的。” ······ 吐槽归吐槽,该做的准备一样也不能少,把《守城方略》给卫王的同时,林深就已经迅速计划了第二套方案。 王千还站在厢房门前静静的守着,林深一招手把他叫到了一边。 这个王府的内院副总管,看起来应该是卫王的心腹了。 刚才跟卫王聊那些私密事情时,全程都只有他一个人在门外守着。 别看他送茶出去之后关了门,可卫王和林深交谈时,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 就凭现在这建筑水平,这隔音条件,这窗棂,这门缝······ “老王,跟你商量个事儿。” “郡马爷,您抬举奴才了,有事儿您只管吩咐······” 没有刻意的选择,可两个人所站的地方恰恰就是院中灯光的盲区,而月亮又恰好被一片云挡在了后面。 林深一边说,王千一边点头,还一边用手比划着什么。 两人交头接耳的样子,恰好像极了两个居心叵测的人在黑暗中计划着什么阴谋诡计。 “这个事儿,王爷指定不能同意,所以千万不能叫王爷知道。” “郡马爷放心,若真到了那一步,奴才自会按郡马爷的吩咐,把事儿办的利利索索。” “行了,你办事儿,我放心。哦,对了,给我找个屋子,我歇息一下。” “哦,郡马爷不去洞房么?” “郡主不在我去干吗?再说,明天一早就要走,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今天晚上得不了闲,我就是找个地方醒醒酒。” 今晚虽说是郡主大喜的日子,可没几个人知道郡主不在,行礼用的是替身,而且替身现在应该就在洞房里。 洞房只是行礼时的叫法,实际上就是郡主的卧房。 这时候林深要是进去歇息一下,哪怕只是一会儿,落在人眼里,就是“郡主”跟郡马已经“洞房”了。 这里可是郡主府,郡主是唯一的女主人,今天林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将来肯定会一五一十的都传进郡主的耳朵里。 若是让郡主认为林深跟别的女人在自己的床上研究人生奥秘,再大度的女子也难免醋坛子翻掉。 现在林深还没跟郡主见过一面,郡主心性如何都是道听途说,还是谨慎点好。 谨慎点好啊! 王千笑了笑,不再多言,招手叫来一个人,吩咐带着林深找地方休息,自己依然站在厢房门口,守着看东西看到快要吐血的卫王。 ······ 这一夜确实很忙。 卫王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两千多字的《守城方略》一字一句的看完。 中间有数次,卫王都恨不得就着旁边的灯上的烛火,把手上的东西烧掉,却又实在有些舍不得。 这份《方略》,是在一尺见方的书札纸上写就。 初看时,每页约有二十来字,字如幼童初提笔,虽生疏却也用心。 翻过几页,却又每页四十来字,写的便像乌鸦振翅、螃蟹乱爬。 再过几页时,却直接涨到了每页八十余字,写的就像冬天的枯枝,疏影横斜。 卫王却不知道,林深最后实在是被毛笔难住了,干脆挑了一只细的,拔掉笔头,直接来了个软笔硬写。 这些都还不算,有很多的字体,林深直接写的就是现代的简体字,让卫王爷看的时候连猜带蒙,恨不得呕出三升老血。 好在,整个行文通篇白话,叙事直接,结论明确,完全不是古文那种精炼文绉的风格。 遇到认不出来的字,上下文一连贯,卫王也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这才没让老岳父高血压犯了嘎过去。 卫王看完之后,略一思索,便吩咐招卫州府的府尹、卫州卫的指挥等一众文武官员到王府议事。 平时请个人,总要等上个把时辰,今天这些人全都在郡主府第三进的院子里呢。 卫王爷刚看到第三页的时候,就立即让人知会了众位大人,等一等,不急着结束。 结果方便了王府的下人。 卫王没有拿出那份方略。 倒不是给女婿藏拙,实在是那东西没法儿面世。 一旦出现在众位大人面前,不说林深,就连汲水县的魏大人都得名声扫地。 林郡马是位秀才,这可是众位大人全都知道的事情。 一看这手字,呵呵,就这? 卫王自是认为自己的女婿是有才的,晚上一番话和怀中揣着的东西,都让卫王坚定不移。 原本只是情急之下拿来应急,没想到捡了块金子。这让卫王沾沾自喜的同时,连带着竟然也高看了魏大人一眼。 能坚持把林深写的东西看完就已经不简单,老魏竟然还能从他的文章中看出点儿东西,点了他的秀才。 魏大人是个实在人啊! 魏大人恐怕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是这样入了卫王的眼,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一夜,林深也没怎么睡踏实。 先是和明天随行的护卫见了面,了解了行程和一路上的安排。又叫来了张老实一家,告诉他们自己明天就要启程前往洛阳,询问他们是留在汲水还是跟自己一起。 张老实几乎不用考虑,便做出了决定。 原本的主家一步登天,成了王爷的女婿,自己虽不能鸡犬升天,但做个郡主府的马夫还是绰绰有余。 儿子锄禾年岁已经渐渐大了,将来给主家当个书童······ 就算做不了书童,当个小厮总行了。 就算是跟着自己学学,将来做个马夫,也好过在地里刨食儿,看天吃饭。 主家是个实在人,亏不了自己的。 第8章 敌踪 沈良总觉得郡马有点不大像读书人。 大周的读书人因为总是坐在案前读书,大多面色苍白,后背略显佝偻,走路的时候爱跺四方步,看起来就像鸭子一样。 又因为读书太费眼睛,他们看远处的景物时,总是爱把眼睛眯起来。 新郡马虽然也是面色白皙,但看起来视力还好,不管是看远还是看近,总是眼神犀利,目光炯炯。 十九岁的身子虽然没有多少肉,可却反而能看得出来是个大骨头架子。 一行一站,腰背总是挺得笔直,便宛如一棵青松一般。 这气势、这姿态,沈良只在跟着王爷到护军营时,在那些百战老卒身上见到过。 怎么说来着,渊渟岳峙。 还有,在林家小院时,郡马三天都没怎么出屋,一直窝在自己的卧房里。 昨晚成亲之后,今天早上竟然不到卯时就起来了。 若不是下半夜值夜的护卫跑过来回报,他都不知道郡马早起没干别的,只是围着东城的墙根来回跑了小十里地。 可别看只是小十里地,把跟着他的三个兄弟累的像狗一样,还有一个直接跑吐了。 可若说这个郡马之前有过从军或者习武的经历,明明之前王府调查的一清二楚,就是一个在汲水城土生土长的秀才。 即便是因为父母双亡,家庭贫困,有些活计需要他自己动手。但只是做过普通体力活儿的秀才,能把王府的护卫跑吐喽? 最让沈良不可理解的是昨天晚上。 昨晚全府的人都在喝喜酒,沈良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已经接到通知今天一早就走,但除了有值夜任务的兄弟,其他人便是多喝两杯,也误不了事儿。 只是没想到喝得正酣时,郡马爷来了。 与他们一起喝了三杯酒,说了几句话,便把沈良叫到了一边,详细询问了从汲水到洛阳的行程。 路上一共有多少里,需要走几天,在哪儿渡河,在哪儿打尖,每天走多远休息一次,哨探有几队,放出多少里······ 事无巨细一一问到。 让沈良更觉得郡马这是在布置行军打仗一般。 有好多细节,还是在郡马的提醒下才想到······ 沈良是卫王府的护卫头子之一,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脸络腮胡子。 郡主大婚,卫王便把他这一队人编进了郡主府。 进入林家小院保护的,也是他们。 沈良跟在卫王身边已经十五六年,虽算不得卫王的绝对心腹,也是王爷能够相信的几人之一。 作为护卫首领,自是要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 看着面前缓缓经过的乘坐王妃和郡主的马车,沈良又想起临别时,卫王告诉自己的一番话。 “这一路上的行至,都听从郡马的安排。” “务必要保证郡马的安全。” “还有,跟紧了郡马。这一路上,甚至到了洛阳之后,若有外人接近郡马,务必要查清楚来历。” 原本沈良只是以为,这是王爷看郡马年轻,之前也只是一名秀才,未在官场行走,不辨人间险恶,所以才让自己跟在身边探查一二,时时提醒。 直到发现有人试图用武力威胁郡马与郡主和离后,沈良才发现原来王爷的真正用意。 ······ 差不多到了辰时末,上午的九点钟了,林深一行才出了汲水城。 为了避免金人前哨趁清晨视线不好时突袭夺城,汲水城夜间不但加强了城墙上的巡视,还将早上城门开启的时间延后了一个多时辰。 只有站在城头守卫的兵士终于能够看清城外五里范围的时候,城门官才会下令开门。 随着太阳的升起,夜间生起的雾气开始慢慢的消散。 但晨起的日头但并没有表现的多么热情,懒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完全体会不到什么温暖。偶尔有风吹过时,甚至还能让人禁不住的打个寒战。 出城之后,一行人放马儿快跑了一阵,直到官道不再平坦,逐渐颠簸的厉害时,才拉紧了缰绳,让速度慢了下来。 骑马虽然不惧什么颠簸,但后面的大车上还坐着“王妃”和“郡主”,整个队伍里知道两人身份的没有几个。 骑在马上,林深稍稍提起缰绳控住马速,一边放松着刚才夹马腹用力过度有些酸痛的双腿,一边有些后悔早上的五公里。 不是说一定要立刻加强锻炼什么的,而是林深估计一路上可能不会太平,想试试这副身体的极限在哪里,却偏偏把白天还要骑马给忘记了。 草率了。 前世在部队什么都学过,偏偏没学过骑马。若不是后来退伍后跟着生意伙伴去马场凑过几回热闹,刚才疾驰时有几次说不定就会摔下马来。 好在自己的适应能力还算可以。 现在不算是新司机,不,新骑手了! 林深的胯下是一匹白色的母马,相对温顺,再加上前后左右均有人护持,所以虽然动作看起来还显得有些僵硬,但基本上已经能够跟上整个行进的队伍,不至于让人特意慢下来等他。 就是有些脱力而已。 这次前往洛阳,虽说只有几天的路程,但能不能平安抵达,还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 只不过对于卫王来说,为了给外界一个郡主成婚后才撤往洛阳的印象,林深他们就必须出城。 只要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城,那再找寻一个合适的时间,让郡主以妇人的身份在洛阳出现,对卫王来说就万事大吉。 置于林深是否能安全的抵达洛阳,是否能够顺利的与真正的王妃和郡主回合? 如果没有昨夜的一番交谈,卫王是根本不会在意的。 甚至可能在卫王心里,最好林深他们一行能够遇上什么不测,从此在这个世间消失。 不管是金人,还是别的什么阿猫阿狗。 反正当初找林深做郡马,也只是为了应急。 如果林深还活着,等和亲这档子事儿过去,说不定第一个逼着他和离的就是卫王。 真以为堂堂亲王的闺女,区区一个秀才就能惦记么? 至于将来郡主会再背上一个嫁过人的名头,天子的亲侄女儿在乎这些么? 而且郡主也未与林深圆房,跟将来的婆家交代清楚就行了。 不过昨夜的一番交流,倒是让卫王对林深的态度有所改观。 这小子似有孔明之才,却没有书生的傲气,厚着脸皮说些肉麻的话连眼睛都不眨。 这样一个女婿倒确实可以留下来培养看看。 世家大族有世家大族的长处,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优点。 最起码没有亲族的牵扯,林深所有的利益都与卫王府紧紧的捆绑在一起。 要比那些世家子弟让人放心的多。 这个问题,林深也没用多久就考虑明白了。 毕竟周老爷子说过,封建社会是要“吃人”的,不管是他所学的历史,还是他所经历的这一个。 朝堂之上那些衣冠楚楚之辈,为了能够继续身居高位,可以冷血而残酷的推出一个女子用来牺牲,哪怕这个女子身份非常的高贵。 而爱女心切的卫王,自然也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一个人的性命。 人在屋檐下,即便想明白了,林深也只是歪着头嗤笑了两声。 与其抱怨黑暗,不如提灯前行! 等着,改天我也给你们划条道走走······ ······ 日头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天上。 自林深一行出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按脚程算,他们已经驰出了三十里左右。 沈良凑过来,询问林深是否要在前面找个村子歇脚,让马喝些水,喂些草料。 林深正要点头答应,忽然间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前方一骑呼啸而来,卷起了满地烟尘。 护卫们都抓紧了手中的刀剑,几个背着长弓的也从箭匣中抽出了箭支。 第9章 有多少匹 回来的是马二,沈良派去探查的前哨之一。 刚一出城,沈良就安排了三组哨探,前方一组,后方一组,在车队间隔十里左右遥遥呼应。 还有一组暗哨,在车队的外围机动。 如今前方突然有一人折返,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但却让整个车队都有些紧张。 马二来到林深和沈良身边,双手一抱拳,低声说道。 “郡马,沈头儿,兄弟们在前方发现了金人踪迹。” 林深和沈良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虽然出城时已经猜到,这一路上可能不会太风平浪静,但在这还没离城多远的地方,就发现有金人活动,还是大大出乎林深的意料。 眼下这个地方,距离汲水城不过三四十里。 若按照州府的邸报,金人大军目前还在顺德城下,尚未继续向南开拔。但若在这片地方发现了金人踪迹,那就相当于金人哨探已经悄悄摸到了卫州府的眼皮子下面。 虽说因为坚壁清野的缘故,城外可以说是杳无人烟,但金人敢如此大胆,还是大大出乎了林深的意料。 早知道路上可能不会太风平浪静,但没想到还没离城多远就开始了。 “哦,在哪里?”林深沉声问道。 “就在前方十里不到,一个小庄子里。” “能确认是金人么?” “能。就在村中一家人家的房子里。鞑子应该是在那里过了一夜,我们到的时候,屋里还有闻到一股骚气。” “另外,房间有火盆,但他们却直接在地上生火,不像是我大周的过路客商所为。” “还有······” 林深和沈良对视了一眼,马二所说的几条证据,虽然每一条都似有牵强,但在此时此刻,仅凭这些,也基本判断个八九不离十了。 “郡马······?” 即便卫王没有交代,沈良也深知自己的身份,更何况,沈良总觉得这个郡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此时是继续前行,还是折返回汲水城,还是先听听他的意见。 “派人去给王爷和卫州府报信。你我带上几人先行,其他人继续护送王妃和郡主向前,一路不要停歇。” 林深不假思索,匆匆吩咐了下去,随后便当先纵马而去。 十里的路程不算太远,转眼就到。 村外,见到林深等人打马过来,哨探中的另一人徐老七连忙从隐身的墙后跳出来,跑过来拉住马匹。 “郡马、沈头儿。” “在哪儿发现的?” 林深没有下马,直接发问。 “就在村头。我和马二在前方探路到此时,想到村头一户看起来还像样的人家找茅厕,谁知道一进院门就闻到了一股金人的骚味儿。” 徐老七一边回答,一边拿手指了指方向。 坐在马上,林深凝目稍作打量。 庄子不大,大约只能住二三十户人家,离着林深他们过来的官道二三里路, 毫不起眼。 从官道上斜叉出来的一条小路穿庄而过,庄上所有的房子、院子都稀疏错落的分布在小路两侧。 庄上估计没有什么富裕的人家,大都是茅草搭起来的房子,很多甚至连院墙都没有。 庄子上的人应该已经全部撤往汲水城中了,整个庄里静悄悄的,连声狗叫都没有。 “老沈,你和我到那户人家看看,让其他人在庄里庄外查看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金人的踪迹。” “好。” 林深没征求沈良的意见,直接吩咐了起来。 这一路上,林深已经想的明白。 想要做点什么,手底下必须有可靠的人手。 眼下这二三十人虽说听他的指挥,说白了还是因为卫王的吩咐。 用是可以用,但还不能够放心用。 只有当这些人折服于自己的魅力,与自己并肩浴血之后,自己在用他们时,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 就像前世的自己的战友一样。 而折服他们的第一步,就是给他们带来成就感。比如,吃掉这一波金人的哨探。 当然,这还要看这些金人到底有多少,会不会撑着自己。 不多时,林深和沈良便被领至了金人待过的院子门前。 骑在马上,越过不高的院墙,院内的情况一眼到底。 这家的房子,看起来还算像点样子,不然徐老七和马二应该也不会直接找到这里。 正对大门的房子,应该就是这家的正房,房屋还算高大,山墙用上了青砖。屋顶虽说也有两处缺损,倒也还算体面。 院子左侧,下风口的地方,一个土坯房挨着院墙孤零零立着,窗户上留下明显烟熏的痕迹,应该就是这家的厨房。 下马,低头,穿过同样是土坯筑成的院墙,林深和沈良先进了正房。 就在房子的正中地上,一个已经熄灭的火堆赫然在目,空气中还残留着烤肉的味道,和一股若有若无的不知名骚气。 “是金人的味道。” 沈良抽了抽鼻子,见林深转头看他,又开口解释道。 “文泰十九年,我护卫王爷上京,在京里曾经见过金人的使节,就是这么一股子味道。” 林深也皱起鼻子,仔细辨认着这股金人的味道。 不同民族的饮食习惯、衣着打扮,生活习性、特别是卫生习惯的不同,会导致体味产生很大的差异,一旦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很容易就会被人仅凭气味给辨认出来。 金人遗留下来的这种味道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穿着硝制不彻底的皮袍子,还偏偏又被人泼了一身马尿的味道。 一旦曾经闻过,确实会记忆犹新。 屋内原来应该是有一些家具的。比如靠着东墙边,应该就是原来放床的位置,地面上有一大片青砖的颜色要比别处浅上那么一些。 如今那些家具自然是不见踪影,也不知道主家是一起拉到城里面,还是找地方藏了起来。 又或者,被昨晚过夜的人砍掉烧了。 就在原本床脚的位置,扔着一个破旧的陶制火盆,圈口上两个大豁都快破到盆子底了,主人家却还没有舍得扔掉。 火盆放在床脚,若在平时自然毫不起眼,但如今屋内没有家具之后,那么大一个火盆,在空荡荡的屋内自然异常显眼。 大周北方的百姓,冬天在屋内烤火均使用火盆。毕竟如今大部分的房子都是茅草屋,若是直接在地上生火,一阵风吹来,难免有个别不安于工作的火星子想去看看世界。 昨晚若是大周的商旅或百姓在此借宿,这个火盆定然是会发挥作用的。 正在这时,徐老七进来禀报。 “郡马,沈头儿,兄弟们发现了金人拴马的地方,就在这个院子后面的一片小树林里。” 林深和沈良匆匆去看。 院子后面小树林中的空地上,布满了杂乱的马蹄印,和一堆一堆的马粪。 “能否辨认出有多少马匹?” “看不出来。应该有十几匹马,不过脚印太乱,兄弟们也不擅长这个。” “再仔细数一数,务必要弄清楚对方有几匹马。” “是。” 说到这里,旁边的徐老七忽然插嘴。 “郡马······” “怎么,老七,你知道有多少匹?” “不是,郡马。那天在你们家,你们家那个佃户张老实说他······” 林深一拍脑门。 张老实那天的话他也听到了,原本只是以为是他再吹牛打屁,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但此时这种情况,让他来看看,说不定还真能给人一个惊喜。 “去让老张叔过来看看。” “好嘞。” 旁边有一人领命而去。 不多时,张老实骑马匆匆过来,见到林深后从马上一跃而下。 “公子,您叫我?” 跟别人称呼林深郡马不同,张老实还是坚持叫林深公子。 其中的心思,不说林深,便是沈良等也能看得出来,不过却也没人点破。 “张叔,你过来看看这些马蹄印,可能看出来是什么马,有多少匹?” 第10章 如临大敌 “这几个马蹄印记是河曲马,一、二、···,一共五匹。” “这是通古斯马,一、二、三、···,一共七匹。” “高丽马,一、二,两匹。” “吐蕃马,一、二、···,吐蕃马四匹。” “咦,这个,这个是······” 在大片的马蹄印中,张老实指着一个略小一些的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到底也没说出来是什么。 “张叔,怎么了?” 林深来到了张老实身边。 “公子,这个蹄子印略小,不像是马蹄,倒像是驴蹄印。可若是金人的哨探,带一匹驴做什么?” 马二向林深禀报时,张老实恰好就在旁边,知道在这个村子里发现了金人的踪迹,因此在林深让他辨别马蹄的印记时特别用心。 可看了一圈儿下来,别的倒还好,这个形似驴蹄子的印记给他带来了迷惑。 “驴······蹄子印?” 林深听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周商贸繁盛,与外藩往来较多,以往各地的马种均可在大周境内见到。 但金人统一漠南,又露出南侵的野心之后,长城内外的商贸已经断绝。 若是毛皮、人参等物,还有些胆大的行商冒死从北边贩来,但马匹作为军需,金人均不可能允许流入大周。 而大周缺马。 朝廷若想维持与金人的战力平衡,则必须要获得马匹,特别是可用于作战的军马。 故产自吐蕃和西羌的吐蕃马、河曲马则成为大周军马的主要来源。 当然,因为海贸的原因,高丽马也偶有见到。 但能发现通古斯马,却只有一种可能。 听着张老实的禀报,林深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些马蹄印确实是金人的哨探所留。 可是金人的哨探来探查军情,带着一匹驴干嘛? “会不会是······,一匹还未成年的小马?” 话刚问出口,林深便对着自己的脑门拍了一下。 犯傻了。 驴和小马有什么区别? 金人哨探带着驴不合理,带小马就合理了么? “不是小马,应该就是驴。” 对于自己的专业,张老实拥有着极大的自信。 好,驴也好,马也好,大方向没错就行,林深不想纠结。 如今的情形可以说已经非常危急,没工夫非要在这上面弄个清楚。 从房子内的火堆来看,金人早上刚刚离开,比他们顶多早了两个时辰。 但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时间有限,抓紧才行。 林深左右看了一下,喊过马二。 “带老张叔在周围看下,看看能不能辨别出金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又叫过一人,“看看王妃和郡主他们行到哪里了,请他们到村里暂歇片刻。” 随后便拉上沈良,“老沈,我们去看看这个村子。” 不多时,就在林深和沈良还在村子里转悠的时候,张老实和马二回报,金人出发的方向似乎与众人一致,均是向西南而行。而且看行迹远离了官道,只在山野间匿行。 “走,我们先回那个院子。” 林深此时面临着一个选择。 按他原来的打算,如果可能的话,争取吃掉这股金人的哨探。可如今探查下来,发现金人竟有十五甚至十六人之多。 这个世界虽没有“金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但从历年大周与金人的交锋结果也不难看出,金人在骑射上的水平,压过大周不是一头两头。 自己一行人数虽然比对方多了一倍,可若要保护马车上的几个女子和孩子,实力恐怕还不如对方。 而且,大部分的护卫都不知道王妃和郡主只是替身,若是提议主动去跟金人硬碰硬,恐怕没人会同意。 但若不将这些人吃掉呢? 目前金人行进的方向与自己一致,说不定很快便会回转,到时候迎头碰上,自己这边还是凶多吉少。 那么掉头回汲水行不行? 这个念头在林深脑海里只是闪了一下,便被他放弃了。 掉头回汲水,就打乱了卫王的部署,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么,换一条别的路呢? 既然在此地已经发现了金人的哨探,别的地方会不会也有? 平时战场上的斥候,顶多也就前出两百里左右,与大部队保持一到两天左右的马程。 探查的太近,了解不到前方真实的情况,一旦有变,来不及应对。 探查的太远又没有意义,便是发现了战机,大部队也无法及时赶到。若是被对方发现导致打草惊蛇,或是将计就计布下埋伏,反而得不偿失。 而汲水到顺德,差不多有五百里了。 “嘶······” 林深忽然牙疼般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哨探前出太远不合理,那合理的情况一定就是······,在此地二百里范围内有一支金人的人马! 那这支金人哨探,便不再是孤军深入。 可若是如此的话,在他的左右,一定还有其他的金人哨探存在。 坚壁清野就这点不好。 确实把对方获得补给的可能性变小,但也缺少了战场耳目。 林深怀疑卫州卫根本没有派出斥候,否则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到底不是边军,承平日久,都不会打仗了,平时欺负个山贼水寇还行,真正要用的时候就拉垮了。 “沈良,我们何时可以到怀庆府?” “汲水到怀庆大概两百四十里,按我们的脚程,三日左右可至,若是全力疾驰的话,差不多明天下午就能到。” 林深不在犹豫。 “再派人快马飞报王爷,金人有一支大军就在左近,很可能······” 林深抬起头,遥遥看了一眼西边连绵的太行。 “很可能就在西山中藏匿,提醒王爷小心。” “请卫州卫派出······,算了,让他们自己决定。” 自己只是个无名无职的郡马,地位虽然高,可也没脸大到能在人家的地盘上随意的指手画脚。 自己写的那份东西,可能已经引起了别人的妒忌,若再是提什么建议,无异于火上浇油了。 还是低调点好。 反正只要按照自己写的那些来做,还是有很大概率保住汲水城,保住卫王爷的。 “王妃和郡主到了没有?请她们到这个院子来。” “召回我们的哨探······” “沈良跟我去布置哨位······” 林深的命令有条不紊的发了下去。 没一会儿,大队的护卫护送着四辆马车进了村,将车停在金人曾经待过的那个院子。 以林深的战术眼光看来,那个院子中房屋坚固,又筑有院墙,厨房和正房互为犄角。 金人厉害,主要是在于骑射,躲在院子中,万一与金人遭遇,也可以多抵挡一阵。 而金人选择了那个院子,应该也是看中了这个院子易守难攻。 沈良看着林深的布置的哨位,明哨、暗哨、流动哨、了望哨、潜伏哨······。 哨位控制的面积几乎覆盖了整个村子,两两之间又能相互呼应,一个小小的村子,林深布置的哨位几乎用了一半的人手。 这让沈良更加确认这个郡马不是等闲之人。 第11章 战前动员 回到院子,林深先去见了王妃和郡主。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不能让人看出问题。 身边的二十几人中,就算没有别人的眼线,万一说漏嘴被人发现真相,给郡主带来的也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小心驶得万年船。 好在两个替身知道自己身份,照例只是说了一句“全凭郡马安排”,便不再言语,给了林深最大的方便。 随后,便是身边的护卫们。 林深略一沉吟,便将剩余的十二名护卫并张老实一块召集了过来,先让张老实讲了目前的发现,又接着说了自己的判断。 最后才抬起头,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 “各位兄弟·····” 林深沉重的语气和如临大敌般的布置,早已让众人感受到了紧张。 “我们到怀庆府,只有两百余里。金人的哨探最少已经出来一天,估计明日便会折回。” “如此,如果我们继续向前,两日······” 林深举起两根手指,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 “两日之内,我们便有很大可能与他们遭遇。” “我们虽人数占优,但要保护女眷,反而在灵活性上弱了他们一头。” “但我们也有优势,便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而且距离我们顶多两个时辰的路程。以有心算无心,未必不能全歼了这伙金人,搏出一条路来。” 顿了顿,让众人理解了自己所说的意思,林深才又接着说道。 “但若我们折返回去,万一金人大军到来,那汲水城便成了困地,而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再想走却也走不成了。到时是死是活,全看城能不能守住。” “还有,如果我们换一条路,金军的哨探不会只有这么一股。相比起这股金人来说,我们起码还知道对方的人数,而其他路的金军,我们可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了。若是人数更少还好,若是比这一路多······” 林深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 三条路,折返,是听天由命。 换方向走,危险更大。 向前走,有危险,但也有机会。 虽然林深知道,凭着郡马的身份,他也可以要求这些护卫跟着他一起走,但是难免会有人心中产生波动。 有人会觉得,返回汲水会更加安全。 哪怕将来城破了,城里二十万人,金人也不可能全杀了。 而且,找个地方悄悄地躲起来,金人还未必能找得到。 这年头,家里修密室的多了去了。 也有人觉得,还是换条路走更好。 虽说有可能会碰见其他的金人哨探,但也有可能碰不到。 而继续往前走的话,几乎是可以肯定会遇到的。 心里存了这些念头之人,如果不说出来,不显山不漏水的,自是没有人知道。 但若是在真正与敌人遭遇,需要第一时间拔刀往上冲时,慢上了那么一步,或者没有跟上同伴,就可能给战局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深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后世应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组织召开战前动员会,统一思想。 让所有的参战人员都知道为什么要打,打了有什么好处,不打有什么坏处。 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时候打,用什么方式打,每一支部队、每一个人,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 还有一条很重要的作用是,一旦发现有人的思想不能统一,一定要马上把他调开,绝对不能遗留任何的安全隐患。 今天林深把它搬了过来。 “大家说说,我们该走哪一条路?” 一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的护卫都被林深的话弄得一时间不知所措,随后便各有盘算。 郡马问我们该选哪一条路?以前不都是主家定的么,郡马说怎么走,我就怎么走。 这是盲从派,看似无条件执行,其实是心中没有主意。 我觉得应该退回汲水去,金人大军万一不来攻城呢?再说,汲水毕竟还有一座城池,金人不一定能啃得下。 这时短视派,总是下意识的选择看似最安全的一条路,却习惯性的忽视背后隐藏的巨大风险。 “还是换一条走的好。地方那么大,金人就算派出多路哨探,也不一定能刚好与我们遇上······” 这时投机派,对于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认为它不会发生。 虽然众人心中都千回百转,但王府是有规矩的,谁都没有说话,反而一同把眼睛看向沈良。 “咳······” 沈良知道躲不过去,郡马明着是询问大家的意思,其实是让表态呢。 林深的意思他听得明白,折返回去和换路走,风险都不可测。 继续向前走虽然也有危险,但相对来说更加主动,结果也更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当下轻咳了一声,刚要开口,却被林深打断。 “徐老七,你先来说,你怎么想的。” 战前动员会不是体现领导意志的会,林深不但要统一思想,更是要暴露问题,怎么会让沈良先说。 徐老七挠了挠头皮。 这些金人是他和马二发现的,自从发现之后,他就觉得浑身兴奋。 能被沈良派做前出的哨探,自是因为平时胆大、心细、身手也不错,为人比较稳重。 但再怎么稳重,他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只比林深大了两三岁,就算没有建功立业的念头,好胜心还是有的。 总是听说金人“骑射无双”,可自己只是卫王府的一个护卫,不在军中,没机会对上。 如今既然上天给了这个机会,那怎么都按捺不住心中跃跃欲试的念头。 “郡马爷······”,徐老七开口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按原路走,跟在金人后面,找机会灭了这帮鞑子。” “金人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并不比我们大周人多长了点零碎。若说骑射厉害,那不跟他们比骑射就行了。” “这些年总听说他们南下打草谷,把北边祸害的不成样子。可惜咱只是个王府的护卫,也没机会跟他们干上一场。” “现在他们都把肉送到嘴边了,若是不咬上一口,那还不如把裤裆里那二两肉······” 正说着忽然醒悟过来,对面可是个读书人,话说的这么粗俗,万一郡马怪罪下来,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林深对徐老七的话很满意。 选择让徐老七第一个先说,林深有两个理由。 一方面是上午在村中和徐老七接触时,林深便发现,这个年轻人胆大,心细,心理素质极好。 在发现金人的痕迹后,他敢于让马二回去报信,自己竟然一个人守在这曾经有过金人驻足的地方。 就连林深自己,在发现对方有十几匹马之后,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深感只带着几个人过来有些莽撞了。 可若说他无脑的话,他又知道把自己藏起来,等确切的看明白是马二带着林深等人回来后,才从暗处跳了出来。 另一个理由,也是主要的理由,是林生发现徐老七对那些金人遗留的痕迹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害怕的情绪,反而感觉到他还有点兴奋。 “哦,你的意思是,灭了他们?” “对,灭了他们!” 第12章 想个万全之策 听着徐老七的话,林深点了点头,心里面虽然很满意,不过面上没带出来。 “马二,你呢,你是什么想法?” 马二能和徐老七一起被沈良派出来,自然也是个机灵人。或许没有徐老七心细,但也绝不是胆小之人。 “郡马爷刚才已经把三条路都给我们摆出来了,我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跟老七的想法一样,都是带把儿的,谁还能比谁弱了去?” “总说金人如何厉害,但那都是听说,咱们谁都没见过。这要是连他么干他一场都不敢,回头再有别的兄弟问起来,说咱们是被吓跑的,那还不如别在护卫队里混了,干脆去浣衣坊。” “马二,你小子想得倒美,想去浣衣坊捣杵么?” “就是,浣衣坊的女子一个个看起来山高水滑,可全都是无底洞,你小子当心掉进去出不来?” “马二,你小子不是练刀的么,这是准备以后改练枪了?” “你们少他么在这儿嘴花花,小心容嬷嬷提着棒槌来跟你们说理。” “来就来,谁还怕她怎地。不行就比比棒槌,看是谁的厉害,哈哈哈哈。” “······” 浣衣坊就是王府里专门负责洗衣服的地方,全是三十来岁的女子。领头的是一个姓容的嬷嬷,颇为泼辣,被戏称“三十六路捣衣杵,打遍王府无敌手”。 这些林深全不知道,只是听他们说的有趣,便没有打断,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 护卫们平时说话荤素不羁,三句话不离下三路,有人开头,就有人接棒。 见林深没有表露不快,更是眼角带着笑意,其余人便火力全开,一时间不是夹枪带棍,便是鸡飞蛋打。 “好了。” 沈良见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不堪,只得出言阻止。 这家院子里正房空无一物,“王妃”和“郡主”下来活动了活动腿脚,便又回到了马车上歇息,如今离他们商议的地方也就几步。 虽说两人只是替身,但也都是正主儿的身边人,万一在郡主身边歪歪嘴,可都够这些人喝一壶的。 “马二和老七的意思都是要跟这股金人干一场,郡马爷,您看下面让谁说说。” “你都开口了,那就你来说。” 前面两个人已经把情绪渲染到位了,这时候就需要人出来定调子了。 虽然没跟沈良沟通过,但林深相信沈良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这些在王府里能做上头目之人,一个个都是人精。 沈良是,王千也是。 “好,那我来说说我是怎么想的。” 沈良找了两块小石头,在众人中间一摆,又拿树枝在两块石头之间划了一道线。 “这是汲水,这是怀庆,我们现在在这个地方。” 他折了指头大一节树枝,摆在了代表汲水的那块石头附近。 “郡马爷说了,金人可能有一支大军,就藏在西边的太行山里。我相信郡马爷的判断,这支大军随时有可能攻打汲水城。” 说着,他又在两块石头的旁边划了一道线,表示太行山,并在其中放了一节巴掌大的树枝,代表金人大军。 “王爷让我等护送王妃和郡主、郡马爷去洛阳,甚至在大婚的第二天就走,连回门礼都不办,便是知道汲水城危险。如果我们返回汲水城,便是违背了王爷的命令,还把王妃和郡主植入险地。” “所以这一条路,决不能选。” “还有一条路,便是转向、绕路,避开这一股金人哨探。” “金人既已派出了哨探,便绝不会只有一股。你们谁听说过打仗派斥候就派一路的?” 沈良又随手折了几个手指大的树枝,随意的洒在两块石头中间。 “我们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有一股,甚至运气不好的话,还会碰上多股哨探。” “所以这一条,改方向走,也不是上策。” “至于眼前这一股金人···” “昨晚他们既然在此地过夜,那便是出来最少一天了。从常理来看,最迟不过明天晚上,我们就会跟他们对上,甚至很可能就在今天下午。” “从他们远离官道,隐匿行踪的做派来看,他们应该也害怕被我们发现。但即便去时再小心不过,回来时也会放松一二,对我们来说,此时便下手的最好时机。” “如此,天时、地利,都在我们这边。虽说他们有十几个人,但终究没有我们人多,只要想办法避过···” 沈良正说的起劲,却见到林深旁边的张老实举起手打断了他。 “沈爷···” “不是十几个人!这股金人的哨探,我估计应该是五到八个人······” “你说什么?” 林深听着沈良一点一点的分析,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面赞叹。 能上位的人,果然都有两把刷子。 你看沈良,两个石头一摆,几道横线一划,一个简易的沙盘便算是摆出来了。 对着沙盘一指,什么风险什么优势全都明明白白。 听到沈良正要做最后的总结,忽然被张老实的话弄得有点迷糊。 沈良一拍大腿,“郡马爷,我们都想左了,老张说得对。” “什么想左了,张叔什么说得对?” “老张,你来说。” 沈良把这个表现得机会让给了张老实。 “公子,金人出征时,一般都是一人双马。一匹战马,一匹驮马。” “而金人的哨探,为了保证速度,一般都是双马甚至三马,而且,都是战马。” “所以,这股金人便是按一人双马来算,也顶多七八个人。” 林深听完也是一拍大腿。 果然实践出真知。 张老实别看只是个边军的马夫,但很多金人的消息,还是要比这些护卫们知道得多。 把他带在身边,还真起了大作用。 而身边的护卫们,原本早已被沈良等人的发言说动,此刻再听到金人最多只有七八个,忐忑的心情全都一扫而空,纷纷发言要跟金人干上一场。 林深很高兴,动员会不但达到了目的,还得到一条非常有利的消息。 沈良伸手制止了大家的议论纷纷,看了一眼院子里面停的马车。 “郡马爷,我们想吃掉这股金人没错,但王妃和郡主还在,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啊。” 林深的心里陡然一惊。 没错,自己若是不把这几辆马车中的人考虑进去,就算真的吃掉了金人的哨探,将来也少不得惹人怀疑。 好大喜功,不顾王妃和郡主安危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老沈说的对,是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这时,有村外留的岗哨回报,去给王爷报信的人回来了。 第13章 都不完美 “王爷怎么说?” 去报信的护卫被带到了林深的面前。 这是第二次派去汲水城报信的护卫,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从此地到卫水打了个来回,若不是在王府换了马,还真不可能。 “王爷说,从第一次咱们派人报信,他就猜到金人离得不远了。” “不过如今王府人手紧张,很多护卫都编入了守城军,他也派不出更多的人手给您。” “王爷让属下带来了四具机弩和一百支弩箭。” “还让属下嘱咐您,务必小心,不要过多纠缠,万事以保全自己为要,尽快到洛阳去。” “另外,王爷还让属下给您带了一柄剑防身。” 说着牵过马来,从马上取下一个木匣子和一柄宝剑。 对卫王来说,他与林深翁婿两人,之前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对于林深的性格、爱好、才能等等全不知晓。 有了大婚那一晚的详谈,才让卫王知道这个女婿不但心思缜密,才智过人,还全无读书人的做派,脸皮厚还能放低身段。 但真正能让卫王一窥林深性格深处的,还是林深所写的那篇不堪入目的守城方略。 那篇方略里,林深并不是简单的写了写守城的人手调配,而是以守城为中心,把兵源搭配、粮草征集、物资调配、伤病管理等等全都囊括,甚至对战时舆论控制,城破后如何组织人员开展巷战都有记录。 最主要的是,林深在方略中,用计、用火、派精锐小队在战场边缘打击粮道等等,都让卫王大开眼界,也看到了林深骨子里的冒险精神。 所以才有了让人带话的这一幕。 猜他遇到这种事情,应该不会逃跑,肯定会找机会咬上一口。可自己又派不出多余的人手来,只能多准备点东西,顺便提醒提醒他,一定要谋定而动,确保安全。洛阳还有人等着他呢。 林深看了看带过来的东西,先伸手接过宝剑。 左右手握住剑鞘和剑柄,大拇指按住卡簧,稍稍一用力,抽出了半截。 映入眼帘的半截剑身,并不像后世那些旅游景区里卖的那样,表面上的镀层就像镜子一样明亮照人,也不像后世因为炼钢技术的提高,可以把剑身做的极薄又弹性惊人。 这把剑的样子,更像是短视频里那些兵器博主卖的“龙泉剑”,两寸来宽,半指来厚,剑身布满了星星点点不规则的明暗花纹。 所以,当林深把宝剑从剑鞘中拔出之后,既没有所谓的“寒光”闪过,也没有“仓朗朗···”的声音,有的只是徐老七在旁边的一声惊呼。 “落雨剑······” 听了沈良的解释,林深才明白此剑的来历。 此剑是卫王出京就藩之前,找到兵部的铁匠,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特意给自己打出来的一把佩剑,重约六斤二两,长二尺七寸。 因为卫王名霈,字“仲泽”,又因为这柄剑剑身上的花纹就像大雨滂沱,便给这柄剑起了个“落雨”的名字。 “你们俩谁会用剑?” 看着沈良和徐老七在一边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的样子,林深挽了两个剑花,把落雨剑放回剑鞘,随口问道。 徐老七:“郡马爷,小人刀枪剑戟,马上马下,都不在话下。” 沈良:“郡马爷,我是练剑的。” “那你拿着,我不会用。” 林深说着就把落雨剑朝沈良扔了过去,吓得沈良一激灵赶快接过,旋即又似有些不相信的说道。 “郡马爷,这是王爷的佩剑,小人怎敢······” “送给我了就是我当家,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要是不想用就给老七。” “对了,你身上有匕首之类的没有,给我一把防身就行了。” 百日练刀,十年练剑,林深想的很明白。 剑这东西没练过,拿在手里跟一个烧火棍差不了多少,甚至还不如,还不如拿来邀买人心。 “有,有。” 沈良忙不迭的把落雨剑挂在身上,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了林深。 长剑虽然没有练过,但匕首格斗术还是掌握了的,真要到了近战的程度,说不定还能作用。 再看看旁边都要流出口水的徐老七,“别羡慕,改天我给你打一把比这把还要好的。” “郡马爷,您说的是真的?” “骗你我有糖吃么······” 又看木匣子里的四具机弩。 机弩的弩弓比弓箭短了不少,浑身漆黑,和林深印象中的机弩样子差不多。 只是,后世林深见到的机弩都是精钢制成,现在的么,自然都是竹木所制,射程不但比不上后世的钢弩,就连弓箭都比不上。 “也就占了个可以单手操作,近战倒是有威胁。” 林深琢磨琢磨,自言自语了两句。 换防,让已经开过动员会的护卫接替哨位,把所有刚才放哨的人召集在一起,再次进行动员。 这一次开的就快多了。 护卫们知道了金人的确切人数,都对干上一场抱有很大的信心。 “老沈,你觉得这一场,我们应该怎么打?” 动员会开完,就是确定战术的时候了,林深留下沈良和张老实,商量如何才能把这股金人灭掉,又能减少己方的伤亡。 留下张老实,是因为毕竟他对金人更加熟悉一点。 “郡马,若想要将这股金人的哨探全歼,小人觉得,我们得避免在马上作战。” “金人人数是少,但我们的人也不多,若是骑在马上,想困住他们还真是难事。” “若不能将他们全都留下,跑出去一两个,引来了别股的哨探就麻烦了。” “还有,就算不比骑射,马战兄弟们也都不怎么在行,到时候别一口没咬下再崩了牙······” “嗯,你说得对,我们还得分出人手保护妇孺,能投入战场的本就不多。” 林深点了点头。 扬长避短是任何战场上的参战方都要考虑的第一要务,只有最大化的发挥自己的长处,抑制敌人的长处,才能减少伤亡,获取最大的战果。 让敌人进入自己预设的战场和战斗节奏,那这场仗还没开打,就已经赢了百分之八十了。 可是怎么样才能避免马上作战呢? “郡马,您看这样行不行······” 沈良提了两条建议。 一是诱敌。找两个马术好,身手利索的护卫,护着一辆马车先行,马车内暗藏人手。若金人发现后想捡便宜,四具机弩刚好派上用场,其他人只需在外围捡漏即可。 这样做,利用马车作为掩体,只要坚持一时三刻,后面的大批人马便可散开包抄,既能最大把握全歼敌人,又能减少伤亡。 当然,最大的困难是万一金人不上钩,则徒之奈何。 第二条则是跟在金人的后面,待晚上露营时悄悄摸进去肉搏。这样做把握更大些。但万一摸不到金人的尾巴,或在追踪过程中被金人发现,便成了打草惊蛇,偷袭战打成了遭遇战。 两条建议都有可行之处,但却都不完美,让林深一时间陷入沉思。 第14章 毫无破绽 “公子,金人的哨探有可能会带狗。” 张老实在旁边忽然张口插了一句。 “你说什么?” 林深不敢相信,又不是出来旅游露营,怎么还会把狗带出来。 经过张老实的解释,林深才明白,金人最早都是猎人出身,养狗是传统,更是有其军事价值。 狗在听觉,嗅觉上都比人强大了许多,又能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斥候外出时带上条狗,有时候比多两个人作用还大。 这下麻烦了。 如果想要夜袭的话,有狗的存在,几乎可以肯定会被发觉。 一时间林深和沈良都没了主意。 “不想了,派人追踪金人踪迹,先找到他们再说。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找到他们之前,随时可能与他们遭遇,我们得小心防范。” 沉思了一会儿,林深拿定主意。 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战术,都得找到对方再说。剧本写得再好,找不到演对手戏的演员也是白瞎。 “还有,让追踪的兄弟不要靠的太近,这些金人可能带了狗。” 用了些干粮,又给马喂了些草料之后,一行人终于再次出发。 只不过这一次,整个队伍的队形又发生了变化······ 京师汴梁。 三支目的不明的队伍,从清晨开始,分别从汴梁西门和北门出城,向着西北汲水县的方向而来。 声势最为浩大的,是一支约有三百人的人马,马上的骑士个个背弓挎箭,或是腰间挂着宝刀宝剑,簇拥着几辆异常宽大、豪华的马车,马车轿厢中,还隐隐传来男子的调笑和女子的娇吟声。 第二辆马车的轿帘掀开,露出两张青年男子的面孔。 一名方脸青年,探头看了看后面的车子,回过头对车中的长脸青年说道。 “庭青,柴老二怎么总改不了这个毛病?” “嘿,若非他好这一口,又怎么会愿意跟我们去见那个林深?” “哦,怎么,难道那位林郡马也是花丛中人,不是听说只是个秀才么?” “哈哈,那位林郡马是什么人我不知道,而且柴老二跟来也跟秀才无关,···,你没听过长歌郡主的那个传闻么?” “柴老二自诩脂粉班头,厮混过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平时说起御女之道头头是道,却唯独没有招惹过这种女子。 尚城侯穆连山的三公子穆庭青撇了撇嘴,捏起小茶桌上的一块果子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又端起杯茶顺了一口。 “让他招惹他不敢,可不招惹他又心里痒痒,总说他那御女之道缺了一块儿,说不得只好抓住机会与那林郡马结交,旁敲侧击一番,过个干瘾了。” “卧槽···” 方脸青年洪平碛被同伴一番话惊得双眼圆睁,嘴巴张大,久久不见动静。 洪平碛是吏部尚书洪玉成的长孙,与穆庭青,礼部侍郎柴元干的二子柴海澄,以及前一辆车中,定国将军府的老四方惜馀,均为京城太学的学生。 自古以来纨绔子弟入学,大部分都是抱着混张文凭,结交人脉的目的。 他们几个家世相仿、年龄相仿,爱好也相差仿佛,自然而然的便走在了一起。 只是哪怕再小的团体,里面的人也会分个远近亲疏,洪平碛平时与穆庭青交好,与另外两人便又隔着一些。 他与穆庭青虽说也是纨绔子弟,平时流连花丛,与人露水姻缘也做的不少。但此时听穆庭青说来,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柴海澄竟然如此不堪。 “哎,平碛,方小四可是卫王妃的外甥,柴老二的心思你万不可让他知道了。若是传到王妃和郡主的耳朵里,少不得一场麻烦。” “嗯,我省的。” 洪平碛终于平复了心中的激荡,放下了轿帘。 不多时,从第三辆柴海澄乘坐的马车中传出了声音。 “我爹说卫王肯定会把郡主和郡马送到洛阳,知会打头的方小四一声,咱们不过黄河,直接向西,奔洛阳去······” ······ 官道上,依旧是马二和徐老七走在最前面,只不过这一次,两人的身后紧跟着一辆马车。 队伍出城后,车身上卫王府的标识便早已摘去,以免引人注目。而此时,这辆马车不但又将哪些可以摘掉的华贵纹饰一一摘掉,还用泥土把摘不掉的地方一一糊住。 乍一看,就像一个破落户出行一样,家中虽还有原来的物件,却早已丢失了与之匹配的气度和底蕴。 四名护卫紧紧的挤身在马车小小的车厢中,每人手持一柄机弩,隔着马车轿厢的窗帘紧张的窥探着外面。 幸好此时已是初冬,四个人挤在里面,虽说手脚有些伸展不开,但却并不觉得闷热。 大队的护卫,都在马二和徐老七他们这组鱼饵身后三四里处远远的吊着。 跟得太紧,容易被鱼儿发现无法上钩,跟的远了,又不能及时赶到,有可能被鱼儿跑了。 也幸亏如今野外荒草丛生,小树林一片一片,虽不像盛夏那般繁茂,但隔着这么远,互相遮挡之下,基本上也看不清人了。 在他们身后,又隔着一里多两里地,才是王妃和郡主的马车,马车旁又跟着三四名护卫。 这便是沈良所说的第一条,诱敌之计。 当然,沈良所说的另外一条,林深也没有放弃,如今有三名护卫带着张老实一起在缓缓坠着,并与大部队时刻保持着联络。 害怕打草惊蛇,林深不让他们追的太紧,只要不丢了金人的踪迹就行。 行至下午,越往前走,整个队伍越是紧张,前行的速度也开始慢了下来。 众人握住刀剑的手掌,都慢慢的沁出了一丝薄汗。 如果金人的哨探今天便要折返的话,很可能在下一刻,便会发现林深他们所布的鱼饵,而战斗也会随之开始。 只是直到日头西斜,也一直未见金人的踪迹,四下里一片风平浪静。 偶尔能听到几声乌鸦的叫声,却也没有任何异常。 “郡马,不能再走了。” 沈良催马,凑到了临深的身边。 “这个时辰,鱼饵该要找地方打尖儿了。便是想要趁夜赶路,也得停下来让马歇息歇息。” 没错,既然鱼饵扮得是赶路的行人,那就得按照正常赶路的剧本来演,就是驿站的驿卒,也是一站一站的接力,没有一直走的道理。 “发信号,让鱼饵停下来,再找人去问问老张叔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一个护卫纵马前行,远远地能看到前方的大车时,伸出双臂做了一个手势。 马二和徐老七收到信号,四下里略一查看,便拉住马匹,在官道旁找了一片空地停下车子。 马二走到车厢旁边,隔着窗户说了几句,回身取下马背上的水囊递进车厢,便和徐老七一起倚在旁边的树下啃起了干粮。 一切都表现的毫无破绽。 第15章 狸猫和兔子 林深也下了马。 任由护卫把马牵到一旁喂食,林深走到路旁,就着官道旁的斜坡,一撩后襟,毫无形象的坐了下来。 沈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林深。 此刻见到林深的坐姿,心中愈发肯定,这郡马爷绝不是表面上一个秀才这么简单。 看他今天的表现,该婉转时婉转,该决断时坚决,知道自己的短处,还能摆正位置,愿意收买人心,也能给人画饼,更是在大家都惴惴不安无所适从之时镇定自若。 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河决于顶而目不惊。 再结合这几天的印象,这分明就是一大将当面。 就是不知道他如何避过了王府的调查。 只是他不知道,林深绝不像他看到的那样平静。 鱼饵撒了一下午,却没有见到鱼儿上钩,难道这股金人的哨探已经改变方向,从别的路回去了? 可从张老实他们追踪的情况来看,虽然金人在行进时并不是笔直的向前,但总的方向还是没变的。 那就是这些金人还在向前走。 可他们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回头呢? “沈良,我们今天走了多远了,离怀庆府还有多少里?” “郡马,咱们今天出城的晚,再加上为了钓鱼,一直是悠着劲跑,现在离开汲水大概有八十里左右,刚刚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也就是说,明后天若是还无异常,差不多过了后天中午,我们就能到怀庆府了。” “没错。” “金人比我们早行了两个时辰,再加上中间我们耽搁的那一个时辰,算下来总共比我们多走了差不多半天的时间。金人马快,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到了怀庆城下了?” 林深看着沈良,心中没有头绪,这一刻他心中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我觉得不会。” “郡马,金人虽然马快,但他们走的不是官道,实际的速度应该与我们差不了多少···”” “另外,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赶路。若要偷袭汲水城,金人便要探知周围有无我大军驻扎、调动,免得将来被我们围歼在城下。从这股金人哨探一路上的行迹来看,走走停停,兜兜转转,确是在做着斥候应该做的事情,故而说不定比我们的速度还要再慢上一些。” “最主要的是,卫州府离战场已经近五百里,怀庆府比卫州府更靠西边,又远了两百多里,估计那边的府衙还没有下令坚壁清野。若是这样的话,这股鞑子哨探估计不会轻易踏入怀庆府的地界,否则一旦遇到百姓,他们的行迹便暴露了。” “照此来说的话···” 林深和沈良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掩饰不住的光芒。 “他们离我们不远了。” “金人就在前面。” 两个人的话虽不同,但表达的意思却都差不多。 “老沈,让兄弟们收拾收拾,抓紧时间赶路。” “不,不能再钓鱼了······。把马二他们叫回来,跟着大队人马一起慢慢走,我们去老张叔那边。” 林深看了看天色,更改了下午的队列方式,收回了鱼饵。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不光是他们,金人也要找地方过夜了。 对于斥候来说,虽然不怕夜战,但在夜间探查可就麻烦多了,再加上对此地环境不熟,战马失蹄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金人一定也会像昨晚那样,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落脚,最好是无人的村子。 正说着,前去联络张老实那组的护卫打马回转,给林深带来的新的消息。 “郡马,那边刚刚发现了几堆新鲜的马粪。看样子,金人在那边小憩了一下。张老实说,从马粪看,金人过去不超过一个时辰。” “好!” 张老实的发现和林深他们的估计对上了号,林深心里也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安排大队人马保护好几辆马车,让他们在后面慢慢的向前,林深和沈良带人向张老实那边驶去。 “公子···” “在哪儿发现的?” “就在后面二里左右。马粪像是刚拉出来不久,粪心儿还是湿的,没有冻上。” 到了张老实那边,几个人正有些焦急,看见林深带人过来,马上迎了上来。 天眼看就要黑了,可还没找到金人确切的位置。虽说从马粪上看已经离得不远,但今天天上有薄云,若是一会儿太阳完全落下而又看不到月亮,四下里马上就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到时候再想找到金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所有人下马。” 一个时辰的距离确实不近,但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前行的方向,又知道了大概的距离,而且还知道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找地方落脚,那找到他们,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拿出一套换洗的衣服,林深用匕首割成一个一个的长条,随后把身上宽袍大袖的衣服用布条紧紧的扎住,就连小腿,也紧紧的打上绑腿。 甚至连头脸也用布包了起来。 若是再有一个现代人在场,必定会以为是见到了一具活的木乃伊。 “一,二,三,···,五。你们五个人加上我,三人一组,每组两把机弩···” 不算张老实,现场一共七个人,林深点了五个跟随自己一起行动。 “老沈,你和张叔回大队,带着他们在官道上慢慢走,若是到天黑我们这边还没有消息,便就地找地方扎营。” “郡马,小人不敢尊令。小人也看出来了,郡马爷有些我不知道的本领。但王爷下了死令,让小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你。若让王爷知道郡马去这么危险的地方,而小人竟敢不在身边,小人···” “好了好了,那你找个人替你回去带着大队。” 知道沈良的一片苦心,林深也没有再去争辩,时间很有限,哪有空儿再浪费在这上面。 不过心里面还是叹了口气,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些人还不够资格啊。 沈良让一人带着张老实回大队,连他们的马也带了回去。自己也和其他人一样,学着林深的样子,拿汗巾蒙住了头脸,只留一双眼睛。 “压低身子,脚不要踩实,你们俩跟着我,注意观察两侧,你们三个跟在后面,跟我们间隔十五步。” “准备,走!” 一声令下,林深像一只豹子一样,一下就窜了出去。 沈良跟着只跑了一会儿,就体会到了早上三个兄弟的心情。 感觉只是一盏茶的时间,郡马爷便带着他们跑过了五六里的路。虽赶不上烈马,却也已经比下午他们放鱼饵钓鱼时的速度快了许多。 作为王府的护卫,打熬身体是他们每天都会经历的事情,甚至可以说,王府的校场就是给他们修的。 各种分量的石锁、石担子,各种箭垛人靶,更不要说兵器架上的十八般兵器,甚至窜屋上房也都不在话下。 可偏偏像郡马爷这样的,他们却从没有练过。 若是让沈良来形容,这一盏茶的林深,就像是一只狸猫,又像是一只兔子。 说他像一只狸猫,是因为林深在跑起来的时候,便一直保持着低头、哈腰,似乎脚不沾地。 说他又像一只兔子,是因为他每跑过一段,便会停到一片枯草后向前张望两眼,然后又再次低着头窜出。极动和极静之间似乎都没有过度。 因为蒙着面巾,再加上天色发暗,沈良看不清楚身边那个兄弟的脸色,但面巾之下粗重的呼吸声,却也明白无误的传达出他只是在强撑而已。 第16章 伏击 好在持续高强度的穿行,林深自己也有些受不了。 这副身体比前世自己在部队那会儿还是差了些,早知道早上便不跑那五公里了。 一盏茶大概也就是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的时间,黑暗已经开始侵蚀着大地,再远处的一些景物已经看不太清了。 好在,老天给了面子,月亮已经露出脸来,看样子并不会被天上的云遮住,只是并没有带来多少光亮。 但对林深他们来说,足够了。 “休息半柱香的时间。” 林深停下来喘了口气,等后面的一组跟上来,才开始说话。 “金人刚才在发现马粪的地方已经歇息了一阵,所以十里之内,他们应该不会再歇。” “但即便是一个时辰之前,也已经是天近傍晚,如果遇到适合过夜的地方,他们应该不会再走。” “因此,接下来的二十里内,大家一定睁大眼睛,如果看到村庄,或者大片的树林,金人就有可能藏在里面。” 六个人放慢了脚步,依旧排成两个品字型,半弯着腰在枯草中向前搜索着。 二十里的距离,若是正常走路,也得有将近一个时辰。林深他们为了不被金人发现,特意压低了身形,放慢了脚步。 直到将近两个时辰,走了大约十三四里后,才发现前方一片黑乎乎的影子。 看样子是一个庄子。 “郡马,前面。” 沈良用手指着前面,小声的说道。 “嗯,停。” 后面三人也赶了上来,六个人围在一起。 “我们又走了多远了?” “有十三四里。” “刚才路上那两片林子,都没有发现,如果这个庄子里没有我大周的百姓,估计他们就在这个庄子里了。不过为了确认,我们还是要走近点查探一下。” “跟着我,这次我们还是从下风口摸过去。” 远远的,绕着庄子转了大半个圈,在庄子的东南方向,六个人重新停下脚步。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光又比较昏暗,他们停留的地方距离庄子约有二里,完全看不到庄内的情况,只能影影绰绰看到房子的轮廓。 “不行,还是得摸到跟前去才行。” “郡马,我去···” “郡马,让我去。” “郡马,···” “都别抢了,这个庄子比较大,我们从三个方向摸过去,记住,只需要确定他们在哪一户过夜就行,他们很可能带了狗,不要靠近。免得打草惊蛇。” “半个时辰之后还在这里碰头,无论找到没有都要回来。” 交代完毕,六个人分成三组,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向着庄子外围悄悄的摸了过去。 沈良看着林深像一只壁虎一样趴在地上,摇头摆尾的向前爬去,偏偏速度却还不慢。 他跟在后面用尽了全力,还是被林深渐渐的甩远,心中大急,却又不敢出声招呼,只能拼命的划拉手脚。 好在林深到了庄子的外围时停了下来,等到沈良慢慢的爬到身边时,将手放在耳后,又用手指了指村内,做了一个“听”的动作。 此时万籁俱寂,两个人趴在一个土堆后面,睁大了眼睛,支棱着耳朵观察着村内。 眼前不远处,便是一座一座散落的院子。 半人高的围墙、或高或矮的房屋,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树木,甚至是鸡笼猪舍,都在昏黄的月光下,模模糊糊的映入二人的眼帘。 虽看不真切,但可以确认的是,每一座房屋,每一扇窗户,都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灯光露出,不论那些房子是高大还是低矮。 林深侧耳倾听了一阵,没有任何的声音,甚至连一丝风的声音都没有。 转头看看沈良,沈良也对着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儿。 难道金人不在这个庄子么? 从他跟张老实会合,到这里二十多里,这应该是这段路程之内最好的一个过夜地点。 如今已是初冬,入夜后气温下降的很快。即便金人是从北方过来,在荒坡野地里露营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但也绝不会故意放弃更好的条件,专门去找罪受。 更何况,入夜后躲进无人的村庄,对隐藏他们的行迹也有帮助。 在野外生火可是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的。 可他和沈良在这里趴了将近一刻钟了,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不说狗叫,就连战马出气儿的声音也没有。 金人通常不太可能离马太远。 今天早上那次,是因为那个院子实在太小,停不下来十几匹马匹,院里也没有拴马的地方,刚好院子后面又有一片小树林。 种种条件制约之下,才让金人把马拴在了二三十步远的地方。 可眼前这个庄子要比早上的那个大了许多,应该可以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 正当林深考虑着要不要找一所看起来大点的院子,爬近了观察观察时,远远地,从庄子的正中传来一声开门声,随后便是一阵战马轻微的骚动。 “找到了。” 林深和沈良都面带喜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在接近半夜的时候开门导致战马骚动,但在这样的村子里出现这么多马匹,本身已经能够说明问题。 拍了拍沈良,用手一指来时的地方,林深无声的说了一个“走”字,便转身匍匐而去。 回到集合的地方,等到了另外四人。 “老沈领两个人回去,带着大队人马过来。马车就还停在那里,留四个人护卫。” “注意别让他们骑马,这夜里马蹄声太响。” 沈良领命而去。 一个多时辰后,领着二十个人悄悄摸了过来。 虽已是半夜,但护卫们一个个圆睁着双眼,张大了嘴巴,压低声音慢慢的喘着气。 从最初的惊恐,到确定要与金人硬碰硬的紧张,从下午开始钓鱼但一直不见咬钩的焦躁,到刚刚听到找到金人的兴奋,将近一天的时间,众人的情绪经历了几次变化,现在终于到了最后的关头。 “都喝点水吃点干粮,抓紧时间休息,等天亮他们动身的时候我们再动手。” 林深估计此时应该到了丑时,也就是半夜两点左右,距离天亮还有四五个小时的时间。 众人跑过来耗费了不少体力,如果此时动手,很容易会动作变形。 而且四下里黑暗一片,又不敢点起火把,便是知道金人在哪个院子里,也难免出点意外。 最主要的是,到现在他们也没弄明白金人带没带狗,冒冒失失进去,万一狗叫起来,引起对方的警觉,黑灯瞎火里不小心跑了一个两个,那就不完美了。 还不如等天亮,等金人出村时来个伏击。 他们这些人带了八张长弓,还有四柄机弩,猝不及防之下,一轮箭射过去哪怕只干掉对方一两个人,也足以给对方带来致命的威胁。 第17章 魏大人 晨光熹微,东方既白。 沈良带着人早已悄悄的埋伏在庄头。 这些金人虽不走大道,但庄子里面其他的通道并不宽敞,并不利于马匹的通行。 只有当中一条大路,是庄民平时进出车马的路径。 在众人尚未暴露的情况下,林深想不出来金人会舍易求难。 只是这一次,沈良无论如何也不让林深上前,只让他远远的观战,甚至还专门安排了两个人在一旁保护他。 便是林深拿出郡马的身份,也被沈良给顶了回去。 “刀剑无眼,郡马不擅兵刃,还是莫要向前才好。” “这一路上郡马算无遗策,已经立下大功。这歼敌的功劳,还是让给兄弟们。” 林深无奈,只得在后面找了个易于隐藏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他们悄悄的爬过去,潜伏在一片枯草与土堆的后面,守住了出庄大道的路口。 清晨之时,又下了一场薄雾,让沈良他们的潜伏容易了许多,但对林深来说却不大友好。 离得有点远,看不太清楚,想要再上前一点,却被身旁的两个护卫拉住。 让林深止不住的摇头,只能坐在那里歪歪将来如何收拾这帮护卫。 最终,这些金人的哨探没有让林深他们失望。 天色刚一放亮,庄内便隐约传来人声,陌生的通古斯话没有一个人能听懂,却让众人把手中的刀柄紧紧握住。 一顿饭的功夫,马蹄声传来。 这个庄子在官道的南边五里左右,庄内的大道从东头出庄,再折向北方接上官道。 金人出庄时,刚好迎面看到太阳升了起来。阳光温和却并不刺眼,缓缓驱散田野间的雾气,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走在最前方的一名金军,看了看迎面升起的太阳,又瞥了一眼身后的五名伙伴,转头向着村内喊了一声。 “海伦库,快一点把马带上来,我们要回去了(通古斯语)。” “这就来啦,队长(通古斯语)。” 话音刚落,最后一名金军牵着一串缰绳拴在一起的马匹,也从庄子中纵马而出。 远远地看见七名金军哨探的模样,林深不由得心中一惊。 坏了,还是有点轻敌。 这些金人的哨探竟然每一个都穿了盔甲。 林深不怕金人与他们硬拼。 己方有二十多个人,哪怕是第一轮的弓箭没有给对方造成杀伤,二十多个身手高强的护卫也足以把这七个金人撂翻。 林深怕的是一旦开始攻击之后,因为盔甲的原因,没有给那些金人造成有效的杀伤,却被金人趁机冲出包围。 若是这些金人直接纵马跑了还好,无非就是他们做了一天一夜的准备,最后弄了个虎头蛇尾。 虽然灰头土脸了一些,但也没怎么造成伤亡。 最怕是这些金人冲出包围圈之后,骑在马上跟他们对射。 金人骑射之术,天下无双,况且为了不发出声响,他们来的时候还没骑马。 一旦形成对射,必然造成杀伤,所带来的心理压力会直接令队伍崩溃。 毕竟这些护卫只是个人身手较好,纪律性和对死亡的直视却远不及正规军丁,更不要说被誉为军中精锐的斥候了。 到时候,二十多个护卫就会被骑在马上的金军斥候一个一个收拾。 甚至远在五里之外的大车上,伪装王妃、郡主和婢女的四个女人,还会被······ ······ 汲水城,入夜。 卫王府的花厅中,卫州府文武官员系数在座。 甚至汲水县的父母官魏大人,也因为某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陪坐在侧。 以往这种层次的会议,是完全轮不到魏大人这个品级的官员的。 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 汲水城中知府以下,众多的五品,六品官员,甚至卫州卫的指挥使还是从三品的武职。更别说王府里还有一大票品秩高于他的官员。 得益于几年前点了郡马的秀才功名,昨天他竟然以郡马亲长的身份参加了婚礼,甚至还主持了其中一项仪式,于是便又无比幸运的参加了在王府举行,由卫王爷亲自支持的卫州保卫战战前组织准备会议,并且荣幸的领到了一项任务。 “前生也不光作恶,还是积了些德的。” 魏大人回味着昨天卫王和颜悦色的与自己交谈,并且还摆出两件任务让自己来选时的画面,不由得暗自庆幸。 科举制度是大周官员考核的核心,特别是类似于魏大人这种一县之地的最高行政长官。 每一任的地方官,在任期内有多少读书人参加了县试、府试、又有多少人通过了院试取得了功名,与他们将来的升迁息息相关。 郡马爷参加县试时,魏大人已三十七岁,考中进士两年。 虽说只是个三甲同进士出身,但三年一科,一科取士三百人,也就是说,平均一年才考中一百人。 只要考中,放在今天,那根本就不能拿清北来相比,起码得是清北的本硕博连读才行。 可惜魏大人家里面不太富裕,又加上其本人不太会钻营,进士是考上了,出身也算是有了,却偏偏在吏部选官两年,一直没有混上个实缺。 若不是上一任的汲水县在任上忽然间得病死了,一众在吏部选官的进士们又看不上这附郭的位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得到他。 虽是附郭的县令,但怎么说也是有品有级有俸禄的体制内干部,帽子能砸到头上便已经是祖坟开了光了。魏大人自然没有挑肥拣瘦的资格,收拾收拾便赶着上任了。 刚一赴任,便赶上县试开考。魏大人没什么经验,又赶上前任县令走的太快也太巧,很多事情来不及交代,于是很多“本应该”在这一次县试中取中的童生,便只好再委屈一年。 县试本是科举中的入门试,若是评秀才这个职称的话,后面还有府试和院试。 可是你既然连门都不让我入,那你魏大人名下的其他弟子,就算入了门也别指望能走得很快。 路上坑很多,谁知道会崴了谁的脚。 于是在那些“本应该”考中的考生家长一番语焉不详的交流之后,卫州府汲水县的考生,通过府试的名额便只剩下了一个。 至于仅剩的这一个名额最后如何落到了林郡马的头上,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好在,最后的院试没出什么幺蛾子,林秀才这仅存的一人保住了汲水县文教的硕果,才不至于让魏大人颜面无光。 虽然说起来,更应该颜面无光的应该是前任县尊,不过人都死了,是。 由此可见,不论是哪朝哪代,华夏番邦,也不论是什么行业,什么岗位,前任是高升、离职还是去取经了,工作交接这一项,都得认认真真的做好,真的能减少很多麻烦。 正当魏大人低着头检讨这些年来工作中的得失,思索该如何抱紧郡马的大腿,攀上卫王爷的大船时,忽然听到上面卫王的招呼。 “汲水县的魏大人来了么?” 第18章 王府议事 “王爷,下官在此。” 魏大人一撩前襟,从一众大人的身后站起。 “昨夜分配给魏大人负责之事,不知办的如何了?” 婚礼当晚,卫王召集汲水城中一众官员议事。 按照林深《守城方略》中的建议,把整个作战的内容分为“军事”和“后勤”两大部分,分别由卫州府知府和卫州卫的指挥使两大军政主官负责。 而其中的每一部分,又分成更加详细的内容,直接落实在一众军政大员的头上。 其实就是后世所提到的“可操作性”和“落实到人”。 在卫王有意的招呼和偏袒下,魏大人也领取了一个“统计、调集和组织医生与药品”的任务,其实就是让他去当战地医院的院长。 “回禀王爷,下官今日已让人于东南西北四方近城墙处,各择一宽敞幽静,房屋明亮,院中有水井,伙房、茅厕齐备的院落,作为战时伤者休养之所。” “又,统计了本县金疮并正骨科的郎中,连同其子侄、学徒,医馆杂工等,共一百一十七、分配至四处所在,并均已登记造册。” “再有,金疮、止血药物等,因平日所需不多,各医馆、药铺中所备总共仅八十余斤,下官已命人再向民间征集。” “白色无花松江棉布,三十四匹,······” “烈酒四十坛,四百余斤·····” “不错,魏大人辛苦了。” 卫王很满意。 原本没指望老魏能把事儿做的这么完美,没想到老魏还真是给了他惊喜。 在发现魏大人是郡马成长道路上的关键之人后,卫王已经暗戳戳的将老魏划进了自己的阵营,准备在合适的时间,推他一把。 以往,卫王并没有什么在朝廷高层安插人手,企图大权独揽,左右朝纲的想法。 只是自己往日的的姻亲故旧,亲朋好友,同窗伴读等等,有好多仍旧还在官场之上。 本着朝中有人好说话的朴素想法,卫王也想着他们能往上走一走。 别的不说,只说这一次,若是他的势力在朝中有了一定的地位,能够说得上话,也不至于盲婚哑嫁一般便将郡主给嫁了出去。 虽说为郡主挑的这个夫婿,目前来看各方面均还算满意,但卫王总还是觉得心有不甘。 大周立国一百六十余年,败仗打过,土地割过,钱也没少赔出去过。 可哪一代的亲王受过这样的欺负? 这还是老杨家的天下吗? 愤懑和屈辱,自消息从京师传来,便不停在卫王的心里面充斥。 在金銮殿上面坐着的,可是郡主的亲伯父,后宫里面,还住着郡主的亲祖母,可和亲的提议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提了出来。 虽说有人担心消息传至民间会招来骂名,没有当庭议定,但卫王知道,朝中从来就没有什么能一次搞定的事儿。 有了结论的事情,不知道各方已经私下里扯皮、争吵、妥协、磨合了多久。 这次和亲的事情能在朝堂上提出,虽说还不知道又是哪一方整出来的幺蛾子,但免不了已经得到大位上那人的首肯。 朝堂上很多事情,并不都需要亲眼看到。 只要对事情的经过有了一定了解,凭着对各方势力的了解和对人性的解读,很多人都能把其中的细节推测个八九不离十,也就是现在所说的“脑补”。 卫王这十几天来,对和亲这件事儿已经脑补了多次,对各方用意虽说还没有得到验证,也自认基本上猜了个大差不差。 在感叹自己在朝堂上势力弱小的同时,心中也有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在滋长。 “不敢当王爷的夸赞,下官只是按照王爷的安排,一桩桩去落实了而已,主要还是靠王爷指点。” 魏大人并不是傻子,能考中进士的哪有傻子。 卫王爷昨天不但通知他参加会议,还给他安排了活儿,甚至连遇到困难后怎么解决都让王千私下里一一告诉了他,他哪儿还不知道这是卫王爷抛出的橄榄枝。 官场也是一片土壤,没有根的树长不大。 虽然在上面坐着的,只是个地位崇高,在朝中却无权无职的王爷,吉祥物一般。 可人家毕竟是天子的亲弟弟,太后的小儿子。 而且,这卫州府可是人家的地盘。 城外的田地,城里的铺子,一大半都在人家账房的账册上。 就连西边的山,那也是有主儿的······ 这条大腿虽不能把你捧得更高,却能让你活的舒舒服服。 卫王对魏大人回敬的善意也非常满意,看来自己的用意人家已经明白了。 虽说时日尚短,魏大人能不能成为心腹之人还待考察,但仅凭这一份实心认事,便值得与之亲善。 对着魏大人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之后,卫王面色一整。 “各位大人,本王今日得到消息,城外已经发现了金人探马的踪迹······” 嗡······。 卫王的话说完,原本正襟危坐端茶慢饮的众位大人瞬时间炸开了锅。 惴惴不安有之、交头接耳有之、面色苍白满头大汗更有之。 原本以为金人还在几百里外,而且汲水也不在金人的进军路线上,虽然看起来位置比较接近,但其实应该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甚至就连“坚壁清野”,也只是常规的做一做动作而已。 谁知道突然间城外就来了金军的探马了呢? 看了看坐在上面的几位大人。 卫王说完之后便没再说话,端起杯茶来遮住了脸色,看不到表情。 知府大人和徐指挥使面色如常,看来是早得到消息,或者已经与卫王通过气了。 “王爷,消息可确实?”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站起来抱拳问道。 “徐指挥,你来说。” “是。” 卫王放下手中的茶水,把问题抛给了坐在自己左侧的卫州卫指挥使徐凤武。 徐凤武是武将世家出身,祖辈数代均在大周军中任职,自己却偏偏生了一个老儒生模样。 身长七尺有余,身形略有消瘦,白面长须,礼数周到,若说能跟武人沾上点边的,就只有他作揖时的一双大手了。 徐凤武站起来,先向卫王行了个礼,便侧身面向了堂中的一众官员。 “早上接到王爷的通知,本指挥便派出多路人马出城查看。” “在城外多处,均发现有金人活动的痕迹。” “根据这些痕迹来看,起码有一支金人的偏师,在汲水城方圆一百里之内埋伏着,准备伺机而动。” “据推测,这些金人很可能是从西面山里潜行而来,所以一路上都没被发现。” 所说外观上看着像是个老儒生,但徐凤武还是带着武将的特点,说话干脆利索,没什么废话。说完坐下之后又站起来补了一句。 “经与崔知府商议,从明天开始,汲水城四座城门均只在午时开一个时辰,其他时间均行关闭。” 第19章 人影 趴在一个小土堆后面的沈良,也从茅草丛的缝隙中,看到了顶盔掼甲的金人哨探。 还有两只猎犬。 或许是害怕一会儿战马跑起来以后猎犬跟不上,又或许是猎犬的主人太过爱惜,这两只猎犬被人抱在怀里,架在马上,没在地上随着战马一起。 “万幸、万幸!” 沈良在心里狠狠的捏了一把冷汗。 若是在半夜里摸黑进去,肯定会被这两只猎犬提前发现。 黑灯瞎火之下,万一伤了几个兄弟,一场十拿九稳的偷袭搞成火拼,他沈良还不如找个地方吊死。 万幸昨夜郡马考虑周全。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这些盔甲,能给金人提供多少保护。 从样式上看,金人所穿的盔甲都是皮甲,肯定不如大周的铁甲一般有很强的防护力。 但即便不如铁甲,那也是甲。 而且听说,金人斥候有穿双层甲的传闻。 万一伤不到要害,让这些人骑马冲了出去,再调转头来······ 这二十多人还真不一定够人家喝一壶的。 不行,不能让他们跑了,哪怕拼着伤了三个五个,也得把他们都留下来才行。 看见金人着甲,沈良跟林深想到了一起。 护卫们不着甲。 他们平时只负责在内院保护卫王和家眷,穿着甲胄非常不方便,再说,他们只是王爷私人聘请的护卫,也没人给他们配甲。 卫王府里,只有驻扎在城外的那两千王府护军才会着甲。 所以林深和沈良在制定战术时,都无意中忽略了这一点。 ··· 海伦库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 和很多金人相同,海伦库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骑在马上,跟着长辈到大周的边境打草谷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打仗是轮不到他的。他只能跟在大队的后面,做一些收拢牲口、运输物资的工作。 今年是他第一次作为正兵参与进攻南朝。 在金人的军队里,其实不光是金人,大周的军队也是同样。 论地位,正兵与斥候比起来要差上老大一截。 每一支军队的斥候,都是最辛苦、最劳累、最危险的角色,往往也是一支军队中,伤亡率最高的角色。 但同时,斥候也是一支军队中薪饷最高,立功最多、升职最快、最受宠的角色,是所有的军人最向往的角色。 从这里可以看出,古往今来,大部分的组织的分配原则还是朴素而公平的。 海伦库第一年成为正兵,按说是没资格成为斥候,到汲水城周边来探查军情的。 可偏偏他们这一队人,除了要探查军情之外,还接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需要一个会说南朝官话的金人。 海伦库六岁的时候,他阿玛抓了一个南朝的秀才回家做奴隶。跟着这个奴隶,海伦库不但学会了南朝话,还学会了写南朝字。 那个奴隶曾说,金国将来也是要成立朝廷的,成立朝廷,就要有文字。 以金国的现状,将来大概率还是会使用大周的语言,大周的文字,所以海伦库将来要想有出息,不但要会说金国话,还得学会说大周的官话。 于是才刚刚成为正军中一个小兵的海伦库,被幸运的选中,加入了这组哨探之中。 若是能平安的回去,海伦库说不定还会在围着篝火烤肉喝酒的时候,作上一篇小论文--《论学会一种外语的重要性》。 只有十七岁的年龄,又不具备斥候真正的能力,海伦库在出来后免不了受些欺负。 但这个小伙子姿态放的很低,又会奉承别人,很快便赢得了同伴的善意。 但这毕竟是一个作战单位,每一个人都要发挥出自己的作用,队长便把照顾马匹的任务交给了海伦库。 原本金人的哨探外出时,每人都会多带一两匹马,这些马匹都需要自己照顾。 现在有了海伦库,其他人自然可以轻省一点。 不但平时喂马的活儿交给了海伦库,在行军时,也只需要留意自己的马匹就行。 其他的马匹自然有海伦库来牵着。 所以当其他人都已经穿好盔甲,纵马出村的时候,海伦库才刚刚把剩下的战马缰绳连缀在一起,系到了自己的马鞍上,直到队长叫他,才匆匆忙忙牵着马出了庄子。 比前边的同伴们落后了一大截,又扭着头照顾身边战马的海伦库,自然不会留意到前方发生了什么。 ··· 林深距离沈良他们大概不到两百步,换成现代的距离单位,也就是两百米五十米左右。 这个位置是沈良定下来的。 离得太近,万一郡马被金人乱飞的箭支射到,就算是把这些金人全杀了也得不偿失。 可离得太远便看不清了。 发现金人着甲后,林深便飞速的在脑子里转着,到底要怎么样应对。 可如今已经箭在弦上,即便是自己想到了什么妙计,也没办法通知沈良他们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是自己就可以做到,又能帮到他们的··· ··· 金人哨探的队长佬晃卜绌走在最前面。 从大军中出来,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若不是有另外一项任务,昨天下午他们就应该打马回营了。 若是昨天便回转的话,今晚,最迟今天夜里,他们就能回到营地,到时候,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想来其他一同出来的,今晚就能回到营地了。 虽然修整一两天之后,还得再出来查探,但斥候不就是这样的命么。 好在营中的酒还是管够的,女人也是有的。 只儿把金那个小子,上次拼酒没拼过他,回去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再拼一次。 海伦库这小子还不错,虽然看起来傻头傻脑的,不过嘴挺甜,手脚也麻利,伺候战马有一套。不行回去跟猛安说说,把他留下来得了。 这小子估计还没睡过女人,到时候带着他去战俘营,看看他会不会还没入槽便··· 对了,战俘营里那个水桶腰大屁股的女人,得跟木库书说一说,让他给我留下来。 粗胳膊粗腿大屁股的,回去不但好干活,也好生养,就连上了火炕也能像打仗一样有来有回,那样的女人才过瘾。 真不知道为什么营中都喜欢哪些小脚细腰说话像蚊子哼哼的,哪些女人除了搂着睡觉,还能拿来干嘛? 不过,南朝女人的皮肤还真是嫩··· 佬晃卜绌坐在马上边走边想,身体随着马儿的行进惬意的摇摆着,迎面则是刚刚升起如鸡蛋黄般的太阳。 “看样子今天是个晴天啊,兄弟们加把劲,多赶赶路,争取早点回到大营。(通古斯语)” 在众人的答应声中,佬晃卜绌双腿用力夹了一下战马,轻轻抖了抖手中的缰绳,便要纵马而出,却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第20章 郡马爷的啦啦操 两个负责保护林深的护卫没有想到,林深突然间从趴着的小土坑里小土坑里站了起来,两步便蹿上了大路。 是的,你没有看错,就在金人将要经过沈良他们埋伏的地点时,林深主动暴露了身形。 在佬晃卜绌和他的同伴眼里,就是在前方大约两百步左右的位置,突然蹿出来一个“东西”。 该怎么称呼这个东西呢,姑且叫他人形生物。 此时周人的服饰,不论男女,基本上是类似于宽袍大袖,峨冠博带的汉服,即便是穿在里面的中衣,也是宽松飘逸的样子。 而金人虽然一直以渔猎为生,服饰风格和搭配中富有鲜明的民族特色,但多年来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些大周的影响,开始流行以布帛、棉等较为轻薄的材料制作衣服,而且多以宽松为主。 因此两国的服饰,如果都只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袍”。 而林深此刻,全身上下被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甚至就连头脸都被一块面巾紧紧的裹住,只在前面留下了一道二指宽的缝隙露出眼睛。 如果在肩上斜背一两柄太刀的话,那活脱脱便是一个东瀛忍者。 可惜,佬晃卜绌没见过忍者。 不过以前类似这样的东西,他倒确实见过,那是在部落里一个老人家的葬礼上。 金人大多是实行火葬。 作战时,因为条件所限,战死的金国士兵都是就地火化,再将骨灰带回,交于亲人安葬。 既然是条件所限,那就没有那么多讲究,很多人在火化前,甚至连脸上的血迹都没有擦去,便化为了一股青烟。 但在金国的国内,特别是金人早期生活、狩猎的地方,如果有人去世,他们也会进行一种套隆重、肃穆的下葬仪式。 虽然最后依旧是将尸体火化,但在火化之前,死者的遗体会被亲属清洗干净后,使用布条一圈一圈的包裹住。 就像古埃及人包裹木乃伊。 而现在在两百步外蹿出来的,便是这么一个东西。 这东西不但蹿了出来,动作还相当敏捷。佬晃卜绌还没看清它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蹿出来的,它便在大路上站定。 早晨清冷的晨光中,薄雾还未完全散去的大道上,一个全身被黑色布条包裹着的“人形生物”站在路中间,对着佬晃卜绌和他的伙伴们竖着··· 中指! 此刻落入佬晃卜绌眼中的,便是如此。 一瞬间,佬晃卜绌从没有感觉到大地会如此的寂静,寂静到他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一点一点的汗迹开始在佬晃卜绌的额头上显现。 这个在他的认知中,属于尸体一类的东西,它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它那高高竖起的中指,到底是威胁、戏弄,还是某种仪式的起始动作? 下一刻,它会不会像一只幽魂,轻轻的飘过来,飘到他的身边,再把它那细长的手指深深的插进他的胸膛。 然后仿佛撕一块布一样,把他的胸膛撕开,顺手取出他的心来。 他会不会连看都不看,和着血便把手中心脏吞进肚子里去······ 不,不光是他一个人的,应该还会有后面自己六个兄弟的。 佬晃卜绌觉得自己的裤裆湿了。 ··· 从看到金军哨探穿着盔甲开始,林深就在想,处在他现在这个位置,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帮助沈良他们一把。 过去加入他们,跟金人一起打? 别逗了,姑且不说自己一动,金人就会发现。 即便是金人无视了自己,可这种打斗都是电光火石的。 别看只有两百多米,等到自己跑到跟前的时候,可能人家都打完了。 要是有把步枪还差不多。 既然没办法并肩作战,那就只能当啦啦队了,在他们打斗的时候,跳个啦啦操什么的。 啦啦操··· 对,可以跳出去用啦啦操吸引金人注意力。 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能让金人疏忽掉来自身边的攻击,反应迟钝那么一下。 如果沈良他们动作快,能够抓住空档,不管是弓箭还是机弩,都够发射两轮了。 想干就干! 远远地看着金人经过沈良他们埋伏的地点时,林深行动了。 要么说勇往直前,不怕牺牲是军人的优良作风。 拿定主意之后,林深根本就没有考虑后果,当然,也没时间考虑后果。 直到他在大道中间站定,缓缓举起了双手。 前世看体育比赛的时候,动作大胆、身材火辣,服装少到不能再少的美女啦啦队表演,也是林深爱看的环节之一。 每当队员们随着场上激情的音乐鼓点摆动身体,尽情的展示身体曲线的时候,林深便觉得自己身体的某处也在跟着音乐一起挑动,欲罢不能。 因此,自以为对啦啦操已经非常熟悉的郡马爷,在举起双手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跳时,稍微有了那么一丁点迟疑。 草率了! 不过这难不住郡马爷,不会跳操,还不会挑衅么? 没有丝毫的卡顿,林深就从啦啦操的起手式,变成了全世界都通用的侮辱手势。 来,往这里看,看我在干嘛······ 这个着名的手势据说是从英法百年战争的时候兴起的,想了解的读者可以自行去问股哥肚娘,这里就不水字数了。 既然做出了那个手势,那与之伴随的问候语当然也就顺嘴从林深的嘴里喊了出来。 不,不是顺嘴。 离得实在太远,要想让对方听见的话,还是要用点力气,不然侮辱性就大打折扣了。 林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甚至都能感觉自己的胸腹都鼓了起来,这才半张开嘴。 当然,这也导致郡马爷的啦啦操表演,bg的播放比动作的开始晚了那么几秒。 “嗨~~~,珐~壳~油~。” 不得不说,这其实是一个错误的举动。 原本佬晃卜绌正在因突如其来的恐惧感而陷入六神无主之中,林深的紧跟着的喊叫一下子把他从梦游中惊醒。 这他么就是一个装神弄鬼的人而已! 不管你是谁,这都是你这辈子见到的最后一个太阳了。 佬晃卜绌已经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弯刀刀柄上。 第21章 第一轮进攻 沈良没有辜负林深给他创造出来的时机。 虽然不知道郡马爷喊得是什么意思,摆出来的手势又有什么作用,但沈良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他们的机会。 稍纵即逝的机会! 沈良手中的机弩,一直瞄着走在最前面的佬晃卜绌,缓缓移动。 如今机会来临,沈良没有任何的犹豫,抬起手中的机弩,只稍稍歪了一点,对着佬晃卜绌的马脖子就是一箭。 在扣动扳机的同时,他还大声喊了一句。 “先射马~~!” 说完便扔下机弩,拔出落雨剑冲了上去。 卫王给林深准备的四具机弩,都是用于近战的小型机弩,体积不算太大,一只手便可操作,射程也只有三十步左右,比不上长弓。 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它的可怕,就如现在的佬晃卜绌。 原本,佬晃卜绌已经把手放在了刀柄上,下一刻,便要抽出刀来,催马前行,去把前方那个装神弄鬼的东西砍了。 可忽然间耳旁一声大喊,随后胯下的战马猛地向前一蹿。 原本端坐在马上的佬晃卜绌毫无准备,被战马的前窜晃得身子一个趔趄。 但此种情况对于他这种睡觉拉臭臭都可以在马上完成的人来说,完全就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可慌乱的。 在战马蹿出的同时,他便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随后放弃去腰间摸腰刀的刀柄,反而把原来单手提着的缰绳改成双手,用力向后一拉。 若是平时,不管是战马受惊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这一拉便能让速度降下来,然后他再带着战马稍微兜几个圈子,马儿便能够老老实实听他的吩咐停下来。 原本他以为今天也会如此,但现实却与他所想大相径庭。 佬晃卜绌拉过这一下之后,战马马上便停住了,但停下来后不是站在那里,而是四腿一软,整整齐齐的摔在道上。 佬晃卜绌也真是弓马娴熟,发觉不对便瞬间就将脚抽离马镫,在战马倒下去的同时向左侧一翻,一个单手撑地卸掉力道,再直接打一个滚远离战马,从地上站起来的同时已经抽出了腰刀。 再看原本他胯下的那匹马,此刻正倒卧在大道上,甚至连头都无法再抬起来。 四肢微微抽动着,一双大而漂亮的眼睛看着它,正在迅速的失去光泽。 就在马脖子的中间,有一个拇指大的血洞,鲜血正不停的滋出,甚至连马嘴里面,也有鲜血喷出来。 战马就是斥候的两条腿。 这匹马才刚刚八岁,正是一匹正当壮年的战马,跟着佬晃卜绌已经三年。 三年来,这匹马与佬晃卜绌同吃同睡,朝夕相处,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若非这是一匹公马,说不定它与佬晃卜绌还会发生点超越物种的情感。 眼瞅着这匹马就要活不成了,佬晃卜绌肝胆俱裂,提着刀便想找人拼命··· 沈良喊得那一声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 他们这边一共有八张弓,四架机弩,但因为不知道金人具体的人数,沈良只能把这些弓弩平均的分配到大道的两旁,以求一会儿打起来时,能尽可能的平摊到每一个敌人头上。 结果也正如他所料,除了最晚出村的海伦库还离得稍有些距离,走在前面六匹马,都经受了一支以上的箭支的拜访。 拜访的结果,便是除了落在最后的那匹,其他的战马都已经跟佬晃卜绌那匹类似,出气多进气少,马生眼看就要结束。 只有走在最后的一匹,虽然有两个人都瞄准了他,但这两个兄弟下手太快。 沈良刚一喊出来,他们手里的弓箭便已经射了出去,等射完了,才回想起来沈良让先射坐骑。 好在马虽然没事儿,但马上的金人骑士连中两箭,其中,恰好射在左侧腋下的一箭最为致命。 金人皮甲防护的重点是前面和后面,腋下恰好是前后两片皮甲连缀的地方,平时有胳膊挡在上面,几乎很少会受到伤害。 这这个金人在受到攻击时,恰好左手向上一抬,想要拉住马匹,却不想给了人机会。 两尺多长的箭支,入肉差不多一半,看位置和方向,肯定是扎透了心脏了。 第一轮的攻击,主要针对走在前面的六名金军哨探。 攻击完毕之后,金人六匹马直接倒下了三匹,有两匹虽然还没倒下,但看起来也坚持不了多久。 六名哨探,除了佬晃卜绌外,走在最后的一个被直接射死,还有一个因为没有及时从马上跳下,被倒地的马匹尸身压在了地上。 作为进攻的一方,沈良和他的兄弟们可以说已经达成了作战目标,把敌人的机动性基本上打掉。 只要控制住最后面那个金人和那些战马,就稳胜无异了。 在和佬晃卜绌拼了两记,互相没奈何对方之后,看着佬晃卜绌退向他的同伴,沈良并未追击,而是招呼自己的手下,分出来四个人,拿着弓弩去围捕最后面的海伦库,剩下的人从四面八方慢慢围了上来。 这几个金人不愧都是最精锐的斥候哨探,身手都相当敏捷,反应也一等一的迅速。 即使是行进间突然受到攻击,几人也未显慌乱,而是与他们的队长一样,第一时间脱离战马,站定后先抽出了腰刀护住自己,再抬头判明情况,互相一招呼,便迅速聚拢在一起。 就连倒在地上被马压住的那个,也第一时间把脚从马身下抽了出来,在护卫们扑上来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同伴之中。 走在最后的海伦库,与前方的队长几个只隔着二三十步。 这么点的距离,对于骑在马上的人来说,根本不算间隔,稍稍一夹马肚子便可以追上甚至超过。 今天就要回大营了。 出来两天,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若不是对这陌生的环境还带着一丝好奇和警惕,海伦库一定会觉得无聊极了。 每天天一亮,吃了干粮之后就是赶路、赶路、赶路。 这一片土地,根本没有任何大军驻扎或行进的迹象,甚至连村庄里都空无一人。 听说哪些周人百姓都被叫回了那个叫做汲水的城池之中,呵呵,正好,到时候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海伦库心情放松的骑在马上,嘴角还带着一丝窃喜。 不经意的回头看上几眼,再把头转回来看看前方的伙伴,远处初生的朝阳,胯下自己的马匹··· “哎,前面的马匹怎么一个一个都躺下了?” 等到海伦库再抬头时,忽然发现前方已经倒了一地的马匹,而他的同伴们,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被压在马下,有的正刚刚站起身来··· 第22章 困兽犹斗 还没等海伦库反应过来,就发现已经有四个周人提着弓弩飞快的跑了过来。 对他来说,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应该是直接调转马头,重新回到庄子里面去,然后择路逃走。 只是调转马头在时间上有些缓慢,有可能还没调过来,人家的箭矢已经到了。 或者,他还可以干脆纵马下路,从田野间夺路而逃。 只要他能躲过这四个周人的两三轮箭矢,就可以逃到弓箭的射程之外,到时候无论是他选择逃走,还是选择游斗,主动权都牢牢地掌握自自己的手中,沈良他们只能干看着而束手无辞。 可惜海伦胡还是太年轻,没有太多的经验。 看到同伴遇袭,坠马后被围,根本没有多想,头脑一热便架着胯下战马冲了过来,连带着后面的几匹也一并跟了过来。 四个护卫最害怕的就是他转身逃走。 海伦库身边,加上他自己所骑,一共有九匹战马。万一他往马群中一躲,箭矢落空,他逃掉的可能便会大大增加。 哪怕把他身边的战马都射死,但只要给他留下一匹,自己这边便要吃不了兜着走。 为了防止他逃走,四个人在跑过来的时候还特意稍微散开了一些,就是为了闪开射击的角度。 谁知道这个傻鞑子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不逃,反而还向着这边冲过来了。 那事情就简单了! 三张弓,一柄弩,全都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海伦库和他的马。四个人连眼色都没对,更没人喊个口令啥的,“嘭、嘭、嘭、嘭”的第一时间便都射了出去。 海伦库虽然头脑发热,却并不是一根筋,冲过来的途中就料到四柄弓弩会一起射向自己,便在提缰催马的同时一俯身,来了个镫里藏身,躲在了马身子后面。 只是人躲过去了,马却没能躲得过。 情急之下虽然箭射得仓促,但实在是距离太近了。 除了一支射向海伦库的箭支落空,被他躲了过去,其他三支利箭都正中马身。 战马一声悲鸣,一个趔趄便将海伦库甩了下来,把海伦库摔了个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等到他晃清楚脑袋,从地上重新坐起来的时候,两柄冰凉的刀锋已经紧紧的贴上了他的脖子。 前边,佬晃卜绌没心思去关注海伦库是死是活。 战马已经没指望了,也就是说,一时间逃脱不了,而袭击者已经围了上来。 这种情况下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和同伴们站在一起,压住阵脚之后再看看能向哪个方向突围。 佬晃卜绌和他的四个伙伴都没受伤,甚至连崴脚的都没有,可见这些金人斥候的素质相当不错。 一声招呼,五个人面朝外围成了一个圈,相互间间隔两三步,这样便可以不用再顾及身后。 每个金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刃,恶狠狠的盯着逐渐围过来的护卫们,即便是看到指着自己的弓弩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只是,虽然每个人都在比划着,却没人敢于上前。 对方的包围圈看似松散,实际上没有漏出一丝空档,只要有人敢于脱离阵型,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被乱刀砍死。 沈良这边也不着急。 他招呼大家慢慢的围上去,却只是围而不攻。 困兽犹斗的道理他当然懂。 现在已经稳操胜券了,何必再急于求成呢! 难道要逼得金人穷途末路拼死一搏么? 如果把自己这边弄伤一个两个,不是掉郡马爷的面子么。 再说,万一郡马爷想要抓几个活口呢。 双方隔着五六步的距离,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动手,双方竟然都默契的保持着平衡。 ··· 林深终于带着两个护卫跑了过来。 看到金人全部被围,自己这边却无一伤亡,虽说自己仗着人多势众又加偷袭,林深还是有点沾沾自喜。 跑到包围圈的外面,正要再向前几步,却被沈良和两个保护他的护卫拦住,禁止他再向里面走了。 “郡马,这几个金人是抓活的还是···” “问问他们谁是头儿,让他们全都丢下兵刃,跪地投降。” 林深想了想,死掉的金人,顶多就是把脑袋交给官府领赏钱,一次性的买卖,价值有限 。 还不如把这几个活捉了,说不定能榨出更多的油水。 比如拉到各地去展出。 若是扔一枚臭鸡蛋收一文钱的话,那是不是每天都能有好几两银子入账。 不过,一文钱是普通老百姓的价钱,官员得按品级往上加。 比如六部尚书那种级别的,一枚臭鸡蛋起码得收二两银子,而且还得五枚起步。谁要是不来扔几个鸡蛋,就找人造谣说他政治站位有问题。 这样一个月怎么说也得收个千八百两。 林深站在众人的后面,默不作声的做着美梦,若不是外面有头巾包着,说不定能被人看到流出的口水。 可沈良却在旁边犯了难。 为啥? 没人会说通古斯话。 整个队伍里若说最有可能会说通古斯话的,可能就是张老实了。可是郡马爷怕出危险,没有让他跟过来,这会儿他还在马车那边呆着呢。 但郡马爷的吩咐也是要执行的。 沈良越过了包围圈,往前上了两步。 “你们这些金人谁是头领,出来说话。” “谁是头领?” “你们谁是头儿?” 一连问了三遍,却只见对面的金人瞪大了眼睛相互看看,没有一个人上来答话。 得,这些金人也不懂大周的官话。 沈良无奈,只得转头又出了包围圈去告诉林深。 双方都没人懂对方的话,沟通不了。 林深听了也有点没辙,这个问题倒是真的没想到,难道现在派人去把张老实接过来么。 若说一个月千把两银子的生意,倒确实值得费点功夫。 可现在是什么状态? 火拼随时都可能爆发! 虽说己方人多,可没人能一直保持着紧张的状态半点不松懈。万一一不小心被对方偷了机,那就笑话大了。 再说,自己的时间那么宝贵,哪里值得为了这几个金人的命浪费? 算了,银子到处都是,挣不完的。 挥了挥手,“动手,弄完赶紧上路。” 沈良领命回到了包围圈里,手高高的扬起。 护卫们手中的已经轻轻的扬起,原本持弓的几个也把弓弦重新拉紧,对准了处于包围圈中的几名金人。 金人似乎也知道到了最后的时刻,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紧张的喘着气。 眼看一场屠杀就要发生。 “等一等。” 一个声音从后面忽然传来。 第23章 话多,代表你紧张 洛阳城,一处大宅院的房中,火盆烧的正旺,长歌郡主杨明月正坐在桌边若有所思。 桌上,几封拆开了的信件赫然在目。 信件笔迹不一,显然是不同的人寄来。 正在此时,卫王妃又拿着一封信走入房中。 “明月,你父王又有一封飞鸽传书。” “哦,母亲,父王又嘱咐我们什么?” “你自己看,都在信里了。” 说着,卫王妃把信件展开,递给了杨明月。 “明月,郡马由沈良护卫,今日已启程,不日即到洛阳,可派人至城门渡口处相迎。” “另,郡马有大才,为父观非等闲人,明月不可轻视之。” 篇幅所限,书信上字写得很小,而且不过两三行,杨明月只略扫一眼便抬起了头。 “看完了?” 卫王妃笑吟吟的看着长歌郡主。 “就这么两行,难道还要看到吃午饭么。” 杨明月三两下把书信折好,重新塞在卫王妃的手里。 “看你父王的意思,对这个郡马很是推崇,你前些天做的那些计划,要不要更改一下?” “不改,绝对不改。想做我杨明月的夫君,就得拿出真材实料,最起码才学得赶得上我才行。我早就准备了数道考题,本就想请父王广邀天下才子前来打擂。若非赶上朝廷想拿我和亲,父王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岂能只有他一人闯关。” “那,若是这个林郡马没有通过呢?” “没通过,那就等金人退了,和亲一事不了了之了,我跟他和离不就行了。到时候,咱们也不亏待人家,让父王多多补偿他就行了。” “哦,那若是通过了呢?” “通过了?若是能通过我的考题,便说明他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又恰在此时与我有缘,那我···,我···,我便真的嫁了他呗。” 杨明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双颊瞬间变得绯红。只是房中暖和,郡主面色本就娇艳,卫王妃却没注意。 “好,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母亲只是提醒你,你的婚事,朝中关注之人很多,桌上的信你也看了,自你成婚的消息报至内务府后,昨天早上便有多支队伍出城向西北而去,目的不明,我们到了洛阳这么长时间还在隐匿行踪便是因为如此。若是你对这个林郡马不满意,也千万要稳住此人,别惹出什么事端。” “是,母亲,明月知道。” ··· “等一等。” 就在沈良准备发出信号进攻的时候,从包围圈外,众人的身后传来了声音。 声音稍微有些怪异,不像是大周人的口音,但吐字倒是挺清晰的,而且声音很大,众人都听到了。 沈良和林深转头看去。 四个护卫已经把海伦库身上的皮甲扒了下来,割了一根马缰绳把他的双手捆在背后,押着走了过来,那声“等一等”就是海伦库发出的。 林深和沈良说的话他虽然没有听到,但是沈良站在包围圈里面说的话他听到清清楚楚。 见到佬晃卜绌他们没有说话,沈良就有动手的迹象,海伦库赶忙叫停。 之前的形势他看的清清楚楚。 这些周人,除了一个看似是头目的人衣着怪异,浑身用布条把自己缠成一个僵尸之外,其他人虽没有穿盔带甲,但都是身材高大,虎背熊腰。 不但人人手握兵刃,还有不少人都拿着弓箭和机弩,人数又是自己这一方的好几倍,已经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估计这次自己这一队人凶多吉少。 原以为这次的斥候任务应该很轻松,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大军出征前那个晚上,为什么要害羞不敢去钻宁聂里齐格的帐篷,宁聂里齐格明明已经给自己暗示了。 如果自己死了的话,宁聂里齐格会不会不出嫁,一直等着自己? 应该不会,窝里大叔可是个很精明的人,不会一直放任宁聂里齐格不出嫁。 哎,为什么家里要抓个周人秀才做奴隶,为什么要学这该死的大周官话,要不然也不至于会接到这个任务。 十七岁的少年,还从未经历过人间的美好,便要面临死亡的威胁,被捆绑着押过来时,海伦库心里面六神无主,一阵害怕和后悔。 但让海伦库有些意外的是,那个看似是头目的人并没有直接下令进攻,而是让人喊话,询问自己这边儿谁是领头的。 队长虽没有答话,但是海伦库看得出来,那是因为队里除了他海伦库以外,没有人懂大周官话。 刚才还懊恼为什么要学大周官话的他,这时又暗自庆幸,因为这也许是一根救命稻草。 “海伦库,不许求饶,不然我杀了你。” 佬晃卜绌见到海伦库说话后,周人便停止了动作,以为是海伦库求饶才会如此,立时出声威胁。 “队长,我没有求饶。是这些周人说要找你说话。” 佬晃卜绌和海伦库这一番通古斯话,林深和沈良虽然听不懂,但也都看出佬晃卜绌应该就是他们的头领。 “把那小子押过来。” 林深对着押着海伦库的两个护卫说到。 “你会说大周的官话?” 海伦库被押了过来,林深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个金人鞑子还很年轻,或者说,还是个小孩儿。 个头不高,比林深矮了将近一头。人倒是长得挺壮实,圆脸粗脖子,头顶和前面的头发都已经剃光,却在脑后留着几根发辫。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走路时稍微有那么一丝不协调,却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 稚嫩的脸上带着一眼就能看出的慌张,却又强自压抑住恐惧,说话的语气不用看就知道是梗着脖子说的。 “会说又怎么样?” “我告诉你,你别想让爷爷我求饶,我大金的男儿没有一个是孬种。” “有种你把我们···” 押着他的两个护卫听到他口出不逊,还没等他把后面的一句话说完,便直接在膝盖弯处来了一下。 “噗通”一声,海伦库正正的跪在了林深的面前。 “喝~忒。” 双手被绑,海伦库没有别的办法反抗,便直接一口吐沫吐了过去,差点吐在踹他的护卫脸上。 护卫大怒,反手一个耳光便要抽过去,却被林深止住,不过也没让海伦库站起来。 “你多大了?看你这样子,还没有你的马高?” “十七岁零四个月。” “怎么了?在我们大金,十四岁的男儿就能提刀上阵杀敌了。我只是···,个头有些矮罢了。” “不过就算我个子没你高,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你敢不敢放开我跟我单挑?” 海伦库跪在地上,抬头看着面前的林深。 他并不是想试图挑衅一下林深,只是林深居高临下的俯视和怪异着装的神秘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让他本就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没有了逻辑,只是循着之前在族中碰到对手时的经验又说了一遍而已。 “话多,显示你很紧张!看来就算别的男子能够十四岁提刀,你也一定是第一次!” 林深的话很平淡,海伦库的话并没有在他那里掀起什么波澜。 只是他点出海伦库的紧张,让海伦库一下子语塞。 他跪在地上,张大了眼睛瞪着林深,但当林深看过来时,却又下意识的回避了眼睛的对视。 第24章 路人甲的重要性 林深没有再理睬海伦库,只是转头交代沈良。 “把这小子拖过去,让他转述给他们的人听,不放下兵刃就死。” 倒不是林深真的想靠这几个金兵挣钱,而是骨子里的观念作祟,不愿多造杀孽。 这几个人杀了,也就是个一次性用品。留着,说不定还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沈良走到海伦库的身后,抓住绑住海伦库的马缰绳,真的是拖着他进了包围圈。 海伦库一直想努力的扬起脖子,不让额头和脸颊在地上蹭到,可惜并不算成功。 当他被沈良扔在地上的时候,除了鼻子已经磨破以外,双手也有几处蹭掉了皮。 沈良刚一松手,他便摇晃着站起身来,对着沈良怒目而视。 沈良却没空搭理他的如刀子般的目光。拿手指了指佬晃卜绌,对着海伦库说道。 “跟你们领头儿的说,让他们的都放下兵刃···” 海伦库把沈良的话转述给佬晃卜绌听,却换来了佬晃卜绌愤怒的回应。 “我们队长说,你们大周人都是懦夫,人数比我们多还不敢正面相对,竟然偷袭我们,算什么男人。 “他问你敢不敢跟他一对一决斗!” “而且,他也不会放下兵刃,除非你们答应不杀我们。” 沈良听完差点被气的笑出声来。 ”你们金人是不是傻?怎么你也想单挑,他也想一对一?” “我一声令下,你们全都得把小命交代在这儿。我他么傻了跟他一对一决斗。”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现在被围的是你们。若不是我们郡马爷想给你们个机会,我哪儿他么有功夫跟你们废话。” “你告诉他们,我只给他们五息的时间,再不放下兵刃,那就准备去死。” 说完再次扬起了手。 随着沈良的手抬起来的,还有十二支明晃晃闪着寒光的箭矢的尖儿。 “我们队长说了,除非你先答应不杀我们,否则他不会放下兵刃。” 海伦库又和他的队长交流了一番。 沈良回头看了看林深,杀不杀你们得看郡马爷的意思。 虽然沈良觉得浪费这些口舌没什么意思,一轮弓箭过去,大家再一拥而上,杀掉这些金人领赏就完了。但郡马爷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一定要杀的意思,否则这些鞑子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马二,你端的那个是烧火棍么?” 林深在后面将两人的话听得明明白白。 缴枪不杀和不杀才会缴枪,在很多人眼里,说的其实是一件事儿,可倒置的因果关系却明明白白的显示出谁掌握了主动。 林深从不受要挟。 特别是在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主动的情况下,对方还想要挟,那就只能展示一下自己的决心了。 马二手中端着的,刚好是一柄机弩。 机弩与长弓比起来,有好几个弱点。比如说射速慢、射程短、保养麻烦等等。 但机弩的优点也很明显。 那就是机弩拉开之后可以自由掌控射出的时间,而不像长弓,拉开之后不放手,一会儿双手就要脱力了。 听到郡马爷招呼自己,马二放在扳机上的手指便是一紧,“嗖”的一声,一支弩箭飞了出去。 “啊~” 包围圈中,佬晃卜绌身边的一个金人大腿上中了一箭。 虽说身上的皮甲消耗了很多弩箭的动能,但因为距离太近,这支弩箭还是穿透了皮甲,插入了金人的大腿,碰上了骨头才停了下来。 剧烈的疼痛让这个金人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兵刃也瞬时脱手。 不过他倒是硬气,只喊了一声便抿住了嘴,不再发出声音,只是满头的大汗和紧咬的牙关,显示出这痛苦绝不是说说而已。 林深就站在马二的旁边。 他看的很清楚,马二在击发前,机弩的指向微微下摆,这才让原来对准胸膛的箭矢射入了对方的大腿。 看来大家都觉得自己想要抓活口了。 虽说这确实是自己的本意,但是这样也存在一个风险。万一金人拒不投降一会儿要发生火拼,护卫们会不会因为顾忌自己的想法而不敢下死手,从而给己方带来危险。 不行,必须要把这个缺口堵上。 “马二,五息之后,若是还没有人扔下兵刃,那你就再发一弩。但这一次,我要你射胸前,你明白了么。” 不但马二明白了,随着海伦库的转述,就连包围圈里面的金人都听明白了。 抓不抓活口,对这个浑身包裹的像僵尸一般的家伙来说并不重要,他可能是因为嫌麻烦,才想让我们主动投降。但若是不听他的,他也不介意让我们一个一个死去。 海伦库刚转述完林深说的话,“哐啷”一声,对面的一个金人已经扔下了手中的兵刃。 所谓职业精神,其中一项很重要的内容便是要求一个人能自觉地按照职业要求的尺度去履行义务,甚至宁愿自我牺牲也不违背职业要求。 但即使是在现代军队中,这也是一项很难做到的要求。 当生命本身受到威胁时,很少有人能够义无反顾的坚持自己最初的选择。只有那些拥有坚定信念和不屈意志、始终如一的人,才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从容面对。 这些人,我们后来都称之为英雄。 金人中有没有英雄? 也许有。 但眼前的这一队金人,还是普通人居多。 刚刚被包围时,所有的金人都以为今天必死,因为两个民族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这些金人并不觉得自己会被放过。 既然已经知道了最终的结果,那这个结果就注定无法再成为威胁他们的理由。 所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干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还有的赚。 所以他们不但抽出了兵刃,若真的发生短兵相接,说不定还能以一敌二、敌三。 可当林深给了他们一个可以活下去的条件时,英雄或许会不屑一顾,但在这些金人当中,已经有人开始发生思想波动。 好死不如赖活着。 即便是没有听过这句话,也会捉摸出这样的道理。 等到身边的同伴挨了一弩后,虽然只啊了一声,可那一声别看只是在耳边喊出,却是直接作用在心灵之上。 等听到海伦库说下一弩就会射向胸口时,虽说不一定就是自己,可四分之一的几率还是足以压垮一个已经意志动摇的人。 于是,这个在本篇小说中不配拥有名字的路人甲,不但扮演了一个带头投降的角色,还起到了很重要的示范作用, 他身边的两个同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抱着流血的大腿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的另一个伙伴,再看了看佬晃卜绌,“哐啷”,“哐啷”,先后扔下了手中的兵刃。 “啊~” 佬晃卜绌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中,抬头向着天怒吼了一声,却在吼完之后扔下了手中的腰刀。 第25章 庄先生 随着佬晃卜绌丢下了手中的腰刀,金人的抵抗之心全部烟消云散。 林深让人去通知马车那边,前行与他们会合,并且把他们的坐骑带过来。 这边,他让人扒下了几个金人哨探身上的皮甲,也跟海伦库一样双手绑在了背后。 腿上中箭的路人乙,也在拔出了箭矢,撒上金疮药包扎之后,一样的捆绑方式。 金人的十五匹战马,一轮交战之下或伤或死,还完好无损的只剩下九匹,被人牵了过来。 稍微有点麻烦的是两只猎犬。 这两只猎犬十分有灵性。两方对峙时,面对手中握有兵器,又有弓弩威胁的护卫们,猎犬并没有贸然上扑,只是伏低身子露出尖齿,与他们的主人一样,做出威胁的表示。 而在金人放下手中的兵刃,护卫们上前准备绑缚时,猎犬却并不准备跟他们的主人一样束手就擒,反而对着上前的护卫跃跃欲试。 “喝住你们的狗,不然我就让人打杀了。” 林深看护卫们为难,对着海伦库说道。 最后的结果,是这两只狗被它们的主人捆住了嘴和脚,扔在了地上。 只能到了怀庆府再找两只笼子了。 至此,这一场伏击战圆满的画上了句号。 林深也终于脱下了他的僵尸套装,换上了他本来的衣服。 看着护卫们打扫战场,收拾金人的皮甲和武器,林深忽然想起了张老实说的,跟金人马蹄印一起的那个驴蹄子印。 十五匹战马一个不少的从庄里出来,说明张老实的眼力确实厉害。 但为什么还少一匹驴呢? “把那个谁,那个会说官话的叫过来。” 海伦库被叫了过来。 他看到这个恢复了本来面目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年,心中不由得一阵沮丧。 “你叫什么名字?” “海伦库。” “好的,海伦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如果你的回答能令我满意,我不介意在将来某个时候还给你自由。” 海伦库的眼睛里瞬间有了光泽。 原本以为就算不死,也会成为奴隶,干着最粗重的活计,吃着最劣等的饭菜,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家乡了,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获得自由。 “你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那你问。” “你们昨天来的时候,队伍里是不是还有一头驴?” 海伦库没想到林深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选入这支斥候队伍的,不然这次被抓的人中也不会有他。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应该会对这个导致他被抓的原因十分的痛恨。 但这又是秘密。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秘密是大是小,后面又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到底会给大金带来什么样的收获,给大周带去什么样的打击,可秘密就是秘密。 泄露秘密是要杀头的。 万一被人知道是他泄露了秘密,就算侥幸不死,这辈子怕是也回不了大金了。 林深看出了海伦库眼中闪过的挣扎,所以没有准备给他留多少时间考虑,又在他耳边淡淡的说道。 “我现在问你,是因为只有你懂大周官话。等再往前走走,我们就会到怀庆府,甚至还会到洛阳府。你觉得到时候我们会找不到一个懂你们那儿话的人么?” “就算你不说,到时候你的那几个同伴里,同样会有人说。那获得自由的机会,就是别人的了。” 对啊,自己现在的价值,并不是说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而是因为只有自己懂大周官话。 等到了下一座城,他们找到了其他懂通古斯语言的人,自己可就跟其他人一样了。 但海伦库还是害怕被其他的同伴知道,决定要说之前,他扫了一眼他的几个同伴。 “你放心,你的同伴没有机会能活着回去,除非他们跟你一样。” 林深看懂了海伦库的小动作。 “我们这次出来,除了探查军情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 随着海伦库的讲述,林深慢慢在心里编织了一个故事。 洛阳城某个大人物,因为某些事情,要和金人这次进犯的大军统帅完颜花卜咄建立联系。 他派出了一个叫“庄先生”的人。那是一个个子比自己稍微矮一点,圆胖脸,三撇小胡子,乍一看就像是一个酒肆掌柜的中年男人。 庄先生如何找到的金人中军,又跟完颜花卜咄商量了什么,最后达成了什么交易,以海伦库的微末身份,肯定是不能接触得到的。 他们这一队人,只是奉了大帅的命令,把庄先生送到此处。 其实如果让庄先生自己走,应该会更加的掩人耳目。只是从顺德到这里,很多地方都布满了双方的侦骑。庄先生既不能让大周方面的人碰到自己,又不能在大金方面的人抓到他时表露身份,便只能先藏身于金人准备偷袭汲水城的大军中,然后再由海伦库等人送到这里。 这个庄先生不知道是有什么毛病,偏生骑不得马,大军在山中匿行,又行不了车,只得给他找了一头毛驴骑着。 送到这里之后,已经基本脱离了战场,庄先生再跟他们一起反而危险更大。所以昨晚夜宿的时候已经说好,今天一早各走各的。 只是没想到昨夜海伦库起来给马喂草料时,庄先生也一起起来,当时便自顾自的走了。 听完海轮库的一席话,林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自己又应该是什么心情。 前几天在卫王府,听到大敌当前,人家都快打到京城了,朝中还不全力抵抗,一众大臣各怀鬼胎的时候,林深还觉得有些搞笑。 史书上所说,华夏封建时代的统治阶级,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原来都是真的。 朝堂上总是一群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在掌权。 现在听到有人在这本该一致对外的时候,竟然与侵略者私通,林深又感觉莫名的悲哀。 虽然还不清楚这“庄先生”到底代表的是谁,又与金人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但从他这鬼鬼祟祟的做派来看,大周还真是魑魅魍魉遍地都是啊。 原来昨夜潜伏时听到的开门声,是这海伦库出来喂马。 当时自己等人退回去了,若是再等一会儿,说不定便能听到这庄先生出庄子的动静。到时把他擒下来,也能问问清楚,他背后站着的又是哪一个鬼。 现在虽说自己的手里有着这几个金人,可这庄先生提前走了半夜,若是一上大路,驴蹄子印踪迹全无,再想抓到他可就只能凭运气了。 也罢! 从自己成为了郡马之后,就已经挡了很多人的利益,再多一个庄先生和他身后的巨鬼,也算不了什么。 来日方长,咱们骑驴看唱本。 没多大会儿,张老实等人和林深他们的马匹来到。 林深让人把金人绑上他们自己的马匹,又把盔甲兵器等物塞进了马车,招呼众人补充了些干粮,继续向前走去。 走之前,他还是让沈良带着张老实到庄子里去查探了那只驴蹄子印。 果然与他想的一样。 那庄先生出了庄子没多远便拐上了大路,从此踪迹皆无。 林深甩了甩头,把心中的郁郁抛到脑后。 庄先生只是个小人物,便是抓到了,估计也查不到什么证据。 赶路。 第26章 召见 后面的行程未再有波澜,林深他们如期赶到了洛阳府。 在太阳落山之前,看到尚未关闭的城门,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若是不能在城门关闭前入城,就只能在城外再露宿一宿。虽说到了此地,安全性上已经不用再去过多考虑,但在初冬之时露宿在野外,那滋味可真不是寻常人能忍受的。 特别是几天前的夜里,大多数的护卫都还在冰冷的野地上趴了半宿。 虽说到了怀庆府时休整了半日,但也只是略微缓解了身体上的疲乏。 因为几个金人的装束太过奇特,他们在怀庆府入城时曾遭到阻拦。 当然,一把卫王府的招牌打出来,所遇到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但再想低调入城却已不可能。 有感于在洛阳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在怀庆府时,除了让护卫们和马匹修整,林深还让人给几个金人换上了周人的衣服,头顶的发辫也全都剃掉了。 故而洛阳城的城门官虽对卫王妃和长歌郡主一行为何要绑几个“和尚”投来关注的目光,但却一直未敢多言,清点之后便放他们入了城。 日之后,当卫王府新招的林郡马护送王妃和郡主前往洛阳,在路上偶遇金人哨探,抓获了六名还杀了一个的传奇故事自怀庆府传来时,城门官才醒悟那几个光头为何如此怪异。但林郡马等人早已隐身于洛阳城的深宅大院之中了。 洛阳城里,并没有卫王府置办的宅院,或者说即使有,沈良等人也不知道。林深便让人找了个客栈暂时包了个院子安置,自己则带着沈良等几个,按照卫王的吩咐,到城西石匠坊,找王妃乳娘兄长家的姻亲接头。 王妃乳娘本姓赵,大哥家的老三娶了洛阳城一户姓罗的绸缎商人的女儿。而罗家便也借着这个关系,搭上了卫王的大船,生意做得很是风生水起。 接头很顺利。 其实他们一进城,便被卫王妃和长歌郡主派出的人发现了。只是这人认得沈良,沈良却不认得他。 而且,按照卫王的计划,王妃和郡主到达洛阳的消息,还需要罗家把消息散播出去。 是以,林郡马初到洛阳,便打发人到罗家送信,而后罗家派人上门拜见王妃郡主,再帮着在洛阳城安置这一幕,在技术上还真是不能少的。 至于接头之后,假王妃如何变成真王妃,假郡主如何变成真郡主,这些细枝末节,便无需细言了。 总之,卫王妃等人入城后,经罗家人之手,住进了城西一处大院子,便逐渐的在洛阳城流传开来。 ··· 当天下午,林深便被卫王妃迫不及待的召见。 没办法。 虽然与汲水城之间还有飞鸽传书可用,但毕竟篇幅有限,很多东西必须要人来说才能更加清楚。 而且,卫王在传书中对林深多加褒扬,又加林深在途中竟然抓了金人的哨探,更让卫王妃一方面担心汲水城的形势,一方面又希望这个女婿便是黑暗中的一缕曙光。 而且,卫王妃和郡主到了洛阳城的消息一公开,定会有不少人来上门探望。王妃和郡主都是女眷,不便抛头露面,郡马无疑便是出面接待之人。这来往的人之间,有哪些恩怨,藏着什么猫腻,又该做什么准备,也必须跟林深通一下气才行。 第一次见丈母娘,甚至还可能一同见到自己没见过面的妻子,林深接到通报,赶快好好捯饬了一下,换上了一身衣服,到了王妃居住的院子。 等丫鬟通报过后,一挑棉帘子进了屋门。 一进门,一眼就看见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体态丰腴,相貌端庄的妇人站在圈椅前面,双眼和善的看着他。 卫王妃柳闻莺,光禄寺少卿柳存正二女,时年四十一岁,嫁与卫王已二十多年,夫妻感情和睦。 卫王妃身后站着两名侍女,却是跟着他一起从汲水到洛阳来的碧云和麝月。麝月,便是一路假扮卫王妃的那个。 林深上前两步,先端端正正的向着卫王妃行了个礼。 “林深见过王妃。” “郡马不必多礼,快到这边来坐。” 卫王妃的语气很热情,但林深还不敢太过于放肆,毕竟是头一回见面,该矜持的还是要矜持。 谢过座后,挺直了腰板,坐在左侧一排椅子的上首位置。 “一路舟车劳顿,郡马辛苦了。” “不敢,这都是林深应该做的。” “金人南下,汲水城危在旦夕,郡马可有良策?” 按说在重要的内容开始之前,总是要先拉拉家常,聊聊天气、饮食之类的,这都是常规的动作。 只是卫王妃实在是担心卫王爷的安危,只客套了一句,便将话题引向正题。 本来让卫王妃和郡主到洛阳城,便只是卫王为防不测时的一个举动,没想到金人竟会在还没有打下顺德的时候,便想要另派一支偏师奇袭汲水。 虽说不知道金人的举动为何,但卫王妃和郡主却是因此逃过一劫,可也正因为如此,让卫王妃更加担心汲水城里的卫王爷。 于是刚一见面,便忍不住问计于林深。 林深到达洛阳之前,卫王爷早已将他的所作所为通过飞鸽传书告诉了王妃。到达洛阳之后,碧云和麝月也第一时间把这一路上的行程向卫王妃报了个清清楚楚。 凭着卫王信中所述,再加上碧云和麝月的的亲口诉说,对于林深的能力和才华,卫王妃早就信了七分。 此刻虽显得有些唐突,却也是没有拿林深当外人看待。 “呃。王妃···” 林深略一沉吟,侃侃而谈。 “从路上擒获的金军哨探供词来看,金军此次想要偷袭汲水的人马在九千上下,而汲水城内官兵仅只八千余人,便是加上民壮,应该也不会超出三万人。” “这个数量对比,若是汲水城毫无防备,那自然是战无可战,毫无还手之力。城中便是空有二十余万的百姓,也只是案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 林深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卫王妃的脸色,见说到此时,卫王妃脸色一变,面上一片灰暗,忙又话锋一转。 “但如今既然王爷已经收到讯息,汲水城上下定当会以逸待劳,坚守不出。” “汲水城城高五丈,城墙坚固。城西和城北卫水环绕,不利大军展开。金人的九千人马虽是精壮,但若是用于攻城,则事倍功半。” “所以,我预料,金人此番进犯汲水,定当会铩羽而归。只是···” “只是什么?” 卫王妃听到后来,面色已渐渐回暖,只是突然听到“只是”二字,不由得心头又是一紧,连忙追问。 “只是最终是否如我所料,还要看顺德那边战况如何,另外,也要考虑汴梁朝堂上的动静。” 林深说完,房间内一时静了下来。 卫王妃明白临深的意思。 若是顺德城久攻不下,金军大军必不敢再向南行,那汲水城之战便会如林深所料。 但若顺德城破,而朝堂上却又一直定不下来方略是战是和的话,则汲水城的未来还真是难以预料。 第27章 委屈郡马了 良久,卫王妃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如郡马所说,若朝堂迟迟没有定论,那王爷他···” “金人在顺德城下已停步半月之久。我估计若非是在攻顺德的过程中损失太过,便是金人也自知越往南来,受到的阻力也越多,其势已如强弩之末。如今无论金人是迟迟不退,亦或是偏师奇袭汲水,都只是想要以战逼和,争取最大的利益。故而王爷必定无恙,王妃勿需过于担心。” “话虽如此,但我就是心里不踏实啊···” “此乃人之常情,王妃若不如···” 眼看着亲人陷入危局,正常人越是什么事都不做,心里越是会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此时,反倒不如让他们去做一些对亲人脱困能提供帮助的事情。 “金人进军汲水来得突然,粮草定供给不足。卫州府坚壁清野令下得早,金人便是想就地征集也不大可能。若是久攻不下却还不退去的话,必定需从其大营运输粮草。只要在汲水和顺德之间,有一哨我方的人马,能够威胁到这支偏师的粮道,则这九千人必不敢久待。” “哦?” 卫王妃眼前一亮,随即又拧起了眉头。 “可是我妇道人家一个,又如何能调动朝廷的军马!” “不一定非得是朝廷的军马。金军入侵以来,河北河东不是广起义师么。而且,这哨人马不需多,五百人即可,最多千人足矣,但要来去如风,不能让金人摸到首尾。而且,也不是真正要劫了金人的粮道,只要让他们感到威胁,则这支偏师必定呆不久。” “若是五六百人的话,倒是可以一试。” 卫王妃想了想,终是担心丈夫的安危,心中有了决断。 与林深的一番交谈,让卫王妃吃了一颗定心丸,此时再看林深,越看越觉得顺眼。 这个女婿骨架高大,身高七尺有余,容颜俊朗,面色白皙,五官清秀。面对着自己镇定自若,侃侃而谈,却又没什么浮夸的言语,说的句句在理。 虽说身子看着略有些单薄,不过是因为才刚刚十九岁,又是家中清贫所致。 穷秀才,不都是如此么! 可虽说只是一个秀才,但单凭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再加上刚刚所说的那些话语,端称得上智勇双全。 即便是没有王爷来信中所说的才华,也比自己曾经见过的所谓才子强上许多。明月若是就此嫁了,虽不是门当户对,却也算旗鼓相当。 只是明月这丫头,别看外观上看来性子和善,柔柔弱弱,其实从小就心高气傲,心里面极有主意。 她若是不拿主意便罢,一旦拿定了主意,八匹马也拉不回头。 而这林郡马虽看起来如沐春风,但有才之人都有些脾气,若是因为明月试他起了嫌隙,将来两个人成不了一家还好,若是成了一家,岂不因此有道裂痕。 这可如何是好? 卫王妃心里放下了丈夫那边,又想起女儿这头,一时间倒有些左右为难。 “王妃,不知郡主可在,林深想与郡主见上一面?” 林深见王妃垂头想心事,自己干坐着有些尴尬,干脆打破宁静,主动问起了自己的老婆。 若按此时的规矩,没有特别的原因,女子轻易不会会见外男,林深提出这样的要求已经是失礼。 但林深却是郡主已经拜过堂的夫君,虽说那只是做戏给外人来看的,但今后难免会有两个人共同出席的场合。 若是两个人互相之间连面都没有见过,万一露出什么破绽,岂不是马上就惹人怀疑,故而林深的要求也算合理。 只是这要求让卫王妃却一时犯了难。 让他们见面无所谓,但万一见了面,郡主提出要他考试通过才真正成婚,到时候岂不尴尬? 可两人见了面,不提这一出也不行。 少年人,知好色而慕少艾。两个人毕竟不算真正成亲,万一说出来些疯言疯语,岂不更是尴尬。 “罢、罢、罢。说不得这个罪名只好我来担着了。” 卫王妃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把只有考试通过了,才能真正与郡主成亲的消息告诉林深,免得将来出现尴尬。 但为了避免林深的反感,只好自己来当一回恶人。 “郡马想见明月,自是没有问题。只是,有件事情需要提前跟郡马说说清楚。不知,郡主大婚的前因后果,王爷可曾跟郡马提过?” “回禀王妃,岳父大人已经跟小人说清楚了,说是因为···。” 说到这里,林深止住了话头,左右看了一眼。 虽说因为和亲而引发的一些列问题,卫王府里该知道的都已近知道,但现在毕竟是在洛阳。 这座院子虽说是王妃布置的,但在身边伺候的林深一个也不认识,有些话能不能说,能说到多少,一时之间还是有些犹豫。 卫王妃对林深的谨慎也很满意。 一抬手,“碧云和麝月留下,其他人出去。” 前文说过,碧云和麝月,恰好就是跟随林深从汲水过来的两人。 这两人,不但是卫王妃的贴身侍女,而且碧云还是从柳家陪嫁到卫王府的。 卫王妃平时虽说深居简出,但在汲水城熟悉的人也不算少。若是忽然间不在,连贴身的侍女也不见踪迹,难免会引人怀疑。 而且,王妃身边之人,扮起王妃来更加活灵活现,甚至连娘家那边的事情也可以抵挡一二。 由此可见,郡主成婚一事虽是仓促而就,但卫王爷考虑问题还真是周全。 “好了。碧云和麝月均是我的贴身之人,与郡马也算熟悉,郡马无需顾虑,可以敞开直言。” “是。王爷告诉我说,是因为和亲。” “没错,朝中有奸人,硬要我夫妻与明月骨肉分离。当时情况紧急,一时间又无有他法,王爷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卫王妃语气忽然缓了下来,在“下策”两个字上顿了顿,看了一眼林深,又接着说道。 “但我夫妻膝下,仅有明月一个孩儿,我们自是希望她能嫁得一个才华横溢又无可挑剔的如意郎君。” “几年前赵家那个小子故去后,我夫妻本已商定,要为未来的郡马设下几道关卡,全部通过者方才能娶得明月走。” “若非有金人南侵这件事儿作梗,此时我夫妻已经广邀天下才子汇聚汲水,为明月招亲了。” “如今虽说在名义上,你与郡主已行大礼,但也请郡马能体谅我夫妻关爱女儿的一片拳拳之心。” “郡马大才,这几道考题通过当不在话下。” “只是当时事情紧急,未能提前知会一二,倒是委屈郡马了···” 第28章 匆匆而去 懂了,林深恍然大悟。 虽然卫王妃意思委婉,说的吞吞吐吐,但是林深还是非常准确的领会了中心思想。 自己现在虽然顶了个郡马的帽子,但郡主到底是真嫁还是假嫁,按卫王妃的说法,现在还做不得数,得通关才行。 若是自己能通过,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卫王爷和王妃找了个称心的女婿,自己也抱得美人归。 可若是过不了关,那等金人退兵后,估计自己就要变成“前”郡马了! 说起来也挺操蛋,封建社会发展到大周朝,也已经一千多年了,怎么女子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的观念一点也没建立起来? 而且,作为王室成员,皇族宗亲,说和离就和离,你们就一点也不在意影响么?这让治下子民如何看待。 这年头连报纸杂志都没有,更别说互联网自媒体了。现在还是冬天,外边儿也没地儿买瓜去。你们这个操作,对于经济的拉动一点帮助都没有啊, 怪不得王妃那么爽快便屏退左右,不光是因为“和亲”这个秘密一直没有对外公布,恐怕还因为丈母娘跟女婿谈“和离”的条件,它好说不好听啊! 问题是这个事儿该怎么表态呢,这跟在汲水时跟卫王对话时的情况又不一样。 那会儿虽然人家也说委屈你了,但当时确实是人家理亏,你还可以拿捏拿捏。 但现在卫王妃摆开了就是父母疼惜女儿,虽说还是对你不公平,可确实又是人之常情。反而你若是不体谅倒显得的理亏了。 林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卫王妃这一席话。 太热情了,像在汲水对着卫王时死皮不要脸的表态此生非郡主不娶,会不会被人看低。 女人都喜欢男儿有男子气概。现在不是已经把关系砸瓷实了,伏低做小讨好丈母娘,而是人家要考教你,考不好了你就得滚蛋。 套用现代企业管理的一个词,这是要进行岗位竞聘呀。 你怎么能表现的欢天喜地迎新年一样。 哪个已经坐上椅子的人,会对自己屁股下的椅子进行竞聘表示欢迎? 傻子么? 可是也不能太冷淡了。 让人家一看,怎么,吊脸子么? 谁知道人家设置的考核关卡是定量的还是定性的。 万一有几个定性的怎么办? 万一到最后考官说上一句:这个人虽然能力还可以,但是态度有问题··· 那不是给自己挖坑么! 既然想好了要抱上一条粗腿,现在都抱了一半了,再撒开手也不合适。 更何况就算撒开了,就能那么容易的找到另一条粗腿么? 别看林深脑子里面转了又转,但其实也只是那么几个呼吸之间。 这事儿不考虑不合适,而考虑的时间太长,显然也不合适。 林深只是闭上眼,微微沉吟了一下,便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句“但凭王妃吩咐”。 “只是不知,这关卡到底有几个,又都考较的是什么,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么?” “哦,我夫妻一共设下了五道关卡,不过有些对郡马来说已经过关,便不用再行考较了···” 卫王妃见林深并没有什么反感,反而主动询问起了考试内容,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个郡马看起来性子宽厚,不是恃才傲物之人。若真和明月在一起,当能忍得明月骄纵的性子。” 随着卫王妃的介绍,林深也算是对这卫王府择婿的关卡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考较说起来有五关,其实严格说起来只有四关。 因为第一关是对参考之人家世和身体状况的考较。当然,按照卫王妃的说法,所谓家世,并非特别限定世家大族官宦子弟,只要在四民之列的才子,都可以入围,只是为了剔除贱民,才做的一个筛选。 还有就是,在这一关要把哪些体弱多病,身体有残疾,有不良嗜好,甚至有体味的人也剔除出去。 当然,对于林深来说,这一关自从当初媒婆上门,就已经是通过了的。 从第二关开始,才是真正的考较,要拿真才实学出来的。 首先,便是君子六艺的考较。 