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冷美人学会撒娇后》 第1章 面熟 弘景三年 上京城皇宫内 这寒冬腊月的天儿自是看不见莲花的。 于是这华清池便少了一道景色。 不过半点不妨碍它的精致华贵。 自大周王朝的太祖皇帝开国以来,便请能工巧匠在这皇宫的太和殿西面修筑了这华清池。 满池的莲花均是粉菡萏这一莲中之王,夏日时间竞相开放才叫人赏心悦目。 太祖皇帝盼着大周有太平盛世、海晏河清的那一日,故赐名华清池。 建在华清池边上的是蓬莱殿。 廊腰缦回、亭台楼阁只怕广寒月宫都不及它的精致华美。专为举办宴会之用,可容纳群臣百官数以千计。 此刻一场如期举办的除夕家宴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宫女太监侍立其间或上菜、布菜或添酒添茶,尽显这座皇宫华贵与礼数。 “今日虽是家宴,陛下也切莫贪杯。”赵婉看着旁边的弘景帝又重新添了一壶酒轻声提醒道。 因着是家宴并没有戴凤冠,但是发髻上戴了一顶镶七彩宝石金冠带了一对鎏金镶红宝石金珠步摇。 眉眼间温柔尽显唇角微扬,谁看了都要说上一句好一个温婉贤明,雍容华贵的皇后。 弘景帝转过头笑道:“皇后说的是,朕自当少喝几杯。” 一听这话,赵婉心里又甜又涩。甜的是陛下不曾在众人面前落她的脸,每每皆是让人觉着爱重有加,可惜的是她始终觉得少了几分亲昵。 落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一番帝后恩爱,琴瑟和鸣的景象。 只不过,余下的妃嫔们怕是要在心里黯然神伤许久了。皇上与皇后恩爱,分给她们的宠爱自然就要少些。 今日是除夕,皇上肯定又是要去皇后宫里的。 皇帝登基不过三载,宫中嫔妃不算多,除皇后外仅有六位妃嫔。 原不过是因为先帝病逝得突然,陛下仓促登基,前太子造反案又有许多细节处尚未收尾完全,便只提携了两位大臣家的女儿进宫以示看重。并称待孝期过了之后再谈选秀之事。 后宫这才有了六位主子。 皇帝不急倒是急坏了底下一众大臣们,恨不得一眨眼就到明年去才好。 宴席上,觥筹交错间,却听见一声敲击编钟的声音声,紧接着琴声与萧声交织响起,一群穿着嫩黄色舞裙的舞姬带着面纱络绎上场。 原来是教坊司进献的歌舞,名唤《莲花台》。有一座栩栩如生的大莲花台随着搬上殿,舞姬站在台中央,配着黄色的舞衣,艳丽无双。 舞姿蹁跹,体态玲珑,细腰楚楚。让人感叹这教坊司调教人的法子属实上乘。 “这教坊司倒是进益了不少,教出来的人越发招人稀罕了。” 汪嫔这话里倒是透着好大一股酸味。 淑妃顺着汪嫔的目光看去,被一众舞姬围绕在中间的女子赤足带着银铃在莲花台上舞——丰姿娉婷且腰肢纤细,本该是美艳妖娆的长相,看着眉眼间却是皎若秋月,一副冰清玉润之姿,足以当的一句绝世尤物。 这般女子,只怕是神仙来了也得动一动凡心。 淑妃转过身去看上座的弘景帝,果不其然,只见他眼中兴味盎然,与之往常透着几分不一样的神采。淑妃心中暗道不好,只怕…… 弘景帝确实对那女子有几分兴趣,只不过不仅仅是因为有几分颜色,更多的是因为那副眉眼与通身的气质越看越让他觉得熟悉。 而皇后的熟悉感比皇上要更强烈几分,这身气质、容貌便是放在整个上京城中也寻不出第二个。赵婉在脑海中飞快的回忆,到底是谁呢?突然灵光一现——难道是她? 作为皇上身边最会察言观色的贴心人儿——大太监王安公公,见皇上看那女子时便已派人出去打听了。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悄悄在王安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又退下了。 王公公这才到附到陛下耳边说道:“首席的那名女子是先帝指给前废太子的太子妃,后因太子谋反阖家皆被牵连。男子被发斩首,女子全部发卖。这位孟家的嫡女因容色出众便被收入教坊司。” 原来是孟家的嫡女,难怪觉得面熟。 母妃在时曾举办过一场赏花宴,宴请上京世家贵女、公子。那时的三皇兄尚是太子与这位孟家嫡女在假山后边说话,被他瞧见,虽说没能看清那女子正脸只侧脸一晃而过。但却足以窥见那女子的难掩的风华 ,心中暗暗道皇兄好福气。 原是在那时见过。这么多年过去这人倒是生的越发勾人心魄。 弘景帝挥了挥手示意王安退下,并无什么旨意。 一时间王安也拿不准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直至一曲舞毕。 弘景帝摸了摸大拇指上带着的和田玉扳指笑到:“教坊司用心了,都赏。” 听到这话,皇后一直紧握的手才放松了下来。陛下这便是没有纳了的意思。 一众美人跪下谢恩,方才有序退下。 就连一向对美人挑剔的洛王都说:“今儿个这舞跳确实的不错,人也美。” 一旁的昭华公主听见这话,抬起衣袖掩唇笑道:“不如洛王兄向陛下讨了这美人,也省的兄长念念不忘。” 她可没有错过方才陛下眼中的神色,分明是起了心思。 多年不见,这个女人倒是不改她狐媚子的本性,真是个祸害,真让她入了后宫阿婉怕是有的烦心的。倒不如让洛王讨了她,皇上总不好同自己的兄弟争女人。 “昭华此言差矣,本王府上美人如云,倒也不差这一个。”这话确实没错,谁人不知皇上的几个兄弟中就属洛王最好美色,府中姬妾成群,个个好颜色。 再者,皇上的看那女子眼神分明是势在必得,若他连这都看不懂趁早收拾了东西滚出上京罢。 这几年陛下虽忙于朝中政务,鲜少踏入后宫,但从前燕王殿下的风流倜傥之名上京谁人不知。他不过算是邯郸学步罢了,这才留在上京。毕竟封地偏远,他又无治世之才,倒不如上京热闹富贵。 众人心思各异,面上却不显,一片嬉笑玩闹之景,倒也无什差错。 一场除夕家宴就此落幕,但是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今晚的后宫有热闹可瞧了。 第2章 伺候 帝王仪仗从莲清池外浩浩荡荡起驾。 只是苦了王安,抬着御驾不知道该往哪走。 “陛下,今夜可要去承乾宫?” 承乾宫乃皇后居所,按理来说除夕佳节自是要去皇后处,只是皇上待皇后如何王安心里如怎不知晓。怕是还没到承乾宫,就没了兴致了。 说来也怪,皇后娘娘温婉秀美,对皇上也是满心喜欢,但就是不讨皇上喜欢。似皇后这般不讨皇上喜欢的阖宫上下怕是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果不其然王安听见皇上低声道:“回乾清宫。” 慵懒的倚靠在龙辇上一只手撑着头,闭着眼睛假寐。剑眉星目间透着几分倦意。 这便是要独寝的意思了。 王安见状轻声命人加快脚步。 御驾又快又稳的回到乾清宫,王安便安排人伺候陛下梳洗沐浴。 乾清宫主殿太宸殿乃天子寝殿,另有东西两侧偏殿,若是传召妃嫔侍寝皆在西偏殿,东偏殿又有一个别名瑶池殿——乃是引了一方活水修建的天然温泉,专供皇上沐浴。 今日委实倦怠,便懒得再去东偏殿折腾了,索性命人在太宸殿备水。 周廷彦懒懒的靠在浴桶边上双手随意搭着,闭着眼睛头靠在浴桶边任由热水抚去一身疲惫。 块块分明的肌肉及人鱼线在水中若隐若现,精壮的胸膛被缭绕的水雾蒸出细细的水珠,让瞧见的人越发觉着面红心跳。 今日喝的确实有些多,不过倒也不至于醉,就是方才在席间一时想的事情太多太乱,头有些疼。 这时,肌肉遒劲的右臂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有点像是被热水浸透的帕子。 双眉微蹙,睁眼便要斥责,转过头发现那冰清玉润的美人正穿着宫女的装束跪在浴桶外边,拿着帕子擦拭他的手臂。 随即淡淡的道:“朕何时说了要人来伺候。” 虽是责问的话但语气中并无半点怒意。 “回陛下的话,是王公公怕陛下一人沐浴更衣,多有不便,便派了奴婢前来伺候。” 孟清瑜低垂着眼回话,并未看他,专注的给他擦身。语气淡淡倒是叫人猜不出是欢喜还是惶恐。不过声音泠泠好似清泉将他心中的燥意减轻了不少。倒是生了一副好嗓子。 她一手拿着帕子顺着胸膛慢慢擦拭,另一只手抚在肩颈上轻按。 进殿前将双手放在热水里泡过,竟没想到皇上的体温滚烫,倒显得她的手有几分凉。 周廷彦倒是觉得这小手按的甚好,舒服的眯起了眼。小手儿摸在身上冰冰的,勾的他心里有几分痒。 孟清瑜面上不显,实则心跳如鼓。教坊虽有许多调教的嬷嬷,但是毕竟是头一遭干这勾引人的事儿,勾引的还是当今天下最尊贵的人,心里难免有些慌乱。 慌了心神的结果就是,拿着毛巾的手不小心划过胸上的肌肉,留下一道血痕。 “嘶,什么东西?”周廷彦倒说不上有多疼,只是难免让人不适。 孟清瑜立刻双手交叠头贴在地上告罪“是奴婢不好,忘了才修剪过指甲,划伤陛下龙体,奴婢罪该万死。” 心里有几分懊恼,怎么会犯这般愚蠢的错。 “哦?给朕瞧瞧” 孟清瑜一时没反应过来,皇上是要看什么,迟迟没有行动。 周廷彦不耐烦的又解释了一句:“手。” 孟清瑜这才颤抖着将拿帕子的右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周廷彦抓住她的手指细细赏玩了一番——那女子的手又白又嫩,如她所言指甲修剪的刚刚贴紧手指,莹润粉白。握在手中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知想到什么下一刻又将这手甩了回去,险些磕到浴桶边上。 “笨手笨脚的,还不伺候朕更衣。” 孟清瑜闻言,赶紧起身去拿干净的帕子。 皇上出了浴桶,便任由孟清瑜为他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 她擦的仔细,便是连手指都不放过,一双玉手似有若无的在他身上抚摸着。不像擦拭,更像爱抚。擦完上半身后,才跪下身来红着小脸继续擦下半身。 勾的周廷彦的眸色深了深。下一刻却又轻轻的喘了口气,将欲望压制了下去。 乾清宫地龙烧的旺,让人在寒冬腊月也感受不到寒气。周廷彦却只觉得浑身燥热非常。 周廷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停止了她擦拭的动作低声道:“可知道,招惹朕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低沉的嗓音旋在孟清瑜耳边,她抬起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望着他停下了动作。 周廷彦漆黑如墨的眸子对上她,一只大手捏住她的下颌,轻轻抬起来。另一只手,一把将人带起来扛到了肩上,大踏步向龙榻走去。 正准备就此进入正题时,瞥见她眼里闪烁着不安泪水盈盈,这才俯下身去喊着她一边的耳垂轻轻啃咬,用溺死人的声音说的:“方才不是浪的很吗?怎么这会儿便怕了?” 孟清瑜闻言讨好般的仰着头轻轻啄着他的嘴唇,轻声道:“望陛下怜惜。” 周廷彦含住两片唇瓣轻轻撕咬 ,当即听见她那似泣非泣的娇吟便知时候到了,随即不再忍耐。 红浪翻滚,鱼水之欢。 此刻王公公的耳朵正贴在太宸殿的门外,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哭吟以及男子的喘息声,嘴角一下子就咧开了。 哎呦喂,陛下都多少日子没召人侍寝了,如今可算是能成了。眼看着皇上去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兴致越来越低,他都怕给皇上憋坏了。 急忙让守夜的几个小宫女、小太监站远点,免得扰了皇上的好事。 方才那位孟姑娘自荐去里头伺候时,他心中还有些忐忑,毕竟皇上虽多看了几眼,但回了乾清宫之后兴致并不高,也再没提过这事儿。 没成想,那姑娘倒是个有本事的。 “今儿个晚上这事儿,最好是把你们的嘴巴给我闭紧啰,否则的话可要小心你们的脑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皇后那边知道了,只怕有的闹腾。不过,皇上跟前伺候的,哪个不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万不会连这点悟性都没有。 毕竟皇后再怎么尊贵,皇上才是天下之主啊。 “公公放心,奴才们谨记。” 第3章 可有什么想要的 次日一早,夜色尚未完全褪去,王安便开始在殿外踱来踱去,犹豫几分终是进了殿门。 太宸殿里地龙烧得室内暖融融,一进门便被温暖包围。却也瞧见满地的凌乱衣物,女子的肚兜和皇上的寝衣胡乱搅和在一起,便可知昨晚战况激烈,殿内的声响更是直到日光微明才停歇。 隔着帷幔,弯着腰轻声道:“陛下,该起了。” 虽不用早朝,但今日是大年初一,需要在太和殿接受百官朝贺,是以今日要比往常起的更早些。这样算来,陛下几乎一夜未眠啊。 周廷彦的意识早就清醒了过来,他自小习武耳聪目明,方才王安的脚步声又急,那会便已经醒了。只不过,怀里温香软玉,在这寒冬腊月里自是要赖一会儿床。 他低头瞧了瞧枕在他臂弯里的女子,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颊,触手滑若凝脂,双眸紧闭,眼角还有清晰的泪痕,嫣红的唇瓣似是比昨天更深更肿了。 昨夜确实是孟浪了,算是他少有的失控时候。 不过确是因为这女人的滋味难得一见的好。昨夜见她跳舞时便觉得她的身段比之三年前更加丰盈有致,想来是长开了,不过想来也有教坊司的几分缘故。 果不其然,昨夜便感受到了这小女人浑身上下云娇玉软,无一处不叫他爱不释手,滋味确实不错。 如此想着,又对着那红唇轻轻舔咬一番。 王公公听着帷幔里头传来的唇齿交缠声,心里暗道不好,再拖下去怕是要赶不上时候了呀。就在他心里天人交战着要不要再提醒皇上一声时,就看见周廷彦一手掀起帷幔,轻声道:''更衣。\" 王安立马喜笑颜开的去唤人来伺候。 接着听见皇上淡淡的补充道:“动静小点儿。” 王安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让人别吵醒了床上那位孟姑娘。 后又听皇上传来一句:“差事办的不错。自个儿去内务府领一百两金子” 这就是在说自作主张派孟清瑜伺候这事儿办的好。当即跪下一脸喜色道:“谢陛下隆恩。” 大周朝的初一群臣朝贺仪式是自建国以来太祖皇帝设立的,沿袭至今。上至皇帝、皇后及贵妃,下至一切在京官员都要参加。正式仪式举行时不过一个多时辰,但是在这之前的准备工作往往从前一天就开始了,大多数人宫人几乎一夜未睡。 周廷彦大朝贺结束之后发现,今日是元日,不需上朝,难得的假日也不想去批折子,索性回乾清宫搂着他的小美人再睡个回笼觉。 是以孟清瑜醒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似累极了怎么都睡不够,却发现自己仍躺在皇上怀里,意识瞬间清明了不少。轻轻动一动身上就酸疼的厉害,比之前在教坊练舞时还要疼。 万幸的是,总算成了。 自此,她从一个教坊司的舞姬变成了当今天子的枕边人。那些前尘往事里的旧账,有的是时候慢慢算。 “可是醒了?” 周廷彦听着怀里一阵动静,侧过身便一手扣在人脑后,一手揽着腰顺着耳垂细细亲了起来。 “陛下,天已经亮了。奴婢身上还疼的厉害呢,陛下怜惜奴婢可好''?” 孟清瑜的耳朵又红又烫,嫩生生的小手轻轻抵在他的胸膛上,白日实在是不合礼数。 当今皇上登基之前乃是先帝与静娴太后(先帝在时的慧贵妃)最宠爱的五皇子,早早便将燕州这块富庶之地划给他做封地,号燕王殿下。便是当时的太子也不及燕王的风头盛。 燕王殿下是出了名的丰神俊朗、风流多情 ,上京的女子每每谈及他都是又爱又恨。 依着昨夜那番情况来看,陛下确实不负他的风流之名。只是登基之后,因着忙于政务,在这事儿上的心思淡了不少。 据说一个月进后宫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也有可能是因为后宫总共就这么几个人。 周廷彦一听她那话也觉得,昨日确实有些无度了,仿佛从前那般纵情声色的日子又回来了。最后重重亲了一下,才将手揽在香肩上说道:“那陪朕躺会儿,说会儿话。” 孟清瑜乖巧的点头。只要不再行那事,做什么都好。 “教坊司每逢佳节庆典或是举办宫宴皆要派人献艺,朕自小眼力过目不忘,昨夜却是自朕登基三年以来,第一次见到你。”若是早些便遇见,只怕是早早便将这般绝色纳进宫里来。 不咸不淡的语气一字一字的敲在孟清瑜的心上,冷静得好像刚才与她动情悱恻的另有旁人一般。 “奴婢自闺中时便名声在外,其中自然是少不了诋毁之言。后入了教坊司行事更是谨慎低调,不愿再见故人,多生事端。便主动求了嬷嬷去做乐姬,仅在暗处替跳舞的姐妹们奏乐。 昨夜本是凑巧,在除夕宴的前几日伤了指甲,怕平白耽误了宴会上弹琴的差事,便主动去求了嬷嬷练新舞,以求将功补过。又因为跳的好,便被提为了首席。这才能见到陛下。 ” 听她一番话倒是让人觉得乖觉,只可惜,乖觉的人可干不出来这番事。 “哦?这样说来出现在太宸殿也是凑巧?” 语调微扬,听不出喜怒,平白叫人心慌。只不过孟清瑜面上不显,只眼中含着泪意。 “奴婢容貌美丽,自是想找一位容貌出众的男子做夫君,昨夜一见陛下便知,当世之上再找不出比陛下更丰神伟岸、英俊挺拔的男子。莫说得陛下宠爱,当牛做马奴婢也愿意。” 清冷的声音带着昨夜情欲后的沙哑,似泣非泣,听的人铁石做的心肠也软了几分。 虽然知道只是搪塞之词,但他也觉得高兴,谁人不喜欢听好听的话。 周廷彦轻笑了一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当真是个不害臊的。” 不过她的样貌确实难找到出其右者。 “你昨夜伺候得好,可有什么想要?不若封你做贵人可好?” 初次侍寝便从无品级的舞姬封为了贵人,算是少有的了。 “奴婢不想当贵人,奴婢只想一直服侍在皇上身边,日日都能见到皇上。若是入了后宫,不能见到陛下,陛下还不如将奴婢遣回教坊司。” 谁知孟清瑜双手抱紧了他的劲腰,似要身体力行的证明她说的话似的。泪眼盈盈好不倔强。 这倒是周廷彦没想到的答案。剑眉轻挑:“可是心意已决?” “奴婢绝不后悔。” 第4章 震怒 弘景四年 正月初一夜 今日是初一,按着规矩,今晚应该去皇后宫里。毕竟除夕夜皇上就没歇在承乾宫,今日再不去,怕是又有言官要说陛下不合规矩,违背祖宗礼法了。 承乾宫内早早就准备好了,隔着老远王安就看见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宫女在宫门口候着,瞧着御驾过来了便急忙回去禀报。 “娘娘,皇上快到宫门口了。” 说完赵婉便将手中的册子放下,姿态万千的走了出去。刚踏出殿外,迎面就对上了皇上含笑的俊颜。 “给皇上请安。” “皇后不必多礼”周廷彦握起她的一只手轻轻将人的扶起,带着往殿内走去。 “你白日打理后宫辛苦,又何必亲自出来迎朕。” “只要是陛下来,再辛苦臣妾也愿意。” 一袭粉色的宫装与他今夜穿的玄色常服倒是有几分般配。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便直奔今夜的主题。 双方心里都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周廷彦不过全了礼数与颜面,赵婉则是为了自己早日怀上皇嗣。 虽然陛下为燕王时爱风流,但为着皇家颜面皆会赐汤下药。 便是昨夜的孟姑娘,皇上也是赐了避子汤的。皇嗣断不可以这般名不正言不顺的方式出生。可即便如此,陛下膝下的子嗣委实太少了些。 后宫中仅皇后所出的二公主恒月公主,如今方才三岁,一出生时,皇后便赐了封号,皇上名赐予瑶。 徐贵妃生的大皇子如今刚满两岁,可惜徐贵妃生大皇子时难产而亡,如今大皇子在淑妃膝下养着。 而大公主乃静嫔所出,可惜大公主刚过一岁便夭折了。静嫔原是太子府的侍妾,后皇上登基念着她生育大公主有功封了嫔位。 陛下登基三年仅一位皇子平安长至两岁。 陛下却是一点不着急,真是皇上不急急死了王安公公。每日想着法儿让皇上进后宫。若是陛下子嗣不丰,他如何对得起太后的嘱托啊。 偏偏赵婉也急。若是不趁着现在妃嫔寥寥,待大选之后各宫美人环绕,怀有龙嗣的机会更加渺茫。赵夫人每每进宫便是为着皇子的事催促,只是若陛下不来后宫,便是如何催,也催不来皇子。 知道陛下今日要来,她早早便服下了助孕的汤药,只盼着今日能一举怀上龙嗣。 两人同床异梦到了天明。 赵婉醒来,身侧的床榻早已凉了。 周廷彦早早便唤了王安进来伺候更衣,去养心殿批折子去了。 夫妻四载,除了一开始的那段时间,尚有几分温柔小意,到如今竟是一刻都不肯与她多待。 明明初一至初三陛下都是不用上朝的。 一时间,赵婉心里的欢喜都被冲淡了。 …… 昨夜夜间倒是下了一场不小的雪,厚厚的盖在地上。 这厢,孟清瑜正在养心殿的一处偏殿,听候若春姑姑的教导。在御前伺候委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何时该添茶、这茶又该如何添,添的是何种茶,瓜果点心、更衣脱鞋、伺候用膳等,样样皆有学问讲究。天子所用之物,无一不精心谨慎。 不过,孟清瑜是谁,前内阁首辅的嫡女,整个上京谁家不知道这自幼才艺双绝、端重颖慧的女子。孟首辅自幼便是按着母仪天下之姿来培养这个嫡女的,野心可见一斑。 果不其然,在她十五岁及笄的后一年,被先帝赐婚给先太子,择日完婚。 同年,先太子与内阁首辅等多位大臣联手逼宫未果,先帝震怒,当即下令斩立决。所有勾结的大臣全部抄家,男子抄斩,女子发买。 也怪先帝对五皇子的喜爱委实太过,让狡猾过人的孟首辅内心动摇,唯恐后位旁落不能保孟家百年荣华这才一时糊涂,起了逼宫的心思。 若非如此,今日的后位上坐着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如今若春说姑说的这些规矩,早已刻进了孟清瑜的骨子里。父亲自小便对她严厉苛刻,每每责罚非要她将规矩学好了才罢休。此番不过又重新加深了一遍印象罢了。 “我方才说的那些可都记清楚了。” 若春姑姑自先帝在时便在御前伺候了,自是知道这是陛下亲自指下来的,更何况王公公还悄悄向她暗示,不可将孟姑娘当作寻常宫女指使。 约莫是个有大造化的。她自是乐的结几分善缘。 “多谢若春姑姑,奴婢必定谨记在心。” 姣好的面容许是用了脂粉掩饰不如昨夜那般勾人,但难掩芳华绝色,同样都是淡青色的宫装却比旁人穿着都要出色几分。嘴角勾着浅浅的笑,确实让若春心生好感,毕竟爱美之心谁人没有呢,也难怪皇上这样阅女无数的人也免不了喜欢了。 此后多日,皇上就当没这人了一般,并无召见。孟清瑜倒也没上赶着去伺候,只听侯安排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这日,皇上在朝堂上龙颜大怒,原因是皇上今日提出想要施行新法——便是将朝廷的各种税收都全数折换成银钱,各色徭役用银钱抵算,各府衙门再用徭役的钱请人去干活儿。毕竟从前各种粮食税、布税,一些特色地方税及苛捐杂税收上来的东西五花八门,不利于计算,若是只收银钱便能省下好大一番功夫。 之前便和朝中几位心腹之臣商议过此事,但毕竟关系到全国各地的赋税,各种事宜需得细细拟好章程,前前后后筹谋了有一年之久。 此事牵扯到多方利益,虽有想过会有反对的声音,但是没想到反对之人竟是占了十之八九。 皇上如何能不怒,以致于今日养心殿伺候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唯恐被迁怒。 “朕看这大周的江山迟早要被这些蛀虫蚕食殆尽。” 王安连忙端来参茶:“皇上可别气坏了身子。” 发了一通脾气,心里的火气散了些许,正好有些口干舌燥。便端着参茶抿了一口。谁知,下一秒尽数吐了出来,一把将这茶摔在了地上,上好的白玉瓷盏碎了个四分五裂。 “是谁泡的茶?”竟是这茶水滚烫,烫伤了皇上,竟是将下唇烫的微微肿起来,鲜血欲滴。 把王安都吓了一大跳,尖声叫着:“陛下。” 偏偏这杯参茶正好是孟清瑜泡的,小脸上一脸慌张,欲哭无泪,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奴婢罪该万死,求陛下责罚。” 周廷彦本就怒上心头,如今更是咬牙切齿、怒不可遏,当即便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朕要你有何用,滚出去跪着。” 第5章 消气 明月高悬,冷寒浸天,簌簌的小雪带着寒意直往人的袖子里钻。 养心殿门前冰凉的瓷砖上,跪着一身形单薄的女子,双手交叠于腹下,眉眼上染了微微的雪霜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广寒仙子,一派清冷皎洁之姿。 只是微微颤抖的双肩和苍白的樱唇透露出了几分隐忍的脆弱。 倒是养心殿内温暖如春,暖香缭绕,御案前的天子挺拔伟岸,骨节分明的手拿着御笔,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好不凌厉。 王安看着皇上批了一天的这折子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免有些着急,这都一天未进膳了,皇上的身子怎么受的住啊。 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上的唇瓣,下唇仍然微微的肿起,与皇上平日性感的薄唇确实有着明显的不同,倒是让这原本清雅贵气的人添了几分人气。 就在王安想开口问皇上要不要传膳时,便听见皇上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外头如何了?” 王安懵了一下子,没明白皇上问的是哪件事儿。可随即一想,便明白了,如今外头跪着的还能有谁啊。他还道皇上是厌弃了清瑜姑娘,没成想,皇上待她到底是有几分不同的。 “回皇上的话,清瑜姑娘已经在外头跪了一天了,如今外边还下着雪,便是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啊,陛下宽仁,不如便让清瑜姑娘起来,想来有此番教训,她下次绝不会再犯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御前大太监,必须具备的一条就是能够体察圣意。这皇上没说完的话自然该由他来说了。 “你倒是个体恤人的,既是你亲自求情,便让她回去,不必进来谢恩了。” 浅浅的斜了他一眼,周廷彦淡淡道:“朕也饿了,便传膳。”就好像孟清瑜这事儿不过是顺便提起。 “是,奴才这就去让人传膳。” 王安顿时面露喜色,皇上可算是要进膳了。 跪在殿外的孟清瑜只觉得露在外面的双手和和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就像一个冰雕一样,浑身由内向外散发出冷意。 王安出来时便瞧着她跪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模样,吓坏了,连忙上前,发现人还有呼吸声,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姑娘,快起来,皇上说了不必跪了,也不必去谢恩,赶紧回去歇着。” “多谢公公,只是奴婢却已是起不来了,劳烦公公搀奴婢一把。” 孟清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仍是无法起身,只得向王安求助。 王公公连忙上前,抬着着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毕竟是皇上亲自责罚的,他倒也不知说什么,能做的只有派遣了一个小太监送孟清瑜回去。 做御前宫女比其他处的宫女要好一些地方就在于能有一个自己的小房间,虽不那么华丽,但是胜在安静又私密。 孟清瑜回到住处后又有人来送姜汤,说是王公公的吩咐。她倒也没有推辞,只道了一声多谢。毕竟,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需要这么一碗姜汤。 只是她如今头昏沉的厉害,连沐浴也没心思,略微换了寝衣便上榻歇息了。 在睡过去前她还在想,这便是伴君如伴吗?稍有不慎便要承受天子之怒。 后来,睡意袭来便沉沉睡去了。 次日,若春姑姑步履匆匆的来寻王安,面色隐隐有几分焦急。 她附在王安耳边小声说道:“孟姑娘高热不退,现下还未醒呢。今早我发现她没来茶水房,去她屋里寻是才发现。” 听到此处,王安心里咯噔了一下,虽说皇上昨日发了大脾气,但是也绝不会想要看到这人出事。 “太医怎么说?” “太医来看了,只开了些药,可如今人未醒,又哪里喂的进去药。”若春姑姑此时也是一脸愁容,被皇上幸过的宫女,若是在她手底下出了事,她也难逃责罚。 听罢王安便立即进了养心殿向皇上禀明此事。 周廷彦眉心微蹙,怎会如此严重。 他随即起身一边向殿外走去一边道:“朕去瞧瞧。” 王安连忙跟在后头。 周廷彦一进屋便觉着屋内冷寂,不似养心殿温暖如春,只木榻上的被褥微微拱起,方知屋内有人住着。 他大步上前,坐在木床边上剑眉紧蹙,细细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 面色苍白的不像话,但唇瓣却是嫣红,面容并不舒展,反而因病中难受眉间收紧。青丝有些凌乱,贴在脸颊上,越发显得虚弱狼狈。 “你亲自去请太医院张院使到养心殿,动作快些。” 王安闻言立刻躬身领命,小跑着请太医去了。 这厢,周廷彦连人带被抱起,就近往养心殿去了。 养心殿配东西侧殿,东西侧殿有后寝殿相连通,是专为皇上小憩的地方。皇上平日批折子的地方是东侧殿的御书房。 如今孟请瑜正被安置在后殿的龙榻上,那床灰白色的被褥早不知被扔哪儿去了,此刻盖在身上的是一床黄色的龙纹绣样的蚕丝羽绒被。 她被满宫的暖意围绕着,小脸上隐约透着粉,惹人怜爱。 太医院张院使一向专为皇上诊脉,医术高明自是不用说。为孟清瑜一番诊治之后便道,此番寒意入了肺腑,需得好好将养。 周廷彦听闻,心里烦躁,倒真多了几分心虚,只面上不显。还让王安去寻了两个伶俐本分的宫女来伺候, 第6章 往事 没错,孟清瑜就是故意的。 明知道陛下盛怒,却偏要去殿内奉茶,故意上了滚烫的参茶,殿外罚跪,受了一日的风雪高热不退又有何奇怪。她迟迟不去当值,若春姑姑必定会来寻她。 本就是皇上下旨责罚她才有此一病,更何况更有那一夜她使尽浑身解数的伺候,无论如何都在皇上的心里留下了几分痕迹。 她在赌皇上对于她这个新得的宠物还没玩够,心里存了一丝不舍,再加上一丝歉意,足以让皇上对她病重的事情上几分心。 不仅如此,此前在太宸殿的勾引,也是蓄意为之。 她尚在闺中时,便听闻过当今天子也就是从前的燕王殿下处处留情,却又片叶不沾身,从不将外面的女子带进燕王府。 牵情惹恨两三番,奈何薄情不还。 这般多情之人最是无情,便是皇上 登基之后勤政,时有不爱进后宫的消息传出,也不代表着他作为男人的猎奇心没了。只怕是后宫三年总都是那几个美人,看也该看腻了。 所以她的出现,自然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皇上未登基前自燕王起便跟着皇上的美人共有五位,后徐贵妃难产逝世,仅剩四位,众位大臣屡屡进言早日开始选秀,但陛下仍以孝期未过驳了回去,只是提了两位大臣的女儿进宫,便是江贵人及马才人。 大臣们这才安心了不少。 其实进宫并非是孟清瑜的第一选择。她原是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杨绍家的嫡子有那么几分意思。这样也能想法子将在教坊司的小妹迁出来,以后姐妹两个离得近些好有个照应。 结果没成想,其家中的母亲发现他时不时便往教坊司的地界儿跑,派人将他关在了家里再不许来往。 孟清瑜收到过他悄悄差人送过来的信,大概意思就是,待他考取了功名,再来娶她回家。 孟清瑜看罢,随手便扔了炭火盆子里。 少年人又怎么拧得过父母之命呢?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即使这般,她也懒得再花心思去再找一个杨公子。一则是难以抵过父母之命,二则便是真入了那男子的后院,只怕还不如教坊司来的安逸自在。 可如今确实不行了,教坊司内年龄不及的女子皆会有专人教导才艺,并不登台。可若一旦满了十三岁,便要开始登台献艺,若是被什么达官贵人瞧上,要了去,也只能认命。 她们姐妹两个中至少有一个须得活的端正坦荡,而不是做个世家公子后院的玩物,被随意羞辱。 这便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念想了。 今年四月小妹便要满十三岁了,不可再拖下去了。 将每一条路都想了个遍,也只剩进宫这一唯一的法子了。毕竟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当今皇上的一句话。 幸而如今一切尚在意料之中。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近了,孟清瑜心里也有些烦躁,但她清楚,此刻尚不是进入后宫的好时机。 皇上心里对她虽有两分意趣,可若是进了后宫,主动权便全然不在她手上了,生杀予夺全在他人。 尤其是赵婉,要她死,随时都能有千百个法子。 须得让皇上对她的喜欢再多些才好,这样他才会舍不得丢了她这么个听话、识趣儿又合心意的美人。若是牵扯再多些就更好了。 是以行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赔上两个人的人生,甚至是性命。 只是当孟清瑜真正接触到皇上这人时,才发现他比她想象中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外表一副冰清玉贵的矜贵模样,实则腹黑狠戾,狡诈非常。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容不得她再退缩。 “孟姑娘,奴婢二人是王公公派过来伺候姑娘的,奴婢名唤绿云。” “奴婢白芍。” 二人附身行礼,倒也恭敬。 孟清瑜尚在病中,脸色透着几分虚弱,强撑起身浅笑道:“两位姐姐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我如何当得你们行礼。” 绿云闻言赶忙上去扶着她躺下,轻声安慰道:“既是王公公的安排,那便是皇上的意思,如何当不得。” 这二人的性子倒是分明,年岁也相差无几一个二十一、一个二十二。绿云活泼爱笑,爱说话,性子也讨喜。圆圆的小脸上常常笑意盈盈的、煞是可爱。 白芍沉稳些,话也少但做事却格外细心,倒是个恬静的性子,一张小脸上也是白白净净的。 此二人放在一块儿倒是恰恰互补。 一番了解下来,两人并非一块儿地放出来的,绿云原就是在御前伺候的宫女,而白芍则是内务府那边拨过来的。 三人年纪相仿,孟清瑜又有心相交,自然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很快就一口一个孟姑娘的叫着,白芍虽是话少,但面上的笑也多了起来,之前的紧张与忐忑也消失不见。 这厢,王安却是看着面前的江贵人,内心叫苦不迭。 原来是养心殿宣了太医一事惊动了后宫的主子娘娘,皇后娘娘派来问话的人才走,没想到江贵人就来了。 “王公公,皇上怎么宣太医了,劳公公替我通传,我去瞧瞧皇上。” 一袭粉紫色的宫装,布满点翠的发髻,一对金葫芦耳饰,浑身上下穿金带银正巧笑嫣然站在殿门口,让人一看便要感叹道,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王安面上略显苦恼,弓着腰回到:“回贵人的话,皇上昨个儿晚上没睡好,几日便觉有些困倦,便请太医开了些提神醒脑的汤药。如今正批折子呢,皇上说了不许人打扰。\" 皇上倒是为美人宣太医了,苦了他要想个说辞来应付各宫的娘娘。 江贵人见此,倒也没有恼又笑道:“我特意命御膳房做了阿胶枣糕,劳烦公公替我呈给皇上。” 皇上的养心殿不好进在这宫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十个来有九个都见不了皇上一面。只不过在皇上身边刷刷存在感罢了。 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宫女将糕点端上来:“那就不打扰皇上了。” 王安接过福了福身道:\"贵人您慢走。\" 今日伺候的奴才们有口福了,皇上一向不爱吃各宫主子们送来的吃食,偏偏一个个有事儿没事都要送着来。 第8章 孟婧晗 孟清瑜病好了之后就恢复了她往日的工作,不同的是换了个更宽敞的地儿住,厢房内的装潢也更好了些,身边儿多了两个伺候的宫女,孟姑娘长孟姑娘短的唤着。 只不过奇怪的是,近日来,每每想与皇上亲近,他却岿然不动,眼神坚定的像画本子里修了无情道的仙人。 有时还会用一种清冷的眼神斜睨着她,好似在指责她,怎么满脑子就知道那事儿。 瞧得孟清瑜脸上的巧笑嫣然险些绷不住。 她都要怀疑皇上怕不是真转了性子了。 她在屋里冥思苦想之际,就被白芍进来说的话扰乱了思路。 “姑娘,外头有个小太监,说是锦心姑姑的同乡,有急事儿找您。” 锦心姑姑的同乡?孟清瑜心底隐隐起了几分不安。 锦心姑姑是之前他在教坊司时的教习姑姑,也幸亏得她庇护,这几年她才能过得这么自在。 如今竟然将信儿传到宫里来了,只怕不是什么小事。连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面容白净,身形略显清瘦的小太监。 见她出来先是微微福了福身 ,凑到她跟前儿,小声说道:“奴才是受小安子的嘱咐来给姑娘送封信,小安子是平日负责宫外采买的,是锦心姑姑的同乡。小安子怕他过来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再加上又有差事在身上,所以让奴才过来。” 说完从袖子里边掏出一个香囊送到她手边。 孟清瑜连忙接过,轻声说道:“多谢公公,不知公公名讳,来日若有机会,自当感谢。” “奴才名叫林山,大家都叫我小山子就是了。 ” 林山笑得腼腆,瞧着倒也机灵,一番话下来就将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两人道别之后,孟清瑜立刻进了屋子,将信从香囊里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 瞬间,遍体生寒。 果然与小妹有关系。 孟清瑜的妹妹名唤孟婧晗,因为年纪轻轻便姿容出众,和孟清瑜一块被充入了教坊司。只是孟婧晗年纪尚小,未曾上过台子献艺。 事情原是这样的,前几日,荣亲王爷来听曲儿,美人环绕兴致尚好,便多喝了几杯。谁知他醉意醺醺的走岔了路,误闯入了姑娘们歇息的院子,恰巧看见在亭子里练琴的孟婧晗,便要扑上去。可吓坏了小姑娘,连忙呼救,幸而王爷的侍从寻来了,一番解释之下,便也将醉酒的王爷带回去了。 谁都没有将这一件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以为此事便过去了。 奈何,王爷回府后第二日,一醒过来,竟是对昨日见过的教访司的姑娘念念不忘,差人到多方打听,怕是存了从教坊司将人讨回去的心思。 锦心姑姑知晓此事之后,便连忙派人向孟清瑜递信儿,毕竟她被调到御前伺候的事情锦心姑姑她是最清楚的,其中更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 知道她们两姐妹自小相依为命情义深重锦心姑姑便递信儿进宫让她想想法子。 毕竟谁人不知荣亲王的的德行。 当今荣亲王是先帝最小的兄弟,虽非一母同胞,但也面子上也还过得去。又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叔叔。自然是尊贵无比,人人皆要礼让三分。 平日里也并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名声传出来,左不过爱往那些个秦楼楚馆,勾栏院子里去。不过这世道,男子爱美色,本就平常,倒也说不上什么有什么差错。 不过对于孟婧晗这样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来说,嫁入姬妾如云的荣亲王府,嫁给一个年龄快要做她祖父的荣亲王确实是一件,如晴天霹雳般的事情。 而孟清瑜一向冷静自持的性子也绷不住了。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妹跳进这么一个火坑。 第9章 恩典 事到如今,只有去求皇上了。 可是那是皇上的亲叔叔,皇上又如何会和自己的亲叔叔抢一个女人? 届时说不准就会有当今皇上不贤不孝的流言蜚语传出,皇上只怕不会行此冒险之事。 孟清瑜略微思索一番,便觉得皇上这条路怕是走不通。 到底该如何是好? 她秀眉紧蹙,急得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可一时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 这世道便是如此,民尚且不敢与官斗,更遑论一个身不由己的教坊司歌姬。 因着心里装了事儿,孟清瑜今日当差时略显出了几分心不在焉,偏还自以为在皇上身边伺候时隐藏得好。 周廷彦自然是发现了她今日的不对劲。 自她身子好了之后,便留她在御书房内伺候,毕竟美人如斯,被看添香也别有滋味。 一连数日下来,对她的许多习惯也有几分熟悉。 他五感比常人敏锐,发现的细节也更多些。 例如,她在走路时有几分急躁,不如平日来的规律平稳,添茶时也弄出了几分声响。连奏折的分类也比平日慢了不少。 终于,周廷彦双眉微蹙,低声说道:''“今日这差事当的不好。” 孟清瑜一听这话,拿奏折的手一顿,立刻便跪在地上请罪。 “奴婢知错。” “可是身子还未好全?” 周廷彦想着,从前两日那勾人的模样来瞧,倒也不像是还未好全啊。 依着她如今的情况来看,莫不是受了人欺负了? 想到这儿,便将折子合上,身子往后倚了倚,懒洋洋的说到:“朕今日赏个恩典,说,受谁欺负了?” 孟清瑜脑中一时千回百转,不知该不该在此刻将这件事情告诉皇上。 若是皇上愿意插手此事,那事情就有挽回的余地;可若是皇上不愿意,那么势必在两人的心中留下一根永远都拔除不了的刺。 到底说还是不说呢,一时间纠结万分。 周廷彦见地下的人迟迟没有回应,轻轻挑了挑眉,他到有些好奇起来,这个小东西是惯会蹬鼻子上脸的,如今这般忌惮,不肯开口,莫非遇着的是皇后? “怎么,这天底下还有朕也拿捏不住的人不成?” 这天下间,自是没有皇上管不了的人,便是亲叔叔,也不敢同皇上抢女人。 他一个于江山社稷无功、于黎明百姓无恩,每日只知道斗鸡遛狗玩女人的亲王,全仰赖皇上的恩泽与赏赐才能过着这般荣耀万千的日子。 若荣亲王是个乖觉的便应当将皇上喜欢的乖乖奉上,以求陛下记着他的好。 想明白了这些,心里的顾虑消了一大半。 随即,眼眶一红,眼泪欲掉不掉。 挺直了腰,站了起来,小跑着扑到皇上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哭诉道:“陛下,并非奴婢受了谁的欺负,而是奴婢的小妹。” 说到此顿了一顿,眼泪像珠子般滚了下来:“荣亲王欲纳奴婢的小妹入王府为妾。若是换了旁人便是天大的福气落到了头上,可是奴婢的小妹不满十三,还是孩子啊!便是于教坊司登台献艺也是不到年纪的呀!” 说到最后已经哭的一抽一抽的喘不过气来了。 周廷彦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她背后轻轻抚了抚。 十三岁都没到确实是有些过了,于皇家颜面确实有妨碍。 孟清瑜把头埋到他肩上又哭诉道:“奴婢在这世上便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母亲身体不好,早早便去了,小妹也算是我一手带大,姐妹之间的情分那里是寻常人家的姐妹情比得的。 若是小妹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哪里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母亲。” 这话周廷彦倒知道不假,先前让人去查过孟氏一族,确实是狼子野心,父皇下的圣旨不算冤枉了他们。毕竟谋反确实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罢了,朝堂上的阴谋争斗,这些女儿家无非被平白牵连罢了。 “王安。” 一听见皇上的传召,王安公立刻就小跑着进来了。 “皇上 有何吩咐?” “你即刻去宣王冕之入宫。” 荣亲王虽是皇亲国戚,但此事若是他亲自出面,实乃有些小题大做了。再者荣亲王毕竟是长辈,年纪也摆在那里,总不好让一个晚辈去说教他的房中事。想来只有王冕之去做最合适不过。 一来,这样不影响二人之间本就单薄的皇室情分,二来嘛,王冕之毕竟是天子近臣,荣亲王也断不会因着一个女人与他撕破了脸。 孟清瑜虽说不关注朝堂之事,但这位王大人的名声也确实是听过的——公子如玉,才华横溢。 便是在御书房伺候时也曾见过他几面皆是皇上单独传召,足可见皇上对其宠信有加。 “多谢皇上开恩。” 心知,皇上这意思便是要插手这件事儿了,顿时喜上心头,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眼角还沾着泪珠,可怜又可爱。 周廷彦瞥了她一眼,面上不显什么,却将头转回过去了。 孟清瑜恰好瞧见他这一番动作,小嘴一撇,哭腔更重了。 “皇上可是嫌弃奴婢了?” 一滴一滴的泪顺着他的颈流了下来平添几分痒意。 “好啦,莫哭,身子才刚好,朕何时说过嫌弃你了。” 见这小女子似真有几分伤心,抬起手在她头上安慰的轻轻拍了两下:“你若是真想谢恩,平日里伺候便尽心些朕也算是感受到你的心意了。” “奴婢伺候如何不尽心,分明是陛下自个不知情趣,其他时候,奴婢见您为了政事操劳,已是精力不济,如何再敢缠着您?” 说起这事孟清瑜便一脸委屈,每每暗示分明就是皇上自己不愿意的。 周廷彦闻言不怒反笑:“朕精力不济?” 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念着她大病初愈,纵欲伤身,不宜行此事。没成想,倒让她以为他精力不济。 捏着她的下颌,咬牙切齿道:“朕今夜便要你知道何谓精力不济。”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颠鸾倒凤,王公公在太宸殿外听了一夜的靡靡之音。 孟清瑜也算知道了,只怕皇上是和“精力不济”这个词儿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了。 第10章 初见 王冕之从养心殿出来时脑子都还有点懵,拿着皇上给的令牌不自觉的摸了摸。 皇上让他去教坊司凭借天子令牌将一个女子提出来。竟然还是一个荣亲王看上的女子,还让他妥善安置。 皇上这是要和自己的亲叔叔抢女人? 但是又怕被天下人耻笑,便拉他做挡箭牌? 只是这如何安置才算妥善安置呢? 当真是个棘手的差事啊,王冕之在心里苦笑,旁人都以为他如何风光无限、前程大好,只有他自个儿清楚,这天子近臣不好当啊。 当王冕之去教坊司命人将那女子带过来时,瞧了半晌,又有点儿懵了。 身量娇小,明显还未及笄的年纪。 但是小小年纪已是有几分色茂开莲,嬿婉如春的佳人风姿。 皇上竟是这般不做人,要对一个如此年幼的女子下手? 王冕之望着她沉默良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置她。 仓促奉命,一时间也不知要去哪里寻一处宅子。 “皇上命我将你好生安置,我如今在京城尚无空置的宅院,只能委屈姑娘暂居寒舍了。” 左右他府中并无旁人,空置的厢房也多,住几日倒也无妨。待给她寻了一处新宅子之后,再让她搬过去便是。 适才,瞧着一群人要来将她带走时,她还以为是荣亲王的人来了。一时间,将最坏的结果想了个遍。 后来一听说拿着的是皇上的令牌,这才喜出望外。便知晓,定是长姐去向皇上求了恩典。 只是长姐处境本就艰难,也不知是否会因着她的事儿惹皇上厌烦。思及此处,心情便又低落了下来。 眼下听着那位大人说的主意虽好,但她确是万万不敢如此做的,住进一个无亲无故的男子家里,她这女儿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虽说她已沦落至教坊司,可人断不应该自轻自贱。 “多谢大人美意,奴婢知道大人是为奴婢着想,若是不应,确是有些不识好歹。 只是奴婢年纪虽小,但家中长姐自幼对奴婢教导森严。男女七岁便不同席,何况同住。