当然,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并不是每一项都能拿出来考较,而对于林深本身秀才的身份,又经过了从汲水到洛阳这一段的旅程,象“书、射、御”这几项再拿过来考较林深,也显得多余。 所以按卫王妃的说法,第二关只需要考较林深“乐、数”两项即可。 这也让林深暗暗出了一身冷汗,幸亏只考较“乐、数”两项。若是考较全了,不说别的,只“书”一项,就能把他打到十八层地狱去。 以后一定要尽量避免写字。另外,可以稍稍的练习一下毛笔字了。 嗯,就说右手受伤没办法再提笔了,今后练左手。 第三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这是郡主的爱好。 郡马就算不能样样都比郡主强,起码得跟郡主能说到一起去。否则两个人整天没话说,怎么能过得幸福。 第四关,经济之道。 卫王府是不怎么在意郡马的家底子厚薄的,但郡马起码不能是个只会之乎者也夸夸其谈的草包。 如果不出意外,将来卫王府庞大的家业都会传给郡主。全国各地到处的田庄、店铺、车马行、甚至矿山、码头、茶园等等,光账册估计都能塞满几间屋子。 就算下面的庄头、掌柜都是敦厚老实的,也难免出个纰漏。到时候你不懂经济之道,如何能看出问题,又如何能维持家业。 难道庞大家业都靠郡主一人,郡马就甘心做个米虫。 第五关是··· 卫王妃忽然卡了壳。 直到很久之后,林深脑海中都一直闪现着卫王妃说到第五关时的情形。 初次见面,双方都不熟悉,最能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外观了。 在林深的眼中,房中上座着的,便是一位相貌端庄,体态风流,笑容可亲,容颜不见一丝老态的中年美熟妇。 她虽然没有满头珠翠,但仅仅是三两个钗环却恰到好处的衬托出她的雍容大气。 她仅着一套家居的布服,略显素淡的色彩和宽松的款式,让林深这个见惯了身材婀娜体态风流熟妇的老手也估计不出身材,可一但坐下来,某些部位的紧绷立刻就暴露出了最能吸引青年男子的丰腴。 林深不是没见过美女。 前世在各种场合,包括短视频中见过的天然的、人工的美女数不胜数,如水蜜桃般熟透了的美妇,能叫出名字的最少有一打。 可一见到卫王妃,还是忍不住会多看两眼。 当然,卫王妃名义上是他的岳母,比他长了一辈,这两眼绝没有什么龌龊的心理,仅仅是出于异性那种无形的吸引。 可等到卫王妃忽然间卡壳,林深抬头又去看时,只看到卫王妃双颊一红,匆匆站起。也不待林深相问,便推脱更衣无法相陪,留下麝月来给林深继续介绍第五关的内容。 自己却带着碧云匆匆而去。 第29章 二代们来了 腰自细来多态度,脸因红处转风流。 卫王妃站起身,一扭腰走了,却留下来林深在凌乱中目瞪口呆。 熟妇脸红,这谁扛得住? 不是,怎么了这是,怎么说着说着还脸红了,说走就走? 古人说更衣,一般都是指要上厕所,可就算上个茅厕,也不至于羞成这样。 难道说~~,是大姨妈? 不,是大姨姥姥来了么!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有机会的话,可以想办法把大号创可贴整出来。 当然,绝对不只是为了替丈母娘缓解尴尬,主要是那东西挣老鼻子钱了。 不过,那东西别看主要成分是纸,但科技含量可不低,而且,纸这东西在现在这个时代也不便宜。 就算研究出来了,也注定是奢侈品啊。 不过,听说奢侈品不都是一次性的么,这东西倒是符合奢侈品的特征··· 直勾勾的看着与后堂之间的屏风,直到麝月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林深才骤然间惊醒过来。 看着麝月微红的脸颊和似乎饱含深意的眼睛,林深忙开口解释。 “哦,忽然间想起一桩事情,竟然走神了,让麝月姐姐见笑了。” “奴婢可不敢当郡马爷的姐姐,刚才郡马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奴婢也全不知道。” 麝月掩嘴轻笑。 “那什么,刚才王妃让麝月姐姐给我介绍这第五关的内容,不知道这第五关又要考些什么啊?” 不问还好。 一问之下,麝月原本只是笑话他走神的微红脸蛋,噌的一下全都红了,捏着衣角半天不说话。 “麝月姐姐,第五关到底要考些什么啊?” 林深十分不解。 被考试的是我,你扭捏个什么劲儿啊,就算要不好意思也应该是我才对啊。 被林深问的急了,麝月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才拿手沾着茶水,在桌上飞快的写了两个字。 字是繁体,写的还连笔,也不知道是行书还是草书,又或者是麝月自己创出来的字体,反正林深探头看了半天,到底也没认出来写的是哪两个字。 “这写的是什么啊?” “自己看。” 一路上结伴走了好几天,麝月与林深也比较熟悉了,知道这个郡马没什么架子,平时没大没小的惯了。 而且,这两个字太羞人了,麝月一个黄花大姑娘,就算年龄比林深大,也没脸说出来。 “你这写的龙飞凤舞的,我根本认不出来好不好,别说是我,换别人来看他也认不出来。” “你再写一遍,慢慢的写···” 一说换人来看,麝月的脸越发的红了。 可林深说的也有道理。 这字是用手指头沾水,在木色的茶桌上写就,本身就不大好认,再加上连笔,认不出来也正常。 麝月无奈,只好把桌上的字抹掉,拿手指沾着水,又写了一遍。 这一遍写的倒是慢了,却是越写越慢,越写···,头越低。 写到最后,雨刷都快杵到大灯上了。 写完之后一句话没说,一扭屁股一跺脚,也走了。 “试?” “婚?” “试婚!” “卧槽。” 林深一伸手便抹掉了桌上的字迹,接着就像只屁股上着了火的兔子,蹿出了王妃的院子。 ··· 柴老二柴海澄、洪平碛等人比林深晚了三四天才入的城。 四个人娇生惯养,自不能像身边的护卫一样能吃苦,每天赶个五六十里便叫苦不迭,催促着赶快找地儿住宿。 住下之后,又不愿早起。 在这初冬时节,还有什么东西的魅力能大的过客栈床上温热的被窝呢? 何必起的那么早去喝风吃土。 日上三竿,几位公子终于起床,又要嚷嚷着吃早饭。 等到早饭吃完,再看看天时···。 “要不,在此地把午饭也吃了,我看饭菜的口味尚可。” “对了,烫两壶酒,少爷我的嘴都快淡出鸟了···” “哎,柴老二,前面郑州有什么好的去处?” “没啥好的,随便找个地方吃两口就算。不过再往前走,到了偃师,有个地方···” 就这样,虽然路程比林深他们从汲水过来还近了几十里,而且还不用过黄河,但这帮二代们硬是用了比被人多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堪堪赶到。 “去个人,把城门官喊过来,少爷我问他点事儿。” 柴海澄在哪儿都是一副纨绔子弟做派。 不多时,洛阳城东门的城门官被叫到了车前,旁边早已经下车溜达的洪平碛和穆庭青、方惜馀见状也围了过来。 柴海澄也不下车,坐在车里撩开挂帘便开始发问。 “本少爷问你,这几天,你见没见过卫王府的王妃和郡主进了洛阳城?” 听他问这个,洪平碛在一旁笑了起来。 “柴老二,卫王妃和郡主自北面而来,入城也是打北门或者西门进,他一个东门的小官,能知道些什么?” “这个···, 这个,几位公子,别的事情,小人所知确实不多。但若是问卫王妃和郡主,小人到还真是知道一二。” 这城门官被人看低,倒是毫不在意,一脸谄媚。 “哦,你知道卫王妃和郡主的下落?” “是。不但小人知晓,这洛阳城里,但凡消息灵通一点的,恐怕都知晓。再过几日,说不定全城都传开了呢。” “哦,这是为何?” 几个人来了兴趣,连忙追问。 于是城门官便把林郡马护送岳母和媳妇到洛阳,路上顺手抓了几个金人哨探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当然,消息从怀庆传到洛阳时,本就已经是添加了佐料的版本。再经他这一加工,已经变成了林郡马单枪匹马夜闯敌营,只身一人杀敌十余个,生擒五六名的故事。 这个城门官越是想讨好这几个公子哥,越是想把细节描绘的更清楚,再加上平时可能爱听书,不自觉就把听熟的段落加了进去,抑扬顿挫张弛有度,竟然让方惜馀和柴海澄忍不住拍手叫好,走的时候还扔了一吊赏钱。 “哎,方老四,你这个表姐夫了不得啊。不是说他是个秀才么,怎么连夜闯敌营的事儿都干出来了?” 整个四人旅行团中,只有柴海澄找林深的理由最为纯粹,就是想与林郡马结交一番成为好友。 至于成为好友之后相互间交流点什么,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朋友之间,交流点什么不都是正常的么。 所以听到林深竟然像是话本中的传说中人物,不禁仰慕之心大起,连声交口称赞。 “嘿,我说柴老二,你还真是个浆糊脑袋。” 自从知道了柴海澄跟着他们一起到洛阳的用意,洪平碛便左右看柴海澄都不顺眼,找到机会便要讽刺几句。 “这林郡马护着王妃和郡主来洛阳,怎么会是单身一人?卫王府家大业大,他不带上二三百名护卫,都走不出那卫州府的地界儿。” “再说,即便是他要去与那金人斥候会上一会,王妃和郡主能放心他一个人去?就算是再轻而易举探囊取物的事儿,不也得派十个护卫跟着他。” “十人对上人家十来个,就算是你柴老二去,估计也能全部拿下。” “至于自己毫发无损这事儿,呵呵···” 你还别说,纨绔子弟是纨绔子弟,但还真没有草包。 洪平碛这一番分析丝丝入扣,句句在理。虽然跟真相相去甚远,但逻辑上却挑不出来一点毛病。 若不是因为另有隐情和弄错了金人的数量,林深这一行人的举动还真有可能让洪平碛全部说中。 “嗯,平碛兄说的在理。不过既然王妃和郡主都已经到了洛阳城,我们想见这林郡马,也不必急在一时。眼看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先找地方住下再说。” 第30章 胸有成竹 时间再回到卫王妃召见林深的那个下午。 看清楚麝月在桌上沾水写的字之后,林深做贼般的逃回了自己的院子。 就算他穿越前已经修炼成为中年油腻男,十足老司机一个了,可还是被第五关的考题雷得外焦里嫩,落荒而逃。 可见,这脸皮的厚度,其实跟个人的关系不大,而是与环境的关系挺大。 刚才若不是在卫王妃的院子里,而是在某个会所灯光幽暗的房间中;向他解释的也不是卫王妃和麝月,而是另外一些以数字作为代号的技术人员,那他不但不会逃,说不定还会兴致勃勃的跟人讨论这个“试”字,它到底是什么含义。 按照林深的知识储备,说不定会跟人家说,“试”字虽然有“试验,考察”之义,但在这里可能主要是指“初次使用”的引申含义,按照意义组词,可以有面试、口试、尝试··· 可惜这里并不是后世那个金钱至上,可以瞬间就能让人忘记礼义廉耻的时代。 所以卫王妃和麝月的脸红,还是唤醒了以前被林深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某些与生俱来的本能。 回到住处关上房门,林深一屁股坐在桌旁,这才喃喃的自语道。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关卡!” “到底是封建社会,真他么的腐朽!” “堕落!” “陈旧!” “黑暗!” “可为什么除了觉得尴尬,内心还有些激动呢?” 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也不管茶水已经冰凉,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 一杯不够,又倒了一杯。 两杯凉茶下去,嘭嘭嘭悸动的心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以前看描写古代大家族生活的文学作品里,就有试婚丫鬟,试婚嬷嬷这个角色,没想到大周也有。” “就是不知道卫王府这边,到底是会安排谁来做这个试婚人呢?” “希望不要是认识的人。如果认识的话,那就太尴尬了!” “可不认识的话,好像···,也有点···,那个···尴尬!” 虽说林深不是不沾荤腥,可赤裸裸的交易好像还真没有过,哪怕去会所也都只是浅尝辄止,没有深入交流。 主要是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莎士比亚说过,你以为的林荫小道,其实早已车水马龙了。 “···” “刚才王妃,最后是让麝月来解说第五道关卡,难道,是有什么深意么?” “会不会,试婚嬷嬷就是麝月这个小姐姐么?” 林深摩挲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觉得刺激。 麝月的年龄比郡主还大了两三岁,按照林深的估算,应该已经有二十五六了。 比林深表面上的年龄更是大了六七岁。 从汲水行来,碧云,麝月等四个丫鬟,两个负责假扮王妃,两个负责假扮郡主。 但因为是假扮,而且同行的人又多是王府的护卫,为了避免暴露,不但一路上带着面巾遮面,与其他人的交流也是不多。 只有林深和沈良,因为身份的原因,与几个丫鬟倒是有过几次接触。 而麝月假扮的卫王妃,气质高贵,性格温良,一举一动都透出雍容,再加上略显丰腴的体态,几度让林深以为这就是真正的卫王妃。 “如果是麝月的话,那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不对,乱了辈分了。” 林深正有些喜不自胜,却忽然间想到一个问题。 “麝月是卫王妃的贴身侍女。按说这种人,就连主子敦伦都是不避讳的,甚至在卫王妃不方便的那几日,还有可能成为替补。 “也就是说,麝月其实算是卫王爷的人,怎么可能做郡主的试婚嬷嬷?” “不会,不会。” “难道是另外两个丫头么,那两个丫头叫什么来着···” ··· 这边林深坐在房间里胡思乱想,那边卫王妃却已经找到了长歌郡主。 “明月,我见了郡马了,他倒是跟你估计的差不多,觉得金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在等着朝廷主动求和,汲水那边危险不大。” “哦,他也这么估计么,这个家伙倒是有些眼光。母亲,他具体是怎么说的?” 卫王妃把她和林深交谈的内容一一告知长歌郡主,末了,还笑着打趣说道。 “论起眼光,人家可比你高明。” “人家说,只要在顺德和汲水之间安插一千人马,打起旗号骚扰金人的粮道,汲水城之危便可迎刃而解。” 虽然林深说的是五百到一千人,但卫王妃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按照一千人来安排。 这个数量,刚好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却又不必惊动朝廷。 几个交好世家大族的护院,庄园的庄丁凑一凑,差不多就能凑个七七八八。 反正不是让他们真的去跟金人作战,看到金人押粮的队伍,人数少便一窝蜂吃掉,人数多便各种袭扰,只需让这一路不得安宁便可。 说起来,林深出的这个主意,颇有后世抗日之时游击战法的神韵。 打了就跑,来去如风,不求歼敌多少,图的只是让你人心惶惶。 到最后,让你自己抗不住精神压力。 当时鬼子的办法是主动龟缩在据点之内,而此时对于想要偷袭汲水的金人来说,只能撤退与大营会合。 “哼,有什么高明的。我是不知道金人偷袭汲水的大军人数,不然我也能想出这个办法。” “我说他高明,不是说他想出了这个办法,而是说他看出了我们不通过朝廷,最多可以征集的人马数量。” 这也是卫王妃事后才想到的。 卫王府的护卫,除了此时身在洛阳的一百来人,其余全都陪着卫王留在汲水城中。 可哪怕把自己身边的护卫全都派出去,也绝对无法动摇金人的粮道分毫,必须要再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但此时朝中对于是战是和仍在争论不休,绝对不会在定下结论之前再调动哪怕一人一马,所以这支用于袭扰的队伍,只能来自于民间力量。 而林深所说的数字,恰好是可以起到作用,却又在卫王妃能力范围之内。 这份眼力,让卫王妃事后回想起来,仍不免啧啧称奇。 “对了,过关考试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了郡马,现在你知道了他的本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 卫王妃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过纠缠,反而一脸笑意的看着郡主。 “不考虑。既然他有那么大本事,那就让他显露显露呗。对了,他听见了有什么反应啊?” 杨明月瞪大了一双似水含情的桃花眼,兴致勃勃的问起了林深的反应。 “反应?” “他没什么反应,平平淡淡的,看样子应该是胸有成竹。” “哼,这是看不起本郡主啊。” “明月,你可想好了,什么时候开始让郡马考试?” “我们这一公开行踪,定会有不少的事情找上门来,你和郡马的关系还是最好赶快确定下来,省的再出什么枝节。” 卫王妃又说道。 “那就明天开始,我也想见见这个骄傲的家伙,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 第31章 鸡兔同笼 第二天,吃过早饭,卫王妃遣人来请林深。 林深进到了第一次面见卫王妃的屋内,只见除了王妃在上面坐着,左首的上位,还坐着一个青春女子,看样子便是长歌郡主杨明月了。 “郡马无须多礼,快到近前来。” 见林深施礼,卫王妃忙招呼林深,随后一指旁边坐着的女子。 “这便是小女明月,你且见过。” 林深忙又转身,向长歌郡主施礼,杨明月也忙起身还礼。 “见过郡主。” “见过···,郡马。” 虽然对外来说,对面这男子已经是自己拜过堂入过洞房的夫君,但那毕竟是演戏,骗骗不明真相之人。 就算是卫王和卫王妃都已经认下了林深这个女婿,但在长歌郡主在心里,依然还得等林深通过了考试,才能真正算是自己的丈夫。 故而在称呼林深时,到底是叫他“林公子”,还是叫他“郡马”,两个名头在心底转了又转。 最后一狠心。 罢了,虽说此刻屋内的都是母亲和自己的心腹,但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即便是林深没通过考试,在金军退去之前,他也还得是自己的郡马。 现在不叫,将来当着外人的面还得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虽说郡主心里下定了决心,可在说出口时,还是脸上飞起红云,低下头不敢直视。 面对面坐下,林深这才有机会细细的打量自己名义上已经过门的妻子。 只见长歌郡主微低着头,圆圆的脸庞晶莹剔透,小巧的耳廓似有荧光润泽,两只桃花眼忽闪灵动,就好像会说话的精灵,小嘴一抿,便似樱桃一般。 原本洁净无瑕的双颊,却在刚刚见礼时升起一团红云,加上一身苹果绿的棉服衬托,更加显的娇艳动人。 再看身材。 刚刚站起来时,郡主只比林深低了半头,看样子得有接近一米六十六、六十七的样子,高挑修长,体态轻盈。坐下之后挺直了腰背,又显得蛮腰婀娜,曲线柔美。 一双莲足罩在裙下,没有办法看到,但从林深来到这个世界所了解到的消息看,大周似乎是没有女子缠足的传统的。 只是稍微的一打量,林深就在心里暗暗的对长歌郡主点了个赞,这女子丝毫不弱于自己在后世见到过的任何明星,不,应该是比那些明星强多了。 毕竟,郡主这可是天然长成的。 要说缺点的话,似乎就是···,大灯好像不够亮! 卫王妃左右打量了一下两人,见两人都在低头沉吟,谁都不说话,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随即说道。 “郡马,昨日对你所说之事,若你没有其他考虑,我们这就开始如何?” “趁着你刚到洛阳,事情还不多,早些过完,便早些安定下来,以免将来行踪传开后,来来往往上门之人繁多,牵扯之下再出什么乱子。” “但凭王妃吩咐。” 见到林深同意,卫王妃又问长歌郡主。 “明月,你的意思呢。早些过完,你们小夫妻也能早些去过自己的生活。” “明月···,也没有意见。” 长歌郡主虽是个大方的女子,也被卫王妃一句“小夫妻”羞的又一次涨红了脸。 “既如此,碧云,你去后面把那个匣子拿来,梧桐去把你们郡主的瑶琴取来。” 少倾,碧云和梧桐都取了东西回来。 “虽说君子六艺,但也不必拘泥,郡马既是秀才,又一路行来,这礼、书、御、射四项,便不用再试了。这一关只考算和乐。” 说着,卫王妃先打开了匣子,取出一页纸来。 “郡马听好。” “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 林深一听,笑了。 原本还在惴惴不安。 虽说自己从小学到大学,数学成绩都算是不错,但面对考试么,难免总会有些担心。 倒不是害怕卫王妃这边准备什么稀奇古怪的题目,主要是担心她们万一准备的内容超出了自己的知识结构之外,那不就丢人了么。 不要看不起古人的智慧,觉得上了个大学,什么古代的题目都能信手拈来。 在古时候,天文地理、机械制图、甚至修道炼丹都可能被归为算学一门,卫王妃说要考算学,那范围可就大了去了。 再说,有很多古代基于数学的题目,别说大学生,研究生都不一定能做的出来,更何况林深一个医学类的。 不信,推算个黄历试试。 什么,太难?那换个简单点的。 推算一下圆周率。 注意,不是背圆周率,是推算。 祖冲之在一千五百多年前就已经把圆周率推算到小数点之后的第七位,你再多推算两位就行··· 话是这么说,虽然感觉上,卫王妃估计不会出那么极端的题目,但在没拿到考试卷之前,所有考生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现在听到题目竟然就是一道普普通通的“鸡兔同笼”,林深心里一块石头自然落了地。 林深却不知道,这“鸡兔同笼”的问题虽然他觉得简单,但却是一千多年前《孙子算经》当中记载过的。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比较稀有的书籍了。 长歌郡主就坐在林深的对面,除了与林深见礼时的四目相对略有些害羞,其他时间便一直拿眼角的余光注意着林深的动静。 此刻见林深一听到题目就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心里也不禁开始打鼓。 这道题虽然经典,但并不是特别难。只要学过两年算学,大部分人费点心思便可以解出。 自己当初出这道题时,也不是为了难住什么人,只是想把那些自称学过算学,但实际连入门都没有的人给筛选掉而已。 但即便是如此,这道题当初自己做时,也差不多用了两刻钟的时间才找到解法,又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完全解了出来。 可这位林公子,自己名义上的郡马,一听题便露出了笑容,难道他竟真有如此大才,一听题便知道如何解么? 不,不可能如此,一定是以前他听到过此题的答案。 哼,倒要看看一会儿你如何解题。 “···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题干不长,也就两句话的事儿,卫王妃说话间便已念完。 放下了题目,还多问了一句。 “郡马可曾听清楚了,可要笔墨?” “不用,心算即可。计有雉二十三,兔十二,可对?” 第32章 三种解法 卫王妃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深,凤眼中流露出一阵阵的怀疑和震惊。 自己刚一把题目念完,连口气都没喘,这小子就把答案给算出来了? 还是心算。 似乎是不敢相信一样,狠狠的看了林深几眼之后,又转头看向长歌郡主。 “明月,郡马已经答上来了,你怎么说?” “郡马大才,答案竟然脱口而出,实在让明月佩服。不过,郡马何不把解题的过程一并说出来,也让明月长长见识。” 长歌郡主还是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听到卫王妃问话,低着头似是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抬头,温温婉婉的说了一句。 既然已经猜到了林深可能早就知道答案,那对于他的不假思索就没什么可惊奇的。 不管你是以前听说过这个答案,还是运气好碰巧猜对了答案,只要解题的过程你答不上来,或者有什么纰漏,都能杀杀你的锐气。 让你这个家伙再骄傲。 林深听到郡主问解题的过程,早已在心里乐开了花。 哈哈,就怕你不问。你不问我怎么装逼呢。 鸡兔同笼这道题,如果从现代数学的角度来看,就是一道普通的一次方程题,一元或者二元都能做,实在没什么难度。 随便一个初中一二年级的小朋友都能很快拿出答案,说不定还在上小学的小朋友们都有不少会做了。 这道题这么有名,一是因为它的年龄实在太大,已经一千五百余岁了。二是因为它的解法实在太多,而且一种比一种有趣。 “也好。若不把解题的过程说出来,恐怕还让人觉得是我恰好知道这题的答案,投机取巧了。” “只是,这题的解法太多,仅是我知道的,便有七八种···” 林深说着说着站了起来,单手负后在房间内踱了两步,一派高人风范。 “也罢,我便说三种比较有趣的解法。” 听他这么一说,就连原本准备看热闹的卫王妃和碧云、麝月、梧桐等人都来了兴趣,纷纷支起耳朵瞪大了眼睛朝他看来。 “先说第一种,也是最有趣的一种,叫做吹哨法。” “假定笼中这些雉鸡和白兔都能听懂哨音。” “我吹一声哨子,这些雉鸡和白兔便会抬起一只脚,笼中便少了三十五只脚。” “再吹一声哨子,这些雉鸡和白兔会再抬起一只脚。笼中便又少了三十五只脚。” “两声哨子过后,笼中只剩二十四只脚踩在地上,而这些脚,可都是白兔的了···” “不对啊,郡马···” 长歌郡主身后的丫鬟梧桐突然插嘴说道。 “雉鸡怎么会把两只脚都抬起来呢,那他们还怎么站起来啊?” “它们都一屁···,它们都坐在地上了。” 杨明月已经完全听懂了林深解法的意思,听到梧桐插话,暗骂了一声榆木脑袋,恶狠狠的回了梧桐一句,却在想说“屁股”时感到不雅,及时收嘴换了种说法。 林深也在旁边暗笑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看来郡主已经领会了这一种算法,下面我再说第二种。” “第二种虽也比较有趣,却稍显血腥。便是劈头法。” “假设来了一位神仙做了场法事,让所有的白兔都又长出了一个脑袋,再将这些白兔用刀劈成与雉鸡一样的一个脑袋和两只脚。” “此时,脚还是那么些脚,而头,已经是四十七颗了。” “多出来的十二颗脑袋,自然是神仙做法让白兔又长出来的,多出来多少颗脑袋,原来自然便有多少只白兔。” 萌蠢的梧桐听到此刻又来助攻了。 “郡马,把白兔的两颗脑袋劈开,那它们还能活么。” “你闭嘴。” 长歌郡主差点疯掉。 梧桐平时虽说反应慢点,但也没有这么缺心眼儿啊,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你要说掉链子,掉在关键地方也算,可这丫头的关注点怎么看起来显得这么蠢! “呃,这个···,既然有神仙在,那这些兔子应该是死不了的。” 林深看着这个站在郡主身后,一脸的婴儿肥,却偏偏有着一双高耸双峰的丫头,尴尬的回应了一声。 那丫头的胸前实在是波涛汹涌,似是比卫王妃这丰腴妇人的都要大,每次看郡主时,目光都会被吸引过去,似是那里有磁石一般。 你说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既没有男人也不奶孩子,长那么大有什么用处。 偏偏她还就站在郡主的身后。 屋里就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还可以看着脚下,可一旦说起话来,无论如何不得把头抬起来么。 为什么林深要站起来说话,还不是感觉目光受到的吸引太多,害怕自己失态,想走动走动好转移视线么。 转身,来到了自己的座旁。 在外人来看,林深三根手指杵在案上,目光看向了内堂深处,好像在思考第三种解法该怎么诉说。 其实只有林深自己知道,他只是想让自己的目光冷静冷静而已。 “第三种方法,则叫代数法。” 想了半天,林深还是决定把代数这一概念拿出来,通过卫王妃和长歌郡主流传出去。 虽然代数的内容和方法,在华夏古代早就产生和使用了,但 “代数”作为一个数学专有名词,代表一门数学分支在华夏正式使用,最早还是在鸦片战争之后。 林深提前把这个概念提出来,也是希望能够推动这一门基础学科在华夏大地上的发展。 虽然自己不是数学家,但作为一只扑闪翅膀的蝴蝶,谁知道会在哪儿引起一场风暴呢! “代数法?” 长歌郡主轻轻复述着这三个字,不觉发出了声音。 “对,代数法。“ 林深回过了头,看了眼郡主后又把视线移开,再一次在厅中踱步。 毕竟郡主身后那两座高山实在是太能吸引眼球,眼光稍一掠过就会不自觉地停在上面。 “代数法,就是用一个或者多个符号,来代替未知或未定的数字,建立起一个或多个等式,再根据等式左右的关系,或者等式之间的比较来推算出符号所代表数字的一种算学方法。” 林深确实不是研究数学的,一个代数的概念说的不伦不类,仅仅只能代表代数最初级的一种形态,但就这却已经让长歌郡主眼前一亮。 “请郡马赐教。” 郡主在椅子上本来便坐的比较端庄,此刻闻听到以前从没有听说过的概念,更是双手交叉,正襟而坐,仿佛聆听师长教诲的学童。 原本微微低下去的下巴也扬了起来,脸上带着期寄的神情,一双若水扬波的桃花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深,似是渐渐升起了雾气。 “假设雉鸡和白兔···” 林深还在继续讲着,却在恍惚间不经意的一撇,瞬时心头一颤,不但立刻摆脱了郡主身后那两座高山的吸引,就连口中正讲的内容也忘记的一干二净,心中只剩下曹雪芹老先生的一句话。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第33章 高兴与不高兴 林深不经意的一瞥,立刻陷入到长歌郡主仿佛笼罩着一层烟雾的眼眸中,连口中正在讲的内容也停了下来。 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 好在此时还在厅中围观的其他人,全都暂时陷入了迷茫之中。 似乎知道郡马在说什么,可就是完全摸不到头脑。 郡马说的每一个字都知道怎么写,可连在一起之后再看,就仿佛是站在海边,遥遥的看着大雾中影影绰绰漏出来的影子。 是山耶? 是岛乎? 还是船只? 既摸不到,也看不明白。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卫王妃和碧云麝月等人,此刻就是这样的感觉。 “咳,咳,郡马?” 忽然间的停顿,又被林深这样直视,让长歌郡主也发觉不妥,忙又低下了头,还不忘招呼林深一下。 “哦,说到哪儿来着?代数,代数。” 林深回过神来。 “我们暂且把雉鸡和白兔的数量,分别用符号来代替。便用三角和圆···” 林深走到郡主身边,拿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旁边的桌案上画了一个三角型和圆型。 隔着几步距离时,郡主只是一个美丽的少女,看起来优雅恬静、温婉端庄。 只有在语言和行动间偶尔流露出的一些小心思,才让林深感觉到,这姑娘表面之下隐藏着的,还是一个青春灵动的女孩子。 她有她的傲气,可能还会有一些刁蛮,但越是这样,越是显得活泼生动。 如今一走到近前,一股淡淡的馨香飘来,灌满了鼻腔,似乎直入心灵。 这种味道,这种完全不同于林深以前闻到过的那些凶猛而浓烈的香水的香味,也不同于曾经在麝月等人身旁闻到的胭脂的香味。 如果硬要找出来一种东西来形容这香味给人的感觉的话,林深觉得,就像是雨后的森林中,那种清新、舒爽的味道,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这种味道并不让人觉得侵犯,反而非常愿意沉浸在里面。 这难道,是郡主的体香么? 脑海中思绪万千,可手上的动作,口中的陈述却没有停下。 失态这事儿,有一次就行了,太多了容易让对方骄傲。 “三角代表雉鸡的数,圆代表白兔的数,那这两个符号加在一起,便是脑袋的数量。” 林深在两个符号之后,又继续写了“三十五”三个字。 “而每只雉鸡有两只脚,每只白兔有四只脚,合在一起一共是九十四只。” 林深接着在下面又连续画了两个三角和四个圆,并在后面写上了“九十四”。 “现在,只需要我们想办法消除掉其中一个符号,就可以马上求出另一个符号所代表的的数字是多少了。” ··· 洛阳城中一处院子里的书房。 “哚,哚,哚。” 敲门声自外边传来。 随着屋内人的答复,一个着黑色衣服的人闪身而进,进来之后又转身关好了房门。 “大人。” “不用多礼,坐。” 屋中原本便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五绺长须,一身居家的锦袍,此刻正一手提笔,一手揽袖在书桌上习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好字。” “随手而已,称不上好字。” 国字脸男人将笔挂上笔架,又将纸上的墨迹轻轻吹干,拿起放在了一边。随手又提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放在案上。 “来,喝茶。” “谢大人。” “如何,可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卫王妃和郡主等如今就住在城西的一处院子里,昨天下午搬进去的。” “嗯,你有什么打算?” “那处院子虽算不上大,但里面的护卫力量却异常雄厚,粗粗一看,不下百人之多。而且,院中之人,皆是卫王妃从卫州带来之人,本地罗家之人,一个也没有用,若是强行动手的话···” “不必。” 国字脸男人一摆手。 “王妃和郡主出行,又值金人南侵,身边带的人多一些无可厚非。你切不可心急。她们此来洛阳,若不出我所料,定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你在外面慢慢找机会就是了。” “是。只是有个地方小人觉得有些奇怪。” “哦,说来听听。” “从城门眼线处传来的消息,说卫王妃和郡主入城时,身边只带了三十多人,可如今那个院子里的人是从哪儿来的?若是这些人未与王妃一起入城的话,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呵呵,估计是一分为二一明一暗。朝中有和亲的传闻出来后,卫王府就成了风口浪尖,人家谨慎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不用去管他,你只需盯住你的目标就行了。” “是,小人遵命。” 黑衣人抱拳领命,想了想,又道。 “大人,小人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可否解惑。” “呵呵,诚远啊,你我地位虽有尊卑,但从恩相那边算起来,也算相交多年。你不要总是这么客气,有什么话就说。” “朝中有和亲的传闻后,卫王便火速将郡主许配出去。站在卫王的立场,可谓是绝妙的一招,进可以攻,退可以守。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对付这位林郡马呢?便是对付了他,郡主就能去和亲了吗?卫王可以向天下宣告郡主要守节啊。到时不但没人能逼得了郡主,朝廷估计还得有所表示。而我们却又得罪了卫王,这又是何必呢?” 这名叫“诚远”之人,虽只是一个下人,但久在高位之人身边,眼光自是不俗,寥寥几语,便将卫王嫁女这步棋解释的一清二楚。 “哈哈,诚远啊,你既看的如此清楚,那我来问问你。” “若是长歌郡主真的和亲,高兴的是谁,不高兴的又是谁,又有哪些人无可无不可呢?” 国字脸男人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折扇,打开来轻轻的扇着,后背也靠在了椅子上。 “若是长歌郡主真的和亲···,最高兴的,自然是提出和赞同和亲这个计策的人。不高兴的,肯定是卫王一系。至于无可无不可的,应该就是哪些看热闹的了。” “那现在卫王抓住时机把郡主嫁了,又是谁高兴谁不高兴呢?” “那自然是卫王高兴,那些提出计策的人不高兴了。” “呵呵,诚远啊。你可知和亲这个计策,最初是谁提出来的?” “似乎是都察院一名御史。” “那都察院又是谁的地盘儿?” “左都御史韦权,可他不是丞相的同乡么。” “韦权自是没什么问题,可右都御史邢谷中,可是当今天子的人。都察院直到如今,韦权都没有完全掌控,就是这个邢谷中从中作梗。” “大人是说,让长歌郡主和亲,是···” 黑衣人诚远拿手指了指头上。 “···那位的意思?” 第34章 瓷碗演奏会 “大人是说,让长歌郡主去和亲,是哪位的意思?” 黑衣人诚远十分惊讶。 见国字脸男人点头,忙又追问道。 “既然不是丞相的意思,那为何丞相又要我来···” “你可知,卫王妃柳闻莺与二皇子的母妃贤妃是什么关系?” “这小人倒未曾听说过。” “景华三十二年,那是五十余年前了,归德府睢州有一范姓商贾,膝下有二女,分别嫁与睢州的两名书生。一为曲范氏,一为柳范氏。” “柳姓书生后来考中进士,在六部做了个小官,后来也生了两女。大女儿嫁给了户部的同僚方远山,二女儿便是卫王妃了。” “那曲范氏嫁过去不久,刚好便也生下一女,取名曲玉柔。” 随着国字脸男人的陈述,黑衣人诚远早已张大了嘴巴, “大人是说,曲范氏生下的女儿,便是贤妃?” 看着国字脸男人点头,黑衣人又追问。 “可为什么坊间所传,贤妃的母亲娘家姓张?” “那不是贤妃的娘,而是她的婶娘。曲玉柔出生不久,曲姓书生和曲范氏便因意外双双离世,曲玉柔是由她的叔婶抚养长大的。” “如此说来,卫王妃和贤妃竟然是嫡亲的姨表姐妹。” “不错。此事虽隐秘,且时间久远,但毕竟纸包不住火,用心之下,还是有迹可循的,只是朝中没人往哪儿去想而已。” “按大人所说,那这卫王与二皇子···” “嗯。所以,恩相才派你来对付这林郡马。” “你刚才说得好,卫王这一步棋,进可攻,退可守。可一旦除了这林郡马,卫王便只能进攻,再也不能退守了。甚至他便是想要后退,我们也要让他退无可退···” “刚才我问你,若是郡主无法和亲,谁高兴,谁又不高兴···” “呵呵呵,恩相他老人家虽然附议和亲,可若是长歌郡主去不了,他老人家也会为郡主高兴的。” “哈哈哈哈···” ······ 林郡马君子六艺之“算”的考试,在卫王妃和几个丫鬟崇拜般的眼神中无可争议的通过了。 长歌郡主虽然依旧矜持,心中却已经有了动摇,纠结着后面的几项若万一林深表现的不好,如何才能体面的给他个台阶下。 “下面便开始乐之一项。” 卫王妃微笑着说道。 本身便已对林深看好,第一项考试又给了卫王妃极大的震撼。 虽说算学她自己并没有什么研究,但作为王府内宅的掌权人,平时算个数看个账本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的。 刚才鸡兔同笼的问题,若让她自己来算,一定是无从下手,根本不知道从何做起。 可若是按着林深介绍的前两种方法,她也能轻轻松松便得出结论。欣喜之余,更加觉得这个女婿与女儿相配实在是合适。 后面几项,定要想办法让他通过才好。 “梧桐,把瑶琴拿给你们家郡马。” 卫王妃只是无意的一句话,可“你们家”三个字,不但让长歌郡主又一次脸红,连梧桐这个发育异常优秀的妹子也脸红了起来。 “呃,王妃容禀。若说音律,林深还算知道一二。但若是操琴,林深就不献丑了,这个确实没有练过,也就不上手贻笑大方了。” 林深不会弹琴么? 会,可他会弹的那个叫六弦琴,俗称吉他。 眼前这种七弦的瑶琴可从来没有谈过。 若是给他个十天半个月的,慢慢琢磨,说不定能琢磨出来一首曲子,但弹得时候肯定会被人一眼就看穿,还不如现下老老实实的承认,再另想别的办法。 “哦,郡马不会操琴么?那也无妨。郡马拿手什么乐器,说出来我让碧云去取,若是家中没有,到外边借一借也是可以的。” 卫王妃已经尽量在给林深行方便,估计就算林深说他会吹哨子,卫王妃也会给他找来让他吹两下,然后算他通过。 虽然通过不通过,还是要看郡主的意见。 “哦,咱们一路匆忙,估计家中也没什么其他的乐器。这样,请碧云姐姐帮忙到伙房拿两根筷子和几个碗来,要那种细瓷。” 林深不会其他的乐器么? 会,除了吉他,他还会吹笛子,吹口琴。 毕竟这种便宜又不太占地方,好拿好放的乐器,才是大部分大学生日常乐器的主流。 可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考试的项目,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出奇制胜,这时自然便不能让人拿一支笛子过来了。 而在碗里面加水,形成不同的音阶,然后再用筷子敲出一首乐曲,是他在部队时和战友在训练之余练就一项的技能。 这技能说起来没什么大用,自娱自乐而已,可此刻拿出来,瞬间便把装逼的值拉满了。 碧云没多大会儿就给他拿来了七八个细瓷小碗。 众人看着他把七个小碗一字排开,又不停的向里面加水,一边加还一边用筷子不停的敲击,直到把七个碗都敲了一遍。 “好了,我便用这两根筷子,在这七个碗上敲出一首曲子来。” 房间里的几个人,早就被他的一番操作给雷得外焦里嫩。 用碗能敲出声音大家都知道,可从没有人想过能用这种方法去演奏曲子。 若有人能够进到卫王妃的内心,定会听到王妃喃喃的话语。 “此子大才,王爷果然没有说错···” 而长歌郡主此时也已说不出话来,只是双眼不住的放光,期待着林深开始。 林深拿起两根筷子,轻轻一扬,向众人示意一下,便开始叮叮咚咚的敲了起来。 在瓷碗上敲出的乐曲,比起真正的乐器演奏还是要差上许多,更何况林深此时所用的乐器只有七个音阶,甚至比后世小朋友的玩具乐器都可能不如。 只是他早已打定了主意,乐器不够,曲子来凑。 林深此时用筷子敲出来的曲子,是电视剧《西游记》里专门为女儿国国王写的那首“鸳鸯双栖蝶双飞”。 这首歌,感情细腻,旋律优美,最重要的是节奏舒缓,利于林深这种用筷子的操作。 所以虽然有些音敲出来并不那么准确,也没有唱出相应的歌词,却足以让几个女人沉浸在其中,拔都拔不出来了。 第35章 难度飙升 一曲终了,长歌郡主终于不再矜持。 “郡马,此曲可有名字?” “哦,此曲···” 林深正想说已有名字,却忽然想起这首歌前世的名字叫《女儿情》。 若是被郡主追问曲名和出处,自己一个大男人,确实有些不好解释。 倒不如推说是民间小调,没有名字,也省的后面再用更多的谎言来填补。 “此曲是我从民间偶然间听来,修改了几处,尚未取名。郡主若是觉得还能入耳,不妨顺手定个名字。” 这句话这样说,林深还是用了点心思的。 看郡主的样子,对这首曲子应该是非常喜爱。 若是只说从民间听来,没有取名,难免郡主会继续追问从何处听来。 既已在民间流传,说不定已经有了名字。若是后面再追问几句,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出现纰漏把自己漏进去。 所以才会说“修改了几处”。 既已修改,还有几处之多,那基本上就可以算是原创了。 所以我说没有取名,那便是真的没有取名,有也没有。 可是虽然是原创,却还是在原来的旋律上进行的提升,所以虽然曲子有些脂粉气,却跟我一个大男人无关,这是原来的曲子带来的。 而最重要的,却是最后一句“郡主若是觉得还能入耳,不妨顺手定个名字”。 一是显得不那么正式,给足了郡主面子。今后不管在哪儿说出去,都能说是顺手而为,游戏之作,郡主绝没有觊觎别人作品的意思。 二是,既然提出了请郡主定个名字,那不管是谁听了,都会下意识的忽略掉前半句所说的内容。这样就算是还有些许的疑虑,也顾不上问了。 长歌郡主果然如林深所想,注意力一下子就放在了后半句上。 “此曲旋律婉转缠绵,情感丰富细腻,宛如一位女子在与人倾诉衷肠。若是还没有起名,我心中倒是想了个名字···” “只是···,此曲的最后先扬后抑,似是因有憾事,故而心海难平,让人心中略有些苦涩。不知是原曲便如此,还是郡马修改的缘故。” “呃···” 果然说了一个谎话,就要用一百个谎话来圆,林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后世网络上看到过的乱七八糟的知识点比较多,眼珠儿一转抛出来一个,直接反问道。 “郡主认为,若是听到一个故事,或者看一个话本,是喜剧,还是悲剧会让人对结果印象深刻?” “喜剧?悲剧?” 对长歌郡主来说,这是两个比较新颖,从没听过的词。 无论是杂剧还是歌舞戏、话本、口口相传的故事,都还没有以过程或结局以悲喜来进行划分。 好在这两个词指向明确,并不难解其意,长歌郡主又是冰雪聪明,只念叨了一遍便已经理解含义。 侧着头想了一想,便开口答道。 “经郡马这么一问,似乎是那些结局并不圆满的故事,更让我记得长久,其中的一些情节也记得更清楚。难道郡马便是因此才这么修改的么?” “正是。” 林深温和的一笑,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最高明的回答,并不是直接给出答案,而是让对方替你说出,并且深信这个答案正是你要说的。 “郡马高明。” “郡主谬赞了,只是一点小技巧而已···” 两个人聊的热烈,旁边的卫王妃和一众丫鬟看的也是从眉开眼笑到面面相觑。 平时长歌郡主自视甚高,虽待人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却也对看不上的人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很少见到她能与人这样的聊到一起。 不过,这两人是不是也太旁若无人了,厅堂上或坐或站可还有好几个人呢,你们俩就这样把我们晾在这儿么。 “咳、咳···,明月,这一关的结果,你可还有意见?” 卫王妃咳嗽两声,出言打断了两人的火热,反应过来的杨明月醒悟过来,又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就连林深也闻言老脸一红。忘我了,竟然忘了掌控局势了。 “明月,明月?” 卫王妃见长歌郡主不答,又追问了两声。 “明月没有意见了。” “如此,那这君子六艺的考试,郡马便是过了。下一关的吟诗作对,题目便让明月来出。” 卫王妃心中忍不住想笑。 看这丫头的样子,仅仅两个会合,似已被郡马折服了,后面的会合便让你亲自上阵。 我倒要看看万一郡马掉了链子的话,你这个丫头又该怎么往回圆。咦,什么是掉链子? 这一刻,卫王妃一改刚才担心林深通不过的想法,竟然禁不住想看看林深出丑。 “郡马大才,明月不敢再言考较,只是,只是···” “只是想让郡马再露那么两手,让我们家郡主好好尝尝挫败的滋味。” 长歌郡主已经放下了骄傲,却又因为脸皮太薄,说话吞吞吐吐,让卫王妃抓住机会调笑了一把。 “不敢。世间大才之人如恒河沙数,林深只是恭添末位罢了。” 还能说什么,继续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就行了,后面还有好几关呢。 这会儿嘚瑟,万一后面掉坑里咋办? “梧桐,去我的房里,把我前几天画的那幅画取来。” 待脸上红晕稍退,长歌郡主才又开口。 顶着一双巨物,梧桐噔噔噔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噔噔噔跑了回来,把手中的一幅画交给了郡主。 “此画是几天前明月无事时的习作,请郡马据此题写首诗或词。” 杨明月一边将画展开,一边向林深说道。 “嘶···” 虽然当初听到有这一关,就知道免不了要当回文抄公,可如今听到郡主的要求,林深还是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人常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溜”。 可从小到大,记熟三百首唐诗宋词张口就来的,甚至不限定于唐宋,把元、明、清,包括教员的诗词都算上,能凑够三百之数的,十个大学生里面也不一定有一个。 具体到林深身上,可能连一半都不够。 这一关,他本就是硬着头皮来的。 虽然记得诗词不多,不过好在能够流传于世并恰好能让自己记住的,无一不是千古名篇,随便拿出来一首都能吊打别人的那种。 所以虽然没啥信心,林深还是把希望寄托于卫王妃和郡主在看到自己的应答之后,因为受到震撼而忽略掉切题不切题。 可如今长歌郡主拿出一幅画来让他题写,这难度可是又急速飙升了。 要首先参透画中的意境,然后去理解画画人动笔时的心情,再根据画画人的心情,结合画面内容和表现,去写出相符合的诗词。 这是他一个半拉子文抄公能干的活儿么? 林深后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第36章 知否知否 “郡马请近前来看。” 那边,长歌郡主已经将画全部展开,交给麝月和梧桐两人分别执着两端,出声邀请林深。 林深只得站起身来,走到画的跟前。 这幅画尚未装裱,看起来确实还是一幅“习作”。 画面上左边是几棵花树,枝叶异常肥大,花朵却很是衰败,不但枝顶盛开的花朵不多,还有很多都落在了地上。 右边却是一处屋角,透过支起的窗棂,卷起的帘笼,还能看到一个坐在床上女子的身影。 整幅画中间还有较大的留白,只在上端浅浅的勾勒了几笔,示为院墙。 整幅画尺寸不大,横有两尺来宽,纵有一尺有余,画面上着墨不多,也未题字,只在左下的空白处盖了一枚小小的印章,内有“长歌”二字。 林深对画没什么研究,如果硬要考试他对于画的认识的话,他可能会说出油画、水墨画、素描等等的名称,但再问到具体的区别就瞠目结舌了。 所以,对于郡主这种融诗、画、印于一体,主张神似,用意第一,最能直接抒发作者的感情的写意画,他只是觉得画的好。 但具体好在哪儿? 呵呵,不知道。 只不过,看着似曾相识的画面,林深忽然心中一动。 “郡主,看画中人的服饰,此画画的,似是春秋时节,不知可对?” “不错。今岁季春,某一日一觉醒来,才发觉夜中竟下起了大雨,将院中的海棠花打落一地。来到洛阳后,不知怎的便想起那一日的情景,一时兴起便做了此画。 ” 长歌郡主好像心情已经平复,又恢复了平时大家闺秀的作态。 林深看着郡主,心中却有些感叹。 “你这可不是一时兴起。这是来到洛阳后得知自己竟然有可能要被利用去和亲,感时伤怀导致的。” 别看是皇家的天之骄女,太后老人家唯一的孙女儿,在政治和利益的交换面前仍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 在男人主导的社会中,无论什么身份的女人,都只是用来牺牲的工具。 你没有被牺牲,只是有能力牺牲你的那个,或者那些男人,没去做而已。 “有了。” “若要以此画为题的话,林深送郡主一诗、一词,另外再多赠一句!” “只是林深也有一个请求,也请郡主应允。” 卫王妃和几个丫鬟今天已经见多了林深的神奇,早已见怪不怪。 一幅画只是看了几眼,便做出一首诗,一首词,还要多赠一句? 一句什么,诗词还是一句话? 不论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能够与诗词并列,并且让郡马郑重其事的提出来,哪怕那真的只是一句话,也不是一句简单的话。 只是,郡马提出来的这个请求是什么,倒是让大家有点奇怪。 “郡马请说,若无不当,明月自当应允。” “王妃、郡主。林深自考中秀才之后,这右手曾因一次意外伤到了筋骨。” “伤好了之后,倒是不影响活动,便是穿衣吃饭甚至使力等均未受影响,只是一条,不能执笔。” “倒也不是真的无法执笔,只是这写出来的字,确实不堪入目。” “所以,最后郡主决定要在这画上题写什么,无论诗、词,还是那一句,都请郡主自力而为,林深先行致歉。” 知道要进行考试,林深在思考应对时,便决定把自己没办法写字的事情,按照原先考虑的理由先主动说出来。 毕竟作为一个曾经的秀才,写字这事儿他躲不过去。 而考虑好的要练习左手写字还没开始。 最主要的是,练左手字和陈述自己右手无法执笔,这是一环套一环的事情。 而且最好,还是在别人知道自己右手有问题后,主动建议自己练习左手字,这样才是合理又完美的一个闭环。 伤了手不能执笔了? 卫王妃和长歌郡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到底是真的伤了手不能写,还是不愿意落笔呢? 若是不愿意落笔,那会是什么原因? 字写的太过于难看了么? 郡马可是正经的秀才,这字不说写的极好,起码也会看得过去眼。 那难道是真的伤了手,无法执笔了? “这一关考的是诗词,不是字,我看郡马的要求不算过分。” 还是卫王妃心思转的快,本就要拉林深一把,现在纠结他为什么不写干嘛,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儿。 转过来头,又对林深语重心长的说到。 “郡马,这右手受了伤,不能习字,却也并非是最终结局,可以试试左手嘛。” “虽说左手没有右手灵活,而且从头练起会比较辛苦,但郡马既然能考中秀才,这字之一道,必也下过苦功,重新从左手练起,未必不会事半功倍呢。” 等的就是这句话。 林深闻言,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双手抱拳向卫王妃长揖到地。 “王妃一语惊醒梦中人,请受林深一拜。” “好了,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郡马又如此客气。” 卫王妃笑语盈盈,连挥了几下手让他起来。 “现在,郡马可以说你的诗词了。” “谨遵王妃之命。” 林深脸上依旧脸上带着喜悦,装作一朝开悟的样子,看向了长歌郡主。 “郡主,刚才林深说了,要送你一诗、一词和一句,现下我先说诗。” “昨夜三更雨,今朝一阵寒。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 “昨夜···,三更雨,今朝一阵寒。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 长歌郡主跟着林深,一字一句的复述着刚才的那首诗,脸上已经露出佩服的神情。 这首诗完全贴合自己的画的意境,重要的是林深几乎就没怎么思考,便吟出了一副对仗工整,言辞达意的诗来,这是什么样的急智? 而且,他说还有一首词和一句话? “这诗么,虽然也算贴切,但我自己是不大满意的,要不郡主再来听听词?” “请郡马赐教。”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轰~~。 第37章 明月多谢郡马 李易安一生写过多首小令,这首《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是她年轻时的作品。 虽然通篇所描绘的,只是宿醉酒醒后询问花事的过程,并委婉地表达怜花惜花的心情,但其实隐藏着的,却是通过与侍女之间关于海棠的不同描述,流露作者内心的委屈和不被人理解的苦闷。 后人评价:全词篇幅虽短,但含蓄蕴藉,意味深长,以景衬情,委曲精工,轻灵新巧,对人物心理情绪的刻画栩栩如生,以对话推动词意发展,跌宕起伏,极尽传神之妙。 长歌郡主一个妙龄少女,原本十七岁便应该成婚嫁人的,却因为种种原因硬生生拖了五年,如今还差一点被人推入火炕。 虽然卫王想办法让她暂时逃过一劫,可内心里的郁闷一定无从消解。 虽然姑娘伪装的很好,外人,甚至就连她的母亲,也无法从语言和行为上看出她情绪上的郁结,可却被林深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 越是有点知识,又爱好文学的少女,越容易感怀身世,伤春悲秋。 不论是易安居士李,还是潇湘妃子林。 这类人没事儿时看个小说都能不知不觉的代入进去,更何况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呢。 所以林深在看到郡主的画时,便已经想到了李易安的这首小令,但为了更加准确一点,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句。 其实也只是想从郡主的创作过程中推测下她的心境,看看能不能与词中的意境相契合。 却没有想到歪打正着,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郡主没说是酒后,但林深只是略一思考,便放弃了对词中那一块儿内容进行修改。 一是这首小令的用词,修辞新奇,炼字精巧,早已经历过后世几百年文人大家的探究,自己哪儿会有本事改动一两个字。 二是根据郡主介绍时所说,夜里一场大雨她竟在早上才知道,睡得那么沉,说不定便是喝了酒了。 再说,为了更准确的表达意境,文学本身就允许进行合理的想象和夸张,就算真没喝酒,硬说喝了,也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 “梧桐,拿笔来。” 长歌郡主双眼噙泪,已经激动的手都要发抖了。 确实就像林深所估计的那样,文学女青年,又没有经历过后世的那种信息大爆炸,很多时候都会自己给自己挖坑的。 如今忽然间遇到了一个不用自己倾诉,便能够完美把握住自己心境的同龄人,如何能不激动的想要落泪。 那种感觉无比融洽,眼神一看就懂,呼吸都能同步,心灵在一起交融,跟自己怎么看怎么契合的人,谁遇见之后,会不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 梧桐急匆匆拿来了笔,又手忙脚乱的磨好了墨,看着郡主便要把这首小令题写在画上,却没想到被郡马阻止了。 “郡主,刚才林深说送你一诗一词,另还有一句。不若你听一听我这一句,再决定到底要用哪一个在这画上题写。” 长歌郡主这才想起来刚才林深所说的话,人家还没有答完呢。 虽说刚才已经吟了一诗一词,而且包括人家和自己在内,都觉得那首小令比前一首诗更能契合这幅画的意境,可为什么他还要特别提醒自己听一听这一句呢,难道这一句比这首小令更加适合么? 诗已经算是上品之作,词更是万中无一,还会有什么样的句子能够让他觉得更加动人,特意放在最后,甚至见到自己要往画上题写时还特意阻止,提醒自己等一等呢。 这一刻,长歌郡主也禁不住期待起来。 “其实,这也应该是一首词,只是林深才疏学浅,一时间只想到两句,却又实在不舍得就此舍去,所以才颂出来送与郡主。” “郡主若是喜欢,将来可以试着把它填写工整,也算是一件趣事。” “郡马可快别自谦了!” “一幅画只看了几眼,瞬息间便做得了诗文一首,词令一首半,这要还说是才疏学浅,那世间才子可都要羞死了。” “我虽只是粗通文墨,却也听得郡马所做的诗词是真好,不但工整,而且应景儿。说的我也忍不住想赶快听听郡马这未做完的半首了。” 卫王妃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考上进士,家学渊源,对诗词的造诣虽比不上长歌郡主这种卫王专门请大儒教出来的,却也比粗通文墨要强得多了。 刚才在旁边支着耳朵听了半天,不但对林深这出口成章的本事佩服不已,对林深诗词的造诣也不住的点头。 这林郡马算学、音律、诗词竟然样样精通,这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家这作诗都做成精了。 不但作的快,还作的多,别人都是同一时间写一首,他竟然写两首半。 这样的神仙人物,除了在几年前他少年考中秀才时听过一耳朵,怎么后来这几年从没有什么事迹流传出来? 而且,他十四岁便考中秀才,其后到现在两次会试,可均榜上无名? 对了,他说曾因伤到手上的筋骨,从此再无法执笔写字。 嗯,估计便是如此。 现如今上至朝廷,下至民间,均认为“字如其人”。 郡马既无法写字,也就不方便再与士林学子交往,没什么事迹传出才是正常的。 否则,以他的才学,若真的显露人前,哪儿还会到了十九岁仍未婚配,到最后便宜了明月。 林深的只说了一句手受过伤,卫王妃便已经把前后的牵扯脑补的明明白白,甚至让林深今后都少了很多需要解释的麻烦。 “郡主请听好。” “这一句是···” “零落成泥碾作尘,却有香如故。” 林深说完,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一转身轻轻坐下,却在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定定的看着长歌郡主。 这一句原本是陆游的《卜算子·咏梅》中的最后一句,原文原本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即使凋零了,被碾成了泥土,又化作灰尘,却依然会散发出缕缕清香。 形容诗人虽经世途险恶,饱经挫折,却依旧初心不改,忠贞不渝的情怀和生死观。 林深在这里稍稍改动了一个字,是为了让那种不屈意志的表达更加明显。 “零落成泥~,碾作尘~,却有香~如~故。” “零落成泥~,碾作尘~,却有~香如故。” “零落成泥碾作尘,却有香如故···” 长歌郡主慢慢的复述着这一句词,眼睛越来越亮,语速也越来越快。 终于长身而起,快步走到林深的面前,深深的施了一礼。 “明月多谢郡马!” 第38章 坐而论道 “明月多谢郡马”。 这一声感谢,饱含着无人理解的委屈,骤然释放的轻松,幡然醒悟的开心,和得遇良人的喜悦。 借用现代的一个词来形容,叫什么来着? 对了,灵魂伴侣! 长歌郡主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套用文艺女青年的一句话,“没有什么能比遇到一个知我懂我惜我怜我爱我宠我的伴侣更愉悦的事儿了。” “郡主客气了,林深愧不敢当。” “郡主现在可决定了,要用哪一首?” 林深确实是感觉惭愧。 有什么可骄傲的呢,两首半诗词,只有一个字是自己写的。 最后那半首之所以是一句,不是因为前面的诗句能让人辨别出来其实写的是梅花,而是他只记得最后一句。 幸亏海棠这种植物虽然花的香味很淡,但离近了仔细闻还是能够闻到,这才让林深自认为最能装逼的最后一句没有摔一个大跟头,也算是幸运之至了。 “便用郡马所赐这最后一句,梧桐···” 梧桐和麝月赶忙把画放在了案上,找来镇纸压住,又重新给郡主磨了墨,将笔递在了郡主手中。 长歌郡主右手执笔,回头又看了林深一眼,嫣然一笑,这才提起笔,在画上轻快的写起来。 只是这一笑,落在林深的眼中,却清澈如山溪潺潺,灿烂如桃花盛开,快乐似小鹿奔跑,终于卸下了心帘,放下了骄傲,恢复了少女原本青春灵动的样子。 这一刻,什么中年丰腴美妇,玲珑诱人熟女,萌蠢大胸妹子,通通都被林深抛在脑后,眼中只剩下这明媚动人的笑容。 “梧桐,找人裱起来,挂在我的书房里···” “是,郡主。” 古人常说,诗以言志,是指诗词常以景物描写来表达诗人情感,抒发愿望与抱负,当然,也会宣泄委屈与不甘。 便如《昨夜雨疏风骤》中的那一句,“应是绿肥红瘦”。 长歌郡主是有委屈的么? 当然是有的,这一点前文早已分析过。 只是因为郡主的身份,才女的骄傲,事态的紧急,让她客观上既不能,主观上也不愿随便向别人倾诉,所以才将一腔郁郁都倾进了画里。 没想到被林深一眼就识破了。 当然,你若让他按正常的套路去开解别人,什么“郡主且放宽心,王爷和王妃定会想到好办法”,什么“做人要向前看”,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之类的,他还不一定拿手。 可既然是考诗词,那就是讲究一个意会。 就跟刚才卫王妃的脑补一样,不用他多说,只需要点上一点,聪明的人自己就会把意思补全了。 长歌郡主只是无意中暴露了自己内心中最无助的脆弱,可林深十九岁的身体内,藏着的可是一只先在军队砥砺磨练,又在商场摸爬滚打的四十岁老狐狸。怎么会不懂得抓住敌方薄弱环节,集中所有火力,一举击溃的道理。 刚好李易安这首词,后世的短视频上多有介绍,不同的up主踩着前人的肩膀都快分析出花儿来了,自然也让林深捡了现成的便宜。 甚至就连出自唐朝韩偓的那四句诗,原本也并不出名,只是被up主在解说时捎带脚拎了出来,让林深记住了,于是便成为了他打开郡主心房的第一枚炮弹。 三个波次的攻击,一轮比一轮猛烈,一轮比一轮更加贴近郡主的内心世界,让郡主这些日子以来的心结逐渐软化、消解。 直到最后如点化一样的一句,让郡主一下子好像梦中惊醒,重新恢复了原有的自信和活力。 不过,却似乎又中了林深的毒。 “呵呵,我看这一关,郡马也是过的毫无压力,女儿啊,这剩下的,还考不考啊?” 卫王妃又出来活跃气氛了。 “郡马之才如浩瀚星海,女儿拍马也难望其项背,怎敢言考···” 哎,别不考啊,就算别的项目取消掉,那什么,试婚那一项也别取消啊···。 听到郡主的回答,林深在心里暗戳戳的想着,要是把最香艳的一项给取消掉,那也太遗憾了。 “只是,以郡马如今的身份,便是练好了字,也无法再去参加会试,考取进士。经济之道便是我俩今后安身立命之本。” “今日凑巧母亲也在,左右也没什么事情,不如便与郡马坐而论道,在此闲聊几句,也好让明月知晓知晓郡马又有何出人意料的惊人之举。” 刚才的两首半诗词实在惊人,让长歌郡主对于林深芳心暗许,对于他做自己的郡马早已经没有一丁点的抵触。 说话间用“我俩”指代,便已是在向卫王妃给出了暗示。 只是,关系再好的小夫妻之间,也免不了争强好胜。 长歌郡主一旦放下了枷锁,打开了心扉,平时傲娇的劲头便又回到了身上。 对面那个家伙,有才是真的有才,可就是那股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握的劲儿有点儿让人牙根痒痒。 虽然他自己没有任何炫耀的举动,可他越是露出淡淡的笑容,越让自己忍不住想难为难为他。 一个秀才,平日里专研四书五经已经占去了大部分的时间,竟然还能在诗词、音律和算学上造诣高深,真不知平日里下了什么样的苦工。 可君子不言利。倒是要看看,这经济之道,你会不会也说的头头是道。 “噢,明月说的也是···” 对女儿言语表情无比熟悉的卫王妃只一瞬间便领会了长歌郡主的意思,心中欣慰的同时,又禁不住暗骂丫头又傲娇了。 估计也是郡马今天表现得太过于炫目,把这丫头折服的同时,也把她的傲气激起来了,想要跟郡马别一别苗头。 只是,郡马一介书生,据说只是耕读传家,更无甚家业。这经济之道,他能懂么? 世间才子,多是对这黄白之物不屑一顾之人。 当时将这经济之道放在后面,也只是想有那么个意思,提醒一下未来的郡马,家族传承不能仅凭诗书。 可如今看来,这一关郡马怕是不好过哦! 反正大局已定,只要郡马不反对,两人之间互相别别苗头,也是人家的小情趣,我就只当看戏了。 “···那郡马的意思呢?” “林深自当遵从。” 卫王妃打定主意看戏,自然不会反对,见林深没什么意见,便开口说道。 “也罢,将来王府这偌大的家业,总要交到你俩的手上。今天便依明月的意思,坐而论道,也让老身听听,郡马在经济之道上有什么高见。” 第39章 被电了 “所谓经济,便是指人类生产、流通、分配、消费一切物质、精神资料的总称。” “小至一个家族,经济便是指这个家族的财富管理。” “大至一个国家,经济便是指这个国家的国民财富运行。” “ 经济是价值的创造、转化与实现。人类经济活动就是创造、转化、实现价值,满足人类物质文化生活需要的活动。” 一上来,林深便把前世所了解的经济学定义抛了出来,直接把卫王妃、长歌郡主和几个丫鬟听得宛如天书一般。 卫王妃:“郡马,这个···,呃,消费···,是什么意思?” 长歌郡主:“什么叫物质、精神资料?”) 梧桐:“生产?是生孩子么?生孩子关经济什么事儿啊?” (林深:“呵呵,小样儿,你个小丫头还想跟我聊经济,看我怎么侃晕你··”) (长歌郡主:“这个坏人,我只想让你说说怎么挣钱,你给我搞出来这么一堆听不懂的词儿出来做什么!”) 前世从部队出来后,为了做生意时扩大人脉,林深还专门去报了一门工商管理的课程。 到最后虽然知识学到的不多,不过倒确实认识了不少做生意的同学,互相之间勾兑的风生水起。 “简单来说,不管是对于国家还是家族,经济就是,挣钱、存钱、花钱。” “就好似桌上这个茶壶,壶中有水方可倒出,便似手中有钱,才能花钱。” “壶中的茶水倒空了,便需再向其中注水,才可以再次倒出,便似有的挣,才能有的花。” “这便是最低级,也是最基础的经济之道。” 林深提起桌上的茶壶,一边儿演示,一边儿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郡马的解释倒算是新颖,只是不知这挣钱、存钱、花钱之间,谁为主,谁为次之。” “还有,郡马刚才说这是最低级的经济之道,难道还有高级的经济之道么?” 长歌郡主的一双美目眨巴眨巴,似探究,又似挑衅,对着林深继续发问。 呵呵,高级的经济之道包含《政治经济学》、《西方经济学》、《国际经济学》、《计量经济学》、《信息经济学》、《产业经济学》,甚至还包括《金融学》、《货币银行学》、《统计学》、《会计学》,这些我可不会告诉你。我自己也没弄明白呢! 好在郡主的问题还有一个。 林深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回避了后一个问题,直接对前一个问题作答。 “若是对一个人或家族来说,自然是挣钱最为重要。刚才说了,有挣才有花,坐吃山空非是持家之道。” “可是若对朝廷来说,谁为主,谁为次还真是难以分清,而且,今时为主,不代表以后也为主,主次之间,可能会随着朝廷面临的困难不同,而不断发生变化。最主要的,还是要维持三者之间的一个平衡。” 其实林深想说的是,若一个朝廷只知道盘剥百姓,却不知将钱财反哺在百姓身上,破坏了经济的基本规律,必不得长久。 他虽只是刚来到大周,对这个封建帝国的认识还比较浅,但从国祚来看,大周如今一百多年将近二百年,按王朝维持的平均年代看,差不多到了走下坡路的时候了。 而王朝后期的特点很明显,政治上黑暗腐败,生活上奢靡成风,从上到下都在盘剥百姓。 马克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经济基础被盘剥的无法生存时,上层建筑必然会被推翻。 可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堂上坐着的,可是大周天子的弟媳妇和侄女,按照后世有关阶级的划分,这些可都是剥削阶级。 虽然现在差不多成了一家人,可相互之间还没怎么了解,交浅言深是与人交往的大忌。 而且,大周现在虽然散发了些衰亡的味道,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庞大的疆域依旧不是大金能够一口吞下的,国内的情况也还算安定,看样子还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所以,有些话还是等将来再说。 “郡马所说,若无范例,明月实在难于理解。咱们还是说说一个家族的经济之道。” “刚刚郡马也说,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挣钱最为重要。说起来王府也有不少的进项,每年内务府的年例,加上各地的田庄,商铺,倒也能收上不少的银子。” “但这么大的王府,需要花费的地方也不少,府中护卫和下人们的月俸,年节时送往京中的节礼,亲友之间的相互往来···” 卫王府人口简单,就是卫王爷他们一家三口,长歌郡主从小就被卫王妃培养着治家管账。各个铺子的收支利润,日常的开销和人情往来,都有一本子帐存在她的玲珑心里。 如今与林深介绍起来倒是毫不费力,没费几句话便说的清清楚楚。 “王府看起来富贵,可每年算下来也不过是个收支相抵,年景好时还好,若是年景差了,甚至还需要母亲的嫁妆贴补。” “听郡马刚才所说,对这经济之道也甚是熟悉,不知郡马可否再出几个主意,让我王府多几个进项,如何?” 长歌郡主说完,盈盈美目看着林深眨巴了几下,眨得林深一阵口干舌燥,赶忙又端起茶润了两口,才算是掩饰过去。 心中却不禁暗暗咐道。 这丫头一旦解开心结,竟然开始电人了,不知是之前便会,还是临时学会的技能。 若是以前便会,那可就完全推翻了自己对她一直以来的印象,这古灵精怪的样子可绝非外界所传的知书达礼,温婉贤惠,分明就是一个后世零零后女孩儿,该端庄端庄,该跳脱跳脱的样子。 若是临时学会的,这一上午我都在看着,谁又能教她? 难道是与生俱来的本事么? 一直考虑抱紧卫王、郡主大腿的林深,原本只是考虑能让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高一些。 他与郡主原本并不相识,毫无感情可言。 说白了,一切都是利益的交换。 卫王和郡主若是能保着林深在大周安身立命,林深也会竭尽自己的所能帮助卫王和郡主,享尽一世融化富贵。 今天乍一见到长歌郡主,眉黛春山,肤如凝脂的美丽姑娘,对林深这个老司机自然还是有吸引力的。 更何况枝头这颗已经泛红的果子,在名义上已经属于他了,只需要抬抬手臂,垫垫脚尖便可以摘下,又符合他的既定政策,那为什么不摘。 只是这时,林深对于郡主的感情,也只是基于那种本身的生理冲动,走肾的多,走心的,一点点而已。 及到这时,忽然不经意间被电了一下,不禁让林深对郡主的兴趣大增。 人常说,神秘感是男女之间永恒的吸引力。 原本以为已经把郡主看得很透的林深,忽然发现有些东西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第40章 朝廷的补偿 “听郡马刚才所说,对这经济之道也甚是熟悉,不知郡马可否再出几个主意,让我王府多几个进项,如何?” “呵呵呵,不难,只看郡主喜欢什么。在我看来,这衣、食、住、行、游、购、娱,无一不可成为生意。无论哪一项做好了,都能让王府日进斗金。” 听到林深说无论做什么都能日进斗金,卫王妃和长歌郡主的眼睛亮了。 可是林深所说的内容中又有几个新鲜的名词,让她们听到之后感到不解。 今天林深已经说了不少新鲜的词儿。 有些只需根据字面略一思索,便解其意;有些随着林深讲解的深入,词义也明明白白的展现。 因此对于林深口中的新词,厅中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但如今涉及到了具体的生意,若弄不清楚可是耽误挣钱的。 “呃,郡马,明月愚钝,这衣食住行我倒是知道,可这,邮够鱼···又是何物?” “它总不会是我们平时所吃的鱼?” 卫王妃和郡主一人一句,向林深发问。 “呃,这个···” 看着丈母娘和未来老婆期盼的眼神,林深暗骂自己有点得意忘形,游、购、娱在现在虽说是有,但还没有形成消费概念,没事儿把它们拿出来干嘛。 虽说也能解释清楚,可不是浪费口舌么。 可不回答也不合适。 “所谓衣食住行,便是人立于世间,想要生活下去的最基本的需求。饿了需要吃饭,渴了需要喝水,冷了需要穿衣、需要住房子。有了这些最基本的需求,世人便可活下去。” “可若仅只是这些,人便与禽兽无异。禽兽也需要进食、喝水,需要有一个遮风挡雨的窝。因此,人若与禽兽相区别,便需要有更高级的需求。” “我便将之总结为游、购、娱···” 经过林深的一番讲解,卫王妃和长歌郡主总算是对这三个概念有了明确的认识,也让她们对林深有了更多的信心。 “没想到郡马对经济之道也如此有研究。既如此,那就请郡马快些说说,到底要如何做,我们才能够日进斗金。” “想要日进斗金不难,但我需要首先对王府的产业了解一番。另外,这地方、本钱、人手也缺一不可,这都是急不来的···” 也不知卫王府是真的缺钱缺的严重,还是金钱对女人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卫王妃和长歌郡主在发现林深对商业也有颇多研究之后,被骚操作折腾了一上午,已经略有疲惫的精神也瞬时振奋起来,仿佛打满了鸡血,可谁知刚点起来的火却被林深一盆子冷水浇灭。 看着卫王妃和长歌郡主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林深话锋一转。 “不过,眼下倒是有一桩生意,不需要另外筹集本钱,也不用对人手加以训练,现有的人手都可以用,还没有什么场地的限制。要是操作的好,到了明年四五月间应该便可收手,也就是说,只需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高了,说不定会有一倍的收益,低了,也差不多能有三四成,只不过是一锤子的买卖,而且不能走漏了风声。不知道王妃和郡主可愿意听听?” “哦,半年时间便能有一倍的收益?郡马快说说。” 半年最多一倍的收益,相当于年化百分之二百,这种快进快出又收益奇高的操作谁不喜欢。 按照马老的理论, 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都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现在按林深所说都差不多百分之二百了,让卫王妃和郡主去造反估计她俩都敢想上那么一想。 “这个生意,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也简单,但是还是我刚说的那一条,不能走漏了风声。不然不但挣不了钱,说不定还能引来祸端,请王妃和郡主切记。” 林深再次提到了不能走漏风声,还用眼睛看了看郡主身后的大胸妹子。 碧云和麝月他不担心。 从汲水到洛阳这一路伴行而来,碧云和麝月两个丫鬟很是稳重得体,无论是说话应对还是举手投足,都没有在尚不知情的一众护卫面前漏出定点破绽,让做好打掩护准备的林深和沈良大为放心。 可梧桐这个丫头是林深今天才见到,从上午的表现来看,说好听的是天真,说不好听便是缺根弦。 林深相信她不会主动说出去,可是万一在与人闲聊中无意说出去,那也会让消息走漏,到时候会产生什么样的麻烦就无法确定了。所以在说出来之前,总要把将来的不确定先行扼杀。 卫王妃和长歌郡主都是心思通透之人,看见林深的眼神,瞬间变明白了他的意思。 “梧桐,你去门口守着,就说我与郡马、郡主有要事相商,任何人不得打扰。” “哦···” 大胸妹子也知道自己的毛病,虽然委屈也不敢言语,低着头磨磨蹭蹭的站到了门外。 “郡马,现下可以放心说了。” 林深呵呵一笑,对卫王妃拱手一礼,这才开口说道。 “先前林深曾与王妃说过,大周与金国之间的战事,打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打不下去了。” “先来说说大周。” “大周一开始虽是以绥靖为主,甚至到现在也是如此,但若金国继续向南,打至汴梁城下之时,朝中上至天子,下至文武百官,便尽皆没有了退路。朝野上下必同仇敌忾,调集各路大军,围歼金人于城下。如此金人便算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再说金国。” “金国虽强,但只是强于军事。其国内百业与我大周比起来,均只皮毛而已。而且,金国人少,此次南征大军虽号称倾国之力,但也仅五六万人而已。照此估算,便是加上其东部监视高丽,西部防备西羌、吐蕃的军力,总共也不过十余万人。十余万人便想要一口吞掉大周,恐怕会撑破了肚子。故而,金国的大军在顺德城下止步不前,恐怕不只是顺德抵死不降,也与金国没有用全力有关。” “他们,只是在做给朝中诸位大人看而已。” “如此,王妃和郡主认为,接下来又该如何了?” “接下来···” “接下来肯定是要和谈了。” 长歌郡主因为自己的原因,对这场战事更加关注,平时思考的也多,一下子便道出答案。 “没错!那郡主认为,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来呢?” “还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无非是给东西给钱而已。” “对了,还有给人!” 长歌郡主说完,忽然想起朝中的老爷们在这个问题上,连她这个郡主的身份都毫不在意,愤愤的又加了一句。 “郡主高见。自金军攻至顺德起,朝中便有了拿郡主和亲的传闻。其实亲不亲的无所谓,和亲只是个由头,主要是和,是求和。只要金国能够退兵,朝中又能交代的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能够接受的。这事儿对大周来说,确实是莫大的屈辱,但对我们来说,却是一桩挣钱的好生意,也算是朝廷委屈郡主做出的一点补偿。” 第41章 远远不够 听说能从朝廷那里获得补偿,长歌郡主又一次热情高涨。 “郡马详细说说。” “刚才郡主说了,无非是给钱、给物、给人。人与物,我们先抛开不说,单说说钱。按郡主的估计,若是最后和谈达成,大周要付出多少钱?” 听到林深发问,长歌郡主歪着头,稍稍思考了一下。 “这些年,每年给金国的岁币便有白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若是全折成银子的话,差不多便是三十万两白银。这次明月觉得,金人可能会狮子大开口,十倍于此跟朝廷讨价还价。” “不错,林深也是如此考虑。” 林深点头表示同意。 “若按大周的国策,国内无论粮食、盐铁还是其他货物,均以铜钱来衡量。而交予金国的岁币,却是以金银来交付。说起来,此法可以保持国内的物价稳定,不会因缺钱而导致物价下跌。但却会···” “但却会因金银的缺少而致金银价格升高。此次交付给金国十倍的岁币若也是如此,则短期内金银价格必大幅飙升。如此,我们只需现在便开始囤积金银,待周金之间议和完毕,金人退走之后,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借着林深的提醒,长歌郡主早已脑洞大开,不待林深说完,便顺嘴接了下去,惹来林深一阵击掌赞叹。 “可是,若按郡马所说,粮食、布帛等物,金人也会在和谈时提出要求,我们是否也要一同囤积呢?” 卫王妃听得开心,想了想后,又按着林深的思路提出了问题。 “王妃,粮食和布帛等物,我们不但不能囤积,若战后价格有什么波动,我们反而还要出手平抑,如此也能给王爷在民间树立个好名声。” “另外,若我们囤积之物,恰与朝廷金国之间和谈内容一致,便是发得一时之财,但最终怕也落不了什么好。” 见王妃想在粮食上面动手,林深忙出言阻止。 历朝历代发国难财,囤积粮食之人,到最后都没能落得什么好。 不是朝廷被抄家灭族,便是在史书上留下骂名,更有甚者,被乱民一哄而上,到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也比比皆是,林深可不想给自己挖这么大一个坑。 他现在做多金银,是因为金银在大周虽有替代货币的作用,但在普通老百姓那里,更多是被用于制造首饰,官方所认定的货币还是铜钱。 所以金银的价格波动,影响的还是大家大族,普通老百姓平日里都见不到二两银子,价格涨了又如何。 此种情况,倒是与后世有些类似了。 “对,母亲,我们发能发的财就好,民生之物最好碰也不碰,一是不与民争利,二也省的将来再出什么纰漏。” 这话,长歌郡主能说,林深的身份就不好意思说了。 也恰好长歌郡主懂的林深的意思,开口劝了卫王妃一句。 “也对,也对,是我想的左了。那我今日就飞鸽传书告知王爷,让咱们王府下面的田庄、铺子立刻开始囤积金银等物···” 卫王妃笑容有些讪讪,忙岔开话题。 “如今虽然正逢两国交战,但紧接着便是新年,各行各业,各家各户都会临到年底交账。市面上不论是金银还是铜钱,都会暂时减少流动。王妃算一算,王府账上,再加上王府下面的各个产业、商铺的账上,若是要既不不影响开门,又尽可能筹集资金情况下,大概能拿出来多少钱囤积银子。” “嘶···,忘了马上就过年了。” 听到林深提醒,卫王妃恍然大悟,随之便有些失望。 “王爷和我这些年,倒是攒了两万多两银子在账上,若是再变卖一些首饰和不重要的产业,便算三万两好了。” “妾身的私房银子,也能凑个七八千两···“ “母亲,女儿的体己银子也能拿出来三千两,咱们娘俩便算一万两好了。” “好,便算一万两。” “王府名下所有的铺子能凑出来多少,还需要细算,不过若要不影响开门的话,估计也抽不出来多少钱,最多不会超过两万两,就这已经把年底要交账的部分算进去了。” “也就是说,便是将手中所有的铜钱都换成银子,即便把铺子里交回来的钱按多了算,王府这一次也顶多能凑出来六万两银子。” 林深接口道。 六万两银子其实不少,折合后世软妹币将近两千万了。 拿着这些钱给人花,即便是不存在银行收利息,一个三口之家估计一辈子也花不完了。 但对于林深这一次想要做多金银来说,六万两还真的不多,起码,离他心目中的入市资本差了不少。 而且,这些钱原本就在王府的账上趴着,若说囤积,恐怕还差得远。 其实王府的资产虽多,但基本都在田地和铺子上。 卫王爷和王妃这些年挣的钱,基本上没怎么存,又都花了出去,不是买园子,就是买铺子、买田庄。 这也是这个时代所有有钱人的投资理念。 “家有千金,不如日进分文”。 又没有银行,没有股市、债市、期市,不管是白花花的银子还是黄灿灿的金子,留在手里也下不了崽儿。 留下应急够用的便可,其他的基本又都投了出去。 可能只有所谓的变态才会修个金库,每天在家里没事儿数铜钱、称银子玩。 这也导致市面上虽然货币供给不足,倒也能维持基本的运转。 卫王两口子便是很好的的秉持了这个观念,有钱就做了投资。 “没错。说起来,王府中的下人、护卫,各个商铺的掌柜、伙计的月钱、年例,再有一个月也都该下发了。不过倒是可以跟他们说说,缓上一缓····” “王妃,这月钱和年例,万不可缓。” “本身值此国战之时,人心便是不安,若再缓发,更是人心惶惶,弄不好要出乱子。” “所以,不但不能缓发,若是有余,还要稍微提高一下往年的成例。接下来几个月,我们还要靠这些掌柜和伙计帮我们囤积和兑换金银,不可因小失大。” 林深摇头,打断了卫王妃。 “可这六万两银子,能够用么?” “不够,远远不够。” “那怎么办?总不能把那些田庄和铺子都卖了?便是想卖,一时间又哪儿能找到人接手?” “这···” 一时间几人都没有了主意,厅中安静了下来。 第42章 我有个主意 林深的脑海中快速的搜寻着后世快速敛财的法子。 开银行自然是最稳妥的法子。 而且据林深所了解,此时还没有出现另一个世界中所谓的票号,钱铺,也就是说,这是一片蓝海市场。 可虽然这是蓝海市场,但作为未知的产业,想要获得不管是官方还是百姓的认同,以及培养出专业的管理人员来,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肯定不是几个月就能成的。 所以,针对目前想要做多白银来说,银行这条路,走不通。 还有呢? 传销? 庞氏骗局? 犯法的事儿不能干!虽然这时代还没这种法。 作为一个受先锋队教育多年的革命战士,这种没品没底线的事儿怎么能干? 哎,也不是不能干,将来万一跟金国还有东瀛那边对上了,阴招该使还是要使的。 国战么,还讲什么仁义道德。 若是用庞氏骗局把他们搞垮,比真打仗不是要仁慈的多? 起码没那么血腥! 不过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去干,得换个人,太败坏名声了···。 想远了,赶快扭头回来,还在考虑怎么做多白银的事儿呢。 但是这合法的集资,非法的集资都不能做,又有什么方法能在短期内筹集一大笔钱呢? 林深抬头看了看卫王妃和长歌郡主,这娘儿俩也在紧锁着眉头,郡主甚至一手托着香腮,微闭着双眼,内心正在紧张的盘算着。 “这白富美若是到了后世,不知道会是多少奢侈品牌竞争的客户···” “等等,我刚才说了什么?” “白富美?” “不是这个。” “奢侈品牌?” “也不是。” “客户···,客户···,客户!客户!” “不对,应该叫预付费客户!” 林深一下子有了头绪。 “王妃、郡主,林深这里有个主意,若是操作的好,倒是可以短时间筹集不少的银子。只不过,我得先了解一下王府下面都有什么样的产业,这样才能有的放矢。” “真的?” 王妃和郡主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有止不住的惊喜。 古代与现代不同,没有什么方便的融资渠道,若是着急用钱可手头又不够,便只能找人去借,或者把家中的资产拿去当铺典当。 可这种方法对于那些缺少几十两上百两银子的人可行,甚至即便是上千两,找的人合适,或者多跑几家,总也能借到。 要不把家中田地拿来典当了,只要够多,那也能八九不离十。 可对卫王妃和林深他们来说,六万两银子都觉得少,到哪儿去能借到更多的银子? 户部么,还是内务府? 虽说这个时代,比卫王府更有钱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凭着卫王和王妃的脸面,借给你几千两一万两银子便顶天了! 凭什么一下子借你几十万两银子? 况且,比卫王更有钱的人,恐怕也跟卫王一样,现金不多,资产都压在田产和店铺上。 卫王妃和长歌郡主想了一圈儿,也没想到什么办法,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林深说他有办法,怎么不喜出望外。 “不错,若是操作的好,筹集几万两银子当不在话下,再多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还是要看看到底王府下的产业都有哪些,吃不吃得下才行。” “嗯,这也是应有之义。碧云,去后面把王府的总账拿来,给郡马过目。” 林深说的话很实在。 合法的集资不是越多越好,总量要跟自己的力量相匹配。 如果什么都不看,只知道捞银子,万一出现个挤兑,就能把自己撑死。这点道理卫王妃还是明白的。 碧云跑进后堂,很快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放在林深旁边的桌上。 林深放下手中的茶,抚在账册只上,正要拿起来翻阅,却忽然心中一动。 账册可是王府最大的秘密之一,自己就这么拿起来看了,是不是有些不妥。 就像后世一样,一个公司的财务数据,能随随便便给别人看么? 别说你是老板的亲戚,股份稍微少点的股东也不行啊。 卫王妃可以大方,但自己可不能就这么大喇喇的不知道进退。 想到这里,笑呵呵的拿起了账册,却起身又递到了长歌郡主的手里。 “账册我就不看了。林深对算学虽也有一定了解,但却不擅看账,还是请郡主帮忙看一下。我只需知道王府下面的产业都涉及哪些行业即可。” “而且我这个主意,现在只是一个大的框架,一些细碎的东西还需要与王妃和郡主商议了才行。” 一番话说得卫王妃和长歌郡主都露出了笑容。 这本总账,记录了卫王府下面数个田庄以及百余间大大小小的铺子这些年来的收支情况。 虽说记得笼统,只是个汇总,但也差不多能够对卫王府庞大的产业一览无余,平时除了卫王两口子和保管账册的碧云,就连长歌郡主也是轻易不得见的。 卫王妃拿出总账,虽说是因为林深想了解王府都涉及了哪些行业,但其中也不无试探之意。 这时见林深随手便推给了郡主,心中对林深的好感又加重了一分。 长歌郡主却觉得心中甜蜜。 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很多人理解为男人负责在外挣钱养家,女人负责在家相夫教子。 但其实最准确的解释应该是男人在外树立和保护家庭的社会地位,女人在家经营维持家庭,掌管经济大权。 当然,这种观念到了现代,已经出现一定的泛化,一个家庭的社会地位,一般是由家庭中社会地位最高的那个人来确定。 但在封建社会,女人不但不能出仕为官,甚至出外做工都是很少的几个行业,所以家庭的社会地位只能由男人来决定。 同样的,家里的帐自然是由女人来管。 即便是长歌郡主的姑姑郧阳长公主家里,也都是女人管账。 所以当林深把账本递给郡主的时候,长歌郡主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林深对今后家中由她来管账的一种尊重,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第43章 预付费卡 “王府的产业,主要是田庄和商铺。” “田庄主要集中在卫州府和怀庆府,以粮田为主,药田也有一些,但不是太多。在苏杭和松江等地,还有几处茶园和棉田。这些茶园和棉田没多大,出产也不甚多,只是我和王爷随意置办下来的产业,想着府中有就不用再去买别人的了。这些年,倒是没有再喝过别人的茶。” 见林深不看账本,卫王妃便开始介绍起来。 “商铺的话,是以京城和苏杭为主,卫州和洛阳倒没有几间···” 听着卫王妃的介绍,林深对卫王府下面的产业算是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这些年,卫王两口子置办的产业倒委实不少,竟然横跨了六大行业,粮食、餐饮、成衣布匹、胭脂首饰、瓷器和典当。 只不过除了粮食做上了规模,其他每一种行业差不多都是浅尝辄止。 譬如说餐饮。 京城汴梁城内,以淮扬菜为主的饭庄“水云间”便是卫王府的产业。 饭庄请的是宫内专做淮扬菜的御厨刘一手的几个徒弟来掌勺,选料严格、制作精细、注重刀工、造型雅致,在汴梁城内留下了偌大的名头。 平日里达官贵人和南北巨商多有出没,文人仕子和青楼佳人频繁涉足。 甚至,朝中权贵家中若有个省亲拜寿之类的活动时,也常派人去订上几桌酒席送至家中。 这样的饭店是什么水平? 反正若是让林深打理,早就借着这个名头在临近各州府甚至江南等地拉起一串儿连锁了。 哦,可能江南不行,那边都是淮扬菜。 但即便是京城临近的几个州府,洛阳府、卫州府、睢阳府、怀庆府···,哪个府不得有七八个县? 即便是不到其他的县里面开,知府衙门所在的附郭县也有五六个啊。 哪一个饭馆到了年底,不得给王府贡献个一两千两银子。 还有当铺,也是。 按照卫王妃的说法,仅在京师和金陵、苏杭开了几家,算是正常营业的。 还有一家在卫州府汲水城里,是卫王爷给自己开来玩票的。 据说卫王爷经常没事儿化妆了以后去那间当铺坐柜,跟那间当铺的大朝奉两人拿当品开赌,以捡漏为荣,以打眼为耻。 让林深听了既觉得好笑又暗骂无聊。 总之,卫王妃介绍完之后,林深对这些产业的看法就是:还有很大的潜力空间可以挖掘! 其实就是觉得卫王两口子浪费时间和资源。 除了这些看起来上规模的铺子之外,在汲水还有几个铺子,主要是供给王府,顺便再对外做点生意,比如:一家医馆加药铺,一家书行,一家瓷窑。 听完了介绍,林深组织了组织语言,开口说道。 “王妃,郡主,林深所说的这个主意,就是让客人把将来要在咱们的铺子里所花的钱,提前支我们···” 寂静。 卫王妃和碧云、麝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林深,长歌郡主虽然对林深比较有信心,但也一脸迷茫。 “郡马,你莫不是没想好怎么说···?” 看着卫王妃等人的表情,林深也知道说的过于笼统,当即继续说道。 “在咱们的铺子中,有没有提前支付货款的情况?” “也不能说是没有,但都是有人要专门订购一些不常见的货物时,提前支付的订金。但都只是偶然间来那么一两个,想要所有的客人都这么做,还是不可能···。” “还有,饭庄里有些经常来往的客人,有时倒也会在柜上多放那么两、十来两。但不只是多付,有时也会挂装。左右一冲抵,其实也差不多···” 卫王妃和长歌郡主你一言我一语,碧云有时也会帮着说上两句。 但不管说的是什么,总之意思就是一个意思,想让客人提前付钱,不可能。 “那,咱们铺子接待的客人,若是最后生意成交,咱们都给打折么?” “怎么不给。不过大部分都是抹个零头。个别身份特殊的客人就因人而异了。” “那若是我们提前定下个折扣的标准,比如说,现在花一百两银子,将来可以买一百二十两银子的货,你们说,会不会有人心动?” “花一百两银子,买将来一百二十两的货···” 卫王妃和长歌郡主陷入了沉默。 两人,包括碧云在内,都是常看账本的人,也经常会到店铺内巡视。 若是按林深的所说,这个提议的诱惑性很大,肯定会有人动心。 但是对于销售一方的店家来说,那不就亏大发了么? 花一百两买一百二十两,差不多相当于打了八折。 虽说对于这些店铺来说,八折的折扣不是没有打过,但这可是相当于每一单都打了八折。 若是利润大的店铺还可以,无非就是少挣一点。 可利润薄的呢? 店铺的成本可不光是货物的进货价,掌柜和伙计的月钱,日常的消耗,运输的成本等等,可都要算在成本里面呢。 也就是卫王府的产业不用给朝廷交税,这一块儿能省下来。 可大周商税本就不高,虽说蚊子腿也是肉,但在大块肉面前,这些就不够看了。 “这个,郡马,若是先给我们一百两银子,将来便能提一百二十两银子的货,这个折扣,会不会太大了···” “这样的话,我们的铺子都没有利了啊···” 卫王妃迟疑着提出了问题。 “呵呵,王妃,像这样大的折扣,肯定不能对所有的人都一视同仁,我们可以分档次、分时间、分行业来定···” 林深一边想一边说。 “哦,如何分档次,分时间、分行业?” “比如说,一次性给我们一万两银子的客人,我们可以给他一个凭证,凭这个凭证,将来他可以买一万两千两银子的货···” “若是一次性给我们五千两银子的呢,那将来就只能当五千五百两银子用···” “若是只能一次性给一千两银子的呢,那就只能当一千零伍拾两用了···” “低于一千两的话,通通按一百两抵将来一百零三两来用···” “这就叫分档次。” “那如何分时间呢?” 长歌郡主问道。 “分时间更简单,比如说,如今到新年算是一个时间段,在这期间,就按我刚才所说的折扣来兑换凭证。” “若是新年之后到二月底之前呢,我们就把刚才所说的折扣力道减小一些···” 林深的笑容看起来像一只老狐狸一样,一边笑一边做着手势。 “我明白了,那分行业的话,就是根据不同的行业和店铺,做一个不同的折扣力度呗?” “正是。” 第44章 秦王杨霁 “但有个问题,需要我们特别注意···” 看着长歌郡主一脸兴奋的样子,林深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要给她泼盆冷水,降降温。 “每一家店铺销售的物品不同,每一件物品的单价也不一样。所以,这些打折凭证的售卖若没有一个限度,到最后可能会背上沉重的包袱。” “譬如,卖出去的太多,就会导致短时间内客流增大,但若一旦力有不逮,伺候不了那么多客人,反而会起到反作用,影响商铺的信誉,进而影响的,是王爷的名声。” “另一方面,若生意都由我们一家做了,那市上其他店铺一旦没有了生意,我们的店铺就成了靶子,免不了被其他人群起而攻之。到时候明枪暗箭一起袭来,即便是王爷的,也无法平息众怒啊。” “最重要的,就是会把我们的计划大白于天下。这世上从来不缺少聪明人,若有人猜到我们的意图,那这挣钱大计,不说全然无效,可定会打了折扣了···” “嗯,郡马说的有道理。” 卫王妃点了点头。 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理,这事儿本来就不能吵吵,一旦弄得满天下皆知,先不说钱能不能赚到,朝廷那边说不定也会横插一脚。 “那这个限度又该如何来定呢?” “我看这样,在一地若是能排前五的大店,便准许最多卖出五万两银子的凭证。前三十的店铺,最多只允许卖出一万两银子的凭证,普通的小店铺,最多便只允许卖出两千两银子的凭证,如何?” “而且,这些凭证最好还要化整为零,决不能一张凭证便将这个店铺全部的额度卖光。这样,也能尽量拖延凭证兑现的时间。” 卫王妃低下头想了想,若是按林深所说的规则,王府下面这百十个店铺,便是不算卫州府及黄河以北的,估计也能筹集四五十万两的银子。 按林深所说,这四五十万两白银在金人退军后,若是能得三成利,哪怕还上了因为售卖时所欠的两成亏空,也能有四五万两银子的纯利,还能有什么生意比这个利润更大? “郡马的计策甚好,我这便知会王爷,修书向各地的掌柜说明。郡马可还有什么要提醒的?” “王妃务必让各地的掌柜售卖凭证时,不论收到的是金子还是银子,给出的凭证均要按当时的金银兑换的价格折价为通宝,否则,咱们就算白干一场了。” 卫王妃一听也笑了。 林深提醒的没错,本来就是个囤积银子坐等升值的生意,若是给人的凭证上还记的为银子,那就真的不但是白干一场,还里外里亏两成呢。 “好了,以郡马之才,我看这世间能难住郡马的事情还真是不多,明月可服气?” 长歌郡主闻言一脸通红,低着头哼哼唧唧了几声,才从唇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女儿心服口服,一切但凭母亲吩咐。” “好。我看天已近午,传膳···。 等待传膳的当口,几人正在闲聊,门外有人来报,称秦王差人来送了帖子,两日后与秦王妃上门探望。 卫王妃看完,让人回了帖子,定在家中恭候。 卫王妃脸上挂着笑,但在她的双眼之中,却有着一股子阴郁透出。 虽然是转瞬而逝,却被林深无意中看个分明。 ··· “我姨丈家就在洛阳。若是让他知道我来了洛阳却住在外边,怕是会把我提溜过去教训一顿。” 穆庭青提议找地方住,洪平碛先表示了困难,众人这才想起他姨丈就是洛阳府的同知崔莹。 “我也是。若是被我爹知道我到了洛阳却不去拜见姨母,恐怕也少不了一顿责骂。若是去拜见了,姨母肯定会留我住下,再想出来花天酒地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方惜馀也在旁边说道。 这些二代们虽说生活腐化,很多还不学无术,但在家教上一个个都被要求的非常严格。 特别是面对长辈时的礼节,那是分毫都不能出错,不然一顿家法就能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也对。我等来洛阳的消息也不是秘密,恐怕家里早就与洛阳亲友提过。我们这一大队人进了城,别人不说,崔家伯父恐怕一时三刻便会知道,平碛白日里出来寻我们游玩、饮酒,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偶尔在外留宿,只要提前知会长辈,想来也不难。但若是想与在太学一样自由自在,恐怕困难了。” 穆庭青想了想说道。 “那怎么办?”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公子哥立刻垂头丧气起来。 穆庭青皱着眉头想了半晌,也没想到什么好的主意。 初冬的天气临近傍晚,一旦太阳落山,凉气愈发的刺骨,柴海澄首先受不了了。 “哎呀,扛不住了,今天赶了一天路,早就又困又饿。就算你们俩都要去拜会姨母,也不耽误先找个馆子祭祭五脏庙。我们还是边吃边想。” “也好,吃饱了说不定脑子更灵光。” “对,边吃边想,说不定喝酒了之后,能想出什么秒主意呢。” ··· 秦王府。 秦王杨霁五十多岁,身材消瘦。三角眼,高颧骨,颌下一把短须。翼善冠下,鬓角花白隐现,袍袖宽大,十指型如枯枝。 双眼之上,一双短眉说不出的怪异,鼻尖高耸,鼻梁却似有一处凹陷,让整个脸都透着一股子阴鸷。 只有左侧眼角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老年斑,却让整张脸看起来有了那么一丝柔和。 秦王坐在大堂中,正向前去给卫王妃下帖子的副总管问话。 “送去了?” “回王爷,送去了,卫王妃给您回了帖子。” 说着,副总管从怀中取出一张回帖,双手呈给了杨霁。 秦王杨霁接过帖子,打开随意看了两眼,一甩手撂在桌上,口中也不知嘀咕了两句什么,又向副总管吩咐。 “去告诉王妃一声,准备四色礼品,后天到城西探望卫王妃。” “还有,长歌郡主大婚,虽说办的仓促,我这做大伯的礼却不能少。让王妃这两天无事时,查一下往年各亲王家郡主大婚时的成例,整一份礼单出来。” “若是赶得及,拜会时便一并带去,若是不及,便先把礼单送过去。” “对了,通知庄先生,两日后让他陪着孤和王妃一起去探望卫王妃和郡主。。” 副总管一一应下,见秦王没有别的吩咐,便施礼退下,只留秦王一人坐在堂中。 第45章 秦王阴郁的原因 秦王杨霁第一次见到卫王妃的时候,还是二十多年前。 当时老皇帝还在,太后自然还是皇后,杨霈也不是卫王,仅仅是一个三皇子。 而秦王杨霁,还是一个青年。 因为某些原因,杨霁早早的便封了王,被迁居到封地长安,远离了政治中枢汴梁。 虽说其后文泰帝觉得这个大哥住的太远,不怎么放心,又让他迁到了洛阳,但即便是洛阳离京城相较长安已经近了许多,却仍然是被排除在政治中枢之外,依旧等闲不得回京。 对了,虽然迁到洛阳了,但秦王的封地没变,依旧在秦,因此封号也没变化,只是在洛阳城里又多了一座秦王府。 彼时三皇子杨霈刚刚大婚没多久,与柳闻莺两人还在京城居住,而秦王在长安,与京城相隔千里,两人本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即便是杨霈大婚,他从长安赶回京城祝贺,也不曾想过会与柳闻莺产生什么交集。 对于不甘心混吃等死做一个逍遥王爷的杨霁来说,每一次回京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哪有时间把心思花在别的无聊事情上。 直到某次皇后过寿,杨霁又一次回京,并在京中住了两个月之时,才有机会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柳闻莺,并从此让他念念不忘。 那是一个下午,杨霁刚刚赶到京城,便急匆匆的让人通报了,进宫给皇后请安,却恰好与在宫中陪着太后用过午膳,正要回府歇息的柳闻莺走了个对脸。 他只是庶子,虽然在三个皇子中年岁最大,却依然争不到太子的位子。 不但争不到,还要时时表现出胸无大志,唯唯诺诺的样子。 刚刚来到后宫,远远的,便见一风姿绰约、体态娇柔的女子从皇后宫门处缓缓走出,身边跟着三两个宫人。 不知道是不是女子慵懒的姿态扣动了杨霁的心弦,秦王殿下原本急匆匆的脚步忽然间停了下来,看着柳闻莺步步生莲的样子,一时间竟然痴了。 父母爱幼子,爷奶偏长孙。 皇后对自己小儿子的偏爱,甚至是刚刚娶进门的小儿媳妇,也分到不少,常常让人宣了柳闻莺进宫陪着说话,听戏,时间赶巧的话再陪着吃顿饭。 这天柳闻莺一大早就进了宫。 皇后的寿辰就要到了,宫中到处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今日她与太子妃及几个嫔妃一起陪着皇后说话,说笑了一个上午。 吃过了午饭,众人都有些乏了,略坐了一会儿,便一个个起身告退。 柳闻莺年龄最小,辈分也是最小,便留在最后。待服侍皇后躺下休息了,才招呼了一声,起身出宫回府,却不想与秦王走了个对头。 初夏的午后,天气略有些炎热。 柳闻莺初承雨露,人比花娇,再加新婚燕尔,与三皇子杨霈两人便有些不知节制。 上午一众嫔妃皆在,柳闻莺提着心劲儿,倒是看不出什么。 如今一放松下来,那股子慵懒缱绻的风流劲儿便一下子涌了上来,即便是仍在走在路上,却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却被秦王看了个正着。 秦王目不转睛的盯着柳闻莺慢慢走来。 离得近了,方才看的更加清楚。 走过来的这个女子,约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妇人打扮,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的盘起,金钗步摇熠熠生辉,冰肌玉骨, 丰神绰约。一身素淡的栀子黄宫装,柳腰轻摆, 娉婷袅娜。 这女子穿的,既不是嫔妃的常服,也非是宫中女官的宫装,秦王一下子就猜出,定是宫外皇亲勋贵的女眷入宫来请安了。 既然不是宫中的嫔妃,秦王的目光便更加的肆无忌惮,不住的在柳闻莺身上的隆起上下侵巡,似要用目光将柳闻莺的衣服剥了去一样。 柳闻莺原本有些恍惚,远远的看到迎面有人过来也并未在意。 及到走的近了,却发现对面来人停住了脚步,正用如刀子一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还专往那些非礼勿视的地方停留,瞬时便有些恼怒。 再看见对面来人一身亲王的礼服,结合年龄和大婚时隐约的印象,认出了这是亲王杨霁,自己的大伯子哥。 柳闻莺刚刚成婚,从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女儿,骤然成为天子家的媳妇,虽然地位变了,但王妃的气度尚未养成。 再加上原本性格使然,又处宫中是非之地,因此虽然羞恼,却不欲多事。 最主要的是秦王目光虽无礼,却并无其他异常举动,便是说了出来,最后丢人的也还是自己。 因此狠狠的瞪了秦王一眼,便转身快步走开了,两人连礼都没见。 其后秦王差人打听,才知道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美貌妇人竟然是自己三弟的正妃,一时之间也不禁有些懊恼。 一是懊恼自己早早的便被打发至长安,竟然错过了京中这等美人。 二是懊恼三弟杨霈大婚时,他虽正面见过柳闻莺,却不知当时为何没有留下深刻印象,这次遇见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辨认出来,错过了与之攀谈的机会。 在京城的两个月中,杨霁有数次携带者礼物到三弟杨霈府中拜访,甚至还挖空心思打听柳闻莺的喜好,找来她喜欢的东西,与其他礼物混在一起送入杨霈府中,希望能够引起柳闻莺的注意。 谁知柳闻莺只在他第一次上门时,在杨霈的陪同下出来坐了半盏茶时间,其后数次都推脱不见,让杨霁抓耳挠腮却无可奈何。 之后即便是仍有数个场合能让杨霈见到柳闻莺,却只能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便是连话也不曾说上三句。 柳闻莺一贯是能躲便躲,确实躲不开时,见礼之后便躲在别人身后,一言不发。弄得杨霁想再用目光猥亵她一番也没有机会。 杨霁知道自己两个月便要返回长安,而三弟杨霈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将来也到封地,总之再想见到柳闻莺却是难上加难,心思郁结下竟然病了一场。 后来不知是哪个心腹窥到了杨霁的心意,不知怎么搞到了一张柳闻莺的画像,杨霁当即如获至宝,存放在只有自己能进的静室中,日日端详,时时摸索。病虽日渐好转,精神却又要起了魔怔。 后来又有人给出了个主意,这才让秦王殿下的神志恢复了正常,但却开始日渐消瘦。 秦王杨霁从京城回长安后,秦王府中开始豢养歌女,二十余年中竟然有三十余名歌女在秦王府中生活。只是这些歌女的外貌,竟然都与柳闻莺那张画像有着七八分相似。 再其后,也不知是年龄渐大、还是消瘦的原因,原本还算帅气的青年秦王,竟然渐渐变得阴郁。 第46章 徐老七的帐 听松阁,洛阳城最大的饭庄之一。 一处院落中,由汴梁城而来,意欲结交卫王府新郡马林深的四个公子哥正在觥筹交错,柴海澄马车里那个娇滴滴女声的主人也第一次露出了她的面目。 “玉珈,快,去给几位公司倒酒···。“ “今晚说不定是我们来洛阳后最后一次开怀畅饮了,谁都不许躲啊···” “穆大头,说的就是你。每人三杯,你还差一杯呢···” 柴海澄大呼小叫,一边指挥身边那个叫玉珈的女子倒酒,一边盯着桌上的情况,发现有人偷奸耍滑当即便嚷嚷出来。 穆庭青虽然脸有些长,但仍是一个俊俏公子,只是年幼时头与身体有些不成比例,穆大头的绰号便被由小叫到大。 只是年龄渐长之后,这些幼时的伙伴也知道了轻重,轻易不会在外人面前叫出来。 见到自己想要投机的行为被发现,甚至绰号都被喊了出来,穆庭青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把酒杯向下扣了起来。 “我说,柴老二,平碛、方老四,咱们刚才可是说,要找个地方商量商量的。” “这酒要是再喝下去,保不齐就要往桌子下面钻两个,那还商量个屁啊。” “对、对、对,先停一停,把大事儿商量定了之后再喝,不然就算没有喝醉,说不定一会儿也会被人叫走。” 洪平碛赶忙表示赞同。 他跟方惜馀可与柴海澄穆庭青不同,在洛阳都是有亲友的。 就像刚才分析的那样,他姨丈可是洛阳同知,他来洛阳这事儿,少不了有人向他姨丈通风报信,说不定就在城门口就有崔家的人盯着。 若是对策还没商量出来就被人接走,虽说姨丈也不会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但身边一定会多几个崔府的下人盯着。 到时若是再想随意的花天酒地夜不归宿,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了。 “也好,那就等会儿再喝···” 柴海澄不是无脑之人。 他虽然不像洪平碛与方惜馀一样,在洛阳城内都有长辈,可洛阳知府杜新文是他爹的同年,万一他爹托付到杜知府这里,他也麻烦。 喊着玉珈坐回了身边,自己也一扣酒杯,接着说道。 “那你们说说,我们现在既已来到了洛阳,又如何能还与在京城太学一样,逍遥自在不受人约束呢?” “我们入城时虽不怎么高调,可也摆在明面上,那么大一队人入城,瞒不了人,况且马车上的旗号也没摘除。哎,早知道让福威镖局借来的人手先回去了。” 方惜馀一脸的懊恼。 他们四人出行,每人身边只有十余名护卫,若在平时自然是够了。 可恰好金人南侵,黄河以北流民遍野,若是碰上个胆大心狠的,一旦裹挟流民冲一下,不到五十人的队伍,连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故而在出发前,家中长辈到汴梁城福威镖局借了些人手。 “福威镖局的人先回去也没用。姑且不说这城里,到处都是崔家伯父的耳目。难道你还指望到了这洛阳城,平碛真的不去拜会他姨丈么?无非也就是早晚几天的事儿。” “况且,我们去结交那林郡马,一上门一报名,你姨母卫王妃不就也知道了么···” “呃,···” 方惜馀想了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心中更加的郁闷。 “几位公子来洛阳,难道真是为了与那林郡马结交的么?” 桌上唯一伺候的,柴海澄带来的女子玉珈突然开口道。 “那不废话,这寒天冻地的,不是为了他,我们犯得着来么,在京城太学里烤火也比这一路舒服的多。” 柴海澄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到。 “那既然如此,何不在那林郡马身上想想办法?” 玉珈拿媚眼飞了柴海澄一下,又转头向其他几人笑着说道。 看得出来,这玉珈应该很得柴海澄的宠爱,起码这一路上伺候的柴海澄很是舒坦,不然也不敢在其他三人面前做出这种表情。 “哎,玉珈姑娘说的有道理···” “可那林深性格脾气擅长爱好我等一概不知,又如何在他身上想办法呢?” “虽说对他一无所知,但他既成了郡马,正常来说,下一步就会考虑入朝为官。可他只是一个秀才,要做官的话,除非先去太学···” “不错。他想为官就得先去太学,而我们几个正是他的太学前辈···”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起来··· ··· 林深从卫王妃的院子里出来,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 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中间还插了一出秦王送拜帖,可聊到最后,也没说到林深所盼望的试婚环节。 林深满心的期望,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当然更没办法当着卫王妃和郡主的面问出来。 借着说话的功夫看了麝月好几眼,希望麝月能看出他眼中的意思,没想到麝月连看他都不看,那就更不可能顺着他的意思了。 眼看接下来也没说那个的意思,卫王妃又露出了疲态,林深便起身告辞。 不管了,爱咋咋地,反正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虽然不能说是天赋异柄,可青春少年的蠢蠢欲动举枪致敬之类的反应,该有全有! 回到院子里面,还没坐踏实,徐老七臊眉耷眼的溜了进来。 “郡马···” “哦,老七啊,有事儿?” “郡马···,就是,那个···,” “就是···,路上的时候,” 徐老七吞吞吐吐说不出个完整的话,低着头脸上挂着笑,却不敢直视林深。 “徐老七,咱们这一路过来,也算是知根知底儿了,怎么我到今天才发现,你他娘的原来是个女人啊。” 见徐老七磨磨唧唧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林深直接开了个玩笑。 虽然王府里规矩大,这些护卫们一个个都谨言慎行,不过经过这一路的同行,林深知道跟他们打交道,还真是不能太文雅了。 连笑带骂再带点脏话,才是他们熟悉的语言环境。 见到林深开口调侃,徐老七这才不那么紧张,陪着笑来到近前。 “郡马,就是在路上的时候,那个···,您说落雨剑···,说要给我打造把更好的···。” 林深恍然大悟。 在路上的时候,卫王爷把自己的佩剑让人送了来给他防身,他却递给了沈良。徐老七在旁边看到也想要,他便随口说了句将来打一把更好的送给他。 徐老七这是讨账来了。 第47章 乌兹钢 “想要打造一把比落雨剑更好的剑来,最主要的还是钢材。” 林深摸着下巴,坐在了桌前沉思。 徐老七赶快狗腿子一样给林深倒了杯茶。 华夏打制冷兵器的材料,一直都是以百炼钢为主。 所谓百炼钢,就是将精铁加热锻打,排除钢中夹杂物,使其成分趋于均匀,组织趋于致密。据说要反复锻打一百余次,直到斤两不减,才成为百炼钢。 卫王的落雨剑,估计就是采用这种方法打造而成的。 但这种方法实在是过于缓慢,若是让林深去打造刀剑,他可以容忍花三个月时间一步一步的摸索步骤,却决不能容忍摸索出来的步骤本身就需要三个月时间。 那就只能用别的方法了。 徐老七站在一旁,看着林深坐下后不断变换的脸色,心情也随之不停的上下忐忑,却不敢再开口发出一声,生怕打断了林深的思绪。 “若是百炼钢不行,在这个时代,估计能弄到的最好的钢材,只有···” “啪” 林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乌兹钢!” 乌兹钢,又称结晶花纹钢,是冷兵器时代粉末冶金和锻造技术最完美的结合。用这种钢材锻造出来的“大马士革刀”或“大马士革剑”,曾在中世纪给了欧洲人极大的震撼。 若是能弄出乌兹钢的钢胚,岂不就能打造出号称冷兵器时代最锋利的刀剑了么。 可是自己只在后世的短视频上看过别人炼制乌兹钢,步骤和需要的材料倒是还记得,但谁知道那些拍短视频的家伙们是不是骗人。 只有自己摸索摸索了。 好在如果弄成功了,倒能让王府的护卫们战斗力提升一大截。 “老七,你到外面的铁匠铺去,看看能不能找一些东西来···” 乌兹钢如果真能炼制成功,那炼制的步骤绝对值大钱,林深不能轻易就把这个秘密暴露给外面不相干的人,只好自己来做了。 好在,府里面人手是不缺的。 当下,林深说了几样东西让徐老七到外边去打听,又让他到账上支一些银子,若是打听到了买一些回来,看看在家里能不能开炉炼铁。 ··· 卫王妃院中。 林深离开后,长歌郡主扶着卫王妃来到了卧房,支开了碧云麝月等一众下人后,娘俩儿坐在床边说话。 “女儿,郡马五关已过其四,这最后一关,你准备让谁···” “母亲···” 长歌郡主羞红了脸,下巴就快要杵到胸口了,拉着卫王妃的手,却不再说话。 “这试婚一事,虽听起来荒唐,但却是皇家公主、郡主择婿的必须。否则万一郡马不能人道,岂不是害了我这千娇百媚的女儿了。” 卫王妃跟女儿开着玩笑,自己却也有些脸红,暗暗啐了一口。 “这试婚之人,一来是帮你把关,提前探知郡马的···” 郡马的什么,卫王妃没有再说下去,不过长歌郡主是聪明人,怎会不知道卫王妃说的是什么,早已羞的松开了卫王妃,拿手捂住了脸。 “二来,将来若你有孕,或是来月事不能与郡马同房,她也可代你服侍郡马,免得有人乘虚而入。” “所以,一定要选一个心腹,但却不能是心眼太活泛之人,以免将来后宅不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卫王妃拿开了长歌郡主捂着脸的手,再说话时,却是显得无比郑重。 “你可有人选?还是,让母亲帮你选一个?” 长歌郡主虽仍是无比害羞,却也知道这时得定下人选了。 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才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答道。 “便···,便让···,梧桐去。” 说这话时,长歌郡主脑海中闪过的,却是林深上午在厅中看着自己时,偷偷瞥向自己身后的情景。 ··· 另一边,柴海澄、方惜馀等人最后终于商定,以结交的名义,邀请林深出来与他们住在一起。 至于林深才刚刚大婚,与郡主应该是蜜里调油,是否愿意放弃自己的暖玉温香出来跟他们鬼混,则根本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男人岂能被家事所累,官场搏杀才是正途。 几个太学的前辈折节下交,林郡马还不感动的痛哭流涕,他们说啥就是啥? 唯一麻烦点的,就是长歌郡主的反应。 虽说长歌郡主一直居于卫州,到京城的次数不多,但在京城的权贵二代圈子里,那也是没人愿意惹的存在。 论身份,顶尖。 论学识,不俗。 轮容貌,走到哪儿都能围一圈舔狗。 若不是流传于权贵圈子里的那个传说,除了方惜馀,其他三家说不定早就向卫王爷提亲了。 若是长歌郡主不同意林深出来,他们几个还真没什么办法。 不过穆庭青分析的好。 长歌郡主是个知书达礼之人,应该不会阻拦自己丈夫外出交友,而且他们几个还是第一批主动与郡马结交之人,今后很大可能都是官场上的助力。 更别说里面还有方惜馀这个表弟。 况且,郡主刚刚大婚,若是连几天也离不得郡马,可能会有一些人说小夫妻感情深厚,一刻也不愿离开之类的。 但抵不住有些好事之人会往歪了想··· 说到这里,穆庭青看了看方惜馀的脸色,把脑子里想出来的例子又咽了回去。 总之郡主为了郡马的前途和自己的名声,大概率应该是不会阻挠林深出来的。 同理,卫王妃也是如此。 所以,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相当高。 至于各家亲戚会派人盯着之类的,那确实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好玩闹的时候收敛点,别惹得几位长辈派人给带走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洛阳府的几位老爷不想束缚这些公子哥们太紧,听松阁的这一晚上,竟然没人来打扰他们吃酒。 只是中间来过两个下人,带来了洛阳知府和同知大人的口信儿,让柴海澄和洪平碛吃完酒后到府中去住。 见一共有四名公子哥,还说府中地方够大,四人同去也都住得下。 四个人一商量,两两分开,穆庭青跟着洪平碛到他姨丈,洛阳同知崔莹那里去住,方惜馀跟着柴海澄到知府大人那里。 约定第二天先给林深送去拜帖,然后在长辈家中盘桓一天,第三天再去拜会林深。 几人主意定下,便分别告辞离开,却不想他们定下的时间,恰好与秦王前去探望卫王妃的时间碰到了一起。 第48章 老司机的操守 直到吃晚饭时,徐老七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东西找到了没有。 若是要探索乌兹钢的炼制,除了徐老七买回来的那些东西,还得在院内再修一个炼钢的炉子。 不过根据林深在短视频上看到的,炉子不用修的太大,反正只是拿来实验用的。 只要能炼出鸡蛋那么大的钢锭,证实了短视频介绍的方法可用,就可以想办法扩大规模了。 但若短视频说的那些只是唬人的,那就还得想别的办法。 正在胡思乱想,下人们送来了晚饭,四样菜一小碗小米粥。 金黄的小米粥熬得浓稠,香气扑鼻。 还有一盘子蒸的异常精致的小馒头,不知道面里面掺了什么,一个个晶莹剔透,让人看了就食欲大增。 布完菜,下人们收拾了东西就撤了。 林深拿起筷子正准备吃饭,梧桐敲门进来,手中还提了一个食盒。 “郡马,郡主让我给您送鸡汤过来。” “郡主吩咐我,炖的时候加了党参、黄芪、红枣、桂圆,用了一个下午,特意炖了给您补身体的。” 梧桐羞羞答答的从食盒里取出一个罐子,拿小碗盛了大半碗,端给了林深。 一股香气袭来,隔着桌子闻到就让林深忍不住食指大动。 “嗯,替我谢谢郡主。” 郡主突然示好,林深也没太当回事儿。 上午的表现,起码自己是比较满意的,相信卫王妃和长歌郡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可挑的。 只要过了最后的试婚一关,自己就会成为卫王府确确实实的郡马。 而试婚不通过,说实话,就跟捡漏一样。 除非是天生有相应的疾病,发育有问题,或者后天太过于荒淫,把自己用废了,否则很少有通不过的。 不过林深以前只是个穷秀才,根本没有条件花天酒地,后天这一项几乎不可能。 所以,在这个时候郡主关心自己未来的夫婿,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 “梧桐,郡主有没有···,呃,有没有说起别的什么事情。” 林深一边喝着鸡汤,一边跟梧桐聊着天。 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人跟他说起过试婚的事儿,搞得他觉得是不是王妃和郡主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 可这也没法儿问,总不能直接跑去王妃的院子里找麝月,搞得他好像多期待一样。 虽然他确实是有些期待。 院子里的这些下人,王妃和郡主身边服侍的,他差不多见了大半,无论是三四十岁的熟女,还是二十来岁的尚显青涩的丫头,就没有一个难看的。 就连眼前这个大胸妹子,也是嫩的如同初绽的花骨朵一般,一掐一咕嘟水儿。 一边儿问,林深的目光又忍不住往人家的高耸处扫了一眼。 “郡马想问···,想问···,什么事情啊?” 一般情况下,下人们布完菜就会退下了。梧桐来了后没走,就站在一旁陪着他吃饭,林深也没在意。 可能一会儿自己喝完了,还要收拾碗筷带回去,甚至可能还得向郡主汇报自己喝了多少,口味轻重,喝得香不香,以后再炖时也好有个标准。 大户人家规矩多,不懂的话,少问,免得让人看成土包子。 再说,郡主的身边人,多接触接触也没坏处。 “嗯?” 林深狐疑着抬起了头,今天晚上这个梧桐有点奇怪。 上午这个萌蠢的丫头当着自己的面可一点不扭捏,该说就说,该问就问,根本不知道害羞为何物,怎么晚上来送个鸡汤,反而变成了个大家闺秀一般。 可是这个丫头看起来除了稍微害羞一点,又没有别的什么奇怪的地方。 “哦,没什么,我就随便一说。” “梧桐,你在王府几年了?” “奴婢是十岁进的王府,来了以后就一直伺候郡主,到现在已经九年了。” 一男一女在屋内,虽说是一个吃饭一个伺候,可要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也实在有点太奇怪了,林深不得不没话找话。 话说多了以后,梧桐似乎恢复了些正常,虽仍然有些害羞,但起码说话不打磕绊了,能跟林深有了正常来回。 “哦,那你现在已经十九了啊,我怎么觉得看起来不像呢?” “奴婢真的···,真的十九岁了啊。” “等等···” 林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的是不是虚岁?” “是啊。” 梧桐很奇怪,问年龄不都是说虚岁么? “好,那你是哪一年生人?” “奴婢是文泰四年冬月二十二的生日。” 好嘛,十七岁的生日还没到,一下子虚了三岁,林深一阵无语。 “这个鸡汤是你炖的?” “嗯,是奴婢炖的。这时郡主让厨下专门买来的老母鸡,说是有七年了,虽然肉质有些柴了,但是炖汤正好···” “确实味道不错,多谢梧桐了。嗯,我用好了,让人来收拾一下。” 林深放下了碗筷。 梧桐喊来人,把桌上收拾干净,等人都退下了,却还是呆在房间中没走。 “郡马要不要···,要不要···,奴婢伺候着,沐浴一下?” “嗯?” 林深终于意识到奇怪的地方在哪儿了。 梧桐是长歌郡主的贴身丫鬟,虽说等将来自己成为了正式的郡马,郡主的贴身丫鬟也就等于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但现在毕竟还不是。 这个时候郡主让她的贴身丫鬟来问自己要不要洗澡,再结合自己一直心里面吊着的事情,那答案不是明摆着的么? “嘶···” 好像有点麻烦了。 难道真的是让梧桐来当试婚嬷嬷么? 要是梧桐的话,应该是“试婚丫头”更准确。 可是要是让梧桐来试婚的话,老子下不去手啊。 没错,就是下不去手。 别看一想到试婚这事儿,林深马上能变得上下都精神抖擞,可再一想梧桐的年龄,马上就能变成撒了气儿的气球。 梧桐不漂亮么? 圆圆的脸庞上一双溜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鲜嫩的红唇,一笑起来露出几颗整齐的银牙。 这样的女孩子用漂亮来形容不太准确,更准确的词应该是可爱。 那种萌蠢的可爱。 而且梧桐的身材很好,好的不能再好的哪种好。 一双车头灯,哪怕是隔着衣服,林深估计也能跟前世看到的冲田老师差不多了。 纤细的腰肢下,并不是后世所谓的蜜桃臀,但却更加符合林深的审美。 而且个子也不算低,看起来只比郡主稍微矮一点。 如果按照后世的着装逻辑,只要把腰线稍微往上提一点,马上就可以拥有一双让无数老司机趋之若鹜的大长腿。 这样的女孩儿,为什么还下不了手? 原因只有一个。 林深身体里面住着的,是一个四十岁的灵魂。 虽说这个四十岁的灵魂也是个老司机,但老司机有老司机的标准,更有老司机的操守。 在后世受过多年法制和思想教育的林深,可不是那些所谓的怪蜀黍。 而且,梧桐也不是后世那些爱做成人打扮的中学生,而是一个梳着丫头髻,满脸胶原蛋白的萝莉。 老司机确实是驾驶技术熟练,但更对交规烂熟于心。 违章的操作坚决不能干。 充满罪恶感的车,不能开。 第49章 拒之门外 “郡马要不要···,奴婢伺候着,沐浴一下?” “这个···” 看着梧桐含羞带怯却像是起了雾一般的眼睛,林深一时间想不起来怎么推脱,只好顺着梧桐的话往下说。 “这个···,沐浴···,就不要了。” “毕竟···” “哦,对了,刚吃饱就沐浴,对身体不好。” 猛然间想起一个合适的理由,差点挤出了一头汗。 “郡马要是想要沐浴,现在就得跟厨下说才行,那么多水烧开了,也得小半个时辰呢。咱们出门在外不比府里,厨下不是随时都备着热水。” 梧桐没留意到林深的窘态,自顾自的说着。 “哦,那···,那就让厨下烧。” 林深想了想,这个理由似乎很强大,自己没有拒绝的底气。 而且,先把这大胸妹子支开是不是会好一点。 梧桐听见他同意,转身出了门往厨下去。 林深待她走的稍远,赶快跳过去关上了门,还把门从里面插上了。 哎,这件事儿还没有挑明,一切都还是林深的猜测。 可正因为没有挑明,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万一要是挑明了之后,再让自己去拒绝,不说能不能拒绝的了,那个大胸妹子是不是也会感到羞辱? 说什么?嫌人家小?哪儿小? 论年龄。 再没几天就过十七岁生日了,女子十六及笄就可以嫁人,人家都已经十七了。 论那什么。 你瞅瞅府里,就算把那些已经生过孩子的妇人都算上,还有比她大的么? 再说,男人不都喜欢小的么? 林深知道越往后发展越难以拒绝,干脆先把梧桐关到门外再说。 果然,梧桐去厨下吩咐完,又转了回来。 “郡马,您怎么把门给插上了,水还没烧好呢。” “咳,咳,梧桐啊,我这会儿忽然有些困了,想要小睡一会儿,这边不用你伺候了,一会儿水烧好了让他们再来叫我好了。” “郡马,你先···开开门,奴婢···,奴婢还有话说呢。” “你就隔着门说,我耳朵好,能听见。” “哎呀,郡马,奴婢说的话···,奴婢说的话不能让别人听了···” “梧桐,我已经睡着了,你别叫了···” 骗鬼呢,睡着了怎么还说话。 无论梧桐在屋外怎么敲门,林深就是不开,把梧桐气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走,这是自己选的。 来之前王妃和郡主跟自己细细的谈过了,让自己考虑清楚。不乐意也不妨事,等郡主和郡马圆房后,就把自己调在外面,将来若有喜欢的人,也可以自行婚嫁,王府还会陪送一份嫁妆。 乐意的话,不但依旧是郡主的心腹之人,将来还会成为郡马和郡主的左膀右臂,若是能在郡主诞下长子后也生下个一男半女,后半辈子就算有了依靠。 虽然羞的不行,不过这似乎没什么可需要考虑的。 于是在跟一个成过婚的嬷嬷在房内呆了半个时辰之后,梧桐炖好了鸡汤,拿食盒装了就送了过来。 总要找个由头。 这还是郡主给出的主意。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郡马把自己给关门外了。 进不到屋里,怎么去跟郡马做···,做那种事儿呢? 明早王妃和郡主还要听回报呢。 梧桐想尽了各种办法,却左右也敲不开林深的房门,低头想了一会儿,一跺脚,走了。 林深等了半晌,发现门外再无声音传来,这才悄悄的走到门边。 把耳朵对准门缝听了,确认门外再无一人,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这个拒绝其实并不是多么的坚定,否则也不至于还要让门来帮自己一把。 梧桐在外面又是羞涩又是着急,却并不知道里面的林深也是心乱如麻,生怕不知道哪一个瞬间,自己忍不住就去把门给开了。 其实林深也知道,自己所坚持的标准,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道理。 甚至可能还会有很多人觉得他荒唐。 不过,刚才隔着门给自己找理由的时候,林深思虑再三,还是觉得这里面不全是道德和法制的问题,还有生理的因素。 自己本身就是医生,当然知道对梧桐来说,会产生什么危害。 如果一定要摘这朵花,还是等她完全盛开了再摘的好。 并没有坐多久,门又一次被敲响,这次来的是麝月。 面对麝月,林深并没有那么深的心理包袱,况且试婚这事儿本身就是麝月告诉他的。 “郡马,怎么把梧桐给拒之门外了啊?” 麝月进了门,一双妙目笑盈盈的看着林深,虽然脸上带着羞红,可林深分明能看到她眼底的戏谑。 “哎,麝月姐姐,这事儿···” 林深不知道怎么开口。 如果直接说梧桐年龄小自己下不去手,会不会被麝月当成是自己的搪塞? 万一再联想成自己有点什么难言之隐,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郡马可知梧桐是来做什么的?” “不是来···,设那第五关的么?” “郡马已经猜到了啊,那为什么···,难道郡马还怕羞?” 麝月听林深已经猜到梧桐的来意,脸上的笑容更加让林深不好意思。 “不不不,不是怕羞,主要是··” 开什么玩笑,老司机只会不知羞,才不会怕羞。 “哦,那难道是郡马担心梧桐不乐意?下午王妃和郡主都问过梧桐的意思了,是她自己选的。” 麝月又猜林深担心梧桐心里不愿意,是被逼着来的。 “也不是,就是···” 林深把心一横,干脆照实说好了,省的一会儿麝月再猜个别的什么尴尬的理由。不过照实说是照实说,方式还是可以艺术点。 “麝月姐姐,以前林深看过一本医术,上面说女子十八岁之前···,不得交合,否则会有损寿限。” “还有这种事儿?” 麝月惊讶的看了林深一眼,低头想了想,缓缓点头。 “好像确实如此,麝月也听说有几个嫁人早的女子,确实没几年便没了。” 又起身向林深施了一礼。 “奴婢代梧桐谢过郡马爷了。” 见麝月施礼,林深想去扶,又觉得不合礼,只能跳在一旁,伸手虚扶。 “麝月姐姐不用客气,快起来···” “可这一关也还得过啊。而且此时,也不合适再换做他人,便是要换,也没有合适人选啊。” 麝月又把问题摆了出来,林深一时间也没有主意。 “郡马刚才说,未满十八岁,只是不得交合么?” 麝月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抬头问道。 “是。” 林深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能正面回答。 “如此,奴婢便想个办法,让郡马既能试这一关,又不损害梧桐的寿限···,郡马切不可再将梧桐拒之门外了。” 麝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主意,再抬头时满脸通红,对着林深嘱咐道。 第50章 拜帖 梧桐到底还是进了林深的屋子。 第二天还没等林深醒来,梧桐就悄悄起床,轻轻推开房门,逃了出去。 等梧桐都没影了,林深才慢慢睁开双眼,在屋内扫了一圈,发现梧桐已经离开后,挺直的颈项才重新放松,重重的落回到枕头上。 这一夜,太煎熬了··· 而梧桐回到郡主的院子后,马上被郡主带着去见了王妃。 几个人关在房中说了什么,倒是没人知晓。 不过据在门外伺候的丫鬟后来私下里流传出来的话,梧桐汇报的时候条理还挺清晰。 原本···,后来···,最后···,如同看话本一样。 就是说话吞吞吐吐,声音也不清晰,只模模糊糊听到“累的···,都酸了···”几个字。 不管梧桐回报的时候怎么说,反正对于林深来说都应该是好消息。 因为他上午接到消息,卫王妃让他搬到郡主的院子里去住,只不过,圆房还需要等一等。 因为,郡主的月事来了。 ··· 上午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打京城来了四个公子哥,联名给林深下了拜帖,要于明日一起来拜会他,让林深摸不着头脑。 这四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从前也从未听说,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拜会他,而且还是从京城来拜会他的。 自己现在都有这么大名声了么? 求教了长歌郡主才知道,这四个人均是京中的权贵子弟,其中一个还是郡主姨母家的小舅子。 平时以呼朋唤友,吃喝玩乐为最大的爱好,倒是没什么大的劣迹,但也不算什么有为青年,若是要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的话,那便是“纨绔子弟”。 但为什么专门从京城跑来找他,郡主同样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是出门游历到此碰上的,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不过,也不必特别在意,这四个人就是花花公子,成事不足,想败事也没人理的角色,唯一有点用处的是家世都还不错,平常心待之即可。” “毕竟,郡马现在的身份也不比他们差。” 五道关卡,林深势如破竹,把长歌郡主原有的那些自诩才华的傲气打消了许多,开始用崇拜的目光来看待林深。 虽然因为月事的原因,还不能立刻圆房,与林深说话时,每每想到此事都免不了害羞,但一颗心早化作丝丝缕缕的柔情附在了林深身上,将林深当做了自己的主心骨。 见到林深因此而略有些忐忑,自然要为丈夫疏解一二。 另外,徐老七回来了,也带回来了林深所需的东西。 其中最主要的,是林深一直担心找不到的坩埚。 前世既不是学历史的,也不是学冶金的,林深自然不知道坩埚在华夏也已经有了很久远的历史。 从后世能找到的历史文献中,发现东汉的方士已经开始使用坩埚炼丹,其后逐渐演变于用来进行金银的冶炼。 不过这与林深无关,他只需要知道能买到就好。 能买到,就说明有人会做,将来万一需要用的时候,便可按自己的要求做出合自己用的来。 林深也让徐老七去问,府上可有人会炼铁,没想到张老实便会。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张老实在边军养马时,与军中的铁匠结成好友,两人经常到对方那里帮忙,一来二去张老实也略微学到了一点铁匠的本事。 虽说不是正经的铁匠,不过林深觉得此时也没必要找太专业的人来,而且张老实贵在是自己人,泄密的可能性比较小。 于是便将详细的步骤告知二人,让二人在府中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搭了个炉子,又从厨房搬来一个不用的风箱,甚至还让徐老七又去买了一大车石炭。 一切准备就绪,但炼乌兹钢所用的生熟铁与石灰石等其他辅料的具体配比,林深只能说个大概,免不了让他二人自行摸索了。 至于囤积金银的计划,卫王妃也和林深和郡主,又加上碧云麝月两人做帮手,按照店铺的大小和经营的品类,结合既往生意的好坏,制定下了详细的储值卡销售政策,并立即让人骑快马通知了下去。 不过到底不像后世,没有电子化的通讯手段,也没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等所有的店铺都接到消息,最起码也要半个月之后了。 虽然林深对这个营销政策比较有信心,可仍然对最后能够收集到多少金银心中没底。 战局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从京城汴梁到顺德,骑快马也用不了几天。一旦停战,合约中的内容传出,金银肯定会面临一波大涨,到时再想囤积,只怕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不过既然此事他控制不了,而且也已经吩咐下去,最后能囤多少,便只能看运气了。 林深只略微想了一想,便抛之脑后了。 大不了,等金军退了,再想个别的办法捞银子好了。 ··· 洛阳同知崔莹大人府邸。 洪平碛和穆庭青到了崔府之后,因当天太晚,并未拜见,第二天一早拜见时,却因崔大人公务在身,不及详谈,只得推到了午后。 二人在洪平碛姨母那里坐了一上午,陪着崔夫人聊了些幼年趣事,京中旧闻。聊到长歌郡主已婚配时,崔夫人免不了询问起洪平碛的婚事,让穆庭青偷笑不已。 洪平碛时年一十八岁,已与京中另一文官家的小姐定亲,但这小姐据说人虽然长得漂亮,性格却异常强势,对洪平碛的花花公子做派非常反感。 曾与洪平碛在私下里见过两面,却两次都不欢而散,两个人都没落下一个好脸。 有心推掉这桩婚事,却又不敢。 他老爹跟人家的爹不但是同年还是同乡,认识的时间比他的年龄都长,幼年时他也曾跟人家一起玩耍过,算是知根知底。 他若敢悔婚,腿说不定都会被打断,只能想各种理由一拖再拖,拖得人家小姐忍不住了悔婚,或是确实走投无路再说。 此事在太学一众同窗好友中传为笑谈,这时再听崔夫人问起,洪平碛免不了尴尬。 中午崔大人回府,两人陪着吃了顿午膳,这才说起这次到洛阳的来意。 听到洪平碛和穆庭青说到来洛阳专为结交、拜访长歌郡主的新婚郡马而来,崔大人眼中不觉发出奇异的光彩。 对二人所说的,想与林郡马住在一起密切交流倒也没有反对,只是提醒他们,既然专为结交而来,便务必要交好郡马,切不可自恃太学生身份,便看低了秀才出身的林深。 须知人家的秀才是凭自己本事考的,而他们的太学生可是承了家中的荫。 又交代二人不要与林郡马整日在院子里厮混,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如今虽有战事,但在大河南岸的洛阳倒也还安定。 山野之间,市井百态,无不蕴含人间至理,要多走走,多看看,不可拘泥于一地。 洪平碛和穆庭青连连称是,叩谢而出。 第51章 另一个庄先生? 魏诚远接到崔莹的消息,匆匆赶到他们见面的院子。 “诚远,京里几位大人家的公子来到洛阳,要与长歌郡主那位郡马结交。如此一来,这位林郡马,就不会整日呆在那所院子里了。” “不过即便外出,那位林郡马身边也不会少了护卫,若是与那几位公子一起,身边 人的更多,你要好生计划一番,若是能伪装成争风吃醋又回头寻仇之类的最好。” “还有,做就要一击必中,若是没有把握,那就不如再找机会,免得打草惊蛇。” “务必不要伤及那几位公子,免得给恩相树敌。” “是,诚远知道了,谢大人。” 魏诚远抱拳施礼,又匆匆而去。 ··· 方惜馀柴海澄等人来的时候,林深正在招待秦王。 几个公子虽说是来结交林深的,但平素里懒散惯了,自然没有什么良好的生活习惯。 更何况这是离了京城,即无严父也无师长在时刻盯着他们,冬日里什么约定都抵不过温暖的被窝,所以均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秦王倒是来的挺早,大抵在接近辰时末,也就是后世不到上午九点钟便来了,让林深禁不住在心里吐槽比打工人还积极。 这一夜,林深终于住进了郡主的院子。 虽然因为郡主月事的原因,两个人是分房睡的,没有真正的软玉温香,但隔着不远就是郡主的卧房,窗棂上不时闪过的倩影,仍旧让林深在晚上睡觉时感觉旖旎。 