平白辱了大人的好名声。 也不必特意去寻一处宅子了,奴婢已故的生母尚有母家在。可否劳烦大人将我送去舅舅舅母家。如此,大人也好对圣上有所交代。” 从前在孟家时,舅舅舅母便时常派人送些东西,一来二往关系也算亲厚。 一番话说下来,字字清楚,有理有据,脑筋转的也快。倒是个知书达礼,被精心教养过的女子。 先前泛起的一丝轻视之心,早已荡然无存了。 “是王某考虑不周,到让姑娘难做了。便依姑娘所言,在下便送姑娘回舅舅舅母家。敢问姑娘舅舅的名讳。” “奴婢的舅舅是大理寺少卿陈济安。”语气平稳,不见倨傲或是讨好,好像只是平静的说出了一个官职。 想来是母亲去的早,父亲又娶了续弦的缘故,舅舅他们才不曾受到牵连。 王冕之一听这个名字,心想,倒还是个名门世家里出来的姑娘。 这陈家的老太爷在世时便是当朝太傅,死后追封为太师。其门生遍布大周,声名在外。 老太爷的嫡子便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另有一嫡女嫁给了从前的孟首辅,只生下了一双女儿,便因病去世了,孟府的公子皆是续弦夫人钱氏及府里的妾室所出。 如此,他便也知道面前站着的女子是谁了。 观她年纪尚小,想必就是孟家的嫡次女了。 幸好来的时候王冕之吩咐人多雇了一辆马车,毕竟与皇上看中的女子同坐一辆马车确实有所不便。 现在看来就冲这陈太师外孙女的身份,也理当尊敬有加,不得马虎。毕竟,从前在地方任职,他也听多了世人对陈太师的敬仰之词。 一路上相安无事,很快就到了陈府。 王冕之并未立刻让孟婧晗下车,毕竟门口人来人往,于她的声誉有碍。 他先去让人通传,过了一会,便见着陈济安带着家丁一同出现在门口,请他进去。 正要行礼,便被王冕之制止。 “陈大人不必多礼,今日来是关系到陈大人的私事。咱们进去说。” “大人这边请。” 这时他才让孟婧晗下车,随他一同进府。 陈济安这才注意到来的是两辆马车,只是那女子一直低着头,倒叫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便作罢了。 一行人进正厅坐罢,便有伶俐的婢女规规矩矩的奉茶上来。 陈济安率先开口:“不知王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下官竟是不知有何私事要亲自劳驾王大人登门。” 这位皇上的宠臣可是向来不与人有过多私交的。 王冕之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才说到:“陛下特赦了教坊司的孟姑娘,如今她已无其他家眷,便只能送来陈大人府上。” 陈济安闻言,猛的一转头,看向端坐的那名女子,这便是姐姐的女儿吗? 孟婧晗即刻起身向陈济安行了跪拜之礼,唤道:“舅舅,婧晗给舅舅问安了。” 陈济安眼眶就是一红,身躯隐隐有些颤抖,只怕这就是姐姐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他自是知道他的姐姐生了一双女儿,如今站在面前的只有一个,想必另一个已是不在了。 当年抄家之事,他们陈府明哲保身尚且来不及,自然不敢去触先帝的霉头,替孟府求情。 只是苦了这两个姑娘了。后来,他也曾托人想过办法,妄图将二人赎身出来,可惜,因罪充入教坊司的女子除非有皇上的赦令,否则一生不得离开教坊司。 如今还有一个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已叫他不胜感激。 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好孩子,快,快起来。从今往后,便踏实在舅舅这里住下。” 说完有对着王冕之行了一礼“陛下宽仁,下官不胜感激。多谢王大人,这一路上对小女的照顾。” 王冕之瞧这情形,便知他是真心接纳孟婧晗住在了陈府,心下安心了几分。 这般安置想来皇上也挑不出什么差错。 “陈大人不必客气,此乃陛下恩典,我等不过奉命行事。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二位叙旧了,本官这便告辞了,还要向皇上复命呢。” 陈济安正要跟着相送一番,便听见王冕之道:“陈大人留步,多多陪孟姑娘便是。” 陈济安这才作罢。目送了他出府去。想来是依着他的身份,不好在朝臣府中待太久,恐陛下会生疑。 这便是做天子近臣的代价。 也罢,他操心这些做甚,还是赶紧带婧晗去见夫人,好叫她也跟着欢喜。 这般想着便带着孟婧晗往后院走去。 第11章 皇后委屈 不日,孟清瑜就收到了一封信。 只不过不是锦心姑姑差人送来的,而是她的舅舅陈济安的人送来的。 信的大致内容就是,婧晗已经平安了,让她安心就是。 另外,信上还说,当今圣上是个有手段的,她在皇上身边伺候切记要谨慎行事,若是遇上什么事儿,便派人传信到府上,陈家上下永远站在她的身后。 除了信之外,还有一张纸,上边写了几个名字。想来便是外祖父在世,安排在宫里的。毕竟从前确有李家的女子在宫里当过娘娘,可惜没能成气候。这么多年了,还能留下这几个人,也算难得了。 孟清瑜暗暗将这几个名字记下,她现在在宫里毫无根基,有几个可用的人倒是能让她省心不少。 这陈府也算是个好去处。 陈家虽说这些年来隐隐有些衰退之象,但是舅母的肚子十分争气生的三个儿子个个人品贵重,何愁不能振兴门楣,倒是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庶女,想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婧晗在陈家想来也受不了什么委屈,她悬着这么多天的心可算是放下来了。 眼下,她便也可以将心思放在皇上身上了,既是为她自己打算,也得为小妹日后的婚事考虑。有个在后宫身居高位的姐姐,旁人也不敢随意轻慢了她。 只是如今选秀在即,便是再深厚的感情也是抵不过新鲜感的。 不过有着这段日子以来的日日相伴,想必皇上也没那么容易忘了她。 日子久了最容易生感情,也最容易厌倦。 接下来的路,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走了。 承乾宫主殿 “啪”一阵茶盏碎裂的声音响起,殿外伺候的人心里都紧了紧。 皇后娘娘又发脾气了,这阵子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 果不其然,往殿内一看,碎的是前不久内务府才派人送来的琉璃盏青玉杯。 “本宫还说呢,二房的那个小贱蹄子早就到了及笄的年纪,却不见家里来人求本宫赐婚,原来竟是打着皇上的主意了。 竟然一点儿消息都不曾透露出来,怕是连母亲都一块儿将本宫蒙在鼓里。 赵府上下,眼里可还有本宫这个皇后?” 赵婉越说越气,随手又将身旁的五彩云龙纹瓷觚给推到在地上,又是好大的清脆的破裂声。 若是继续砸,只怕动静阖宫都该传遍了。佩芳连忙劝道:“娘娘息怒,奴婢知道娘娘心里不痛快,可再不痛快娘娘还是要维护着身为皇后的体面啊,若是娘娘生气这事儿传了出去,怕是有人要说,娘娘您肚量小,眼里容不得人呢。” 见赵婉双眸一怔,一字一顿的说道:“是啊,本宫是皇后,生气也是不能的,有失皇后威仪\"。 佩芳一听这话,也替皇后娘娘委屈。 想当年在赵府的时候,作为赵家的嫡长女,上头又有两个嫡亲的哥哥宠爱,大爷与大夫人也是事事有求必应,娘娘是何等耀眼张扬的性子。 如今当了皇后,要为了大局委屈自己个儿,还要欢欢喜喜的为自己的丈夫纳别的女人,换了谁心里不委屈,偏偏连生气,都得忍着。 这样的皇后娘娘连她瞧见了都心疼。 可如今,除了忍耐,又有什么办法呢? “娘娘暂且忍耐些时日,总会过去的,届时娘娘身边有了龙子,何人再敢冒犯娘娘,便是赵家也是万万不能的。” 佩琴又连忙再接再厉的道:“便是赵家又送了女儿入宫又如何,留不留的下还不是娘娘一句话的事儿。 便是留下又如何,得了恩宠有了龙子还不是要抱到娘娘膝下抚养,届时寻个由头将生母随意打杀了就是。 难道娘娘还会嫌膝下的龙子多吗?自古大周朝不论立贤还是立长皆有之,这天下至尊之位谁能坐,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娘娘膝下多一位龙子便多一份胜算啊。不管怎么样,有这层养育之恩在,您就是大周的功臣,再无人能撼动您的地位。” 赵婉听完这话,呆呆地跌坐在地上,佩琴忙过去扶着她的身子。 只听见赵婉木然的说到:“本宫方才确是有些失态了,本宫只是气,本宫的家人竟然要送别的女人来分我丈夫的宠。你们说,这天下间可有这般做家人的吗?” 说着脸上竟已经泪流满面。 佩芳也跪在她的身边,虽然心疼自家娘娘但还是忍不住劝到:“大夫人她只有娘娘您一个女儿,自是满心满眼为娘娘考虑的,想来是老爷老太太的吩咐。 为着赵府的百年荣耀,大夫人如何敢不从,娘娘切莫因此与大夫人生分了呀。” 赵婉一听,不禁冷笑一声,面上尚有几分泪痕,眼中却透着几分狠辣 “赵家的百年荣耀?若是没了我,我看谁还能维系赵家的荣耀,既然敢将人送进宫,便休怪我不顾家族情分。” 景阳宫 知画一进殿便见淑妃在陪大皇子说话。 大皇子已经两岁了,虎头虎脑的,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小脸儿肉嘟嘟的,煞是可爱,这会儿又是正会说话的年纪,宫女们都可爱去瞧大皇子了呢,想着法儿的逗他说话,十分招人喜欢。 也就是淑妃娘娘为人宽容大度,愿意宫女们去逗大皇子。若是换了皇后的二公主那边,听说等闲不得扰了二公主的清净,否则便要挨板子呢。 知画走过去,附在淑妃耳边道:“承乾宫那边儿又闹起来了,听说砸了好些东西呢,还是一国之母呢,气量竟如此之小。” 淑妃一听嘴角一扬:“随她去,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皇后的性子,皇上都没说什么,咱们又如何管得着呢。咱们只要关起门来守好大皇子便是了。” 大皇子见淑妃没有理他,小嘴一嘟,不高兴起来,不由得扯了扯她的衣服:“母妃,你有没有听瑞儿说话啊!” 淑妃这才对着知画挥了挥手,让她退至一旁,低下头来对大皇子说到:“母妃听见啦,咱们瑞儿讲的故事可真好,若是让你父皇知道了你如今会说这么多故事,只怕也要欢喜的很呢。” 大皇子一听自己母妃的夸奖,顿时便咧开嘴“嘻嘻”的笑出了声,露出一排小小的乳牙,煞是喜人。 第12章 碰面 今日的上京碎琼乱玉,倒不似前些日子的鹅毛大雪。想来这上京的雪怕是下不了几日了。 下月的选秀想来天气也能暖和些。 今日是上元节,各处宫殿都更换了有寓意的花灯,于白雪皑皑中平添许多喜气。 因着选秀在即,再让内务府去准备上元节的筵席未免太过仓促,皇后便下令免了今年上元节夜宴。 只命了御膳房做了七彩元宵给各宫送去。 皇上这边的元宵,是皇后身边的佩琴亲自送到养心殿的。 “皇后娘娘想着皇上批折子也好些时候了,特意命奴婢送了七彩元宵过来,给皇上尝尝。也好让皇上歇一歇。” 周廷彦拿着御笔朱批,头也不抬的说道:“皇后有心了,先搁着,朕待会儿再尝。” 佩琴将手上花鸟纹提匣食盒交给了王安,恭敬道:“奴婢告退。” 正要走出宫门,正好遇见一个身着青色宫衣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眉目皎洁,亭亭似月但又含羞隐媚,天然一股娇美。体态端正雅正,气质清冷脱俗。别说是寻常宫女,只怕后宫也难找出如此气度的女子与之媲美。 将将与她擦身而过,御前的宫女和皇后身边伺候的本就属于平级,那女子并无任何无礼之处。但是佩琴却惊的怔在那里,忍不住的要回头看,却只见着那娉娉袅袅的背影。 怎么会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宫里的,皇后那儿竟是没听见半分消息。 冰天雪地里,佩琴心里却如同大火烤炙,不是简单的煎熬便可以概括的。 承乾宫里,佩芳正在陪着皇后商量着春衣的样子,却见佩琴火急火燎的进来,不免嗔怒道:“你往日里最是机灵稳重的,怎么今日行事反倒有几分急躁呢。” 赵婉倒不怎么在意这些,她们二人自小和她一起长大,自是不必像旁人那般拘谨。只不过殿内也没有旁人。 只问道:“给皇上送的元宵,皇上可还喜欢吗?” 佩琴顾不得回答皇后的问题,一脸严肃的说到:“娘娘可知,奴婢今日在养心殿内瞧见了谁?” 二人也是难得见到佩琴如此严肃的表情,也上了心。 赵婉好奇的问道:“你瞧见了谁?” “罪臣之女,孟清瑜。” 赵婉也是一惊急忙追问:“当真?她不是被贬去了教坊司吗?倘若只是有几分相像呢?” 佩琴信誓旦旦的肯定道:“奴婢绝无可能看错,寻常宫女绝无如此的气度,而且瞧她那狐媚的样子,分明已是承了宠。 赵婉闻言,脸色就是一变,当即就将手里的帕子捏紧了,连指甲陷进了肉里都浑不在意。 “没脸没皮的下作东西,在教坊都能勾了皇上放她出来,当真是好手段啊。” 这样看来,当夜在除夕宴上跳舞的女人还真就是她了。果然,这世界上哪儿来的那么多长得像的人。 但凡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未必能像孟清瑜一样让赵婉这样生气。 两人年纪、家世相当,在闺中时便时常被人拿来比较,赵婉又处处矮她一头,长此这样下来,上京中的人都道,赵婉不如孟清瑜。 就连指婚也是不如她的。孟清瑜被指给了先太子做太子妃,而她则被指给了当时还是燕王的皇上。 她二人连婚事都定在了同一年,可惜的是,先太子谋反一案,孟家阖家都被抄了。 她以为她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赢家。 没成想,皇上也能被她勾搭上。 一想到这儿,赵婉气的心口都疼了。 不过,如今她已是皇后了,她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宫女,今时早已不同往日,该惶恐的是她孟清瑜才对。 想到这儿,赵婉心定了定。 淡淡的对着佩琴吩咐到:“你带两个人去传她过来,就说本宫想和她叙叙旧。” “是,奴婢这就去。” …… 当孟清瑜在回去的路上看见站在她面前的佩琴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佩琴姑姑怎么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赵婉身边的人她自是认识的,毕竟从前打过不少交道。 “皇后娘娘知道了孟姑娘如今在宫里伺候,想念姑娘的紧,想请姑娘去承乾宫叙叙旧。” 佩琴此刻自是将皇后宫里大宫女的姿态做的足足的。 别说是赵婉,便是佩琴,见当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贵女,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眼里的倨傲都在告诉孟清瑜,她此刻有多么的扬眉吐气。 “即是皇后娘娘旨意,奴婢不敢不从,不知可否容奴婢回去更衣一番,也好收拾体面去见皇后娘娘,方才不算失礼。” 孟清瑜面上笑意盈盈,似看不见那轻视的神情一般。 听到这,佩琴心里稍显紧张,怕她更衣是假,去求皇上才是真呢。 挪了挪身子,正好站在孟清瑜的面前,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好不威风。 “孟姑娘风采更甚从前,今日这身打扮并无不妥,想来娘娘不会责怪的,若是让娘娘等久了,才不好呢。” 说罢,侧过身,这是让她先走的意思了。 孟清瑜脸上笑意不减。 “即是如此,奴婢恭敬不如从命。” 从养心殿到承乾宫的路不远不近,一行人步子也不慢,倒是很快就到了。 “娘娘,孟清瑜到了。” 赵婉听见这话,红唇一勾,扶了扶发髻上的衔珠金凤簪步摇,摇曳生姿的走去了正殿。 孟清瑜站在殿中央,听见一阵流珠的清脆碰撞声平息之后,向着主位上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奴婢御前宫女孟清瑜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 赵婉端坐在上方,瞧着孟清瑜对她俯首帖耳的卑贱模样,倒也难得没有为难她。 “平身。” 孟清瑜起身,这才得以打量这位好久不见的旧相识。 袨服华妆,金冠凤钗,神色从容,举止端庄。 当真是仪态万千的大周皇后。 只是孟清瑜不知道的是,赵婉面上的平静就快要维持不住了。 她恨不得立马就撕烂她的脸。 第13章 处罚 三年过去了,她原以为孟清瑜会在教坊日日勤弹苦唱的训练下,憔悴萎靡。没成想,生的更加姿容绝世,身材窈窕更添风韵。 哪怕跪在下方的是她,却也不见半分害怕和忐忑,从头到尾都不卑不亢,天然一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云淡风轻。 她二人仅仅相差一岁而已,怎么会差着那么多。 赵婉心里滔天的妒意几乎快要将她淹没,可她面上却并无多余的表情,只冷冷的问道:“那日除夕宴,献舞的可是你?” “回娘娘的话,正是奴婢。” “哦?这样说来,可是家宴之后,皇上传了你去伺候?” 赵婉状似无意般的拨弄几下步摇下的珠子,一派上位者的随心所欲。 孟清瑜恭敬的低下头,回答道:“皇上并无传召奴婢,是奴婢主动前往乾清宫伺候。皇上瞧奴婢可怜,不忍驱逐,便将奴婢留了下来。” 赵婉听见此处,眉心皱起。 她原以为是皇上主动传她伺候,没成想竟是她主动勾引,真是个下贱的狐媚子东西。皇上并未封赏,想来也对她无甚情谊,又见她心虚的低头,心里头的底气越发足了。 一把抓起茶几上的茶盏,往她的方向扔了过去。 “大胆孟氏,狐媚惑上,秽乱后宫,你可知罪?\" 孟清瑜没有料到赵婉的动作,躲避不及。 只见那茶杯砸到她的前额,瞬间红肿一片从,摔在地上的小碎片因为惯性弹起,在她的面颊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赵婉见此,心里的气总算是顺了一点了,又在心里暗暗后悔,早知让人上一盏热茶才好,彻底毁了她那张脸。 “奴婢不敢,请娘娘赎罪,请娘娘恕罪。”孟清瑜声音里已经略带了几分颤抖,恭顺的跪在地上。 赵婉看着此刻的她,渺小的像一只蚂蚁,轻易就能被碾死。心里难免有些得意。 甚至起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思,要让她再也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至高无上、荣耀加身,最后痛苦的死去。 此刻眼里的阴狠暴露无遗。 “还敢狡辩。来人呐,将这个下作的东西拖下去,给本宫狠狠地的打。让宫里的人都瞧瞧,勾引皇上的下场。” 立刻便进来了两个小太监,将孟清瑜拖下去。 “不要啊,皇后娘娘,求娘娘恕罪,饶了奴婢……” 听着渐行渐远的求饶声,赵婉只觉着快意非常。 不仅如此,她还要亲眼见证她的痛苦。 “来人呐,移驾,本宫要亲自监刑。” …… 这厢养心殿内,周廷彦总感觉今儿下午养心殿里格外清净。 略微想了想,才发现少了个人不清净可怎么的。 “她人呢?” 没头没尾的这一问,皇上连批折子的动作也未停下,王安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 “回皇上话,孟姑娘说是今年新进贡的茶到了,她去选一款泡给皇上尝尝。” 说完,周廷彦也没说什么,依旧批着折子。 王安立刻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又紧接着说道:“这孟姑娘去了这般久,奴才去瞧瞧怎么还没回来。” 说完,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王安一出来,就急忙派了两个小太监去寻孟清瑜。结果发现孟姑娘没在自个房里,也没在茶水房。 绿云与白芍也说,孟姑娘今日并未回去。 王安也觉得奇怪,往日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孟姑娘不在养心殿又会在哪呢?王安心里突然涌起了几分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出事儿了。 下一刻,便有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回来回禀道:“公公不好了,皇后娘娘下令责打御前伺候的一个宫女。那人怕就是孟姑娘。还是皇后娘娘亲自监刑呢。” 王安一听,心都凉了半截,皇上对那孟姑娘的新鲜劲儿还没过,若是人打出个好歹,这事儿只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赶紧进殿去向皇上禀告这事儿,免得他也被皇上的盛怒牵连。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皇上,您快去瞧瞧,孟姑娘怕是要让皇后娘娘给打死了。” 只听见“啪”的一声,皇上将折子重重的往御案上一摔,语气森冷道:“摆驾承乾宫。” 见皇上大步走了出去,王安连忙跟在后头。 一路上,抬轿撵的公公们步子都走的挺快的,偏皇上还催着:“动作快点儿。” 大家伙儿都恨不得脚下有个风火轮给他们踩着。 转眼,就到了承乾宫了。 不待人通传,便大步走了进去。 只见那赵婉坐在宫檐下,正正好的淋不着雪的地方,身边置办了一个小茶几,果蔬糕点好不惬意。 眼尖的发现皇上来了,连忙抚了抚衣裳,扬起一抹温婉的笑迎了上去。 却见,皇上仿佛没有见到她这个人一般,径直向那长凳上趴着的人走去。、 赵婉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不可置信般的睁大了眼睛。 而孟清瑜已不知被人打了多久,伏在长凳上,并不叫喊,看不清神色,只见两鬓的秀发都已叫冷汗打湿。走近些了,才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周廷彦双眉紧蹙,对着其中一个还在动手的太监,一把抢过他的棍子扔了出去,又给他一脚踹出了血。 另一个连忙丢了棍子,吓得魂儿都没了,跪在地上哭求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周廷彦却不管这些,小心将人的身子转过身,再小心的抱着人上撵离去。 御驾来的快,去的也快,抬轿子的公公们才喘上一口气儿,便又踩着风火轮回去了。 赵婉还呆呆的站在原地,第一次她心里慌的这样厉害。 方才皇上就没正眼瞧过她,也是皇上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这样甩她的脸。 皇上竟然如此将她放在心上吗? 转念一想,那又如何?她如今已是皇后,除了已故的太后,她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皇上再喜欢她,也不过是个宫女,若是皇上敢为着她处罚一个宫女之事就对她苛责,朝野上下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念及此,笑意重新回到脸上。 佩琴佩芳有些担心的对视一眼,便听见皇后说到:“外头冷,回去。” 第14章 封位 皇上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那人身上冷的像冰块一样,只有连着伤处的地方滚烫。 索性在路上,皇上就派了王安公公去请太医。 于是皇帝刚扶着孟清瑜趴在榻上,太医就来了。王安不愧是能在皇上身边伺候那么久的,还细心的叫了个医女跟着。 人已经疼得没什么意识了,却仍旧皱着双眉,嘴唇苍白的血色全无。 脆弱的好像随时都能碎成几块。 还是皇上拿着她的手让太医给把的脉。 “这位姑娘脉象迟而无力,怕是元气已经大伤,但是如今却不可猛然服用大补之物,否则虚不受补,反而更伤身,尤其在饮食上要仔细。 微臣这就开一份温和的方子,喝上一个月,想来气血便能补上。 只是这外伤,想来要养上许久了。幸好是冬日,不容易发炎。只要按时涂伤药。想来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请皇上放心。” 外伤有医女亲自照看,又将绿云白芍两个唤了过来贴身伺候。 亵裤已经被打得和大腿肉粘在了一起,只能拿了剪子将亵裤剪烂,再轻轻的将衣料挑起来。 周廷彦看见两股之间又青又紫,还隐隐渗着血珠。面色越发沉的厉害。双眉自见着人开始便没有放松过。 待一群人折腾好了,夜幕已经降临了。 周廷彦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便听见王安小心翼翼的来通传:“皇上,皇后娘娘那边,派人来请了,说今儿是十五。” 周廷彦闻言嗤笑一声。 倒是自己上赶着来了,真是算准了他不敢拿她怎么样是? 方才,他自是让王安去查了查事情的前因后果,到没成想还知道了这些个女儿家的闺阁旧怨。 从前刚刚成亲时,他还觉得妻子是个温婉的女子,越往后越发觉得她有些不知进退的愚昧。 没成想,她竟是一如既往的不中用啊。 “走,去看看今日皇后可高兴了。” 王安跟在后头不敢接话,心里有些发怵。 承乾宫 佩琴一脸喜色的来报:“娘娘,皇上来了。” 赵婉双眸一亮,随即温婉的笑了笑。瞧,她说什么来着,皇上自是不会因着一个宫女与她置气。 佩琴识趣的扶着她去殿外迎接。 果不其然,就见皇上踏着夜色而来,玄色的帝王常服衬得他矜贵俊朗。 “给皇上请安。” 赵婉微微欠了欠身,并未等来扶起的手,也没等来只言片语。只低下的眼睛看见了那用金线绣着龙纹的衣摆擦身而过。 赵婉的身子僵了僵。 许久才听见屋里传来一声“进来”。 佩琴这才面色忧虑的扶着皇后进去。 赵婉见皇上坐在上座许久不说话。便主动缓和道:“皇上可是因着臣妾处罚了一个宫女,在生臣妾的气?” 她见皇上看了她一眼便又接着说到:“那个宫女不过是个教坊司的卑贱女子,如何能伺候皇上?若是这事儿传扬了出去,个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岂非都要效仿这般行事。 臣妾此番也算小惩大诫,给后宫众人一个警示。皇上说呢?” 周廷彦在心里冷笑,赵家在前朝处处与他作对,如今赵家的皇后,竟然连他宠幸一个女子都需警示后宫了,干脆他日后歇在谁那儿也由她一并安排算了。 语气平淡的道:“皇后说的是,只是皇后要惩处御前的人,还是该与朕知会一声。” 赵婉一听,便知皇上终究还是怪她擅作主张了,连忙跪下请罪:“臣妾知罪,万望陛下恕罪臣妾定不再犯。” 周廷彦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似是累了,实则对着那张脸一眼都不想多看。 “皇后起来,只是孟氏今日到底受了委屈,太医都说人需得养好些时候。朕想着补偿她一二,以免她心里生出怨怼。” 赵婉心里暗道不好,反叫那个小贱人因祸得福了。 “皇上多虑了,臣妾与孟氏尚在闺中时就认识,她断不是这样小家子气的人。” 周廷彦也不理会她的话,自顾自的说着:“孟氏人生的好,便封为美人,就住在未央宫。 她这几日病着,行动上多有不便,待新妃入宫再迁宫。” 说完,便起身,大步走了出去。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耐烦留下了。 赵婉尚且没从他的旨意中回过神来,更没有来得及挽留。 封为美人?住未央宫? 且不说未央宫与皇上的乾清宫同在一侧,离得又近。便是区区宫女封为美人已经是极为不妥了。 那个贱人,竟然勾的皇上屡屡为她破例。她怎么就那么阴魂不散呢。 “啊!” 赵婉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喊叫,好似这样她就能好受些了一般。 声音凄厉,闻者皆能感受到她的悲痛。 二公主原是在偏殿睡着的,也被吓醒了。 她心里有些害怕,但母后常常生气,这次也只是声音大些罢了。她将被子捂得更紧了些,好让温暖将她包围得更紧些。 希望母亲能早些消气,这样便没有吵人的声响了。 当夜承乾宫的器具摔打声响了好一阵子。 后宫里哪有动静能瞒过皇上的,听见皇上的那一句:“随她去。”王安就知道这皇后娘娘与皇上是再无可能了。 今天发生的事儿,只怕宫里都传遍了。 只怕不少人怕是都不能睡个好觉了。 钟粹宫宁溪堂 “可打听清楚了?那个皇上抱走的宫女是什么来头?” 江贵人正坐在软榻上问自己的大宫女惠儿。 这事儿竟然瞒得这样好,连她这样爱走动的人都是才听说有这么一号姿容绝世的宫女。 “回主子,打听清楚了。那女子就是孟家的那个嫡女,之前在除夕宴上献舞的就是她。想来就是那时候才和皇上勾搭上的。” “竟然能让皇上将她护的这么好,想来是个有手段的。” 江贵人喃喃自语,随即又冷笑一声道:“我从前只听说这孟首辅家的嫡长女多么冰清玉洁、慧质兰姿,没成想做起这等勾引人的下作事儿来,也是一等一的好。” 第15章 哄人 次日一早,众位嫔妃早早就在承乾宫殿外候着了,准备待皇后更衣完便进去请安。 后宫之中妃嫔不多,并无嚣张跋扈之辈,给皇后请安一事,各宫妃嫔无不勤勉。 乍听见一道含笑的清脆嗓音。 “本宫可来迟了?” 众妃回过头一瞧,来人穿着深蓝色的孔雀纹窄裉袄,配了一件浅蓝色宽袖宫裙。大方得体,不显得奢靡富贵。 只头上别了一只镶宝石蝶恋花金簪昭示着,这人的品级不低。其余只装点了两朵蓝色的绢花和点翠头饰,倒是品味淡雅不似俗人。 “给淑妃娘娘请安。” 众妃欠身,盈盈拜见。 淑妃清雅的面上微微一笑:“诸位妹妹快起来,原是我不好,不如各位妹妹们勤勉。” “娘娘折煞妹妹了,妹妹也才来不久,当不得勤勉二字。倒是静嫔姐姐一向是来的最早的。” 江贵人一向是个嘴皮子溜的,这话说的也好听。她又一向与淑妃无甚过节,自是乐得说句好听的。 静嫔听见有人挑起了话头子,自是不好再沉默。 温柔的朝淑妃笑了笑。 “淑妃姐姐侍奉皇后向来恭敬有礼,又要照顾大皇子,迟个一刻半刻想来皇后定不会怪罪。” “静嫔果真是个温柔体贴的,难怪皇上喜欢,便是本宫也喜欢的很呢。” 淑妃瞧她今日打扮的委实素雅,但白色的狐皮披风倒是衬得她清冷美丽。难怪同为太子的侍妾,偏她得了个封号。 正说着话呢,就见佩琴出来了。 先行了一礼,再说到“奴婢给各位主子请安,皇后娘娘今日晨起时头疾发作,现下又歇着了,这两日的请安便免了。” 淑妃是众妃之首自当关怀一番皇后的情况。 “皇后娘娘有无大碍,需不需要臣妾等侍疾?” 佩琴笑了笑,对淑妃说道:“娘娘这是老毛病了,想来是吹了些冷风才会如此,并无大碍。各位主子请回。” “即是如此,本宫便回宫去照料大皇子了。若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尽管派人通传。” 说罢,便率先回宫了。 余下妃嫔便也都回了。 佩琴这才回殿内伺候皇后去了,皇后头疾并非借口,确是昨夜一番折腾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赵婉今日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眼下乌青,可见也没睡好。仍旧不忘操心选秀的事。 “内务府那边都交代好了吗?” 佩芳今日一早就去内务府那边儿交代了。今年选秀,凡是进入殿选的一律得是容貌上乘的女子。 倒不似往年以才情和声誉为先。 皇后为的自是有人能将孟清瑜比下去。到时候新人进宫,只怕皇上心里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回娘娘话,奴婢一早就去同方总管交代了,他断不敢不照办。” 赵婉闻言,心里总算顺畅些了。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赵柔那边都打点好了吗?” “娘娘放心,奴婢都打点好了,保管二姑娘能顺顺利利的进入殿选。” 赵婉面上没什么高兴的神色,只冷冷的说道:“她最好是肚子争气,能一举生个皇子,否则,本宫手里可不留那等不中用的人。” …… 一连七八日过去,孟清瑜的伤总算好些了。至少能下地让人搀扶着走几步了。 这宫里的板子真不是好挨的,得亏有那么多好东西养着才能捡回半条命。 之前她身上疼得厉害,意识也总昏昏沉沉的,所以,她也是才知道。 皇上怜惜,封了美人,赐居未央宫。 她原以为顶天了是个才人,看来皇后出了不少力啊。皇上这是故意给皇后施压呢。确实得寻个时间去向皇后谢恩才是。 多年不见,她还是那个样子,急躁易怒, 不见长进。一开始,是她高看她了。 “想什么呢,连朕进来了都没发觉。” 周廷彦一进偏殿就看见那小美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走到她身边了也不曾发觉,索性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坐了她的位子。 “皇上怎么来了?” 孟清瑜索性一把埋进他的怀里,娇娇的问道。 这几日,她有所好转,但毕竟元气大伤,连说话也不如往日有力。 不过周廷彦听来,只觉得吴侬软语,更有一番滋味。 “这是什么话,朕哪日不曾来瞧你?” 这话倒是真的,这几日她病着,周廷彦每日都要来看看。一会问问吃药没,一会问问还疼不疼。倒是一副好人家的相公模样。 孟清瑜心里清楚的很,他不过是盼着她早些好,去后宫里给赵婉添些堵。 她好歹在御前伺候那么久,别以为她不知道,皇上不过是在前朝上受了赵家的气,便也不待见皇后起来。 当今内阁首辅正是赵婉的父亲。虽然品级低,但是呈上御前的奏章皆要经过内阁挑选与初步处理。 换而言之,内阁首辅若是有心与人为难,大可将那人写的奏章按下不呈上去或是提出于那人有害的处理意见。 只怕是赵家近日的行事委实有些过了,皇上才会对赵婉这般甩脸色。 “是奴婢失言,奴婢方才是在想,皇上给了奴婢这么大的恩典,奴婢还未谢恩呢。” 这话里的赌气,周廷彦如何听不出,说好留她在御前伺候的,这是怪他违反了约定。 大手捧起她那苍白的脸亲了亲,又亲了亲她的小耳朵,孟清瑜痒的直躲。 低声在耳边哄道:“朕的好娇娇,朕如何不想能天天见着你。 只是若往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朕若不在你身边,你该如何是好。 如今你成了朕名正言顺的美人,再有人胆敢不敬。打杀了就是,有朕为你撑腰呢。” 孟清瑜听明白了,这是要让她当宠妃的意思啊。 也是,像她这样无家世背景需要考虑的女子,天上地下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虽与她的谋算不谋而合,但是任人拿捏的感觉可真是不太好呢。 她眼眶一红,又娇又糯的哭起来,添了几分情真意切,让人瞧着越发明媚可人。 “这是怎的了,哭的这样伤心。” 周廷彦双眉微蹙,脸上难得有几分意料之外的慌乱。 “那皇上…以后…会经常来…看我吗?” 双眼红红的,比红宝石还要耀眼几分,已经伤心的喘不上气了,一抽一抽的说着话。 周廷彦见了铁石的心肠也化了几分,爱怜的亲了亲。 “朕往后去你那儿永远是最多的,让旁人再越不过你去,可好?” 说着手还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又亲了亲那红红的小眼睛。 “莫要再哭了,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好。” 绿云和白芍听着殿内传来的阵阵娇声软语,面色俱是一红。 眼神对视道,美人的伤还未好,皇上不会这么不知分寸。 应该,不会。 第16章 选秀 虽说选秀之事有内务府操办,但还是有不少事要赵婉亲自过目。 这日子忙碌起来,倒也过得快。 一转眼就进入了二月,天气倒是好些了,确实暖和了不少,雪也下的少了。 内务府派下去的人二月初便开始按着花名册上报上来的名字,先筛选出了第一轮的秀女。 选中的再到宫里进行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由不同的嬷嬷来筛选。 一番折腾下来也花去了小半个月。 按着皇后下的旨意,内务府这次选出的这一批进入殿选的女子当真是有几个不俗的。 坐在上方的赵婉见了,心里也难免有几分后悔,但是咬咬牙,想了想孟清瑜又觉得放心了不少。 让她们去斗个你死我活才好呢。 今日殿选,赵婉想着宫里的嫔妃本也就几个,便让人在左右两侧都置了位置,也好一起选出些好的,为皇上开枝散叶。 对此,周廷彦不置一词。 只不过早点见见也好,毕竟日后也总要来往的。 殿选的一套流程走下来,周廷彦便觉得没意思的很,问的就是那两个问题,答的也都大同小异。 索性挑了两个瞧着还行的,便与皇后说要去养心殿批折子去了,让她们看着办。 只听一句“臣妾恭送陛下”,外头候着的秀女便知道皇上走了,剩下的全凭皇后做主了。 赵婉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方才她还怕皇上不一定会留下赵柔,如今倒是好办了。 坐在下首的嫔妃们倒也无人对皇后的选择有异议,毕竟皇后确实是见着各种翘楚挑。 便是她赵家的女儿赵柔生的也确实算是文采精华。 倒是这最后一个秀女,赵婉瞧见了确实生出那么几分旁人不知道的私心。 旁人没见过,但佩琴佩芳两人是见过那人的,哪里不知道皇后打的什么主意。 也只能盼着那秀女真能分走皇上的宠爱才好。 …… 过了殿选的秀女们便都是选侍了。回去收拾入宫后便要开始学规矩,待到赐封的旨意下来了,便可成为宫里的正经主子了。 太后去的早,宫里又无协力后宫的贵妃,赵婉便将拟好的册封单子拿去给皇上过目。 周廷彦随手扔在了边上,对王安说了一句:“你,念给朕听。” “是” 王安拿过那册子就开始念。 “李妙云,都御史李泉之嫡女封贵人,赐居景阳宫 孙慧冉,宣抚司佥事孙延年之女封贵人赐居长春宫 郑玉溪,卫指挥史同知郑远之女封才人,赐居咸福宫 沈娴,内阁大学士沈翊之女封才人,赐居钟粹宫 赵柔,布政司参议赵志成之女,封才人赐居储秀宫 杨洛卿,翰林院编修之女封才人,赐居未央宫。” 周廷彦听完,便眉头一皱。 “那个杨洛卿便让她也住在储秀宫,她二人也好有个伴儿。至于李妙云,再赐个封号云。其他的便按着皇后说的来。” 王安领命退下了。 其实皇后安排的不错,封的两位贵人都是先前他指的那两个,只是这算盘打的着实是响。也罢,且让她自个儿折腾去。 这几日,周廷彦确实有些疲惫。 朝堂之上党派之争已经明目张胆到直接罢黜他派的官员。一时之间整个朝野乌烟瘴气。偏偏此刻又不能打草惊蛇。 党派之争由来已久,自先帝在时便不声不响的暗中较劲。如今个个都是朝中重臣,更妄图拿捏他这个登基不久的新帝。 先太子谋反一事虽未成功,但到底气煞了父皇,急火攻心,同年便病逝了。 母妃身子本来就弱,父皇去世之后没多久也跟着走了。 从前万千宠爱的五皇子,如今仅剩他一人。 于朝堂上并无根基又猛然接朝政手,自然是处处受人掣肘。 旁人道他登基之后转了性子,不爱去后宫。哪是他转了性子,不过是不喜欢睡个女人都要瞧朝臣的脸色罢了。 他自小的时候起,这天下间的东西从来都是任他予取予求。哪怕只看上一眼,身边就有人巴巴儿的捧到他脚下。 他只不过是想要恢复他从前的自在罢了,再无人敢置喙他的决定。 如今好容易走到这一步,朝中也算有了自己的亲信,眼看就要将那些个烂东西一网打尽,自然要更有耐心些。 第17章 新人 “美人主子,前边就是未央宫了。” 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正在前边毕恭毕敬的领路。 “奴才们特意整修过了,院子里边儿种的花都是捡着好看喜人的给您挪过来的。 未央宫的后边儿啊种了一小片竹林,夏天的时候您这啊可凉快着呢。 王公公吩咐了,一应物什都按好的来,若是主子您有哪不喜欢的,奴才们立马就改了来。” 绿云扶着孟清瑜的手,在后头不紧不慢的跟着。 自孟清瑜封了美人之后,王安就让绿云白芍她们俩跟着去未央宫伺候了。 在这宫里头,信任且得用的人自是头等重要的,她自然不会拒绝王安给的这份人情。 “这就是您住的清漪阁了。未央宫如今尚无主位娘娘,也只有美人您一位主子,倒也清净些。” 这个小太监说话确实是讨喜,便让白芍赏了他一个银元宝。 说起来,她身上的银子也没多少,想着进宫里多带点儿银子总不会错的。便都带上了,如今倒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那小太监也喜笑颜开的退下了。 主仆三人这才能好好打量这座宫殿。 属实是个宽敞的地界儿,殿宇轩昂壮丽,摆设森严有序,干净锃亮,确实是新的不假。 桌椅小几,软榻靠枕,处处显得精心。 “这清漪阁可真好看,想来是皇上的意思,叫他们不敢不用心呢。” 绿云一脸欢喜的说道。 便是白芍脸上也是笑意难掩。 皇上这是拿她做给后宫的人看呢,如何能不将排场做足了。 从今往后,她便成为了皇上制衡后宫的一把武器。 待到他的目的达到了,想来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也不忍泼他们冷水,便让她们高兴会儿,往后难的日子,还多着呢。 正喝着茶歇息,便瞧着王安领着一群人进来了,一个个的捧着东西进来。 “给美人主子请安,皇上特命奴才给您送了好些东西来,祝贺您的迁宫之喜。” 白芍和绿云连忙上前一样一样接过。 他又亲自捧了一个匣子打开,说道:“前不久才进贡来的蓝田玉,选了最好的一块儿白玉,皇上特意命人赶制的,赤金镶白玉璎珞圈。” 又让人捧了另一个稍大的大匣子上前来。 “这是皇上送给您赏人玩儿的银元宝。 皇上还特意吩咐奴才,去选了几个伶俐懂事儿的宫女儿、太监给您送来,怕您身子未好全,没得为这些个事儿操心。” 这考虑委实是不能再周到了。 面上笑意盈盈,欠了欠身说道:“皇上隆恩,臣妾不胜欣喜,多谢皇上。” 王安见着孟美人欢欢喜喜的接过,这才安心回去复命。 这未央宫的这一通折腾,只怕宫里该传遍了。 自皇上登基,后宫何时出现过这么大排场。 便是新封的两位贵人也没见皇上赏什么东西啊,那两位贵人可不就是皇上自个儿挑的吗。 孟清瑜定定的看着王安留下来的那些个人,定然是不合规矩的。 按理来说美人的位份,只能有三个宫女和三个太监伺候。 如今她身边已经有两个宫女了,王安又派人送来了,四个宫女四个太监明摆着是皇上有心抬举。 颇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唤了白芍去敲打敲打那些个人。 她便让绿云扶着去榻上躺一躺。 虽然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连着筋骨的地方总觉得隐隐还有些疼。 也许是今日一番折腾委实是累了。 …… 这几日,新进宫的主子们也都忙着熟悉自己的宫的情况,倒也相安无事。 可算是到了要正式拜见皇后的日子里,今日过了,新人们便也可以正式开始侍寝了。 所以今日承乾宫里,位子坐的满满的。 皇后尚未出现,大家都难免有些好奇的互相打量。 听着殿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便知又有人来了。齐齐向外看去。 一身绛紫色的云霞练鹊纹长衫,同色的百褶合欢裙,一圈立领的白狐围脖下戴着那日皇上赏的璎珞项圈。 发髻上别了一副银镀金点翠花鸟纹镶红宝石头面,既符合身份,又显得庄重华贵。 一身气度高雅矜贵,一时竟瞧不出是哪位娘娘。 见她盈盈一拜,请安道:“嫔妾美人孟氏,给各位姐姐请安。” 这就是那位传的沸沸扬扬的美人了,果真不是人间俗物。众人在心里暗暗想道。 说完便款款起身走到了倒数第三个位置坐下。 “给孟美人请安。” 四位才人起身回了一礼,还有一位是一年前皇上才纳进宫的马才人。 “诸位妹妹不必多礼。” 孟清瑜脸上笑得明媚,翻身当主子的感觉确实是好。 “这就是皇上格外喜欢的孟美人,今日一见,当真是花容月貌。” 汪家并非在京官员,所以汪嫔对孟清瑜了解不多。 只是她向来唯皇后马首是瞻,少不得今日要隔应她两句,以示忠心。 “多谢娘娘夸奖。” 孟清瑜笑笑,面上还多了几分羞涩,越发光彩照人。 汪嫔瞧她半点不谦虚的模样,心里暗道,不知羞耻的东西。 “今日是孟美人第一次向皇后请安,竟然来的这样晚,原想同妹妹说说话的,竟让我这个做姐姐的等了这样久。” 这是在暗指,孟清瑜不敬皇后,恃宠生娇。 不过孟清瑜和皇后不合已久,早就撕破脸了,哪里还会在乎请安恭不恭敬这件小事。 今日她若是真的告罪知错,只怕大家都当她是只软柿子,任人拿捏呢。 “嫔妾第一次向皇后请安,自是要精心打扮,以表尊敬。 竟不知娘娘等我这样久,倒是妹妹疏忽了。改造自当去娘娘的咸福宫陪娘娘说话。” 一个小小美人哪里会知晓有娘娘特意等着她说话? 皇后居所又哪里是给你一个小小嫔妃闲话家常的地方。 在座的都是人精,要不就是大家族里教出来的嫡女,又怎会听不懂这话里的弯弯绕绕。 汪嫔一时气急,但也无话反驳,只好狠狠地斜了她一眼,就此作罢。 大伙儿心里门儿清,这孟美人可是个不好惹的。 不待她们多想,淑妃便来了,仍旧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淑妃才是今日最后一个到的,想来是对皇后出来的时候寻到了规律,这才能日日掐着点儿来。 所以孟清瑜今日倒也确实不是最晚的一个。 虽说她没打算低调,但也不能第一日就将大家闹的个怨声载道。 坐在她前一位的云贵人倒是瞧着不怎么好性子呢。时不时的恨上她一眼。 想来是瞧不上她的做派,自以为高人一等,哪里是她这种教坊司出来的女子比得了的 孟清瑜嗤笑一声,便也不拿正眼瞧她。 第18章 云贵人 云贵人正要说什么,便听见有太监通传。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参拜。 皇后今日的打扮好生贵重,只是连日操劳,难免有几分脂粉也盖不住的憔悴。 “平身。” 落座之后,她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在座的嫔妃们。 见到孟清瑜时,脸上的笑容似有些勉强。 “如今,既然有了新进宫的妹妹们,宫里的老人们也该多提点着她们。 入了宫,就是自家姐妹了,还望你们守望相助,切莫生了嫌隙,闹的宫中鸡犬不宁。” “臣妾/嫔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赵婉见着大家都规矩的行礼,温婉一笑。 “本宫没什么可教诲的,不过是皇上膝下子嗣不丰,盼着你们能够争气些,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罢了。” 淑妃拿着帕子掩着唇打趣道:“如今宫里的妹妹一个个的都生的千娇百媚,皇后娘娘还怕没有皇嗣吗。臣妾只怕多的您要认不过来呢。” 皇后面上淡淡的笑,倒也觉得淑妃的话甚是好听。 毕竟,不管谁生了孩子,都要来向她这一个唯一的母后磕头请安。 “淑妃说的不错,想来很快宫里就会有好消息了。” 今日的请安就在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当中过去,气氛融洽。 孟清瑜原以为,今日请安赵婉会趁机刁难。倒成了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扶了白芍的手便往回走。 按理说位份高的小主该先走。巧了,走在她前头的云贵人正在前边儿等着呢。 孟清瑜笑了笑,这是上赶着想在她面前找存在感呀。 微微向她欠了欠身:“云贵人。” 李妙云嫩生生的脸上略显出几分张扬,“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我一时竟忘了,我如今才17,可比孟美人的年纪小多了,若是让孟美人唤我姐姐,岂不乱了套了。” 孟清瑜脸上顿时便没了笑意,也不欲与她寒暄。 “不知云贵人,特意在此等候,所为何事?” 今日李妙云穿的是一身粉色的蜀锦裙子,想来是从李府送进来的。 她先前还在想什么样的美人,皇上如此喜欢。 如今看来,这种喜怒形于色的草包,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皇上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孟美人,方才在皇后宫里,你竟敢蔑视本小主实属以下犯上。” 孟清瑜冷声说道:“未知云贵人的气量竟如此之小,区区小事竟也要斤斤计较。” 李妙云脸色一变,大声呵斥道:“区区小事?在你眼里究竟何事才算大事。 在宫里,规矩就是规矩,尊卑就是尊卑。 你对本小主无礼,就是以下犯上,本小主就罚你在此跪上一个时辰,以示惩戒。” 孟清瑜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只脊背挺得直直的跪在宫道上,面上一片冷然之色。 一时之间连路过的才人们也纷纷张望了过来。又怕被牵连,只好边走边偷偷瞧上一眼。 唯独郑才人带着侍女款款上前。 “姐姐,可别平白为着这些个不懂规矩的气坏了身子。” 赵家和李家也算是世家,如今两家女儿进了宫,自然要相互扶持。 “如今罚也罚了,不如陪妹妹去御花园赏赏花,换换心情。” 李妙云冷哼一声,二人相携而去。 未央宫 留在宫里的绿云瞧见孟清瑜被白芍扶着一瘸一拐的回来时,人都吓坏了。 “主子这是这是怎么了?” 一边问一边去帮着扶进殿。 “紫苏,你去多拿几个汤婆子来,让主子暖一暖手。小舟子,你去将屋里的炭炉烧得再热些。” 白芍来不及回答绿云的话,小主的腿冻的都僵硬了,得先暖和起来才行。 听了白芍的话,紫苏和小舟子二人连忙去各自准备了。 好一番折腾,人才算是暖和起来了。 得了空白芍才向绿云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儿。 “云贵人偏觉得小主以下犯上,罚小主在宫道上跪了一个时辰。” 白芍没说的是,她觉着自家主子倒像是故意硬碰硬。若是软语相劝,其实原本可以不用跪的。 绿云一脸愤愤道:“我看她就是存心找咱们小主的不痛快。” 孟清瑜抱着汤婆子面色有些苍白的笑了笑。 “你既然知道如此,也该知道咱们暂时拿她没有办法。” 钟粹宫 江贵人和沈才人是一个宫里的,再加上沈才人又有意讨好。这几日下来,倒也有些热络了。 “你瞧,我说什么来着,自然有人会抢着去出这个风头。” 江贵人一脸意料之中的得意。 “姐姐料事如神,妹妹佩服。” 沈娴柔柔的笑了笑。 “那孟美人生的一副狐媚样子,但是云贵人的父亲却又是朝中重臣。 只是依着姐姐来看,这二人究竟谁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江贵人懒洋洋的说道:“这后宫里的事儿啊,谁也说不准。毕竟,谁能揣测皇上的心思呢?” 随即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自入宫的这一年多来,连皇上的一星半点都没看透过。” 承乾宫 佩琴进屋时见皇后在卸首饰,过去禀报道:“云贵人罚孟美人跪了一个时辰。” 赵婉冷笑一声:“也是个蠢的。和本宫之前一样,被她的示弱迷惑。 她哪里知道,以退为进是那个女人惯用的手段了。” 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本宫吩咐的赏赐都送下去了吗?” “回娘娘,早早的就给给各宫的新主子送去了,连孟美人的都没落下。 按您的吩咐给赵才人和杨才人都送的丰厚些。” 这赵才人是娘娘的族妹,这杨才人就是皇后在最后选中的那个秀女。 皇后的用意,她多少能猜到几分。 “您可是要让杨才人预备着了?” 赵婉随手将戴着的东珠耳环取下,淡淡的说道:“不急,好菜不怕晚,便是多留些时候也是使得的。” 话锋一转,冷声问道:“赵柔那边儿的汤药可送去了?” “回娘娘,送去了,都是让太医开的最好的补药,已经开始吃着了。定能让赵才人生个健康的皇子。” 第19章 敲打 太和殿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皇上,微臣有本启奏。” 说话的正是都御史李泉,李妙云的父亲。 “哦?爱卿要奏何事啊?” 周廷彦双手搁在膝上,玄色的朝服上用金线绣了九条栩栩如生的金龙,配上那张巧夺天工的脸,霸气而又矜贵。 “皇上膝下子嗣单薄,如今仅有一位大皇子。微臣惶恐,微臣,愧对先帝啊。 如今新秀入宫,还望皇上万事以皇嗣为重,大周江山后继无人,臣等万死不能赎其罪。” 李御史一口一个先帝,一口一个江山,说的情真意切,只差老泪纵横了。 “臣等附议。” 百官皆福身附和。 养心殿 王安战战兢兢的收拾皇上扔在地上的奏章。 “一群混账。” 周廷彦说罢,一把将手上的折子摔在了桌子上 。奏章因为惯性又跌落到了地上。 王安一边捡起,一边意思意思的拍了拍奏章上面的灰。 “皇上您消消气儿。” 又让人端了杯茶来。 “喝口参茶润润嗓子。” 端起茶喝了一口,俊脸上难得在冬日里也染上了些薄红。唇上还沾着些茶水,分外撩人。 “这些个老匹夫,连朕几时入后宫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他们干脆每晚和朕睡一个被窝算了。” 王安一听,恨不得自个儿就没长耳朵。只觉得皇上的嘴越发毒了。 周廷彦孟喝了一口茶,沉声道:“你,这就去传旨,今夜云贵人侍寝。” 那个老匹夫,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嘛,索性随了他的意,省得他们一个两个盯着自己每夜宿在哪。 “是,奴才这就去。” 王安的办事效率确实高,不过多时,后宫里头就传遍了,新人里头头一个侍寝的正是云贵人。 一时间景阳宫的春禧堂好不热闹,连一宫的主位淑妃娘娘都跟着高兴。 郑才人更是一听说了就过来道贺。 “恭喜姐姐,拔得头筹。” 李妙云这时候脸上的欢喜压都压不住,偏还强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有何可祝贺,我等进宫不就是为了伺候皇上吗。 何况我是皇上亲自指进宫的。头一个侍寝也无甚稀奇。” 郑才人闻言,脸上的笑容差点僵住。 “姐姐说的极是,妹妹只怕姐姐独沐圣恩,却忘了妹妹。” 李妙云淡淡的睨了她一眼,笑道:“妹妹说什么呢。 李家和赵家是多年的世交,你我二人与亲姐妹也并无不同。 姐姐又怎么会不明白独木难支的道理,这后宫之中为我二人方能相互扶持。我自当在皇上面前多多提起妹妹。” 一番话,说到了郑才人的心坎上,脸上的笑容也真心了不少。 “即是如此,妹妹就祝愿姐姐圣宠不断,早日诞下皇子。” “那就借妹妹吉言了。” 李妙云嘴角上扬,脸上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两人又是一番互诉姐妹衷肠,方才依依分别。 夜色微暗,御驾便朝着景阳宫的方向去了。 拐了个弯儿,就瞧见前面有个宫女提了盏灯笼领着太医急匆匆的往前边儿走。 周廷彦瞧着竟有些眼熟,随口问道:“前边走着的那个是哪个宫里的?” 王安一瞧,那不是他亲自挑的绿云嘛。 “回皇上,那是孟姑娘身边的绿云,之前就跟在孟姑娘身边伺候的,难怪您看着眼熟。” “怎的宣太医了?” 周廷彦双眉微蹙,略微思索,便有了决断。 也该让李家有些忌惮了,如此敲打一番也好。 “不去云贵人那儿了,去未央宫。” 王安刚想说,要不要他上去问问,没成想皇上就准备今晚去未央宫了。 “是 。” 弯腰领旨,又大声说了一句:“摆驾未央宫。” 景阳宫春禧堂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进屋,惊得李妙云描眉的手都抖了抖。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见鬼了不成。” 李妙云厉眼扫了过去,吓的那个小太监也是一抖。 磕磕绊绊的说道:“皇上,改道…未央宫了……” 李妙云猛的站起来,质问道:“你说什么?” 小太监又战战兢兢的重复了一遍“…皇上改道去…未央宫了。” 李妙云一手将妆台上的东西扫了下去,歇斯底里的大叫。 一时间室内霹雳乓啷的响声不绝于耳。 里外的宫人不免胆寒,生怕被主子拿去撒气。 这厢,孟清瑜正坐在清漪阁的小榻上等绿云清太医回来。 不曾想,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皇上来了。 本该欢天喜地的迎接的女子,顿时绷紧了一张脸,愤愤的哼了一声,就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周廷彦一时摸不着头脑,脸上难得出现了呆呆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朕何时又惹了朕的好娇娇。” 走过去一把将人揽在怀里,还顺便亲了亲白嫩的小脸蛋。 孟清瑜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一双潋滟的双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种床幔间调情的话如何能在平日里说。 且不说大门敞开,便是白芍、紫苏她们也在一旁候着呢。 偏他堂堂九五至尊,竟不要脸皮一般装做看不懂她的意思。 “娇娇还没说呢,为何给朕脸色瞧。” 见他一副死性不改的样子,索性也当没听到他喊的什么。扭过头去,留个后脑勺给他。 “这才搬到未央宫几日,竟这般不把朕放在眼里。” 周廷彦索性一把将人抱坐在腿上,掐了掐她的小脸,觉得甚是紧致嫩滑,又掐了掐。 孟清瑜一时拿他无法,急急的喊了一声“疼。” 周廷彦瞧着确实有些红了,便伸手去抚了抚,以示安慰。 斜了白芍一眼,淡淡道:“你说,你们家主子今日怎么了?” 白芍感受到身上那股有压迫感的视线,立刻跪下到:“回皇上,今日给皇后请安之后,云贵人特意在路上拦着我们家主子。 说她以下犯上,罚我们主子在宫道上跪了一个时辰。 主子回宫后原以为无什大碍。谁知,方才主子隐隐觉得疼了起来,一瞧才发现膝盖变得青紫,这才让绿云去请了太医来。” 周廷彦一听,立刻大手一挥,让白芍起来了。 “让太医即刻进来。” 第20章 上药 “在朕面前倒是神气的很,对着旁人怎么那么好性子呢。” 周廷彦一边说一边就要掀起她的裙子和裤腿看看膝盖伤的怎么样。 堂堂一国之君如何能做出这等下流之举,传出去,他这个皇帝的面子丢尽不说,她恐怕还要担上一个狐媚惑主的妖妃名号。 孟清瑜哪能让他得逞,连忙去抓住他的大手,顺势倚在他的怀里。 “皇上还说呢,都怪皇上。若非知道云贵人只是嫉妒嫔妾得皇上宠爱,嫔妾早就给她点颜色瞧了。嫔妾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才不与她计较。” 周廷彦瞧着那张小嘴一张一合,可爱非常,又捧着小脸亲了亲。 这小女人确实是个尤物,浑身上下好似都按着他的喜好来长的。 性子也好,又聪明,每次说话都恰到好处,既不让人生气又让人觉得新鲜。 和那些个蠢女人比起来,可不就是招人稀罕嘛。 周廷彦轻笑出了声。 “这样说来,你便把气都撒在朕的身上,朕岂非好生冤枉。” 孟清瑜瞪了他一眼。 “皇上哪里无辜,若是皇上赏我的东西和赏她的东西一样多,她怎会将我一个小小美人放在眼里。” 周廷彦沉思了片刻,故作为难道:“既如此,朕今夜便还是去云贵人那儿,省的让朕的好娇娇再受无妄之灾。” 顿时,孟清瑜的脸上露出紧张之色,紧紧的扒在皇上身上。 “不许走,皇上既来了未央宫就不许再去别处。” 说完,又可怜兮兮的道:“只要皇上愿意来嫔妾这儿,便是再多无妄之灾嫔妾也愿意。” “胡说什么,你愿意,朕也舍不得。” 周廷彦拍一下她的小屁股。对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道:“下回再敢有人罚你,你便狠狠的打回去,有朕给你撑腰,怕什么。” 这时,白芍在一旁胆战心惊的提醒到:“皇上、主子,太医已在门外候着了。” 虽说,皇上和娘娘如今旁若无人的亲昵正是增进感情的好时候,只是太医已等了许久了。 绿云说,原是在路上碰着皇上一起过来的,谁知皇上的龙辇走的快,将她俩甩在后头了。 如今好容易到了,却见皇上和主子蜜里调油,这才拖到现在才通报。 “传他进来。” 周廷彦脸皮厚,不觉得有什么。 倒是孟清瑜闹了个大红脸,只觉得没脸见人了。 暗暗告诫自己,下次绝不许在外人面前腻腻歪歪的。 今夜当值的太医瞧着年纪倒是不大,有些少年老成,看着像新进宫的。不过太医院的太医想来医术不会差。 帕子垫在手腕上,搭了一会儿脉象。 这才说道:“小主膝盖上的伤并未伤到筋骨,微臣带了活血化瘀的外伤药 将瘀血揉开就好了。 只是小主体内寒气有些重,内调之事更为紧要,往后易有手足冰凉之症。” 周廷彦听着前一句原本要松一口气的,只是后一句说出来,眉头又紧了紧。 “能治好吗?” 他虽不知寒气重有何不好,但既然是病症便总要医治好才行。 “微臣开一个温补的方子,还需先服用一个月再来看。这寒症并非一朝一夕可见效果。” 周廷彦沉声道:“既然如此,你便每日来未央宫请一次平安脉,直到孟美人痊愈为止。” “微臣领旨。” 说完,便退下了。 “你瞧瞧,自己个儿的身子自个儿都不当回事儿。往后若是落下病根儿可如何是好。” 一边说一边抱着人往床榻上走去。 他的母妃就是身子不大好,才会在父皇病逝后,太伤心也跟着去了。 所以难免对着孟清瑜多念叨两句。 生的顶顶好的郎君,一番情真意切的关怀,倒让人的心都跳的快了些。 孟清瑜不说话,只静静的让他抱着。 “将太医留的伤药拿来。” 这是要亲自给主子上药的意思了。 白芍呈给皇上后识趣儿的退下了,还带上了门。 “皇上今日辛苦,上药这种事还是让白芍她们来。” 孟清瑜一把握住皇上的手,面上有几分窘迫,主要是伤在膝盖上,难免要褪下裙子和亵裤,怪羞人的。 偏周廷彦这时候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一脸正色道:“别闹,朕替你将淤血揉开,才好的快。” 两人好一番拉扯,总算将裤子退下来了。 周廷彦乍一见那青紫的两团,眉头都要拧成结了。 “怎么伤的如此严重。” 一手扶着腿,一手将药膏涂在掌心,一股子蛮力就向那一小团膝盖使去。 “啊…疼…” “皇上轻点…” 好容易将两只膝盖都擦完药了。 孟清瑜只觉得半条命也没了,一双潋滟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带着泪珠。 周廷彦本就听着她的哭喊,心里边邪火乱窜,又见着这饱受磋磨的可怜模样,更是觉得心头燥热。 赶紧赶紧吩咐人下去备水。 王安亲自伺候的沐浴更衣,倒也快。 一掀开帷幔,就见那小美人早早就在床上等着了。 知道他今晚因着她的伤不敢做什么,生龙活虎的在床上扭来扭去。 “皇上快来歇息了,明日还要早朝呢。” 孟清瑜拉着他的手就往床上拽。 周廷彦冷笑一声,暗道待她伤处好些了,看她还敢不敢猖狂。 深吸一口气,不理会她的狐媚招数,径自躺在外侧睡下。 不一会儿,娇娇软软的小身子就缠了过来。 “要皇上抱着睡。” 周廷彦闭着眼,无奈的伸出手将人揽在怀里睡。 若是不顺了她的意,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所幸这一夜,两人都折腾累了。 没一会儿,便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周廷彦就醒了,见孟清瑜还在睡,也没吵她。 自个儿收拾了就去上朝了。 只是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似想起了什么。 对王安招了招手说道“孟美人侍寝有功,晋为贵人,赐封号珍。即刻传旨,晓谕六宫。” 免得动不动就有人敢喊她跪,再给跪坏了,还不知道又要多少天吃不着肉呢。 王安一惊,这也太快了,怎么就晋了贵人了。 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半点不耽误。 “是。” 第21章 三个女人不来戏 孟清瑜自闺阁时起就没有赖床的习惯,后来到了教坊就更得早起,刻苦习练音律舞蹈。 她昨夜睡了个好觉,今日起的也早。 门口候着的两人,听见室内有动静,连忙领着人进来伺候。 打水的打水,上茶的上茶,动作也伶俐仔细。白芍倒是个会管人的。 一进来,孟清瑜就发现了,这二人笑容满面。 绿云更夸张,笑的连牙齿都藏不住了。 白芍解释道:“恭喜主子,荣升贵人。皇上还赐了一个封号,珍。” 绿云脸上一副扬眉吐气的神气表情,煞是喜人。 “如今平起平坐,云贵人肯定不敢再为难主子了。” 孟清瑜面上莞尔,心下却了然。 昨夜她都那般费尽心思了,升为贵人倒也算意料之中。 只是,得了封号确实是意外之喜。 珍,有珍宝、珍视、珍贵的意思。 绿云欢喜的问道:“方才内务府又派人送来了几件漂亮的衣裳,今日时候尚早,主子不如挑一件好看的去向皇后请安?” 孟清瑜和白芍相视一笑,绿云总是格外热衷于给她打扮。 不过,高调些也无妨,毕竟都把皇上从云贵人那儿截走了,想息事宁人也不成了。 最后,还是选了绿云极力推荐的那件淡黄色的绣了祥云百花纹的宫装。 让兰湘给梳了一个松鬓扁髻。 白芍听说她梳头梳的好,于是就让她专门服侍主子梳头。 后头簪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芍药缂金绒花,前面戴了一对鹊纹镶红宝石金钗,点缀了几朵粉宝石花钿。还有一对孟清瑜最喜欢的金镶玉葫芦耳坠。 皇上赏的那个璎珞项圈戴上倒也相得益彰,以彰显荣宠加身。 明媚矜贵,大方华美。 任谁见了都要觉得这个宠妃理所应当。 灰蒙蒙了许久的天,今日总算出了太阳了。想来天气快暖和起来了,春天要到了。 淡荡春光,锦绣新娘。 静嫔眼中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从未央宫去承乾宫请安必须经过这条路,长春宫与未央宫离得不算远,遇见静嫔倒也在情理之中。 孟清瑜主动走上前去。 “嫔妾给静嫔娘娘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本宫也正要去向皇后请安,不如同去?\" 静嫔说话轻声细语,举手投足间尽显娴静优雅的气质。倒真是不辜负她的封号。 乍一看与她从前的清高与冷漠的性子有些像。 孟清瑜也生出几分好感。 “娘娘盛情,嫔妾怎敢推辞。” 二人便一道向承乾宫走去。 “妹妹今日风采,更甚昨日。” 静嫔语气平和,无谄媚也无暗讽。 孟清瑜笑笑,但也不否认。 “嫔妾等不过是金玉堆砌出来的美,倒是娘娘方才是真正的天然雅致之人。” 谈不上什么巴结讨好,只是口出狂言未免叫人不喜。于静嫔也并无什么交恶的必要。 静嫔的脸上难得笑容大了些。 她向来不喜与人交际。长春宫里一直是她一个人住。如今虽说住进来一个孙才人,但毕竟不怎么熟悉,也就不怎么与她多说话。 难得有人真心夸奖她,心里也有几分高兴。 一路上说着话,倒也很快就到了。 她二人是第一个到的。 这地方与昨日并无不同,只是坐的位置却是要变一变了。 她要坐到右边的第二个位置上,也就是云贵人之前的位置。正好是在静嫔的旁边。 二人才坐下,就见着汪嫔到了。 对上孟清瑜笑意盈盈的眼睛,汪嫔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下。 孟清瑜站起来欠了欠身。 “汪嫔娘娘。” 汪嫔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将人带起来。 “妹妹不必多礼,妹妹今日来的真早。” 孟清瑜款款坐下,不咸不淡的说道“有娘娘昨日的教导,嫔妾不敢不早到。” 汪嫔面上有些尴尬,毕竟昨天才说她来的晚那事儿,纯属是想找茬。 没成想,孟清瑜竟然真的早早就到了。一时间,不免显得她有些僭越,毕竟皇后也未曾说要处理此事。 静嫔在一旁也难得的拿帕子掩着唇低笑。 “本宫不过是想着找话与妹妹亲近,不曾想倒让妹妹多心了。也是本宫不好,未曾将话说明白。” 孟清瑜微笑,不置一词。 在这宫里,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况且汪嫔也没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孟清瑜的事情。她也还没到连几句酸话都听不得的地步。 一时间,场面冷了下来。 静嫔本就喜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孟清瑜也不是那等没话找话缓和气氛的人。 只是苦了汪嫔了,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尴尬,只能一下一下的装着喝茶,愣生生让人添了三次茶。 一直到淑妃来了她才舒一口气。 “给淑妃娘娘请安。” 三人齐齐的行了一礼。 “快快起来。” 淑妃快步走了上来要扶人起身,只是隔得远就没能赶得及。 大家落座后,淑妃向来是个好说话的,就自然而然的聊起来了。 “还未来得及恭喜妹妹,封了珍贵人,宫里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大好事了。” 言语间直白又自然,并无恶意。孟清瑜自是要回应一二。 “嫔妾不过是运气好得皇上垂怜一二,哪里及得上淑妃娘娘福泽深厚。” 开了这个头,其他人也都被淑妃问候了一遍。 怪道宫里人都对淑妃赞誉有加,今日一番谈话下来,确实是个和气又体贴的美人。难怪皇上会将大皇子交给淑妃抚养。 时间一晃而过,人也陆续来齐了。 只孟清瑜身边的位子还空着。 赵婉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还有人没到?” 淑妃这才起身解释道:“回皇后娘娘,臣妾宫里的云贵人,昨夜着了风寒,今早派人向臣妾告假了。” 赵婉心下了然,不由得在心里冷笑。只怕是她自己也觉得没脸,这才找了个借口。 没用的东西,在这宫里的日子也算到头了。 面上却露出一丝关切。 “即使如此,便请太医好好瞧瞧,养好身子方能为皇上诞下龙嗣。” 底下众妃一听此话,心思各异。 “她是你宫里的人,你也多上些心。” 淑妃一听,恭敬的颔首称是。 “行了,无甚大事就散了。本宫也有些乏了。” 赵婉揉了揉脑袋,面容疲倦,挥了挥手让人都散了。 众人识趣的退下,回各自宫里。 第22章 皇后有孕 承乾宫 佩芳正向皇后抱怨着今早皇上的旨意。 “娘娘,这孟美人才赐封不久,就又要晋为贵人,还赐了个封号。皇上未免也太抬举她了。” “从前她能让各家的夫人对她赞不绝口,如今哄皇上给她晋个位份又有什么奇怪。” 赵婉面色冷然,语气难免也不好听。 “奴婢还不是替娘娘您委屈,再这样下去她都敢仗着皇上宠爱不将您放在眼里了。” 佩芳一脸愤恨,。她从小和皇后一起长大,自然将皇后的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赵婉又何尝不忌惮她。 否则也不会同意将二房的赵柔召进宫,还将那个秀女杨洛卿也封了才人。 一想到今日,那个女人穿的花枝招展在她面前笑得顾盼生辉,赵婉头都有些疼了。 连忙伸手去按了按太阳穴。 佩琴瞧着皇后这样子,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之前一直以为娘娘乏累,是因着孟清瑜的事情气狠了,过几日气顺了就好了。 如今瞧着,面色有些苍白了,人也越发的没精神。 “娘娘,日日这般倦怠,不如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好歹开些滋补的汤药也好。” 赵婉想了想,也觉得是该找太医瞧瞧。 毕竟,正是换季的时候,容易生病,早些预防着也好。 “也行,宣太医来瞧瞧。” 既是皇后要宣太医,太医院哪里敢耽搁。忙不迭地就派了个资历老成的过来。 瞧着太医把了把脉,顿了一下,又接着着把脉。室内一时间无人说话,安静的可怕。 终于,老太医一把跪在地上,俯首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佩琴和佩方一听此话,瞪大了眼睛。连忙捂住嘴,怕自己高兴的叫出来。 赵婉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而后突然又一滴一滴的落下了泪来。 真是天助她也,这个孩子来的真的太是时候了。 原本与孟清瑜的对弈只有五分胜算,这个孩子来了,就变成了十分。 一定一定要是个皇子。 她欢喜的都要疯了。 佩琴佩芳瞧着皇后喜极而泣,也都跟着红了眼眶。 娘娘真的太不容易了。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赵婉冷静道:“本宫瞧你这样子,想来医治过的病人不知凡几。 本宫便将本宫腹中的皇子交到你的手上。务必让皇子平安降生。” 赵婉看的挺准,这确实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太医。 王太医一时大喜,皇后腹中的皇子可是皇上的嫡子啊。 连忙接旨道:“微臣必定拼死保住娘娘的龙胎平安无虞。” 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到:“只是,娘娘龙胎未满两个月,时日尚浅,胎气尚不稳,还需仔细将养,万万不可劳心动怒。” 皇上是初一那晚来的,如今快到三月了,可不就是快两个月了嘛。 赵婉一时也有些紧张,毕竟之前还大闹了一场,万幸没有动了胎气。 “既如此,你先去开一副安胎药来,本宫喝了也好安心。” “是。微臣这就去。” 养心殿 周廷彦正专心批折子,就见王安一脸喜色的进来报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太医院来报,皇后娘娘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周廷彦放下笔,双眉微蹙。 两个月的身孕? 大周到底注重嫡子些,否则凭父皇如此喜爱他,也还是让三皇兄当的太子。 虽说他不喜皇后行事,但稚子到底无辜。 “你同皇后说,朕过些时候去看看她,让她安心养胎。” 说罢,就继续拿起笔,批折子。 “是。” 当晚,皇上果真去陪了皇后用晚膳。赵婉心里也十分高兴。 站起身,亲自夹了一筷子鲫鱼肉到皇上的碗里。 “皇上尝尝这个,臣妾专门叮嘱御膳房做的鲫鱼肚儿羹,最是滋补。” 周廷彦温和的笑了笑,尝了一口碗里的鱼肉。 “皇后有心了,你如今身子重,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 赵婉这才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用膳。 “臣妾腹中皇嗣尚未满三个月,太医说要安心静养,不可操劳。 臣妾想着不如让淑妃协理六宫,也好让臣妾安心养胎。 淑妃向来是个好的,宫里的人也常说她处事公允、待人宽和。 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自是以皇嗣为重,淑妃是个稳重的,朕也觉得好。只是她一人怕忙不过来,她又要照看大皇子,不如让静嫔也从旁协助。” “皇上思虑周全。如此甚好。” 赵婉一时间竟未想起还有静嫔这号人物,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这样也好,相互制衡,免得淑妃一家独大。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融洽。 皇上处处关怀体贴,也让赵婉之前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毕竟,在这后宫里失了圣心,即便她是皇后,也是寸步难行。 皇后如今有着身孕,周廷彦自是不便留宿。 今夜还是摆驾未央宫。 皇上并未让人通传,想来又是某种闺房情趣。 王安识趣的让人守在殿外,并未跟进去。 孟清瑜正在安静的看着书,殿内安静非常。 白芍和绿云站在孟清瑜身边伺候的,自是看见皇上进来,把手放在嘴边,示意她们不要声张。 二人心领神会,偷笑着退下了。 周廷彦坐在下榻上,从后面一把环住她的腰。 顿时,孟清瑜吓了一跳,眼睛都睁大了,煞是可爱。 扭头一看,正是皇上。 小性子又上来,斜了他一眼。 “皇上好生无礼,一国之君竟行此孩童行径。” 周廷彦瞧着一本正经的小美人,觉得有趣极了,实在忍不住掐了一把她的脸。 “越发没有规矩了,竟敢说朕无礼。” 又觉得不够,捧着小脸,在不施粉黛的脸蛋上轻轻咬了一口。 孟清瑜只比方才被吓到时更加大惊失色。 美人身子一抖,娇哭出声:“好疼啊。” 眼泪汪汪的控诉道。 周廷彦一瞧,也没流血,只浅浅的一点牙印。 但还是立刻低声哄道:“好了好了,是朕不好。一会儿就不疼了。” 面上一派温柔缱绻之色,叫人沉迷。 不知想到什么,眸色一暗,在她耳边咬着耳朵道:“膝盖可还疼?” 孟清瑜一听就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玉面桃红一片,一双潋滟的眸子怯怯的望着他。 “还…还疼呢。” 周廷彦一听,这下名正言顺的将人抱到榻上去。 美其名曰,给她擦药。 结果,药擦着擦着这手就跑歪了。 当夜未央宫足足叫了两次水。 一直折腾到半夜,方才鸣鼓收兵。 第23章 郑才人 这几日,皇上每晚都歇在未央宫,偶尔还会去陪着珍贵人用膳,一时间珍贵人风头无两。 内务府更是一日三趟的将好东西送了过去。 未央宫连着侍寝了整整七日。 自皇上登基以来,这还是头一回来后宫这样勤。 一时间宫里头人心浮动,一个个的心思也多了起来。 可怜了新进宫的小主们,见不着皇上不说,皇后因着安胎也免了请安。 她们尚未侍寝,如今连主心骨都没有了。 一时间心里难免有些急躁。 其中最为着急上火的就是郑才人了。 云贵人自从那日向皇后告假之后,便闭门谢客。郑才人多次前去拜见也被婉拒。 李妙云在这宫里只怕也就这般了此残生。 但是她郑玉溪可不能白白认命,未来的荣华富贵,她自己去争。 这般一想,她便想去未央宫同珍贵人交好,这样说不定能分得陛下一丝宠爱。 没成想,孟清瑜压根儿不想要这个送上门儿来的累赘。 “珍贵人,你真以为有了皇上的宠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将我们郑家放在眼里了吗? 你一无家族撑腰,二无皇子傍身。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 郑玉溪对着上座的孟清瑜言之凿凿。 她说的确是实话,但是那又怎么样?难道与她联手就能让郑家唯命是从?还是能更得皇上宠爱一举怀有皇子? 好像都不能,既然如此,又何必与这么个蠢东西有所牵连呢。 这些事情早在见到,郑玉溪的第一眼孟清瑜心里就想的清清楚楚了。 所以此刻她也懒得再和她浪费口水。 “绿云,我乏了,送郑才人出去。” 绿云一脸假笑的走到郑才人面前:“才人这边请。” 郑才人一脸恨恨的说道:“我等着看你恩宠不在的那一天。” 说完,愤然离去。 这厢,也有一个人准备出手,只是找的人却正好对立。 储秀宫的赵柔赵才人,正是皇后的堂妹。 “主子,如今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咱们可如何是好?” 贴身宫女桂芝一脸担忧的说道。 “有了身孕又怎么样,指不定是公主还是皇子呢。” 说着难听的话,也让人觉得这嗓音甜美动听。 瞧这长相也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倒真不辜负她的名字。 “奴婢哪儿是担心皇后呀,奴婢是担心小主。 如今珍贵人一直霸着皇上,小主又怎么有机会侍寝呢?” 赵柔双眸流转,冷笑道:“那珍贵人生的倾国倾城又怎样?皇上天天去她宫里又怎么样? 偏偏我那个大姐是个蠢的,平白将机会送到人手里,让人进后宫来了。 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好? 更何况咱们皇上是什么性子?你之前也不是没听说过。 就是图个新鲜罢了。 越是不让他得到的,他越是来劲。 他此刻有多喜欢那珍贵人,也就会越快厌倦她。” 桂芝见自家主子不慌不忙,说的也头头是道,也将心放回肚子里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这样日日等着吗?” 赵柔莞尔一笑。 “只要能得皇上宠爱,等一等又算得了什么?那位赵才人不是早就开始往各宫跑了嘛,你可见皇上召见她了吗? 至于现在嘛,姐姐有了身孕,想来静养了几日,胎气也该稳了。我作为妹妹自是应当前去探望。” 赵柔示意桂芝伺候她更衣。 主仆二人收拾妥当,便向皇后宫里去。 赵婉正在榻上小憩。便听佩琴前来禀报“娘娘,赵才人来向您请安了。” 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心下虽然疑惑,但还是让人伺候她起来。 “伺候本宫更衣,让她去正殿等着。” “是。” 没一会儿,皇后就出来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 赵柔身量苗条,微微欠了欠身好似弱柳扶风。 偏巧赵婉今日因着怀孕食量增大,体态不似从前轻盈。 眼下见着赵柔,心头不免烦躁。 “只你我二人,不用讲这些虚礼,坐。” 赵柔这才坐下,轻声说道:“听闻姐姐有孕,原想立刻看望。 只是太医说姐姐胎气不稳,又想着姐姐连请安都免了。便也不打扰姐姐养胎。 想来这么多天也该好些了,这才前来给姐姐请安。” 赵婉心里不以为然,她这个二妹惯是个会做戏的,从前在府里她就吃过不少亏。 今日她这个二妹的来意,她倒是能猜到几分。 宫里的女人只不过都是围着皇上转罢了。 “你有心了,便是不来本宫也是知道你的心意的。你我二人的姐妹情分哪儿那么容易被影响呢。” 赵婉偏不随她的意,不紧不慢的打太极。 如今有着地位尊卑之别,也该她赵柔低头求人了。 “姐姐说的是。你我二人的姐妹情分自是旁人比不得的。 姐姐如今有了身孕,自是万事无忧。只是圣宠难免旁落,让旁人得了便宜。 倒不如让妹妹替姐姐争一争,往后自然是唯姐姐马首是瞻。” 赵婉听着这话,还算她有几分乖觉。反正赵柔的孩子还不是要抱到她的身边养着。 “你放心就是,本宫自然不会叫你孤苦凄凉、老死宫中。” 说着淡淡的睨了赵柔一眼。 这么些年来,难得见着这二妹低眉顺眼的样子。 又说道:“你这几日便预备着,本宫会劝着皇上雨露均沾,至于能得几分宠爱便要看你自己了。” 赵柔顿时一脸喜色。 “多谢姐姐,妹妹回去自当好好准备。若来日承蒙圣眷,妹妹必定任姐姐驱使。” 只是那番娇娇弱弱的模样,赵婉无论如何也还是不喜,抓紧将人打发走了。 赵柔一走,佩琴便嘟囔着自己的不满。 “二小姐往日在府里那般装模作样,竟也有这般求人的时候。娘娘您也这般好说话就答应了她。” 赵婉淡淡的解释道:“待本宫腹中皇子一生下来,中宫之位无人可撼动。 如今安心养胎才是要紧,让她去和那个女人斗一斗也好。” 再过半个多月,胎象方才彻底稳下来。 当天中午,皇后便让人去请了皇上来承乾宫用午膳。 第24章 雨露均沾 近日皇后因着有孕,胃口格外好。御膳房的厨子们也是费尽了心思为皇后娘娘烹制御膳。 所以,皇后宫中的吃食,肉眼可见的比旁人宫里的要精致些。 “朕瞧着皇后的气色倒是比从前好了不少。” 周廷彦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帝王威仪和凌厉的侵略感,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亲和。配上那美如冠玉的脸,像极了普渡众生的菩萨。 赵婉一听,心里一阵甜蜜,面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多亏有王太医的调理,又有静嫔和淑妃协理六宫事宜。臣妾才能安心养胎。” 又亲自盛了半碗汤,让佩芳送到皇上面前。 “这是太医院和御膳房一起商讨了许久的药膳方子,做出来的参茸乌鸡汤。最是安神补气,皇上尝尝。” 周廷彦端起来尝了一口。 一时间倒真像一对和美的夫妻。 可惜,偏偏在这后宫里没有什么是无缘无故。 “皇上不知道,这几日,臣妾这承乾宫的门槛都要叫人踩烂了。” 周廷彦听罢,笑了笑,随即一把将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冷声呵斥道:“一群没用的东西,皇后如今正在安胎,什么样的小事都敢将人放进来扰皇后清净。” 皇后后宫中的人连忙俯首跪下。 赵婉面色僵了僵。皇上这哪是在问责奴才们,这是在责怪她。 “皇上息怒,一切都是臣妾的吩咐,她们哪敢自作主张。” 但是她却不得不这么说,否则怕是要让身边的人寒了心了。 “皇上一连去了七日未央宫,想来新进宫的嫔妃们也等的有些心急。她们不敢去惹皇上心烦,便也只好来寻臣妾。 总归,新人里头也有几个可心懂事的。今夜不妨去看看,也好叫她们安心呐。” 一番话说下来,任谁听了都要赞一声贤明大度的皇后。 周廷彦哪里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心思。不过就是见不得他常去未央宫,让几个新人来分宠罢了。 “朕今夜会去其他宫里瞧瞧,皇后安心就是。 若是再敢放些莫须有的人进来扰了皇后养胎,这些个不中用的奴才便统统拉下去杖杀了。” 说完就起驾回养心殿了。 徒留皇后一人面色苍白的坐在桌前。 佩芳有些担心的上前问道:“娘娘您没事?” 过了好一会儿,赵婉才镇定的说:“本宫没事,让人都撤了。扶本宫去歇会儿。” 是她太高看自己了。以为怀了龙嗣,皇上也对她爱重有加,便以为自己这个皇后说的话举足轻重了,竟敢随意插手皇上的去向。 她更忘了,她和皇上早已不复从前了。 当夜,王公公就去了咸福宫宣旨,皓月轩郑才人侍寝。 一时间,后宫欢喜雀跃。 珍贵人的魔咒终于被打破了,皇上终于召旁人侍寝了。 其他人想着,如今有人开了个头,有一就有二,早晚能轮到自己。 新人中最得意的,自然是今天的女主角郑才人。 “等了这么些日子,小主可算是熬出头了。” 小翠一边替自己主子梳头一边欢喜的说道。 郑才人的嘴角更是扬的高高的,脸上的得意止都止不住,一改前几日的怨怼之色。 “以为封了个贵人便可以在本小主面前拿乔?待我哄了皇上的欢心之后,看她孟清瑜还有什么可倚仗的。” “珍贵人算得了什么呀,咱们小主可是有大人在朝堂上帮衬的。哪里是她一个孤家寡人比得了的。” 小翠说的眉飞色舞,主仆二人的神色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未央宫 绿云小心翼翼的端了盏茶送到榻上的小几上。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的孟清瑜实在忍不住了。 “这是怎么了?是有话要跟我说?” 绿云低着头,轻声道:“今夜皇上没来咱们这儿,奴婢怕小主难受,又憋在心里不说。” 孟清瑜无奈的笑了笑。 “这满宫的嫔妃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想去谁哪儿就去谁哪儿。 我既然成了后妃,就早知会有这般情况。不可能永远只让皇上来我宫里。” 绿云愤愤不平,她已经能想象到郑才人侍寝后会是怎样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了。 “可是那郑才人,才挑衅过小主,今晚就侍寝。这岂不是在打小主的脸?” 绿云是一心为了她着想,她也乐得多教她一些,毕竟往后做她身边的大宫女总不能如此沉不住气。 “她一介新人,不过刚刚头一次侍寝。又能说明得了什么呢?我若发作一个才人才是自降身份。 你要记住,往后断不可为了这等不入流的人和事,损了自己的仪态和气度。” 绿云闷闷的点头。 “是,奴婢受教了,往后定不再说这等傻话让小主脸上无光。” 孟清瑜一把拉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是为着我好,怕我受委屈。但是既然入了宫,你和白芍又是我最信任的人。咱们三个必须得同气连枝,方能走的长远。” 绿云生怕小主会说她哪里做的不好急忙表示道:“奴婢一定会谨言慎行,不给小主添乱。” 孟清瑜一时失笑,随即又莞尔。 “谨言慎行,你一直都做的很好,我真正想跟你说的是,你我之间,你想知道什么,大可直接问,不必犹犹豫豫。” “是,奴婢知道了” 顿时,绿云的小脸就是一红,她方才还以为小主是嫌她了。没成想主子待她这样亲厚。 往后她一定要更加尽心尽力的侍奉主子。 孟清瑜见她想通了,心总算能放下了。 “今日皇上歇在旁人宫里,咱们就早些歇息。”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脸若有所思的道“这三月里的桃花开的正好,听说御花园里种了一片桃林。 明日咱们去瞧瞧。往后皇上不来的日子还多着呢,咱们也得自己找点儿乐子。” 绿云听了,自是一脸欢喜,她还从来没在宫里好好逛过呢。 “好啊,主子还有一件新的藕荷色的合欢裙没穿过,明日去看桃花正好相配。” 兴致勃勃的安排起了小主明日的打扮。 孟清瑜见状,便由着她去了。 第25章 桃林 孟清瑜起了个大早,昨日睡得甚好。 别说,若是皇上真的再连着来几日,只怕就她那身子骨,早晚得散架。 如今歇几日也好。 今日主仆三人正是要去赏赏御花园的桃林。 在绿云的精心打扮之下,主仆三人总算是能顺利出门了。 藕荷色的宫装配今日的镶宝玉花金钗,淡雅又鲜艳,相映成趣。 孟清瑜站在桃林里怔怔的出神。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 灼灼桃花映衬着娇艳美人,这才是一幅真正的锦春图。 时间过得真快,春天已经到了吗? 从前在教坊司的时候也有桃花,每逢三月初七,她就会去看桃花。 幸好,御花园里也有。 今天也是三月初七,是她母亲的生辰。 她从来不敢忘记这一天,因为就是在很多年前的这一天,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出生了。 从前在孟府的时候,母亲的院子里也有一树桃花,母亲可喜欢了。 自她懂事起,母亲便常常在桃树下,或坐着或站着。 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院子里的桃花是本来就有的。 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喜欢上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少年,所以甘愿在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守着他的到来,从而郁郁而终的故事。 人是在小妹出生后没多久没的。 自此,每年今日她都会去母亲的院子里看那棵桃树。 这样她才能一直记得,在这个世界上,曾经还有一个人爱她。 她有过的爱很少,所以她想每一点都记得。 隐隐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她连忙收敛好情绪。 又变成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样。 “主子,奴婢们摘了好多桃花,做香囊怕是都做不完呢。” 绿云和白芍俩人一人挎着一个篮子,确实摘了挺多的。 “既然够了,那便逛着回去。” 白芍总感觉主子方才的神色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孟清瑜正要转身往回走,谁知,脚下却陡然被一个东西缠住,脱不开身。 吓了一大跳,低下头一看,正是一个小肉团子抱住了她的腿,个子太小,连他什么时候走近的都没发现。 绿云和白芍看见了也吓一大跳。 “天哪,这是谁家的小娃娃。” 绿云惊叹一声,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在这皇宫里的娃娃,还能是谁家的。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白芍还笑了她一声。 随后二人齐齐道:“给大皇子殿下请安。” 小肉团子心知被发现了,有些害羞的往裙子后面藏。 孟清瑜见状,伸出手去牵住大皇子,然后慢慢蹲了下来,认真的瞧着这小肉团子。 问道:“大皇子殿下,为什么一直抓住我呢?” 小肉团子更害羞了,肉嘟嘟的小脸蛋一下子红透了。 糯糯的说道:“仙女姐姐。” 孟清瑜一听,展颜一笑,霎时间,满园桃花都失了颜色。 别说,孟清瑜今日打扮的像个花仙子似的,又站在簇簇桃林里。可不就是仙子吗? “多谢大皇子夸奖。大皇子也很像一个小仙童,特别可爱。” 说完,在小肉团子的脸上亲了一口。 小肉团子更害羞了,低下头去,一副想开心的笑又故作严肃的模样特别可爱。 孟清瑜瞧着心都要化了,跟小妹小时候一模一样,别扭的小孩儿。 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小肉团子终于忍不住咧开嘴,笑出了声。 从前,她自认为她的心又冷又硬,没成想,今日竟然轻易就为一个小肉团子而柔软。小孩儿果然是世间至纯至善之人。 主仆三人哪里见过这样好玩儿又不怕生的小孩儿啊。一时间竟围着他玩儿了起来。 “奴婢听说,小孩子对美丑最为敏感,天生喜欢亲近美人。他定是觉得主子长的好看,喜欢咱们主子呢。” 白芍一脸笃定的说道。 “大皇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身边伺候的人呢?” 听绿云这么一说,孟清瑜这才反应过来,一个小孩子乱跑多危险啊。 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原来捏脸这么好玩,难怪皇上总爱捏她的脸。 “大皇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身边的嬷嬷们呢?” 小肉团子倚在孟清瑜香香的怀里,一脸严肃的说道“玩儿…捉迷藏,不能…被发现。” 孟清瑜忍俊不禁。 “殿下消失了那么久,我猜,他们那么笨,定然找不到殿下。 不如殿下让让他们,他们再找不到殿下,该着急了。” 见小肉团子当真认真想了起来,孟清瑜继续诱哄道:“我们殿下可是世界上最善良可爱的小孩了。” 小肉团子果然,禁不住糖衣炮弹的攻击,害羞的抿了抿嘴巴说道:“好。” 说罢,就要拉着孟清瑜的手去找他的嬷嬷们。 孟清瑜倒也没有拒绝。反正,她今日也没有什么事情,便将他平安送回宫。 果不其然,没走多久就便听到有宫人在大声的唤着殿下。 两批人正好迎面撞上。 白芍上前和他们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为首的嬷嬷连忙道谢。 嬷嬷想上前将大皇子牵过来,谁知,大皇子不肯,还抱紧了孟清瑜的大腿。 明显是不愿意跟着嬷嬷走。 孟清瑜突然想到什么,眼神狠戾,斥责道:“莫不是,你们曾经苛待大皇子。” “奴婢们冤枉啊,是大皇子之前一直要闹着见皇上,奴婢们才哄他玩儿捉迷藏的。” 孟清瑜这才明白 ,他是想见皇上。 “殿下乖乖听话,皇上很快就会去看你的。先跟嬷嬷们回去好吗?” 小肉团子才不相信 ,不知有多少人用这样的话骗过他了,他才不会上当。 他转而抬起头,望着孟清瑜,眼睛亮晶晶道:“仙女姐姐,仙术,见父皇。” 原来喜欢仙女姐姐是这个原因啊,难怪一直粘着她不放。 孟清瑜一时有些头疼,要如何让他见皇上呢? 大皇子的嬷嬷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大皇子正是听故事的年纪,最爱听仙子法术什么的了。谁能真有法术变给殿下看啊。 见孟清瑜不说话,小肉团子,小嘴一嘟,哼哼唧唧的撒娇,抱着腿一摇一摇的。 他可聪明了,每次他用这招都能让人心软。 确实,尤其孟清瑜还是这种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颇有些无奈。 小妹自幼听话,她何曾带过这样聪明难缠的小孩。 一时间,一群人僵持在那好一会儿。 终于,孟清瑜妥协了。 蹲下身子,对小肉团子说:“我可以带殿下去找皇上。 但若是皇上忙于政务,不便相见,殿下也不可勉强,要乖乖回来,知道吗?” 不过是见一面,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 小肉团子忙不迭的点头,生怕仙女姐姐反悔。 兴高采烈的就要拉着手去找父皇。 第26章 父子 养心殿的小太监小方子,远远就瞧着有一大群人往这边儿过来了。 走近一看,正是宫里头最近风头正盛的珍贵人。 再仔细一看,身边怎么还跟着大皇子呢? “劳公公通传,珍贵人与大皇子求见。” 白芍先上前,让小方子代为禀告。 小方子算是御前的老人了,自然是知道之前珍贵人在御书房伺候时有多得皇上的圣心。 故而不敢耽搁,连忙进去禀报。 周廷彦乍一听到,珍贵人和大皇子在一起,心里也觉得诧异,连忙宣召。 果然,只见那冰肌玉颜的美人牵着虎头虎脑的小娃娃款款前来。 “给皇上\/父皇请安。” 孟清瑜微微欠了欠身,小肉团子也跟着有模有样的弯腰行礼。 原本之前没见到皇上的时候,小肉团子一口一个父皇叫的亲热,如今见着人了反而有些羞怯,黏在孟清瑜身边不肯上前。 