好在前一天晚上经历了试婚,也好在此时还没有后世那种紧身的内裤,否则说不定第二天早上便会出个大丑。 知道第二天事儿多,林深也不敢有些许的怠慢,早早地便起来了。 在院子里稍微的活动了活动,打了两趟太极拳,等郡主起床了之后,这才梳洗一起吃早饭。 洛阳不比汲水,院子不大,外边环境也不熟悉,林深不想在府外引起太多人注意,因此只能因地制宜。 郡主看见林深打太极拳,十分感兴趣,问了一圈,等林深承诺一旦空闲了便将这养生的拳法教给她之后,才笑嘻嘻的放过了林深。 女人一旦对男人敞开心扉,那真的是一颗心全在男人的身上,不管什么事儿都会觉得有趣,要掺和一脚。 有了这个引子,吃饭时林深便想,后世有什么体育活动,是在这个时代可以做的,重要的是器材可以置办的来的。 到时候弄好了教会郡主他们,健身是一方面,看着梧桐穿着紧身的衣服在那里忽忽闪闪,不也挺有趣的么? 脑子转了半天,也只想到了一个丢沙包,似乎是最快捷容易上手的,让林深不禁有些气馁。 吃过早饭没多久,外面便传来消息,秦王的车驾离府不远了。卫王妃和长歌郡主,林深忙收拾了起身相迎。 虽然只是一个临时的府邸,面积也不算大,但中门、角门等一应俱全。 林深站在了府外,由随王妃一起到洛阳来的一名王府总管陪着迎接秦王。 卫王妃和郡主因为是女眷,则在二门处迎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就在洛阳城中,秦王出行并没有打出王驾仪仗,就是几辆挂着王府标识的车子,旁边散着几十个护卫。 到了近前,护卫又分作两边,暂时拦住了胡同里人行往来,等待着秦王从马车上下来。 林深忙迎了上去。 秦王府的总管搀着秦王下车,又向秦王介绍林深,秦王上下打量了两眼林深,开口笑道。 “林贤侄果然是一表人才。” “听闻贤侄十四岁便中了秀才,老夫平时也爱好读一些个经史子集,吟诗作对,今后咱爷俩倒是可以多亲近亲近。” “林深惭愧,愧不敢当,还请王爷多多指教。” 林深表面上恭恭敬敬的施礼,不过在心里,却有些嘀咕。 你一个王爷,吟诗作对就好,再不济养些戏班子,没事儿逛逛园子,甚至欺男霸女都行,这都是封建王爷能干的最正经的事儿。 还爱读个经史子集,你想干嘛? 卫王妃接到拜帖时,眼中的阴郁,被林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虽然卫王妃什么也没说,但林深能猜到,八九不离十就是与眼前的秦王有关,就是不知道到底会涉及哪一方面的事情了。 故而虽然面上恭敬,但骨子里还是带着小心与提防。 还有,这秦王身上怎么有股子烟味儿。 没错,就是前世那种香烟的味道,自己闻着十分熟悉,但却又感觉有些不同,似乎更臭更呛人一些。 难道现下华夏已经有了烟叶了么? 秦王转身,从车上扶下了王妃,林深赶忙过来再次见礼。 秦王妃倒是个看起来笑眯眯的小老太太,白净的脸上,眼角略有一丝皱纹,见了林深非常高兴,连夸了好几句,让林深听的有些脸红。 这时,从后面的一辆车上又下来一人,秦王叫过来向林深介绍。 “贤侄,这是我府上的客卿,庄吉庄先生,你们认识一下。” “小可庄吉,草字星起,见过郡马爷。” “庄先生有礼。” 林深表面不动声色,内心中却大为警惕。 原本在路上擒获几个金人的探马后,就得知洛阳城中还有一位庄先生,而在这庄先生背后,更是还有一位大人物在于金国勾连,难道,就是这两位么? 若是真的,秦王以一国亲王之尊,私下里竟然跟敌国有这种来往,图的又是什么? 只是这庄先生,看起来却与那几个金人的描述并不相同。 林深记得当时询问庄先生的长相时,那些金人说是个头与自己相仿,圆胖脸、三撇小胡子,看起来就像个酒楼掌柜。 如今这个庄先生虽说个头与自己差不多,但脸型略瘦,全然不是圆胖脸那种样子。 更别说面色蜡黄、颌下无须。 若是不开口说话,还以为是个太监,完全看不出以前曾经留过胡子。 而且,虽说这庄先生见到自己礼数周全,但能看的出来,骨子里甚为倨傲。与大多数文人,特别是受大人物器重的文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 绝不是酒楼掌柜那种八面玲珑的性格。 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这洛阳城里,还有别的庄先生么? 潜意识里,当林深听到秦王介绍庄吉时,已经把这二人与来时路上金人探马所供的“庄先生”划上了等号。 毕竟,有实力与金人勾结,又能让金人将其信使待为上宾,甚至还派出探马护送返回的大人物,洛阳城里扳着指头数,也就那么几个。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不着急,找机会慢慢查就是。 可如今一看,林深也不禁犯起了嘀咕。 “呵呵,庄先生可是丰和年间的举人,若非本王不舍得,庄先生早就考中进士,如今位列朝堂了。是本王误了庄先生啊。” “王爷切莫如此说,朝堂哪里有秦王府逍遥。王爷礼贤下士,待星起如手足,莫说是进士,如今就算给个侍郎、尚书,星起也懒得换呢。” “哈哈哈哈···” 第52章 难道不是 把秦王和王妃等迎进府里,在二门处与卫王妃和郡主见了礼,又是一阵寒暄,这才来到了正厅,分宾主坐下。 皇室家族亲戚之间,跟民间的截然不同。 大部分的兄弟之间,关系都不怎么好。 不但关系不好,还有很多都拔刀相向。 譬如唐宗宋祖,还有圣祖爷的几个儿子,甚至成祖和他的儿子们,这些在历史上留下了鼎鼎大名的帝王们,兄弟之间最后都是见了血的。 当然,关系好的也不是没有,譬如万历皇帝朱翊钧对他弟弟潞王朱翊镠。 即便是他老娘威胁要废了他,让他弟弟取而代之,他也没对他弟弟动过一根手指头,甚至还从边备军费里挪用银子给他弟弟成婚。 能修炼成这样的扶弟魔,真不知道幼年时的神宗皇帝经历过什么。 秦王与卫王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并不是多么的亲密。 秦王只是庶子,虽占了“长”的名分,但太后膝下有两个亲生的儿子,太子名分自然轮不到他。 即便是再怎么伏低做小,文泰帝一登基,也依旧马上被赶出了京城,自然对与文泰帝同属一脉的弟弟和弟媳,存不了太多的热情。 如今过来,只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和心底里面的那一点点盘算。 多年不见,几人的年龄相较当初卫王刚刚成婚时,已经差不多又过了半生。 随着年龄的增长,无论原来是什么性格,此时也早已都修炼的如同成了精的狐狸一般,轻易不会表露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坐下来两炷香的时间内,从秦王与卫王幼年的趣事,到各自分封之后的生活,从太后的身体情况,到今年田庄的收成,从长歌郡主的大婚,到朝中这次对金国入侵的态度。 乍一听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可一旁作为听众的林深却觉得极其乏味,甚至比白开水还没有营养。 可看着秦王两口子和卫王妃依旧滔滔不绝热情洋溢,真是佩服他们找话题的能力和脸皮的厚度。 但林深自然不会让自己无聊到恨不得打哈欠。 他要么顺着秦王与卫王妃的话题浅浅陪笑,要么又因话题提到了自己而做出略有腼腆的神态。 上一刻还在侧耳倾听,下一刻又陪着庄先生尬聊。 表面上看来,林深非常完美的扮演着一个一步登天的穷秀才角色,年龄不大、见识不多、处处束手束脚,时时拘谨恭敬。 但若有人仔细观察,便可发现他眼神之中,全无表现出来的那种茫然与仓惶。 闷声发大财,扮猪吃老虎。 秦王与庄先生的底到底是什么,与卫王妃之间又到底发生过什么,都是林深感兴趣的内容。 他自然不会放过秦王所说的每一句话。 即便是在与庄先生交谈时,耳朵也是支着的。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秦王与卫王妃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过节,还是两人都在顾忌身边陪坐着的人,相互之间聊的虽然如同嚼蜡,却均是喜笑颜开又彬彬有礼,恨不得把虚伪写在脸上。 只是注意的时间长了之后,林深终于在秦王的眼神中发现一丝端倪···。 当着秦王妃和长歌郡主、林深等人的面,秦王看向卫王妃的目光,不再那么直接和肆无忌惮。 当然,这也许跟此时几人的位置有关。 秦王作为身份最高的人,当仁不让的坐在了堂上左侧居首的位置。 卫王妃却因为卫王不在,以主人的身份坐在秦王左手边,与秦王隔桌相陪,避开了秦王的目光直视。 如此一来,秦王自然不能时时将脸扭过来看她,只能借助说话时不经意的将头转过来,却又要在看上两眼后自然的转回去。 否则别说林深,恐怕秦王妃都能看出点什么。 而林深也是在偶然的一次秦王目光的闪烁间,看出了男人对女人那种肆无忌惮的觊觎。 这东西说起来很玄妙,但其实看得多了,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辨别。 恰好,林深在前世看的就不少。 原来如此。 林深在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伯子和弟妹,若是在民间,原本应该是属于相对亲近,却又有着明显界限的亲戚关系。 所谓“嫂溺,援之于手”,虽然说的嫂子与小叔子,但其实与此没什么两样,孟老夫子早就把这一伦理关系分说的清清楚楚。 皇家之间的关系更是如此,甚至比民间更加疏离才是常态。 现在看到秦王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再联想起卫王妃看到秦王拜帖后的表情,让原本因为庄先生一事,在心里已经给秦王立过人设的林深,更加鄙夷起来。 虽然到洛阳没有几天,但林深对卫王妃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说这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端庄雍容,精明含蓄的女人,最起码,对自己的表情管理还会非常到位的。 清代的王永彬在《围炉夜话》里说过“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而一封拜帖就能让卫王妃这种流露出那种表情,这秦王到底是曾经做过什么让人作呕的事情啊。 再加上刚才他们提到的已经十几年没怎么见面,看来这秦王年轻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难道还真是老杨家的传统么! 昨天闲着没事儿,跟长歌郡主聊天,倒是听了一耳朵大周超老杨家的一些历史。 这大周朝的开国皇帝,传说是大隋朝晋王杨广的第四子的直系血脉。 没错,就是另一个世界里被称为隋炀帝的那位。 只不过在这个世界里,这哥们并没有把他哥哥杨勇给搬倒,也就没什么机会把大隋朝折腾的二世而亡。 不过,虽然杨广没能成事儿,但可能他血脉里那些不安分的基因倒是流传了下来,在大周朝这里生根发芽。 大周十一位天子,就有三位天子屁股下面的椅子是弟夺兄,叔夺侄而来。 “说不定秦王杨霁这点腌臜爱好,根儿还在老杨广那个淫棍那儿呢。” 林深暗自想着···。 “听闻郡马爷在来时的路上,抓了几个金人的探马?” 冷不防之间,庄吉忽然问起了林深。 “嗯?” 他问这个干什么? 林深抬起头来,看着对面正端起茶盏喝茶的庄吉。 庄吉没有任何的异常,正一手端着茶盏,另一手拿盖子轻轻拨动漂在上面的茶叶,口中也对着茶盏轻轻吹动,看上去似是对林深回答不回答,或是回答什么内容均毫不在意,就是随口一问。 路上抓金国探马这事儿瞒不了人。 他们在路过怀庆府入城时,不但给城门官报备过,而且还被围观过。 若非是他郡马的身份,车队里还打着王妃和郡主的旗号,说不定那几个金人的哨探早就被怀庆卫的军丁要走,成全了别人的军功了。 不过算算日子,消息也该传到洛阳府了。 但此时庄吉忽然间提出这个问题,倒是让林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若是回答有这么回事儿,那庄吉会不会继续提出想看看那几个被抓的探马? 金军南侵的大军数万,真正见过庄先生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在准备偷袭汲水的金军偏师中,估计除了主帅身边的几个,也就是佬晃卜绌带领的这一队探马了。 按正常的思维,眼前的这个庄吉,若真的便是金人口中的庄先生,那他一定会竭力避免与被抓的几个金人见面,免得秦王与金国私通的阴谋曝光。 除非他能确定,林深抓的那几个,与送他回来的金人探马不是一队。 但林深 入城时,已对那几个金人做了乔装,而且入城的时间是随机的。除非庄吉就在现场看到那几个金人,否则他就应该回避这个问题。 可如果他已经在现场看到那几个金人了,为什么还要这么问? 难道他真的不是那个“庄先生”么? 第53章 帮我们审一审 “庄先生也听说了此事?” 不管怎么说,人家问出来了,说明人家已经关注到此事了,否认估计是否认不了的。 “哈哈,洛阳城内已经传开了,说郡马只身入虎穴,以一当十,力擒金人探马···” “哪有此事,只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林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只身入虎穴,若真是那样,应该叫以身饲虎才对。” “都是这次随行的护卫们英勇,再加上人数占了优势,这才侥幸而已。” 林深打断了庄吉的吹捧,依旧表现得诚惶诚恐,连连推辞。 “照贤侄这么说,这次生擒金人探马,都是随行的护卫们所为了?” 不知道是不是林深与庄吉的声音有点大,还是秦王一直在关注着他们,听到他们谈起了路上的情形,秦王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深循声音看去,秦王脸上的笑容不减,眼睛微眯,倒是看不出来问这话是好意还是歹意。 “回禀王爷。事儿确实是护卫们干的,不过决定···,却是林深下的。” 虽然摸不清秦王想干什么,但从句式的结构来看,秦王的矛头所对准的,分明是这次抓捕金人探马的主导之人。 虽说这些护卫都是卫王府的人,但从身份上来说,即便是秦王只是言语上训斥几句,这些护卫也只能老老实实站成一排听了。 人人都有面子。 护不住下面的人,林深在护卫们心中的威信就会大大的减损,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闹出点事情来。 再说,即便是真有责罚,林深也从来不习惯让手下替自己担责。 扛不住事儿的领导,还能带队伍么? 至于秦王提这个事儿,会不会是为了奖赏? 呵呵··· “原来决定是贤侄所下啊···” 秦王面上的笑容略微收敛。 “贤侄少年英才,年轻气盛,这次生擒金人探马,虽说勇气可嘉,但在老夫看来,却是过于冒失了啊。” “贤侄这次护送着二弟妹与明月侄女避险,本应以保证安全,快速过河到洛阳为主,但贤侄却致岳母与新婚妻子的安危于不顾,主动出击金人的探马,妄图立下军功,是不是有些轻率了?” 这话一出,在座的几人原本脸上就是敷衍的笑容立时隐去,厅中的温度似乎也降了下来。 只有秦王妃有些纳闷,不知道为什么秦王要打破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 林深的行为虽有些冒失,但人家毕竟是卫王府的郡马,是不是舍本逐末都是人家的家事,秦王什么时候热心的连人家的家事也要管了? “此事,郡马当时曾向我禀报过,我权衡之后,也是赞同的。” “这次避险虽说仓促,王府的护卫也大多都留在汲水王爷身边保护,但车队中的护卫数量相对于几个金人探马来说还是充足的,整个计划的安排也十分周密,倒也算不上轻率。” 见秦王语气有些不善,卫王妃出面把责任揽了过来。 秦王虽然只是说了“轻率”,但真正有分量的的词儿,其实还是那一句“致岳母与新婚妻子的安危于不顾”。 若是被秦王做实了这个评价,不管是从国家法度的角度,还是从儒家伦理的角度,林深都能被评上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到时候万一朝中以此为由,让郡主和林深和离,那不说前期卫王的筹划打了水漂,即便是从人才的角度来说,他们又去哪儿找一个如此满意的女婿呢。 “呵呵呵···,弟妹勿需如此。本王也只是顾及到弟妹和明月侄女儿的安危,提点郡马一二。说起来,本王对郡马这位侄女婿的英勇,也是钦佩的很呐。” 不知是什么原因,卫王妃刚一说话,秦王便马上又扭转了话风,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让林深甚至都没有考虑好到底是要回怼还是忍了。 只是,秦王把自称的“老夫”变成了“本王”,不知道是不是在提醒着什么。 随着主座上两人之间把话题岔开,厅中又重新恢复了刚才的其乐融融,仿佛刚刚那一丝尴尬从来没有发生过。 长歌郡主自坐下来之后,便很少说话。 除了在秦王和秦王妃问到她自己的事情时,才开口回答一二,其他时间便与林深一样,只在扮演着一个饶有兴趣的听众。 只是从她咕噜噜转动的眼珠,和脸上露出的笑容来看,可能是因为对林深彻底的信任,亦或是林深的藏拙勾起了她看戏的兴趣,于是便毫不介意的坐在一旁喝茶。 甚至在秦王对着林深发难时,也不曾开口替自己的丈夫辩解,将场面全然交予了林深应付。 “呵呵,郡马莫怪。秦王殿下平素里就对身边的亲人关爱有加,这次也是因为担心卫王妃和郡主的安危,刚才的语气有些重了,郡马莫要往心里去。” “听闻这些金人的探马,来自于金军的一支偏师,想要偷袭汲水?” 庄吉虽然看起来有些文人的倨傲,但在王府多年,说话打圆场的本事还是有的,说话间不但给林深找了台阶,又重新把话题扯了回来,似乎想要探听些什么。 “秦王爷是长辈,说过的话林深自然是会铭记于心的,怎敢对王爷不满。” “至于这些金人的探马来自于何处,我们府上没有懂金国话之人,也就没来得及审问。原本想着来到洛阳后,找一些曾经往来于两国,懂蛮语的客商,帮着一起审一审,也好知道金国那边会有什么动向。” “不过,这不是刚刚安定下来,还没来得及···” 庄吉对这些探马感兴趣,林深也就委以虚蛇,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反正懂汉话的是海伦库那小子,就当他抵死装着听不懂,什么都没说好了。 至于军情紧急,来了好几天还没审,反正他林深明面上也不是军中之人。 “对了,刚才王爷介绍庄先生是丰和年间的举人。丰和年间,我朝与金国关系还尚可,没有如此刀兵相向,不知道庄先生懂不懂金国的语言,能不能帮我们审一审这些探马?” 总是被秦王爷和庄吉带着谈话的节奏,林深决定反击一下,顺便也试探试探面前这个能被秦王带来,很明显依仗为左右手的人。 佬晃卜绌、海伦库等人被林深握在手中,还没有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林深自然也不能真的把他们带到街上去收费卖臭鸡蛋,烂菜叶子。 拿这些人去试探庄吉,总也好过每天只是拿白米饭养着。 若是庄吉不敢见,即便他不是海伦库等人口中的那位“庄先生”,也定有某些把柄握在金人的手中,或是被人一见面便能发现。 第54章 气急败坏的秦王 “不知道庄先生懂不懂金国的语言,能不能帮我们审一审这些金国探马?” 林深的反击也算犀利,让庄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庄吉是懂一点金国话的,而且他确实并不是那一个“庄先生”。从这一点来说,他并不怕与佬晃卜绌等人见面。 但现在林深让他帮着审人,他就有些纠结了。 刚才说了,他并不是那一个庄先生,所以,即使见了面,虽然佬晃卜绌他们认不出他,可他也认不出佬晃卜绌他们。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他要不要把洛阳城中有一个大人物与里通外国,与金人私下联系的事儿告诉了林深。 如果林深所抓不是佬晃卜绌等人,那他自然无需担心什么,即便是林深说谎,在卫王府之中有熟悉金国语言之人,庄吉也只需老老实实把审出来的结论告诉林深即可。 可若林深所抓的正是佬晃卜绌那一队人,那不但林深最终会知道他担心的事情,而且自己还被林深拿着这些人考验了一回。 最主要的,那个信使“庄先生”的事儿,在明面上还是由自己首先揭破的。 这让庄吉好像吃了只苍蝇一般难受。 可推说自己不懂金国话也有不妥。 姑且不说将来林深会不会打听到自己懂金国话这回事儿,就说目前,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心虚? 万一因此找人盯着自己的话,那自己以后还怎么做事儿。 在这一刻,庄吉深深的后悔为什么要提金人探马的事儿,装作不知道将来再慢慢探查不好么? 刚一坐下,看这小子期期艾艾的样子,还以为只是个穷人乍富,一脚蹬天的愣头青,没想到这么难缠。 也罢,话都说到了现在,只能向前,不能后退了。 庄吉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把心一横。 “当年未取得功名时,曾在天下游历,倒是学过···” “嘎吱···” 正厅原本关闭着的房门打开,一股冷气冲了进来。 卫王府的下人来报,说打京城过来,昨天送过拜帖的几位公子已经到了门口,正被人陪着往里面走。 林深赶忙起身,先向秦王夫妇和卫王妃告罪,又向庄吉解释了一声,转身和长歌郡主迎了出去。 庄吉一颗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的往回落了落。 刚才虽然透露了自己学过金国话,但一句话并没有说完。希望这几个公子哥来到的消息一打岔,林深能忘记刚才所说的话···。 ··· 二门处,长歌郡主和林深并肩而立,悄悄地说着话。 “郡马可是怀疑随皇伯而来的那个庄吉?我看你把他挤兑的不轻啊。” 几天的时间,林深来时路上发生的事情,早已经由不同的人向卫王妃和长歌郡主禀报过,林深也没有向她们隐瞒自己想查这个大人物的心思。 在华夏历史上,汉奸是最为人所不耻的一个群体,甚至比单纯的仇敌更加让人忌恨。 不论哪个朝代,处于什么地位的人,基本都秉持着这一思想,更别说曾经深受爱国主义教育的林深了。 至于卫王妃和长歌郡主,本就是与国同休的皇亲国戚,对于想挖他们家墙角得人,愤恨之心甚至比林深更甚。 也就是他们手中只有几个金人的口供,而且到底谁才是那个里通外国的人,现在还指向不明,不然早就把消息捅到朝堂之上了。 “庄吉应该不是,否则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但我认为他应该对我们没什么善意,不然有些话完全可以直说,不用一再的试探,甚至还给秦王爷递了个刀把子。” “只是不知道秦王爷刚才那么针对我,背后又藏着什么用意呢。” 刚说到这里,两人面前出现了几个身影···。 “明月表姐···” 方惜馀快走两步,来到长歌郡主面前,抱拳行礼。 后面的三人见到长歌郡主等在二门处,也都快步上前,施礼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林深。 长歌郡主忙向几人介绍,随后众人又重新施礼,序齿分了大小,这才向内院而来。 “各位仁兄,方四弟···” 这几个人均在二十岁左右,甚至连最小的方惜馀也比林深大上两个月。但从长歌郡主那边论,林深是他姐夫,所以只好委屈他成为了弟弟。 “今日众位来的巧,正好秦王爷和王妃也过府来探望,此刻正在堂上,各位仁兄与方四弟有个准备,跟王爷见了礼之后,咱们再到偏院坐坐。” “秦王也在?” 穆庭青正在走着,忽听见林深所说的话,心中禁不住泛起一丝狐疑。 当年文泰帝被立太子的时候,朝中曾经荡起过那么一两处小小的波澜,虽然很快就被抹平了,但该知道的人自然都知道。 他老子尚城侯穆连山是文泰帝的铁杆,自然也把此事当做告诫说给他听过。 此时听到秦王爷到了卫王的府邸,虽说卫王爷不在,府中只有王妃等人,但卫王妃刚到洛阳,秦王两口子就迫不及待的过来拜访,没听说这两兄弟关系这么好啊。 而且,人家男人还不在。 虽说府中还有女婿,但一般情况,就是妯娌亲热一下就完了,哪有大伯子上赶着探望兄弟媳妇的? 平素里穆庭青在四人中就属于心思较多之人,此时琢磨琢磨,便感觉这个味道似乎不太正常。 当然不正常在哪儿,他此时也说不上具体的来,但就是觉得一会儿拜见过秦王之后,不能马上就走,得在一旁盯着一点。 可人家是亲戚叙旧,若是不开口挽留,他也不能硬着脖子就是赖着不走,这倒是有点麻烦。 正想着,四人已经被林深和长歌郡主引着进了正堂,来到了秦王和卫王妃等人的面前。 人有点多,没办法一一拜见,几个人排成两排,一起向秦王夫妇和卫王妃行了礼,又听林深给介绍了庄吉,相互见了礼,才在厅中找地方坐下。 秦王来探视卫王妃,自有其目的,绝不仅仅是来探望再加上送郡主大婚的礼那么简单。 自从第一次在宫禁之内见到卫王妃后,秦王对她的染指之心便愈发强烈,即便是过去了二十多年的时光也不曾消磨。 如今上了年纪,体会到时间的威力之后,更是产生了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 若是再拖下去,即便是有一天自己能把卫王妃弄到手,可是自己却是只剩下了手,那岂不是无比的悲哀。 这次过来原本的打算,就是借着送礼的由头,邀请卫王妃到自己的秦王府中小住几日。 若是能成,到时府中上下都是自己的人,那卫王妃还不任由自己拿捏。 只是听说林深这个卫王的女婿有点不好对付。 凭着几十个王府的护卫,还要分出人手保护卫王妃和郡主的情况下,竟然能一举生擒被誉为金军精锐的哨探,让秦王不得不加了几分小心。 如果到最后卫王妃死活不愿,该怎么做才能达成目的? 若是那小子在场的话,到底能不能用强? 秦王直到临出门也没想个明白。 还好,刚刚借着庄吉的话头敲打了下林深,看那小子的样子似乎对自己有了一丝畏惧,正想乘胜出击,对卫王妃发出邀请,没想到就来了几个搅局的人。 这他么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么? 秦王有点气急败坏。 第55章 林郡马的高见 穆庭青等人都属于晚辈,而且方惜馀还是卫王妃正经的外甥。 秦王前往京城时,也曾在不同的场合见过这几个小子,说过话。 虽说与各人父辈之间的政治立场不一样,甚至还可能存在着深深的矛盾,私下里有可能厮杀的你死我活,但当面的时候,总还要维持着一个面子上过得去。 如今人家是来拜见卫王妃的,与自己同属客人身份,刚才又恭恭敬敬的见了礼,见到几人竟然在厅中找地方坐了下来,秦王虽然恼怒,但也不能说些什么。 而且按照礼节,长辈说话,小辈们在一旁陪坐,才让人挑不出毛病,若是见完礼直接站起来走了,才是真正削他的面子, 无妨,一会儿找机会让他们几个离开就是。 而且,刚才这几人说来的目的是与那位林郡马结交一番,如此,他们一会儿走的时候,说不定林深和郡主还得陪着,那样岂不是更好,省的这两人在的时候碍手碍脚。 秦王扫过了一眼厅中几人,心下暗暗算计着。 秦王心中有算计,穆庭青也在做着自己的计划。 当着这些人的面,秦王和卫王妃聊不了太隐私的话题,但若是两府都有意勾连,那在言语间免不了露出些蛛丝马迹,自己只需细心的察言观色,定可发现端倪。 但若是秦王害怕自己等留在这里有碍,出言让自己等人离开怎么办? 届时若是拖着拖着不走,反而会引起秦王的警惕。 不行,得先想个办法,让秦王既没办法赶自己走,又不会引起他的警惕。 厅中围坐的众人,因为刚刚穆庭青等人的加入,又热烈的寒暄了一阵,此时正处于中场休息时间,大部分都在端起茶盏喝茶。 穆庭青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秦王爷,王妃,怎么没有见到世子,彦恺兄可在洛阳么?” 秦王世子杨桓,字彦恺,现年二十六岁,也曾在京城太学中读书,算是与穆庭青、洪平碛等人同窗。但他年龄比之大了好多,早已从太学中退学,回到了洛阳秦王府中。 “对啊,秦王爷,怎么没见到彦恺兄?” 穆庭青这么一起头,其他三人也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秦王一般不参与朝政,与京中各个世家之间便没有什么矛盾。 杨桓身份尊贵,还偏偏性格随和,与人为善,又兼秦王府富贵,花钱也没什么约束,竟在太学中创下了好大的名声。 杨桓在太学求学那三年期间的同窗,不但世家子弟,便是平民学子,与之交好的也比比皆是。 穆庭青等人年龄小,入学晚,却恰好与杨桓擦了个肩,是以问起杨桓来毫不让人怀疑。 “哦,桓儿前些日子出洛阳,到秦地去了,临近年底,王爷让他到农庄巡视去了。” “不知何时能回转?” “桓儿刚走半个月,估计还得有一二十天,无论如何,年底前总能回来的。” 听到穆庭青等人问起杨桓,秦王妃笑着代秦王答道。 “若是年底前才能回来的话,我等却也要回京过年了。” “哎,与彦恺兄已差不多两年未见,原本以为这次来洛阳能够见到,没想到么不巧。” “没错。我还记得上次与彦恺兄见面,还是在去年三月陈安大婚,如今一晃又一年多了···” 陈安是郧阳长公主与驸马陈实的二儿子,去年三月成婚时杨桓曾经回京送贺礼,与几人见过一面。 “当初在太学时,我最佩服彦恺兄。彼时金人虽时有骚扰,却还不曾象今年这般。彦恺兄当时就曾言,若不加以防范,日后必成大祸。没想到今年就应验了。” “彦恺兄真是深谋远虑,举目千里啊···” 几个人一个接一个的回忆着与杨桓的友情,穆庭青也在悄无声息的把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上引。 秦王是主宾,坐在上首,卫王妃是主人,陪坐在侧,原本话题应该是由这二人提起,众人若要开口,只能围绕着这二人而来。 可穆庭青横插的这一杠子并不突兀,当着秦王夫妇的面问候世子,属于常见寒暄的内容。 而对于秦王来说,别人夸他儿子,他肯定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虽然刚才的话是秦王妃回答的,可他也只能把注意力从卫王妃身上转移过来,对着穆庭青微微点头。 如今的政坛第一大事,就是应对金军的南侵,这几个公子虽整日吃喝玩乐,但平日里耳濡目染,对这方面的见识也不会少。 如今有人提起金人入侵的事儿,而秦王又在微微点头,那话头肯定不会让掉在地上,于是一个一个的开始洋洋洒洒长篇大论起来。 对于卫王妃来说,虽属女流,对于政治和军事的话题不感兴趣,可如今卫王仍在汲水,金军环伺在侧,随时都有攻打汲水城的可能。 虽然林深已经对两人说过对时局的判断,卫王安全上应该无虞,但担心总是免不了的,如今有人说起这个话题,卫王妃便也想多了解了解。 最主要的,是不想理秦王那个糟老头子。 过了这么多年,卫王妃早已不是刚刚成婚那个一遇事便藏不住心事儿的小姑娘,长居上位的经历更是让她能轻易的看透一个人。 秦王这一上午,虽表面上端正守礼,可眼底那一点点的邪火还是瞒不过卫王妃的眼睛,若不是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谐,早就拂袖而去了。 如今有人能让自己暂时摆脱秦王的纠缠,卫王妃乐得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 而几个年轻的公子看到卫王妃认真的侧耳倾听,还不时的颔首表示赞同,更是激动万分。 卫王妃再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那也是美女啊,而且是顶级美女。 几个人说的兴起,甚至还加上手势,一会儿摩拳擦掌,一会儿又手足足蹈,说的吐沫星子乱飞,把秦王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些王八羔子说起来没完了? 从这些人进来,到见礼、寒暄完毕,又到现在,差不都已经又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了,秦王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跟卫王妃说过。 眼看着就要快到午时了,他准备好了的计划还没进行到一半! 这还怎么去邀请人家到自己的王府里小住? 连铺垫都不铺垫么? 就算人家不认为你别有用心,也只当是随口客气,能同意才怪呢。 而且,当着这些人的面,就算那个郡马林深不阻拦,自己也没有用强的胆量了。 原本只有自己两家人,不管这事儿到最后成与不成,自己一方不会说。 为了卫王妃的名声,那个林深和长歌郡主也不会往外去说,卫王妃自己更不会说。 可来了这四个王八羔子就不一样了。 自己若是敢做点什么过分的事情,恐怕马上就能传得满朝风雨。 那个姓方的小子,还是卫王妃的亲外甥,到时候肯定站在人家那一边儿啊。 真是晦气,出门没看黄历。 秦王低着头悻悻的想着。 庄吉也觉得今日无法成事了。 作为秦王的心腹,秦王的一些心思他是心知肚明的。 今日之事,就是他给秦王出的主意,让秦王邀请卫王妃到王府小住,也是他跟秦王商量的步骤。 只要能把卫王妃诳到王府,秦王自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可谁能知道会突然间跑出来四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要是这样,还不如干脆告辞,回去另想别的办法。 正在思虑间,忽然间听到不知道谁说了句话,让他顿时又出了身冷汗。 “虽然按我等所说,定可把金人这次南侵的大军全歼,但毕竟我们没有从过军,也没有跟金人对上过,难免纸上谈兵。” “听闻林郡马从汲水城过来时,曾遭遇金军的探马,还把他们给活捉了···” “不知林郡马有什么高见。” 第56章 坑点东西出来 这几个花花公子虽然满腹骄傲,但看起来在言语上还算知道谦虚一点,不能太过于自大。 也不知道是因为家教形成的语言定式,还是以往曾经吃过暗亏,到最后没有把话说的太满,也算给自己等人留下了余地。 只是却不知道无意中给庄吉点了个炮。 庄吉忍不住直翻白眼,在心里止不住的骂娘。 怎么又他么的把这事儿翻出来了? 这么久没提,说不定这厮已经把这事儿给忘掉了,哪个小崽子吃饱了撑的又把它翻出来。 再说,就算能抓几个金军的哨探,就能想出来办法应对金人大军南下么?动手抓人与国策对敌那是两回事儿好不好,就凭这小子一介秀才,跟个乡下的农民也差不多,他能懂个屁。 只是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深的身上,庄吉自然不敢做出任何的举动,免得再把厅中众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只是他想装一个缩颈的鹌鹑,林深却不想让他如愿,当下呵呵一笑,开口说道。 “林深哪有什么高见。” “几位仁兄刚才自谦纸上谈兵,其实论起来的话,林深的功名才仅仅是一个秀才,比不得各位太学学子的身份,也比不得庄先生的举人功名,若是非要我说的话,那才是真正的纸上谈兵。” “至于路上之事,只是陡然相遇,猝不及防,好在咱们人多势众,又兼护卫们用命,那几个金人的哨探也确实软了一点,这才能一举生擒活捉。此事林深虽在场,其实却关系不大。” “至于说对金之策,秦王爷和这位庄吉庄先生,均是饱学之士,而且庄先生还懂得金国的语言···” “我说的没错,庄先生?” 林深提一句庄先生,坐在对面的庄吉心里就抖一下,连抖几下之后,还在庆幸林深原来只是提下自己的名头,却忽然听到最后一句,立时浑身一个激灵。 有心不答,可此时大家的目光都已经转了过来看着他,再想躲却躲不过去,只能回了一个笑脸。 “没···” 刚说了一个字,却又被林深打断。 “林深才疏学浅,只懂写些诗词文章,要说这对国之策,怎敢在大家之前班门弄斧,秦王爷高瞻远瞩,庄先生又被秦王爷倚为心腹,必定是满腹经纶。我觉得,还是先听听秦王爷或者庄先生的高论。” 其实刚才穆庭青等人还没来时,庄吉关于会不会金国话的那句回答,林深并没有听清。 不过今天庄吉一直在围绕这个话题绕来绕去,还给林深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让林深对这个家伙没有一点好感。 再加上观察到的卫王妃看到秦王拜帖时的表情,早就把对方划到了敌对的阵线。 既然你给我挖坑,那我也回敬你一个。 不管你是想说“没有”,还是想说“没错”,反正我这种问法只要你正面作答了,就会给大家留下一个我说对了的印象。 当前的大周,虽然与林深所在的并非同一段历史,不过根据林深身体原主留下的记忆,“天朝上国”的观念,还深深的埋藏在在大周文人的心中。 只有番邦的人来学习大周的语言,大周的文人,除了通译馆那些小官是因为工作需要,还有谁会主动学习番邦的话。 至于你为什么要学,那就让大家在心里慢慢的发酵。 林深的心理活动只是一瞬,提到庄吉会金国话的内容大家也没太注意,毕竟林深想要表达的,一是自谦,二是得先让秦王说话。 没错,关于这个话题,作为厅中年龄最长,地位最高的秦王可还一直没有说话呢。 长辈还没说话,小辈哪能多言。 那四个得意忘形的家伙,听到了林深的话也觉得有些讪讪。 刚才怎么感觉像喝了酒一样,一说起话来就有些肆无忌惮了,奇怪,奇怪。 还好林郡马头脑清醒,给秦王爷递了个台阶,不然今天这事儿传到家里,估计会被臭骂一顿。 于是大家的目光又都转向了秦王爷。 “对对对,秦王爷老谋深算,不是,老成持重,定有一方高论···” 也不知道谁嘴快,说的秦王脸色一黑,还好改的快,不然老杨说什么也不能往下接这话了。 “咳咳咳···” “这军国大事,只有天子和朝中众位大人才有资格谈论,老夫不在朝堂,哪敢随便指手画脚···” “不过今天在座的没有外人,倒是可以私下里闲聊一二···” 秦王爷说话也是此时文人一贯的套路,先抑后扬,先让众人看看自己很谦虚,后面再大放厥词。 放的好了,那是个人素质比较高,为人谦虚。 放的不好,刚才不是提了么,只是私下闲聊,做不得真。 “老夫以为,金国,若说其为一国,不若说其只是一蛮族···” 秦王所说的,还是当前大周对于金国的主流理论。 那些茹毛饮血的野人,连衣服都穿不完整,文字也没有,又能懂什么国家治理,文化传承,听说现在朝堂上所用的,还都是大周的文字。 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南下袭扰大周,只不过是觉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抢些东西走而已。 就像乡间穿草鞋、甚至是连草鞋都没得穿的流民一样,看到了身穿丝绸的乡绅,总是会趁人不备,偷盗些财物,甚至是杀人越货也有,却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若因此便将所有流民打杀,却也得不偿失。 一是对于流民来说,给点甜头就会转化为乡民。乡民,对于乡绅来说可都是财富,都打杀了怎么行? 二是若是因为起了一点流民,便花大力气围剿,所投入的精力、财物,甚至还要比流民所抢的还要多,这种费而不惠的事情,做它干嘛? 所以现在看起来金国的军事实力虽强,只不过是大周秉持着“瓷器不与瓦片为伍”的理论,不想与他们大动干戈而已。 一番话,让林深听的直皱眉头。 现如今人家都快打到京城了,还不值得大动干戈,那怎么样才值得? 非得跟另一个世界一样,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把皇帝皇后公主太监一锅端了,才叫值得么? 不过,华夏封建社会的贵族好像就是这样,从来都是外战外行,内战内行,指望他们能说出什么先进的理论也不现实,指望他们能幡然醒悟愤然而起更不可能。 现在来看,如果没有自己,这天迟早得倾。 就算能出个李纲宗泽之类的人物,估计也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 还不如想想自己能坑点什么出来,拿着去做些事情。 总好过在这些米虫的手里,最后都被人抢了去。 第57章 谁吃肉,谁喝汤 “王爷高论,林深深以为然。” 秦王刚刚说完,林深击掌叫好。 反正鼓个掌也不花钱,到最后如果能落好处,就当下的本钱了。 “这金国蛮子,确实就像王爷所说,犹如疥癣之痒,犯不着大动干戈。” 看到林深赞同他的理论,秦王也不禁面露笑容,对着林深轻轻摆手。 “都是老生常谈,老夫也只是拾人牙慧,稍稍总结了一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看到秦王微笑,林深却是反而面露苦涩。 “只是,卫王府大部分的产业都在大河之北。除了一些田地之外,其他不论是货物、钱财、还是粮食,都被金军劫掠一空。甚至有些地方的房子都被付之一炬···” “哪怕是还没有被金军霍霍的地方,田庄上的那些佃农听到金军的消息,也都跑的无影无踪。” “如今马上就要进入腊月,过了新年就是春耕,若是到了三月,金军还不回去的话,明年的这一季的粮食就算是完了。” “按照王爷所说,卫王府这个身穿丝绸的乡绅,可是被欺负的惨了啊。” “不知道王爷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让坏事变成好事,林深代岳父岳母和郡主拜谢王爷。” 说着,林深站起来对着秦王深施一礼,还一边施礼,一边在心里面暗暗的嘀咕。 后世两大挖坑的手段,要么装逼要么卖惨,今天先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卖惨,我让你在我面前装逼。 长歌郡主在外人面前,一贯保持着大家闺秀的姿态,原本基本不怎么说话。 这时见到林深突然做出这种举动,眼珠一转就知道林深这是别有用心了。 毕竟怎么从这次金人入侵中给卫王府赚取最大的利益,前几天三个人已经分析过了,哪儿还会需要如今在秦王面前卖惨。 虽然还不明白他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但不管他有什么计划,总不会害了卫王府。 于是长歌郡主也跟着林深长身而起,来到林深身边,同样行了一个万福礼。 “还请王伯给卫王府出个主意···” “这···” 秦王能有个屁的主意。 秦王府的资产比卫王府还多,但除了内务府给的,以及同其他权贵交易所得,其余大都是强取豪夺所来,连坑蒙拐骗的都少。 有了秦王府这个金字招牌,还需要做那些充满技术含量的事情么,那秦王府跟那些乡间的小地主还有什么区别? 所以林深问他能不能给出个主意,一时之间把秦王也问了个张口结舌。 不过秦王虽然没什么主意,但是不傻,出主意的事儿本来就应该是幕僚来做,不然带着庄吉干什么。 当下一捋胡子,呵呵一笑。 “贤侄所说的没错,卫王贤弟府上这一次,损失确实不小,若是不找补找补的话,怕是今后难免要困顿一阵子。” “只是本王一直只关心朝堂上的大事儿,从不插手这些些许小事。家中这些经济之事,一直是你那堂兄杨桓在打理,今日若是他在就好了···” 一番话说得林深嗤之以鼻。 刚才还说军国大事只有天子和朝堂上的大人才有资格谈论,现在又说自己只关心朝堂上的大事了。 你都没资格谈论,还关心个什么。 “不过,庄先生作为王府客卿,王府的很多事情庄先生也是有份参与的,要不,请庄先生给贤侄出个主意。” 皮球踢给了庄吉。 “这个···” 庄吉听了也有些犯愁。 王爷呀,咱们要是有挣银子的主意,往怀里捂还来不及呢,怎么能送给别人呢。 再说,那卫王妃和郡主也不是傻子,门下产业也是众多,什么挣银子的路子人家没有见过。 就是眼前这个林郡马,你别看他小门小户出身,没什么见识,可从上午这一番接触来看,也不是个易与之辈。 你要是给人出的主意不是那么回事儿,人家说不定一眼就能看出来,到时候就算嘴上不嘲讽你一顿,心里面说不定也没什么好话。 犯不着啊! 可秦王已经把话说出来了,自己也不能驳了秦王爷的面子啊。 庄吉没奈何,只能应承下来,站起身围着自己的椅子转起了圈圈。 这主意肯定不能白出。 明面上是出给卫王府,但最好是卫王府一口吃不下,还得拉着秦王府一起才行。 可若按秦王爷的性情,若是跟别人一起的话,分钱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一家一半的惯例,顶多给别人留点汤喝。 不过卫王府也不是好惹的,那可是太后嫡亲的小儿子。 若是最后分赃不均打起了官司,不管是内务府还是大理寺,难免会有所偏袒。 别钱没落着,还惹了一身骚。 到底有什么生意,是能让秦王府吃肉,卫王府喝汤的的呢? 哎,有了。 庄吉转了两圈,还真让他想到了个主意。 当下双手对着卫王妃和林深一抱拳。 “王妃,郡马,星起这里有个主意,说出来二位端详端详?” “好,先生请讲。” 林深装作急不可耐的样子。 “咳···” 庄吉清了清嗓子。 “今秋蛮子入侵、北方大乱,河北、河东多地的百姓遭难,或是举家逃难成为流民,或是根本便被金人所害···,如此,便会有大片的田地成为无主荒地。” “等金人退军之后,这些遭受金军荼毒的地方,朝廷定要委派新的官员进驻。而这些无主之地,也会在重新丈量之后陆续发卖。” “到时,人少地多,这些地都卖不上价,说不定一亩好田的价格,只需三四两银子,甚至二两银子,一两银子···” 大周的京师在汴梁,人口便也多集中于以汴梁为中心的几大州府,除了南方商业发达的苏、杭、金陵、扬州等地,洛阳也差不多人口接近百万。 人越多,地价越贵。 洛阳一亩上好的水田差不多要十二三两银子,旱田也得十两银子。 庄吉说三四两银子一亩地,卖价已是比洛阳折了一半还多,至于一、二两银子一亩,那对某些人来说,已经差不多相当于白送了。 “卫王府只需派人,到这些地方买上几万倾好田,再招募流民耕种,估计用不了一年,些许损失便可尽数补齐了。” 最后几句,庄吉说的斩钉截铁,配合着整肃的面容,仿佛后世那些成功学大师,字里行间充满了蛊惑和激动。 要成功,先发疯,头脑简单向前冲··· 林深一边回忆着后世听到过的所谓的大师的口号,一遍在心里吐槽。 你个糟老头子太坏了,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主意你也能想出来··· 第58章 三十万两 林深很清楚这样做的弊端。 北方经济遭到严重破坏后,如果想要快速恢复,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失地的流民分发土地。 听到分发土地的消息,农民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到故里,甚至其他地方的失地百姓也会迁居过来,流失的人口也就得到了迅速的补充。 有人、有地,农业生产可以迅速的恢复,这样才能快速的稳定粮价。 封建社会,粮食才是一切的根本,只要稳住粮价,就能恢复正常的经济秩序,重新实现繁荣。 现在庄吉鼓动卫王府拿银子去买地,再雇佣流民去进行生产,看似短期内朝廷得到了大笔的银两,但大量本该分发给百姓的土地却集中在了官绅的手中。 没有土地的吸引,在哪儿都是做佃户,况且金军南侵的经历还记忆深刻,流民的回乡意愿便打了折扣。 没有人,就没有粮食。 没有粮食,便没有税收。 封建社会里,朝廷收不到税,通常都是提高税点横征暴敛,而不是把镰刀挥向那些达官士绅。 于是便又陷入恶性循环。 直到循环到达一个阶段性的终点,有人登高一呼,万众响应,重新分配了生产资料后,又开始下一个循环。 除了以上这些经济因素,卫王府不能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在封建社会里,你可以很有钱,但不能有很多田地。 因为田地是生产资料,而这种生产资料是有限的。 不论前期你是通过什么手段进行的积累,在社会底层人群的心目中,从不会说你是勤劳致富,只会说“为富不仁”。 于是,你的财富可能达到了社会的顶峰,但相对应的,社会形象被人们踩在了脚底。 就像大明嘉靖后期的名臣徐玠,考中过探花,斗倒了严嵩,接任过首辅,传播了心学。但晚年致仕之后,还是因为政治斗争被政敌高拱折腾了个欲仙欲死。 由头,就是因为家里的几万亩或是几十万亩良田。 所以庄吉说的这个主意,卫王府要是干了,将来一旦被人拿出来攻击,那卫王府的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不过好在林深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前面的这些表演都只是铺垫。 “庄先生果然高明,此计甚妙,林深佩服。只是···” 林深拱了拱手,谢过了庄吉,转脸仍是一脸沉重。 “王妃和郡主此次来洛阳,随身携带的多是王府的账册,而王府的现银···” 前几天林深和卫王妃、长歌郡主商量过王府的赚钱大计,主题就是在朝廷与金国的求和协议达成之前,尽可能多的囤积白银,此刻听到林深提到现银,卫王妃马上心领神会,接口说到。 “因为要保卫汲水城不被攻破,王爷把银库中的现银都作为筹军的军需留了下来,我们随身只是带了几千两银子。” “毕竟银两沉重,若是随我等一起,不但行程不知要增加几日,护卫的人手也要多出不少。汲水城是卫王府的根本,况且正是用人之际,这些钱还不如留在汲水,分发与那些守城的军将和民壮,也算王府为守卫卫水出了一份力。” “却不想,此时庄先生有此妙计,而我们却恰好囊中羞涩啊。” 说着,卫王妃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惆怅的神情,不好意思的对着庄吉笑了笑。 “王妃勿需担心···” 听到卫王妃承认没钱,庄吉却在心里面松了口气。 早就猜到卫王妃可能没钱,却也不好直接发问,直到此时听到卫王妃当面承认,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 要的就是卫王府没钱。 若是卫王府有钱,那秦王府还怎么吃肉喝汤,甚至是帮着秦王爷达成心愿。 “王妃虽然手头暂时有些紧,却也不必担心这单生意做不成。王妃别忘了,您可是还有一家好亲戚啊。我想,秦王爷一定会很乐意帮王妃渡过难关的。” 说着,庄吉笑着向秦王示意了一下,转身坐了下来。 好了,自己的戏份已经演完了,剩下的,就得看秦王表演了。 秦王原本还有些恼庄吉。 这么好的主意,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反而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当众说出来。 虽说可以想象,这次无主的田地肯定很多,秦王府一家也不可能全部吃完,但若是能占得先机,总还是要比后来人多获得一些好处的。 这个庄星起,真是吃里扒外,回去得好好的训斥一顿才行。 待到听见后面的,才知道庄吉真正的用意,双眼一下就亮了。 对啊,可以把钱借给卫王府,让卫王府顶在前面,去收购田产。 这钱是借的,又不是给。只要约定好了借钱的期限,譬如说,只借一年,卫王府还不上钱,必然得拿田产来抵债。 一年的时间,那些遭了蛮子的地方,田价没可能涨的那么快,即便是拿一年后田产的买卖价格来算,自己也能赚上一大笔。 至于些许的涨幅,就当给卫王府顶在前面吸引火力的酬劳了。 “呵呵呵···” “庄先生说的没错,弟妹不用担心。这次金人南下,秦王府虽然也遭受了些损失,不过好在大部分的产业都在秦地,损失还可承受。倒是卫王府,确如林贤侄所说,这一次,可是有些肉疼了。” “也罢,谁让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呢,一笔还写不了两个杨字。既然弟妹有需要,我这当大伯子哥的当然责无旁贷。” “只是,这要做,就得做大,若只是弄个几千亩地一万来亩,却也没什么意思啊。” “哦,那若按秦王兄的意思···?” “本王的意思是,秦王府拿出十万,二十,不,三十万两白银,借给弟妹,以供弟妹去收买那些无主的荒田···” “三十万两?” 秦王大口一张,卫王妃有点不敢相信。 “对,三十万两!” 说完,秦王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茶叶沫子,喝了两口。 仿佛三十万两白银,只是一笔微不足道的数字一般,没什么可惊讶的。 “若是三十万两白银,那卫王府可承了秦王兄的大人情了···” 如果真能凭空借过来三十万两的白银,按照林深的预估,根本就不必去买什么无主的田地,还得背上与民争利的恶名。 囤在手里拿上几个月,那就是翻倍的利,卫王妃差一点都要笑出声来。 第59章 半年时间 “只是,这钱总不好让秦王兄白出,秦王兄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来商量商量,是我们给利息,还是···” 定了定神,卫王妃继续问了下去。 这么多钱,怎么可能白借在手中,做人不能太天真。 “都是亲戚,打什么利息,这都是借给弟妹周转的。” “只是,秦王府需要银子的地方也不少,这些钱虽然暂时不用,可难保随时要用。故而,倒是借不了太长时间给弟妹,只能以半年为限。” 卫王的算盘打得很足。 半年的时间,这些钱可能才刚刚能花完。买来的地还没有产出,卫王府便只能找别的路径凑银子还给他。 到时候,不论是刚刚收买的这些地,还是卫王府别的产业,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相当于卫王府出人出力,替他做了笔买卖。 若是银子一时凑不齐··· 哈哈,最好一时凑不齐,若是能凑的齐,他还怎么去拿捏卫王妃呢。 “半年?这···” 听到秦王把时间卡的这么短,卫王妃有些犹豫。 按照林深估计,金军撤军的时间大概会在明年春耕之前,离现在差不多也就是四个月的时间。 那个时候,银价才刚刚开始上涨,而银价到达顶峰的时间,却是在秋收之前。 因为粮食这种大宗货物的交易,市场上需要充足的现银来进行支撑才行。 至于铜钱那种大周的法定货币,几十上百斤的粮食交易还可以。 若是几十万斤上百万斤的粮食交易也用铜钱,那得用动用多少车辆和人手才行。 再说,卫王府若要把手中囤的银子全部脱手,也得持续一段时间,为了不引起市面上银价的波动,还不能一下子全部兑换,这就又不知道要提前多少时间开始。 所以,若是秦王卡住半年这个时间的话,虽说不赔,可真没有多少赚头。 “秦王爷,三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不知道秦王府多长时间能够凑齐啊?” 见到卫王妃迟疑,林深把话接了过来。 “这个···” 这倒是个现实的问题。 秦王府拿出三十万两银子没什么问题,可让他立刻马上就拿出来,那别的很多生意马上就得停在那里,什么都别做了。 秦王低头盘算了盘算。 马上就到年底,到时候各个铺子的回款一来,再加上王府银库的存银···。 “今年年底之前,三十万两便可凑齐。” “好,那就三十万两,半年之期。” 卫王妃看见林深对着她点头,便开口答应下来。 卫王凑齐银子的时间拖后一个月,他们还款的时间便也向后拖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银价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便是少挣,也少不了多少了。 “哈哈哈哈。今日恰逢京中四位公子在场,不如干脆便把这字据立下来。” “倒不是不相信卫王妃和郡主、郡马,只是这···” 看见卫王妃答应下来,庄吉马上跳出来要求立下字据。 只要立下字据,再加上四个高官公子作证,卫王妃借银子这事儿便不会再产生变故,到时无论是卫王府拿收买的田产抵债,还是让秦王爷实现了多年夙愿,他庄吉便是此事的最大功臣。 “庄先生不必如此,此乃应有之意,无妨。” 卫王妃笑呵呵的打断了庄吉的话,吩咐人去准备笔墨。 林深在一旁看着卫王妃和秦王、庄吉把此事敲定下来,心里面不觉得暗暗的感叹。 别看两方的人都面带笑容和风细雨,估计都正在心里面骂对方傻叉呢··· 不一会儿,笔墨取来,卫王妃又让下人在厅里摆了一张书案。 “母亲,这么大的生意,女儿也想参与一下,不如,这借据便让女儿来写。” 长歌郡主主动说道。 事情已经谈妥,就差一个字据了。而且还是当面书写,秦王也不怕长歌郡主闹什么鬼,卫王妃还没说话,他便开头答应下来。 “便让郡主来写,呵呵,呵呵。” 唰唰唰,一式四份借据,长歌郡主一挥而就,接着就是双方签字画押。 洪平碛和柴海澄作为见证人,也在四份借据上签上了名字。 只是除了林深和卫王妃,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借据上借款金额那块儿,写的是“大周通宝三十万贯”。 ··· 眼看临近中午,秦王等人若不想在此吃饭,便要打道回府了。 虽然秦王心中所想的事情没有办成,不过“送”出去三十万两银子,也算是埋下了一个颗种子。 等到半年后生根发芽,若是还不能一尝所愿,起码也会在别的地方收获补偿。 虽有遗憾,却并不算失败,秦王还是心满意足了。 起身告辞之后,秦王还是心有不甘,在卫王妃陪着向二门走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卫王妃发出了邀请,却遭卫王妃断然拒绝。 当然,言辞上不会那么激烈,但态度上却冷若冰霜,恰好被跟在身后的林深听到,又换来他一阵的若有所思。 送到二门,卫王妃和长歌郡主止步,林深陪着秦王几人来到二门外的车前,又闻到秦王身上那股熟悉的焦油味儿。 忍不住问道 “秦王爷平素喜欢抽旱烟么?” “哦?林贤侄也知道此物?” 秦王听到林深一口道出旱烟二字,非常惊讶。 这旱烟是秦王府上一个江南的掌柜献给他的,说是来自外洋之物,抽之能够醒脑提神、消除疲劳,只是味道稍有些呛,不过习惯了也就不觉得了。 秦王有几次在府中歌姬伺候之后,觉得精力不济,想起那个掌柜的话,便拿来抽了几口。 没想到确实觉得一时间神清气爽,头脑清明,于是从此放不下了。 一招手,让人从车上取下平时所用的烟袋锅子,随手便递给林深。 “送给贤侄了。” “哈哈哈,林深怎么敢夺王爷所好。” 林深笑着推辞。 “只是以前听人说起过,此物似是来自外洋,林深一时好奇,才有此一问。” “嗯,确实是来自外洋,是我府上一个在南边的管事给我献上来的,说是能够醒脑提神···” 见林深不要,秦王也不以为意,不过既然已经拿在了手里,便随手从装烟丝的小布袋中取出一点烟丝,揉捏成一团,塞在了里面,又从旁边下人手中接过一支点燃的线香,杵在烟丝上,猛嘬了两口,口中便开始冒出了白烟。 “我抽了几次,确实觉得抽过之后精力充沛,便离不开了,呵呵。” “好了,走了。” 第60章 来意 送秦王上了车,林深站定,扫了一下周围,想再跟庄吉说两句话。 没想到刚好看见庄吉宛如受惊的兔子一般,一下子便蹿上了车,根本没给自己留机会。 难为他也是一介书生,这个年龄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身手。 想起刚刚陪着秦王往外走的时候,庄吉的那副表情,林深便觉得心中好笑。 可能是害怕再提起让他帮着审金人哨探的事情,庄吉出来后一句话也不敢说,也不敢往秦王身边凑。 可是又不敢离得太远,万一秦王有事儿找他,他却又先上了车,便有些不敬了。 在林深与秦王说话时,庄吉站在林深视线看不到的位置,又利用几个下人遮挡住身形,生怕林深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他。 听到秦王说走,便三步并作两步,没要任何人的帮助,甚至连脚凳都没踩便钻进了车厢。 ··· 吃过了午饭,卫王妃乏了,招呼了一声便往后面歇息,长歌郡主跟林深也把几个公子哥带到了自己住的院子。 “几位仁兄在此隆冬季节,不辞辛苦来探望林深,真是让林深受宠若惊啊,不过···” 坐下来,奉上茶,林深直接问起他们的来意。 你们哥几个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说什么想与我结交。 我他么一个无权无势的秀才,还是为了给郡主挡枪才变成的郡马,这全天下但凡知道朝中有和亲风声的人,连脑子都不用动便能猜到。 谁能真正的弯下腰来与我结交。 就算方老四是郡主的亲表弟,家里面可能让他给带了话来,其余人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从汴梁跑了过来。 这兵荒马乱的,几个家里的宝贝疙瘩,怎么可能为了一点林深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分量的理由跑到洛阳来。 “这个···” 四个人相互间看了几眼,寻思着该由谁来说这个话。 柴海澄的理由最明确,却也最难以启齿。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林郡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是不是真的能百毒不侵,连长歌郡主这已经克死一位郡马的白虎星都能镇压得住。 若是能跟这林郡马相交莫逆,甚至无话不谈的话,他甚至还想探究探究人家闺房里的一些隐秘。 毕竟,让他去找个白虎星,玩一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游戏,他不敢。 再说,那白虎星也不是个个年龄样貌都能如长歌郡主一般,柴少爷从来都是宁吃仙桃一口,不理烂杏一筐的。 可知道林深娶了长歌郡主还没事儿,他心里又痒痒。 这个理由,穆庭青倒是猜到了,还告诉了洪平碛,可三个人并没有当面讲过,所以柴老二一直以为是他自己的秘密。 穆庭青倒是带着目的和任务来的,可这个理由同样不能向林深讲。 蛰居卫州府汲水城十几年的卫王爷忽然有了个女婿,而这个女婿不属于任何的世家大族,高官权贵,只是一个双亲皆亡的秀才。 虽说有着跟金人和亲的事儿做背景,卫王爷需要临时找个人挡枪,但官场上的人一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 更何况,万一这事儿,它真的复杂呢? 那不是个白丁,而是个秀才。 秀才,便有进入太学求学的资格了。 大周太学是什么地方? 说白了,那是类似后世国家干部学院之类的地方,培养出来的人,都是可以直接封官的。 当然,它不算正途,出来后当的,也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官,多是类似太仆寺、太常寺或者州县中的经历、县丞之类的七八品小官,所以正经的文人,是不屑于到太学去熬上三年的。 但对于勋贵士族家里那些不愿意寒窗苦读的纨绔来说,却是一条登天的捷径。 所以,卫王爷要是有一天,想让他女婿去太学里混一混,谁又能说上什么呢。 要是再有一天,卫王爷又想给他太学里的女婿弄个一官半职,金殿上坐着的那位,似乎也没什么办法拒绝。 如此,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位郡马熬上个二三十年,再出现在人们眼前之时,却忽然成了某个部寺的三品大员,似乎,也很顺理成章···。 朝堂之上,各方势力参差交杂,勉强达成平衡。多出一个有着这样背景的人,谁知道会跟哪一方合作,与哪一方为敌,让哪一方迅速崛起,哪一方又轰然倒下。 这样一个看似微不足道,但指不定会举足轻重的人,作为文泰帝心腹的尚城侯穆连山,必须要帮主子提前了解了解。 洪平碛也是同样的目的。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任务。 表面上,他只是听说他岳家又托人上门聊起了婚事,躲出来散心的。 实际上,他只是一个载体,一个由头。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带着他老爹安排的人接近林深,好近距离观察。 当然,回京之后,他老爹可能也会问起他对林深的印象,不过这就属于点拨他了。 只有方惜馀是被忽悠来的。 不过实际上,长歌郡主因为上一任郡马的事儿,三年在汲水没怎么动地方,卫王妃也就陪着女儿没怎么回京省过亲,方老四也想见见姨母和表姐了。 这四个人的目的,只有方惜馀的目的可以正大光明的说出来,可又跟其他三人没什么关系。 洪平碛的理由也能算是正当,可难免有点牵强。 而穆庭青和柴海澄,早就打定主意,说自己是陪着来的。 “怎么,几位仁兄如此作态,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嗨,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就是想我姨母和明月姐姐了。再说,明月姐姐大婚,我既然没办法在场,那知道以后不得第一时间赶到看看啊。” “哦,柴老二是陪我来的。” 方惜馀是个直性子,心里面没那么多弯弯绕,见到姐夫问,随口就说了出来,顺带着还把柴海澄的问题也解决了,让柴海澄心里松了口气。 见到林深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洪平碛脸色发红,开始支支吾吾。 “我是因为···” “那个···” “林兄知道···” 我知道个屁,我今天之前连认识都不认识你,林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噗嗤···” 长歌郡主坐在林深的一旁,忽然间笑出了声,让众人都向她看来。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忽然间想起了通政司李日良大人家的文瑶妹子了。” 一言既出,洪平碛的脸更加红了,而在座众人,除了林深,全都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林深不解的看向郡主,郡主一挥手。 “没事儿,下去再跟郡马解释···” 第61章 犯错与受罚 郡主一打岔,众人一阵说笑,林深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姐姐、姐夫,刚才那个庄先生所说的,到北方买地之事,其实我那里也有一千多两银子,若是要用的话,我让人回京中去取···” 方惜馀倒真是个纯良之人,刚刚听到了卫王妃说手头困顿,即便是自己只存了一千两,也要拿出来帮一下忙,让林深心里一下充满了好感。 其余几人听方惜馀这么说,也纷纷表示自己也存有私房钱,若是需要,也可以借出来。 “不用。刚刚已经借了秦王三十万两,够用了。” “不是还要一个月才能到么?” “这些钱无论多少,在金军撤军之前都无法动用,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干系···” 林深和长歌郡主笑着谢过众人的好意。 又喝了两盏茶,柴海澄开口说道。 “我等与郡马一见如故,不若今晚···” 男人与男人快速拉近距离的方法有几种? 不过是“酒”、“色”二字。 四大铁之中,不是还有一铁说的是这个么。 再有一个月便是新年,四人无论如何也要回京过年,柴海澄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和林深成为毫无底线的朋友,只有一边试探,一边投其所好。 不过虽然林深听出来了他后面没说完的话,却不想理他那么多。 穿越过来,一直到现在才算略微的安定住,也逐渐的了解和认识了当下这个社会,自己还要趁着有时间好好做个计划呢。 再说,在外人看来,他和郡主已经成婚,可他自己知道,自己连郡主的手指头都还没摸过呢。 正是努力表现自己正人君子酒色不沾的时候,怎么能跟着别人出去花天酒地。 想请我去嗨皮,等我摸过了···。 不,摸过了也不去。 除非你太热情了。 况且,现在的酒有什么可喝的。 没啤酒的味道好,没白酒的度数高,喝酒之前还得拿筛子筛了,不然口感跟喝汤一样。 “今晚如何?” 还没等林深说话,长歌郡主的眼睛已经看了过去,吓得柴海澄一缩脖子。 “今晚···,今晚···,今晚早点休息。” 见柴海澄认怂,长歌郡主满意的一笑,又不说话了。 “哎,几位仁兄既然都是大家公子,必定见多识广,我说几种东西,不知几位仁兄可曾见过,或者知道。” 林深忽然想起上午送秦王走时,发现的烟叶。 既然烟叶有了,那跟烟叶差不多同时期传入华夏的东西,是不是也会有了? 譬如说玉米、红薯、西红柿和辣椒··· 这几种东西,要么可以活人无数,推行开来就是一项大功德。 要么是特殊的调料和配菜,弄好了可以赚取大量的银子。 当下,把几种东西的外形说了一说。 几个人托着脑袋想了一想,都没有见过,只有柴海澄迟疑着说道。 “郡马所说之物,其余三种我倒没有见过,只这最后一种,我似乎在谁家府上的花园中看见过。” “四五月份便开始开花,能一直开到秋后。花开的不大,似乎也没什么味道,开完后便会结一种小果子,红色,指头肚粗细,长长尖尖的···” “对、对,没错,柴兄可是能够想起来是从谁府上看到的···” 林深十分激动,没想到随口一问,竟然真的能有人看到过。 辣椒这种作物,刚开始确实是作为观赏植物被引进华夏的,只是后来才逐渐被人发现它的药用和食用价值。 现在既然自己已经发现了它的踪迹,那它走上餐桌的历程,便从现在开始。 “应该是两年前看到的,不过确实想不起来是谁家府上了。等我回京之后,找人询问一番,若有消息,再找人告知郡马。” 柴海澄摇了摇脑袋,到底也没想起来。 “好。” 林深虽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办法。 “对了,郡马找此物何用?” “做调···,哦,我拿它来调一味药。” 被人猛然间一问,林深差点把实话说出来,幸亏脑海中灵光乍现,临时改了扣。 不过也不算说谎,辣椒与其他药物配合,确实可以治疗不少的疾病,林深虽然是西医出身,这点还是知道的。 “哦,林兄还懂医术么?” 虽说不为良相,即为良医,不过即便是文人,真正敢自己配药给自己治病的,依旧少之又少。 林深说他要配药,让几个公子哥对他更为好奇。 “我们家郡马,那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不管是文韬武略,还是琴棋书画,全都不在话下,行个医配个药又算什么。我们郡马还会···” “梧桐,不可乱说··” 林深还没解释,在旁边伺候的梧桐已经张口替他吹起了牛。 也是因为做过了林深的试婚丫鬟,自觉跟郡马的关系更近了一层。 本来似这种主人和客人说话,丫鬟胆敢冒然插嘴,肯定是要受到责罚的。 不过长歌郡主听到丫鬟夸得是自己的郡马,便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了梧桐一眼,却又转过头只听着不说话。 到底还是林深觉得不像话,开口喝止了梧桐。 自己会的确实不少,但是也不能当着什么人的面都说,那是给自己树靶子呢。 闷声才能发大财,有点东西就满世界嚷嚷的,那是棒槌。 几个公子也没太当回事儿。 人家家里的丫鬟拍主子的马屁,有什么可当真的。 自己家里的比这个还要过分,还要肉麻呢,有时候说的自己都听不下去。 “林兄大才···” “郡马才高八斗,小弟佩服···” “林郡马卓尔不凡···” “林兄鹤立鸡群···” 虽然每个人都在忙不迭的向林深说着佩服,但任谁都能看出来是在敷衍,连鹤立鸡群都出来了。 年轻人在一起时间过得快,不知不觉便到了掌灯时分。 吃过晚饭,又聊了一阵,给几个公子和跟着的下人安排了住的地方,林深和郡主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郡马,梧桐今天在客人面前没规矩,失了王府的体面,晚上你来责罚?” “嗯?梧桐怎么了,就是插了个嘴,没必要责罚。” “不行,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犯错了不罚怎么行?” “那要怎么罚?” “她怎么犯的错?” “···” 第62章 打把菜刀 早上吃过早饭,四位公子又来找林深。 “林兄,早···” “郡马爷,咱们今天上哪儿玩去啊?” 林深一阵无语。 “各位仁兄,你们平时就没什么正经一点的事儿做么?” “有啊,我们平时正经的事儿可多了··” 几个人掰着指头数了起来。 “留香阁的菜,宏发楼的酒,春韵小筑的姑娘,还有快意园的曲子,都等着我们去品鉴呢···” “嗯,有时候京城二十七家书行发行的话本,会让我们给提提意见···” “一品堂有时候新来了胭脂,也会给我们下帖子···” “还有翠妆阁···” 我你吗···,林深差点一口老血吐他们脸上。 这就是你们的正经事? 你们是不是对“正经”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转念一想算了,自己又不是他们的爹。 拯救世界已经很累了,这几个纨绔爱谁谁。 不过如果身边一直有几只苍蝇的话,估计会啥也干不成,得给这几个哥们找点事儿做。 “你们哥几个,会不会打叶子牌?” “没劲。” “不玩···” “太简单,没兴趣。” “没让你们玩叶子牌,就问问你们会不会玩,会玩就行。” “给你们介绍个新玩意儿,指定比叶子牌好玩,坐在那儿玩一天一夜也不过瘾的···” “真的?姐夫,你可别骗我们···” “就是,这世间好玩的玩意儿,我们没玩过的可没多少,林兄可别随意弄一样糊弄我们。” “就是,要是不好玩,你就跟我们走,我们领着你玩。” “卧槽···,我犯得着糊弄你们么。” 林深忍不住爆粗口了。 这几个人不但自来熟,熟了以后还特别不见外。 “我跟你们说的这个,你们以前肯定没玩过。要是这玩意儿你们玩过以后说不好玩,我当场把它给吃了···” “当场吃了?林兄,你说的别是个活物?” “难道是鹰?” “我看是兔子!” “不会是兔爷?” “兔爷?郡马爷,我们虽然是纨绔,但也是有底限和情操的纨绔···” “对,不是什么没品的事儿我们都干的···” 这下林深是真的气的说不出来话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几个纨绔。 “哈哈哈···” 看到林深被气疯的样子,几个纨绔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昨天被林深借这丫鬟的嘴装了一回逼,纨绔们当时没说啥,表面上还配合了,但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 虽然林深自己可能没想装逼,但纨绔认为你装了,你就装了。 不过昨天当着郡主的面,有些话说不出口,于是便拖到了今天。 小小的捉弄了一回林深,几个人笑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 “好了,好了,不笑了。郡马爷,您要给我们说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都没有,没有了,你们自己想辙玩。” 林深很生气,站起来就往外走,却被柴海澄和穆庭青一把拉住。 “林兄,林兄,开个玩笑,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你看这外边天寒地冻,你又不愿意跟我们出去饮酒,困在这屋里能有什么乐子。” “好了,好了,我代大家给林兄作揖了,林兄你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快快把你刚才说的那玩意儿说出来。” “先说好啊,东西我告诉你们,但是我手头也没有现成的,你们自己出去找人做。不过这东西做起来简单,人手够的话,一个上午就能做好。到时候你们把东西拿回来,我再教你们怎么玩···” 林深被缠的没有办法,只好告诉他们,不然这几个玩意儿估计能烦的他一上午啥都弄不成。 “好的,好的,林兄你快说···” 林深说的东西,其实就是麻将。 这东西别看看起来简单,但是不管男女老幼,不分春夏秋冬,甚至都不用考虑是在家里,还是在车上,船上,只要凑够四个人坐下来一上手,那一定是能让人饭也顾不上吃,觉也顾不上睡,直到玩的天昏地暗两眼通红。 不然怎么叫国粹呢。 林深找来几张纸,把麻将的图样给他们一一画好,待墨干之后把几张纸一卷,往方老四怀里一塞。 “拿去照着做,每一个图样的牌照着做四张,一共一百三十六张,花牌每一样做一张,合起来一共是一百四十四张为一副。” “最好找个会做雕版的书行,他们哪儿有材料也有人手,只要银子开路,一上午指定就做完了,拿回来我教你们怎么玩。” 几个人半信半疑。 看林深画的图倒是挺明白的,做起来应该也不难。无非就是把木头做成小长方块,然后再在其中一面刻上字或花纹而已。 可这能好玩么? 还有,其中有一些上面不是花纹,而是字的牌,为什么上面的字让慕庭青来写··· ··· 把这几个公子哥支了出去,林深赶快钻进了另一个院子。 张老实和徐老七在这里捣鼓两天了,也不知道乌兹钢炼的怎么样,两个人没回报,林深只能自己跑过来看。 “老张叔、老七,怎么样了?” “公子···” “郡马···” “卧槽,你们俩这是一直守着,没睡觉么?” 张老实和徐老七双眼通红,嘴唇干裂,头上原本梳好的发髻都歪了,甚至头上的头发也有被烧过的痕迹。 脸上和手上、包括身上披着的大氅上,都是一片片的炭黑。 “嘿嘿,我跟老张叔没敢合眼。反正在这炉子旁边,也冻不住我们,便替换着拉风箱,添石碳···,寻思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等着郡马爷过来开炉呢。” “好,我看看啊。” 张老实还在不停的拉着风箱,小高炉中的煤块,大周叫做石碳,在呼呼的风声里剧烈的燃烧,不时有一点火星子从炉中飘起,顺着炉中的热风飘到外面,转瞬又完全熄灭,变成一点点灰白色的粉末。 林深走到路边,拿着根细铁棍拨了拨,“轰”的一声。 退后两步躲过了扑面而来的火星子,石碳块儿中,一个看起来大小和大号保温杯差不多的坩埚埋在里面,烧的通红。 “取出来,凉了打开来看看。” 徐老七双手拿起一个火钳子,按林深的吩咐,把小高炉中的坩埚取了出来,放在了一边晾凉。 砸开后,得到了一块黑不溜秋的钢胚,以及杂质若干。 林深取过钢胚,放在手里掂了掂,估计有个两斤来重。 不过到底是不是乌兹钢,还得敲打过之后才知道。 “行,今天你们休息一天,明天休息好了,再找个铁匠铺把这块胚子敲一下看看。” “行。” 这两人也不矫情,熬了两天,确实有些熬不住了。 “公子,这块钢胚您想打什么?” 张老实随口问了一句。 打什么? 林深一愣。 “打把菜刀!” 第63章 通兑 打菜刀其实是林深思前想后的最好选择。 林深炼乌兹钢,是为了打造武器。 可这第一次试验的成果,到底是不是乌兹钢,谁现在也不敢说。 而且,量也不怎么够,长刀长剑是打不了的。 短的匕首或者短刀,倒是勉强能打。 可若是打过之后一试刃,哐啷一下断了,那林郡马脸上是不是就有些挂不住了。 所以,最好打一个不会轻易断掉的。 菜刀的好处,面宽,背厚,只要不拿着拍蒜,一般都不会断掉。 就算试刃的时候卷了,豁了,面子都还算没完全掉在地上,磨一磨都能用。 “菜刀?” 徐老七和张老实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菜刀,这么小块儿的钢胚,别的什么也打不了,就菜刀。” “···” 得,你是郡马,你说打啥就打啥,就是不知道厨房啥时候又入了郡马的眼了。 徐老七和张老实拿着钢胚匆匆走了。 看看天时,差不多才是巳时中,后世大概十点的样子。 回到和郡主住的院子,这次他们从汲水到洛阳,身边跟着的大部分都是护卫,贴身的丫鬟之类的根本没几个。 林深找了留守的丫鬟问了下,郡主去了卫王妃那里,院中再无其他人,几间屋子里都静悄悄的。 正好,没人打扰,可以理一理思路。 林深推开小院里充作书房的厢房门,迈步走了进去,在书案后坐下。 穿越过来小半个月,三天在汲水,为汲水城的安危担心,不眠不休的写了个《守城方略》。 又四五天在路上,不但匆忙赶路,中间还斗智斗勇的跟金军的哨探干了一场。 虽说其后的几天基本没什么危险了,但一直赶路,也没时间想事儿。 来到洛阳后的几天,虽然身体上是安定了,但心一直没有落地,也就静不下心来。 如今终于成功闯过了卫王夫妇和郡主设置的关卡,虽然依旧还没搬进郡主的屋里,但那是因为郡主来亲戚的原因。 想来再过几日,便会一切都尘埃落定,穿越后的第一步棋便算是走完了。 后面的棋怎么走,还得细细思量思量。 按照卫王妃和郡主与自己聊天时的介绍,自己这个身份,便已经有了入朝为官的资格。 当然名义上还得先到太学去培训培训,而且培训后所授的官,也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官,甚至可能连实际的职务都没有。 但比起那些仕子需要经历乡试会试殿试,已经要容易的多。 而且,虽说太学生的官场,与进士们比起来要低了很多,但终点都是一样的啊。 甚至还因为太学生的背景一般比进士们强大,升迁的速度让那些正经的进士看了都羡慕。 所以,要不要入朝为官,这是林深面临的第一个选择。 第二,借着金国与大周的战争囤积白银,目前已经开始进行。 卫王妃这两天已经安排人,把自己那个预付费卡的主意,通知到了王府下面的各个铺子,甚至还借着秦王来访,从秦王那里借了三十万两银子。 按照事先的估计,这一次的计划,在一两个月后周金两国的停战合约达成前,王府能够囤积七八十万两的银子。 因为金军会带走大笔的金银,导致市面上暂时会形成金银的真空,这七八十万两银子,到那时差不多能够兑换一百万甚至一百五十万贯的铜钱。 但这个时间绝不会太长。 进入大金的白银会回流,各家各户压箱底的白银也会因为市面上银价的高企而被拿出来参与流通。 甚至朝廷也有可能因为白银和铜钱的兑换价格太过于离谱而打压银价。 所以,卫王府囤积的这些银子,能够通过兑换进行获利的窗口期,满打满算估计也就几个月时间。 而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把七八十万两的白银花出去换成铜钱或者别的货物,也是个艰巨的任务。 具体要怎么做,现在就得考虑好,免得临时乱了阵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项。 被人攻打至京城,或者逼近京城,无论是另一个时空的大宋、大明、大清,都是王朝末期的表现。 若大周真的被金国灭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就都成了陪葬了么。 如果不想成为陪葬··· 林深不敢再往下想了。 正好此时长歌郡主从卫王妃处回来,知道林深在书房里,便带着梧桐走了进来。 “郡马在沉思什么?” “哦,我在想,秦王爷借我们这三十万两银子,对我们来说其实有利也有弊,若不能在金军退走后赶快兑换,便只能是白欢喜一场啊。” 看着郡主笑靥如花的样子,林深禁不住心中一荡,赶忙收敛心神,请郡主坐下。 “郡马说的是,梧桐去沏壶茶来··” 长歌郡主也是心思机敏的人物,听到林深所说的话,马上想到其中的关节,还把梧桐那个胸大无脑的妹子给支了出去。 “郡马可想到了如何兑换?” “有些思路,正要与郡主商量。” “哦?” “郡主可知道一项生意,叫做通兑?” “通兑?” 长歌郡主看着林深,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有听过这个词。 以林深对大周的了解,此时既没有钱庄,也没有票号,显然通兑这个词所对应的行为还没有出现过。 林深进一步举例解释道。 “若一个客商,从苏杭之地,计划到洛阳来采购两千贯钱的货物,但却只有他自己,或者只能带一个伙计,郡主可知他该如何?” “若按郡马所说,这个客商要么雇佣镖局,要么把货款兑换成金子携带,如此,才能只有他一人,或者只带一个伙计。” 郡主想了想答道。 “呵呵,其实即使兑换成金子的话,两个人也有些紧张。须知两人从苏杭到洛阳,最好是坐船而来。若是民间的客船,一般起码得二十天的时间,两人随身除了金子,必然还得带不少别的东西。这两人带着如此沉重的财货,即便是不被水匪盯上,恐怕自己行走时也是举步维艰。我举得例子还只是两千贯,若是三千贯,五千贯呢?” “那若依郡马,又该如何呢?” 长歌郡主有些不服气。 不过林深所举的这个例子,若在后世,解决办法自然人人皆知,可在此时却从没出现过,郡主想不到却很正常。 见到郡主发问,林深笑着说道。 “这个客商在苏杭时,可将自己的两千贯运至卫王府下的商号,换取一张存银的凭证,来到洛阳后,便可凭这张存银的凭证,到洛阳的卫王府商号兑换两千两白银,如此,便是他孤身一人,也算是将两千贯银钱运至了洛阳府。而且只要无人知晓,安全却是无虞···” 第64章 着急了 “嘶,如此天才的法子,郡马是如何想出来的?” 这法子的好处,从明面上来看只是便于运输,但它背后所隐藏着的,却是从通宝到白银的兑换。 只需卫王府的商号提前进行告知只能提供白银,又能保证在一定时间内兑换价格的稳定,那些为了避免在银钱运输上花费大量人手的商户,就必然会选择与卫王府合作这一条路。 那么,这种从铜钱到白银的单向兑换,难道不会亏损么? 从理论上来说,有可能,但实际上根本不会。 但对于早已开始囤积白银的卫王府来说,因为与金军的和谈而导致的金银暴涨,不会只是一两天的时间。 所以对于卫王府来说,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把手中囤积的白银以这种手段全部兑换出去,那剩下的,也顶多就是不亏不赚而已。 对于总体上缺银的大周市场来说,经历过金军的肆虐和和谈之后,银价绝不可能比之前还低。 长歌郡主细细的想着林深所说的办法,越想眼睛越亮,越想嘴巴张的越大···。 林深回避了郡主的夸奖,继续往下说道。 “这其中一些细处的关节,我们还得跟王妃一起商量妥当。若是方便的话,最好还是找几个绝对信任的商号掌柜过来一起推敲。如此,才可保万无一失。” “这是自然。明月一会儿就去禀报母亲,让她招人过来···” 一件事儿说完,刚好梧桐也烧好水泡好了茶,二人喝了几口,润了下刚刚一直说话,略有些干燥的嗓子。 放下手中的茶杯,长歌郡主笑着问道。 “怎么没看到那四个家伙?” “哦,我给他们弄了个玩意儿,省的他们整天围着我,他们去外边找人制了。估计中饭前后就能回来。” “哦···” 顿了顿,郡主没有继续追问,反而面色一正,换了个话题。 “郡马···,可曾想过今后,是要为官···,还是就在卫州,做一个富家翁呢?” 哎,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么? 林深只感觉有点头痛,因为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还没考虑清楚。 眼前的长歌郡主,对于林深来说,虽然也痴迷于她的美貌,沉醉于她的才情,但归根结底来说,她只是林深因势利导选择的一根粗壮的大腿,为了在这个世界过的更好一点,而已。 因为拥有了后世的眼光,林深能够看到大周所面临的困境,也知道应该从哪儿去纠正,但并不代表他就愿意去做,也不能保证他做的就一定能成功。 历史有惯性,高层掌权的人,也有局限性。 古往今来,改革的人,姑且不论出发点是为了什么,到最后落下好下场的能有几个,商鞅、王莽、王安石、张居正。 即便是帝王之尊的四爷,不也是骂名多过美名么。 这些话,林深不知道该如何去向长歌郡主来说。 见到林深皱眉,半晌一句话也不说,长歌郡主心中便有些担心。 这几天与林深的相处日渐亲厚,虽然还没圆房,但早已认定林深便是自己的夫君。 两人自相识以来,一直相敬如宾。若要细论,只有那个郡马资格的考试,似乎是有些不尊重人。 虽说郡主择婿,怎么设置关卡都不为过,但难免有些心高气傲之人是对此并不服气的。 如今问起林深的打算,见他情绪不高,害怕他是想起了与自己成婚的磕磕绊绊,心中不快。 于是长歌郡主绕过书案,来到林深的旁边,轻轻挽起了林深的手。 “郡马,二十多年来,明月都被父亲和母亲捧在手心,便是婚姻大事,也都由得明月的性子。” “自小,明月便被父亲遍请名师,悉心教导,性情上难免有些傲娇,可是因此,让郡马心中不快?” 自从见面以来,林深见长歌郡主一直都是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姿态,没想到竟然会突然变作了柔情少女,还主动做出了肢体接触动作,让林深禁不住心中一荡。 即便是昨晚曾经“惩罚”了梧桐,这时也不由自主的想要举旗致敬。 好在此时衣袍宽大,到还不至于当众出丑。 不过,既然郡主已经做出了主动的表示,若不回应,岂不是伤了郡主的心。 一探手,抓住了郡主的两只柔荑,另一只手也顺势过来,把郡主的两只手轻轻的捧在手心。 “怎么会。林深虽不是大度之人,但得郡主垂青,早已是三生有幸,岂能因为中间有些曲折,便与郡主起了嫌隙···” 第一次零距离的接触,虽然只是拉住双手,也让双方心中一阵悸动,刚刚润过的喉咙难免又有点口干舌燥。 “既然如此,那郡马为何···?” “哎···” “郡马,夫妻本是一体。如今你我虽未···,虽未圆房,但明月早已是郡马的人。郡马有何为难,说出来让明月也一起参详参详,可好?” 见林深依旧为难,长歌郡主又说了一段话,虽说一张俏脸比刚才主动挽林深的手时还要红,却并没有因为害羞而有任何的迟疑。 “也好,郡主学识过人,不弱林深。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林深便和郡主一起参详参详。” 郡主都如此说了,林深觉得自己也不必太过于矫情。 反正郡主已经跟自己绑在了一起。 从这几天的接触来看,郡主不是迂腐之人。 更因为和亲之事,对朝廷有着一份怨怼。 如此,在闺房私密之中,说一些不利于朝廷的话,应该并无大碍。 只是再说话之前,还得先把那个车灯闪亮却没有脑子的人打发出去看门才好。 “梧桐,你先到门外看着···” “又让我去外边···” 梧桐撅起小嘴,气鼓鼓的出了门,站在了门外。 见到梧桐出门,林深拉着郡主来到书案前,并肩坐下。 “郡主也读史,可知古往今来,国祚最长者是哪一朝,多少年?” 长歌郡主没想到林深会突然问道这个问题,略有一怔。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疑难的问题,几乎不用细想,便张口答道。 “自前周之后,国祚最长者便是大隋,两百九十余年。” 前周便是自西周至秦始皇一统六国之间的那个朝代,因大周国号便为周,故称之为“前周”。 “好。那郡主可知,除了大隋之外,其余的朝代,平均的国祚又有多长?” “这个···” 这个问题长歌郡主还真不知道。 王朝兴衰,史官们会记载历史上那些王朝兴于哪一年,亡于哪一载,甚至也可以把每一个王朝的时长都计算出来。 却没有哪个敢去计算平均国祚。 怎么,你是想看看本朝离覆灭还有多少年么? “这样,你数一数,有哪几个朝代,国祚长于本朝?” 这个倒是难不住长歌郡主,当下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前汉、后汉、大隋、大···” 忽然间数不下去了。 大周国祚一百六十余年,竟然在历史上已是第四长的朝代,长歌郡主看着林深一时间目瞪口呆。 “郡马的意思是···,意思是···” 看到长歌郡主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林深对着她点了点头。 “大金的大军能够深入国境如此之远,甚至距离京师只有一步之遥。郡主以为,这是朝中的原因,还是民间的原因?” “自然是朝中的原因,与民间何干!” “若是朝中的原因,那是文臣的原因,还是武将的原因,亦或是···” 后面的话林深没说,而是拿手指了指上面。 “若只是一时一地的失利,自然是武将的原因,但此次金军一路势如破竹,竟能绕开燕州防线之后一路攻至顺德,却又与文臣脱不了干系。可若文臣武将都有干系的话,恐怕根子···” 长歌郡主的话也没说完,但句中冰冷的语气,早已将矛头对准了宝座上那个自己的二伯父。 “好,既如此,那郡主的问题,便不该是林深意欲入朝,还是在野,而是我卫王府值此大变之时,意欲如何?” 问出这句话之前,林深已经想了很多。 想要掀翻,或者改组一个王朝,仅靠他自己当然是远远不行,不但是卫王府,甚至是今后他接触到的一些人,能绑上战车的都要绑上。 这样才能集合大多数人的力量,与顽固的势力进行对抗。 既然今天与郡主说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那便从郡主开始,争取第一份助力。 “嘶···” 长歌郡主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女,陡然间遇到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也是六神无主。 人只会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有经验。 没经历过的,即便是在书上看到的再多,临到自己遇见时,依旧是手足无措。 能根据书上的经验,在实际中灵活应用的,已经是凤毛麟角,若能运用的得心应手,更是人中龙凤。 “那依郡马之意,卫王府该如何?” “郡主坐过来···” 说着,林深忽然拉起长歌郡主,一手挽着郡主的柳腰,一下子把她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原本,林深与长歌郡主是肩并肩坐着,此刻一下变成长歌郡主侧坐在了林深的腿上。 “啊···” 长歌郡主轻呼一声,只觉得自己i浑身乏力,筋酥体麻,坐下来觉得不妥,站却又站不起来。 娇吟一声,随即又用手掩住了自己的檀口,把头深深的垂在林深的胸前,再也不愿抬起来。 长歌郡主一贯端庄,主动拉林深的手,已经是超越了往日的做派。 此时被林深拉进了怀里,只是以为林深想趁无人轻薄于她,虽然臊得抬不起头来,却并非不愿意,是以只在惊吓之时叫了一声,连房门都没传出去,便又被自己咽了回去。 只是脸上的红云早已蔓延到了脖子,鼻息也有些沉重。 林深心中也有些激动。 刚刚只是对坐,郡主身上的幽香便不停飘来,惹得他止不住的心猿意马,要靠极大的定力才能循着正常的思路与郡主交谈。 后来与郡主并排坐在一起,心下便已经开始忍不住的蠢蠢欲动。 好在那时谈的话题甚为捉紧,林深也就暂时按下心头的邪火,硬着头皮与郡主继续攀谈。 待到最后,决定要摊开来说,并且一定要争取郡主为助力后,便决定无所不用其极。 男女之间最能让人无条件支持的,还能是什么关系? 虽说因为月事的原因,两个人还无法真正的圆房,但既然已经心有所属,有一些亲密却又无碍的动作,自然也可以做一做了。 屋中的火炉烧得正旺。 长歌郡主一进来,便脱了身上的大氅,如今只穿着一件贴身的小夹袄,紧裹着的青春洋溢的身体。 峰峦虽不似梧桐那般硕大,却依旧显得饱满丰盈。 杨柳细腰盈盈一握,让林深揽住后便不愿再移开手。 只是此时却不能只记得意乱情迷,把郡主揽在怀里,是为了方便说出下面的话。 “郡主信不信,若是卫王府手中掌握的金银足够多,便足可以影响一国之国运,无论是大周,还是金国···” 长歌郡主没想到林深此时还记得回答刚才自己的问题,勉强抬起自己快要断掉的秀颈,强睁美目看向林深。 耳边,林深的声音又再响起。 “大周虽说已病入膏肓,但金国却还没能力一口将大周吞下。只能零敲碎打,逐步蚕食,待到有一天契机来临时再做打算。” “这是金国的时机,也是卫王府的时机。” “卫王府要做的,便是首先要立于不败之地,无论是现在的大周,或者是将来攻过来的大金,都不敢,或是无法对卫王府动手。” “如此,卫王府便可利用自己影响力,改造大周,甚至将来让金国并入大周···” “让金国并入大周?” “没错,不光是金国,西羌、吐蕃···,所有与大周接壤的外藩,都会因大周的强盛而自愿并入。” 长歌郡主被林深所描绘的景象所吸引,口中喃喃的复述着林深所说的话,甚至忘记了衣衫之下林深蠢蠢欲动的手指。 “怎么会?各国自有君主,他们怎么会愿意把···” “只要我们手中掌握了足够的银钱,到时候便不是他们愿意不···” “哎呀,不要···” 忽然间,长歌郡主从林深腿上站起,跳将开来,一张脸羞的快要滴出血来。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拉了拉被林深弄皱的衣服,一转身捂着脸跑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再过几天,明月··”。 林深望着郡主跑出去的背影,闻了闻手指头才残留着的香气。 “哎,着急了···” 第65章 你指定没穿过 吃午饭时,长歌郡主仍是羞羞答答的,不敢抬头看林深,也没有主动跟林深说一句话。 不过从林深自己的感觉来看,应该没有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毕竟郡主虽然害臊,但脸上的笑容是甜的。 四个公子哥中午没有回来。 下人来报信儿说,他们找了一家能自己印书的书行,扔下了一大锭银子,让人给他们制作麻将。 但书行只有四个刻工,原来刻制雕版时的主要功夫在刻,可如今相当于要做一百多块大小一致的刻板,主要功夫变成了木工活,刻好之后为了不拉手,还得把边角磨上一磨。 水磨工夫多了,时间也就慢了。 林深也没空理他们,没回来就没回来,给卫王府省饭钱了。 谁知道他们是因为麻将没做好不回来,还是这两天没有喝酒享乐,坐不住了。 总之不要来烦自己就好。 吃过饭,长歌郡主起身要走,却被林深叫住,询问府里有没有裁缝。 “郡马是要做衣服么?可是王府给郡马准备的衣服不合身?” 虽然害羞,但是提到了正经的事情,长歌郡主却也能正常的与林深答话。 “合身,都合身。我是想做几套内···,哦,贴身的小衣。” 如今的内衣可不像后世,遵从外衣一贯的风格,全都是宽宽大大。 上衣还好些,顶多就是半夜起床尿尿时进个风什么的,。 下面可就不同了,就像五分长度的运动裤,穿上之后完全体会不到内裤的作用。 它容易···,甩啊。 “哦,汲水城里,倒是有家铺子是专给王府中人做衣服的,不是咱们自家的,只是王府平时要的多而已,但多是外服。” “至于贴身的小衣嘛,郡马难道不知,王府中的女子,都是自己做小衣的么?” “是么?” 这个林深还真没考虑过。 毕竟后世不论男女,不说专业的设计师和裁缝,会订个扣子补个袜子,就敢跟别人说自己会针线活了。 至于自己给自己做衣服,那还真得是发烧友级别。 先不说款式,能够分得清各种各样的材料并合理使用的,在短视频里起码也得十万以上的点赞了。 “郡马要做什么小衣,梧桐那边有郡马的衣服尺寸,跟梧桐说下,裁几尺布一会儿就做出来了。” “那好,那就麻烦梧桐了。” ··· 跟梧桐沟通的很是不顺畅。 因为大胸妹子坚持认为,林深所说的尺寸根本就不是他的尺寸,做出来的衣服不但穿着不舒服,甚至有可能穿不上,完全就是浪费布。 就连林深摆出郡马的威严也不行。 大胸妹子一踮脚,一掐腰,胸前的高耸几乎要杵到林深的脸上。 好在跟着梧桐来的,还有一个叫莲儿的丫鬟,拉住了梧桐,劝住了林深,记下了林深所要求的的尺寸。 就在要走的时候,又被林深叫住。 “先别走,···” “莲儿你跟我去书房,还有两个东西,我画出来给你,你照着给我做出来。” 半晌后,莲儿拿着林深画好的样子,左看右看不知道是什么用处。 “郡马你这让做的是···是个眼罩么?” “那这个又是什么?” “你不用管,做出来就行···” ··· 赶走了梧桐,林深终于又能坐下来思索他的发财大计。 做金融挣大钱是没错。 但如果没有实业支撑,一旦遇到风浪时,不管是国家还是个人,都难免会帆船。 可具体做什么,却让林深犯了难。 不是因为会的太少,而是因为他们现在属于客居洛阳,无论做什么,都得考虑几个月之后的事情。 到时候要是不能迁走,就难免会出现管理不力或者技术遗失的问题,所以在开始前,就必须得考虑好才行。 正在思索中,门外传来叫他的声音,几个公子哥回来了。 “林兄,林兄,快来看,你要的东西做回来了。” “姐夫,你快来,这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麻将?” 林深挑开门帘,看见几个人站在正在院中,便把他们都叫进了书房。 “东西呢?” “在这里。” 方惜馀从下人手中接过一个匣子,放在林深的面前。 林深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块一块刻好的麻将,摆放的整整齐齐。 取出两块放在手中一比,尺寸一致,厚薄均匀,边角也打磨的光滑圆润,甚至刚刷的桐油似乎都还没干。 放在手心颠了颠,还挺压手,不知道是什么木料做的。 爱打麻将的都知道,麻将牌压手,玩着才有感觉,轻飘飘一碰就倒的那种,绝对玩两次就弃了。 “数过了么?” “一百四十四张,一张不少。哥几个对了三遍了。” “还成,挺不错的。花了多少银子?” “纹银二十两,这是用楠木做的。” 别看是楠木,其实正常情况下,有个三两银子就不错了。 因为他们的麻将牌别看挺多,但每一块都没多大,拿人家做雕版的边角料就可以制。 而边角料,那原本是要拿去烧了的。 付了二十两银子,主要是人家手里还有活。 让人家停下手中正做的活儿给他们刻,当然要拿出相应的诚意来。 “走,到花厅去。” 其实在书房也可以,但林深懒得让人搬桌子了。 来到小院儿花厅,林深让人从库房剪下一块毡布,铺在八仙桌上,又铺上一块同样大小的松江棉布,“哗啦”一声,把麻将牌都倒在上面。 “来、来、来,都坐都坐,我给你们讲讲规则···” 麻将的规则没什么麻烦,四个公子哥在玩上也都是一点就透的人,没几句话就全都掌握了,当下便开始垒砖砌墙,大呼小叫。 长歌郡主听到了消息,也从后面过来,站到了林深的身边。 “这便是郡马给他们出的主意?” “没错,郡主觉得怎样?” “看不出来,只是看他们玩的似乎兴高采烈···” 林深淡淡一笑。 麻将这东西,不会玩的时候,看起来没啥意思,但只要一上手,那就是欲罢不能啊。 不过场子里的,可是四个男的,总不好赶起一个让郡主坐下。 万一摸牌的时候碰着手,那还成何体统。 他自己都还没摸几次呢。 一想到摸手,林深又想起上午的一幕,拉着长歌郡主走向一边。 “郡主,我让莲儿给你也做了套小衣,做好之后你试一下舒服不舒服。” “哎呀,多谢郡马,不过明月的衣服不少···” 小衣是贴身的衣服,猛然间被人提起,难免心中羞涩,更让人想到上午··· 不过,毕竟只是衣服,又不是肚兜,虽说有些私密,但还没有让郡主展开更旖旎的联想。 长歌郡主只是觉得林深心里有他,甜蜜的就像吃了蜜糖一样。 “这个跟别的不一样,你指定是没穿过的···” 第66章 推广 直到吃晚饭,四个公子哥仍然没有散场,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依旧中气十足。 过去请他们吃饭的下人回禀,说几人不饿,让不用管他们,等他们饿了自然会找饭吃。 听到这话,连未曾在意的卫王妃都忍不住向林深看了过来。 “郡马设计的这套···,这套···” “麻将!” “哦,郡马设计的这套麻将,竟然能让人如此上瘾么?” “要是说这东西能让所有人都不眠不休,委实有些夸张。不过这哥几个爱玩,又猛然间拿到手,新奇劲儿还没过,晚饭顾不上吃也实属正常。而且,说不定今夜还会挑灯夜战呢,让人给准备好浓茶。” 林深一边说一边摇头。 “是么?” “这样,等他们不玩了,我拿过来让王妃一试便知。” 见到卫王妃似乎有些不信,林深只好让她自己上手体会。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吃早饭前,林深找来昨晚伺候四个公子哥的下人,问起昨晚的情况,下人回禀四人昨晚根本没顾上吃饭,饿了便让厨房拿些点心充饥,渴了便喝浓茶,一壶接着一壶。 一直玩到丑时确实扛不住了才分别睡去,连伺候的下人都换了一拨儿。 林深心知便是这种情况,吩咐下人不用叫他们起床吃早饭,只让厨房给他们留好,用热水温着便可。 吃完早饭,正要吩咐人把麻将拿来给卫王妃上手,下人又来报,说那哥四个起来了,又战上了。 早饭没吃,依旧是点心,茶水。 这下就连卫王妃也坐不住了。 人家来你们家,连着两顿没吃饭,若是饿出个三长两短,这不是没办法向家里交代么。 另一面,对林深设计出的这个麻将也起了深深的好奇。 带着林深和长歌郡主来到他们住的院子,进到了花厅,一边吩咐人把早饭端上来,一边吩咐几人停手,先把早饭吃了。 趁着几人吃早餐,卫王妃来到桌边,拿起一张麻将,握在手中摸索。 “王妃,林深有个想法···” 林深走到卫王妃近前,轻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向卫王妃使了个眼色。 带着长歌郡主,三人一起来到了书房。 “郡马是想推广此物?” “正是。” 卫王妃回想刚刚看到的情景,四人连饭也顾不上吃,甚至脸洗了没有都不知道,一大早起来便在那里兴高采烈。 这个东西,真有那么大的魔力么? 能让四个纨绔中的祖宗都忘记吃饭,甚至忘记睡觉,不再提出去花天酒地。 “此物造价几何?” “倒是不贵,一副大概二三两银子,此物其实对雕工要求不高,主要是材料。当然,若是找到好雕工的话,卖的贵一些倒也说的过去。” “二三两银子倒是不贵,只是···,此物又要如何推广呢?” “哈哈哈···” 林深指了指花厅的方向。 “那不是有四个现成的伙计,帮我们推广么?” 一听这话,卫王妃和长歌郡主也笑了。 “这倒是。” “不过仅靠他们四个,要推广到什么时候啊。” “这还不简单,再过一个月就是正旦新年,这四个家伙,肯定要在新年前回京。我们提前做好一批麻将,让他们带回京去。同时放出一条消息···” “什么消息?”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我们在京中举行麻将争胜赛,男子和女子第一名,均奖励一千贯钱,其后的二三名依次减少奖励。如此,肯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麻将推广开来。” “妙啊。” 卫王妃和长歌郡主击掌赞叹。 “郡马此法,只是拿出了几千贯钱,却能让京中人人皆知麻将,甚至人人都想要练习,定可在最短的时间将我们所制的麻将销售完毕···” “只是,我看此物仅是一个个木块,造起来简单。若是元宵之后有人仿制···” 卫王妃想了想,又提出了问题。 “无妨。大周这么大,也不能全叫我们占了去,若有人仿制,便让他们制去。” “我们只做其中的精品···” “此物是我们第一个做出来的,再加上只做精品,只要我们打响了名头,那便人人以拥有我们做的麻将为荣。” 林深所说的,便是后世的品牌概念。 只要把品牌的形象在消费者的心里建立起来,那自然会吸引一波追随者,即便是有更便宜的同类竞品出来,仍然能够保证自己的销量。 “那要如何做精品呢?” 长歌郡主在一旁问道。 “首先,要有一个醒目的牌子。不是大街上商铺的招牌,而是一个标志,就像···,就像一枚印章一样。让人看到后,一眼便能分辨出来这件东西是我们出的···” “其次,做出来的东西,要有编号。有编号之后,就会给人制得不多的印象。须知,物以稀为贵。若是买东西的人知道全城没有几户人家有我们做出来的东西,你说这东西,他会不会花大价钱来买?” “第三···” “第四···” 林深将自己所知道的品牌建设知识,用自己的话向卫王妃和长歌郡主讲解了一通。 其实这些知识他自己也更多的是听说过,没用过,甚至还混进来了一些奢侈品营销的技巧。 不过对于卫王妃和长歌郡主来说,都是新鲜的内容,听得二人不住的点头。 “···既如此,那便制。” 卫王妃一言而决。 正在此时,梧桐进来向林深汇报,说他要的小衣已经裁好,请他回房去看。 林深向卫王妃告罪,又向长歌郡主打了声招呼,便跟着梧桐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的屋中,看见莲儿正在里面站着,手中还拿着一个小包裹。 林深接过包裹放在桌上,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两件四角内裤。 还有两件更加简单的,只有几片布和带子,在梧桐和莲儿的眼里根本不能称之为衣服的东西,也叠的整整齐齐放在里面。 “这两件是按郡马所说的样式和尺寸裁的,只是不知道郡马穿的舒不舒服,没敢多做。” 莲儿在一旁解释道。 林深点点头,道了声辛苦,便随手拿起一件,钻进了屏风,换了上去。 这个时代,没有橡皮筋,更没有后世那些林深说不出名字的材料,这件内裤是用极薄的松江棉布所做,在肚脐的位置留有系带,方便林深穿上后系紧。 由于棉布本身带有细微的弹性,林深穿上后感觉极为贴体,终于不用再担心甩啊甩的了。 “这是谁的手艺?” 从屏风后面转出来,林深一边走还一边跳了两下,果然没有再甩。 “是奴婢。” 莲儿答道。 “好,就按这个样子,再给我裁几件,哦,把那两件小衣拿给郡主。” 第67章 羞人的小衣 “拿给郡主?” “那两件是小衣?” 梧桐和莲儿同时发出疑问。 “呃,算了,我亲自拿给她。” 看着眼前两人狐疑的眼神,林深忽然觉得,这东西让别人拿给郡主,好像有点···,不是···,太好。 还是自己拿给她好了。 拿起桌上的包裹,把给郡主做的那一套划时代的衣服包好,揣进了怀里。 卫王妃已经走了,走之前留下句话,让林深可以开始找人制作麻将了,银钱到账上支取,她已经做了交代。 郡主没在书房,又跑到花厅里看几个人打麻将去了。 林深进了花厅,刚好看见长歌郡主搬了把椅子坐在方惜馀的身后。 看到林深进来,正在向他招手。 “看明白了么?” “有点眉目了。只是,这麻将看起来简单,但玩起来似乎还真费脑筋呢。” “哈哈,等等再费脑筋。跟我来,昨天说的那个,已经裁好了。” 带着郡主从花厅出来,这次进的是郡主的房间。 自从搬到这个院子,郡主的房间林深也进过两次,却没有一次,像这次感觉这么香艳。 林深从怀里掏出小包裹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展示在郡主的面前。 “这是···,何物···?” 看着眼前的几根绳子和几块布,长歌郡主直接愣住。 “嘿嘿嘿···” 林深一挥手,先把房间内的几名丫鬟赶了出去,这才拿起其中一件,在身上一比划。 “哎呀···” 长歌郡主秒懂。 还没等林深说话,瞬间便转过身,狠狠的一跺脚。 “你又···,又欺负我···” “哎,这可不是欺负你···” 林深拉住郡主的手,把她转了回来,却怎么也抬不起她低下的头。 “这件小衣穿起来,可要比肚兜舒服得多,不信你试试。” “我才不试···” “郡主,这件小衣别看简单,却是这世间出现的第一件。是我专门给郡主设计的,郡主难道真的不想穿上试一试么?” “而且,此物郡主若是穿着舒服的话,照着这个样子略加改动,便可以做出各种式样的小衣,到时候拿到咱家铺子里,说不定比麻将还挣钱呢。” 林深蛊惑性的话语在郡主耳朵边轻声响起,就像一个教唆犯一样,不厌其烦,循循善诱··· 长歌郡主羞的耳朵根都红了,其他的话全没听进去,却只记得那一段。 “···是这世间出现的第一件,是我专门给郡主设计···” “那我···,那我便···,试上一试。” 说完这句话,长歌郡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嗯。另外那件是下面穿的,你过几天再试。” 长歌郡主正来月事,林深不知道此时的女子都是怎么过的,不过不管怎么样,试内裤都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嗯,你先出去,让梧桐进来帮我宽衣···” 哪怕是试穿的时候是在屏风后面,郡主也觉得如果林深在的话,浑身都会不自在,直接要把他赶出去。 “这件小衣,带子这么多,郡主会穿么?” “不要你管···” 林深很无奈,只好从郡主的卧房出来,去花厅看人家打牌,顺便把梧桐喊了进去。 花厅里四个人还在哗啦哗啦,林深忽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仔细回想,前世他跟同学、朋友们打牌的时候,除了用的是自动麻将机,似乎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那为什么总感觉少东西呢? 啪··· 林深一拍大腿。 老赌鬼手里怎么能没有香烟。 秦王能弄到,卫王府应该也能弄到,这倒也是一条生财的路数。 有了香烟,打火机和火柴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下。 火柴好像不行,虽然结构简单,但是化学成分好像还比较多,以自己的水平,估计搞不出来。 那就只能打火机了,就是那种煤油的防风打火机。 煤油打火机的结构也不算太复杂,最重要的应该是煤油、火石和下面的弹簧了。 弹簧好说,确实造不出来就不造了。 下面弄个螺旋结构,用时拧上几圈,只要能让铁轮和火石挨着便可。 煤油的话,不知道点灯用的灯油能不能用。 估计最终还是得搞点猛火油来,看看能不能把煤油提炼出来。 剩下的就是火石了··· 正在想着,梧桐过来,说郡主已经换好了,请林深过去看。 “这还有什么可看的,都穿在里面了,什么都看不到···” 林深一边儿嘟囔着,一边儿站起身来。 再见到郡主,衣服还是那个衣服,模样还是那个模样,脸上的羞涩不减。 可能是因为已经穿上,又确实感觉比肚兜更加舒服,虽然还不敢直视林深,却已经不像以前,一旦害起羞来,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郡主感觉如何?” 林深围着郡主转了两圈,除了感觉郡主的胸线比以前稍微上移一点之外,基本上看不出来变化。 当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明月觉得···,觉得···” “还好。” 想要这个时代的女子跟人大大方方的讨论身材,哪怕是自己的丈夫,估计也没啥可能。 林深也不强求。 “郡主若觉得还好,便以此为底子,试着用不同的料子、颜色、多做一些花样出来,交给铺子售卖。” “哦,对了,我想出去到做麻将的那家书行,与他们商谈一下,看看若是交给他们的话,到正旦前到底能制作多少副麻将,郡主可要与我同去?” 洛阳没有什么卫王府的铺子,林深若是想做麻将的话,不管是用料还是用工,都找不到熟悉的人,干脆到做出了第一副麻将的铺子看看,若是能让他们代工,也算能省些事情。 “到了洛阳之后,明月也没怎么上过街呢,正愿与郡马同去。” “好,我去问问方家表弟他们,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跟我们一起。” 跟自己的老婆逛街,谁会愿意带着几个电灯泡啊。 说实话,虽然林深现在还没得手,不过也算是有过亲密接触了,现在不正是蜜里调油的阶段么。 左右也不过也就是几天的时间,而且是因为客观原因不得不等,这时不用心的讨好一番,那不就成了傻子了么。 林深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肯定不会去邀请那几个家伙,而那几个家伙兴头正酣,就算是他真邀请了,估计也只会翻给林深八个白眼。 “好,郡马等我换件衣服···” 第68章 三千副麻将 两人把梧桐扔在了家里,只带了一个知道路的下人、车夫和两个护卫。 若不是必须,林深连这些人都不想带。 情侣出游,那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在二门上了车,绕道巷子口的时候,林深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边。 车窗外阳光正好。 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虽然已是冬天,而且大周北方正被金军肆虐,但洛阳城未遭受战火,繁华依旧。 只是不知,这繁华又能延续多少年。 车内空间狭小,林深又偏要与郡主同乘一车。上车后便挤坐在郡主的身边。 淡淡幽香自旁边阵阵散来,让林深禁不住猛吸了一口气。 “郡主之前可曾到过洛阳?” “不曾。明月这二十余年间,除了汴梁,便是汲水,从未到过其他地方,洛阳是第一次来呢。” 两人坐的太近,说话间口中的气息恨不得呼到对方的脸上,长歌郡主自然是不习惯,侧过了身子,不愿正面对着林深。 郡主外出更衣时,将满头珠翠尽数摘下,只换了些普通的戴在头顶,如今头上除了一根银簪,便是两朵簪花,以及垂在耳朵下面,随车行轻轻摇摆的两支耳坠。 恰好一束阳光从车窗射入,照在郡主的侧脸和耳朵上。 精致的耳朵上绒毛浅现,又加耳坠上珠翠的映衬,更显得白璧无瑕,晶莹剔透,让林深忍不住想亲上一口。 好在知道是在外边,虽然隔着车帘,仍是不妥,盯了两眼后,忙挪开视线。 “这洛阳城中,有一处金谷园,郡主可曾听过?” “可是晋永康年间石崇所在的金谷园?” “正是。” “郡马想到金谷园探访么?明月也不知在何处呢。”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堕楼人” “石崇之败,虽败于奢靡,但石崇之速死,却也与绿珠姑娘不无关联。” “但绿珠姑娘,却也因石崇而名列花榜,如今你我到了洛阳,若有暇,岂能不去凭吊一番。” “明月也敬绿珠姑娘之烈,便依郡马所说···” 有下人领着,车行不多时,便到了柴海澄等人做麻将的书行。 林深从车上下来,又转身扶着长歌郡主下了车。 抬头看去,在一条不算热闹的巷子中,临街开着一个个门脸,以书行居多,也有专卖笔墨、字画甚至金石等物的铺子。 巷子口还有一个有别于其他店铺的铺子,高高挑起的幡旗上,一个大大的“当”字迎风招展,原来是一家当铺。 他们停下的书行,是紧靠巷子口的第二家,与当铺刚好错开。 高高的门头上挂着一幅匾额,上书“汇贤书行”。 进的门来,尚未开口,一个三十来岁的掌柜便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请了,小可便是这汇贤书行的掌柜孙汇贤。贤伉俪不知是想要看些什么?” 长歌郡主虽然以轻纱遮面,又是一身妇人打板,但身材和玉手依然能让人看出是一个青春女子,而林深也恰巧年龄不大。 二人虽是一前一后进来,这孙汇贤却看得清楚,在门外下车时,是林深亲手扶着郡主下的车。 “孙掌柜请了。” 林深抱拳还了一个礼。 “可有僻静的地方,有桩生意要跟孙掌柜聊聊···” “哦,有,有,请二位随我来。” 来到后面净室,分宾主坐下,林深开口问道。 “昨日有四位公子来此,请孙掌柜处的刻匠做了一副牌,孙掌柜可还记得?” 昨天的事情,孙汇贤怎么会不记得,当下点头回应。 “我有意,在孙掌柜处,再制此牌,不知孙掌柜可能接手···” 接是肯定能接的,毕竟昨天柴海澄等人花了差不多十倍的价钱。只是这一次林深要的多,而且时间上也没那么急,所以价钱上就需要与孙汇贤好好说道说道了。 “三千副···” 孙汇贤张大了眼睛。 “没错,三千副,每一副三贯钱,腊月二十之前。” 一副三贯,三千副便是九千贯,接近一万两银子的大生意,孙汇贤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是他这个铺子的情况他自己清楚,虽说能够自己刻版,但只有刻工四人,若是一副两幅,赶一赶也就做出来了。 但三千副的话,而且还要在腊月二十之前做完,他无论如何也吃不下。 “这位先生,哦,公子,小可这铺子只有刻工四人,公子又要的这么急,三千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恐怕···” “无妨,我给孙掌柜出个主意···” 林深所出的主意,无非是后世的流水线工作法。 三千副麻将牌,四十三万两千张,多不多? 真的不少! 但是基本上都属于重复的工作,而且都是简单的图案。 上手两天熟练之后,工作效率就可以大幅度的提升。 最主要的,整个流程完全可以分成两个部分,前面切麻将块的部分,完全可以找几个木匠,甚至是木匠的学徒来做。 最主要的,孙汇贤还可以把这项工作分包出去。 凭他在书行里的人脉,肯定会认识些书行老板甚至刻工。 虽说把工作分包出去,挣得就会少些,但总比一文钱不挣要强。 即便是最后只能挣上一千贯钱,也抵得上他以往卖书两年的光景了。 “如何?” 林深把分包和流水线工作法给孙汇贤讲完,笑嘻嘻的端起了茶。 还能如何? 林深没讲完,孙汇贤便已经把整单生意核算完毕,其中的利润是看在眼睛里的。 可以说,林深若出门在巷子里走一圈,十家铺子有十二家愿意接这单生意。 多出来的那两家,即便不是专业刻版印书的,但久在这个圈子里,接下来肯定是没问题的。 “成。只是这定金···” 孙掌柜还没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冲昏头脑。 这么大一笔生意,若是没有定金,说什么他也不敢接。 “定金按行规走,如何?” 行规是先付三分之一,也就是三千贯钱。 “这个,这位公子,若是平时的小生意,按行规走自然是无妨。可是您这单生意···,它实在是太大,小可···,确实垫不起啊。” 孙汇贤结结巴巴的表示为难。 “那你想要多少?” “最少,七···,六···,五千贯。” 狠了狠心,孙汇贤伸出了一个摊开的巴掌。 凭孙掌柜的眼光,差不多能判断出来那是一种赌具。 虽然不知道这个公子要这么多赌具有什么用,可这生意时间短,来钱快。做起来又简单,比刻雕版印书要强得多,说什么也不能让它跑掉。 万一定金要的太多,人家找别地儿去了,孙汇贤都不知道该去哪儿哭去。 要五千贯,已经是孙汇贤结合自己的家底儿,勒紧了又勒紧裤腰带给出的数字,若是林深还不满意,那孙掌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生意给别人了。 “五千贯?” 林深转头看了看长歌郡主。 第69章 随意伤人 这一次从汲水城过来,王妃和郡主一共带了多少钱,林深没怎么问过。 他自己从汲水过来的时候,卫王除了让他带上郡主的嫁妆,又给他带了二百两金子。 路上虽然花用了一些,主要是到了怀庆府之后的休整,和给养的补充。 不过花费的不多。 来到洛阳后,林深已经把郡主的嫁妆,连同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全都交了上去。 如今谈到定金的事情时,三千贯,也就是三千两银子的定金,他自觉可以做主。 但是孙汇贤要五千贯,他就不好拿主意了。 “可以,就五千贯。孙掌柜看看,是我们给你送来,还是你派人到我们那里去取?” “我找人去取,我找人去取。请公子与夫人留个府上的地址,我这边安排好后,便让人过去报信儿。” 五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孙汇贤也不是像长歌郡主一样的高门。 五千两银子放在家中,他得整日提心吊胆。 好在三千副麻将牌的料便要用去不少银子。 他先去木材商那里跑一跑,定下来足够的硬木材料后,这五千两银子也就剩的不多了。 林深这次要的,依旧是如昨天那一副的硬木。 这东西除了打家具,便是他们印书行刻版所用,每个书行里都有备货,所以,即便是木材商手里的料不够,他也有信心把料备足。 只不过若是需要用到各家书行的备货时,他孙汇贤的利润便肯定会又要少一分。这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的。 “哎,对了,这次的三千副,需要多一道工序。” 林深忽然想起他曾经说的品牌和编号问题,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纸上画着的,便是他和卫王妃、长歌郡主商量的品牌标志。 按照林深原来的设想,是想用郡主的封号“长歌”二字,再加工一下作为logo的。 但卫王妃和长歌郡主都认为以朝廷的封号作为商品的标志,有对朝廷大不敬的嫌疑。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确定的logo是一个带着两片云彩的满月,既生动,又符合长歌郡主名字的含义,让两人都很喜欢。 林深把logo和编号的要求向孙汇贤一说,孙汇贤满口答应。 不是太麻烦的事儿,找个铁匠做个钢印,在做好的麻将上轻轻一敲,便是一个浅浅的印记。 这要比刻正面的图案简单多了。 契约一式两份,长歌郡主还从怀中取出一张小小的印章盖在上面。与孙汇贤道声再会,留下地址,两人便要离开。 “哦,对了,孙掌柜可知金谷园在何方?” 出了净室,林深忽然想起与郡主路上所说的金谷园,随口问了孙汇贤一句。 “哦,贤伉俪是要去凭吊绿珠姑娘,还是仅仅想去游览一番?” 孙汇贤闻弦歌而知雅意,反问了一句。 “怎么说?” “金谷园早已毁于战火,留下一片断壁残垣,委实没有什么风景可看。贤伉俪若是想去游览,不如另择他处···” “那若是想去凭吊绿珠姑娘呢。” “这些年,到金谷园凭吊绿珠姑娘的文人墨客不少,有面墙上写满了诗句。公子和夫人若是也有此意,喏,正好···” 孙汇贤随手拿起旁边货架上摆放的两支毛笔,又取出一方砚台。 “小可这里便有,也省的贤伉俪再去准备。” “这怎么好意思?” “哎,公子照顾我这么大笔生意,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才对,些许笔墨,不成敬意。” “那,在下便谢过孙掌柜了···” 出了书行,孙汇贤指着巷子口的方向。 “金谷园在洛阳西北二十里,贤伉俪现在若是无事,倒是可以前往,若是再晚,便不如明日前往···” “哎···” 孙汇贤正在说着,忽然手指前方叫了一声。 林深回头一看,一名身穿黑衣、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子,从对面书行出来。可能是下台阶时不小心踩空,踉跄着向前扑来。 跟孙汇贤谈完,两名护卫在前,林深在后,护着长歌郡主从书行中走出。 两名护卫出来后,便径直走向马车,一左一右站在了马车的两边。 长歌郡主下台阶时,听到孙汇贤指点金谷园的方向,便站住脚停了一下,刚好与两名护卫拉开了距离。 黑衣男子扑过来时,她正看着林深与孙汇贤交谈,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若按黑衣男子摔倒的方向,原本应该是摔在汇贤书行大门的左侧。 可不知什么原因,这男子在两只脚紧蹈了两下之后,方向忽然改变,眼看就要扑在长歌郡主的身上。 两名护卫虽看的清清楚楚,却站的稍远,已经来不及阻挡··· 长歌郡主背对着黑衣男子,完全不知道躲闪··· 林深想也没想,一步便蹿下了台阶,站在了长歌郡主的身侧。 猿臂一伸,揽住了长歌郡主的柳腰,再凭腰力一扭,把长歌郡主扭到了自己的侧后方。 同时上前一步,把自己的肩膀,正对着黑衣男子扑来的方向。 这是八极拳贴山靠的一招,虽然在台阶上,却让林深更容易发力。 刚才的事别看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但林深却看得明白,扑过来的黑衣男子虽然脚步踉跄,双眼却没有惊慌,反而充满了淫邪,并且用视线一直扫视着自己几人的位置。 不过时间紧迫,林深虽然看到,却也没时间多想,情急之下便使出了自己前世练熟的招式。 窄窄的巷子,顶多三丈宽,便是加上两边的台阶,也不过多了三四尺的距离。 更何况黑衣男子转变方向,扑向长歌郡主时,已是过了半幅,眼看就要到汇贤书行的台阶了。 “嘭···” “咔嚓···” 任谁都没有能力再做出多余的动作,只黑衣男子看到迎上来的是林深的肩膀时,勉力扭动了一下腰,让开了正面的胸骨,却被林深撞在右胸,瞬时便断了不知几根肋骨。 “仓朗郎···” 两名护卫吓得三魂七魄近乎升天,抽出刀便跳了过来。 他们本就是卫王府自己养的护卫,若是让郡主当着他们的面被人亵渎,哪怕是无意的,卫王爷一句话也能要了他们的命,根本就不用报到内务府。 即便是卫王爷不在,就是让沈良知道,一顿板子也能让他们半个月下不了床。 黑衣男子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着林深,却说不出话来,“哇”的一声,吐出两口血水。 “你们怎么能随意伤人···” 第70章 赔钱还是见官 “你们怎么能随意伤人?” 林深等人循声看去,一名同样是穿黑衣的男子,从对面的书铺中走出,看到前面的黑衣男子受伤,急匆匆跑了过来,扶住了他。 “穆雄,你怎么样?” 被称作穆雄的男子咳了两声,又吐出一口血水,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还行,撑得住,妈的,估计肋骨断了。”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能随意伤人?你们说,赔钱还是见官?” 见同伴状况还好,后来的黑衣男子放下了心,却又抬起头看向了林深。 即使两名护卫明晃晃的刀尖就在面前晃,却也没有一丝惧色。 “大胆,冲撞了···” 两名护卫正要说出长歌郡主的身份,后面台阶上的孙掌柜已冲上前来,对着两名黑衣男子不住的作揖。 “二位,二位,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这位兄弟下台阶,脚下没站稳,险些冲撞了这位夫人,这位公子也是情急心切,并不是有意伤人。” “那又如何?有意无意都是伤人。难道难道一句无意,便可掩去我兄弟所受的伤了么?” “这位兄弟说笑了。我看你这位同伴受伤不轻,不如这样,这十两银子你拿着,先去给这位兄弟找个大夫看看,如何?” “十两?哼哼,你们是想打发叫花子?我们兄弟虽然不是什么贵人,却也不是你们说怎样就怎样的···” 冲突发生后,林深护着长歌郡主,站在两名护卫的身后一直没说话。 这些事情有护卫处理已经足够了。 长歌郡主年轻貌美,身材曼妙,即便是脸上半掩着纱,也依旧足以勾起很多人的色心。 当然,有了色心,不代表就真的敢于干点什么。 不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看着。 即便是两人出来之后,一直没有表明身份,乘坐的马车上也去掉了卫王府的标记。但两人不但出行能乘坐马车,还有车夫、下人、甚至两名护卫相随,看在明眼人眼里,无一不能确认这绝不是普通的人家。 仅凭这一点,即便是有色心又有色胆,也几乎可以筛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可百分之九十九不是百分之百,依旧难保有些不怕死的人想要尝试尝试。 从那个叫穆雄的男子扑过来时的眼神便可以确定,绝不会他是下台阶时脚下踩空,更别说中途还能踉跄着改变方向。 虽说他做的很隐蔽,但那毫不慌乱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他就是冲着长歌郡主来的。 胆子果然很大啊! 不过,所谓的眼神,只是他自己的一面之词,别说根本当不了证据,即便是他说出来,恐怕也没人会相信,反而会被当成他为了减轻责任而胡乱抓了个理由。 反正现在郡主已经被自己挡在身后。 这个叫穆雄的揩油不成,又受了伤,估计就只能在钱上说事儿了啊。 “那你们想要多少?” 长歌郡主不耐烦了。 听到了孙汇贤的话之后,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见到对方的意思,确定拿钱出来可以摆平,那还不赶快。 刚才孙掌柜都说了,去金谷园得赶快,若是出发晚了,就得推到明天。 自从从汲水出来,便一直人心惶惶。 起先只是为了躲避战火,虽然离开了,却又担心卫王爷的安危。 刚出发没多久,便又有消息传来,说朝廷有意要拿她和亲,卫王已经决定为她招婿。 结果母女俩到了洛阳也不敢公开身份,一直担心的等着这个郡马的到来。 原本以为,这个郡马只是临时拿来顶缸的,没想到相处之下,竟然真的俘获了郡主的芳心,一缕情丝附在了林深的身上。 如今二人已有了一些亲密的接触,携手出游这种情侣间的常规动作还是第一次,岂能被两个无关的人无故打断。 “最起码···,咳、咳···,五百两银子···” 不管是谁来考虑,这个事儿发展到现在,可能经官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姑且不说官字两张口。 真要是照实判下来,林深顶多是个误伤,陪个汤药费便可。 那个时候可没有什么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之类的说法。 十两银子看起来不多,但真要是按照误伤来判,十两银子也差不多了。 当然,如果两个黑衣人能够找到关系,又不考虑林深和郡主这边的背景,让官府判个百八十两倒也有可能。 但经官便会耽误时间,况且,判成什么样子还不一定呢。 反正都是赔钱,现在能谈成,岂不比非要经官强的多。 如今见到郡主开口,很明显是同意赔钱了,被称作穆雄的男子趁机狮子大开口。 “五百两银子···” 一二十两银子,孙汇贤帮了也就帮了,毕竟还有一大笔生意在后面,他刚好也有这个能力。 但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即便是他有这个能力,也得看人家主家愿意不愿意。 孙汇贤没再说话,转过头来看向林深。 “你们怎么不去抢?” “要不还是经官,看看那个老爷敢判我们赔五百两!” 听到穆雄敢要五百两,两个护卫当先嚷了起来。 不说郡主的身份,这件事儿自己这一方本身就没有错,没有错的情况下还要再出五百两银子,任谁也会觉得心中不甘。 “五十两,不然便经官。” 林深冷冷的开口。 五十两不是后世的五十块钱。 在这个物价低廉金银价高企的时代,便是在城里做工,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十两银子左右。五十两,足以抵得上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了。 见到林深一开口,便把他提出的数额砍到了脚底板上,穆雄顿时脸现怒色。 他虽然也知道自己是漫天要价,但还从没见过像林深这样就“地”还钱的。 “放···,放屁,经官便···,经官,我倒要···” “大胆···。口出秽言,你们惹着事儿了···” 听到那穆雄辱骂林深,两个护卫持刀便往前上,穆雄若不后退,马上就会刀剑及身。 “且慢···” 另一个黑衣人忙出手阻拦。 这人拉着穆雄退后几步,先躲开了两名护卫刀尖侵及的范围,然后上前对着林深拱手道。 “这位公子,我这兄弟一时激愤,口不择言,我代他向你道歉。” “不过你伤了人,只愿出五十两银子,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哎···” 林深叹了口气。 从衣着看,这两人指定不是那些底层百姓,底层的百姓也没胆子敢来冒犯郡主。 可又不像是什么普通的地痞流氓。 地痞流氓的招子可是比很多人都亮的,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最好多的远远的。 而且,对于普通的地痞流氓来说,有个两银子都已经欢天喜地,更不用说连十两银子都不放在眼里,敢于直接一开口要五百两。 更何况,虽说那个叫穆雄的,开口有些粗鲁,后面这个说话的时候,可是一直有礼有节,像是见过大世面的。 林深忽然有个错觉,若是放在几百年后,这两人说不定会是有个洗白身份的黑道大哥。 “一百两···” 第71章 金谷园 “一百两···” 长歌郡主是真的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眼看就是中午,两人总不能饿着肚子去金谷园。 可若是在外面找个地方吃饭,时间便又会耽误不少。 相对于五十两银子来说,当然是跟林深一起去出游更为重要。 见到郡主开口,林深也不再坚持自己所说。 两个黑衣人退后几步,低声嘀咕了起来。 看的出来,那个穆雄对郡主所出一百两的价格还是不怎么满意,只是在同伴的劝说下,最后才勉强同意。 金额谈妥,几人再无异议,穆雄拿起银子,慢慢的揣进怀里。 一边揣,一边还恶狠狠的看了林深长歌郡主几眼,随后,便在另一名黑衣人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出了巷子,消失不见。 “孙掌柜,告辞。” 见事情完结,林深和郡主也不多待,跟孙汇贤打了个招呼,便也上车离开。 ··· “穆雄,伤的重么?” “还好···,总算我···,及时的···让开了,···胸口,不然,这次要···吃个大亏。” 路边的一辆车中,穆雄斜躺在里面,旁边坐着一人,赫然便是那与崔莹密谋的魏诚远。 “能把你伤成这样,难道那个林郡马还是个练家子?” “看···,看不出···来,可能···,就是碰巧了。” “李准,你可看出来了?” 李准便是陪穆雄一起的黑衣人,此刻正坐在车辕上。 “没。当时那个林郡马与穆雄一触即开,未见到他用什么招式。只是为了不让穆雄挨到长歌郡主,而硬生生的把长歌郡主给揽到了身后,刚好留下了个肩膀头在前面。又加上穆雄扑的比较狠,自己也来不及躲开,才会受这么重的伤。应该就是碰巧了。” “魏···,魏头儿,要杀···那个林···郡马,我们直接···杀了便好,为什么···还要弄得···这么麻烦?” “直接杀?那可是卫王府的郡马,可是你想杀便杀的,你就不担心掀起轩然大波?” 魏诚远对穆雄的提议嗤之以鼻。 “不是听说朝中对此事看戏的人大有人在么?” 李准也扭过来头说道。 “即便是朝中的人都心照不宣,这件事儿也不能放在明面上。更何况朝中大部分人的想法只是···” 魏诚远忽然间意识到,有些话跟这二人讲来,似乎有些不妥,便将话风一转。 “郡马无缘无故被杀,朝堂上总不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到时肯定会下来人查,查完之后,总要给个交代。” “到时候难免各方之间相互扯皮,说不定便会摘几顶乌沙,甚至要去十条八条人命也不稀奇。反正总要平息卫王爷一系的怒火。” “但如今有了今天这一出儿,再有了那个书行掌柜的证词,此事便只是江湖寻仇,到时候若是再判个误杀,便顶多只是找两个打手的人头来给卫王爷出一下气而已。” “到时候,给穆雄弄个假死脱身,此便事一了百了了···” 说到这里,魏诚远忽然想起刚刚二人回报时所说,林深跟郡主要去金谷园。 “哎,你二人确定听清楚了,他们是要去金谷园?” “没错,穆雄发动时,那个书行的掌柜正给他们讲去金谷园的路,我在对面听的清清楚楚。况且,小六子刚才带人跟了下去了,是往西北方向去的。” 李准答道。 “好,金谷园那边刚好没什么人,省的再出什么意外。你去通知小六子,千万不要跟的太紧,以免打草惊蛇。咱们就在金谷园那儿干活就成。” “是。” 李准没再多话,翻身下车,抄近道追了上去。 ··· 金谷园在洛阳城西北的金谷涧中,距洛阳城约二十里,原本是西晋石崇为与大地主王恺争富所修建的别墅。 “园随地势高低筑台凿池,园内清溪萦回,水声潺潺,周围几十里内,楼榭亭阁,高下错落,鸟鸣幽村,鱼跃荷塘。石崇还用绢绸子针、铜铁器等派人去南海群岛换回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等贵重物品,把园内的屋宇装饰得金碧辉煌,宛如宫殿。” 《洛阳市志》中,对于金谷园的由来和建成后的景象有着较为详细的记载。 可惜,这些盛景,林深和长歌郡主两人都看不到了。 二人为了节省时间,连饭都没吃,找了一家酒楼,用食盒装了一些菜肴,便一路向西北而来。 出城之后,人烟稀少,不过路倒是并不容易认错。 不知是不是这些年经常有人到金谷园祭拜的原因,每到路口,总有一块牌子指向金谷园的方向,仔细一看,竟然是洛阳府衙所设。让林深也不禁感叹,这古代的官府为了发展旅游,后勤服务也是挺到家的。 不但是牌子,从洛阳城到金谷园的路,虽说也只是土路,但路面夯实。 路面宽约两三丈,若以林深和郡主所乘的马车来算,起码能并排行驶两辆。 说实话,这路论质量已经差不多能赶上官道了。 林深一行五人,乘马车跑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远远的看到了一片树林。 如今恰好正是冬天,树上的树叶也基本上掉光了,枝杈掩映中,一片断壁残垣隐隐约约出现在众人眼前。 及得来到近前,路也变得窄了,但马车依旧能行。 只是在一片一片没脚的枯草中,更加艰难而已,两名坐在车辕上的护卫,不时的得跳下车来推上一把。 在树林中绕了几个弯,马车终于行至一片开阔地,看地上亭台的遗迹,应是金谷园原先园内的一片空地。 林深扶着郡主下车,吩咐车夫在此等候,便让两个护卫带着孙汇贤送的笔墨、以及一些香烛等祭拜之物,一起向园内走去。 第72章 寻仇 看得出来,若是别的季节,园内应该是杂草丛生。 好在现下时值冬天,枯黄衰败的野草蛰伏在地,倒是把原本掩映住的道路给露了出来,让林深和郡主不至于寸步难行。 已经到了金谷园,看看日头又时辰尚早,林深和长歌郡主便在一片废墟中游览起来。 “夫君,这些断壁残垣,真的便是当年石崇所建的金谷园遗址么?” 出门在外,为了避免身份泄露惹来麻烦,林深建议两人遵从民间习俗,以夫君娘子称呼对方。这称呼虽充满民间气息,却又透着亲密,长歌郡主一听便欣然接受。 行走在一片石台和枯草混杂之处,放眼望去,周围几乎连一面完整的墙都没有,更别说完整的建筑。 时间和自然的双重侵袭下,这些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修建的建筑,这些亭台楼阁、轩榭廊舫,如今大部分都只剩下最下面的石基,还能大概让人看出既往的痕迹。 甚至于有些对方,说是断壁残垣都有些抬举了,准确的称呼连废墟都称不上。 若不是有风吹走了浮土,露出下面的残瓦,定会让人以为那就是个土堆而已,不然为何上面偏偏长了两棵半人高的小树。 如今既有了瓦片做标记,这地方以前定是一所有顶的建筑了。 只是不知道是座楼,还是个亭了。 还有的地方,走着走着,在草丛中能发现几块石头,看样子像是柱础之类的东西,但在旁边却一点儿也找不到建筑的痕迹。 也不知道这几颗柱础是原本就在这里,还是别人移过来的。 听到长歌郡主的问题,林深笑了一声。 “千年已降,多少红尘往事,都与这原本的亭台楼阁一样,湮没在岁月中了···” “我们今日来此,只是为了祭拜一下绿珠姑娘,娘子何必在意它是不是石崇所建的金谷园?” “甚至此地到底是不是金谷园的遗迹,又有什么关系呢···” 绕过一片低矮的树丛,两人攀上了一个土丘,放眼望去,四周景色尽入眼底。 终于在前方偏左的一片树丛后面,似乎能看到一堵仍未完全倒塌的墙的影子。 “那儿估计便是孙掌柜提到的那面墙了,走,过去看看···” 两人携手从小丘上下来,又绕过那片树丛,终于走到了那堵墙前。 这应该是园内某座厅堂的后墙。 从地上遗留的墙基来看,这座厅堂起码有六七丈宽,只是岁月磋磨,如今只剩下了这面五尺来高的后墙。 甚至就连这面墙,也有一半早已坍塌。 残墙的下面,果然有人撮土为香,留下了很多祭拜的痕迹。 墙根处,还有很多未燃尽的香烛,许是北风吹到了那里。 二人便也整衣冠,肃妆容,点燃香烛,一起拜了几拜。 “绿珠姑娘泉下有知,也当能瞑目了。” 站起身来,长歌郡主眼角似有泪痕,低声说道。 林深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 文艺女青年的多愁善感,他在后世便领会过很多,你此时的情感若不与她同频,最好还是免开尊口,免得破坏气氛。 默默陪伴就好。 站立了一会儿,长歌郡主方才抬头看向后面的残墙。 林深走过去,拉住郡主的手,一起走到墙下。 刚才祭拜前,两人便已看到墙面上果真还留有字迹。只是走进了再看时,才发现因为风雨的冲刷,很多字迹已辨别不清,只留下一片片模模糊糊的墨迹。 林深与长歌郡主对着墙辨别了半天,也只认清了两句。 一句“ 意气由来重···”。 一句“ ···不肯如君坠玉楼。” “夫君做一首,明月代夫君题写,可好?” 长歌郡主已经稳定了情绪,想起林深说过自己写不了字,便笑着问道。 “来时的马车上,我已做过一首,怎能再做?娘子才华不让须眉,不如,娘子来做一首。” “奴家那点微末道行,怎及的上夫君大才。对夫君来说,一首两首有什么区别,还是夫君做。” “娘子做···” “夫君做···” “你们俩乖乖的束手就擒,便可以谁都不用做了···” 两人正推让之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什么人装神弄鬼,赶快滚出来。” 有了上午在书行门口的经历,两个护卫下午可谓是寸步不离林深和长歌郡主。 即便是刚刚两人祭拜行礼时,两个护卫也只是稍稍往外撤了一步,却依旧保持着随时便可挡在郡主身前的状态。 如今听到后面冷不丁有人说话,还带有明显的挑衅意味,两名护卫先上前一步,把林深和郡主护在身后,这才转身,抽出刀来,凝视着身后不远处。 