孟清瑜觉得好笑,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蹲下身来,轻声说道:“殿下方才不是一直要见皇上吗?如今见到了怎么不叫皇上抱一抱呢?” 周廷彦闻言,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就站起身来,走到软榻边坐着,朝小肉团子招了招手。 “过来。” 小肉团子这才哒哒哒的跑了过去,一把扑进皇上怀里。 “父皇,瑞儿好想你啊。” 瘪着嘴,欲哭不哭的撒娇道。 孟清瑜心想,这小娃娃鬼精鬼精的。 给点阳光就灿烂,说的可不就是他嘛。 方才害怕被他父皇责备,不敢说话,如今见皇上不计较,立马撒娇卖乖。 周廷彦将小肉团子抱起坐在腿上。 “你也过来坐。” 这句话是周廷彦对孟清瑜说的。孟清瑜也不多说什么,就坐在了软榻的另一侧上。 随即又板着脸淡淡的说道:“想来你母妃这几日忙着宫中事务,无暇看顾。 倒让你无法无天起来了,竟敢缠着旁人带你来养心殿。” 周廷彦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颇为了解的。 瞧着虎头虎脑,憨厚可爱,实则最是机灵不过了。 小肉团子一听就觉得不好,父皇可能会生气,母妃也不在,只能找仙女姐姐求救了。 随即转过头去望着孟清瑜,眼里就是一颗豆大的泪珠滚了出来,呜呜的哭了起来 也不要他父皇了,向仙女姐姐伸着手,要抱。 孟清瑜虽然知道他有装可怜的成分,但架不住,哭的是真可怜,不过是一个小娃娃,想见自己的父亲也没什么错的。 便上前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一脸不赞同的看了一眼皇上。 周廷彦感受到了那责怪的视线,又看孟清瑜又是擦眼泪,又是给他喂点心的,冷笑一声。 “朕看,就是你们太纵着他了。” 皇家子嗣怎能如此娇惯着。 孟清瑜又转过头看向皇上,笑意盈盈地说道:“陛下此言差矣。 嫔妾从前听闻一众皇子中,陛下最得先帝与太后宠爱,整个上京无一人比得五皇子殿下的尊贵。 嫔妾想,陛下幼年若是皱一皱眉头,所有伺候的人都要挨训斥,是只怕比如今的大皇子更加受先帝和太后娇惯。 大皇子如今不到三岁,只知道想皇上了,就要见到皇上。 如此聪明可爱又孝顺的孩子放在寻常人家只怕是要捧到天上去。 陛下若是有心让大皇子成才,不如七岁后亲自带在身边教导,还怕教不好吗? 哪里在这样的年纪就对他严厉起来。” 周廷彦仔细想来,他年幼时不爱说话,心意全靠奴才们自己猜,确实苦了他们。 一番话说下来,字字恳切,娓娓动听。 她倒是一心一意为着瑞儿打算,不知道的还以为瑞儿是她的亲儿子呢。也不怕让淑妃忌讳。 不咸不淡的斜了她一眼。 罢了,最近确实是有好些日子没去看孩子了。 “往后朕一定多去看看瑞儿,可好?” 小肉团子一听,高兴的手舞足蹈。 “就知道父皇最好了。” 从孟清瑜怀里下来滑下来,又扑到皇上怀里去了。 皇上那话一听就知道是哄小孩儿的,往后又要到许久去了。 孟清瑜索性趁热打铁道:“淑妃娘娘近日来甚是辛苦,不如皇上今日去淑妃娘娘宫里用午膳?” 这下,周廷彦是真有些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 她倒是个贤惠的。 怎么不知道体谅他,批了一天折子还要去哄一个女人的欢心。 偏怀里这个又是个蹬鼻子上脸的。 拉着他的衣领子,卖萌撒娇。 “好不好嘛,父皇,瑞儿想和父皇一起用用膳。” 若是人人来养心殿走一趟,他便要去陪着用膳,干脆这个皇帝也别当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看着一大一小欢喜雀跃的样子,周廷彦难得无奈的笑了笑。 王安在边上看的真真儿的,真是像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样子。 难得见到陛下身上也有了些人情味,总是不那么高高在上了。 珍贵人要是能早日为皇上生下皇子,他也算有脸去见太后了。 皇上要陪淑妃用午膳,她便也识趣的早早就告辞了。 在回宫的路上,听见绿云满脸疑惑的问道:“主子为何要让皇上去淑妃宫里呢?” 白芍也是不解,明明主子今日的表现看起来很得皇上的欢心呀。 二人眼巴巴的望着孟清瑜,等着她解惑。 孟清瑜也不吊她们的胃口。 “若是你有一个心爱的物件儿,日日都见着岂不是容易厌烦? 这种一时的喜欢有何稀奇。 就是要时不时的让皇上发现一点好,但又不能立马得到,方才能长久。”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她没有说。 不过是瞧着大皇子又想到了她小时候,也是这样一心想见父亲一面,想遂了他的心意罢了。 白芍又问道:“小主怎么知道皇上今晚不会来呢?” 这个就更简单了。 “因为皇后现在有孕,赵家的大爷还是内阁首辅,赵柔尚未侍寝。” 若是首辅有心刁难,只怕皇上在朝堂上难免束手束脚。 赵家可是铁了心要给皇上生出一个皇子来的。 今夜,想来就是那位赵才人了。 难为皇后有了身孕还要为自己的堂妹打算。 第27章 景阳宫 当天中午,皇上的午膳果然是在景阳宫用的。 一桌子的菜,精致可口。 淑妃听嬷嬷们回禀今日发生的事情,也是跟着吓了一跳。 往日里笑口常开的脸上如今尽是自责。 “都怪臣妾不好,没能看好瑞儿。这才让他有机会缠着珍贵人,打扰陛下。” 周廷彦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怪淑妃,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总不能能时时刻刻都盯着他。 “无妨,朕也好久没见到瑞儿了。 你如今协理六宫事宜,想必对瑞儿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便要在他身边的人身上多费些心思。” 见皇上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淑妃这才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皇上说的是,臣妾定会好好警醒瑞儿身边伺候的奴才。” 周廷彦知道她是第一次协理六宫,随口问了一句。 “你处理六宫事宜,可有遇到什么难处?” “回皇上,有静嫔在身边从旁协助一切都好。只是,有一事,想来还是应该让陛下知晓。” 淑妃原是满脸笑意,后突然想到什么面露难色。 “你说。” “臣妾想说的是云贵人,自皇上召云贵人侍寝那天之后,云贵人已经一连多日,称病闭门不出。 这人又是臣妾宫里的,臣妾不好坐视不理。 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怕是只有皇上才能让妹妹欢喜起来了。 臣妾知道,皇上疼爱珍贵人,只是过去了许久了,皇上也该气消了。” 淑妃没说的是,正是珍贵人劫了她的宠才让云贵人这样的。 只是今日珍贵人才让陛下来陪她用膳,她倒是不好说她的不是。 周廷彦一时忘了,这景阳宫里还住着个云贵人。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给那小美人出气落了她的脸。 居然这样就闭门不出好几日了。 若是让人死在宫里实在不好,只是如今确实无暇理她。 “既是你宫里的,你便多照顾些,朕有了时间定然去看她。” 淑妃了然,微微一笑。 “是,臣妾定当多多关怀云贵人。” 随后周廷彦匆匆吃了两口,又哄了瑞儿两句就回养心殿了。 皇上走后,午膳也就撤下去了。 淑妃让人带着大皇子去午睡。 随后,对着知画说道:“今日伺候大皇子的人全部杖责二十,若是日后再看管不好大皇子,全部杖毙。” 淑妃娘娘鲜少有生气的时候,这还是头一回杖责宫人。 知画一时也有些紧张,连忙让人将今日伺候大皇子的人带下去杖责。 “娘娘息怒,已经让人去罚了,别气坏了身子。” “本宫如何不气,竟然能让大皇子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那么久。 万幸只是去了皇上那儿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本宫如何向皇上交代。” 当年,原是皇后想将大皇子带去承乾宫抚养的。 但是皇上说,皇后要照顾恒月公主,又要照顾大皇子,又要掌管六宫事宜,实在力不从心,便将大皇子交给她抚养。 若是大皇子出了意外,她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必须让这些危险的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娘娘放心,有了此番教训,他们定不敢再有所疏忽。” 知画好说歹说,淑妃的气可算消下去了。 见自家娘娘又恢复了那番好性子的模样,知画这才敢壮着胆子问:“今日陛下好容易来陪娘娘用膳,娘娘为何要提云贵人?” 淑妃淡淡道:“你以为本宫想提她吗?不过是本宫宫里头的人,若是不照顾一二,难免有人说本宫薄情寡义 如今向皇上提了一句,本宫也算仁至义尽了。 若是真死在了宫里,也让人晦气。 技不如人就得学会夹起尾巴做人 一天天的,做出那副不堪屈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宫对不起她 她有本事就一辈子也别出来。” 一提起这个云贵人,淑妃便来气。 进了宫还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闭门不出摆明了是对皇上有怨言。 可惜的是,在这后宫里,有皇上疼爱的,才有资格使小性子。 便是皇后,受了委屈还不是得求全讨好。 夜幕降临,开窗见新月。 孟清瑜正靠在窗边赏月,难得今天的星星和月亮都亮得很。 今夜有之相陪,倒也不算寂寞。 月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团团。 这是她名字的来源,她母亲取的。 清光是指月亮的光辉,而瑜指的是玉的光彩。 身上顿感温暖,是白芍从身后给她披上了一件毛茸茸的披风。 “春日的夜里最是容易着风寒的,更何况如今天气还未真正暖和起来。主子可别在窗边站太久。” 白芍总是要细心一些。 孟清瑜没站多久便回榻上坐着了。 正好见绿云一脸惊喜的匆匆跑进来。 “主子,皇上来了。” 孟清瑜也是一惊,按理说今日皇上该去赵才人宫里才是啊,怎么到未央宫来了? 不待待她多想,便见皇上大步走了进来。 孟清瑜正要起身行礼,被皇上一把按住。 大手一挥就将人遣下去了。 见皇上今日来的突然,一脸倦色的抱着她不说话。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轻轻的回抱着他。 “皇上累了,嫔妾让人备水,皇上泡一泡解解乏可好?” 便是周廷彦再不在意,也感觉今日的她格外温柔小意,体贴宽容。 今日与大皇子在时便有所感觉,只当她喜爱稚子,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今晚却是肯定,她与往常不同。 语气间也带着似有似无的慵懒之意。 不如往日活泼灵动。 今晚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寝衣,温婉动人,有了几分新婚妇人的风韵。 闻着隐隐约约的桃花香气,只觉得口干舌燥。 一把将人抱起 “你陪朕一起去。” 最后险些在浴室里就闹起来。 是孟清瑜面皮薄,怕人笑话,哭的眼泪像珠子似的一串一串的掉,周廷彦方才抱着人回了榻上。 周廷彦只觉得今夜榻上的美人不似往常爱作爱闹,却温柔如水,予取予求。 他更是爱不释手,比第一次时更加不知节制。 直到夜色微明方才叫了水,二人沉沉睡去。 第28章 赵首辅 往常每逢母亲生辰之夜,她都彻夜难眠。昨夜皇上闹得晚,她是几时睡着的也不知道 “可打听清楚了?” 孟清瑜坐在妆台前任由兰湘给她梳头。 昨夜睡得晚,再怎么睡懒觉,精神头也没有昨日好,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 见绿云回来了,淡淡的问道。 “回娘娘,打听清楚了。 小舟子特意去找储秀宫洒扫的小太监打听的,准错不了。” 绿云一脸八卦的表情,特意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原本是去赵才人宫里的,一开始还好好的,可不知怎么的赵才人就提了一句首辅大人云云,然后皇上大怒。 还厉声呵斥赵才人妄议前朝之事,究竟是何居心。” 说到这,孟清瑜便明白了,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这厢,赵柔就更委屈了。 她不过和皇上说了几句家常,以示亲近。没成想招来陛下发怒。 她一开始是说幸而皇上慧眼识珠才让大伯父成为当朝首辅,连父亲遇见事情也要去问大伯父拿主意,可见伯父之大才。 后来又说多亏有皇上天恩浩荡,才让赵家光耀门楣。 皆是对皇上的溢美之词,怎会惹来皇上不喜? 而且还是摔杯而去。 赵柔冥思苦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到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就这么被搞砸了,一时间竟号啕大哭起来。 王安也觉得这赵才人昨晚确实算不得什么大错。 可是皇上当个儿下午的时候正受了赵首辅的气。 是她自个儿往皇上枪口上撞,张口闭口的提起她大伯父,也只能怪她自己运气不好。 王安悄悄瞧了一眼,皇上今日的神色。真不愧是受了珍贵人滋润的。瞧瞧这气色好的,就跟采阴补阳了似的。 面如玉,发如墨,眉眼舒展,薄唇微红。任谁看了不道一声公子世无双。 正暗暗赞叹,便听皇上来了一句:“内阁今日的奏章可送来了?” 王安急忙回话:“回皇上,今日的还未曾送来。” 见皇上面色正要阴沉下来,王安又道:“想来最近民安国泰,值得皇上一览的大事小情不多,今日的折子便留待明日一起送来。” 这样的情况从前也有过,总有那么一段太平日子,无事可奏,皇帝也能落得个清闲。 听见这话,周廷彦的拳头捏的青筋暴起,最后也只能一把握在了扶手上。 也罢,再让他猖狂两日。 前些日子早有暗卫来报,说内阁首辅将地方上奏的折子全都按下,并未呈至御前。 只因所有上奏的折子都是有关于赵氏族人仗着首辅权大势大,在地方上横行霸道,随意收购土地。 农民拿着卖地的一点点钱,无法生存,只能到处抢掠。 部分地方已经引起小规模的农民动乱,地方官员能力有限,其他的部门又不愿意惹祸上身,只好报到上京。、 结果,送上来的所有折子全部被赵首辅留住不发。 再这样下去,动乱愈演愈烈。 之前一直忌惮他在朝中的声望,如今他自己要将这个天大把柄这个送到他手里,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冕之为了此事能愈演愈烈,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这朝堂上安稳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重新洗牌了。 想到这儿,周廷彦总算面色如常了。 今日既无奏章可阅,便去寻那小美人玩耍一番。 “摆驾未央宫。” 说罢,就率先走出去了。 刚才不是在说奏章吗?他都做好准备皇上让他去催一催了,怎么就要去未央宫了呢? 王安一愣,忙赶着追上去。 从养心殿到未央宫,走近些的路要路过一片竹林,虽说是竹林但是有好些个名树名花种在环绕其间,还修砌了一个凉亭供人纳凉。 如今这天儿,还有些春寒料峭,不算暖和。 可是远远的,周廷彦便瞧见有一名女子衣着单薄,站立于翠竹间,月白色的衣裙广袖飘飘,裙摆飞舞。确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遗世独立、清冷孤高。 周廷彦坐在轿辇上,坐的高自然瞧得远。 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就是殿选那日,他亲自选的云贵人。 李妙云似是被身后的一群脚步声惊吓到了,缓缓转过身,瞧见正是陛下的御驾,原本淡红的脸色连忙变得苍白。 “嫔妾给皇上请安。” 既是如此,御驾自然就停下来了。 周廷彦起身,将王安随身带着的一件披风拿来披在了云贵人的身上。 “既然身子还未大好,就别站在此处吹风了。” 李妙云一双泪眼盈盈。 “嫔妾的病早就好就好了,之前怕过了病气给各位姐妹,这才在屋里多将养了几日。 今日,本想着出来散散心,竟然碰到了皇上。” 到底还顾忌着这世家贵女的骄傲,便也没有拆穿这蹩脚的把戏。 好久都没有人玩这种把戏了,今日正好无事,既然是个胆儿大的,逗着玩儿一玩儿也无妨。 “你宫里想必离这儿远,朕便送你回去。” 说完,对着李妙云伸出了一只手。 李妙云做惊喜状,含羞带怯的牵住了皇上的手。 二人共乘龙辇而去,李妙云索性整个人倚在了皇上的怀里,一脸娇羞。 一路上,好些个宫人都看到了。 一时间,云贵人得宠的消息火速传遍了后宫。 未央宫 绿云不由得替自家主子委屈道:“这云贵人的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邀宠都邀到咱们未央宫门口了。谁不知道那片竹林离未央宫最近啊,皇上原本肯定是打算来咱们这儿的。” 白芍虽未跟着出言声讨但也是绷着一张脸。只等孟清瑜下令便要去给云贵人一个教训。 孟清瑜神色淡淡也不见气恼。 “若是皇上铁了心要来咱们这儿,那么谁都邀不走。如今皇上走了,说明,咱们的手段不如人家高明。\" 绿云一听,虽觉得有道理但是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难道就这样算了嘛,若是日后,人人都学着云贵人这样的手段来咱们未央宫半道上邀宠该如何是好?” 绿云这次倒是替自家主子想的长远,知道若是不借着这个事儿震慑一番,只怕往后未央宫的恩宠旁人都要来分一杯羹了。 孟清瑜听见此话,淡淡一笑。 “把皇上请过去又能怎么样,我倒要看她能不能将人留住。” 二人见自家主子心中有数,心也跟着稍稍放下来了。 第29章 大皇子助攻 景阳宫 知画从殿外进来就赶忙过来禀报。 “娘娘,云贵人今日总算出门了,而且,是皇上陪着一起回来的。” 知画方才去外面拿淑妃下午要用的血燕,就见着春禧堂一时间门庭若市。一问才知道是皇上来了。 “哦?倒是小看她了,是个有本事的。” 淑妃原本正在核对上月份后宫的各项开支,听到这,顿时来了兴趣。 “可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让皇上回心转意?\" 知画忍着脸上的笑意。 “听说皇上原是要去未央宫的,结果半路上遇见云贵人一袭白衣,挽着青丝,清冷脱俗似仙女下凡呢,结果皇上就送了云贵人回来。” “她这是铁了心要和未央宫撕破脸了?” 淑妃摇摇头,又拿着账本接着看了起来。 “罢了,如今后宫里人多了起来,争风吃醋的事儿往后还多着呢。” 这时,大皇子身边伺候的宫女匆匆进来禀报。 “娘娘,大皇子午睡起来了,听着春禧堂那边有丝竹之声,知道是皇上来了,嚷着要过去见皇上呢。” 可不是嘛,云贵人此刻正在给皇上抚琴,声响连这昭阳殿都隐约可见,更何况是大皇子那儿,离得更近些。 淑妃这头又要忙着处理后宫这些琐事,想着如今日头还早,也不影响什么。 “大皇子若是想去便去,反正离得近。这青天白日想来也坏不了云贵人什么事儿。\" 宫女得了淑妃的旨意,便回去看着大皇子了。 周廷彦正在春禧堂百无聊赖的喝着茶。 这云贵人还说是自幼练琴,在他听来,也不过尔尔。 一抬头就见一个小肉团子在殿门口探头探脑的,煞是可爱。 这年纪的小孩正是好玩的时候,周廷彦倒是觉得比听琴有趣。 朝着自己儿子招了招手。 “在门口站着作甚,过来。” 李妙云听见皇上的话,也向门口看去,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见着小肉团子眉开眼笑,咧着嘴,哒哒哒就跑到了皇上怀里去了。 周廷彦一边把将人抱坐在大腿上。 “父皇在做什么?听曲儿吗?” 小肉团子眨着大眼睛疑惑的看向自己的父皇。为什么他感觉这个曲儿听着还不如嬷嬷给他唱的哄他睡觉的调子好听。 周廷彦也是觉得好笑,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喜呢,这曲儿听的都快睡着了,早知道就该去找他的小美人了。 但也没说什么落人脸面的话,只岔开了话题。 “父皇陪瑞儿玩儿好不好?” 小肉团子一听自然是好,欢喜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胖手。 “好耶好耶 。”但随即眉头就皱了起来。 又左瞧瞧右瞧瞧,这个房子里能有什么好玩儿的? 突然想得到什么,眼睛一亮。 “想去找仙女姐姐。” 李妙云虽不知道这个仙女姐姐是谁,但也明白,这是要拉着皇上去别处的意思 。脸上的一丝红晕褪的干干净净。 周廷彦一听这话,淡淡的斜了他一眼。他们父子俩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记性也挺好,昨儿才认识的,好像跟人家有多熟一样。满宫里就这么一个有趣儿的都让他发现了。 慵懒的喝了一口茶,也不说话。 见自家父皇没有马上拒绝,小肉团子就知道有希望。拖着长调子撒娇道:“好不好嘛,父皇。” 又拉着他的袖子摇来摇去。 罢了,难得儿子提一次要求,就依了他就是。 随手指了一个大皇子身边伺候的宫女说道:“你去向淑妃说一声,大皇子朕带走了,晚些时候再送回来。” 那宫女听了连忙去向回禀。 将李妙云唤到面前,他自己也抱着大胖儿子站了起来。 “不必弹了。 朕抱着大皇子去别处玩儿,你且好好歇息,朕改日再来。” 李妙云听到这里,面色就更白了,惨白惨白的那种白。 “不如嫔妾陪皇上与大皇子同去,也好跟着照顾大皇子。” 李妙云原想要跟着上去,只看见皇上大步流星的背影以及风吹到耳边的一句:“不用了。” 未央宫 孟清瑜正在看书,宫女太监们各自忙各自的事儿,白芍和绿云正挑拣昨日摘的桃花瓣。 却突然未见其人,便闻其声。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瑞儿来看你啦。” 便是听这声音和称呼,满宫里找不出第二个。她便也知道这是谁了。 连忙站起身,走到殿外边儿去看,就见着小肉团子迈着两只小短腿哼哧哼哧的跑过来,后面跟着走的慢慢悠悠的皇上。 孟清瑜一把接住这个肉团子,抱在了怀里,亲了一口。 “殿下安好。” 仙女姐姐又亲她了,小肉团子一脸害羞的将头埋在她的肩上。 “仙女姐姐安好。” 孟清瑜又走了几步到皇上跟前,微微屈身:“给皇上请安”,连忙被皇上的大手扶起。 周廷彦将还在兀自害羞的儿子抱了过来。 “这小子沉着呢,免得累坏了你。” 二人一娃就这样进了内殿。 “这是什么花,好香啊。” 小肉团子一进殿就嚷嚷着要下来,自己到处走走瞧瞧的,跟个小大人似的。 最终停在一个长颈白玉梅瓶面前,大声问道。 二人才在软榻上坐好,孟清瑜就听见了小肉团子的问题,温柔的说道。 “这是桃花,就是昨天遇见殿下的时候摘的。还摘了很多桃花花瓣,届时做成了香囊送一个给殿下可好?带着在身上,会一直有桃花的香味哦。” 小肉团子一听,欢欣鼓舞。 “仙女姐姐真好。瑞儿喜欢梅花香囊。” 周廷彦在心里冷笑,一路抱了他这么久,也没见他说一句父皇真好。 孟清瑜仔细一想,便将身边的人吩咐了个遍,生怕委屈了这个小家伙。 毕竟他可是今天的大功臣。 “想来殿下才午睡了起来,白芍,你去将今日下午的小食端过来。绿云你去叫小路子过来。” 又对着小肉团子招了招手。 “殿下想来饿了,快过来吃些点心” 见他蹦蹦跳跳的过来了,又说:“嫔妾宫里有个会变戏法的小太监,不如让他给殿下变戏法瞧好不好?” 小肉团子一脸兴奋,戏法?他还从没有见过戏法呢,就像故事里的法术一样吗? “好耶,看戏法。”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孟清瑜轻声问道。 一大一小两双大眼睛齐齐的望着他。 周廷彦哼了一声,这时候可算是想起他了。 他还以为这俩人是打算当他不存在呢。 “陛下。” “父皇。” 两个人同时撒娇的攻击力是巨大的。 周廷彦实在无法拒绝。 “看看也无妨” 第30章 成功留宿 大皇子欢欢喜喜的玩儿了一下午,一会儿吃点心,一会儿看戏法的,不亦乐乎。晚膳都是在未央宫用的。 之后玩了一会儿小游戏,实在是累着了就倒在孟清瑜怀里睡了过去。 周廷彦让王安将儿子抱回景阳宫,再去给淑妃回个话。 孟清瑜原想让白芍跟着去的,但想着有嬷嬷宫女,皇上也派了人也就作罢了。免得让淑妃娘娘见了多心。 周廷彦舒了一口气,这个小兔崽子可算是走了。 待殿内只剩两人,孟清瑜便往皇上身上粘了过去。 “昨日不曾想到,今日听殿下提起嫔妾才想起来,还有好些桃花瓣,陛下晚些沐浴时撒些在水里可好?” 周廷彦听到桃花,原本消下去的气又回来了。 板着一张脸,兀自拿东拿西的,也不回话。 孟清瑜见此,哪儿还瞧不出皇上这是在赌气呢。想笑但是又不能,否则怕是要气的更厉害了。 堂堂天子竟然像个少年般在使小性子。 不过,仔细想想,陛下今年才二十有四,可不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嘛。只是平日里高高在上,话又少,情绪藏得深罢了。 只是这脾气委实来的有些莫名。 “怎么了陛下,嫔妾哪里惹你生气了?” 周廷彦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自己想想。” 孟清瑜试探着说到:“今日嫔妾对陛下多有疏忽,照顾不周?” 见她不算笨,索性没好气的数落道:“你还知道对朕有所疏忽?今日用晚膳的时候,你可曾有看过朕一眼? 一门心思围着瑞儿转,不知道的还以为瑞儿是你亲生。” 她这是要在他面前改做贤妻良母了吗?总之他不喜欢被人忽视,不被人放在眼里。 可一见她可怜兮兮的撒着娇,扯着袖子喊“陛下”比瑞儿还要惹人怜爱。 这小妮子生的真是好看。 只好无奈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一把揽住她的腰,又勾起下颌,警告了一句。 “不许再有下回。” 孟清瑜眉开眼笑。 “是。” 似又想起了什么,又说道:“那个桃花香囊,朕也要一个。” 孟清瑜笑得更开心了。 “是,一针一线都由嫔妾亲手给陛下做。陛下可消气了?” 仰着头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周廷彦被往的有些心热,连忙扭过头去。 “朕又岂会因为这等小事计较许久。” “既如此,如今天色尚早,陛下陪嫔妾去消消食嘛。” 俩人一番磨蹭总算是绕着这未央宫走了几圈,难得温馨无关情欲。 一直到夜色完全黑下来,才回宫去。 最终还是用上了桃花瓣沐浴。 沐浴之后身上传来浓郁梅花的香气,清雅袭人。 只是,在夜里,不过给二人徒增情调罢了。 花香交叠着情欲的味道,像是要叫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好一番巫山云雨,深夜方歇。 这厢,春禧堂的人今夜却是难以入眠了。 一双眼睛已经熬的通红,头发散乱,哪儿还有之前出尘脱俗的样子。 今日弹的那把琴的琴弦已经被她扯了个稀烂,指甲也被划伤,正渗着血。 冬玲也是满脸泪痕,替自家主子伤心。 “主子,还会有机会的主子,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李妙云嘴角一扬,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机会?这个机会没有了,还能有什么机会?保重?我等着受人的冷嘲热讽吗?” 冬玲听了也觉得难过。自家主子将皇上及冠时到如今,宠幸过的女子都研究了一遍,才有这么一个机会。 结果,皇上还是去了未央宫。 “日子还长着呢,主子焉知未央宫就没有失宠的那一天呢?” 李妙云的眼神定了定。 “也是,来日方长呢。 孟清瑜,你可真是好本事呢,我等着瞧你翻不了身的那一天。” 说到最后,面露凶相,委实让人瞧着害怕。 次日,春禧堂总算是打开了大门,云贵人还一大早的去给淑妃娘娘请安呢。 “都是嫔妾不好,前些日子便好了,想着多养些时候,免得过了病气给娘娘,所以今日才得以来给娘娘请安。” 云贵人坐在下方,轻声向淑妃解释了一番。 虽说脸上的脂粉厚了些,但到底是让人看着精神了许多。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看着也比从前少了些倨傲,言语间恭敬有加。 淑妃倒也温和周到的和她说话。 “你倒是个谨慎的,如今身子好了就好。昨个儿皇上才来看过你,妹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李妙云一脸诚恳的说:“多谢淑妃姐姐吉言,嫔妾哪儿比得上姐姐福气好。 昨日见着大皇子玉雪可爱,嫔妾若是经常沾沾大皇子的福气,嫔妾也就知足了。” 一时间,淑妃也分不清云贵人说的是场面话还是真心喜爱大皇子。 “那感情好,你这样伶俐谨慎,陪大皇子玩耍,本宫求之不得呢。” 李妙云低着头娇娇的笑着。 “之前常听宫人们说淑妃娘娘宽容随和,性子是极好的,如今相处下来,果真如此。” 淑妃看着也是高兴极了。 “妹妹也是生了张巧嘴,惯会讨人欢心。” 二人一来一往,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往日背地里的吐槽和嫌弃好像不存在一般。 有此一遭,宫里人也都知道了云贵人的病已经大好了,又开始与各宫往来。 还特意让人给郑才人送了一匹上好的锦缎,说是前些日子病着不便相见,特意向她赔罪的。 二人也恢复从前的姐妹情深。 皇后也下了旨意,下月起,给中宫的请安便恢复了,只是改为每五日一次。 淑妃和静嫔仍旧协力六宫,不过要紧的事还需让皇后拿主意。 第31章 第一条大鱼 王安给皇上添茶的时候,又忍不住去瞄了一眼皇上腰间挂着的那个鸦青色的香囊,绣的是祥云龙纹,虽说不上多活灵活现,但是针脚细密可见用心。 自从珍贵人做好了亲自给皇上送来,皇上就日日挂着。举手投足间隐隐有桃花清香,所到之处,如沐春风。 他跟在皇上身边也能日日闻见。 别说皇上了,就是他一个阉人闻着这花香也觉得天清气朗、畅意宽怀。难怪这几日送来的折子越来越少,也不见皇上生气。 突然,听见皇上用凌厉严肃的语气说:“即刻宣锦衣卫指挥使曹庚入宫。” “是。” 王安立马下去传人觐见。 周廷彦端坐在御案前,漆黑的眸子看不出喜怒,俊美的脸上却是一副志在必得之色。 弘景四年三月二十一日,赵氏组族人以低价强买百姓田地一事败露。 百姓张伍四因上报地方县衙以及州府衙门无果,上报都察院也无人敢受理。只得赶赴上京击鼓鸣冤。 张伍四乔装成乞丐一路乞讨至上京,遭到多方阻拦,险些在上京城内被当街打死。幸得锦衣卫赶到,才保住一命。 锦衣卫将此事上报皇上,皇上震怒。 天子脚下竟然有此等视人命如草芥之事,皇上下令严查,务必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在锦衣卫的多日审问、盘查之下,竟查出赵氏一族总共强买的田地共有四千多亩,其中半数被赵氏族人孝敬给了赵氏族长,也就是当朝首辅赵允。 更甚至将不愿卖地的百姓集体活埋,达七十多人。锦衣卫连夜派人去埋尸处,将土刨开,共有尸首七十五具。 铁证如山 一时之间,京城官员连忙与赵府撇清关系,生怕被连坐。 内阁大学士沈翊此时也站出来,告发赵允与其弟弟中书舍人赵蒙相互勾结,私自扣下地方上呈的奏章以及私自下令制作铁券以示权柄滔天。 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一时间赵府墙倒众人推,陈年旧事全部被扒了出来,罪行滔天、恶贯满盈。 终于,三月二十五日,皇上下令,赵氏一族满门抄斩。锦衣卫即刻前往赵府拿人,赵氏一族此刻已全部关押至诏狱。 不仅如此,陛下下令,命锦衣卫继续深查,随后又从六部委派了十位巡抚前往各地方巡查,力求剿灭这些以权抢地的害群之马。 皇后于承乾宫闻此消息,当即昏倒过去。 赵才人听闻自己的父亲也要被斩首,立刻去承乾宫求皇后拿主意,不曾想刚好撞见皇后昏倒。 赵才人心慌意乱,但还好知道派人去请太医。 皇后没醒,赵才人也拿不出什么主意,只能坐着哭,承乾宫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不一会儿淑妃和静嫔都来看望。 静嫔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只能凡事都依着淑妃。 “妹妹自知不如淑妃姐姐阅历深厚,行事稳妥,便由姐姐全权做主。” “先派人去禀报皇上,就说皇后娘娘晕过去了。再去把安胎药熬上以防万一。 赵才人也不是太医,不如先回去好好歇息,待皇后醒了再来请安,如今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淑妃自然也没有推辞,一开口就大刀阔斧的开始安排,一下就让承乾宫里井井有条。 赵柔心里虽然觉得难受,但也明白,她在这儿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便对淑妃和静嫔匆匆行了一礼,带着人回去了。 没一会儿,王太医便来了,马不停蹄的去给皇后诊脉。 “启禀淑妃娘娘,皇后娘娘是大惊之后的气血突滞引起的晕厥。 微臣已经施了针,娘娘很快会醒,只是胎气有些不稳,不过只要按时喝安胎药想来并无大碍。” 淑妃与静嫔皆松了一口气,无事便好。 “既然皇后已无大碍,退下。” 太医弓着腰退了出去。 淑妃说完便和静嫔一同走到榻前看了看皇后。 呼吸已经平缓,想来过会儿应该就能醒了。 “待皇后娘娘醒了,先将安胎药服下再好好休养。” 淑妃对着佩琴嘱咐到,总不能让他们两个嫔妃一直留在皇后的宫里。 “本宫与静嫔便先告辞了,若是皇后娘娘有任何不妥,便赶紧派人来告知本宫。” “是,恭送淑妃娘娘、静嫔娘娘。” 送走了淑妃和静嫔,佩琴赶紧回来守在自家主子的身边。又打发宫里的宫女太监各司其职。 如今皇后未醒,一定不能乱了阵脚。 突然,皇后的眼皮动了动。 佩琴连忙对佩芳说:“娘娘醒了,快去把药端出来凉着 。” 赵婉慢慢睁开眼,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又赶紧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总算能睁开眼睛说话了。 “扶本宫起来更衣。” 佩琴大惊。 “娘娘,您才刚醒,有什么天大的事也要等养好身子再说啊。您得为肚子里的小皇子想想啊,娘娘。” 赵婉也不管佩琴说了些什么,固执的要起来。 佩琴无法,只好边流泪边伺候皇后起来更衣。 一番收拾好了之后赵婉便乘着凤辇去了养心殿。 御前伺候的小方子见是皇后娘娘亲临,正要上去赔笑着说皇上谁也不见。 就见皇后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跪在了养心殿外。 现在这天气入春了,可也还是有几分寒凉的。风吹起来也能让人冷的一哆嗦。 最重要的是,皇后娘娘现在怀着龙嗣呢。 小方子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连忙进去回禀皇上。 没一会儿,他就出来,佩琴一脸希望的看着他。却见小方子低着头也不敢瞧她一眼,佩琴便知是何意了。 小方子没说的是,皇上面色冷淡的说,她要跪就让她一直跪着。 这话要是让皇后娘娘听了当场就得气晕过去。 所以他只能低着头,在边上站着。 佩琴面上泪流不止,感受着膝盖底下传来的冰凉。皇上是要逼死娘娘才罢休吗? 不知消息怎么传的那么快,赵柔一听皇后跪在养心殿外,连忙赶了过来。 脱簪素衣,也跟着跪在赵婉身后。 小方子想皇后跪着皇上也不理会,再加一个赵才人,想来也无足轻重。 他若是进去禀报指不定还会被王公公骂没眼力见儿呢。 何况赵才人也没说要他通传。 眼看着太阳慢慢落山了,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佩琴心里难受的不行,眼里的泪也止不住。 再跪下去,就算娘娘能坚持可肚子里的小皇子可怎么是好。 皇上的心当真不为所动吗? 就在她心里愤愤不平之际,赵婉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佩琴大喊:“娘娘。” 皇后又晕倒了。 第32章 没有外戚的皇后 赵婉一睁眼便看见佩琴和佩芳守在她身边。 “娘娘,您可算醒了!” 佩芳见皇后睁眼醒来,喜极而泣。先前她去端药,回来就听人回禀,皇后带着佩琴去了养心殿。 她只好在留在承乾宫。谁知皇后竟然跪晕在了养心殿外。 皇上竟还是不肯见皇后一面只让人将皇后抬回承乾宫,让太医速速医治。 而后就传来了消息,皇上念在赵家嫡系一脉养育了大周皇后有功,改斩首为流放岭南。 但赵氏其余族人依旧难逃一死,所有家产充公,所有田产交由户部侍郎王冕之重新划分交还于民。 牵涉的各地方官吏由各地方巡抚按律严惩。 赵婉有气无力的刚一开口:“皇上……” 佩琴就笑着说道:“娘娘安心,皇上已免了赵家一死了。” 总算有件高兴的事儿了。 果然,赵婉听了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只要人还活着,往后总能想到办法的。皇上到底还是念着往日情分的。 “娘娘您都快吓死奴婢了,太医说小皇子差点儿就保不住了,这下您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才行。” 佩芳的眼泪还是没能收住,话里都还带着哭腔。 赵婉摸了摸肚子,心里也有些后怕,又安慰的拍了拍佩芳的手。 “往后再不会如此了。” 又对佩琴说:“去将安胎药端来本宫喝了。” 毕竟这可是赵家唯一翻身的机会了。 佩琴忙不迭跑着去了。 突然想到什么,佩芳又补充了一句。 “昨日,娘娘昏倒之后一直到今早才醒,赵才人也一直守着娘娘到半夜,实在熬不住才回去的。” 说罢,小心翼翼的瞧了皇后一眼,毕竟娘娘一直都不喜欢二小姐。 赵婉确实一直不喜欢赵柔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赵家如今倒了,她们两姐妹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彼此了。赵柔也不算笨,知道要紧着她的安危。 “你去给她回个话,本宫如今好着呢,用不着她操心。 让她好想想怎么才能让皇上喜欢她才是要紧的。” 佩芳一听知道这是与二小姐不计前嫌的意思了。 “是,奴婢这就去。” 未央宫 内务府新送来了一些香囊袋子,孟清瑜又挑了一个浅绛色的给皇上绣香囊,可以搭配亮颜色的衣服。 绿云在一旁陪着说话,时不时递个东西。 “皇上之前明明给人一种没有多喜欢皇后的感觉,如今却因为皇后而赦免了赵家的死罪。 主子,你说皇上到底是喜欢皇后娘娘还是不喜欢啊。” 孟清瑜看着绿云对皇后的事情这么上心又是无奈又是想笑,这个小丫头连个心上人都没有,哪里分得清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皇上的心思,谁又能猜的准呢。” 见自家主子答的漫不经心,头也不抬的绣着香囊,明显是不在意此事。绿云气的直想跺脚。 “主子,您怎么一点儿不上心呢?您想想皇上都多长时间没来咱们宫里了。” 说起这个孟清瑜就更不慌不忙了。 “那你可曾见过皇上去旁人宫里?” 绿云一顿,想了想,好像也是。自从那日自家主子侍寝过后,皇上就去瞧了一回静嫔,之后就再没踏入过后宫了。 “是奴婢太过心急,一时失态了,请主子责罚。” 绿云面上有些红,主子聪慧,自然心中有数又何须她瞎操心。 孟清瑜看着她温柔的笑笑:“你是为我担心,我怪你做甚,我只是怕你思虑太过,影响心情。” 绿云一向好哄,又恢复了往日的好心情。 不过,孟清瑜没有和绿云说的是。其实皇上根本就不是因为皇后才免了赵家死罪的。 孟清瑜在心里嘲讽道,百姓没了田地,必然家破人亡。她父亲从前虽说心狠手辣,但也万万做不出这等于底层穷苦百姓手上敛财的缺德事儿。 赵家便是满门抄斩,都算是轻的了。如今皇后这一跪,又改为流放。 想必皇上本来就没打算杀了赵允和赵蒙。 他料定皇后一定会来求情,所以先说是要满门抄斩,然后再因皇后怀有龙嗣,为宽慰皇后改赵家为流放,只将赵家的几个旁支杀了个干净。 既为百姓还了公道,又彰显皇上仁爱宽宏,也让其他的世家松了一口气,降低戒心好露出马脚。 真是一举多得啊,每一步都被他算的恰到好处。 至于皇后,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不过是个空架子。 皇上想必也很乐意将后宫交给一个没有外戚的皇后。省了不少烦心事。 如今,皇上没了赵家碍手碍脚,再将内阁首辅换成自己的亲信,大周江山就尽数在皇上的掌控之下了。 接下来,就是将那些个沽名钓誉的言官御史,朱门臭肉的豪绅士族铲除干净,方才对得起那一句海晏河清。 第33章 生辰宴 “臣妾\/嫔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 许久不见,皇后娘娘瞧着倒是比从前的气色好些了。不仅是孟清瑜一人这样觉得,而是大家都这样觉得。 听说皇后静养的这些时日,珍贵的药材都像是流水一样的送进承乾宫,连御膳房也是想着法儿的想必让皇后多用几口呢。 果然,再怎么样皇上始终在乎子嗣的,若是个皇子那可就是中宫嫡子。在这宫里到底还是要有子嗣才行 众妃如此想道。 赵婉浅笑道:“快起来。” 一落座,汪嫔就讨好道:“多日不见,皇后娘娘瞧着真是容光焕发呢,娘娘肚子里的龙嗣可真是个会体贴人的。” 赵婉也觉得怪,自她有孕后,无半点不适的症状,就是贪吃贪睡了些。 “本宫也说呢,怀恒月公主的时候啊,难受的不行,这一胎也不知怎么的竟然一点儿都没吐。” 江贵人接嘴道:“娘娘怀的怕不是个小皇子。毕竟这怀公主和怀皇子症状自然是不同的。” 汪嫔没好气儿的白了江贵人一眼,就她会抢话是。 赵婉心里虽然也是这么想,不过却不好表现出来。 “公主还是皇子都好,待来日生下来就知道了。” 顿了顿又说道:“你们也要加把劲,多多为皇上开枝散叶才好。” “是。” 大家齐齐点头。 “娘娘说起公主,臣妾想起来,四月初三正是二公主的生辰。” 淑妃是和皇后一起被指给燕王殿下的,一个是侧妃,一个是正妃。也只有她将公主出生的那天记得清清楚楚。 毕竟淑妃侍奉皇上四载,至今没有亲生子嗣呢。 或许,还有一个记得二公主出生的日子。 淑妃轻轻的瞥了静嫔一眼。 静嫔的大公主是比二公主早两天出生的。可惜,不到一岁便夭折了。 果不其然,静嫔眼中透着深沉的哀郁之色。 皇后一时也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过两日就是予瑶的生辰了。 “淑妃有心了,难为你还能记着予摇的生辰。既然淑妃都说了,本宫想着在承乾宫摆上一桌,也当为二公主庆生了。” “娘娘这话就见外了,宫中就两个孩子,嫔妾对二公主自然也是上心的。 嫔妾想着大皇子也好久没见过他的姐姐了,不如二公主的生辰办个小宴,让各宫姐妹一同热闹一番,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皇后眉头一皱,赵家才刚刚死里逃生,她哪里有心情给一个三岁的小娃娃办生日宴。办一桌已是看重了,竟然还要办成小宴。 “淑妃娘娘的提议甚好,宫里好久没有热闹过了,各位姐妹们还能在一起聚一聚,说说话。” 江贵人头一个出言支持。 她又何尝没有自己的私心呢,她已经许久未曾见到皇上了。 公主的生辰,想来皇上也会来的。 淑妃见皇后没有及时答应,又劝说道:“皇上想来也会来看公主的,娘娘就当给新进宫的妹妹们一个机会,让她们也见见皇上。” 毕竟新人里头尚未侍寝的可是还大有人在呢。 皇后也是想到了这点,不着痕迹的斜了孟清瑜一眼。她日日霸着皇上,旁人如何有机会。 孟清瑜自然感受到了那不善的眼神,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置一词。 如今她的位份不算高,若是对上肯定讨不着好,现在不是张扬的时候,便不与她们计较。 皇后对着淑妃说道:“淑妃所言极是,不过本宫如今确实不便亲自操办,便全权交由淑妃。” 淑妃眉开眼笑着应下了,又说:“御花园旁边的钦安殿挨着御花园的桃林,届时清风徐来伴着袅袅花香也是雅事,不如便在那儿举办。” 皇后含笑对她说:“淑妃办事,本宫向来是放心的,就定在钦安殿。” 今日的请安,便以众人的欢满心欢喜拉下帷幕。 这生辰小宴和宫里的赏花宴也差不多了,而且皇上也会去,各宫嫔妃自是想着法儿的争奇斗艳。 孟清瑜可是出了名的以色侍人,自然要打扮的让皇上眼前一亮才好。 春日,想来众人都会喜爱明媚鲜亮的颜色。 她便让绿云挑了件浅松绿的裙子略显质朴,但配上一对翡翠金钗,一对白玉耳坠,便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当真对得起她的名字,如月皎洁,如玉冰清。 她便是要让人知道,想要出尘脱俗,想要清高雅致,从来都不需要穿白色。 李妙云,从孟清瑜一进钦安殿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不仅仅是李妙云,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是一紧。 珍贵人,老天当真是厚爱得很呢。 偏偏她俩的桌子正是挨在一起的。倒像是孟清瑜故意膈应她一般。 孟清可真是冤枉,一个云贵人她还不放在眼里。今日最重要的是皇上让皇上见了也喜欢才好呢。 尚有人未到,孟清瑜便静静打量起了上头挨着皇后坐的二公主。 比二皇子看着要成熟些,端坐在位子上,脸上的笑容有些呆板,瞧着是个文静的小姑娘,从五官来看更像皇后些。想必以后也是个温婉的女子。 不过孟清瑜总觉得小孩子还是活泼些好,像大皇子那般就很好。 说到大皇子,淑妃和大皇子是最后一个才到的,有孩子嘛,收拾的久一些也可以理解。 大皇子像模像样的给皇后和二公主问了安,才和淑妃一起坐到位子上。 正好坐在孟清瑜的斜对面,小家伙还一脸精神的对她挤眉弄眼,生怕她没看到。 孟清瑜便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 “皇上驾到。” 众人千盼万盼可不就是盼的这一声嘛。 “给皇上请安。” 众人起身恭敬行了一礼。 “今日给公主庆生,不必拘礼。” 周廷彦穿的玄色常服,更显亲和、丰神俊朗。走到上方坐下,二公主坐在中间,他自然的摸摸了二公主的头。 “予瑶瞧着长高了些,人也稳重了。” 孟清瑜可不认为稳重用来形容一个三岁的孩子是赞美。 偏皇后就这么以为了,还以为自己教的好。 面上高兴:“皇上好些日子没见到了,瑶儿进步的可快了。” 周廷彦原也是想和自己女儿亲近亲近,奈何二公主瞧他的眼神一直怯怯的,许是不常见的缘故,又不如大皇子胆子大。 周廷彦便只能说一句:“朕的女儿,自然是好的。” 随后又对众人说:“开席。” 他坐下来后一眼就见着了他的珍贵人,今日这件衣裳是真好看,内务府的绣娘手艺真不错。 孟清瑜认真品尝桌上的珍馐,时不时往皇上那儿瞟一眼,确定他在看自己,放心了。 “启禀皇上、皇后,嫔妾特意准备了一首琵琶曲,愿二公主生辰吉乐。” 其他的妃嫔们在心里暗暗懊恼,她们怎么没想到在宴上献艺呢,正是让皇上记住的好时候啊。 不过这是公主生辰,谁敢得罪皇后? 若非皇后允许,想来赵才人也不敢。众妃想想也就算了。 赵柔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了许久,单是这眉间的花钿便画了许久。 衣袖挥舞,指尖跳跃,好一曲阳春白雪,泠泠动听,袅袅不绝。 孟清瑜也觉得这赵柔确有几分勤学苦练的功底在身上。 看来这赵柔今日势在必得啊。 周廷彦确实觉得这一曲弹的好,至少比云贵人说的的“苦练”要好的多,何况也该让皇后安心才是。 当即便道:“赏。” 赵柔欢喜的连忙谢恩。 第34章 中毒 虽说,有赵才人的这一出殿前献艺,众妃心里头酸的很,但是能见着皇上俊逸非凡的脸,心里还是高兴居多的。 正吃着东西呢,大皇子却突然直直的晕了过去。 “瑞儿。” 淑妃吓得大喊。 顿时在场的人都看了过去,见是大皇子晕倒了,一时难免紧张了起来。王安急忙派人去传太医。 周廷彦冷静的对王安吩时到:“去备桥辇,立刻送大皇子回景阳宫。 钦安殿仅能做宴会之用,安置大皇子实在不妥。 过了半晌,又听见皇上冷冽的声音。 “在场的所有人,通通带去景阳宫。” 大皇子晕倒一事可大可小,若是人为,只怕天子之怒,血流成河。 景阳宫内,乌泱乌泱的站满了人。 淑妃跪坐在大皇子的榻前,一双眼睛泪流不止,已经泣不成声。 皇上也是绷着一张脸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孩子。 大家都在等待太医诊治的结果。 这次来的太医,是王安特意派人去请的张院使。 张院使稍顿了片刻,方才慎重道:“大皇子殿下是中毒之兆。” 淑妃一听,大为震惊。 “不可能,这次的宴会的食单是本宫亲自拟订的,所用器具皆是本宫亲自派人摆放。” 淑妃自然是要谨慎的,若是一个不好可就是谋害公主的大罪,她怎可能不仔细。 张院使又补充道:“大皇子并非今日才中毒,此毒积重已久,才会一朝毒发,令大皇子晕厥。” 此话一出,在场人人惊惧。 蓄意毒害大皇子,这个罪名可不小啊。 淑妃一遍恸哭一遍说:“瑞儿还这么小,是哪个丧尽天良的要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啊。” 赵婉听见这话面色一白,指甲都陷进肉里了。 周廷彦面容冷峻,虽说他一向对后宫里的这些明争暗斗乐见其成,但是已经平安降生的子嗣他确是分外看重的。 赵婉见皇上神色连忙上前,告罪道:“都是臣妾不好,掌管后宫不当,才让人有机可乘,让大皇子被人暗害。” 淑妃也反应过来和静嫔一同跪下:“臣妾等有负皇上重托,还请皇上责罚。” “皇后不必自责,你如今有孕在身,自然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先坐下。” 王安极有眼色的让人端了凳子让皇后坐下,毕竟皇后肚子里还怀着皇嗣呢。 皇上声音不咸不淡,叫人瞧不出态度。 他对着张院使问道:“务必保证大皇子平安醒来。” 转而看向跪着的两人“这是淑妃宫里的事,静嫔你又如何能插手,你也起来。” 孟清瑜在一旁看着,也觉得皇上对静嫔确有几分偏爱,想来之前听说的静嫔受宠确实不假。 淑妃心里又伤心又忐忑,她真是大意了,没料到有人竟敢对瑞儿下毒。 “淑妃,你协理六宫已有些日子了,又是你景阳宫的事儿。 将凶手找出来,朕便当你是功过相抵了。” 说罢就在椅子上坐下,显然是要亲自过问此事了。 淑妃一听,皇上没有责怪的意思,喜出望外。便是皇上不说,在她手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她定是要重重严惩的。 “谢皇上,臣妾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淑妃起身,转身一双杏眼凌厉的看向乌泱泱的众妃嫔宫人,面上不怒而威严。 “将大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都带过来。” 知画应声而去,不多时,各个嬷嬷、宫女和太监便跪了一排。 “本宫问你们,大皇子近来用的东西物件儿可有与寻常不同之处?” 大皇子身边的嬷嬷略想一会儿,才仔细答道:“回娘娘的话,大皇子的一应小食都是报备过娘娘的,多数时候又是与淑妃娘娘一同用膳,奴婢实在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啊。” 淑妃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她向来谨慎,对待大皇子的吃食更是精心,每每用点心都要让知画亲自瞧过才能给皇子送去,膳食上的确是找不出差错的。 又想到日日能日积月累的定然是贴身的东西,于是又问大皇子的贴身衣物是否有异常。 每日服侍大皇子更衣的侍女说:“回娘娘话,是淑妃娘娘您说,未免奢靡浪费,大皇子又正是长的快的时候,又调皮好动,不必时时添置新衣,待不合身了再做新衣就是。 如今还未到各宫发放春衣的时候,是以大皇子最近并无新添置的衣物,一切照旧。” 淑妃正要接着想还有什么地方可查,就见,有一个宫女颤巍巍地举手 “奴婢……奴婢想起来珍贵人好像给大皇子送过一个桃花香囊,大皇子可喜欢了,日日都带着。” 周廷彦摸玉扳指的手顿了顿。 淑妃顿时想到,她也曾在瑞儿身上闻到过桃花的香味,她当时以为是小孩子又跑去御花园里玩儿了,便没有多想。 孟清瑜听见那宫女的话也是眉头一皱,先前她还一直担心大皇子好端端的怎么中毒了,现在她算是明白了,这是冲着她来的呢。 倒是她连累了那个小娃娃了。 淑妃立刻让知画去将大皇子身上带着的桃花香囊拿下来。 问那个宫女:“可是这个香囊?” 那宫女认真看了看:“回娘娘,就是那个香囊,上面还绣着小鱼呢。” 淑妃示意知画将这个香囊拿去给太医查验。 张院使将香囊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细细闻了起来。 而后,一脸肯定:“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正是此香囊中含有洋金花的花粉,闻久了之后会让人昏迷,长此以往对智力也会有所影响。只是梅花香味重就把洋金花的味道盖住了。” 淑妃怒目而视:“珍贵人,你还有何话说?枉费大皇子那么喜欢你,竟然对大皇子下毒,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孟清瑜从始至终都笑容得体,不动声色的审视在场的众人。 皇后面上挂着浅笑,像是嘲讽。 她们两个积怨已久确实有可能。 郑才人一脸幸灾乐祸,好像也有动机。 云贵人早已和她撕破脸,处心积虑的陷害也不是做不到。 还有哪些尚未侍寝的新人,好像对她霸着皇上颇有微词,联合起来想扳倒她也说不定。 甚至有可能是淑妃自导自演一出好戏,嫌她与大皇子走的太近想给她一个教训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她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会是谁呢,真是有意思。 孟清瑜不紧不慢的向淑妃解释:“启禀淑妃娘娘,嫔妾确实送了一个桃花香囊给大皇子,只是嫔妾并没有在里面放什么洋金花粉。嫔妾在做香囊的时候给皇上也做了一个,还望太医查验,还嫔妾清白。” 周廷彦确实带着她做的香囊,二话不说就给了张院使。 张院使查看一番,发现确实没有毒。 郑才人冷笑一声:“香囊无毒,说明珍贵人没有谋害皇上之心,又怎么能说明没有谋害大皇子之心?” 第35章 凶手 孟清瑜淡淡的瞥了郑才人一眼。 “郑才人如此言之凿凿,莫非就是郑才人在背后蓄意陷害。” 郑才人哪里想到,孟清瑜大难临头都还有有心情与人胡乱攀扯,但也不想被拉下水引起皇上和淑妃猜忌。 看了皇上一眼,慌忙解释道:“珍贵人你少胡说八道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淑妃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说:“郑才人的话说的不错,即使珍贵人送给皇上的香囊没有问题,但是你又如何能证明大皇子的香囊中的毒粉并非你所下。” “回禀娘娘,嫔妾制作香囊的时候并不止有嫔妾一人在场,未央宫的奴才皆可为证。” 孟清瑜面上坦荡,且言语间也答得不卑不亢,不见丝毫心虚慌乱。 淑妃瞧她得神色也觉得她不像是下毒之人,正在不知该如何决断时,皇后轻声说到:“本宫知道珍贵人自然做不出谋害大皇子这等事。” 又顿了顿,看了皇上一眼才继续说到:“未央宫都是伺候珍贵人的奴才,若让他们作为证人,确实有失公允。” 孟清瑜浅浅一笑。 “皇后娘娘说的是,嫔妾又想到张太医说的洋金花粉,嫔妾又该从何处得来。宫中并没有种植这等有毒的花。 是药三分毒,只怕此花也是一种药材,若是想要取用只怕须向太医院报备。将太医院的用药记录调出来一查便知。” 淑妃立刻让人去将太医院的药材取用册子拿过来查阅。 结果,册子上并没有谁有领取过洋金花的记录。 “珍贵人是在装傻吗?这等害人用的东西,你又怎会明目张胆的登记在册呢?” 云贵人在一旁柔柔的说道。自从她那日引皇上来春禧堂成功之后就一直走这种白莲花画风了。 孟清瑜转头定定的看着云贵人:“哦?不如云贵人教教我还有什么方法才可以得到呢?” 李妙云正想脱口而出还可以从宫外偷偷让人送进来,却陡然反应过来,孟清瑜是在诈她。 险些就说漏嘴了。还好她反应过来了,自然不会上当。 “姐姐说笑了,妹妹哪里知道什么其他的方法。” 孟清瑜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说到这里已经够了,鱼儿已经咬饵了,就差挥杆一收了。 “淑妃娘娘,嫔妾已经知道了找出凶手的办法。” 淑妃有些意外:“说来听听。” “嫔妾在民间时听说过一种方法,这洋金花最厉害并非是他的毒性,而是他的颜色。 但凡碰到过这洋金花的人会被附上一层无色的花脂,必须用洋金花的花蕊泡水放才能完全洗净。 此法鲜少有人知晓,是嫔妾在教坊司时听一位老花匠说的,因洋金花有毒,匠人们用此法来检测手上的花脂洗干净没有。 想来张太医也不知晓此法。” 淑妃向张院使看过去。 张院使双手抱拳:“微臣惭愧,微臣确实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微臣日后定当刻苦研习医术。” “既然张太医这样医术高明的人都不知道,想来那凶手也不知道。娘娘可将景阳宫内所有与大皇子有过接触的人都集中起来,只要将手放在白醋里泡一泡那沾了花脂的手就会变成蓝色。如此便可知是谁用洋金花毒害大皇子。” 淑妃也觉得这个法子甚好,不过就是一盆白醋,立刻就让人去准备了。 “珍贵人你是知道这个法子的,那未央宫的人岂非全部都能排除嫌疑?” 李妙云在这时候却又突然不依不饶起来。这下大家的目光都向她看去了。 淑妃也是眉头一皱:“云贵人,你如此反应,莫非此事与你有关?” 李妙云见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些不善,她也觉得自己这一句确实有些惹人怀疑。不过她转念一想,便放心了,总归查不到她的头上。 孟清瑜大大方方的看向李妙云:“若是查不出凶手,嫔妾甘愿领罪。” “珍贵人,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淑妃有些诧异的看向孟清瑜。 “是,嫔妾亲口说的,皇上面前不敢不认。”、 正好此时工人已经将一盆白醋端了上来。 “好,既然如此,便开始。去让咱们昭阳殿的所有人都过来,一个都不许落下。” 后面半句是淑妃对知画说的。 “是。” 昭阳殿的所有宫女太监,包括在大皇子身边伺候的一应宫人,甚至连知画都将手放进去泡了泡。 在这过程中,孟清瑜一直站那个宫人的旁边,以便查看他们的手。 很快就就结束了,并没有人的手变成蓝色。 “珍贵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郑才人此刻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 “还有人没有泡呢。” 孟清瑜意有所指的看向了李妙云。 李妙云脸色一变,恼怒道:“珍贵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清瑜不说话,只向淑妃娘娘欠了欠身,请她示下。 淑妃此刻已经对李妙云不耐烦到了极点。 “本宫记得,云贵人近来时常去看望大皇子,未免惹人闲话,春禧堂的人还是验一验为好。” “若是春禧堂的人没有问题,珍贵人不仅要以谋害皇子罪论处,还要跪下来向我磕头认错。” “好啊” 孟清瑜欣然答应。 一时间,众人也有些看不清了,这云贵人看着倒不像是凶手啊! 李妙云闻言,当即就让人去将春禧堂所有的人都叫过来查验。这一把,她赢定了。 一个贵人身边伺候的人比淑妃宫里的要少很多,自然也很快就验完了,没有人的手变成蓝色。 “珍贵人,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李妙云一脸洋洋得意。 孟清瑜莞尔。 “本来就没有人的手会变成蓝色。用醋泡的方法是我胡编乱造的。” “大胆,你竟敢蒙骗皇上和皇后娘娘,以此拖延时间。” 淑妃脸色大变,竟敢戏耍她。 “回禀淑妃娘娘,嫔妾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淑妃虽气恼,但也不至于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说来听听,凶手是谁。” 孟清瑜走到倒数第二个宫女身边,抓起她的手。 “嫔妾故意说用洋金花的花蕊可以洗去手上残留的花脂,那凶手必然会立刻去用花蕊洗手。 方才嫔妾在这宫女身边闻得真切,她的手上可香的很呢,还请张太医前来分辨是否就是洋金花的香味。” 张院使连忙过去仔细闻了闻。 “虽然有白醋的味道覆盖,但香味依旧清晰可闻。” 孟清瑜又接着道:“淑妃娘娘,即刻派人去这宫女的住处,估计尚能找到一些洋金花。” 淑妃立刻派人去搜,果不其然,连洗手的那盆水都未来得及倒,确是凶手无疑。 第36章 后续 那名宫女“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慌张道:“皇上恕罪,娘娘恕罪,都是云贵人指使奴婢的,奴婢不敢不从啊。” 她原本只是从内务府指过来伺候云贵人的,却不曾想贵人却让她偷偷往大皇子的香囊里放东西,她如何敢不听主子的命令。 淑妃怒目而视:“好你个云贵人,枉费本宫以为你是真心疼爱大皇子,没成想你居然如此恶毒,竟然对一个不到三岁的稚子下手,瑞儿到底哪里让你不喜,竟让你费尽心思使出这么个腌臜手段。” 李妙云脸色一白,刚刚她以为只要拖延时间,让那个小宫女去把手洗干净就不会被发现了,没想到孟清瑜打的居然是这个主意,好一招请君入瓮。 是她露出破绽叫人抓住,她倒也没什么争辩的。 坦坦荡荡的跪下请罪。 “是嫔妾嫉妒珍贵人得陛下宠爱,意图陷害,嫔妾任凭陛下、娘娘处置。” 见她如此供认不讳,孟清瑜倒有几分意外了,也还算有几分世家女儿的清高与体面。 淑妃与皇后齐齐看向皇上,请求示下。 周廷彦看了这么久只觉得有些渴了,端起桌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方才开口说道:“大皇子如何了?” 张院使赶紧上前回话:“回皇上,微臣已经施了针,大皇子过些时候便会醒来,再服用三日的汤药余毒便可清了。” 周廷彦挥挥手示意张院使退下。又看向在场的众人。 “云贵人因妒行凶,不顾皇子安危,褫夺封号,降为选侍,即日起打入冷宫。珍贵人虽无辜遭人陷害,但此事全因你而起,便罚你禁足一月。” 李妙云那日的竹林邀宠已经用尽了她的所有脸面。 自知盛宠无望,她本就不得皇上喜欢,日日守着那春禧堂又与冷宫何异。这就是她的最后一招,若是成了,孟清瑜便自此失了圣心,甚至有可能丧命,她自然也能分得几分圣心。若是不成,这便是她的命,她认了。 她李家出来的儿女绝没有输不起的说法,撒泼打滚求饶的事情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所以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就被人带下去了。 孟清瑜也默不作声的跪下领旨。 这一番折腾之后,众人总算能散了,各自回宫。 孟清瑜回去的路上正好遥遥望见嬷嬷们带着二公主回去。 也是个可怜的,今日是她的生辰,最被人忽视的想来也是她了。 也罢,她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都被禁足了,还有空去关心别人。 大皇子中毒一事自此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想必后宫的嫔妃们都高兴坏了,一连没了两个嫔妃与她们争宠,况且有一个还是皇上宠爱的珍贵人,能不高兴吗? 所谓风水轮流转,皇上的恩泽雨露也该轮到旁人了。 这厢,绿云和白芍二人回到清漪阁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沉默。显然是对今日发生的事情有些措手不及。 孟清瑜一瞧就知道她们两个心里在想什么。 白芍还一脸忐忑的安慰她说:“皇上如今忙着前朝的事儿,自然无暇来后宫。禁足了也碍不着什么的,不用给皇后请安,主子还能落个清闲呢。” 孟清瑜笑笑,难为她们了,自己也觉得委屈却还是想着先宽慰她。 “你放心就是,我心中有数的。” 绿云是最藏不住事儿的,在外面还好,一回到未央宫小脸儿都委屈的皱起来了。也是个一有问题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皇上为什么要让主子禁足啊。明明主子就是无辜被陷害,反倒要受罚。” 孟清瑜怔了怔,她怎会不知道其实皇上可以不罚她禁足。 回过神来后又笑了笑,解释道:“皇上确实宠爱我,但是又怕我恃宠而骄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是禁足也是提醒,这是其一。 其二,皇上需要去其他的妃嫔宫里了,否则原本平衡的天平就会失衡,但又不能让人觉得我失宠了,大皇子一事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让我名正言顺的“消失”一段时间。”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想要成为位高权重的宠妃看的从来都是皇上愿不愿意给。 绿云和白芍一听,心里都难过,他们以为皇上对主子至少是有几分真心的。 想要揣测皇上的心哪有那么简单啊,之前种种不过他也乐在其中,乐意陪着演罢了。 今日一遭确实是提醒她了,她拥有的一切其实都是镜花水月。 未央宫正失意着,皇后今日的心情确是愉悦至极,连今日的晚膳都用的多了些。 “娘娘今日的胃口真好。”佩琴正在为皇后布膳,见皇后胃口好了,也跟着高兴。 赵婉眉开眼笑,连字里行间都透着轻快。 “本宫如何能不高兴,本打算平安产下皇子再想法子料理了那个狐媚子,谁知,云贵人竟然先出手了,她们自相残杀,本宫倒是白白坐收渔翁之利。” “娘娘是大周国母,老天爷自然也是站在娘娘身边的。” 佩芳是最会讨皇后欢心的,更何况是这样的好事,好听话自然是一箩筐,轻轻松松就能抖落出来。 赵婉也没有太过得意,毕竟孟清瑜只是禁足并不是死了。 “让赵才人和杨才人都好好的准备着,这一个月内若是还不能牢牢抓住皇上的心,也只能怪她们自个儿没用了。” “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杨才人那儿交代清楚,赵才人那儿想来是一直都准备着的,香膏香粉香露早早就派人送了最好的过去,赵才人的身子也该养的差不多了。” 是佩琴回的话,杨才人那边也一向都是她在传话。 “让杨才人先养着便是,自家的亲姐妹总归是要多照顾些的,晚些时候再让杨才人去伺候皇上。” 如此她也算对得起与赵柔的姐妹一场了,至于皇上到底更喜欢谁,就让她们二人各凭本事。 “是。” 今天的寿星,大周如今唯一的嫡公主,一个人在冷清的偏殿被宫人伺候着梳洗入睡。她今日收到了许多的礼物,却唯独没有收到一句生辰快乐。 二公主躺在床上认真的想了想,那又怎么样呢,自她记事以来就鲜少得到别人的关注,包括得到母后的关注。 生辰宴本该被人忘记的,如今能见到父皇已经很好了,有没有人说生辰快乐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37章 春衣 四月里的天气正好,风里已经没有明显的寒意。 天地回生意,风云起壮图。 景阳宫 “娘娘宫里的春衣做出来了,方总管派人来传话,已经按着各宫主子的份例都备好了,让您过目,若是没有问题就给各宫送去了。” 知画说着,将内务府送来的衣裳单子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以便淑妃查看。 “方总管当了这么些年的总管,定然是个谨慎伶俐的,他办事本宫很放心,就不必看了。” 淑妃顿了顿,又淡淡的开口道:“你去让他把皇后宫里的春衣送过来,一会儿本宫亲自给皇后送去,前个儿大皇子一事扰了公主生辰,本宫亲自送过去也好向皇后赔罪。” “是。” 知画应声立刻就去办了。 内务府得到淑妃的首肯,立刻就将春衣给各宫发放了去了。 只是未央宫如今正在禁足,送春衣的小太监又是个没有经验的,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送,只好去请示总管。 方碌山仔细一看那一叠子春衣,还是那会儿见着未央宫圣眷正浓的时候预备下来的,都是捡了好料子、绣工好的绣娘制的。 “糊涂的东西,未央宫现在正禁足呢,哪穿的了这么好的衣裳啊,不知道昨夜是赵才人侍寝吗?给储秀宫送去,未央宫捡些其他的送。” 他又不是个傻的与其给一个不知道还得不得宠的贵人,自然是要紧着皇上的新宠赵才人的,毕竟赵才人身后还有皇后呢,指定错不了。 那个小太监一脸悻悻的称是。 “多谢总管提点。” 未央宫 绿云一脸愤愤不平的端着内务府送来的春衣走进殿内,周身带着的怒意被风带着都让孟清瑜感受到了。 不由得开口问:“怎么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见自家主子问起,她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将情绪这么外露的,柜子里还有好些皇上赏的衣裳料子,足够这个春天穿了,本来主子的心情就不太好,若是知道这些个糟心事儿,岂不是更加烦闷。 见绿云一脸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孟清瑜故意绷着一张脸。 “怎么,连我问话都敢不答了是。” 绿云没法,只好说了。又将身子挪了挪把挡着的春衣露了出来。 “内务府派人将今年的春衣送来了,咱们未央宫什么时候收到过这样的料子啊。 不过就是禁足,皇上也没说不喜欢主子了呀,这才几日,他们如今就敢这样打发咱们。奴婢也是一时气不过。” 孟清瑜见着那一堆衣裳,心下了然一笑。 “我禁足不过两日他们就敢送这样的东西来,相必是皇上身边又有了新人,待禁足的一个月过去,只怕皇上早忘了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了。他们这般做也在情理之中。” 绿云一听心里也有些忐忑。 “那皇上真的会忘了主子吗?” 孟清瑜看绿云的模样觉得好笑 ,模棱两可道:“应该不会。” 绿云何时见过主子这样心里没底的的样子,连忙跑过去依偎在主子腿边。 怕主子真的伤心,连忙说:“就算皇上忘了主子,好仆不侍二主,奴婢跟白芍都会一直陪在主子身边的。有奴婢在就绝不会让主子挨冻受饿。” 孟清瑜这次直“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你倒是想的长远,连挨饿受冻都想出来了。放心,有你主子在,饿不着你。 内务府送来的那衣裳虽然颜色深了些,但让绣活儿好的宫女,挑些颜色鲜亮的线绣点儿纹样也还能穿,总归咱们现在闲着,也要找点消遣不是。” 绿云一听就来劲儿了,高高兴兴的去问谁的绣活儿好。 孟清瑜看着绿云的背影,才分出神来想刚才那个问题,皇上会忘了她吗? 当然不会,她前期毕竟下了那多功夫,倒也不至于让皇上忘了。但是依着皇上冷心冷情的性子,对她的心思或许会淡了些。 罢了,她也借着这个机会放松放松。 正想着事情呢,就听绿云又跑回来了,说是许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孟清瑜这才想起来今日许太医来的比平时要晚些。这一晚,她还以为连太医也不往这未央宫来了呢。 “参见珍贵人。微臣请脉来迟,还请贵人降罪。” 语气中有几分气喘,不如往日平和,可见确实是紧赶过来的。 虽有来的些迟,但是他也已经尽力,孟清瑜倒也不是什么苛刻的性子。 “许太医不必多礼,事事无常,谁都有个被绊住的时候,快快请起。” 许太医又行了个礼:“多谢小主。” “这未央宫今日一直在禁足,也没什么可消遣的,不如许太医和我说说今日何故来迟。” 实在不是孟清瑜想要拿人来做消遣,而是许太医每日来请安的时辰都是固定的,这还是头一次,迟了这么些时候。 好歹给她请脉的这些日子也还算尽心,她关心一句也是情理之中。 许太医思忖了一番,才轻声道:“原不是什么大事儿,是小主今日该换新的药方子了。 微臣知道小主尚在禁足不便派人去取药材,便想着将药材配好了一同带过来,奈何药童们都紧着其他宫里的事务,分不开身。 微臣只好亲自去配,一个月的量有些多,花的时间也久些。这才耽误来迟。” 孟清瑜在心里冷笑,其他宫里的哪那么多要吃药的,说是药童都忙着,不过是瞧着许太医是新来的,要磋磨一番罢了。 面上却并无什么表情,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 许太医连忙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微臣今日确是有意来迟,还请贵人降罪。只是微臣对贵人之忠心天地日月可鉴。” 孟清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如今这未央宫尚在禁足呢,我可消受不起你的忠心,更没办法帮你出气。只怕你的如意算盘是要打错了。” “微臣不敢奢求小主相助,微臣只愿此举能博小主青眼,为小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许太医言语间掷地有声,瞧着倒像是个有心意坚定的。 孟清瑜却不置可否:“许太医还是先请脉,这些事情往后再说。” …… 相比于未央宫的清静,承乾宫确实热闹的很。 皇后笑吟吟的看着淑妃说:“方才静嫔才走,可巧你就来了,你们俩怕不是商量好的。” 淑妃捏着帕子掩在唇边笑道:“娘娘如今可是金贵着呢,后宫上下谁不把娘娘当宝贝似的供着啊。臣妾和静嫔如今又担着协理六宫的担子,是恨不得一天三趟的往娘娘的承乾宫跑呢。” 皇后面上肯定道:“在这宫里啊,总是你和静嫔伺候本宫最尽心,汪嫔虽说张口闭口就是关心问候,但那只是口头上的。你们两个做的本宫都是看在眼里的。” “娘娘这话可就见外了,都是臣妾们应该做的。” 淑妃一边说一边给知画使眼色,让人把东西拿上来。 “臣妾今日来,是亲自给娘娘将今年的春衣送来,也好为大皇子一事向娘娘赔罪,都是臣妾治下不严,才扰了二公主的生辰宴。” 皇后不在意的挥挥手,让人接下。 “一个小小的生辰宴哪里有大皇子的安危重要。淑妃的礼数未免也太周到了,为着这事儿还亲自上门赔罪。” “是臣妾心里一直不安,所以才一定要向娘娘表明歉意。如今知道娘娘不怪罪,臣妾的心总算能放回肚子里了。” 淑妃一脸轻松的拍了拍胸口。 皇后见了笑得不行。 “阖宫上下就数你最不着调。” “若是臣妾的这几分不着调能让娘娘一直笑口常开,那可真是臣妾的福气呢。” 淑妃在皇后跟前那么多年了,自然知道该如何讨她的欢心。 一时间,承乾宫笑声说话声不断,对皇后来说也不失为一段春风得意的好日子。 第38章 新宠 “王公公来啦,快请进来。” 桂枝正巧给自家主子添茶,就见着小太监领着王安进来。 “桂枝姑娘。” 王安笑着淡淡的回了一句问候。 二人就一同进去了。 还没见着赵才人,刚见着软榻,桂枝率先开口:“小主,王公公来了。\" 赵柔一脸惊喜的看了过来,连忙站起来。 “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何吩咐?” 王安的笑容大了些,福了福身。 “给赵才人请安,皇上说今儿下午想听您弹琵琶。轿辇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赵柔喜不自胜,没想到皇上今儿个又传召了她。 好在一旁的桂枝没有高兴昏头,知道要给自家主子收拾收拾。 “劳公公稍候,我们小主换件衣裳去见皇上。” 王安倒也没催促什么,笑眯眯的应了声就去外头候着了。 今日皇上兴致来了,想在御花园里赏花儿,又觉得缺了几分情调,便让人去抬了赵才人过来。 弹破碧云天,春日配么弦,更有滋味。 皇上惯是个会享受的。 冰泉冷涩,四弦轻捻,声声不绝。 远远的负责洒扫的宫人也觉得好听,变着法儿的想离近些。 这御花园里这样好的景致没一会儿就传得满宫皆知了。 郑才人在自己宫里精心打扮了一番就往御花园来了。 “这御花园里的花儿开的可真好呀。” 老远,王安就听见郑才人的声音了,心下了然一笑。 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御花园只怕耳根子是清净不了多久了。 郑才人一脸惊喜的看着王安。 “王公公怎么在这儿呢?” 王安笑着行了一礼。 “郑才人吉祥,皇上在凉亭里赏花儿听曲儿呢,奴才在外头候着。” 郑才人伸着头朝里头望了望,一脸正色,表现出了对皇上的恭敬之心。 “既然皇上在此,少不得要向皇上请安,劳烦公公替我通传一声。” 王安笑着称是,就去向皇上回话了。左不过是他走两步的事儿,没得得罪了郑才人,毕竟赵家最近在朝堂上风头无两呢。 周廷彦原先听着琵琶赏花儿,听了一曲便罢了。这会儿子让人随意寻了本诗集来看,权当是放松了。 赵柔陪伴在一侧,时不时给皇上喂颗葡萄,添些茶水什么的,心里倒比弹琵琶更甜蜜。 陡然一听郑才人路过御花园要来向皇上请安,心里不屑的冷笑。她怕是专挑皇上在的时候路过。 周廷彦一听立刻让人请过来一同坐坐,省的赵柔在一旁坐着闲得慌。 郑才人欢欢喜喜的带着人过来了,声音也雀跃,像是要甜进人的心里。 “给皇上请安。” “免了,过来坐。” 周廷彦放下书,向她伸出一只手,笑了笑。 “是。” 郑才人笑眼弯弯的就将手搭上去了。 赵柔眼见皇上被旁人吸引过去,自是不甘心被人比下去。又剥了一颗葡萄,柔声说道:“皇上,吃颗葡萄。” 周廷彦含笑吃了。 “皇上这么大个人了,吃东西还是这样不仔细,嫔妾给皇上擦擦。” 赵柔见薄唇上沾了些汁水,又捏着帕子细细给人擦了擦嘴,好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郑才人见了心里暗骂,自作多情的小贱蹄子,惯会拿腔作调勾引皇上。 如今她来了,哪还容得了这么个东西在皇上面前放肆。 “皇上,今日春色正好。嫔妾来的迟,还没听到赵才人的琵琶呢,不如让赵才人再弹一曲,也好让嫔妾一饱耳福。” 让她去抱着她的琵琶玩儿,省的对皇上动手动脚。 赵柔一听心里顿时就不乐意了,对她翻了一个白眼。 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身份,也配听她弹琵琶一饱耳福? “皇上,光听嫔妾弹琵琶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让郑才人舞一曲,配这春色无边倒是不俗呢。” 郑才人恨恨的瞪了赵才人一眼。 如今赵家倒了,她二人位份相当,她才不怕她呢。 “皇上,您听听赵才人说什么呢,竟想让嫔妾做出那等下作的行径。摆明了是羞辱嫔妾呀。” 郑才人这话既像是在撒娇又像是有所指。 周廷彦听完眸色不自觉的暗了暗,又淡淡的掀了掀眼皮,轻笑道:“朕倒是想知道爱妃所长为何?” 郑才人娇娇一笑。 “琴棋书画,嫔妾最喜下棋,不如皇上与嫔妾对弈一番。” 赵才人还在想说什么把皇上抢回来,就听见皇上道:“朕也想与爱妃下棋,只是朕总不好冷落了赵才人,不如两位爱妃对弈一场,谁若是赢了,朕便赏她两匹昨个儿新进贡的蜀锦。” 这下郑才人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蜀锦可是好东西,便是她郑家家大业大一年也不见得有几匹。 赵才人也觉得平衡了,反正她们俩谁也别想单独霸占皇上。 皇上即刻命人去将棋桌摆上,让两位才人对弈。 一时间这御花园倒真清静了下来。 郑才人与赵柔有模有样的下棋,有来有往,时间也过得飞快。 她二人刚好下完一局,皇上的诗集也看完了,让王安摆驾回养心殿。 走之前问了一下结果,挺意外的,赵才人赢了。 郑才人也是懊恼,早知道就说个她擅长的了,没想到那个赵柔居然这么会下棋。白白输了两匹蜀锦。 赵柔看了她一眼,面带讥讽,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说和皇上对弈? 接着扬长而去,徒留郑才人在原地气的跺脚。 第39章 献媚 “娘娘这肚子瞧着又大了些。” 佩琴扶着皇后在承乾宫里来回走动,仔细的瞧着她的肚子。 “三个月一过可不是就要开始显怀了嘛。” 赵婉毕竟是生过一胎公主的,对这些孕中的事情也还有几分印象。 “太医说是月份大些的时候让娘娘多走动,如今才不到四月,娘娘就走的这样勤,来日生小皇子定然是顺顺利利的。” 赵婉听着佩琴的话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如今赵家能不能东山再起全指着这个肚子了。她这胎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但愿如此。” 若是赵柔那儿也能怀上,那么赵家便拥有了双重保险。 “赵柔那儿可有请太医吗?助孕的汤药在日日喝着吗?” 自从赵家的事情之后,皇后的心总是悬着的,一刻都没放下过。佩琴作为贴身的大宫女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也盼着皇后能舒心。 “娘娘放心,储秀宫那边儿的动静奴婢哪敢疏忽呀,那药二小姐每天都喝着的。这才小半个月呢,哪儿那么快有消息啊,娘娘且耐心些。” 赵婉知道这事儿急不得,便没再提赵柔,反而说起了杨才人。 “皇上已经两日不曾召她了,想必皇上对她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让杨才人今夜预备着去。” 赵婉自认对皇上的这点了解还是有的,新鲜劲儿来的快去的也快。那位皇上亲自挑的孙贵人,不就是才侍寝过一回,皇上便再没召见过了吗。 但愿这个杨洛卿能够争气点儿,一举夺得皇上的欢心。 …… 是夜,浮云吐明月,流影玉阶阴。 王安听见皇上传人备水准备沐浴时,总算松了一口气。 皇上要是再不准备歇息,公鸡都要打鸣了。 王安正守在太宸殿外就见着皇后身边的佩琴姑姑过来了。心里纳闷,这么晚了皇后那边还能有什么事儿。 “佩琴姑娘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是皇后娘娘那儿有什么吩咐?” 佩琴笑着回话:“王公公,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问。” 什么话非得大晚上的问,王安心里奇怪面上却不显。 又想着皇上如今正在沐浴,也不需要人伺候,更衣的事儿自有宫女去做,皇上一时也用不着他,跟着佩琴去一趟也免得让皇后怪罪。 “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自然是要去一趟的。” 交代了小方子好好伺候皇上,二人便一同去了承乾宫。 没一会儿,佩芳带着个宫女出现在太宸殿外。说是皇后新选了个伶俐的宫女过来伺候皇上沐浴更衣。 小方子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情况不知该不该放进去,奈何他的师傅前脚刚走没人能给他拿主意。 两难之际又听见佩芳姑娘说:“公公放心就是,不过是伺候皇上沐浴,若皇上不喜欢让人退下就是,有皇后娘娘在必不会牵连公公。” 小方子哪里敢和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杠上,也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便让人进去了。 佩芳这才满意的离去。 周廷彦靠在浴桶边闭目养神,倒也不能怪他偏在沐浴时休息,只是这是他难得能放松身心的时候,想多泡会儿。 这时,一双细腻的手抚上他的上臂,这感觉似有些熟悉,心下顿时了然。 胆子越发大了,禁足呢都敢偷偷跑出来,也不怕他治她的罪。 一睁眼正要开口戏弄一番,便见着身边伺候的这人脸似有些熟悉,但仔细一看却还是判若两人。 见皇上睁开眼看她,杨才人的脸色更红了。 娇滴滴的喊到:“皇上,嫔妾是储秀宫的才人杨氏,特来伺候皇上沐浴。” 周廷彦十分不给面子的冷笑一声。 声音又尖又刺耳,真是伤耳朵。眼睛也小,唇瓣也不够丰盈,比起那个小东西身材更是干瘪瘪的。 这样姿色的女子也敢妄图狐媚惑主?究竟是谁给她的胆子? 压抑着心里的躁意与怒气,呵斥道:“即刻滚出去,别让朕再看见你。” 杨才人心里一抖,不知为何会如此。却也不敢耽搁,重重的磕了头,说声“嫔妾知错”便立刻退下了。 王安在回来的一路上都没想明白,大晚上的皇后召见他就问皇上今天心情如何,可有按时进膳等问题到底是何用意。 刚走到太宸殿门口,就看见宫人们在门口边上跪了两排。 小方子见自个儿师傅回来了,立刻跪着挪过去,一脸懊恼之色,还对他挤眉弄眼的悄声说:“佩芳姑娘方才送了杨才人进去伺候,皇上气极了罚咱们在乾清宫外跪着。” 王安一惊,这下什么都明白了。 皇后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这样的事情都干的出来,帮助一个非亲非故的才人侍寝这不是纯属没事儿闲的嘛。 不敢多想,立刻进去向皇上请罪。 一见皇上沉着着一张脸,“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奴才知错,请皇上责罚。” 周廷彦语气森冷,望着他道:“还知道回来啊,朕还以为你打算去承乾宫效力了。” 王安心里慌的不行,皇后娘娘可真是将他害惨了呀。 “奴才对皇上的衷心日月可鉴呐,都怪奴才蠢笨,让人钻了空子。皇上要打要杀奴才都认了,只求皇上切莫气坏了身子。” 周廷彦冷冷的笑了笑,却也只不能全怪王安。 “你既是如此忠心便去外头跪着替朕守夜,朕也乏了。” 王安大喜,已知皇上已是网开一面,连忙磕头谢恩:“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未高兴多久又听见皇上淡淡的说:“再有下次,你便以死谢罪。” 第40章 想念 赵柔晨起唤了桂芝过来伺候,见桂芝一脸神神秘秘对她说:“佩芳姑娘昨夜带了杨才人去太宸殿伺候,大晚上的又被皇上赶出来了。” 赵柔一脸意外,虽说比不上孟清瑜天姿国色,但有几分相像已是难得,细看还有些清丽可人。 都是一个宫里的,那杨才人她也时常见,并不是那等讨人嫌的性子。皇上竟也无动于衷吗。 “她回来可曾哭闹不休?” 桂芝好好的回想一番。 “杨才人性子本就软弱,倒也并不敢哭闹,倒是皇后娘娘那儿,怕是会生气。” 赵柔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姐姐那儿只怕会更生气,毕竟姐姐为了助杨才人得宠可是费了好些功夫呢。 这般情况只怕姐姐也没想到。可惜了这杨才人,她原还想着要与她好好相处,也算多一份助力,如今只怕她就要老死在这宫里了。 “既然如此,一会咱们去承乾宫里看看,姐姐如今有身孕断不可为着这些小事影响身体。” “是。” 桂芝听了更麻利的替自家主子收拾打扮。 养心殿 皇上正批折子,与往常虽无什么不同,可周身的气压明显的低了一些,看折子的眼神都像带着煞气。 王安在一旁叫苦不迭,昨晚上跪了一夜的膝盖还在隐隐的泛着酸疼,今早皇上一起来,心情就不大好,他也跟着受皇上冷眼。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上的事儿皇上还没消气,可真是愁死他了。 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了一整天,连用膳皇上都没用几口。 看的王安在一旁着急死了,若是因着他的过错伤及龙体,他怕是死一千次都不足以赎罪。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皇上便回了乾清宫沐浴更衣,准备歇下。王安也总算能松一口气,今天就快要过去了,着实难熬。 虽说比往日早了一些,但是皇上毕竟心情不佳,想必处理政事也烦躁,倒不如早早歇息。 见着太宸殿熄了灯,王安的心总算能将心彻底放回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却突然听见皇上低低的嗓音。 “来人,掌灯。” 王安心头一紧,连忙带着人进去了。 殿内陡一亮起来,王安便看见皇上坐起在床边,青丝微微垂在胸前,含情的双眼怔怔有神。 随后他便听到皇上说:“给朕更衣,摆驾未央宫。” 说完,双眼已恢复往常的幽深清冷。 王安连忙吩咐人去安排轿辇,他则上前伺候皇上更衣。 帝王仪驾在夜色中快速行进着,春日里的夜风吹的宫人们的衣摆猎猎作响,连脚步声都淹没在了风声里。 一到未央宫里头连灯都熄了,皇上也没让人通传,自个就大踏步的走进去了。 负责守夜的绿云见着皇上眼睛都瞪圆了。 幸好他一直跟在皇上后面及时对她使了个眼色。 他算是看明白了,今日皇上的心情不好估计就是和珍贵人有关。 这未央宫的这位啊,皇上是真喜欢的不得了,估计要腻怎么也得三两年之后了。 周廷彦刻意放轻了脚步,往里间的床榻走去。 自个儿褪了外衣和鞋袜才掀开帘子,就瞧见那珠圆玉润的美人缩成了一团。 于是,他毫不客气的上床,大手抢过一半她的被子,胸背相贴的躺下。 被窝里被烘的暖融融的女子擦身的花露香味和刚刚沐浴过后的清爽的皂荚香交缠在一起。 偏他一躺下之后还不安分,抢被子的动作大就不说了,居然还动手动脚,摸摸这儿捏捏那儿的,就算是猪也该被他闹醒了,何况是人了。 孟清瑜隐隐感觉有人在她身上乱摸,还在她后腰的软肉上掐了一把,直接就疼的醒了。反射性的转过身看,就见着皇上的俊脸在她面前放大,还透着几分无辜和可爱。 孟清瑜一愣,皇上怎么在这儿? 随即眼眶一红,晶莹剔透的泪珠一连串的顺着眼角染湿了枕面,紧接着“呜呜”的哭出了声。 周廷彦以为她是被吓着了或是疼的,连忙捧着脸轻声哄道:“是朕不好,是朕掐疼了,朕替娇娇揉一揉可好?” 长臂一伸将人揽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揉腰上那块被掐的软肉。 孟清瑜玉手握拳用力的砸在皇上的胸口,边哭边说:“皇上怎么现在才来啊,嫔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周廷彦这才明白她是在哭禁足的事情,心里顿时也觉得自己太小题大作了。难得有这么个合他心意的,娇纵些又有何妨。 “朕保证,再不会将你禁足了,原谅朕一次好不好?” 说罢,用手轻轻的擦擦眼角的泪,顺便在额头上亲了亲。 “朕真的很想你。今夜大晚上的过来,便是想立刻见到你。 不哭了,嗯?” 最后一个字尾调微微上扬,像带着钩子似的,配着那张无害的俊脸,挠的孟清瑜的心痒痒的。 在心里暗想,原来倒没发现皇上勾引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啊,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可见他从前当皇子那会儿有多会哄姑娘欢心了。 面上却丝毫不露破绽,一副将将止住眼泪的样子,眼眶红红,娇花带雨。 可怜兮兮的说了声“嗯”还带着未完的哭腔。 周廷彦当即便勾了勾嘴角。 “真是朕的好娇娇。” 又爱怜的亲了亲唇瓣。 孟清瑜也适时的伸出双臂紧紧的环住他的颈背。 情到浓时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 何况二人半月未见,此刻情浓更甚从前。 床幔内的空气早已被蒸腾的热起来,烘的那香味更加馥郁撩人。 王安听着殿内娇喘哭吟,偶尔还有低声哄劝,早早就让人走远了。 绿云姑娘更是一听见声儿不对劲就红着个脸跑的飞快。 心里暗暗哼了一声,真是个没出息的,这场面往后还多了去了。 第41章 效忠 昨夜皇上歇在未央宫的事情,宫里一早就传遍了。 至于杨才人的事情,只要有心打听就能知道是皇后的意思。皇上这一出可算是打了皇后的脸了,但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议论,毕竟皇后还是皇后。 淑妃还以为皇后宫里又要噼里啪啦的碎一地,结果安静得出奇。 “娘娘,您说皇上是不是故意的?” 淑妃伸展开自己的手细细观赏,新染的蔻丹颜色确实好看。 漫不经心的回答知画的问题:“是不是故意的重要吗? 重要的是,皇上现在就喜欢珍贵人,想日日和她在一起,连皇后都没办法阻止。” 知画悻悻的看了淑妃一眼,娘娘这样的时候最吓人了,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那娘娘想要阻止吗?” 淑妃笑了:“本宫为何要阻止,鹬蚌相争,她们斗得越狠本宫才越高兴 。” 笑容收敛了一些,又说道:“如今皇后有着身孕,皇上也让人传话下月的端午不办宴,可总归是大日子,也该出点儿高兴的事。” 淑妃不再多言,知画一时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打的什么算盘。 同一时间的未央宫,正好是太医给孟清瑜诊平安脉的时候。 “小主这些日子的调养大有成效,体内寒气已经祛的差不多了。 过些时候,换成固本培元的汤药日日喝着,定能助小主早日怀上龙嗣。” 许太医跪在一旁,将诊脉的结果告诉孟清瑜。 “你也算是有些本事,在冰天雪地里跪了这么多回你都能给我养回来。” 孟清瑜心里了然,也算难为他了,日日勤勉的往未央宫跑。 许太医低头,微笑着谦虚道:“是皇上说了不拘着什么名贵的药材,只管给小主用,再加上小主按时服药一日都不曾落下,微臣不敢居功。” 孟清瑜轻笑一声,他若是真敢居功自傲只怕他在这太医院里也混到头了。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明争暗斗,他若是个拎不清的,就算有她抬举也走不了多远。 “你先前说过愿为本宫肝脑涂地,不知可还记得?” 许太医立刻以头贴地:“微臣对娘娘忠心日月可鉴一刻也不敢忘。” “本宫想晚些时候再要子嗣,你可有办法?” 许太医闻言心头一震,面色依旧不改。 “微臣唯娘娘之命是从。” 孟清瑜收起懒洋洋的神色,目光定定的看向跪着的人。 “既然如此,你的忠心,我收下了。” 承乾宫 淑妃一见到皇后就知道她的心情不好,往日习惯性的笑容都显得有些牵强。 她也不敢在这时候过多寒暄,简单问候了两句就引入正题。 “臣妾想着今年的端午毕竟是个大日子,但皇上派人来说了越是太平年间越是要勤俭,今年的端午宴便罢了。 所以臣妾想,不如升一升宫中姐妹的位份,也好让她们高兴。” 今年是皇上登基第四年,宫里的那些个老人确实这么多年来也没晋过位份。 之前皇上不爱去后宫便罢了,如今一个月能来好几日了也都去的几个新人那儿,晋一晋她们的位份也好,免得她们寒心,反正谁也越不过她这个皇后。 赵婉想明白个中利害之后,便夸赞道:“你一向是个好的,难为你还能为宫中的姐妹考虑的这样周全。不知晋升的名单你是如何想的?” 淑妃也不啰嗦:“如今宫里人多了,妃位却只臣妾一个,静嫔又曾生育过大公主晋为妃位也当得,汪嫔虽说无功无过,但好歹侍奉皇上皇后也算尽心,赐个封号也算体面。 江贵人和马才人各晋一级,珍贵人才晋升过此次便算了。 新人里头就属赵才人和郑才人最得皇上喜爱也晋一级,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赵婉听了此次晋封得名单,总算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因着这份名单太合她心意了。 “淑妃说的甚好,考虑的很是周到。只是你为着大家都想了,却唯独没有提自个儿。” 淑妃低头抿着嘴笑道:“臣妾有大皇子陪伴身边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不敢奢求其他。” 见淑妃懂事,赵婉很满意,位份太高难免让人生出非分之想。 “你很懂事,做事情也越发成熟得体了。” 淑妃谦虚道:“都是皇后娘娘教的好,否则嫔妾哪儿有那本事啊。” “你将晋封的单子留下,本宫晚些时候请皇上过来商议。” “是。” 当天晚上,赵婉派人去请皇上来承乾宫用晚膳,说是有事相商。 