一名身着青袍,看起来约有三十多岁之人,从不远处的一处残垣后面闪了出来,慢慢的踱步,走到了几人面前。 青衣人身后,更多的人慢慢的出现,竟有十一二人之多,大部分人手中握着棍棒,甚至还有几人持着短刀。 其中两人,赫然便是上午的穆雄和李准。 推开身前的护卫,林深站到了最前面,看了看对面围上来的众人,不屑的笑了笑。 “原来是你们?怎么,一百两银子不够,这是还想谋财害命么?” “就是你,打伤了我兄弟么?” 青袍人没有理会林深的调侃,直接开口问道。 “打伤?不,我没有打他。” “哦,你是敢做不敢当么?” “我说没打他,便是没打他,我只是站在那里,那是他自己撞上来把自己撞伤的。难道他要是撞在墙上把自己撞伤,你还要去把墙也拆了么?” 林深站在前面,却并没怎么看对面的青袍人,只是不慌不忙的挽起了袖子,又将袍服的下摆撩起来,系在腰间,看起来就像是要做什么体力活儿一样自然。 “看你年岁不大,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么牙尖嘴利。废话少说,滚过来跪到我兄弟面前磕上三个响头,让我兄弟也把你的肋骨打断,再交出五百两银子,便可饶你们不死。” “大胆,你可知你在对谁说话?” “这是卫王府的长歌郡主和郡马,你们竟然敢威胁皇亲,小心被诛九族。” 两名护卫按捺不住,又怕一会儿真的动起手来,伤到了林深和郡主,赶忙表明了身份。 “哦?没想到二位竟然还是郡主和郡马,失敬失敬···” “不过,郡马便可以随意打伤人了么?” “再说,你说她是郡主便是郡主么?冒犯郡主是有罪,不过冒认皇亲的罪名似乎也不小。” 对面的青袍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丝毫不把两个护卫所说放在眼里。 “也就是说,你宁可冒着可能冒犯皇亲的罪名,也想要让我过去磕头呗?” “···” 第73章 又蹦出来一个 “也就是说,你宁可冒着可能冒犯皇亲的罪名,也想要让我过去磕头呗?” “别拿皇亲说事儿,我现在跟你说的是你打伤我兄弟的事儿。你若是老老实实照我说的办,一会儿说不定我高兴了,就只当没看见你冒认皇亲。否则,打你一顿之后,再把你扭送官府,看看在官府的板子下面,你还说不说自己是皇亲。” 现身之前,魏诚远带着人早已计划周详。 林深必须死,郡主不能动。 林深死了,魏诚远和他身后的人,承受的只是来自卫王爷一系的怒火。 别看是太后的小儿子,已经远离朝堂十几年,就算朝中有些故旧,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死一个姑爷,再找一个就行了。 甚至更暗黑一点的揣测,说不定卫王爷的怒火也只是来自于表面上,暗地里说不定心花怒放呢。 如果这样,就像魏诚远分析的那样,伪装成江湖寻仇,失手致死,这可能是朝中各方都乐于接受的理由。 但长歌郡主不行。 郡主是真正的皇室血亲,而且是太后唯一的嫡亲孙女。 注意,是嫡孙女。 而且还是唯一一个。 若是动了长歌郡主,那根本不用想,迎来的必将会是太后的怒火。 太后若是要动,那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龙椅上坐的那位也扛不住。 谁也不知道刀最后能架到哪个倒霉蛋的脖子上。 不可控因素太大,还是别招惹她老人家了。 “看来今天这事儿,是没办法善了了。” “哈哈哈,刚才说了,只要你按我说的···” “你背后的主子,是哪一个?” 冷不防,林深问了这么一句,把魏诚远问了个一激灵。 倒不是害怕林深他们知道他的来历。 就像刚才分析的那样,反正即便是挑明了来意,承受的也只是卫王的怒火。 魏诚远的反应,只是忽然间被人窥视了秘密,下意识的表现而已。 不过魏诚远也算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很快就意识到,即便是双方都心照不宣,自己也还得按照设定好的剧本来演,否则说不定真的给背后的主子惹上麻烦。 “小子,你别想岔开话题,我背后没人,就算是有,也跟此事无关,你还是老老实实滚过来。” “你们呢?也都不想说么?还是说,你们只是拿钱办事儿,根本不知道背后是谁?” 见到对面的魏诚远不说,林深又转头问了问他身后那十几个人,谁知道人家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根本就没准备回答。 “哎,原本想着,若是老老实实说了,一会儿还能放你们离开,可既然都是这个态度,那便都留下来。” 这下真的被对面当成傻子了, 魏诚远哈哈笑道:“小子,人不大口气不小,把我们都留下来,你有什么依仗,能把我们都留下来?兄弟们···” “上”字还没出口,从一边的草丛里,忽然飞出一个石块,直奔魏诚远面门而来。 魏诚远也是身手敏捷之辈,虽然事发突然,又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却依然能在电光石火之间将头一偏,恰好躲了过去。 石头虽躲了过去,但脸色却瞬间变得铁青。 来之前已经确认,林深一行到金谷园这边只有五人。 他们远远的坠在后面,跟着林深一直到了这金谷园,确认没有其他人了,这才大摇大摆的露面。 谁知道在这紧要关头,竟然又有不速之客? “谁?谁在装神弄鬼,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你让爷爷出来,爷爷便出来见你一面,省的一会儿你被打的哭了,都找不着人撒娇。” 草窠站起来一个人影,二十多岁,身背长刀,一边向着这边走过来,一边挥手拍打身上的草屑。 离得近了,这才看清这人腰里竟然还插着一柄刀,一柄···菜刀。 “你们这些孙子,总是让爷爷不省心,什么人都敢招惹,就不怕给自己挖坑埋了么?” 走到近前,来人向林深和长歌郡主一施礼,“见过郡主、郡马。” “刀打好了?” “禀郡马,打好了。” “哦,我看看···” 来人竟然是跟张老实一起跑出去给林深打菜刀的徐老七。 徐老七从腰间拽出菜刀,双手递给了林深。 林深接过菜刀看去,只见这是一柄约一尺长,三寸宽的钢刀。 刀面上布满了奇异的花纹,看起来倒像是后世看到的大马士革刀的花纹,可分量却明显比当初的那一小块钢胚要重。 刀柄用的是一小截黑色的木头,看不出是什么木料,但握在手中很舒服。 这边林深还在观察着菜刀,对面魏诚远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任谁做好的计划中,出现了预料之外的情况,恐怕都不会笑得出来。 原本计算的好好的,林深五人中,只有两名护卫,要分别保护林深和郡主,一定会是顾此失彼,捉襟见肘。 没想到对方如今又多了一名护卫。 其实多了一名护卫并不可怕,凭自己这方的人数,依旧是碾压对方的实力。 可怕的是对方这种毫无征兆,突然间便人数变多的能力。 谁知道一会儿草窠里会不会又蹦出来一个,再蹦出来一个。 他们是什么时候通知的人呢? 如今既然已经照了面,即便是想退也退不了了。 难道还指望人家能放过自己么? 有些话虽然没挑明,可已经是心照不宣了啊。 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赌对方没有别的护卫了,或者就算是有,也不能及时来到。 趁着人手还占优势,赶快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魏诚远不再犹豫,一招手,“兄弟们···” “嗖···” 又一颗石头照着魏诚远的面门飞了过来。 这下魏诚远坐蜡了。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真的又蹦出来一个。 这人也是二十多岁年纪,一身素色长袍,手持一把宝剑,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魏诚远虽然又躲过去了石块,可脸上的表情却比被石块击中了还难看。 “见过长歌郡主,见过林郡马。” “兄台是···” “此事容后再续,咱们还是先打发了眼前这些人···” 第74章 动手 “兄台是···” 林深向来人拱了拱手,原来这次出来的人,他也不认识。 “此事容后再续,咱们还是先打发了眼前这些人为好。” “也好。” 来人没有表明身份,直言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林深也不婆妈,当即点头答应,一起看向对面的魏诚远。 魏诚远此时快要吐血了。 喊了两声兄弟们,结果给对方喊出来两个帮手··· 这架还能不能打了? 眼下看来,对方可战之力有四人,自己这方还是占有明显的优势。 可对方最后出来的那小子,蜂腰猿背、身材颀长,又手提一柄长剑,分明不是等闲之辈。 所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说的其实是一句武术谚语。 是说兵器里面,棍子最好练,练一个月就能有所小成,而练刀就得一年以上。 这句话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叫做“宝剑随身藏”。 意思是要想把宝剑练好,必须得时刻剑不离手才行。 所以,但凡手提一把宝剑就敢与人争锋的,不用想,基本上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当然,类似某些人花好几个月打造一把好剑却只是用来装逼的,不在此列。 反观自己这边,除了自己和李准,其他人差不多都是普通护卫的标准,也就是能仗着人多收拾收拾对方的两个护卫。 而对方第一次出来的那个,面对如此局面还能没有丝毫紧张,大大方方的跟林深对话,起码心理素质上就比那两个普通护卫强了一大截,应该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 不行,不能再耽搁了,不然说不定一会儿真的又来人了···。 魏诚远在这边心里盘算,林深那边也在不住的一阵阵紧张。 别看他刚才表现的云淡风轻,其实一方面是给两个护卫和长歌郡主不要惊慌的心理暗示,另一方面也是在拖延时间。 上午穆雄拿钱走人时那恶狠狠的眼神,早已让林深觉得不妥。 那两人面对持刀护卫还能有恃无恐,不但讹走了银子,走之前还敢继续怒目相向,最起码说明,这一百两银子没有能把事情了结掉。 既然没有了结掉,那就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这一次可跟从卫州府过来洛阳那次不一样,这次马车里的长歌郡主可是真的。 林深不敢有一点儿的掉以轻心,从汇贤书行一出来,便吩咐领路的那个下人回府报信儿去了。 只是百密一疏的是,林深忘记了这个领路的下人并不是卫王府的,而是柴海澄家的下人。 这人回府后肯定没办法直接指使王府的护卫,只好先去找自己的主子。 可即便是柴海澄也指挥不动王府的护卫。 只得先去求见卫王妃··· 至于徐老七是怎么出现的? 也是碰巧了。 徐老七跟张老实两人去帮林深打菜刀。 没费多长时间便打好了。 打好是打好了,得试刀啊。 不然郡马问起来,难道说不知道,等着郡马您来试这第一刀么? 结果一试之下,挺令人喜忧参半。 用这钢打出来的菜刀,锋利是锋利,也挺坚硬的,就是太脆···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切东西完全没问题,但是···,不能拍蒜! 这不就尴尬了么,这是菜刀啊! 最后还是打造的铁匠出了个主意,往里面搀入了相对柔软的熟铁,这才打出了林深手中的那把菜刀。 这也是林深拿在手中觉得重了的原因。 原本一天就能搞定的事儿,结果硬是搞成了两天多。 上午两人到铁匠铺拿到菜刀,一转身出来便看到了林深和郡主乘坐的马车。 最重要的是,发现了在马车后面鬼鬼祟祟跟着的人。 两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又不好直接喊破。 万一郡马是在钓鱼什么的呢? 一路行来,徐老七可是很明白这个郡马的胆识。 两人一合计,张老实回府报信儿,徐老七跟在后面。 若是发生什么危险,徐老七便作为奇兵出现。若是没什么危险,那便只当徐老七没看见了。 张老实回府,找的是沈良,可这么大的事儿,沈良也得禀报给王妃,于是刚好便与柴海澄那边赶到一块儿了。 这些经过,说起来寥寥数语,做起来也并不繁琐,但实际上却颇浪费时间。 再加上城池之内禁止纵马。 就算沈良摆出卫王府的招牌,没有官差来拿问,可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依旧让他们出城的速度受到了不小的拖延, 一来二去,等到沈良带着三十名护卫跨马出城的时候,林深他们差不多已经要到了金谷园了。 这件事情,让林深事后对自己进行了第一次检讨。 军情如火。 整个命令的指挥传达体系这么繁琐,怎么可能不耽误事儿。 自己算是接受过现代军事作战思维教育的人,人家没想到,自己不应该先想到么?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先说眼前。 魏诚远已经再不能等了。 对方就跟泰迪下崽儿一样,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个,再等下去还不知道怎样? “弟兄们,动手···” 两次让兄弟们上,“上”字都没能说出口,魏诚远心里有了忌讳,这次终于不说了。 身后的十几个人,除了没办法动手的穆雄,其他人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和短刀,恶狠狠的扑了上来。 等的人久不出现,虽说来了两个自己意料之外的帮手,但细论实力,自己这一方还是明显劣势。 如今对方已经扑了过来,再想拖延却已没有办法,那就只剩一条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林深一回头,吩咐后面的两名护卫。 “你二人护住郡主,不要上前。” “郡马···” 从沈良来到洛阳之后的禀报里,长歌郡主大概能估计到,林深应该是有一些身手的。 可林深的身手到底怎么样,别说是她,就算是沈良也不知道。 沈良只知道若是只论跑的话,自己大概率是跑不过郡马的。 而此时郡马既然敢挺身而出,那大概率对自己的身手,是有一些自信的。 长歌郡主不是矫情的人,此时也不是矫情的时候,所以让林深退后的话干脆说都没说。 在喊出“郡马”二字之后,心中的紧张、害怕、担忧、愤怒等等等等,最后都只凝结成了两个字。 “小心···” 第75章 杀气 电影里那些动不动一打就是几十个回合的,全是假的。 真正动起手来的时候,全身肌肉都被调动起来,每一击都力求用上全身的力气。 这种情况下,人能坚持多久? 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拳击手,每节比赛也只有三分钟,三分钟走完也马上就要休息一分钟。 至于那些所谓以一当百,更是基本都是假的。 真正有道理的一句话,叫双拳难敌四手。 一旦陷入混战,四面八方全是刀影,谁能确保自己不挨上那么一下。 所以高手都是尽量避免自己陷入人群之中的。 好在对面只有十几个人。 林深三人每人只面对三四个敌人,落在下风是肯定的,却还不至于一上来便陷入危急。 徐老七和后来的素袍人都是长刀长剑,面对着拿着木棒和短刀的“匪徒”,心理优势还是有的。 对面的人也是小心翼翼,左试探一下,右虚晃一招,并不敢真的放手进攻。 而林深手中只是一把菜刀,甚至比匪徒手中的短刀还短。 除了是那些市井小民打架,随手抄起来,没有谁会在真的动手时,去选择一把菜刀。 所以围攻林深的四人,心情最为放松。 来的时候魏头儿说过,这个郡马必须死,所以动手的时候尽可以放手施为,不用考虑后果。 几个人相互间一使眼色,三个手持棍棒的人一起上前。 一人竖砸,一人横扫,还有一人拿棍当枪,棍哨对着林深的胸膛直奔而来。 另外那个持短刀的,躲在三人的身后,就等着林深在三人围攻露出破绽后,上前补上一刀。 三人动手恰到好处,前进的路已被封死,林深无奈,只好后撤一步,躲开棍影笼罩的范围。 见林深后撤,三人齐齐上前一步,又是一轮。 林深只能又撤了一步。 两轮战罢,林深虽没吃亏,却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处在下风。 长歌郡主在后面看的心中焦急万分,却还是死死的咬住牙齿,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影响到林深。 “唰···” 第三轮棍影又来。 “就是现在。” 林深在心里对自己说。 每一个人的体力都不尽相同,每一个人对自己力道的控制能力也有大有小。 经过前两轮的全力施为,三个人都已经有了一丝疲惫,在第三轮再来的时候,原本毫无破绽的配合也开始变得露出一丝缝隙。 一寸长一寸强。 一寸短一寸险。 刚才是对方的兵刃强,现在轮到林深的菜刀险了。 林深微一侧身,先后躲过两根扫过来的棍子,随后欺身而上,直接来到一个人的近前,趁此人双手持棍,还来不及回防的时候,倒转了菜刀,用刀背照着此人肋间狠狠的敲下。 林深并不知道这些人真正的目的是要杀他,魏诚远也一直没有暴露。 虽然对方从穆雄露面开始,到后来的讹钱,再到对金额不满、跟踪,一直到最后魏诚远现身,整个一套的流程设计的,让谁来看都觉得是偶然发生,然后江湖寻仇。 但民不与官斗。 在护卫已经表明了林深二人身份的情况下,这些人仍旧还不依不饶,已经从侧面表现出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虽然猜到了这些人的背后另有目的,林深也只是觉得顶多就像卫王当初告诫的一样,这些人是想要把他擒住羞辱一番,然后逼迫他与郡主和离。 从魏诚远露面后的言行来看,也确实是在向着羞辱的路上走着。 既然对方没准备杀他,那林深也就同样不准备伤及性命。 “嘭···” “···” 钻心的疼痛让对方连喊都没喊出声来,一头扎在地上,身体不住的蜷缩、抽搐,直接退出了战斗···。 所有人都没想到,最快出战果的竟然是林深这边。 刚刚那几下,一共也没有几息的时间,没想到对方就躺下了一个。 虽然他面对的还有三人,但对于己方士气的鼓舞是不言而喻的。 徐老七咧了咧嘴角,没有说话,心里却满是对对方的不屑。 就那几个菜鸡,估计都不够郡马热身的。 郡马使刀他没见过,但空手的拳脚,曾经跟沈头儿过了八九个回合不落下风。 后来沈头儿说过,若要见真章,他还不一定是郡马的对手。 感觉郡马的招式都像是战场上出来的,没什么花架子,一招一式都奔着要害而去,刚烈、直接。 想来,拳脚都这么厉害,多了把菜刀更应该没啥问题。 那可不是一般的菜刀,徐老七试过了···。 素袍人也禁不住高看了林深一眼。 他虽只面对三人,可三人之中有一个手持一把长刀的魏诚远。 一般情况下,像这样的混战,若是对方的首领也下场,恐怕说明这个首领手下不只有两把刷子。 素袍人也不敢大意。 可他还是将心神分出一小半,落在了林深的身上。 毕竟,在某些人的计划中,林深的干系重大,甚至可能比长歌郡主的还要大。 可他也没想到他这边还只是虚晃了两下,林深那边就已经取得战果了。 “对这个郡马,了解的还是太少啊···” “还在等什么,还不赶快上!” 魏诚远实在等不了了。 自从他露面之后,出乎他意料的事情便一会儿一个。 先是对方莫名其妙多出来两个帮手,让整个现场充满了变数。 现在在资料中,原本只是个文弱书生的郡马爷,竟然拿着把菜刀旗开得胜了? 这么看来,穆雄那一下果然不是凑巧。 自己还是轻敌了! 不过这会儿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刀都抽出来了,难道还能说声“误会,改日喝酒”,再把它插回去么? 果然,林深的举动就像点燃了火药桶,原本还有些扣扣索索的试探,直接变成了大开大合的招呼,没一会儿徐老七就挨了两棒子,素衣人也险些被魏诚远一刀劈在肩膀。 只有林深最为凶险,差一点就被人一刀捅在后腰上。 虽说一旦打起来下手没轻重,这一刀,却让林深敏锐的感觉到了杀气。 “停手。” 一个箭步跳出了圈外,林深喊了停。 徐老七和素衣人听到,也都虚晃一下,退了回来。 “怎么,现在害怕了,同意按我的要求来了么?” 第76章 敛财的办法 林深的表情有点严肃。 不管是长刀还是短刀,对着人划来划去,别看伤口挺大,血淋哗啦的,但基本上都是皮外伤,缝好了包扎起来,过俩礼拜就好了。 哪怕是伤了什么神经、肌腱,影响的也只是一部分肢体。 可千万不能对着躯干乱捅,捅进去容易,再想拔出来就难了。 刚才那一刀对着他的后腰而来,只要捅上了,按现在的医学水平,基本没个活啊。 “你真的是不想留一点余地了么?” 林深阴森森的问道。 如果是熟悉林森的人,肯定知道,林深生气了。 可惜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人见到过他生气,林郡马从来都是一副胸有成竹,云淡风轻的样子。 “余地?当然有啊,只要你按我说的···” “不用再说了。既然如此,那便先把你拿下来,再看看你的主子会不会救你···” 最后几个字,就像是从林深的牙缝中挤出来的。 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林深似乎发生了一点改变。 在场的人又一次开始动手。 这一次,林深不再选择游斗。 拼着被棒子打了两下,林深用最快的速度又干趴下了一个对手。 而另外两场,也已经开始见血。 徐老七被划了一刀,却也划伤了两人。只是还不足以让那两人退出战场。 素衣人那边,因为有着魏诚远的压力,倒是还没有取得战果,却也是成功的拖着魏诚远,让他不能对另外两个圈子进行支援。 所有的人,额头上都已经沁出了汗珠,口中也都开始喘着粗气。 这就像跑一百米,一上来就得尽全力,没有时间一点点的去调整状态,预热身体。 忽然,地面微微的震动起来,随后便开始有马蹄声传来。 紧接着,有呼喊声从外面传来··· “郡马···,郡马···” “郡主···” “徐老七···” 后面保护郡主的两个护卫听到声音,马上意识到来得是自己人,当时便回应起来。 “郡马在这里···” “郡马在这里,快来···” 魏诚远终于意识到没办法再打下去了,对方的人手已经寻了过来,再不走,说不定全都得留下来。 “带上受伤的兄弟,撤···” 林深没有打算趁人多把人留下来。 现在也只是听到有人呼喊,还不知道自己这边来了多少人。 而且,人还没到,自己人手不够,还要保护郡主,万一对方拼着鱼死网破伤害到了郡主,那就得不偿失了。 “老七,要不要紧?” “没事儿,郡马,皮外伤。” 徐老七手臂上被划了一刀,一名护卫已经上前,撕下了一节衣服帮他包扎起来。 林深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话。 “这位兄台,多谢援手。敢问高姓大名,林深之后必有厚报?” “哈哈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辈武人岂是施恩图报之人。倒是郡马爷身手矫健,不似一般文人啊。” “呵呵,就是两手粗浅的庄家把式,让仁兄见笑了。” 见对方不说姓名,林深也不再追问。 素衣人在紧要关头出现,肯定不会是如他所说的什么“路见不平”。 不过人家既然没有恶意,林深也就懒得追究。 “仁兄品性高洁,林深佩服。看天色已是不早,仁兄不若与我等一道回府。仁兄虽不求回报,总不会连一个摆酒相谢的机会也不肯给。” “呵呵,萍水相逢,郡马何须在意。郡主今日受惊不小,郡马还是先安慰郡主才是。在下便不多叨扰,告辞。” 听到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知道定是卫王府的人寻了过来,素衣人说完之后,抱拳施礼,转身便飘然而去。 “郡马···” “出什么事儿了。” 不多时,沈良便带着人寻了过来,见到徐老七受伤,心中大为紧张。 “没事儿,先回府。” ··· 回到别院,坐立不安的卫王妃见到了林深和长歌郡主全须全尾的回来,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 “郡马,明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见到四公子也在座,林深便朝长歌郡主使了个眼色。 “没什么,只是上午惹到了一个地痞,被人报复了而已。” “什么?这些贼人竟然敢如此嚣张,对王府的人也敢报复。沈良,拿我的名帖到洛阳府···” “王妃,平碛的姨丈便是这洛阳府同知,此时便由平碛来办···” 洪平碛听到要报官,赶忙站了起来。 别的事儿他帮不上忙,这个事儿正好他能搭上手。 林深没有说话。 虽说他知道这事儿即便是报了官,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报了官也好,落到了明面,朝廷知道此事之后,起码要给一个说法。 众人又议论了一番后,终于到了晚饭的时间。 吃了饭,众人散去,四个公子又去打麻将,林深却站起身去了书房。 今日的事发生的突然,却也让他想起了很多问题,林深要去书房冷静一下。 这件事儿给他提了个醒。 不管这事儿的背后站着什么人,他林深在人家的眼里,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哪怕他现在已经是个郡马。 想想也是,长歌郡主都可以被牺牲,那么自己这个只是附属于她的郡马,又能算什么东西? 只有对外露出獠牙,才能获得尊重。 最起码,再想要动他的时候,要多掂量掂量后果。 獠牙不止是指武力,也可以是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说,金钱。 看来自己的动作要更快一点了,敛财的手段也要更多一点了。 若在后世,不考虑非法的手段,赚钱最快的的点子,自然是开银行。 但开银行一方面要有资本金,另一方面就是要在民众中树立起信任度。 这两方面,林深都没有。 即使是秦王答应借的那三十万两银子,也还得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 好在,虽然银行开不了,可还有别的点子能用。 譬如,彩票。 不论什么年代,幻想天上掉馅饼,想要以小搏大的人都大有人在。 洛阳府作为一等大府,光城内怕不就有三十万人,若是加上城外和周边几个县的话,怕不会有一两百万人,这么大的群众基础,弄个彩票害怕没人买么? 想干就干。 不过,这事儿得先跟郡主和王妃通个气儿。 第77章 彩票开卖 “郡马对人心的把握,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当着卫王妃和长歌郡主的面,林深把卖彩票的事情一说,卫王妃紧接着就来了一句。 这事儿操作起来没什么难度,无非就是印制彩票的防伪,和造一个抽奖的机器而已。 防伪这事儿他们不会,但是有人会。 据卫王妃说,汲水城当铺的老朝奉便懂。 只是汲水城现在还在金军的环伺之下,老朝奉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不过那也问题不大,洛阳城这么大,还能找不到一个懂这种防伪的么? 至于抽奖的机器就更简单了,找个木匠便能打出来。 剩下的,便是找一个站得住脚的名目了。 这也很好找。 黄河以北的金人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不管是筹集资金抗击金人,还是安置流离的百姓,都是正当的没办法更正当的理由。 “郡马放手做,官府那边有我···” 几天后,在洛阳城街头几处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同时出现了许多销售彩票的摊位。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服装,戴着统一的帽子,热情洋溢的向周围经过的人流推销着彩票。 “爱心成就梦想,运气改变未来···” “两文钱不会让你倾家荡产,但却能让你发家致富···” “发财就在今天···” 还有一些人,在向有意购买彩票的人讲解着规则。 “一共三十三种器物,加上十二生肖。” “每次要从器物中选出六种,从生肖中选出一种,圈定好了之后是为一注。” “在那边交钱,交了钱之后打上标记,你的彩票便生效了。” “每旬的第一天,洛阳府衙大门前的空地上进行摇奖。若是你选出来的器物加上生肖,与摇出来的器物与生肖一模一样,便可得钱五百贯。” “若是只有一部分一样,也可以根据相同的多寡,获得不同的奖金···” 林深坐在彩票销售点附近的一间茶楼上,旁边是戴了帽子和面纱的郡主。 “郡马,此物真的有那么大的利润么?” 长歌郡主还是有些心里不踏实。 每一张彩票只卖两文钱,中了一等奖却要奖励五百贯,而且,即便不是一等奖,大部分相同的二等奖,三等奖也都有奖金。 郡马会不会连他新做出来的内裤都亏出去啊。 “要不要打一个赌?” “打赌?赌什么?” “自然不能赌你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那样算是欺负你。” “啊,那我们赌什么?” “便赌···,五日后开奖的结果摇出来后,有没有人中一等奖。” “这还要赌么?” 在郡主的印象里,在这四十几种器物中选出来七种,选中的概率不应该是很大么? 再说,一张彩票才两文钱,就算害怕中不了,只需要多买几种组合就行了。 难道中个一等奖,很难么? 看着郡主狐疑的样子,林深呵呵的笑了笑。 美女,你还年轻,不知道后世的套路啊··· “怎么样,要不要赌?” “好,赌便赌,我选有人能中。哎,赌注是什么?” 林深探头过去,在郡主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啊,你讨厌,这不是横竖都是我吃亏···” 不知道林深说了什么,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郡主臊的脸都红了。 “那你说拿什么做赌注?” “嗯···,若你输了,便再为我谱首曲子。” “好,就这么定了!” ··· 赵瘸子是洛阳城外赵家庄的一个农民。 小时候上山打柴,不小心摔到了左腿,从此走路时便显得稍微有些跛。 赵瘸子手巧,种田之余,冬天或者农闲时,便会到地里砍些荆条,编个篮子、框子之类的,挑到城里来卖,也算能补贴一下家用。 只是他家里只能算是自给自足,甚至都称不上略有盈余,再加上他的那条跛腿的影响,结果就是三十多了,还没有说上一房媳妇。 这天,赵瘸子又挑着一担的篮子和框子到洛阳城中叫卖。 一上午的时间,只卖了三个篮子,换得了二十七文大钱。 若在其他时间,这个成绩只能算是一般。 但最近因为金国的事情,洛阳城中的生意难做了许多,能换回二十几文钱,赵瘸子已经相当满意。 找了个小摊,花了四文钱换了两张饼子,就着随身的凉水嚼嚼,便准备换个地方再卖。 走到城西十字大街的路口时,却被一处人流吸引,驻足听了一会儿,原来是一家卖彩票的。 彩票是什么东西,赵瘸子没弄明白,但有一个事儿他却听明白了。 只需要花上两文钱,再在四十多个器物或生肖中选出七个,只要能跟人家所说的什么“开奖”对上,便能领回五百贯的奖金。 五百贯啊! 赵瘸子从小到大都还没有摸过一整贯的钱,现在竟然有一个五百贯的机会放在他的面前! 摸了摸钱袋中还剩下的二十几文钱,赵瘸子把心一横。 大不了回家再多编几个篮子! 涂了十张彩票,到一旁交了钱,在彩票上加盖了人家的印记,问清楚五天后在府衙前开奖,赵瘸子珍而重之的把彩票放进了自己的钱袋,又贴着身子藏在了自己的怀里。 当然,像赵瘸子这样一下子买十张彩票的,在这次的彩民中所占的比例并不是特别大。 大部分人,或者说,大概有三分之二买了彩票的人,所买的彩票都超过了这个数儿。 洛阳城商贾云集之地,大部分人手里都有那么些闲钱。 听人一介绍彩票,再一看规则那么简单,自以为得计,一下子买上几十上百张的比比皆是。 就等着开奖之后要去领到那五百贯的奖金了。 在林深的印象里,后世的福彩或者体彩,那么多人买,全国开奖,都经常能碰到开出来的号码没有人中奖的。 如今的洛阳城,就算每个百姓都来买一注,也顶多就是三十万注。 更何况他们在城中也没有开几个地点,彩票的影响力还没有那么大,第一次,能卖个几万注便已经不错了。 但每天晚上扎帐后的数据报到他这里,却都能给他一个惊喜。 第一天,两千三百八十七注。 第二天,七千六百四十注。 第三天,一万九千二百六十三注。 第四天··· 第五天,也就是本轮彩票开奖前的最后一天,直到晚上亥时,这一天彩票的销售数据才报给了林深,这一轮彩票整体的销售结果也算是出炉。 五天的时间,共销售彩票十七万两千五百八十三注,最后两天每天的数据都破了六万,最后一天甚至一下子卖了八万多注。 五天一共收钱三十四万五千一百六十六文,也就是三百四十五贯。如果不计算奖金的话,单刨除成本,他们就能净赚三百贯以上。 看到这个数据,林深禁不住的想,销售数据既然已经这么火爆,与长歌郡主的打赌还要不要故意输掉。 没错,他就是想要故意输掉,或者说,他就是想要在第一次开奖时,故意开出有人买的号码。 城门立木,千金买骨,说的再好听,都没有有人现身说法的带动作用大。 第78章 府衙之前 对于赵瘸子来说,这五天的时间过得实在是有点度日如年。 五天的时间,就像过了五年一样。 回到家中,把钱袋中的彩票拿出来,赵瘸子却不知道要藏在哪里。 他家里虽然不算四处漏风,但连个锁都没有,怎么能藏东西? 万一被谁闯进来摸走了怎么办。 以前出门时,虽然也没锁过,可家里最值钱的财产,就是这所房子,若是有人想把它偷走,赵瘸子也没有办法。 但是现在,房子不是最值钱的了。 最值钱的,是赵瘸子手中这几张薄薄的纸。 可把它放在钱袋子里也不放心。 万一弄丢了,那可是五百贯钱啊。 就是在这种忐忑的心情中,赵瘸子食不知味的过了五天,终于到了第一期的彩票开奖的那天。 早上起来,赵瘸子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仍旧挑着一担子篮子出了门。 出门碰到了邻居,还热情的打招呼。 进了洛阳城,赵瘸子却也没心思卖篮子,早早的便挑着担子,到了府衙大门前的广场上,找了个暖和的地方放下了担子。 此时大约是早上的八九点钟,距离午后开奖的时间还早,府衙门前的闲人却已经三三两两的增加,就连一些小贩也发现了商机,各自占据了最为有利的地方,扯着嗓子开始叫卖。 府衙大门的右侧,早已经用木头搭起了一个一人高的台子,正中还有一个不知是什么样子的器物,被红布盖着。 台子两边,有上下的梯子,均有几个彪熊大汉守着,一时无人敢靠近。 接近午时,府衙门前早已经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怕不挤下了一两千人。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免不了碰肩踩脚,丢个钱袋啥的,就连小贩的摊子都被挤翻了几个。 府尹大人怕出事,派出了两队衙役出来维持秩序,二十几个头戴方巾,手拿铁尺的官差如同疯狗一般冲入人群,先把那些已经在官府挂了号的鸡鸣狗盗之徒,脖子上套上了铁链,又将广场边缘的小贩一个一个都赶出了广场,就连赵瘸子拿出彩票称是来看开奖的也没逃过。 随后,更是跑来一队手持长枪的府军,在广场两边和高台之下雄赳赳一站,广场上终于安静了下来,再也没人大声喧哗,也没人再敢推推搡搡。 没奈何,赵瘸子只能自认倒霉,刚才人群中推搡间更是被踩了几个篮子,虽然捡了回来,却也没办法再卖,只能丢了。 出了广场,赵瘸子看看天时已近午。 若是往日,这时自然是要找个地方买上两个饼子,讨碗热汤就着吃了,随后再找个背风的地方眯缝一下,下午再叫卖一会儿,到日头偏西便可以起身回家了。 而今日不知什么原因却不觉饥饿,只是挑着担子进不了广场,赵瘸子只得在府衙周边的巷子里游荡,不多时见到了一家卖饼子的小摊。 “客官,要不要来两个饼子。” 打饼子的老汉,正拿着个铲子,从冒着熊熊火苗的炉膛中将烤好的饼子铲出,看到赵瘸子歪着身子走过来,忙热情的打招呼。 身后还有一道女子的身影,正在背着身忙碌着,也不知道是老汉的婆娘还是女儿。 “也好,来两个。” 赵瘸子想了想,眼下虽然没怎么感觉到饿,可那彩票抽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始,又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若是一会儿抽奖没结束的时候觉得饿了,饿着肚子看抽奖肯定难受。 至于直接离开,那肯定是不行的。 说不定那五百贯通宝的头奖,便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因为饿一会儿耽误了领奖,岂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即便不是头奖,二奖也有三十两银子呢。 从钱袋里摸出了四个大钱,递给了打饼子的老汉,又取下肩头的担子,放在了墙边。 “老汉,我要去府衙前看那彩票抽奖,这担子放在你这里一会儿,抽完奖我再来取,可行?” “无妨,无妨,放在那里就好。老汉我帮你看着,决计不会丢了。” 接过了两个用荷叶包着的饼子,赵瘸子放进怀中。 既然担子有地方放了,别的地方又无处可去,那还不如回府衙前等着。 趁现在还有时间,说不定还能在台子下面近点的地方落脚。 跟老汉道了声谢,赵瘸子转身又走了回去。 同样的景象,在洛阳城内不同的地方陆续上演,紧接着,三三两两的人流再一次向府衙广场而去,甚至比上午更加的拥挤。 未时三刻,府衙大门内忽然传出一阵云板响,清脆的声音逐渐盖过了广场上嘈杂的嗡嗡声,人群中交头接耳的声音逐渐的安静下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平日里,无事不开的府衙大门正缓缓向两边打开,当先从中出来一队衙役,驱散了挤在门前看热闹的人群,清出了一条通往高台的通道。 一行或身着官袍,或锦衣之人,一边微笑寒暄,一边从门内缓步而出,向着四周的人群微微颔首。 此时,广场中挤下的绝对超过了两千人,这么多人当中,当然不缺好事的。 离得府衙大门近者抬眼望去,赫然发现这一行人之中,当先打头的,正是洛阳府的府尹杜新文杜大人。 “快看,快看,那是知府大老爷。” “旁边那个是周王府的杨总管。” “还有同知崔大人···” “那个胖子是洛阳县的朱大人,就是那个肚子比七个月的妇人还大的···” “哎,杜大人身边那个年轻人却又是谁···?” 这么大的热闹,又是自己的事情,林深自然不好避而不见,早早地便来到了洛阳府衙与一众相关人等见面。 今日到场的,都是与此事有利益分润之人。 福利彩票这么大的利益,卫王府一家就算有吃独食儿的肚子,却也没有吃独食儿的胃口。 把相关各方都拉到自己的战船上,让彩票这件事儿持之以恒的进行下去,才是卫王府的目的。 因此,在彩票开卖之前,卫王妃、林深都先后与周王府,洛阳府衙、洛阳卫,甚至几个世家大族都进行了充分的沟通,分割出了一定的利益,才换来了官场民间一致的支持。 到达高台前,林深止步,抬手做恭敬状,先后把杜大人和崔大人扶上了台。 露露面就可以了,再高调就不符合闷声发大财的宗旨了,摇奖台就让二位大人上。 第80章 票号 随着台上摇出的彩球一个接一个的被宣布出来,台下观看的人中可谓人生百态。 欣喜若狂有之,茫然无措有之,怅然若失有之,满面泪痕有之。 有的小心翼翼取出一张彩票捧在手中,未与台上的彩旗对照之前,先抬头观看四周,看是不是有人在注意自己,而后才一只手拿着,一只手遮着,一个一个的奖球去核对。 也有的拿着手中的彩票猛拍大腿,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我当时是想选锄头和灯台来着,我是想选锄头和灯台···” 台下挤挤囔囔的人群中,有人离开,也有人在听到消息之后半途加入,不停地向前面的人打听着消息。 “奖全部都摇出来了么?” “开出什么来了?” “一等奖那五百贯钱有人中么···” 摇奖台上,六面旗子挂起来之后,管事的把摇奖器中剩下的奖球全部放出,重新放入了代表着十二生肖的奖球。 “下面,请崔大人为我们抽出生肖球···” 崔莹崔大人信步上前,学着杜大人的样子,轻轻地转动摇把,摇奖机中的小球再次欢快的蹦蹦跳跳起来,直至一个生肖球从抽奖机中悄然落下··· 从杜大人开始摇动摇奖机开始,林深就跟身边各府的代表打了个招呼,先行脱身出来,来到了兑奖处。 这是一个与府衙广场距离适中的三进院子,距离城西他们的住处也不算远,隔着三条巷子,大概二里多地。 这院子原来是一个当铺,临街刚好开了一个铺面,前店后仓的结构,既能经营也能生活,很符合当时大部分铺面的规制。 这里,就是林深在设计彩票抽奖时,考虑试水建立的大周第一家银行机构,“富民票号”。 虽说五尺高的当柜依旧还摆在里面,让习惯了现代金融机构对外窗口都是低柜的林深心里很不舒服。但时间太过紧促,若是把当柜拆了,连带着铺面的整体布局都得重新规制一番,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思虑了再三,林深还是按下了这个念头。 其实古时当铺的当柜之所以修的比较高,大部分是出于三方面的考虑。 首先当然是便于压价。 古时候能拿着家里的东西出来送到当铺的,大部分都是家庭贫苦或者突然间遇到事情,需要一笔钱来解燃眉之急。 柜台高了之后,后面坐的朝奉居高临下,本身就从气势上压倒了外面的顾客,再加上顾客因为囊中羞涩而难堪,难免感觉短人家一头,从而不敢与当铺争价,利于当铺压低价格。 其次当然是为了安全。 古代的最早的民间金融机构就是当铺,存放有大量的钱财。虽说当铺也会聘请大量的护院来保护当铺的安全,但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况且,总不能每一个进来当东西的顾客,都派个护院跟在后面,防止突然暴起,抢了东西就走。 故而把柜台修高,让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更不可能轻易拿到里面的东西,这样就有效地保护了当铺的安全。 第三,是出于隐私方面的考虑。 古代当铺的规矩,是认票不认人。 不管是什么人拿着什么东西,只要没有明显违禁的痕迹,当铺都是见物给钱的。当然,赎回的时候也是按票,却不管来赎的是不是当初来当的那一个。 把柜台修高,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朝奉,里面的朝奉想看外面的人也不容易,这就避免了将来因为来人的不同而打官司。 但这一设计原则,却与林深早已奉为信条的“顾客就是上帝”的理念产生冲突。 票号不同于当铺。 凡是进当铺的人,大部分都是没有什么办法,不得不去。 但票号不同。 按林深那仅有的一点金融知识来看,票号的作用是为了揽储,收集市面上大量的零散资金为己所用,不管是拿出来放贷,还是自己去投资一些高收益的项目,都是为了“以钱生钱”所用。 现在弄那么高个柜台,让人看到就不愿意进来,还怎么起到揽储的作用? 不过,还是那句话,时间上来不及! 马上就要临近第一期彩票的抽奖。 虽说这一期彩票售卖的时间不算太常,收集的资金也不能算太多,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要分润出去。 最主要的,为了能起到营造噱头的效果,林深还准备让第一期的头奖一定要产生出来,这样一算下来,第一期的彩票不但不能够产生资金结余,彩票的启动资金还得拿出来一部分用来填窟窿。 不过林深深知,同样的一笔钱,如果存入银行,再进行放贷,所产生的的经济效果要远远比只放在自己手中来用大得多。 更何况,这次中奖的人,无论如何也拿不走重达几千斤的五百贯通宝。 若是在其他地方,五百贯钱也就是五百两银子,三十多斤,一个成年男人提着就走了。 但现如今卫王府既然还有针对银子的计划,林深又计划在大周金融市场上兴风作浪一番,第一步自然是要向市场推行自己印制的银票。 通过各种手段,给中奖的人设置障碍,从而潜移默化的让自己印制的银票进入市场,进而取代铜钱和白银在市场上流通,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哎,这柜子先凑合着用,等稳定下来之后再改,反正在旁边还有两间小室,先拿这两间小室顶一顶,刚开业时,人不会多。” 前几天带着郡主来看铺子时,在铺子前后转了两圈,出来时,林深这样想到。 随即,他又让人做了一个脚踏,放在当柜的下方,这下即使是梧桐站在上面,也能跟里面的人平视了。 这只是一个示好顾客的举动。 虽然过不了几天,这个当柜就拆掉了,但品牌的建立就要从小事做起,从潜移默化开始。 所以,这个脚踏,不光是给前来办事的顾客看的,也是给自己店里的员工看的。 来到兑奖处的门前,一个管事带着几个小厮正在门前候着,看到林深的长歌郡主前来,忙上前行礼。 “准备的如何了?” 林深抬头看看,店铺的外面挂着府尹杜大人亲笔所提的“富民票号”匾额,一个绣着“票”字的彩旗在门前的旗杆上随风飘扬,远看的话十分醒目。 门前各色的彩纸、彩缎把大门装裱的如同新人的洞房一般,就连接待的小厮都穿着崭新的衣服、帽子。 两挂红红的鞭炮已经在旁边预备,只等有人来兑奖便要点燃··· 第81章 中奖 “禀郡马,全都准备好了。” “从府衙门口,到我们的票号,一路上安排了十个人负责指引道路。沿途的商铺也都打好了招呼,若有人问起,便向这边指引。” “账房那边有三组人负责兑奖,若是人多忙不过来,也有小厮在一旁安排茶水,招呼人等候。” “还有两组人,专供给那些中奖金额高的推介我们的票号,介绍票号的经营内容···” 答话的管事姓孙,是卫王妃专门从罗家借来的商铺掌柜。 虽说彩票、兑奖、票号这些,对于孙掌柜,以及后面的负责具体事务的一众账房来说还都是新鲜事物。也受限于眼界,对于目前自己做的事情所能带来的影响还无法预料。 但久在商场,很多经济上浅显的东西一点就透,再加上林深好几天手把手的教导、推演,孙掌柜和一众账房早已把兑奖以及揽储的过程中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预料的七七八八,就等着今天惊艳亮相了。 “好!” “那此地便以孙掌柜为主,一切都按制定好的章程来办。” “我在醉仙楼定了酒席为大家庆功,今天不管多晚,一定不醉不归。” “还有,铺子里的所有人,不管是彩票上的,还是票号上的,不管是账房还是小厮,所有人这个月月钱双倍发放。” 当着众多伙计的面,林深先把奖励的政策宣布了下去,听得后面的伙计阵阵欢呼。 转过头,又对孙掌柜嘱咐道。 “我和郡主就在对面茶馆,按照咱们商量好的,孙掌柜可大胆拿主意。实在是有什么无法做主时,再派人来寻我。” 听得林深充满信任的话,孙掌柜好几十岁的人,也激动地有些涨红了脸,忙点头答应。 原本与这个郡马初识,不知脾气如何,是否容易相处,孙掌柜心中还有些忐忑。 几天下来见郡马平易近人,不但对自己,甚至是几个请来的账房也甚是和睦,甚至还能开几句玩笑,让孙掌柜顿感亲近。 抬了抬手,打了个招呼,林深带着长歌郡主转身进了对面的茶馆,寻了一处靠窗的桌子坐下,吩咐小二上了壶茶水和点心,便在一旁看了起来。 ··· 府衙广场前。 随着崔大人的离手,摇奖机中最后一个生肖球缓缓的落下,抗金彩票的第一次抽奖号码也就全部抽出。 抽奖台的前方,六幅绣着图案的白色吊旗以及一幅粉色的吊旗挂在上面,在午后的阳光下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仿佛向世人昭示着大奖已经尘埃落定。 高台上,管事用铜皮喇叭不停地向台下的众人告知着兑奖处的位置。广场的入口处,也有孙掌柜安排好的人,穿着醒目的衣服在等着中奖的人前来问路。 广场上的人也开始逐渐的向外移动。中了奖的,着急着前去兑奖,没中奖的,思虑着下一期要买什么号码,若是还有余钱,还可以多买几注。 更多的是看热闹的。 如今摇奖既然已经结束,热闹自然会转移到兑奖的地方。 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潮水,顺着街道向富民票号所在的地方涌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 赵瘸子却没有被人流扰动,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处,望着台上随风飘摇的吊旗出神。 刚刚,随着人群松动,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了自己贴身藏着的彩票,一张一张的对着台上吊着的彩旗核对起来。 吊旗很大,上面绣着的器物栩栩如生,便是站在广场的边缘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更何况赵瘸子的眼神很好。 上天很公平,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给你开上一扇窗。 总共没几张彩票,赵瘸子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张与台上特别号码“巳蛇”相同的彩票。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没有什么买彩票的技巧,但扩大选择面,中奖几率更大的道理还是懂的。 赵瘸子在选号码时,前面的先不论,后面的特别号码差不多每样都买了一注,张张均不一样。 如今先挑出那张特别号码相同的彩票之后,才又去核对前面的号码。 “梳子···,有。” “茶壶···,也有。” 前两个摇出来的号码,赵瘸子印象最深,也一直在嘴里面念叨。 如今拿出彩票,根本不用再抬头去与台上核对,先把这两个挑了出来。 “按照卖彩票的伙计所说,这已经是中了十文钱了,这次买彩票的花费,已经回来一半了!” 赵瘸子在心里暗暗的说到。 虽说他每次编好了篮子来成立卖,都能卖上二三十文钱,可一下子花上二十多文还是第一次。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内心的惊喜,赵瘸子继续往下看去。 “烛台···” “有!” 三十文了!这次花费全都回来了,还赚了几文。 “木桶···” “马车···” 赵瘸子的眼睛里已经沁出了泪花,闭上眼睛久久不睁,迟迟的不敢去看最后一个号码,生怕看过之后结果是巨大的失望。 喧闹的人群渐渐走光,整个府衙广场也安静下来,赵瘸子才猛然睁开眼睛,仿佛从睡梦中忽然惊醒。 “便是二等,也有三十几贯钱,比得上半辈子挣得了,还怕个什么?” 想到这里,展开手中的彩票,向最后一个号码看去。 “斧子,最后一个是斧子···” 看清了自己选的最后一个是斧子,赵瘸子又向台上吊着的吊旗看去。 抽奖台上,杜大人和崔大人等早已不见踪影,就连一旁维持秩序的官差和府军也都离开了,几个管事正在招呼伙计把抽奖机往下搬,幸好标识抽奖结果的吊旗还没有人取下来,依旧在随风飘扬。 “斧子,是斧子···” “就是斧子啊···” 赵瘸子看清楚最后一个图案,正好与自己手中的彩票温和,一时间却感觉不真切起来。 “这不会是梦?” 有心咬自己的手指头一下,却害怕万一是梦,咬这一下之后却把自己从梦里惊醒。 良久,从远处传来的鞭炮声,听到身边经过的人讲,这是有人买彩票中奖之后,赵瘸子才紧张起来。 “会不会有人也买中了一等奖?” “万一有人也中了一等,别人先领了,自己这张还能再领么?” “不行,得赶快赶过去,就算还让自己领,可眼看日头要下山了,等一会儿没人了,自己可就领不出来钱了···” 拖着一条残腿,赵瘸子异常迅速的向鞭炮传来的方向走去。 第82章 五百贯 领奖的过程对于赵瘸子来说,是一段几乎没办法想象的经历。 他在路边只打听了一次票号所在,便有一个穿着明显与其他人不同,自称是票号伙计的人过来,异常热情的领着他到了票号,又亲手把他交给了里面的伙计。 铺子里面的伙计也依旧热情不减,看了看两间领奖的小屋子里依旧有人占用,便先领着他到茶座饮茶,不但站在一边陪着说话,还拿来了几样点心让他随意享用。 待得小屋内的人出来,轮到赵瘸子之后,屋内的人再三核对彩票,发现赵瘸子便是本次头奖得主,马上便让人请来了票号的大掌柜。 还有一个,那位姓孙的大掌柜介绍说是洛阳府衙户房的宋文书。 接着又来了一票人给他披红挂绿,外面也适时的又响起了鞭炮声。 问清了他的姓名、户籍,在一张约书之上按下了手印之后,宋文书又被人请了出去,给其他领奖的做见证,孙掌柜陪着赵瘸子在小屋内坐了下来。 “赵老弟···” “不敢,大掌柜,您叫我一声赵瘸子就行了。” 赵瘸子诚惶诚恐。 今天这一幕让他越发的感觉不真切起来。 先是祖坟冒青烟,竟然只花了二十文钱,就踩了狗屎运换来了五百贯。 紧接着就是来领奖。 这票号的人简直就像是把自己当成了··· 当成了···。 当成了姑爷上门! 赵瘸子虽然自己没有成过亲,但隔壁二小子的姐夫来时,二小子全家的做派他还是看在眼里的。 虽说二小子的姐夫只是识得几个字,连个童生都不是,但每次来的时候,却依旧被二小子一家当成主子一样伺候,看的赵瘸子是既不以为然又心里泛酸。 如今,自己也终于可以享受一回这样的待遇了。 哎,美中不足,要是有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在一旁伺候,那就更舒坦了。 “哈哈哈哈,赵老弟如今中了头奖,一下子成了有钱人,谁还敢轻易叫你赵瘸子。” “我这一声老弟,还是厚着脸皮托大叫出来的,还望老弟不要见怪啊。” 赵瘸子穷人乍富,心里有什么想法全都摆在脸上,如何让人把握不到。更何况孙掌柜这个人精。 “刚才听说老弟还未婚配?要不要老哥哥我给你牵个线?” “啊?这个···,我是···,不知道···” 猛然间被人挠到痒处,赵瘸子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语无伦次的嘟囔了几声。 “呵呵,这个事儿不急,老弟如今有了钱财傍身,可以想见,满洛阳都是想把女儿妹子许配给你的,不急,慢慢挑,哈哈哈。” 见赵瘸子有些窘迫,孙掌柜哈哈了两声,说起了正事儿。 “赵老弟,如今你既然已经中了头奖,可能想过···,这奖钱,你要怎么领?” “嗯···?孙掌柜,这话怎么说?” 一听孙掌柜问他钱怎么领,赵瘸子一下子紧张起来。 奖钱怎么领? 还能怎么领? 不是你们卖彩票时所说的,中了几等奖,就按照几等奖的奖钱拿钱么?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勾画? “赵老弟不要紧张,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见赵瘸子连牙都要咬起来的样子,孙掌柜哪还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连忙摆手。 “赵老弟可知道,你的奖金是多少?” “不是五百贯么?” “没错,奖金确实是五百贯。你可曾想过,这五百贯奖金,它重约几何?你一个人能拿得了么?” 赵瘸子脑子不够用了。 五百贯是五百贯,不过现在不是两贯以上的交易都用银子了么,难道你们还真的想给我大周的通宝钱? 懵懂着,赵瘸子问了出来。 “哎,只有通宝钱才是大周的法定货币···”,看赵瘸子没听明白,孙掌柜又跟着解释了一句,“就是官府认可的钱。” “银子在民间流通,虽然没什么阻碍,但它毕竟没有写在《大周律》里。” “更何况,当初彩票售卖时,标注的也是两文钱一注,却没有说按银子论价。” 这点就是孙掌柜胡说了。 两文钱一注彩票是不假,可有人拿着银子来买,却没有一个人说不卖,或者说你先去把银子换成通宝。 不过,只要是能把目的达到,忽悠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 “还有,我们卖彩票收了这么多通宝钱,若是不用它,反而要兑成银子再散了出去,那这之间的损耗,不就是我们票号白白担了么。” 赵瘸子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虽说他觉得通宝兑银子的损耗,就应该票号来承担。 但是抛开这一点,票号收这么多通宝钱,要不是兑奖的时候兑出去,单单花的话,那得花到什么年月去? 可是自己也得没办法领五百贯通宝钱啊? 一贯铜钱十几斤,五百贯怕不得七八百斤,这么多钱,自己的找个车来啦才行啊。 可自己一个瘸子,却拉着一个装了五百贯铜钱的车子,就算自己能拉得动,难道就不怕被人抢了么? “嘶···” 赵瘸子忽然觉得下巴疼了一下,原来不知不觉间揪下了几根小胡子。 “哈哈,老弟稍坐,老哥哥给你看样东西,可让你不再为此烦恼,稍坐。” “哦,对了,老弟可识字?” 孙掌柜起身要走,却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回身问道。 却在得到赵瘸子否定的回答后,双手一拍,赞道,“还是郡马爷高明,早就想到这种情况,请了府衙户房的人过来。” “来人,看看宋文书在何处,不忙的话,请宋文书移步一下。” 随后,孙掌柜抬腿出了小间,随即又拿着几张纸转了回来。 宋文书也恰好不知从哪处忙完,一同迈步进来。 “赵老弟,来来,你来看,这几张纸上面写的什么,你可知晓?” 孙掌柜拿着的,是林深让人在印制彩票的同时,一同印制出来,准备拿来试水的“银票”。 原本,林深是没准备这么早就进入金融市场的。 大周的金融目前还是一片荒芜之地,甚至都还没有人懂金融的概念。 可也正因为没有人烟,自己一头扎进去,立刻就会成为一个醒目的存在,引起别人的注意。 若是被人参透了其中的道理,别说自己这小身板,就算岳父卫王那个胖子,估计也扛不住压力。 古人只是见识少,没人往这方面想,可都不是傻子。 甚至,有时候林深还觉得,要真论脑袋瓜子,古人比现在人还要聪明多了。 可既然没准备进入金融,为什么最后又印了银票了呢? 第83章 钱票 为什么林深推翻了原来的计划,开始提前印起了银票呢? 原因很简单,印彩票太费钱了。 你没看错,印彩票太费钱了! 两文钱一张小小的彩票纸,成本竟然差不多要半文钱。 而且,与后世开模做东西,量越大,单位成本越低不同。 他印的量即使再多,一张的成本还是那么多,几乎没什么波动。 甚至于,若不是因为洛阳城文教鼎盛,人文荟萃,各家书行、印社的仓库里有大量的纸张库存,他的彩票成本还有可能再往上涨。 差一点在这个世界又搞了一次“洛阳纸贵”。 这让林深听到下面人回报时,甚至都要跟郡主商量买一个造纸作坊了。 后来想想,摊子太大,手头的钱暂时还有限。 而且,工艺没有优化,就算买了个作坊,成本也降低不了多少,无非是自家用纸时方便了一些,却并不是真正的解决问题。 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是要把单位用纸的价值提升起来,这样才能让成本湮灭于其中。 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印制“银票”。 当一张巴掌大的纸,价值是几贯,几十贯,甚至成百上千贯时,半文钱的成本就近乎于无了。 造纸的作坊是要开,不过也不必急于一时。 “来来来,赵老弟,你来看看,这上面写的字,你可有认得?” 孙掌柜拿着那几张纸,展示在赵瘸子面前。 “这···”,赵瘸子拿着纸仔细端详,却只认得上面一个大大的“壹”字,指着不好意思的读了出来。 “呵呵,赵老弟,这叫钱票。是我们这票号,给你们这些中了大奖的人专门印制出来的。这小小的一张纸,就值一百贯通宝钱呢。” ”就这小小的一片纸,就值一百贯?” 赵瘸子看着孙掌柜手里的银票,满脸的不相信。 这是纸,又不是金子。 就算真是金子,这么薄薄的一张,怕也值不了一百贯。 我是不识字,而且残了一条腿,可我不是傻子。 你们这些有钱人,说不定又要开始骗人了。 前面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原来都是作假! 赵瘸子马上开始提高了警惕。 “哈哈哈,赵老弟,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这样,如果是我说呢,你肯定不会相信,就让府衙的宋文书来给老弟解释解释,这上面都是些什么字,还有为什么这纸能值一百贯。” 早就料到了赵瘸子的想法,孙掌柜哈哈一笑,把宋文书拉了过来。 让有官身的宋文书来对人解释银票的事情,银票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立刻就有了官府的背书,要比孙掌柜他们自己来解释,公信力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这个时候,领奖的人还不肯相信银票,那就只能靠他们自己来解决那些通宝钱的运输问题了。 反正,票号是不会给兑成银子的。 当初林深与洛阳府各位大人,各家豪门的代表沟通彩票的中奖事宜时,也有人曾经提出过头奖的奖金过于沉重,中奖人无法运输的问题。 当然,提问题的这个哥们,肯定是跟林郡马一早就沟通过了的。 各位老爷听了,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给银子就行了。 五百两银子也就是三十来斤,一个成年男子提着就走了,大不了,饶他一个包袱。 但这,却被林深断然拒绝。 拒绝的理由也跟孙掌柜说的差不多。 如果给银子,那收的那么多通宝钱怎么办? 虽说隔一段时间,这些钱会分润到各府,然后再进入到市场流通。 可后面还是不停的会有通宝再收进来。 按照林深的估计,每个月差不多都会有几十万贯的通宝钱在这里面转啊转。 这么多钱如果兑换的话,兑换的损耗岂不是都要由彩票方来承担? 一次两次的话,还可以忽略不计,可要是多了,那增加的成本可不是一点半点。 彩票的利益,给的可不是卫王府一家。若是又增加了成本,那自然也是要各家均一均才行。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卫王府带着大家发财,遇到这种事情,自然再不好让卫王府一家承担。 可若是各家均一均,却也都是老大不愿意。 按照郡马爷的估计,这里面的流水,一年就是近千万贯。 虽说刨掉成本,人工,发出去的奖金,再把名义上的、要用于北地抗金和恢复家园建设的资金提出来之后,剩下的还不到一半。 在座的各家分润之后,多的,估计也就是分到百分之四五,少的也就差不多百分之一二。 可是挡不住基数大啊,百分之一二也是十几万贯呢。 兑换银子,就算按不到百分之一的损耗,摊到各家,那也是千把两银子呢。 现在大街上那些商家,一年的利润能有千把两银子么? 就算是名义上最尊贵的周王府和卫王府,虽说产业大,可开销也大,这么圆转下来,一年纯到手的银子有没有两万两? 最主要是的,谁能有这么大的胃口,能够吃下这么多的通宝来? 这可不是兑个一次两次,是源源不断的兑换啊。 就算是户部尚书在场,嘴估计也得咧几下,每个月都要兑几万两银子,干脆给你们开个银矿得了。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林深趁机把“钱票”给抛了出来。 表示兑换的损耗可以由卫王府一家来承担,只不过“钱票”这个东西,大家得认,而且得帮着推广。 林郡马当时是这么说的。 “钱票这东西,说白了,只是一个大家在票号存钱的证明。” “若是想要拿回通宝,随时可以让人拿着钱票找上门来,票号都会给与兑换。” “还有,大家拿着钱票在这洛阳城里的酒楼商号花用,若是商号不认,可让他们派伙计拿着钱票到票号来要钱,票号每次会给这些伙计十文钱的跑腿儿钱。” “另外,各位大人或者叔伯家里,若是有什么交易,钱财一时间不称手,票号也可提供借贷。额度就按各家各府每月在彩票上的分润,一个月之内,票号不收利息。若是超出了一个月,也只按每月三厘来收。” 这下在座的众人全都兴奋了。 这洛阳城中几千商号,各家各户名下的产业也着实不少,相互之间经常有商业往来。 以前用银子,每次付款都要派个把人挑着担子,架着车子;就算是收钱,也得有人跟着称量,计数。数量大的,说不定就会点上个一时三刻,误了不少事情。 以后若是都使用这钱票做背书,那交易可都要轻松多了。甚至于,干脆就约在这票号左近,几张钱票一交易,还能有时间约着喝喝茶,或者去闻香辩柳一番。 最主要的,按照林郡马所说,每次拿着银票到票号兑钱,票号都给十文钱的跑腿钱。 虽然各位老爷甚至是管事手面宽些,看不上这十文八文的,可谁的手下没有个把小厮长随。 这些人平时跟着主子吃点香的,喝点辣的没有问题,但钱财上却不一定就能得着实惠,有些家风正的,甚至还没有外边大商户的伙计挣得多。 如今有了光明正大挣外快的门路,这些老爷们怎么会不替他们想一想。 第85章 胃口 林深一把抓住了郡主的手,轻轻把碗盖取出放下。 “小心,一会儿弄破了别割伤手···” “哼。”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渲染着夫妻间的小情趣,连身边的护卫都扭过了脸去。 不多时,方惜馀等四人寻了来。 “姐夫,你弄得这个什么抽奖,纯是骗人?我怎么买了二十两银子的彩票,连一张也没中?” “就是,就是,我也没中。” “我只中了两张,才兑了二十文钱···” 一见林深和长歌郡主,方惜馀就嚷嚷起来。一屁股坐在林深的旁边,端起杯子就喝,也不管茶水烫不烫。 “哦?那你们又买了多少张彩票?” 林深听见了,也不答话,反而笑眯眯的问起洪平碛和穆庭青他们。 “我买了二两银子的。” “我买了五两···” “我没买。” 穆庭青微微笑着回答? “哦?庭青兄怎么没买?” 林深听了有些诧异。 四个纨绔天生好奇,什么新鲜玩意都要插一脚。单单一个麻将,就快让他们忘了吃饭睡觉了,怎么穆庭青见到了彩票反而能忍住不买? “只因我还学过几天算学,又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穆庭青对着林深笑笑,递过来一个“我已经看透了”的眼神。 “哈哈哈,穆兄睿智,佩服佩服。” 林深笑着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这四个公子的本性,就是哪儿有热闹往哪儿钻。 前一段被林深弄出来的麻将,圈在家里好几天。 偶然间听到下人们说起洛阳城里正在卖什么“抗金彩票”,只要两文钱一张,却能中得五百贯的头奖,马上就把正在打的麻将一推,吵吵嚷嚷的跑了出来。 却没想到花的钱不少,三个人加在一起却没中几张。 林深招呼几人坐下,又吩咐小二重新上了一壶好茶,这才徐徐说道。 “这彩票要想中奖,确像庭青兄所说的,要好的不能再好的运气。” “就算是我去买,也跟你们一样。若是没有手气,不管花多少银子,照样打水漂。” “以后你们想买,花上个十文二十文的,过过瘾就得了。这东西与那赌一样,小买怡情,大买败家。” 小二重新送上来一壶茶,林深一边说,一边挽着袖子,给几个人一一添上。 “姐夫,我不在乎你那头奖的五百贯奖金,我就想中一次头奖看看,你说,花多少银子能让我中头奖?” 方惜馀却不愿听林深说的,就想过一过中头奖的瘾。 银子事小,面子事大。 回头回了京里,跟一帮纨绔们一说,洛阳城那边那么多人买的彩票,别人都没中,就我中了头奖,那是多大的面子。 “真要中?” “必须要中!” “倒是有个法子,让你必定能中,就是银子使得有点多。” “无妨,只要能中,多花点银子应该的,姐夫你说,是要一百两还是二百两?” “你准备两万六千两银子,肯定能中一次。” “···” 方惜馀一下子蔫了,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 这些纨绔们家中都是巨富,一下子拿出几万两银子,并不是太过于吃力的事情。 但那是对于他们的家族来说。 他们自己所能支配的活钱,若是不算平时自己积攒下来的积蓄,满打满算也就是几百两银子的额度,就这还得在事后赶快向家里报账。 如今林深让方惜馀一下子拿出两万多银子来,怎么会不让他偃旗息鼓。 别说两万,就算是两千两银子,他一下子也拿不出来,总得找一些亲朋故旧东挪西凑一番。 长歌郡主坐在一旁,笑意吟吟的看着林深逗的自家表弟吃瘪,最后不禁吃吃笑出声来。 “好了,你姐夫逗你呢。” “彩票不是给你玩的,便是中了头奖,也才不过五百贯钱,有什么面子可挣的?” “你姐夫给你们安排了另一桩生意,若是做得好了,不但面子里子都有了,银子也是大把的来,你们几个要不要听听?” 哦? 听到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还不耽误挣银子,几个纨绔少爷都停下了喧闹,看向了林深和长歌郡主。 “咳···” 林深先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 “这些天你们玩的麻将,觉得此物如何啊?” “好玩,简直是各种组合,变化无穷,让人一上手就欲罢不能啊。” 一说起麻将来,柴海澄马上来了精神。 这几天四个人玩的昏天黑地,废寝忘食,其中柴海澄的劲头最大,连他带来的那个玉珈都不香了,几天都不曾近的身子。 “是啊,吃着上家,看住下家,还要盯住对家,就好似四国交战一般,兵来将往,从无定数。” “没错,这麻将一摆起来,就好似排兵布阵,却从无一次与之前相同,仿佛暗含至理。只是小弟愚钝,却总是参悟不透。” 洪平碛也跟着说道,却又有点垂头丧气。 卧槽,一个破麻将都被你们说出花儿来了。 林深听他们一个个说的高深莫测,好像真的能从中参悟出治国领军的大道理来,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我他么本来就是想给你们找个东西玩,别老是打扰我跟郡主培养感情,没想到还被你们悟出一门哲学出来。 也不知道是你们一个个都太过深刻,还是我太浅薄了。 “只要你们觉得有意思就好。” 林深打断了他们的浮想联翩。 “若是将此物带至京城,你们觉得···,能不能推广的开?” “那是肯定的啊···” “此物若是带回去,必定风靡一时。” “别人家的不说,就我几个姨娘就定会爱不释手···” “没错,如今马上就要过年,家中迎来送往渐多,每次坐着说一下午话也挺无趣,若是有了此物,定会让他们连家都忘了回···” “只是,奈何这麻将只有一副,哎。” 几个公子七嘴八舌,一边儿对这新奇玩具的前景表示看好,一边儿又惋惜只有一副,没办法推荐给更多的人认识,不禁有些沮丧。 “呵呵,郡马已经给你们准备了三千副麻将,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胃口,能不能吃得下了。” 第86章 授权 “三千副?” 几个公子听到这个数字,一时间却有些大眼瞪小眼。 若是三副五副,或是一二十副,他们几个人分分,找些狐朋狗友玩上几把。不论这麻将卖价几何,恐怕立时就能卖了出去。 但是三千这个数字,委实有些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看到几人诧异的样子,林深微微一笑,端起茶壶给几人添上了茶。 “我这里有一个筹划,我称之为麻将的推广方案。” 放下茶壶,林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装订好的册子。 这是这几天林深口述,由郡主代笔写就的麻将营销方案。 “你们几个回去之后,只要照着这条陈上所说,一步一步造起声势来,三千副麻将并不难卖。” “而且,除了麻将本身的销售收入,还能有其他的进项,你们要不要听上一听?” 林深就像一头老狐狸,嘴角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勾引着几个纯良的小白兔跳入自己挖好的坑里。 “快说快说···” “姐夫快讲。” 听到林深已经做好了计划,甚至还能有额外的收入,几个纨绔都有些迫不及待。 “不过,在讲之前,还有一事,需要先跟几位仁兄贤弟讲讲清楚。” “这麻将一物,虽玩起来变化繁多,但制起来却并不繁琐。不但可用上好的木料来制,用石,甚至是宝玉来制也可,只是之前无人知晓而已。” “如今我们这三千副一开售,若是卖的好了,市面上马上就会有仿制的出现,几位仁兄、贤弟,对此有何看法?” 如今的大周可不像后世,有什么知识产权保护。 若是技术含量高的东西还罢了,就算别人拿到手里,拆个稀巴烂,也不一定能搞明白里面的道理。 但是像麻将这种一看就明白的东西,成本全在材料和人工上,如何能挡得住别人来仿制? 知识产权保护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鼓励世人去探索,创新,并且用专利的收入来保证这些人的生活。 如果都像林深刚才所说的那样,一看到麻将卖得好,马上满大街都是卖麻将的,而且一家比一家卖的还便宜,那谁还会挖空心思去钻研? “而且,除了麻将,卫王府这边,还将会陆陆续续有更多的器物出来,都是世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 “到时候除了卫王府自己的铺子,肯定还会交给几位兄弟售卖。” “但若是一经问世,便因为市面上仿制的原因,而大大的降低了销量,到时候损失的,还是你我兄弟自己的银子。” “谁敢···!” 方惜馀当即叫了起来。 “我们兄弟的买卖,谁敢插上一脚,我带人抄了他们的铺子···” “就是,谁敢给咱们添堵,我就敢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抄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柴海澄也跟着说道。 “啪。” 长歌郡主拿起桌上不知谁放的折扇,照着方惜馀的脑袋就是一下。 打的方惜馀一缩脖子。 “方小四,你就是个憨憨,柴老二也是。” “就算是要做独家的买卖,有你们这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出来的么?再说,你姐夫也不是这个意思。” 嗯?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刚才你那个新婚郡马怎么会那么说话? 还“损失的都是你我兄弟的银子”,话里话外不全都是鼓捣我们动手的意思么。 也就是没明着说而已。 四个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转脸看向林深。 “呵呵,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世间千千万万人,仅这大周,便有几百个州县,你们有多大的势力,能把这几百个州县都能看住? “更何况,如果这麻将,或是将来的什么物件,只要利润够大,就一定有人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做,真想要堵,是堵不住的。” “那你说又该怎么做?” 洪平碛问道。 “授权!” “授权?” “对!每一个州县,只需找一家商铺,···” 林深好整以暇的端着茶碗,把后世独家授权的概念掰碎了一点一点的讲给几个纨绔来听。 “这个办法好!这样的话,根本不用我们自己去盯着,授权出去之后,自然有人帮我们盯着···” “而且,还避免了有人说我们仗着家世做独家生意,吃相难看。” “这要是每一个州县都授权一家的话,就算授权费只要一百两银子,嘶···,这可是好几万两银子的大生意啊。” “最主要的是,这是一年一授权,每年都能有一笔银子收入,这可是个摇钱树啊。” “那岂不是说,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坐着收银子就行了。” “非也非也,前期推广的时候,还是要做一些事情的。” 几个人虽然是纨绔,但都不是傻子,林深讲清楚之后,几人三言两语便把授权的好处总结了出来。 林深也不搭话,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几个慢慢的把思路理清楚了,才轻咳一声。 “几位仁兄,贤弟,可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郡马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对,姐夫,你就说,这授权一事,我们当先该怎么做?” “呵呵,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有些先期的手续要做好。” “首先,我们要先安排人,到户部去···” “其次···” “然后···” 林深把与长歌郡主和王妃商量过的章程,给几个纨绔一条一条的讲了一遍。 无非是几人合股,先在京城汴梁成立一家商铺,开始售卖麻将。 再派人将麻将的玩法,在各大世家、官员、豪商的府邸,客栈茶楼,甚至花街柳巷里传播开来。 甚至同期宣传出来,要在正月十五元宵灯会期间,举行汴京城的麻将争霸赛。 把声势造的大大的,奖金的额度提的高高的,力求做到在正月之前,让汴京城里每一个人都知道麻将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 然后,再发布招商的通告,大周境内每一所州县均只选择一家授权商进行售卖。 若是授权商可自己生产,他们便根据州县的大小,每年只收取一百至二百两的独家授权费。 若是授权商不能自己生产,也可委托他们来进行生产,那便在授权费之上,再加上合理的成本和运输费用。 大周三百六十县,除了西南边陲的蛮荒之地,基本上每个县都是不同世家的势力范围。 一旦让这些世家之人了解到麻将的乐趣,那便没有谁会因为比一顿饭多不了多少的银子,去得罪当朝几个位高权重的大人家的公子。 更何况,几个公子不是说,还有更多新奇的物件会发明出来么? 若是因为一二百两银子便得罪了几人,将来若有仿制不出来的物件问世,那不是耽误挣钱么。 第87章 机会 主意商定,章程定好,在林深的建议下,几个人又把铺子的事宜商量了一番。 虽然在场的是六个人,但名义上只有五家,所以刚好每家两成份子,很合理。 每家出二百两银子,一共一千两。 以几个纨绔的荷包厚度,很轻松就可以拿出来,不用再去向家里求助。 如此,这个产业便成了他们自己的,而不用与家族中那些生意混了。 而且,这个铺子只是相当于一个办事处,并不实际的投入人力物力去生产。 一切的产品供应,都是由林深和长歌郡主来提供,所以并不需要太多的启动资金。 在汴梁城里找个热闹的地方,盘下来一个不用太大的店面,再招募几个精干的人手、掌柜和账房等等,维持日常的经营、接待即可。 真正的生意,并不是在铺子里商谈,而是要靠几个纨绔,或者说几家的人脉来达成的。 一切定好之后,几人便一时也在洛阳待不下去了,纷纷吵着第二天便要回汴梁,着手立即去推广这麻将来。 除了柴海澄···。 几个纨绔来到洛阳结交林深这个新晋外戚,除了自己本身爱玩爱闹不务正业之外,还都承担着家族里对林深近距离观察的任务。 虽然柴海澄不像他的其他两位同伴,洪平碛和穆庭青一样,在出发之前,到家主身前聆听了教诲,但他可不是一个人来到洛阳的。 至于方家,倒是没有更多的心思,毕竟无论他们怎么想,都已经被绑在了卫王的车上。 方老四来洛阳,纯粹就是想要跟新姐夫熟悉熟悉,毕竟他跟表姐也有好几年没见了。 只有柴老二,还有一个他自己隐于心中,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的愿望。 真正算起来,柴老二算是个有志青年。 身在富贵之家,从不曾为吃穿和将来的前途发愁,也一直便经受着良好的教育。 其他的纨绔,多是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家族的安排。 学业有成的,便跟着父兄参习政事,为将来初入政坛做好准备。 没能耐读书的,便早早的被家里安排接手生意,也能一生富贵,也可保证家族的基业长青。 而柴老二跟别人不太一样。 也不能说不太一样,就是比别的纨绔善于总结。 别的纨绔,吃喝···,那个什么之后,留下的只是一片空虚。 柴老二结束之后,总会提笔记录一下,而后不定时的拿出来,再烫上一壶小酒,摇头晃脑的回味一番。 久而久之,竟然被他总结出了一本册子,取名为《弄玉谱》。 册中收录了自他初识人事以来,所经历的众多女子。 不论是南国的胭脂、北地的红粉,西域的烈女,东瀛的娇娘。 不论是十四还是四十,青楼还是良家。 甚至是僧、道,以及修什么野狐禅的巫女。 竟然在他那本册子里皆有记载。 只有一种,便是被世人称为白虎星,触之不祥的女子,册子里缺这么一章。 所以这次来洛阳,除了那些放在明面上的理由外,柴老二一心想的就是在林深这里打听些素材,回去好补全了他的《弄玉谱》。 虽说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这种女子委实有些危险,犯不着为了一本游戏之作,硬着头皮去冒风险。 顶多写上一句,“道听途说,只可意会”,罢了。 来到洛阳,与林郡马结交倒挺顺利,关系也算得上融洽,还能结伙一起做起了生意,可是却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他单独聊聊。 如今生意上的事情一商定,眼看大家都吵吵着第二天便要返回汴梁,把柴老二急的抓耳挠腮却又没有办法。 正在着急上火,忽然听到林深说晚上在醉仙楼定了酒席,要为对面那个什么票号的掌柜伙计请功,柴老二眉头一舒,机会来了。 ··· 对面的票号里,赵瘸子终于被宋文书说通,同意用钱票代替那实打实的通宝。 只不过,为了试验宋文书说的是真是假,赵瘸子当场拿出一张五贯的钱票来,要孙掌柜给兑换成通宝。 孙掌柜会意,没打磕绊,直接让人提了五贯钱出来,另外又数出十文钱,递在了赵瘸子手里。 “赵老弟,你放心,这富民票号,是卫王府长歌郡主和郡马所创,一呢,是为了方便像你们这种中了大奖之人,二呢,也是为了利于资金融通···” 送走了赵瘸子,孙掌柜看了看铺子里已经闲下来的众人,吩咐一声,“结账。郡马爷在醉仙楼定了酒席,一会儿大家都去。” 赵瘸子的领奖的金额最大,手续比别人的要多几道,再加上宋文书的解释,让他一直拖到了最后。 如今铺子里除了票号的账房伙计之外,外人只剩下了一个宋文书。 “宋文书不忙走,一会儿与我们一同去吃酒。” “也好,那就叨扰孙掌柜了。” “哪里,宋文书客气了···” 林深设计的每日扎帐流程对于几个账房来说还有些生疏,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会计科和出纳科的几个账房才把账目和票款核对一致,确认再无错误,请孙掌柜过来盖上了私印,这才把账目和票款装箱,贴上封条,请护卫们送回了王妃的别院。 其实从今天一日的实际来看,目前富民票号流水的金银并不算多,采用这种押运的形式还可。 将来万一流水多了,就必须考虑在票号后面修建银库了,不然单单是押运的人手,就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如今可不是后世通货膨胀的年代,为了一二十两银子铤而走险的大有人在,林深在这点上还是很清楚的。 送走了押运的护卫,看着伙计们一扇一扇挂上了门板,孙掌柜提步进了对面的茶楼。 “郡马爷,票号这边,领奖的人已经走完了,几位账房都已经按您的吩咐核对了钱票数目,结清了账目。钱票和账目都已经装箱运走。” “哦?人都已经去醉仙楼了么?” “除了两个值夜的更夫,其他人都已经去了。” “好,那咱们也过去。” “我要去醉仙楼给票号的账房伙计们庆功,几位仁兄可要同去?” “我不去了,明天回汴梁,我得回去收拾收拾。” “我也要收拾收拾,不去了。” “我也是。” “我去。”柴海澄终于等到了机会。 第88章 垂头丧气 林深要去给票号的员工们庆功,酒桌上的都是男人,郡主自然是不大方便出面的,便轻声嘱咐林深要少喝点酒,早点回家。 林深贼笑着答应下来。 至于其他四位公子。 洪平碛、穆庭青来到洛阳的目的是为了与林深结交。 而男人之间,最好的结交方式,无外乎酒或者色,而且最好是酒和色。 可让他们跟一群相当于下人身份的人一起喝酒,他们还是觉得辱没了身份。 即便是打来到洛阳,还没跟林深在酒场上较量过过一次,但也不乐意随他到那样的场合出现。 方惜馀没什么主意,看见洪、穆两人都不去,也就随大流了。 于是自打听到伙伴们第二天要回汴梁开始便心急如焚的柴海澄终于找到了机会。 和郡主及方惜馀等人暂时分开,林深带着柴海澄到了醉仙楼。 醉仙楼二楼雅座,三张八仙桌上,松松的坐了二十来人,正在热热闹闹的谈论着什么。 “二郎,在郡马爷这票号里做上半年,老田家要的彩礼钱就能攒够了?” “用不了半年,估计等到老田那个老东西听说二郎在票号的月钱之后,说不定不要彩礼都要赶着把小娥嫁给二郎了。” “大牛和柱子也都到婚配的年龄了,发了月钱,好好把家里的老房翻修一下,就能去找媒婆拉纤了···” “张先生,我还小,不着急。” “柱子,你不着急,是没尝到滋味,等过几天让你大牛哥带你找个半掩门···” “哈哈哈。” 为了保证这些账房和伙计们归心,林深把这些人的月钱定的很高,差不多到了他们以前的两倍,并且还许了年底双倍月钱,让这些账房和伙计们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今天票号开业的第一天,眼看着各项事务都顺顺利利,众人对这票号的生意也更加有了信心。 见到孙掌柜引着林深上来,众人齐齐的站起来,向着林深一同施礼。 “坐,大家坐。” 林深拱手,使了个罗圈揖,这才在孙掌柜的引领下,在几位账房那一桌坐了下来。 而身后的柴海澄,自然也有人招待。 待得林深坐定,与身边的几位账房问候了几声之后,吩咐开席,醉仙楼的伙计便如走马灯一般,把已经烧好的菜肴流水一般传了上来。 喝了三杯酒,林深放下了筷子。 虽说这几日,与孙掌柜和几位账房已经逐渐熟悉,但毕竟身份有着不小的差距。 三杯酒下来,众人虽然都热情响应,但若他不开口,却也没人主动说话。 见自己坐在这里,众人都不大放得开,林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自己的身份和他们相差太多,便是再如何的平易近人,恐怕除了孙掌柜,其他也没人敢主动和自己说些什么,倒不如把这个场合让给他们,让他们好好乐呵乐呵。 再有,其他几个纨绔都不愿意跟这些账房伙计一起喝酒,只有柴海澄巴巴的跟着过来,过来之后也不跟别人说话,只一双眼盯着自己,分明是找自己有事。 略一沉吟,林深说道,“柴兄,我还有一事要与你商量,你我另开一桌如何?”。 “海澄正有此意” 柴老二正愁找个什么机会跟林深单独喝两杯,见林深抛出了橄榄枝,忙应了下来。 孙掌柜见状,忙招呼醉仙楼的伙计,在三楼又给二人开了一间雅座,送了两壶酒,几个拿手菜上去。 “柴兄,我观你今日似有心事啊?” 坐下之后,林深执壶倒了两杯酒,这才对柴海澄问道。 “啊,这个···” 柴老二一脸的难为情,扭捏的鼻子眼睛都快扭到一起去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一边儿聊点风月,一边儿慢慢的灌林深点酒,等到酒意微醺上头,他再勾着林深,一点一点的套话,说不定就能把他知道的东西套出来。 想来这林郡马之前只是个书生,应该不似他这样,自从成人之后就整天花天酒地,就像酒缸里泡大的一样。 没想到这才第一杯酒,竟然被林深直接问了出来,顿时有点手无措。 “这个···,确实是···有些事情。” “不过···,这个···,有些羞于启齿啊。” 柴海澄吞吞吐吐,端着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嗯? 羞于启齿? 男人之间不能说的秘密有很多,个人的、家族的、因为工作接触到的,偶然间偷听别人说的··· 但能归结于“羞于启齿”这四个字的,似乎,最多的还是男女之间一些事情啊。 再看看柴海澄一脸纠结,好像有些脸红,又好像有些沮丧,想说却又如鲠在喉的样子。 难道柴老二这是···,不行了? 林深端着酒杯,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下柴海澄。 这小子才二十来岁,正应该是不知疲倦,食髓知味的年纪,而且看起来身体健壮,前几天熬夜打麻将连个黑眼圈都没有? 对了,他来洛阳,不是还随身带着个伺候的女子来着,怎么会突然间不行了呢? “柴兄,这个···” 林深把话在肚子里面转了又转,还是不知道怎么把劝慰的话说出来。 想了想,虽然中医自己了解的不多,不过前世锻炼的法门到是还记得几个,不如告诉他让他试试。 “柴兄,以你我如今的年龄,正是青春少年,我观你年轻力壮,不该有此垂头丧气的状况出现。” “我有几个法子,或许能够解你的心愁,你要不要试试?” “啊···?” 柴海澄正纠结着该怎么跟林深委婉的提,忽然听见林深的话,一时间有些诧异。 他有一些亲厚的狐朋狗友,确实是不避床帏之事的。 反正还没成亲,这女色上便没什么节制。特别是喝了酒兴奋之后,有些阴私的花样儿,也敢大着胆子玩了出来。 平日里在酒桌上搂着妓子互相讨论一些动作姿势甚至干湿松紧也是寻常。 可去探听人家夫妻之间关起门来的事儿,还是第一遭。 正在挖空心思想着怎么才能套出来林深的话时,忽然听到林深这么问。 什么垂头丧气? 我他么··· 他的意思,是我不行了么? 第89章 另有它事 “啊,你是觉得我···?” “嗯!” 看见林深的目光往自己的腰下扫了扫,柴海澄脸色变了好几变。 被人质疑自己不行,是个男人都不能接受。 我他么夜御十女,早上起来都不用扶腰,你竟然怀疑我不行? 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允许,老子非得拉着你比试一番枪法不行。 现在,只能先断然纠正这小子的错误看法了。 “咳、咳、林兄,我说的不是这个···。” “兄弟我虽然没有什么神功傍身,但是一次对付个,还是不在话下的。” “将来有机会的话,你我兄弟可以比划比划···。” 说到这里,柴海澄一改扭捏的表情,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倒是让林深看见了一愣。 啥? 比划比划?怎么比划? 拔出枪来看看孰长孰短?孰粗孰细? 呃,太他么恶心了,老子在洗浴中心都不往别人腰下面看的。 不是害怕别人的比老子的更雄壮,而是确实没那方面的癖好。 不过,倒是可以在持续作战和修整快慢方面···。 糙,被这小子带偏了。 我他么是郡马,是郡马,是郡马啊! 正常来说,连纳妾都得看郡主脸色,怎么敢跟你去花街柳巷比划这些? 哎,刚才说什么来着,怎么一会儿车轮子压脸上了? 噢,这小子心里有事,却又羞于启齿。 既然不是那方面的事儿。 难道是,帽子的颜色变了? 这倒确实不怎么好意思跟别人开口。 一般情况下,除了至亲,怎么都要瞒着外人的。甚至就算是至亲有时候也要瞒着的。 “若不是因为柴兄···,那个身体原因的话,难道是柴兄多了顶帽子?” “若是如此的话,倒也不用过分伤怀。” “常言说的好,只要生活过得去,哪怕头上有点···,那个什么绿···!” “嫂夫人···” “我还没婚配!” “也没有意中人!” “家里也没有给订下婚约!” 柴海澄差点鼻子被气歪。 我他么就是想旁敲侧击的问点你们夫妻俩关起门来玩妖精打架的勾当,没想到先被你怀疑不行,现在又咒我老婆偷人。 也就是老子确实还没成婚,不然就算是跟你合伙做生意,也非得打一架不行。 还不用过分伤怀? 还只要生活过得去? 换长歌郡主试试,看你能不能过得去? 糙,你他么是个上门女婿! 真换成长歌郡主,估计你还真的“只要生活过的去”了。 不行,不能让他再想东想西了,不然一会儿家里指不定又出什么事儿···。 “林兄不要瞎猜了···,小弟直言相告。” 柴海澄害怕林深再整出点什么事儿来。 虽然雅间之中只有自己两个,说话之前把护卫和下人都赶到了外边,可谁知道这醉仙楼的墙壁隔音效果如何? 自己的下人应该是没人敢多嘴多舌,可卫王府的下人他可拿捏不住。 还有,这醉仙楼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只言片语听了去,再添油加醋润色润色,自己还活不活了? “林兄,小弟有一个志向,就是要写一部书出来。” 一说起自己的想法,柴老二竟然像换了人一样, 一脸郑重,二目放光。 “呦嚯,柴兄大才啊,林深佩服。” “不知何时能成稿,快让小弟拜读拜读。” 听到柴海澄说他要写一部书,林深确实是深感佩服。 这可不是后世电脑普及,网文横行的年代,随随便便找台电脑坐下来,噼里啪啦就是千字。 按现在的书籍现状,普通的书,一页百余字,一本书七八十页,近万字的内容。 初稿写成之后,还要删删减减,修修补补。 直到定稿了,还得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的誊抄下来。 这得花多少时间? 而且,刚才柴老二说的,可是他要写一部书。 不是一本书! 当初他那篇《守城方略》,没几页纸,就近似于没日没夜的写了三天。 还把卫王看的差点吐了。 真要按照刚才所说的流程写一部书出来,那得头发白了才行? 就这,还没算上内容素材收集的时间呢。 见到林深一脸钦佩,柴海澄忽然又害羞起来。 “只是闲书,只是闲书。林兄,这个···,郡马爷···,倒是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如今确实是有一事,想要拜托林兄。” 柴海澄一边摆手,一边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忽而看到林深的酒杯空了,忙拿起酒壶,给林深又倒上一杯。 “哎,便是闲书,既能成书,那也定是耗费了柴兄极大的心力,想来内容一定是精彩纷呈,林某定是要拜读的。” “柴兄说要拜托我的,难道是想要我找人来给柴兄排版、刻印?” 这些天林深招呼人设计彩票,设计银票,再安排人进行套印,柴海澄都在一旁全程目睹的。 那彩票和银票上,合理的布局,复杂的花纹,不易察觉的防伪,最主要是各色油墨的套印,都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在林深想来,柴老二一定是看上他的设计排版能力。 确实,现如今书铺里卖的书,封皮上都是简简单单印个书名、作者的名字,顶多再加上成书的时日。 完全不像后世的书籍一样,花纹色彩繁多。 再加上顶级的排版师一排版,仅那一页封皮就像是一幅画一样,让人看见了就产生购买的欲望。 柴老二求助于他,估计就是想让他帮忙设计个标新立异的封皮了。 “这个···” 林深说的倒是让柴海澄眼前一亮。 没错啊! 虽说写这本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娱乐自己,可既然已经写出来了,谁不想让它大卖特卖,风靡一时? 还有,要是能在史上留名,那就最好了。 至于留的是好名还是臭名,那倒是无所谓。 反正,成书时署的也不是“柴海澄”三个字。 嗯,这个可以考虑。 不过,咱们还是先来谈谈我关心的内容。 “林兄,小弟想要拜托林兄的,另有它事···” 第90章 小册子 “林兄,小弟想要拜托林兄的,另有它事···” “不过林兄所说,倒是给海澄提了醒,将来成书,定要请林兄来给帮着安排安排。” 林深闻言一愣,还不是涉及版面的事儿? “哦?敢问到底是何事?” “这个···,” “此事···,有点···,有点那个···,上不得台面。” 柴海澄又恢复了扭捏的样子,吞吞吐吐说不出完整的话,眼睛也不敢直视林深。 柴老二的样子让林深心里再次犯起了嘀咕。 着书立说,在古代可是能光宗耀祖的事儿。 就算柴老二写的是闲书,写的好了,照样能名留青史。 毕竟这时候,除了科举上用到的书,其他的都可以称之为闲书。 能让柴老二避开了众人,单独来求他帮忙,现在又扭捏成这样,那到底是多上不得台面的闲书啊。 还有,论交情,两个人刚认识没多久。 虽说相处的尚算融洽,还准备合伙做生意,但毕竟时日不多,说什么一见如故,那都是玩笑话。 论身份,自己是郡马,可人家也是三品大员的子弟。 虽然看起来差不多,可自己只是身份尊贵,人家那可是真正的有权势。 而且真要说起来,礼部可是正管着这书籍的刊印,自己又能在这里帮上什么忙呢? 好在柴海澄没有让林深诧异太久,又自顾自说了下去。 “小弟想写的这部书,其他的都已差不多成稿,只是其中有一个章节尚缺。” “这一个章节若是就此略过不写,倒是不影响成书。但却会让小弟心中留下不小的缺憾,总是觉得意犹未尽!” “哦?那不知到底是什么章节,又缺少什么内容,让柴兄如此困扰呢?” 林深被柴海澄吊起了胃口,开口问道。 “是···,一种···,体验。” “没错,体验!” “就仿佛桌上的这些菜品,好是不好,咸了淡了,鲜或不鲜,总要有人亲口尝了之后,才能对外人道出。” “若只是就这么摆在这里,便只能看见是两盘尚算精致的菜,至于滋味如何,便只能呵呵了···” 柴海澄两眼上翻,盯着天花板搜肠刮肚半天,才磨磨唧唧的对林深说出了一番高深莫测的话。 差点没把林郡马气死。 酒还没喝多少,你柴老二就开始说醉话。 还醉的恰到好处,都变身成哲学家了。 有什么话不能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么?一会儿体验,一会儿上菜的。 你他么是想写一部食谱么! “柴兄,既然如此,那你就去体验一番,回头再来写这缺少的一章不就行了,怎么会如此烦恼?” “哎,林兄,小弟有顾虑,不敢亲身体验啊···”,柴海澄摇着头,叹了口气,又仿佛深有感触似的问林深,“林兄可曾听说过河鲀?” 看见林深点头,柴海澄又叹了口气。 “不吃河鲀,焉知鱼味?” “吃了河鲀,百味皆无!” “可敢于冒着一死去吃河鲀的,又有几人啊···?” “呃,这个···” 说到河鲀,林深倒有些同意柴海澄的看法。 作为世界上最毒的鱼类,偏偏还有着最鲜美的味道。 他自己是吃过河鲀的,不管是刺身,还是红烧的,又或者奶汤炖的,都让林深在回想起来的时候,仍然忍不住口舌生津。 不过那是上一辈子。 而且这些河鲀,都是养殖而来的,本身毒性已经较野生的大大降低。 再经由专业的河鲀宰杀大厨特殊的处理,已经可以保证食客们的安全。 现如今么···。 看着柴海澄摆出望而不得的样子,林深心中一动。 河鲀这东西,现如今的人确实都如同柴老二一样的看法,想吃又怕死。 若是自己能处理干净的话,虽然明面上只是会了一道菜,但谁知道会不会是一种准备。 再说了,就算单纯只是一道菜,拿来讨好老婆和丈母娘也行。 前世林深不但吃过河鲀,还专门看了几次人家专业大厨处理河鲀的过程,听了听讲解。 现在要是让他处理的话,虽然不敢保证能像专业的一样处理的干干净净,不过做好后,多找些狗啊鸡啊的喂给他们几次,应该还是有点把握的。 “这个···,柴兄,若是因为河鲀的话,倒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儿···” “我有办法,能让你尝到这人间美味。就是得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之后···” “你说什么?吃河鲀?” “林兄,林兄,打比方,我在打比方,别当真···” 柴海澄一阵无语,赶忙拦住林深。 我他么就是拿河鲀来做个比喻,不是真的想吃它。 谁敢吃那东西啊,十个吃了得死十个半。 连做菜的厨子都有一半死掉的风险。 你说你有办法? 你有办法我也不吃。 我还没活够呢。 “打比方?” “那柴兄刚才说到的顾虑,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林深又有点不解了。 不过话说到这里,柴海澄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应该可以跟林深沟通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了。 从刚才交流的过程来看,这林郡马并不是食古不化的古板夫子,相反,有些观念还能独立于世人之外,超脱于凡俗之间呢。 “只要生活过得去,哪怕头上有点绿。” 这话说得,还真有点意思。 虽然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肯定会把···。 糙,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回头可以给朱大胖、赵小六等人灌输灌输。 只是,虽说要聊男人之间的话题,可太明白的打听长歌郡主也不妥,谁知道这林郡马在这种事儿上是不是也能放的那么开。 若是直来直去的问:哎,林郡马,你跟你老婆关起门来都用过几种姿势啊?你老婆最喜欢哪一种? 万一人家恼了,站起来拂袖而去,我他么去哪儿再找一个敢娶白虎星的男人啊。 这事儿,还是得暗着来。 最好,还得是两个人心照不宣。明面上一个字不提,实际上俩人心里都清楚。 想到这里,柴海澄向着林深稍稍探过头去,露出了一个在林深看来无比淫贱的笑容。 “林兄,我写的书,刚好随身带了两章,不若你先品鉴品鉴。” “等你品鉴完了,我再说缺少了哪一个章节。” “到时林兄再看如何来帮我,怎么样?” “也好。” 林深一口就答应下来。 就应该这样么。 你早把你写的书拿出来让我看看,然后再说缺的到底是什么,凭自己前后两世的见识,就算没办法帮到你,起码也能给你指点一个方向。 何必在这里两个人驴头不对马嘴的猜来猜去。 柴海澄在怀里摸了几下,掏出了薄薄的一本小册子递了过来。 这册子一看就是被人时常翻阅、摸索之物,边角都已经翻了起来。 “林兄请看。” 第91章 鄙视你 小册子挺薄,大概只有一二十页的厚度。 装订的也不怎么工整,线没怎么拉紧,看起来就像是作者自己拿针线给串起来的一样。 外面什么都没有写,只是用两张厚纸给做了个封皮。 林深掂量掂量了手中的小册子,又看了看柴海澄热情洋溢的目光,将桌上烛台挪近了一些,就手翻开了第一页。 “嘶···” 只匆匆看了两页,林深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龟儿子写的是··· 烛台明亮的灯光下,手中的册子上,每一页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楷。 不得不说,这孙子的字写的还是很不错的。 除了有些地方因为删减,划了些道道之外,整篇读下来毫无桎梏,每一个字都能很容易的认出来。 这在只是熟悉简体字的林深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这内容么···。 林深抬起头又看了看柴海澄。 这小子脸上依旧挂着滛荡的笑容,眯缝着一双不算大的眼睛,自顾自的夹菜,还时不时端起酒杯抿上一口,完全不在乎林深投来的眼光。 怪不得这孙子说上不得台面。 在林深看来,手中的这本薄薄的小册子,分明是比《如意君》、《隔帘花》,甚至是现代某些已经在网络上搜索不到的小说更加五十度灰化肥会发黑。 至于世人耳熟能详的《金瓶》、《肉蒲》之类,连拿来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这柴老二要他么是个现代人,林深肯定会拿上移动硬盘去他家的。 匆匆翻了几页,林深“啪”的一声合上了册子。 “花样百出,穷尽想象,叹为观止···” “柴兄,看了这书,小弟现在只剩下佩服二字了。” “我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啊···” 林深此时的心情,确实就像星爷电影里这句名言一样,根本不足以用别的词来形容。 柴海澄得意的放下筷子,伸手拿起小册子,轻轻压了压卷起来的边角,又重新放回了怀里。 这才拿起酒壶,给自己和林深都把酒满上,端起来跟林深碰过,一饮而尽后,才略带遗憾的开口。 “得林兄夸赞,海澄荣幸之至啊。” “只是海澄刚才所说,这部书还缺少一个章节的内容,想请林兄帮忙之事···” 看着柴海澄语带真诚,双目炯炯的样子,林深沉吟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慢慢的咀嚼起来。 柴老二写的这部书,分明是一个自传体的风月小说。 在这书里,这小子化身一个富家的子弟,出入世家门楣,游走青楼楚馆,与各色美女行尽了苟且之事。 从刚刚看到的几页内容来看,里面极尽污秽之能事,各种不可描述的片段占了三分之二还多,简直可以拳打李渔,脚踢兰陵笑笑生。 但他刚才说缺少一个章节,还想让自己帮忙。 那到底是有什么内容,是他自己搞不定的,还非得求人帮忙? 这时候,林深还没把这件事联系到长歌郡主在世家之间流传的传言上,只是隐隐有了一点的猜测。 按林深的考虑,如果要按这小子所写的内容,这么多的情节,不可能都是他自己亲身经历。 否则,就算是他有个铁打的腰子,估计也得给练废了。 估计除了有限的几个,其他都是他那些狐朋狗友给他贡献出来的。 而今他来找自己,说不定也是一样的想法,想让自己也给他贡献点素材。 可是自己明面上才刚刚成婚,之前又是一个穷苦的书生,就算能给他提供些许的素材,那不是和郡主,就是和某些个丫鬟。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孙子也太他么孙子了。 虽然我不介意跟你探讨点这种话题,可自家关起门吹熄灯打扑克的具体过程,还是很介意去跟外人描述的。 否则,不相当于自己给帽子上刷颜色么。 不过,这孙子也没挑明,自己还不好翻脸,甚至连拒绝的话都暂时没办法说明,只能先隐晦的推辞一下,看看他怎么说了。 “柴兄,你也知道,小弟我刚刚才与郡主成婚,而且第二天便从卫州赶来洛阳,再加上这些天俗务缠身,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啊。” “哎,林兄,郡马爷···” 柴海澄一听林深有推脱的迹象,躁动的心更加迫切了,一把抓住了林深的手。 “海澄与林兄虽说认识时间不久,但一来就听到林兄大才的传闻,海澄深深为林兄的学识所折服。这个忙,若非林兄,其他人可是无能为力啊。” 这他么关学识鸟事! 林深在心里狠狠的吐槽。 好,我确实是看过不少背景简陋情节简单演员寥寥无几的电影,抽屉里移动硬盘都是好几个“屉”的,可那跟学识也沾不上边。 再说,就算沾上了也不能告诉你啊,不然在你心里算是把帽子给我戴上了。 正想再次推脱,忽然听到柴海澄说了句什么,让他到了嘴边的话停了下来。 “林兄可知,这世上有种女子,在男人心中,就好比那河鲀之于林兄···” 嗯? 这个比喻很是新奇,暂时勾起了林深的好奇心。 生在资讯大爆炸的时代,林深所掌握的信息可比柴老二丰富的多。 什么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什么美杜莎、黑寡妇,拿来形容女人凶厉恶毒的词数不胜数,但是拿河鲀来比喻的,倒还是头回听说。 不着痕迹的抽出被柴老二按住的手,端起酒杯来向他示意。 “这个···,倒是未曾听说,还请柴兄不吝赐教。” 见林深被自己的比喻吸引不再推脱,柴海澄也暂时按下心来,陪着林深喝了一杯之后,才再次开口。 “林兄读《周易》,应知四灵···。” 柴海澄这么一说,林深恍然大悟。 四灵是又被称为四象、四神兽,仙侠小说里多有记述,其实是起源于原始时期的星辰崇拜。 而柴老二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东拉西扯这么多,又拿出来河鲀比喻,到最后原来是为了引出白虎。 华夏古时民间一直有“宁遇豺狼,不碰白虎”的说法。 认为白虎女子克夫伤祖,如果有哪个男的找了这样的女子,会给这个男人带来灾祸,甚至有可能会导致死亡。 怪不得柴老二说自己有顾虑,顾虑个屁啊,直说害怕不得了。 鄙视你。 第92章 人造的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想说这个。 林深对柴海澄的顾虑嗤之以鼻。 所谓白虎,只不过是一种生理原因,连疾病都算不上,担心个球。 再说,后世还有那么多女孩子,为了取悦自己或男人,专门去褪毛的呢。 家人不也照样活的好好的。 还更被疼爱了呢。 不过,柴老二的认知毕竟还有着时代的局限,有担心也是正常。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会产生疑虑,林深也没兴趣,也没义务去给他科普里面的道道。 不过,这也算是个话题。 在不涉及自身的情况下,聊聊,也无妨。 虽说已经成亲有段时间,可因为还没有跟长歌郡主圆房,自然更没人告诉他有关长歌郡主在世家圈子里的传闻,所以林深聊起这个话题没有一点负担,丝毫没觉得柴老二后面还有深意。 柴老二也觉得林郡马真是同道中人,甚至比自己那些狐朋狗友更加大气。 若是自己被人问到这个,可做不到像眼前的这位林郡马一样面不改色,大大方方。林郡马简直就是我辈楷模。 可不生气归不生气,想让林深跟柴老二分享自己以前的那些调调儿,什么小区容积率,房屋精装还是简装、自来水水压如何,他还没那么变态。 可柴老二写的那个东西···。 怎么说呢。 虽说柴老二的这本书,这个···,格调···,不怎么高雅,可描写细腻,用词生动,情节流畅,让林深这个经历过后世熏陶的人读来,都忍不住的一阵一阵冲动。 再加上是用文言写就,每一个字都体现了古汉语内涵的强大,充满了无限的遐想空间。 若非是因为实在站不起来,有那么一刻,差点就让林深放下酒杯下楼回家了。 这么一个东西,要是不让他写完了好先睹为快,是不是就连自己也遗憾终生。 这算不算暴殄天珍? 可该怎么帮他,这是个问题。 是个技术···,哦不,是个动手的问题。 林深瞬间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柴兄,若是我能帮你消除掉顾虑,你想不想亲自尝一尝那个美味的··” “河鲀!” “啥?” 柴海澄瞬间懵逼。 林深想让他亲自···,品尝! 看着林深对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柴老二心中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兄,林秀才,林郡马··· 你这他么已经不是楷模,而是想让人把你放在庙里供起来了? 就算因为种种原因,有些深宅妇人会养小白脸,家里的男人也都一清二楚,可在明面上,这种事儿还是要避一避的。 从没见过给自己老婆拉皮条的。 再说,就算你愿意,我他么也不敢啊。 你老婆不单单是个白虎,还是卫王爷唯一的闺女,皇帝老子的侄女,太后老祖宗的孙女。 咱们敢玩这一出,被人知道了,别说河鲀,鹤顶红估计都有人喂了。 还有,不光自己,说不定连家族都受牵连。 听说你就是孤身一人,我他么可是一大家子呢。 看着柴海澄目瞪口呆的样子,林深还以为他对自己所说的话不敢相信,完全不知道柴老二在脑子里已经出现了长歌郡主的名字。 “柴兄,柴兄···” “啊,哦,林兄,你说,你说···” 柴海澄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林深的话了,幸好林深没让他继续发呆下去。 “以柴兄所知,何谓白虎?” “就是···,那个地方没有···” “不错。柴兄既知结果,何不抛开原因,人造一个出来呢?” “人造···” 这词儿柴老二以前没听说过,不过字面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一听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林兄是说,就如同庙里面的姑子那样···?” 一边说,柴海澄还拿手比划了两下拿剃刀的动作。 “没错!” 随着林深重重的点头,在柴海澄心中困扰已久的难题,因为这两个字瞬间崩塌。 “呯。” 柴老二兴奋地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连酒杯都被震倒,杯中斟满的酒也洒了出来,顺着桌面流了下来,他却完全顾不上看是不是洒在了衣服上。 “林兄一语惊醒梦中人,且受柴海澄一拜。” 说着,柴海澄站起来,挪开了凳子,恭恭敬敬的向林深施了个礼。 林深也不躲闪,笑着扶起酒杯重新倒满,坦然受了柴海澄的礼后,再跟他碰了下杯。 “柴兄,你这书写成之后,可否···” “当然要先请林兄品评一番···” “哈哈哈。” 至此,两人的酒基本上已经喝不太下去了。 林深被柴老二的书勾起了火,再加下午与郡主的一番眉来眼去,差不多可以确定郡主已经全身心的做好了准备,就在这几天便可以真正的折了花去。 看看时辰还好,差不多是后世的九十点钟,若是回去快的话,说不定郡主还没安歇。 至于柴老二,更是心里面痒痒。 原本以为隔着一座山,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尝鲜,没想到只是一层窗户纸,被林深一点就破。 既然这么容易,那也不用再另寻他人,院子里还有一个叫玉珈的女子在房中等着呢。 莫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柴二公子发话,她敢不听么? 匆匆又喝了两杯酒,二人对视了一眼。 “林兄可尽兴?” “林某已不胜酒力,柴兄如何?” “海澄也是如此,不如···” “走。” 若是按照这个进程,今晚两个人可能都会一偿夙愿。 可是林深刚刚准备跟还没结束的票号众人打声招呼,就被匆匆赶来找他的沈良拉到了一边。 “郡马,汲水城来信,金人南侵态势有变,王妃和郡主请你速速回府。” 第93章 夜谈 “岳母,岳父大人来信怎么说的?” 林深和柴海澄带着护卫们匆匆回府。 柴海澄着急去体验林深所说的那个人造的感受,进了二门便与林深拱手告别,匆匆而去。 看那猴急的样子,玉珈今晚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种经历。 林深来到王妃住的院子,下人通报后,一掀帘子进了正厅。 屋内没有旁人,只有卫王妃和长歌郡主,再加一个伺候的麝月。 卫王妃和长歌郡主似是坐了有一会儿了,两人都没有说话,正在默默的喝茶想着事情。 “岳母,岳父大人来信怎么说的?” 林深拱手施礼后,踱步来到近前,在郡主的身坐下。 “郡马自己看。” 卫王妃从身旁的桌子上捏起来信,递给了身旁的麝月。 麝月把信笺递给林深,又从旁边移过来一个烛台。 林深借着亮光,展开信笺,一目十行,匆匆一览。 “···金人偏师廿二日晨至卫水城下,稍作休整便立即攻城···” “···及廿五日,金人攻势忽停,其后七八日均只做对峙,未再至城下···” “及至腊月初三午时,金人大营尚无丝毫动静,卫州卫察觉有异,遂遣人查看,方知金人万余兵马已于夜间悄悄撤走,只余一地狼藉···” “又,京中消息。朝廷已于半月前令礼部兵部派出信使,与金人初步商谈议和,后情未知···。” “再,朝中讯,上欲立大皇子为周王···。” 整个来信只有两页,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将林深离开汲水后的战情介绍的清清楚楚。 卫王妃一直关注着林深,见到他放下信笺,开口问道,“看了王爷的来信,郡马何意?” 林深没有直接回答,转而反问,“岳母大人,在卫州和顺德之间骚扰的兵马,是何时派出的,可有消息传回?” “那日听了郡马的提议后,老身便安排人在关系交好的各大世家和商铺护卫中募集人手,又从流民中,挑选曾经从过军,骑术好的,凑齐了八百人,已于上月廿七日出发。” “只是,出发之后,便与洛阳这边联系不畅,一时没有消息。王爷那边,也未曾听闻与之有过联系。” “那领军之人···?”林深想了想,又问。 “领军之人唤做温海,王爷极为看重。原是边军的一个斥候统领,后来在受同僚排挤退了下来,王爷便把他安排进府内做了一个护卫。老身和明月这次从汲水到洛阳,便是他一路护送,是一个极为妥当之人。” 听完卫王妃的述说,林深又低头从卫王的信笺上对了下时间,开口说道。 “既如此,从时间上看,金人对汲水城的攻势暂停,甚至撤走,应是得到了金军大营的消息,兼之汲水城防守严密所致。” “至于走的悄无声息,有可能···” 说到这里,林深倏然一惊。 “王妃招募人手之事,可曾掩人耳目?” “这如何能掩人耳目?虽说动静不大,但恐怕朝野内外,庙堂民间,有不少人都曾知晓。只是人数不多,朝廷未曾在意而已。” “请王妃联系王爷,速速派人寻找温统领令他务必小心。汲水这一支金人偏师走的如此悄无声息,恐怕不只是想瞒过王爷,估计还想要瞒过温统领。我朝之中,必有金人的奸细,金人若是趁退军之季对温统领下手,以八百对一万,温统领危矣。” “郡马无需担心,人手招募时,温统领已料定如此,早已安排妥当。” 卫王妃摆了摆手,示意林深放心,随后又问道。 “郡马估计,这和谈会是个什么结果?” “以和促和,和平无望,以打促和,和平可期!” “郡马是说,金人不会同意和谈么?”长歌郡主听到林深的话,焦急的问道。 “不,从汲水城下金人的表现来看,金人应该会同意和谈。” 林深站起身来踱了两步,把手中卫王的来信递给了麝月。 这时候,要是有根烟就好了。 一边回答长歌郡主的话,林深一边暗暗的想。 一叉腰,一背身,狠狠的抽上一口,再回身侃侃而谈,太祖他老人家当年指点江山、粪土万户侯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这样比较有范儿。 嗯,烟叶已经有了,看起来得想想办法,尽快把香烟这东西弄出来。 从后世的经验来看,这东西只要沾上,大部分人都跑不掉啊。 简直就是一棵摇钱树。 不说别的,就是倾销到关外,也能狠狠地赚一笔金人的银子。 从香烟,紧接着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防风打火机。 打火机倒是不贵,同样的满大街都是,而且上一世离开人世的时候,外壳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了。 但主要是初恋情人送的,比较有纪念意义。 “呃,想哪儿去了···” 摇了摇头,止住心里的胡思乱想,林深又说道。 “从各方消息来看,金人在顺德城下已失了锐气,估计他们自己也害怕再向南会泥足深陷。” “再有,金人虽事渔猎,也已经统一了草原,但粮食依旧主要来源于土地,再过三四个月便要春耕,若不在此之前捞取最大的利益,一旦误了农时,可能会国内不稳。” “所以,金人一定会接受和谈。” “那郡马为何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呢?”卫王妃也有些不解。 “大周在全面溃败的情况下和谈,便是谈成了,也只是和平一时。” “若不能在军力上与金人抗衡,今年谈完,赔了一些银子,金人退去了,明年金人尝到甜头再来呢?” “金人朝廷岂会如此没有信义?”长歌郡主掩口,一副吃惊的表情,满脸的不敢相信。 “信义有与没有,全看利益是不是足够大啊。” 林深回转身看了看郡主,缓缓说道。 “是,明月不可如此天真。” 卫王妃也接口道。 “若是每次都能从我朝拿到一大笔银子,却没有太大的风险,金人一定会选择再来。” “便是明年不来,后年不来,大后年也是一定会来的···。” “所以,若是想两国之间能够和平相处,则需像郡马所说的,以打促和。” 林深笑了笑。 卫王妃能有这般见识,可见平时绝非一般的深宅妇人可比。 说的也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招募齐八百人派了出去,还能预料到金人眼线提前做出应对,岂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卫王妃不说是女中豪杰,在这个世界里也算是出挑的那一类了。 第94章 密事 “只可惜···” “大周崇文抑武,兵备废弛,竟被金国区区几万人便攻入腹地,几乎便要兵临京城···。” “哎,愧见先人啊···。” 卫王妃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一时间,屋内静了下来,只有堂上的一对蜡烛时不时地发出噼啪的声音。 “对了,岳母大人”,林深忽然想起了一事。 “朝廷为何在此时忽然传出给大皇子封王一事?” 按照大周礼制,皇子满十六岁成年,便可以封王,封号多根据封地来定。 可大皇子和二皇子成年多年,都已经二十来岁,却一直没有封王,怎么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封王的消息。 皇子封王,在整个帝国的政治生活中,虽说也算是比较重大的事情,但在金人南来、全朝上下都在考虑与金人议和的背景下,忽然传出来给大皇子的风声,有些不合时宜啊。 “郡马可知,这周王的封号,与其他王爷的封号有什么不同?” 卫王妃问道。 “与其他王爷封号有什么不同?” 林深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就是一个亲王的封号么,能有什么不同。 “周王,周···王,周···,” “大周!” “难道是···储位?” 念叨了两遍,林深忽然有些明了。 大周的国号为周,以国号为封号,分明是··· “没错”,卫王妃点了点头。 经过卫王妃的解释,确定了林深的猜想。 “周王”这个封号,确实与其他的王爷封号不同,这是在被确定为太子之前的一个过渡封号。 就好比后世的提拔干部公示一样,先给群众们吹一吹风,造一造舆论。 把风吹出来,看看是不是有反对的意见,反对的意见有多大。 当然,也可能拟提拔人有些比较隐秘的东西,上级确实没有掌握。 这时候就是向组织反映的机会了。 总之,周王这个封号还并不是储位,但距储位只有一步之遥,而且,还是上级领导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早不立储,晚不立储,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立储的风声,大皇子那一派的人都昏了头么?” 长歌郡主悻悻的说道。 听到长歌郡主的话,林深心中一动。 皇家的事儿,从来就没有简单的。 远的不说,就说原来华夏的历史中,从明到清那六百年间,林深这种平时不怎么看历史剧的人,都听说过“王不见王”和“九龙夺嗣”,其他的年代里,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熬糟事儿。 大周虽是另一个时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如今朝堂上的形势,储位一直悬而未决。 既然有了两位皇子争嗣,那满朝的文武大臣、宗亲贵戚必然会分为两派。 而卫王虽不在京城,可也算一股不小的势力。 嫡亲的皇弟,未来的皇叔,就算起不了多大的正面作用,但若是在反面下个绊子,也够两位皇子受的。 而且,虽说卫王没在朝中任职,但想来即便在朝中没有自己的代言人,也必有自家交好的势力。 在两个皇子之中,难免会有自己的倾向性。 “岳母大人,林深听闻两位皇子均已成年多年,但在之前,为何一直没有封王的消息传出呢?” 林深想着这件事儿,若有所思的问道。 “大皇子占了一个长字,二皇子占了一个贤字,偏偏两人仅仅相差两岁,却又都不是皇后的嫡子。” “朝中对立谁为储的争论久已有之,可能天子也觉得麻烦。” 这种事情,卫王妃多少会知道一点,却又了解的并不是那么仔细。 虽然她也算是政治人物,但毕竟是一个女子,对朝堂的消息平时并不算关注并不是那么的在意。 又是这个套路,立长还是立贤··· 明面上看起来是规则与现实的碰撞,其实还不是利益在作祟。 “那···,这大皇子和二皇子···” “我们···?” 听到林深的问话,卫王妃和长歌郡主互相看了一眼,卫王妃对郡主点了点头。 “郡马,有一桩密事好教你知晓···” “其实也不算是密事,只是尘封已久,没多少人知道罢了。” “二皇子的生母贤妃娘娘,跟咱们家是亲戚···” “嘶···” 林深闻言吃了一惊。 还有这等事? 要是按郡主所说,贤妃与卫王府是亲戚,那指定是跟卫王妃娘家的亲戚。 要是跟卫王杨霈是亲戚的话,那估计就嫁不进宫里了。 不过,这皇帝选妃子,不是都会把满门亲眷查的一清二楚么。 怎么贤妃与卫王妃是亲戚这事儿,还能没多少人知道呢? 看着林深狐疑的眼神,长歌郡主和卫王妃一个陈述,一个补充,把之前崔莹向魏诚远说过的事情,细细的向林深讲述了一遍。 林深听完,这才知道里面还有这样的纠葛。 怪不得刚才听长歌郡主的语气,对二皇子更友善一些啊。 “那要这么说,咱们家就天然的只能跟二皇子一条船了。” “可如今朝中传出要立大皇子为周王的风声,我们又要如何应对呢?” 虽然是从后世来的,但政治上的东西,林深很多都不明白。 不然也不会在转业时,放弃了加入体制的机会,宁可拿着钱去经商了。 虽说商场也到处都是尔虞我诈,不过起码比在体制里简单一点。 “如今正值战时,消息来往不便,便是京城与汲水有飞鸽传书,也因篇幅有限无法多说,王爷如今也没有头绪啊···” 卫王妃长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 林深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 这事儿本就透着诡异,又没有更多的信息来源,想单凭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就把对策完美的安排好,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林深把后背靠在椅背上,双眼盯着不远处不断跳动的烛火,脑海当中像过电影一样,快速翻腾着以前看过的书籍或电影里的情节,想找出来跟目前情况类似的。 立太子··· 立太子··· 圣祖康老爷子? 不对,他最喜欢的是废太子。 成祖朱老爷子? 也不对。 虽说朱老爷子的仨儿子,也为了大位发生了许多龌龊,但只是朱老二因为朱老爷子的一句戏言自己yy而已。 至于朱老三,连下场都没什么资格。 只有朱老大,从朱老爷子的老爹鞋拔子脸八爷那会儿,确定下来的继承人就一直是他。 没看朱老爷子打仗,留在后方的都是朱老大来着么。 若非是有意传位,会特意留在后方保护么? 监国?有什么可监的,还不是得听阁老们的···。 哎,这时候要是有根香烟就好了。 林郡马又一次在心里起誓,得着空了,一定要把香烟给制出来。 等等,刚才想到什么来着? 第95章 不值当的 监国! 监国是什么? 换成现在的说法,就是暂时代理。 还有一个说法,就是暂时主持工作。 看清楚了,这是“暂时”! 但即便是暂时的工作,也不是谁都能干的,那得有一定的身份才行。 在林深有限的历史知识里,朱老大好像干过监国的工作。 还有,朱老大的二孙子也干过。 但这两个人,一个是当时的太子;一个是当时还没有太子,才轮到朱二孙子郕王。 所以,监国,首先得在名义上过得去才行。 现在朝中想封大皇子为周王,是不是在做打算,想让他监国? 但老皇帝好好的,为什么会忽然间冒出来了这样的事由呢? “岳母大人,不知哪位老爷子的身体,这个···” 一边说,还一边拿手向上指了指。 听说在古代,背后私议皇帝的健康状况可是大罪。 现在虽然是在自家的私宅里关起门来说,身边的也都是最亲密的人,但林深觉得还是避讳着点为好。 卫王妃伸手制止了林深再往下说,回头给了麝月一个眼色。 麝月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掀起棉布帘子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没有人在,这才回身关好门,向着卫王妃点了点头。 卫王妃也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说道。 “这些年,我和王爷未曾去往京中,详情并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听说,哪位有些不耐渴···” 不耐渴? 难道是···,糖尿病么? 想想文泰老皇帝的年龄,中年富贵老男人,食不厌细脍不厌精的,真有了糖尿病也说得过去。 但听卫王妃的意思,这老皇帝的病可不是现在才得的,应该是有了一段时间了。 糖尿病这病,若是控制得好,病人跟正常人的区别并不算太大。 不至于突然间严重到需要找个人来代理。 不是听说中医治糖尿病效果还挺不错么? 卫王妃见跟林深想到了一块儿。 “前些时日与京城通信,还未曾听闻有什么变故。” “还有,若是真有什么的话,那四个小子···”,卫王妃拿手一指洪平碛等人住的方向,“能这么随随便便的跑来洛阳么?” “就算真来了,能像没事儿一样守在府里吆五喝六的打几天麻将,一点都不动弹么?” 还真是,林深都没想这么多。 如果天子真是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理政,那朝堂上就算把消息控制住了没流传出来,也一定没办法瞒过这几位大爷。 这几位的父祖,那可都是最接近皇帝老子的人。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儿,就算执行个什么“内紧外松”的政策,这几位的家里也一定是风声鹤唳,哪儿还会像现在一样放他们出来满世界旅游? 那就是,老爷子没事儿! 林深眼珠子又转了转。 如果老爷子没事儿,但却突然想要整出来个人代替自己工作的话,结合一下大周当前的整体形势,那不就是···。 按照林深的想法,要么老爷子疲了、累了,不想干了,起码目前这一段不想干了。 要么就是老爷子想找个人替自己担个责任,背个黑锅。 甚至有可能,两个理由都有。 想想也是。 金国入侵闹得挺大,都快攻到京城的城门口了。 打,好像有点打不过。 不打,那就得和谈。 按现在两国的实力对比,和谈肯定得拿真金白银出来才行。 可钱给了人家,自己家就没钱了啊。 后面的生活怎么维持? 还有,这说是和谈,其实就是求和。 矮着半截身子去跟人家低声下气说好话。 这些,可是要记载在史书上的,要背骂名的。 皇帝老子能乐意? 这不就体现出监国这个岗位的重要性了么! 摩挲着下巴,林深一边理,一边把自己的想法慢慢的说了出来。 “郡马的意思,这周王的封号,现在是个坑?” 卫王妃和长歌郡主都听懂了林深的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深有可能。 “是坑不是坑,现在也无法确定,只不过是有这种可能。” “不然的话,也无法解释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传出这么个消息。” “哎,对了,岳母大人,这消息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能确定么?” “无法确定,京里各方势力混杂,而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时候,很多捕风捉影的消息到了最后盖棺定论都无法确定最初是谁传出来的。” “毕竟无风不起浪,这消息既然传了出来,估计就不是假的。不过,这些都与卫王府无关,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岳母大人不担心二皇子么?” 见卫王妃似是全部放在心上,林深有些奇怪。 刚刚还说贤妃娘娘是亲戚呢,这会儿怎么就跟卫王府无关了? “担心二皇子干嘛?” “若说贤妃娘娘是亲戚,那大皇子娘俩难道就不是亲戚了么?” “再说,天家无父子,我们这姨表亲戚,又能值多少银子?” “只不过是相比起来,心里面稍稍近一些罢了。” “就是,顺水人情的事情,做做也就罢了,谁会愿意冒那抄家灭族的风险···。难道将来父王还能再换个封号么?” 长歌郡主在一旁,也是随口说道。 没想到这娘俩,不,应该再加上卫王,这一家三口心里面想的这么明白。 卫王现在的封号,已经到了最顶级,在一众亲王里面,也是最尊贵的,毕竟是皇帝的嫡亲弟弟。 两个侄子不管哪一个做皇帝,这皇叔的称号都是稳稳当当的,何必去没事儿找事儿掺和这种事情。 难道掺和了,将来二皇子还能把椅子借给他坐两天么? 顶多就是再多封点土地,多赏点银子的事情。 再说,卫王两口子不像别的王爷,就长歌郡主一个女儿,何必为了点身外之物冒那么大风险。 不值当的。 还不如想想怎么吃好喝好多挣点银子花。 “郡马、今日那奖票抽奖和票号开张,一切都顺利么?” 三人坐着又喝了几口茶,卫王妃随口问道。 今天这事儿算是卫王府里的大事儿,林深和郡主从府里抽了不少人出来,充实到各个关口上去,也导致府里的护卫力量有些不足。 卫王妃也是个稳重的人,便没有跟长歌郡主一样去凑这个热闹,而是选择在家里听汇报。 “今日一切,都如我们预先所想。” “彩票之事,这第一炮算是开了个好头,今后只要按着规矩来就行,没什么特殊之处。” “票号么,还需些时日才能看得出来。不过若是将来做好了,可要比拿钱去买那无主的荒地划算得多。” 林深心里的潜台词没说出来,怕说出来吓着卫王妃和长歌郡主。 若是票号将来作大,说不定大周朝堂上下都要看卫王府的鼻息行止,岂不是比去金銮殿上坐那把椅子更加快活? 第96章 计划 这天晚上,林郡马还是没能沾到长歌郡主的一根毛。 三个人谈完,天色已经不早,卫王妃直接便让长歌郡主宿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看着林深告别后转过去时那一脸的戏,麝月差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忙转过了脸去,用手背掩住了嘴。 出了院子,林深一直在心里面吐槽。 这老丈母娘一点都不懂事儿,就算是不知道两个人还没圆房,难道不知道新婚夫妇恋奸情热么,怎么能随便找个理由就把自己老婆留下来? 什么今宵露重,唯恐郡主惹了风寒。 跟自己一起,郡主就算不热的满头大汗,起码也会面红耳赤,全身发烫,怎么会惹了风寒。 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不对,现在卫王妃也是饿汉子,可她好歹吃过肉啊。 自己现在可还不知道肉肉香不香呢。 林深完全忘记了自己两世为人,前世从部队出来之后,跟商业伙伴之间的横向交流不能算少。 虽然没有柴老二玩的花样那么多,但若是论理论经验,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人会比他更加丰富了。 回房中悻悻的睡了一觉。 到了早上吃过早饭,下人来报,说柴海澄等人就要出发了,正在向卫王妃告别,卫王妃让他过去。 林深便又去跟四个纨绔见了一面,说了些话。 待到送到了二门外,几个纨绔依次登车时,柴海澄忽然又转回了来,抱着手对着他一揖到地,口中不住的称谢,倒是让其他三人与长歌郡主有些诧异。 只是柴老二却不知道,他的感谢让林深更加的郁闷了。 这柴老二分明是已经一偿夙愿,而林深自己却被弄了个不上不下,怎么会高兴的起来。 好在来到洛阳之后,事情虽然一件接着一件,但如今基本上都已经上了轨道。 接下来,只要按照原先设想的一步步走即可。 虽然自己的商业逻辑和理念来源于后世,但也没办法一口吃成胖子。 而且,封建社会最大的不确定性来源于朝堂。 不管自己能挣多少钱,一旦恶了皇帝,再高的大厦也得轰然倒塌。 所以,在能够彻底掌控这个老慕帝国的经济命脉之前,自己还是得苟着才行。 还有,北边的金国也是一个不安定因素。 从现在来看,大金还没有能力一口吞下大周,但现在没能力,不代表过几年没能力。 按照当前两国的形势,金人零敲碎打,今天这里咬上一口,明天那里划上一块,恐怕过不了几年,现在的大周就会步前世北宋的后尘。 所以,应对金人的某些计划也需要开始着手敲定了。 送走了四人,林深想拉着长歌郡主回自己所在的院子,却被郡主红着脸逃走了,只轻轻的留下了一句“待晚上···”,听的林深差点笑出来。 只不过是想跟你这丫头亲近亲近,顶多逞一逞口舌之欲罢了,怎么就能吓跑呢。 我还能在这白日里宣淫么? 回到书房,关上房门,林深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 这寒冬腊月,白天的光线更好,看的更清楚,便于操作。 白天温度也更高一点,哪怕衣服穿的少点,慢跑个五公里也不会害怕伤风着凉。 还有,白天伺候的人也多,跑过以后要洗了涮了的,也不用再把人从温暖的被窝里叫起来了。 多人性化! 哎,奈何佳人不懂温柔。 胡思乱想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恋恋不舍的把思绪又拉回了正事儿上。 借着金人入侵,爆炒白银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正在卫王府名下各商铺的配合下一步一步的向前推进、 票号和抽奖也已经展开,目前还看不出太大的效果,这个需要时间的检验。 和四个纨绔合伙做的麻将推广只是小试牛刀,带着他们玩的,自己只需要时不时地弄出来一个稀罕玩意儿让他们推出去卖就行了。 剩下的,应该向实体经济方面布下几颗子了。 林深总结了总结,觉得金融方面能做的基本上差不多了。 其他的那些金融形式,对于现在这个社会来说还有些过早。 应该把目光转转向了。 按照后世的经验,虽然金融可以为实体经济输血,但只有金融没有实体,最后难免把自己玩死。 前几天乌兹钢的试验成功,已经让林深对卫王府名下产业的工业化改造有了信心。 钢铁是工业的骨骼。 农业国家向工业国家转型,钢铁、煤炭是两项最重要的指标。 只是在大周,各种矿藏都是国有,户部和内务府把持了全国各大矿山的开采权,留给民间的,只是每月定量供应的那么一点生铁。 在这一点上,还需要想想办法。 林深已经让徐老七一方面去想办法采购更多的生铁,另一方面开始寻找炼铁的匠人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办法大规模的冶炼,但炼出来点打造刀剑的乌兹钢,还是能够做到的。 先把护卫们手上的兵器给升级升级再说。 同时,一旦与金人议和完,金人退走之后,就要马上想办法解决煤炭和钢铁的原料供应问题。 有了足够的钢铁,才能支撑林深心底那无法向人描绘的工业计划。 轴承···,四轮马车···,机床···,火枪。 恐怕只有等到真正的火器出来,才能够抵挡住金人的进犯。 目前大周的这些生铁大炮太过于沉重,射程也不远,连守城都显得笨重,怎么跟那些来去如风的金人骑兵争锋···。 哎,又想抽烟了。 不行,明天得想办法周王府弄点烟叶出来。 还有那个打火机···。 林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云天雾地的想了一天,就连午饭都是下人们送进房的。 一直到黄昏时分,林深才把写满自己计划的小册子合了起来。 “毛笔用起来太不习惯了。” 林深边甩着手腕边想。 “本来写字就不怎么样,还得用毛笔,真是难为本郡马。” “好像,那种蘸水的钢笔没多复杂,明天找人看看能不能制出来一个,不然总是这样,还不得把本郡马累死?” 第97章 给哪个姐姐绞过 晚饭是和长歌郡主一起吃的。 长歌郡主全程低着头,羞红了脸,全程不敢正眼看林深,说话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虽然前些天,跟林深的亲密接触不少,甚至连肌肤都熟悉了林深手指粗糙的感觉。 但今晚又与之前格外不同。 就连在一旁伺候的几个丫鬟,仿佛都知道了今天是郡主真正的大日子,连回话的时候,脸上也带着饱含深意的笑容,声音也清脆了许多。 林深在书房中鼓捣了一整天,基本没出屋,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大早,长歌郡主躲开了林深之后,便吩咐人换上了全新的寝具。 还把卧房拿熏香熏了三遍。 熏完觉得味道太浓,又开窗通风了好大一会儿。 结果又点了好几个炭盆,才把房间里的温度提升上来。 房内,一对手臂粗的龙凤香烛早已插上,就等郡马和郡主回房前点上了。 这还只是房间内的陈设。 长歌郡主自己,一天之内便洗了两次澡,换了五六套衣服。 当然,换衣服是因为觉得这套太艳,那一套又太素,这一套款式稍显过时,那一套的腰身又有些紧了···。 总之既要喜庆,又要庄重。 不能太过于紧身显得轻浮,也不能一点线条不显,让郡马看的没有感觉。 不但在一旁伺候的梧桐累的满头大汗,就连长歌郡主自己,也是香汗淋漓,不得不洗了第二遍澡。 最终,还是准备好了的一套从卫水带过来的嫁衣,就等吃过晚饭后躲起来换上。 至于颜色、款式、腰身什么的,全都抛之脑后了。 反正今日也是郡主实际上的洞房,穿嫁衣正合时宜。 当然,郡马专门给设计的内衣,也准备好了。 吃过晚饭,郡主头上又莫名的沁出了汗珠,也不知是屋里面伺候的人太多,温度太高,还是晚饭的菜太热,郡主又吃的急。 吃过饭,林深刚想跟长歌郡主再说说话,却听到丫鬟来报,票号的孙掌柜过来了。 初期的一日一报,是林深给票号定下来的,为的就是深入的掌握票号的经营情况,及时发现问题作出调整。 晚饭前没见到孙掌柜过来,林深还以为他们今天会比较晚,没想到赶在晚饭后过来了。 赶到前院花厅,与孙掌柜聊了一会儿,又看了孙掌柜交上来的账本。 今天一天中,票号这边主要的工作还是集中在彩票的兑奖上。 有很多摇奖结果出来后中奖的人,在昨天没有来得及兑奖,又或者是因为不太信任票号的钱票,不愿使用,都在今日准备好了工具,带好了帮手,驾好了马车赶来兑奖。 今日一天,大周通宝便兑出去两百多贯,钱票却没有发出去一张。 下午,兑奖的人渐少,到了黄昏晚饭前,已再无人前来兑奖。 孙掌柜估计第一次彩票抽奖,中奖之人已基本全都兑过,便带着几个账房一通算盘,将第一次抽奖的账给算了出来。 首次抗金福利彩票,共计销售十七万两千五百八十三注,共收钱三百四十五贯。 而,所有的奖金一共兑出去七百四十贯零两百文。 也就是说,这次抽奖,林深一共赔了将近四百贯钱。 林深却依然很高兴。 一是彩票这门生意(如果真的把它当成一门生意的话),是一个细水长流的过程,单单一次的兑奖结果,偶然性极大。 但只要持续的卖下去,就会摊平成本、积少成多。 二是这次彩票销售,时间比较仓促,洛阳城中大部分的人,特别是那些真正有钱的客商们,都还在观望。 当看到有人中奖,真正的领到了五百贯奖钱的时候,后面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投入进来。 第三,自然是这次抽出来的头奖,是林深做了手脚的结果。 整个抽奖的过程,看起来完全随机,但只有林深知道,把抽奖球的重量做的不同,自然便会想让哪个出来,哪个便能出来。 而奖球的重量又太过于轻,如果不上秤,没人能凭手感发现其中的猫腻。 何况,现在又没有什么公证处。 最主要的,这第一次的奖,还是洛阳府的一二把手两位大人抽出来的···。 合上账本,林深十分满意,笑着与孙掌柜闲话了一番,这才端茶送客。 等回到了后边一问,才知道郡主又在洗澡。 卧房中的龙凤喜烛已经点燃,不时的跳动一下,发出明亮而温暖的光。 耳房紧闭的门后,不时传来哗啦的撩水声,就像一个小刷子一样,在林深的心头轻轻的不停刷过,让林深坐下之后,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古装,衣服太过宽松了也不好,一旦有点什么动静便原形毕露。 好在现在是冬天,衣服还厚重一些,外边的袍子也能够遮挡一下。 “呃,洗个澡怎么能这么慢?” “若是每次都得等这么长时间,这不是什么事儿都耽误了么···” “还有,浴桶也得重新打造个大的,现在的这种太小,只能装得下一个人,洗起来实在不爽···” “将来回了汲水,干脆在郡主府里修个浴池好了···” 胡思乱想之中,林深不知道郡主洗了多久。 但总感觉他送走孙掌柜回来,在卧房之中起码已经坐了两炷香了,才听到水声渐停。 不多时,梧桐扶着长歌郡主从耳房中走了回来。 长歌郡主小脸通红,未着粉黛,就连头上的珠翠也都摘了下来,穿着一身月白的里衣,乌黑顺直的长发犹自滴着水珠。 见到林深正坐在房中,郡主和梧桐都禁不住轻轻叫了一声。 “啊···” “郡马···,郡马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郡主若是再洗一会儿,我就要在这里睡着了。” 林深笑嘻嘻的回答,随口又吩咐梧桐。 “让人把水换掉,我也去洗一洗。” 梧桐低头应下,红着脸出去唤人了。 林深让郡主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架子上搭着的松江棉布手巾,把郡主湿漉漉的头发裹在里面,使劲的绞了起来。 “看郡马手艺娴熟,莫非之前给哪个姐姐绞过?” 长歌郡主初时羞的抬不起头来,缓了一会儿后见林深手法熟练,丝毫不像第一次给人绞头发一样,心中不觉有些异样,忍不住脱口问道。 “坏了。” 林深心里咯噔一下。 上辈子做熟了的事情,现如今随手做了出来,没想到竟然被长歌郡主看在眼里,还问了出来。 这时候,不管什么样的答案,都不会是最好的选择。 按照林深上一辈子的经验,得先转移郡主的注意力才行。 此时,长歌郡主坐在梳妆凳上,因为与林深配合着绞干头发,上身略有些前倾,探首从镜中看着林深。 又因为只着了里衣,低领、窄袖、收腰,裹臀,十分的贴身,于是便如一朵刚刚绽放的百合一般,落入站在身后的林深眼里。 明眸善睐、仪静体闲。 虽然因为姿势的原因,不大能看到前面的规模,但约束的细腰下,两瓣丰隆就像十五的满月,磁石一般吸引着林深的目光。 有了。 第98章 郡主想知道么 “啪” “呀···” 虽然只是一下轻轻的接触,却仿佛触电了一般。 长歌郡主捂着丰臀跳了起来。 刚刚被林深拍过的地方,不断的传来酥麻的感觉。 看着林深似笑非笑的眼睛,长歌郡主脸红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之前哪有什么姐姐,以后倒是可能有一个姐姐。” “就是不知道郡主喜欢做姐姐还是妹妹?” 说完看郡主低着头不答,林深也没继续,把长歌郡主重新按在梳妆凳上,又给郡主绞起了头发。 既然林深否认,郡主便也不再深究。 更何况,此时便是想深究也深究不了。 刚刚那一击,彻底击散了郡主心中的醋意,如今不但体酥神软,就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好,梧桐进来回报说水已经准备好了,林深便把手巾交给了梧桐。 临走前,又弯下腰趴在郡主如玉的小耳朵旁,指着不远处架子上挂的嫁衣轻轻的说道。 “那套衣服一会儿别穿了,还得解,麻烦···” 长歌郡主的头都快抵到胸前了。 ··· 男人洗澡总是很快。 林郡马具体洗了多久,没有人拿着秒表去掐。 但郡主的头发才刚刚绞好,还略带着一点潮意,郡主和梧桐俩人便听到林深从浴桶里跳出来的声音。 梧桐笑了笑,在郡主肩头耳语几句,一转身退下了,还轻轻的掩上了房门。 林深从耳房里哼着歌跨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只有郡主一个人坐在床头。 果然没有穿上那套嫁衣。 不是因为林深临走时交代了,而是因为没有时间。 其实长歌郡主心中还是略带遗憾。 成婚时就不是她本人,如今要圆房了,还是没穿上嫁衣。 女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机会,自己硬生生分成了两次,却两次都没机会。 听到林深马上就要从耳房出来后,郡主就急匆匆的收拾了一下,转身来到了婚床前,端端正正的坐下。 坐下也没有放松,眼睛还慌张的四处乱看,只是听到林深的开门声后才赶紧闭上。 闭也没全闭,微微了漏了一道缝,用余光看着林深的动作。 林深看着郡主双手不停地绕着自己的衣角,自己离她越近,双手的动作越快,便知道郡主果然在偷看着自己。 林深也没言语,走到近前,对着长歌郡主深深的作了一个揖。 “师太,今日可要从了老衲···” “扑哧···” 长歌郡主一下破防,手抬掩住了樱口,双肩不停的抽抽。 好大一会儿,才终于忍住笑声,睁开了眼睛。 “郡马惯会做怪。” “郡主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林深今日要作怪了···” 这话郡主没法往下接了。 好在林深也没指望郡主能接着他的荤腔。 开车的技术,得慢慢培养才行。 刚拿到,不,像郡主这种还没拿到驾照的,让她超速,那是要出事故的。 林深走上前坐下,刚好坐在郡主的身边,让长歌郡主心中又禁不住一阵砰砰乱跳。 还没晃过神来,却忽然觉得小腿一轻,后背一紧,被人整个抱起,坐在了林深的怀中。 要开始了么? 长歌郡主的心空落落的,一片苍白,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还是害怕。 虽然已经被郡马的学识所折服,但处子的本能还是让她有些胆怯,只想让它来的更晚一些。 “郡马,你昨天答应我,为我谱曲的···” 谱曲? 呃,难倒是不难。 后世那么多古风的曲子,随便掂出来一首交差就行。 问题是林深不会现时的“宫、商、角、徽、羽”啊。 难道给郡主画五线谱么? “这个···,谱子今天是没办法给郡主了,不知郡主有没有笛子,我给你郡主吹奏一番如何?” 长歌郡主原本只是想拖延时间,也没想立时便能拿到谱子。 既然林深说可以吹奏,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唯一的问题是,府中没有笛子。 “郡马,府中没有笛子,明月倒是有一支洞箫,若是可以···” “哦,郡主还会吹箫···?” 看着长歌郡主明艳的嘴唇,林深心猿意马。 没想到,郡主会的还挺多。 今晚要不要···? “那是好几年前一位姐妹送的,明月吹得不好。” “哦,没关系,以后多练习练习就好了,梧桐现在就吹得不错···” “梧桐会么,我怎么不知道?” 被林深成功带偏的长歌郡主陷入了沉思,暂时忘记了谱曲的事情。 “郡主,要不然我给你出道题如何?” 别看郡主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怀里,可林深觉得气氛还没到。 虽然自己软腻温香抱了满怀,即便是隔着几层衣服也能感觉到郡主的丰隆,可双手之下,郡主的肌肉仍是绷的紧紧的,没有放松下来。 出题? “好···” 不管出什么都行。 能不能躲得过去再说,长歌郡主只是想把时间尽量的往后拖, “话说,有一只小白兔,在森林里迷了路,遇到了一只小黑兔···” “小黑兔小黑兔,我迷路了,你能帮我找到回家的路么?” “小黑兔说,你想知道回家的路啊。没问题,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小白兔迷路之后怀孕了的笑话在后世已经烂大街了,可第一次听到的长歌郡主还是觉得有点意思,虽然小黑兔和小灰兔提出的条件有些羞人。 “小白兔后来怀孕了,生下了一窝兔子。郡主可知道这些兔子是什么颜色的?” “不知道。”虽然羞人,可长歌郡主依旧认真的想了一想,摇了摇头。 “那···,郡主想知道么?” “想知道。” “哎呀···。” 长歌郡主虽然因为林深的故事有些分神,可也是冰雪聪明之人,看着林深最后问问题时眉飞色舞的眼神便觉得不妥。 一个“想知道”刚刚脱口,还没等林深接上“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便马上醒悟过来,刚刚因为听故事稍有些恢复的脸色立刻又涨的通红。 被林深抱在怀中,躲又没处躲,藏也没处藏,只能把脸藏在林深的耳后,止不住的吃吃发笑。 全面的身体接触,让林深也不再含蓄。 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要短兵相接的时刻。 第99章 第一个脚印 林深俯身,把长歌郡主略显僵硬的身体放在了床上。 长歌郡主不敢有丝毫的动弹,紧闭着双眼,两条腿像两根木棍一般,直挺挺的伸着。 只有双手随着身体的姿势回收了一下,最后蜷缩在胸前。 衣袖滑落下去,露出一截欺霜赛玉的手臂,就仿佛刚刚出水的鲜藕一般白嫩嫩、脆生生···。 感觉到林深的一张脸贴了上来,长歌郡主紧闭的双眼上,那长长的、像小刷子一般的睫毛微微颤抖,随着呼吸不停地挑动。 感觉到林深在耳畔粗重的呼吸声,郡主原本艳若桃花的俏脸,竟然更加娇艳欲滴,就连小巧的鼻头上也不知何时沁出了晶莹的汗珠。 “郡主,郡主,你想知道小兔子是什么颜色么···?” 林深趴在长歌郡主的身边,一边注意着避免压住了郡主松开的长发,一边在长歌郡主的耳边轻笑,悄悄问了一句。 上一辈子,跟自己的女朋友打架时,没少压住人家头发,虽说一般都只是一下,可那种打断了连贯动作的不爽,林深至今还记得。 长歌郡主听到林深的话,更加不敢睁开双眸,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用比蚊子嗡嗡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轻轻呢喃了一句。 “郡马,明月体弱,不堪风雨,还望郡马怜惜···” 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这是出自宋代诗人叶绍翁的两句诗。 写的是诗人春日游园所见所感。 情景交融、千古传诵。 虽然按照诗中所写,作者最终也没有敲开院门,但林郡马可不像诗人一样,没人开门便扭头就走。 有时候,为了看到最美的景色,哪怕是做了些小小的破坏,也是在主人的允许范围内的。 况且,也许并不是主人不愿,而是主人正沉浸在这诱人的春色中,心神根本不在地面,所以既看不到也听不到,根本不知道要开门···。 上辈子林深没有结婚,但和女朋友倒是有过第一次。 两个对手放在一起对比,虽然一个全靠自学,一个有专门的嬷嬷授课,但若从实际接收到的信息量角度来看,不用想也知道,后世的对手很明显会准备的更加充分一些。 这就影响了林郡马本次驾驶到达终点的效率和驾驶体验感。 不过林郡马是一名好司机,更是一名老司机。 不但车辆调教相当专业,而且在驾驶过程中,还能全程注意车辆行驶中反馈出来的问题,及时的加以调整,避免伤了车子。 最主要的,不管新司机还是老司机,在操控一辆刚出厂的新车时,心里的满足感都是别的车辆无法比拟的。 唯一的缺憾是要考虑车辆磨合期的问题,不敢太过于放开了手脚。 所以,对于整体的驾驶过程来说,驾驶员全程情绪饱满,但车辆速度稍有欠缺。 至于操控么,那就只能说各花入各眼了。 手动挡不是谁都能开,也不是谁都爱开。 好在,林郡马有信心把手动挡开成自动挡! 另外说一句,长歌郡主是真的没撒谎。 曾经有人说,每次正常的打架差不多相当于跑了五公里。 如果按这个距离计算的话,若是没有林深搀着,长歌郡主应该连五十米都跑不了。 眼看着郡主累的无法动弹,只剩下齿缝里若有若无的哼哼,林郡马只好勉为其难,驮着郡主跑完剩下的路程。 果然,到了终点之后,郡主只是稍微抬了抬眼皮便沉沉睡去,只留下无限想念事后烟的郡马一个人对着床顶的帐子陷入空虚。 于是林郡马日后的计划中又多了一项:一定要让郡主多参加体育锻炼,不然连打个架都没有对手。 第二天梧桐进来,服侍郡主洗漱,见到一地的小衣也禁不住又一次红了脸。 这是又要准备洗澡了么,怎么会脱得这么干净···。 ··· 郡主起不来,林深只好孤身一人去给卫王妃请安。 卫王妃见到只有林深一人前来,倒是神色如常,说话时一句也没有问倒郡主,只是交代林深凡事不可性急,要循序渐进,守的云开,方见月明。 事后林深出来,在心里面不禁暗暗嘀咕,这风韵不减当年的岳母果然也是驾驶经验丰富之人,还知道循序渐进,云开月明。 长歌郡主的名字就叫明月,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景象。 还有,柴老二真他么不是东西···。 上午无事,林深又到寝房里看了看郡主。 见郡主早已醒来,只是懒懒的不想下床,便坐在床头甜言蜜语了几句,吩咐梧桐端来早餐,就在床上吃了。 嘱咐郡主好生歇息,邀约晚上再战,把郡主吓得个小脸苍白,这才一脸坏笑的出了房门。 腊月初三日,小雪。 不是节气的小雪,是天气的小雪。 外面的地面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霜白,天空中,还有如细沙一般的雪粒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站在庭院中,望着如雾般灰白的天空,林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穿越至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已经月余,从最初的惶惶然,到后来的无奈接受,再到如今与郡主真正的结合,算是在这个世界真正的踩下了第一个脚印。 白色的哈气随着微风,渐渐消逝在眼前,而前世的记忆,却愈来愈清晰的反映在脑海中。 历史的走向总有它自己的惯性。 如今身处的大周,虽然自己没有去准确的断代,但大致的推算,也能够算出与前世大明的时代相仿佛。 只是不知道这算是早期、中期,还是晚期。 但不管是什么期?若是按照原本世界的历史轨迹,此刻欧洲正在进行文艺复兴。 对于西方的发展史来说,文艺复兴是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的历史阶段。 它是一次深刻的思想变革和文化革命,在政治、经济、宗教、文化等多个方面推动了欧洲历史的发展。 于是,与中亚伊斯兰文明缠斗了数千年未取得胜迹的基督文明,派出了以哥伦布、麦哲伦、达伽马等为代表的航海家,带着对东方香料、丝绸、瓷器等奢侈品的渴望,带着对基督教传教的狂热,在商业资本的驱动下,纷纷带船出海,从而开启了欧洲在全球三百年的殖民史,也将全球的财富带回欧洲,从而产生了后来的工业革命。 这个世界,与前世的那一个,若是有那么丁点的仿佛,则基本可以肯定,在三四百年后,东西方的对抗必然又会走回到原来的路子上。 这是林深所不愿看到的。 第100章 识情识趣 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总要留下点什么。 不过不能学王莽那哥们儿,迈的步子太大,扯着蛋就不好了。 其实在明朝的中后期,资本主义已经开始萌芽,只不过后来被清兵入关给扼杀了。 所以自己要做的,其实并不需要太多。 去发现、去培育、去引导和保护这萌芽,不让它在刚刚萌动的春寒料峭中死去,即可。 而在此之前,发展壮大自己,让自己有能力成为这个保护神才是最主要的。 心底的念头一下通达了! 林深回到书房,取出了自己记事的小册子,刚刚拿起笔,却想起一事。 昨天自己最后嘀咕了一句什么来着? 好像与这本子有关,却忘了在这本子上记下来了。 看了看右手的毛笔,又看了看摊在桌上的小册子···。 对了,钢笔! 蘸水的钢笔。 林深匆匆写了两笔,收起小册子,转身又出了书房。 要想制作钢笔,最重要的就是制作笔尖。 后世的钢笔之所以叫钢笔,主要是因为笔尖是精钢制成。 不过,为了显示珍贵和与众不同,用其他贵重金属材料制作的也不在少数。 比如说,金银。 如今用精钢制作笔尖有些困难,反而用金银来做倒是更容易些。 而范家在洛阳城,就是做银器生意的。 林深没多想,直接便带着护卫找到了范家最近的一家银器铺子。 听说长歌郡主的郡马要做银器,铺子的掌柜赶忙让人叫出了手艺最好的工匠吴银匠。 只有能够独立构思、设计、打造完成一件首饰的匠人,才能被称为“匠”,其他的只能称为“工”,至于刚进门的学徒,连站在一旁观看师傅制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给师傅端茶倒水,洗脚捶腰。 吴银匠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头不高,衣着倒还整洁,可须发却见斑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设计银器的花样用脑过度导致。 听说林郡马要定做两件银器,吴银匠拍着胸脯应了下来。 自己做银器三十多年,从一个小学徒到如今范家首饰铺里手艺最好的匠人,见过的银器样式不下万种,亲手制出来的也有几千,林郡马甚至不用拿出样子,只要说出名字,他就能做的出来。 不用说,自信满满的吴银匠被林郡马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郡马所定制的物件,既非器具,也非首饰。 不是什么簪子、链子、坠子之类,更不是什么项圈、长命锁之类,而是一个他完全不知道有何用处的小物件。 不过,这吴银匠也是个有眼色的人。 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器具,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处,但是既然郡马已经说出了具体的样子,而且听起来也并不繁琐,吴银匠不再多问,三两下就给做了出来。 林深就在铺子里待客的厢房里喝茶,铺子的掌柜在一旁陪着说话,没多大会儿,吴银匠便拿着制好的银笔尖走出了后院的工房。 接过笔尖,林深拿在手中细细的查看。 这手工的笔尖,相较于后世的规格大了两倍有余,长度差不多有接近一寸的光景了。 菱形的笔尖前细后粗,横向略带弧度,尖头处还仿照后世的样子特意做了一个粗隆,甚至从笔尖中心到笔头处,还特意开了一道方便下墨的缝隙。 若是不考虑大小,几乎便与后世的笔尖一模一样了。 “好,非常好···” 林深非常满意。 这时代的手艺人,手上的活计真的不是盖的,仅凭自己连说带比划的介绍一番,就能做成这个样子,放在后世,妥妥的一个工艺大师啊。 翻过来看看后面,感觉有点不太顺眼···。 对了,少了一个墨兜。 “这里,老吴,怪我刚才没说清楚。” 虽然做郡马已经有了一段日子,可林深依旧没什么上下尊卑的观念,特别是面对这些底层的人时。 吴银匠的年龄比林深大,林深便直接称呼他为老吴。 林深指着笔尖的腹面,向吴银匠解释。 “这里还可以做一个墨兜嵌上去,就像···” “啪”。 银铺的掌柜和吴银匠都正看着林深说话,忽然看见他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 “真是脑子被门夹了,耽误这么多事儿。” 林深刚想向吴银匠解释墨囊的样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西方人最早的时候,也没有钢笔,都是拿芦苇管来写,后来为了改变芦苇管的吸水性能,才换了羽翎管。 早想起来,直接去挑两根鹅毛拔了,不什么事儿都解决了么,在这里费这劲。 “这样,老吴,你把这里稍微改一下,改成个耳坠子。” 于是,这可能成为这个世界上钢笔的祖宗的两支笔尖,成为了林深送给长歌郡主的礼物。 回到家中,郡主已经下地了,正在梧桐的服侍下,坐在房中饮茶。 见到林深捧着个盒子进来,虽然仍有些羞意,却也忍不住好奇。 “郡马拿的什么?” 林深坐下来,将手中的盒子向郡主面前一推,将方才的经历讲了一遍。 “来,郡主,看看这对为夫特意为你制作的耳坠子如何?” 这耳坠子当然不怎么样。 若非造型奇特,简直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但长歌郡主依然视若珍宝,爱不释手。 “郡马是说,这坠子是用笔尖制成?” “对。我们平日所用的笔,为夫称之为软笔,而这一对笔若是制成,可以称之为硬笔。” “这可以写字么?” 长歌郡主不敢相信。 “郡主随我来···” 林深上前搀起郡主,一起来到书房。 回来的路上,林深已着人去寻了两支上好的鹅毛。 来到书房,拿出鹅毛,用小刀略一修整,沾着梧桐磨好的墨汁,在纸上写下了一行诗句。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长歌郡主站在一旁,一边看着林深拿着鹅毛在纸上写字,一边随口念出。 林深放下鹅毛,看向郡主,似是想问郡主这鹅毛笔如何,却不料刚刚抬头,就看见被狠狠地白了一眼。 略一思索,禁不住哑然失笑。 本来自己会背的唐诗宋词本就没多少,除了那些特别着名的,便只剩下课本上的了。 此时只是随手写了两句,却没想到跟昨夜挺应景儿。 真是活该被误会啊。 不过,才刚刚写完,自己都还没意识到,郡主的白眼就能抛过来,这脑子···。 也挺识情识趣啊! “梧桐,你去外边把门关上···” 第101章 硬笔 “梧桐,你去外边把门关上···” 大胸妹平时不怎么带脑子,主人怎么说就这么做,等到站到书房门外,回身把门关上时才想起来,“这不就是让我出去么···”。 长歌郡主却不像赶忙梧桐一般迟钝。 林深话刚说完她的脸就红了。 昨夜林深虽然极尽温柔,却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创伤,直到现在自己走路时还不敢步子稍大。 现在郡马让梧桐出去,难道又要···? 就算自己能忍住伤疼,可现在还是在白天啊,而且还是在书房···。 心焦意乱的长歌郡主没注意到林深的动作,只等到林深的手摸上她的细腰时,才浑身一激灵,赶忙伸手推拒。 “郡马,明月还···,明月还未···” “哈哈哈···,郡主还未什么?” 林深才不管那么多,伸手一把抱住,揽着郡主的杨柳腰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长歌郡主羞答答低着头,听林深又问了一遍,才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明月还未全好,郡马可否缓几天···”。 原本林深只是想调笑一番,可揽着郡主侧坐在自己的腿上,手指摸处,是柔弱无骨的细腰,口鼻中,是青春少女甜腻的香气,更兼大腿上坐着的,是昨夜早已摩挲过无数次的丰隆。 只一接触,林深便已雄姿英发。 虽然隔着厚厚的冬衣,但两个人都此时都极为敏感。 林深稍微一动,郡主便已感觉到了。 虽然极喜欢被林深这样揽在怀中,可昨晚那撕裂的感觉仍在心中留有阴影,长歌郡主不自觉得便想改变一下位置。 但林深怎知她的想法,见她扭动腰肢,以为郡主要逃开,那怎么可能? 于是环住郡主的手臂便紧了一紧。 于是两人便一起“嘶”了一声。 长歌郡主既羞,又有些微的不适,却又害怕林深真的忍不住,要在这书房中胡来,便紧紧的拉着林深的衣袖,不敢再有动作,只在口中不住的劝着。 “郡马,明月是真的不堪···” “不若···” “不若明月帮你唤梧桐进来···” 林深满脸的尴尬。 他本来没有那种意思,可生理反应并不受人控制。 原本想着,有反应就有反应,只要不说破,便当它没有。 两个人搂着说些事情,只要一分心,自己那好斗的兄弟便退下歇着了。 谁知,郡主恰好在此时扭了一下···。 有经验的看官都知道,有些下意识的行为,它是不受意识控制的,比如说因为极度的刺激而引发的不由自主的呻吟,当然也包括忽然间倒吸一口凉气这种。 这下,原本还能用来自欺欺人的窗户纸被挑破了。 林深只是尴尬,长歌郡主却想要逃离,甚至不惜拿自己的丫鬟来顶。 反正试婚丫鬟有这个职责···。 反正作为主母的贴身丫鬟,迟早也是郡马盘子里的菜···。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林深听到郡主的话却笑了。 一手抄起郡主的腿弯,双臂用力,调整了一个郡主和自己都舒服的姿势,这才搂着郡主说话。 “唤什么梧桐,为夫岂是那种急色之人。” “真要是不管不顾,郡主现在还下不来床呢。” “郡主勿怕,咱俩说说话。” 见林深揽住自己的腰肢,不像前几次一样动手动脚,郡主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只不过又怕是林深的缓兵之计,忙没话找话。 “刚才的诗,是郡马自己做的么,可曾做完?” “哦,那是三年前随手做的,郡主想读?” “嗯,明月想读。” 林深便一手揽着郡主,一手探腰去拿桌上的鹅毛笔。 幅度过大的动作又引得两人心猿意马,不过有了刚才的经历,这次两人的定力大了不少。 林深随手在刚才那两句之前,又添上了“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两句。 一边写,一边在心里告罪。 “孟大大,估计这个世界没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否则按你的才华,不应籍籍无名才对。” “今天小子就借你的诗句糊弄一下老婆,勿怪勿怪。” “改天去庙里上香,我给菩萨许愿保佑你。” 却没想过这个世界便是有孟浩然此人,也早已死了近千年,菩萨还如何保佑。 “平易浅近、自然天成,郡马写的真好。” 长歌郡主伸手,把写完的诗拿在了眼前,看着上面不堪入目的字体,眼中却流露出不尽的喜爱。 “只是,郡马右手的字,真的不能再练回来了么?” “呃···” 林深尴尬的直摸鼻子,若不是怀中还抱着郡主,说不定想找给地缝钻进去。 见林深尴尬,长歌郡主识趣的转换了话题。 “郡马刚刚说,这硬笔写字要比软笔快上许多?” “对,郡主不妨试试。” 林深把刚刚放下的鹅毛笔递给长歌郡主,顺便教导了一下郡主的握笔的姿势。 长歌郡主拿过一张纸,把刚刚林深写过的诗重新写了一遍。 “果然要比软笔快上许多。” “只是,这字写出来后,也太难看了···” 他们所用的,本身便是用来习练毛笔字的纸张。 现在用鹅毛笔来写,笔尖落在纸上之后,因为力度的原因,写出来的字惨不忍睹。 “郡主只是初次使用这种笔,还不习惯而已,但软笔和硬笔的书写技巧,其实是相通的。” “你看,你写的这张,比我写的就要好上许多。” 林深把写了同一首诗的两张纸放在一起比较,一幅看起来就像是一二年级的小朋友写的,另一幅,就像是野鸡踩的···。 “硬笔还是有一定的用处的。” “比如说,我们票号的账房,若是用硬笔誊写账册,是不是能节省很多时间?” “对呀!不光是票号和各个铺子的账册。写书、写信、记事皆可使用。甚至科举之时,用硬笔来打草稿,岂不会快上许多!” 林深一点拨,长歌郡主马上举一反三,搬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说了起来。 “对。” 林深握住长歌郡主如青葱般的玉指,放在唇间吻了一下。 “不光如此。” “把这硬笔的笔尖做细,写出来的字便更小,那时,连纸张也可节省不少。” “甚至于将来,连砚台都可省掉,文房四宝只剩三宝了呢。” 第102章 定计 说着说着,长歌郡主感觉到下面的威胁渐渐消失,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郡马。你我既已成了真正的夫妻,明月有一事,还望郡马能应允?” “哦,郡主请讲。” 见长歌郡主讲的深沉,林深也不由得郑重了起来。 “父王与母亲在有了我之后便再无所出,明月想···” “明月想···” “明月想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让他姓杨,好来继承父母的香火。” 长歌郡主说的扭捏,但语气中的坚定,却能让林深感觉得到。 原来是这事儿。 这对林深来说,本身便是无可无不可的。 有过后世经历的人,对孩子随父姓还是母姓,都有着很宽容的态度。 况且对于一个“赘婿”来说,这事儿难道有选择的余地么? 人家郡主正正经经的征求你的意见,已经是很尊重你了。 “这是应该的,郡主拿主意就好。” “只是···” “只是什么?” 林深能同意,长歌郡主很高兴,可是后面跟着的转折让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 “哦,我是想说,岳父岳母虽说已人到中年,但看起来岳父依旧年轻健壮,岳母依然貌美如花,为何除了郡主一个女儿之外,这么多年一直膝下无所出呢?” “嗯,听府中的老人曾经说过,在明月很小的时候,母亲曾经小产过一次,其后便一直未再有孕过。” 哦,小产之后便一直不曾怀孕,这最大的可能是炎症导致的输卵管堵塞啊。 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有器械,说不定自己能给卫王妃捣鼓通了。 可惜啊,就算自己是妇产科的医生,也没办法给卫王妃治啊,何况自己只是个外科的。 哎,器械的事儿,自己一会儿得记下,找人给打出来。 这东西说不定啥时候就用到,提前准备好,省的到时候抓瞎。 “那,为何岳父没有再···,没有再···,娶个侧妃什么的。” 当着人家闺女的面,询问人家老爹为啥没找个小的,这话确实有点说不出来。 哪怕林深是从后世过来,很多东西荤素不忌的,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母亲···,” “母亲和父王的感情极好···” 懂了。 看着长歌郡主红着脸说话的样子,林深恍然大悟。 这看样子不是卫王和王妃的感情好,而是卫王妃的心眼儿不大。 “就连麝月几个,都还是姑娘呢···”,长歌郡主又加了一句。 嘶,高明啊。 没想到卫王妃平时看来,一个端庄娴静的中年美熟妇,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红楼里凤姐儿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物,照样不也得弄个通房丫头平儿。 卫王妃竟然···? 连麝月几个都还是姑娘,这得严防死守到什么程度? 看来以后跟老丈母娘说话还是得老实一点。 万一玩心眼玩不过人家,被人看穿底裤的样子,实在太不舒服了。 哎,对了,如果麝月还是姑娘的话··· 卫王妃的几个丫鬟里,麝月是体型最像卫王妃的一个,不然从汲水来时,怎么会是麝月来假扮卫王妃。 该大的地方大,比如说···,又比如说···。 该细的地方细,比如说···。 饱满、圆润,但却又不是胖。 虽说从容貌上来看,两个人只有三分相像,但那种熟透了的味道,是最吸引林深这种表面小雏鸟,实际lsp了。 “郡马在想什么?” 见林深歪着头不说话,郡主轻轻拍了下林深的手,在耳边问道。 “哦,没···。” “我在想,今天中午吃什么。” 林深怎么可能承认刚才正想着麝月。 幸好郡主问的及时,不然这么臀股相贴的,一会儿有动静了又不好解释了。 “我刚刚吩咐厨房做了几个锅子···” “今天下雪了,吃点暖和的东西补补。” “哈,郡主是要多补补才行,稍微一动就喘不上气儿来了···” “坏东西···” ··· 郡主所说的锅子,林深以为会是火锅,没想到端上来是砂锅。 冒着热气,咕嘟着泡泡的砂锅端上来,虽然有点出乎林深的意料,不过在这下雪的日子里,吃点热腾腾有汤有水的餐饭,还是挺让人满意的。 卫王妃见林深举着筷子,对着砂锅端详了半天,不禁笑道。 “怎么,郡马对这庖厨之事也懂么?” “这个···,呃,略知一二。” 君子远庖厨。卫王妃就是拿他打趣,没想到林深顺杆爬了上来。 林深也没想到,他就是看见了砂锅想起了火锅,迟疑了一下,就被卫王妃发现了。 “是么?” 卫王妃也不以为意。 卫王说这孩子几年前父母双亡,家中也没有其他亲人,衣食住行都得自己个料理,会做个饭的也没啥奇怪的,说不定还会做女红呢。 食不言、寝不语。 几人吃的见饱,卫王妃放下了筷子。 “上午秦王府来人说,答应借给我们的三十万两白银,再有个三两天就差不多凑得了。” “还说如今金军的攻势暂缓,朝中考虑议和,正好便于卫王府到河北去购买荒地,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 “这三十万两白银,贤婿准备怎么做?” 林深也放下了了筷子,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 “岳父来信说金军已退,岳母准备什么时候回汲水呢?” 卫王妃看了一眼长歌郡主,说道:“和亲的事,虽说一直没有放上桌面,但无风不起浪,说明朝中有人盯上卫王府了。” “王爷和我商议,趁着马上就是新年,我们一家三口···”,说到这里觉得有些失言,忙又改口,“我们一家四口,都到京里去。” “借着送新年礼的机会,该拜的地方拜拜,该哭的也得哭出声。” “该撒泼的,也得撒一下,甚至有些獠牙,也该亮一亮了。”长歌郡主接口说道。 “王爷已经给太后那边上了奏折,现在就等京里的消息了。”卫王妃缓缓说道。 “若是如此,这三十万两银子,我们···” 林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看周围伺候的人。 如今府中的下人,大部分都是卫王妃和长歌郡主从汲水带过来的人,贴身伺候的,更是卫王妃和长歌郡主经年用的老人。 但林深接下来想说的,可是惊天动地的事情,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了几分成功的可能,若不是害怕长歌郡主多想,他都想只有他和卫王妃两个人知道。 第103章 目标是汴梁 “你们都先下去。” 卫王妃一摆手。 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行了礼,依次退出了花厅。 “麝月姐姐,麻烦你到门外守着点。三十步之内,不许人靠近。” 卫王妃和长歌郡主吃了一惊。 只是三十万两银子的处置,郡马竟然连麝月也给支了出去,两人原本坐的有些随意,这时也不自然的挺直了腰板。 “岳母大人,郡主,按我们原来的估计,朝廷议和的结果,无非就是割地赔款···” “这三十万两白银,虽然是秦王府借于我们,但也算是过了明处。若是三两个月内,朝廷与金国谈妥了,但却一时筹不到银子,你们说,朝廷会不会打这三十万两银子的主意?” “嘶···” “这···” 卫王妃和长歌郡主一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错啊! 卫王府管秦王府借银子这事儿,别的不说,刚刚滚蛋的那四个小子可都是亲眼看到的,这事儿想瞒都瞒不住,更何况当时就没想那么多。 万一和谈结束,朝廷又拿不出那么多银子,难免从下面各亲王府,各大世家里面想办法。 这三十万两银子,虽然相对于要赔给金国的总额来说远远不够,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况且,这也不是蚊子肉。 三十万两银子,差不多能抵得上大周朝廷中央年赋税总额的三十到二十分之一了。 这可是一块儿大肥肉! 到时候不管是借,或是拿什么不值钱的东西来换,甚至就是不要脸的要拿走,那都说不定啊。 倒是无意中给秦王府挡了一次灾。 “那按贤婿的意思呢?” 卫王妃赶忙问道。 “我们只需如此如此···” “刚好,我们手里还有几个···” 林深压低声音,轻轻的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说完,卫王妃和长歌郡主半晌无声。 这事儿要是被捅出来,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林深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古时候欺君的人多了,区别就是有没有证据。 更何况,他这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人,对君权本身就没有什么敬畏感。 只有拿在手中的银子,才是最能提供安全感的。 最主要的,他这个方法,并不是说就让卫王府也一毛不拔。 只要彩票还在卖着,只要票号能站稳脚跟,被各大世家、商号所接受,用一点点的资本金,撬动几十万两银子,还是根本不在话下的。 到时候谁还会在乎那三十万两银子到底去了哪儿? 对了,秦王府可能会在乎。 没关系,人死账不赖,这笔账卫王府认,但是还账的时间可能会拖得长一点。 或者,还上三十张一万贯的银票如何? 说不定到时候秦王府不但捏着鼻子吃下去这口热乎的,还得不住的点头说香呢。 “岳母和郡主觉得如何?” 见两人半天没有动静,林深开口问道。 “此事···,此事···” 卫王妃像是牙疼一般,微微咧着嘴“此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兹事体大,得听听父王的意见。”长歌郡主倒是冷静。 “对,得听听王爷的意见。”卫王妃也回过神来。 “如此,便请岳母尽快书信一封,着专人快马送去汲水,请王爷速速拿个主意···”。 ··· 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长歌郡主仍是有些担忧。 “郡马所说之事,有把握么?” “有无把握,要看朝廷到时候到底要什么?” 林深笑着回复。 票号如今除了给出兑换时的跑腿费外,名义上仍然是一兑一的。 也就是说,存进来一贯通宝,或者一两银子,给出去的是一贯通宝的钱票。 因为现在市面上的银子兑通宝的价格既是如此。 当然,将来银价贵了的时候,票号这边也得随行就市,按银子的价格兑换钱票,不然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利息这个大杀器,什么时候祭出,林深还得根据情况来定。 如今大部分世家收到了银子,除了留下正常的流水外,大都是铸成银锭子银砖埋在地下,不能因此产生任何的收益。 当然,也有一些放了高利贷出去的,也大多是以家中远亲和奴才的名义,偷偷摸摸的干。 一旦卫王府的票号推出利息这个举动,恐怕全大周手里有富余银子的家族,都会来找他谈谈。 毕竟,卫王府三个字,可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所以,只要卫王府在朝廷需要银子的时候,能把钱拿出来,那恐怕没人会操心这些钱到底是秦王那笔,还是卫王自己筹的。 亦或是,票号里拿钱票给换的! 回到院子里没多久,票号的孙掌柜便急匆匆来找,说洛阳府户房这边有意,要把洛阳府、县两级衙门的官、吏俸禄都用钱票发放。 林深和长歌郡主闻言大喜过望,真是想睡觉便有人递过来枕头。 细细询问之下,方才知道是上次抽奖时过来帮忙的宋文书,回去之后向户房的李主事一力推荐的。 李主事知道这票号是卫王府所办,也知道彩票一事,洛阳府、洛阳县、以及秦王府和其他各大勋贵世家都在里面捞金。 说白了,这就相当于自己的生意。 再说,票号对外宣称每张钱票兑换时,跑腿的便能多领十文钱的费用。这十文钱到底是跑腿的拿,还是装进的自己的荷包,那不全在自己心意。 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在禀报了府尹杜大人和同知崔莹之后,今日又派了宋文书来找孙掌柜协商了。 “啪。” 听孙掌柜说完,林深激动的击了一下掌。 “干得好。” 林深记得很清楚,前世各家银行刚刚开始商业化,扩大市场占有率时,企事业单位的工资发放就是很重要的一个促进指标。 为了拿下那些巨型企业的的工资发放,各家银行可谓是想尽了办法,钻尽了空子。 原本,他还想等再过一段时间,市场上对票号的认识更深入一点的时候,再去找杜大人说这个事儿,没想到下面的人悄无声息的,竟然就快把事儿给办成了。 “哦,对了···”,孙掌柜说道,“洛阳下辖的嵩县、新安、登封等县,因距离府城尚远,咱们的票号也未在那里开设,故而···”。 “无妨。” 林深亲自给孙掌柜添了茶。 “暂时拿下府衙和洛阳县就行。” “这第一步,还是要稳扎稳打,一方面培养口碑,一方面培养人员。孙掌柜要尽快培养出一个人来,准备接手洛阳这一摊子。” “下一步,我们的目标是京城汴梁···” 第105章 打火机 见林深坐在书房里眉头紧皱一言不发,长歌郡主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忙过来询问。 待到林深将心中所想详细一说,长歌郡主不禁莞尔一笑。 “郡马不知道明月小时最爱踢毽子么?” “哦,真的么?”林深确实没有想到。 “嗯”,长歌郡主点了点头,“小的时候住在京城,府中没有跟我年纪相仿之人,父王和母亲也不让我出府去玩儿,只好一个人在府里,让麝月姐姐几个陪着玩。可麝月姐姐几个人也有事做,不能一直陪着我。后来梧桐和几个与我年龄差不多大的丫鬟来了,才算真正有点意思。” “可是她们毕竟是丫鬟,不但时时看着我,这也不行,那也不敢,就算真正玩起来也处处让着我,无聊透了。” “还是后来一起踢毽子,才算让我找到一点乐趣。为了不让毽子掉在地上,每个人都练到很辛苦呢···。” 长歌郡主弯着嘴角,边回忆边说,说到高兴处,还翘起脚来对着空中甩了两下,仿佛眼前便正好有一只毽子正在飞舞。 随着长歌郡主的描述,再看着她灵动的模样,林深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幅画面,几个六七岁,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在花园中的空地上围成一个圈子。 一只毽子在几个人的脚尖上飞来飞去,一会儿踢得飞过了额头,一会儿又飞到了背后,却总是能被那几只秀气的脚尖截到。 在欢呼声中,在拍手叫好声中,那只毽子被踢的一次比一次高,高过了花丛,高过了假山,又高过了园中树梢,就连飞在空中的燕子,似乎也没有毽子飞得高了。 几个小丫头踢得满脸通红,几缕刘海儿都已经打湿,粘成一绺粘在额头上,面颊上的绒毛也晶莹起来···。 渐渐地,几个小丫头的年龄慢慢的大了起来,双丫髻变成了妇人髻,身材也愈发的挺拔,只是腰臀的比例却比幼年时诱人许多。 还有,当中有一个丫头,人看起来倒是很窈窕,胸前却好像藏了两只巨大的木瓜,顶的衣裳都要包裹不住要裂衣而出。她虽然重心不太稳,却比别人跑动的更加积极。随着她不停的移动位置和起脚,那两个木瓜不住的上下抖动,却比很多人的丰臀更要吸引目光···。 “郡马···”,见林深有些出神,长歌郡主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哈···,郡主若是连毽子都踢的,那这羽毛球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此球与毽子有些类似,却比毽子的活动量更大一些,正好健体强身。” 林深回过神来,忙回复长歌郡主的话掩饰尴尬,却趁郡主不注意,挥手擦掉了嘴角不经意间流出的口水。 “是么?听郡马描述便有些期待,郡马快找人制出来,让明月试试···” 长歌郡主听林深述说羽毛球的打法,新奇的玩具总是能提起人的兴趣,更不要说还有爱屋及乌的因素。 腊月十一,晴,阳光和煦,是这洛阳城冬月里难得的好天气。 等了七八天,终于等来了汲水城中卫王的回复。 卫王爷肯定了林深的想法,却将后续的事情全部接了过去,不让他们参与,只需将银两起运的日子与汲水城通气即可。 另外,卫王想到京中过年的折子,太后也已经应允了,让他们择日上京,腊月二十三小年之前赶到即可。 如此一来,林深在洛阳城待的时间便不剩几日了。 这几日,林深抽空先找了些工匠,给郡主做了几支羽毛球拍。 这东西看起来简单,但实际做起来,却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 一是外框,若用很好的木材,分量上便有些重,林深怕郡主她们挥舞起来不便。 若是用轻一些的木材,却不太耐久,时间长了也容易变形。 最后还是几个木匠帮忙,用水曲柳的材料做了几支,符合了林深心意。 还有就是球拍上面网面的材料。 此时自然是没有尼龙的材料,但用棉线和麻线,却又弹性不足。 后来还是沈良想了办法,用生丝涂上了鱼胶,晾干后穿在外框上,才让林深找回了后世的感觉。 至于羽毛球,则简单的多了。 于是,在离开洛阳启程去汴梁之前,长歌郡主拥有了这世界上第一支到第八支羽毛球拍,以及一小箩筐羽毛球。 另外,在林深的指点下,吴银匠还手工打造出了这世界上第一只的防风打火机。 应该说,打火机这种东西,还是能够体现出一定的工业科技发展程度的,比如说煤油,比如说弹簧,更不要说那多达一百多道的工序和二十多个零件。 可架不住林深在后世见过各种的替代方法,更架不住古代能工巧匠手底下的工夫。 没有后世的合成火石,用擦火轮就有点开玩笑了。 不过不着急,燧发枪的点火结构,林深当时不知道在哪儿看过,依稀还记得。 既然做成了燧发枪的点火装置,那火石自然用一块燧石即可,简单。 麻烦的是把燧石弄成想要的形状和大小塞进打火机的里面,倒是费了吴银匠一番功夫。 至于没有开合盖时那清脆的“咯嘣”声,林深想的开,不弄弹片式的那种就行了。做个上下筘合的盖子,能防止燃料挥发就行。 原本想的燃料会麻烦一些,没想到最简单。 没有煤油,林深原本想用烈酒,可沈良给他弄了一小罐猛火油。 林深拿着沈良弄来的猛火油仔细端详。这猛火油不像印象中那种褐色或黑褐色粘稠至极的原油状,颜色反而有些浅,如灯油一般,略微有些透明,味道稍嫌刺鼻, 这应该就是未经提炼的石油了。 林深没多探究,稍微在打火机中灌了一些,等了等,待猛火油慢慢的洇下去,又灌了一些。 一连灌了三次,这才满意的扣上了后盖,待猛火油润了棉芯,才翻转过来,扣动了扳机,不,应该说是···。 好,还是用扳机描述起来更合适一些。 “咔啪”,击锤重重的敲击在燧石上,溅起了几点火星子,不过没有飞向棉芯。 第一次点火失败了。 不过林深倒不以为意。 后世那种工业化出来的产品,还有点不着的呢,如今手工的产品,粗糙一些,失误率高一些,很正常。 “咔啪···” “咔啪···” “咔啪、咔啪、咔啪···” “呼···” 点着了。 第106章 临行机锋 “呼···”黄色的火苗在大半个巴掌大的打火机上的防风罩中轻轻的摇曳,仿佛一个美丽的精灵般,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 不过,林深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知道打火机上的火苗摸不得,不但手指头被烧着疼,告诉大人了说不定还要挨顿打。 拿着点燃的打火机,林深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火苗一阵乱颤。 可即便是已经微弱到只有一颗绿豆大,林深一停下来,火苗马上便又恢复如初。 “郡马,真的成了!”吴银匠、银铺的李掌柜、还有找来猛火油的沈良都一脸的兴奋。 吴银匠原本对林深的话还有些不以为然。 林深又找到他,说是要做一个能揣在荷包里,可以自动点火,比火折子更加方便,而且,便是有风,只要不照着吹,火就不会灭的物件。 听着林深的描述,吴银匠倒也没有不信。 敲击燧石迸出火星点燃引火的东西,这不就是火镰么,就是做的小了点。 只是有风也吹不灭,那怎么可能? 看郡马让做的那个罩子,上面那么多窟窿,很明显是四处漏风的啊,这能行? 不过,自己只是个手艺人,林郡马不说是东家的亲戚,便是本身的身份,也容不得他多嘴,让干嘛就干嘛呗。 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出乎意料,轻轻一扳便能自行引火了,而且还真的有风也不灭。 吴银匠只是觉得是个新鲜的玩意儿,银铺的李掌柜却一下子意识到了打火机的商业价值。 “郡···,郡马,此物,我们银铺能仿制么?” 此时虽然没有专利保护法,可东西是林深设计的,自己的东家又是靠着卫王府的势力,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得问林深一声。 若是林深不愿意,那也只能罢了。 “没事儿,尽管拿去仿制。只是,这东西多是男人会用,销量可不一定像那些首饰一样,你们最好别多做。” “哦,对了,腊月十六我要随王妃和郡主上京城,走之前帮我多做几个拿去送人。” “成,郡马放心,定能在您走之前送到府上。”李掌柜满口答应。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还有另外一个比较重要的小插曲,甚至可以称为乐章的一部分。 林深前往秦王府,把这世界上第一个防风打火机作为礼物送给了秦王,可以想见,秦王初一拿到便爱不释手。 毕竟,拿在手里咔两下,然后凑到自己旱烟袋前,惬意的将锅子里的烟丝点燃,舒服的抽上两口。这种装逼的味道,便是秦王这种半截子入土的人也没办法抗拒。 更别说,林深告诉他,这个打火机是世上第一个如此的物件。 于是接下来,委托秦王派人将银子送往汲水的事儿便要顺滑了许多。 今年情况有些不同。 许是金人入寇的原因,让老太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害怕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无法与几个儿女见面。 也可能是大皇子要封周王的安排,还要最后得到皇家几个重要王爷的首肯。 如今虽与金国仍处战时,但已基本上处于对峙状态,随着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双方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力气再打下去,如今正处于和谈前的初步接触阶段,恰好出现了一个平静期。 于是不但卫王和卫王妃等,今年过年,秦王和秦王妃及世子等也要到京里去。 至于郧阳长公主,人家一家原本就住在京里。 秦王已经接到了宫里的旨意,也已安排快马到秦地去给世子送信,单等世子一到,便要启程。 此时林深找上门来,述说卫王府在洛阳这边的人手紧张,还要护送卫王妃及郡主前往京城,实在调配不开。恳请皇伯安排人手护送银子到汲水云云,便是应有之义,秦王自然是没有什么怀疑的。 看在手中做工精巧,又是世上第一的打火机的份儿上,秦王更是大口一张,连押运的费用到底该谁出都没有谈,直接便应允下来,并与林深约好了启程日期。 单等林深这边安排好队伍中接洽的人手后,便要启程押运。 在前往京都汴梁之前,有很多这样的小插曲,林深都要处理完毕。 比如,定好的三千副麻将··· 比如,彩票在过年期间,要开一期特别大奖,奖金再次翻倍··· 比如,这次去往京城,孙掌柜也要跟着一起过去,趁着卫王爷王妃等人都在京里,找好开设票号的地方。单等洛阳这边再培训出一些人手之后,便要开业。 腊月十四,诸事安排完毕,卫王妃安排人向秦王府,杜府尹,范家等知会,第二天便会启程。 运往汲水的银子,昨日便已启程,卫王妃安排了两个府中的管事跟着接洽。 银子起运的日期,早已通过飞鸽传书和快马通知卫王,后面的事情便与洛阳这边无关,想来卫王爷早已安排妥当。 秦王因为要等世子杨桓,比他们要晚两日再走,好在今年冬天雨水不多,只前些天小小的下了一场薄雪。 天气晴朗便不至于影响赶路,晚两天走也不会误了小年前赶到。 第二日巳时,洛阳城东门已大开,卫王府三十几辆大车在东城门外一字排开,等待着主人与送行的亲友寒暄完毕,便要启程上京。 林深也在多日后,再次见到了庄吉。 庄吉依旧是那个打扮,只因到了城外,身上套了一件厚厚的棉衣,看起来倒比上次见到时胖了一些。 这几次林深到秦王府,庄吉均未出现,林深有意询问时,秦王推说庄先生外出收账,已出门多日。 却不知是真收账,还是有意躲避林深。 因过不了几日便会在汴梁再聚,秦王和秦王妃便未出面。 本来若是秦王世子在,便应是世子前来,但杨桓尚未归来,便由秦王府的大总管陪着庄吉一同前来,毕竟之前见过,一回生,二回熟。 “庄先生···” “郡马爷。” 庄吉先拜见了卫王妃和郡主,代表秦王和秦王妃转达了一些骨肉亲情,一便由林深陪着在一旁说话。 “前几次去秦王府,都没能见到先生···” “哦,临近年底,王爷委托我把铺子里的帐收一收,毕竟三十万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难得郡马爷惦记。” “是呀,这么多银子,你说要是全拿来买地,怕不是能买上十几万亩了?” “若是寻常年景指定不行,能有个两三万亩就顶天了。但如今嘛,若是卫王爷有意,十几万亩岂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趁着兵灾低价囤地,这个名头可不怎么好啊。” “哎,郡马爷何须在意呢。十几万亩实打实的熟地,撒上种子便能长出庄稼,年年五谷丰登,岂不比些许的虚名重得多?说句实话,若不是已经把银子借给了卫王爷,我们王爷···” “要不我跟岳父说说,这银子干脆不借了,庄先生派人到汲水去,接了银子直接买地,岂不刚好趁了秦王爷的意。” “郡马说哪里话···。” 第107章 初抵汴梁 打了半天机锋,林深不愿再陪着庄吉在外边挨冻,便适时的停住了话头。 “过两日秦王爷也到京里,庄先生去么?” “还要看王爷的安排,但大概率王爷会留我在洛阳,毕竟有些铺子的帐还未送来,年底前,总是要忙一阵的。” “如此,就不多耽误庄先生了。” “郡马爷一路平安。” 两人又拱了拱手,林深转身上了马车。 三十多辆马车,多是拉的各种器物,京中各府以及后宫各位娘娘的节礼,真正坐人的没有几辆。 林深上了马车,见到长歌郡主正拿着一个打火机在咔咔,见林深上来,忍不住赞赏道。 “郡马发明的这个打火机,真是比火折子要方便的多啊,一打就着,用的时间也比火折子长,只是···” “只是什么?” 见郡主要挑毛病,林深笑着问道。 “只是这物件通体是白银制成,寻常穷苦人家怕是无法用到。” “哈哈哈,这物件说是能替代火折子,但更多是一件玩物,本就不是给穷苦人家用的。我让人制了二十来个,只是拿来送礼的。郡主若有需要,尽管拿去送。” “我说你怎么还让人定了那许多盒子装了起来,原来是拿来送礼···”,长歌郡主也笑了起来。 “对了,郡马,这次上京若不出所料,很可能会让郡马到太学进学一段时间,郡马可知道?” 长歌郡主忽然正色问道。 “略有所闻,” 林深回答。 但见郡主神色不似刚才那么随意,便觉有些奇怪,张口问道,“难道这太学进学还有什么问题么?” “太学进学到没有什么问题。顶多就是世家的一些纨绔小子之间相互看不顺眼,捧高踩低,冷嘲热讽,顶多便是大打出手。郡马学究天人,有计谋又有手段,明月从不担心。” “明月担心的是若郡马去了太学,而明月又要随父王母亲返回汲水···” 林深恍然大悟。 长歌郡主这是舍不得自己了。 不过在这件事上,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从他跟方惜馀等人交流的情况来看,入了太学,肯定要住在里面。 虽然每月都有两天的假期,可万一卫王爷要回转汲水,长歌郡主也跟着回去的话,两天时间,骑快马怕也到不了汲水的地面上。 可若是让郡主跟他一起住在汴梁呢? 先不说郡主一个人住在汴梁这边的府里,卫王爷和王妃舍得不舍得,就算是同意了,可每月也才有两天相聚,比牛郎织女强不了多少。 要是卫王爷两口子能留在汴梁就好了! 但林深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很早之前,龙椅上那个老爷子就把他的兄长弟弟都赶出京城,虽说有亲王就藩的惯例在,可估计也存了让这两兄弟远离朝堂的的心思。 毕竟谁都知道,老杨家的后裔,不安分的因子那都是跟着血脉一起遗传的。 叹了口气,林深不再多说什么,伸手把郡主两只冰凉的小手握在了手中揉搓了起来。 天寒地冻,虽然车厢内放置了暖炉,可刚才为了应付送行的寒暄,郡主还是在外面待了挺长时间···。 汴梁,古称汴州,在原有的历史上,自隋唐之后,因水运便利,多个朝代均在此建都。 华夏历代的都城,早期多考虑军事和农业方面的因素,后来历经多次战乱,以及科技发展之后,运输便利也成为定都的因素之一。洛阳、开封、北京、南京,在古代均为水运发达的城市。 甚至一些毗邻河道的城市,也都因水运便利而逐渐发展成为繁华的经济中心。 大周选择汴梁建都,相信也有这方面的因素考虑。 其实从洛阳到汴梁,坐船顺流而下才是最方便最舒适的方式。 但如今早已进入腊月中旬,河面虽未完全上冻,此时行船却恰恰是最危险的时候。 宽阔的河面上,不时有巨大的冰块自上游席卷而下,便是身手再高明的船老大,也不敢在这样的环境下行船。 泰坦尼克号都能因为冰山而把处子秀演成绝唱,更何况如今的平底木船。 故而卫王妃及林深等一行人前往汴梁,走的是陆路。 其实和洪平碛、方惜馀等人从汴梁赶至洛阳相比,虽然路程远近相同,但林深他们走的更轻松一些。 从汴梁到洛阳四百余里,过了郑州之后,便逐渐进入嵩山山麓,地势渐高。 隆冬行路,若是再赶上一场风雪,那可能努力了一天都走不了二三十里路。 好在如今卫王妃和林深他们是走的下坡,这些天又没怎么下雪,一路上不但不怎么难走,反而还要稍微收住一点,免得马儿跑欢了收不住步,再把车弄翻了。 故而等林深他们远远的看到汴梁城的城墙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一的傍晚。 卫王妃吩咐,就近找个驿站休整,明早再进城。 又打发人先到京中的卫王府,询问卫王可曾先至,又吩咐留守之人准备一应事务,探听京中状况。 同时,再分别让人向宫里太后娘娘和娘家那边报信儿,进足了礼数。 林深下了马车,陪着卫王妃和长歌郡主进了驿站。 他们人数众多,包了一个院子还犹自不够。 好在除了不多的女眷,大部分都是护卫的人手,糙汉子们对居住的条件要求不高,林深还故意在旅途中对这些护卫加以训练,把后世部队中有关哨位和行军的要求纳入了进来,每天都让这百十位护卫忙的不亦乐乎。 虽说林深如此高强度的操练让这些护卫苦不堪言,不过一个是银子给的多,一路上大鱼大肉酒水管够,另一方面郡马有时也跟他们一起值哨,草窠里、房顶上一趴就是一个时辰,冷风习习下一动不动。沈良等几个护卫头子对郡马又是毫不违逆,言听计从,故而也没人抱怨。反而因郡马所说,表现最好的三名护卫,到了汴梁之后各奖励一把乌兹钢刀而更加踊跃了。 卫王妃和长歌郡主洗漱后,林深陪着一起用餐完毕,前往汴梁城中报信的人先后回来,带来了城中的消息。 第108章 逼着跳茅坑 打宫中送信的人回来,带来了一位内监总管,转达了太后的口谕。 太后老祖母多年没见过孙女儿,实在想念的紧。不过考虑他们一路东来旅途劳累,而且这次会在京中多住些时日,便不用那么着急。 让卫王妃和长歌郡主娘儿俩到京里之后,先回府安置休息一日,二十三日再上折子进宫。 林深作为女婿,陪着卫王妃和长歌郡主跪在一旁,听了那位内监总管公鸭嗓子里转述太后的话,并未觉得有丝毫的不妥。 甚至在送那位内监总管走时,还悄悄递过去一个五两的小金元宝,送的那个姓张的太监眉开眼笑,心里直呼郡马爷上道儿。原以为长歌郡主的郡马只是一个穷秀才,没想到竟然这么懂人事儿,连连招呼林深有事儿说话。 林深自不会把这些场面上的客气当真,却也跟这张太监约了到京中再聚。如今自己借着卫王府的名头,算是初进入了这大周的上流社会。 可实际上自己毫无根基底蕴,如果只知道一味的拿卫王府,拿长歌郡主的名头出来充牌面,难免会被人瞧不起。 所以很早,林深就给自己定下了“广交朋友”的发展策略,与洪平碛、柴海澄等人如此,与洛阳府的杜府尹及一众世家大族如此,与这张太监也是如此。 回到花厅,却见卫王妃面有异色,长歌郡主的面色也似有些不虞,不禁有些奇怪,细问之下方知原委。 之前卫王和卫王妃带着长歌郡主回返汴梁,老太太总是第一时间便宣召入宫见面。即便有时候时间太晚,卫王妃作为命妇不便在宫中留宿的情况下,也会先派人把长歌郡主接入宫中。 今天的口谕竟然是让两人先回府安置休息一日,待二十三小年那天再入宫。难道是几年没来,太后这边竟然改了性子,还是因为觉得郡主已经嫁为人妇,原本有些随意的礼节便正式起来了呢。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林深更是摸不着头脑。 不过林深却知道身处这个大旋涡中,在别人眼中毫不出奇的一个举动,背后却可能代表着无数的信息。 卫王妃和长歌郡主既然已经察觉到了有异,那这拖后一天再入宫的举动,很可能便有着太后的心思在里面。 但具体是对卫王府有利还是不利,暂时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说着,前往府中报信儿的人也回来了,跟着来的,还有卫王府在汴梁这边的总管。 这位姓郭的总管据说以前曾是卫王的伴读,深得卫王的信任,又兼为人八面玲珑,很是替卫王结交了不少人物,便是卫王妃对他也很尊重。 郭总管进了花厅,向卫王妃和长歌郡主见了礼,又与林深相互认识之后,才依着卫王妃的意思坐下。 “郭总管,京中近日境况如何,王爷明日可能到京?” 太后娘娘的懿旨要腊月二十三小年前到京,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一,只余明天一天的时间。 “王妃,王爷已有信儿来,明日一早,王爷便会渡过大河,傍晚前应该能够到京。” 听卫王妃问起卫王的行踪,郭总管又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回话。 “至于京中近日···”,郭总管看了一眼林深。 京中疯传宗室女子和亲,并且种种迹象指向长歌郡主的消息,早已是该知道的人都已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这林郡马到底是个真郡马,还是被拉来挡枪的假郡马,郭总管长在京城,与卫王和卫王妃之间也未就这个问题深入交流过,此时难免谨慎一些。 “无妨。郡马既已与月儿成婚,便是我卫王府至亲之人,郭总管无需顾虑。” 卫王妃看出了郭总管的心思,摆了摆手,长歌郡主更是把手放在了林深的手中,以示亲密。 郭总管看到后忙向林深告了个罪,“小老儿唐突,请郡马爷责罚。” 郭总管是卫王的心腹,看卫王妃的情况,林深也知道此人在卫王体系中的重要性,怎么会因为人家一时的谨慎有什么想法。 站起身拍了拍郭总管的手,“郭总管老成持重,此乃应有之义,林深怎会放在心上。今后林深估计有段时间要长居京城,还请郭总管多多照顾。” “不敢,郡马爷抬举了。” 重新坐下,郭总管这才开口。 “前些时日,大内有消息传出,当今天子欲要封大皇子为周王,我已将消息送给了王爷,王妃可曾知晓?” “嗯,此事王爷也已知会我了”,卫王妃点了点头。 “再有,就是朝廷派出人手与金人接触,试探金人和谈的态度,前日已有消息传来···” “哦,如何?” 听到和谈的消息,卫王妃和林深等三人均不由得心头一震。 和谈的内容是什么,要拿多少钱财土地甚至人口来换取和平,到底能谈多久,他们身为大周宗室,自是无比的关心。更何况,林深之前所定的囤积银两以便炒作的计策,也与此息息相关。 “具体的内容虽然没有打探出来,但看前来报信的礼部官员的气色,应是金人那边已经应允了和谈。此次王爷就算不主动申请来京,估计天子也会下旨招王爷回来了。” “为何如此说?”卫王妃微微有些诧异。 卫王爷和卫王妃带着长歌郡主两口子上京,本来是想要闹上一闹,震慑一下背地里打长歌郡主主意的人,但若是皇帝也有意让卫王来京,那肯定是有他们不掌握的情况出现了。 “近几日,天子连续辍朝。有消息说,天子龙体···,这个···,意欲以封周王之后的大皇子监国,秦王爷和王爷一旁辅佐,主持对大金的和谈事项···。” “什么?” 这个事儿林深早已料到,也在洛阳时对卫王妃和长歌郡主解说过,此时给大皇子加封周王的封号,大概率会把对金和谈的事情推在他的头上。 从两国交战的形势来看,和谈的结果不说丧权辱国,估计也会是尊严扫地。主持和谈的人真能落得好么? 这个时候无论给谁周王的封号,难道真的以为这封号将来能顺顺利利的改称太子么? 这他么就是个坑。 不但是个坑,还是个臭的不能再臭的茅坑。 不过,是不是坑,或者到底有多臭,对卫王,对卫王府也没什么关系。 从卫王一二十年来的表现来看,就是想要远离朝堂,做一个逍遥王爷,虽说在朝中安插的有人,但那也仅限于通风报信,为了自保,可不是想插手进来。 就像之前长歌郡主说的,难道还能给卫王再加封号么? 当然,给大皇子挖坑,对二皇子来说无疑是有利的,这对于跟二皇子的母妃有亲的卫王府来说,当然是乐意的。 不过,也就仅限于乐意了。 但是如果真如郭总管所说,想要让秦王和卫王辅佐大皇子,主持对金的和谈,那不是逼着卫王往茅坑里跳么? 第109章 卫王被人算计了 “此事可曾定了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卫王妃面色严峻。 “据说还只是酝酿,要等王爷和秦王爷到了以后,方才能够确定下来。” “王爷可曾知晓?” “我一接到消息,便立刻向王爷发出了消息,但王爷在来京的路上,很有可能错过。刚刚接到王爷明日抵京的消息后,我已经又派人到河边渡口守着了···”,郭总管答道。 “好···”,卫王妃点了点头,又问向林深,“郡马怎么看?” “此事···,此事怎么说才好呢?”林深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问了郭总管一句,“郭总管,不知大皇子一方,对这封周王,及其之后的事情,有何反应?” “奇怪的就在这里,大皇子一方似乎就像不知道这个消息一样,对此毫无反应。”郭总管对着林深拱了拱手,回答道。 “啧,还真是···”,林深摇了摇头,继续分析道,“表面上看来,封周王、负责主持对金国的和谈,将来难免背负骂名。这么大的一个坑,无论将要落到谁的头上,听到风声之后,不论最终如何,这事前总要推三阻四一番。可大皇子一方却风平浪静毫无波澜,似是连挣扎也不挣扎便默默接受,此其诡异之一。” 卫王妃、长歌郡主和郭总管点了点头。 “之前听到的消息,只是大皇子封周王,未曾跟秦王爷和岳父大人扯上关系,可不过几天时间,便又有了变化,这到底是天子的意思,还是有其他人推波助澜?不管是天子还是其他人,把秦王爷和岳父大人两个远离朝堂之人卷进来,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此其诡异之二。” “那···,有没有可能,是大皇子一方为了分担压力,才主动提出的让秦王伯与父王参与进来呢?”,长歌郡主眼珠一转张口问道。 “有可能”,林深笑了笑,“但这监国和主持和谈虽说是个坑,可在这段时间内,监国之人会获得比以往更多的权力,自然便能做出很多布置。如此一来,为什么还要找两个人在旁边碍手碍脚呢?” “那会不会是天子···”,郭总管又想到一个可能。 “也有可能。”林深明白了郭总管的意思,接着往下说道,“天子不想让这种权力失控,于是给大皇子找了两个名为帮手,实为掣肘的叔伯在一旁看着,也不失为一条妙计。但秦王爷和岳父大人早已远离朝堂,在这汴梁城中又没有什么实力,就算在一旁监督,又能起到多大用处呢?” 这句话说完,堂上众人都不再言语了。 确实,若真照林深所说,那秦王和卫王两个人,也就跟庙里面的泥塑差不多,别看拜的人不少,真有事儿起不到一点作用。 “除非···”,沉默了良久,林深又冒出来一句。 “除非什么?”三人都抬起了头,卫王妃问了一声。 “除非有人算计好了,想据此把大皇子、秦王和岳父都拉下马。” 林深本来不想说,可心里面却又实在有些憋不住。 “嘶···” “哗啦···” 林深的话让卫王妃和郭总管都惊慌不止,卫王妃还失手扫翻了桌上放着的茶杯,只有长歌郡主因为手还被握在林深的手中,看起来只是肩膀动了一动。 听到屋内有动静,麝月匆匆而来,收拾了打翻的茶杯,又给卫王妃换上一盏,这才躬身退下。 经过麝月进来一打岔,卫王妃面色恢复如常,但犹自起伏的前胸,显示出心中仍不平静。 林深的话虽然说的并不明确,但几人都不是迟钝之人,略微一品便已经明白了话中的意思。 真要有人算计大皇子,那嫌疑最大的,肯定是二皇子了。 而作为姻亲,卫王之前虽未怎么替二皇子说过话,但心中的倾向自不用多说,有些若有若无的帮助也不曾少过。若是如今真是遭到二皇子的算计,卫王妃的心里怎么能平静的下去? 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怒火,卫王妃顿了顿,转头看向林深,“若按郡马所说,那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抽身事外,不过估计可能性不大。” “如今既已有明确的信息传出,那便说明这个方案确实已经进入了天子的心中,估计只等着岳父和秦王爷来京,与天子见面之后便会宣布。” 林深用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敲着。 “即便是会询问一下岳父或秦王爷的意见,但我估计,就算岳父或者秦王爷拒绝,天子也有把握让他们二人不得不接受。故而想要抽身的话,可能是千难万难。” “况且,岳父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未必秦王爷会不愿意,还是刚才说的,一旦监国,会获得之前从未享受过的权力,大皇子无法抗拒,秦王爷亦然。” “不过,危机危机,既是危,却也不无机会。只要我们谋划的好,未必就能如了某些人的愿。” 后世最喜欢拿危机两个字说事儿。 不管是一个国家,一个企业,还是一个人,一旦面临着巨大的危险,总会有一些具有超高的眼界和长远眼光的人,能够透过危险的本身看到转折和巨大的利益。 “就拿和谈来说,大周虽处下风,但也未必便一点便宜也占不到。只不过需要眼界和时间的检验罢了。” “不过,兹事体大,还是等岳父到了之后再做商议,真有什么定议,也得等岳父来下决心…” 虽然有着力挽狂澜绝处逢生的信心,但刚刚才得到这个消息,而且对朝堂上的形势一点都不了解,林深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让人拍案叫绝的妙计,还是等卫王爷到了之后,再跟卫王来一场头脑风暴。 第110章 邀请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腊月二十二。 虽然还处战时,但金人一直未逼近京城,而且有消息说,朝廷已经派出人马与金人接触,商议和谈之事。故而虽然不断有流民自北地而来,但京城的居民却一直未曾直接的感受到战火下的硝烟。 况且,无论是不是与金人开战,节总还是要过,百姓总还是要生活。 早晨起来,京城左近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驿站门前的官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一直不断,全都是向着京城的方向。 向汴梁西门的方向望去,越是接近城下,官道上的人流越多,推着独轮车的,赶着大车的,挎着篮子的,背着包裹的···,停停走走,左搀右扶,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也有些住在城外的商人,甚至是附近庄子里的农户,眼看着离城门放开还有段时间,索性便直接把摊子摆在了官道旁边,于是叫卖声便响了起来。 林深起床梳洗后,吃过早餐,到护卫们休息的房里看了看。 他们的人太多,除了沈良等有限的几个头目,大部分的护卫都是好些人挤在一个铺上,难免有些混乱不堪。 好在现在是冬天,挤在一起更暖和一点,房间里还放着火盆,倒不至于冻着。 有几个前夜值哨的护卫已经醒来,正围着火盆一边说着话,一边嚼着干粮。见到林深进来,忙站起身来问好,并要去叫醒那些还在睡着的人。 林深制止了他们的动作,也挤到了火盆子旁边,一边儿烤火一边儿说话。 几个护卫中,有随同他自汲水一路到洛阳的,早就混熟了,自是知道这个郡马平时不怎么在乎身份,好相处的很,偶尔还能开些玩笑。 说笑了一阵,所有的护卫都已醒来,洗漱、用餐、收拾行李,林深见再待下去就是添乱,才站起来拍了拍手,来到了花厅。 卫王妃、长歌郡主和郭总管都早已用过餐,正在花厅里饮茶,就等行李整理完毕后便要入城,见到林深走来,都点了点头。 林深向卫王妃问好,又跟郭总管打了招呼,这才在一旁坐下。 “如何?” 长歌郡主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还好,昨晚入住时倒似有几个人在一旁窥视,夜间倒没有什么过多的动作,早晨起来时也不见了。估计是知道我们下一步便要入城,去城里等我们了。” 郭总管这才知道林深早上到护卫那边溜达一圈是什么意思。 卫王府的这些护卫们,让他们跟人动个手倒是不在话下,但其他的技能在林深的眼里便差的太多。不说跟他这个专门玩反恐的部队相比,甚至连后世那些给明星们提供保卫的专业安保公司都比他们强得多。 但他们毕竟是卫王府的护卫,不是郡主府的,而且除了随他一道到洛阳的三十来人外,其他人他也不怎么熟悉。 虽说如今两府实为一体,可现在岳父不在,女婿把手伸到老岳母的身边,林深总觉得似乎有那么点说不过去。 于是林深到了洛阳后,特别是在经历了刺杀之后,他便在熟悉的护卫中挑选了几人,抽空传授了一些安保、跟踪、化装侦查、化妆侦查之类的技巧,顿时让沈良徐老七等人大开眼界。 若不是他表面上的年纪只有弱冠,实在是与沈良几个相差太多,甚至比徐老七都还要小上好几岁,几个人说不定会纳头便拜,口称师傅了。 这次从洛阳到汴梁的路上,林深便吩咐他们几人运用学到的技巧,观察途中遇到的路人,看看有无对他们这一支队伍别有用心之人。 还好,一路上除了刚出洛阳城之时,人员太多,没有什么发现之外,其他时间倒一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怀好意之人。只是到了这汴梁城外之后,身边的眼睛多了起来。但人家没有多余的动作,林深也没办法判断这些人是友是敌。 这些事情,卫王妃和长歌郡主一路上都清楚。 ”无妨。王爷几年都不曾踏入京城一步,如今突然主动要求返京,总有些人不放心,想凑近了看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卫王妃倒是心大,摆了摆手,又吩咐麝月,“去问问都准备好了没有,若是好了,我们便启程。这一百多人,几十辆大车,入个城也要不少时间呢。” 麝月点头称是,行了个礼,迈步出了花厅。 不多时回来禀报,上下行装均已装车,可以出发。卫王妃一拍桌子,“走!”。 ··· 京中的卫王府位于西城延寿大街,距离皇宫不远,虽没有汲水的卫王府大,却也是一个占地二十来亩,前后五进,总计八十多间房,带有东西跨院和后花园庞大宅子。 进了府中,还没安置下来,就听到外边有下人进来报信儿,礼部柴侍郎的二公子差人送来一封请柬,约林深后日,腊月二十四晚间到天香楼一叙。 林深捏着请柬,对着长歌郡主笑笑,“这柴老二的真是长了个狗鼻子,我们才刚进城,他不但知道,就连请柬都送过来了。” “郡马就会嘲弄人,我们还要靠柴老二帮着卖麻将挣银子呢,如今却骂人家是狗。”长歌郡主拿过来请柬看了看,扔在了一边,“喝酒倒是没什么,可不能留宿哦”。 “咦?” 林深瞬时间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了这所谓的“天香楼”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郡主若是不喜,我让人通知他换个地方。” “那倒不用,明月自是相信郡马的。这么多日,就连梧桐郡马都还未···,又怎么会把那些庸脂俗粉放在眼里。明月只是害怕郡马醉了后,不小心被人占了便宜。” 长歌郡主面色微红,嘴角含羞,香帕掩口,轻声的笑着。 林深暗忖,是不是庸脂俗粉还不知道,但是根据他的经验,会所里的女子,可是要比良家玩得开啊。 不过听说高级的青楼也文明的很,到了里面就是吟诗作对喝酒听曲,比ktv里要素的多,起码在人前要素的多, 就是不知道这天香楼是个什么样子的。 还有,柴老二个兔崽子,在洛阳时绝不是无缘无故跟自己聊起白虎云云,这王八蛋一定是有些话没告诉自己,这次去了得想办法问个清楚。 第111章 卫王府的态度 到了傍晚,卫王爷终于进了城。 一家四口历经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在汴梁团聚,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劫后余生,长歌郡主跪在卫王爷的身前,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林深原本讨厌这古时候动不动就下跪的规矩,但长歌郡主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了,他自是没办法像外人一般站在一旁干看着,只能比葫芦画瓢。 卫王也有些动情,同样没说话,双手把长歌郡主扶起来,上下扫了几眼。 见到长歌郡主面透莹光,眉头舒展,双颊红润,一副妇人的装扮,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转身,又把林深也拉了起来,左手在林深的肩上重重的拍了两下。 “好,很好。早知贤婿非是池中之物,没想到还有些出乎本王的预料。” “月儿可满意爹爹替你挑选的这个夫婿?” 一句话,把仍旧双眼含泪的长歌郡主问了一个大红脸,扭扭捏捏的吐出了“满意”两个字。 众人正在花厅中述说离愁,忽听二门有人来报,秦王爷携世子杨桓来访。还没等卫王爷说出一个“请”字,秦王焦急的声音已经从花厅大门外传来。 “老三···,老三···,那笔银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说着,秦王已经撩起门帘钻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身材颀长,面容清秀的青年。 见到秦王进来,卫王夫妇和林深、长歌郡主忙上前见礼,秦王却全都不顾,径直走到卫王跟前。 “老三,那笔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不是说围困卫水的金人已经撤回顺德了么,怎么刚一过大河,银子便被截了?” 三十万两银子,是卫王妃和林深在洛阳时,挤兑秦王爷借出来的。 当然,秦王借银子,也是存了趁机捞一笔的想法。 不但让各处的铺子把一年来的账提前结了运往洛阳,还把府中银库里的存银取出来大半,一共凑了这么三十万两。 这些钱,相比起秦王府庞大的家业来说,自然是连一成都不到。 但若是只算现银的话,却差不多要把账上的流水都抽空了。 好在当时出借时,秦王和庄吉也已经仔细的盘算过,府里和各处铺子都留下了一笔现银,来年的经营自是不成问题,但若是再想投资个什么,却是无能为力了。 当然,若是按照秦王当时的算计,这笔钱真的被卫王府拿去买地,而后又转到他的手里,他这几年也都不用再投资什么了。 从洛阳渡过大河,经怀庆到卫州这段,虽说西边紧挨着太行山脉,但向东地势平坦,河道密布,土地肥沃,产出甚多,从没听说过出过什么山贼草寇。开战以来,除了汲水城下那一片,其他地方也未曾被金人踏足过。 而且,不论是卫王府传过来的消息,还是秦王府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获悉,围攻汲水城的金人已经悉数退回了顺德,单等与朝廷这边开启和谈。各地坚壁清野之时退入城中暂避的百姓也都陆续返回乡野,重整家园。 无论怎么想,这一路也是无比的安全,所以在林深找上门来,说卫王妃及郡主等要前往京城,无力护送银两去汲水之后,秦王才会一口应下。 但应下是应下,秦王也是加了小心。 十几辆装满银两的大车,护送的人手就达到了三百多人,硬是比卫王妃这边的所有的人手加起来还多出了一倍还多,求得就是一个万无一失。 可万万没想到,这些银子刚一过了黄河,还没走到卫州地界儿,竟然在怀庆府就被人劫了。 三百多护送的人马,连死带失踪一百有余,勉强逃回来的二百人各个带伤。 问是什么人劫得,也都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离得太远,又临近傍晚看不清楚。只听到一轮弓弦声,护卫的人马便倒下了一片,再一轮弓弦声响起时,护卫们便再也控制不住,纷纷夺路而逃了。 最主要的是,劫案发生时,周王和卫王都已经上路前往京师,等两边报信儿的人快马分别找到正主儿,再安排人带了大队人马前去查找时,银子早已无影无踪了。 最后还是从两个逃出来的护卫身上取出的箭头来辨认,似乎是金人的重箭所用,这才让这件无头的案子模模糊糊的有了指向。 “大哥且坐,稍安勿躁···” “我能坐得下么,我能坐的下么?啊?那是三十万两,不是三十两银子。来来来,你来看,我头发都白了一半了。” 秦王揪着卫王的衣服让他往头上看白头发,卫王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双手一摊,随他了。 “秦王伯,秦王伯···”,林深自然不能在一旁干看着,而且卫王妃和长歌郡主都是女子,自是有诸多的不便,只能他上前劝阻。 “父王,父王···” 秦王世子杨桓也来劝,这才让秦王暂时松开了卫王,来到一旁坐下。 “王兄,王爷,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那三十万两银子不是已经运到汲水了么,怎么被劫了?” 卫王妃站到了卫王的身边,向秦王施了个万福,这才款款问道。 虽然和卫王之前已经定下了计策,但是后续到底是如何来操作,卫王不让他们插手,卫王妃和林深等都是一无所知。 此时听到秦王的话,心里面明白事儿已经办成了,但面上自是不能显露出来。 “哎,弟妹啊···” 秦王抬头看了看卫王妃,又看了看旁边的长歌郡主和林深,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杨桓挥了挥手,“你跟你三婶跟你妹子妹婿说说。” 说完又把头低了下去,坐在那儿开始长吁短叹。 看秦王不说话了,杨桓这才向卫王卫王妃见礼,又跟长歌郡主和林深互相行礼,这才把这三十万两银子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王爷,此事说起来,还是因闻莺而起。若非是我在洛阳跟秦王兄提起,王兄也不会主动借给我们银子。若非是我身边的护卫不够,也不会让王兄派人将银子送往汲水···。” “若是银子已经被金人抢走,再想找回估计是难如登天,···” ““但闻莺觉得,这三十万两,不能全算在秦王府头上,此事因卫王府所起,卫王府自是要有一个姿态!” 最后几句话,卫王妃说的斩钉截铁,秦王听得都抬起了头,原本黯淡的双眼重新泛起了亮光。 第112章 十万贯 “王爷,卫王府应该有一个态度。” 卫王妃在前面说的义正言辞,林深在后面看的频频点头。 演员,全都是演员。 不,全都是艺术家。 秦王一进城就双眼冒火的跑来,自然不是想要追回银子。 这事儿一旦发现是金人所为,那就好像是肉进了狼肚子,再也吐不出来。 这是谁都明白的事情。 秦王巴巴的跑来,拉着卫王的衣服领子惺惺作态,自然是想要往回找补一些。 毕竟,银子虽然是卫王妃借的,可在洛阳一没清点,二没接收,而是委托秦王给运到汲水,摆明了是运到汲水卫王府了才算。 还有,把银子的弄丢的那三百人,可都是秦王的人。 这要是卫王一推二六五,来个拒不认账,秦王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官司打到天子御前那里也赢不了。 所以,秦王看似凶巴巴的过来,其实骨子里色厉内荏,是来装可怜的。 卫王妃呢,也准确的揣摩到了秦王的心思,一开口先给秦王了个定心丸。 按照林深与卫王妃原来的计划,这三十万银子让它不翼而飞,主要是为了防止朝廷惦记上。 原本借这些银子,就是为了炒作,并不是准备黑掉。 等金人退走后,按林深的预计,这些银子缓慢出货,不说翻个番,一年的时间挣个三四成还是不成问题的。 借人家的钱来给自己挣钱,那是能力问题。将来秦王就算明白过来,也只能背后骂两句,当面顶多酸溜溜的含沙射影。 再一个,秦王,那是卫王同父异母的大哥。虽然林深不知道兄弟俩的感情如何,但自灵魂里来自后世的教育理念,也不容他去试探这俩人的感情到底是不是塑料的。 所以一开始,这笔三十万两银子的账,就算明面上丢了,林深也没准备不认。 只是准备拿这个当条件,把还款的周期放的长一点而已。 可没想到卫王的操作这么猛,直接就是奔着一口吃掉去的。 至于卫王妃,他的老丈母娘,看起来像是跟卫王的意思背道而驰。 但傻子也知道,这三十万要是真的全让秦王府一家担了,那后面会发生些什么事儿还真的说不准。 万一太后娘娘和稀泥呢? 再说,洛阳的票号还在人家的地盘儿上呢。 所以虽然秦王没来时,几个人叙旧没说到这件事儿,但此时卫王和王妃两个人几个眼神一碰,马上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王妃说的是。” 卫王一转身,坐在了秦王的身边。 “当年年纪尚幼的时候,父皇政务繁忙,母后掌理后宫,杨霈无人照顾,都是大哥在一旁关爱。如今秦王府有事,杨霈怎么会不援之以手。” “大哥放心,这三十万两,绝不会让大哥一人承担。” 还是卫王会说话,没说几句,便把整个事儿给定了个调子。从卫王府借钱,变成了卫王府伸出援手,帮秦王减少损失。 秦王听的眼睛都直了起来。 这话不对啊。 自己来的目的,就是要跟卫王确定,这不是秦王府一家,而是两个王府共同的损失,怎么说着说着变成了卫王府帮秦王府的忙了。 虽然说话里话外的意思,卫王府同意承担一部分的损失,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刚要反驳,但卫王接下来的话,立时吸引了他的注意。 “大哥,这事儿呢,虽然是打闻莺借钱而起的,可对大哥,对秦王府来说,并不一定就是坏事儿。” “怎么说?”,听卫王说不是坏事,秦王一脸的诧异。 “你看,若是没有闻莺借钱这一档子事儿,这三十万两是不是还稳稳当当的在秦王府里放着?” “那没错。” “这次丢了,起码小弟我还能帮你承担一部分。但若是跟金人和谈的结果出来后,户部没钱,你这三十万两还能在秦王府里放着么···?” “对啊···”,秦王的小眼睛转了两转,猛然间一拍大腿。 就好像是封建社会的自然规律一样,只要到了王朝后期,不管朝廷的岁入是多少,户部必然是没钱的。 大周也是如此。 按照卫王妃的说法,虽然不太了解朝廷具体的岁入有多少,但田赋、商税、各种杂七杂八的综合起来,一年收入七八百万贯总是有的,可这些年户部还总是嚷嚷着缺银子。 一旦跟金人的和谈有了结论,户部又挤不出钱来,朝廷必然会想其他乱七八糟的法子。 你想想,连后宫嫔妃都把自己攒的体己银子捐出来了,王公大臣们多少能不拿出来点? 秦王府财大气粗,在秦省一地便有几十万亩的良田,全国各地都有铺子。 虽说人多开销也大,可真到了国库没钱赔给人家的时候,不管是捐还是借,秦王总得拿出来点意思意思。 这时候若是秦王府有三十万两银子摆在了明面上,那还真的是有还不如没有。 咦?不对。 秦王又转过了个弯来。 要不是你老婆柳闻莺管我借钱,我至于把这三十万两摆明面上么? 刚想开口,抬头一看见卫王妃虽已到中年,却依旧人比花娇的面容,又把话咽了回去。 说那些没营养的话都没用,还是好好确定下卫王府能承担多少。 “那,这个···,三弟,这三十万两,卫王府能承担多少?” “咳···,咳···”。 听到秦王把注意力开始转到数字上来,卫王闭上眼倚着靠背,暗自盘算了一会儿,这才睁开眼道。 “大哥,卫水被金人围了小半个月,攻打了三数日,卫王府中的存银,都换做了军需赏赐和抚恤,这才换的城池不失。若说现钱的话,如今汲水那边的存银,恐怕还没有你弟妹身边带着的多···” 这意思,是把谈判的主动权移交给了卫王妃。毕竟,之前的计划可是林深和卫王妃制定的,卫王顶多知道个大概。 具体的数字,还是让卫王妃去谈。 “王兄,若说现银,闻莺身边也只有几千两银子。今年因为战乱,各地铺子的收入如今还没统计上来。但即便已经统计,卫王府的铺子连秦王府的三分之一都不到,更何况还有很多都在北地,能收上来万两银子便是好的。” 卫王妃端起茶碗漱了漱口,不紧不慢的说道。见到秦王面色又有些不悦,这才放下了茶碗。 “但此事既然因闻莺而起,闻莺便不能推脱。这样,便把之前我们商定好的契书改改,便算是卫王府借贷十万贯。” 第113章 抢食儿 “便算是卫王府借贷十万贯。” “只是这时间上,还请秦王兄宽限宽限。” 卫王妃侃侃而谈。 秦王理想的数额是一家一半,但来之前他自己也估计到了,很难。 但再难该争取也还要争取。 哪怕是卫王妃能多吐口两千两银子,那也抵得上一家铺子一年挣得了。 “这个,弟媳妇啊,你也知道,当初为了凑这三十万两银子,我可是把府里的银库打扫的干干净净,连里面的老鼠都逼的搬家了,如今,秦王府可是举步维艰了啊···” “这个···” 听到秦王还不罢休,卫王妃和卫王交换了一下眼色,双双面露难色。 按说卫王府吐口了三分之一已经差不多了,毕竟明面上,卫王府可一两银子都没拿到呢。 刚才一番话,除了卫王妃说身边的傍身银子有些水分外,卫王可没说假话,这次汲水保卫战,卫王府差不多把手里所有的银子都砸了进去。 反正一旦城破,这些钱照样不是自己的,还不如提前花干净。 汲水城可没有顺德城大,人多。 要是不按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戏码演,说不定真的被金人偷了机去。 现在林深制定的白银囤积计划已经发布下去,可各地的商铺到底能囤多少白银还是个未知数,所谓的十万贯补偿,已经是按照以往各地铺子的收入,再加上身边能凑起来银钱汇总的数据。 虽说将来挣得肯定要比这些多,而且还多的不少,但那些钱只能私底下说。 放在明面上,这个数额基本上已经是卫王府的极限了。 如今秦王还不满足,卫王和卫王妃都有些为难,也都有些怒气滋生。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林深在一旁站了出来。 “这次在洛阳,多亏了秦王伯的照顾,林深和郡主都甚为感激。” “如今秦王府有难处,卫王府力有不逮,小婿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自不能置身事外。可小婿和郡主身边又没有多少体己银子,想帮忙却又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若是秦王伯能把期限宽限宽限的话,我倒有个法子,请岳父岳母和秦王伯,桓王兄一起斟酌斟酌,看看可行否。” “哦?” “什么法子?” 听到林深有办法,几个人都把视线转移了过来。 “小婿名下有个票号,秦王伯自是知道的。只是这票号原本是为了给那彩票领奖方便所设,本金不多,人手也没几个,小打小闹,只能算是在洛阳城里做点小买卖。” “若是秦王伯不着急要钱的话,岳父岳母这十万贯,可以先放在林深这里,算是秦王伯借给林深扩大经营这票号的本金。林深每年给秦王伯算两万贯的利息。五年之后,连本带息二十万贯,林深一次给秦王伯送过去,如何?” 秦王扯着胡子听林深说话,听完一着急竟然扯了两根胡子下来。 这小子说话比老三和老三媳妇还贼。 多了不说,老三两口子起码还应下来十万贯,可这小子竟然连这十万贯都想截了,五年之后再给。 不过每年两万贯的利钱,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哎,不对。这小子的票号有这么挣钱么? 票号秦王知道,就像林深说的,刚开始就是为了给那个什么彩票领奖所设的一个铺子。 至于彩票,秦王本身在里面就有干股,当然知道挣不挣钱完全是靠运气,据说第一次抽奖就赔了不少么。 好在当时林深说的清楚,赔了都算他的,这才换来了洛阳府的同意,众多世家的参与。 不过后来两次,买的人多了,大奖又没有抽中,所以才分下来了些银子。但那也不算太多,每次也就一两百贯而已。 这小子拿了我的十万贯,要是每年给我两万贯利息的话,那就是两成利了。他自己能挣多少,才会从中抽出来两成给我?肯定不会自己往里面贴钱。 想到这里,秦王的眼睛有些热络了,直接张口问了出来。 “侄女婿啊,你这话可要想好了再说啊。” “给我两成的话,你自己能落下来多少?你可别到时候亏了,拿着明月丫头的钱贴给我啊,传出去不让人说我欺负小辈,戳我脊梁骨么。” 嘿,这老头哪是关心自己,分明是想打探自己到底能挣多少钱么,这事儿我怎么会告诉你。 后世西半球的某大国,印一轮叨乐收割一轮世界,印一轮叨乐收割一轮世界,这事儿我连郡主和卫王两口子都没告诉过,能这么轻易的告诉你么? 林深一阵牙酸。 可秦王问出了口,自己不回答,也有点失礼。 “不瞒秦王伯,我这票号,挣得就是个银子和通宝之间兑换的行佣。这每日里看着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和制钱进出,其实还是个辛苦钱。” “若不是为了那彩票领奖的方便,以及减少这兑换时的人工,我何必去印那钱票,为了让人用,还得舍一分利出去?” “不过,若是本钱大,每日里到我这儿兑换的人多的话,辛苦下来,倒是也能挣一些钱。” 一番话说的秦王爷连连点头。 受限于眼界,秦王爷绝对想不到将来钱票慢慢的替代银两时会发生什么。林深此时告诉他的经营方式和利润来源,正好跟他心中所能想到的完全相符。 “京城这边人口众多,来往的客商更是要比洛阳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在这里开一所票号,影响力很快就能辐射全大周,林深这才有信心给秦王伯许下每年两万贯的利钱。”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林深也有些渴了,嘴角都泛起了白沫。长歌郡主见到,倒了杯茶推了过来,换来了林深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妹婿啊,若是如此的话,你这票号本金准备投入多少?不知何时能够开业呢?” 杨桓和秦王父子连心,秦王爷眉眼一动,杨桓便知道父亲的心思往什么地方想了。 刚才林深说完,秦王爷直接问林深还能剩下多少,杨桓便知道父亲有意掺和一脚,但却拉不下脸到小辈的锅里抢食儿吃,所以后面的话只能是由他来说了。 第114章 疑云 听到杨桓问自己的投入,林深瞬时也明白了秦王父子的意见。 “嗯···” 想要开设银行,股本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是得集中在一家才行。 若是有多位股东的话,那跟大股东的意见保持一致,让林深带着他们挣钱还可以。若是董事会的层面就整天扯皮,那干脆什么都不用干了。 看见林深面露迟疑,杨桓也明白了林深的顾虑,当即开口道:“妹婿放心,秦王府没有跟妹婿抢生意的意思,只是妹婿既然说了,若是本钱大,将来挣得便多,为兄也是想着帮你和明月妹妹一把。顺带着,秦王府也能多个进项。” 杨桓的话说的漂亮,主要是为了帮林深和长歌郡主一把,顺带着才是秦王府挣钱,林深听完后心里直后悔,没事儿插什么嘴。 原来是想着拿着这十万贯再拖他们五年。五年后再给的话,说不定给几张大面额的银票就行了,没想到人家也不傻,直接想插一脚进来了。 既然这样,那便不如把本钱再扩大,直接再募资进来。京城里这么多王公贵族,高官富商,到时候整个大的,说不定能更快的加速自己的钱票推向市场。 只是这股权结构得好好想清楚,别真的将来做大了之后被人抢了,变成了给别人做的一锅饭。 “桓王兄说笑了,林深怎么会那么想?既然桓王兄有意,林深应下来就是。” “只是有些话,当着秦王伯和岳父岳母的面,正好说说清楚。” “前些时日在洛阳,尚城侯府,吏部洪尚书府,礼部柴侍郎府的几位仁兄,已经跟林深说好了要入些份子,只是当时他们着急回来,没顾得详细。既然桓王兄也有意,那抽个时间我把他们约出来,咱们再合计清楚才是。” “另外,这京城地面广大,大周天下更大,你我就算背靠着两个王府,再加上洪平碛柴海澄几个,却也还有力所不逮的地方,说不得得拿出来一两成的份子普度众生,桓王兄要心里有数才是。”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听林深说的郑重,完全都是经营之道,毫无推脱之意,杨桓一口答应,连秦王坐在一旁也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那这十万贯,便算是桓贤侄出的本金了。具体占多少份子,便让他们小一辈儿的去谈,王兄意下如何?” “甚好,甚好,哈哈哈哈···” 卫王看林深答应下来,转头问秦王的意见,秦王自是下来应允。 事情谈完,秦王父子两个没有再停留。 都是刚刚才到京城,第二天小年,几家还要要一起入宫,很多事情都还要安排。 谢绝了卫王留饭的挽留,秦王父子两个蹬车离去。 送走了秦王,也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几人吃过晚饭,暂做休息之后,叫上了郭总管一起,来到了卫王爷的书房。 自汲水告急以来,卫王和卫王妃、郭总管便身处三地,虽有飞鸽传书,但总归往来消息不便。 刚刚卫王入府,还没顾上喘口气,便又被秦王两父子打扰,一直到了如今,才算是有时间把这段时间的消息串了起来。 卫王先介绍了汲水保卫战的经过。 汲水虽城墙不高,护城河也结了冰,但有林深的计策,卫王的安排,王府护军和民丁的加入,再加上卫王府又撒出了大把的银子,整个战事期间城池上的防守忙而有序,有条不紊。 金人攻了两次之后发现,汲水城仿佛就像一个团成了一团的刺猬,虽然无力向外,可要是想咬上一口,却也无处下嘴。 最主要是,金人只一万余人马,原本打定的主意就是想趁乱破城。没想到汲水城准备充足,丝毫不显得混乱。再加上城外百姓均已撤入城中,金军无处就食,温统领又领着一队人威胁着粮道,只得围困了一阵之后,悻悻而走。 此一战,汲水守军加上民丁只阵亡三百余人,伤两千余,算得上是大周对金作战以来,伤亡人数最少的一次。 “此一战,贤婿的守城册发挥了大用,才使得汲水百姓免受屠戮,本王代满城百姓,谢过贤婿了!” 卫王说完,站起来双手高举,似要向林深行礼,吓得林深赶快跳起来,一把托住了卫王。 “我的岳父大人,你这要是拜下去,汲水阵亡的名单里又得多了一个。老丈人给女婿行礼,您这是嫌我活得长啊···” 一句话,把满屋的人都逗笑了。 卫王倒也豁达,“好,居功不自傲,贤婿果然是君子。本王没看错人。” 笑了一阵,话又转入正题。 “大皇子封周王,并要王爷留京协助,王爷有何打算?”卫王妃开口问道。 “风口浪尖之上,躲还躲不起,唉,一头雾水,还能有什么打算?” 听卫王妃问起正事儿,卫王面露愁容。 “不能推了么?” “此事既然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想必是二哥早已点头,怎会那么容易推掉。” “朝堂之上,步步惊心。王爷躲了十几年,如今···” “唉,如今说什么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罢,卫王无奈的摇了摇头。 “若实在推不了,便只能想办法减轻责任。岳父可知大皇子封周王后监国,您和秦王两位辅佐,到底会是一个什么形式?”林深忽然插口道。 “什么形式?”卫王不理解林深的意思。 “便是说,若是大皇子和您及秦王伯意见相左,到时该怎么解决?”林深解释了一句。 “自然是以监国之人的意见为主。”卫王说道。 “不一定,”林深摇了摇头。“岳父想想,天子既想让大皇子做主,为何又要把您和秦王伯拉了进来?” “若是想找人辅佐,这满朝文武,难道还缺俩辅佐的人么?” “郡马说的有理。”郭总管也反应了过来,“别人不说,章丞相便是大皇子的师父,哪里还会需要别人来辅佐。” 卫王听到这里,也发觉了一丝不对劲儿。 朝中对政事熟悉的人大有人在,为何叭叭的把他和老大给揪了来? 他们两个离开朝堂多年,便是站在堂上的官员也有一大部分都不熟悉,让他俩来辅佐,能辅佐个什么? 恐怕他俩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亲王的身份了。 但章丞相的身份可不弱于他们俩啊。 “嘶···,难道是···?” 第115章 燕府书房 秦王和世子杨桓回到府中,匆匆用过了晚餐,杨桓自去准备进宫的贺礼,秦王却进了书房。 书房中已有一人在此等候,却是原本说了要在洛阳主持秦王府日常的庄吉。 三十万两银子被劫,消息送往秦王府时,秦王早已离开洛阳。事关重大,庄吉也不敢掉以轻心,一边让人骑快马去给秦王报信儿,一边儿自己乘车在后面追赶秦王,结果在郑州追上秦王后,便一起来了汴梁。 “庄先生···” “王爷。”庄吉行了个礼,问道:“王爷见卫王,可有分晓?” “分晓么·,倒也不知是好是坏··”,秦王捋着胡子,把在卫王府的经过说了一遍。 “十万贯?换成世子在林郡马票号的份子?” 庄吉沉着脑袋细想了一会儿。 “王爷,庄某对这票号的前景,心里也没数儿,但林郡马既然敢于一年给两万贯的利息,想来应该是稳赚不赔的,世子把这十万贯换成份子的话,倒也算是个长久的营生。只是···” 他抬头看了一眼秦王爷。 “王爷就没想过,这三十万两银子,万一不是金人劫的么?” “不是金人,那又会是哪个?” 秦王一脸淡然。 “王爷,线报所说,金人最南的一支军队,也只到了汲水,围困了几天便退却了。我们押银子的车队启程时,已有确切的消息,那支围困汲水的金人已经到了顺德大营左近。” “如何在怀庆府的地面上,还会有一支金人的队伍?况且,能一口吞了三百押运队伍的金人,那人数也必不会少,怀庆府会没有报告么?” “怀庆府近些年民风良善,从未听闻过地面上有过山贼响马的消息,寻常拦路的强人,见到我们如此大队伍的护卫便已遁走,岂会想要摸一下老虎须?” “王爷,若真想知道是不是金人劫了,只要派人去给完颜···” “庄先生···” 秦王伸手止住了庄吉的话。 庄吉这才发现情急之下差点说出些犯忌讳说的话来,慌忙止住,又在秦王眼神的示意下,打开书房的门,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关上房门,对着秦王点了点头。 “庄先生啊,如今这个局面,这三十万两,丢或不丢,也没什么差别,你还看不出来么?” “王爷,这怎么说?” “当今的天子,老夫这个二弟,可从来不是什么心眼儿大的人。如今摆明了要与金人和谈,和谈的结果,必定是一大笔银子才能打发。你觉得,户部有那么多银子么?” “这···” 户部肯定没银子啊。 听说去年连修皇陵的工程都停下来了一段,虽说秋税收上来后又重新开始,可哪儿还看不出来朝廷的家底儿。 “你说到时候,荣昌侯府的计国舅要是捐出来了十万八万两银子,老夫是当没看见呢,还是也跟着他捐一样的的数呢。? 庄吉这才明白秦王的意思。 这三十万两过到了明面,就算不丢,估计也留不住。 让朝廷知道你有三十万两银子,但是扭扭捏捏的只拿出来个万两,还不如一个外戚给的多,能不在心里给你记小账? 再说,你一个堂堂亲王,跟人家一个侯爷比着往外拿银子,面子上好看么? 还不如像现在一样,一下子被金人劫了,伤筋动骨了。再想让我拿,秦王府就得卖房子卖地了。 而在暗地里,成为卫王府欠秦王府的一笔账,将来占了林深票号的份子,还能年年分钱。 “所以,不论这银子是怎么丢的,它就是被金人劫去了。” 秦王这会儿的面色忽然低沉下来,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只不过,想白拿本王的银子,不管是金人,还是旁的什么人,总要给本王一个交代···” ··· 燕太师府,书房。 依旧是燕太师和柴侍郎。 “元干啊,秦王和卫王都已到京,你可知晓?” “老师,我已听说了。当初天子通过太后传出的旨意,要求他们小年前到京。原本还以为卫王那边会因汲水城金人刚刚撤走,一路尚不安定,而有所推脱。没想到竟然比秦王还早了半个时辰入城。” “呵呵呵,我们这两位王爷,都是心有锦绣之人,别看明面上不说,该怎么做,心里都明白着呢。哦,对了,听说秦王爷有三十万两银子,在怀庆府地面上被金人劫了?” “是。这三十万两银子原本是卫王妃柳闻莺管秦王借的,小儿海澄恰逢其会。只是秦王将银子凑齐之后,卫王妃恰好接到来京的旨意,便委托秦王派人将银子送往汲水。没想到刚渡河走到怀庆府的地界上,竟然就被金人劫了。” “呵呵,是不是金人暂且不说,不过这一下,秦王府定是没银子了。” “确实。早年间曾有传闻,秦王产业庞大,但银钱不多,有了银子便不停地在秦省和南方置地买铺子。这次这三十万两,还是秦王抽调了名下各家铺子的存银才凑齐的。” “汲水一役,听说卫王也撒出了大把的银子,卫王府也穷的叮当响了。” “这个···。卫王府在汲水一役中,确实拿出了大笔的银两购置军需器物,安置流离百姓,便是没有二十万两,怕也不会少于十五万。卫王不像秦王,在财货上那么上心,听说府里这些经营基本都是王妃在操持。一下子拿出来二十万两的银子,卫王府的银库估计也搬空了。” “只不过···” 燕太师正闭着眼睛养神,忽然听到柴元干说了个不过,随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不过什么?” “老师还记得前些日子与长歌郡主成婚的那个林深么?” 提到林深,柴元干一脸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 “那个书生?老夫记得,当初不还让你派人与他结交么。哎,你那是什么样子?”燕太师看见柴元干的脸,奇怪地问道。 “哎,老师,您当时让我派人与之结交,这人选我还没选好,犬子···,哦,就是海澄那个不肖子,便已经与几个太学的同学前去洛阳了。我一想这倒也合适,若是再找人,还得被人怀疑我们别有用心,便没有再做安排,只派人去交代了我那不肖子一声。” “那倒也是凑巧了。只是,这与卫王府的银库有什么关系?”燕太师还是不解。 “哦,据海澄回来后向我禀报,这林郡马于诗文一道,暂时看不出什么,但于经营、甚至是百戏上倒是得心应手。在洛阳城不但开设了一家票号,经营什么福利彩票,还做出一种名为麻将的百戏,甚是引人兴趣。” “哦,你说的是最近京城流传开来的那种四人百戏?” 燕太师原本靠在躺椅上的后背一下子坐了起来。 第116章 拉进来更多人 “哦,你说的是最近京城流行的那种四人百戏?” “是那个林郡马搞出来的?” 燕太师听了这个消息,原本平静无波的眼底似乎有了一些情绪。 “正是。这麻将一物,看似是博彩而用,可若只简单的当成赌具,却似有些偏颇。四人坐定,不疾不徐,口中闲话,谈笑风生,可手下却一刻不得停,脑中也需时刻关注着手中的牌和桌上打出的牌,真真是···” 柴元干想了又想,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遗憾的摇了摇头。 “不错。这麻将看似简单,却又妙趣横生,让人一上手便停不下来。这林郡马能搞出如此蛊惑人心的物件,看来也不简单啊。”燕太师点了点头。 “不止如此。海澄几人与这林郡马合伙儿,将这麻将在京城售卖,但老师可知他们想要如何挣钱?” 柴元干回想起自己家老二告诉他的营销方法,到现在仍觉得不可思议,一脸惊叹。 “如何挣钱?我观这麻将的成本,就是材料和刻工,如今听说外面卖四十到五十贯钱一副,还要托人才能买到。海澄这孩子这回发财了啊。” “呃···”,听到燕太师调侃他儿子发财,柴元干略有些不好意思,但只是一瞬便恢复了神色,把柴老二他们要搞“麻将争霸赛”和对麻将的售卖进行授权的事儿讲了一遍。 “当真?” 燕太师宦海沉浮多年,什么样的天才人物没有见过,此时听到柴元干所说的林深拟定的营销方法,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的赞叹。 “此子对人心的把握,可谓是妖孽啊···” “如此一来,有了这位林郡马,卫王府也只能说是短期手头会紧张一些,希望将来和议结果出来后,卫王府能做个表率。” 燕太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缓缓说道。 “这个···,希望如此。”柴元干附和了一声。 ··· “岳父,天子既做出如此安排,那您和秦王伯就绝不是去辅佐大皇子的,我看里面存在的牵制之意更大啊。” 林深沉着声说道。 “这种情况,大皇子不应该看不出来啊,如今反而没有丝毫的行动,既不推脱,也不表示接受,做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想必是想要以退为进,先拿到周王这个封号之后,再徐徐图之。” “没错。一步慢,步步慢。如今既有了领先一步的机会,谁又有那大毅力弃之呢!即便是有一些掣肘,又有何足论?” 卫王赞许的看了林深一眼,接口道。 “那在岳父看来,大皇子最后得登大位的可能性有多少?”林深追问了一句。 “原本,两位皇侄的机会应该都是五五开,如今虽选了大皇侄做周王,却又安排了我和秦王兄在一旁,想必皇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了。” 卫王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卫王妃,缓缓说道。 汴梁城下的驿馆内,林深和卫王妃论及此事时,虽然无法确认卫王就是被二皇子算计,可从阴谋论的角度上来看,二皇子确实可能是最后的受益者,因此拥有最大的嫌疑。 刚刚卫王看向卫王妃的一眼,饱含着无奈,显然是也已经明白。 “王爷,皇位虽是家事,更是国事。王爷久不在京城,早已远离朝堂,若是明日进宫面见母后时,是否能请母后发话,把这差事给推了呢?” 牵涉到太子的大位,更何况里面还有自家亲戚的背叛,卫王妃打心眼里不想掺和此事,只想立刻躲得远远的。 “谈何容易。” 卫王也知道卫王妃的心情。 原本两个皇子,不管哪一个登位,他都是妥妥的皇叔亲王。可现在抢位的人把他也视作威胁,顺手给拉进了场,怎么能不郁闷。 别说还有点窝里反的味道在里面。 但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可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不管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属于被人说动,既然决定了要把秦王和卫王拉下场,那就几乎没有更改的可能。 更何况,太后从来不插手前朝的事情,说了也没用。 “岳父,我觉得,换一种角度,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看法···” 从进城前接到这个消息开始,林深就一直在想破局的办法。 从卫王和卫王妃等几人的角度来看,似乎真的不多,但若是把文泰皇帝,二皇子,甚至金人都圈进来,以他们的角度呢? 文泰皇帝让大皇子顶着周王的封号监国,却不像另一个历史上的宋徽宗一样直接传位,分明是心里面还有些不甘心的意味。 只是虽然不甘心,自己却不敢面对,毕竟和谈要是谈不出个好,将来史书上是要记上一笔的。 其实现在也基本可以确定,史书上不会留什么好话了,那就需要找个参照物,或者说找一个替罪羊,让后辈的人看到之后,哦,原来文泰帝还不是最没用的。 只是,这个替罪羊为什么选了大皇子,而不是让二皇子来当,林深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些别的什么纠葛。 也许真的像卫王所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了。 所以现在周王这个封号,说白了就是绑在毛驴头上的一捆草。 来,再使使劲儿,努把力,前面还有一捆叫太子的草呢。 只是吃了周王这捆草之后,就一定能吃到太子那捆草吗? 周王这个封号,现在就是一个替罪的羊啊。 这件事儿,估计明眼人全都能猜到。 甚至文泰帝知道大皇子也知道。 虽然林深不知道大皇子到底出于何种考虑,连吱都不吱一声,但文泰帝显然也对大皇子的态度有所警惕。所以才会同意调秦王和卫王入京,名为辅佐,实为掣肘。 怕的就是大皇子套上了车之后不愿意下来,反手再给他升个辈分。 所以这时候,文泰帝心里一定是矛盾的。 要想让卫王摆脱不利局面,就一定要把握文泰天子的矛盾心理。 想找替罪羊,一个大皇子分量够么? 是不是人越多,将来和议的结果出来之后,更显得这帮人无能! 想要牵制大皇子,秦王和卫王够分量么,分量最重的不应该是二皇子么? 封周王这一步棋,站在文泰帝的角度看起来不错,但其实是一把双刃剑。 大周朝廷上下,甚至是民间,都明白周王这个封号所代表的含义。 若真的是大皇子这头驴子拉车拉的好,将来太子那捆草真的想不给就不给么? 不会再起乱子么? 把两头驴赶一块儿去,一头架在辕上,一头在旁边辅助就好了。 万一拉的不好,驾辕的驴子肯定要承担最大的责任,可万一拉得好了,旁边协助的驴子也能分点功劳么。 林深把这意思跟在场的人一说,几个人不住的点头。 是这个意思。 想要摆脱责任,就把水搅浑,把更多的人拉进来分担就行了。 “啪”,郭总管一拍大腿,“若是按照郡马所说,那就不如把人拉进来的再多一点,魏仕中原本就是丞相,辅佐政事是他的本职。” “还有燕天阳那老儿,也别歇着了,他若是不来,老二一个人可斗不过老大和魏仕中两个。”卫王妃也说道。 “只是,拉进来这么多人,又该以谁为主呢?这周王监国的意思又怎么体现?”卫王还有一丝疑惑。 第117章 郧阳长公主 “岳父可还记得廷议?” 卫王问起监国的意思如何来体现,林深在一旁提醒道。 古时凡遇重大政事,或有重要的文武大臣出缺,皇帝必诏令廷臣会议,以共相计议,衡量至当,然后再报给皇帝让皇帝定夺,谓之为廷议及廷推。 其实起的就是一个参谋、建议的作用。 给领导几个答案,让领导来选择。 这其中已经有了基本的民主意志体现,得票高的人或答案,总是排在前面,以示是大多数人的意见。 “你的意思是采用廷议的模式,一人一票?”卫王问道。 “对。”林深点头。 “可这也体现不出周王监国的意思啊?” “可以给大皇子一个一票否决权。” 廷推选出来的人,皇帝若是觉得满意,便可以直接圈了用。若是不满意,还可以打回去重新推。 甚至有的皇帝全都弃之不用,直接简拔。 这就相当于未经过组织考核,将来在履历上是缺一块儿的。 林深的想法就是给大皇子一个阉割版的皇帝的权力。你可以推翻,但若是同意的话,便只能按照票数最多的那一个答案来做。 “嗯·,不错··”,卫王点了点头,“若是如此的话,倒是有些意思了。来,你来替我写一个···。” “算了,我自己写,你在一旁看着提醒好了。” 卫王刚想让林深动笔,却想起了他那一手惨不忍睹的字,随即放弃了想法。 ··· 腊月二十三,祭灶,阴历小年。 其实所谓祭灶,都是民间的说法,帝王家都是只祭天的。 只是太后娘娘是从民间来的,娘家的习惯带进了宫,所以后宫之中,祭灶倒也是每年当中比较盛大的时刻。 辰时,林深已经穿好朝服,跟着卫王爷登上了车,准备前往宫中。 祭灶的仪式一般都在晚间,但若是时间太晚,宫门上锁,今天入宫的秦王卫王还有郧阳长公主三家一二十口子人便无处可去。 其实还可以推迟宫门上锁的时间。 但太后还想要和多年不见的亲儿子说说话,吃吃饭,连带着秦王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也不能薄待。若是祭祀之后再摆宴,这么多口子一起,还不得吃到亥时去啊。 是以,太后把宴请的时间放在了中午,又把祭祀的时辰稍稍提前,也省的再影响宫禁了。 况且,昨晚书房中的一番话,卫王已经写好了一个提纲,就放在自己怀中。 今天进宫见了面,文泰帝若是不提便罢。若是提了,卫王自然能够按照商量好的一一对答。便是需要写奏折,也是一时三刻便能拟好。 沿着延寿大街,行出去没多远去,便转入了午门大街。 又行了一盏茶的时间,按林深的估计大约走了一里多,合计走了约有四五里地的样子,便到了宫门前。 早有太后宫中的太监在宫门前等候,正是刚刚在汴梁城外才见到过的张太监。 “卫王爷千岁,多年不见,王爷身体康健,风采依旧啊。太后娘娘对卫王甚是甚是想念,请王爷和王妃这就随奴婢入宫。” “长歌郡主,林郡马,请了···。” 张太监一一打过招呼,领着一行人转身向后宫走去,身后的小宦官赶快接过了下人手中捧着的礼物,在后面跟着。 宫禁森严,外男禁入。平时便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想进入后宫一次也得提前报备。像林深这种身份,这次若不是沾了卫王妃和长歌郡主的光,更是几乎就没有机会。 穿堂过巷,走走停停,一行人穿过了层层围墙,把不下六七个门甩在身后,这才来到了太后居住的延寿宫院中。 “王爷稍等,待奴婢通报···。” 张太监回身止住众人,正要进入正殿,却听见里面传出一个清脆爽利妇人的声音。 “是老三一家来了么?还通报什么,快进来,就差你们了,母后早就等急了。” 张太监闻听声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也只得闪开道路,躬身请卫王几人进去。 林深跟在卫王妃的身后,旁边是长歌郡主,一行人鱼贯而入,来到了正殿之中。 正殿之上,中央的罗汉榻上,一个面色红润、鹤发童颜的老太太正端坐其上,双眼望着众人行来的方向。一身苏黄的宫装雍容华贵,头上虽未着珠翠,却不减半点威仪。只左手上戴了一个碧绿的镯子,右手握着一串溜圆的,晶莹剔透的白色念珠。 “老三来了么···,快···,快近前来,让哀家看看。” “太后···” “见过太后娘娘。” 卫王上前几步,双膝一弯,跪倒在太后的身前,卫王妃和长歌郡主,林深也在身后排成一排跪了。 “起来,都起来,好孩子,都快起来···” “月儿啊,快过来,坐在祖母身边,让祖母好好看看。” 太后虽然吩咐了平身,卫王爷和卫王妃却不敢拿大,恭恭敬敬的跪着磕了头方才站起身来,连带着林深也跟着磕了三个头。 只有长歌郡主,仗着之前的娇惯,只磕了一个头便爬了起来,依偎在了太后的身边。 “瘦了,却比之前好看多了。几年不见,没想到如今都已经成婚了···”,太后拉着长歌郡主的手,一边轻轻的拍着,一边说话。 “亲娘啊,您都知道月儿已经成婚了,那新女婿还在后边站着呢,您不赶快瞅瞅。要按民间的说法,这新女婿第一次上门,您还得有赏呢。” 又是刚刚那个妇人的声音,林深偷眼看去,却是站在太后右手边的一个宫装女子。 一进了门,林深便用眼睛的余光把殿内的人员和座次观察清楚了。 除了正当中的罗汉榻上,应该就是当朝太后外,左首依次是秦王、秦王妃、秦王世子杨桓,后一个年轻的女子,不知是杨桓的正妻还是妹子。右首,坐的是一位男子,四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癯,不苟言笑,穿的倒是普通的朝服,应该就是京城有名的妻管严,驸马爷陈实了。下首坐的两个青年男子,应该是长公主的两个儿子陈平陈安。 若是这么看来,这个几次抢太后的话头,却不让人讨厌的女子,估计就是那位传说中精明泼辣的郧阳长公主,卫王名义上的姐姐杨灵玹了。 第118章 驸马的礼物 “这孙女儿和孙女婿,成婚后第一次上门,您老是不是得有所赏赐啊。” “别回头再传出去了,说您这当家老祖宗抠门···” 听了郧阳长公主的打趣,太后笑着拿手指了指她,“就你这个猢狲惯会作怪,月儿的郡马刚一露面,你就惦记着替人家要赏赐。” “知道的说你跟闻莺姑嫂俩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的闺女女婿呢。” “哈哈,只要闻莺乐意,这闺女和女婿都算我的,我也甘之若饴。月儿,怎么样,一会儿散了,就跟姑丈姑母回府如何?” “全凭娘亲吩咐···”,长歌郡主也凑趣,直接改了称呼。 “哈哈哈···。” 旁边一众人都微笑着看着太后和郧阳长公主说笑话,也不插嘴,不时的陪着笑上几声,显得异常和谐,就连那不怎么言笑的驸马陈实,脸上也不时露出笑容。 “好好好,你说得对,这新女婿上门,哀家总得有所表示。来人呐···” 给长歌郡主和林深的礼物,显然是早已经准备好了,听见太后吩咐,身边的宫女转身从旁边的配殿中捧出了礼物。 送给长歌郡主的,是一个描金戴银的梳妆匣。打开后,成套的簪、佩、环、坠,外加一对温润的玉镯安静的躺在里面。 送给林深的,则是一对白玉制成的如意,看玉质应与长歌郡主的玉镯相同,甚至可能就是同一块玉石雕刻而来。 林深手捧玉如意,只能再次跪下来谢恩。 “哎呀,太后老祖母都有了赏赐,驸马和我这做姑丈姑母的自然也不能短了。都怪驸马,今日入宫时催得狠,一时着急未得准备···”,郧阳长公主又接过了话头,却把责任怪罪在驸马陈实的头上,陈驸马在旁边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样···” 杨灵玹装模作样的沉思片刻,伸手褪下了手上的一只环翠欲滴的镯子。 “这是我大婚后回宫谢恩,太后赏的,今日姑母便当着太后娘娘的面,送与月儿也做大婚的礼物了。太后,我这礼物可送得?” 宫中御赐之物,定是不能发卖,但转送给别人还是可以的。只不过这镯子杨灵玹既提出来是太后赏的,还专门问一句礼物可送得,那自然不是大婚时一般的御赐物件,说不定是太后当面给的,便与刚刚太后给长歌郡主的那一套首饰性质相同,杨灵玹这面子可给的大了。 “送得,送得···” “哀家记得这镯子赏给你没多久,你这猢狲便有了身孕,还一胎诞下了陈平陈安两个猴崽子。嗯,不错,这礼物送的好···。” 古人行事讲究有个好的兆头。当初郧阳长公主得到这镯子没多久便怀了孕,还平平安安的生了一对双胞胎,很多人自然而然的便把两件事儿联系了起来。 如今太后一提,郧阳长公主和长歌郡主两人的脸都红了起来。 杨灵玹能诞下双胞胎,到底是因为镯子的原因,还是因为驸马陈实日夜操劳的缘故,这事儿外人自然是难以说清,但郧阳长公主一定是心里明镜一般。 长歌郡主脸红,一方面是刚刚才成为妇人,思想上还有些没转变过来。 另一方面···。 杨灵玹到底颇为泼辣,脸只红了一下,便赶快岔开话题。 “驸马,这新女婿的礼物,便由你这做姑丈的送。我浑身上下都是女子的物件,却是没有一件合适了。” “使得。” 陈实也不推辞,站起身来,摸了摸身上,从扇袋中取出一把折扇来。 “此扇是姑苏名家采吉安斑竹做骨,杭连纸左面,巧手精制而成,虽不能说特别珍贵,却也是我心爱之物,今日便赠与了林郡马。” 扇与“善”同音,是华夏古代最基本也是最普遍的一种寓意和象征。扇子不仅是一种实用品,更是一种艺术品,它通过形态、色彩、纹饰、形制等元素表达了不同的寓意和象征,更是文人之间主要相互赠送的物品。 长者赐,不敢辞。林深见卫王点了点头,便上前接过了折扇,拿在手中。 只见这面扇子,长约一尺七存,宽约一寸,黄褐色的扇骨上遍布着淡淡的泪痕,是为最典型的斑竹所制。轻轻打开,洒金的杭连纸面上手书了五个飘逸潇洒的行书字体,“万里与云平”,下面还加盖有陈实的印章,显然是陈实亲手所写。 嘶···。 林深虽然记得的古诗不多,但这句诗的出处却恰好知道。 这是南北朝时期诗人虞羲写的《咏霍将军北伐》中的一句,纪念的是大汉武帝时期冠军侯霍去病,全句为:长城地势险,万里与云平。 但看这一句,似乎写的是景色,可放在如今金人南侵,大周几乎要跪地投降的背景下,这后面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这殿中的在座的无论男女老幼,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不是人精。 郧阳长公主刚刚说什么驸马催得急,一时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可随手从手上褪下来的镯子,却是让谁来看都是无比恰当。 无论是天家还是民间,这刚一成婚,后面紧跟着的,不就是求子了么? 要知道,长歌郡主可是有被送出去和亲的传闻在身的。 长歌郡主虽已成亲,可万一和离或者被林深休妻,不就又回复单身了么? 虽说敢休王爷家女儿的,不仅大周,古往今来都还没有能成功的,可万一这个林郡马被人逼迫的不管不顾了呢? 所以林深刚一进宫,杨灵玹便挤兑着太后进行赏赐,随后自己又送了一个寓意无比美好的镯子,落在谁的眼里,都是对林深和长歌郡主的力挺。 这可能是没有做丝毫的准备,情急之间拍脑袋下的送出来的东西么? 那么,这扇子,或者说这上面的字,便可能是为了这次见面专门准备的了。 从杨灵玹的表现来看,这两口子对卫王府,对长歌郡主肯定是存着善意的,可是送出来这句诗,又是想要表达什么呢? 林深一时间摸不到头脑,可口中却不敢怠慢,施礼诚谢的同时,更是答应下了过几日抽时间携郡主过府做客的约定。 第119章 满江红 “来来来,这是我的两个儿子,你的两个表兄,陈平,陈安···” “这两个小子不思想着学好功课,整天嚷嚷着习武从军,你以后要帮我好好规劝下这两个孽障。” “你们这个妹夫文武双全,护送卫王妃和月儿的路上还能顺手活捉了一队金人的探马,你们两个小子可要跟你们这个妹夫好好亲近亲近,多向人家学着点。” 陈实拉着林深的手,把他介绍给了身后的陈平陈安两个小子。 陈平陈安虽然不忿于父亲把他们俩称为孽障,不过碍于场合,确是不敢出言反驳,只憋得满脸通红,似有些不情愿的跟林深见了礼。 林深一进来便注意到了这两个年轻人。 跟他们的父亲不同,长歌郡主的这两个表兄弟虽然看起来个子不高,但骨架粗大,腰背挺直,行走间颇有些龙行虎步的仪态,双手一握一抱拳,一股浓浓的武人风范尽显。好在面容上倒是融合了郧阳长公主和驸马的优点,显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重要的是两个人的容貌有八九分相似,细看下来,也就是老大陈平略显得稳重一些。 “妹夫,父亲让我们多跟你亲近,夸你文武双全,你不如给我们哥俩儿露一手,也好让我们知道知道你的本事。” 陈安好像神经粗大一些,直接向着林深叫起了板。 “混账,说话也捡地方,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场合,在太后的宫中岂容你们动刀动枪。” 听了陈安的话,陈实直接呵斥。 “儿子又没说要跟妹夫比划拳脚,您不是刚说他文武双全么,不如···” “请妹夫写首诗。” 陈安嬉皮笑脸的说道。 驸马陈实这次没有说话,反而转身看向了林深。 “来了···” 林深心里咐道。 就知道刚刚那柄扇子和那首诗是有意为之,如今虽然陈安顶了个惫癞的名头,却一唱一和的给林深出了个考题。 郧阳长公主应该是一直关注着这边,听到陈安让林深作诗,正在和长歌郡主说话的她也停住了话头。这下,就连太后也看了过来。 秦王放下了手中的茶,依偎在太后怀中的长歌郡主挺直了腰,殿中的众人都把目光投射了过来。 这下,林深想要推辞也不好意思了。 怎么办? 要写一首···,不,要抄首什么诗呢? 大周的历史时代,大约与林深原来那个时空的明朝相仿佛。 虽说因为杨广没有篡位,导致后面的历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林深可不敢保证历史上那些鼎鼎大名的诗人便因此湮灭人迹。 要抄,也只能抄明朝之后的诗人的作品。 而且这一次,可是跟在洛阳时长歌郡主的考较不一样。 洛阳那次,林深抄的是南宋女词人,易安居士李清照的词。 一方面的原因,是那首词跟长歌郡主的画最为契合。 另一方面,那次说是考较,可这个考较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不管是长歌郡主还是卫王妃,都不会把这事儿拿出去往外边说。 那首词自然也不会外传。 所以只要郡主跟卫王妃不知道那首词,便算是成功。 这次可是这么多人在看着。 林深可以肯定,自己不论抄的什么,都会很快的在汴梁城流传开来。若是被人发现自己剽窃,那名声可是就臭大街了。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 刚刚驸马送得那柄扇子上写的那句诗,可是出自《咏霍将军北伐》。 霍去病是什么人物? 那是被后世尊为战神的人。 领着八百人就敢深入大漠,斩杀数倍于己的敌人。“封狼居胥”成为后世中原武将毕生努力的目标。 驸马那句诗是随便写的么? 那分明就是在试探自己对于金国的态度,还有自己的志向,这要是回答不好,第一印象搞坏了,怕是以后都会看轻了自己。 但若是循着这个思路,这首诗或词可并不好抄。 抵御外侮、抒发报国之志、又能不逾矩身份,若说最合适的,还是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 可这首词能抄么···, 能抄么···, 哎,似乎,有点机会啊。 岳飞写这首词是因为当时的金人南侵。 可按林深穿越过后所知,如果岳飞在这个世界也存在过的话,两三百年前可没有大金。 如果没有创作背景,这首词还可能出现么? 但这事儿不能绝对,万一它真的出现过,只是自己不知道呢? 嗯,还是把出处给模糊一下比较好。 打定了主意,林深刚要应承下来,又忽然想起一事。 这个···,自己的字可是拿不出手啊,估计比陈平陈安哥俩儿都不如。 这要是写出来岂不贻笑大方。 还是先铺垫一下,让郡主代笔比较完美。 刚刚抬头看向长歌郡主,郡主便心有所感,站起身走了过来。 “姑丈,郡马之前曾经伤了手,如今不怎么拿得了笔,不如,便请郡马口述,让月儿执笔如何?” 伤了手拿不了笔? 陈实听了十分疑惑。听说郡马玩刀玩的很好啊,怎么会连笔也拿不了。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虽说不能见到林深亲笔所写的字有些遗憾,但人家既然已经提出来的,陈实也不纠结,当下点了点头。 “姑丈,二位表兄,林深才学有限,学不了那曹子建七步成诗。” “不过,幼年时,曾捡到过一本前朝不闻名的秀才所编的诗集,收录的,也大都是无甚名气之人所做。其中有首词比较应景儿,不如便背出来送给二位表兄如何?” 林深这么说,自然是为了有个万一,自己也算是提前有了说辞。 但陈实和两个儿子,甚至在座的太后、郧阳长公主甚至卫王等人,却只当是他在谦虚,就连长歌郡主也是这么想的。 当下有太监抬出了书案,取出了文房四宝,甚至替长歌郡主磨好了墨。长歌郡主手执一支狼毫,俏目水汪汪的看着林深,单等他开口吟诵。 咳,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说过了,这是我背出来的。将来就算出了纰漏,你们也抓不了我的马脚了。 林深暗咐一声,开始吟诵。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 “辛丑耻,势要雪,臣子恨,何时灭。” “···” “待重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吟诵一停,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 第120章 去军中历练如何 一词既出,石破天惊。 这首词写作的背景,本身就是在金人南侵,中原陷于敌手之时,表达了作者痛惜前功尽弃的局面,希望能够继续努力,壮年立功报效国家的理想。 如今被林深吟诵出来,可谓是恰如其分,感人至深。卫王和陈实的眼里近乎泛起了泪花,秦王眼里射出了精光,就连太后也连连点头。 长歌郡主也受林深的词句情绪的感染,笔走龙蛇,一气呵成,这才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笔,走到了林深的身边站定。 “好,好呀。慷而慨之,穿涛裂云···”,驸马陈实击掌赞叹,“林贤侄少年英雄,日后必有大用···” “圣上驾到···”,一声突兀的喊声从殿外传来。 “什么少年英雄,让朕也认识认识···” 话音未落,一人从殿外迈步走了进来。身穿明黄色的四季山川袍外罩大氅,头戴双龙戏珠翼善冠,身材虽算不得非常高大,却也是龙行虎步,威仪甚重。 正是大周天子,文泰皇帝杨霖。 见到皇帝进来,众人忙都起身相迎,躬身施礼。 “平身、平身、都起来。都是至亲家人,那么多虚礼···” 文泰帝走到太后面前坐下,先问了太后安好,这才转脸面向众人。 “都坐,都坐,今日在太后宫中,行的是家礼,不行朝堂上那一套,大家都坐。” 他虽这么说,但大家却没人敢当真,就连一贯大胆的郧阳长公主也安安静静的站在驸马的旁边,不再言语。见到他再三吩咐坐下,这才都找地方坐了。 “刚刚听到殿中大家甚为热闹,说什么少年英雄,不知道说的是谁啊?” “说的是老三家的女婿。刚刚驸马让他写首诗,人家转眼就作了一首,就连哀家这不怎么知书的女人听了都觉得好。” 太后说自己不知书,自然只是谦逊之意。但文泰帝听到她称赞林深诗词写得好,便也来了兴趣。 “是么,可曾写下来,让朕也观上一观。” “在这里,皇伯请看。” 长歌郡主从书案上取来了誊写好的诗词,双手递给了文泰帝身边跟着的总管牛三泰。 文泰帝接过来,展开看过,脸上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随即又双眉舒展,大声叫好起来。 “好,怪不得太后都说好,朕看了,也确实是好。” “郡马···” “臣在。” 文泰帝抬眼在殿中寻找林深的影子,林深见状忙上前两步,再次躬身施礼。 “嗯,果然生的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听闻月儿的婚事办的甚是仓促,朕还担心这郡马没有仔细挑选,不知是否合月儿的心意。如今看来,老三是早有准备啊···” 这话一出,场内众人的表情又俱是一变。 秦王爷微微眯起了眼睛,意在看戏。 郧阳长公主捏紧了手帕,心中甚是担忧。 太后似没有体会到皇帝话里的深意,依旧笑呵呵的看着。 卫王上前,双手抱拳施礼后,不紧不慢的回复道。 “不瞒皇兄,真是没有做什么准备。只是金人南侵的消息传来时,臣弟有心将月儿送走,却又担心万一汲水陷落,我这做爹爹的,在世的时候连女儿婚配都未曾见到,岂不遗憾?” “郡马之前虽只是个秀才,也谈不上什么家世,但自小生在汲水,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清白人家。时间紧急,不曾请旨,还请皇兄责罚。” 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更是在说到不能活着见到女儿结婚时,透出一股子悲凉。 但林深却分明听出了一丝挑战和决绝。敢拿我的女儿当儿戏,我杨霈就是抗旨不尊了。 “哎,责罚什么。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当皇伯的也只能帮着相看一二,到最后,不还是得听你和闻莺的么。” “不过,你这女婿选的倒真是不错,不但做的一首好词,听说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折腾出来一个百戏叫···” “叫什么来着?”文泰帝一时记不起来,转头问牛三泰。 “麻将。”牛三泰轻声的在文泰帝耳边提醒。 “对,麻将。” “你这女婿做出的这个麻将,如今可是风靡全京城,卖到了五十两银子一副却还是有价无市,听说后宫里好几个娘娘派人出宫去买都买不到···” 文泰帝轻飘飘的便把卫王话语中的怨气卸在了一旁,却又把话题转到了林深的身上。 这件事情,卫王却是了解的不多,只能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林深。 “启禀皇上···。” 既然文泰帝提到了麻将,林深便不能不站出来说话。 “此物是臣与岳母和郡主到达洛阳之后所制,洛阳城能用的木料不多,刻工更是有限。臣多使了银子,才让那些刻工们不眠不休,在腊月初赶制了三千副出来,却不想能入得了后宫各位娘娘们的眼。” “此次入宫考虑不周,仅带了两副来,供太后和皇上闲事取乐。臣回去之后,便立时让人赶制,定要让后宫的娘娘们人手一副才行。” 林深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低下头赶快保证。 一副麻将虽然让洪平碛他们卖了五十两,但其实成本根本没有多少,后宫有位份的娘娘才十几位,一人送一副也值不了多少。 再说,估计文泰帝也是拿他来岔开话题,后宫的娘娘如果摆明身份,怎么会连一副都买不到。娘娘们现在都这么不值钱了么? “朕怎会短了你的银子?” “徐三泰,郡马若拿了麻将来,便按市价给他付银子。” “奴才遵命。” 看着徐三泰躬身应了,文泰帝点了点头,又对林深说道:“读郡马这首词,颇觉心有遗恨,志不得抒,恨不得以身许国的味道。既如此,朕便许你你到军中去历练一番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若是没有金人这面背景墙,去哪儿任职都无所谓,无非就是熬个资历,一步一步往上走。对于卫王来说,朝中的那些朋友、以往的亲信、明里暗里通过卫王的渠道进入官场之人,在关系上总也不会比林深这个女婿更加亲近,说不定将来林深能成为卫王这一系的领军人物。 只是如今嘛,虽然跟金人的战事暂时停下来了,但难保私底下暗潮涌动。 万一哪一天又打了起来,征调的又是林深所在的这一支,那林深的小命岂不是危如悬卵? 第121章 为国选材的皇帝 “皇上,按制,皇族和外戚青年男子若要入朝为官,需至太学进学···” 卫王和林深还没想好怎么去应答,秦王先站出来说了一句。 倒也不是意欲替林深解围,只是还有十万贯要落在林深的身上,万一林深有个三长两短,卫王到时候不认账了,秦王还真的不好纠缠。 “哎,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么。如今国事艰难,外有贼寇、内有天灾,大周正值存亡之秋,也是该让年轻人出来露露面了。” 这话说得,若是不深究后面的用心,还真是说的正确无比,起码林深就觉得一点毛病没有。 古代的事儿他了解的不多,近代的华夏史上,好几次事关民族重大转折的关口,都是青年人站了出来。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只是现在么,呵呵···。 就是这拒绝的理由实在是不好找。 姑且不说对方可是天子,容不得你忤逆,人家拿出来的理由也是充足的很。 你自己都说了,“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么,现在人家给了你机会,准许你“收拾旧山河”,然后你怂了? 原来只是个口炮达人啊! 林深和卫王相互看了一眼,发现都有些词穷。 无他,文泰帝这个时机找的太好了,拿着林深名义上刚做出来的《满江红》说事儿,就看你们会不会啪啪啪的打脸。 郧阳长公主和驸马陈实也互相对视了一眼。 今天这事儿是他们俩惹出来的,其实本意也只是想看看林深的政治朝向,没想到给林深挖了个坑。 驸马陈实心中悔的要死,却也不敢轻易开口。 文泰帝已经拿大义圈住了林深,你要是再扯一些没什么说服力的理由,说不定还会把事情搞糟。秦王刚才说的已经是最好的理由了,都被文泰帝一句话顶了回来,他还能想出更好的么? 这时候还不如不开口,看看别人有什么好的办法。 正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长歌郡主从母亲的身后闪出,款款来到殿中间躬身下拜。 “皇伯,侄女儿知道皇伯想给侄女儿的夫婿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只是皇伯,侄女儿到今天,成婚还不足两个月啊,皇祖母刚刚还说想要早点抱···,早点抱···。” 长歌郡主满面羞红,是说不下去了,可在场的人却无不暗呼高明。 大义上驳不倒,那就撒娇,而且还把太后拉出来说事儿。 虽然太后刚刚并没有明确说过什么想要早点抱重孙子的话,可郧阳长公主送镯子,太后可是就着镯子说了一嘴,现在长歌郡主把这段儿搬出来,谁也不能说她牵强附会。 “嗯···”,太后点了点头。 虽然老太太从不管朝堂上的事儿,可老年人最希望看到的是血脉的延续,而且孙女儿说的没错,人家才刚刚成婚不到俩月,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阶段,哪有这样子棒打鸳鸯的。 “皇帝呀,国家大事哀家不懂,不过月儿这丫头说的也是。小两口才刚刚成婚,怎么好就把郡马扔到那兵营里,十天半个月的让人家见不上一面。” “哀家替月儿求个情,你要是想用这个侄女婿,就看看朝中或者汴梁府里,有没有那能让小两口天天见面的官儿,也不需太大,就那七品八品的就行。” 太后的意识里,并不是认为林深初入官场,应该从基层做起,而是觉得官小权利就小,权力小管的事儿就少,每天能轻轻松松的按时上下更,也不用起早去参加大朝会,小两口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呆在一起造人,好早些给她弄出来个重外孙子玩。 太后发了话,文泰帝倒是不好再坚持把林深扔到军中。 这个侄儿女婿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不值得认真对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敲打卫王而已。 再说,平时文泰帝高高在上,哪儿会操的了七八品官职的心? 先搪塞过去,回头再吩咐吏部,看看哪儿有空缺,好好的给“安排”一下就行了。 “太后说的是,朕为国选才之心太操切,确是有些急了。” “徐三泰,回头告诉吏部洪玉成一声,让他按太后的意思给郡马挑个去处儿。” 洪玉成是吏部尚书,也是洪平碛的祖父。 不过,这话多少有些不怎么上心,除了太后,旁边的全都听出来了。 七八品的小官儿哪儿用得上洪玉成? 若真是按太后所说的,安排个八品的位置的话,文选司的五品郎中就能办的妥妥帖帖。 你拽出来一个侍郎都算大材小用。 只是,用人之事乃是皇帝的专权,除了吏部和具体的用人部门,其他人还真不好插嘴,是以众人也都没有有言语,默默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说话间,皇后身边的首席女官进来回报,中午的宴席已经准备得当,请太后和各位王爷、公主及儿女可以移步景秀宫了。 景秀宫是皇后寝宫,地方比太后的寝宫略大。 皇后考虑今天过来的亲戚比较多,害怕太后的殿里排不开,特意请了太后懿旨,安排在自己的宫里,又特意留在宫里盯着。 林深这才明白为什么进来之后,一直都没有见到皇后。 皇后膝下无所出,虽然两个皇子名义上都是她的儿子,可她在后宫的位置仍颇有些尴尬。 一旦新皇登基,必然是要把她晾在一边儿的。 于是皇后平日里便活的累了一些,不但到处与人为善,便是一些小事儿上,也都亲力亲为,颇能放得下身段。后宫里的这些人,上至太后,下至普通的妃子、才人,虽对皇后有些不以为然,却说不出一句人家的不好来。 “走,都去景秀宫,老大老二和他们的母妃都已经在皇后宫里了,咱们也都过去。” 文泰帝发话,摆驾景秀宫。 第122章 午宴 景秀宫中,林深见到了近几日在府中常常念叨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以及他们的母妃。 大皇子生的清秀,高高的鼻梁,坚挺的下巴,身材匀称,文质彬彬。若是放在后世,妥妥的小鲜肉一枚。 虽要从生月上说,要比二皇子还大几个月,可看面相,反而觉得他才是老二。 二皇子与大皇子面容有三分相似,身材略粗壮些,肤色略黑、面容憨厚,总是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经常听卫王和卫王妃说立长立贤,林深一直觉得二皇子估计会显得更有气质一些,没想到还真是颠覆了以往脑海中约定成俗的戏码。 有点···,反过来了。 两位皇子的母妃均是极美的妇人。两张脸庞虽不同,却都让人一眼难忘。两人的身材都不算太高,略有些丰腴的腰身与宽大的臀部形成了妇人特有的完美曲线,较那些还未经人事的年轻宫女们溢出了许多荷尔蒙的味道。 林深特意注意了一下二皇子的母妃,与卫王妃柳闻莺是姨表亲的贤妃曲玉柔,这位长歌郡主的表姨身材更高了一点,鹅蛋脸上透着莹光,看似温婉沉静,却在与大皇子的生母德妃相比时处处不落下风。 比起这两位,皇后便算是黯淡了些许,眼角竟已浮现处几丝淡淡的皱纹。虽然衣着同样的雍容华贵,却不像两位妃子一样神采飞扬。 “来来来,宫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大哥和三弟多年未见,月儿又刚刚大婚,正是阖家团聚的好时候。各位至亲,请与朕同饮此杯···” 文泰帝当先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午宴开场。 ··· 宫中的酒宴其实没啥好吃的,单人单席的模式,人不能坐在一起,自然没什么热闹可说。而且女人们都还与太后和皇后一起到后殿那边另开了一席,让林深觉得更没有意思。 眼前每人的案上都只摆了四个菜,而且三个都是肉,好在还有一个豆腐,算是荤素搭配。菜说是放在食盒中温着,可端上来的时候也差不多都凉了,林深看着没有一点儿胃口,拿筷子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好在长歌郡主早上提醒了他,让他早饭多吃了点,如今就算不吃,倒也不至于太饿。 皇宫中的宴席并没有摆多久,看看吃的差不多了,文泰帝便吩咐撤了宴席。跟众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后,就把秦王和卫王哥俩招去了前殿书房。 太后用过午饭,惯是要小憩一会儿的,众宫妇想要小睡的,便跟着太后,或是便由皇后安排,纷纷下去安歇不提。 驸马陈实和林深两人却有些尴尬。 跟别人或多或少有些血缘关系不同,他们两个是外男,断无在后宫中就寝的道理。刚才人还算多,自己的老婆也在,两人还尚算自如。