心里还有几分忐忑,害怕皇上因杨才人的事情还在生气,大封这事儿也算给了赵婉一个台阶下,有理由主动去请皇上,否则两人这般僵着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结果皇上真来了承乾宫用膳,赵婉心里欢喜,用膳时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许是因着心虚的缘故对皇上更是殷勤备至。 听见皇上淡淡的来了一句“你身子重,坐下”这才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今日请皇上来,是有件事想请皇上拿主意。 淑妃说宫里许久没有喜事儿发生了,想趁着端午这个日子大封后宫。” 周廷彦最后喝了一口汤便将碗放下了,擦了擦嘴,方才说:“淑妃提的甚好,宫里也就她心思最细。” 赵婉温柔的看着皇上,笑道:“臣妾也说呢,她是最体贴周到不过的。” “晋封的单子可拟好了?” “淑妃来的时候,已经将单子交给臣妾了。皇上看看?” 赵婉说罢连忙让人将一早准备好的单子呈过来,亲自要递给皇上。 周廷彦没接,靠在椅子上,淡淡道:“王安拿着念。” 王安立刻上前接过皇后的单子,大声念了一遍。 周廷彦听完认真的看向皇后:“怎么没有珍贵人。” 赵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说:“淑妃的意思是珍贵人才晋封不久,这次便算了。” 谁知皇上说:“上次禁足的事她到底受了些委屈,也晋一级。” 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不是在同她商量,是直接陈述。 “是,臣妾让人加上去。” 第42章 腻歪 禁足的一月期满,绿云就以拿月例银子的借口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关了这么久也该让她出去撒撒野了。 孟清瑜今日穿的是内务府送来的料子制成的衣裳。 那些料子倒也不算差,至少比民间百姓穿的粗布麻衣要好的多。只是颜色深了些,在春日里穿不讨喜罢了。 藏青色的长裙配了一件湘妃色的比甲,上面绣满了缠枝花鸟。 她皮肤白,眉眼清冷皎洁穿在身上不仅不显老气反倒显得端庄矜贵。 于是,王安将册封礼送到清漪阁的时候,便觉一段时间没见,珍贵人颜色更好了。 噢,很快就是珍婕妤了。 “给珍小主请安。” 孟清瑜笑着让人起身 “公公怎么来了?” “恭喜小主,端午的大封后宫名单里头有小主呢。 皇上亲自从私库里选了些好东西庆贺小主晋封之喜。” 王安说着让身后端着东西的小太监们一一上前。 不怪孟清瑜有些诧异,这消息也是今天才公布的,内务府准备册封礼典礼也没有大肆宣扬。许多人都是今日内务府送去册封吉服才知道的。 “公公一路辛苦,不如坐下喝杯茶。” 孟清瑜一个示意,白芍连忙带着人将东西都接过来。 “小主客气了,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喝茶就不必了,奴才还赶着回去复命呢。” 王安心里门儿清,这位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那我就不留公公了。 烦请公公替我转告皇上,未央宫里的花儿开的好,我带着人做了花茶,请皇上得空过来尝尝。” 王安脸上笑得像朵花儿似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正好皇上最近处理朝堂上的事有些劳神,也就在珍主子这儿能放松些了。 “小主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奴才这就告辞了。” “公公慢走。” 王安走后,孟清瑜对着送来的精致贺礼若有所思,怎么好端端的皇后想起大封后宫来了。赵婉何时养成了这样大度的性子。 不待她多想,内务府又派人送来了册封典礼上穿的吉服。 又派了一位专门的姑姑教导册封礼仪。与之前急匆匆的封贵人大不相同。毕竟,还有一位静嫔要封妃呢,自然不容马虎。 这一天这样忙着倒也很快就过去了。 当晚,皇上宿在未央宫。 “今日这身衣裳你穿着格外好看。” 周廷彦见多了那些春日里的艳丽之色,瞧着这身深色的竟觉得出尘脱俗,大气雅致。 孟清瑜抿着嘴低笑“陛下过奖,不过是宫里的下人随便做的一身。” 只点了这一句,又将手边的茶递到皇上面前。 “这是嫔妾自己做的茶,皇上尝尝可还能入口?” 周廷彦本就是听了王安的转述才想着过来的,不曾想她还有这手艺,自然要来尝尝。 端起来喝了一口,唇齿间花香弥漫,入口略微酸涩,余味有丝回甘。可见确实是精心琢磨出来的。 当即就夸了一句:“娇娇真是才貌双全,有此一杯足以与御花园百花香媲美。” 孟清瑜面色一红,似嗔似喜的看了他一眼:“哪儿就皇上说的那么神了,怕是在哄着嫔妾玩儿。” 周廷彦立马拉着她的手,正色道:“朕哪里是哄你玩儿,娇娇是不知道政务的乏味,有这茶顿觉清爽神怡。” 如此算是极高的评价了,孟清瑜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谦词,关心道:“不如嫔妾让王公公带些回去,陛下喝了心情也能畅快些。” “娇娇心意,朕自不会推辞。” 她倒是个大方的,只怕她做的那点儿花茶还不知道能够他喝几日呢。 高兴的情绪淡下去她便注意到,皇上的眼里似有些红血丝,眉宇间也有淡淡的疲惫,想来这几日确实劳累辛苦。 她也该体贴皇上一二。 “陛下近日辛苦,面色也有些疲累,明日嫔妾陪皇上去湖上泛舟好不好? 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个好心情想来陛下处理政事也能事半功倍。” 周廷彦只觉得好笑,心里也有几分熨帖。虽说是去玩儿,但到底体谅他近日辛苦。 罢了,全当他也犒劳自己一番。 状似深思般点点头:“宫里的山山水水什么的倒是不少,湖上泛舟想来别有一番景致。” 孟清瑜心里高兴,伺候皇上也愈发周到。添茶陪笑,活脱脱一副古灵精怪的美人样子。倒是比从前更俏皮些。 周廷彦看的心里痒痒的,真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疼爱,让那脸上的娇笑变成可怜兮兮的哭喘。 心里这样想,自然就这样做了。 亏的孟清瑜体谅皇上今日疲倦,便不勾着他折腾了。 没成想他再累也不忘做那事儿,哪里有身心俱疲的样子。 生龙活虎的折腾到大半夜才叫了水。 次日,王安在一旁伺候皇上更衣。 心里啧啧称奇,皇上昨日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不说,俊美的脸上看着更有光泽,整个人就是一个耀眼夺目、容光焕发。 王安险些看入迷了,被皇上淡淡的睨了一眼这才讪笑着回神,专心伺候皇上穿衣。 收拾好之后,皇上还折回床边,掀起帘子,俯下身亲了亲还在睡着的美人,直到美人隐隐像醒了似的。 轻声说了句:“晚些时候朕派人接你去游湖泛舟。” 美人似醒非醒间娇气的拖着调子嗯了一声,被人强制闹醒难免不爽利。 皇上又爱怜的亲了亲:“再睡会儿。” 王安简直没眼看,这个腻乎劲儿真是甜的他牙都要掉了。 又腻歪了一番皇上才去上朝。 …… “什么时辰了?” 许是周廷彦心里惦记着游湖这事儿,便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今日已经是第三次问时辰了。 王安心里猜到几分,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回皇上,快到午时了。” 周廷彦面色冷淡的“嗯”了一声。 心里却觉得烦躁,怎么才午时。 自他登基以来在政事上不敢说呕心沥血,但是日日勤勉、不敢懈怠。 于游湖赏景这等闲事却已恍如隔世了。如今美人相伴、泛舟湖上,他竟是十分期待。 只是此刻少不得要专心批折子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第43章 找事儿 孟清瑜今日明显精心打扮了一番才过来。 深青色云锦做的长裙,外面套了一件天青色的雪云纱外衫。那只原本想送人的浅绛色的桃花香囊正佩戴在她的腰间。行动间仪态万千、身姿摇曳。 发间簪了一只玉钗,一对翡翠耳环,眉不画而墨,唇不点而红。明眸皓齿、容色无双。 周廷彦一见着人眼里便闪过一丝惊艳。 湖水平静尚未起波澜,心里先荡起一圈涟漪。 周廷彦伫立不语,站在原地朝她伸出一只手。 孟清瑜笑着走上前,将玉手搭了上去。 两人身上都戴着那桃花香囊,在今日倒是相得益彰,显得格外般配。 二人相携走上小舟。 天水相接,荷花映日,只湖心一点,天子与佳人是也。 宫里头好久不闻见这样的风雅之事了,路过的宫人们见了少不得要聊上一路,一传十,十传百,也就人尽皆知了。 倒也没人敢议论皇上此番如何,只是有好些人酸的眼睛都泛红了。 众人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没成想后边一连十日都召了未央宫那位侍寝。 连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都觉得这有几分小别胜新婚的意思,不过碍着身份不敢宣之于口罢了。 端午晋封的喜悦也被这些日子来珍婕妤的独宠冲淡了几分。 承乾宫 赵婉拿起茶几加上的杯盏就朝地上扔了出去。 宫人听着瓷盏碎了一地的声音,立刻跪了一地。 佩琴佩芳也跟着跪在地上劝道:“娘娘息怒啊,娘娘还要为肚子里的小皇子想想啊。” 本来皇上来承乾宫的日子就只有初一十五,奈何皇上十次有五次都只来用过膳便回了太宸殿。 如今倒好,连用膳也不来了。 今儿个十五,皇上听闻珍婕妤亲自做了茯苓山药糕,便去未央宫用晚膳了。虽未留宿,但到底让皇后心里不痛快。 何止不痛快,赵婉现在怒上心头,气儿都喘不匀了。 “真是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就知道变着法儿去勾着皇上。 一会儿游湖一会儿赏花的,什么下作的法子都能使出来。本宫真想现在就去撕烂她的那张脸。看她拿什么勾引皇上。” 佩琴连忙伸手拍了拍皇后的背,帮她顺气。 “娘娘何苦为了那等下作的狐媚子气坏了身子。” 佩芳也跟着出主意让皇后消气。 “不如娘娘随便派些什么事儿给她,省的那狐媚子没事儿日日想着勾引皇上。\" 赵婉一听这话倒是当真仔细思量了起来。 是啊,若是她有别的事烦恼,自然没有心思再勾引皇上了。 只是,该给她找什么事儿呢? 突然她想到什么。 “本宫记得她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可是也被发配去了教坊司?” 佩琴也自是知道,这些事还是赵府尚在时,她亲自让人去打听的。 “娘娘忘了?皇上早就赦免孟家的那个二小姐了。娘娘当时还生气皇上为那狐媚子瞒的紧呢。” 赵婉心里不怒反乐,这人啊有弱点就好。只要有在乎的东西就不怕拿捏不了她。 “去,让人向昭华公主说一声,就说本宫想她了,请她明日来宫里一叙。” 不管怎么样,只要娘娘高兴了就成。佩芳连忙应是。 第二日,昭华公主一大早就从公主府进宫来了。 一到承乾宫,皇后就笑容满面的拉着她的手就往榻上坐。 “许久不见,我瞧着你神采奕奕便知道你过的定不能差了去。” 昭华公主心里也有几分伤感:“你自是不必担心我,我堂堂大周的公主哪里敢有人怠慢。 倒是你面色有些憔悴,定是休息的不好。” “我如何不知道要休息好,只是我如今夜夜难眠。” 赵婉一改笑颜,带上愁容。 昭华以为她是在为着赵府抄家一事伤神,苦口婆心的劝道:“赵府的事情你且放宽心,如今你肚子里怀着龙子,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的好妹妹,你可知有那孟清瑜在宫里一日,我便日日受她烦恼。 如今她日日霸着皇上,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皇上都不来我宫里了,你让我肚子里的皇子生出来之后如何自处。 只怕他往后还要看一个庶母的脸色过日子。” 皇上新得了教坊司的美人宠爱非常,她早有耳闻。她也估摸着十有八九就是孟清瑜这个女人。 虽说她知道她的手段,但是不曾想竟然将她昔日的好姐妹如今的皇后逼到这等地步。 她当即怒道:“皇兄真是糊涂,你好歹是正宫皇后,他如何能为着这么个东西落你的脸。 你放心,阿婉,我定然好好向皇兄说道说道。实在不行,我让驸马上一封奏折劝谏皇兄一番。” 赵婉连忙拉住她的手好言阻止。 “皇上对她如今正在兴头上,你和驸马若是贸然进言,恐令皇上不喜。” 见昭华脸上也出现几分犹疑,接着道:“不如咱们从孟清瑜那方下手,她若是为了旁的事焦头烂额,自然无暇再勾引皇上。” 昭华公主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便问:“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赵婉对她勾了勾手,示意她将耳朵贴近些说话 “她有一个亲妹妹,在意非常。现在陈家住着,你想个法子让她吃些苦头。 届时她少不得找她姐姐诉苦,孟清瑜紧着她妹妹了,对待皇上自然就会疏忽。” 昭华公主也觉得这个主意好。 不管怎么样,皇上也管不了闺阁女儿家的拌嘴打闹,断了皇上能插手的机会。 “你这主意甚好,此事交给我,你且放心就是。” “如此,我便静候妹妹佳音了。待我腹中皇子出生,定让他好好报答你这个姑母的恩情。” 第44章 赴宴 “往年啊,这样的宴会我都只是自个儿来的,我每次看着看着那些夫人身边跟着个水灵灵的姑娘,心里可羡慕死了。 如今好了,有你在,舅母也有人能陪着来赴宴了。” 陈夫人拉着孟婧晗的手笑呵呵的说,眼里止不住的满意。 而且越看越满意,模样一等一的出挑就不说了,第一次带着她出席宴会就表现的大方得体、宠辱不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王孙贵族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小姐呢。 孟婧晗浅浅的笑笑:“是舅母疼婧晗,才能让婧晗出来跟着见世面。” 二人一边朝宴会厅的方向走一边说。 “说什么呢,你既然进了陈府我就将你当作我嫡亲的女儿一样。疼你、带你出来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往后可不许再说这样见外的话。” 陈夫人宠溺的脸上带着几分嗔怪,难掩爱护之心。 “是,婧晗谨记。” “今日是昭华公主办的春日宴,虽说没甚要紧的事,但公主的夫家是工部尚书韩大人家,为着世家间的感情少不得要走动。 公主与陛下虽非一母同胞,但嫁在京城的公主仅此一位,自然也是尊贵非常的。待会儿记得不要乱走,跟紧我,知道吗?” 知道她第一次来,陈夫人恨不得将她知道的都说出来,让她了解清楚。 孟婧晗乖巧的点头,陈夫人愈发满意。 这般懂事又体贴的女儿不比家里面那些阳奉阴违的庶女好多了嘛。 宴席一开始,昭华公主便看着诸位夫人说:“许久未见各位夫人了,隔壁的灵清湖也置了宴席,让各位小姐们去那儿。咱们说话也免得拘着她们。” 说着,还若有似无的往陈夫人的方向看了看。 陈夫人柔声对孟婧晗说道:“你去了只管赏赏景,吃些好吃的就是了。” 孟婧晗软萌萌的点头:“是,舅母放心。” 随后便起身跟着其他的小姐们走了。 陈夫人见了心里难免跟着担心,怕她没交到什么朋友,去了难免觉得孤单。 不过又一想,想必也废不了多长时间,又或者待会儿她悄悄去看看也不妨事。 如此心也总算能放下来了。 孟婧晗到了灵清湖边上的间,只打算找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待到结束。 但是她总觉得有几双眼睛在若有若无的打量她。 “这位妹妹有些面生,我倒是不曾见过,你是哪家的?” 迎面走来和她说话的女子穿着鹅黄色的长裙,瞧着年纪倒是要比年长些,连身量也高她不少。 “妹妹小门小户,不如姐姐尊贵,自然就不起眼,姐姐不知道也在情理中。” 孟婧晗并无结交之心,自然不欲与她多寒暄什么。 那女子见她有些冷淡,一愣,接着说:“是我不好,问旁人的名讳,倒是忘了先自报家门了。我父亲是工部侍郎,我在家中行二,名唤姜婳,你可叫我一声姜姐姐。” 又一个穿绿衣服的姑娘走过来道:“姜姐姐为人和气,主动和你说话那是你的福气,还不赶紧报上家门。” 孟婧晗见这架势,便知若是不搭理她们只怕要闹个没完了。 “我住在京中的舅母家,今日宴会也是舅母带我来的,舅舅是大理寺少卿陈济安。” 那绿衣女子一听,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摆出这副样子是哪个高门的贵女呢,区区大理寺少卿品级也不是很高嘛。” 黄衣女子一脸不赞同的看向绿衣女子:“云妹妹怎可因为家中长辈的品级高低而看轻旁人。” 又转过身继续对孟婧晗问道:“不知妹妹闺名姓氏,日后也好称呼妹妹。” 孟婧晗有些迟疑,但到底还是说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和别人说起姓名。 “我叫孟婧晗,从前的孟首辅正是家父。” 黄衣的女子一脸震惊,眼中透着几分不可思议:“孟家的女儿不是都被贬入教坊司了吗?” 先前她们的对话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周围早就站了好些人了。 一听这话顿时议论纷纷。 孟婧晗脸上仍旧不卑不亢:“承蒙皇上隆恩,赦免了孟家的女儿,方才能站在这回答这位姐姐的话。” 绿衣女子迫不及待的逼近上前,嫌恶的看了她一眼,还拿着帕子在身上挥了两下,像染上什么脏东西似的。 “教坊司出来的东西也配和我们称姐妹,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黄衣女子此刻也皱着双眉,责怪道:“你可知,若是传出去我们曾和教坊司的女子有瓜葛,对我们的名声有多大的影响。” 孟婧晗面上定定的看着二人并不说话。 倒是周围的女子听了这话也反应过来了,若是因此毁了名声可怎么是好? 不知是谁先大声说了句:“让她离咱们远些。” “就是,让她离远些。” “能不能让她滚出去啊。” “滚啊。” 绿衣女子见孟婧晗不为所动,怒呵一声:“好你个没脸没皮的东西,竟还赖在这里不走。” 说罢,竟然上手推了她一把,孟婧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 可是她二人也越逼越近,身后跟着的人也越来越多,张牙舞爪的在那指责。 孟婧晗稚嫩的脸上不见慌乱,只身一人与她们对立。 一众女子推搡间,眼看着身后就是湖水了,还一直逼着她走。 孟婧晗反射性的往前面倒,这样顶多就摔到人身上,总比掉到河湖水里去要好。 可是她的正前方正好就是那两名女子,哪里会允许她倒在身上,一人一只手将她一推。 孟婧晗急忙拉住了绿衣女子的衣袖一起落入水中,谁知黄衣的那女子像是和绿衣的女子沾在一起似的,也跟着跌入水中。 三个姑娘一起落水,岸上的姑娘们顿时慌乱了起来,连忙喊着“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呐”却愣是没有下人出现。 很快,在水面上只得看见两人了,姑娘们声音越来越大,夫人们那边也隐约听见了动静,昭华公主正带着大家往这边来。 河边的花丛里突然冒出个精瘦的男子,在心里暗暗琢磨道,这说好的救一个,怎么还多了一个呢。 几个小跑跳进了湖里立刻就去把二人一起救了上来。 见着这一幕甚至有人尖叫出声,此处怎么会有男子? 第45章 清白 在水里面憋着气的孟婧晗感受着湖里似乎没有了什么波澜,这才浮出水面自己游了上去。 陈夫人一走进灵清湖就看见自己家的姑娘自己还在水里,正游着上岸,岸边还乌泱泱的站了一堆人。 “婧晗?婧晗啊这是怎么了?” 惊慌失措的赶过去在岸边接着她上来,将湿漉漉的小姑娘抱在自己怀里以免让外人看了有损名声,给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个颜色,让她去将马车里随行带着的衣裳拿过来。 昭华公主见孟婧晗在此,心下大惊。 不是安排了一个男子救她上来的吗?怎么她自己还上来了? 又看到另外一边,两个女子衣带松散,外衫凌乱,意识昏沉倒在一边,心道不好。 两位姑娘的母亲也见到了自己的女儿倒在一旁,边上还有一个邋遢的男子,心里已经崩溃。 “我的儿啊。” “云儿,云儿,快请太医啊公主。” 姜夫人见自己女儿狼狈不堪的模样,连忙跑过去抱着人查看,还有呼吸,只是昏过去了。 眼眶猩红的看着孟婧晗的方向:“谁敢对姜家的女儿下手,可别怪我姜家手下不留情。” 昭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让人拿着自己的令牌去将太医请到公主府来。 可是陈夫人也是个泼辣性子就这点阵仗哪里唬得住她,依旧面不改色,像没听到一般。 趁着这会儿功夫,陈夫人立刻向公主请求找一间客房让孟婧晗换身衣裳,大家都看着呢,昭华公主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也把两位姑娘跟着送到客房的榻上歇息,以便太医诊脉。 将落水的三个姑娘都安顿好,姜夫人就率先向孟婧晗发难,质问道:“我们家婳儿好好的为何会和孟姑娘一同落水?” 陈夫人原是在坐在旁边陪着孟婧晗的,见此情况立马挡在了她的面前。 “姜夫人,此话是何意?你到底是长辈,如此对着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厉声质问也不嫌失了世家风范。” 孟婧晗伸出手扯了扯舅母的衣袖,陈夫人倒也让开了些,对着姜夫人冷哼一声,不再看她。 孟婧晗嫩生生的脸上怯怯的,声音也不大,但是口齿清楚。 “方才各位姐们在一处说话,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河边,大家聚在一起相互打闹,想必是不小心推搡着就掉到湖里去了。” 姜夫人反问:“不小心?我姜家的嫡女与你们在一起竟然用一句不小心就把我打发了?” 到此,陈夫人总算忍不住了,呛起来。 “我们家婧晗也是一同受害的,你问她能知道什么,你倒是去问凶手啊。” 昭华公主连忙过来打圆场。 “二位夫人别急,本宫定当给二位夫人一个交代。” 陈夫人一见昭华公主心里也有气。 “公主府的规矩也当真是好,那么多个小姐们在灵清湖用膳,竟是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昭华的脸色僵了僵,又听她接着说到:“我们家婧晗就算了,水性好,可怜姜家和冯家的两位小姐,没了清白,这往后该如何见人啊。” “你这个心肠狠毒的女人,你说谁没了清白,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姜夫人听见这话,怒上心头,体面全无,就要扑上去打人,幸得昭华公主在身边拦住了。 昭华公主警告的看向陈夫人:“好了,大家都少说几句。” 陈夫人不以为意,转身就陪着孟婧晗坐着去了。 姜夫人红着眼看向昭华公主,昭华却在心里暗道,真是一群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于是她转过身又细细的问了在场的小姐们事情发生的经过。 结果,都说的是她们当时打打闹闹,没留意人怎么掉下去的。 毕竟那两位小姐的情况她们也看到了,被那样的男子看了衣冠不整的模样以后的下场只怕不会有多好。 不是与那男子成亲,便是缴了头发做姑子去,再好些也是损了名声,被打发到庄子上去。 出了这样的事还不知道要怎样收场呢,她们避嫌还来不及,又哪里会去多说些什么,又不关她们的事。 见问不出什么,昭华的脸色也不免难看了起来。 另外一边冯家的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冯云儿无声的哭着,她夫君的品级不如她们高,也不敢怎么闹,只能哭。 心里也后悔,就不该轻易听信了姜夫人的撺掇,也不知女儿往后该怎么办。 过会儿,太医来检查了,说二位姑娘只是在水中缺氧暂时昏了过去,过些时候便可醒来了。 最后,昭华公主一锤定音,给今日之事下了定论。 “姜姑娘和冯姑娘在公主府中意外落水,幸得府中家丁所救,已无大碍。往后谁敢议论此事,便是在说我公主府的不是,可明白?” 众人齐声应是。 回了陈府,陈夫人立马让人备了热水让她好好泡个热水澡,以免着了风寒。 孟婧晗收拾妥帖便见舅母在院子里等着自己,便知她是要问今日发生的事情。 “快过来坐。” 见她一出来陈夫人就拉着她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你和舅母好好说说,今日你们在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孟婧晗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故意将韩小姐她们的衣带缠在一起的事情她没说。 陈夫人听了之后,沉思良久。 “依我看,这件事多半是冲着你来的,有可能是你爹从前和他们积过怨,韩家小姐她们受家中长辈指使,只不过你运气好她们没能得逞。你是怎么看的。” 孟婧晗知道舅母已经尽可能的替她思虑了,只不过舅母毕竟对家中的情况不了解,她这话是在问她孟家的情况呢。 “舅母所言不错,此次确实是冲我来的,但是那二人虽说问了我的家门,但是神情却并不多惊讶,而是露出嫌弃之词,可见早有人告知。但我自从到陈府之后,并未踏出府门半步,知之人甚少。 如今能想着对我出手之人唯有清楚姐姐动向的人,必然是后宫中人。试图以我来扰乱姐姐心神。” 孟婧晗说到此处顿了顿,一脸正色的看向自家舅母:“如今敌人再暗,我们在明,需得早日告知姐姐,让姐姐有所防备才是。” 听到此,陈夫人也是满脸严肃,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小姑娘的打闹了,后宫局势与前朝息息相关,不可轻视。 “你说的对,我这便去和你舅舅说说,让他想法子与清瑜通个信。” 说罢,就风风火火的出了院子。 孟婧晗站在原地看着舅母离去,眼里是止不住的忧虑。 希望姐姐在宫里能一切都好。 第46章 回击 小舟子步履平稳,无声的走进殿内,弯腰禀报。 “主子,外头有个小太监,说是上回仓促,送来的衣裳料子不够精细,如今得空又捡了好的送来给娘娘过目。” 孟清瑜放下手里的书,淡淡道:“让他进来。” 这方禄山倒是会当差,脸变得比天儿都要快。 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捧着珍贵的锦缎和蚕丝进来了。 “给婕妤请安,小的万才,奉方总管之命给小主送新进贡的料子。方总管还说,往日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小主海涵。” 孟清瑜怎会不记得,这就是那日送信给她的那个小太监。 孟清瑜面不改色的嘲讽道:“方大总管行事哪里需要向我来解释。 他不是一向看承乾宫的眼色行事吗?皇后娘娘如今金贵着呢,他用得着向我赔罪?” 万才一脸讨好的说:“小主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方总管对您这清漪阁的差事可是顶顶上心的,前些日子确实是忙着没顾上,想来您大人有大量,定不会怪罪。” 孟清瑜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自己的指甲。 “甭给我戴高帽,回去告诉你们方总管,皇上日日为国事操劳,可没功夫管这些个芝麻绿豆大的事儿。让他好好的坐着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暂时谁也拿谁没办法,倒不如先暂时面上过得去,还来的自在些。 万才面露喜色:“多谢小主开恩,奴才一定将话带到。” 说完,将东西放到了孟清瑜面前的小几上,行了一礼,就退下了。 孟清瑜看着那堆叠整齐的料子,良久才收回视线,接着看书。 后来绿云看见,便想把它收起来。 孟清瑜止住她的手:“先放那儿,我想想还缺什么样式,明日便送去做衣裳。” “是。” 小主平日无事,也总爱琢磨衣裳样式什么的。 绿云也没多想,乖乖的应了声。 夜深人静时分,清漪阁已经熄灯了。负责守夜的宫女也有些昏昏欲睡。 孟清瑜此时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那张小几上,看见衣料依旧放在那儿,连摆放的角度都没有变过,便知没人动过。 这才开始一件件掀开翻找。果然,在料子中间夹着一封信。 走到窗边,借着月光仔细看了一遍。 看完,脸色陡然冷了下去。 原本清冷皎洁的眉眼,这下让人看了心里都生出冷意。 她原以为婧晗定不会再出什么差池。没成想,她倒是忘了宫外也有她的老朋友呢,昭华公主。 赵婉和昭华二人也算是闺中密友,婧晗在公主府出事,只怕就是她的默许。 不,就是她的主意才对。否则几个未见过面的闺阁小姐哪里会想到毁人清白的法子。 赵婉在宫里她自有法子对付,至于这昭华公主想来是平日里太清闲了,才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忙起来好了。 次日,孟清瑜早早梳洗妥当,便坐在书案前,信手提笔。 洋洋洒洒两页纸,一炷香过去方才停笔。 仔细折好放在一个荷包里,又在荷包里塞了几锭银子。才唤了白芍进来。 “你将这个送去给内务府的万才,就说送来的料子本小主很是喜欢,这是补给他的赏银。然后悄悄告诉他,让他将转交给一个叫林山的小太监。” 白芍见主子一脸郑重其事,也不多问,恭恭敬敬领命便去了。 白芍聪明稳重,将这事交给她,孟清瑜自是放心的。 接下来一切要看锦心姑姑的了。 “主子今日是给皇后请安的日子,咱们得快些出发了。” 绿云见主子待在内室还未传唤,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听见皇后俩字,孟清瑜神色冰冷,淡定道:“知道了,你进来伺候,我想再换件衣裳。” 绿云连忙进来伺候,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怕是要耽搁了。 孟清瑜见她忙乱,温声提醒道:“请安误了就误了,不必着急。” 见小主气定神闲的样子,绿云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主子定然有自己的打算。 主仆二人收拾好到承乾宫的时候,皇后已经到了,位子上也都坐满了人。 赵婉见孟清瑜姗姗来迟,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脸色阴沉着问道:“珍婕妤,给本宫请安的日子你却故意来迟。 你可知道,这是藐视宫规,不敬皇后的大罪。” 孟清瑜微微欠了欠身,容色无双的脸上不以为然道:“给皇后娘娘请安,嫔妾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随后脸上又染上几分嫣红,娇笑道:''“嫔妾也不想来迟,奈何皇上说今日中午要来嫔妾那儿用膳,一大早嫔妾就起来准备着,这一忙,就没能按时到承乾宫。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此话一出,在场的诸位美人脸色都变了变,有些帕子都捏的皱成了一团。 如今这后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去的最多的地儿就是清漪阁。 不,或者说他这月以来就没去过别人宫里。 淑妃和静妃相对而坐,此时也对视了一眼,怎么这珍婕妤今日突然锋芒毕露,从前她可是最安分守己的。 赵婉心里涌起滔天的妒恨。 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东西,只知道勾引皇上,一点不知道体谅皇上为国事操劳,竟还勾着皇上陪她用膳。 从来都是这样,她总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旁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抬出了皇上,赵婉再不甘心,也只得将迟来一事揭过不提。 再者,真要是罚点什么,她在皇上那更讨不着什么好。 “你即是为皇上的事操劳,本宫自是得体谅。坐。” “多谢皇后娘娘。” 见孟清瑜坐下了,便有人忍不住开始发难。 “珍婕妤自入了宫那可说的上是独得皇上雨露恩泽,怎么到现在也不见未央宫有好消息传出来。” 江婕妤这话,在座的人都听出好大的一股子酸味。 孟清瑜一个冷眼就扫了过去。上位者的威严尽显,与刚才在皇后面前说话时的巧笑嫣然判若两人。 “江婕妤这嘴倒是生的伶俐,也不见你哄着皇上去你宫里坐坐。” 第47章 脸色 孟清瑜顿了顿,语气一转:“更何况,身孕这事儿江婕妤怎么比我还急?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早晚会怀上的,这日子还长着呢,你说是。” 赵婉原本还有上扬的嘴角,此刻又塌了下来。板着一张脸不说话。 江婕妤也没什么好脸色,偏还要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着应和。 “珍婕妤说的是,是嫔妾着急了。” 虽说二人同为婕妤,但是孟清瑜多了个封号,位份自然也比她高,哪里敢不回应。 淑妃轻笑一声,状似调侃的说了一句。 “妹妹当了婕妤之后就是不一样啊,口齿都比从前伶俐了不少。” 孟清瑜重新绽开笑颜。 “嫔妾从前自知进宫的时日尚浅,不知娘娘们的脾气秉性,不敢轻言怕惹姐姐们生气。 如今日子久了才知道姐姐们的性子都是极好的,才敢谈笑一二。” 馨嫔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脸变得可真快。 馨嫔就是汪嫔,皇上重新赐了封号后,她暗自高兴了好久呢。宫里有封号的可不多呢。 淑妃的笑容更大了,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静妃打趣道:“珍妹妹果然是个能说会道的,变着法儿的把咱们都夸了一遍。 只是这进了宫都是自家姐妹 不必太过拘谨。” 静妃也温柔说了句:“姐妹们都是好相处的,你不必太紧张,最要紧的是伺候好皇上,早日诞下龙嗣。” “多谢两位姐姐提点,嫔妾谨记在心。” 孟清瑜脸上有些羞涩语气也柔软了下来。 “只是子嗣一事全凭天意。嫔妾不求能有淑妃娘娘的福气,养育大周的皇子。只要能像皇后娘娘一般诞下一位公主也此生无憾了。” 淑妃面色尴尬的看了皇后一眼。 “公主也好,公主也好,都是皇上的子嗣,自然都是金尊玉贵。” 其实生个公主也没什么,许多人连公主都没一个呢。只不过皇后最介意此事,她们自然不敢过多谈及公主。 果不其然,只见皇后原本板着的脸更加阴沉了。好像那张平静的脸随时都会被暗藏的风暴撕破。 孟清瑜自然看见了,今日本就是来给皇后找不痛快的,自然要她越恼越好。 终于,赵婉再也忍不了继续看着孟清瑜那张脸在她面前得意的样子。 “今日就到这儿,本宫累了。” “臣妾/嫔妾等告退” 众妃起身一一散去。 孟清瑜只是婕妤,还未有资格乘坐轿辇,也就不如高位妃嫔走的快。不过她也没什么要事,所以走在回未央宫的路上不紧不慢,刚好能感受春分惬意。 突然听到一声清澈的女声。 “请婕妤留步。” 主仆二人停下脚步,回头一看,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穿着浅蓝色的宫装,身后还跟着一名宫女。 许是走的急,春日里出了两分薄汗,气息有些急。不过娇喘微微间面色泛着薄红,更显秀色。 触及到孟清瑜有些不耐的神情,沈才人连忙行礼请安。 “嫔妾钟粹宫才人沈氏给婕妤请安。” 钟粹宫的沈才人?好似并未有过接触。 孟清瑜心里疑惑,面上却冷淡道:“沈才人不必多礼,快起来。” “是。” 沈才人此刻也算是缓过来了,气息平稳了不少。主动说明自己的来意。 “嫔妾自见婕妤的第一面便觉得婕妤娘娘生的风华万千,不由生出亲近之心。 知晓皇上要去未央宫用午膳,嫔妾不便打扰,便想晚些时候去婕妤的清漪阁和婕妤说说话,不知可否?” 孟清瑜冷淡的扯了扯嘴角。 “钟粹宫尚有江婕妤住着,沈才人就算要亲近,也该好好亲近江婕妤才是。若是往我这未央宫跑,只怕江婕妤该多心。” 沈才人并非未听出孟清瑜话里拒绝的意思,只不过仍旧坚持自己想与她亲近的意思,一脸执拗之色。 “江婕妤确实与嫔妾同住钟粹宫,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嫔妾所求与江婕妤并不相同,在这宫里,唯有娘娘能解嫔妾之困。” 江婕妤所求定然是皇上恩宠,她说她不同,意思是她不求皇上的恩宠? 是真的也好,是手段也罢,孟清瑜都不在意,毕竟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解沈才人之困,沈才人不如去求求淑妃。皇上还要来未央宫用午膳,我便先走一步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朝未央宫的方向走去了。 徒留沈才人主仆二人在原地伫立良久。 沈才人身后的宫女忐忑的问道:“小主,珍婕妤不肯帮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沈才人清秀的脸上早已恢复平静,一脸坚毅。 “她会帮我们的。” …… 未央宫清漪阁 今日皇上要来未央宫用午膳的消息可没有作假。孟清瑜也确实亲自吩咐御膳房做了几道家常的菜肴。 宫中御膳虽说精致美味,但日日吃着也有些味觉疲劳。有时一些雅俗共喜的民间小菜尝着倒也觉得喜爱。 用午膳时,孟清瑜给皇上夹了一筷子春笋。 “皇上尝尝,春日里的笋可嫩了,清脆爽口。” 周廷彦立刻就尝了。点头赞道:“确实不错。” 有冲着王安道了声:“御膳房这几日的差事办的不错。” 王安会意,立刻应了一声。这是让他安排着赏些什么东西呢。 这以后,御膳房的人怕不是都要抢着为清漪阁备膳呢。 用完膳,二人你侬我侬了一会儿,皇上又要回御书房了。 孟清瑜依依不舍的拉着皇上的袖子撒娇道:“皇上今晚还是歇在乾清宫吗?皇上好久没来嫔妾宫里了。” 周廷彦心里顿觉好笑,不过两日没陪她怎么就好久了。若是他像从前那般,一月只来后宫几次,她还不得闹翻天啦。 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低声在她耳边道:“晚上洗干净等着朕。” 孟清瑜面上一红,娇艳无双,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外头那么多人呢,也不知道避讳着点儿。 周廷彦觉得可爱非常,又在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去御书房批折子。 孟清瑜目送帝王仪驾远去,会心一笑。今日这顿饭吃的值,不枉费她花心思翻了那么多民间的食单子。 第49章 凌月 这日,午后的阳光照在窗柩上,孟清瑜身边静悄悄的,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喜鹊的叫声。 她正在专心地看着手上的书。 白芍一如往日般的走进清漪阁,在孟清瑜跟前安静的行了一礼,不动声色的将一封信放在孟清瑜面前的书案上。随后又恭敬的退了下去。 信封上并没有字,看不出是谁写的。孟清瑜却毫不在乎的打开立刻看了起来。 细阅良久,才将信扔在香炉里,亲眼看着它焚烧成灰烬才算完。 而后沉思良久。 锦心姑姑的信上说人选已经选好了,是凌月。 这个人物她也认识。 为何要称她为人物呢? 她算是教坊司的一位老人了,三年前孟清瑜入教坊起便听人唤她做姐姐。三年里多少教坊司的姑娘攀了达官贵人的高枝走了,偏她迟迟未将自己许出去。 时常听见姑姑说她心气儿高,谁也看不上。但是孟清瑜与她常有来往,知道她其实是个心性通透的女子。不愿意早早将自己卷进后宅无止境的争斗中。 如今她二十五岁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她能为自己选一条出路也好。 只是与昭华公主为敌,这条路怕是不好走。 所以,孟清瑜现在正在想用什么样的法子,能够让她这位故人的路好走一些。 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需要让舅母襄助一二。 只是又不能让昭华公主发现此事有舅母的痕迹,以免牵连陈府。 孟清瑜的头都想的有些疼了,只好用指腹按了按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二。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抚上孟清瑜的背。她吓了一跳赶忙回过头去看。 就见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不知道进来多久了,后背竟冒出一些冷汗。 她立刻惊喜道:“皇上怎么过来了,竟也没人通报一声。” 周廷彦坐在她身后,双手环住她的腰身,头搁在她的颈窝上语气慵懒,淡淡道:“朕不让他们通报,听着闹心。 在想什么?想的这样入神。” 孟清瑜转过脸看着皇上,语气温柔道:“也没什么,就是方才书看久了有些头疼。 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只听皇上的语气与平常的肆意轻快大有不同,便知皇上心情不佳。而且声音带着懒洋洋的倦怠,可见是棘手的事情。 周廷彦抬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这小东西,胆子还挺大的,连他的事也敢过问,也不怕被人知道了,说她后宫干政参她一本。 不过也不是朝廷机密,说与她听听也无妨。 “有人来报,说这一整月来湖广滴雨未下,今年恐有旱灾。 这等天灾人祸最是让人束手无策。” 这要是到了酷暑,脱水不知道能要了多少人的命。 孟清瑜伸手摸了摸皇上的眉眼,似要替他擦去笼罩在其中的淡淡阴云。轻声道“嫔妾相信,有皇上这样贤明的君主,湖广百姓定能安然度过今年的旱灾。” 周廷彦有些意外,轻笑一声。也不知是纯粹的恭维还是对他当真信任,但是这句话确实让他心里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 “你倒是知道怎么哄朕开心,朕确实已有对策。” 周廷彦确实是个有手段有智慧的君主,消息一传来,他就立刻以朝廷的名义,征请民间于地质上有所建树的百姓以及擅长打井的老师傅们。 由朝廷拨款请他们前往干旱的地区寻找地下水源和多打些井出来。确保在天灾面前尽最大的人事。 孟请瑜状似撒娇道:“嫔妾就知道,皇上最厉害了。” 语气一转,又紧接着说到:“尽人事听天命即可,皇上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您不仅仅有湖广的百姓,您还有天下万民。” 周廷彦听完,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笑道:“朕先回养心殿,晚上再过来陪你。” 王安侯在殿外,只看着皇上面色冷淡的进去,如沐春风的出来。 哎呦,那双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皇上走后,白芍和绿云赶紧进来。 白芍问道:“小主和皇上没事儿?” 绿云也跟着说:“刚才皇上不许我们通报,自个儿就走进来了。” 她方才在外间候着紧张的不行,生怕皇上看见主子的那封信。 虽说信上的内容她不知道,但是如此小心翼翼地送进宫来,想来还是不要让皇上知道的好。 孟清轻声安抚道:“无事,你们放心就是。” 二人听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也就退下了。 孟清瑜被皇上的那一番打岔,思绪一下子断了。 如今重新梳理,倒是也想到个新的主意。 即刻走到书案前又写了一封信。 这次这封是给她的舅母陈夫人的。 简单和她说了一下凌月的事情,希望她能从中襄助一二。 又把和锦心姑姑要如何联系的法子告诉她。只要舅母说明身份,又有婧晗在,想来她二人很快能将这个法子合计完全。 此事只要开始,昭华只怕再无闲情雅致操心后宫里的事儿了。 “白芍。” 听见主子的声音,白芍立马就进来了。 “主子有何吩咐?” “这封信是给万才,让他交给我的舅母陈夫人。” 白芍一脸正色:“是。” 见白芍出去了。绿云就知道主子的事儿忙完了。将御膳房送来的午后小食给主子端进去。 既然那些厉害的事儿主子交给白芍去做了,那她就专心照顾好主子。 “小主辛苦了半天,想来有些饿了,尝尝御膳房送来的芋泥山药糕。” “还真有些饿了呢。” 上京 陈府 这日,陈夫人收到家中小厮送到她手上的信,惊喜万分。 那么多天过去,还以为是宫里的婕妤压根儿没把她们陈家放在眼里呢。 陈夫人立刻打开信快速阅了一遍,而后又再仔细看了看。 脸上的表情分外凝重,宫里的主子这是要彻底和昭华公主撕破脸啊。 原想和老爷商量一番,但仔细一想内宅中的事大老爷们能帮上什么忙,何况她们陈家早就和宫里那位绑在一起了,他们就是主子在宫外的另一只手。 不再多想,立刻就命人去备马车,准备出府。 第50章 设计 今日是武阳侯府侯爷的五十大寿,上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了请柬,带着一家人去赴宴。 陈济安也不例外,他这个大理寺少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大小小的案件都要从他手上过,谁家能没个混账子孙。他自然也就成了每逢宴会必邀请的对象之一。 陈济安带着自己的长子,陈夫人则将婧晗带在身边,倒真有几分一家四口的模样。 陈夫人看着自己的这个外甥女也是越看越满意,小小年纪就生的明眸善睐、柔情绰态。 若是婧晗中意自家这三个儿子中的任意一个,她怕是在梦里都要乐醒了。 陈夫人俨然是将婧晗当成自家女儿般教养了,连这样大的宴会都带着的她。 为了怕再出现昭华公主府那样的事情,这次她亲自带着她在身边,半点不输世家贵女的气度引得其他夫人频频侧目。 “若乔何时有了这么大个女儿?” 若乔是陈夫人得闺名,说这话的是与她交好的何夫人。正好坐在她边上,乍一见这姿容绝代的小姑娘,甚是吃惊。 “这可是我的干女儿,如今家道中落,我便将她接过来了。” 陈夫人止不住的笑,眼里尽是得意。 何夫人也是掩不住的羡慕,主要是这姑娘长的也太好了,看着又乖乖巧巧的,招人稀罕。 陈夫人的声音也没刻意压着,其他夫人一听家道中落也就歇了打听的心思。 毕竟在上京城内里,家世才是第一要紧的。 在一来二去的闲谈间时间一晃而过。 歌舞声响起,一群身姿窈窕的女子翩然登场。 今日男女分席而坐,中间用巨大的屏风隔绝开来。 正前方有一座楼阁有一条小廊道相连,便是歌舞演奏的场所。 远远观赏更让人觉得朦胧绰约、引人遐思。 舞榭歌台,美人萦绕,几时方休。 何夫人斜着身子,凑到陈夫人那边小声嘀咕:“这回请的歌舞班子是哪家的啊,怎么这般雅致?” 陈夫人故作高深的瞥了她一眼。一副我知道的比你多的样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武阳侯的大寿哪能请什么歌舞班子呀,这是特意打点了上边儿,请的教坊司,咱们还平常轻易见不着呢。” “我说呢,一个个的,长的跟花儿一样,连我见了都喜欢,更别说隔壁那群大老爷们儿了,怕是眼睛都看直了。 也是奇怪,这武阳侯府这回的寿宴怎么办的这样大?” 陈夫人听了只一笑了之,这回却没有搭腔。 毕竟这里面她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托了好些关系才搭上了武阳侯夫人的圈子,然后不动声色的描述着宫宴上教坊司的歌舞怎么样云云。 这颗种子自然也就种下了。 教坊司那边又有锦心姑姑在推波助澜,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接下来就只能看那位姑娘自己的了。 这边,男子席间,酒过三巡之后,不少人的脸上都醉醺醺的。 工部尚书家的次子韩端出来醒醒酒,却晕乎乎的忘了来时的路,无法原路返回。 他正想找个侍女带路,却不想,迎面撞上一名女子。 顿时,馨香扑了个满怀。 他倒还好,只是身形有些不稳。