如今人呼啦啦走的差不多了之后,两人便显得突兀了起来。 “不若,林深你陪着姑丈走走?” 陈实发出了邀请。 林深却觉得有些诧异,这后宫里,还能容得了他们俩大男人随便溜达么? “我们从这里出去,穿西角门,过了宫禁便是内城。我们在便在内城里走走,待时辰差不多了再回来便是。” 见林深瞠目,陈实意识到林深这是第一次入宫,便轻声解释了一二。 “甚好。姑丈请···” 林深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情。 目前局势未定,大皇子和二皇子这两个,还是暂时离得稍远一点,等将来看清楚了再来巴结为好。 而且看今天驸马和长公主对他多有维护,他也愿意跟陈实亲近亲近,便答应下来。 让人跟皇后回禀了一声,二人找了两个太监领路,出了景秀宫,沿宫墙走出去没多远,便到了西角门。 出了宫禁,便是皇城外了。 此时已是午后,大街上人流不多,陈实看了看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禁不住叹了口气。 “姑丈为何叹气?”林深问道。 “你初至京城,尚不知道,如今京里两市的商家,虽然关门歇业的尚不算多,但生意却一日差过一日。” “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三,正是百姓们置办年货的时候,可你看看眼前···” 陈实用手往前一指,“百业萧条啊···”。 林深无语。 金人都快打过来了,你还指望着跟之前一样么,就这就不错了,起码还有很多商家都开着门。 也就是听说汴梁城里的粮食还算充足,百姓往南避难的还不多,不然说不定大街上连人都见不到。 既然提到了百业萧条,接下来必然就会揭示原因了。 “你对金人如何看?” 又向前行了两步,站在一处桥头,陈实停下了脚步,转头问林深。 “对金人如何看?” 林深不解陈实的意思。 还能如何看?拿眼睛看呗,鼻孔是用来出气的。 “朝中多数大臣认为,金人尚游牧,充其量只能算是一蛮夷,成不了气候,你怎么看?” 见林深不答,陈实又解释了解释,再次发问。 “蛮夷?” 林深嗤笑了一声。 “不错,金人目前确实算是蛮夷。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那白蚁,可是连畜生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个虫儿。” “朝中众位大人若是一直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便总有一天便会知道,什么叫养虎为患。” “不,现在已经为患了。” 听到林深的话,陈实眼中精光闪过,随即又摇了摇头。 “可我朝立国百余年,早已武备废弛。如今虎有伤人意,我却无御虎之力,又能奈何呢?” “中医讲究缺什么,补什么。武备废驰,整顿武备便是。只不过···” 林深前面说的斩钉截铁,后面却突然迟疑了下来。 “不过什么?” “哦,没什么。还是一条,整顿武备。便是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也要让他们知道咬上这一口,是要崩了牙的。” “谈何容易!” “如今兵部兵将的员额名册倒是齐整,可却偏偏调不出人来,你可知是何原因?” 陈实看了一眼林深,眼中大有深意。 是何原因? 那不是很明显的么。 历朝历代的将军们想要发财,最便捷的手段便是吃空饷,哪还需要什么别的手段。 不过,刚才林深说的痛快,说完了才醒悟过来,陈实跟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从午宴之前在太后宫里的情况来看,长公主和这位陈驸马,对他还是颇有好感的,怎么这会儿又把话题往这上面引? 刚刚文泰帝想给他挖坑,都已经被长歌郡主撒娇给堵回去了,林深不觉得这位姑丈脑子有问题啊。 “呵呵,想来···,是有些原因。” 林深也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然后便不再说话。 “哈哈哈,你呀···,也是个小狐狸。” 陈实盯着林深看了一会儿,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林深也跟着笑。 所谓心照不宣,便是如此。 笑了一会儿,两人止住笑声,迈步往回走,陈实忽又想起一事。 “对了,你刚刚说,中医讲究缺什么补什么?” “何谓中医?” “呃···” 第123章 祭灶 倒是没有费什么劲儿,林深便向陈实解释清楚了什么叫中医。 只是解释过后,林深在心里向苗医、蒙医、藏医等暗暗的道歉,“形势所迫,把你们剔除出中医范畴,实在是对不起啊。不过没关系,我定会在有生之年把你们都再重新纳入的。” 行至半途,陈实忽然又想起一事,提醒林深道。 “对了,贤侄,看样子天子是不会让你入太学而是直接入朝为官了。但你的功名只是秀才,直入六部、都察院这些正途估计是没什么指望,只能先从光禄寺、太仆寺这类衙门的杂官开始。” “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衙门?或许,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光禄寺?太仆寺? 林深对古代官署的设置还是不太了解,只知道六部算是正牌子的国家权力机关,但其他的衙门就一摸黑了。 见林深不解,陈实略有些奇怪。按说林深之前已经是个秀才,既已取得了功名,对这些官署的设置便不应该一无所知。 但这并非绝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秀才不是没有,可能眼前这个就是。 当下便向林深解释了下这两寺的职能。 光禄寺,掌祭祀、朝会、宴乡酒澧膳馐之事。 太仆寺,掌车辂、厩牧之令,总国之马政。 两寺均设卿、少卿、丞、主簿各一人,另有监正等杂官少许。 搞了半天一个是厨子的大本营,一个是马夫的俱乐部,林深这一脸苦相。 要说起来,这俩地方都不错,属于混日子的好地方,但是哪个稍微有点建功立业理想的进士会去做厨子的总管,马夫的头儿? 林深虽不是进士,但也是正儿八经医科大学毕业的。 “那个···”,林深眼珠一转,忽然想起了一个去处,“太医署,姑丈有没有办法?” “哦,贤侄还能从医?” 这下子陈实可真要刮目相看了。 这郡马文武双全不说,还很会挣钱。折腾出个“麻将”,听说已经带着一帮子纨绔挣了几万两银子了。对了,听说在洛阳开设的彩票行也是日进斗金,没想到竟然还会从医。 “哦,对了,你能将国医命名为中医,与苗地、吐蕃和草原之地的医术相区别开,想来是有些造诣的。” “只是太医署的医正方令国却是有些顽固,而且,你的去处,天子是看着的···。” 后面的话,陈实没继续说,但林深明白他的意思。 文泰帝若是不想让他去,他便哪儿也去不了。 今日当着太后和各位亲戚的面,文泰帝抹不开面子,还算是征求了下他的意见。等将来圣旨下来,可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那便听天由命。”林深也确实没什么办法,被自己老婆和老丈人连累,便是想吐槽也没办法。 “贤侄今后会长在京城,平儿与安儿两个,与你年岁相仿,又是姑表亲,今后可多与他们两个亲近亲近。” 宫禁前,陈实停下了脚步,谈起了他的两个儿子,林深当即点头应下。 回到宫中,午睡的人已经差不多都已醒来,聚在太后的宫中,围着林深带来的两桌麻将支起了摊子。 太后带着郧阳长公主、秦王妃、卫王妃一桌,皇后带着德妃、贤妃,由长歌郡主陪着凑成了一桌,大皇子和二皇子,陈平陈安四个人分别凑在自己的母亲和太后身后,不停的给出着主意。 看到陈实带着林深转进殿来,长公主当即嚷嚷道,“郡马,你做的这个麻将可太难玩儿了,姑母坐在这儿一会儿就输了五十两银子了。” 太后却在旁边笑呵呵的接道,“哀家怎么觉得还算容易啊?” “那是您命好,有福气。不行,您赢得这一百多两,一会儿得分我一半儿···” 林深不可置信的看着长公主在太后面前撒娇。 哄老太太高兴,长公主是祖宗啊。 没多时,文泰帝和秦王、卫王也从前朝的书房回到了太后的宫里。 只不过,三人表情各异。 如今,封大皇子为周王,暂监国是,秦王和卫王辅佐之并与金人议和这件事儿,还只是在小范围流传,并没有在大朝堂讨论,更提不上什么明发天下,只是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而已。 文泰帝把秦王和卫王叫过去,估计就是要说服他们两个,同意这件事情。 当然,要说服他们两个的,主要是关于辅佐一事,不然两个人也跟文泰帝学,来个称病不出,文泰帝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看文泰帝脸上志得意满的样子,估计在说服二王这件事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阻碍。 卫王一脸沉静,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林深知道这只不过是老岳父已经想好了对策而已。 看文泰帝的样子,卫王并没有把林深的建议当堂拿出来,有可能还需要跟自己这一系的人再完善完善才会上折子。 秦王倒是一脸的兴奋,林深猜不透老家伙心里怎么想的。按说此时入朝,相当于屁股下坐了个火盆啊。 卫王都能提前收到消息,秦王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可依旧这么兴奋,难道没有幕僚跟他分析分析么? 哦,对了,那个庄吉没跟着他来,还在洛阳呢,可就没有别的幕僚了么? 这么大一个秦王,就指着一个庄吉活呢。 林深还不知道庄吉亲自到汴梁来报信儿的消息,还以为秦王想的简单,没发现其中的风险。 随着文泰帝兄弟三人的到来,太后宫中的人员到齐,众多的宫女太监开始在偏殿里摆设香案贡品,准备一会儿开始祭灶。 林深站在偏殿的门口看着。 来自遥远记忆中,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祭灶,只是母亲给买包芝麻糖吃。 每年如此。 如今这种如此正式、繁芜而又有条不紊的拜祭,却给他带来一种别样的感受。 上次在汲水,与假的长歌郡主成婚,因为心里存着事儿,只想快点结束,根本没有好好的体会这种仪式感,这次一定不能错过。 按说祭祀这种仪式,应该是由男人主祭。但太后来自民间,有些规矩便变得有些不那么严肃,而且皇帝一家人在后宫里祭自己家的灶,也没有礼官敢说什么,于是当太后手捧着高香站在最前方的时候,一切便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了。 第124章 漏风的筛子 祭拜完毕,一帮皇室的亲戚便不好再呆在宫里。 眼看日已西斜,宫门马上便要落锁,秦王、卫王和郧阳长公主三家在宫门上车,分别回府。 回府之前,驸马陈实又拉着林深多唠叨了几句,这才放过了他。 回到卫王府,用过了晚膳,林深钻进了卫王的书房。 “岳父,下午天子···” 林深想问明白下午天子拉着秦王和卫王说了点什么。 卫王正在提笔写一张帖子,见林深进来,对着他点了点头,把下午上书房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抛掉那些兄弟感情和国事艰难的寒暄,下午上书房里的碰头会,总结起来也就是之前林深他们已经听到的消息。 当然,除了大皇子封周王监国,秦王和卫王辅佐外,还多了一个消息,二皇子封寿王。 大皇子和二皇子同时封王,正月初一大朝会上便会宣布。 寿王? 林深所熟知的历史中,封过寿王的不少,但林深印象最深的,还是老婆是四大美女,最后被自己老爹抢走的那个寿王。 这么说来,这个封号可不是啥好封号啊。 想到这一出,林深脸上露出一抹姨妈笑,却刚好被抬头的卫王看到。 “贤婿怎笑的如此诡异,寿王有什么不妥么?” “哦,不,只是刚好想到一件好笑的事儿而已。”林深矢口否认,赶忙岔开话题。 “那岳父准备何时把我们商量好的对策上奏朝堂?” 卫王放下了笔,拿起绢帕擦了擦手,从书案后走了出来。 “我已写好了帖子,明天一早便差人送给你的几个叔伯,后日商定便可上奏。你明日便帮我跑一跑,也刚好到几个叔伯家露露脸···” 这本就是林神作为女婿应该做的,林深低头应下了,转而又问,“今日天子让我从军之事···?” 说到这个,卫王的神色也郑重了许多。 “你既然提到此事,那我也想问一问你,六部或是军中,你的本心是想去哪里?” 本心? 若是说到本心,林深当然还是向往金戈铁马的从军生活,但如今这却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作战不光是要看军队素质、士气、战术、训练水平这些,武器的代差是一个绝对逃避不了的问题。 热兵器不出,骑兵天下无敌。这跟后世的lsp喜欢步兵不同,骑兵所拥有的冲击力和机动性,是步兵拍着屁股也追不上的。 除非能够制造出热兵器来,否则林深是绝对不会去军中的。 那么六部呢? 上辈子他转业就没想过进体制,又活了一回难道就要改变想法了么? 比起来进入体制内,他留在外边做生意多舒服啊。 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睡就睡··· 如果这一世,实在逃不掉的话,说实话,他宁可去长江南边找个地方当个小县令,也好过留在朝中整天卑躬屈膝、绳营苟且。 “县令么···?” 卫王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看的林深心里直发毛之后,才捋着胡子想了一阵。 “你的功名差了点。” “本来若是能入太学一段时间,补上这一块儿,倒也无妨。只是如今么···” 卫王欲言又止。 卫王的意思很明确,如今天子摆明了因为长歌郡主的事情而迁怒于他,连太学都不想让他进,怎么可能让他去做县令。 不让他入太学,就是想让他在学历这一块儿有欠缺。 少了这个文凭,他将来就算再努力,也不太容易走到高位。 当然,除非他能另辟蹊径,不走文官晋升的通道,比如说,从军···。 “那太医署呢?” “太医署?你怎得会有如此想法?” 卫王和驸马陈实的表情差不多,都是感到诧异,但两人的诧异的原因却不同。 陈实是对林深竟然还会医术而表示惊奇。 而卫王,则是因为太医署虽说也是朝廷文官体系中的一部分,但本质上却与文官不同。在太医署做的再好,哪怕你救了皇帝陛下的命,了不得也就给你升成六品太医令,发几百贯的赏钱。 而卫王府,缺那几百贯么? 难道还能因为你治病治得好,就让你去当尚书丞相么? “哦,小婿是想,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若是不能入太学,那还不若到太医署去学个本事傍身···” 林深当然是想去太医署当咸鱼的。 毕竟相比起去当厨子头,或者去放马,太医署看起来更像是个白领的工作。 更何况,他一个小年轻进去,肯定不会有人请他看病,再加上他长歌郡主夫婿的身份,估计医正也不太会管他,不正好进去混日子么。 到时候,就有时间琢磨其他事情了。 卫王是不是相信了他的话他不清楚,但是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此事有些难度,待我与你几位叔伯商量之后再说···” “不过,即便能成,太医署的医正方令国却是方正之人,更兼医术高明,大周之内无出其右者。” “你即便是去了太医署,恐怕···” 后面的话卫王没说,但意思很明确。 林深想去太医署浑水摸鱼混日子,估计不太容易。 一夜无话。 第二天,腊月二十四日,天气突变,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 林深坐着马车,一上午跑了两家,下午又跑了一家。 效率如此之低,倒不是因为这三个府邸之间距离太远,而是林深作为卫王府的女婿的女婿第一次上门,对方的接待总是会隆重一些。 特别是定国将军府方家,就是方惜馀家 作为卫王的姻亲,卫王妃姐姐的老公公,定国将军方成瑞还特意陪着林深喝了盏茶,才让方惜馀哥俩陪着林深说话。 卫王的连襟儿,户部员外郎方远山品级不高,位置却很关键,如今还正在上值,包括方惜馀的大哥二哥也都在六部和汴梁府之中任职,家中能主事的男丁只有方惜馀和他三哥方惜翰了。 方惜翰比林深大了一岁,可从长歌郡主那边来论,还是要叫林深姐夫。 虽说是亲兄弟俩,可方老三和方老四却绝不相同。方老三端端君子,儒雅俊秀,跟方老四的纨绔样比起来,就像是两家人一样。 甚至谈起了林深昨日在宫中所做的《满江红》,方惜翰对林深大加佩服,让林深诧异消息怎么会传的这么快。 看来皇宫从来都是个漏风的筛子。 第125章 明湘姑娘 中午没回卫王府,由沈良陪着在外边随便找了一家酒楼用了些饭菜。 从在洛阳遇刺之后,沈良就成了林深专职的侍卫队长,一步也不敢远离。哪怕如今就在京城之中,沈良也时刻陪伴在林深的身边。 “沈良,看你的样子,似是对这京城非常熟悉啊?” 上午的行程,车夫老韩但凡有点不确定的地方,便是由沈良来指引道路。让林深发现沈良对这汴梁城的熟悉程度非同一般。 “郡马,我就是这汴梁府的祥符县人。王爷在汴梁的时候,我便在府里当差,怎会对这汴梁不熟悉”,沈良笑着回答。 林深点点头,心想果然如此。 “那你这几年回过家么,家中还有何人?” “这些年在汲水当值,王爷待下属宽厚,倒是回过几次。只是家中父母均已去世,只有哥哥嫂嫂和侄女侄子。这些年侄女也渐大了,家中房子不宽裕,回去多有不便,便回的少了。” “哦···”,林深这才明白。 这些护卫们常年都呆在王府不怎么回家,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有各种各样的不方便在里面。 “几日就要过年,再等两天你放个假,回家中看看去。这里离祥符县也没几十里路,快去快回,不在家中留宿也是来得及的。” “多谢郡马体恤。” 沈良没有推辞,双手抱拳向林深行了个礼,才又坐下吃饭。 自从林深成为了郡马,沈良就一直跟在林深的身边,对这个郡马的脾气一清二楚。他说给你放假,就是真的想给你放假,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妥,你也可以跟他当面直说。 走完下午最后一家,林深想起晚上柴海澄的邀约,转头去了长公主府。 没错,就是长公主府。 柴海澄这小子玩的有点疯,自己的表小舅子方惜馀又与他关系好,晚上去的地方还是个男人比较容易上头的地方, 林深不知道回到了主场,柴海澄会不会放飞自我。 虽然对这古代声色犬马的娱乐场所心生向往,但林深觉得,最好还是能有个把人在身边提醒为好。昨天陈平陈安两个给林深留下的印象不错,跟他们老爹一样都是一脸正气,却又不缺少变通。虽然从军的意愿跟他们父母的思想相悖,但保不齐是人家为了试探自己故意这么做的。 而且,这位姑丈不是让他多跟陈平陈安玩么。 拉上这俩小子,关键时刻说不定能给柴海澄踩踩刹车。 到了公主府一问,这两个小子竟然不在,也不知道跑去哪儿玩了。 林深让沈良在门房留下口信儿,告诉两人晚上约在天香楼,还说了是柴海澄请的自己,相信两人听到后会有所准备。 晚间,林深回府换了一身衣服,还是沈良跟着,乘着马车到了天香楼。 天香楼名为“楼”,其实是一座庞大的院落。 林深站在门外打量了一下,就目力所及的范围,这个集现代酒、歌厅、餐饮、洗浴、住宿等多种功能为一体的场所,面积竟不下于卫王府的大小。 真不知道是哪个世家高门的手笔,或者背后又站着朝廷里的哪个大佬。 沈良报上了柴老二的名字,马上有人过来,毕恭毕敬的请林深进了大门。 穿过两进挂满了红灯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院子,林深进了一个天香楼侧边角的僻静小院,早有得到了通报的一位妇人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莫非,便是近日到京的林深林公子么?”。 到了这种地方,自是不好再把“郡马”二字提起,于是便只称呼姓名。 看着眼前这位身材窈窕笑意盈盈的花信少妇,林深眼中又浮现出之前在ktv厮混的年月,一样的香气扑鼻,一样的热情似火,一样的勾人魂魄···。 只是,这个岁数,正是当打之年,便已经洗手做了老鸨了么? “正是林深,这位···,姐姐,不知如何称呼?”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反正像古装电视剧里的“妈妈”,林深是叫不出口的,索性便直接按照后世自己的习惯,称呼了姐姐。 “哎呦,可不敢当林公子的一声姐姐,奴家名字唤作云莲,林公子称我一声云娘,或叫名字均可。” 云莲拿手帕掩口,吃吃笑了几声,飞了林深一记媚眼,这才闪身让开了道路,引着林深向院中的正厅走去。 “柴家公子,方家公子,还有两位陈家公子都到了有一会儿了,正在房中吃酒,就等林公子了。” 到了房门口掀开帘子,一股子热浪混杂着脂粉香和酒香袭来,林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吸引住了房内正在搂着姑娘喝酒的几人。 “呀,林兄终于到了。” “深哥,这边儿坐,这边儿坐。” “且慢入座。林兄来迟,这罚酒总要吃过了才好入座。” 里面几个人闹哄哄的开始打趣林深。 看着姑娘送过来温好的酒,林深也不推辞,端起来一饮而尽。 “哈哈哈,林兄好酒量,来来,来这边儿坐。” 屋内几人,一人一个小几,旁边各有一位姑娘帮忙布菜斟酒。 柴海澄一伸手,把林深让入身旁的一张小几后面,又对后面跟进来的云娘说道,“云娘,刚才我请明湘姑娘,你推说明湘姑娘正在沐浴。” “如今林兄已至,你去问问明湘姑娘可曾准备妥当?” “若是明湘姑娘一人沐浴多有不便的话,林兄肯定不介意去帮上一把的。” 后面这句话,竟然是陈安接的,林深深感自己判断错误。 约了陈平陈安俩小子来,就是让他们来帮着柴海澄踩刹车的,没想到刚一进来,这小子先在后面加了一脚油。 这明湘姑娘,看来不是天香楼的头牌,估计也是排名前几的了,柴老二报上名来竟然还不能马上请到,竟然非得等自己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什么时候在京里这么有名了。 云娘红着脸啐了一口,柳腰一摆,摇着肥臀出去请人了。 这边,自有丫鬟帮着林深摆上酒菜,又端来一个火盆,就放在林深身后不远。 刚刚林深进来时已经看到,这房间内的火盆竟然摆了不下六七个,怪不得温度如此之高,刚一进来,额头便微微有些出汗了。 第126章 争风吃醋 “明湘姑娘···” “明湘姑娘···” “过来陪本公子喝酒啊。” 厅外,院中,传来了一男子的叫喊声。 天香楼的花魁明湘姑娘,外套貂绒的大氅,头戴暖帽,足穿暖靴,正由云娘陪着向正厅行来,却不想在院门口与一个年轻男子正好碰上。 明湘姑娘刚刚沐浴更衣,还沉浸在热汤的余韵中,全身肌肤散发着动人的红晕,玉颊绯红,娇艳欲滴,香气扑鼻。 原本整个头脸都被暖帽严严实实的遮着,身边也只有云娘和一个小丫鬟陪着。这样的装束和行藏,在这天香楼中比比皆是,并无出奇之处。 可偏偏走到院门口时,明湘姑娘不经意的抬头看路,让旁边经过的一群男子当中的一名发现了她的踪迹,顿时嚷了起来。 不但嚷,还上手来拉,吓的云娘忙拦在前面。 “程公子,程公子,今日实在是不巧,明湘已经有客人约了。不若程公子改日再来,届时云娘一定让明湘去陪程公子,如何?” “还有什么客人能比我们程公子派头更大,竟然敢让我们程公子排在后面···” “不用改日,今日正好···” “不错,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如今既然遇上,便是程公子与明湘姑娘有缘,定要请回去喝上几杯。” 旁边自有帮闲帮着起哄,程公子一脸得意的拦在明湘姑娘几人身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笑嘻嘻的看着。 这程文轩,是大理寺卿程少阳家的三公子。 程文轩名字虽起的响亮,实则是草包一个,比之柴海澄方惜馀更加的纨绔,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斗鸡走狗,完全没有一点儿正经事儿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玩意儿。 自从明湘成为天香楼的花魁,这程文轩就隔三差五的到天香楼来。 别人约明湘,还知道附庸个风雅,说是为了吟诗作对。这程文轩来了根本掩饰也不掩饰,就说是要与明湘喝酒,其实还不是为了想要一亲芳泽。 为此,明湘基本上是成天躲着程文轩,连带着整个天香楼都帮着明湘躲,没想到今天在这院门口刚好碰上。 “这个···”,云娘一脸为难,最后一跺脚,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纨绔才能吃定纨绔,“程公子,实不相瞒,里面是礼部柴侍郎家的海澄公子。” “柴老二么,那又如何?他老子是三品,我爹也是三品,凭什么我就得让他?” 大周官职,正一品是虚职,丞相也才是从一品,各部员的尚书是正二品,侍郎和大理寺正卿,督察院左都御史都是正三品。 所以程文轩才对柴海澄不以为然。 “是不是还有方老四啊?” “你干脆一块说出来得了,老子不怕他们。” 方惜馀与柴海澄交好,整天里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京城纨绔圈全都知道。不过他俩人分量跟程文轩差不多,就算是二对一,程文轩也不怕他们。 “这···,方公子确实也在,还有···”,云娘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故意在给程文轩挖坑,话说的吞吞吐吐。 “还能有谁,难不成洪平碛和穆庭青也在?” 程文轩眼珠一转,手下抓向明湘姑娘的动作却是慢了下来。 京城纨绔圈里,年龄相仿又臭味相投的实在不多,洪平碛和穆庭青与柴海澄平日里虽然能在一起玩乐,但骨子里还是泾渭分明的,这一点程文轩心里很清楚。 不过听说这几位在往洛阳跑了一趟之后,回来合伙做起了生意,到处向人推销什么麻将,搞得声势浩大,日进斗金。 今日一起到这天香楼来喝酒听曲儿,也是可能的。 如果这两位碰巧也在的话,今天若是还想带走明湘姑娘,便属实是有点麻烦了。一下把两方的人都得罪了,说不定回家得挨老头子的家法。 “洪公子和穆公子倒是不在,但是···” “既然不在,你还叽歪什么,闪开!” 程文轩一把推在云娘的肩头,把云娘推的一个踉跄,快步上前就要去拉明湘姑娘。 “程老三,住手。” 在厅内听到动静的几人,早已披上外衣站了出来,见程文轩要上手,忙出声阻拦。 听到有人喝止,程文轩倒是依言没有继续动手,却是好整以暇的慢慢转过头来,踱步走进院中,来到柴海澄的面前。 “怎么,柴老二,你是要跟我做上一场么?” “程文轩,你也算是这天香楼的常客了,怎么还恁的不懂规矩。” 柴海澄快要恨死陈文轩,此时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跟他讲理。 无他。 今天是他下帖子请的林深,并且好不容易说动了天香楼的头牌明湘姑娘相陪,若是被程文轩搅了局,争风吃醋到最后上演一场全武行,明天肯定会传遍整个汴梁城。 虽说这事儿之前并不是没上演过,可今天不一样啊。 林深初至,这场酒还有着接风的意味,结果最后闹得一个名满汴梁,你说林深会怎么想? 从洛阳城一结识,柴海澄便认识到,这林郡马别的本事或许了了,但若说起挣钱,那可是比自己强了不知千倍百倍。 从麻将到彩票,再到后面的授权,思路清奇,条理清晰,说出来之后,让人一眼就能看透里面的道道儿;没说出来之时,却打死了也没人能够想到。 还有,困扰自己好几年的问题,人家只是眼珠子转了两下,便有了变通之策。 这份机敏,这种才情,这样一个朋友,难道不值得好好的把他抓在手中? 若不是知道林深不好男风,说不定柴老二都把自己洗干净送上林深的床了。 “规矩,什么规矩?天香楼的规矩还是你柴老二的规矩么?” 听柴海澄指责他不讲规矩,程文轩却是毫不在意。 这事儿之前又不是没有过,到最后还是看哪边人多么。 纨绔们争风吃醋,要么拼银子,要么拼酒,要么拼武力。除了拼银子,后面两个其实都是比的人多。 在家奴和护卫不许下场的潜规则之下,人多的一方肯定最后酒喝的就多;真打起架来,人多的也通常会占点便宜。 “程老三,我给你面子,你不要不知好歹,真当我柴海澄怕你么?” 第127章 算我一份 “程老三,我给你面子,你不要不知好歹,真当我柴海澄怕你么?” 柴海澄真是弄死程文轩的心都有了。 平日里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做派,高调、张扬,喜好哗众取宠。 只不过程文轩因为老爹是大理寺正卿,而柴海澄的老爹只是礼部的侍郎,故而论起嚣张的程度,柴海澄差一点而已。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这两只都是公的,自然是相互间谁看谁都不爽。但因为被各自的老爹压制着,所以即使撕破了脸皮,但矛盾倒也不至于激化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无非就是互相贬损几句,该打脸打脸,该拆台拆台,大不了上手打一架,弄一个鼻青脸肿,回家被老子训斥几句,罚跪两天祠堂了事。 但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程文轩的做派还真让柴海澄上头。 他宴请林深,为的是进一步加深交情,好让林深今后继续带着他挣钱。 而且,根据近日里汴梁城里的风传,大皇子要封周王,之后便要监国,而卫王却是与秦王一起作为王叔辅佐。 虽然从他爹那儿得知,周王这个监国,很可能只是个周金合议的挡箭牌,不一定就能顺顺利利的拿下太子之位。可柴海澄不知道从哪儿得到过一个消息,说二皇子的母妃跟卫王妃柳闻莺可是姨表亲。 这样的话,不管从哪儿头论,卫王将来都可能是水涨船高的势头。 林深这个卫王唯一的女婿,自然是要把关系维持好。 可今天因为程老三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就算他柴海澄的面子还没全被扔在地上,可也差的不远了。 柴海澄把牙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马上把程文轩按在地上暴揍成猪头。 可脑海中仅剩的一点理智却一直在提醒他,不要动手,不能动手。真动手了,自己挨打倒是小事儿,可林深一旦被打···。 人家林深前天才刚到汴梁,今天到天香楼来是因为自己给人下帖子要给人家接风,而陈平陈安又是林深邀来了。 严格来说,这三人都属于客人。 结果你柴老二作为请客的人,不但没有安排的妥妥当当,伺候的舒舒服服,还让人家无缘无故的挨上一顿打? 不说林深,那陈平陈安可是郧阳长公主的儿子,那个女人可是全京城出了名的小肚鸡肠。 这要是因为自己跟程老三的矛盾,连累这两家的小辈一起被打,自己柴老二有多大的脸子,能把这件事儿带来的影响给抹平? 想到这事儿可能导致的后果,柴海澄脸上都沁出了汗珠,僵在了那里。 就在柴海澄左右为难的时候,林深从身后闪了出来。 他刚到京城,还不知道这些纨绔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是刚才在屋里,隐隐约约听见程文轩说他爹也是三品,就知道这也是一位京城的纨绔。 虽说贸然介入纨绔之间的矛盾不好,可自己已经身在局中,不是说躲开就能躲开的。 更何况,那位明湘姑娘可是柴老二叫来陪自己的。 就这么拱手相让,那以后自己在这京城里还混不混了? 不过,倒不一定要激化矛盾。 坐下来喝杯酒,聊一聊,再把自己的身份透露一下。 纨绔么,最在乎的其实是一个面子。 如果这所谓的程老三是个聪明人的话,只要把面子给他了,估计今天就不会闹了。 再说,自己今天就是来这里见识下古代的娱乐场所,也没想过真的就跟这位明湘姑娘如何如何。 如果酒喝的气氛融洽,明湘姑娘又愿意,就算让给他,自己也不算丢面子。 双手一抱拳,“这位程兄请了,···” 林深想的很好,可有一点没有想到。 程文轩平时嚣张惯了,刚才又挤兑的柴海澄说不出话来,正是得意的时候。 见林深是个生面孔,穿着虽富贵,但也无甚出奇,而且说话的态度很是和蔼,没有一丝纨绔的做派,自然是毫不放在眼里。 虽说能跟柴海澄在一起喝酒,大概率也是个衙内之类的人,但衙内他也不是没打过,眼前的柴海澄便是这京城内最顶级的衙内了,一会儿还不是要变做满地爬。 脱口便打断了林深的话,“打住,不要胡乱的攀附关系,谁是你的程兄?” “想给柴老二撑场子,先得掂量掂量你自己的分量,你是哪个土坷儿里蹦出来的蛤蟆?毛长齐了么?” “若是害怕,就赶紧滚蛋,不要一会儿打起来溅你一身血,回头你再哭着鼻子找你家大人告状。” 若论心理年龄,林深几乎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毕竟前世是个不惑的小老头了。 可穿越过来附身的这位林秀才,表面的年龄才不到二十,刚刚十九岁多。程文轩问他毛长齐了没有,到算问到了点上。 林深笑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见得多了,可头铁到这种程度,连对手是谁都不打听打听就一头往上撞的,还真是没怎么见过。 身后的方惜馀听程老三敢骂他姐夫,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冲上来,却被林深拦在了身后。 至于陈平陈安,这哥俩笑嘻嘻的抄着手站着,似乎胸有成竹。 林深不知道这哥俩什么情况,这时也不是问的时候。拦住了方惜馀,转而看向柴海澄。 “海澄,既然这样,你们一般都怎么解决便怎么解决,算我一份。” “哎,也算我们哥俩儿一份。” “对,我们跟表妹夫自然是一伙儿的。” 陈平陈安说话了。 刚刚陈平陈安站在几个人身后,院中的灯光又没有屋中明亮,程文轩并没有注意到。可此时一说话,程文轩立刻就认出了这这哥俩。 怕,自然是不怕。 纨绔打架打输了,若是敢回家找家长告状,那从此会被京城的衙内圈看不起,以后都难以在京城立足。 更何况,虽然这哥俩是太后的外孙子,可驸马陈实的家教严是京城出了名的。这两人若是回家敢实话实说,光他们自己老爹的一顿鞭子都比今天打输了还惨。 程文轩担心的是,这哥俩在京城纨绔圈里的战斗力也是出了名的。 整天想要习武从军的人,对付纨绔们近似玩笑的市井殴斗,那战斗力能不爆表么? 看到柴海澄身后的人里有这哥俩,程文轩心里泛起了嘀咕。 第128章 以酒为题 “三哥,怎么了?” 看到程文轩犹豫,后面有不认识陈平陈安哥俩儿的上来询问。 等到程文轩把这哥俩的情况一说,后面上来这个眼珠子转了几转,拉着程文轩走到一边嘀咕了一阵。 程文轩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睛不住地放大,马上就笑容满面的回到院子正中。 “柴老二,你们人少,三少爷我也不欺负你,今日咱们斗文。” “谁若是输了,就从这个院子爬着离开。” 斗文,是读书人之间进行比试的方法,找一个中人出题,双方各自派人,无论是诗、词、对子,以一方做不出来为负。若是双方都做出来了,则以双方公认做的最好的为胜者。 有时为了体现公正,还要请一些最有名望的诗词大家或文人来进行评判。 今日程文轩带来的人中,有两位是应试春闱的举人,对上柴海澄方惜馀等在太学混日子的绣花枕头自然是不成问题。 纨绔么,最在意的是面子。只要柴海澄输了,哪怕并没有真的如约从这院子里爬着离开,这也会成为柴老二以后的心魔,怕是看见程文轩就要躲着走了。 “哈哈哈,斗文就斗文,我们答应了。” “程老三,害怕咱们兄弟俩打你就明说出来,不丢人,哈哈。” 柴海澄还没反应过来,陈平陈安已经脱口而出应承下来,柴老二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柴海澄不知道林深的诗词水平,只知道是一个秀才,陈平陈安可是在现场听过林深吟诵的《满江红》。 虽然林深推脱是在一个不知名的秀才所编诗集上看到的,但所有人,包括陈平陈安都认为他只是自谦而已。 这种能千古流传的诗文,怎么会是不知名的秀才所写,就算写之前不知名,写出来之后恐怕也名满天下了。 现在程文轩竟然要比诗文,那不正好撞枪口上么。 害怕程文轩反悔,兄弟俩还赶快答应。 真动起手来,虽然打赢应该是能打赢,可回家估计得挨鞭子啊。 “众位公子,这寒天冻地的,若是要吟诗作对,不若到暖厅里如何?” “一边喝着酒一边作诗,定能文思如泉涌···” 看两方人不准备动手打架了,害怕被波及的云娘终于松了口气,赶快出来打圆场。 云娘虽然讨厌程文轩,可也得罪不起。 先不论他爹是不是大理寺正卿,每月程文轩在这里扔的银子就不少,这么一个大主骨,可得伺候好了。 至于另一方的柴海澄,更是云娘背后的东家都得罪不起的人物。礼部侍郎,可不正是管他们这些风月场所的么。 听了云娘的话,众人这才意识到已经在庭院中站了许久,脸红脖子粗的状态让人根本感觉不到冷。此时气氛稍有些缓和了,才发现双脚都冻得有些麻木了。 进了厅堂,又重新摆上酒菜,柴海澄才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 “程老三,斗文你准备如何?” “唰”,程文轩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扇子,打开来扇了两下之后,才胸有成竹的说,“自然是吟诗作对,灯谜联句。我让你们来挑,免得输了之后说我做好了准备坑你。” 程文轩虽这么说,但自然不能真的这么大度。 他们这些纨绔虽然不学无术,可在太学中进学,诗词有些时候还是需要交上那么一两首的。 把出题的便利交给对方,万一柴老二这边拿出一首既往的旧作出来蒙事儿,而他请来的两个举人又没有做出来,岂不等于自己把脸伸过去让人打? 闹哄哄的争论了半天,最后商定由明湘姑娘出题,双方各自评选,拿己方公认最好的一首来比试。 一直躲在云娘的身后,用暖帽遮住了脸庞,影影绰绰让林深看不清楚的明湘姑娘终于在厅堂明亮的烛光下显出了真容。 林深打眼看去,这明湘姑娘身材苗条,身量不高,一双明亮而灵动的大眼睛宛若繁星,双颊桃红,樱唇莹润。 一开口,声音便如珠玉般悦耳。 “小女子明湘,见过各位公子。” 柴海澄和方惜馀,以及程文轩带来的人中,有几个曾经见过明湘,此时见到她露面,还犹自把持得住。 而之前没见过她的,此刻全都为明湘的容貌所吸引,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就差流出口水来了。 之前在院门口,一片混乱,甚至程文轩要直接上手,把个桃李年华的花魁吓得不轻,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现在两方终于安定了下来,还来到了明湘熟悉的环节,明湘也终于稳定了情绪,恢复了以往的控场能力。 “众位公子因明湘起了争执,明湘深感不安,明湘身为一小女子,何德何能为众位公子所看重。” “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陪各位饮了此杯,方觉不负诸君厚爱,请。” 说着,接过一旁的丫鬟递过来的酒杯,一手执柄,一手托底,还不忘拿衣袖掩面。一仰脖,一杯酒便喝了。 众人见状,这才回过神来,闹哄哄的也都端起酒杯,陪着饮了下去。 先声夺人,有点意思。林深面带着微笑,也陪着喝了一杯。 “小女子不才,虽也读过一些诗书,却不及在座诸位公子的高才。” “程公子和柴公子二位让小女子出题,小女子勉为其难,便以···”,说到这里,明湘抬头左右看了下场中的众位纨绔,看到林深时,还淡淡的露出一个微笑,这才接着说了下去。 “便以这杯中酒为题。” 以酒为题,在天香楼这种地方,原本是常见的场景。 俗话说,酒为色之媒。 到娱乐场所的男人,不管最终抱有的是什么目的,总是要先喝上几杯铺垫一下,古今异同。 而写酒的诗句,也是恍若恒河沙数。 最有名的,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有“自称臣是酒中仙,天子呼来不上船”,也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此时明湘姑娘以酒为题,算是常规操作,以示对双方都没有藏私。 题既然已经出好,众人便都低头开始了构思。 有人手抚桌案,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有人端起酒杯,小酌一口却不下咽,含在口中让酒一点一点流进肚子,也有的人干脆站了起来,在厅堂中踱步。还有人已在招呼丫鬟伺候笔墨,显然已是打好了腹稿,只是不知是刚刚想出来的,还是要写之前的旧作。 第129章 貂裘 “且慢。” 程文轩又要出幺蛾子了。 以酒为题实在是太过于普通。 虽然柴海澄和方惜馀跟他一样,都是在太学里混日子的二世祖,但难保之前会写过那么一两首。若是再被夫子们指点修改一番之后,很难说不会废品变精品。 而且,陈平陈安哥俩儿虽然在这京城里并非是以文出名,但他们的老爹陈实可是货真价实的少年状元,不然怎么能够尚了郧阳长公主。 这哥俩家学渊源,万一有那么一两首应景之作拿出来,自己输的可就冤枉透了。 “单单以酒为题,太过于寻常,体现不出来我辈读书人的本事。” “如今鞑子南侵,朝廷势衰,正是我们青年一代挺身而出,救家国于危难的时机。” “不若依旧以酒为题,但却不许吟诵风花雪月,而是是体现我男儿一腔豪情,如何?” 既然说了要由明湘姑娘出题,他自不好出尔反尔,人家出了题之后又说不好。 这么一限定方向,既没推翻之前的约定,又避免了柴海澄这边拿之前的旧作凑数,程文轩洋洋得意。 程文轩这边自是没有人反对。 他们这边的几个纨绔,就算能拿出之前的旧作,估计也比不过那两个举子。故而除了个别人自诩文采不弱,想要跟自己人也先争一争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放弃,举着酒杯看热闹而已。 柴海澄这边也没人反对。 柴老二和方惜馀原本就没准备斗文,只是因为陈平陈安应下来了才不得不同意,故而两人根本没准备自己下场,只是凭直觉相信状元的两个儿子而已。 陈平陈安也没准备写。 他们那点水平,原本在京城的二代圈里就不怎么显眼,虽说有一个状元老爹,但其实连三分的本事也没学到。 结果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一阵,最后都把目光投注在林深身上。 林深摸了摸鼻子,一脸苦笑。 他记得的诗词本就不多,如今还被程文轩限定了内容,符合条件的肯定就又少了许多,弄不好今天还真得爬着出去了。 抄一首什么呢? 林深坐在案前,拿着筷子一下一下的敲着,思虑着记忆中符合程文轩设定的名句。 葡萄美酒夜光杯? 不妥。 劝君更尽一杯酒? 差的更远了。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不对,不对,这首诗是写怀才不遇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这是曹阿瞒的··· 正在林深冥思苦想时,一道倩影悄悄来到林深的身边,默默的为他倒了一杯酒。 林深猛然间一抬头,却见明湘来到身旁,见他抬头,脸上升起一片红云。 “见过林公子。” “林公子的《满江红》,明湘很是喜欢···” 这才一天的时间,林深在皇宫里写的词,就连这青楼的花魁都已经知道了。皇宫果然是个四处漏风的筛子。 明湘刚才似乎是在院中冻得狠了,来到厅堂中许久,身上的貂绒大氅也未曾脱下。 她读了林深的《满江红》,又知道柴海澄安排自己今晚自己陪的便是林深,很是好好打扮了一番。 此时近距离了接近林深,仔细查看之下,就见这位郡马肩宽体阔,仪表堂堂,一动一静都极有风采。 青楼中的女子,自是自小习练琴棋书画,其中佼佼者的诗词歌赋水平几不弱于那些饱读诗书的士林之人。 而明湘能成为天香楼的花魁,诗词造诣当然不低。 昨日一位客人来天香楼,不知从何处得来了林深在宫中所做的《满江红》,醉酒后吟诵出来被她听到后,一缕遐思便飞到了这位充满故事的郡马身上。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林深的身份。 郡马虽没有驸马尊贵,但在婚姻一事上其实差不多,都是依附于皇家之女而活。 若没有郡主的点头,便是婚后无所出,郡马也几无纳妾的可能,更何况纳她一个青楼女子。 但感情之所以奇妙,便是从来不会受理智所控。 天香楼的花魁明湘,虽然从没见过林深,却因为一首词而心有所属了,甚至这首词,写的竟然还不是情情爱爱,风花雪月。 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而且时间也只一天的时间,便是明湘的贴身丫鬟也还无从发现自己姑娘的异常。 知道今晚要陪的是林深,明湘姑娘便开始惴惴不安,生怕给林深留下不好印象。如今一见面,确实不自觉的便走到林深的身边,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林深自然也不知道明湘想的什么,只是一个美丽如斯的女子主动示好,便是林深经历过再多,也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不过,虽然内心虚荣了一下,好在理智还在。 “哦,明湘姑娘请了。” “那篇《满江红》,是前朝一个不知名秀才在诗集中所录,林深只是誊抄而已。” “呵呵呵···” 明湘姑娘掩口而笑。 林郡马要藏拙,明湘也不点破,福了一福,说道,“不敢打扰公子构思,明湘这便去一旁等着。公子一会儿若是有所得,可否让明湘先睹为快?” “自无不可···” 林深答应下来,明湘这才转身。 看着明湘离开的背影,林深忍不住在心里将这姑娘与自己身边的女子进行比较,一时间春花秋月,各有千秋。 卫王妃的成熟浓艳,长歌郡主的灵心惠致,麝月的知情识趣,梧桐的无脑···。 呃,明湘姑娘穿的厚,大氅罩的严严实实,不管是前面还是后面,都什么都没看出来。 只从容貌上来说,并不弱于身边的女子,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哎,这貂裘大氅实在是···,与后世那名为马赛克的东西一样,都让人看见了就心生厌烦啊。 哎,貂裘··· 林深忽然想起了后世一首诗,鉴湖女侠的《对酒》。 第130章 裁判之人 鉴湖女侠秋瑾所作的《对酒》,成作于1905年,即光绪三十一年。 庚子事变,八国联军入侵,国事板荡,华夏民族有着濒临灭绝的危险,却恰恰与大周此时的情况如出一辙。 这首诗论文采,或许不如李白杜甫苏东坡等大文豪,但不在其他诗人水平之下,而且其中壮烈的情怀,冲天的豪气,无不让人闻之动容。 拿这首诗出来,跟程文轩等人在这青楼中争风吃醋,连林深都觉得有些亵渎秋女侠,脸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记得的诗词少呢,有这么一首方方面面都合适的诗,也只能厚着脸皮拿出来了。 林深站起来,走到了书案旁。 厅堂里很多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身影转了过来。 陈家兄弟,柴海澄、方惜馀、明湘,甚至是程文轩,也往这边看了一眼。 林深装模作样的拿起墨,在砚台中转了几圈,再拿起笔,一手挽着袖子。 刚要落笔,却又放了下来。 方惜馀、明湘等人的目光一直在随着他转,见他拿起来了笔,已经不由自主的围了上来,又见到他放下,不禁有些纳闷。 却见林深对着明湘姑娘拱了拱手,“不知明湘姑娘可有意,为林深执笔?” 正在纳闷的几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直呼应该,明湘扭捏了一下,却终于忍不住心中那份悸动,上前拿起了笔。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随着林深一字一句的吟出,明湘也笔走龙蛇,在纸上写下了这四句。 这世间女子多习小楷,但林深这四句,明湘姑娘却是用草书写出,更显得飘逸潇洒,看的一旁的柴海澄双眼放光,禁不住要手舞足蹈起来。 陈平陈安兄弟俩也是喜不自禁,可是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却又不禁有些担忧,暗骂程文轩出的骚主意。 这首诗若是流传开来,传到文泰皇帝的耳朵里,老皇帝说不定又想起让林深去军中的事儿来,还能美其名曰“随其所愿”。 可是眼下这个场合,要想让这首诗不流传出去,几乎没有可能,只能回家告诉父亲,提前想出应对之策了。 对面,程文轩一同之人里,见这边林深请明湘姑娘执笔,已经写了一首,也是按捺不住跃跃欲试。 待明湘姑娘取走了刚刚写就的诗作后,也有两人走了过来,便是那两个要参加春闱的举子。不过这两人却不敢跟林深一样请明湘姑娘代笔,只是自己提起笔来一蹴而就。 良久,明湘见再无人上来题写,便轻轻敲响案几上的小罄,待众人注意力集中过来,方宣布斗文结束,接着便是评比。 “程公子一方写了两首。按刚刚的约定,需得程公子一方自行评比出一首之后,再与林公子这首《对酒》来斗。” “哈哈,黄兄和白兄这两首诗,恰在伯仲之间,我确实分不出来孰高孰低,不若便让他们两个的诗作一起比,也省的一会儿柴老二输了再死不认账。” 明湘姑娘说完,程文轩马上就开始不要脸的胡搅蛮缠,打定主意要以二敌一。 “程老三,你还要不要脸?”柴海澄听到了马上反对。 “怎么,柴老二你若是不愿,大可以也多写一首么,我肯定不会反对。” 程文轩得意洋洋的看着柴海澄,语出挑衅。 林深拍了拍柴海澄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不紧不慢的向程文轩问道。 “程公子,你想用两首诗来与我这一首诗相斗,可以,我答应了,这便开始。” “等等···” 程文轩又叫了停止。 “刚刚明湘帮这个小子执笔,分明与这小子之间有猫腻,这裁决之人不能让明湘来做。” 程文轩虽然混蛋,但这次倒是没有猜错。即便林深拿出来这首诗不能稳压他们一头,明湘估计也会吹个黑哨,更何况如今正常吹即可。 “那程公子要请谁来裁?” “刚刚进来时,好像看到了国子监陈学士的身影,云娘着人问下,若是陈学士在的话,便说我程文轩与柴海澄在此斗文,请陈学士来做一裁决。”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中无不暗啐。 你说明湘跟林深有猫腻,可陈学士跟你老爹既是同科又是同乡,关系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还是要点脸。 柴海澄当即表示反对。 “柴老二,陈学士与我爹同科是不假,但你是怀疑陈学士不公正么?” 程文轩一句话把柴海澄怼的说不出话来。 官场中人最在乎的名声就是公正廉明,柴海澄敢说人家不公正,就是想跟人家结死仇了。 旁边陈安向林深解释了陈学士与程文轩老爹的关系,林深也觉得这程文轩有点忒不要脸,但这“怀疑陈学士不公正”可以说是阳谋,让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林深沉着脸想了想,悄悄趴在陈安的耳朵边也嘀咕了两句,陈安点点头,趁着众人不注意,跟着云娘一起出去了。 片刻,厅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云娘招呼人的谈笑声,随即帘子被人打起,一行人走进厅内。 进来的几位男人均是三四十岁上下,文士打扮。当先一人,五缕长须,身材微胖,见人说话总是带着和煦的笑容,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土财主的样子,便是陈学士了。 进的厅来,也不管厅中都有些什么人,当先抱拳向着厅内众人致意。 因这陈学士是国子监学士,也就相当于是厅内各位在太学进学的衙内的老师,众人不敢怠慢,都齐齐站起来行礼,口诵老师。 “坐,都坐···” 陈学士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带着身边人的向厅内走,来到临时在中央为他们添置的案几后坐下。 “诸位贤侄,我给大家介绍下与我一同的这两位大儒···” 出了太学,而且是业余时间,陈学士也没摆架子,先介绍起身边的人来。 “这一位,是庐州府合淝县的县令,张臻张大人。” “这位,是长沙郡岳麓书院的院正,梅安全梅夫子。” 这两位陈学士介绍的大儒,都有四十多岁年纪,张大人略白,梅夫子略高,均做文士打扮。 知道场内基本上都是朝廷大佬家的子弟,这两位被陈学士冠之大儒的中年人稍显拘谨,一切都以陈学士马首是瞻。 第131章 鸡蛋里面挑骨头 “听说各位贤侄在斗诗,不知可有佳作?” 路上,云娘把请他来的前因后果已经跟陈学士讲了一遍,所以陈学士进来后没怎么客套,略寒暄两句便直入主题。 “学士,侄儿这边有两首,是开春就要参加春闱的举子所做。” 陈学士叫贤侄,是为了跟双方的距离都保持一致,可程文轩却是厚着脸,全不顾周围人的看法。 虽说张口叫了声学士,企图划清界限给外人看,可随即自称又是侄儿,赤裸裸不带一点掩饰,弄了个不伦不类,连他自己一方的几个衙内都有点脸红。 “哦,快呈上来,老夫与二位大儒共观之···” 陈学士也只当没有听到,只让他先把两篇试稿拿来过目。 天香楼的丫鬟从程文轩手中取过两张诗稿送了过去,陈学士先拿起一张,展开后匆匆一瞥,便脱口叫好。 “好,好···,” “此诗情真意切,用辞用典皆是一流,好啊。” “不知是哪位贤侄所做···” 林深冷眼看着他们互相吹捧,心知陈学士过来,必然会捧一方、踩一方,可自己刚才也没看对面所做的诗,此时却不好说话。 “秉学士,是不才所写。” 黄举人站起来认领成绩。 “嗯,不错,不错···” 陈学士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试稿递给了身旁两人,又拿起另外一张。 “哎,这首诗文笔老辣,竟也不弱于刚才一首啊,好,好啊···” 将手中的试稿又递给身旁二人,陈学士转头看向柴海澄。 “柴贤侄这边,可有诗文写就?” 柴海澄的老爹是礼部侍郎,虽然他与程文轩的老子交好,可也不能在明面上轻易得罪柴家,就算要判负,也得看过这边写的诗文之后才行。 “海澄这边也有一首,请学士过目。” 柴海澄躬身行礼,把林深写的那篇交给丫鬟呈了上去。 “嘶···” 拿到林深的诗稿,陈学士匆匆一瞥,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人虽只是国子监的学士,从六品的小官,人品也是马马虎虎,可毕竟也是会试考出来的进士,功夫和眼光还是有的。 拿着林深的诗稿扫了两眼,陈学士便在心里面犯了愁。 原以为只是一群纨绔,使性子学人家士林中人斗文,能写出什么狗屁不通的诗来?恐怕能把韵脚压上,过年拜祠堂的时候就要烧高香了。 陈学士就是想到这些才同意过来做这裁判。 反正两边都是狗屎,他非要说另一堆狗屎更香一些,就算流传出去也没人能拿他怎样。 文无第一么。 而且听说程文轩这边还有两个举子,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这两个举子再水,律诗的格式总能写对。 过来一看,果然如此。 那两个举子的诗,写的只能说算是看了之后不会吐出来,与“好”字哪里沾的上边儿。 好在自己多了个心眼儿,要过来柴海澄这边的诗稿看了一眼,不然今天的事儿传出去,就要名声扫地了。 人家这诗写的,甩你们两条街都不止了。 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就算是当朝状元,就算是陈驸马过来也得甘拜下风。 今天在场这么多人,可不全是你程文轩的人。对面那些小子,除了一个不认识外,其他的哪一家不能跟你家斗上一斗。 今天这事儿指定瞒不住,明天就能传遍京城,这我他么怎么闭着眼睛判你们赢。 传出去名声真的要臭大街了。 见陈学士面露迟疑,身后的张臻张县令伸手接过了诗稿,一看之下,也是禁不住呲了下牙。 这诗,压不住啊! 递给梅夫子,梅夫子也没主意。 两个人都知道今天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可都是文人,谁写的诗好,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而且这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完全是皓月繁星之间的差距,甚至说繁星都抬举了。 这要是敢昧着良心判?还是刚才那句,坏名声啊! 特别是张县令,刚刚交卸了合淝县令的职务,过来京城吏部选官,这要是让人家礼部的人参上一本,那还选什么官?别给派到顺德那个前线当县令都烧高香了。 可是这一边,程文轩家也不能得罪啊,大理寺正卿,那是九卿啊。 不愧是张县令,做过正印官的人,脑子就是灵活。 既然诗作本身找不出毛病来,那就从别的地方入手。 “柴公子一方这一篇,雄壮豪迈,词风壮烈,大有一去不回之势,实不下于程公子一方那两篇···” 我不说你不好,我只说你“不下于那两篇”,所谓“不下于”,其实也就是“不上于”,先把你们拉到一个水平线上再说。 “只是···” 第一层次的点评说完之后,张臻看没有人反对,特别是柴海澄这边没人反对,瞬间增添了自信,继续向下说到。 “只是这四句诗,虽说是用草体写就,但字迹纤细,形容娟秀,笔锋无力,仿佛是一女子所书,实与这诗作本意相差甚远,可叹,可叹啊···” “不错!” 陈学士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就明白了张臻的用意,立刻在一旁呼应。 “这诗写的不错,但字迹实乃一大败笔,哎···” 梅夫子也明白了两人的意思。 要让程文轩赢,不一定非得在诗作本身上盖过对方,鸡蛋里面挑出来点骨头,哪怕只是表面上的骨头,让程文轩这边稍微领先一些,不就成了么。 林深在下边看着是男人表演,差点被气笑了。 所谓文人风骨,概莫如是。 幸好刚才让陈安出去做了两手准备,不然今天还真会被这些人羞辱了。 “如此看来,柴贤侄这方棋差一着,胜方···” “且慢。” 就在陈学士将要宣布获胜一方的时候,林深忽然站出来出言阻止。 “正如刚才程公子所言,如今金国南侵,国事板荡,却也是我辈青年一代建功立业的时机。今次虽是斗文,却也是彰显吾辈大周男儿精神的时刻,这三首诗词,又岂是简简单单的看作是三首诗词。” “陈家兄长已知会此刻天香楼中士林中人,若是有暇,均可一同前来观赏、点评,不若陈学士等人来齐了,再当众判定孰胜孰负,如何?” 第132章 初见韦士年 陈学士没敢再弄什么幺蛾子,原因前文早已分析过。 林深说话的时候,院内已经传来乱哄哄的脚步声,随即便有一大群人涌了进来···。 文泰二十二年,恰有一届春闱。 虽然北方饱经战乱,除了那些早就旅居京城的士子,大河以北再无人过来。但大河之南的大部分人,还是认为金国的大军过不了天堑。 故而今年提前到汴梁的举子确实比往常少了一些,但也并不明显。 临近年节,天香楼中更是热闹,一大批举子们呼朋唤友到天香楼寻欢作乐。陈安想鼓动这些人来看斗文,简直一点难度都没有。 等林深狠着心无视明湘姑娘那幽怨的眼神,乘马车回到卫王府的偏院时,这首《对酒》早已在京城的文人圈里传开了。 长歌郡主还在卧房中读书,见到林深进来,似是松了一大口气,却随即故作轻松的调笑道,“郡马如何这么早便回来了?” “几年未回京城,看来如今天香楼里姑娘,水准不如往昔啊!” 林深走过去,在长歌郡主的鼻子上捏了一记。 “天香楼姑娘的水准,往昔如何,我是不晓得。不过这个院子里有个姑娘,原本滋味是鲜美无比的,只是不知为何,今天却有些酸了···” 长歌郡主大囧,啐了林深一口,便起身招呼梧桐,让她去吩咐下去准备热水伺候林深洗漱。 不多时,梧桐进来禀报热水已经备好,林深一把便拉起了长歌郡主,“一起···”。 “不要,妾身洗过了···” “总有些沟沟壑壑,你自己是洗不干净的,我帮你再洗一遍。” “妾身已经困了。” “洗洗一会儿睡得更香。” “不要···” “呀!” “唔···” 贴身的小衣像蝴蝶般飞出,又散落一地。郡主已经不再说话,房间内只能听见粗重的喘息声。 烛火跳动的光影下,屏风后面的人像时而分开,时而又重叠在一起,时而一人忽然间矮了一大截,时而一人像爬树一般攀附在另一人身上···。 让留在屏风外伺候的梧桐都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再不进浴桶,一会儿水就凉了···。 ··· 一夜温存。 郡主是不是睡得更香不知道,反正林深起床后神清气爽。 用过早膳,原本林深想与长歌郡主讨论下在京城开票号分号的事情,却不想卫王忽然派人叫他过去。 “贤婿,听说你昨晚在天香楼作了一首诗?” “嗯,岳父,有问题么?” 林深没想到,昨晚的事儿发酵的这么快,只隔了一夜便传到了为王的耳朵里。 卫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诗没有问题。但皇兄本已有意要让你从军,前日好歹算是暂时圆了过去,如今你这首诗一出···” “坏了!” 林深这才醒悟,这事儿办的有点欠考虑了。 昨晚倒不是跟柴海澄同仇敌忾,觉得自己是柴老二请来的客人,自是不能看见主人受辱,却没想到自己的处境。 “今早你姑丈派人来送信儿,你那首诗如今已经满城皆知。再加上前日那首,年轻士子无不传抄,对你的名声倒是大有好处,只是···” 后面的话卫王停住没说,但林深明白他的意思。 天子若是拿这首诗说事儿,不论是卫王、长歌郡主还是驸马陈实两口子,再想给林深打圆场可就更难了。 若真是没办法,必须要从军的话,那就干脆做好准备。 自己并不惧怕从军,担心的只是没有多少时间去进行军队的改造工作。 若是进入军中两三个月,便要去跟金人火拼的话,那还不如赶快把梧桐收了,再把昨夜的那个明湘姑娘也拿下,加上长歌郡主四人一起努力操练几天,说不定还能给老林家留个后。 林深迟疑着向卫王说了自己的担忧,卫王背着手转了两圈,回身说道。 “那倒不至于。” “皇兄虽有些恼我,却必定要顾忌天家颜面和众人之口,不会在如今这个风口浪尖上逼迫于你。” “何况如今大周和大金已有谈和的迹象,便是要再打,也要谈不成再说,总得要几个月之后。” “而几个月之后,已是周王监国,届时有我在旁,周王总要给你这个妹夫点面子。” “如此,小婿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是不知,天子会让我到哪一支军中?” 逃避不了,便坦然接受好了。 不过如果能提前知道自己的工作岗位,做一些有针对性的动作岂不是更好? “京城卫军众多,本王和你姑丈也猜不出天子可能会选哪一支。不过,銮仪卫都统、尚城侯穆连山是皇兄心腹,又兼汴梁总兵,你与他三子交好,可以侧面打听打听。” 卫王刚到汴梁,虽然之前离开时留下了很多人手,但大都集中在文官系统,军中的人手不多,此时听林深问起也是没有头绪。 “岳父是说穆庭青?” 见卫王点了点头,林深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眼珠转了转。 “也好,昨晚柴海澄请客,我还以为能见到他和洪平碛,没想到只有方小四。我一会儿便着人给他们下帖子。” “原本以为年后便会回汲水,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便没有做打算。如今既然岳父被天子溜了下来,京城里有些生意,便一并做起来···” 午后,申时末。 卫王府二门,林深先后接待了昨天送帖子跑的三家主事之人。 来的最早的,是定国将军方成瑞的长子,卫王妃的姐夫,方惜翰和方惜馀的老爹,户部员外郎方远山。 昨日林深代卫王送帖子,方远山在部中上值,并未见到,今日方是第一次得见。 方远山是一个略显青痩的中年人,身材高大,与方成瑞和方惜馀均有几分相似,见到林深很是高兴,下了车之后在二门前与林深热情的攀谈了几句,这才在郭总管的带领下走进卫王的书房。 第二个来的,是督察院御史计子平。 计御史是个个子不高的小老头,但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给林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最后一个,竟然是工部左侍郎韦士年。 林深听卫王介绍过,韦士年在河道治理上造诣很深,曾在大周河道总督的位置上坐了七八年,用现在的话说,是一个水利专家。 韦士年与卫王年龄相仿,四十来岁上下,但可能是之前常年在河道上奔波,皮肤黝黑粗糙,满面风霜之色。 林深向他行礼,韦士年不苟言笑,还了一礼后便不再说话,由着林深引着他走进卫王书房。 第133章 政事堂的概念 引着韦士年到前院书房中坐下,林深又吩咐人一一上茶,正想抽身而退,却被卫王叫住。 “你也留下来,此事既然是你的建议,几位叔伯一会儿若是有事相询,正好由你做答。”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几人不由得均向林深投来饱含深意的目光。 卫王无子,长歌郡主是唯一的女儿,如今出言把林深留在书房,这是要正式开始培养女婿了么! 虽说从身份上,林深迟早会成为卫王的接班人,但以他如今的年龄和尚未进入官场的履历,会不会稍显早呢。 不过,卫王既已开口,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更何况,林深所写的两首诗,这几人或多或少都已读过,对林深这位年轻晚辈的文名都还是很认可的。 “是。” 见卫王想留,林深便留了下来,关了书房门之后,在几人下首找了个椅子坐下。 “几位仁兄,今日请大家来,是因大皇子封周王并朝堂因此而带来的变化···” 卫王把近期的得来的消息一一向众人陈述。 其实这些消息众人基本都已经得到,唯有二皇子封寿王的消息算是卫王独家,不过这条消息目前看来并不是太过重要。 至于林深提出的,把水搅浑,让更多人辅佐周王监国的计策,众人倒是很感兴趣,开始向林深询问起来。 “郡马···”,计子平喊了一声林深,沉吟了片刻,方才沉声说道,“令出一门,方可不偏不倚,令行禁止。若是有多人在周王身边,说是辅佐,其实却是互相牵制。到时政令不一,让六部和各地方的官员如何行止呢?” 计子平的话虽说的不客气,但看在卫王的面子上,语气还算委婉,只是他做御史多年,这么说话已经养成了习惯。 “计大人,此并非难事,虽形式上与之前令由上出有所差异,但只是换汤不换药而已···” 按林深的描述,之前文泰帝没有撂挑子之时,虽说大部分事情都是一言而决,但圣旨下来之前,朝堂之上的大人们也都没少上折子建议。 文泰帝的圣旨虽说并不一定按照各位大人的建议来办,但或多或少总会受点影响。 而如今只是把文泰帝的决定权,改成了以周王为首的几位监国之人的少数服从多数,外加再给周王一个一票否决权而已。 但需要周王及卫王等人遵守的是,票决之前可以畅所欲言,言之无罪。但一旦票决,无论之前态度如何,均需按照政令而行,不可阳奉阴违。 “另,督察院可择人列席,记录各位监国大人的言行,若发现有人言行不一,可直接弹劾,或交廷议撤换监国之人。” 赶在文泰帝撂挑子,却又用人生疑,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关口,林深刚好把后世的议会制度改头换面给塞进来,先让大周的高层们熟悉这个制度。 “嗯···。” 这事儿并不难理解,而且还变相扩大了督察院的权限,计子平只在心里把林深所说的过了一遍,眼神中便闪过一丝明悟,点点头不说话了。 “若按郡马意思,这政事堂···”,刚才林深在说到周王及卫王等监国组成的这个机构时,用了“政事堂”一词,韦士年便按林深的称呼,问了起来。 “这政事堂的人数应有几人,这几人又都是什么角色,起什么作用呢?” “若按林深最初的想法,这政事堂只是为了给岳父减轻压力,分担各方关注而设,人数自然是多多益善。但若从大局出发,政事堂监国应以五或七人为益。” “人为单数,票决时便不会出现势均力敌而导致无有结论。政事堂票决之事,必定是事关大周,事关千万家百姓的大事,必须事事有结论方可,无论左或右,必得择一方向而行。而不能像朝中某些时候,各方争执不下时,便会暂时搁置。” “须知政事堂为天下官员表率,政事堂拖一个时辰,六部便可能拖上三天,若到了地方,便是拖上个月或也有之···” “天下百姓等不起啊!” “至于角色和作用。政事堂既行监国之职责,却又不能失臣子的本色,好比是天子和丞相合二为一,军国大事莫出于此。故而其中必须是对政务,军务熟悉之人。” “而按岳父所说,天子既意欲让大皇子监国,秦王和岳父在一旁辅佐,则政事堂中至少有三把椅子已经确定,剩下的,就看各方的角逐了。” 林深的一番话说的几人频频点头。 待林深说完,韦士年还未说话,计子平已经抢先一步向卫王抱拳。 “王爷,郡马思维缜密,更兼有爱民之心,一番设计环环相扣,珠联璧合,将来必是一能吏啊···” “不错,计大人言之有理。”韦士年也赞同道。 方远山作为姻亲,倒是不好多说什么,但看向林深的眼中也满是满意。 卫王摆了摆手,“还显稚嫩,还请各位兄长多多提点···” “呵呵···” 笑了一阵,又说回到政事堂之事。 众人都知卫王一直都心不在朝堂,如今只是被天子点将,动弹不得。 这政事堂的设置,对卫王来说,很是淡化了突兀的处境,让人不再关注于他。于国事来说,却又丝毫不产生影响,甚至可能较之前天子上朝听政时效率还高,均纷纷翘起大拇指表示赞同。 “既如此,此事便托付给计兄,此乃刚刚林深所说政事堂的人选、运作、职责、监督等等一系列内容,我已大概拟了一个折子。” “计兄回去后,以此为参考,润色篇折子交上去,争取在新春大朝会前交上去。” “本王估计,大皇子和二皇子封王及周王监国之事,有极大的可能在新春大朝会上宣布,我们得赶在那之前让皇兄看到。” “王爷放心。一会儿回去后我便写。到时我先给邢都宪送去,定可让天子大朝会之前看到···” 第134章 有门生意 书房事毕,林深代卫王把几位大人送到二门。 韦士年上车时,林深跟在后面问了一句。 “韦大人,工部统管的工匠里,可有些琉璃匠人?” “琉璃匠人?工部营造司里的匠人,多是营建、开矿、炼铁的匠人,似琉璃这等饰物的制造匠人,多归内务府统管,你可去找陈驸马问问。” 韦士年有些奇怪林深问琉璃匠人干嘛,不过此事与他无关,再说人家新婚夫妇,郡马便是想给郡主打造一个琉璃饰物也是人之常情。 林深这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匠人都归工部管理。 此时的工部,更像是后世水利部、建设部、矿产资源部、工业部等等的综合体,干的都是傻大黑粗的活。 而诸如瓷器、琉璃这等家用和饰品的制造,除了各商家自己培养的匠人外,便是内务府下面的各工坊里面有一些。 而且,因为内务府出品的饰物直供皇家,不仅要求精致,更要别具一格,却要比民间的匠人手艺更加精湛一些。 “是林深少见识了,多谢韦大人指点。” 韦士年点点头,坐车走了,留下林深一个人低着头盘算。 林深找琉璃匠人,是在想试试能不能烧出玻璃来。 这种工业产品若是能够研制成功,不管是建筑还是家居,甚至是军事都可以派上用场。 便是仅仅做成类似酒具的奢侈品,估计也能收割一大笔银子,对林深票号的的发展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只是卫王府的产业里面,虽然有首饰铺子,但是专门制作琉璃制品的匠人倒是没有,才让林深不得不往外想办法。 若是琉璃匠人归内务府管,那倒是比由工部统管用起来更加方便,找姑丈借用几个,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驸马陈实尚了公主后,便一直待在内务府,如今已经二十多年。 内务府名义上的总管郑老王爷年事已高,早已撒手不管这些俗务,如今内务府实际上便是陈实当家。 这事儿缓缓再说,还是先找慕庭青问问汴梁军中的情况再说。 上午林深趁空儿,已经给慕庭青、洪平碛和柴海澄等人下过了帖子,约他们晚间见面。不光是汴梁军中的情况,麻将的销售和正月里“麻将争霸赛”的筹备情况,他也要问问清楚。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作出调整。 如今,差不多已经到了约定的时辰,该要出门了。 换了身出门的衣服,刚刚坐上马车出门,却被柴海澄堵住,蹿了上来。 “林贤弟,昨晚之事···” 柴海澄羞羞答答的,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 昨晚原本是想跟林深进一步拉近感情,没想到被程文轩搅了局。虽说林深一首《对酒》之后已是名声鹊起,可总归是闹出了点风波。 柴海澄原本内心有些忐忑,等接到林深的帖子,才知道林深可能对昨晚之事并不太放在心上。 可人家是人家,自己是自己。 人家大度,是修养好,有素质,但自己却不能因此就觉得事情没有发生过。 因此柴海澄接到林深派人送的帖子之后,根本没往约定的地方去,而是先跑来了卫王府,正好碰上林深也要出门,便随着林深窜上了车。 由此可见,柴海澄绝对是一等一的聪明人,纨绔只是他身上伪装的外衣而已。 “嗨,柴兄,难道柴兄还在为昨晚之事心有愧疚?” “那程文轩既是与柴兄有隙,便是换了一个其他地方,也照样能掀起风浪,何必去在意场合?” 昨晚酒喝完时,柴海澄就对林深表示了歉意。特别是林深离开时走的头也不回,让柴老二甚至一度觉得事儿办砸了,没想到人家林深根本没有在意。 “林贤弟放心,过两天我再请贤弟,这次一定不会再让程老三那个家伙来搅局···” 柴海澄信誓旦旦的说道,林深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 林深知道他的心思。 自从回到汴梁,他们合伙的麻将生意火爆后,柴海澄便认为林深是做生意的天才,一门心思的跟着林深挣钱。 不管是昨天请喝酒又或是今天特意上自己的车道歉,都是想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但对于林深来说,带着他一起挣钱可以,但想让他拿柴海澄当兄弟,却还要继续走走看看才行。 马车行进在热闹的街市中。 虽然有金国南侵这个大背景,但临近过年,汴梁城内依旧繁华。所有人都不认为金国能够打到汴梁城下来,更不会认为大周会亡。 林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问柴海澄道,“柴兄,前些时日你前往洛阳时说的,你的那个···”,林深拿手比划了一本书的样子。 “如今,如何了?” 柴海澄一下子来了兴趣。 “不瞒贤弟,那本书我已经写完,如今正在做一些删改,待删改完毕后,便可刊印了···” “哦,若是成书,小弟定要先睹为快···” “到时候海澄亲自送予贤弟···。若非贤弟出的主意,此书还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完成···” 说到得意之作,柴海澄眉飞色舞,喜笑颜开,若不是身处马车车厢之内,怕不要手舞足蹈起来。 “柴兄,小弟有门生意,想与柴兄合作。柴兄占大头,小弟出出主意,占个小头便可。” “这门生意所需的成本不多,我估计有个几千贯便足够,而且占大头的,还是花在买院子上。” “主要的困难,还是在其中所用的人手上,明日柴兄若是无事,可过府来,你我兄弟二人好好合计合计。” 柴海澄听林深说有门生意,便已迅速冷静下来,又见林深说他只占小头,让自己占大头,赶忙推脱。 “既是贤弟的主意,我怎好厚着脸子占大头,还是贤弟占大头,我占小头为好。” 林深见他推脱,也没继续纠缠,今天只是随口一提,更加具体的细节还是等明日见面了再说。 这时,马车一震,随即停了下来,车厢外传来沈良的声音。 “郡马,地方到了···” 第135章 巡检司 进了雅间,穆庭青和洪平碛都到了,方小四也已经到了。 见到林深和柴海澄联袂而来,慕庭青和洪平碛对视了一眼,探寻的意味很浓。 林深瞥见了这一眼,心中一动,看来这两人与柴海澄之间也有故事啊。 不过这几人,都是汴梁城里有数儿的公子哥,能够发挥出的能量有多少,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是要想办法把几人绑上自己的战车才行。 “各位仁兄···”,林深举杯,“原以为洛阳一别,我们最起码个月才能再见面,没想到这才半月,便又再京城相聚,来,请诸位满饮此杯···” 寒暄了几句,坐下来吃了几口菜,洪平碛才幽幽的说了句,“林贤弟才刚到,就已名动京城,可喜可贺啊。” 柴海澄的脸瞬间红了。 林深也有些发窘,不过好在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况且正好借这个机会向穆庭青发问,便放下了筷子,咳嗽了一声。 “让几位仁兄见笑了。” “只是此事虽只是一件轶事,却可能给林深带来些麻烦,还望几位仁兄能伸出援手。” “噢?”众人都不解。 对方只是程文轩而已,虽然也是三品大员的背景,可林深郡马的身份,怎么也不会怕他。况且如今林深借此事已在汴梁城中扬名,又能有什么麻烦,甚至还需要几人援手。 林深把小年在皇宫中的遭遇说了一遍。 “天子本意有意让我去军中,那日好说歹说,还算把此事给圆过去了,可昨日事情一出,必会传入宫中,到时候天子再想起来,我这不就麻烦了么。” 众人这才明白后面还有这样的纠葛,不由得都替林深担心起来,也都把目光投向穆庭青。 他老子是汴梁总兵。整个汴梁除了几支直接由皇帝掌握的军队外,其他的都在他老子手中,况且,他老子也是皇帝的心腹。 这件事儿,只有他有发言权。 “林贤弟,天子可曾说过,要让你去哪一军?”慕庭青徐徐问道。 “哎,就是没说,我才这么闹心,天子估计也是看见我随口想起来的。” 林深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又重重的放在桌上。 “我本来还有好几个,带着大家挣钱的法子。” “可若是把我扔到军中,就算是汴梁诸军,凭我这资历,去里面做个千总估计都勉强,估计就是个把总。到时候十天半月才可回来一次,回来也待不了几个时辰,这还能干的成什么事儿。” 本来穆庭青和洪平碛两个,对林深到军中还不算过于放在心上,询问一下只是出于朋友之谊。可林深说还有好几个挣钱的法子,却瞬间触动了他俩的神经。 林深那三千副麻将,如今已经卖的七七八八,就等抽个时间分银子了。从他们手底下的掌柜反馈过来的消息,就算大头被林深拿走,他们每人也能分一万多两银子。 这可是一万多两银子啊,两人甚至都没想好该怎么花。 虽然都是钟鼎玉食之家,谁家还没有几万两银子打着底儿。 可谁家不是兄弟好几个? 更别说现在都还没成家,每人每年能分一两千两银子便是个肥年了。 今年金人入侵,北地遭了灾,家中的进项或多或少都受了影响,连带着他们也是大河无水小河干。 没想到在林深这里竟然帮他们找补回来了,还要比往年分的多得多。 所以,说到别的,这两人倒还可以满不在乎。但说到挣银子,两人却绝对会放在心上。 “林贤弟无需太过担心。” “回家之后我便找父亲问问,有没有那些驻在城内或离城近的,上官又不甚严厉的,到时候把你放到那里不就行了么。” 这事儿对穆庭青的老爹来说还真没什么难的。 天子只会要求把林深放到军中,可能还会说担任个什么职务,但却不会具体到哪一军哪一营。 若是连这个也操心,那皇帝还不得累死。 “唉,非也”,林深却不满意,“穆兄,不管把我放到哪一军,总会有上官在,就算我是个郡马,也免不了看人脸色。” “而且,军中不同于一般地方,我若是为了生意经常擅离职守,难免有人说三道四,到时候···” “有没有那些自成系统,官职不高,手下的人数也不多,却又隶属于武职,上官还不在跟前,平时根本管不到的职位?” “难道林贤弟想去河伯所做个不入流的大使么?” 洪平碛的老子是吏部尚书,对朝廷的官职设置甚至比穆庭青更加了解。林深一提条件,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这河伯所的大使确实是属于武职,手下能管着二三十个人,可它根本连九品都不到,说的好听是官,说的不好听连州县里的吏目都不如。 林深堂堂一个郡马,去干这连吏目都不如的大使,丢人啊! 不但丢他自己的人,连卫王的人也一起丢了。 “呃,这个···”,林深有点不好意思,“难道除了河伯所,就没有别的所在了么?” “那差不多就是巡检司了”,慕庭青也反应了过来。 就林深这条件,又想没有顶头上司骑在头上管着,又想经常性的开小差儿摸鱼,怎么看都只有这种最基层的派出所所长最合适。 “巡检司巡检是几品?”方惜馀突然插嘴问。 “九品,顶多从八品。”洪平碛回道。 “啪”,林深忽然击了一下掌,“就这个就行,不管是九品还是从八品,还请穆兄帮忙撮合撮合。” “嗨···”穆庭青撇了下嘴,虽然觉得有些掉价儿,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这事儿他平时虽然干的不多,但也毕竟是侯府的衙内,总兵的公子。平时人家找他撮合,最起码不得是个千总。 这也就是林深,不然他指定不会接这活儿, “成了,这事儿就托付给庭青兄,林贤弟放心。林贤弟还是说说生意的事儿。” 洪平碛把酒又给几人满上,把话题扯了回来。 “也好。” 林深端起酒杯跟几人碰了一下之后,仰脖儿喝了,这才问道,“几位仁兄说说,再过一段时间,什么人的银子最好挣?” 第136章 挣钱大计(1) “你们说说,再过一段时间,什么人的银子最好挣?” 林深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于开放,几个纨绔连想都没想,顺嘴就说出来了。 “马上就是过年,当然是小孩子的银子最好挣。” “还有女子,怎么着也得添件衣裳。” “过来年没多久就是春闱,我以为还是举子们的银子最好挣。” 三个人各有各的答案,说完一起看向林深。 说起挣钱,林深如今在他们心中已经是如同财神爷一样的存在,几个人都等着他的点评。 林深却笑着摇了摇头,拿手指沾了些酒,在桌上写了一个“金”字。 “金?” “金什么···?” “林贤弟是说···,金人?” 三人从迷惑到震惊,林深竟然想去挣金人的银子? “几位仁兄都是世家子弟,应该都接到了消息,朝廷正要和金人和谈。” 林深压低了声音,看着几人都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 “若是和谈能成,几位认为最后会是什么条件?” “赔银子呗,估计没有千万两,也得七八百万两了···” “还有粮食、布帛、生铁,以及各色货物若干。” “那几位仁兄可乐意让金人拿着这么多银子走?” “那怎么会乐意,可不乐意又能怎样?” “就是,这些银子如果是我的,我宁可沉到大河里,也不愿就这么给那些蛮子。可我不愿又能怎样?” “没错,咱们不愿意,朝廷就不给了么?还不是捏着鼻子也得给!” “各位仁兄···”,林深开口止住了众人的七嘴八舌,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和计划。 “金人不事生产,拿走这么多银子,不能吃也不能穿,最后还得用来买东西。而金人可以买东西的地方,除了高丽和西羌,只有大周,而且大周的物资是最丰富的···” “你们说,金人不把银子花在大周,又能花在哪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点了点头,但依旧有疑惑。 “林贤弟,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但我们若是将物资卖给金人,那不就是···” “资敌么!” 柴老二还算有些厚道,没有把“资敌”两个字说出口,洪平碛却不管那么多,直接叫了出来。 林深打了个哈哈,笑着摇了摇头。 “若是卖粮食、布帛甚至生铁给金人,那定是资敌无疑,可若是卖胭脂水粉呢?” “珠宝玉器、细瓷漆器,甚至绫罗绸缎这些只可用于享乐的器物,还算不算资敌呢?” 几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对啊,卖胭脂水粉珠宝玉器这些,不但算不上资敌,还能换回大把的银子,这是个好主意啊。 “我大周物产之丰富,工匠技艺之精湛,金人就算拍马也追赶不上,而这些器物,却正是金人中那些达官贵人最为看重之物。我们把这些东西卖予金人,一方面换回银子,供我们兄弟几个发财,另一方面,也是让其生活腐化、玩物丧志,瓦解金人战斗力的正途。” “只要我们坚守住原则,坚持只卖那些对金人生活享乐有益,却半点也不能提高起部队战斗力量的东西,便是将来朝廷或各位的父兄责难,我们也是有所应对啊。” “几位仁兄意下如何?” “干了!” “对,干了。” “这等既能挣银子,又能为国出力的事情,我等责无旁贷。” 这几人虽然纨绔,但是说到敌我之分时,标准还是拿捏得非常清楚的。 林深既然已经把理由说的明明白白,自然是没什么可犹豫的,纷纷表示赞同。 “可市面上卖胭脂水粉,珠宝玉器的那么多,我们如何才能让金人买我们的,不买别人的呢?” 穆庭青问道。 “这有何难,我们只需卖我们有,而别人没有的即可。” “若是大家都有,那我们则要卖出特点,卖出故事,卖出高级感···” “林贤弟,你说的卖我们有而别人没有的,我还可以理解,后面的什么故事,高级感又作何解释?” “哈哈,知道穆兄有此一问,来来来,我给大家看两样东西。” 说着,林深从沈良的手中接过一个长布袋,取出了秦王送他的旱烟袋。 “各位仁兄可知此为何物?” “旱烟袋么,京中常见有人抽他。” “那几位仁兄可知,此物抽了有什么好处?” “据说是可以提神醒脑,放松精神···” “还可以缓解疼痛···” 林深点了点头,“诸位说的不错,明面上确实有这些好处,但诸位可知,它有什么害处···” “这个···” “不知!” “我也不知!”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 “此物最大的害处,便是会让人得上肺疾,当然,一次两次不会,必须经年累月之后。还有,此物可上瘾。一旦抽上,很少有人能够戒掉,只要闲下来的时候,必会想起抽上两口。若是不能,定是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直到抽上一口之后方才能缓解。” “而这,才正能让我们的银子源源不断啊···” “林贤弟,我相信你所说的这些,可这与你刚刚所说的高级感,故事之类,有何关联啊?” 穆庭青又发问。 “这旱烟杆,无非是细竹所做,烟锅和烟嘴倒是金玉都有,可若是凭着这翻上几倍的价钱卖给金人,金人也不是傻子,会上当么?” “哈哈,穆兄,这旱烟杆,我不准备挣钱,甚至可以白送给他们,挣钱的事儿要落在那烟丝上。” “不挣钱?甚至白送?” “林贤弟,据我所知,那制烟丝所用的烟叶,虽比茶叶贵些,但也有限。若是这旱烟用金玉所制,岂不是你要卖一车烟丝,才能饶回来这一支烟杆的钱?” “那不是纯赔钱的买卖么?” “哦,按穆兄所知,这烟丝卖价几何?” “据我所知,这烟丝在午门大街上的何记药铺里,卖二两银子一两,算是比较贵重的药材了,买的人并不多。” “二两银子一两,也就是三十二两银子一斤。我们按三十两银子一斤算,若是我拿一个细白瓷罐子,刚好装上一斤的烟丝,按五十两银子一罐,你说金人会不会要?” 第137章 挣钱大计(2) “若是我拿一个细白瓷罐子,刚好装上一斤的烟丝,按五十两银子一罐,你说金人会不会要?” 林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默默的看着桌前的几人。 “这···” “可能···” “应该会的,毕竟一个细瓷的罐子,也得卖二三两银子了。若是再加上一斤烟丝,卖五十两倒也说的过去。” 几人家中都有铺子,低价进货加价卖出的道理都懂。二三两银子成本的麻将都能卖出五十两银子一幅,那看起来比麻将更高级一点的烟丝也卖五十两,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深点了点头,对沈良招了招手,沈良噔噔噔下楼,不多时从楼下提上来一个匣子。 林深把酒菜移了移,在桌上腾出一片空来,让沈良把匣子放在了桌上。 众人把目光投在了这个匣子上。 只见这匣子,比首饰匣大了一倍有余,就如同后世中秋节的月饼盒大小,刷满了黑漆,上面雕刻了喜鹊登梅,镶嵌了珍珠贝母,盒背面和提手处还分别用黄铜片做了锁鼻和合叶,看起来异常精致。 林深扣起锁鼻,把盒子打开,又轻轻把盒子转了个方向,让张开的盒子面向着众人。 红绒布底衬的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两个带盖的白色细瓷罐子,高不过七寸,宽不过半尺,胎质细腻,晶莹洁白。 林深拿起手中的旱烟杆,轻轻放在匣子内两个细白瓷罐子的上端,一个似专为放置烟袋锅子设计的凹槽中。 “诸位仁兄,似这样一个匣子,大家觉得高级不高级?要卖多少两银子才算合适呢?” 众人早被林深拿出的匣子惊呆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此时不论买药,买茶叶,甚或是点心,都没有包装的概念,随便用个马粪纸一包,提着便走,从来没有人将商品的包装做到如此的精致。 就算是金银器皿,珠翠首饰,也只是用木匣子或竹匣子随便一装,防止碰撞损坏而已。 “这···,若是如此一个匣子,怕不得二百两银子?” “我看得三百两,毕竟那个烟杆的锅子和烟嘴可是白玉所制。还有,匣子上镶嵌的那些珍珠贝母,说起来都是心思,卖三百两我都嫌少了···” “若是再加上这个小玩意儿呢?”林深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在洛阳做的那个打火机,又放在了匣子里两个罐子的中间。 “林贤弟,此···,是何物?” 洪平碛看了半天,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此物,我称之为打火机。” 林深又拿起打火机,扣开机盖,扳动扳机。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连扳两下,打火机都没有反应,林深老脸一红。 好在第三下扳动后,一盏如豆的火苗慢慢冒了出来,然后又逐渐加大。 “咦,这是···,火折子?” 穆庭青从林深手中接过火机,拿在手中左右看了看,一口气吹灭,又学着林深的样子扳动扳机。这次火苗应声而起。 “此物···,此物···”,穆庭青大为震惊。 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大户人家出来的,只一眼就看出了打火机与火折子的优劣。 这东西与火折子作用相似,却又比火折子强上许多。 说白了,火折子这种东西,无论是买回来的,还是自己做的,在使用之前,都需要先把它点燃,它只是一个燃烧比较缓慢的火源而已,就像如今我们艾灸时使用的艾条一样。 而且,火折子在使用时,不但要担心他不能沾水打湿,还得操心着时间会不会太长导致它烧完了。 而眼前这个被林深称为“打火机”的器物,却全无这方面的劣势。 “林贤弟,如此巧夺天工之物,这···,这···,这可是军国利器啊,若是就此卖给了金人···” “穆兄,打火机而已,还称不上军国利器。况且,不拿出点不一样的东西,如何能让金人心甘情愿的掏银子出来。” 林深不以为然。 若说军国利器,只要你们紧紧地团结在以我为···,只要你们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我,迟早会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军国利器。 “诸位仁兄说说,若是加上此物,这一个匣子,卖多少银子合适?” “这···” 众人都不说话了。 实在是林深最后拿出来的打火机太过于震撼,让人无法估量其中的价值。 “姐夫,你就别让我们猜了,你直接说,你准备卖多少银子一个?”方惜馀实在懒得动脑筋,直接开口问道。 林深端起酒壶,给众人都把酒杯倒满,这才施施然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就按刚才洪兄所说,三百两一个。” “三百两?”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贤弟,这···,会不会亏了?” 柴海澄左右看看,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便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不亏,只要我们能包揽所有销往金国的烟叶,那这笔生意就不会亏。更何况···” 林深取过打火机,三两下把下面的机壳拆了下来。 “这打火机中所用的机油,添加一次顶多可用一月,用完之后若不续加,这打火机便成了废物一般。而这机油,如今就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将来金人若要买,可不得卖上个十两银子一两么,哈哈哈。” “既林贤弟把话说的如此明白,那没什么说的,干了。” 洪平碛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的老家就在山西,金人几次南侵,山西都是主要目标,几年下来损失惨重。若不是他爹当上吏部尚书之后,将家族都搬来汴梁,说不定除了身在汴梁的几个,其他人都早已死于非命。对金人来说,洪平碛实在有切肤之痛。 “我也没有意见。就如刚刚林贤弟所说,既能挣来银子,又能腐化金国的达官贵人,为我大周立一新功,如何不做。” 穆庭青也同意。 方惜馀与柴海澄更是没有意见,一个早就打定主意紧跟林深,一个是林深的表小舅子,看到林深的目光看过来,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既如此,我们合股的那个商行所做的第二笔生意,卖的便是此物。我准备这次先备上一千套。” “第一笔麻将的生意,大家的银子都还没分,便不用大家再另行投入了,单等这批货的成本算出来之后,余下的银子再分给大家。” “另外,这烟叶、白瓷罐子、装罐子的匣子、还有这烟杆,还要请各位仁兄帮忙找人定做或采购。大周与金人的和谈,估计大年后便会展开,我们还需抓紧时间。好在诸位均是这汴梁的地头蛇,准备这些货物当不成问题。” “这次的货与上次的麻将不同,东西比较多,各位兄弟都可以从家中安排一个账房进来,一方面清点成本,另一方面也是监督。” “亲兄弟,明算账。如此生意才能做的长久···” 第138章 唐刀 转天一大清早,柴海澄便急匆匆的跑来了。 林深理解他的心情,也没有过多的寒暄,便把他领进了自己院子里的书房。 “美容院?” 听了林深告诉他的生意,柴老二一头雾水,这是个什么生意? 没错,林深告诉他的生意,就是在汴梁开一所美容院。 按林深前世所在的说法,要说每一个女人都去过美容院有些夸张,但如果说高收入的女人里一半以上的都去过,那估计还会漏掉许多。 从古至今,女人对容貌的焦虑,从十八岁的少女,到八十岁的老奶奶,没有一个能逃得掉。不然也不会出现“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当然,林深让柴老二做美容院的生意,并不是真的想靠这个挣银子。 虽然靠这个确实能挣些钱,但若要跟林深脑子里其他的点子比起来,那还真是不够看的。 林深让柴老二做这个,主要是想通过这个,把京城这些个达官贵族家里的夫人小姐们的关系走通。 另外,这也是一个非常有效的探听消息的渠道。 这些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女人们,到了美容院那种地方,一旦放开了服装的束缚,放松了精神,说不定什么隐秘的事情都能探听出来。 “贤弟,你说的这个什么美容院,它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哥哥我心里一点没数儿啊。” 柴老二一脸懵的坐在林深的对面,茶都凉了也不见他端起来喝一口,满脑子都在想着林深刚刚所说的话。 林深有些着急。跟长歌郡主说好了,上午要去长公主府,拜会长公主和驸马陈实夫妻俩,林深还想跟陈实聊聊借一些琉璃工匠的事情,没想到大早上被柴老二堵在了门里。 “来,我说,你记,记下了就去办。” “第一,找一个宅子,不要门开在大街上的那种,房子不要太大,最好有两个以上的偏院,院中花草树木之类的要繁盛。” “第二,去教坊司买三十个左右的婢女,要十八到三十岁之间的,面容齐整,身材匀称,说话利索,干活麻利的,小姐太太出身的不要,我们买来是伺候人了。” “第三,去工部营建司要几个工匠来找我,我让他们先把房子的图纸画出来,一开春就立刻翻盖。” “第四···,第四···,没有了,就这些,你办好了再来找我。” 原本还想让柴老二找几个会做胭脂水粉的匠人,把那些精油润肤乳洗发水之类的东西做出来。可转念一想,这些可都是将来美容院安身立命的杀手锏,还是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让长歌郡主在自家的铺子里找些匠人为好。 “得嘞,你要这么说,哥哥我就明白了。” “贤弟放心,不出三天,一准儿就给你办好。” 柴老二颇有做奴才的潜质,你跟他掰开了揉碎了的讲,他反而越迷糊,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直接告诉他做什么。 “你打住。再过天就过年了,年后元宵节还有麻将争霸赛,你这个事儿往后缓缓,十六之后再来烦我。” 柴海澄也知道麻将争霸赛比较重要,关系的是今后每年麻将生产销售授权的事情,必须一炮打响,答应了一声,这才离开。 林深和长歌郡主收拾收拾,带上几样礼品,一起乘车去往长公主府而来。 到了长公主府大门外,陈平陈安已经在门房里等着了,见到卫王府的马车过来,忙招呼人开角门,把马车迎了进去。 林深跳下车,还没说话,陈安已经迎了上来。 “妹夫,你前天晚上答应我的···” “知道你在门前守着就是想问这个。” 林深从沈良手中接过一把刀来,递给了陈安。 前晚在天香楼,知道陈安喜欢舞刀弄枪,林深便承诺送他一把刀,今日陈安一开口果然问的是这个。 “好刀···” 陈安早已按捺不住抽出刀来,顿时轻呼一声。 这是林深按照后世所制的唐刀的样子打造的一把刀,长约三尺一寸,宽一寸,与如今文人所配的仪剑长度相当。 这刀刀鞘刷满了黑漆,刀柄也用黑色的皮条紧紧缠绕,握在手中异常的舒服。刀柄长近一尺,可以单手握,也可以双手握。 这刀也是用林深所炼制出来的乌兹钢打造,刀刃上布满了奇异的花纹,在上午阳光的照射下更加让人觉得魔幻。 乌兹钢的炼制实在是太慢,卫王府的护卫都还轮不到一人一把。若不是林深来汴梁前已经考虑到要用来送礼,特意让徐老七做了准备,陈安的礼物还真不好准备。 “妹夫,你怎好厚此薄彼,难道我就不是大舅哥么?” 看到兄弟手中的唐刀,陈平也眼中发热,当即出口讨要。 “有,都有,当然有···” 沈良又递过来一把,陈平接过去之后也是爱不释手,林深却是心疼的嘴角都有些抽抽了。 不过,卫王与长公主姐弟情深,陈实与卫王也一直是遥相呼应,这两个大舅哥与方家的几个差不多,都说得上是至亲之人,给了也就给了。 再说,毕竟今天来也是有目的的,若是能骗走两个琉璃匠人,便算是收支相抵,若是能多骗几个,那便是大大的赚了。 长歌郡主与驸马抵达,早有下人报到了里面,如今在二门前一耽搁,里面等候的时间便有些大了,驸马陈实竟然走到了二门边,刚好看到了两个儿子手中的唐刀。 “咳,咳···” 两声咳嗽,吓得陈平陈安马上收了手中的刀,规规矩矩的站立在门边。 陈实踱步出来,走到了陈平面前,伸出了手。 陈平会意,虽然心中依依不舍,却也不敢怠慢,双手托着唐刀缓缓的放到了父亲的手中。 陈实拿起唐刀,缓缓抽了出来,甚至还对着阳光左右看了看刀刃,点了点头,又合上刀鞘,扔还给了陈平,让陈平喜出望外。 “既然是你们妹婿送的,你俩便好好留着。” “只是,这两柄刀不同寻常,便是工部铸造司的大匠,也不一定能打的出来。你二人切不可拿出去炫耀,给你妹夫惹来麻烦。” 第139章 陈驸马的霸气 林深听了陈驸马的话,只能佩服的五体投地。 人家只是拎起刀来看了看,就能判断出刀的不寻常,甚至判断就连工部的大匠都不一定能做成,这是何等的眼力劲儿。 难道状元就真的这么牛逼么? 一般林深在场的时候,长歌郡主都不怎么说话,完美的扮演者小妻子的角色,虽然她比林深还大了两岁多。 车停在二门前,长歌郡主从车上下来,笑着站在一旁看林深与陈平陈安哥俩说话。此时见到驸马出来,忙过来和林深一起拜见,。 “务须多礼。” “你们姑母在堂上等你们多时了,快随我进来。” 说完又看了看陈平陈安。 “你们两个去把刀放好再来,休要让你们母亲看见,” 郧阳长公主是最反对两个儿子打打杀杀以至于从军的,这两柄刀若是让长公主看见,不管是再珍稀的宝贝,也定会毁掉。 陈平陈安两个点头应了,各自捧着唐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林深和长歌郡主也随着陈实走进了内堂。 “快来快来,外面天气寒冷,怎得在外面待了那么久?” 长公主看见他们进来,连忙招手。 “哦,林深第一次来姑母的府上,路上想好好打量下姑母的院子,是以走的慢了一些。” 林深随口撒了个谎。 “喜欢就和你媳妇在姑母这里住些日子。” “之前我就想有个女儿,却没想到生了儿子,还一生就是两个。” “你姑丈明明是个文人,偏偏这两个猴子总爱上蹿下跳舞刀弄枪,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看的出来,郧阳长公主平时是有点寂寞。驸马陈实是个稳重沉静的性子,平时闲话不多,陈平陈安又坐不住,更不可能陪着老娘唠嗑。见到长歌郡主过来,长公主马上就拉着手不放了。 “明月在此陪着你姑母,郡马随我来书房。” 看林深向着长公主行完礼,随便聊了两句后,陈实开口道。 长公主向着驸马和林深摆了摆手,先起身拉着长歌郡主的手去后堂暖阁了,林深则随着驸马来到了书房。 进了书房,林深一眼便看到书案上放着两张写好的诗稿,赫然就是他写过的那两首。只是笔迹却与陈实送他的扇子上笔迹相同,应是陈实的手迹。 看来天香楼的事儿,真的是传的满城皆知啊。这么说,文泰皇帝的案头,说不定也有这两首诗摆着。 案前坐定,吩咐人进来泡了茶,陈实才徐徐问道。 “贤侄,你心中可确有愿望,想要到军中任职?” 看到自己写的诗被陈实堂而皇之的摆在案上,林深便一阵后悔,如今听到陈实的问话,更加觉得郁闷。 都是帮柴老二帮出来的后遗症。 文由心生。 你看看你写的两首诗词,谁看了不认为是你自己想要从军? 林深想了想,这才慢慢的说道。 “姑丈,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天下男儿莫不做如此想,林深自然也不能免俗。” “只是从金人几次寇边,今次更是打到了顺德。以此来看,如今大周不论边军还是内地卫所,都逃不过一个将糜兵疲。如此军中,实非林深向往之所。” “只是林深修养不够,才在旁人一激之下袒露心声,此事估计已经传到了天子的耳朵里。” “岳父昨日已提点林深,既无法拒绝,便要早做打算,故而在与穆家的穆庭青喝酒时,林深托他向穆侯爷进言,看能不能为林深挪出来一个巡检司巡检的职位。” 林深想了想,这事儿还是告诉陈实的好。 自己虽然托了穆庭青,但穆侯爷那边儿不一定靠谱,毕竟是文泰皇帝盯着的。 陈实如今既然问起,虽然他猜不到陈实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但多一个人帮忙不就多一分可能么。 “穆庭青?穆家老三?” “是。” “嗯。若天子非要你从军,穆侯爷倒也说的上话。只是巡检司么···。” 陈实嗤笑一声,满脸的不屑。不是觉得林深做不了巡检,而是感觉巡检司净是些地痞流氓,若论素质,可能连县衙的衙役都不如。去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出息。 林深明白陈实的意思,进一步解释道。 “若不是逼不得已,林深也不愿自降身份,去与那些地痞流氓为伍。不过这巡检司也有些许好处。” “上官离得远,想来便不会有事儿没事儿敲打林深,营门一关,便是林深自己一个人说了算,自成一方天地。若是再能把饷银之事确定下来,林深有信心便是只有百人,也能打造出一支强军来。” “百人?你想多了!你既知兵疲将糜,更应知军中吃空饷的情况,巡检司···,呵呵,按军中账册,给你留下三十人,就算你的前任巡检有良心。” 听了林深的解释,陈实更是不以为然。 “姑丈,这些人既都是地痞,都是空额岂不更好?找机会开革了,缺额我自己招就行。” “如今北地被金人肆虐了一遍,百姓纷纷南逃,只要饷银到位,去哪儿找不到百八十人出来。” 林深信心满满的说道。 “哦,这么说,即便是不入流的巡检司,即便缺额严重,你也有信心把它打造成一支强军?” 话虽然是问话的语气,可林深觉得陈实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疑惑,似乎满满的都是笑意。 坏了,被老家伙套路了。 只是已经自己把自己架在树上了,这时难道还能厚着脸皮笑笑,跟人家说我说着玩的,您千万不要当真么? 只能坚定的点点头,“只要全部由我说了算,饷银没有人克扣,三个月见模样,一年小成、三年大成。” “当真?” “敢立军令状!” 陈实盯着林深的眼睛看了一阵,看的林深心里发毛时,轻轻的说了一句。 “如此,这九品的巡检职务,我便帮你拿了。” 卧槽,这老家伙霸气啊。 虽然说话的声音不高,也没什么波澜,可话里话外的自信甚至比林深说能一年打造出一支强军还足。认识你的知道你只是内务府主持工作的副总管,不认识的还以为那把椅子是你坐的呢。 “不是,姑丈,这事儿···,军中您也能插手?”这会儿该轮到林深怀疑了。 虽然他也想让陈实出把力,可陈实这种大包大揽的态度,让他觉得一点都不真实。 “呵呵,军中我是没什么办法,不过,兵部,我还是有一两个人手在里面的。” 第140章 信赖的原因 “姑丈为何在从军一事上,对林深如此信赖?” 又聊了一会儿,林深终于借着机会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自从前几天在皇宫内见面之后,郧阳长公主和陈驸马便对林深释放着善意,处处维护。恐怕除了陈实的几次试探之外,简直就如同卫王与卫王妃对他一般。 当然,卫王与郧阳长公主姐弟感情甚好,对他林深爱屋及乌也有可能。 但从陈实与他接触以来,林深就发觉陈实似是对他从军的态度非常上心。 先是拿描写冠军侯霍去病的一句诗,勾出了他的一首《满江红》,又借着散步的机会跟他探讨对金国的看法。今天,更是直接就问他从军的态度,还大包大揽的承诺要帮他搞定巡检司的职位。 为何陈驸马会对他从军这么感兴趣? 而且,对他还似乎特别抱有信心? 听到林深发问,陈实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站起身来在书房内转悠了两圈,最后才下定决心似得深吸了一口气。 “明月和亲之事···,是我给你岳父出的主意,让他尽快择婿给明月成亲。而后,贤侄你,便一直是在我的关注之中。” “你的《守城方略》我也读过,确实为兵书圣典。调动全城各级各方各色人手,全都为守城所用,而且有条不紊,丝毫不乱,甚至就连绣房的女工都能为之出一份力。” “众志成城之下,汲水之战打的金人毫无士气,反观我方却游刃有余,甚至连伤亡人数都要比金人少了两成,叹为观止,叹为观止···。这次汲水之战,你居功至伟啊。” 林深的《守城方略》,深入的贯彻了后世全方位立体式作战的思想精髓,不单单是对军事上的指导,更重要的是在后勤供给和宣传上。 汲水城内二十万人,单论青壮年的数量便是数倍于金人,只是没有经历过军事训练而已。 可在林深《守城方略》的指导下,卫王和州府、汲水县衙的大老爷们亲自上阵,亲自给卫州卫、卫王府卫和招募的民壮进行思想动员,让一众守城的主力心中热血沸腾。 又将民壮打散,就地编入卫州卫和王府护卫中,让兵力瞬间增加了一倍,不但稳定住了民壮惶惶不安之心,还能实现以老带新。 若是野战,这方法倒不一定管用。但守城战中,大周居高临下,以逸待劳,这些民壮越打越有经验,到最后反而轻松起来。当然,这也跟最后金人胆寒了有关。 最重要的,《守城方略》中战地医院的设置以及伤患救治之法,让守城战中受伤的人迅速得到救治,死亡比例大幅减小,对稳定人心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这些方法,之前并非没有人做过,但像林深这么系统、这么全面的写出来者则绝无仅有。怪不得让卫王和陈实如获至宝。 “这个···,汲水这次与金人之战,上有岳父他老人家和卫州府、汲水县各位大人居中指挥,下有卫州卫等军民的报国之心,林深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谈不上什么功。” 陈实说他有功,林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推脱了几句。 “姑丈,若说战而胜之,这个我也相信,但如何知晓汲水的伤亡人数竟然比金人还少呢?” “呵呵,你不是向你岳母建议,招募了一批人手在顺德与汲水之间偷袭金人的粮道么?金人来得快退的也快,那位温统领没捞到什么好处,心有不甘,便尾随者金人退走的大军,抽冷子灭了几支押后的哨探才问出的消息。” “金人此次偷袭汲水,大军一共来了九千八百余人,返回时只余九千三百人许,还有近两千人带伤。而汲水城中亡故人数仅三百九十余人。虽说还有不少人受伤,但想来有了贤侄所说的医院,应该不会再有人死了。” 陈实越说似乎越兴奋,连着胡子都有些飞扬起来。 汲水一战,大周与大金的战损比几乎是一比一,但不要忘了汲水的守城军中有很多只是刚拿起刀没两天的民壮。 打成这个样子,汲水之战几乎可以称为周国近来对金人少有的“大胜”了。 林深也十分高兴,陪着陈实说了几句,忽又想起一事。 “姑丈,林深和郡主在洛阳曾被人设计偷袭,姑丈可知···” “嗯,我已知晓。” 陈实点了点头。 “此事应与魏丞相有关。和亲之议,他虽一直置身事外,不愿明确表态,但通政司、督察院、大理寺几处却都是大力赞同。若没有他的授意,此事根本不会掀起波澜。” “最主要的是,那领头之人,应该就是他家的护卫。” “嗖”,林深一下子站了起来。 “当日他们虽是打着寻仇的旗号,但我能感觉,他们是想要我和郡主的命···” “要你的命有可能,但明月应该还不至于。魏老儿还没胆子敢直接面对太后,公主和你岳父的怒火。” 陈实淡淡的说道。 “呃···”,林深尴尬了。还以为自己成了郡马,身份就不一样了,没想到··· “魏老儿身份不同,你虽知道此事,却不可轻举妄动。” 陈实来到林深的面前,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安慰道:“将来有一日,姑丈和你岳父会为你讨回公道。不过我更希望是你自己亲手找回场子。” “姑丈放心,林深不是莽撞之人。” 顺着陈实的手势,林深缓缓坐下,却不经意间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那···,当日及时赶到,救了我与明月的那人?” 当日救了他和长歌郡主的那个男子,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但今日陈实能把当时的情况说的七七八八,自然不会是从徐老七他们几个处了解的,最大的可能,便是当日的那个男子。 “哦,那人是公主府的客卿,徐闻徐子韬。” “原来是姑丈与姑母回护在旁,请受林深一拜。” 这就清楚了。 那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却又无端端消失,定是因为有了长公主与陈实的命令。 虽然林深知道自己最初只是个工具人,这种回护只是为了保证长歌郡主不会成为寡妇,但人家毕竟在事实上帮了自己。 “无妨。”陈实摆摆手。 “若非如此,也不会知道,贤侄竟然也有一副好身手。子韬回来后,对你的身手夸赞不已,还说要与你切磋切磋。” 第141章 侠客行 “不知那位徐兄,今日可在?” 既然提到了救他的人,林深当然想当面表示一下感谢。 “这个,应该是在的···” 陈实解释了一番。徐闻虽是客卿,但在公主府内地位超然,陈实和长公主两口子对他朋友相称。平时出府入府都不跟长公主两口子禀报的,只在出远门时知会一声。 另外,林深看人家不到三十,其实徐闻已经四十二岁,与陈实和长公主其实差不了几岁。 “子韬练有一种养生功,再加保养得益,别看是练武之人,却与寻常武人面带风霜之色不同,十余年来面容竟没有多少改变,就连你姑母也时常向他讨教驻颜之术呢。” 陈实一边吩咐下人去看看徐闻在不在府里,一边向林深做了解释。 不多时,下人来报,徐闻正在府中。 “走,我们去看看他。” 陈实带着林深,穿过游廊,出了垂花门,到了三进外的一个小院。 徐闻正在院中练剑,余光瞥见陈实带人进来,缓缓收了剑势,将宝剑收入匣中,这才迎了上来。 “驸马,”徐闻先向陈实行礼,又看向林深,“林郡马,又见面了。” 林深赶忙上前抱拳。 “洛阳之事,多亏徐叔父施以援手,林深在此拜谢了。” “不知徐叔父就在姑母府中,来时未做准备。待林深回去准备停当,定会备下厚礼,再来拜谢徐叔父救命之恩。” “哈哈哈,林郡马言重了。” 徐闻闻言,一阵爽朗的大笑。 “那日之事,我唯恐郡主有个闪失,才会那么早出来。之后再回想起来,便是没有我,林郡马也不定会让那些歹人如愿,恐怕是不想多造杀孽!” 听徐闻这么说,林深那还不知道已经被人看透,不免有些汗颜。 “哦,果然如此么?” 陈实之前只是听徐闻说起林深身手不错,今天听到徐闻如此说,不禁也惊讶异常。 那日的情况他听徐闻说起过,对方十几人,其中还有两个,身手虽比不上徐闻,却也能称得上高手之人。 而林深这边,除了林深之外,便只是有三个护卫,林深还安排了其中两个来保护杨明月。 若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到徐闻所说的程度,那林深的身手可真要跟徐闻不相上下了。 “徐叔父谬赞了。林深只是练过些杀人的小技巧,况且当时对方以多欺少,自然不会拼命,而林深却要全力以赴。” “若徐叔父所说,恐怕就算能不让那些歹人成功,林深自己也要躺下了。” 听林深这么说,徐闻摇头笑了笑,却没有继续揭穿他,反而转移了话题。 “林郡马虽初到汴梁,却一来便名震京都啊。听闻这两日,就算是汴梁的市井街头都在传颂郡马的那首诗呢。” “呃···” 这下林深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脸红了。 这诗的内容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作诗的原因却是在天香楼跟程文轩争风吃醋。虽然事儿是程文轩跟柴海澄之间的事儿,可柴老二当天让明湘姑娘陪的正是他林深。 而且,徐闻说的是“那首诗”,那就说明皇宫里发生的事儿徐闻还不清楚,看徐闻对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林深哪儿还不知道人家这是在开他的玩笑呢。 听徐闻这么说,陈实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笑了一阵,徐闻这才把两人让到屋内用茶。 “子韬还不知道,林深还曾经做过一首词,读来一番浩然正气,慷慨激昂,豪气干云。” 陈实把林深作的《满江红》的事向徐闻说了说,徐闻听了之后也是佩服不已,低头沉思了一下,忽然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郡马,徐闻厚颜,不知可否也向郡马讨一首诗或词呢?” “徐叔父说哪里话。叔父对林深和郡主救命之恩,便是百首,千首也林深也做得,何来讨字一说。只是不知,徐叔父要这首诗,拿来何用呢?” 救命恩人想讨要一首诗,林深虽有些为难,却也不得不立刻开口应下。 实在是自己所会的诗就那么几首,要是将来要的人多了,弄不好就得拿歌词来应付了,那不就成打油诗了么。 先看看人家是准备做什么用的,如果自己的存货里没有的话,就先来个缓兵之计,推说那一方面的诗自己不在行,回去让郡主或找别人帮帮忙好了。 “哎,我有一好友,也是北地武林中有名的侠客。几个月前金人围攻太原,他听说后孤身一人潜入金军大营,意图行刺金人统帅完颜花卜开,却不料在营中被人发现,力战而亡。” “听说金人也敬佩他的英勇,在他死后并未轻辱于他,反而将他埋葬,只是葬在何处,却无人知晓。” “我向郡马讨诗,便是想借郡马的诗,祭奠一番我这位兄弟···” 说到最后,徐闻早已双眼眼含泪花,语带哽咽,陈实在一旁也是默然。 至于林深,在徐闻说到他这位好友潜入金军大营时,便已长身而起,负手立于一旁。 如此英雄,不问将来,不避生死,不求富贵,凭着一腔热血便行这蹈火之事。看似有些莽撞,却正是因为这朴素的行为,反而更加让人敬佩。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三人在室内默然良久,陈实和徐闻忽听到林深开口,缓缓念出两句,不禁同时抬头。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林深转了个圈,又念了两句。 徐闻的房中,本就有笔墨。陈实听林深吟诗,快步来到桌前,拿起墨条随便磨了两下,便提笔把这四句记了下来。 正等着林深接着往下吟,却见林深一把抓起架子上刚刚徐闻舞过得剑,冲出了房门。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寒光闪闪的宝剑配合着林深口中吟诵的诗句,在徐闻的这个小院中上下翻飞,闪转腾挪,构成了一幅奇异的景象。 徐闻看着林深一边舞剑,一边听着林深吟诵的诗句,口中喃喃的说着谁都听不到的话语,眼中的热泪早已潸然而下。 第142章 开放榷场之意见 《侠客行》写的是信陵君窃符救赵,侯嬴、朱亥锤杀晋鄙的故事。 虽然与徐闻所说的,他的朋友潜入金军大营行刺的起因不同,但却毫无疑问,都是侠客嫉恶如仇、拯危济难形象的写照。 更重要的是,侯嬴和朱亥都是大梁人,而大梁,便是此刻的汴梁。 林深拿一千八百余年前侯嬴和朱亥名垂千古的故事,映射徐闻的朋友也定会流芳百世,怎会不令徐闻老泪纵横。 林深吟诵完毕,收剑持立,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口中呼出的淡淡的白雾在面前聚散。 徐闻立在门边,也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林深,仿佛看到了他已经去世的朋友又重新活了过来。 一时间,院中两人皆安静,只有林深沉重的呼吸声在院中微弱的回响着。 “好诗,好诗啊···” 陈实誊写完毕,吹干纸上的墨迹,拿着写好的诗走了出来,递给了徐闻。 “子韬,我若是贵友,有此诗相伴,当足慰平生,含笑九泉了。” “多谢驸马。” 徐闻接过诗稿,拿在手中又细细看了一遍。 陈实又看向林深,“此诗何名?” 林深看了看徐闻,再看看陈实,收剑走了过来,边走边说,“我意,《侠客行》!” “《侠客行》?好!诗好,名字也好!” “来人,拿火折子来。” 徐闻吩咐下人,竟然想要当场烧给他的朋友。 林深赶忙从怀中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了打火机,递给了徐闻。 “徐叔父,用这个可以引火。” 徐闻懵懂的接过打火机,在林深的示意下打开盖子,扣动扳机。“啪”,清脆的敲击声之后,一点火星迸射,机芯随即被引燃,一点小小的火苗燃了起来。 “咦···” 站在一旁的陈实立刻被打火机所吸引,待徐闻将诗作点燃,到一旁的树下去祭奠时,探手接过了打火机。 学着徐闻的样子扣动了两下,打火机又再次被点燃。 “此物是你所做?” 陈实拿着打火机,对林深问道。 看林深点点头,陈实才拿着打火机在手里左右看了看,“此物精巧,除了引火,可还有他用?” 林深沉吟了一下,觉得向金国推销奢侈品的计策,向陈实说说也无妨。而且,有了内务府的渠道,说不定会更加便利,便将他与几个纨绔合作,准备把旱烟礼盒倾销到金国的事情向陈实讲了一遍。 陈实沉思片刻,带着林深回到屋内,在桌前坐定,这才开口说道。 “此次与金国的和议,除了银两与粮食,布帛等物之外,金人定会要求开放榷场,与我大周展开贸易。” “对此事你怎么看?” “开放榷场?” 林深闻言一愣,他这才知道之前大周对金国是实行了经济制裁的。 如此说来,单靠大周个别的“周奸”去给金国输送急需的物资,对金国来说显然是不够的。所以金国在捉襟见肘的时候,选择南下打草谷,根本就是意料之中。 只是不知是金国先打草谷,大周才关闭贸易,还是大周先关闭贸易,金国正好借机南下。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陈实问起,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林深低头想了想,才迟疑着答道。 “关闭或开放榷场,与不与金国贸易,都要看我们的意图,并分析带来的后果!” “金国立国时间较短,其国内人才贫瘠,甚至其朝廷的文书用的是大周的文字,经济上也使用大周的银钱。关闭榷场,金国确实难以从大周获得银钱、生铁、粮食、布帛等物,但同时,大周也难以从金国获得马匹,牛羊、山参等物。” “若我们不与之交易,短时间内确实可以对金国经济予以打击,但金国地域广大,难保其境内没有铁矿、铜矿,适合耕种之地,以及其他种种可替代我大周货物的可能。如今依赖我大周,只是其国内没有相应的人才,无法生产相应的货物替代而已。” “但若是因大周关闭与其的贸易,导致金国国内上下一心、励精图治,最后反而自给自足,不再依赖大周,我们会不会得不偿失?” “但若全面与金国交易,财帛动人心,国内商人见到有利可图,必然将金国急需的货物贩运过去。金国有了这些货物的输入,形似于得到补血,长期不好说,短期内必会得到长足发展。” “···” 林深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陈实听的时而点头,时而沉思。 林深的话虽然说的正反两方面都有,但陈实可以听的出来,林深是赞同开放榷场的。 到最后,听林深讲完,陈实才开口。 “那按贤侄的意思,这榷场,可以开?” “可以开!” “可是开了之后,如何能保证金国不会因此便不再来袭扰我大周?” “无法保证。大周的安危,应该立足于大周自身的武力壮大,而非寄希望于别人的怜悯与施舍。” “说得对。孟子曰,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若大周不能强健武备,没有金国,也有西羌,也有吐蕃,也会有海外许许多多的番人来袭扰。” 徐闻早已祭奠完了好友,回到屋内坐下,听他二人论榷场的利弊。如今听到林深的这番话,当即表示赞同。 听了徐闻的话,陈实不置可否,接着又问林深。 “即便重开榷场,那是什么都可以交易么?” “姑丈,林深以为,此事可以这么办···” 按林深的估算,如果大周限定交易品类,必定会为金国所诟病,即便和议达成,此事将来也会成为金国重新挑起争端的借口。还不如放开限制,但对国内所有商品加以分类,对于生铁、铁器、铁矿等军需物资课以重税,对粮食、布帛、药物等于国计民生有重要影响的物资加税,对珠宝、玉器,瓷器、香料等于战争无益,却能换回大量银两的奢侈品减税甚至免税。自然可以对民间商人运送不同物资进入榷场起到调控作用。 这一番谈论聊了很久,甚至到了午时,长公主吩咐了人来请用午膳时还在聊。 陈实到底理解了多少林深不知道,但林深算是把他在前世仅有一些有关出口调控方面的知识全都掏了出来。 听或不听,便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第143章 无色琉璃 午膳公主府准备的十分丰盛,但对林深来说,煎炒烹炸蒸煮炖,腌卤酱拌生烤焖,这十四种后世主流的烹饪方式,目前的厨子连一半都还没掌握,这丰盛便只能体现到食物的量上。 最主要的是,大冬天的,除了羊肉猪肉,便是萝卜、白菜和豆腐,就算是做的再好吃,吃多了也会腻啊。 长公主叫人来请午膳,自然不好落下了徐闻,于是长歌郡主看见了,又是一番拜谢,与林深一样,都是表示要准备厚礼再来。 徐闻却称林深已经答谢过了,要长歌郡主不要再放在心上,于是陈实便又将林深所做的《侠客行》写了一遍。 众人读了《侠客行》都不觉心动神摇、热血沸腾,再闻徐闻朋友之事,都不免唏嘘。这顿午饭吃的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好在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不喧哗不热闹正是常态。 吃过午饭,长公主又拉着长歌郡主到暖房小憩,林深和陈平陈安哥俩陪着陈实和徐闻来到书房饮茶。林深趁机向陈实提出借几个琉璃匠人之事。 “琉璃匠人?” 陈实如今是真的不敢小看林深的赚钱能力。 光一个风靡汴梁的麻将不说,上午林深告诉他旱烟礼盒的配置和售价之后,他便大概的猜出了林深的成本。 除了一个打火机不太好预估之外,林深所说的礼盒成本应该不会超过八十贯钱,竟然被他要出将近四倍的高价。 虽然林深说这种礼盒只是针对金人特别制作的版本,但陈实知道,其如果在大周境内销售,照样能卖的如火如荼。 现在林深又开口借琉璃匠人,陈实怎么能不多长几个心眼。 “你又准备开个琉璃铺子么?” 沉吟了一下,陈实开口问道。 “非也。我准备弄个新的物件。此物若是能研制成功,那可比琉璃铺子要挣钱多了···” 林深自信满满的说道。 “哎,妹夫,要是挣银子的勾当,你可不能忘了我们哥俩。你那个麻将的生意我们哥俩就没有赶上,这次你说什么也不能把我们俩甩下。” “对,你说需要多少本钱,我们哥俩自己的体己钱要是不够,就去找阿娘借···” 跟着林深能挣钱!就不说麻将的传闻,陈平陈安跟方小四和柴老二的交流也是卓有成效的,林深在洛阳印些彩票,便能细水长流的收钱,可把哥俩给羡慕坏了。 “前期的话,只是实验,倒是要不了几百两银子。若是能弄成的话,便要择地开个工坊,到时候人工、物料、地方,那花费可就大了,说不定要上万贯,二位兄长确定要跟?” 林深翘起了二郎腿,逗起了哥俩。 “上万贯?” 陈平陈安对视了一眼,心中似乎有些犹豫。 这哥俩跟柴海澄方惜馀等还有不同。 陈驸马为官清廉,家教甚严,而且内务府除了管理皇族事务之外,还类似于国资委,这个地方可是风口浪尖,故而平时这哥俩也没多少多少零花,攒不了多少银子。 虽然刚才陈平说了如果不够便找郧阳长公主借,可要是一下子借好几千两银子的话,长公主借不借还在两说呢。 陈实看出了林深在逗这哥俩,在一旁也不说话,端着茶盏喝茶。 “跟···” 陈平把心一横。 刚刚听林深说的,弄好了比开琉璃铺子还要挣钱,而且林深名声在外,拿些小木块都能挣下据说好几万两银子,这要是投入的本钱都上万贯,那将来挣的银子还不是海了去么。 “等等···,”陈安拉了一把他哥,“妹夫啊,几百两银子还是上万贯都没有问题,本钱越多,挣的越多对不对?” “可是你能不能先跟我们哥俩说说,你要开的这个什么工坊,它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能挣大钱呢。” 嗯,林深点点头,看起来陈安心眼儿就是比他哥多一点,不见兔子不撒鹰。 反正在座的没有外人,便告诉他们。 “我要开的这个工坊,是准备大批的生产一种无色的琉璃。” “这种琉璃的用处比较多,比如说,我们现在喝水的茶盏,酒杯、穿衣的铜镜,都可以用这种琉璃来制造。” “而且,有了这种琉璃,说不定以后冬天我们也可以吃上夏秋的果子和蔬菜了。” “嘶···” 不光陈平陈安,就连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的陈实和徐闻都出现了牙疼的症状。 用琉璃做茶盏,酒杯之类的,并不怎么稀奇,如今内务府下面的工坊里便有匠人在做。只是琉璃这种东西价值并不低,与同为珠宝的玉器几乎是一个价,有些色彩艳丽的甚至比玉器还要贵重。 可林深刚才说可以大批制造? 那岂不是相当于他们找到了一个玉矿,而且想挖多少就挖多少? 那不就相当于捡银子么? 至于林深说的在冬天吃夏秋的果蔬,已经被他们选择性的忽略了。 “贤侄,若你不来找我借人,那便你想如何便如何。可若这工坊利益如此巨大,那你这工坊,内务府最少也得占三成分子。一来是堵上旁人的嘴,二来,也是给你们做个背书,免得有人眼红时胡乱伸手。” 听到林深描述的利益这么大,陈实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林深开工坊没什么问题,开的工坊特别挣钱也没什么问题。 但如果林深从内务府借人开了个工坊,然后还特别的挣钱,不说别人,估计皇族的内部就得先闹起来。 还是那句话,“财帛动人心”。 凭什么让内务府的人出来帮你们挣银子? 这些银子原本应该是整个皇族分的,凭什么只有卫王府和长公主府来分? 世人皆是这样。 他们不会看到人家在创业过程中付出了什么,付出了多少,经历过多少磨难。他们只会看到最后人家分了多少多少钱。 至于有人看到后眼红胡乱伸手,那种情况则会更多。 “好!”林深也知道陈实说的是实话,当下答应下来,“三成够不?不若再多一成半成的?” “三成足矣,这几乎相当于凭空捡的了。只是借了两个工匠,本钱都是你们来出,没人能再多说些什么。” “爹···”,陈安等陈实说完,才怯怯着问道,“如此说来,您是同意我和大哥跟着妹夫开这个工坊了?” “傻小子,你爹当然同意了···” 徐闻一巴掌拍在陈安的头上。 第144章 长公主的生意 临走时,听到林深又鼓捣出一个生意,两个儿子还跟着一起之后,郧阳长公主也有些心动了。 “贤婿啊,你主意这么多,给我们娘俩也弄一个生意,也省的我们整日里在家闲的无事。” 长公主挽着长歌郡主的手,对着正要过来扶郡主上车的林深说道。 闲的无事? 哪里会闲的无事。 林深才不信长公主府下面没什么生意,就靠着内务府每年给的那一点钱粮过活。 不说别人,光卫王府名下的那些产业,卫王妃一个人就忙不过来,还得让碧云和麝月俩人帮着才行。 这肯定是看别人都跟着自己能挣大钱,心里面有想法了啊。 林深想了想,适合女人的生意,当然更多的是要面向女性顾客。 让她们去卖内衣? 呃···,似乎有点太不像话了。 看长公主年近五十却依旧嫩洁光润,皮肤紧绷的脸庞,与身边自己的媳妇可谓是一时瑜亮。 如果是几百年后,让她们去做内衣生意,肯定是没有问题。反正只是做生意,不是当模特。 可是现在么,自己设计的那些内衣,那都已经不能用“瘦、透、漏”来形容了,根本就是绳子和布片么。 这要是让人知道她们去卖这个,别人不说,自己老丈人都先得把自己骂死。 美容院那个生意倒是不错,可是已经先安排给柴老二了。 早知道长公主这边有这个需求,还不如当时给柴老二安排个别的,比如说弄个洗浴中心什么,柴老二肯定喜欢。 可是现在,都让人家去准备了,怎么好意思跟人说让人把这生意让出来。 那就···,林深低头深思,把后世经常见到的那些女人适合开的生意类型在脑子里一个一个的过。 饭馆? 太累!而且现在饭馆也不少,虽然自己有信心开了就能挣钱,可这条赛道毕竟是红海了,那么多空白的蓝海赛道,为什么非在这条路上挤。 服装?后世在外面穿的服装,现在还是奇装异服。至于里面穿的么,原因刚才说过了。 超市?现在还没有什么购物的概念,商品的种类并不怎么丰富,而且老百姓手里的银钱也都紧巴巴的。更重要的是,没有公共交通的话,你开的超市再大,辐射面也就是周围二里地的居民,等开业那几天的热闹劲儿过去,后面就该赔钱了。 咖啡馆?连咖啡都没有,哪儿来的咖啡馆。 等等,咖啡馆,甜品,甜品店···,蛋糕店。 开蛋糕店的话,原料是够了。 鸡蛋、牛奶、面粉,有了这三大样,其他的基本就是小问题。 后世的林深虽然没开过蛋糕店,但是他的某一任女朋友有段时间特别迷恋烘焙,他自然跟着被灌输了不少的知识。在大周这个蛋糕还是新鲜名词的时代,就算是这些一知半解的知识也足以支撑他成为烘焙界的鼻祖了。 “嗯,姑母,有一个生意,倒是很适合你跟明月···” 郧阳长公主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主要是基于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想法,并没有想要林深当时就给答案。 毕竟从这个侄女女婿的名字出现在自己眼前开始,跟着他做生意能挣钱的传说便伴随而来。不说他身边最紧密的那几个朝中大员家的浪荡子,便是洛阳几个世家中的当家主母,在与自己通信时也偶然提到,自家跟着卫王的这个女婿,只是被借用了一些名头,每月便有几十几百贯的入账。 要知道,每月几百贯入账,已经比现如今大部分市面上的铺子强的多了,而且还没有任何的本钱投入,不用操任何的心。 可现在林深只是低头想了一阵,便有了主意,而且还说很适合···。 “等等,回花厅里说完了再走,我也好早做准备。” 长公主当时拉着长歌郡主便不让走了。 陈实和两个儿子在一旁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却也不敢说些什么,众人只得又走回花厅。 回到花厅,林深将蛋糕店生意到底是什么产品,需要准备的材料,面向的客户群,甚至前堂后厨的人手,店面布置都需要什么要求一一向郧阳长公主和长歌郡主做了交代。 谁知道长公主听完后将手一拍,“贤婿啊,你说的这劳什子蛋糕店,我和你媳妇一人五成的份子,就不给你留了,你可有意见?” 林深怎么敢有意见,赶忙点头应下。 “你说的这鸡蛋啊,牛乳啊,店面啊,人手之类的,我来找,找好之后,后面的事儿你来帮着指点,如何?” 得,钱捞不着,活儿还不能少干! 如何?还能如何? 林深赶快点头答应了。 不说陈实对自己的善意,就这个长公主在这个帝国里的份量,都比自己丈母娘还要重,答应下来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这才被长公主给放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有更多的事情发生。 柴老二时不时的跑过来,向他汇报美容院准备过程中的进度。 虽然林深说过不让柴老二那这事儿烦他,但柴海澄同学有自己的小心眼儿,每次都拿别的事儿先说,说着说着就能拐到美容院的筹备上,让林深不得不开张营业,指点他几句。 还有就是,听卫王说,有关政事堂以及人员构成、运作制度的折子,计子平已经安排人交上去了,暂时还没有听说天子召见任何人询问。 估计是文泰帝也在权衡。 原本皇帝的想法,是周王为主,秦王、卫王两人辅助,三人互相牵制,能保证整个朝廷的施政方略按照既定的原则向前走,不出现大的偏差。 待与金人的和谈结束之后,自己也龙体康健,精力日奕了,重回朝堂也就顺理成章。秦王和卫王该回洛阳回洛阳,该回卫州回卫州。至于大皇子周王么,封不封太子,到时候看看朝堂的意见,以及监国这段时间表现的怎么样。 但政事堂这个建议被人提上来之后,文泰帝敏锐的发现了这个组织的好处。除了牵制周王的人更多之外,重大事项票决能更有效的解决权力过于集中的问题。 而且周王的一票否决权,看似权力巨大,其实没什么卵用。把这个权力拿在手里,其实什么都干不成,更多的像是用来恶心别人的。 这么做对文泰帝之后的复出来说,相当于安全的保证啊。 而且,文泰帝还有一个发现,就是政事堂这个制度,还把丞相魏仕中的权力也给分散了。 君权和相权从来都是矛盾统一的,文泰帝甚至已经在想等他将来复出后,政事堂这个组织如果留下来,会不会更好的问题了。 至于督察院的列席,也能让各人在发表意见时不敢随意,言之有物才能立得住脚,否则马上就会遭受人弹劾,就算能蒙混过去,也是灰头土脸,名声都臭大街了。 第145章 大客户 腊月三十。 天气阴冷,微风。 虽说是微风,但冬天里的风吹在脸上,凭空就能让体感温度下降个五六度。这也是为什么有风的日子,人们会感觉更冷。 一大早起来,林深绕着院子跑了十几圈,又带着锄禾在院里打了趟拳,洗漱吃了早餐。 锄禾就是林深家佃户张老实唯一的儿子,现在已经正式成为林深的书童。不过林深嫌他年龄太小,正是学习的时候,平时外出不怎么带他,让他留在家里读书,郡主没事儿的时候先教着。 等过了年,王府里的幕僚先生们放假回来了,到时候林深身边也会选一个师爷,顺便也就捎带了锄禾了。 三十儿没什么事情,林深准备留在家里打打麻将。 这东西发明出来之后,他自己都还没打过几次呢。 丈母娘就算了,麻将牌推来推去,万一不小心碰到了手,摸还是不摸? 叫上郡主,再叫上麝月和碧云就行了,吕布战三英,有意思着呢。 反正这俩丫头岳父也不用,放在身边暴殄天物干嘛。 特别是麝月,那腰身,那眼神,那劲头···。 林深敢肯定,那个姐姐肯定像上海生煎包一样,皮薄底脆,肉馅丰盈,吃一口汁水横流,整个一个爆浆美食,比梧桐那蠢丫头强多了。 那个蠢丫头除了大,就是嫩,嫩的林深到现在都没敢一口吞下。实在是前世受的教育影响太深,心里实在过不去那个坎儿,只好一次又一次苦了郡主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正当林深在绞尽脑汁想要用什么办法把麝月和碧云从丈母娘身边骗来的时候,穆庭青上门来找,说是有个大客户来谈生意,他们都决定不了,非要林深出面才行。 林深听了差点笑出声来。 马上就过年了,还有个屁的大客户。 街面上的铺子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就陆续关门,到了腊月二十七基本就没几家营业了。江南江北的客商更是半个月前就基本全部离开了京城,哪儿他么还有客户! 就算有,也不会在三十儿这天找上门来谈生意。一点眼力见儿没有,怎么做大生意,他不过年,人家不准备过年么? 肯定是这哥几个不知道又想什么辙出来腐败。 有心不想去,又想看看他们放什么屁。 而且据说就连天香楼都在昨天放假过年了,他们又找到了个什么样的销金窟? 懒洋洋的起来,跟着穆庭青上了马车,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院子。 院子在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门脸不大,看起来顶多两进,门外没有任何的标识,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是干嘛的。 门口倒是分左右站了四个劲装汉子,看见林深和穆庭青下来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倒是有个中年师爷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三少爷···” “龚师爷,老爷呢?” “老爷和那位林先生在里面。这位定是林郡马了,里面请,我家老爷在里面等您。” 林深这才知道原来不是这哥几个想辙玩,还真是有可能有大生意,而且还是穆侯爷亲自陪着过来的。 到底是什么生意能惊动这位侯爷呢? 林深目前手中的生意,穆庭青知道的,除了彩票,票号,麻将之外,就是刚刚弄出来的那个旱烟礼盒了。 票号他没准备跟人合作,起码目前没准备。 而且,就连卫王两口子和长歌郡主现在都意识不到票号到底能够做成多大的生意,其他人更不可能。 麻将应该也不是。麻将的整个推广方式,林深早已告诉了几个纨绔,这里面没什么可探讨的。若是有人想要的授权地方多点,给打打折什么的,也不必非得找他来谈,几个纨绔自己都能决定。这是早已约定好的事情。 难道是彩票和旱烟礼盒么? 林深狐疑着,跟着穆庭青进了院子,到了二门前被人拦下,过来两个人竟然要搜身,林深的面色陡然一变。 只不过院内这时传来一个声音,才算是制止了可能发生的冲突。 “不用了,让他进来。” 声音有些阴柔,林深听着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听到过。思虑着走进二进院子,却没留意沈良被人留在了外面。 这个院子果然不大,二进院也只有左右五间房,林深被穆庭青领着来到了左手厢房的门口,看见了一个不算熟悉的人,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刚才那个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文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徐三泰。 嘶···。 林深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徐三泰站在门口,那里面的人是谁呼之欲出。 皇帝老子怎么会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给叫出来呢? 可现如今不是踌躇这个的时候。看着徐三泰微笑着向他点点头,又替他打起了帘子,林深只能把心一横,低着头就要从帘子下钻进去。 冷不丁,谁都没想到,林深突然三步并做两步蹿回了穆庭青的身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放在了穆庭青的手里,又浑身上下四处拍了拍,确信没什么犯忌讳的东西了,这才一低头,钻进了帘子,留下了捧着匕首就快要哭了的穆庭青,和一脸古怪看着他的徐三泰。 厢房内灯火通明。 一人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站着,短须瘦长脸,身高腿长,一双手骨节宽大,面容上有七分与穆庭青相似,应该就是林深虽没见过,但最近经常念叨的尚城候穆连山了。 而至于站在里面,背向门口,看似在看着墙上字画的男子,甚至都不用看那熟悉的背影,林深也知道,那一定是自己媳妇儿的二伯父,大周当今天子,文泰皇帝杨霖。 第146章 大义与道义 老皇帝找自己干嘛? 即便尚城侯就站在旁边,也一定不是想跟自己说去巡检司的事儿的。 找自己做生意? 别逗了! 别说不用老皇帝亲自出面,连尚城侯估计都见不着。 一瞬间,林深的心里闪过万千个念头,却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可即便是找不到理由,手下却不敢怠慢,赶忙上前两步,躬身行礼。 “草民林深见过陛下。” 郡马是民间称呼,并不像驸马一样还有个五品的爵位衔儿。即便是满朝上下文武官员甚至老太后都叫林深郡马,可他还是个草民。 “嗯,起来。” 文泰帝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也不知是对他这个人比较满意,还是看见了他刚刚把匕首掏出来的动作,对他的态度比较满意。 文泰帝走过来,来到厢房中央的圆桌旁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坐了下去,随手翻起桌上扣着的一个茶盏。 林深看见了,忙上前拎起茶壶,给老皇帝倒了杯茶。 “坐,在宫外,不要太拘束了。” “千里也坐。” 林深这才知道,穆侯爷的字叫做千里,忙翻起茶盏,给穆侯爷也倒了一杯。 穆连山走了过来,先对文泰皇帝行了礼,这才一撩衣摆,正正坐下。 林深见穆侯爷坐了,自己也在下首坐了下来,不过只敢半个屁股放在凳子上。 “林深···”,文泰皇帝缓缓开口。 “草民在。”林深赶忙又站了起来。 文泰皇帝摆摆手,看他坐下,这才又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字?” “秉陛下,林深如今还有三月方才二十,还没有取字。” “哦···”,文泰皇帝点了点头,“三个月,也没有多久了。” “朕送你一字,如何?” 这还能如何,难道我敢拒绝么?林深在心里吐槽,却还得赶快站起来谢恩。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朕便送你‘讲修’二字。” 讲修?讲信修睦? 讲诚信,修和睦? 