那名女子却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那香气仍然浅浅的萦绕在身上,让人沉醉。 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双大大的杏眼里盈满了惊慌,如同受惊的小鹿。 韩端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弯腰抱拳。 “姑娘没事,都怪在下酒后大意,这才冲撞了姑娘,还请勿怪。” 韩端白净的脸上一脸自责,带着酒醉的薄红,狭长的丹凤眼里比起那女子眼里的水光也是丝毫不差。 声音朗朗,咬字明晰也有几分叫人心颤。 凌月心里也是一动,一别许多年了这个小公子,倒是生的更加清新俊逸。 只是面上仍旧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声音也是掐的千娇百媚。 “是小女子不当心,一时在这林子里迷了路,小女子当向公子赔罪才是。” “原来姑娘也是迷路了,倒是与在下有些同病相怜。” 韩端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凌月心里称奇,果真是家中幼子,家里万事有嫡兄撑腰,受尽宠爱,才养成这副品性纯良、温文尔雅的性子。 “没成想,公子竟也会迷路吗?” 韩端一听这话有些羞涩的笑了。 “在下实在惭愧,不如姑娘与我一道,总比两个人都瞎转来的强。” 凌月说完语气一转,明显带着顾虑“公子心善,只是,小女是教坊司一介乐姬 与公子一路怕损了公子清誉。” 韩端闻言正色道:“人行于天下间,行的正坐的直,何惧什么谣言脏水。 再者,教坊司女子又如何,凭借自己的才艺立足于世间,自有一番天成的傲骨。” 凌月听了心里更加觉得好笑,难得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番不知人心险恶的样子。 原先,姑姑想着物色人选的时候来找她拿主意,她还没什么想法。 后来听到勾引的人是昭华公主的夫婿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位多年前有一面之缘的小公子。 顿时来了兴趣,便向锦心姑姑毛遂自荐。 如今看来在这样的人身边或许也还不错。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公子了。” 凌月心想,这昭华公主会选他做驸马也不算意外,这般有君子之意的小公子倒也有趣。 “姑娘客气了,那边我已经走过了,又是另外一处园子了。咱们走这儿。” “听公子的。” 二人兜兜转转,总算是找到了来时的那条路。 眼看前边就是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的热闹场面了,二人自然也要分道而去。 凌月称赞道:“公子果然聪慧无双,若是小女子自己走只怕要耽误好些功夫了。多谢公子。” 韩端脸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涩。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何以言谢。” 之前是因为喝了酒难免不清醒,如今出了这样一回岔子,那点子酒意早就烟消云散了 于是想迫不及待的带着人家姑娘找到正确的路,以此证明自己,刚才只是意外。 凌月欠了欠身行礼告别。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告告辞了。” “在下也要回去了,告辞。” 第51章 谣言 自从前些日子因着湖广干旱一事皇上来了一趟清漪阁之后,又连着几日宣了珍婕妤侍寝。 虽说宫里头知道这珍婕妤受宠不是一日两日了,但是这样的独宠难免让人眼红。 紧接着,宫里头不知是从哪儿开始的,明里暗里都开始议论纷纷。 这珍婕妤伺候皇上这么多日子,迟迟没有好消息传出来,是因为她在教坊司时服了虎狼之药,不能再生了。 一时间,后宫众人都觉得愤愤不平,这种无法生育的女子怎么皇上还日日宠着,长此以往大周的皇室的子嗣单薄,大周的江山岌岌可危啊。 一下子就上升到了国家大事的高度。 连不少大臣都对此传言有所听闻。 皇后这段日子连着派人去请了皇上三次,直到第四次也就是今天才来了一趟承乾宫。 “陛下近日忙着处理朝政,煞是辛苦,臣妾特意吩咐御膳房煲的乳鸽汤,最是滋补,皇上尝尝。” 珍馐佳肴摆了满满一桌,赵婉殷勤的让人给皇上盛了一碗汤。 周廷彦淡淡的接过浅浅尝了一口,便放在一旁。 “皇后如今才是最要紧的。也得养好身子。” 王安会意,立刻上前也给皇后盛了一碗递过去。 赵婉笑着谢过。 “臣妾知道皇上近来政务缠身,分身乏术。 只是,这宫里却是有些不太平。” 赵婉说到这儿就停住了,顾忌的看了一眼皇上。 “哦?怎么个不太平?” 赵婉小心翼翼的开口:“宫里谣言四起,都说珍婕妤不能生育,皇上却对她宠爱非常,如此,只怕是有碍皇室开枝散叶……” 周廷彦“嘭”的一声就将手中的筷子放回了桌子上。目光冷然的看向皇后。 “朕竟然不知,珍婕妤何时有了不育之症。” 赵婉心中 有些忐忑,但还是大着胆子说:“宫中已经众说纷纭,想来也 不是空穴来风。” “众说纷纭?无中生有的事情,在刚有一点儿苗头的时候就应该掐死,如今谣言四起,宫中上下乌烟瘴气。” 说起最后一句还用手不轻不重的敲在桌上。 赵婉惊慌的起身,略有弧度的孕肚也跟着动,抱着肚子欠了欠身。 保持着膝盖微弯的姿势,疾声说道:“是臣妾失职,管理后宫不力,请皇上责罚。” 赵婉这话说的明摆着就是笃定皇上顾念着她怀有龙嗣,不敢将她怎么样。 那抱着孕肚,双肩微颤的模样连王安看了都觉得心有不忍,要不还是算了。 “皇后有孕,早已将宫中事务悉数交给了静妃和淑妃,不必太过自责。” 周廷彦一脸冷淡,但是说出来话的却让赵婉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王安还及有眼色的去扶着皇后起身。 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赵婉愣在原地。 “往后宫里的事你都不必操心了,好好在承乾宫歇着,交给淑妃她们二人。 流言的事朕也会让她们好好彻查,皇后就不必操心了。” 说罢,周廷彦拿过宫女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手就起身离去了。 赵婉呆在那里许久都没反应。 她做错了吗?为什么皇上在她宫里的时间越来越短。 …… 绿树浓荫,芳草池塘。 自从天开始有些热起来之后,大家伙都爱往御花园里去了。 去的人多了难免就有碰上的。 静妃和江婕妤坐在凉亭里纳凉,到底是绿植多,微风吹来心里也跟着畅快几分。 二人正巧看见,珍婕妤带着侍女也往这边过来。 江婕妤还未做什么反应,便听到静妃先笑着邀请。 “这儿正凉快呢,妹妹快来坐。” 孟清瑜也笑了笑以示回应。 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凉亭里,三人一齐站着互相行了礼,这才坐下开始说话。 “妹妹今日穿的好雅致,瞧着格外清爽。” 孟清瑜今天难得一见的穿了件嫩青色的裙子,将白晃晃的皮肤衬的越发耀眼。 “我哪里敢和姐姐比雅致,不过是胡乱穿罢了。” 孟清瑜浅浅的笑了笑,眉眼间有着淡淡的愁绪。 静妃见她兴致有些不高,顿时就联想到了最近在宫里满天飞的议论声。 不由得关心的问道:“妹妹可是为着近日的那些流言烦恼?” 子嗣一事也是她心中的一个结,如今见孟清瑜的遭遇难免要安慰几句。 却听见旁边单位江婕妤嗤笑道:“静妃姐姐又怎么知道那是谣言?万一是真的呢?” 静妃有些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 孟清瑜却一脸深意的看向江婕妤。 幽幽的说道:“看来江婕妤倒是对我的情况很了解呀。” “怎么?被我说中了?” 江婕妤一脸自信,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孟清瑜脸上顿时有种被说破的难堪。 “我何时这样说过,你少胡说了。” 静妃也有些担忧的看着孟清瑜。若是于子嗣上无缘,只怕心里的伤也不容易好了。 她倒是有过一个大公主,只可惜有缘无分,终究还是没能留住。 她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走出来,如今才好一些。 她都觉得这般可惜,珍婕妤的心里只怕会更难受。 “你且放宽心,日子还长着呢,好好调养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孟清瑜牵强的扯了扯嘴角。 “多谢姐姐关怀,妹妹没事。” 江婕妤心里畅快,又瞧见了孟清瑜的那副狼狈样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自然也就不想再看见孟清瑜那张脸,她要回去小酎几杯,庆祝一番。 款款起身,一副懊恼的样子。 “方才是妹妹说错话了,还望两位勿怪。妹妹就先走了,不敢再留在这惹姐姐生气。” 也不等她们再说什么就带着贴身宫女打道回府。 说来说去,这还成了孟清瑜气量小容不得人了。 孟清瑜目光深冷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也不知道她还能高兴几日。 突然,感觉到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孟清瑜这才回过神来。 “珍妹妹不必理她,她就是这个德行,连皇后对她都纵着几分的。” 孟清瑜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许多。 “静妃姐姐一贯是最好性儿的,从不与人争执脸红。” 第52章 大公主之死 静妃觉得这江婕妤走了也好,免得她总说些让人不待见的话。 听见孟清瑜夸她性子好,无奈的笑了笑。 “我哪里是性子好啊,不过是在这宫里待久了,心性早就磨没了,倒是你还年轻,还能去争一争。我这辈子却是没什么指望了。” 孟清瑜虽然有些不解静妃怎么这样灰心,但是仍旧一脸认真的宽慰道:“妹妹虽说进宫不久,但也常听下人们说起姐姐从前是何等风光无限。 又曾为皇上诞下公主,怎么还说这种丧气话。 依妹妹看来,姐姐往后的福气还多着呢。” 孟清瑜这话说的倒是不错,新人未进宫之前皇上去的最多的就是静妃那儿,一个月来五次后宫,静妃那儿就要占两次。 只是孟清瑜入了宫之后,皇上谁的宫里都不怎么去了。但是,即便如此,偶尔还是会去看望静妃。 静妃苦笑一声,由内而外的透露出了些许哀伤。 “当年我生大公主的时候伤了身子,太医说往后都不能再有孕了,接着我的大公主又没能留住。 这些事儿皇上都是知道的,或许是因为怜悯,也有可能是皇上觉得我那儿清净,总让我陪着下棋。 所以你该知道了,皇上待你才真真是极好的。” 孟清瑜听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先是不能再生育,接着唯一的女儿又没了,放在谁的身上都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孟清瑜也只避重就轻的安慰道:“妹妹看姐姐如今的气度仪态风华万千,便知姐姐心性坚韧,早就迈过那些坎儿了。” 静妃清瘦的身子坐的笔直,如此眼中隐隐约约的泪珠却更惹人怜惜。 “有些事情哪里是说过去就过去的,我永远都忘不了安儿在我怀里突然就没了气样子,我怎么喊她她都没再醒过来。” 孟清瑜听着都觉得可怜,只是有些不解。 “这公主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会没气儿了呢?” 静妃含泪解释道:''“太医说是气尽力竭,公主的寿数已尽。是老天爷要带走我的安儿啊。” 人在生老病死这些事情上总会显得那么无力。 孟清瑜也没想到静妃会和她说那么多。 “姐姐宅心仁厚,大公主来世定能再投一个好人家。” “但愿如此。” 静妃又恢复了往常云淡风轻的模样。 二人聊了许久,眼看着时候不早了也都各自告辞回宫了。 静妃带着宫女回去的路上,心里猛然一惊。 突然回想起孟清瑜的话。 “公主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没气了?” 依然太医说安儿气力不足,但是安儿是足月生产,她拼死生下来甚至不惜伤了身子才让她平安降生。 可是安儿出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太医说过公主会有不足之症。 她的安儿生下来的时候哭声可大了,一点点长大之后也是会哭会闹的,她第一次带孩子,常常手足无措,因此记得特别清楚。 难不成,安儿的死不是意外? 静妃心里突然无比清明。 是了,从前她一直沉浸在安儿死在她怀里的巨大悲痛中,原来真正重要的地方一直被她忽略了。 一向稳重的她此时却带着人急匆匆的赶回宫去。 另一边孟清瑜带着白芍也在回未央宫的路上。 “主子心中对谁在背后散播的谣言可有数了?” 白芍心里清楚,今日这一出连她都对江婕妤的神情看得清楚,想必自家主子就更明了了。 孟清瑜不置可否。冰清玉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想了一会儿,她才道:“看她那副不聪明又藏不住事儿的样子,多半是被皇后利用了。” 其实留言这事儿倒也好猜,宫里谁有办法不动声色的拿到她的医案,又与她不对付的,就只有皇后了。 只怕是她不想败露后被皇上查出是她的手笔,这才设计将医案悄悄透露给了江婕妤。 这才让江婕妤有了今日那扬眉吐气的神色。 只怕她还不知道,这流流言传的这样厉害,背后里少的不了皇后在推波助澜。 偏她还以为自个儿随便找几个宫女太监一传就能成此气候。 “那咱们要不要反击回去,若是一直这样被动,对主子实在不利。” 孟清瑜淡淡的笑了笑。 “以她那个性子,不用咱们出手。她自个儿就能将自己给作出事儿来。 皇上已经命淑妃和静妃在查了,二位姐姐处事公允,想来定能还我清白。” “是,奴婢听主子的 。” …… 这日,白芍一脸喜色匆匆的走进内殿。 回禀道:“主子料事如神,那淑妃娘娘已经查出来了是江婕妤宫里的宫女太监最先将这谣言传出去的。 淑妃娘娘说江婕妤纵容自己宫里的人造谣生事,罚她禁足一月好好反省呢。 造谣的两个宫人也被打了二十板子。 淑妃娘娘还下令说,阖宫内严禁议论此事。” 这事儿,算是更让她见识到了自家主子的厉害。 站在孟清瑜身边的绿云一脸没好气的说道:“淑妃娘娘还是仁慈了,要我说就该拔了他们的舌头,让宫里人好好看看议论主子都是什么样的下场。” 这些人也忒恶毒了,宫里人当着她的面儿都敢对主子没有身孕的事议论纷纷,背地里说的不知道会有多难听呢。 要知道能不能怀上龙嗣那都要看天意,哪能说有就有的啊! 孟清瑜看着绿云一脸厉色,心里暗暗赞叹。 这丫头总算是敢用些雷霆手段了,不再是从前那副以善为先的样子了。 “此事想来也只能查到这儿了。” 毕竟皇后现在就是犯了天大的错也没人敢动她。 而且这事儿她做的确实干净,一点她的痕迹都没有。江婕妤直接就承担了全部责罚。 孟清瑜虽然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但是她从未想过要对皇后肚子里的龙嗣动手。 其一中宫嫡子出事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其二稚子无辜,大人的事何必牵连到小孩子。 所以就是她有多么不喜欢赵婉这个皇后,她能做的只有让皇上越来越不喜欢她。 至于其他的待她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再说。 只是她这样想,却不代表所有人都这样想。 第53章 调养 夏日里,天儿暗的晚。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静待月明。 皇上说今晚要来清漪阁,于是,孟清瑜用过晚膳之后就开始收拾。 换了一身月影纱做的月白色长裙,似月光清冷。又是在夏日里,难免贪凉快,穿的是抹胸样式,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和两边精致的锁骨。 三千青丝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就。 不必涂脂抹粉,仅仅净面洁身就已经出尘脱俗,一身冰肌玉骨更是耀眼夺目。 于是,周廷彦到清漪阁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美人站在门口,低头理了理那几根俏皮的发丝,尚未发觉他到了。脸上的神情轻松自然,没了平时的娇俏刻意。 孟清瑜一个抬头,就见周廷彦站在不远不近处正在打量她,稍愣了片刻便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周廷彦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二人相携着走进内殿。 一进来,周廷彦就发现了殿内与往日不同。 “朕瞧着你宫里的摆件和陈设倒是比从前更清雅了些。” 孟清清瑜将皇上扶到小榻上,又给他倒了一杯夏日里清热解暑的乌梅薄荷茶递到手上。 “嫔妾喜爱在不同时令更换不同的物件儿。这样心情也会更好。” 周廷彦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这茶也清爽,这宫里就数你最玲珑心思。” 说完,拉着她的手一把搂在了怀里。 孟清瑜抿着嘴笑了:“皇上喜欢就好。\" 周廷彦摸了摸怀里的腰肢,好似更细了些。 ”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可是为着那些个流言蜚语伤神?“ 孟清瑜自个儿倒是没怎么觉得,想来是夏日里燥热,吃的不多的缘故。 不过难得皇上主动提起此事,她总归要诉一诉委屈。 于是白嫩的双臂环在皇上的颈后,头埋在皇上的肩上。 甜腻的嗓音带着哭腔道:“是嫔妾福薄,伺候了皇上这么些日子也没能怀上龙嗣。” 周廷彦皱着眉头不赞同道:“胡说什么呢,哪儿就福薄了。朕说你有福气你就有福气。” 孟清瑜抬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若是嫔妾一直怀不上,皇上是不是就不会再来嫔妾这儿了?” “朕纳你入宫又不是为了让你给朕生孩子。” 周廷彦将人的头抬起来,捧到面前狠狠亲了一口。 他就没想那么多。没有身孕也挺好与这小美人能快活些日子。她既然如此介意没有子嗣便让太医院好好养养,偌大个太医院连一介妇人的身子都调养不好不成? 仔细一想生个女儿也好。他如今只予瑶一个女儿,偏皇后管的严苛,不怎么让她见人。 若是怀里这个小娇娇生的女儿必定爱闹爱娇、可爱非常。如是个儿子,像她那般娇气可不好,不过有他带在身边教养倒也无妨。 于是,周廷彦打定主意,明日就给太医院下令速速调理好小美人的身子,争取早日有孕。 偏怀里这个小东西还在不依不饶。 “那皇上说说纳嫔妾入宫是为了什么?” 又见皇上迟迟不说话,拽着人的胳膊摇啊摇的。 “皇上快说呀!” 周廷彦故作思考状。 “自然是—— ” “为色所迷。” 说完一把将人抱起往床榻走去。 孟清瑜吓得一声惊叫。 守在外头的奴才们听这声响便知道,两位主子又开始闹起来了,早已见怪不怪。 备水的备水,准备衣物的准备衣物,可以说是非常有经验了。 第二日,周廷彦果然将太医院所有擅长妇科的太医都派到了清漪阁,下了死命令,务必让珍婕妤怀上龙嗣。 一时间那些个太医们一个个的请脉问诊就废了许多功夫。长期保持一个动作,孟清瑜的手都僵了。 孟清瑜的身子之前一直是许哲太医在调理。 于是那些太医们少不得要去向他问询一番之前的用药或剂量什么的。这一来二去,许太医在太医院的日子也算破冰了。 在在众位太医的协商下,总算拟出一个调养的方子,这才退下。 只许太医稍稍落后几步,冲着孟清瑜摇了摇头。 这意思是之前悄悄改的避孕方子不能再用了,否则这么多太医迟早会被看出端倪。 孟清瑜微微颔首,以示了然。 许太医这才立刻退下。 清漪阁一下清静了下来。 孟清瑜撑着脑袋陷入沉思。从前想着根基不稳不能太早要孩子。 没成想这皇上倒是急着要她生了。 罢了,既然如此,踏踏实实生一个也好,与皇上的羁绊也更深一些。 “主子,内务府送来了十几盆栀子,可香了,主子是摆在屋里还是放在院子?” 绿云进来,手里还还抱着一小盆栀子花,孟清瑜远远瞧着养的是好。 “内务府怎么突然想着给我宫里送花了?” “许是看主子得宠,想在您这儿讨个好。” 绿云这般猜测也有些道理,只是内务府总管可是皇后的人。 她与皇后素来不和,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花儿是只咱们宫里才有的吗?” “这个,奴婢没问。主子的意思是这花有问题?” 孟清瑜轻轻摆手。 “许是我多心了,不过你明日还是去打听一下其他宫里有没有,明日许太医来拿给他看看。” “是。奴婢记下了。” 绿云在心中懊恼,大意了,当时怎么就没有仔细问一问呢? 只是,不管有没有问题,她素来不爱栀子的香味,夏日里,总觉得不够清爽。 “若没什么问题,在院子里找一处位置放着,我倒是不怎么喜爱栀子。闻着花的味儿便觉得头晕。” “是,那奴婢先将这花儿放远些。” 绿云暗暗记下,小主不喜欢栀子花,一定要将那些花摆远些。 下次便让内务府不要再送了省的还要费人心思去打理。 今日那些太医诊脉折腾了老半天,如今孟清瑜也有些乏了,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绿云将花放在一边,有眼色的就要过去扶着。 刚接触上主子的手腕,便听见主子问了一句。 “你这身上涂的是什么香粉啊?” 绿云一愣,随即笑了笑。 “奴婢一点儿香粉都没涂,许是那栀子花,奴婢抱久了染上了些味道。” 第54章 麝香 孟清瑜不喜栀子花的香味,所以对它的味道尤其敏感。 今日绿云身上虽有栀子花香,但是隐隐约约还有其他的香味。可是瞧绿云的样子她说的话也确实不似作假,那么就是这栀子花有问题。 孟清瑜看着殿内那一盆栀子花,冷着一张脸对绿云道:“你即刻去将许太医拦下,就说本宫夏日里胃口不好,想请他写几副清热解暑的药膳方子。” “是。” 甚少见主子这样的表情,绿云不敢耽搁,立刻就跑着去了,还细心的将那盆栀子花抱到外头去了。 许太医再次见到珍婕妤时,头上的汗珠都有豆大一颗了,一边跪下一边用袖子擦了汗珠。 孟清瑜有些抱歉道:“难为你了,来回这么奔波。” 许哲脸上无半分不满,想来若是小事,绿云姑娘也不会这么拉着他急匆匆的走。 “这是微臣的本分,不知婕妤还有何吩咐?” 孟清瑜给绿云一个眼神示意。 绿云颔首立刻去把那盆栀子花又端了进来,脆生生的问。 “许太医看看这盆栀子花可有什么奇怪之处?小主觉得除了花香之外还有其他的味道,以防万一便请太医回来瞧瞧。” 绿云比谁都要紧张这花的问题,若是什么剧烈的毒药还让主子也沾上了,她只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许哲走到那放放花的桌子面前,仔细闻了闻,又检查了花盆和土壤。然后转过头跪伏在地上。 “娘娘心细如尘,微臣拜服。” “你且说倒是有什么问题?” 许哲原本擦净了的汗珠又冒出来了。 “此花的土壤里被人撒了麝香粉。再加上有上头的花香掩盖,轻易叫人发现不了。” 孟清瑜听了之后,迟迟不语。 许哲跪在下边一直冒冷汗,绿云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良久,才听见主子淡淡道:“此事不许声张,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是,微臣告退。” 许哲走了之后,孟清瑜才对绿云道:“挪到远些的地方去,过几日想个法子让那花儿枯死拿出去扔了。” 绿云忐忑的问道:“娘娘不将证据留着然后请皇上做主吗?” “皇上就算知道了,现在也不能将那人怎么样。这个亏咱们只能先咽下去,早晚有办法对付她的。” 见自家主子难耐的按了按太阳穴,声音也有几分轻,绿云也不敢再说什么怕惹主子伤神。 “今日事多,奴婢扶主子去歇会儿。” “嗯,也好。” 孟清瑜确实是累了,倒也没有拒绝。 躺在床上,身体的疲惫总算减轻了几分,只是脑袋却还清醒着。 麝香这等名贵的香料,哪里是些等闲之人能拿出来的。 很明显,这件事就是她做的。 原想着,终究是她先抢了人家的夫君,总归是对不住她的。于是一忍再忍,就连婧晗的事都只不过是气了她两句。她倒好,哪次出手不是想要置人于死地?若她来日肚子里生的是个皇子,岂非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这么些年心肠手段倒是越来越狠了。 意识渐渐模糊,沉沉睡去。 另一边长春宫主殿旖兰殿,也是一片沉重哀伤的的氛围。 静妃靠在榻上,手上拿着从前大公主的物件,无声的流着泪。 那是一根精心编织的红绳,上头还系着一颗琥珀色的珠子。 自那日御花园回来之后,她总觉得予安的死有不对劲的地方。可这些日子以来左思右想也毫无头绪。 她真是没用,竟然让她的孩子含冤而死那么久。 泪水一颗颗的落下,打湿了攥在手上的红绳。没一会儿就有淡褐色的水渍晕染出来。 静妃顿时一惊,怎么会这样? 这下,傻子都知道这红绳怕是有问题了。 静妃怔怔的愣了良久,这红绳是她送的,说是一位得道高僧圆寂后得的两颗舍利子。送一颗给公主,愿大公主往后驱邪避灾,多福多寿。 她当时觉得这当真是难得的好东西,两人又往来尚好,也就给予安戴上了。 没成想,这红绳居然是有问题的! …… 这厢景阳宫里也是忙的晕头转向。 下个月的中元节祭祀大典要忙的事儿可不少呢。 又赶上了要给各宫准备夏衣,淑妃虽说头一回操持这些事儿,但也力求尽善尽美。 知画也知道自家主子近日劳累,不过此事却不得不禀报。 “主子,皇后那边儿对着未央宫有动作了。” 淑妃坐在小榻上,一把合上正在看的账本,露出玩眛的一笑。 “哦?皇后让人做了什么?” 知画走近两步,低声道:“让花房的奴才们送了好些有香气的栀子花过去。” 淑妃是清贵世家章太傅家出来的女儿,侍奉皇上的时间又久。在这宫里可用的人自然也不少。 皇后的举动要想瞒过那些没根基、没势力的人还行,要想瞒过她可没那么容易。 “手段倒是高明了些,只是留着的那些痕迹少不得要本宫替她收拾了。” 淑妃嘴上说着替别人收拾麻烦事儿,可脸上却是半点儿恼意都没有,反倒是笑的高兴。 知画脸上也露着喜意。 “这下两宫相争,也不枉费娘娘苦心谋划,让皇后和珍婕妤的闹的越来越凶。 有一回请安的时候,珍婕妤直接就呛起皇后来了呢。奴婢瞧皇后的脸色变得可难看了呢!” 淑妃听着也是笑出了声。 “有她们鹬蚌相争,本宫只要等着渔翁得利就成了。” “等她们两败俱伤,后宫里还不是娘娘说了算?皇上少不得要将心思都放在娘娘身上了。” 知画伺候淑妃多年,自然知道淑妃待皇上的情深义重。 淑妃的笑容随即便有些淡了。 “届时,若是能再为皇上诞下个皇子就更好了。” 这么多年都未有子嗣,一直是淑妃的心结。 知画安慰道:“早晚会有的,娘娘且放宽心。” 淑妃倒也没多想,很快,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良善模样。 “给皇后宫里的夏衣可准备好了?” “内务府一早就送来了,奴婢已经按娘娘的吩咐妥帖的准备好了,随时可以送去皇后宫里。” “既然如此,一起去,本宫也正好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第55章 沈才人 江婕妤正在禁足,自然是出不得钟粹宫的 。 只是一个宫里住着的还有萃微阁的沈才人。 江婕妤见她时不时去向皇后请安,又或者是去赏花儿赏雨的,一时间也觉得呆在宁溪堂怎么也不爽利。 夏日里本就容易让人烦闷,江婕妤日日憋在宫里,火气也大了起来,平时更是一点就着。 今日午时,宁溪堂里又传来一阵吵闹。 只听“嘭”的一声,江婕妤的一双白嫩小手重重的拍在了饭桌上。 “御膳房全是一群混账东西,这样的吃食也敢拿来糊弄本小主,真是反了他们了!” 香云跪在一边,连同其他去领膳食的宫人也跟着跪在地上,瑟缩着不敢抬头。 生怕主子一个生气一个碗就砸了过来。 只是他们实在是委屈。 今日主子说想吃碗冰酪,也好让心里凉快些。 他们午膳时便去领了回来。这一路上日头也大,冰难免化的快,但也还算冰凉。 谁知,主子楞是觉得没见着冰,便觉得御膳房因为主子禁足所以才这般怠慢。 又见着桌上冷菜居多,索性直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果不其然,一个七色珐琅碗就这样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个个的,以为我在禁足就可以随意爬到我的头上去了吗?没用的奴才。” 汪婕妤这话,显然是对跪着的宫人在发火。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不敢上前答话。 也只有香云这个大宫女硬着头皮回话。 “主子息怒,奴婢们冤枉啊!奴婢们一心一意伺候主子,绝不敢怠慢。” 汪江婕妤看着香云那副哆哆嗦嗦的样子就烦。回个话都像能吃了她似的,哪里有她身边大宫女的气度。 那日在御花园她看到孟清瑜身边儿的宫女,进退有度、稳重大方。 再来看香云,怎么看都是一股小家子气。 索性没好气瞥了他们一眼道:“赶紧起来,动不动就跪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苛责你们呢。” 众人心里松了口气,这一会总算是过去了。 又听婕妤问道:“今儿萃微阁的那个又出去了吗?” 香云知道主子关注沈才人的动向,时时都是让人留意着的。 “今早沈才人又出去了一趟,给萃微阁的奴才打听的,说是去了未央宫珍婕妤那儿。” “可真是一条好狗,我早就觉着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从前三天两头的往咱们宁溪堂跑。 如今见着我不得势了就紧着去巴结别人了,还是去巴结未央宫的那个女人。 她这一天天的去跟条哈巴狗似的,换我我也瞧不上。” 香云嗫嚅半天也只说了一句:“主子说的是。” 江婕妤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自顾自的说道:“''再过半月就能解了这禁足,这一个个的,我迟早要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第二日,沈才人照例又去了一趟未央宫。 虽说不是日日都去,但是这隔三差五的偶尔来一趟,仿佛要让孟清瑜看到她的决心,不过也让禀报的奴才们累的够呛。 关键还是主子每回都不见,他们也跟着挨绿云姑娘的骂。索性也就不去通报了。 偏这沈才人又赖在宫门口不走,几人相互看着也着实尴尬。 这回,守门的小太监也以为要如往常一般的时候,突然看见主子身边的绿云姐姐过来了。 小太监顿时喜笑颜开,紧着上前道:“哎呦,绿云姐姐怎么亲自过来了? 有什么事儿派个人来嘱咐一句就是了,今儿太阳毒,姐姐仔细别被晒着了。” 绿云淡淡的瞥了那小太监一眼:“少在那儿有油腔滑调的,被主子听见了仔细你这身皮。” “是,是,姐姐说的是。” 绿云说完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沈才人。 不咸不淡道:“主子说请沈才人进去说话。” 说罢退到边上,让沈才人先走。 沈才人这表情才真是叫做喜出望外,又是激动又是欢喜的。 忙不迭的走了进去,绿云走在右前方为她引路。 沈才人一进去就觉得,许久不见这珍婕妤的容色越发秀色可餐了,想来是深受天恩雨露的缘故。 为什么说许久不见呢? 皇上说让珍婕妤这些日子安心调养身子,请安就不必去了。 还是王安亲自去向皇后告的假。当时请安的一众嫔妃都在,好些的脸色直接就变了。 皇后瞧着,脸色也不好看呢。 “给婕妤请安,婕妤万福。” 孟清瑜掀了掀细嫩的眼皮,看着她。 示意白芍去端个椅子给她。 “不必多礼了,坐着。” “多谢婕妤。” 沈才人今日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裙子,虽说不上是什么名贵的料子,但是打扮的也算得体。 这人生的也不算差,五官柔和,没什么攻击性,走的是温柔多情的美人那一挂。 怎的皇上偏就不喜欢?害的人家日日找上门来。 孟清瑜细细的打量了她半晌,才浅笑着开口:“听闻你在闺中是也算有两分才名。” 沈才人惊喜的回话道:“不过是一点小道里传出来的闲话,哪里值得婕妤当真。” “你生的也不差,又有些才气。过几日我向皇上提你一句。皇上若是愿意去你宫里就去,若是不愿意 ,那我也爱莫能助。” 孟清瑜哪里想让皇上去别人宫里,只是她总是来未央宫,哪日巧了碰上皇上,得了皇上青眼,只怕孟清瑜能自个呕出血来。 还不如,她主动提出来,将人打发了走就是了。 只是可惜,沈才人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她立刻跪伏在地上,虽然看不清神色,但是听得出语气有些慌乱。 “回婕妤的话,嫔妾不敢奢求皇上半分恩宠,嫔妾只是,想为自己寻个依靠,是真心实意想为婕妤效忠。” 孟清瑜脸上的笑收敛了不少。 这人倒是有些过分执着了。 “我的意思是,你隔三差五的往我这未央宫跑,只怕阖宫里没有不知道的。 你虽说还未受宠,但也是皇上的嫔妃,好歹也顾忌着自个儿的面子。 从明日起便不必再来了。” 第56章 人间乞巧 一连几日,宫里都陷入了一种吹毛求疵的忙乱中。 一会儿这个宫里的衣裳颜色不好要重新换,一会儿那个宫里的簪子想要再镶颗宝石的。 主子们楞是把从头到脚的一身行头都给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个遍。 奴才们就更是忙的团团转了。 缘何如此呢? 这月的七夕,皇上宴请了后宫的各位小主和娘娘们于御花园的钦安殿小聚。说是要共赏梧桐月影、牵牛织女。 自陛下登基以来,这样的事儿还是头一遭呢。 不受宠的妃嫔,见皇上一面都难,何况与皇上共度七夕。 一个两个自然要拿出看家的本事来打扮自个儿。 一向对自家主子的衣着打扮上心的绿云更是对赴宴的钗环衣裙事必躬亲。 “主子觉得这件淡粉色的蚕丝裙配什么样的簪子好看呀?” 绿云正在那件裙子面前,拿着不同颜色的簪子比划。 孟清瑜头也不转的淡淡嗯了一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这是她问内务府要的顶好的蚕丝料子,正给皇上做一件玄色的里衣,还在上边用最柔软的线绣了龙纹和祥云,夏日里穿着最是舒服了,凉爽又亲肤。 绿云见自家主子毫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着急。 她走到主子跟前儿,说到:“这可是主子和皇上过的第一个七夕节,若是能让皇上眼前一亮,保不齐今晚皇上就来咱们宫里了。” 孟清瑜见她急了,这才抬起头没好气的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还真是个贪心的。 皇上平常来咱们宫里的时候还少吗?” 绿云嘟着嘴:“既然如此,皇上岂不是更有可能来咱们宫里了。” “还嫌你主子我不够招人妒恨是。 既然皇上来的勤,咱们倒也不必非得要抢七夕那日的风头低调些也好。” 绿云又嘟了嘟嘴,一脸不甘心的去将那粉色的裙子换了。 主子生的肤白貌美,身量又合适,穿浅粉色的话自有一番出尘脱俗的好颜色,只怕再无人能出其右。 如今,她也只好乖乖将这件换了。 于是,绿云又开始忙着在一众颜色低调的衣裳里选一件稍微出彩的,也免得让其他的那些主子娘娘们的金光闪闪将自家主子衬得黯淡。 这日七夕,月上枝头。 孟清瑜带了绿云和白芍一同去赴宴,还带了个小舟子负责提宫灯。 今日的月亮并不圆满,只有半弯月船悬在天上。清辉与烛火相辉映,照得钦安殿满室灯火辉煌。 孟清瑜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仔细一看确实是一个赛一个精致耀眼。 就连一向端庄的淑妃也是盛装出席。 一身樱桃红的宫装,配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原本清秀的面容都显得面若桃李、神采奕奕。 几个新人更是争奇斗艳,郑美人的头上似还撒了金粉,青丝间隐隐有金光闪耀。 在座的美人们也在暗暗打量着孟清瑜。 藏青色的云锦做的对襟长裙,外面套着一件湘妃色的方领比甲。脖颈戴着一个赤银的璎珞项圈。头上也只带了些花卉点翠和两支蓝宝石金步摇。 不抢风头,但也不过分低调惹人注意。 淑妃轻轻摇了摇手中的小扇,淡淡的收回自己的视线。 心里暗道,好玲珑的心思。 就连最后到的皇后也是在第一时间里就看到了姿容最盛的孟清瑜。 不动声色的冷哼一声,不要脸的狐媚子,做这番打扮不就是诚心要引起皇上的注意吗? “妹妹今日这番打扮还真是清雅。” 静妃这个词用的极好,在一众金银满堂的妃子中,可不是就她打扮的最素净嘛。只是再怎么素净也挡不住她的光润玉颜。 让人看了反倒舒心悦目,自然也当得一句清丽雅致。 孟清瑜羞涩的笑了笑:“比不得姐姐华彩万千。”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美人们赶紧整了整衣裙,得体的起身,仪态万千的盈盈一拜,异口同声道:“参见皇上。” “免礼,坐。” 周廷彦一坐下,险些被闪的睁不开眼睛,一片金光灿灿、万紫千红,看的眼都快晕了。 无意瞥见一道让人赏心悦目的身影,心里总算有些安慰。 今夜也算有让他舒心的地方了。 方才他在路上见着今晚的月亮减了几分清辉,不如十五的圆满。 此刻方才明白,原来,还有几分月色是美人清流,落进了他今晚的眼中。 皇上的一举一动都被底下的妃嫔们看在眼里,更别说时不时就要往珍婕妤那儿看去,看的让她们连帕子都要绞碎了。 大家也是暗暗在心中后悔,怎么她们就没想到反其道而行之呢,说不定被皇上注意到的就是她们了。 第57章 共度良宵 除开皇上对珍婕妤的过分关注外,众妃对今晚的七夕宴还是非常满意的。 今晚的皇上并未穿纹理繁复的黑金相间的朝服,而是简单的玄色交领常服,少了平常隐隐约约的冷傲与疏离。 像寻常世家贵族的公子,矜贵无双,但是又多了几分上位者惯有的从容气度。 这样的皇上可是不多见的。 无不纷纷祈盼着今晚皇上能来自己宫里。 郑玉溪和赵柔二人位份相当,更是互不相让。 争着和皇上搭话,偏皇上今日耐心极好,无论是谁说话都回得温柔至极。 让美人们听了更加心花怒放,一时更是想着法儿找话题,引起皇上的注意。 今夜这场宴可以说是尽兴而归,只是可惜,皇上直到宴席结束都没有说要去谁宫里,但是心里也落下了一颗沉重的大石头。 那位费尽心思不是也没能勾得皇上去她宫里吗? 想来皇上今夜是要自个儿歇在乾清宫了。 于是众妃也都带着伺候的人打道回宫。 孟清瑜一行人走在回未央宫的路上,她神色淡淡,见不出喜怒。 倒是绿云,脸上的失落不要太明显,但又没多久就又恢复往常的笑脸。 虽说皇上今日没来她们宫里,但是也没去旁人那儿。 虽说她也不想主子树敌太多,可是谁都知道七夕是有情人的日子,本就有不一样的意义。 今夜皇上若去谁那儿,就意味着对那人的情分不一般。 如今谁哪儿都不去也好,至少说明谁也没能越过主子的恩宠去。 这样一想,心里可不就平衡了不少嘛。 孟清瑜并没有注意到绿云脸上的变化,只觉得今夜没有星星,夜幕不够亮。 她好久没有走过这样寂静的夜路了。上一次走还是她去乾清宫伺候的时候。 不过,今夜也不能说是完全寂静。 因为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婕妤主子,还请留步。” 是王安。 孟清瑜诧异的转过身,只见帝王仪驾静静的停在后边,太监们面不改色的稳稳抬着轿子。 她一瞬间就对上了那双不同于夜色的漆黑的眼睛。 只听见仪驾上稳坐着的人冷声道:“还不过来。” 夜风中帘幔飞舞,一时看不清那人的神色。 见珍婕妤过来了,王安有眼色的示意抬轿子的太监们落轿。 孟清瑜隔着轿辇,盈盈一拜。 “嫔妾给皇上请安。” 周廷彦懒洋洋的靠在坐椅背上,朝她伸出一只手。 孟清瑜有些犹豫,虽说她得宠,但是连皇上的御驾都敢坐,岂非冒犯天颜。 周廷彦稍稍等了几个呼吸,人还没过来,不由得不耐烦的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 孟清瑜这才越过太监们,走到仪驾内刚刚才牵住了皇上的手,就被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二人身体交叠,暧昧丛生。 “回太宸殿。” 王安听着从轿辇内传来的一道低沉的旨意,立刻让宫人麻利的准备起驾。 帝王仪驾稳稳当当的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周廷彦伸手环住纤腰,将头搁在美人的颈窝里,嗅着淡淡的馨香,愉悦地闭着眼睛。 他的月亮总算在他怀里了。 又想起,今晚上她表现得对他一点都不热络,又冷笑着睁眼隔着衣物在香肩上咬了一口。 引得怀里的美人一声惊呼。 一脸不可置信又怯怯的转过头去看着皇上。 “平日里不是伶牙俐齿的很吗,怎么今晚跟个闷葫芦似的。也不知道和朕说说话。” 周廷彦没好气的掐了掐美人滑腻的脸蛋。 谁知,那小娇娇却一头埋在了他的胸膛上,娇声娇气道:“嫔妾自知不如众位姐妹打扮的精致体面,哪里敢上赶着去污了皇上的眼。” 孟清瑜一开始是真的想着低调些,没成想,其他的嫔妃打扮的着实华丽,倒衬得她不同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得了皇上青睐。 那她自然不能放过这个与皇上共度七夕的好机会。 周廷眼眼里藏着一丝戏谑,轻轻在美人耳边吮咬 “依朕看,阖宫上下都没有你会打扮。 老实说,今晚是不是故意勾朕的。” 孟清瑜避开皇上的眼神不看,讨好的亲了亲皇上的嘴角。 撒娇道:“嫔妾做这身打扮明明就是无心之举。” 说完,话锋一转,又倒打一耙。 “而且有那么多姐妹和争着和皇上说话,嫔妾瞧皇上分明乐得忘乎所以。少嫔妾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周廷彦低低的笑出声。 “吃醋了? 朕说呢,怎么板着一张脸也不笑。 没成想是成了个小醋坛子了。” 顿时,怀里的美人脸上通红一片,有些被说中心事的羞恼。 但是她也无法反驳,毕竟看着皇上和别的女人言笑晏晏的那会儿,她确实在心里不以为然的冷笑。 索性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周廷彦哪里能真让人生气去了,良辰美景哪儿能都用来置气了。 于是一口一个娇娇宝贝的,喊的好不亲热。 仪驾旁跟着的宫人就跟没长耳朵似的,面色不改。 好容易到了乾清宫,二位主子又在瑶池殿的浴池里闹了一通,这才回了太宸殿。 孟清瑜许是又想起了从前在这太宸殿与皇上的风流日子,比在清漪阁更多了几分情动,让皇上越发爱不释手。 几许欢情与离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第58章 后宫主人 次日一早,宫里不少人议论纷纷,说昨晚皇上和珍婕妤一起过的七夕之夜。 昨夜里虽说天色暗,往来的宫人又少。 但是皇上的动向不知有多少人关注着,有心人自然能知道,昨夜皇上接了珍婕妤去乾清宫。 又见着晌午过后珍婕妤乘着仪仗从乾清宫出来。 这下算是事实确凿了。 原以为大家都一样,谁知皇上对珍婕妤还真是疼爱非常。 自然就有人心里不平衡。 承乾宫 佩琴一脸担心看着皇后。 今个儿午膳娘娘进的也不香,想必是为着昨夜皇上留了珍婕妤在乾清宫的事情。 毕竟连皇后都未曾在乾清宫留宿过的。 刚刚才小憩了一会儿就又醒了,可见睡得也不香。 如今肚子越大,皇后的气色也越发跟着不好。 她从小跟着皇后长大的,情分深厚,自然要跟着担心。 “御膳房今日做了爽口的紫薯水晶糕,奴婢去端了一碗来,娘娘现在可要用些?” 赵婉坐在靠椅上摆了摆手,将手撑着脑袋道:“本宫现在没什么胃口。”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问了句:“我前些日子吩咐佩芳送给未央宫的栀子花都怎么样了?” “娘娘忘了?那日佩芳说那花儿都枯死了,未央宫里就让人都给扔了。 佩芳回的时候奴婢也在旁边呢。娘娘您还说迟些时候再想新的对策。” 佩琴有些诧异,都说一孕傻三年,想来娘娘也是应了这句话。 被这么一提醒,赵婉才想起来,好像她确实问过这个问题来着。 不知怎么的,最近总是有些忘东忘西的。 “本宫还真是忘了,应该是近日里事情多,有些累着了。” “不如去请太医来看看,开些安神补气的方子也好让娘娘睡得好些。” 佩琴想的稳妥又周到,只是她又不是没有生养过,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就是劳神太久再加上没有休息好罢了。 “罢了,没得让人觉得本宫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拿乔。” 佩琴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一脸不赞同的看向皇后。 “未央宫霸着皇上的宠爱那么久也不见肚子有动静,半个太医院都恨不得日日围着她转。 娘娘肚子里怀着的可是皇上的实实在在的子嗣,还是中宫嫡子,就算是整个太医院都围着您转也不为过。 何况才只是这隔三岔五的请个太医,谁敢说些什么?” 一听见佩琴说起未央宫的事儿,赵婉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若是真让孟清瑜生下个皇子,依着皇上那副爱屋及乌的样子,还不知道要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多大的威胁呢。 幸好那栀子花送去了有些日子了,丢了就丢了,好歹也能管上一阵子用。 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有的是时间慢慢和她斗。 幸好,宫里如今的高位嫔妃都没有皇子。 只一个没了母妃的大皇子哪里比得上是中宫嫡子的二皇子来的尊贵。 想到这儿,赵婉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本宫的二皇子可一定要平安降生才好。 脸上也总算有了些笑意,对着佩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明日便让王太医过来给本宫请个平安脉。” 佩琴也高兴的应了声:“是。” 皇后的心情好些了,听人回禀说静妃来请安时心里也没生出什么不喜之意。 笑着让人请进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就。” 静妃同往常来皇后宫里请安一样,面带喜色。 温婉恬静、不争不抢的样子让赵婉看了就来气。 只是,今日想着她和淑妃都懂事的没有生下皇子,看她也带着几分真心的欢喜。 “不必多礼了,起来。” 说完又看向一旁的佩琴。 “快,给静妃搬张凳子来。” “谢皇后。” 待静妃坐下,赵婉又让人上了茶水的点心,一脸情真意切的关心。 “如今日头这样毒辣,你何苦往我这宫里跑得这样勤,前些日子才和各位妹妹们一起请安来着。” 静妃温柔的笑了笑。 “淑妃姐姐连皇后娘娘穿的衣裳都是亲自送过来的,臣妾自然也该对娘娘多关心。” 说完,让身后的宫女将东西呈到皇后面前。 “嫔妾也没有什么好的,让宫里的人腌制了酸乌梅和辣鱼丁,想着您怀着孕肯定想吃这两样东西。 那几个香囊是臣妾亲自绣,里头放了丁香和百合,挂在床头也能让您睡的好些。 平常时候戴在身上,也有驱赶蚊虫之效,这夏日里的蛇虫鼠蚁最让人头疼了。” 佩琴上前接过,笑着谢道:“静妃娘娘的东西送来的还真是时候,正说皇后娘娘睡不好吃不香呢。” 静妃羞涩的捏着帕子掩了掩上扬的嘴角。 “皇后娘娘喜欢就好,娘娘怀孕辛苦,嫔妾只盼着为您分忧一二。” 皇后眼里藏不住的满意,赞赏道:“你和淑妃是一样的懂事,又伺候本宫周到,只是往日里你不爱表现,倒是显得有些木讷。 如今,本宫才发现你的周到体贴之处。”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臣妾愧不敢当。 淑妃姐姐聪慧能干,臣妾比她差远了。臣妾也只能好好伺候皇后娘娘,讨娘娘开心了。” 