这特么意思是不是说,我如果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咱们就能和和气气的啊? 林深才不信大年三十的上午,老皇帝闲的没事儿出宫找他来,就是为了送他个字。 说户部没钱,为了将来和谈之后能打发走金人,找他是为了出个主意倒腾点银子都比这靠谱点。 果然,老皇帝送个字都带着深意。 “草民谢陛下赐字。” 林深又站起来行礼。 不管怎么说,自己算是有字的人了,而且还是皇帝给赐的的,起码说出去会有点面子。 但是这皇帝起的字,有人敢叫么? “起来。” “朕有一事要问你,你想好了再答。” 来了! 林深心说就不会闲的没事儿让穆庭青把自己骗过来就为了送自己个字,而且这个字还这么讲究,分明就是提前给自己的一个警告。 “草民自当知无不言。” “朕问你,政事堂一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卧槽! 林深心中大惊。 这事儿老皇帝怎么知道? 这件事儿,即便是卫王府里,也只有卫王、卫王妃、长歌郡主和郭总管知道。前三个人不说,最后一个,就算林深对郭总管不熟悉,但凭着卫王二十多年来的信任,老郭这个人便不可能是皇帝的人。 所以这几个人,没有一个会告诉文泰皇帝。 那就只剩下方远山、计子平、韦仕年这三个人了。 可现在怎么会是探究到底谁是奸细的时候,老皇帝还眯缝着眼睛看着他呢,应该怎么回答? 回答不是,皇伯父您肯定听错了? 老皇帝能这么问出来,说明人家最少有八成的把握,你想抵赖,那能抵赖得了么? 而且,想明白了,对面那是皇帝,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那老老实实承认? 后世还有莫谈国事的教训呢,给你扣上一个“妄议朝纲”的罪名,照样推出院门给砍了。 “这个···,草民···,这事儿···,其实···” 林深一时间眉头冒出汗,期期艾艾说不出怀来。 “陛下问你话,你就老老实实回复,吞吞吐吐的成什么体统。” 穆连山在旁边忽然沉声插了一句。 原本随着老皇帝的问话,林深又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厢房内的气氛是逐渐凝重的,而且会越拖越重。 但穆侯爷这一插话,虽然看似是在训斥林深,可林深分明觉得老皇帝原本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收了一下,肩头的压力陡然一松。 虽然不知道穆侯爷为什么帮他,但林深听得清楚,“老老实实”四个字,穆侯爷是加重了语气的。 那就是说,你心里想的那些,老皇帝都知道,最好别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最好。 既然这样,那就承认了。 林深把心一横,把头一低,“草民妄议朝政,请陛下降罪。” “知道妄议,你还敢说?” 文泰皇帝把脸一沉。 “草民只是,草民只是···” 林深低着头,后脑勺几乎要与桌面平行,两只眼睛在文泰皇帝看不到的角度下滴流乱转。 要想个什么理由把这事儿圆过去呢? 有了。 “回禀陛下,若说大义,林深此事确属德行有亏,但若问道义,林深自觉无愧天地。” “哦?何义?” 林深的说法引起了文泰皇帝的好奇心,就连穆连山也集中精神,侧耳倾听。 “大义者,江山社稷、天下苍生。林深仅是一个秀才,既无半分在朝中为官的经验,也无一日治理地方的履历,政事堂之议完全是拍脑袋随口妄言。故而林深德行有亏。” “道义者,师徒父子,骨肉亲朋。林深不忍看到岳父二十年清名毁于一旦,不忍看到岳母和郡主因岳父之事哀怨惆怅,凄楚悲凉,正该挺身而出,为岳父出谋划策,故而无愧于天地。” 林深的意思很明白。 按照大周的律法,国家的制度,这事儿不该我说话,但是我说了,这确实不对。 但是卫王是我媳妇儿的爹,是我的老丈人,我怎么能看着他一步步抬入泥潭,到最后整个王府都因为这个鸡犬不宁呢。所以我不但说了,还说的理直气壮。 第147章 没出息 “胡说八道。” “朕让你岳父辅佐大皇子监国,怎么就会令他二十年清名毁于一旦?” 虽然文泰皇帝没有反驳林深大义与道义的说法,但依旧对林深的说法嗤之以鼻。 “陛下,草民的岳父可是二十年没在朝中任职,哦,对了,还有秦王伯也是。” “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这两个厨子二十来年没上过厨,您猛然间让他们去给您做饭,佐料轻重,火候深浅,您全都不知道···” “做出来的饭,您敢吃么?” “他本来不是厨子,可你非要他上厨做一桌大菜,他做不出来,岂不是清名尽毁?” 治大国若烹小鲜,这句话出自《道德经》,文泰皇帝不是没读到过。 小鲜者,小鱼也。 煮小鱼怎么能下大力,恐怕多翻翻就全都烂了。 所以文泰帝的施政方针一直是大动不若小动,小动不若不动。萧规曹随,修修补补,过得去就行了。 而今天林深拿这句话来形容卫王和秦王,却没想到正暗合了文泰皇帝的心意。 刚开始只知道这个侄儿女婿做生意有两把刷子,后来发现诗词写的也还可以,政事堂之议其实很是让自己心里面痒痒,没想到今天抓过来一谈,还真是让自己眼前一亮。 是啊,这俩厨子···,不,再加上老大,仨厨子基本就没上过伙,他们会做个屁的饭。 恐怕不做糊就不错了。 治大国若烹小鲜,可不就是治大国若烹小鲜么。 “所以你就想给朕多弄几个厨子?” “陛下,这好厨子,不但要掌握南北大菜的精髓,还得了解食客的口味,这才能做出宾主尽欢的菜来。可若是厨子是新厨子,食客的口味还掌握不了,那就只能多几个人出出主意,尽量做到口味大众化,不求惊艳,不出错便是最好。” “嗯”,文泰皇帝终于点了点头,像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此事朕暂且赦你无罪。” “朕再来问你,为何政事堂要七人?” 林深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老皇帝说的事“暂且赦他无罪”,但这个事儿估计是捷过去了。 至于为何政事堂要七人,那当然···,是后世的长老会也是七人,林深完全就是抄作业。 “这个···,陛下,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可若是人数太多,乱哄哄的便如同大街,那便什么事儿也做不成了。草民是觉得,七人刚好可以在效率与公平中求得一个最优。陛下若是觉得不妥···” “不,七人便可。” 文泰皇帝打断了林深的话。 “朕再来问你,这政事堂若设,该如何施政?” “这···,草民认为,当先定规矩。” “哦,为何要先定规矩?” “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林深绞尽脑汁,口干舌燥的说了一上午,徐三泰都进来换了两壶茶水,才终于把政事堂的议事制度给说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后世他的层级没有那么高,别说最顶级的长老会,就算是省一级甚至市一级的长老会也离他十万八千里。 不过好在后世的资讯发达,不但各种文学作品里有过描写,甚至街头巷尾的八卦流言里也有不少有关长老会的花边新闻。从这些内容里面,总是能让人了解到一些长老会的运作规则。 “···” “如此,便是草民当初给岳父出主意,设立政事堂时所想的全部。” “嗯。”文泰皇帝又点了点头,这次却不置可否,没有任何的表示。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后,站起身来。 “回宫。” 说完便当先向厢房外走,穆连山赶忙起身跟上,林深也忙不迭的跟着出来送到了院门口。 来到院门口,文泰皇帝却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眼林深。 “听说你想去做巡检?” 卧槽。 穆侯爷果然不愧是老皇帝的心腹,这事儿一点都不瞒着老皇帝。 虽然刚才在厢房里面穆连山帮了林深一下,林深依旧在心里吐槽。 “是。” “草民胸无大志···” 听到林深的回答和自嘲,老皇帝上下打量了打量林深,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倒是实在。” “朕准了,千里给朕的侄儿女婿安排一下。定要找个油水大,事儿不多,又没有上官管着,逍遥自在的巡检司。” 转过身去,从牙缝里又挤出来几个字,“没出息的东西。” 走了。 卧槽! 林深这是今天第三次卧槽了。 老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是发现自己是个人才,准备培养自己么? 从最后那几个字来看,确实有种怒其不争的意思。 问题是,他不是对卫王迅雷般的嫁闺女不满么,不是应该打压自己么? 怎么忽然间风向变了? 今天自己这一顿掰嚯有这么大作用? 穆连山拍了拍林深的肩膀,没说话,跟着老皇帝走了。 徐三泰朝着林深笑了笑,也走了。 “讲···,讲修···,贤弟,人都···走了,咱···,咱们···别···傻站着了,快···进屋···暖,暖和暖和。” 穆庭青捧着匕首,在院中站了一上午,一动都不敢动。原本便有些粉面的小脸早已冻得煞白,浑身上下都快冻僵了,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打哆嗦。 林深拿回自己的匕首放进怀里,看了看穆庭青,发现穆老三确实扛不住了,才搀着他回到厢房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穆庭青端起来,也不管烫或不烫,一口喝干,待热茶在胸腹中转了几圈之后,脸上才重新泛起些红润。 “贤弟,对···,对不住啊,这事儿,我爹不让我提前告诉你···” 林深摆摆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老皇帝既然想见他,那便没人能阻拦得了。 采用这种方式,估计一方面是不想引起朝中各方的注意,这种方式影响最小,另一方面,是能给林深一个下马威,让林深惊慌失措之下没胆子撒谎。 可老皇帝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事儿是林深搞起来的,又是为什么要来问他,这才是林深最关心的。 但对着穆庭青估计是找不到答案了,只能回家找岳父问一问了。 看穆庭青坐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了,林深起身告辞,急匆匆回家找老丈人去了。 第148章 被诈 一辆青布马车的车厢中,坐着文泰帝与穆连山两人。 微服私访,马车自然毫不显眼,只不过比别人家的马车稍微大了一点,容得下文泰帝舒舒服服的坐下,也容得下穆连山拘拘谨谨的坐着。 “千里,你对那小子所说的大义与道义怎么看?” 上车后一直闭目沉思的文泰皇帝杨霖睁开了眼,低声问道。 “陛下,依臣的理解,讲修的意思,指的是国法与人情。”穆侯爷沉吟了片刻,也低着声回答。 青布马车密封的很严,里面还放着个火盆,温度很是舒服。 只是密封的再严也只是马车,四周还跟着二三十个侍卫。虽说这些侍卫都经过了精心挑选,但君臣两个若不想谈话的内容被传出去,做些提防也是应该的。 文泰皇帝听了穆侯爷的回答,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片刻,又问道。 “对这个小子,你怎么看?” “陛下,臣与讲修只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并无交际,但从臣三子回家与臣回报之事来看,讲修做事知进退,懂取舍,思虑周密,步步为营,是个揣摩人心的高手。” “而且,此子头脑灵活,善经营,于银钱之道上似别有心得。” 穆连山做了文泰帝二十多年的心腹,知道文泰皇帝谈话的习惯,没做什么铺垫,也没掺杂什么褒贬,直来直去的把他对林深的观感说了出来。 虽说林深带着穆庭青挣了不少钱,但穆侯爷还是能拎得清自己效忠的到底是谁,刚刚在厢房帮了林深一把,也算是还了不少人情了。 “嗯。” 文泰帝再一次点了点头。 “銮仪卫和汴梁总兵的差事,你先卸了,找个妥当的人报上来。元宵之后,你便去这政事堂里,替朕看着这些人。” 政事堂这事儿,穆侯爷虽然来之前听皇帝说过一嘴,但督察院上的折子他没看过,具体是个什么样子还不知道。 今天文泰皇帝见林深,他在旁边陪坐,这才知道政事堂的根脚在这小子这里。 而上午文泰皇帝和林深的一席话,也让他真真切切的知道了政事堂的人员构成和议事规则。 这分明就是个将天子与丞相的职权合二为一,却又一分为七的地方。 皇帝与林深的谈话,虽然没有涉及政事堂官员的品级,但穆侯爷从听也能听得出来,恐怕政事堂品级最低的,也得是正二品才行,说不定还会有加衔。 什么叫位极人臣? 这才叫位极人臣!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从此,这个帝国所有的大小事务,政事堂中每一个人,都有了七分之一决定的权力。 要知道,之前文泰皇帝临朝时,权力可都在皇帝手里,大臣们都只有建议权,建议的不好还有风险。 如今虽说整天被督察院盯着,也算得上有风险,但只要理由正当、充足,事情的责任完全是由七个人来分担的。 这样的政事堂,谁不想进? 如今听文泰皇帝说让他交卸职务进政事堂,穆侯爷虽说对军权还有些留恋,但识得轻重,况且皇帝还说了让他来挑选人,自然是没有让他全部放下的意思。 穆侯爷赶忙躬身谢恩。 “臣穆连山叩谢陛下,马车之内不得全礼,请陛下恕罪。” “嗯,另外,你到政事堂之前,找个机会,让知机子道长看看他···” ··· 林深回到卫王府,找到了他的岳父大人。 “天子上午找你?” 卫王闻言一脸吃惊,看林深点了点头,方才问道,“找你作甚?” 林深把上午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你是说,天子知道政事堂的主意是你出的,所以找你询问政事堂的详细?” “是···” 卫王坐在书房里的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听到这个消息带来的慌张,闭上眼睛思考起来。 与林深考虑的一样,一开始,卫王也以为问题应该出在方远山、计子平、韦仕年三人身上。毕竟知道政事堂时林深手笔的,除了这三人之外,其他的都是至亲。 就连郭总管,也是人身依附于卫王府,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书童,忠诚上不会有问题。 可后来,卫王才醒悟过来,皇帝与自己谈过辅佐周王监国之后,自己与方远山等人便在府中见面,又没多久,督察院便有御史上了折子,说的正是这政事堂之事。 把这条线串起来,就能发现自己与这封折子的联系。 但建立政事堂拉人分担责任,这种建议,明显不是自己的行事风格,恐怕在天子的心中,计子平三人也想不出这种主意。 再联想到卫王府如今在京城中风头最劲的那个人···。 这种主意最有可能出自谁之后,那不就呼之欲出了么。 “您说什么,天子诈我?” 看着卫王点头,林深满脸的不信。 “我与计大人、韦大人相识于未起之时,交好二十余年,与他们二人虽不能说肝胆相照,但也是推心置腹。 至于你姨丈一家,虽另有根脚,却因你岳母的原因,一直与我亲厚。 我等并非结党,只是兴趣相投,脾性相近,故而有时会遥相呼应,相互支持。 他们三人与我的关系,是摆在天子和朝中各位大人明面上的。 “若真是你姨丈,计大人与韦大人三人之中出了问题,天子必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询问你。” 卫王向林深解释道。 林深也反应过来了,“若真是计大人三人中有人给天子通风报信,天子顶多择机询问我对政事堂的看法,却根本不会问是不是我的主意!” 这样才对嘛! 如果真是三个人当中有间谍,哪儿有转手就把间谍给卖了的。 “所以,这是天子自己猜出来的?” “是不是他猜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但从他能特意微服去见你的情形来看,这政事堂一事八九不离十了,所虑者,便是这入政事堂的人选了···” “对了,你说天子最后同意你去巡检司了?” “是,天子让穆侯爷安排,说是要给我找一个事儿少油水大,又没有上官管着的巡检司···” 林深一脸古怪的对卫王说道。 第149章 两千斤 正月初一大朝会,林深没有官职,若是按照他的想法,当然是在家抱着长歌郡主睡觉。 但只能想想而已。 辰时中,便有人上门来送年礼拜年了。 往年过年,卫王不在京中,都是郭总管代卫王到各府拜年,递张帖子,送上四样年礼,说几句吉祥话。 而到卫王府来拜年的,自然是由门房收了。 今年一家四口都在京,卫王去参加大朝会,卫王妃和长歌郡主作为命妇,到后宫去给太后、皇后拜年,郭总管还是老一套,出门送年礼。 卫王府这边,只好由他接待了。 好在京里的官员,基本都得到宫中参加大朝会,来卫王府的也差不多都是总管、幕僚、师爷之类,并不都需要林深出面。 但若来的是各府小辈,林深免不了是要见上一面,陪着喝两口茶的。 譬如:陈平陈安,方惜翰和方惜馀等。 陈平陈安过来,除了拜年,还想要找林深再弄两把唐刀。 林深送给他们的那两把,也不知是谁说漏了嘴,被郧阳长公主正好听到,于是哥俩只能跟抱着睡了几天的宝刀说再会了。 “没有,一把也没有。” 听见陈安厚着脸皮想再要一把,林深马上拒绝。 “哎,哎···,妹夫,妹夫,我买,我买还不行么?” 买? 买的话,林深摸着下巴想了想,不行,产量太低,如今府上的护卫们都还没有一人一把呢。 “买也没有。” “今天客多,我就不留二位兄长了···” 看他低头想,陈安就知道林深手中肯定有多余的。 他和陈平私下里试过,林深送他们的这两把刀,说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有点夸张,但比兵部军械司出的刀好太多,甩出去十条街不止。确实就像他们的爹所说,工部铸造司的大匠都不一定能打的出来。 “妹夫,妹夫,我知道你有···” “哎,哎,你先别走···” “我拿东西换,我拿东西换行不?” 陈平拦住了要走的林深,陈安更是把林深拦腰抱住。 林深走不了,只得停下来问他们。 “松开手,松开手,你准备拿啥东西换?” 见林深停下来,陈安松开手,一脸谄媚的讪笑说道。 “妹夫,你知道,我跟我哥平时手头都不松快,房里也没啥宝贝。咱不是要合伙开琉璃工坊么,我跟我哥各让给你半成份子,如何?” 林深一甩手,扭头就走。 “哎,别走,别走···” “咣当”,陈平脚快,窜到花厅门口先把门关上,回身挡在门前。 “妹夫,你说,你说想要啥,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们哥俩···” “我要天上的月亮。” 林深一句话噎死了陈平陈安,哥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吭气。 看着哥俩的可怜相,林深心里有点不落忍,转身回到花厅里面坐下,重新端起了茶。 再给他们一把也不是不行,反正府中的护卫们也不着急,但白给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这哥俩身上估计是榨不出来啥油了,得往他们身后的人身上看看。 “再给你们一把,也不是不行,但是···” “噌···”,陈平陈安从门口蹿了回来。 “妹夫,你说,你说,什么条件···” “我问你们,你们俩能不能弄来生铁?” “生铁?” 哥俩又对视了一眼,“你要多少?” “多多益善。” “没问题,内务府名下就有铁矿,多少生铁都能弄来。” “内务府名下有铁矿?” 林深闻言眼睛一亮。 “对。在南阳府舞阳县下有个铁矿,不过不是什么大矿,每年才能出生铁两三万斤。” 舞阳? 林深对这个地方有一点印象。 在来自后世的记忆中,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有个叫舞钢的地方,有一个战友的老家就是这里。 当时这个战友告诉过他,舞阳和舞钢虽然是两个地方,但舞钢就是从舞阳割出来的。 “嗯,行,你们先弄两千斤生铁来,我就再送给你们一把。” “嘶···” “妹夫,你不是开玩笑,两千斤···?” 陈平和陈安倒吸了一口凉气。两千斤?那个矿一年也才产两三万斤,你这一下子就要了十分之一! “哎,刚才是谁说多少都能弄来的?” 林深翻起了白眼。 “不是,妹夫,这也太多了。” “虽然你姑丈是内务府副总管,我们也不能把人家一个月的产量都白拿过来呀。” 陈安讪讪的说道,却不防林深敏锐的听出来他们的话音。 “嗯,白拿?谁说白拿?” “你们只要能弄过来,我按市价付银子。” 陈平陈安松了口气,原来是给银子的啊,刚才还以为林深想白嫖呢。 “那就没问题了,不过两千斤不能一下子全弄来。虽说是给银子,可我们哥俩去,肯定不能按市价,那就得给人家留下来点,免得没了油水。” “先来五百斤如何?” “成,就五百斤。什么时候生铁运到,什么时候我把刀给你们。” ··· 这天林深很忙,不过好在像陈平陈安这么麻烦的不多,多数都是见个面,行个礼,混个面熟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只有方惜翰和方惜馀哥俩略微坐了坐,约了过几天吃酒。 午时,宫中没有设宴,卫王和卫王妃、长歌郡主都从宫中回来,恰好在门口碰到了要回家的方惜翰哥俩。这哥俩跳下马车,隔着窗子跟卫王和卫王妃行了礼,又向表姐问了好,这才跳上马车走了。 这一幕刚好让送出二门的林深看见,林深便在二门站定,但三人进来后,上前把郡主搀下了车。 卫王看见林深,招了招手,“跟我到书房。” 林深向长歌郡主打了个招呼,跟着卫王来到书房,看卫王在书案后坐下,忙上前倒了杯茶。 “今日大朝会,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封王了。” “哦?周王和寿王?” 林深问道,卫王点了点头。 “那可曾说监国,或政事堂之事?” “那倒没有,看来天子还要再斟酌斟酌。哦,对了,还有一事,大周和大金和议之事定下来了,过几天金国就要派人进京,议定两国之事?” “进京?” 林深觉得奇怪。 后世这种谈判,要么在第三方的地盘,要么在两方交火线上。当然如今在第三方的地盘不现实,但怎么会进京呢? “对,进京,听说是金人要求的···” 第150章 示敌以强 这事儿有意思了。 金人怎么会主动要求到大周的京城来谈。 按照敌人的一切动向都是别有用心这个朴素真理,金人这是要搞事儿啊。 “那咱们这边,谁接待?谁出面谈,如何谈,谈成什么样,底线是什么,都确定了么?” 卫王诧异的看了林深一眼。 “怎么会确定,今天只是给大皇子和二皇子加封,监国之事提都没提,和谈更不用说。至于接待么,自有鸿胪寺一干人等去操心。” 林深没有接着再问。 和谈之事跟他本身就没有关系,而且他人微言轻,就算说了,也没什么人听。 虽然卫王可能会听两句,但如今政事堂一事还没宣布,卫王在朝中也没有职务,不在其位自然不谋其政。 更何况,林深弄出来政事堂,本身就是要淡化卫王的形象的,怎么还会让卫王这个时候去出头。 但他不问,不代表卫王就打算放过他。 卫王深知这个女婿心眼子活。刚刚那句话,只用了几个词就把和谈的准备工作全都概括了进去,怎么会对和谈之事没有想法。 突然间停住,肯定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不想往下说说而已。 “别忙着走,说说,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林深不想说,可卫王的意思很明确,不说走不了。 踌躇了一下,林深才缓缓说道,“岳父,我只是有种感觉···” “我姑且说之,您姑且听之,对不对您自己掂量。” “金人此次南侵,若和谈能成,金人退走,暂且不说。但若和谈不成,金人即便是强弩之末,会不会又生新力,一鼓作气兵临城下?” “若林深假设是真,倒时这汴梁城,在金人大军的眼中,是不是便如没穿衣服的女子···” 卫王瞪了林深一眼。 跟老丈人拿没穿衣服的女人作比喻,你是怎么拉得下这个脸的! 林深讪讪一笑,继续说道。 “即便是和谈能成,金人真的退走了,但两年···,五年···,甚或十年后,金人再次兵强马壮,能拉得起十万,甚至更多的人南侵了,那金人会不会放过汴梁?” “那时,这次金人使团走过的路,会不会成为金人大军进攻的路线?” “而汴梁城···” 卫王明白了林深的意思。 金人使团不光是和谈的任务,一定还带有细作的功能。 这次金人南来,虽说打到了顺德暂时停住,但周边的城镇,村庄,道路,桥梁、渡口等设施,各地卫所的军力,各城镇的人口等等,一定已经被金人摸得一清二楚。如今要是再把金人放进汴梁的话,不但黄河以南的这边地区,就连汴梁城也相当于对人家开放了。 “你说得对。” “但如今和谈前期之事都早已定下,改之不及,又要如何呢?” 卫王也很无奈。 这事儿之前他没参与。当然,即便参与了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不然不会差点被人把女儿送过去当和谈的条件。 如今眼看着可以做点什么了,晚了! 林深站起来溜达了两圈,“金人不日便至,时间紧迫。大的动作恐露出马脚,反而容易被人识破。为今之计,只有采用迷军之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如何?” “汴梁各卫所,包括羽林卫、銮仪卫等守护宫城大内之军,皆挑选最为强壮之军士充为门面,无论是上值、巡逻、仪仗、训练等,均使用这一批军士。同时,军械、铠甲、战马等也皆要如此。总之凡是金人使团能看到的地方,均要进行调换。” “各卫其余人等,便在金人看不到的地方,排出练兵的气势,勿要杀声震天,不可有一日懈怠。” “还有就是,集中各卫的大批战马在城外驰骋,今日城南,明日城西,后日城北,不可让金人摸清汴梁虚实···” “好。”卫王点了点头,“示敌以强,此事不难!还有么?” “还有···” 林深想了想,阅兵其实是最好的宣武手段。 兵强马壮的队列,新式装备、新式武器的炫耀,确实能给观看的人以很强的心理威慑力。 哪怕是有个仪仗队,都能代表最拔尖的训练水平。 只是如今么,即便是把銮仪卫拉出来,也就那么回事儿。 “哦,还有就是没事儿就骚扰金国使团的人了,什么人,什么方式均无所谓,要的就是让这些使团中人无暇他顾。” 林深又出了个主意。 卫王点点头,“甚好,待政事堂一事宣布之后,我便提议做此准备。” 见卫王没有更多的问话,林深正准备告退,忽然想起庄先生那档子事儿。 “岳父,有关各卫挑选最强壮之军士当值,以及城外战马驰骋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建议您直接与天子当面陈情。” 谁知道金人那边的那个庄先生,是不是就是秦王府里的庄吉,还是小心点好。 “也好。”卫王点头应下。 ··· 吃了午饭,卫王匆匆坐车而出,也不知道是进宫还是怎么地,林深也没多问。 昨晚守岁,上午又应付各府拜年之人,早已困顿不堪,见卫王妃和郡主均没招呼他,自己一个人溜进房里睡了一个多时辰,才被长歌郡主进来叫醒。 “郡马,柴海澄来了,说要请你吃酒。” “不去,没意思,还不如留在家里陪着你们打打麻将呢。” 昨夜守岁,枯坐无聊,自然是打麻将有意思。 林深也终于摸到了麝月和碧云的手。 当然,当着长歌郡主的面,林深也不敢真正的做些什么,只是指尖略微的碰上那么一下,但也足够林深回味很久。 林深还记得麝月趁郡主没注意白他的那一眼,那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反倒是碧云要羞涩的多,估计到底是比麝月小了几岁的缘故,被林深碰了下手背之后,脸上便迅速升起一片红润,后边便不怎么敢伸手了,洗牌也只在自己面前那一片推来推去。 “哦?” “那···,是跟麝月一起打麻将有意思,还是跟碧云一起打有意思?” “当然是跟···,陪明月一起打有意思!” 林深猛然间警醒,好悬没把实话说出来。 第151章 偷袭云娘 没想到昨晚打麻将时的小动作,被长歌郡主发现了。 也就是卧房内光线不亮,林深的大红脸才没被郡主看见。 “快起,柴公子来了有一会儿了,怠慢了客人不好。” 长歌郡主没理会林深贱兮兮的示好,给他把鞋拿到了床边。 “得嘞,我且去会会这厮,看看又有什么新花样。” 林深从床上坐起来,穿鞋下地,套上外套,披上大氅,走出了卧房。 来到前面的花厅才知道,不光是柴老二,穆庭青等人也都在。 就连上午已经来过一次的方小四也在。 “我说几位,大过年的,不在家陪着长辈承欢膝下,还跑出去喝酒,你说你们是不是欠收拾啊?” 林深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讲修啊,你倒是舒坦了,可你所说的,那个什么麻将争霸赛,到底是怎么个章程,我们哥几个还一头雾水呢。” “眼看离元宵节没几天了,你一拍屁股,找个巡检司上任去了,我们哥四个可就抓瞎了。” 穆庭青走过来,坐到林深的身边,侧着身子对他说道。 文泰皇帝对林深的态度,影响了穆侯爷和穆庭青。 穆庭青虽不知道他们在屋里谈了点什么,但单凭林深能让文泰皇帝微服降阶,跑到一个小院里见他,又能在厢房里对了一上午,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信号。 何况临走时那句“没出息”,分明就是对获得认可的后辈才能说出口的话。 更何况,听他们家老头子说,皇帝要找知机子老道看他。 知机子是什么人? 终南山全真派的掌门,但据说修的却是连山派的道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得道高人。 让知机子去看他,岂不是说要大用? 穆庭青对林深一直以来都有些的轻视的心理悄悄的有了改观,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随意了许多。 虽是抱怨,但明显关系更加紧密了。 “我不是给了你们一本册子···” “是有本册子,那上面的字每一个我们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不知其用意了。” 柴海澄让林深把话说完,就把原因说了出来。 “嘿···,你们不会一点都没准备?” 看着几人点头,林深一阵无语。 “卧槽···” 你们几个也好意思说是太学的学生? “走,走,去书房。” 林深带着这几个酒囊饭袋来到书房,“柴老二,你去记。” 柴海澄跑到书案后,铺平了纸,磨好了墨,沾好了笔,抬头看向他。 “男女要分开比赛,坐在一桌不成体统···” “先找两个院子,地方要大,每一个院子里都要容得下几十桌麻将和周围坐的四个人,还不能相互干扰。” “唉,对了,有人报名么?” 林深忽然间想起来问道。 “早报满了,你不收报名费,前二十名还有那么丰厚的奖金,怎么会没有人报名。还有人抱怨咱们开设的名额少呢。” 洪平碛对不收报名费很是不满。 林深当初告诉他们,争霸赛男女分别设置三百二十个人的名额,合计六百四十人。 不收报名费,前面准备时需要花用的银子就得他们几个摊。虽说卖麻将挣了不少,可毕竟还没分钱呢啊。 “放心,洪兄,过一段你就知道,什么叫的才是最贵的。” 林深安慰洪平碛。 “桌子。一百多张桌子,各配四把椅子。唉,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做成麻将桌最好。” “筹码。你们谁跟户部通宝铸造局的主事说的上话,让他帮我们铸造几千···,算了,造一万枚,造的不用像通宝那么大,也不用那么精细···” “人手,一间屋子起码得有两个人,不管是端茶倒水还是有事儿支应···” 林深一边说,柴海澄一边记,等林深说完,满满的记了四大张。 “行了,就这些。” 林深两天内两次因为说话而口干舌燥。 “这些东西,你们发动人手尽快弄,最起码在元宵前三天准备好,万一有了纰漏还能有时间改。” “贤弟放心,一定误不了事儿。”穆庭青当先说道。 “还有别的要问的么?” 林深环视了一下四个纨绔。 柴海澄放下笔,从书案后走了出来,“我有一事想问贤弟···” “嗯?” “刚才贤弟脱口而出‘卧槽’,我听之甚为畅快,不知是什么意思?” ··· 晚上的酒又摆在了天香楼。 柴海澄说明湘姑娘对林深一见倾心,那日一见,林深走后茶不思饭不想,据说已经病了,好几日都不见客,要林深一定要去充当一回“良药”。 林深口中虽对柴老二的调侃不以为意,但却依然有些怦然心动。 任何一个男子,在得知有一位美丽的女子因为自己而相思成疾之后,都难免会有些虚荣和得意,对这个女子,也会产生一些异样的感觉。 故而在一边反击柴老二的调侃,一边却并未拒绝,随着几人乘着马车又来到了天香楼。 虽然是大年初一,天香楼却并未歇业。马车行至天香楼的门口时,林深隔着马车的车窗,能看到进进出出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幸亏是柴海澄提前订了院子,不然真的说不定要跟很多人在大厅里挤了。 依旧是云娘在院子门口等着,入夜的冷风中,俏脸冻得有些苍白。 一见林深等人进来,一扬手帕就迎了上来。 “林公子终于来了,这几日总也不见,我们明湘姑娘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一句话让跟在林深身边的洪平碛穆庭青等都笑了起来。 林深也算在脂粉堆里滚过的人,如何会被云娘一句话就拿捏住了,当下便顺嘴回了过去。 “哦,难道只有明湘姑娘不好好吃饭么,我怎么看云娘也瘦了呢?” “奴家当然也是茶饭不思呢,当然会瘦了啊···”,云娘扭着腰走到林深的身边,伸手就拉住了林深的衣袖,“林公子今晚定···” “等一下···” 林深从云娘的手中拽回了衣袖,扶着下巴围着云娘转了两圈。 “刚才灯光太暗,看的不太真切,现在才恍然,云娘脸是有点瘦了,可是这里···” 林深伸手在云娘胸前最高处弹了一下。 “怎么看起来又变大了呢···” 第152章 对句 在云娘跺脚的不依声中,一众人哈哈大笑着进了院子。 花厅前一道孤立的身影,正静静地矗立在廊下,看着进来的众人。即便是穿上了狐皮袄,依旧冻得花容失色,瑟瑟寂寥。 看见明湘迎上来,几个纨绔都知趣的停下了脚步,看向林深。 林深苦笑一声,却也不得不迎上前,却避过了明湘想要一头扎进怀里的动作,双手抱拳,对着明湘微一躬身。 “累明湘姑娘久候,林深有礼了。” 见林深行礼,明湘也不得不微一欠身还了个礼。 “林公子,多日不见,不知一向可好?” “好。林深虽初至京城,宿务繁多,却也能吃得饱睡得香,劳姑娘挂念,请···” 林深一边口中应付着,一边在心中不无恶意的想着,多日?一日也没有呢。要是云娘这么说,定又是一番调笑。 只是眼前这姑娘么,哎,确实不感兴趣! 进的厅里,分桌案分别坐下,云娘又招来几位美丽的女子分别陪着柴海澄洪平碛几人,而林深自然是由明湘亲自作陪,把酒执壶,殷勤周到。 林深在心里又是叹了口气。 眼前的美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在林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接触过的女人中,也算是能站在前列的了,可无奈心中就是不来电。 林郡马虽然明面上的年龄还有三个月才到弱冠,标准的翩翩少年郎一个,可没人知道他的内心是一个经历丰富的中年大叔。 像明湘这种青春、明亮、含羞带怯,杏眼如波的女子,美则美矣,恰恰没有办法击中他心中的那个点。 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古人描写美女时常用的两句,“娴静处如娇花照水,行动时若弱柳扶风”,用在明湘身上倒是非常合适。但身体都瘦的如同柳枝了,又如何能打动林深已经养刁了口味呢? 明湘与长歌郡主不同。 长歌郡主虽也年轻,但毕竟是林深法律上的正经妻子,就算长相再如何不堪,林深也得捏着鼻子吃下去。 何况郡主身材虽不如梧桐、卫王妃、麝月等几人,但也是小有规模,容貌更是毫不逊色于明湘,更有着身份背景的加成,本身也知情识趣,落落大方。 这样的郡主,林深吃的毫无心理挂碍,甚至还会有一番养成的乐趣。 而眼前的这个,可说除了花魁的头衔,甚至给林深带来的兴趣还不如在一旁伺候的云娘···。 哎,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可眼前人家虽然殷勤,表现得也是情之所至,但却并没有多说更多,你若出言拒绝,万一人家说是职业道德,岂不是没脸的是自己。 所以,看着屋内热热闹闹,邻桌的几人在身边的女子身上都是上下其手,林深这桌却是相敬如宾。 柴海澄是个眉眼精明的,看到林深这桌没什么动静,还以为林深年轻脸皮薄,又觉得是林深害怕方小四看见,将来在长歌郡主面前没脸,忽然间大笑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这才摇摇晃晃的搂着怀中女子站起来,对女子说道。 “月怜儿,少爷我吃酒吃的有些醉了,你的房在哪里,陪少爷我且去小睡片刻,再回来与众位兄台言欢。” 怀中的女子羞红了脸,拿着手帕打了柴海澄一下,搀着柴海澄往后堂走去。 柴海澄走到半路,趴在方惜馀的肩头说了句话,又回头朝着洪平碛穆庭青使了个眼色,才复又跌跌撞撞的搂着月怜儿消失在后堂。 紧接着,方惜馀与穆庭青三人也接二连三的站了起来,不是酒醉,就是厅中太闷,要出去透透气,方小四更是说酒吃得太多,尿脬涨的难受,要去小解一下。 呼啦啦,厅里的几人竟然都走完了,就连云娘也悄悄躲了起来,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旖旎,林深有些尴尬起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要单说逢场作戏,那林郡马肯定能够收放自如,不管跟哪个姑娘都能玩出花来。 可要是身边的这姑娘对你有那么点意思,而且还是不求回报那种,那就好像被束缚住了手脚,怎么地也放不开。 按说花魁身份的青楼女子,这种场合都会是一人一席,与场中的几位客人平起平坐。 不论是说些诗词歌赋,还是风花雪月,人家都是跟客人平等论交的。 可今天一进来,明湘就跪坐在林深的左边,帮着林深执壶布菜,完全放弃了花魁的骄傲。 一颦一笑,都宛如放大镜般映入林深的眼里,一举一动,身上带着的花露般的香气扑鼻而来,就算林深原本没那个意思,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还好,柴老二本是一番好意,却没想到弄巧成拙,给了林深一个提醒。 看着花厅里的人一个一个的消失,林深也站起身来,倒了杯茶拿在手里,让水汽暂时冲淡里鼻中的脂粉香。 “明湘姑娘,只是喝酒容易醉,不如你我对句如何?” “好啊,请公子出上句,明湘来对下句。” 看林深起身,明湘以为林深也会跟柴海澄他们一样,也把她带到房中去,心中又是期盼又是害怕。 期盼的是,这本就是自己希望的事情。 害怕的是,自己是个清倌人,林深要是想带自己到房中去,定会遭到云娘的阻拦,到时候万一三言两语弄恼了,他今后再也不来了该怎么办! 好在林深起身后只是倒了杯茶,回头说要与自己对句,明湘的心中微微心安,却也有些许的失望。 “还是姑娘出上句,林深来对下句,林深喜欢在后面。” 说完便觉的不妥。 这是前世在会所里的老毛病又犯了,两句话没说完就开始口花花,还好明湘没有听出来。 明湘确实没听出来。 虽说身处烟花场所,早就被教过所谓的房中之术,但毕竟还是清倌人,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上不了林郡马开的车也实属正常。 “那怎么行呢,奴家是主,公子是客,若奴家出句,岂不是为难公子么?” 听到林深要她先出句,明湘摇摇头拒绝。 第153章 愿赌服输 “无妨。” “林深是男,姑娘是女,若林深出句,岂不成了欺负女子?” “不妥,不妥,还是姑娘出句为好。” 林深也不愿意出句。 虽然刚才说的算是一个原因,但还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对对联这东西没那么简单,它跟作诗一样,讲究触景生情。 如果是两个水平差不多的人,出题那个肯定要占不少的便宜,对句的无论是音韵、字数还是内容,都得跟着上句来走。 但林郡马一肚子的东西都是后世看过来的。虽说看过的对联也不少,可符合眼前的一个也没有。至于让他自己根据情境撰联,唯实有点难为他。 总不能随说一个“两猿伐木深山中,小猢狲岂敢对锯”。 而对下联的话,林深倒是在后世读过《声律启蒙》,拿出来拼拼凑凑,说不定能蒙混过去。 看林深实在不愿出句,明湘眼珠一转,笑语盈盈的说道,“好,既然公子大量,那奴家就占个便宜。” “只是,既是游戏,便要有个彩头才好。公子可同意?” “哦,什么彩头?” 林深心中警铃声大作。 这小丫头不会想来个霸王硬上弓? “若公子对不上明湘的所出的上句,便请公子抽空,为明湘赋诗一首,如何?” 明湘倒没有林深想的那么龌龊,只是两只眼睛已经弯得快成了一条缝,像一头得意的小狐狸一般。 “赋诗?嗯···,可!” 虽说又要从自己不多的储备中拿出来存货,但总好过真的被人推倒。虽说对男人来说,这种事儿似乎并不会有什么损失,但两辈子都没有这样经历的林深还是接受不了这种艳福。 听到林深答应下来,明湘从桌案后站起,在花厅中踱了两步,才慢慢的走到林深的身前,一脸娇羞的说出了上联。 “绣花鞋,千层底,玉指纤纤手无力,无奈唤郎君,纳不纳?” 哎呦卧槽。 林深刚好喝了一口茶在口中,听到明湘的上联,一口便喷了出来,随即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幸好喷的时候还知道侧头,不然全得喷到明湘的脸上,就这也是溅了几滴到明湘的襦裙上。 “咳···,咳···” “林公子,林公子,你没事儿?” 明湘见林深弯着腰咳嗽,忙上前来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两下,林深忙向一旁躲开,再起身时已经是憋的满脸通红。 这对联出的难度倒是不高,说的是一个女子在屋里做绣花鞋,但是鞋底太厚,女子没办法用针把鞋底扎透,只能悄悄的把丈夫叫过来帮忙。 做鞋属于女红的范畴,男子是不屑为之的,所以女子把丈夫叫过来之后,丈夫便开始纠结,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 但“纳不纳”这三个字,可不光是能用在纳鞋底子上。 纳妾可也是这个纳字! 所以把林深吓得直接呛了,心中后悔万分。 没事儿跟她唠这个嗑干嘛? 换大杯跟她对碰把她灌翻就完了,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就算大周风气开放,不像另一个世界的明朝一样礼教严苛,从青楼里纳个女人当妾也没人当回事儿,可你这丫头自己开口来问,是不是也有点太大胆了! 这他么怎么去对? 怎么对都是错。 林深不由得一脸古怪。 脸上阴晴一阵,随即一扬手,对着明湘拱手投降。 “林深才疏学浅,甘拜下风···” “哈哈哈,无奈唤郎君,纳不纳?好句,好句啊。” “好句是好句,可让我输了银子啊···” 林深刚低头下拜,就听见柴老二等人的声音。 厅门一开,洪平碛和穆庭青搂着姑娘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方小四和柴老二。 “来来来,愿赌服输,一人十两银子。” 柴老二松开手中的姑娘,向着其他三人伸出了手。 看林深和明湘有点摸不着头脑,方小四解释起来。 这四人憋着劲儿离开,就是想知道林深和明湘会不会干柴烈火,出了门就在门外舔破窗纸往里面看。 谁知道林深在他们刚一离开,就从桌案后站了起来,分明是想跟明湘保持距离,几人好一阵失望。 之后林深提议对句,并且还让明湘姑娘出句,柴老二眼珠一转,便直接在外面开局,赌林深对不上明湘姑娘的对子。 至于其他三人,自然是对林深抱有信心。就凭林郡马流传在外的两首诗词,明湘哪会是他的对手,小小的对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偏偏林深低头认输了! 几人虽然是纨绔,但也是太学的教授教过的,对子难不难对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林深哪是对不出来,分明就是不愿意对。 柴老二从桌案上拿起酒壶,倒了一杯端给林深。 “讲修贤弟,你也要愿赌服输,答应给明湘姑娘做的诗可不能忘了。来,先喝杯酒压压惊···” 刚刚在厅外,穆庭青把皇帝给林深赐了字的事儿给三人说了一遍。虽然说的不那么详细,但也足以让几人对林深的看重又增加了几分,庆幸一时兴起跑到洛阳与他结交。 林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确实得压压惊。 自己成婚还没有两个月呢,就有人···,还是当事人问自己要不要纳妾,这让郡主知道了怎么说? 两个时辰之前,郡主还问自己是跟麝月打麻将有意思,还是跟碧云打麻将有意思,今晚这事儿要是再传到郡主的耳朵里,那醋坛子还不翻个底儿朝天。 这事儿得快刀斩乱麻,不能再发酵下去了。 虽然林郡马文采风流,在天香楼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文人都当轶事来看,可林深确实对明湘没什么兴趣,更无意纳她为妾,不说清楚岂不是耽误了人家。 “明湘姑娘,柴兄说得对,林深愿赌服输。” “一会儿,林深便写首诗送与姑娘,还望姑娘不要怪林深粗鄙。” “林公子勿要过于自谦,明湘怎敢。” 明湘听见林深同意送她首诗,自是惊喜万分。至于林深所说的“粗鄙”,他只是当林深的自谦之词,完全没有想到林深所说的不是诗,而是字。 第154章 安得世间双全法 听到林深又要写诗,柴海澄忙向月娘招手,要她安排人摆上笔墨纸砚。 待下人把这些都拿上来时,明湘过去亲自磨墨,将纸张放好,拿镇纸压了,这才过来邀请林深。 一张好大的书案,几人并怀中的女子都挤在近旁,看林深作诗。 对于林深来说,这首诗并不好写。 在他的记忆里,表达情情爱爱的诗词不少,但含有婉拒的意思的,自己记得的可没有几首,其中最有名自是《汉乐府》中的那首《陌上桑》。 一句“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就把意思表达的淋漓尽致,把明湘的路全部堵死。 可惜这是汉朝的乐府诗,人家肯定读过的。 不但是明湘读过,就连眼前这几个二货肯定也读过,写出来意思倒是表达清楚了,但不算自己作的诗啊。 至于“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和“曾因醉酒鞭名马,生怕多情累美人”,若是只这几句,倒也尚可,但若是全诗写出来,却又有些不妥了。让林深现改的话,他又没有这能力。 罢了。还是那一首,得罪活佛了。 林深走到桌案后,肃肃然拿起了笔,在纸上一挥而就,写下了四句后世在网络上流传已久的诗句。 “嘶···” 刚一动笔,周围的几人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因为诗,而是因为字··· 周围围观的八九个人,哪个不是自小练字,不说几个纨绔从小被家里长辈逼着,便是天香楼里的姑娘们,那也是要从小就要练习的。虽说个人天分不同,每个人写的有好有差,但差到林深这种程度的,那还从没见过。 林郡马的字体···。 说“字体”简直就是侮辱了这两个字。 林郡马这就是鬼画符,捉一只蜈蚣蘸上墨让它在纸上爬估计都比这看着顺眼。 好,这么说确实有点夸张了,但如果实在点说,林深的字跟那些刚拿起笔来的顽童没有太大的区别。 林深扔掉了毛笔,抓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 “我这右手之前受过伤,好了之后便无法执笔,写出来的字更是不堪入目,让各位仁兄见笑了。” 林深又拿出之前向卫王和郡主解释的理由。 这么一解释倒也说得通,几人纷纷点头,穆庭青还说要给林深介绍一个骨科圣手,看能不能把他的伤完全医好,让林深给岔过去了。 知道了林深字丑的原因,众人也不再这个问题上抓着不放,纷纷探头去看林深到底写了四句什么样的诗,柴海澄还大声的把四句诗给读了出来。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安得~世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四句读完,四下皆静,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出声。 此刻围在桌前的,不说都是饱学之士,但最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甚至天香楼的那几位姑娘比四个公子都还强一些,林深的这四句诗又写的如此的直白,甚至柴老二还没读完,几个姑娘里边已经有人猜到这诗是什么意思了,把眼转过去直看向明湘。 明湘的眼圈早已经红了。 林深提笔写诗,她是站的最近的一个。 虽然一开始也惊诧于林深的字过于难看,但相比于字,明湘还是更在意诗的内容。 就像她自己给人出的对联一样,重点全在后三个字。 林深匆匆写完,明湘一字不落的看完,脑袋里便轰的一下,仿佛晴天霹雳一般。 这明湘姑娘,本名杜冰雁,父亲原本是江州一小官,与柴海澄的父亲柴元干本是同窗。杜冰雁与柴海澄幼时还曾经见过,曾在一起玩耍。 只是杜冰雁的父亲因贪腐被斩,全家被抄,家中男丁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女眷全都被没入了教坊司。 而柴海澄的父亲柴元干当时也只是一个微末小官,也已离开江州多年,对同窗一家的事情并不知晓。 等到多年后柴元干回到京城,出任礼部侍郎时,此事早已尘埃落定,杜冰雁也已成为了明湘姑娘,天香楼中有限的几位花魁之一。 当然,若是柴侍郎有心搭救,明湘姑娘自然也不用在这青楼中生张熟魏的卖笑。 可惜时过境迁,柴侍郎于官场中一路走来,见惯了人间的浮浮沉沉,早已修炼的心如钢铁。再加上爱惜羽毛,不愿与当年的同窗产生什么瓜葛,故而即便是知道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在天香楼中,却也是不闻不问,不予理睬。 若不是柴海澄对当年的事还有一点影子,认出了杜冰雁后稍微安排人使了点劲儿,明湘姑娘早就被人梳拢了。 只是汴梁城到底是京城,王孙公子多如狗,柴老二虽说是礼部侍郎的公子,但也有他惹不起的人物,便想着能不能给明湘姑娘弄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当然,最好的一劳永逸的办法,自然是找个身份贵重,却又人品纯良的人当妾。 只是明湘姑娘头上犯官之女的帽子,京城很多人都知道,让他们去天香楼点明湘姑娘作陪可以,甚至花大笔的银子把她给梳拢了也可以,但让他们把人赎回家,很多人便不那么乐意了。 直到柴海澄知道林深来了京城。 柴海澄虽说想帮儿时的玩伴,却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害怕得罪了林深之后得不偿失,便与跟明湘姑娘说明情况之后,再明里暗里的制造两人接触的机会。 套用现在的一句话说就是:妹子,机会我给你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再加上林深的两首诗确实有英雄气概,让天香楼的花魁一见倾心,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林深根本对明湘姑娘没意思。 看着面前的纸上,那一个个如入冬后树叶落尽的枯枝一样的字,如一个个投枪匕首般的飞来,扎透了明湘姑娘原本满腔希望的心。 明湘姑娘原本便白净的脸庞,顷刻间便变得煞白,比刚刚在厅外等候林深等人时还要更甚。 第155章 租院子 “唉···” 柴海澄叹了口气。 什么都想到了,偏偏没想到林郡马不爱美人。 可刚刚在院外,他跟月娘还动手动脚的来着,怎么到了明湘姑娘这里就变了? 抬头看去的时候,明湘姑娘早已掩面奔了后堂,而林深,则一脸无奈的跑到桌前,又端起一杯酒。 至此,酒是喝不下去了,每个人都是一脸心思的离开了天香楼。 林深回到卫王府,郡主早已吃过晚饭,倚在床边抱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在看。 “仔细眼睛···” 林深拿起剪子,把蜡烛芯顶端仔细的剪下来一截,让烛光更亮了一些。 “郡马回来了?” 长歌郡主放下书迎了上来,凑近了林深身边闻了闻,脂粉气很淡,倒是酒气不少。 “今日郡马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没再作诗么?” 林深的心狂跳了几下,嘴角忍不住抽动了抽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没有,没有,今日只是吃酒,聊的是元宵节麻将争霸赛的事情。” “哦?难道郡马也没有点个姑娘作陪么?上次那个花魁···” “郡主,为夫今日酒有些多,先去梳洗···” 林深那还敢让郡主把话说完,逃也似的跑了,长歌郡主却似乎发现了一丝端倪,郡马今日有些心虚啊···。 ··· 其后几天,朝中消息不断。 先是金人那边的使臣出发,已至大河北岸渡口。 也不知卫王是什么时间跟老皇帝做了交流,汴梁城内城外的卫所,兵营均是一阵兵慌马乱。到处都是军士的调动,到处都是战马的嘶鸣。 鸿胪寺也得到了授意,除了将宾馆重新打扫之外,还从銮仪卫和羽林卫中挑选了大批精壮军士,在宾馆外布置了哨位,将整个金国使节下榻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接着文泰皇帝颁布圣旨,将建立政事堂的消息昭告天下,一应人员组成,运行规则,施政标准等等,均如林深所说,并未做过多修改。只将政事堂更名为“政务堂”,办公地点设在了大内中和堂。 “中”,“和”二字,取自《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翻译过来就是:人们喜怒哀乐的感情没有表露出来的时候无所偏向,叫作中;表现出来以后符合法度,叫作和。中,是天下万事万物的根本;和,是天下共行的普遍标准。达到“中和”的境界,那么,天地一切都各安其所,万物也都各遂其生了。 让林深没想到的是,文泰皇帝并未给政务堂的职务起一个新的官职名称,只对品级做了限定。于是朝廷上下便皆以他们办公所在的地点来称呼。 只是中和堂大人叫着叫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叫成了“中堂大人”,倒也算歪打正着了。 还有一个消息是有关林深的。 他被任命为汴梁杏花营巡检司巡检,元宵节后就要上任。 巡检司与城门卫、守御所等同属汴梁府属下的城卫体系,由一名武备统管,下面又各有一个千总,然后才轮到他这个巡检司巡检。 也就是说,如果不算汴梁知府这个最大的婆婆,林深的头上最起码还有两个婆婆。 不过,考虑到杏花营这个特殊的地方,穆侯爷倒确实是按照老皇帝的说法,给他找了个油水大,事儿不多,上官又不怎么管的位置。 杏花营位于汴梁城西三十里,驻有汴梁左卫一部。因其地广植杏树,每到春天,大片大片的杏花宛如云霞充满了乡野,胭脂万点,占尽春色。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巡检司的驻地位于运粮河西岸,与左卫的军营隔河相望,却互不统属,还因为守着运粮河渡口,油水肯定是有的。 至于上官,已经习惯坐轿的武备和千总就算会骑马,想想三十里的路估计也要打退堂鼓了。 任命的手令是穆庭青帮他拿过来的,上面竟然盖得是兵部鲜红的大印。 “讲修贤弟,你这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小小一个从八品的巡检,竟然是兵部直接下令。拿过去给你们武备大人看,还不得把他吓死。” “给,明天去领你的大印和铠甲。” “哈哈,吓死吓不死的我不管,反正他只要不自持上官来管我,那巡检司那边的油水自然少不了他一份。” 林深弹了弹手令,折好,放进了怀里。 “哎,争霸赛的准备都做好了么?” 林深这些天为了避免郡主再听到什么八卦,一步都没有迈出卫王府,没事儿就拉着郡主打麻将。就算柴海澄和陈平陈安过来跟他汇报美容院和生铁的进度,他也没离开郡主半步。 长歌郡主倒也乐的林深陪在身边,白天搬砖砌墙,晚上颠鸾倒凤,脸上的皮肤都愈发娇嫩了。当然,最高兴的还是麝月和碧云、梧桐几个,每人都从林深手中赢了超过二十两银子。弄得林深只要一说打麻将,绝不会出现缺角的情况。 “哦,桌椅板凳和人手之类的都已准备就绪,委托给户部的筹码也在铸造之中,初十前肯定能够造好。就是这院子···” “哦,院子怎么了?” 林深有点着急。这眼看没几天了,难道连场地都还没找好么? “院子只找到了一个。天冷,若要能坐得下人,房子便不能太过残破,可这样的空院子汴梁城却是不多。若是定好的日期再久些,还可安排人来修缮修缮,如今却没那么长时间了。” “不若将男赛和女赛的时间错开···” 穆庭青提议道。 “不妥。金人的使团马上就要到了,我们的精力要赶快转移到旱烟礼盒上去。麻将男女赛各三百余人,多轮次比赛,决出最后的胜者不知道要耗费几天的时间,若是再错开,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林深断然否决。 “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穆庭青无奈道。 “什么办法?” “柴老二说,可以在天香楼租几个院子···” 林深一把捂住了穆庭青的嘴,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打牌的长歌郡主。见长歌郡主没有注意到他俩,才拉着穆庭青来到外边,悄声问道。 “怎么想到在天香楼租院子?” 第156章 推举 “怎么想到要去天香楼租院子?” 走到廊下,离郡主打麻将的花厅远远的,林深这才问道。 穆庭青递过来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就差明着说“没想到讲修还是惧内之人”了。 “是柴老二出的主意。” “他说天香楼本就是男人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在天香楼比赛,不但可以借用场地,还能借用人手,就连桌椅板凳都能给我们省了。最主要的是,天香楼不收钱。” “啥?” 林深以为听错了。 天香楼不收钱?还给你提供场地茶水人手桌椅板凳,你以为你是天香楼老板的爹啊! “对,不收钱。” 穆庭青对着林深的目光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道。 “天香楼开始迎客的时间,大概从酉时开始,白天这些屋子、人手之类的,刚好都是闲着的,正好给我们用。再加上柴侍郎的关系···” 林深明白穆庭青的意思。 天香楼虽不是教坊司的产业,但肯定与教坊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柴侍郎的面子是要给的。 而且麻将争霸赛刚好是在白天进行,不影响人家营业,反正屋子闲着也是闲着,左右只是付出了一些茶水而已。 当然,若是打麻将的时候想要姑娘作陪,那银子该付还是要付的,只不过就不是柴老二来付了。 “嗯,也好。你让柴老二准备条幅和宣传海报时,在下面加一行小字,就写‘比赛场地由天香楼友情赞助’,人家不收我们银子,我们得让人家把名头落了。” 海报和条幅是林深在洛阳就告诉他们的宣传方法,后世烂大街的手段,但在如今的大周还很是新鲜。 而且如今识字的人少,这东西便不用准备太多,也不用提前太早。所以眼看没有几天就要开始比赛了,柴老二还没准备好。 “成,我一会儿就告诉他。” 穆庭青点头答应下来,走了。 林深回到了花厅,站在长歌郡主的身后看她出牌。 “穆公子走了?” “嗯,走了。哎,别出那张,出这张。” 长歌郡主听林深的,打了一张二饼出去。 “胡了。” 对面的麝月喜滋滋的哗啦一声把麻将牌推倒了,“多谢郡主,多谢郡马。” 长歌郡主没好气的白了林深一眼,“就知道你向着你的麝月姐姐。” 这话没法接,林深打了个哈哈给糊弄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了兵部的手令递给长歌郡主。 “什么?” 长歌郡主接了过来,“兵部的调令!” 到巡检司做巡检的事情,林深之前已经跟长歌郡主说过。此刻见到调令,郡主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想到过不了多久林深就要上任,不能整日陪在自己的身边,心中不免有些不舍。 “杏花营离汴梁不远,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过年开春了,郡主也可过去探我。据说杏花营遍布杏树,春天花开了,莺歌燕舞,柳绿花红。” “哦,是么?”长歌郡主心中也有了一些憧憬。 ··· 丞相府,书房。 丞相与周王(大皇子)坐在一处,说起政务堂。 “丞相,原本的消息是我来监国,秦王伯和卫王叔辅佐,为何如今竟变成了政务堂?” 政务堂七人制,各方的代表都在,相互间的摩擦肯定不少。而且重要事项需要票决,周王只比别人多了一项一票否决权,与原来设想的监国权力无异是天上地下,周王有些气急败坏。 “殿下,如今再考虑这些已无用处,还是想想再推哪些人进政务堂。” 魏丞相也有些郁闷。 原本周王监国的情况下,他作为丞相,与周王上下联手,几乎可以把持整个朝政,可现在成立政务堂,相当于又提拔了六个丞相,将他原本的权力分成了七份,而且他还不是权力最大的那个。更别说时时刻刻都有督察院的人盯着,怎么能心气儿顺了? 不过毕竟宦海沉浮多年,即便是心中如何的不爽,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而且还能迅速的抓住问题的关键。 文泰皇帝圣旨颁布的时候,只确定了政务堂四个人选,便是原来的消息中,监国的周王和辅助的秦王、卫王,以及原本的丞相魏仕中,其余的三个人选要庭推确定。 如今金国的使团眼看就要到汴梁,和谈的人手和和谈的底线都需要政务堂来确认,而政务堂的人手还不齐全···。 所以庭推就在三天后进行,各方势力都在紧急的联络、交易、妥协,以便将自方的人手送入政务堂中。 “三个名额中,父皇最少会拿走一个,穆连山既是天子心腹,又代表军中,入选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如此,便是只剩下了两个名额。” 魏丞相的劝说让周王迅速冷静下来,文泰帝的心思他也是相当了解,不用多想便猜出了他老子的安排。 “不错。原本的消息是殿下监国,燕天阳还可隔岸观火。如今要以政务堂来代替殿下监国,燕老儿必不会再无动于衷,两个名额中最少有一个会被燕天阳拿去。只是不知是燕老儿亲自上阵,还是会把寿王推上前台。” “所以我们能争取的,便只有一个名额了么?” “不,我们能争取的,应该是三个名额?” “三个?”周王有些不解。 “没错,三个。”魏仕中点了点头。 “一个需要推举的名额,我们好好筹算,尽力争取,就算最后不能拿在手中,也要防止被燕天阳拿走。” “丞相准备推举谁呢?” “户部尚书周宁如何?” “周宁?可他···” 周王对魏仕中推举周宁有些觉得奇怪,因为周宁并不是他们这边儿的人。 “殿下可是对老夫推举周宁不解?” 魏仕中看出了周王的疑惑,开口问道。 “确实不解。刚刚还说要尽力争取,为何丞相转眼就要推举周宁呢,他虽不是老二那边的人,却与燕太师走的颇近···。” “哈哈。”魏仕中笑着解释道,“殿下都知道周宁与燕老儿走的颇近,陛下又岂能不知?” “政务堂首要解决的,便是与金国议和,七人中岂能没有一个对钱粮之事熟络的人手。燕老儿若要再推举一人,这周宁···。” “明白了。” 周王恍然大悟,不等魏丞相说完便插口道。 “按丞相所说,燕太师那边,周宁定是首选。可若是我们与太师均推周宁,父皇心中便难免存有顾忌。如此,周宁上位之路难矣。” “不错,这时若有其他人推举了户部谷侍郎···” “哈哈哈···”,两个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笑了一阵,周王又问。 “那丞相所说,另外两个名额呢?” “另外两个?呵呵,殿下的秦王伯和卫王叔可是多年都没有回过京城,甚至王府都是多年没有住过的了,殿下难道不该去关心一二么?” “丞相是说···,对,孤王确实应该上门探望,尽尽孝道了。” 周王心领神会。 第157章 先敲门 同样的一幕在燕太师府中,甚至在许许多多朝廷大员的府中上演着。 汴梁城虽表面上风平浪静,但私底下暗流涌动,就等着三天后的庭推鸣锣开场。 但这却与林深无关。 这些天,林深依旧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中,麻将打的累了,便与郡主几个打打羽毛球活动活动筋骨。 你别说,梧桐那丫头虽然脑子里总是缺根弦,但运动天赋还是不错的,羽毛球竟然能跟林深打个有来有回,甚至赢了林郡马多次。 当然,林郡马可不会说是因为梧桐胸前波涛汹涌看花了眼才忘了接球的。 直到正月初十庭推这天,柴老二来找,说争霸赛一应实物皆已备齐,请林郡马前去检查,林深才第一次离开了府邸。 女赛的地址在城南一处院子,原本是准备租的。但林深与柴海澄说过要开美容院,让他找院子之后,柴二公子一咬牙,把院子买了下来。 这是一个四进的院子,据说原来是一个财主的家宅。后来全家迁往了金陵,这院子就空了出来。 院子里二进三进除正房外,还各有六间厢房,再加上左右的偏院,以及花园里的绣楼,一共有将近四十间屋子,每间屋子都能放下最少两张麻将桌。 如今,麻将桌和椅子都已经摆下,人手都已安排就绪,宣传的海报也已张贴出去,就连条幅都在巷子口和小院的门口挂了起来。 大门口的门房里,堆满了烟花爆竹。林深刚进去看了一眼,转身就往外走,柴海澄拉都拉不住。 “哎,讲修,讲修,咋回事儿?” 林深指了指门房,又指了指柴海澄,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话,最后只留下四个字,“小心火烛。” 转身上马车了。 至于男赛的地址天香楼,根本不用去看。 有了这个院子做模板,相信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更何况,天香楼怎么会比这没人住的院子还差呢。 回到城西,找了一间茶楼,二人上去饮茶,林深向柴海澄打听汴梁府武备衙门的情况。 穆庭青把手令给他拿过来后,他便一直守在郡主身边,还没空去办理入职的手续。今天柴海澄把他叫出来验收争霸赛的准备情况,林深便想顺便去武备衙门走一遭。 “武备衙门?那是在城东了,怎么,你的调职手令下来了?” 柴老二马上猜到了原委。 看着林深点了点头,柴海澄接着说道,“武备衙门就在城东十字大街的东面,到那个地方一问便知。若非一会儿还有事儿,我便陪你走一趟了。” 林深表示不用,自己就是去办个入职,手续都是正当的,没什么麻烦。 只是之前不知道在哪儿,这才找柴海澄问问。既然好找,就不用柴老二跟着了。 “也好,你让我找的工部营建司的工匠我还没找,趁今日有空,再往工部走一遭。” 茶喝完,二人下楼分手,林深坐着马车往东城而来。 到了东十字街找人一问,果然好找,转了个弯就看到了武备衙门的大门。 朱漆的大门紧紧的关着,旁边的小门倒是虚掩着,却不见有人进出,门口也没有军士守卫,两个石狮子倒是威风凛凛。 下了马车,林深从小门处弯腰进去,听到门房里有人一边掷骰子赌钱,一边在聊扯闲篇。 “老孙,听说了么,过几天有个什么麻将争霸赛,第一名奖励五百贯呢。” “哼哼,它就是奖励五千贯五万贯,又能怎么样?据说那麻将卖到五十贯一副,是你有银子买,还是我有银子买?买都买不起,更别说玩了。” 老孙一口酸气。 “听说那个争霸赛男女分开比赛,男子的比赛可是放在天香楼哦。” “哪儿?” “李头儿,你说的是真的?” “哪个天香楼?” 有人报出比赛放在天香楼后,掷骰子的几人纷纷来了兴趣,不住的问。 “还能是哪个天香楼,这汴梁城中还能有几个天香楼?” “哎,天香楼又如何。我们又不会玩,何况那争霸赛的名额早就报满了。” “哎~,我听说,这次麻将争霸赛除了参加比赛的,还会放开一些人观看。到时候我们早点去,站的靠前些。若是有天香楼的小娘们儿也在那里观看,我们便挤上前去···,嘿嘿嘿。” 后面便是几人的淫笑声。 林深听了摇了摇头。 当时为了扩大麻将的影响,确实是跟柴老二说了放开观众观看的限制,只要遵守规则,不胡乱说话即可。 没想到还有人会因为别的原因想要去观看。 这倒是要跟柴老二他们再说一下,千万要把天香楼的姑娘们跟别的观众区分开来,嗯,天香楼自己的客人也要区分开,免得出什么误会。 听了听,后面都是些淫词浪调了,林深伸手在门上拍了拍。 “谁,谁在外面,干嘛的?” “不知道这里是武备衙门么,没事儿赶紧滚蛋。” 里面的人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沈良听见了就来了火气,林深却拉住了他。 “杏花营巡检司的,来找武备大人办点事情。” “武备大人?倒是听说杏花营巡检司缺个巡检,可你不应该去找你们韩千总么。” “老李你个傻蛋,找韩千总,他顶多能活动成巡检,找武备大人却是能活动成千总的。” “就是,怪不得你半辈子了还只是个哨长。” “哈哈哈···” 屋内一阵哄笑,把林深当成来跑官的了,林深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门房棉帘子先开,一个头发蓬乱,眼角的眼屎还没抹净的中年汉子操着一口大黄牙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林深两眼,似是也惊异于林深的年轻。 “今日武备大人没有升堂,应该是在后面的值房里看书,你直接去后面值房找。” “哦,对了,先敲门···” 第158章 回去等通知 二进院子里静悄悄的,不但各个厢房的房门紧闭,就连大堂内都空无一人。 林深止住脚步,回头看了眼沈良,沈良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什么原因。 沿着两侧的游廊走了一遍,所有的房间内都杳无声息,只在最东北角的厢房门前,听到了里面说话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女子的嬉闹声。 林深正要上去拍门,里面的声音忽然变了。 一声拉长的叹息之后,说话的声音停止了,变成了有节奏的拍手声,以及女子压抑的喘息声。 对这些并不陌生的林深瞬间明白了里面的人正在干什么。 卧槽,这是大白天啊,林深转头看了看外面并不算热烈的太阳。 白日宣那什么,会玩儿。 果然是需要先敲门啊! 这要是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里面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万一受了惊吓,以后不举了怎么办? 就算没有这么严重,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等着。 虽然不知道里面的到底是不是武备大人,不过都是男人,还是互相体谅! 拦住了要上前拍门的沈良。 等着。 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算长,林深刚转过身来走到了游廊边想晒会儿太阳,里面便传来一声高亢的叫声,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卧槽,效率够高的啊,若是放在奥运会选拔上,这个成绩够参加百米跨栏了···。 林深无聊的吐了个槽,又等了一会儿,听里面淅淅索索的声音停了下来,估计是整理好衣服了,这才让沈良叫门。 “嘎吱”,门开了。开门的女子一脸春情,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看到门外两名陌生的男子,似乎吓了一跳,又随即想起了刚才的事情,脸上的羞意更盛,忙低下了头去。 “敢问,武备大人可在?”林深上前问道。 “谁啊?进来说话。” 女子未答,却从房间里面传出了一个中气不太足的声音。 林深示意沈良在外等候,独自走了进去。 房间内烧着火盆,一股潮湿、淫靡的气息夹杂着脂粉香,火炭特有的木香扑鼻而来,林深不由得抽了下鼻子。 书案后,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坐在椅子上,正装模作样的手中拿着一本书在读,却没发觉书拿倒了。 而原本应该在书案上有序摆放的笔架、砚台、镇纸、笔洗等,却被推在一头,凌乱的堆积着。 看来,这就是刚刚的战场啊,果然是办公室更让人觉得刺激。 林深在心中嘀咕着。 走到近前,抱拳施礼。 “大人,属下是杏花营巡检司巡检,今日特来报到。” “杏花营巡检司?” 武备大人一脸的诧异。 杏花营巡检司油水颇大,虽说是归属手下的巡检司韩千总直接管理,但自从上个月那个短命的巡检一命呜呼后,其他两个千总便也想把手伸过去。 这些日子,三个手下没少提着东西往他这里跑,可他却一直卡着没有吐口, 无它,就是收到的银子还没达到他的心理价位而已。 如今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巡检,谁又能越过他直接给任命了? “是谁让你来的?又是谁给你任的巡检?” 武备大人开始打官腔。 “这个···” 林深心中一阵吐槽。难道他能说是老皇帝让他来的,穆侯爷给他办的任命么?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职务,说出来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赶快掏出了手令和牙牌递了上去。 手令就是穆庭青给他送来的那一份。而牙牌,是古时的身份证,上面写明了持有人的姓名,出生年月,籍贯,家庭出身,本人成份,甚至还有体貌特征等等。 “大人,这是我的调职手令和牙牌。” 林深把手令和牙牌递到了近前,武备大人根本不接,甚至连看都不看,直到旁边那个女子上前来接过,转身放在了书案上,武备大人才拿起了手令。 “呦呵?” 武备大人看到手令,又是心里一阵腻歪。 兵部武选司的大印。 虽说名义上,正四品以下的武官,武选司都有权力调配,但什么时候见他们管过从六品以下的,都是各地武备衙门调配好了,报上去一用印就完了。 如今突然从上面给派下来一个巡检,这让武备大人心里十分的不爽。 银子没捞够倒是其次,主要是自己的地盘儿被人横插了一脚。 这就好像自己家菜地里还没长成的韭菜,被人连根都一起拔了,自己还被人捂着嘴说不出话来,你说气不气。 而且,这小子看着白白净净像一个书生一样,能做武职? 又拿起牙牌。 卫州府汲水县人士,秀才。你看,我就觉得是个书生···。 林深的牙牌是汲水县发的。他与郡主成婚后第二天就离开了汲水,没时间到县衙去调换,是以牙牌上标注的,还是他成婚之前的信息,根本看不出什么。 武备大人决定先压一压。 你想上任?先回家等着,等我银子捞够了,再看看你懂不懂规矩再说。 至于林深可能会有背景什么的,武备大人根本就没考虑。 若真是有背景,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的规则,用得着去找兵部武选司,直接来找他不就齐了? 还有,关系都到了兵部武选司了,竟然才给安排了个从八品的小官,这很明显是拿豆包不当干粮啊。 估计就是家里认识兵部的主事、员外郎什么的,还不知道送了些什么,让人给顺便给安排了一下。 这样的背景,武备大人怎么会放在眼里。 咳嗽了一声,武备大人开始说话。 “啊,林···,这个,林巡检,杏花营巡检司前任的巡检虽说死了,但是任上还有些事情没有理清,还需要再查上一查,你现在就去上任,于公于私都有些不妥,你先回家等消息。” 啊?就这就把我打发走了? 也不说让上任,也不说不让上任,就让回家等候消息,这一幕怎么跟后世里的某些场面这么相像呢! “大人,那···,我什么时候能去上任呢?” 不死心的林深还想最后再争取一下。 “什么时候能去上任,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去通知你,你且回去等着。” 确认了,就是跟后世的吃拿卡要如出一辙。 这如果回去等,等到天荒地老估计也不会有消息。 第159章 黑马计侯爷 作为郡马爷,林深自恃是有身份的人。 虽说在武备大人这里受了点气,但绝不会当场表示什么。 让回去等,那就回去等呗,还乐的有更多的时间跟郡主在一起厮混了。 不过,有些雁过留痕的事情还是要做一下的。 林深上前取回了调令和牙牌,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还很体贴的帮武备大人把门给掩上了。 来到门房,几个守门的老军还在掷骰子,林深走了进去。 “几位老哥都在啊。” “呦,是你啊,怎么样,办完了么?” 适才出来与林深对话的老军认出了林深。 “没,让我回家等消息。” 林深老老实实的回答。 几个老军对视了一眼,齐齐大笑起来。 “小子,看你甚是有礼貌,我便教你一个乖。让你回家等消息,就是看你懂不懂规矩。” “你若是明白呢,你的事儿明天便能办好,若是不明白呢···” “若是不明白,等你小子报上孙子了,也不一定能办好!” “哈哈哈···”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笑的肆无忌惮。 虽说刚才林深说他是巡检司的巡检,但一个从八品小官,在他们这些整天伺候武备、千总的人眼里,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可能连他们都比不上。 林深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果然跟他猜到的一样。有时候,后世的一些不良习惯,完全就是有其历史渊源的啊。 只不过,他来门房这里,可不是为了被人看笑话的。 当即讪讪一笑,开口说道,“刚刚听几位老哥说,想去看麻将争霸赛?不才家中有些关系,倒是能弄上几个靠前的位置,不知几位老哥···” 这么一说,门房里的几个人顿时都来了兴趣。 “当真?” “绝不敢欺瞒各位。” “小子,跟你说实话,我们几个去可不是为了看那什么争霸赛。” 这几个人面皮够厚,竟然赤裸裸的就说了出来。 “哈哈,明白,明白···”,林深也露出了一脸龌龊的笑容,“定能给几位老哥寻一个最好的位置···” 天香楼是汴梁城内的高档场所,平日里这几个老军对天香楼可是垂涎已久。 可惜,那地方听说在大厅打个茶围都要二十两银子,平时出入的可都是王孙贵胄、世家名门,最起码也是家中有些实力的富商、举子,哪是他们这种一个月只能拿二三两银子月俸的人能去的。 今日听说能进去看上一眼,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再听林深说还能给寻个好位置,哪还不激动万分。不多时,便与林深熟络起来。 林深与他们约好,到时让沈良来接他们进去,随后便离开武备衙门,回了卫王府。 请这几个门子老军去看麻将争霸赛,自然不是单单的想与他们打好关系,而是林深想让他们对这个时间点有个深刻的印象。 万一后面自己搞出来点什么事情了,起码在武备衙门里有人能给自己作证,元宵节前,自己是来过了的。 卫王府,林深刚刚进门,就被卫王派人拦住,直接来到的书房。 在林深的印象里,今天应该是庭推的日子,卫王找他,难道是庭推的结果出来了? 果然,一见面,卫王便把今日庭推的情况告诉了他。 为了争夺政务堂晋升的三个名额,朝廷大小部院、寺司一共推出了十几个候选人,甚至连内务府都把陈驸马给推了出来。 经过当堂辩论,六部,加上督察院、大理寺、通政司正卿等大九卿,以及国子监祭酒,内务府总管,当然又加上了已经确定进入政务堂的周王,秦王,卫王和丞相魏仕中一共十五人,对所举出的政务堂人选进行了第一轮投票。 投票的结果一共确定了七人。 太师燕天阳,户部尚书周宁、左都御史韦权,尚城侯穆连山,户部左侍郎谷维德,大理寺卿程少阳。 这六个人,在朝中分属不同的派系,谁是主推,谁是护驾,朝中之人,包括宝座上坐着的文泰皇帝也都是心知肚明。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最后一个入围的名额,竟然被汝南侯计翔安给拿走了。 计侯爷是计皇后的大哥,虽说地位尊崇,可因为皇后不硬气,计侯爷在朝中过得也很是谨小慎微,基本是属于聋子的耳朵哪一类的,可谁都没想到他能被人推举出来,而且还能过的了初选,进入了七人的大名单。 这就不能不让人多想想了。 “岳父,这计侯爷是谁举荐的?” 听卫王说了计侯爷的根脚,林深开口问道。 “内务府总管,康老王叔。” 康老王爷是文泰皇帝和卫王的叔叔辈,比太后的年龄还大一些,如今内务府大部分的事务虽然都已经交给了驸马陈实来办,但总管还挂在他老人家名下。 这次庭推,内务府也推出来了两个人选,以一个是驸马陈实,另一个就是计侯爷。 “岳父,这···,您觉得最后哪三人能胜出?” 七人的名单已经报给了天子,最后的选择权当然会掌握在老皇帝的手中。 “燕太师久经宦海,亦曾经是先帝朝的老臣,无论是从经验的考虑,还是出于尊敬,皇兄都不大可能把他排除在外。” “无论如何,政务堂都不可能脱离皇兄掌控,而穆连山是皇兄心腹,由他代表皇兄在政务堂发声,也是最合理应当之选,故而应该也有他一个。” “唯独这第三人么···” 卫王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索性直接问了林深,“你如何来看?” 我如何看? 这些人我一个都不熟悉,当然是闭上眼睛看。 林深在心里唠叨了两句,想了想说,“政务堂既有督察院派人监督,那再推一个都御史进去意义不大,故而韦都宪最不可能。” 卫王点了点头。 “户部周尚书和谷侍郎均是对钱粮熟稔,对经济大义了然于胸的人,政务堂中有一个这样的人,当是应有之义。” “但计侯爷能把不可能之事变为可能,还能从第一轮中杀出,最起码说明除了康老王爷,还获得了六部九卿之中最少两人的支持。” 十五个投票的人,每人可以选三人,只能少投,不能多选,计侯爷恰好获得了三票,入围了最后的七人大名单。 “既然计侯爷在第一轮已经成了黑马,为什么不能一直黑下去呢?” 第160章 郡马又写诗了 剩下的几天林深依旧很忙,甚至就连长歌郡主也忙了起来。 旱烟礼盒和麻将争霸赛的事儿不用林深操心,自有洪平碛穆庭青等几个纨绔去操作。林深只派人通知了洛阳的吴银匠,让他们放下手头其他的工作,全力制作打火机,然后运往汴梁。 虽说在汴梁也能找到银匠做这东西,但林深还是希望能把出货的渠道控制在手里一些。 但跟长公主说的蛋糕房,可就得他亲自上手了,这东西除了他,现在没人会啊。 节后的这几天里,长公主早就找好了鸡蛋、牛乳,甚至连临街的铺面都已经租下来了,让林深感叹女人一旦提到了挣钱,那行动力简直是杠杠的。 被长公主拖着去到了铺面,让人在厨房里重新做了个烤炉,然后林深按照记忆中后世自己曾经操作过的步骤,一步一步的把鸡蛋打散,和牛奶混合,最后混入面粉,找了个薄瓷盘子做模具,上架烘烤。 这中间唯一有点问题的,是如今大周还没有白砂糖。能提供甜味的东西一是蜂蜜,再就是麦芽糖和冰糖。 用蜂蜜和麦芽糖制蛋糕,林深没有干过,为了不影响他在长公主和长歌郡主心中无所不能的形象,他让人把冰糖放在石臼子中砸成了糖粉,才一点一点的和入蛋糕胚中。 开炉生火,没过一会儿一股香甜的气味便从厨房中传出,引得在前边坐等着饮茶的长公主和长歌郡主都坐不住了,放下茶盏就来到了后院,迈步进入了厨房。 “可是烤好了?” 长公主来到林深的身边问道。 “还不知道,我以前用的不是这种烤炉。” 林深随口答道。 “哦,郡马之前用的是什么烤炉?” “是带有···” 长公主也是随口又问了一句,却让身在炉边的林深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差点把“带时间和温度显示”的话都说了出来。 “哎,差不多了。” 林深借打开烤炉之机,岔过这个话题,拿出一个铲子,将烤炉内的蛋糕铲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不知是火大还是烤的时间长了一点,蛋糕表面略有些发黑,但依旧有一股甜香散发出来,引诱着人的味蕾。一旁的长歌郡主和长公主,以及三个跟着林深学习的厨娘闻到味道,口水都忍不住流出来了。 林深拿起刀切下了一小块,又把上端烤焦的部分小心的切去,这才用手捏起来放进了嘴里。 “嗯,就是这个味道。”林郡马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步骤,烤的时间可以再短一点,你们自己摸索。” 林深一边给长公主和长歌郡主也切了两块,一边对三个厨娘交代道。 郧阳长公主和长歌郡主吃到嘴里,也是瞬间便睁大了眼睛,嘴角都弯了起来,看来对这蛋糕的味道也是非常满意。 只是,在重新坐下饮茶时,郧阳长公主还是觉得产品的种类太少。 “姑母,这蛋糕只是一个底子,有了这个底子,再做其他的样子就简单的多了啊。” 当下,林深叫来三个厨娘,把做黄油的方法也传授给了她们,并让长公主想办法去定制不同的模具。 有了黄油,便可制作奶油,奶油蛋糕才是打开销路的康庄大道啊。 而且如今正是冬天,正好可以多制作一些黄油出来保存,这样夏天做冰淇淋时便能少了很多麻烦。 而有了不同的模具,那一种不同的模具便是一种商品,只需要口味上略作增减,或者加入葡萄干、栗子肉、杏脯等,便可千变万化, “还有,过几天麻将争霸赛,参加女子比赛的,差不多都是汴梁城内达官贵人、富商豪绅的家眷,姑母让人赶制一些送过去,让他们先尝个鲜,这口碑不就一下打开了么···” “对啊。”长公主像是被人点醒了一般。 “马上就是元宵节了。” “今年虽说燕晋之地被金人嚯嚯了,不过花灯还是要赏的。到时做一些放在店铺的外面,让人品尝,也能一下子打开名气呢。” “明月就是有福气,找了个郡马既能写诗,又会做生意,还是那么的识情中意,让姑母都羡慕了呢。” 长公主笑颜如花,长歌郡主不好意思,林深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听说郡马前几天在天香楼又写诗了呢···” 果然,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林深看着长公主眯着眼睛笑着,比刚刚吃了蛋糕之后的表情还要灿烂,就知道长公主绝对不是无意的。 果然,长歌郡主瞪着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了他。 “郡马又写诗了么?写的什么,吟出来月儿听听可好?” “呃,这个···,都是游戏之作,游戏之作,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平白的污了郡主的耳朵。” 林深的头上有点微微冒汗。 长歌郡主虽是第一次听见这个事儿,但见到长公主戏谑的眼神,以及林深支支吾吾的样子,哪还不知道恐怕又是一桩风流韵事。 只是,聪明如郡主,自是知道在外面要给自己男人留面子。既然林深不愿说,便也不勉强。 只是,小有惩戒还是应该的。 “说起来,自与郡马成婚,郡马还没怎么为月儿写过诗呢,今日左右无事,要不郡马辛苦一下?” “不辛苦,不辛苦,作诗么,张口就来。” 看见郧阳长公主张了张嘴,林深哪儿还敢让这位姑母发生声,赶忙应了下来。 左右不过是再抄一首诗词么,总好过再被她添油加醋两句。 若说情诗最有名的,当属秦观的《鹊桥仙》,只是这时要是抄出来,却有些显得时间不符。 那是七夕才用的,现在拿出来太早了。 看着长歌郡主直视着他,带着几分顽皮,几分期待,几分甜蜜的眼神,林深禁不住开口。 “你的眼睛真好看,里面有晴雨、日月、山川。” 长歌郡主瞬间羞红了双颊。 这个登徒子,让他作诗,他怎么夸起自己的眼睛来了。不过虽说这两句并非是诗作,可自己听了依旧心生欢喜。 “但我的眼睛更好看,因为我的眼里有你。” “哎呀···” 这下是郧阳长公主听不下去了。 “你们小夫妻要说体己话,回府到闺房里自己说去,我这老人家还在旁边坐着呢,真是一点都不知羞。” “姑母怎会是老人家?姑母风华绝代,明艳动人,看你和月儿坐在一起,若是旁人不知,还以为您是月儿的姐姐呢。” 第161章 和谈人选 “你少来,明月让你写诗,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郧阳长公主好气又好笑。 让你写诗,你在我面前表演肉麻。别以为夸我两句就能堵住我的嘴! 男人就是要管。 驸马当年年轻的时候,往身上生扑的小骚蹄子不也是一群一群的。若不是自己有手段,单凭郡主的身份,又怎么能防得住男人偷腥的心。 其实长公主不知道,林深刚刚说的那两句也是诗,只不过是现代诗而已。 不过林深此时当然不敢跟长公主争辩,笑了笑说道,“别急,诗也有。” 开口正要吟诵,却忽然被长歌郡主喝住。 “且等一下,拿笔墨来,月儿要抄录下来。” 很快,笔墨拿来,就在饮茶的茶桌上,长歌郡主摊开了纸张,眼睛看向了林深。 那意思很明显,“郡马,请开始你的表演”。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林深一步一字,在这店铺的茶室中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郡主身边,双手轻轻的放在了郡主的肩上。 林深念一个字,长歌郡主便写一个字,林深把四句说完转回来的时候,郡主刚刚落下了最后一笔。 一张尺许宽的小笺上,四列蝇头小楷端庄工整,字体娟秀。 只是“君”字的最后几笔,却是大失水准,写的漂浮不定,上下失据。 诗虽然写完了,可郡主却显得双眼惺忪,眼神默默,即使是当着长公主的面,眼里的春情也快要凝成水流出来了。 “哎呀哎呀,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个。我这边没事儿了,赶快回家腻歪去···” 两人被郧阳长公主赶回了家。 只不过,这一夜辗转难眠的,除了在郡主闺房外间听房听了半夜的梧桐,还有长公主的贴身丫鬟。 ··· 正月十五,元宵节。 京师汴梁的灯会将在晚间天黑下来之后,在午门前朱雀大街上上演。 而白日里,大周第一届麻将争霸赛也在午后举行。 时间选在午后,是因为上午的时间太短,万一进行不完,参赛的选手提出管饭的问题,林深他们就尴尬了。 本来就没有收报名费,再给六百多人管饭,估计几个公子的嘴上都能拴头驴了。 这中间还发生了两件大事儿。 一个是金国的使节终于到来,住进了鸿胪寺准备好的宾馆之中。 使节入城时,陈平和陈安哥俩跑来了卫王府,非要拖着林深去看,说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近距离看下金人,将来万一在疆场上见到,也不至于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其实就是两个人好奇,想去看热闹了。 林深拗不过,只得陪着两人在东城十字街靠近城门的地方找了一处茶楼,坐在临街的位置过了一次眼瘾。 金人使节团人数不少,林深粗略看去约有五十人上下。除了有四人做大周的文士打扮外,其余的人都是金人的发髻,金人的装束。一个个虎背熊腰,目光凶恶。若单论兵员素质,看起来确实比大周的军士强了许多。 第二件事,就是政务堂的人选终于确定了下来。 除了之前已经确定的周王、秦王、卫王和魏丞相之外,庭推出来的七人名单中要再圈定三人。 圣旨发下来之后,除了燕太师,穆侯爷之外,最后一个入选的人还真没有出乎林深的所料。计皇后的大哥,汝南侯计翔安竟然真的成了最大的黑马。 有时候林深真的很想问问老皇帝,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选的计侯爷。 据他的了解,这位计侯爷二三十年来在朝中就仿佛吉祥物一般,装聋作哑,装疯卖傻。你说他是有大智慧,知道明哲保身,可他一直没有事做,又如何能让人知道他有什么能力? 若真要比处理政务,恐怕驸马陈实也比他强不少。 可是转念一想,秦王和他的岳父卫王两位王爷,似乎比计侯爷也强不了太多。 而且,如果把金殿上的一出出都当成演戏的话,人家计侯爷的位置,起码属于内场观众区,总比秦王卫王两个坐在看台上的更加直观。 政务堂一成立,老皇帝便开始病休了,之前的每日一常朝,五日一大朝的规矩也停了,改成了政务堂每日议事。 而政务堂要议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和谈的人选和和谈的底线。 和谈的底线好说。 要赔给金人的钱、粮、物,若是能多一分一厘的留在大周,便会对来年朝廷的运行起到积极的影响,政务堂中的七人无论属于哪一派,也都是乐见其成的。 故而对此,七人只是略微的产生了一点争执,便很快取得了共识。 真正的交锋在和谈的人选上。 按照双方前期接触时商量好的,和谈应有一位正使,一位副使,其余参赞、幕僚、通译等共五人。 通译是最先确定下来的,毕竟这个没什么争议。鸿胪寺就那么几个通译,鸿胪寺卿报上来谁便是谁。 其他四个参赞、幕僚虽说经过了一番争吵,但最后也算是确定了下来,礼部主客司的一位郎中,兵部职方司的一个主事,户部度支司的一个员外郎,还有一位,竟然来自于太仆寺。 推荐太仆寺这位的魏丞相,不,现在应该叫魏中堂了,说既是和谈,便应该有来有往。 金人向大周要钱、财、物,大周也应向金人索要马匹,皮毛。即便是最后不能成功,也应表明大周的态度。 更何况,和谈后,金国应该会向大周提出开放榷场,届时对于马匹和皮毛如何交易,也应该在和谈中加以明确。 故而,太仆寺应当参与其中。 这番话说服了其他六位中堂,这位太仆寺的寺丞,竟然是除了通译之后第二个全员同意之人。 第162章 灯市 相比于幕僚和参赞的顺利通过,正使和副使的人选,很是经历了一番波折。 都知道这是个丢人的差事,史书上留名是肯定的了,弄不好还会遗臭万年,怎么会有人愿意去干? 即便是还没有成为周王的大皇子,若不是因为有个太子的头衔在不远处闪闪发光,说不定也是不愿来监什么国的。 可名声再不好,也总得有人去干,金国的使节团都住进鸿胪寺的宾馆了,难道能学鸵鸟把头钻进沙子里当看不见么? 怎么办,推荐对方的人就行了。 据卫王后来跟林深所说,燕太师和魏丞相在中和堂议事厅里争执不下,吐沫星子都差点飞到旁边几人的脸上。 听督察院在一旁列席的几个小御史说,从没见魏丞相和燕太师夸对方的人夸得如此花团锦簇,到最后都似乎有些谄媚了。 若不是列席的一位吏部侍郎提醒,估计就是到了晚上也定不下来。 最后还是周王一拍桌子,票决,一轮不行两轮,两轮不行三轮···。 反正得把人定下来。 政务堂里他和魏丞相联手,把握还是很大的。 事情也果然如周王的预料,礼部侍郎,柴海澄的老爹柴元干成为了和谈正使,总览一切与和谈有关事项。 至于副使,竟然选了鸿胪寺少卿汪合严。 这位汪少卿也算倒霉的。 至于林深对这位汪少卿印象深刻,是因为长歌郡主告诉他,长公主租的那个临街的铺面,就是汪少卿家的。 当卫王派人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被陈平陈安拉着接收一车生铁。 按说陈平陈安答应他的生铁,而且还是拿银子买的,早就应该弄过来了。可是从铁从舞阳拉过来,总需要点时间,再加上刚刚才过了大年,工匠们都还在家休息没有开工,于是便晚了几天。 “妹夫,生铁拉回来了,你看,我们的刀···” 林深看着陈安舔着的脸,打了个哈欠随口应道,“行,给你们一把,若是再被姑母搜去,我可真没有了啊。” “哎,怎么是一把呢?不应该是一人一把么?”旁边的陈平听的真切,马上嚷了起来。 “就一把,要不要?” “要,要。”陈安向哥哥使了个眼色。 只要能确定林深手中有多余的乌兹钢唐刀,怎么得还不能从他手中再弄出来一把两把的。真不行就去找堂妹,就算拿钱买也不亏啊。 “哎,对了,我要找的琉璃匠人,你们俩上点心啊。早一天找来,我们的工坊也能早一天开工,咱们也能早点数银子。” 林深又想起玻璃的事儿。这事儿赶早不赶晚,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事儿等着他,能早点弄明白了,就早一天挣钱。 “这事儿我们哥俩儿记得呢。实在是这不是过年放假呢,匠人们要到十九才回来开工。大过年的,我们也不好上人家家里叫人么。” “妹夫放心,只要一开工,我就让我爹把内务府手艺最好的匠人派过来。毕竟他们也占着三成分子呢不是···” 争霸赛当天,林深没敢在天香楼露面,只是让柴海澄带着方小四过去。另外,又让沈良安排人去接了武备衙门门房的几个老军,给他们找了个几个靠近点的观众位置。 至于能不能看到天香楼的姑娘们,那就全凭运气了。 女子赛场这边,外面是洪平碛和穆庭青在张罗,内场则是一个男子也无。 都是些身娇肉贵的夫人小姐,虽说人数不少,但若是有几个男人在里面也不合适,好说不好听啊。 故而,柴海澄这几个人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四五十个丫鬟婆子,再加上这些贵人们自己的丫鬟们,院子里面竟然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林深只在院门口往里面瞄了一眼,竟然还看见了长公主的一位贴身丫鬟,看来爱凑热闹的长公主亲自来了。只是不知道是送蛋糕过来给人品尝,还是准备亲自下场,看看能不能挣些银子花花。 长歌郡主也瞅见了那个叫秀儿的丫鬟,跟林深交代了一声,带着梧桐也进去了,林深只能去找窝在门房喝茶的穆庭青喝洪平碛聊天。 争霸赛第一天,略有些风平浪静。 但这正是林深所希望的。 女方这边林深亲自盯着,又有长公主在里面,自然是其乐融融。便是有了矛盾和怨气,一般也就是口头上酸两句,出不了大事儿。 林深最担心的是天香楼那边,一群男人,又是在最容易出状况的地方,而且还设置了观众席。万一出了点什么状况,就可能引发成大场面。 好在柴老二使足了银子,天香楼的打手们也算给力,除了两人因为出牌的问题发生了口角,被人拖了出去之外,几乎可以称为乏善可陈。 “没有事就是最好的事···,”逛花灯时,长歌郡主在耳边楠楠的说道。 “是。明日要进行的是第二轮,人数没有这么多,便可以松快点了。” 林深接口道。 朱雀大街上华灯璀璨,火树银花。门廊下,树枝上,甚至金水河中的船上,都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华灯。 大街上上人潮涌动,人人喜气洋洋,似乎这半年来因金人南侵所带来的担忧,恐惧,郁郁,都在这天晚上一扫而光。 变戏法的,卖糖人的,卖珠花的,卖元宵的,或在人流中穿行,或圈起一块地方,或支起一辆板车,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大声的招呼,努力的叫卖着。 林深和长歌郡主没有乘车,带着梧桐、麝月及沈良等几个护卫,从皇宫门口沿着一边向南走,沿途看到有猜灯谜的,郡主便拉着林深前去破。有猜中的,郡主的手中便会多了一些小玩意儿。 或是两块糕点,味道并不甚鲜美,抑或是一支珠花,做的也并不多精致,但长歌郡主依旧乐此不疲。 走着走着,长歌郡主忽然在人流中发现了熟人。 第163章 青玉案 长歌郡主指给林深看,林深也赫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身影,正是刚刚分开不久的洪平碛。只是除了几个经常伴在洪平碛身边的长随和护卫外,还有一个林深不认识的女子。 “那是文瑶妹子,通政司使李日良大人的小女儿,与洪公子订过亲了,似乎在今夏就要完婚。” 长歌郡主在林深耳朵边说。 大周风气开放,似元宵佳节这等日子,男女结伴同游并不会引来世俗质疑的眼光,甚至就连长歌郡主在光天化日之下拉林深手的行为,也无人会说三道四。是以林深见到洪平碛与女子同游,并不觉得奇怪。 他觉得奇怪的是,在他的印象里,似乎洪平碛对家中给他定的这门亲事,并不十分满意,如今怎么会见到他与李文瑶结伴同游呢? 而且,与他和长歌郡主正好相反的是,李文瑶两手空空,洪平碛反而是手中抓满了东西,正是后世女朋友逛街被抓来当苦力的悲催男形象。 “洪公子,文瑶妹子···”,长歌郡主已经开口叫住了洪平碛两人。 “呀,明月姐姐,真是好巧。” 李文瑶听到长歌郡主的叫声,率先回过头来,发现后面跟着的是长歌郡主,忙甩开了洪平碛,快步走了过来。 二女行了礼,李文瑶一脸好奇的看向林深,“这位,应该就是一首《对酒》名满京城,又一首《安得世间双全法》,让满京城的女子无不含泪叹息的林郡马了?” “坏了!” 林深原本还想要找机会调侃一下洪平碛,没想到李文瑶一上来先把他给卖了。 前两日郧阳长公主还只是点而未破,再加上长歌郡主给他留面子,才被他好不容易糊弄过去。今天这情况,再想糊弄过去,估计是难了。 果然,长歌郡主听到李文瑶所说,好奇的转头问林深。 “郡马,刚才文瑶妹妹所说的是那首诗,我怎么没听说过啊。” “呃,这个···,说来话长,不若我们找个茶楼,坐下来慢慢说。” 林深大脑像开足马力的发动机,疯狂的转着,找茶楼是假,拖下时间好好想想怎么解释才是真。 好在旁边洪平碛还在,起码自己还有个人证,倒不至于解释不清楚。 前方不远就是一个茶楼,几人刚好也走累了,在楼上找了张桌子分别坐下。小二送上来四样点心,又提上来一壶茶,给几个人都倒上,才躬身退下。 小二一走,郡主的视线就转移到林深的身上,忽闪了两下,却没有开口,等着林深的解释。 躲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啊。 而且这事儿李文瑶都知道了,还不定被传的如何的满城风雨。 这些天林深要么就在陪着郡主,要么就在忙自己i的事情,根本没时间去了解那天的后续。 而且在汴梁除了洪平碛穆庭青几个,他也并不认识更多的人,也没人来跟他传这些八卦。 与其让今后郡主听到其他的版本来疑神疑鬼,还不如趁着洪平碛在,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给解释清楚,免得后面再出幺蛾子。 拿定了主意,林深也不再隐瞒,把两次柴海澄请他在天香楼喝酒,特别是后面那一次的情形,原原本本的跟郡主说了一遍,还不时的让洪平碛也说两句,以印证自己所说的毫无隐瞒。 当然,轻薄月娘的那一段儿隐去不表。 “哦,原来是这样啊。” 长歌郡主恍然大悟似得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再理林深了,与李文瑶两个人有说有笑。 生气了! 世人读到这是诗时,看到的都是“安得世间双全法”的无奈,但长歌郡主看到的,偏偏是“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深情。 说什么只去了两次。 哼,只去了两次,便要“不负卿”了么?明明是自己也心动了。 这一刻,端坐在林深的旁边,与李文瑶谈笑风生,唇角眉梢都轻舞飞扬的女子,不再是卫王府那个端庄贤淑,知情识礼的长歌郡主,而变成了一个正在吃醋的小女人。 虽然郡主没有任何发脾气的样子,但林深能感觉到,眼前的长歌郡主,与后世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女人一样,一旦发起脾气来,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感觉桌面上的温度都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林深苦笑一声,对着洪平碛扬了扬杯子,一口茶喝了下去。 哎,刚刚解释的时间有点长,茶都凉了···。 李文瑶冰雪聪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恐怕说错了话。 原本以为这事儿长歌郡主早已知道,没想到这个林郡马还瞒着明月姐姐啊。 哼,男人果然都是花心的大猪蹄子。 还有,身旁那个姓洪的家伙也不是什么老实东西,天香楼这种地方估计也没少去。 只是,这位林郡马是真的好有才华啊,他那首《对酒》暂且不说,那首《安得世间双全法》,真的能让世间所有女子都一见倾心啊,就连自己当初读到的时候,也一时间心动不已。若非自己早有婚约,而眼前的这个林郡马又是好姐妹长歌郡主的夫婿,说不定自己也会像那位明湘姑娘一样呢。 明月姐姐明显对郡马生气了,一盏茶的时间了,都没有跟郡马说话。这林郡马也是个笨蛋,怎么就不知道哄哄明月姐姐呢,白瞎了那么好的才华。 算了,这好人还是我来做,谁让咱说错了话呢。 想到这里,李文雅对林深笑了一下,张口说道,“今日元宵佳节,汴梁城里灯火辉煌,林郡马既有大才,不知道有没有新的诗作问世,好让小妹与有荣焉呢?” 有,当然得有! 长歌郡主都把脸转过来看他了,林深怎么会不赶快抓住机会。 古人写元宵的诗词不少,但林深却偏偏只记得两首最着名的。 一首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一首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欧阳修的那首当然不能拿出来。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本来长歌郡主还在因为明湘姑娘的事儿生气的,自己再说去年还有一人“人约黄昏后”,那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干嘛,炫耀么? 更别说后面还有“泪湿春衫袖”! 怎么,看不到老情人,满生遗憾了? 那就只能抄那首《青玉案》了。 林深的手指在桌上快速的弹动,心里的念头转了一圈又一圈。 随后又来到窗边,轻轻推开临街的窗子,一股清冷的气息吹进来的同时,外面街上嘈杂的人声与璀璨的灯火也同时传了进来。 双手扶在窗台,给长歌郡主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之后,林深才沉声颂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 第164章 女子之美 茶楼中,还坐了许多逛灯市逛累了的游人,一边饮茶,一边窃窃私语着街市上的热闹。 林深推开窗,一股冷风透窗而过,茶楼内温热的气氛随之一空,原本弥漫着的说话声也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扭过头去,寻找冷风的来源。 窗外,朱雀大街上灯火辉煌、流光溢彩,还不时有烟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划过,与天边那一轮明月争辉。 大街上人流的笑闹声、小贩儿的叫卖声,烟花爆竹的噼啪声,舞龙舞狮的锣鼓声,均从那扇打开的窗户中穿过,钻入茶楼内客人的耳中。却又因为离得有些距离,听的不是那么真切 一瞬间,茶楼上所有人都将目光注视在窗前那个年轻人的背影之上。 随后,便听到那男子吟诵了一句诗词。 汴梁城里的居民,读书人的占比还是比较高的,毕竟商业发达,而且开春就要春闱,很多举子已经提前来到了京城熟悉环境。 听到有人吟诗,众人似都忘记了刚刚吹来的凉风,全都不说话看着林深,等着他吟诵第二句。 更有好事者,噔噔噔跑下楼,找掌柜的借来了笔墨,要将诗抄录下来之后再做品评。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好···” 刚刚才念出了一句,便有人拍手叫好,却随即在旁人责怪的目光中偃旗息鼓。是啊,大家都等着人家往下念呢,怎么可以随意打断。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次没有人拍手叫好了,但窃窃私语声响了起来。有文人士子在低声品评这几句,一边说还一边点头。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最后几句,林深一口气全部诵出,随即转身,对上了长歌郡主在月光和烛光下,依旧清亮无比的眼睛。 “好”,“啪啪啪···” 这次,茶楼里的茶客们都拍起手来,就连跟林深同坐一桌的长歌郡主和李文瑶也忍不住拍了两下。 林深放下窗子,走回桌前坐下,洪平碛忙倒了杯茶递了过来,“贤弟大才,为兄真是拍马难及啊。” 林深忙双手接过,谦虚了两句。 李文瑶忽闪忽闪大眼睛看了林深一眼,又转眼看了看长歌郡主,忽然“噗嗤”一笑。 “明月姐姐,似林郡马这等品貌,又有如此文才,便我是那明湘姑娘,恐怕也要出个对子难一难他呢。” “好你个不知羞的,当着洪公子的面,也敢如此说话,你小心洪公子把你休了···” 长歌郡主也不是好惹的,听到李文瑶调侃,马上反击了过去。 “不瞒郡主,不怪文瑶妹子做如此之想,听了讲修贤弟所做过的几首诗词,便是平碛也恨不得化身为女子呢。” 洪平碛不知是知趣,还是本意就要舔李文瑶,竟然顺着李文瑶的话说,反倒把长歌郡主弄得有些脸红。 至于林深,自然是一脸淡然,内心紧张。 自己好不容易拿出一首千古传诵的词,把刚才的事儿给送走,没想到又被李文瑶给拽回来了,而且洪平碛还在一旁添油加醋,摇旗呐喊。 这是想把自己给送走啊。 这时,有人拿着抄录好的词过来,请林深在上面题名并署名。 林深哈哈一笑,这么好的露脸的机会,当然是要让郡主出面。不光是他的字拿不出手,而且是要在外人面前显示他们夫妻一体,恩爱异常。 当下俯身在长歌郡主的耳旁,轻轻说出了词的名字。 嫦娥郡主也不推辞,接过毛笔,在纸上写下题目《元夕》,又在词尾写上了林深的的字“讲修”。 旁边有人说,汴梁不愧是京城,当真是文风鼎盛之地。前些日子听说有人在天香楼做过两首诗,分别在士人举子和女子当中传唱,没想到今日这个叫“讲修”的年轻人也不弱于那位,当众吟出的词绝对是大家风范,青史留名。 说着,便要过来与林深结交。 林深招架不住,勉强应付了几句,收下了茶楼上众人的帖子后,带着长歌郡主等人仓皇而逃,倒是让落在后面的李文瑶看到了才子的另一面。 火树银花不夜天。 若是想继续逛,便是逛上一夜,也有新奇绚丽没有看过的景象。 只是经过刚才的一幕,长歌郡主似有了困意,林深向洪平碛和李文瑶打了招呼,扶着郡主上了马车,回卫王府了。 回到府中,长歌郡主却并未歇息,反而先到书房,亲手执笔把那首《安得世间双全法》,和刚刚林深所做的《青玉案·元夕》分别写了出来,一左一右摆在书案上,不再说话,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郡主不说话,林深便也不说话,怕晚上再喝茶影响睡眠,默默地给郡主倒了杯水放在案头。 “郡马,那位明湘姑娘,生的很美么?” 长歌郡主忽然开口问道。 虽然知道郡主这一番作态,肯定是源于那个明湘姑娘,但郡主既然没有开口,林深也不好贸然的便打乱她的思绪。 这就好比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你在外面无论如何的呼唤,她若是不想开门,你所做的一切便都是无用功。 但若是她自己打开门走出来,不论是想通了,还是她饿了想吃东西,或是内急要上厕所,都是高筑起来的围墙出现了裂纹。 如今郡主主动发问,便是这道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林深走过来,把长歌郡主抱起,自己坐下之后,再将郡主放在自己的双腿之上。把这一系列动作做完,这才开口回答。 “若说相貌,这位明湘姑娘自然是美的···” 当然是美的,不然岂能做的了花魁,还引得程文轩去争风吃醋。 “但林深对这位明湘姑娘,毫无觊觎之心,她的美丑,便与我何干···” 看郡主的眼神,便知道她不信,林深接着继续解释道。 “在为夫的眼里,女子之美,不光在容貌,也在才学,也在德行···” 这个观点长歌郡主是同意的。 不光是林深,此时大部分人评价一个女子时,也基本都是从这几个方面来着手的,只是不像林深都将其归类于“美”中。 “这明湘姑娘,我只见过两次,与她说过的话,还没有与车夫老韩说过的多,又怎会对她起什么心思。” 长歌郡主又撇了撇嘴。 没说过话便不起心思了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虽说德行、才学相比起容貌来同样重要,但男人哪会那么理智? 见郡主不信,林深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 “而且,林深若要喜欢一个女子,除了刚刚所说的那些之外,恰恰还有一条好叫郡主知道。” “是什么?” “便是,这里大一些的女子···” 看着林深的手在自己胸前和臀后比划了两下,郡主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 第165章 点破心思 “不对。若按郡马所说,郡马喜欢这里···,大一些的女子,那为何梧桐···” 虽然被林深搂在怀中,而且还正被做着一些难为情的事情,但长歌郡主却并没有意乱情迷,反而还能抑制住羞意,敏锐的发现林深话中的漏洞。 梧桐不但是长歌郡主的贴身丫鬟,还是她的试婚丫鬟,有好几次长歌郡主不堪挞伐,无力应战的时候,都想要招梧桐来助战,却都被林深阻止。 即便是有两次不顾林深的阻拦,将梧桐叫到了床边,林深却依旧未与梧桐行事,只是享受了一番梧桐的侍奉而已。 你说你喜欢大的,梧桐那里可谓是天赋异禀,你也不是不知道,甚至还亲自上手量过。可为什么梧桐几次送到了嘴边却不见你吃下,这不是明显在说谎么? “呃,梧桐么···” 果然会拿这个出来说事儿。 好在林深早有准备,而且不采梧桐,也并不是因为不能述之于口的龌龊原因。 “我曾读过一本医书。书上说女子若不满十八岁便受孕生育,便会精血亏欠,有损寿元。” “女子十二三岁后,天癸便每月一次,本就是亏虚之体,若再因生育亏欠精血,便是亏了根本,实在是得不偿失。故而···” 林深没有把话说完,但长歌郡主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害怕与梧桐交合后梧桐怀孕,损了寿限。 “可是,梧桐已经满了十八了啊。”长歌郡主忽然又想到。 “郡主所说的应该是梧桐的虚岁?” 林深笑呵呵的应到。 “虚岁?” “对,虚岁!我所说的十八岁,是指的周岁。” “这,何为虚岁,何为周岁呢?” 长歌郡主完全不知道后世有关这两个概念的区别。 大周此时并没有周岁的概念,虽有所谓的“抓周”,却在对外所报年龄时,都遵循大一岁的原则。 听郡主问起虚岁与周岁的区别,林深想起后世的一个段子,笑呵呵趴在郡主的耳朵边说了。 “周岁是梧桐她娘生她的日子,而虚岁,是她爹生她的日子···” 长歌郡主冰雪聪明,又经常被林深带上车飞驰,早就习惯林深说话的方式。 林深话刚一说完,郡主便瞬间领会,一下子挣脱了林深的怀抱,挣扎着从林深的腿上跳下来,双手捂住耳朵啐了林深一口。 “下流。没想到郡马才情当世一流,却也如此的···,如此的···,龌龊!” 林深笑嘻嘻的看着,郡主虽然掐腰跺脚一脸的不忿,可眼底分明的笑意早就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想笑就笑出来,你我夫妻二人,又在闺房之中,如何可称下流?” “哼,这里可是书房···” 笑闹了一阵,长歌郡主终于又被林深捉住,按在了他自己的腿上。只是刚一坐下,郡主便敏感的发现了与刚才的不同。 而且林深的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不要···,不许动。” “唔···” “不行,这里是书房啊。” “嘶,不要动,好凉···” “···” 就在林深把郡主按在书案上,正要剑及履及时,却被长歌郡主一句话仿佛使了定身法,一下子楞在那里。 “麝月姐姐那里,也不小呢。” ··· 元宵节的夜里,对长歌郡主来说,是痛并快乐着的。 因为点破了林深的小心思,长歌郡主被林深在翘臀上狠狠地甩了两巴掌,可就是这两巴掌,却让郡主在瞬间升入了天堂。 等林深帮她整理好衣服,扶着她站起来时,郡主早已累的走不动路了。 最后还是林郡马抱着爱妻,才能出了书房进闺房。 第二天早上林深起来晨练时,郡主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犹自在拥被大睡··· ··· 元宵节到正月十九,是林深最后舒服的几天。 按照大周的习俗,大年的假期会一直到元宵节之后,直到在正月十九这天,各行各业都会重新开市。 虽然因为与金人和谈的原因,朝廷一直都未曾真正的停止过运转,而且从正月初六开始,各地因过节封印的官衙也都开衙放告,但在老百姓的心目中,直到正月十九,这个年才算真正的过完。 十九之后,内务府陈实帮他找来的两个琉璃匠人就要到位,而且洛阳府那边的的孙掌柜也会带着一批账房过来,在汴梁开设票号。而最主要的,是到十九之后,林深就要到巡检司上任了。 虽然汴梁武备衙门一直都没有派人通知他可以上任,但背后站着文泰帝、穆侯爷、陈驸马和卫王的林深,可从没把武备衙门放在眼里。 没有官印和腰牌就无法上任了么? 拿着兵部的手令,若是还不能摆平一个小小的巡检司,那林郡马也干脆不要上任了,老老实实在家陪老婆好了。 穆庭青和洪平碛等人抽空过来了一下,告诉了他麻将争霸赛的结果。 男女两组六百多人参赛,到最后一共评出了十六人的优胜,其中冠亚季殿军各一名,还有十二名入围奖,都按之前设定好的标准给与了奖励,其中冠军两人分别各奖励了五百贯的通宝。 消息一出,整个汴梁城都沸腾了。 之前宣布要奖励五百贯,和最后有人能拿到手五百贯可是两个概念。 奖励到手之前,所有人都是抱着怀疑的眼光在看的。 毕竟五百贯钱,差不多相当于一个铺子里的伙计二十年的月钱了。 虽然能够来参加麻将争霸赛的,都是不缺这五百贯钱的人,但缺与不缺,都不代表不希望拿到。 毕竟钱谁不喜欢? 随着名次的评出,奖金的落地,汴梁城中又掀起了一波打麻将的高潮。柴海澄他们又专门找人定做的两千副麻将,拉到铺子里几乎都没过夜便顺利的卖出,几个人过来的时候嘴一直都是咧着的。 长公主也专门过来找了长歌郡主一次。 姑侄俩的蛋糕铺子也在正月十六的时候正式开张,林深找人制作了两个半人高,一抱粗细的花篮,送去摆在铺子的门口,差点就抢了蛋糕的风头。 这个年头,制作假花的有。但用假花做成这么大的花篮,还在人家铺子开张的时候送的,林郡马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甚至还影响了之后开业贺喜的风俗。 一段时间之后,等林深从巡检司回城,看到满城铺子开业门口都摆放花篮时,差一点便把大腿拍断。 又一个挣钱的路子,让给别人了···。 第166章 船老大 正月二十五,林深将生意上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之后,带着几个人赶赴杏花营。 琉璃工坊交给了陈平陈安找来的两个工匠,林深跟他们详细的探讨了一下提高温度,熔炼玻璃的方法。 当然,具体的他也不会,他只能从后世自己从化学课学到的内容上给了两个工匠一些提点。另外就是如何提高温度,如何去除杂质,尽自己所知道的,尽量都告诉了这两个姓刘的工匠。 这工匠是父子俩,长相有七分相似,都是面相敦厚,木讷少言的性子,但对林深所说的内容倒是一点就透,看来是属于那种有内秀的人。 工艺交代完了,管理上又给陈平陈安做了交代。告诉他们不要怕花银子,前期实验的过程肯定会花费不少,但相较于后面泼天的富贵来说,这些都好似钓鱼时打窝子的米。 票号的事情基本不用操心,孙掌柜做熟了的,只是让长歌郡主交代人帮着找了个地段好的铺子,另外再雇些人手而已。 只不过,汴梁票号与洛阳的票号的经营范围不同。洛阳的票号是以彩票为理由打下的底子,影响面还只局限于洛阳本地。而汴梁的票号则是要涉及通兑的功能了,第一步便先从洛阳和汴梁之间开始。 旱烟礼盒的事情林深更是不想多管。他把创意拿出来后,那四个公子都是人精,各自家中也少不了人帮衬,无非就是做好了之后怎么推销给金人而已。何况,他跟那几位合股的铺子,自己只占了两成的份子,有那么多精力,多放在自己家的生意上多好。 还有生铁,林深交代陈平陈安和张老实对接。 林深炼制乌兹钢的方法,只有张老实和徐老七知道。若不是受困于原料,张老实现在便可以荣升卫王府钢铁厂的大掌柜了。 只是生铁这种物资,与食盐一样,都属于大周的战略物资,朝廷管控的还比较严格,林深不想仗着背后有人便去挑战朝廷的底线,故而一直是小打小闹,给自己府上的护卫们打些兵器而已。 至于和柴海澄弄出来的美容院,以及长歌郡主与郧阳长公主的蛋糕房,林深实在是没有精力再操心,只能让她们先操持着,出问题了再来找他好了。 去杏花营巡检司,林深一共带了四个人。 除了一直跟着他的沈良、马二和徐老七,剩下一个就是卫王给他安排过来的温海,就是带着招募来的家丁和镖师袭扰金人粮道的那位。 林深觉得让温海跟自己去实在是大材小用。人家在边军都已经做到了斥候统领,妥妥的正六品武官,怎么能让人家跟着自己去巡检司呢。 好说歹说,最后取了个折中,让温海跟着林深俩月,待林深彻底掌控巡检司之后再回来。 于是二十五日早晨,五个人,五匹马,一起离开了卫王府。 温海四十二三岁,是个脸色黝黑,满脸风尘的中年人。与沈良、马二等威武健硕的武士不同,温海看起来偏瘦弱一些,个头也不是太高,一双三角眼时常眯缝着,一旦睁开必定精光闪烁。 脸上的皱纹已经很多了,让他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了五六岁不止,左额头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破坏了原本还算和谐的面容,看起来略有一丝凶狠。 温海与沈良几个十分熟络,毕竟在林深与郡主成婚之前,他们都属于卫王府的护卫,温海是他们的头子。而且,温海和徐老七之间还有段渊源。 三十来里路,若是不惜马力,用不了两刻钟的时间便可赶到。只不过林深上次由洛阳来时,并不是走的这里,故而想多观察观察这段路,了解了解这一路的环境。 另外,沈良家里的情况他已经了解了,过年期间还给沈良放了假,让他回家看了看。但是马二和徐老七的情况他还没了解过,趁着路上的时间,刚好把这事儿办了。 于是刚一出城,林深便放松了缰绳,由着马儿的性子,沿着官道溜溜达达的往前走。 “马二,老七,你们家中都还有什么人么?” “···” 用了一个多时辰,五个人走到了杏花营巡检司的地头,运粮河东岸的渡口。林深也把两个人家里的情况了解的清清楚楚,甚至就连温海的情况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温海无子,有一个女儿也已经出嫁,嫁的是卫王府下面姑苏一个商铺的管事,如今跟着夫家在姑苏过活。 马二有一个哥哥,被卫王妃推荐到了她的娘家,光禄寺少卿柳存正家里做护院。马大前几年已经结婚,如今已有了个调皮捣蛋的小侄子。 徐老七却有些凄惨,他上面还有六个哥哥姐姐,故名“老七”。 只是他原本是归德府人士,年幼时黄河泛滥,逃难中与家人离散,恰好被温海捡到,抚养他长大又教了一身本事,算是温海的义子。但与林深说起来时,林深能感觉出来他眼底对找到自己亲人的那份渴望···。 站在渡口前面张望,十几丈宽的河面已经上冻,但冰层的厚度似乎并不足以能够安全的通行车马。渡口这边,不知是谁敲碎了冰面,流出了一条能行渡船的水道。 一条渡船在渡口的两端来回,接送过往的行人和车马。 西南的官道在运粮河这里只有这一个渡口,所有官道上的往来之人,到了这里必然要乘船,故而看起来生意异常的好。 不多时,渡船打西岸过来,待船上的客商、行人和车马全部下船之后,林深等人才牵着马上了渡船。 一人一文钱,一匹马五文钱,五个人一共花了三十文钱,稳稳当当的到了对岸。 “老大,看你这生意,一天怕是能收十几贯钱?” 坐在船上,林深跟一旁掌舵的船老大闲聊着。 “哪有那么多?也就是晌午头这会儿有点行人,一过了未时,路上便没有人了。一天收不了几个钱的。” 船老大是个精壮汉子,虽然是冬天,穿的也并不厚实,一双宽大的脚板就那样光着踩在甲板上。 “这也就是节前节后往来的人多一些,另外再加上马上就是春闱,往京城的举子多了一些。平时可没有这么多人的。” 船老大憨厚的笑笑,随口答道。 “若是之前,渡河的客商多一些,一天下来倒也能差不多收上一贯钱。给巡检司交税,几个伙计发发工钱,再留足修船的钱,一年能剩下来三十贯钱,就算是年景不错了。只是如今么,嗨···” “对了,客官几人,是要到许州去么?” 从汴梁往西两条官道,靠北边的通往郑州,途径杏花营的这条通往许州,是以船老大有此一问。 “哦,不是,我们到杏花营巡检司办些事。” 听林深说要去巡检司,船老大忽然闭口不言了。 第167章 应劫之人 听闻林深等人要去巡检司,船老大忽然闭口不言了。 刚好,船到了西边渡口,林深没有多想,和船老大打了声招呼,跟温海沈良等人牵着马下了船。 西边渡口明显要比河对岸更加热闹一些,不但有朝廷设置的驿站,茶摊,客栈,车马行,甚至南北货铺子和当铺竟然也有,显已发展成了一个小小的集镇样子。 只是,在林深的观察下,这些店铺的生意看起来都不是太好,鲜有人进出,就连铺子里的小二都无精打采的,一脸苦相。 “小二,来壶热茶。” 走进一个茶摊,林深招呼小二过来。 “哎,小二,我怎么看你们这里这些店铺,生意都不怎么样啊。那渡船可是来回一船便几十个人,怎么到这里都看不到几个呢?” 小二把手中的白手巾往肩膀上一搭,走了过来。 “几位客官是头一次我们这杏花营渡口?” “几位有所不知,去年这个时候,甚至直到秋末,这杏花营渡口还是一片繁华呢。只是如今许多来往的客商要去汴梁,都宁可向北多走二十里,从马家堡那个渡口过运粮河,也不从这个渡口走了。单靠一些过往的行人,这边的生意如何能好的起来啊。” “哦?”林深闻言吃了一惊。 客商宁可多走二十里也不从这边过河,这里面的事情显然不小。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来往客商宁可从马家堡走,也不从这里走了呢?” 林深进一步追问。 “还不是因为巡检司···” “小五子,活干完了么,就在那儿多嘴多舌,今天的工钱不想要了?” 就在小二刚要说出原因时,从内堂传出的喊声打断了小二的话,让他不得不向着林深行了个礼,悻悻的退了下去。 ··· 大内。 勤政殿后的上书房内,一缕青烟从仙鹤香炉的尖嘴中飘然直上,随后又不着痕迹的消散在空旷的大殿中。 大殿内有两人,正盘坐在书桌左侧的罗汉榻上对弈。 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已经暂时病休,将权力全盘托付给政务堂的文泰皇帝。另一人却是一名身穿八卦缁衣,手拿拂尘的老道。 说是老道,只是因为这道人须发皆白,满脸皱纹,两道近乎两寸来长的寿眉从眼角垂下,已经快要到耳朵边了。 但若听老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矫健的动作,满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以及眼睛开阖间不时闪动的精光来看,这老道的年龄还真难以确定。 除了文泰皇帝和老道之外,上书房内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就连之前经常跟在文泰皇帝身边寸步不离的徐三泰,也止步在上书房门外三丈处。 “啪,”老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陛下放开政务,不再劳形于案牍,这气色可是比三个月前好的多了。” 文泰皇帝应了一手。 “三个月前,太医署的医正方令国为朕诊脉时,便要朕多加休息。道长也曾说朕思虑过重,不如放一放手。如今看来,这人确实不能太过于劳累,朕即便是天子,也还是凡人一个啊。” “哈哈哈哈,”老道又在棋盘上下了一子,不着痕迹的送上了马屁,“陛下这一悟,大周之福,苍生之福啊。” “三个月前,金人南侵,朕问计于道长时,道长曾说,天下有变,应在一人。如今道长可能确定此人是谁?” 老道抖了抖眉毛,向文泰皇帝摇了摇头,“不能!” “哦,难道前些时日,朕让千里带道长去看的那个小子也不是···?” 这老道,竟然便是文泰皇帝曾说过的知机子老道。 知机子放下手中的云子,从罗汉榻上了地,躬身向文泰皇帝稽首。 “陛下,此子来无影,去无踪,老道道行浅薄,看不透!” 文泰皇帝大惊。 自从知机子老道到了汴梁,特别是伴在文泰皇帝身边以来,见过的人,说过的话,无不应验。 特别是三个月前,老道曾向文泰皇帝进言,天下有变。果然没几天,已经撤回长城以外的金人兵马忽然自小道入关,绕过燕州大举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便打到了顺德。 文泰皇帝曾向知机子老道求解,老道却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自己看是能看出,但却没有能力破解。 不过,他却劝文泰皇帝不必过分惊慌。所谓有劫必有破,天下虽有巨变,但也必定会有应劫之人出现。 而且,金人此次南侵,目前看来只是天下巨变之前的预演,还不足以在中原站稳脚跟。 只需找出这个人,悉心培养,当巨变真正到来的时候,必能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当然,老道说的还有很多。 比如刀兵之事属西方庚辛金,应劫之人应来自西方。 比如真正的巨变还有段时间,应劫之人年龄也不会太大。 比如很多很多···。 三个多月里,文泰皇帝让老道看了很多人,比如大皇子和二皇子,比如在京城中各家大臣府上的那些小有名气的二代,三代,比如秦王世子杨桓。 每一个年轻人看过来,知机子老道说的都是“不是”。 直到前些天,猜到政事堂的主意出自林深,并且那首《满江红》给文泰帝留下深刻印象之后,文泰帝便也起了让知机子去看看卫王的这个女婿的心思。 在文泰帝的心中,知机子看过之后,回答他的无非两种答案:是,或者不是。没想到知机子老道竟然来了个“看不透”。 老皇帝心中如何不惊! “陛下。此次陛下让老道查勘之人,若以世俗之目观之,此子额头方正广阔,眉目清澈,山根丰隆端峻,下停厚重,齿细口方,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即便不是应戒之人,却也是封侯拜相,福寿双全之貌。但若是以法眼观之···” “如何?” “便如以目视日,一片光芒,既不能看,也看不真···。” 就在林深在为茶摊小二的话眉头紧锁的时候,还不知道皇宫里,知机子老道已经把他给卖了一半。 第168章 江掌柜的陈述 “沈良,巡检司先不忙去,找个客栈住下。” 从小二的话里,就能听出毛病出在巡检司。再想起刚刚在船上,一说到巡检司船老大就闭口不言的情形,林深哪儿还不知道巡检出问题了。 还是先等等,了解了解具体情况再说。 而且,文泰皇帝不是交代了要给他个油水大麻烦少还没有上官管的地方么,穆侯爷能随意的就给他安排一个巡检司么? 杏花营出的这些问题,说不定是谁给他设置的考题。还是先把题目看清,好好想想再作答。 “温叔可有话说?” 林深又转头问温海。 温海咧嘴一笑,“出来的时候老爷有交代,一切都听姑爷的,老海我就是给姑爷做个侍卫。” “成,那就这么办。住下之后,沈良你们几个在四周打听打听,这巡检司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吓得人连说都不敢说了···” 见温海没有意见,林深直接吩咐道。 交了茶钱,几人从茶摊上起身。 客栈不用找,这小小的渡口,离汴梁城又近,除了朝廷设置的驿站,便只有一家小小的客栈,根本没什么可选择的。 林深和温海在客栈的前厅里喝茶,沈良和马二,徐老七三人便撒了出去,打听巡检司的内幕去了。 客栈太小,只有十来间客房,林深他们过来一下子便定了三间,掌柜很是高兴。给安排好了之后,还亲自过来送了壶茶。 “掌柜的,你这客栈开了有多少年了?” 小客栈四处漏风,掌柜又吩咐小二在林深和温海的桌旁加了火盆。 “公子以前没来过这杏花营?小老儿这客栈,在这里开了十五六年了。” 掌柜一边给林深和温海倒茶,一边回答着。见林深态度和蔼,没什么架子,旁边的那个中年武夫虽然面相凶恶,但说话的语气倒也和善。既然客人有攀谈的意思,反正客栈没什么生意,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袖着手陪林深聊了起来。 “哦,那您在这杏花营渡口的时间可不短了···” “那可是不短了,孙女儿如今都要说人家了” 这掌柜姓江,便是这杏花营本地人士,小时候念过几天私塾,识得几个字,年轻时曾给人家当过几天账房。 后来年龄大了,便回到了老家,在这渡口开设了一间客栈。 杏花营渡口把着汴梁西南,虽说离着不远,但毕竟隔着一条运粮河。往年的时候,总有一些误了渡船时辰的客商,行人,过不得河去,只能在他这里打尖。生意好的时候,还得把儿子媳妇都叫过来帮忙,才能忙得过来。 “只是如今么···”,说到这里,江掌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可是因为客商们都去走马家堡了?” 林深与温海对视了一眼,接口问道。 “原来公子知道啊。” 江掌柜站起身来,指着窗外的官道说道。 “这条官道,是汴梁与许州之间唯一的一条官道,本是来往的客商,行人举子的必经之路。往年,路上的行人那可说是络绎不绝。就连河上的渡船,都有三个船老大在操持。” “可是,如今客商们都从前面十五里的小李庄绕行向北,便是一些牵着驴,推着车,挑着担的行商,也宁可多走上三四十里路,走马家堡去了。走这边的也就是一些赶考的举子···” 说着,江掌柜还摇了摇头。 林深明白了江掌柜的意思。 商队人多,管事的加上伙计,车夫,一列商队总不得十来个人。若是货物要紧,再加上一些护院,说不定二三十人甚至更多也有可能。而举子,顶多也就人,而且还是因为有了春闱才会上路,平时根本就见不到的,靠这些怎么能撑得起来生意。 “那这些客商为什么宁可多绕路,也不从杏花营这边过河呢?” 绕来绕去,还是得回到这个问题上,看江掌柜情绪差不多了,温海在旁边问了一句。 “客官几人,今日到这杏花营是···?” 江掌柜说的虽然有点上头,但依旧保持着警惕性,听到温海的问话没先回答,而是试探性的想问了一下林深等人的来历。 这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均是挎刀背剑,就连领头的林深虽然做文士打扮,却也在腰间系了一柄长刀。虽然眼前这两个语气和善,没什么架子,但由不得掌柜的多想。 “哦,掌柜的,我们汲水县卫王府的护院。我们林郡马有个亲戚这两天要打这里过,郡马让我们到这里等上两天,接他回汴梁。” 见掌柜有所顾忌,林深随手就把沈良的身份拿了出来。 听林深说他们是卫王府的,江掌柜点了点头。 这几个人看样子就像是哪一个高官王府里面的护卫,身上穿的戴的,甚至马鞍看起来都透着一股子贵气。 不过既然只是护院,跟他们牢骚两句倒也可以。 虽然是王府的护院,但毕竟不是官府中人,而且卫王府远在汲水,跟杏花营巡检司八竿子也打不着,也不会将来有人知道了来找后账。 “半年前,这杏花营巡检司里来了个人,叫徐耀才,听说是武备衙门里正管着汴梁这些巡检司的韩千总的小舅子···。” 人一旦打开话匣子,很多东西不经意间便透露了出来。再加上温海在一旁帮衬,一壶茶还没喝完,林深想知道的事情便了解了七七八八。 汴梁城八个巡检司,不是设在官道,就是守在渡口这等紧要之处。除了维护附近的治安之外,还有负责商税征收的作用。 说白了,这就是后世的派出所加上税务所的合体,当然是油水丰厚的所在。 对于韩千总来说,自然是要紧紧的抓在手里才行。 不过,韩千总虽然是这些巡检司的顶头上司,但一来很多巡检背后都站的有人,甚至有些人的背景都能通到金殿之上,二来县官不如现管,单靠下面这些懂规矩的巡检们孝敬,什么时候才能发财? 韩千总毕竟是才上任新官,摸不清情况自然不好大动干戈。于是花了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终于把几个巡检司的枝枝叉叉都理清了,选定了最容易对付的杏花营巡检司,把自己的小舅子派了过来。 “这死掉的梁巡检,据说是汴梁府前任推官的亲戚。这推官三年前调到了河北布政司顺德府下边哪个州任知州,却不想这次金人南侵,殉国了···” 第169章 把他给我拿下了 沈良三人回来,打听到的东西,和江掌柜说的差不多。 韩千总派自己的小舅子过来,想的是抢夺杏花营巡检司的话语权。若是能打压排挤的梁巡检在这里干不下去,自己想办法调走最好。 天公作美的是,梁巡检还没调走,先传来了他的知州亲戚在金人南侵中战死的消息。 这下韩千总没有一丁点儿的顾虑了。 徐耀才之前还有些遮遮掩掩,如今有了韩千总的授意,开始旗帜鲜明的在巡检司内部拉山头笼络人心。 凡是跟着他与梁巡检作对的,都收为心腹手下,吃香的喝辣的。凡是不愿意同流合污,不想得罪梁巡检的,都被韩千总想办法排挤走甚至开革了。 到最后,巡检司里除了跟徐耀才一条心的,梁巡检竟然连一个手下都使唤不动了。 两个多月前,徐耀才请梁巡检喝酒,说是自己没有尽好下属的本分,受了韩千总训斥,让他回来给梁巡检摆酒赔礼。梁巡检本不想去,但巡检司里几个跟徐耀才一心的兵丁一拥而上,直接把他架在了酒桌上。 没奈何,那就喝。 谁知道刚喝了没几杯,两个人便又口角了起来,梁巡检摔杯而走,这回倒是没人拦了。 可是等梁巡检回到自己的住处,却忽然大口呕血,随即便一头栽在了地上,一命呜呼了。 巡检虽说只是从八品,却也是朝廷正经的官员,汴梁府武备衙门和兵部的鱼鳞册里是有人家的名字的。如今莫名其妙的死在驻地,便是梁巡检的根基已经倒了,也不是拿个草席一卷随便找地方一埋就可以万事大吉的。 武备衙门下来人,带着祥符县的仵作,将梁巡检的尸身详细的勘验了一番。随即,便由杏花营巡检司出面,为梁巡检办理了后事。 至于梁巡检的死因,听说是在武备衙门内部有人传了出来,梁巡检本就身有暗疾,与徐耀才发生口角后怒极攻心,暗疾发作,这才暴毙身亡的。 当然,以上这些,都仅仅是只能算是铺垫。 真正让来往客商宁可多走三四十里路也要抛弃杏花营渡口的原因,是梁巡检死后,徐耀才自作主张将来往客商的关口税提高了四倍。 原本交一贯钱就可通过的,现在得交五贯才行。 那些算下来关口税不多,又着急进城的,一咬牙一跺脚也就交了。那些头一次到这汴梁城的,不知道还有别的渡口能过河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也就只好交了。 但经常往来于汴梁和许州的那些商人,又或者是家住在附近的,自然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于是途径杏花营渡口的人便越来越少。 当然,徐耀才的关口税也不是见人就收。杏花营这边离汴梁只三十来里,达官显贵王爷家奴从这里路过的不少,徐耀才察言观色竟然能分辨的八九不离十,没有给自己惹上一点麻烦。只是,却苦了一众在这渡口做生意的人。 “哎,都是小本经营,拖不了多久的日子。这个月,已经有两个掌柜关了铺子,到别处去了···” 江掌柜站起身要走的时候,留下来这么一句。 症结弄明白,就要考虑用什么药了,林深跟温海对视了一眼,带着沈良几个人回了后面自己的房间。 “从大家打听来的消息,如果要接掌这个巡检司,这个叫徐耀才的人,必须要拿下。说说,大家都有什么想法?” 老规矩,诸葛亮会。 这是林深在部队里学习到的优良传统,用的是得心应手。除了温海,沈良三个也是跟着他一路从汲水到洛阳又到汴梁的,对林郡马的做派一点也不奇怪。 “郡马,我觉得这个梁巡检之死有蹊跷,我们是不是可以到武备衙门去查一查?”马二说道。 林深点了点头。 “徐耀才收取五倍的关口税,汴梁城中肯定有敢怒不敢言的商人。若是能找到这些人,凭借着卫王府的声望,定可让他们站出来作证。到时候拿下这徐耀才易如反掌。” 徐老七接着说道。 林深又点了点头,接着看向沈良,沈良却摇了摇头。 沈良成熟稳重,身手不错,勇于任事,忠于职守,但是查凶探案这些事情却并非是他所长。他摇头的意思就是他没有什么想法。 林深最后看向温海,温海却咧嘴一乐。 “姑爷想如何便如何,莫要有顾忌。王爷还让老海给姑爷捎了一句话:在这大周地界,卫王府这条船暂时还翻不了。” “好···” “嘭!” 林深的话还没说完,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客栈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 徐老七和马二拉开门便窜了出去,一个守在林深的门前,一个绕到前堂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老头,出来···” “出来···” “今日是不是有人在你这客栈打尖,把人都叫出来,巡检司要抓捕逃犯。” “对,把人都叫出来···” 前堂乱哄哄一片,还夹杂着江掌柜告饶和解释的声音,只不过没两句话的功夫,便有八九个人推搡着江掌柜来到了后院林深的房前。 一个只穿了半幅棉甲,未带棉盔之人上前,指着马二叫到,“把你们屋里的人都叫出来,巡检司抓捕逃犯。” 马二抱着刀站在门口,斜着脸看了他一眼,却一点理会的意思都没有。 站出来之人没有得到回应,脸上有些挂不住,仓朗朗一下抽出了刀来。 “不遵从命令者,与逃犯同罪,你不要自误坏了性命。” 屋内,林深听到门外的叫声,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带着沈良温海拉开门站了出来。 “来,你来看看,我们之中,哪一个是逃犯啊?” 见到好几个人从屋内走出,而且个个身上带刀,领头之人吃了一惊,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随即又醒悟过来,左右看了下,发现没人注意到他,这才再次上前。 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像,对着几人略一对照,一指林深。 “来啊,此人就是逃犯,把他给我拿下了。” 第170章 这个手令是假的 沈良等人在渡口左近打探巡检司的行为并没有进行什么遮掩。 一是温海教他们的那些,都是斥候技巧,这里用不上。 二是他们也没想着要遮掩什么。大周腹地,京师左近,卫王府的人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巡检司么。 渡口这里,虽说大部分人都是徐耀才擅自提高关口税的受害者,但也免不了出几个想跟着吃香喝辣的,成为徐耀才的眼线。沈良马二徐老七这一番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巡检司里的徐耀才。 仔细的询问了询问几个眼线,沈良等人的情况后,徐耀才带上八九个人,便围了江掌柜的这个客栈。 至于拿出画像和指认林深这一出儿,林深被几人围在当中,众人隐隐以他为主,徐耀才虽不学无术,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还是懂的。 而画像,怀里不揣个海捕文书,怎么以抓逃犯的名义敲诈勒索,反正除非脸上有特殊的胎记之类的,大部分人的画像都是差不多的。 当然,就算差得多,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徐耀才既然已经说了像,还有人敢故意顶嘴么? “来啊,此人就是逃犯,把他给我拿下了···。” 林深本来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徐耀才,想看看这个仗势欺人的家伙后面的戏怎么演,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真是一点不讲究,不要什么过渡和铺垫,一上来就直奔高潮而去,顿时把他给气笑了。 “噌···” 沈良和马二自然不能让林深真的被巡检司的人拿下,当时就抽出了刀来。徐老七也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把刀慢慢的抽了出来,准备事有不遂时直接拿下徐耀才。 “呦呵,还敢亮刀。来啊,把他们全部给我拿下了。如有胆敢公然持械拒捕的,罪加一等,格杀勿论。” 徐耀才已经下了狠心。 这几个人在渡口这边四处打听自己的事情,难保不是别的几个千总安排手下来搜罗自己的罪证。若是就此让自己拿了送回去,不但能勒索一笔银子,还刚好能让姐夫打一打那些家伙的脸。 但若是敢不束手就擒,哼哼,那就不要再想着回去了,正好杀了鸡,做给猴子看。至于银子么,听闻这几个人是骑马来的,五匹马也能值不少银子。 哎,五匹马,为什么眼前只有四个人? 就在徐耀才还在疑惑的时候,忽然间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柄明晃晃闪着奇异花纹的钢刀放到了颈前。 林深向徐老七递了个满意的眼神,这才看向了徐耀才。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么?” “大···大····大胆,你们胆敢···,胆敢挟持朝廷命官···,你们几个,速···速速把这大胆狂徒给我拿下。” 徐耀才嘴都打哆嗦了,还在嘴硬。身边的几个早已经把腰刀抽出来的巡检司兵丁,也转身把刀尖对准了徐老七。 “哦,朝廷命官?说来听听,你是个什么官,几品,又是朝廷什么时候任命的啊?” 见徐老七制住了徐耀才,林深又有了继续跟他们玩下去的心思,眼里挂着嘲笑的意味,问徐耀才。 “这是我们杏花营巡检司的徐耀才徐巡检,从八品,还不放下你手中的刀。” 有狗腿子在旁边替徐耀才回答。 “哦,原来你就是徐耀才。” 林深看了眼哆哆嗦嗦站在一旁的江掌柜,见江掌柜没什么表示,便确认了眼前的人正是徐耀才。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此地不好说话,我们到客栈前堂再说。” 说着,林深当先迈步,向客栈前堂走去,沈良和马二、温海等人赶忙跟上。 而后,是挟持了徐耀才得徐老七,再然后是巡检司的兵丁们。 江掌柜止不住心里的紧张,身上不停地哆嗦,到后院呼啦啦没有一个人了才醒悟过来,赶忙起身追向前堂。 前堂,林深坐在大堂中的一张桌子后面,温海侧坐一旁,看着徐耀才被徐老七带上来,示意徐老七把他按在对面凳子上。 “识字儿不?” “你···,你们赶快放了我,河对岸就是汴梁左卫,小心一会儿左卫的官兵过来剿了你们。” 见林深只是跟他说话,并没有要他命的意思,徐耀才逐渐稳定了心神,又大胆了起来,话也开始说的利索了。 林深见徐耀才不回答他的问题,耸了耸肩膀,扭头看见江掌柜,招手把他叫了过来。 “江掌柜,我问这家伙识不识字,他也不回答,您受个累,把这个念给他听。” 林深从怀中掏出了兵部的调令,递给了江掌柜。 江掌柜疑惑的接过调令,先是打开上下扫了两眼,随即猛然抬头看向林深,眼中带着七分欣喜,三分疑惑。 看着林深对着他点了点头,江掌柜才又重新把视线挪回到调令上,又一次上下看了两遍,这才大声的宣读起来。 “察卫州府汲水县秀才林深,谨言慎行,慎终追远,逊志时敏,风骨峭峻。特举为汴梁府武备衙门杏花营巡检司从八品巡检,即刻上任。大周兵部武选司,郎中袁敏。” 江掌柜读完,又将调令双手送还给林深,报手行礼,“林巡检。” 听到林深才是巡检司巡检,周围围着的一众巡检司兵丁手里的刀垂了下来,有心眼灵活的已经把刀收回了匣中。 “江掌柜不用客气,坐。” 林深探手接过调令,随手递给沈良,“拿去给他看了。” 沈良拿着调令在徐耀才面前展开,让他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之后,才重新收了回来。 林深一摆手,徐老七收回了腰刀。 “徐耀才,你刚才说你是杏花营巡检司的从八品巡检?” 端起江掌柜刚刚放在面前的茶,林深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 刚刚脖子上架着的死亡威胁,让徐耀才头上都冒出了冷汗,如今钢刀一撤,徐耀才脖子一松,双膝一软,幸好手扶在桌子边缘才没有当场跪在地上。 刚刚他也听到了江掌柜宣读的兵部调令,甚至看到了红艳艳的兵部武选司的大印。但在他心中,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兵部武选司怎么会越过开封府,越过武备衙门,直接任命一个从八品的小官? 还有,若真是兵部任命下来的,为什么自己的姐夫没有提前跟自己打招呼? 眼前这个林深,估计是不知哪方势力的人,想着先实际掌控了巡检司,弄成了既成事实之后,再通过上面运作。 哼哼,这个手令肯定是假的! 第170章 这个手令是假的 沈良等人在渡口左近打探巡检司的行为并没有进行什么遮掩。 一是温海教他们的那些,都是斥候技巧,这里用不上。 二是他们也没想着要遮掩什么。大周腹地,京师左近,卫王府的人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巡检司么。 渡口这里,虽说大部分人都是徐耀才擅自提高关口税的受害者,但也免不了出几个想跟着吃香喝辣的,成为徐耀才的眼线。沈良马二徐老七这一番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巡检司里的徐耀才。 仔细的询问了询问几个眼线,沈良等人的情况后,徐耀才带上八九个人,便围了江掌柜的这个客栈。 至于拿出画像和指认林深这一出儿,林深被几人围在当中,众人隐隐以他为主,徐耀才虽不学无术,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还是懂的。 而画像,怀里不揣个海捕文书,怎么以抓逃犯的名义敲诈勒索,反正除非脸上有特殊的胎记之类的,大部分人的画像都是差不多的。 当然,就算差得多,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徐耀才既然已经说了像,还有人敢故意顶嘴么? “来啊,此人就是逃犯,把他给我拿下了···。” 林深本来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徐耀才,想看看这个仗势欺人的家伙后面的戏怎么演,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真是一点不讲究,不要什么过渡和铺垫,一上来就直奔高潮而去,顿时把他给气笑了。 “噌···” 沈良和马二自然不能让林深真的被巡检司的人拿下,当时就抽出了刀来。徐老七也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把刀慢慢的抽了出来,准备事有不遂时直接拿下徐耀才。 “呦呵,还敢亮刀。来啊,把他们全部给我拿下了。如有胆敢公然持械拒捕的,罪加一等,格杀勿论。” 徐耀才已经下了狠心。 这几个人在渡口这边四处打听自己的事情,难保不是别的几个千总安排手下来搜罗自己的罪证。若是就此让自己拿了送回去,不但能勒索一笔银子,还刚好能让姐夫打一打那些家伙的脸。 但若是敢不束手就擒,哼哼,那就不要再想着回去了,正好杀了鸡,做给猴子看。至于银子么,听闻这几个人是骑马来的,五匹马也能值不少银子。 哎,五匹马,为什么眼前只有四个人? 就在徐耀才还在疑惑的时候,忽然间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柄明晃晃闪着奇异花纹的钢刀放到了颈前。 林深向徐老七递了个满意的眼神,这才看向了徐耀才。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么?” “大···大····大胆,你们胆敢···,胆敢挟持朝廷命官···,你们几个,速···速速把这大胆狂徒给我拿下。” 徐耀才嘴都打哆嗦了,还在嘴硬。身边的几个早已经把腰刀抽出来的巡检司兵丁,也转身把刀尖对准了徐老七。 “哦,朝廷命官?说来听听,你是个什么官,几品,又是朝廷什么时候任命的啊?” 见徐老七制住了徐耀才,林深又有了继续跟他们玩下去的心思,眼里挂着嘲笑的意味,问徐耀才。 “这是我们杏花营巡检司的徐耀才徐巡检,从八品,还不放下你手中的刀。” 有狗腿子在旁边替徐耀才回答。 “哦,原来你就是徐耀才。” 林深看了眼哆哆嗦嗦站在一旁的江掌柜,见江掌柜没什么表示,便确认了眼前的人正是徐耀才。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此地不好说话,我们到客栈前堂再说。” 说着,林深当先迈步,向客栈前堂走去,沈良和马二、温海等人赶忙跟上。 而后,是挟持了徐耀才得徐老七,再然后是巡检司的兵丁们。 江掌柜止不住心里的紧张,身上不停地哆嗦,到后院呼啦啦没有一个人了才醒悟过来,赶忙起身追向前堂。 前堂,林深坐在大堂中的一张桌子后面,温海侧坐一旁,看着徐耀才被徐老七带上来,示意徐老七把他按在对面凳子上。 “识字儿不?” “你···,你们赶快放了我,河对岸就是汴梁左卫,小心一会儿左卫的官兵过来剿了你们。” 见林深只是跟他说话,并没有要他命的意思,徐耀才逐渐稳定了心神,又大胆了起来,话也开始说的利索了。 林深见徐耀才不回答他的问题,耸了耸肩膀,扭头看见江掌柜,招手把他叫了过来。 “江掌柜,我问这家伙识不识字,他也不回答,您受个累,把这个念给他听。” 林深从怀中掏出了兵部的调令,递给了江掌柜。 江掌柜疑惑的接过调令,先是打开上下扫了两眼,随即猛然抬头看向林深,眼中带着七分欣喜,三分疑惑。 看着林深对着他点了点头,江掌柜才又重新把视线挪回到调令上,又一次上下看了两遍,这才大声的宣读起来。 “察卫州府汲水县秀才林深,谨言慎行,慎终追远,逊志时敏,风骨峭峻。特举为汴梁府武备衙门杏花营巡检司从八品巡检,即刻上任。大周兵部武选司,郎中袁敏。” 江掌柜读完,又将调令双手送还给林深,报手行礼,“林巡检。” 听到林深才是巡检司巡检,周围围着的一众巡检司兵丁手里的刀垂了下来,有心眼灵活的已经把刀收回了匣中。 “江掌柜不用客气,坐。” 林深探手接过调令,随手递给沈良,“拿去给他看了。” 沈良拿着调令在徐耀才面前展开,让他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之后,才重新收了回来。 林深一摆手,徐老七收回了腰刀。 “徐耀才,你刚才说你是杏花营巡检司的从八品巡检?” 端起江掌柜刚刚放在面前的茶,林深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 刚刚脖子上架着的死亡威胁,让徐耀才头上都冒出了冷汗,如今钢刀一撤,徐耀才脖子一松,双膝一软,幸好手扶在桌子边缘才没有当场跪在地上。 刚刚他也听到了江掌柜宣读的兵部调令,甚至看到了红艳艳的兵部武选司的大印。但在他心中,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兵部武选司怎么会越过开封府,越过武备衙门,直接任命一个从八品的小官? 还有,若真是兵部任命下来的,为什么自己的姐夫没有提前跟自己打招呼? 眼前这个林深,估计是不知哪方势力的人,想着先实际掌控了巡检司,弄成了既成事实之后,再通过上面运作。 哼哼,这个手令肯定是假的! 第171章 忤逆犯上 哼哼,这个手令是假的。 徐耀才拿定了主意,趁着徐老七不注意,噌的一下窜了出去,混入了巡检司的兵丁中。 “弟兄们,他这个手令是假的,快把这个冒充上官,到我杏花营行骗的人抓起来。” 听他一叫唤,兵丁手中已经垂下的刀又扬了起来,重新对准了林深。 不过,倒也有两个知机的兵丁没有听徐耀才的话,反而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退出了圈外。 “徐耀才,现在你不说我是逃犯了?” “对,这个人不但是逃犯,还假做公文,冒充上官,妄图到我们这里行骗···” 林深又一次被徐耀才气笑了。 这小子脑子管用不管用先不说,嘴是真快。 “说完假做公文?哼哼,好,老七,拿你的腰牌,去驿站把驿丞请来。” 驿丞虽然不入流,但也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官,别看还没有府衙、县衙当中的吏员地位高,但毕竟身份不同。 把驿丞请来,就有一个正经官面上的人来说话,万一事情弄大了,朝廷下来查,起码自己不会落下仗势欺人的口舌。 不知道徐耀才是不是也知道了林深的心思,马上开口阻拦。“他们要跑,拦住了,不能放一个人出去。” 徐老七却不会听他说那么多。 他的刀从徐耀才脖子上拿下来之后,本就没有收回刀鞘,如今林深发话让他去请驿丞,更是持刀就往外闯。 见有人阻拦,哐啷两下,两个阻拦的兵丁手上一轻,掌中刀竟然被徐老七拿刀凭空砍断。 众人这才知道,这看似下人的年轻人手中,拿着的原来是一柄宝刀。 这下没人敢阻拦了。 徐老七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后面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驿丞。卫王府的腰牌还是很管用的。 见到驿丞,林深让沈良把兵部手令给他看过。 驿丞一抱拳,“见过林巡检。” 林深点点头,请他也在一旁坐了,这才转身对着徐耀才和一众兵丁说道,“你们呢,认不认得 我这个巡检?” 众兵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徐耀才,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刚刚收回刀的两个,也躲在最后不想说话。 林深又点点头。 这杏花营巡检司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基本上也全都废了。 巡检司的兵丁,虽属地方武装,但也是军中之人。军人的第一条便是服从命令。 兵部的手令已经得到了驿丞的确认,也就是说,起码在驿丞的心里,他巡检的身份是明白无误的。 这时,这些兵丁要么立刻拨乱反正,认下他的身份,听他的指挥;要么便一条道走到黑,跟着徐耀才一起站在他的对面,期望将来韩千总插手后能反败为胜。 不管是选哪一个,林深也认他们有从军的基本素质。 只是如今么,这些人一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的样子,恐怕要全数开革了。 只是在这之前,得先拿下徐耀才才行。 “徐耀才,你要是现在放下钢刀,自缚双手,过来跪在我的面前,我还可以饶过你不敬上官,煽动下属犯上的罪名。” 只是饶过不敬上官,犯上的罪名,其他的罪名是国法,我就是想饶也饶不了。 徐耀才怎么可能放下刀?更别说还要自缚双手,跪在林深的面前。 那不就说明自己已经输了么! 别说他拿出的只是兵部的手令,他就是拿出圣旨,不也就是个从八品的巡检么,自己的姐夫可是从六品的千总。 再说,他只拿出了兵部的手令,却没有拿出来官印和腰牌,说明这个任命武备衙门那边还不知道,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姐夫没派人来给自己报信。 哈哈,没有官印和腰牌,你就算有兵部的手令,这个巡检也是个假的。 只要等到姐夫的到来,这小子不管是谁安排的人,照样跟前一个死鬼一样,还得被老子架空,排挤走,甚至···。 至于什么不敬上官,犯上之类的罪名,根本就不放在徐耀才的眼睛里。 徐耀才眼珠子一直不停的转,打定的是拖字诀,妄想先行退走,等他姐夫来了之后再跟林深硬怼,只是林深却不能让他如愿。 见他迟迟不放下手中的刀,眼神飘忽不定,林深怎会不知道他正在想着主意,那会让他再拖延下去。 “把他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沈良、马二和徐老七都拔刀向前,眨眼间已经砍断了徐耀才身边几人手中的钢刀,把刀又重新架在了徐耀才得脖子上。 噗噗两下,徐耀才的后膝盖窝挨了马二两脚,扑通一声跪在了林深的面前。 “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林深来到徐耀才的面前,拿手在徐耀才得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这后世侮辱人的动作在此刻做来,更显得无比的嚣张,冷酷,毫无一点温度。 “小子,你没有武备衙门的官印和腰牌,也算不得就是真巡检。” “赶快把我放了,不然等我姐夫来了,定然把你这不知道花了多少两银子才买来的鸡毛小官一撸到底,让你得不偿失。” 就算是跪在了林深的面前,徐耀才依旧嘴硬,还不知道在自己的身上将会发生什么。 “哦,没有官印和腰牌就不是真巡检么?看来兵部的手令根本不放在你或者你姐夫的眼里啊。” “不过刚好,我也没把汴梁武备衙门放在眼里,咱们俩刚好扯平。” “带他回巡检司···” 巡检司就在这片房子的中间。 确切地说,这渡口所有的建筑,都是围绕着巡检司而建立起来的。 巡检司不是衙门,没有大堂,只有两排房子。 前面一排算是值房,放置着巡检司的各种器物,后面一排是宿舍,巡检司的三十来人就住在这里。 如今,巡检司一半的人正在上值,正好就在巡检司的门口,扼守住官道通往渡口的方向,见到徐耀才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带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巡检司的一众兄弟,驿丞,江掌柜等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显得有些慌张。 到了巡检司,马二给林深搬出一把椅子,林深当众坐下。 “温叔,军中不敬上官,忤逆犯上,该是什么处罚。” 温海闻言出列,抱拳回禀。 “禀巡检,不敬上官者施以军棍,二十至百。忤逆犯上者,视情处罚,可直接斩首示众。” 嗡···, 旁边围观的人基本上都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此时听到温海的话,竟然还可以斩首,让只知道欺压百姓,刀口基本没见过血的一众兵丁不寒而栗,纷纷小声嘀咕起来。 第171章 忤逆犯上 哼哼,这个手令是假的。 徐耀才拿定了主意,趁着徐老七不注意,噌的一下窜了出去,混入了巡检司的兵丁中。 “弟兄们,他这个手令是假的,快把这个冒充上官,到我杏花营行骗的人抓起来。” 听他一叫唤,兵丁手中已经垂下的刀又扬了起来,重新对准了林深。 不过,倒也有两个知机的兵丁没有听徐耀才的话,反而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退出了圈外。 “徐耀才,现在你不说我是逃犯了?” “对,这个人不但是逃犯,还假做公文,冒充上官,妄图到我们这里行骗···” 林深又一次被徐耀才气笑了。 这小子脑子管用不管用先不说,嘴是真快。 “说完假做公文?哼哼,好,老七,拿你的腰牌,去驿站把驿丞请来。” 驿丞虽然不入流,但也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官,别看还没有府衙、县衙当中的吏员地位高,但毕竟身份不同。 把驿丞请来,就有一个正经官面上的人来说话,万一事情弄大了,朝廷下来查,起码自己不会落下仗势欺人的口舌。 不知道徐耀才是不是也知道了林深的心思,马上开口阻拦。“他们要跑,拦住了,不能放一个人出去。” 徐老七却不会听他说那么多。 他的刀从徐耀才脖子上拿下来之后,本就没有收回刀鞘,如今林深发话让他去请驿丞,更是持刀就往外闯。 见有人阻拦,哐啷两下,两个阻拦的兵丁手上一轻,掌中刀竟然被徐老七拿刀凭空砍断。 众人这才知道,这看似下人的年轻人手中,拿着的原来是一柄宝刀。 这下没人敢阻拦了。 徐老七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后面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驿丞。卫王府的腰牌还是很管用的。 见到驿丞,林深让沈良把兵部手令给他看过。 驿丞一抱拳,“见过林巡检。” 林深点点头,请他也在一旁坐了,这才转身对着徐耀才和一众兵丁说道,“你们呢,认不认得 我这个巡检?” 众兵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徐耀才,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刚刚收回刀的两个,也躲在最后不想说话。 林深又点点头。 这杏花营巡检司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基本上也全都废了。 巡检司的兵丁,虽属地方武装,但也是军中之人。军人的第一条便是服从命令。 兵部的手令已经得到了驿丞的确认,也就是说,起码在驿丞的心里,他巡检的身份是明白无误的。 这时,这些兵丁要么立刻拨乱反正,认下他的身份,听他的指挥;要么便一条道走到黑,跟着徐耀才一起站在他的对面,期望将来韩千总插手后能反败为胜。 不管是选哪一个,林深也认他们有从军的基本素质。 只是如今么,这些人一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的样子,恐怕要全数开革了。 只是在这之前,得先拿下徐耀才才行。 “徐耀才,你要是现在放下钢刀,自缚双手,过来跪在我的面前,我还可以饶过你不敬上官,煽动下属犯上的罪名。” 只是饶过不敬上官,犯上的罪名,其他的罪名是国法,我就是想饶也饶不了。 徐耀才怎么可能放下刀?更别说还要自缚双手,跪在林深的面前。 那不就说明自己已经输了么! 别说他拿出的只是兵部的手令,他就是拿出圣旨,不也就是个从八品的巡检么,自己的姐夫可是从六品的千总。 再说,他只拿出了兵部的手令,却没有拿出来官印和腰牌,说明这个任命武备衙门那边还不知道,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姐夫没派人来给自己报信。 哈哈,没有官印和腰牌,你就算有兵部的手令,这个巡检也是个假的。 只要等到姐夫的到来,这小子不管是谁安排的人,照样跟前一个死鬼一样,还得被老子架空,排挤走,甚至···。 至于什么不敬上官,犯上之类的罪名,根本就不放在徐耀才的眼睛里。 徐耀才眼珠子一直不停的转,打定的是拖字诀,妄想先行退走,等他姐夫来了之后再跟林深硬怼,只是林深却不能让他如愿。 见他迟迟不放下手中的刀,眼神飘忽不定,林深怎会不知道他正在想着主意,那会让他再拖延下去。 “把他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沈良、马二和徐老七都拔刀向前,眨眼间已经砍断了徐耀才身边几人手中的钢刀,把刀又重新架在了徐耀才得脖子上。 噗噗两下,徐耀才的后膝盖窝挨了马二两脚,扑通一声跪在了林深的面前。 “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林深来到徐耀才的面前,拿手在徐耀才得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这后世侮辱人的动作在此刻做来,更显得无比的嚣张,冷酷,毫无一点温度。 “小子,你没有武备衙门的官印和腰牌,也算不得就是真巡检。” “赶快把我放了,不然等我姐夫来了,定然把你这不知道花了多少两银子才买来的鸡毛小官一撸到底,让你得不偿失。” 就算是跪在了林深的面前,徐耀才依旧嘴硬,还不知道在自己的身上将会发生什么。 “哦,没有官印和腰牌就不是真巡检么?看来兵部的手令根本不放在你或者你姐夫的眼里啊。” “不过刚好,我也没把汴梁武备衙门放在眼里,咱们俩刚好扯平。” “带他回巡检司···” 巡检司就在这片房子的中间。 确切地说,这渡口所有的建筑,都是围绕着巡检司而建立起来的。 巡检司不是衙门,没有大堂,只有两排房子。 前面一排算是值房,放置着巡检司的各种器物,后面一排是宿舍,巡检司的三十来人就住在这里。 如今,巡检司一半的人正在上值,正好就在巡检司的门口,扼守住官道通往渡口的方向,见到徐耀才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带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巡检司的一众兄弟,驿丞,江掌柜等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显得有些慌张。 到了巡检司,马二给林深搬出一把椅子,林深当众坐下。 “温叔,军中不敬上官,忤逆犯上,该是什么处罚。” 温海闻言出列,抱拳回禀。 “禀巡检,不敬上官者施以军棍,二十至百。忤逆犯上者,视情处罚,可直接斩首示众。” 嗡···, 旁边围观的人基本上都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此时听到温海的话,竟然还可以斩首,让只知道欺压百姓,刀口基本没见过血的一众兵丁不寒而栗,纷纷小声嘀咕起来。 第172章 黄先生 “你敢···,我姐夫是千总。” 听到林深的话里要打他军棍,徐耀才心中害怕,挣扎起来。 “你姐夫跟你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你姐夫是千总,你便也是千总了么?” “沈良,从今天开始,你便是这杏花营巡检司的军法官。现在,先给我把这厮拉下去,打五十军棍。” 林深脸上的笑容不变,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丝温度。 徐耀才听渡口的眼线说有一伙人打听他的事情,心中自然而然的便认为,这是其他千总手下的势力,为了染指杏花营巡检司而派出的人手。 已经全盘掌握了杏花营巡检司,平日里又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徐耀才自然不想失去到手的权力,于是连问都没问清楚,直接带着人便围了上来,想要一举把沈良等人拿下,却没想到踢到了铁板。 听江掌柜说过巡检司的情况后,林深心里便已有定计。杏花营巡检司要想顺顺当当的拿下来,徐耀才这块硌脚的石头必须从鞋里倒出来。 虽然不知道徐耀才是出于什么原因,一见面便把他当做逃犯,甚至给他看过了兵部的手令后还不知悔改,却是正中下怀。 正好要找个由头收拾这个家伙,却没想到就有人心急火燎的来送人头。 “林巡检···” 跟着林深一起来的黄驿丞站了出来,来到了林深的身边。 “借一步说话。” 林深抬头看了看这黄驿丞。 徐老七拿着卫王府的腰牌去请他,肯定跟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又按照自己原先的要求嘱咐他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现在他过来要求借一步说话,估计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众人的面说。 林深点点头,随着黄驿丞来到了一个僻静无人处。 “郡马···” 看了看左右无人,黄驿丞先点明了林深的身份,又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这才开口。 “郡马不让小人泄露郡马的身份,小人猜郡马是不欲借卫王府的势来收回这杏花营巡检司。可那徐耀才的姐夫是正管这杏花营的千总,若郡马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这徐耀才,便是与那韩千总结了仇。将来那韩千总难免在公务上刁难于郡马,此其一。” “这徐耀才在前任梁巡检去世之后,便把持了这杏花营巡检司,虽说把这杏花营渡口和巡检司弄得乌烟瘴气,但却也有许多事务,均是由这厮一手掌控。若是郡马今日打了他,这厮保不得借伤遁去。如此别的不说,这厮养伤一日,巡检司的账目郡马便一日不得清点。此其二。” “郡马,依小人看来,这徐耀才今日打不得啊。” “嘿···” 林深一想还真是这个理。 虽说他并不怕那韩千总的刁难,可黄驿丞所说的第二点倒真正的说尽了他的心里。把徐耀才一打,工作没人交接了。 他可没忘了在长公主府跟人家驸马陈实拍胸脯说的话,什么三个月一年的。 若是打了之后,这家伙拖上十天半个月不交接,还真的是麻烦。 “那,若按黄先生之意,又该如何呢?” 黄驿丞的示好,林郡马收到,并且林郡马还让黄驿丞知道他收到了。 原本就想找一个对巡检司熟悉的人来帮助他接管巡检司,可看了巡检司的一众兵丁之后,林深便已经打消了这个想法。 却没想到斜刺里冒出来一个黄驿丞。 这黄驿丞虽说不是巡检司的人,可在这杏花营渡口的时间比很多人都长,巡检司有个风吹草动的都看在眼里,知道的不比巡检司内部的人少。 这样的人示好,还不赶快收着。 “依小人之见,这徐耀才细皮嫩肉,没受过什么苦,只要枷上半日,保准他便会服服帖帖。” “只要能顺利的接掌巡检司,之后他服或不服,郡马又有何惧呢?” 所谓枷,便是电视中经常看到的古代犯人脖子上戴着的两块大木板。普通的枷一般重二十五至三十五斤,某些朝代或酷吏们还在普通枷具的基础上,制作出了各种超常规的枷具,有时甚至重达一百多斤。 枷刑看起来并不血腥,但有些枷刑,实际戴起来其残酷性甚至超过了砍头。武则天时期,着名的酷吏来俊臣所制的大枷有十种名号:一曰“定百脉”,二曰“喘不得”,三曰“突地吼”,四曰“着即承”,五曰“失魂胆”,六曰“实同反”,七曰“反是实”,八曰“死猪愁”,九曰“求即死”,十曰“求破家”,便是如此。 所以这黄驿丞才建议林深给这徐耀才上枷。 按徐耀才欺软怕硬没吃过苦的性子,枷一上脖子,说不定连小时候偷看他姐姐洗澡的事儿都能倒出来。 “嗯。” 林深想了想,又问。 “黄先生可知这韩千总?” 虽说来杏花营之前,林深也也让人打听过韩千总,可不知是时间紧促,还是卫王府的消息渠道层面有点高,这韩千总除了在兵部备案的姓名年龄籍贯履历等,其他的竟然一无所知。 “哈,此人的情况,小人倒恰好知道一些。” 驿站、客栈自古以来就是消息汇聚之地,小道消息满天飞。而且,从消息的准确性上来说,涉及这种六七品低级官员的更为可靠。黄驿丞守着驿站,自然是了解了很多低级官员的底细。 “韩千户此人,原本是汴梁祥符县的一个车夫,不知怎么的攀上了原来的大理寺少卿韩大人,似乎,还认了门远房亲戚,此人便开始在大理寺亲军中当差。后来,韩大人调任岭南布政司任按察使,便通过汴梁府尹赵大人的关系,临走之前把他弄到了汴梁府武备衙门。” 黄驿丞是聪明人,林深一问,他便知道林深想真正想了解什么,几句话便把韩千户的来历和背后的根脚说的清清楚楚。 林深点了点头,“如此,便依黄先生所言,这顿军棍暂且给他寄下···” 第172章 黄先生 “你敢···,我姐夫是千总。” 听到林深的话里要打他军棍,徐耀才心中害怕,挣扎起来。 “你姐夫跟你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你姐夫是千总,你便也是千总了么?” “沈良,从今天开始,你便是这杏花营巡检司的军法官。现在,先给我把这厮拉下去,打五十军棍。” 林深脸上的笑容不变,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丝温度。 徐耀才听渡口的眼线说有一伙人打听他的事情,心中自然而然的便认为,这是其他千总手下的势力,为了染指杏花营巡检司而派出的人手。 已经全盘掌握了杏花营巡检司,平日里又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徐耀才自然不想失去到手的权力,于是连问都没问清楚,直接带着人便围了上来,想要一举把沈良等人拿下,却没想到踢到了铁板。 听江掌柜说过巡检司的情况后,林深心里便已有定计。杏花营巡检司要想顺顺当当的拿下来,徐耀才这块硌脚的石头必须从鞋里倒出来。 虽然不知道徐耀才是出于什么原因,一见面便把他当做逃犯,甚至给他看过了兵部的手令后还不知悔改,却是正中下怀。 正好要找个由头收拾这个家伙,却没想到就有人心急火燎的来送人头。 “林巡检···” 跟着林深一起来的黄驿丞站了出来,来到了林深的身边。 “借一步说话。” 林深抬头看了看这黄驿丞。 徐老七拿着卫王府的腰牌去请他,肯定跟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又按照自己原先的要求嘱咐他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现在他过来要求借一步说话,估计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众人的面说。 林深点点头,随着黄驿丞来到了一个僻静无人处。 “郡马···” 看了看左右无人,黄驿丞先点明了林深的身份,又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这才开口。 “郡马不让小人泄露郡马的身份,小人猜郡马是不欲借卫王府的势来收回这杏花营巡检司。可那徐耀才的姐夫是正管这杏花营的千总,若郡马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这徐耀才,便是与那韩千总结了仇。将来那韩千总难免在公务上刁难于郡马,此其一。” “这徐耀才在前任梁巡检去世之后,便把持了这杏花营巡检司,虽说把这杏花营渡口和巡检司弄得乌烟瘴气,但却也有许多事务,均是由这厮一手掌控。若是郡马今日打了他,这厮保不得借伤遁去。如此别的不说,这厮养伤一日,巡检司的账目郡马便一日不得清点。此其二。” “郡马,依小人看来,这徐耀才今日打不得啊。” “嘿···” 林深一想还真是这个理。 虽说他并不怕那韩千总的刁难,可黄驿丞所说的第二点倒真正的说尽了他的心里。把徐耀才一打,工作没人交接了。 他可没忘了在长公主府跟人家驸马陈实拍胸脯说的话,什么三个月一年的。 若是打了之后,这家伙拖上十天半个月不交接,还真的是麻烦。 “那,若按黄先生之意,又该如何呢?” 黄驿丞的示好,林郡马收到,并且林郡马还让黄驿丞知道他收到了。 原本就想找一个对巡检司熟悉的人来帮助他接管巡检司,可看了巡检司的一众兵丁之后,林深便已经打消了这个想法。 却没想到斜刺里冒出来一个黄驿丞。 这黄驿丞虽说不是巡检司的人,可在这杏花营渡口的时间比很多人都长,巡检司有个风吹草动的都看在眼里,知道的不比巡检司内部的人少。 这样的人示好,还不赶快收着。 “依小人之见,这徐耀才细皮嫩肉,没受过什么苦,只要枷上半日,保准他便会服服帖帖。” “只要能顺利的接掌巡检司,之后他服或不服,郡马又有何惧呢?” 所谓枷,便是电视中经常看到的古代犯人脖子上戴着的两块大木板。普通的枷一般重二十五至三十五斤,某些朝代或酷吏们还在普通枷具的基础上,制作出了各种超常规的枷具,有时甚至重达一百多斤。 枷刑看起来并不血腥,但有些枷刑,实际戴起来其残酷性甚至超过了砍头。武则天时期,着名的酷吏来俊臣所制的大枷有十种名号:一曰“定百脉”,二曰“喘不得”,三曰“突地吼”,四曰“着即承”,五曰“失魂胆”,六曰“实同反”,七曰“反是实”,八曰“死猪愁”,九曰“求即死”,十曰“求破家”,便是如此。 所以这黄驿丞才建议林深给这徐耀才上枷。 按徐耀才欺软怕硬没吃过苦的性子,枷一上脖子,说不定连小时候偷看他姐姐洗澡的事儿都能倒出来。 “嗯。” 林深想了想,又问。 “黄先生可知这韩千总?” 虽说来杏花营之前,林深也也让人打听过韩千总,可不知是时间紧促,还是卫王府的消息渠道层面有点高,这韩千总除了在兵部备案的姓名年龄籍贯履历等,其他的竟然一无所知。 “哈,此人的情况,小人倒恰好知道一些。” 驿站、客栈自古以来就是消息汇聚之地,小道消息满天飞。而且,从消息的准确性上来说,涉及这种六七品低级官员的更为可靠。黄驿丞守着驿站,自然是了解了很多低级官员的底细。 “韩千户此人,原本是汴梁祥符县的一个车夫,不知怎么的攀上了原来的大理寺少卿韩大人,似乎,还认了门远房亲戚,此人便开始在大理寺亲军中当差。后来,韩大人调任岭南布政司任按察使,便通过汴梁府尹赵大人的关系,临走之前把他弄到了汴梁府武备衙门。” 黄驿丞是聪明人,林深一问,他便知道林深想真正想了解什么,几句话便把韩千户的来历和背后的根脚说的清清楚楚。 林深点了点头,“如此,便依黄先生所言,这顿军棍暂且给他寄下···” 第173章 追来的柴老二 黄驿丞猜的一点都没错。 徐耀才被上了枷,太阳还没落便忍不住了,不但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巡检司的黄册、账簿、存银,甚至连他自己长久以来偷摸截留下来的二百多两银子也交了出来。 吃了晚饭,林深在房中翻看着巡检司的黄册,一边翻一边儿摇头。 杏花营巡检司的黄册上,共计应有员额七十六人。除了一个巡检外,还应有一个副巡检,两名书办,三十六名刀兵,三十六名弓兵,可实际的兵丁,却只有二十三人。 即便是把他和沈良等四个人都算上,也不过才二十七人,刚过三分之一。 果然吃空饷是军官发财的不二法门啊。 而且,按照林深下午的观察,这些兵丁双眼空洞,唯唯诺诺,眼中毫无一点生气。这样的兵拿用来吓唬老百姓都不一定管用,想要改造成他心目中的战兵,简直难度太大了。还不如就像他跟陈驸马说的那样,全部开革掉再重新招。 不过,若是现在立即动手开革,那整个巡检司可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了。 任你有再大的本事,光杆司令又能干成点什么事情? 明天从那二十来人中再挑一挑,能剩下几个是几个。 还有便是要再找两个书办。 卫王倒是想要给他在府中找两个,不过被他给推了。 府中的幕僚和师爷都是跟着卫王从汲水过来的,年龄普遍比较大,并不适合林深心目中的书办的样子。 林深想要的书办,就算不能达到后世部队里的那些参谋的标准,也起码要能文能武、能打能突,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可是看不上的。 可这个时代,书生士子偏偏看不上武人,想让这样的人到他的巡检司来做书办,还想一下子找两个,难! 哎,不行明天让沈良回汴梁,找柴老二等人问一下。他们在汴梁认识的读书人更多,虽然这些读书人自己不大可能到这里来做书办,但他们的小厮、书童之类的,总有些长大后外放的。来这里做书办,总比去做个账房先生有前途。 这一想,便又想到了陈平陈安兄弟俩。 这哥俩总想到军中去历练,要不要把他们拐带过来? 问题是长公主那一关有点难过···。 这一夜,林深独自在桌上写写画画,房中的灯很晚了才灭。 第二天卯时,林深起床后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见沈良面带惭色过来禀报。 “郡马,徐耀才跑了···” “哦,跑了?走,去看看。” 徐耀才昨晚被捆了手脚,扔在巡检司后面的柴房中。 早上沈良等人起床操练,黑暗中隐约觉得柴房房门开着,便觉得事有不对。赶过去一看,果然,柴房中一个人影也没有。 林深赶过去的时候,徐老七和马二已经点起了火把,将柴房中照的大亮。 柴房不大,站在门口就能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地上还扔着一团绳子,应该就是用来捆绑徐耀才手脚的。从绳子的断口来看,是被利刃割断的。 后墙上倒有一个窗户,但窗户很小,根本无法让人进出。应该是有人潜进来,救走了徐耀才。 “敲鼓,把人都叫出来点名。” 林深果断的说道。 三通鼓过后,巡检司里的二十几个兵丁才稀稀拉拉的从值房里出来,聚集在巡检司大门前的空地上,看着林深直皱眉头。 点过了名,除了徐耀才之外,还有两名兵丁不在。 “我骑马去把他们追回来。” 马二说着便要往外走,林深却叫住了他。 “跑了便跑了,三个渣滓而已。上午还有许多事情,怎会有那么多时间去理他。” “再说,即便不去追,说不定下午也就回来了。” “刚好,老七去整队,带着这些人沿着渡口跑五圈,一炷香的时间回不来的,没有早饭吃。” 杏花营渡口这片建筑,虽然并不太多,但每一栋之间相隔的距离不小,导致整个渡口这片占地面积颇大,跑一圈下来差不多得有二里地了,五圈刚好便是五公里。 一炷香的时间,差不多是半个小时。半小时跑五公里,差不多是成年人慢跑的基本速度了。如果连这个成绩也达不到,便可见这些人的身体素质了。 还好,这些兵丁虽然一个个如行尸走肉,但身体素质都还算可以,只有六人没有在一炷香之内完成,于是这六人便只能看着别人吃早饭了。 吃过早饭,开始上哨。 林深废除了徐耀才定下的规矩,要求重新按照朝廷的规矩收取关口税,还让徐老七带了四个人到前边小李庄的路口,如果遇到要拐弯绕路的行人或商队,便向人好言相劝,告知关口税按照朝廷的要求来收,务必要将流失的客源再请回来。 也许是收拾了徐耀才,改变了巡检司的风水;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徐老七他们在前方的努力,竟然真的有两个商队来到杏花营渡口,休整一番后准备渡河。江掌柜的客栈、茶摊的摊主和船老大看到生意眼看又要好起来,一直高兴的合不拢嘴。 林深一直觉得徐耀才逃跑后,会在下午带着他姐夫韩千总再来,重新来抢回巡检司,没想到等了一天也没有看到。 却不知道,徐耀才半夜里被两个心腹救出后,根本就没敢在杏花营渡河。也跟过往的商队一样,绕了三十来里,跑到马家堡的渡口过了河。 没有马骑,又绕了路,身上还没有银子,若不是两个心腹身上还带了些通宝,三人差点在马家堡上不了渡船。结果直到太阳落山才进了汴梁城,自然不可能在当天下午就带着韩千户回来。 不过,虽然徐耀才没来,柴海澄却带着他那个玉珈巴巴的跑了过来。 巡检司条件不怎么地,林深便在江掌柜的客栈唯一的雅间里请了柴老二。 “柴兄,前几天我们不是刚刚才见过,怎么此时又跑了来?” 林深觉得很奇怪。 麻将和旱烟礼盒生意上的事情,他都已经交代清楚了。美容院又还在改造中,离营业也还早,此时还能有什么急事,能让柴老二跑三十多里过来找他呢? 再说,若真是有需要他出面解决的事情,不得让人来通知他回去么? “哎···,讲修贤弟,为兄,为兄是有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想要麻烦于你。” “或者,贤弟给我出个主意,也行。” 柴老二看来是真的有些难以启齿,说话吞吞吐吐,让林深产生了一种神奇的感觉。 上回就是这样。难道这家伙又准备写什么刘备文了么? “明湘姑娘···” 第173章 追来的柴老二 黄驿丞猜的一点都没错。 徐耀才被上了枷,太阳还没落便忍不住了,不但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巡检司的黄册、账簿、存银,甚至连他自己长久以来偷摸截留下来的二百多两银子也交了出来。 吃了晚饭,林深在房中翻看着巡检司的黄册,一边翻一边儿摇头。 杏花营巡检司的黄册上,共计应有员额七十六人。除了一个巡检外,还应有一个副巡检,两名书办,三十六名刀兵,三十六名弓兵,可实际的兵丁,却只有二十三人。 即便是把他和沈良等四个人都算上,也不过才二十七人,刚过三分之一。 果然吃空饷是军官发财的不二法门啊。 而且,按照林深下午的观察,这些兵丁双眼空洞,唯唯诺诺,眼中毫无一点生气。这样的兵拿用来吓唬老百姓都不一定管用,想要改造成他心目中的战兵,简直难度太大了。还不如就像他跟陈驸马说的那样,全部开革掉再重新招。 不过,若是现在立即动手开革,那整个巡检司可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了。 任你有再大的本事,光杆司令又能干成点什么事情? 明天从那二十来人中再挑一挑,能剩下几个是几个。 还有便是要再找两个书办。 卫王倒是想要给他在府中找两个,不过被他给推了。 府中的幕僚和师爷都是跟着卫王从汲水过来的,年龄普遍比较大,并不适合林深心目中的书办的样子。 林深想要的书办,就算不能达到后世部队里的那些参谋的标准,也起码要能文能武、能打能突,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可是看不上的。 可这个时代,书生士子偏偏看不上武人,想让这样的人到他的巡检司来做书办,还想一下子找两个,难! 哎,不行明天让沈良回汴梁,找柴老二等人问一下。他们在汴梁认识的读书人更多,虽然这些读书人自己不大可能到这里来做书办,但他们的小厮、书童之类的,总有些长大后外放的。来这里做书办,总比去做个账房先生有前途。 这一想,便又想到了陈平陈安兄弟俩。 这哥俩总想到军中去历练,要不要把他们拐带过来? 问题是长公主那一关有点难过···。 这一夜,林深独自在桌上写写画画,房中的灯很晚了才灭。 第二天卯时,林深起床后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见沈良面带惭色过来禀报。 “郡马,徐耀才跑了···” “哦,跑了?走,去看看。” 徐耀才昨晚被捆了手脚,扔在巡检司后面的柴房中。 早上沈良等人起床操练,黑暗中隐约觉得柴房房门开着,便觉得事有不对。赶过去一看,果然,柴房中一个人影也没有。 林深赶过去的时候,徐老七和马二已经点起了火把,将柴房中照的大亮。 柴房不大,站在门口就能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地上还扔着一团绳子,应该就是用来捆绑徐耀才手脚的。从绳子的断口来看,是被利刃割断的。 后墙上倒有一个窗户,但窗户很小,根本无法让人进出。应该是有人潜进来,救走了徐耀才。 “敲鼓,把人都叫出来点名。” 林深果断的说道。 三通鼓过后,巡检司里的二十几个兵丁才稀稀拉拉的从值房里出来,聚集在巡检司大门前的空地上,看着林深直皱眉头。 点过了名,除了徐耀才之外,还有两名兵丁不在。 “我骑马去把他们追回来。” 马二说着便要往外走,林深却叫住了他。 “跑了便跑了,三个渣滓而已。上午还有许多事情,怎会有那么多时间去理他。” “再说,即便不去追,说不定下午也就回来了。” “刚好,老七去整队,带着这些人沿着渡口跑五圈,一炷香的时间回不来的,没有早饭吃。” 杏花营渡口这片建筑,虽然并不太多,但每一栋之间相隔的距离不小,导致整个渡口这片占地面积颇大,跑一圈下来差不多得有二里地了,五圈刚好便是五公里。 一炷香的时间,差不多是半个小时。半小时跑五公里,差不多是成年人慢跑的基本速度了。如果连这个成绩也达不到,便可见这些人的身体素质了。 还好,这些兵丁虽然一个个如行尸走肉,但身体素质都还算可以,只有六人没有在一炷香之内完成,于是这六人便只能看着别人吃早饭了。 吃过早饭,开始上哨。 林深废除了徐耀才定下的规矩,要求重新按照朝廷的规矩收取关口税,还让徐老七带了四个人到前边小李庄的路口,如果遇到要拐弯绕路的行人或商队,便向人好言相劝,告知关口税按照朝廷的要求来收,务必要将流失的客源再请回来。 也许是收拾了徐耀才,改变了巡检司的风水;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徐老七他们在前方的努力,竟然真的有两个商队来到杏花营渡口,休整一番后准备渡河。江掌柜的客栈、茶摊的摊主和船老大看到生意眼看又要好起来,一直高兴的合不拢嘴。 林深一直觉得徐耀才逃跑后,会在下午带着他姐夫韩千总再来,重新来抢回巡检司,没想到等了一天也没有看到。 却不知道,徐耀才半夜里被两个心腹救出后,根本就没敢在杏花营渡河。也跟过往的商队一样,绕了三十来里,跑到马家堡的渡口过了河。 没有马骑,又绕了路,身上还没有银子,若不是两个心腹身上还带了些通宝,三人差点在马家堡上不了渡船。结果直到太阳落山才进了汴梁城,自然不可能在当天下午就带着韩千户回来。 不过,虽然徐耀才没来,柴海澄却带着他那个玉珈巴巴的跑了过来。 巡检司条件不怎么地,林深便在江掌柜的客栈唯一的雅间里请了柴老二。 “柴兄,前几天我们不是刚刚才见过,怎么此时又跑了来?” 林深觉得很奇怪。 麻将和旱烟礼盒生意上的事情,他都已经交代清楚了。美容院又还在改造中,离营业也还早,此时还能有什么急事,能让柴老二跑三十多里过来找他呢? 再说,若真是有需要他出面解决的事情,不得让人来通知他回去么? “哎···,讲修贤弟,为兄,为兄是有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想要麻烦于你。” “或者,贤弟给我出个主意,也行。” 柴老二看来是真的有些难以启齿,说话吞吞吐吐,让林深产生了一种神奇的感觉。 上回就是这样。难道这家伙又准备写什么刘备文了么? “明湘姑娘···” 第174章 只赎不纳 “你给我打住!” 听柴海澄唯唯诺诺的说出“明湘姑娘”四个字,林深就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般,让旁边伺候的玉珈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我与这明湘姑娘之间,总觉的有哪里不对劲儿。她就见过我两次,为何敢于在第二次就向我···,就向我···” “现在才醒悟过来,说,是不是你小子捣的鬼?” 一个花魁,就算再不矜持,再仰慕林郡马的才华,也没有就因为一两首诗词,在第二次见面时就想要以身相许的。 如果不是花魁花痴病犯了,就必然是有人把林郡马的前前后后,长长短短都卖给了这个花魁。而这个人,在林郡马目前看来,就是眼前这个脚步虚浮,双目无神,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柴老二了。 既然被林深识破,柴海澄也不再隐瞒,何况他本身就是准备过来坦白的。 “贤弟,为兄是确实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才只能出此下策,希望贤弟能体谅为兄不忍看到幼时玩伴身陷苦海的一片苦心。” 说完了明湘姑娘的来历,和柴家的渊源,自己的顾虑等等,柴海澄叹了口气,拱手向林深相求。 林深听了也有些犯难。 不说柴老二言辞恳切,一脸忧伤,便是从助人从良这事儿本身来说,就是一件善事,而且还是后世lsp们最爱干的两件事儿之一。从心理上来说,是没有障碍的。 可是抛开郡主那一关不谈,单说这明湘姑娘本身,她就不是我的菜啊! 别看我表面还年轻,其实内心已经遍布沧桑,早已不是那个只看脸就能扯旗致敬的无知美少年了。 更何况,虽然你们大周的文人士子,对纳一个花魁做妾不以为然,甚至引以为风流韵事,可是我不行啊,心里的那一关过不去啊!!! “柴兄,这个···,明湘姑娘,她自己难道不能给自己赎身么?” 左右为难,林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见林深这么问,知道他可能不懂,柴海澄给他解释了一下。 明湘姑娘的身契在教坊司,属于“贱籍”,就算她自己有再多的钱,也无法给自己脱籍。必须是有“良籍”之人愿意作保,将她从教坊司赎出,才能算是重获自由。今后所生的子女,也才能摆脱贱籍的身份。 “贤弟,说起来,为兄我在汴梁也识得不少的青年才俊,可只有贤弟你,才算是能入的为兄的眼睛,余者,皆不堪入目尔。若是能把我这妹子托付于你,为兄也算是能了一桩心愿。” 解释完了,柴海澄看着林深的眼睛,无比诚恳的说道。 “可是我真的没想要纳她为妾啊。” 林深也挺无奈的。 “柴兄,你说,我只给她作保给她赎身,不纳她为妾,这样可不可以? 林深说完后,雅间中一片寂静。不但柴海澄,就连玉珈也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傻子一样不解的看着他。 不准备纳她为妾? 不纳她为妾你准备干什么? 当丫鬟么? 人市上调教好的丫鬟才平均二十两银子一个,你赎她一个够买几百个丫鬟了。到底是我柴二公子少见多怪,还是你林郡马太过于有钱啊,都不把银子当银子了么? “别愣着啊,说话,可以不可以。我只给她赎身,不纳她为妾?” “这个···,可以是可以,可是贤弟,你真的不想纳她为妾?” 柴海澄一脸的不可置信。 “废话,这么一个娇滴滴的花魁,你们都不愿意纳她为妾,凭什么我就要纳?” 林深没好气的说。 “我们怎么好跟你比···” 柴海澄无奈的答道。 那些高官子弟,就算觊觎明湘姑娘的美貌,最多最多,也就是花点银子把明湘给梳拢了。至于把她纳了,那就得顾忌一下她罪臣之后的背景了。 就算自己在仕途上没什么追求,可家族中的其他人总得考虑一下。 万一在某次提拔的时候,被人把这个拿出来说一说,虽说不一定会因此获罪,但却很有可能停住脚步。 有道是“一步慢,步步慢”,过不了几年就有三百多个进士涌进官场,哪儿有那么多椅子可供分配? 那林深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了么? 严格点来说,也有,毕竟郡马也算是官场中人了。 不过大周朝皇家的女婿们一般品级都不会太高,而且基本不会在类似六部这种正途的仕途上任职。 就像驸马陈实,当年的状元,尚了长公主之后,如今不也才是个内务府的五品副总管?就算哪一天康老王爷归西,陈驸马顺势上位,那也不过是个从四品,还没人家汴梁府尹的品级高。 所以,林郡马就算升官,去的也基本是正经读书人不愿意去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眼红,也就没什么人会拿出来说事儿了。 柴老二虽说想救自家幼时的小玩伴出苦海,但事情的前后还是考虑的很清楚的,总不能救了妹子坑了朋友。 “卧槽···” 林深真的只剩下卧槽了,合着我这个郡马身份还有这个优势呢。 “可大周不止我一个郡马?” “贤弟,明湘好歹也算是个才女,更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这样的女子眼光高一点,不是什么郡马都能看上,也不是很难理解···” 林深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这样,贤弟,若是你纳她为妾,明湘的赎身银子,我帮你出两千···,不,三千两,如何?” 见林深不说话,柴海澄开始拿银子出来诱惑。 也是柴老二最近跟着林深挣了不少银子,不然以前三千两他可不一定能拿得出来。 “若是给明湘姑娘赎身,得要多少银子啊?”林深问道。 柴海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万贯···?” 林深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贤弟,天香楼打个茶围就得二十两银子,明湘每天单是陪着人说话,弹琴,就能给天香楼挣上一二百两···。一万贯赎身的钱,不多。” “不行,这个事儿我得先跟郡主商量商量,才能答复你。” “应该的,应该的。” “还有,若是郡主同意,赎身银子你出一半。” “卧槽···” 这次轮到柴老二卧槽了。 第174章 只赎不纳 “你给我打住!” 听柴海澄唯唯诺诺的说出“明湘姑娘”四个字,林深就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般,让旁边伺候的玉珈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我与这明湘姑娘之间,总觉的有哪里不对劲儿。她就见过我两次,为何敢于在第二次就向我···,就向我···” “现在才醒悟过来,说,是不是你小子捣的鬼?” 一个花魁,就算再不矜持,再仰慕林郡马的才华,也没有就因为一两首诗词,在第二次见面时就想要以身相许的。 如果不是花魁花痴病犯了,就必然是有人把林郡马的前前后后,长长短短都卖给了这个花魁。而这个人,在林郡马目前看来,就是眼前这个脚步虚浮,双目无神,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柴老二了。 既然被林深识破,柴海澄也不再隐瞒,何况他本身就是准备过来坦白的。 “贤弟,为兄是确实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才只能出此下策,希望贤弟能体谅为兄不忍看到幼时玩伴身陷苦海的一片苦心。” 说完了明湘姑娘的来历,和柴家的渊源,自己的顾虑等等,柴海澄叹了口气,拱手向林深相求。 林深听了也有些犯难。 不说柴老二言辞恳切,一脸忧伤,便是从助人从良这事儿本身来说,就是一件善事,而且还是后世lsp们最爱干的两件事儿之一。从心理上来说,是没有障碍的。 可是抛开郡主那一关不谈,单说这明湘姑娘本身,她就不是我的菜啊! 别看我表面还年轻,其实内心已经遍布沧桑,早已不是那个只看脸就能扯旗致敬的无知美少年了。 更何况,虽然你们大周的文人士子,对纳一个花魁做妾不以为然,甚至引以为风流韵事,可是我不行啊,心里的那一关过不去啊!!! “柴兄,这个···,明湘姑娘,她自己难道不能给自己赎身么?” 左右为难,林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见林深这么问,知道他可能不懂,柴海澄给他解释了一下。 明湘姑娘的身契在教坊司,属于“贱籍”,就算她自己有再多的钱,也无法给自己脱籍。必须是有“良籍”之人愿意作保,将她从教坊司赎出,才能算是重获自由。今后所生的子女,也才能摆脱贱籍的身份。 “贤弟,说起来,为兄我在汴梁也识得不少的青年才俊,可只有贤弟你,才算是能入的为兄的眼睛,余者,皆不堪入目尔。若是能把我这妹子托付于你,为兄也算是能了一桩心愿。” 解释完了,柴海澄看着林深的眼睛,无比诚恳的说道。 “可是我真的没想要纳她为妾啊。” 林深也挺无奈的。 “柴兄,你说,我只给她作保给她赎身,不纳她为妾,这样可不可以? 林深说完后,雅间中一片寂静。不但柴海澄,就连玉珈也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傻子一样不解的看着他。 不准备纳她为妾? 不纳她为妾你准备干什么? 当丫鬟么? 人市上调教好的丫鬟才平均二十两银子一个,你赎她一个够买几百个丫鬟了。到底是我柴二公子少见多怪,还是你林郡马太过于有钱啊,都不把银子当银子了么? “别愣着啊,说话,可以不可以。我只给她赎身,不纳她为妾?” “这个···,可以是可以,可是贤弟,你真的不想纳她为妾?” 柴海澄一脸的不可置信。 “废话,这么一个娇滴滴的花魁,你们都不愿意纳她为妾,凭什么我就要纳?” 林深没好气的说。 “我们怎么好跟你比···” 柴海澄无奈的答道。 那些高官子弟,就算觊觎明湘姑娘的美貌,最多最多,也就是花点银子把明湘给梳拢了。至于把她纳了,那就得顾忌一下她罪臣之后的背景了。 就算自己在仕途上没什么追求,可家族中的其他人总得考虑一下。 万一在某次提拔的时候,被人把这个拿出来说一说,虽说不一定会因此获罪,但却很有可能停住脚步。 有道是“一步慢,步步慢”,过不了几年就有三百多个进士涌进官场,哪儿有那么多椅子可供分配? 那林深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了么? 严格点来说,也有,毕竟郡马也算是官场中人了。 不过大周朝皇家的女婿们一般品级都不会太高,而且基本不会在类似六部这种正途的仕途上任职。 就像驸马陈实,当年的状元,尚了长公主之后,如今不也才是个内务府的五品副总管?就算哪一天康老王爷归西,陈驸马顺势上位,那也不过是个从四品,还没人家汴梁府尹的品级高。 所以,林郡马就算升官,去的也基本是正经读书人不愿意去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眼红,也就没什么人会拿出来说事儿了。 柴老二虽说想救自家幼时的小玩伴出苦海,但事情的前后还是考虑的很清楚的,总不能救了妹子坑了朋友。 “卧槽···” 林深真的只剩下卧槽了,合着我这个郡马身份还有这个优势呢。 “可大周不止我一个郡马?” “贤弟,明湘好歹也算是个才女,更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这样的女子眼光高一点,不是什么郡马都能看上,也不是很难理解···” 林深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这样,贤弟,若是你纳她为妾,明湘的赎身银子,我帮你出两千···,不,三千两,如何?” 见林深不说话,柴海澄开始拿银子出来诱惑。 也是柴老二最近跟着林深挣了不少银子,不然以前三千两他可不一定能拿得出来。 “若是给明湘姑娘赎身,得要多少银子啊?”林深问道。 柴海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万贯···?” 林深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贤弟,天香楼打个茶围就得二十两银子,明湘每天单是陪着人说话,弹琴,就能给天香楼挣上一二百两···。一万贯赎身的钱,不多。” “不行,这个事儿我得先跟郡主商量商量,才能答复你。” “应该的,应该的。” “还有,若是郡主同意,赎身银子你出一半。” “卧槽···” 这次轮到柴老二卧槽了。 第175章 缓兵之计 最近柴海澄确实是跟着林深挣了不少银子。 可林深随之的动作可不少 旱烟礼盒虽然四五倍的利润,但前期投入的成本也不算少。那银质外壳的打火机,铜杆的烟袋,白玉的烟嘴,还有那雕花的盒子,镶嵌的珍珠贝母等等,一个个都价值不菲。 他自己跟林深合作的美容院,也还在建设之中,离产生效益还远。就算林深也承担了一半的费用,可为了将来让那些豪门贵妇们觉得舒坦,林深在依照后世他所见过的美容院设施上,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高级怎么来,怎么挖空心思让人觉得眼前一亮怎么来。 所以,这个美容院也基本上是银子堆出来的。 再加上柴二公子原本便是个大手大脚的玩意儿,荷包鼓起来之后更是不可能艰苦朴素。刚刚他自己表示的三千两银子,都是狠狠地咬了下牙才说出来的。 如今林深让他出五千两,柴公子顿时哭丧了脸。 “五千两而已,美容院开张几个月就挣回来了了。更何况,若是能延迟一两个月交银子,说不定一共连七千两银子都用不到。” 见柴老二快哭出来了,林深淡淡的说道。 只是柴老二却没听出林深话里的意思,只以为林深的宽慰他,白白错过了又一个挣银子的方法。 花几千两银子,却买回来一个只看不吃的花瓶,林郡马就算再怎么人格伟大,再有劝什么从良的恶趣味,也不会做这种拿银子不当银子的事情。 接受柴老二的劝说,除了感受到柴老二一片善心之外,主要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女子之中能识文断字的比例实在太少了,除了富豪世家中的小姐之外,便只有青楼中的姑娘这个群体了。 而林郡马,想让自己名下的产业里,员工中,女性和知识分子的占比逐渐的高起来。 在林郡马来自后世的经验里,很多企业的岗位,女子可要做起来比男子更加的有优势。比方说让明湘坐在票号柜台里,盘头,淡妆,穿一身后世的职业装,配个高跟鞋,黑丝袜,不就是妥妥的一个银行小姐姐么? 好,所谓的职业装高跟鞋黑丝袜,其实都属于lsp的yy,想满足某些人骨子里的支付诱惑而已,根本不怎么现实。 可如果在旗下产业中的某些岗位上,安排女性角色的同时,再根据现如今的观念,设计一些职业装让她们穿上··· 端坐处身姿舒展,玉腿斜陈,行走间腰臀轻摆,香风袭袭。 嗯,可能会降低一些员工的工作效率,但绝对会大大的提升客户上门的效率。 再不济,起码也能买回来当模特用。 后世的服装模特行业林郡马虽然不怎么了解,但有一点他记得非常清楚,好模特大部分都是搓板身材,明湘姑娘差的就只在个头上了。 不过这个好办,一双高跟鞋就能解决。 长公主的蛋糕店和柴老二的美容院,客户群体基本面向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女子,那林郡马再开一家针对女性的时装店,隔三差五的把明湘弄出来走走秀,给他设计的衣服打打广告,应该也很合理。 对了,还有他设计的内衣。 就是不知道如果弄维密秀的话,会不会被柴老二他爹给批为伤风败俗··· 总之,对林深来说,明湘姑娘就是一个试验品,拿她来实验心中很多暂时无法或者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想法的试验品。 一个试验品,多花点银子,应该说得过去。 ··· 不说林郡马这边与柴老二的讨价还价,单说徐耀才。 在半夜被两个死心塌地的心腹救走后,跌跌撞撞,躲躲闪闪,靠着两条腿跑了一天,才在将要关闭城门时进了汴梁城。 又累又饿的三个人,却连饭也顾不上吃,直接就钻进了徐耀才得姐夫韩千总的府邸,把在杏花营巡检司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央求这韩千户赶快带兵去拿下林深给自己报仇。 韩千户却没热血上头。 听了自己小舅子说的,韩千户虽然牙根也痒痒,却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别的不说,能让兵部郎中签发调职手令的,那关系起码得走到郎中那里,弄不好还得是个侍郎的路子。 虽说一个从八品的小巡检,在那些兵部大员眼里,估计比蚂蚁也大不了多少,可你要是什么都没弄明白,就跑去把那个巡检抓了,可不就是在打武选司郎中、甚至可能是侍郎的脸么。 所以说,这事儿不能着急,得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之后再动手。 当然,也可能弄明白了不动手。 韩千总想明白之后,也没耽误,提着礼就趁黑进了武备大人的宅子。 武备大人也是一头雾水。 什么,有人拿着兵部的调令接管了杏花营巡检司? 等等,好像前些天有个姓林的家伙来,拿的确实是兵部的调令,可我不是让他回去等消息了么?他怎么就敢这么大胆,不经过武备衙门就擅自把巡检司接管了? 眼里还有没有上下尊卑,还有没有我这个上官了? 就算你能把关系走到兵部,可我这个正管的上官,难道就不值得尊敬么? 武备大人虽然在心里把林深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在下属面前,官员的威仪还是要有的。 所谓喜怒不形于色,才能居人之上也。 况且,韩千总能想到的,武备大人自然也能想的到。 没搞清楚那个“林巡检”背后到底蹲着哪方大神的情况下,贸然开口说话是不成熟的,万一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更是得不偿失的。 “嗯,此事先等两天看看,你也托你以前在大理寺的同僚打听打听···” 武备大人决定使个缓兵之计,先探听探听虚实再说。 虽说武备大人与韩千总都属于地方官,但与中央机构同在京城,自然少不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终于,第三天的午后,武备大人托一个同年,约了武选司的郎中袁敏出来喝茶,当面问起来这件事。 “不错,前几日我好像确实签了有这么一个调职的手令。” 袁郎中端着茶盏,迎着午后暖阳,微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点头确认。 第175章 缓兵之计 最近柴海澄确实是跟着林深挣了不少银子。 可林深随之的动作可不少 旱烟礼盒虽然四五倍的利润,但前期投入的成本也不算少。那银质外壳的打火机,铜杆的烟袋,白玉的烟嘴,还有那雕花的盒子,镶嵌的珍珠贝母等等,一个个都价值不菲。 他自己跟林深合作的美容院,也还在建设之中,离产生效益还远。就算林深也承担了一半的费用,可为了将来让那些豪门贵妇们觉得舒坦,林深在依照后世他所见过的美容院设施上,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高级怎么来,怎么挖空心思让人觉得眼前一亮怎么来。 所以,这个美容院也基本上是银子堆出来的。 再加上柴二公子原本便是个大手大脚的玩意儿,荷包鼓起来之后更是不可能艰苦朴素。刚刚他自己表示的三千两银子,都是狠狠地咬了下牙才说出来的。 如今林深让他出五千两,柴公子顿时哭丧了脸。 “五千两而已,美容院开张几个月就挣回来了了。更何况,若是能延迟一两个月交银子,说不定一共连七千两银子都用不到。” 见柴老二快哭出来了,林深淡淡的说道。 只是柴老二却没听出林深话里的意思,只以为林深的宽慰他,白白错过了又一个挣银子的方法。 花几千两银子,却买回来一个只看不吃的花瓶,林郡马就算再怎么人格伟大,再有劝什么从良的恶趣味,也不会做这种拿银子不当银子的事情。 接受柴老二的劝说,除了感受到柴老二一片善心之外,主要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女子之中能识文断字的比例实在太少了,除了富豪世家中的小姐之外,便只有青楼中的姑娘这个群体了。 而林郡马,想让自己名下的产业里,员工中,女性和知识分子的占比逐渐的高起来。 在林郡马来自后世的经验里,很多企业的岗位,女子可要做起来比男子更加的有优势。比方说让明湘坐在票号柜台里,盘头,淡妆,穿一身后世的职业装,配个高跟鞋,黑丝袜,不就是妥妥的一个银行小姐姐么? 好,所谓的职业装高跟鞋黑丝袜,其实都属于lsp的yy,想满足某些人骨子里的支付诱惑而已,根本不怎么现实。 可如果在旗下产业中的某些岗位上,安排女性角色的同时,再根据现如今的观念,设计一些职业装让她们穿上··· 端坐处身姿舒展,玉腿斜陈,行走间腰臀轻摆,香风袭袭。 嗯,可能会降低一些员工的工作效率,但绝对会大大的提升客户上门的效率。 再不济,起码也能买回来当模特用。 后世的服装模特行业林郡马虽然不怎么了解,但有一点他记得非常清楚,好模特大部分都是搓板身材,明湘姑娘差的就只在个头上了。 不过这个好办,一双高跟鞋就能解决。 长公主的蛋糕店和柴老二的美容院,客户群体基本面向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女子,那林郡马再开一家针对女性的时装店,隔三差五的把明湘弄出来走走秀,给他设计的衣服打打广告,应该也很合理。 对了,还有他设计的内衣。 就是不知道如果弄维密秀的话,会不会被柴老二他爹给批为伤风败俗··· 总之,对林深来说,明湘姑娘就是一个试验品,拿她来实验心中很多暂时无法或者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想法的试验品。 一个试验品,多花点银子,应该说得过去。 ··· 不说林郡马这边与柴老二的讨价还价,单说徐耀才。 在半夜被两个死心塌地的心腹救走后,跌跌撞撞,躲躲闪闪,靠着两条腿跑了一天,才在将要关闭城门时进了汴梁城。 又累又饿的三个人,却连饭也顾不上吃,直接就钻进了徐耀才得姐夫韩千总的府邸,把在杏花营巡检司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央求这韩千户赶快带兵去拿下林深给自己报仇。 韩千户却没热血上头。 听了自己小舅子说的,韩千户虽然牙根也痒痒,却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别的不说,能让兵部郎中签发调职手令的,那关系起码得走到郎中那里,弄不好还得是个侍郎的路子。 虽说一个从八品的小巡检,在那些兵部大员眼里,估计比蚂蚁也大不了多少,可你要是什么都没弄明白,就跑去把那个巡检抓了,可不就是在打武选司郎中、甚至可能是侍郎的脸么。 所以说,这事儿不能着急,得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之后再动手。 当然,也可能弄明白了不动手。 韩千总想明白之后,也没耽误,提着礼就趁黑进了武备大人的宅子。 武备大人也是一头雾水。 什么,有人拿着兵部的调令接管了杏花营巡检司? 等等,好像前些天有个姓林的家伙来,拿的确实是兵部的调令,可我不是让他回去等消息了么?他怎么就敢这么大胆,不经过武备衙门就擅自把巡检司接管了? 眼里还有没有上下尊卑,还有没有我这个上官了? 就算你能把关系走到兵部,可我这个正管的上官,难道就不值得尊敬么? 武备大人虽然在心里把林深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在下属面前,官员的威仪还是要有的。 所谓喜怒不形于色,才能居人之上也。 况且,韩千总能想到的,武备大人自然也能想的到。 没搞清楚那个“林巡检”背后到底蹲着哪方大神的情况下,贸然开口说话是不成熟的,万一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更是得不偿失的。 “嗯,此事先等两天看看,你也托你以前在大理寺的同僚打听打听···” 武备大人决定使个缓兵之计,先探听探听虚实再说。 虽说武备大人与韩千总都属于地方官,但与中央机构同在京城,自然少不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终于,第三天的午后,武备大人托一个同年,约了武选司的郎中袁敏出来喝茶,当面问起来这件事。 “不错,前几日我好像确实签了有这么一个调职的手令。” 袁郎中端着茶盏,迎着午后暖阳,微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点头确认。 第176章 庞武备的对策 “我好像确实签了这么一个调职的手令。” “不过委实记不清楚他到底是谁家的子弟了。” “你们也知道,穆侯爷进政务堂,汴梁总兵换成了方城伯陈冠英,这几天汴梁左右卫一大批中下级将领都在调职,此人也夹杂在这批人之中,便没有多想。” “怎么,此人是有什么问题么?” 袁郎中似在一边回忆一边说,语速有些缓慢,眼睛也被阳光刺的有些睁不开,让汴梁府武备庞大年有点看不清他的眼神。 这就坏了。 庞大年在心里暗暗的想。 这段时间,因为尚城侯穆连山进政务堂,汴梁左右卫很多军官都在调换他是知道的。虽说汴梁城里的巡检司属于地方部队,可保不齐有哪个侯爷伯爷或者将军校尉的夹带个私货。 最主要是,这么一来,他想寻根儿可就寻不着了。 “哦,没问题,只是这林巡检到武备衙门来报到,小弟看他年轻,故而想看看是哪家大人的子侄。” 庞武备陪笑着解释道。 “姓林···” 袁郎中装模作样的帮着想了想,摇了摇头。 “朝中林姓的大人倒是有几位,可愿意把自己的子侄放在巡检司的···,不像。” 庞大年也跟着袁郎中的话点了点头。 八品的职位,不说六部,便是汴梁府里也一抓一把。此人既有秀才的功名,随便哪个地方都能塞得下。干嘛非得安排个武职,风吹日晒一身臭汗的。 难道是因为···,油水大? 庞武备左思右想。 若真是某位大人家的子侄来谋夺这个芝麻绿豆大点的职位,那似乎,吃相也有点太难看了。 巡检司一年亏空的税银,便是把吃空饷的油水也加上,到手能有三千贯么? 总不能一两银子也不给上头交,武备衙门还得给汴梁府上交税银呢。 便算它有三千贯,难道这姓林的便是敢仗着后面的长辈,连往上面孝敬的茶水银子也不交? 官场的规矩也不遵守了么! 按庞武备所了解的情况,正常情况下,汴梁城这几个巡检司,一年下来巡检能真正贪墨的银子,多了也就百两,胆子小的可能连一百两都拿不到,哪家大人能看得上么这么点银子? 所以,要么这姓林的背后,没什么太粗的大腿;要么,就是哪家远的不能再远的旁系,求到跟前时实在抹不开面子,随便给安插了一个地方。 想到这里,庞大年心里面似乎有了底,辞了袁郎中,回武备衙门招来了韩千总。 却不知他走后,袁郎中淡淡一笑,端起茶慢慢的啜了两口,与打横作陪的庞武备的同年打了个招呼,也甩步下楼走了。去的地方,却是政务堂。 虽然料定林巡检背后的的大腿不是太粗,但谨慎了大半辈子的庞大年也没准备直接便下硬手。 一是,即便人家的大腿不是太粗,但也毕竟同在官场,而且最主要的是还没弄明白到底是哪家。 官场上不怕得罪人,但最忌讳不明不白得罪人。 要是现在把这个林巡检给拿下,不说马上就迎来报复,万一将来自己升迁的时候有人在背后给垫个砖说个小话的自己也受不了啊。 第二,林巡检那天来武备衙门报道时,可是撞见自己的小妾跟自己在值房里嬉戏。 虽说他进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完事儿了,可万一是人家早就来了,在门口等着自己完事儿了才进的呢。 这要是万一人家的大腿是督察院的某人,一封折子说不定就把自己的帽子给摘了啊。 想到这里,庞武备便有些后悔,自己那天仗着新春没什么人,叫来了小妾却又把衙门里的人全都打发走了,早知道在二门留个书办也行啊。 跟韩千总嘀嘀咕咕半天,两人定下两条计策,准备用“阳谋”来把杏花营巡检司的位置拿回来。 柴海澄待了一晚,第二天走了。 林深等了三天,都没有等到韩千总和徐耀才得反扑,反而等来了武备衙门的一名军士,通知他两日后武备衙门开印点卯,所有的巡检司、城门卫、守御所的武官都要到场。并且,新一年的巡检司税额这次也一并下派。 “这应该就是韩千总和他小舅子给折腾出来的。” 林深站在巡检司门前,看着渡口熙熙攘攘来往的人流想到。 随着各地都从新年假期中的状态走出,再加与金人之间开始和谈,原本略有些停滞的大周民间商业开始逐渐运转,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十之六七都是往汴梁的商队。 林深让徐老七和马二每日带人到小李庄的路口进行的拦截还是卓有成效,在徐老七信誓旦旦的保证下,陆续有一些胆大的商队不再绕行,直接通过杏花营巡检司渡过运粮河渡口。 巡检司上任了新的巡检,徐耀才被赶跑的消息传开后,才过了没几天,来往杏花营这边的商人便多了一倍还多,让商家和渡口的船老大都十分的欣喜。 到巡检司五六天,倒是应该回城中看看了。 一方面看看能不能把陈平陈安哥俩儿给骗过来,另一方面,巡检司招收军士的事情,还是得自己亲自回去安排。 北地里因金国入侵逃难的难民,现在都在城北与城东集中,由汴梁右卫和汴梁府派人集中看管着。人倒是不缺,就是得自己亲自过去选了才行。 还有,自己出城时,与金人谈判的人选已经选出来了,如今五六天过去,应该已经谈过一轮,结果如何,自己也得回去问问卫王。 毕竟自己建议卫王府囤积银两的原因,可都出于对谈判结果的预料。 想到这里,林深叫过来沈良,把巡检司这边的事情做了交代,除了依旧派人到小李庄那边值守之外,又留下马二和徐老七,只带着温海回了汴梁。 第176章 庞武备的对策 “我好像确实签了这么一个调职的手令。” “不过委实记不清楚他到底是谁家的子弟了。” “你们也知道,穆侯爷进政务堂,汴梁总兵换成了方城伯陈冠英,这几天汴梁左右卫一大批中下级将领都在调职,此人也夹杂在这批人之中,便没有多想。” “怎么,此人是有什么问题么?” 袁郎中似在一边回忆一边说,语速有些缓慢,眼睛也被阳光刺的有些睁不开,让汴梁府武备庞大年有点看不清他的眼神。 这就坏了。 庞大年在心里暗暗的想。 这段时间,因为尚城侯穆连山进政务堂,汴梁左右卫很多军官都在调换他是知道的。虽说汴梁城里的巡检司属于地方部队,可保不齐有哪个侯爷伯爷或者将军校尉的夹带个私货。 最主要是,这么一来,他想寻根儿可就寻不着了。 “哦,没问题,只是这林巡检到武备衙门来报到,小弟看他年轻,故而想看看是哪家大人的子侄。” 庞武备陪笑着解释道。 “姓林···” 袁郎中装模作样的帮着想了想,摇了摇头。 “朝中林姓的大人倒是有几位,可愿意把自己的子侄放在巡检司的···,不像。” 庞大年也跟着袁郎中的话点了点头。 八品的职位,不说六部,便是汴梁府里也一抓一把。此人既有秀才的功名,随便哪个地方都能塞得下。干嘛非得安排个武职,风吹日晒一身臭汗的。 难道是因为···,油水大? 庞武备左思右想。 若真是某位大人家的子侄来谋夺这个芝麻绿豆大点的职位,那似乎,吃相也有点太难看了。 巡检司一年亏空的税银,便是把吃空饷的油水也加上,到手能有三千贯么? 总不能一两银子也不给上头交,武备衙门还得给汴梁府上交税银呢。 便算它有三千贯,难道这姓林的便是敢仗着后面的长辈,连往上面孝敬的茶水银子也不交? 官场的规矩也不遵守了么! 按庞武备所了解的情况,正常情况下,汴梁城这几个巡检司,一年下来巡检能真正贪墨的银子,多了也就百两,胆子小的可能连一百两都拿不到,哪家大人能看得上么这么点银子? 所以,要么这姓林的背后,没什么太粗的大腿;要么,就是哪家远的不能再远的旁系,求到跟前时实在抹不开面子,随便给安插了一个地方。 想到这里,庞大年心里面似乎有了底,辞了袁郎中,回武备衙门招来了韩千总。 却不知他走后,袁郎中淡淡一笑,端起茶慢慢的啜了两口,与打横作陪的庞武备的同年打了个招呼,也甩步下楼走了。去的地方,却是政务堂。 虽然料定林巡检背后的的大腿不是太粗,但谨慎了大半辈子的庞大年也没准备直接便下硬手。 一是,即便人家的大腿不是太粗,但也毕竟同在官场,而且最主要的是还没弄明白到底是哪家。 官场上不怕得罪人,但最忌讳不明不白得罪人。 要是现在把这个林巡检给拿下,不说马上就迎来报复,万一将来自己升迁的时候有人在背后给垫个砖说个小话的自己也受不了啊。 第二,林巡检那天来武备衙门报道时,可是撞见自己的小妾跟自己在值房里嬉戏。 虽说他进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完事儿了,可万一是人家早就来了,在门口等着自己完事儿了才进的呢。 这要是万一人家的大腿是督察院的某人,一封折子说不定就把自己的帽子给摘了啊。 想到这里,庞武备便有些后悔,自己那天仗着新春没什么人,叫来了小妾却又把衙门里的人全都打发走了,早知道在二门留个书办也行啊。 跟韩千总嘀嘀咕咕半天,两人定下两条计策,准备用“阳谋”来把杏花营巡检司的位置拿回来。 柴海澄待了一晚,第二天走了。 林深等了三天,都没有等到韩千总和徐耀才得反扑,反而等来了武备衙门的一名军士,通知他两日后武备衙门开印点卯,所有的巡检司、城门卫、守御所的武官都要到场。并且,新一年的巡检司税额这次也一并下派。 “这应该就是韩千总和他小舅子给折腾出来的。” 林深站在巡检司门前,看着渡口熙熙攘攘来往的人流想到。 随着各地都从新年假期中的状态走出,再加与金人之间开始和谈,原本略有些停滞的大周民间商业开始逐渐运转,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十之六七都是往汴梁的商队。 林深让徐老七和马二每日带人到小李庄的路口进行的拦截还是卓有成效,在徐老七信誓旦旦的保证下,陆续有一些胆大的商队不再绕行,直接通过杏花营巡检司渡过运粮河渡口。 巡检司上任了新的巡检,徐耀才被赶跑的消息传开后,才过了没几天,来往杏花营这边的商人便多了一倍还多,让商家和渡口的船老大都十分的欣喜。 到巡检司五六天,倒是应该回城中看看了。 一方面看看能不能把陈平陈安哥俩儿给骗过来,另一方面,巡检司招收军士的事情,还是得自己亲自回去安排。 北地里因金国入侵逃难的难民,现在都在城北与城东集中,由汴梁右卫和汴梁府派人集中看管着。人倒是不缺,就是得自己亲自过去选了才行。 还有,自己出城时,与金人谈判的人选已经选出来了,如今五六天过去,应该已经谈过一轮,结果如何,自己也得回去问问卫王。 毕竟自己建议卫王府囤积银两的原因,可都出于对谈判结果的预料。 想到这里,林深叫过来沈良,把巡检司这边的事情做了交代,除了依旧派人到小李庄那边值守之外,又留下马二和徐老七,只带着温海回了汴梁。 第177章 十万工匠 兵部武选司郎中袁敏到政务堂找到了穆侯爷,把汴梁武备庞大年探寻林深背景的事情说了一遍。 穆侯爷又马上进宫求见了文泰帝,把林郡马和庞大年之间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老皇帝把监国的任务交给了政务堂之后,便仿佛放下了胆子,无事一身轻。虽然每日里依旧有徐三泰给他汇报外间朝堂之上的动向,但从不多说一句。 这次也是如此。 穆侯爷进宫时,老皇帝又在跟知机子下棋。两人斜坐在御书房的罗汉榻上,一左一右,不时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老道,你这右角这几子孤立无援,似是有些危险啊。” “陛下,这一角看似危险,不过本身还有这么大的空挡,而且上方有一条大龙,左侧还有子接应,个回合局势便可大变,当不了紧。” “当真?” “走走看么···” “···” 三几个回合之后,老道这边右角的白子果然摆脱了围追堵截,不过既没有接上上方的大龙,也没有向左求接应,竟然自行成活了。 “不下了,每次都被老道说中···” 文泰帝随手把手中的子扔回了棋盒,穿上鞋在书房中活动了活动腿脚,老道呵呵笑着,也放下了盘着的双腿,从罗汉床上下了地。 “千里,和谈怎样?” “哦,昨日柴侍郎和汪少卿来政务堂禀报,金人果然来了个狮子大张口,共向我们要钱一千五百万贯,以金银支付,粮食九百万石,丝绸三百万匹,棉布七百万匹,其他如茶、盐、铁、瓷器、药材若干,开放榷场,来往互市等等。另外···” 说到这里,穆侯爷稍有些迟疑。 “另外什么,说。” “另外,金人还要大周交给他们各类工匠共十万人。” “啪···” 文泰帝刚好走到案前端起一杯热茶,听到穆侯爷说金人还要十万工匠,不禁怒从心起,挥手把一个上好的青瓷茶盏摔了个粉碎。 “狼子野心,欺人太甚。”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穆侯爷和在一旁伺候的徐三泰都赶忙伏下了身子。 “传旨柴元干···” “陛下···” 文泰皇帝刚要说出旨意,却被知机子劝阻住。 “陛下既已病休,便无需理会前朝政事,更不可动怒。如今虽然金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中和堂各位大人都是陛下和百官选出来的,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 御书房中出现长久的安静。 文泰帝背负双手站在案前,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粗重的呼吸和不住耸动的双肩,让穆侯爷和徐三泰知道皇帝心中怒极。 “陛下,和谈者,也不过如市井之上,讨价还价而已,如今金人只是刚刚开出了价,大周给不给,给多少,如何给,又是谁来给,都还没有定数,此时何必烦恼。” “大周与大金虽说都想尽快谈完,但依老道来看,没有个十天半月谈不出个结果,甚至十日也说不定。” “陛下既已让周王监国,政务堂理政,便信他们一回又如何?” “唉···” 知机子老道一番话说完,文泰帝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老道挥了挥手。 “道长说的有理,朕有些心急了。” 又对穆侯爷摆摆手,“千里下去,此后和谈之事,让徐三泰告知朕即可。至于那个小子···,那个小子的事情,关注即可,不去管他。” 穆侯爷行礼后退下了。 ··· 林深回到卫王府,卫王也向他说了和谈的事情。 “岳父以为,和谈最后的结果,会是个什么样?”林深问道。 “金人也是狮子大开口,明知我们不会答应,故而开口时有些肆无忌惮。若要本王估计,最后应该可以谈下来三成左右。” 卫王眼皮微垂,捋着胡子说道。 “但是十万工匠,朝中定不会答应,如此一来,金人定会在金银之上咬住,不但不予退让,反而可能再加,如此一来···” 说话的是卫王的幕僚田景松田先生,过了年之后终于赶到了京里。 “金银布匹,盐茶铁药等等,都无关紧要,没有了还可以再挖,再种,再炼,但工匠绝对不能给与金国。” 林深斩钉截铁的说道。 见林深语气有异,卫王和田先生都看向了他。 “岳父,田先生···”,林深站起来,手沾茶水,在桌上草草画了一幅地图。 “金人尚未建国时,便已占据了关外辽东一带,白山、鲜卑山两大山系绵延千里,各类矿产可不算少。如今,金人的国境更是东至高丽,西至西羌,南至我大周的幽燕、平城一线,向北更是可到极北之地。虽说大部分都是草原,但疆域并不少于我大周。” “虽说,金人因其习性而全民皆战,单论战力,比我大周强上不少。但因文化、经济、历法、术术等均十分匮乏,仍未摆脱贼寇的影子,无论是粮食、铁矿,还是盐、酒、茶叶等等,都十分依赖大周。故而大周虽然数次战败,但对金国仍有挟持之力。” “但这十几年来,金人数次入寇,从我大周掳去不少人口,其中,又有不少的读书人和工匠。金国的有识之士,已经以此为基础,开始建立其国内的文化,经济体系。若是再有了这十万工匠,不出十年···” 林深的一番话,说的卫王和田先生不住地点头,到最后,田先生更是接过林深的话。 “不出十年,金国经济便可以抛开我大周,内部自成体系。到时,我大周再也无力挟持金国,金国国力也必将一飞冲天,大周危矣。” “不错。今次和谈,金人开口提出十万工匠的要求,已是给我们发出了明确的信号。所以这十万工匠,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并且,一旦和谈结束,金人退走后,大周还要厚待工匠,避免工匠被金人的金银蛊惑,从而给大周带来不测。” 林深接着田先生的话又说。 “至于金银等物,谈的下来就谈,谈不下来便答应,总之定要是争取几年励精图治、卧薪尝胆的时间。待得我大周兵强马壮、锐不可当时,金人拿走的金银,让他们连本带利都还回来。” “可是,不说别的,单单是钱,即便是能砍下来三成,一千万贯的金银,朝廷也无有那么多啊。大周一年的赋税也才七百万贯,这些年国中多遇灾患,户部早已是寅吃卯粮,如何还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林深的话卫王倒是赞同,可随即又提出了另一个麻烦的问题。 “岳父,据您所知,户部还能拿出多少两银子来···” 第177章 十万工匠 兵部武选司郎中袁敏到政务堂找到了穆侯爷,把汴梁武备庞大年探寻林深背景的事情说了一遍。 穆侯爷又马上进宫求见了文泰帝,把林郡马和庞大年之间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老皇帝把监国的任务交给了政务堂之后,便仿佛放下了胆子,无事一身轻。虽然每日里依旧有徐三泰给他汇报外间朝堂之上的动向,但从不多说一句。 这次也是如此。 穆侯爷进宫时,老皇帝又在跟知机子下棋。两人斜坐在御书房的罗汉榻上,一左一右,不时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老道,你这右角这几子孤立无援,似是有些危险啊。” “陛下,这一角看似危险,不过本身还有这么大的空挡,而且上方有一条大龙,左侧还有子接应,个回合局势便可大变,当不了紧。” “当真?” “走走看么···” “···” 三几个回合之后,老道这边右角的白子果然摆脱了围追堵截,不过既没有接上上方的大龙,也没有向左求接应,竟然自行成活了。 “不下了,每次都被老道说中···” 文泰帝随手把手中的子扔回了棋盒,穿上鞋在书房中活动了活动腿脚,老道呵呵笑着,也放下了盘着的双腿,从罗汉床上下了地。 “千里,和谈怎样?” “哦,昨日柴侍郎和汪少卿来政务堂禀报,金人果然来了个狮子大张口,共向我们要钱一千五百万贯,以金银支付,粮食九百万石,丝绸三百万匹,棉布七百万匹,其他如茶、盐、铁、瓷器、药材若干,开放榷场,来往互市等等。另外···” 说到这里,穆侯爷稍有些迟疑。 “另外什么,说。” “另外,金人还要大周交给他们各类工匠共十万人。” “啪···” 文泰帝刚好走到案前端起一杯热茶,听到穆侯爷说金人还要十万工匠,不禁怒从心起,挥手把一个上好的青瓷茶盏摔了个粉碎。 “狼子野心,欺人太甚。”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穆侯爷和在一旁伺候的徐三泰都赶忙伏下了身子。 “传旨柴元干···” “陛下···” 文泰皇帝刚要说出旨意,却被知机子劝阻住。 “陛下既已病休,便无需理会前朝政事,更不可动怒。如今虽然金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中和堂各位大人都是陛下和百官选出来的,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 御书房中出现长久的安静。 文泰帝背负双手站在案前,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粗重的呼吸和不住耸动的双肩,让穆侯爷和徐三泰知道皇帝心中怒极。 “陛下,和谈者,也不过如市井之上,讨价还价而已,如今金人只是刚刚开出了价,大周给不给,给多少,如何给,又是谁来给,都还没有定数,此时何必烦恼。” “大周与大金虽说都想尽快谈完,但依老道来看,没有个十天半月谈不出个结果,甚至十日也说不定。” “陛下既已让周王监国,政务堂理政,便信他们一回又如何?” “唉···” 知机子老道一番话说完,文泰帝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老道挥了挥手。 “道长说的有理,朕有些心急了。” 又对穆侯爷摆摆手,“千里下去,此后和谈之事,让徐三泰告知朕即可。至于那个小子···,那个小子的事情,关注即可,不去管他。” 穆侯爷行礼后退下了。 ··· 林深回到卫王府,卫王也向他说了和谈的事情。 “岳父以为,和谈最后的结果,会是个什么样?”林深问道。 “金人也是狮子大开口,明知我们不会答应,故而开口时有些肆无忌惮。若要本王估计,最后应该可以谈下来三成左右。” 卫王眼皮微垂,捋着胡子说道。 “但是十万工匠,朝中定不会答应,如此一来,金人定会在金银之上咬住,不但不予退让,反而可能再加,如此一来···” 说话的是卫王的幕僚田景松田先生,过了年之后终于赶到了京里。 “金银布匹,盐茶铁药等等,都无关紧要,没有了还可以再挖,再种,再炼,但工匠绝对不能给与金国。” 林深斩钉截铁的说道。 见林深语气有异,卫王和田先生都看向了他。 “岳父,田先生···”,林深站起来,手沾茶水,在桌上草草画了一幅地图。 “金人尚未建国时,便已占据了关外辽东一带,白山、鲜卑山两大山系绵延千里,各类矿产可不算少。如今,金人的国境更是东至高丽,西至西羌,南至我大周的幽燕、平城一线,向北更是可到极北之地。虽说大部分都是草原,但疆域并不少于我大周。” “虽说,金人因其习性而全民皆战,单论战力,比我大周强上不少。但因文化、经济、历法、术术等均十分匮乏,仍未摆脱贼寇的影子,无论是粮食、铁矿,还是盐、酒、茶叶等等,都十分依赖大周。故而大周虽然数次战败,但对金国仍有挟持之力。” “但这十几年来,金人数次入寇,从我大周掳去不少人口,其中,又有不少的读书人和工匠。金国的有识之士,已经以此为基础,开始建立其国内的文化,经济体系。若是再有了这十万工匠,不出十年···” 林深的一番话,说的卫王和田先生不住地点头,到最后,田先生更是接过林深的话。 “不出十年,金国经济便可以抛开我大周,内部自成体系。到时,我大周再也无力挟持金国,金国国力也必将一飞冲天,大周危矣。” “不错。今次和谈,金人开口提出十万工匠的要求,已是给我们发出了明确的信号。所以这十万工匠,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并且,一旦和谈结束,金人退走后,大周还要厚待工匠,避免工匠被金人的金银蛊惑,从而给大周带来不测。” 林深接着田先生的话又说。 “至于金银等物,谈的下来就谈,谈不下来便答应,总之定要是争取几年励精图治、卧薪尝胆的时间。待得我大周兵强马壮、锐不可当时,金人拿走的金银,让他们连本带利都还回来。” “可是,不说别的,单单是钱,即便是能砍下来三成,一千万贯的金银,朝廷也无有那么多啊。大周一年的赋税也才七百万贯,这些年国中多遇灾患,户部早已是寅吃卯粮,如何还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林深的话卫王倒是赞同,可随即又提出了另一个麻烦的问题。 “岳父,据您所知,户部还能拿出多少两银子来···” 第178章 我有三策 “岳父,据您所知,户部还能拿出多少银子来?” 听到卫王为银子犯愁,林深问了一句。 “前日听户部周尚书提过一嘴,户部库中还余三百万贯钱,不到两百万两的白银,虽说盐、铁及粮食等物,可以从户部仓或内务府调拨,可绸缎,棉布、茶、药材等,都要花钱买才行啊。这么算下来,这不到五百万贯的钱,可是远远不够啊。” “凭空变不出来银子啊···” 卫王叹了口气。 “也并非变不出来,就看敢不敢而已。” 林深接了一句。 “嗯?” 卫王和田先生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脸看向了他。 “岳父,我有三策,可解决这一千万贯的问题,但却可能留有后患,故而用之需得谨慎。” “赶快说一说。” 卫王此时心中早就没有了主意,听林深说竟然会有三策,仿佛落水的人抓到了稻草,早就忽略了他说的谨慎二字。 “这第一策,是最简单却又是后患最大的,便是朝廷也开设票号,便如小婿在洛阳开的那个票号一般···” 林深向卫王介绍起来。 一个国家没有钱,不单单是向金国赔付的问题,便是内部的经济流通也会出现问题。单靠朝廷手中的几个金银矿和铜矿,想在短时间内把市场上缺少的一般等价物补齐无疑是天方夜谭。那么此时最简单,最粗暴的解决办法就是印钱。 就比如另一个世界中大明的成祖皇帝一般。 但超发货币的危害林深是深有体会的。 此时的大周又不像后世的老美,可以让全世界来帮着买单。甚至就连金国也指定不会要那些刚刚印出来犹自散发着油墨香味的银票。 所以不管印了多少,都只会在大周内部流通。 万一印钞机开足了马力又没有节制,造成的必然是通货膨胀,购买力下跌,影响到每一个大周百姓头上。 林深把方法和危害都向卫王和田先生详细的说了一说,两个人听着不住地倒吸冷气。 “郡马,如你所说,那你在洛阳岂不是···” 田先生的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按照刚刚郡马所说,谁能印这银票,谁便可将这大周的所有财物据为己有,可郡马已经在洛阳开始印了,而且在汴梁的票号马上就要开张! 这要是被朝廷知道,这···,弄不好是抄家灭族的祸患啊。 林深看出了田先生担心的问题,淡淡的解释道。 “不然。” “林深在洛阳的票号,与我刚刚所说有本质的不同···” 林深在洛阳,以及在汴梁马上就要开办的票号,纯粹是以卫王府的信用作为背书,而且林深在发行时,还特意交代了要以收取的银两和通宝作为准备金,所以本质上,还没有成为一个货币的符号,充其量只是一个存款的凭证。 在没有国家信用作为背书的背景下,林深的票号只能小范围的,低层次的影响一部分当地的经济,可能会赚一些钱,但想要起到“收割”的作用还谈不上。 但若是朝廷自己开始印银票,那影响可就大了,瞬间冲击的便是整个大周的商业体系。 若是当政者再对此没有清醒的认识,看到只要印钱便可以毫不费力的收割财富,谁还会尽心尽力的关注经济运行姿态? 印钞机一开,财富自然来! 弄到最后,说不定不等金国来攻,自己内部就先把自己搞死了。 所以林深把这一条办法放在第一个说,却又对卫王和田先生慎之又慎的加以了提醒。 “嗯···,此策确实如同猛药,若是分量掌握不好,病治不妥当,反而会要人命。确要慎之。” “那还有两策呢?” 卫王思绪良久,方才点了点头,又问林深其他的两个办法。 “这第二策,是为国债。” 这个便很好理解了。 国家没钱,便以来年,甚至今后几年的赋税作为抵押,向大周之内的世家大族或富户借钱。只需厘定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利息,借出一千万贯的钱来,应该一点问题没有。 甚至可以像后世一样,设定一年期,三年期,五年期以至于十年以上的长期国债,当然,不同的期限利率也不同。 以林深所知,不论是豪门还是中小地主,家里收到银子之后,为了流传后代,都是深埋地下几十年都不会动一下,有些银子都藏得发霉了,不然怎么会有和珅“晒银子”的传说。 让这些人拿银库中近似于存了“死期”的银两来买国债,绝对是一个解决当前朝廷手头紧的好办法。 唯一所虑的就是,不论是朝中的王公大臣,还是扬州的盐商,苏杭的米商,布商,即便民间再怎么传闻家资巨万,在这种与官方之间的交易中也不一定敢露富。最后即便是买,拿出来的银子,也一定是一个比民间传闻少得多的数额。 所以对于国债,林深虽有信心,却不知到底能发行多少,在数额上无法进行估量。不过,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记名国债,打消一下这些人的顾虑。 卫王的顾虑却与林深不同。 拿朝廷的名义借私人的钱财,其实就相当于是大周的天子在向私人借钱,这在之前可是从没有过的。 而且,一旦借了钱,难免会受到债主的挟制。 堂堂大周天子,怎么可能,怎么愿意,怎么甘心拉得下这个脸来,受到下面的子民来挟制? 皇权国威还要不要了? 林深倒是对此不以为然。 此一时彼一时,觉得借钱打脸,那被金人骑在头上硬生生拿走上千万贯的钱财,价值好几千万贯的布匹、盐铁、粮食等等,就不打脸了么? 被人强掳十万的工匠就不打脸了么?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那,便换一个名头,以户部的名义借,周尚书应该是能替朝廷担起这副担子的。” 看着卫王脸上的皱纹,林深讪讪的说道。 这才去杏花营没几天,怎么卫王那个如满月的圆胖脸上,竟然已经有了皱纹了呢。 那秦王那张原本已经有了皱纹的脸又会怎样? 这政务堂的活儿,有那么累人么? 这要是还跟之前老皇帝设想的那样,只让秦王和卫王俩人辅佐周王,估计眼前这胖子的头发都会白了。 第178章 我有三策 “岳父,据您所知,户部还能拿出多少银子来?” 听到卫王为银子犯愁,林深问了一句。 “前日听户部周尚书提过一嘴,户部库中还余三百万贯钱,不到两百万两的白银,虽说盐、铁及粮食等物,可以从户部仓或内务府调拨,可绸缎,棉布、茶、药材等,都要花钱买才行啊。这么算下来,这不到五百万贯的钱,可是远远不够啊。” “凭空变不出来银子啊···” 卫王叹了口气。 “也并非变不出来,就看敢不敢而已。” 林深接了一句。 “嗯?” 卫王和田先生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脸看向了他。 “岳父,我有三策,可解决这一千万贯的问题,但却可能留有后患,故而用之需得谨慎。” “赶快说一说。” 卫王此时心中早就没有了主意,听林深说竟然会有三策,仿佛落水的人抓到了稻草,早就忽略了他说的谨慎二字。 “这第一策,是最简单却又是后患最大的,便是朝廷也开设票号,便如小婿在洛阳开的那个票号一般···” 林深向卫王介绍起来。 一个国家没有钱,不单单是向金国赔付的问题,便是内部的经济流通也会出现问题。单靠朝廷手中的几个金银矿和铜矿,想在短时间内把市场上缺少的一般等价物补齐无疑是天方夜谭。那么此时最简单,最粗暴的解决办法就是印钱。 就比如另一个世界中大明的成祖皇帝一般。 但超发货币的危害林深是深有体会的。 此时的大周又不像后世的老美,可以让全世界来帮着买单。甚至就连金国也指定不会要那些刚刚印出来犹自散发着油墨香味的银票。 所以不管印了多少,都只会在大周内部流通。 万一印钞机开足了马力又没有节制,造成的必然是通货膨胀,购买力下跌,影响到每一个大周百姓头上。 林深把方法和危害都向卫王和田先生详细的说了一说,两个人听着不住地倒吸冷气。 “郡马,如你所说,那你在洛阳岂不是···” 田先生的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按照刚刚郡马所说,谁能印这银票,谁便可将这大周的所有财物据为己有,可郡马已经在洛阳开始印了,而且在汴梁的票号马上就要开张! 这要是被朝廷知道,这···,弄不好是抄家灭族的祸患啊。 林深看出了田先生担心的问题,淡淡的解释道。 “不然。” “林深在洛阳的票号,与我刚刚所说有本质的不同···” 林深在洛阳,以及在汴梁马上就要开办的票号,纯粹是以卫王府的信用作为背书,而且林深在发行时,还特意交代了要以收取的银两和通宝作为准备金,所以本质上,还没有成为一个货币的符号,充其量只是一个存款的凭证。 在没有国家信用作为背书的背景下,林深的票号只能小范围的,低层次的影响一部分当地的经济,可能会赚一些钱,但想要起到“收割”的作用还谈不上。 但若是朝廷自己开始印银票,那影响可就大了,瞬间冲击的便是整个大周的商业体系。 若是当政者再对此没有清醒的认识,看到只要印钱便可以毫不费力的收割财富,谁还会尽心尽力的关注经济运行姿态? 印钞机一开,财富自然来! 弄到最后,说不定不等金国来攻,自己内部就先把自己搞死了。 所以林深把这一条办法放在第一个说,却又对卫王和田先生慎之又慎的加以了提醒。 “嗯···,此策确实如同猛药,若是分量掌握不好,病治不妥当,反而会要人命。确要慎之。” “那还有两策呢?” 卫王思绪良久,方才点了点头,又问林深其他的两个办法。 “这第二策,是为国债。” 这个便很好理解了。 国家没钱,便以来年,甚至今后几年的赋税作为抵押,向大周之内的世家大族或富户借钱。只需厘定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利息,借出一千万贯的钱来,应该一点问题没有。 甚至可以像后世一样,设定一年期,三年期,五年期以至于十年以上的长期国债,当然,不同的期限利率也不同。 以林深所知,不论是豪门还是中小地主,家里收到银子之后,为了流传后代,都是深埋地下几十年都不会动一下,有些银子都藏得发霉了,不然怎么会有和珅“晒银子”的传说。 让这些人拿银库中近似于存了“死期”的银两来买国债,绝对是一个解决当前朝廷手头紧的好办法。 唯一所虑的就是,不论是朝中的王公大臣,还是扬州的盐商,苏杭的米商,布商,即便民间再怎么传闻家资巨万,在这种与官方之间的交易中也不一定敢露富。最后即便是买,拿出来的银子,也一定是一个比民间传闻少得多的数额。 所以对于国债,林深虽有信心,却不知到底能发行多少,在数额上无法进行估量。不过,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记名国债,打消一下这些人的顾虑。 卫王的顾虑却与林深不同。 拿朝廷的名义借私人的钱财,其实就相当于是大周的天子在向私人借钱,这在之前可是从没有过的。 而且,一旦借了钱,难免会受到债主的挟制。 堂堂大周天子,怎么可能,怎么愿意,怎么甘心拉得下这个脸来,受到下面的子民来挟制? 皇权国威还要不要了? 林深倒是对此不以为然。 此一时彼一时,觉得借钱打脸,那被金人骑在头上硬生生拿走上千万贯的钱财,价值好几千万贯的布匹、盐铁、粮食等等,就不打脸了么? 被人强掳十万的工匠就不打脸了么?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那,便换一个名头,以户部的名义借,周尚书应该是能替朝廷担起这副担子的。” 看着卫王脸上的皱纹,林深讪讪的说道。 这才去杏花营没几天,怎么卫王那个如满月的圆胖脸上,竟然已经有了皱纹了呢。 那秦王那张原本已经有了皱纹的脸又会怎样? 这政务堂的活儿,有那么累人么? 这要是还跟之前老皇帝设想的那样,只让秦王和卫王俩人辅佐周王,估计眼前这胖子的头发都会白了。 第179章 郡主的意见 “第三策是什么?” 卫王忽略了林深看他的目光,问道。 “第三策就更简单了,就一个字,卖!” “卖?” 卫王和田先生不解。 “对,卖!内务府手里有这么多矿,这么多粮田,棉田,药田,拿出来点卖了,凑齐一千万贯应该不是很难?” “不成。内务府手里的矿,还有那些粮田、棉田,是整个皇族过日子的根本。若是卖了,将来那些在朝中没有俸禄的亲戚,又要拿什么来生活?将来若是传出这主意是我卫王府出的,你我都是要被亲戚们戳脊梁骨的···” 卫王坐的久了,原本还觉得腿脚不便,于是站起身来在书房里溜达,此时听见林深的话一口拒绝,随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连摆手。 “况且,内务府的矿山,粮田、铺子等等,都属于是皇族的私产。如今大周与金国之间的和谈,是朝堂之上,是户部的政事,如何能用皇族的私产,去填大周朝堂的窟窿···” “不妥,不妥。” 卫王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看为王的样子,林深暗地里撇了撇嘴,“没有朝廷的俸禄拿什么生活?哼哼,皇族里哪个亲戚家,是靠着内务府每年的年例过日子的。” 就林深所知道的,卫王府,秦王府,哪个不是粮田千顷,江南江北几十个铺子。 说白了,哪个王府的封地有什么支柱性的产业,王府必定会在里面插上一脚。良心一点的,只是占上几成的份子,给别人留下点骨头,还能炖点汤喝。狠毒一点的,则会全部都占下,骨头渣也不会留给外人。 这样的亲戚,还用靠内务府那每年几千两银子过活么? 其实,内务府的府库,颇像一个家族企业,大周老杨家的各个近支、远支,各位叔、伯、兄、弟,都持有里面的股份,每年都可以从内务府分一次红。 碰到些特殊的时候,譬如皇子大婚,太后的诞辰,还会专门拿出来一笔银子支应。 甚至将来皇子分封,封田,铺子,矿产等,也都是从内务府这里出的。 所以,内务府可以算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家族企业管理集团了。 可是卫王既然说不妥,他也就不再多嘴,跟卫王说了声后便离开了。 反正可以走的路他已经划出来了,走还是不走,得看政务堂甚至是老皇帝的意思。而且不管走不走,都跟他关系的不大。 再说,他自己那边还有一桩麻烦的事儿,不知道怎么跟郡主开口呢。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进了卧房,长歌郡主正拿着柄剪子剪烛芯,一间屋子里面点了七八支蜡烛,将屋内照的明明光光的。 “郡马,跟爹说完话了?” 跟林深喜欢叫卫王为岳父一样,长歌郡主在私下里也喜欢称呼卫王为“爹”,这种民间的称呼更能让人体会出父女之间深厚的感情。 “嗯,说完了。唉,月儿,我发现岳父的额头上有皱纹了···” “是么?我怎么没注意?” 郡主小小的吃了一惊,剪烛芯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嗯,明天你再仔细看看。” 林深坐下来,翻出茶碗倒了两杯茶。 “月儿,你先坐下来,我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嗯,还有三支蜡烛就剪好了,你说,我听着呢。” 长歌郡主没有听出林深话里的郑重,依旧张开了剪子,小心的剪着。 “是···,是关于天香楼的···,明湘姑娘。” “呛···” 不知是这支烛芯烧的时间太长,导致碳化严重,长歌郡主剪得时候用的劲儿有些大,还是剪子在这一刻出了点问题,有点不太好用,反正林深说完明湘姑娘四个字之后,忽然听到剪刀发出了一声似乎是钢刀出鞘的声音。 林深冷不防打了一个冷战。 长歌郡主缓缓的走过来坐在林深旁边,手中的剪刀随手就放在手边。 剪刀口,却是张开的。 林郡马心虚了,赶忙吞吞吐吐的把明湘姑娘的来历和柴海澄求他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还可怜巴巴的看着长歌郡主。 “所以,郡马最终还是要,不负如来不负卿呗。” 长歌郡主看也不看林深,又拿起剪刀剪起了烛芯,可是随着每一次的咔嚓声,林深都觉得两腿之间有些发凉。 “月儿,为夫绝无此意。你知道的,我只喜欢如你这般,身段窈窕,绰约多姿的···”林深赶快解释。 “郡马···”,长歌郡主剪完了烛芯,将小剪子放在匣子中收了起来,又拿起手巾擦了擦手,这才走回来,重新坐下。 “那明湘姑娘我虽从未见过,但既能在天香楼成为花魁,想必也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的。不论郡马喜欢也好,想要落柴公子人情也罢,郡马既然已为人家写了诗句,若是能纳了这姑娘,也算是留下了一段佳话。” “明月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只要郡马记得,只有明月才是郡马的正妻就好。” 说到最后,长歌郡主语带哽咽,双眼中隐见泪光。 林深心道坏了,这可真是解释不清了。本来他确实对这个明湘姑娘没什么意思,可是现在怎么弄得好像这明湘姑娘跟他是两情相悦一般。 林深从桌那边过来,握住了长歌郡主的柔夷,纤手微凉,林深握住的时候,还略有些颤抖。 “月儿,这明湘姑娘,我与她前后只是见过两次。我对她确实,最起码到目前,无有一丝的感觉。那些话本里面,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戏码,都是些年少不更事之人才会,郡主怎能将我与他们相提并论。” “至于为这明湘姑娘赎身,除了柴海澄的人情之外,我到确是有一些别的心思,但却与男女之事无关···” 当下,林深将原来想过的,以这明湘姑娘为模特,为顾客展示成衣的想法给长歌郡主说了一遍。 按照林深的想法,他对明湘姑娘没有想法,只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给她找个自力更生养活自己的路子,同时也能让自己的商业版图多上一块。却没想到话一出口,却招来了郡主的断然反对。 “郡马怎能如此的做贱人···” “你所做的那些···,那些···小衣,便是夫妻之间也如此羞人,怎么还能穿上之后大大方方的让人去看?” “都是女人看也不行。” “不可,郡马要纳那明湘姑娘,我是无可无不可,可若是依郡马所说,我是断然不许···。” 第179章 郡主的意见 “第三策是什么?” 卫王忽略了林深看他的目光,问道。 “第三策就更简单了,就一个字,卖!” “卖?” 卫王和田先生不解。 “对,卖!内务府手里有这么多矿,这么多粮田,棉田,药田,拿出来点卖了,凑齐一千万贯应该不是很难?” “不成。内务府手里的矿,还有那些粮田、棉田,是整个皇族过日子的根本。若是卖了,将来那些在朝中没有俸禄的亲戚,又要拿什么来生活?将来若是传出这主意是我卫王府出的,你我都是要被亲戚们戳脊梁骨的···” 卫王坐的久了,原本还觉得腿脚不便,于是站起身来在书房里溜达,此时听见林深的话一口拒绝,随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连摆手。 “况且,内务府的矿山,粮田、铺子等等,都属于是皇族的私产。如今大周与金国之间的和谈,是朝堂之上,是户部的政事,如何能用皇族的私产,去填大周朝堂的窟窿···” “不妥,不妥。” 卫王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看为王的样子,林深暗地里撇了撇嘴,“没有朝廷的俸禄拿什么生活?哼哼,皇族里哪个亲戚家,是靠着内务府每年的年例过日子的。” 就林深所知道的,卫王府,秦王府,哪个不是粮田千顷,江南江北几十个铺子。 说白了,哪个王府的封地有什么支柱性的产业,王府必定会在里面插上一脚。良心一点的,只是占上几成的份子,给别人留下点骨头,还能炖点汤喝。狠毒一点的,则会全部都占下,骨头渣也不会留给外人。 这样的亲戚,还用靠内务府那每年几千两银子过活么? 其实,内务府的府库,颇像一个家族企业,大周老杨家的各个近支、远支,各位叔、伯、兄、弟,都持有里面的股份,每年都可以从内务府分一次红。 碰到些特殊的时候,譬如皇子大婚,太后的诞辰,还会专门拿出来一笔银子支应。 甚至将来皇子分封,封田,铺子,矿产等,也都是从内务府这里出的。 所以,内务府可以算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家族企业管理集团了。 可是卫王既然说不妥,他也就不再多嘴,跟卫王说了声后便离开了。 反正可以走的路他已经划出来了,走还是不走,得看政务堂甚至是老皇帝的意思。而且不管走不走,都跟他关系的不大。 再说,他自己那边还有一桩麻烦的事儿,不知道怎么跟郡主开口呢。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进了卧房,长歌郡主正拿着柄剪子剪烛芯,一间屋子里面点了七八支蜡烛,将屋内照的明明光光的。 “郡马,跟爹说完话了?” 跟林深喜欢叫卫王为岳父一样,长歌郡主在私下里也喜欢称呼卫王为“爹”,这种民间的称呼更能让人体会出父女之间深厚的感情。 “嗯,说完了。唉,月儿,我发现岳父的额头上有皱纹了···” “是么?我怎么没注意?” 郡主小小的吃了一惊,剪烛芯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嗯,明天你再仔细看看。” 林深坐下来,翻出茶碗倒了两杯茶。 “月儿,你先坐下来,我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嗯,还有三支蜡烛就剪好了,你说,我听着呢。” 长歌郡主没有听出林深话里的郑重,依旧张开了剪子,小心的剪着。 “是···,是关于天香楼的···,明湘姑娘。” “呛···” 不知是这支烛芯烧的时间太长,导致碳化严重,长歌郡主剪得时候用的劲儿有些大,还是剪子在这一刻出了点问题,有点不太好用,反正林深说完明湘姑娘四个字之后,忽然听到剪刀发出了一声似乎是钢刀出鞘的声音。 林深冷不防打了一个冷战。 长歌郡主缓缓的走过来坐在林深旁边,手中的剪刀随手就放在手边。 剪刀口,却是张开的。 林郡马心虚了,赶忙吞吞吐吐的把明湘姑娘的来历和柴海澄求他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还可怜巴巴的看着长歌郡主。 “所以,郡马最终还是要,不负如来不负卿呗。” 长歌郡主看也不看林深,又拿起剪刀剪起了烛芯,可是随着每一次的咔嚓声,林深都觉得两腿之间有些发凉。 “月儿,为夫绝无此意。你知道的,我只喜欢如你这般,身段窈窕,绰约多姿的···”林深赶快解释。 “郡马···”,长歌郡主剪完了烛芯,将小剪子放在匣子中收了起来,又拿起手巾擦了擦手,这才走回来,重新坐下。 “那明湘姑娘我虽从未见过,但既能在天香楼成为花魁,想必也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的。不论郡马喜欢也好,想要落柴公子人情也罢,郡马既然已为人家写了诗句,若是能纳了这姑娘,也算是留下了一段佳话。” “明月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只要郡马记得,只有明月才是郡马的正妻就好。” 说到最后,长歌郡主语带哽咽,双眼中隐见泪光。 林深心道坏了,这可真是解释不清了。本来他确实对这个明湘姑娘没什么意思,可是现在怎么弄得好像这明湘姑娘跟他是两情相悦一般。 林深从桌那边过来,握住了长歌郡主的柔夷,纤手微凉,林深握住的时候,还略有些颤抖。 “月儿,这明湘姑娘,我与她前后只是见过两次。我对她确实,最起码到目前,无有一丝的感觉。那些话本里面,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戏码,都是些年少不更事之人才会,郡主怎能将我与他们相提并论。” “至于为这明湘姑娘赎身,除了柴海澄的人情之外,我到确是有一些别的心思,但却与男女之事无关···” 当下,林深将原来想过的,以这明湘姑娘为模特,为顾客展示成衣的想法给长歌郡主说了一遍。 按照林深的想法,他对明湘姑娘没有想法,只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给她找个自力更生养活自己的路子,同时也能让自己的商业版图多上一块。却没想到话一出口,却招来了郡主的断然反对。 “郡马怎能如此的做贱人···” “你所做的那些···,那些···小衣,便是夫妻之间也如此羞人,怎么还能穿上之后大大方方的让人去看?” “都是女人看也不行。” “不可,郡马要纳那明湘姑娘,我是无可无不可,可若是依郡马所说,我是断然不许···。” 第180章 都想抬着鼻孔说话 林深费尽了口舌,也没有征得长歌郡主的同意。 所以想在这个时代开维密秀,只能是靠想了。 但好在长歌郡主同意了他设计职业装让明湘当个样板的事情。 大周的风气开放,铺子里的伙计虽然大部分都是男人,但是偶尔有个女人当伙计,也并不会有人拿着有伤风化说三道四。 至于一些只面向女人的店铺,譬如说一些卖女人服装的成衣铺子,从前面的跑堂到后面制衣、缝衣的,大部分的员工都是女人。 还有长公主和长歌郡主的蛋糕铺子,在林深的劝说下,前面招待客人的店员也全都是女人。 于是林郡马又多了一项给设计职业装的任务。 后世的职业裙装能不能直接拿出来用。 似乎···,呃···,这个···,裙子有些短了! 对,哪怕是到膝盖的裙子也短了。 在这点上,林郡马不准备挑战观念,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傻子才去干。 可虽然不能露肉,但是贴身的,收腰的,能够展现女人美好身段的衣服,应该还是没人能说出来啥的。这样的话,自己设计的小罩罩也就有了用武之地,起码比肚兜要强上许多。 没错,制服诱惑这种,并不是说一定要漏,而是因为身份定位的反差所带来的冲击。 不过,若隐若现的那种,还是很能够挑动人的情绪的,抽空可以找些轻纱来,看看能不能做出蕾丝···。 脱过衣服躺在床上,林深还在双目无焦的想着,完全无视了旁边长歌郡主背向着他,光洁如玉的美背上只有一根带子的美景。 直到长歌郡主躺了下来,拉过林深的一只手枕在脑后,林深才从仿佛神游天外中苏醒过来。 “郡马···,郡马···,郡马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想让那明湘姑娘穿着你做的小衣,在你眼前摇曳生姿,以遨以嬉?” 长歌郡主用左手的手肘支起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林深脸,两支溜圆的眼睛距离林深不足一尺。 “怎么会。我是在想明天武备衙门点卯,是不是有什么坑在等着我去踩。” 林深赶快否认,这种事情怎么能够承认。 “那你为何会露出如此···,如此猥琐的表情,嘴角都似有口水流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林深拿手背赶快擦了一下嘴角,“哪儿有口水,月儿你一定是看错了。” “不对,郡马你似乎有些紧张。” 长歌郡主的眉头拧了起来,右手伸进了被子,向着下面探去。 “你就是想了!” “嘶···” 林深长长的吸了一口凉气,一方面是郡主的手有些微凉,另一方面是要害被人拿住。 但是就算要害被人拿住,有些事情也是不能承认的。 “月儿,月儿···” “这跟那个明湘姑娘没有关系,全都是因为你。” “为夫离开好几天,早就归心似箭了···” 接下来,自然是上下其手,弄得长歌郡主说不出话来,只顾得轻声娇喘。 ··· 太师府的书房中。 太师燕天阳和户部尚书周宁,礼部侍郎柴元干也在饮茶。 “元干,若要你来看,金人的要求,有些什么用意?” 燕太师晚上睡觉轻,晚上喝茶睡不着,虽然面前倒了杯茶,却一口也没喝,倒是让下人送了杯参茶过来。 “老师,金人的要求明显是漫天要价。金人立国未久,国中不光是缺金银,粮食,药材、布匹,应该说除了皮毛马匹之类,简直什么都缺。所有今次才会突然南侵,直到顺德才停了下来,也才会向我们提出这个明显不可能达成的要求。” “可以说,即便是我们答应了他们三成的要求,金人此次南侵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可他们却不会只满足于三成的要求啊···” 燕太师叹了口气,又问周宁。 “逸贤,户部库中还有多少银两?” “太师···”,周宁先对燕太师行了个礼,这才坐下来回话,“户部库中,尚有通宝三百一十七万贯,白银一百九十一万两。只是···” “只是什么?” 周宁的迟疑让燕太师吃了一惊,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哦,太师,只是各布政司同僚的俸禄,各衙门口的办事银子虽然在年前已经运走,可京城诸部、司、寺和汴梁府的俸禄和办事银子都还没发下去,还有大内每年的例银,若是刨除这些,户部的库银大约只能拿出来三百七十余万贯了。” 周尚书有些惭愧。 他这个大周的户部尚书,自从三年前上任以来,户部的银库就从来没有丰盈过。当然,他前任在任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周尚书还算是个要脸的人,不跟别人比,只跟自己比。 三年来大周并不算是风调雨顺,预算外的银子就像拧开了的水笼头一般,哗哗的就没有了。 哦,此时虽然还没有预算这个概念,可挡不住周尚书自己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给各地各部寺做计划。 这么看下来,什么人品、政治倾向、清廉与否先不说,起码在业务水平这一块儿,周尚书还是能让人放心的。 兢兢业业三年半,精打细算再加上左右克扣,终于给户部积攒下来三百来万贯的余财,可没想到这一下子就得全部折腾出去。 还不够! “哎···” 燕太师看着周尚书无奈的脸,也只能摇摇头叹了口气。 可即便无奈,金人已经开出了价码,谈判时的锱铢必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钱还是得搞啊。 政务堂七个人,每个人都代表了一方势力,每个人对其他人都是面服心不服,每个人都想要今后的议事中站的上风。 就算是周王,虽然确立了政务堂以他为主的规则,可在七个人当中他辈分最小,年纪也最轻,其他人不是他的叔伯,便是老师,舅舅,唯一扯不上亲戚关系的穆侯爷,竟然还是皇帝的心腹。即便是是仗着监国的名头,说出的话也没有多少的分量。 此刻,如何完成金人提出的要求,便成了衡量各人能力的一把尺子。户部的钱就这么多,谁能把钱的问题解决,谁以后就能抬着鼻孔说话。 第180章 都想抬着鼻孔说话 林深费尽了口舌,也没有征得长歌郡主的同意。 所以想在这个时代开维密秀,只能是靠想了。 但好在长歌郡主同意了他设计职业装让明湘当个样板的事情。 大周的风气开放,铺子里的伙计虽然大部分都是男人,但是偶尔有个女人当伙计,也并不会有人拿着有伤风化说三道四。 至于一些只面向女人的店铺,譬如说一些卖女人服装的成衣铺子,从前面的跑堂到后面制衣、缝衣的,大部分的员工都是女人。 还有长公主和长歌郡主的蛋糕铺子,在林深的劝说下,前面招待客人的店员也全都是女人。 于是林郡马又多了一项给设计职业装的任务。 后世的职业裙装能不能直接拿出来用。 似乎···,呃···,这个···,裙子有些短了! 对,哪怕是到膝盖的裙子也短了。 在这点上,林郡马不准备挑战观念,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傻子才去干。 可虽然不能露肉,但是贴身的,收腰的,能够展现女人美好身段的衣服,应该还是没人能说出来啥的。这样的话,自己设计的小罩罩也就有了用武之地,起码比肚兜要强上许多。 没错,制服诱惑这种,并不是说一定要漏,而是因为身份定位的反差所带来的冲击。 不过,若隐若现的那种,还是很能够挑动人的情绪的,抽空可以找些轻纱来,看看能不能做出蕾丝···。 脱过衣服躺在床上,林深还在双目无焦的想着,完全无视了旁边长歌郡主背向着他,光洁如玉的美背上只有一根带子的美景。 直到长歌郡主躺了下来,拉过林深的一只手枕在脑后,林深才从仿佛神游天外中苏醒过来。 “郡马···,郡马···,郡马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想让那明湘姑娘穿着你做的小衣,在你眼前摇曳生姿,以遨以嬉?” 长歌郡主用左手的手肘支起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林深脸,两支溜圆的眼睛距离林深不足一尺。 “怎么会。我是在想明天武备衙门点卯,是不是有什么坑在等着我去踩。” 林深赶快否认,这种事情怎么能够承认。 “那你为何会露出如此···,如此猥琐的表情,嘴角都似有口水流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林深拿手背赶快擦了一下嘴角,“哪儿有口水,月儿你一定是看错了。” “不对,郡马你似乎有些紧张。” 长歌郡主的眉头拧了起来,右手伸进了被子,向着下面探去。 “你就是想了!” “嘶···” 林深长长的吸了一口凉气,一方面是郡主的手有些微凉,另一方面是要害被人拿住。 但是就算要害被人拿住,有些事情也是不能承认的。 “月儿,月儿···” “这跟那个明湘姑娘没有关系,全都是因为你。” “为夫离开好几天,早就归心似箭了···” 接下来,自然是上下其手,弄得长歌郡主说不出话来,只顾得轻声娇喘。 ··· 太师府的书房中。 太师燕天阳和户部尚书周宁,礼部侍郎柴元干也在饮茶。 “元干,若要你来看,金人的要求,有些什么用意?” 燕太师晚上睡觉轻,晚上喝茶睡不着,虽然面前倒了杯茶,却一口也没喝,倒是让下人送了杯参茶过来。 “老师,金人的要求明显是漫天要价。金人立国未久,国中不光是缺金银,粮食,药材、布匹,应该说除了皮毛马匹之类,简直什么都缺。所有今次才会突然南侵,直到顺德才停了下来,也才会向我们提出这个明显不可能达成的要求。” “可以说,即便是我们答应了他们三成的要求,金人此次南侵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可他们却不会只满足于三成的要求啊···” 燕太师叹了口气,又问周宁。 “逸贤,户部库中还有多少银两?” “太师···”,周宁先对燕太师行了个礼,这才坐下来回话,“户部库中,尚有通宝三百一十七万贯,白银一百九十一万两。只是···” “只是什么?” 周宁的迟疑让燕太师吃了一惊,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哦,太师,只是各布政司同僚的俸禄,各衙门口的办事银子虽然在年前已经运走,可京城诸部、司、寺和汴梁府的俸禄和办事银子都还没发下去,还有大内每年的例银,若是刨除这些,户部的库银大约只能拿出来三百七十余万贯了。” 周尚书有些惭愧。 他这个大周的户部尚书,自从三年前上任以来,户部的银库就从来没有丰盈过。当然,他前任在任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周尚书还算是个要脸的人,不跟别人比,只跟自己比。 三年来大周并不算是风调雨顺,预算外的银子就像拧开了的水笼头一般,哗哗的就没有了。 哦,此时虽然还没有预算这个概念,可挡不住周尚书自己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给各地各部寺做计划。 这么看下来,什么人品、政治倾向、清廉与否先不说,起码在业务水平这一块儿,周尚书还是能让人放心的。 兢兢业业三年半,精打细算再加上左右克扣,终于给户部积攒下来三百来万贯的余财,可没想到这一下子就得全部折腾出去。 还不够! “哎···” 燕太师看着周尚书无奈的脸,也只能摇摇头叹了口气。 可即便无奈,金人已经开出了价码,谈判时的锱铢必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钱还是得搞啊。 政务堂七个人,每个人都代表了一方势力,每个人对其他人都是面服心不服,每个人都想要今后的议事中站的上风。 就算是周王,虽然确立了政务堂以他为主的规则,可在七个人当中他辈分最小,年纪也最轻,其他人不是他的叔伯,便是老师,舅舅,唯一扯不上亲戚关系的穆侯爷,竟然还是皇帝的心腹。即便是是仗着监国的名头,说出的话也没有多少的分量。 此刻,如何完成金人提出的要求,便成了衡量各人能力的一把尺子。户部的钱就这么多,谁能把钱的问题解决,谁以后就能抬着鼻孔说话。 第181章 战败的铅笔 “若是就按照金人提出的要求,把他砍下来一半,逸贤算算,大约还差多少银子才行?” 良久,燕太师才看着周宁,缓缓说道。 “若是按金人的要求,砍一半的话···” 周尚书低下头,手指在袖中不住的伸缩,计算着差额。 差不多半炷香之后,周宁抬起头,看了对面的燕太师和柴元干一眼,苦笑了一声,才开口说话。 “太师,柴兄,若是按照金人提出的要求,砍掉一半的话···” “粮食还好,户部大仓中便是不够,各地常平仓和广惠仓中的粮食,也可暂时借用,周转两三年,总可转的过来。” “生盐的问题也不大,今年的生盐应该还没有开始起运,都还在几处盐场的大仓中,一道手令便可调用。虽说会对今年用盐产生些影响,但各大盐商手中都有些存货,稍微压一压,也可缓的过来。” “生铁的话,得问问内务府那边,便暂时算作存量足够。” “如此,便只剩下了金银、丝绸、棉布、瓷器、药材、茶叶等···” “这些,哪怕是官窑,官田和织造府的产量可以供上,但一时之间却筹集不了这么多,便需向民间购买。” “周宁粗略的算下,即便是把金人的要求砍下来一半,也大概需要一千九百多万贯才行,扣掉户部如今的存银,还有一千五百多万贯的缺啊···” ··· 丞相府的书房中,魏丞相喝的也是参茶,陪坐在侧的,除了户部左侍郎谷康谷维德,还有左都御史韦权韦子明。 “一千五百多万贯的缺口啊···” 听到古维德算出来的金额,魏丞相一不小心扯掉了两根胡子。 “维德,你来说说,可有什么办法筹集一千多万贯的银两?” “这···” 谷维德皱着眉头寻思了半天,给出了两个办法。 当然,办法提出来,只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可能,到底行不行得通,或者说能不能解决问题,那得像赵大叔说的一样,“走两步”才行。 这两个办法,和林深说的大同小异。 一个是让各大王府、世家、苏杭的布商,扬州的盐商、金陵的粮商等等捐款。 一千多万贯确实不少,但一家捐上几万,凑齐了也不是很难。更何况,扬州的盐商和金陵的粮商,哪一家不是身家巨万,富可敌国。真要是还有缺的,只要找一个不长眼的抄了,说不定还有富余。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卖内务府的铺子、矿和粮田。 当然,周王不在,谷维德说起来卖内务府的产业便没有一点的顾忌。内务府的有些产业,那就像后世的三桶油,绝对的垄断行业,若是能卖掉,刚好大家都沾沾水。 魏丞相听了谷维德所说,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心有疑虑。转头又问韦权。 “子明觉得如何?” 韦权咳嗽一声,“内务府的铺子,想卖掉并不容易,便是政务堂能够通过,大内里面那位,也不一定同意。” “而首先提出来这个提议的···” 后面的话韦权没说,但魏丞相和谷维德都明白他的意思。 就像卫王担心的那样,虽然各大王府,宗亲府里面,并不指望着内务府这一年几千两银子来过活,可是如果有一天真的断掉了,那也是要捅破了天的。 这件事儿若是最后没成还好,要是真的成了,那第一个提出来的,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魏丞相即便原来名义上是天子之下第一人,也是不敢与大周众多的宗亲作对,冒冒然就抛出这个建议的。 “而向各大王府、世家、盐商、粮商募捐,到算是一个正经的出路,但是,吃相过于难看···” “敢于第一个站出来持此议者···” 韦权看了眼魏丞相,同样没把话说完,但是话外音也不用多说,估计跟提议卖内务府资产的差不多,甚至下场说不定还不如刚才那个。毕竟刚才那个只是得罪宗亲,这个,则差不多把天下的有钱人得罪完了。 魏丞相则会不明白韦权的意思。 这两个主意,应该说都能解决朝廷户部银两短缺的问题,但却都是后患巨大,当然,是对提议的人来说的。就算以他的身份,也不敢就这么愣头青一般的堂而皇之地提出来。 那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解决他这个问题。而且他也相信,燕太师那边也能够想到这两个解决办法,却同样不敢将之放在桌面之上。 同样,秦王府,周王府,尚城侯府,汝南候府,都有一票人在因为户部的银两不足问题而彻夜不眠,却因为相同的顾虑,没有人敢把这两个办法光明正大的提出来。 至于常用的,通过增加赋税来解决中央财政不足的方法,却因为户部的缺口实在太大,即便是加了也差不多是杯水车薪,都被大家选择性的忽略了。 ··· 林深扶着腰爬起了床。 明湘姑娘的威力太大,大到了长歌郡主焚膏继晷的程度。 昨夜长歌郡主就像一个压抑了许久的旷妇,一朝释放,竟然令林深有种不认识的感觉。 骑士成为了骏马,羔羊变成了猎人。 林郡马觉得自己就像一支被放进了削笔刀的铅笔,在被不停地旋转,旋转··· 就算中途被拿出来,也只是要看一看削的是不是满意。 最可怕的是,竟然一连被削了···次! 等到最后削笔刀终于用尽了力气,轰然躺倒在林郡马的身边,再也没办法继续对铅笔施以酷刑的时候,林郡马借着昏暗的烛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本是小儿臂粗的铅笔,然后真的觉得自己···,短了。 成婚,不,应该说圆房这一个多月来,林深竟然第一次有了丢盔弃甲、望风而逃的感觉。 因为还要到武备衙门点卯,林郡马早早的爬起了床,回头望望长歌郡主掩在被子和秀发中,红润中带着无限的满足和丝丝魅惑的俏脸,林深无声的说了句,“小娘们儿逼人太甚,改天看我不把你斩于胯下···”。 长歌郡主睡得不甚舒服,微微挪动了下秀颈。 林郡马被吓了一跳,衣襟都没有系好,三步并作两步窜出了卧房。 第181章 战败的铅笔 “若是就按照金人提出的要求,把他砍下来一半,逸贤算算,大约还差多少银子才行?” 良久,燕太师才看着周宁,缓缓说道。 “若是按金人的要求,砍一半的话···” 周尚书低下头,手指在袖中不住的伸缩,计算着差额。 差不多半炷香之后,周宁抬起头,看了对面的燕太师和柴元干一眼,苦笑了一声,才开口说话。 “太师,柴兄,若是按照金人提出的要求,砍掉一半的话···” “粮食还好,户部大仓中便是不够,各地常平仓和广惠仓中的粮食,也可暂时借用,周转两三年,总可转的过来。” “生盐的问题也不大,今年的生盐应该还没有开始起运,都还在几处盐场的大仓中,一道手令便可调用。虽说会对今年用盐产生些影响,但各大盐商手中都有些存货,稍微压一压,也可缓的过来。” “生铁的话,得问问内务府那边,便暂时算作存量足够。” “如此,便只剩下了金银、丝绸、棉布、瓷器、药材、茶叶等···” “这些,哪怕是官窑,官田和织造府的产量可以供上,但一时之间却筹集不了这么多,便需向民间购买。” “周宁粗略的算下,即便是把金人的要求砍下来一半,也大概需要一千九百多万贯才行,扣掉户部如今的存银,还有一千五百多万贯的缺啊···” ··· 丞相府的书房中,魏丞相喝的也是参茶,陪坐在侧的,除了户部左侍郎谷康谷维德,还有左都御史韦权韦子明。 “一千五百多万贯的缺口啊···” 听到古维德算出来的金额,魏丞相一不小心扯掉了两根胡子。 “维德,你来说说,可有什么办法筹集一千多万贯的银两?” “这···” 谷维德皱着眉头寻思了半天,给出了两个办法。 当然,办法提出来,只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可能,到底行不行得通,或者说能不能解决问题,那得像赵大叔说的一样,“走两步”才行。 这两个办法,和林深说的大同小异。 一个是让各大王府、世家、苏杭的布商,扬州的盐商、金陵的粮商等等捐款。 一千多万贯确实不少,但一家捐上几万,凑齐了也不是很难。更何况,扬州的盐商和金陵的粮商,哪一家不是身家巨万,富可敌国。真要是还有缺的,只要找一个不长眼的抄了,说不定还有富余。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卖内务府的铺子、矿和粮田。 当然,周王不在,谷维德说起来卖内务府的产业便没有一点的顾忌。内务府的有些产业,那就像后世的三桶油,绝对的垄断行业,若是能卖掉,刚好大家都沾沾水。 魏丞相听了谷维德所说,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心有疑虑。转头又问韦权。 “子明觉得如何?” 韦权咳嗽一声,“内务府的铺子,想卖掉并不容易,便是政务堂能够通过,大内里面那位,也不一定同意。” “而首先提出来这个提议的···” 后面的话韦权没说,但魏丞相和谷维德都明白他的意思。 就像卫王担心的那样,虽然各大王府,宗亲府里面,并不指望着内务府这一年几千两银子来过活,可是如果有一天真的断掉了,那也是要捅破了天的。 这件事儿若是最后没成还好,要是真的成了,那第一个提出来的,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魏丞相即便原来名义上是天子之下第一人,也是不敢与大周众多的宗亲作对,冒冒然就抛出这个建议的。 “而向各大王府、世家、盐商、粮商募捐,到算是一个正经的出路,但是,吃相过于难看···” “敢于第一个站出来持此议者···” 韦权看了眼魏丞相,同样没把话说完,但是话外音也不用多说,估计跟提议卖内务府资产的差不多,甚至下场说不定还不如刚才那个。毕竟刚才那个只是得罪宗亲,这个,则差不多把天下的有钱人得罪完了。 魏丞相则会不明白韦权的意思。 这两个主意,应该说都能解决朝廷户部银两短缺的问题,但却都是后患巨大,当然,是对提议的人来说的。就算以他的身份,也不敢就这么愣头青一般的堂而皇之地提出来。 那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解决他这个问题。而且他也相信,燕太师那边也能够想到这两个解决办法,却同样不敢将之放在桌面之上。 同样,秦王府,周王府,尚城侯府,汝南候府,都有一票人在因为户部的银两不足问题而彻夜不眠,却因为相同的顾虑,没有人敢把这两个办法光明正大的提出来。 至于常用的,通过增加赋税来解决中央财政不足的方法,却因为户部的缺口实在太大,即便是加了也差不多是杯水车薪,都被大家选择性的忽略了。 ··· 林深扶着腰爬起了床。 明湘姑娘的威力太大,大到了长歌郡主焚膏继晷的程度。 昨夜长歌郡主就像一个压抑了许久的旷妇,一朝释放,竟然令林深有种不认识的感觉。 骑士成为了骏马,羔羊变成了猎人。 林郡马觉得自己就像一支被放进了削笔刀的铅笔,在被不停地旋转,旋转··· 就算中途被拿出来,也只是要看一看削的是不是满意。 最可怕的是,竟然一连被削了···次! 等到最后削笔刀终于用尽了力气,轰然躺倒在林郡马的身边,再也没办法继续对铅笔施以酷刑的时候,林郡马借着昏暗的烛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本是小儿臂粗的铅笔,然后真的觉得自己···,短了。 成婚,不,应该说圆房这一个多月来,林深竟然第一次有了丢盔弃甲、望风而逃的感觉。 因为还要到武备衙门点卯,林郡马早早的爬起了床,回头望望长歌郡主掩在被子和秀发中,红润中带着无限的满足和丝丝魅惑的俏脸,林深无声的说了句,“小娘们儿逼人太甚,改天看我不把你斩于胯下···”。 长歌郡主睡得不甚舒服,微微挪动了下秀颈。 林郡马被吓了一跳,衣襟都没有系好,三步并作两步窜出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