显然,赵婉有被最后一句话取悦到了,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她最高兴的事,无外乎底下的妃子一个个以她为尊,没有能越过她去的。 毕竟嫔妃说到底也就是妾,就是伺候主子的奴才,自然也该伺候好她这个后宫的女主人。 第59章 联手 七月十五 承乾宫 赵婉坐在膳桌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夸赞道:“今日皇上派人送来的斋饭倒是很合本宫的胃口。” 今日是中元节,举行完祭祀大典之后皇上要在乾清宫斋戒沐浴。特意让御膳房给各宫都送了一份斋饭。 佩琴走过去将干净的帕子递到皇后手上。 “可不是?奴婢瞧着娘娘今日吃的比昨日还多,都有些吓到了。不过太医说了,娘娘从前食不下咽,什么都吃不进去。 如今胃口开了也好,娘娘的身子补的好,龙嗣在肚子里才能长的好呢。” 赵婉擦了擦嘴角,扶着佩琴的手走到小榻上坐着说话。宫人们伶利的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 赵婉也觉得自己胃口变好了之后精神也好了,只是精力耗得快,总爱犯困。 才这样想一会儿,便有困意涌上来。 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和佩琴说话。 “太医可有说本宫最近的身子怎么样,皇嗣也无甚大碍。” 佩琴在一旁给皇后打着扇,笑着道:“太医说娘娘的身子好着呢,就是有些憔悴,想必是有些劳神的缘故。 不过自从吃了静妃娘娘送来的酸梅子,娘娘最近吃得好睡得香,看着气色都好了许多呢。” 听见这话,赵婉心里放心不少,虽说她有些经验,但到底让太医看过才好。 “本宫爱吃这酸梅子的事儿,太医可有说要节制?” “娘娘放心,奴婢第一时间就那那酸梅子给太医看过了,太医说孕中爱吃些酸的是正常的,反而有助于娘娘进食呢。那酸梅也确实没有问题,娘娘放心就是。” 静妃一向安分守己、与世无争,伺候她又小心周到,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既然如此,你就再去同静妃说一声,就说本宫爱吃,让她多备些送来。” 佩琴自然乐得自家主子喜欢吃,都说酸儿辣女,这可是好兆头呢。 欢欢喜喜得应了:“是。” 说到这儿,赵婉实在有些抵抗不住睡意,困倦的哈了一口气。 “本宫有些困了,扶本宫去歇会儿。” 便是她们有时候吃完饭都想着睡,何况主子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位小主子,自然要比旁人更累些,即刻就扶着皇后到里间睡一会儿。 只是一边走一边说道:“太医说您既然胃口开了,要多走动日后才好生呢。待会儿您起了,奴婢陪着您在院子里走走。” “嗯。” 正午过后是一日里最热的时候,太阳又毒。 倒也没有人会在这时候出门,都在自个儿宫里午睡,再不济就是到旁人宫里去,接着说话或是打叶子的功夫牌蹭一蹭冰块儿。 但是当最热的时候过去,出来的人就多了。 日头的燥热也跟着少了几分,尤其是御花园这样草木茂盛的地方更是凉快。 郑美人虽说前些时候晋了位份,但是到底位份低,份例也跟着低。 这会儿又是盛夏,用冰最是厉害。她那点份例自然不够用。 于是趁着太阳小了跑来御花园纳凉,总比在没冰的宫室里凉快的多。 偏赶了巧,碰到了江婕妤。 倒是比她还来的早些,她才刚到,人家就已经在亭子里坐着了,身后还有宫人给她打着扇子,好不惬意的样子。 郑美人殷切的走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江姐姐啊。给婕妤姐姐请安了。” 江婕妤转过身睨了一眼正曲着身的郑美人。 这礼行的规矩,还算是个懂事儿的。 “起来。” “多谢婕妤姐姐。” 江婕妤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对面的石凳,示意她坐。 郑才人也欢喜的坐下,就开始找着话想和江婕妤熟络起来。 先前她原也是有心交好,奈何江婕妤当时心高气傲,瞧不上她们这等位份底下的,从不搭理她。 如今禁足一回,这自视甚高的性子倒是改了不少。 “从前就想着和姐姐能有机会好好亲近,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今日可巧了,总算能和姐姐好好说说话了。” 江婕妤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和你一个小小美人有什么好说的。” 郑美人也不在意江婕妤的冷嘲热讽,自顾自的说:“我今儿还是第一次在这会儿见着婕妤姐姐呢,想来是姐姐宫里的冰用完了!” 要说是赏花儿赏草什么的谁信啊,好歹这也过去了半个月了,一个小小婕妤的份例比美人不过高了两级也该用完了。 这也就不难猜出她今日下午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了,冰用完了呗。 果然,郑美人的话一出,江婕妤马上就变了脸色。 恼羞成怒道:“放肆,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郑玉溪不怕反倒笑出了声。 “姐姐有闲工夫在这和妹妹置气,怕是还不知道未央宫如今是何光景。” 江婕妤得怒意一下子就消散了,她自禁足解了之后就被这天气热的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自然也没功夫去打听未央宫的事情。 “未央宫如何了?” “皇上特意让太医院里所有擅长妇科的太医都去给珍婕妤调理身子呢,而且免了她给皇后的请安。珍婕妤随口说了一句天气热,皇上就让内务府将皇上的份例挪过去给她用。 人家如今在自个儿宫里可凉快着呢。可不像咱们要眼巴巴的跑到这御花园来纳凉。” 郑美人一张巧嘴说的绘声绘色,江婕妤听的手都捏紧了,一张小脸也是被气的发红。 好半晌,江婕妤才冷静下来。 到底是顾忌着不是在自己宫里,不能随意发脾气,有损颜面,淡淡的看了对面那人一眼。 “你不会就想和我说这些。好让我一气之下出手对付未央宫,你坐收渔翁之利对。” 郑美人凑近了些,还拿着扇子挡在边上。 “嫔妾哪敢在姐姐面前使这样的雕虫小技啊。 单打独斗只怕谁都不是那位的对手,冷宫里那位可不就是前车之鉴嘛。 妹妹的意思是,不如我们两人联手,也总好过看那人霸着皇上的恩宠日渐猖狂。若是来日她有了龙嗣,这宫里哪里还有你我姐妹二人的位置。” 江婕妤仔细思量了一番。 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皇后如今怀着身孕,无暇顾忌她,淑妃又是个和善的性子,旁的人就没胆子敢和珍婕妤对上了。 如今也就只有她们两人联手才能有几分胜算了。 念及此,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还是妹妹心思活络,有妹妹在我身边,我万事也算有个能商量的人了。” 郑才人好似不曾见过江婕妤的冷脸一般笑容满面。 “那就多谢姐姐抬爱了。” 第60章 徐徐图之 日出东方,朱光彻地。 光从窗外瞧这日头就知道今天又是个大热天儿。 清漪阁内却与旁的地方不同。 冰鉴里盛放着巨大的冰块,旁边的摇扇边上站着一位宫女专门负责揺。一大股凉意不断从冰块周围溢散开来,整个殿内都被清凉所笼罩。 这样舒适的温度倒让孟清瑜有些昏昏欲睡。 只是如今晌午都还没过,她才起来没多久就又想睡了。 绿玉在一旁看着,见主子连书都拿不稳了,可见确实是犯困了。 不由得有些担心道:“主子怎么又想睡了,连午膳都还没用呢。主子最近总爱犯困呢!” 孟清瑜听见绿云的声音勉强清醒了几分:“也不知怎么了,最近总觉得身子乏累,想多睡会儿。” 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连眼神都清明几分。 “我嗜睡这症状好像就是从喝了那些个太医开的方子之后才开始。” 绿云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主子是觉得那些个太医中有人对主子的药动了手脚?” “皇后掌管后宫这么些年,太医院难保没有她的人。” 孟清瑜的眉细细的拧着,又接着道:“你去太医院那边知会一声,就说我吃着他们配的汤药觉得甚好,明日起他们都不必过来了。 至于那汤药你就倒了,先停一段日子看有没有好转。” 绿云又问:“那——要奴婢去请许太医吗?” “既然太医院的其他太医都不过来,单单独去请他未免叫人猜忌。他暂且就不要来未央宫了。” “是,奴婢知道了。” 孟清瑜觉得睡意确实抵挡不住了,眼眼皮子都重的厉害。 “我先去睡会儿,午膳不必叫我了。” 绿云见主子懒洋洋的连忙扶着。 “唉,那奴婢让人去御膳房把小主的午膳端回来温着,小主想什么时候吃都行。” 孟清瑜躺进舒适冰凉的蚕丝被褥里,又进入梦乡。 一直睡到午时都过了才悠悠醒来。 睡的一张白腻的脸蛋红扑扑的,眼中还泛着潋滟的水光,娇媚可人。 一双惺忪的睡眼远远向窗外望了去,外头已经烈日当空,肉眼可见热浪翻涌。 轻声唤了绿云和白芍进来伺候。 二人一个伺候洗漱更衣,一个带着人预备午膳。 往常都是绿云服侍更衣的,今日倒是换成了白芍。 “主子让奴婢派人去打听沈才人,小舟子方才来回话了,说沈才人七夕那日和皇后娘娘告假了,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各宫娘娘。” 孟清瑜刚睡醒,还带着点慵懒的神态。 漫不经心的说到:“哦?她倒是真不想着争皇上的恩宠,我从前倒是误解她了?” 白芍一边替主子穿上外衣一边说:“奴婢也觉得在这宫里不争宠的女人确实是少见,只是人心难测,谁知道她不是藏得深呢。” 孟清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你说的也是,她争不争宠与我又有何关系。咱们管好自个儿就成了。” 没一会儿,孟清瑜就仪态万千的出现在膳桌前,优雅的用着午膳。 睡了一觉后精神好了许多,容色焕发。 她一个人吃自然也没那么多忌讳,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们两个说着话。 “今日御膳房送来的这道攒丝锅烧鸡我吃着倒是不错。” 白芍笑了笑:“小主往日都没那么爱吃辣的,今日那道烧鸡味道闻着可呛人了,倒是得了主子的青睐。” 孟清瑜也觉得有些辣,那菜又带着热气儿,在这凉快的宫室里吃得竟出了几分薄汗。 “旁人夏日都爱吃些清淡的,倒是咱们主子爱吃辣的。” 绿云也笑着搭腔。 这膳食热腾腾的又新鲜,孟清瑜不由得赞叹。 “我这会子才起,这午膳倒是和刚做出来的没什么区别,竟不像是放久了的样子。” 白芍答:“御膳房知道小主晚些时候再用午膳,特意将主子的膳食放到最后再做的。没成想,刚去端了回来,主子就醒了。” 绿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也跟在后头回了一句。 如今她去御膳房可威风了,不过她都记着的不要太过招摇,以免给主子惹麻烦。 “可不是嘛,除了皇后宫里,御膳房如今就对咱们宫里的膳食最上心了,上次掌勺的嬷嬷明里暗里还问奴婢主子的喜好呢。” 孟清瑜一边听一边点头以示满意,而后又听绿云说起皇后,问了一句。 “皇后再过几个月便要生产了?” “主子说的是,再两个多月皇后就要生产了。毕竟皇上子嗣单薄,宫里就这么一个有孕的,又是中宫皇后,御膳房仔细些也正常。” 是绿云回的话,又为着御膳房的行事解释了几句。 孟清瑜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句,让人瞧不出她的意思。 毕竟是皇后,饮食起居哪里是她一介小小的嫔妃能插手的。 以皇上如今对她的宠爱,想让皇上对赵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处罚更加不可能了。虽说朝堂上隐隐有废后的言论传出,但是皇上越是对皇后爱重有加越是让天下百姓称赞天子仁德。 所以如今对付皇后她倒是没什么头绪。 只是她孟清瑜从来就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既然没有立竿见影的办法,那她就徐徐图之。 就算皇后生下的是皇子又怎么样,一个不受皇上喜爱的嫡子照样成不了大器。 谁能笑到最后还真不一定。 第61章 罪魁祸首 如今离着中元节的祭祀大典过去已经有好几日了。淑妃原想着能松快几日,没想着后头的中秋家宴又紧跟着来了。 她到底是第一次料理后宫之事,经验不多。像如今这般连轴转也是有些吃不消了。只好将一些琐碎又不要紧的事情交给了静妃。 今日午膳过后总算能忙里偷闲一会儿。 淑妃合衣躺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假寐。 她如今管着宫中事务,她宫里自然是不缺冰的,宫室里凉意袭人,倒不觉得热。只是她自己心里不平静,又怪这天儿热的人心里燥热。 这几日她忙的昏了头,没顾上宫里那些个事儿。 如今一闲下来才发觉皇上已经许久没来景阳宫了,只来用过一回午膳。还是上月她借着要同皇上商讨七夕宴布置的事派人将皇上请了过来的。 否则还不知道,皇上要什么时候才会想着来她宫里呢。 只是如今有人不请皇上也眼巴巴的去了她宫里,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皇上眼里哪还有旁人。 皇上还将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请过去给她调理身子,连给皇后请安都不用去了。 未央宫的那位的身子是金子做的不成,这般娇贵,竟要花那么多功夫调养身子。 淑妃猛的睁开眼的坐起身,恨恨的朝里间的床榻看了一眼,一双眼睛已然通红。 知画原想着进来给主子盖件毯子,但见主子神色不对的坐在那儿发呆,眼睛也是红的不行,赶忙走过去将毯子放在一边。 随后又走到淑妃身旁担忧的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眼睛都红了?” 淑妃转过头看着知画,眼泪一串一串的落了下来,却迟迟没说话。 知画看得急的不行,偏主子不说话,又不能逼急了主子。 倒也没一会,淑妃就面色如常了,平静的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平静的问:“我让母亲替我寻名医,可有信儿传进宫来?” 知画一听是这事儿就知道主子缘何伤心了。 主子和徐家的姑娘是在皇上和皇后大婚一月之后才入燕王府的。当时还是燕王妃的皇后给两位侧妃一人赐了一床如意合欢被就铺在主子们的床榻上。 那被子倒是难得的好料子做的,盖着倒也舒服。主子当时并未多想什么也就用了。 后来主子睡久了,总觉得那床褥有股淡淡的异香。接着皇后还差人送来了一床更薄些的,说是上好的蚕丝被,夏日里盖着最合适不过。 只是睡着睡着,那蚕丝被上也有同样的香味。 主子当时已然察觉出不对劲,可是已经晚了。 主子发现的时候已经盖着那麝香被子大半年了。借着省亲的名义偷偷找的民间的大夫看的,说是已经伤了身子,于子嗣上怕是有些艰难。 主子当时只觉得天都快塌了,索性夫人劝着主子的。当时皇后正怀着身孕,主子对上皇后哪里有胜算。只好假意投靠,降低皇后的戒心。 后来恰逢皇上登基,那些王府里的旧物自然也就名正言顺的扔了。 至于徐贵妃生大皇子,是因为徐贵妃体热,皇后赏的被子她盖着太热,便换了床新的薄被。这也是后来皇后为何会再送一床蚕丝薄被的原因。 后来徐贵妃死后主子曾让她去悄悄问过贴身伺候徐贵妃的宫女,那宫女说是当时徐侧妃盖久了自个儿那床被子也就懒得再换皇后送来的了。 那徐贵妃或许是运气好,也或许是有几分小心谨慎,只是终究还是没能母子平安,只留下一个大皇子,倒让自家主子凭白拣了个皇子。 “发什么愣啊?” 冷不防的被淑妃推了一下,知画才回过神来。 “回主子,夫人那边儿还没有消息,主子且耐心等等。” 一向稳重的淑妃难得露出几分急躁。 “等等等,都等了大半年了,等到本宫人老珠黄再寻来又有何用?” 知画安抚道:“娘娘胡说什么呢,娘娘如今才二十二岁,正是芳华正好的时候便是再大上二十岁,娘娘也是风雨犹存的美人,人老珠黄与娘娘又有和关系? 更何况,名医哪里是像大白菜一样好寻的,依着咱们夫人的性子,寻到了只怕就是板上钉钉的能助主子怀上皇子。便是再要半年又如何,只要主子能怀上皇子,咱们等的起。” 知画一边说一边握住了淑妃的手。 淑妃心里总算是彻底安心下来了。她只是一时被那未央宫那位的盛宠气昏了头了。 如今她明白过来,自然知道如今皇后和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才是她要忌惮的。 况且皇后对她下过手,只怕未央宫那位也难有子嗣了。 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有什么可值得她忌惮的。 满意的拍了拍知画的手:“本宫身边幸好还有你这么个伶俐的。” 知画腼腆的笑了笑。 “奴婢不敢居功,当奴婢的自然得事事都为主子想着。”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深厚,默契也不是旁人能比的。 这样的情分在宫里也算难得了。 只是长春宫的静妃却没有这样从小长到大的贴身侍女相伴。 她原是皇上是燕王时从江南带回来的孤女,皇上有几分喜欢便做了王府侍妾。倒是比皇后还要早些时候入王府。 自她发现大公主的红绳上被人浸过药汁的时候,她便谁也不信,说不定哪个就是旁人安排到她身边的呢。 所以她能靠的就只有她自己。 她的心自予安没了的时候就跟着死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原想着尽心侍奉皇上的。 如今她想法子除了皇后也算替皇上的后宫铲除了一颗毒瘤,皇上的子嗣也算能保全了,也算全了皇上对她的那丝怜爱了。 至于皇后肚子里的这个能不能活全看他自个儿了,谁让他偏偏要投胎做了那个毒妇的孩子。 予安这条活生生的命,皇后是无论如何都赖不掉的。 所以,皇后的死,也是她这个为娘的对自己孩子的一个交代了。 第62章 中用的奴才 皇后的肚子随着月份也越来越大了,越发娇贵起来。 近几日天儿又热,更是觉得浑身都不爽利,身上原本只有五分的酸疼愣是被放大成了十分。脾气自然也跟着不好起来。 许是怀孕的缘故,人瞧着都丰腴了几分,正懒懒的躺在美人榻上,支着脑袋。佩芳伺候在一边拿着扇子给皇后扇凉。 宫里的冰块自然是不敢缺了皇后宫里的,所以小扇扇出来的风都带着凉意。 只是,再怎么清凉也抚不平赵婉心中的烦闷。 她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段日子总是心绪不平。无由来的想发脾气。 一把夺过了佩芳手里的小扇,拿在手里快速扇了起来。 皱着眉头,不耐道:“佩琴去哪了,怎么半天没见着人?” 佩芳小心的回话:“内务府那儿为着今年的中秋家宴预备给娘娘新制一对凤簪。做到一半的时候有些拿不主意,知道佩琴最是了解娘娘,便请了过去参谋参谋样式。” 佩芳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她二人一个活泼伶俐,一个稳重仔细,也算是各有所长。 像是簪子样式这样的事儿,自然是细心的佩琴最懂主子的心意。 赵婉一听内务府给她新制了簪子,心里的烦闷消减了不少,摇扇子的手也慢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 毕竟哪里有女人不喜爱这些华丽的金银首饰的。 更何况她未曾下令要添新的首饰,内务府此番只怕也是存着讨好的意思。心里虽然满意但是面上不显。 不以为然道:“内务府此番倒是有心了。告诉方碌山,他对本宫的忠心本宫都是知道的,待本宫生下皇子,少不得他的好处。” 听主子话里话外都都多了几分高兴的意思,想必对内务府的讨好很是受用,佩芳心里也就松了口气。 笑着与皇后说话:“奴婢一定把话带到。这方碌山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没有您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干着那些粗活儿呢。哪儿能有如今的风光呀?” 赵婉一听脸上更是止不住的得意,又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 “这几年他做事也算得当,本宫的吩咐倒是一样没落下的办了,还算中用。 你去把本宫库房里的那座紫金小檀香炉赏给他,就说让他往后更要好好当差,切莫辜负了本宫的一番心意。” “是。” 佩芳领命即刻就去办了。 当她到内务府的时候,方碌山正和佩琴在一块儿选珍珠呢。 那凤簪好容易选好了要镶嵌的宝石,这会儿又要选流苏上的珍珠的大小。这珍珠小了显得小气,大了呢又显得庸俗,也算是一门学问了。 佩芳是皇后身边得脸的大宫女,身份和佩琴不相上下,走到哪自然受宫人们的瞩目。于是她一出现大家便将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 尤其是她身后的小太监身后还捧着个东西,上头盖着红布。这阵仗一看就知道是皇后宫里又下来赏赐了。 方碌山最先迎上去,一张脸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哟,怎么佩芳姑娘也来了,可是皇后娘娘那儿有旨意下来?” 佩芳淡淡看了他一眼,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娘娘说你近来差事办得好,这座紫金小檀香炉是皇后娘娘赏你的,让你往后更要好好当差。” 佩琴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佩芳一眼。 毕竟是为皇后娘娘办事的人,到底还是要给几分面子。 不过她到底和佩芳的情分深厚些,自然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落她的脸,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方碌山像是没看到佩芳的冷淡似的,欢喜的就跪下叩谢皇后的赏赐。 佩芳将那红绸布揭开,让人递到方碌山的手上。 金光闪闪的香炉顿时让人的眼前一亮,当真是个好东西啊!众人一脸艳羡的看向了方碌山。 方碌山一脸喜色的接过,坦然接受众人炙热的目光。 这等显耀的事儿自然没有不显摆一番的道理,连有的贵人宫里伺候的也知道了这事儿。 只是,夜里方禄山在自个儿住的屋里看着那紫金小檀香炉却不似白日里的荣耀。嘴角勾着,反倒有些讥讽的神色在里边。 他收的那个干儿子小夏子也在他边上。 看了看自己的干爹,又看了看那香炉,有些不解。 “这皇后有赏赐下来,怎么瞧着干爹您有些不高兴啊。” 方禄山有些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 “主子有赏赐是好,但也要看是哪个主子赏的。” 这话一出,小夏子就有些明白了。 “您是怕淑妃娘娘知道了要疑心您?” 干爹的事儿他自然是知道的。 干爹虽说明面儿上还是皇后娘娘的人,但自从赵家倒了,又加上淑妃娘娘协理后宫,干爹便觉得皇后这个大树只怕要倒。 于是他早就暗中投靠了淑妃。 方禄山一手拍在了小夏子的帽沿上。 “糊涂东西,主子哪儿是这等愚昧的人,因着三言两语就能对咱家起疑心。” “干爹说的是,是我糊涂了,连主子都敢胡乱揣测。” 小夏子立刻就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不过端看他的脸色都没红便也知道他下手不重,方禄山也当不知道,总归这儿又没有外人,只当以防万一隔墙有耳罢了。 毕竟那位能在皇后手底下隐忍这么久,就知道是个有手段的。 “哼,知道就好。” 方禄山冷哼了一声,紧接着又道:“你爹爹我是在想这皇后的好日子也不知道能风光到几时。到时候皇后可别把咱们拖下水了才是。” 虽说淑妃交代他做的那些事儿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只是他这几年为皇后做过不少事儿,难保她不会狗急跳墙,将他也在拖下水。 “干爹多虑了,淑妃娘娘看重您,又怎么会不为您考虑呢。就算出了事儿,淑妃娘娘也能干干净净的将您摘出来。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做事伶俐,说话又会讨人喜欢,这也是他为什么在众多的小太监里偏偏挑了小夏子当干儿子。 方禄山用太监特有的嗓音尖尖的笑出了声。 “还算你是个机灵的。” 第63章 谋划 月明星稀的晚上,方禄山和小夏子两人的谈话悄无声息的隐入夜色里。 景阳宫里知画也正和淑妃说着这事儿呢。 “主子您是不知道,那些个话传到奴婢这儿来的时候有多离奇。 说是那檀香炉无论放在多灰败的屋子里都能让那屋子亮堂一头呢。 不过是个紫金小檀香炉,当咱们没见过不成?咱们宫里比这好的多的是呢。 那方禄山也真是的,这点子事儿也值得大肆宣扬。” 知画想着方禄山毕竟成了淑妃娘娘的人,这样大肆宣扬皇后的赏赐难免让主子不高兴,好像景阳宫就拿不出这样的赏赐似的。 谁知淑妃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笑了。 她还反过头来安抚知画。 “这事儿有什么好生气的。这宫谁不知道他方禄山是皇后的人。他越是张扬才越是不显得奇怪呢。 主子赏儿好东西下来,他还要憋着不能乐是怎么回事儿。” “可他如今转投向了主子,那也该顾忌主子的颜面啊。” 知画还是替自家主子生气。 这皇后也真是的,明知道现在主子协理后宫事务管着内务府。还大肆发了赏赐下去,好人尽让她做了。 没得让人说自家主子小气,光使唤人却没赏赐下去。岂非在人心上就落了皇后一大截。 淑妃倒是对她说的那些不以为然,在这宫里颜面又有何要紧的。 “如今这个时候让她几分又何妨? 本宫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又怎么会争这一时意气。 你且看着,她没几日得意了。” 听了主子的话,知画心里总算好受些了。 也是,主子都忍了那么久,她可不能为了一时意气让主子的多年隐忍功亏一篑。 “是,奴婢听娘娘的。” 又想起今日下边的人回禀上来的话还没请主子定夺。 “今早内务府那边咱们的人过来回话说郑才人好像准备搞些小动作。 想着法儿的打听咱们中秋家宴的事儿。” 上次二公主生辰的时候就已经出了那档子事儿了,这回的中秋家宴要是再出什么岔子难保皇上不会觉得她办事不力。 虽说郑家不可小觑但是郑才人在宫里的根基到底太浅,内务府掌事的如今又都是她的人。谅她也无法插进去手,应该翻不出多大的风浪。 淑妃思虑一番,也就不甚在意了。 “且随她去,只一点,就说是本宫说的,她若想插手什么都不必理她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这脸可就丢大发了,他们一个个的行事最好都仔细着点儿。” “娘娘放心,奴婢会嘱咐下去的。” 淑妃又问了一句。 “旁的事儿都没出什么问题。” 实在是最近心力交瘁,有些顾不上太多。 “膳食单子娘娘已经过目了,御膳房那边自然会好好准备。赴宴的名单也是按着娘娘一早吩咐过的去通传的,都是上京的皇亲贵戚。 钦安殿那边的一应物件和摆设也都有都是按照娘娘的吩咐摆的,桂花也已经移栽过去了几棵。届时金秋桂子,皎皎明月想来皇上也会喜欢呢。” 淑妃笑着点了点头,满意的看向知画。 “不错,有你在,本宫也算能放心了。” 另一边咸福宫皓月轩,郑美人主仆二人也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郑美人坐在软榻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盏里的茶。 “小主还是少喝些,夜里茶喝多了容易睡不着。” 小翠侍立在一边,低声劝着。 “哪怕是没有这茶,我也睡不着。 那未央宫的恩宠一日接着一日,我哪里又能睡得安心。” 郑美人冷着一张脸,语气嘲讽。 “只有那未央宫变成冷宫一样的地界儿,我才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江婕妤那边已经将药送过来了。想来小主很快就能如愿了。” 小翠挑了今日能让主子开心的事儿说,盼着主子心情能好些。 “可有人瞧见了?” “小主放心,地方隐蔽得很又是半夜,绝不会有人发现得。” “嗯。” 郑美人得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这才只是第一步,后头要办得事儿还多着呢。要想你主子能真正的高枕无忧、夜夜安眠还是得给皇上生下一位皇子才行。 到时候又有谁能撼动我们郑家的地位。母亲和爹爹也能一同无忧了。” “只要咱们这次的计划能成功,这宫里就属小主年轻貌美,到时荣获盛宠还怕怀不上皇嗣嘛! 老爷和夫人知道了小主的一片孝心也一定会感动的。小主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小翠这话说到郑美人的心坎上去了。 郑美人脸上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那是自然。你很快就会看到那一天了。” 她入宫本就是为了延续郑家的百年荣耀——俘获君心、全尽孝心。 她是世家出来的女子,自然明白家族的重要性。 又受自家母亲的精心教养,哪里是李妙云那等目空一切的废物草包可以比拟的。 她之前在李妙云身边伏低做小、讨好卖乖果真让她起了轻慢之意,和未央宫的那位起冲突也确实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只是她可不会有什么愧疚之心,要怪就怪她自己蠢好了,这么快就被人扳倒了。 去了冷宫那样的地界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回她可不会像那李妙云一样没用呢。 第64章 中秋家宴 浮云不遮月,明月动人心。 这些日子气候转凉,连天儿都暗的早些了。 孟清瑜紧赶慢赶的还是等到夜色降临才踏进钦安殿的门口。 虽说她是头一年参加宫里的家宴,但从前孟府尚好时她参加的宴会也不在少数,倒也不是不认得那些个皇亲贵族。 只是觉得今日来的比除夕那日还要齐,就连公主驸马、洛王的侧妃也来了。 淑妃这回办的家宴倒是周到,孟清瑜还隐隐嗅到了桂花的香味,有些感慨,这淑妃倒是比皇后还要舍得费心思。 孟清瑜神色自若的接受众人打量的视线,往嫔妃坐的那一边走去。 众人心想,这就是皇上最近宠的不行的珍婕妤啊!果然容色无双。 明黄色的广袖裙衬的她皮肤白的耀眼,坐在一干嫔妃中都显得其他人黯淡了几分。 倒也不是其他人不美,她见了别人也是觉得今日群芳争艳。 只是她的眉眼比旁人生的更加灵动皎洁,一眼能望进人心里去。再加上通身清贵的气度自然让人一见倾人城,再见倾人国。 她今日特意观察了一番,那位沈美人可是来了的。 想来已经歇了那番要为她效劳的心思,孟清瑜总算松了一口气。 人今日打扮的倒也精神,生的也当真算是秀美,想来沈才人已不打她的主意了,也就放心了。 静妃见她来了,带着真切的笑立刻就迎了上去。 “呦,是妹妹来了,本宫还以为是哪位天仙下凡了呢!” 静妃这话说的也不算夸张,美人踏着夜色而来可不就跟天仙下凡似的嘛。 孟清瑜先行了一礼,静妃立刻将她扶了起来。 她这才娇嗔的看了静妃一眼,又快速的别过头去。 “哼,姐姐打趣儿我呢。我哪里比得上其他的姐妹天生丽质,也就只好在打扮上花些心思罢了。” 静妃今日心情甚好,连白净的面色都因笑意泛红了。 热络的同她闲聊:“本宫前些日子送去你宫里的那些辣鱼丁可还合你的胃口?” “姐姐还说呢,妹妹已经吃完了,正想问姐姐要方子呢,不好总麻烦姐姐宫里的人,便想让她们学会了好做给我吃。” 上回静妃给皇后送辣鱼丁的时候也给孟清瑜送了一些。 那会儿她正是爱吃辣菜的时候,尝了一口便觉得喜欢的不行。 才有今日要方子这回事儿。 静妃笑出了声,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倒是个贪吃的,打起那辣鱼丁的方子的主意来了。 虽说你喜欢可辣的东西到底伤胃,再喜欢也不能多吃。 过些时候本宫让宫里的人将方子写下来给你送去,你可是如意了?” 许是宫里难得有这样热闹的时候,静妃也格外的好兴致,平时婉约内敛的人今日一说就说了许多话。 不过孟清瑜是知道静妃的,是宫里难得的恬静如水的人,她也乐意与静妃来往,比旁人亲近几分。 “那妹妹就谢过姐姐了,届时做好了也给姐姐送一份过去,尝尝味道好不好。” “你我姐妹何须说谢。” 二人算了时候,皇上皇后将到了才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随着一声绵长的通传声,玄色的滚金龙袍率先出现在大家面前,面如冠玉,身姿挺拔俊逸。 接着才是皇后顶着八个多月大的肚子出现。 宫里头的嫔妃们倒是觉得还好,许久不见的王爷公主们倒是觉得皇后丰腴了不少,这脸好似都圆了一圈。 不过想着皇后怀着身孕众人也就觉得没什么奇怪了。 众人起身,行礼参拜。 “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周廷彦语气淡淡,可脸上却带着浅笑,一副君子温良恭谦的好模样。 “都起来。” 此话一出,众人才敢起身落座。 周廷彦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下今日在座的各位,笑依旧挂在嘴边。 今日中秋本该是个赏月的好日子,只是前朝的事扰的他烦,所以兴致不高。 随意找了个话头子说了起来。 “都说四哥府里美妾如云,今日一见倒是与侧妃恩爱不疑。” 皇上的四哥正是洛王,皇上登基后封了洛亲王。这是皇上唯一一个没前往封地的兄长。 洛王无大才,留在哪儿也无甚区别,皇上也就随他去了。 往常进宫赴宴都是他一个人的,今日倒是带了侧妃一起。 洛亲王妃因病早逝,王爷也没再续弦。 洛亲王笑了笑,双手抱拳对着皇上道:“皇上说笑了,微臣和内子哪里及得上您和皇后娘娘琴瑟和鸣。 是淑妃娘娘怕内子中秋佳节在府中寂寞特意邀了一同赴宴。” 最后看向淑妃,含笑致意。 周廷彦听了这话点点头:“嗯。心妍做事一向周到体贴。” 随后端起酒杯看向淑妃 “皇后有孕,后宫诸事全靠你打理,虽有静妃协助,想来也甚是辛苦。朕敬你一杯。” 心妍是淑妃的闺名,在中秋家宴上唤了淑妃的闺名可见对其看重。 淑妃一脸惊喜,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连端起酒杯的手都有些慌乱。 “臣妾不辛苦,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忧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说罢才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皇上这句话,她再辛苦也值了。 皇后觉得淑妃懂事。 若是她敢仗着办了几场宴席就居功自傲,或是在皇上面前显扬,未免也太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 幸好她还知道自己的身份。 赵婉也满意看向了淑妃。 周廷彦原是看着淑妃的方向,孟清瑜也并没有坐在淑妃的旁边,反而还隔了两个人。不知怎的他就是注意到了她。 想来是她今日打扮的华贵美艳,自然抢眼了些。 孟清瑜也察觉到了皇上直勾勾注视着她的目光,炽热而又内敛。 她抬起头看过去一眼又马上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周廷彦让这女人的小动作勾的眼底染上几分笑意。 这样的小动作多了,总有视线相交的时候。 只是两人都默契的不开口,眉目传情的意思让他二人演绎得生动明了。 第65章 闹僵 要不说淑妃心思仔细,这钦安殿赏月最合适不过了。 从前皇后办的赏花宴都是在华清池那儿的蓬莱殿。一干人对残荷赏月难免有些萧条之意。 如今倒是好了挨着御花园,花香伴着明月还真是应了那句花好月圆。 宴会开头的拘谨消散了些。 随着时不时的你来我往的闲谈,眼见着席间上的气氛开始热络起来,宫人们这才陆续开始上热菜。 按着规矩,一旁会有专门侍膳的宫女,按着主子的心意留菜或撤菜,只是一道菜不得超过三口。 这上的头一道菜名唤鸳鸯鱼扇,孟清瑜近来对这些清淡的菜提不起什么兴趣一口也没用就让人撤下去了。许是御膳房没掌握好火候的缘故,隔着老远都能闻着那鱼腥味儿。 幸好来之前她吃了些点心垫了垫肚子,便安心等着上下一道菜。 坐在她旁边的馨嫔见着撤下去的一口未动的鱼,好奇的问了句。 “今日那鱼做的鲜美,你怎么一口没动呀?” 孟清瑜转过头去回答她的话,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她的盘子竟是快去了一半了。她这三口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自然的扬起嘴角,向着馨嫔笑了笑:“方才在宫里吃糕点有些腻,如今见着这鱼呀肉呀的有些不得胃口。” 馨嫔上下打量她纤细的身量,仔细盯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凹凸有致确实是比自己的要好看一些。 只是她向来注重脸面又好强,自然不会承认自己不如他人。 没好气的转过身去,小声嘟囔了一句,只是小声得孟清瑜刚好能听见罢了。 “哼,当真是娇气。依本宫看你就是好日子过久了,才养出这般刁钻的胃口。” 孟清瑜知道这话没什么恶意,倒也没放在心上。 哑然的笑了笑又转过身去等着下一道菜。 大周朝自建国以来繁荣至今,于饮撰之道上自有一番钻研的成果,菜系繁多、花样更是百出。而宫里自是集世间精华于一处小小的御膳房。 怪道孟清瑜如此翘首以盼,再加上她最近胃口好更是期待今夜的御膳。 第二道菜是东安子鸡,看着那红红得辣椒孟清瑜不自觉的吞着口水。 接过宫人盛了菜的碗,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起来,活脱脱像只在吃萝卜的兔子。 一连吃了好几口,辣得脸都红了,一双眼睛也水汪汪的,幸好侍膳的宫女及时撤走了,否则她只怕要停不下来。 周廷彦正好见着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是辣着了,轻笑一声。 不能吃辣,还要贪嘴。 尽管如此还是悄悄吩咐王安,让人送了一碗奶茶过去。 孟清瑜喝了奶茶果然好多了,二人又悄悄对视了一眼。今日里这样的把戏不知上演了多少次。 皇上让人送奶茶过去这事儿虽然低调,但挨着坐的馨嫔和江婕妤可是瞧得真真儿的。 两人神色各异。 馨嫔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江婕妤的脸色可就不是能用难看来形容的了。 原是笑着的,现如今嘴角倒垮不垮的有些滑稽。 再不满,这边到底也没出什么事儿。 不过对面那儿却是闹了一番动静出来。 是昭华公主那桌的,像是什么碗筷跌落的声音。 皇后还关切的问了一句:“昭华那没事儿?” 皇上也跟着看了过去。 “是昭华不小心打翻了碗,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关心。” 她的神色有些气恼,连气息都有些急促,但强忍着做出平静的样子,只是捏紧的手也出卖了她的心情。 想必定是发了什么旁的事。 许是与驸马有关? 今日家宴驸马也跟着来了,正是工部尚书家的嫡次子,从前孟清瑜在闺阁是也听过关于他的溢美之词。无外乎是什么儒雅端正、品行恭谦之类的。 今日一见也不算是徒有虚名。 与皇上高高在上的矜贵雅正不同,他是由内而外的透着一股端正高洁。 想来这样心性纯善的人应该会善待凌月。 只是他一向温和俊秀的脸上如今却隐隐带着几分沉郁。 知道他的都有些诧异,难得见他有这样冷脸的时候。 孟清瑜悄悄唤了身后的绿云过来。 “你去打听打听那边儿出了什么事儿?” 虽说是家宴,但后妃与那边到底隔的远,方才她又一直没注意着。 如今那韩家公子关系到凌月,她自然是得关注些。 绿云性子活泼,这样的事交给她自然不在话下。 没一会儿就人回来了。 绿云悄悄走到主子身边,附在耳边小声道:“奴婢打听到了,是公主与驸马之间起了口角。 公主方才尝了一口那道东安子鸡没成想被辣到了,自己杯子里的水喝完了仍不解辣,驸马便将自己的那杯水递给公主。 谁知昭华公主竟然将那杯子一把挥在了地上。” 这事儿也不难打听,好多人都看见了。伺候的宫人也不比主子娘娘们少。 孟清瑜听了便挥手,示意她退回原处。 没想到这俩人的关系竟然僵成这样,连面子功夫都做不下去了。 想必凌月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在那个韩端身上。 许久没收到他们的信儿了。看来还是得让人再送封信去问问情况。 那韩公子的脸色倒没那么难看了,只是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应该没那么气了。 孟清瑜哪里知道韩端脸色的缓和只是因为他不想为着这么一件小事让旁人看了笑话。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今日中秋家宴她亲自派人来请,说是淑妃娘娘邀他们夫妻二人一同赴宴,不好不去,他便也来了。 见她被那御膳辣着了,不过顺手递了杯水。想着虽然夫妻情分淡薄,她又因着月儿那事儿闹得厉害,但到底在外人面前,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谁知她随手就给打翻了。 她既然不肯顾忌着韩家的脸面,就别再与韩家有什么牵扯了。 反正成亲这些年来他们也不常住在一起,索性和离了算了,一别两宽,婚嫁各不相干。 也省的她为了娶月儿做平妻的事不依不饶。 无人知道这韩家公子的心中所想,众人只当一场小小的插曲。 席未散,菜还得接着上。 第66章 意外 觥筹交错间,菜陆陆续续的也上得差不多了,就差这最后一道了。 孟清瑜已然觉得七分饱,心满意足的等着。 按理来说,菜要先上了皇上和皇后的桌子才能轮到嫔妃和王爷们。 孟清瑜远远瞧了一眼皇上的桌上,最后一道像是什么汤。 突然沈才人走到了孟清瑜的身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给珍婕妤请安。” 孟清瑜心里疑惑,但是脸上温柔的笑了笑。 “沈才人免礼。 今日席上的珍馐佳肴可是没有合沈才人心意的?” 这话说的好不给面子,可谓是笑里藏刀了。 若是不满意岂非是不满意淑妃娘娘的安排;若是满意,怎么一大桌子的菜不好好吃,跑到她这来做什么。 潜意思就是她不欢迎她来罢了。 “今日淑妃娘娘准备的膳食甚好,嫔妾也用的欢喜。嫔妾在府中时常服侍母亲用膳,就属用汤的规矩学的最好。 嫔妾瞧着婕妤似是对最后这道玉蟾羹翘首以待,嫔妾便自作主张过来服侍婕妤用汤。” 虽然说大周朝的嫡庶尊卑等级分明,从前甚至有高位嫔妃让低位嫔妃献艺的先例。 但是这话委实是将沈才人自个儿的位份摆的极低了,与侍膳的宫女无异。 还没待孟清瑜说话,坐在旁边的江婕妤就忍不住开口了。 “沈才人还真是对珍婕妤殷勤备至啊!你虽说还未侍奉过皇上,但好歹也是被封了才人的。偏把自个儿当别人的奴才。 你我同居钟粹宫,怎么不见你对本小主这般殷勤周到啊。” 如果说前边儿孟清瑜说的话是笑里藏刀,那江婕妤这话就是半点不客气,是明晃晃的讥讽了。 但是沈才人今日的打扮虽说不上失礼,但到底简单了些,再加上孟清瑜今日打扮的华贵美艳,倒真有些主仆的意思。 “嫔妾自知不如珍婕妤如明月高洁,自是心甘情愿服侍。嫔妾即使想服侍其他娘娘但静妃与馨嫔娘娘早早就让人撤了碗筷,嫔妾自是不是那等没有眼色的。 余下嫔妃只珍婕妤位份最高,嫔妾自当先服侍朕婕妤。” 这沈才人瞧着是个温婉大方的女子,没成想这嘴皮子也厉害。 说的江婕妤无法反驳,毕竟孟清瑜有封号确实稳稳压她一头。 索性直接变了脸色白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没福气的东西,还上赶着巴结那个小贱人,她的好日子可是马上就要到头了。 虽说她不知道郑玉溪的具体计划,但是那药的功效她可是知道的。 死不了但是会让人脱层皮,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脱层皮”。 孟清瑜在心里暗想,这么个伶俐的人怎么就非得和她过不去了呢。 “沈才人真是神了,这菜还没到就知道是什么了,还真是未卜先知呢。 不过我没那福气,受不起沈才人的服侍。” “嫔妾是吃的有些撑着了,这才找个机会站着活动活动,特意让人去打听的最后一道菜。,待服侍完婕妤用汤嫔妾便回去,还望婕妤不要嫌弃嫔妾笨手笨脚。” 沈才人一脸真诚,眼中还带了一丝恳求。 罢了,在这样的行场合若是态度太强硬,难免让人没脸。她乐意伺候就伺候。 孟清瑜也就不再说话了。 沈才人一看珍婕妤这意思就是默认了,面带喜色的站在孟清瑜边上。 没多久,数十位宫女便端着汤上来了,有序的走到各桌主子的桌前,寻着面前的位置放下。 果真是一道玉蟾羹。 轮到孟清瑜那桌了,那宫女面色平静,规规矩矩的就要走到桌子前面,突然脚下一个打滑,人直直的往孟清瑜边上倒了去。 手上檀木托盘上的汤瞬间荡了出来,眼看着要往孟清瑜身上泼去。 绿云就要冲上前去,奈何隔得太远根本赶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只见着沈才人反射性的扑到了珍婕妤的身上,瞬间汤汤水水都洒在了沈才人大的背上,连同那不算轻巧的白瓷汤盏也砸在了沈才人的背上。 那名宫女仅仅是跌在地上,碰翻了桌子上的盅盏,一片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 而沈才人被滚烫的汤水浇在背上立刻就发出一声惨叫。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此处。 孟清瑜一时也觉得又惊又怕,但好歹不似别人那般惊魂未定。 毕竟她身上还扑着一个沈才人呢。 绿云跑到主子的身边慌张的问道:“主子没事儿?” “我没事儿。” 反观沈才人真是有些不太好。 那摔倒的宫女倒是立刻就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认罪。 “珍婕妤赎罪,奴婢是不小心的,请珍婕妤赎罪。” 周廷彦一听见动静立刻就站起来。 冷声呵斥道:“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不必继续当差了,拖下去杖毙。” “皇上饶命啊……奴婢是不小心的……求皇上恕罪……” 立刻就有人把那宫女拉下去了。 说完又看了王安一眼:“将沈才人扶到偏殿,立刻去请太医。” “是 。” 王安立刻就安排了人去请太医。 又领着几个宫女将沈才人扶着去了偏殿。 原本该被伤到的是孟清瑜才对,沈才人也算救了她,她自然得跟着去关心一番。 这个人情可算欠大了。 众人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冒失犯了错,才伤及了沈才人。 但是她位份低下,挪到偏殿去好好医治就是了。 总归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也没什么人放在心上。 众人该吃吃该喝喝,直到王安亲自凑到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廷彦当即冷笑了一声,面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于是,座下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的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方才王安说,太医诊治的结果出来了,沈才人除了烫伤和撞伤外还中了毒。 沈才人此刻疼痛不已又兼奇痒难耐,整个人瞧着着实有些凄惨。 一想到那东西原本是冲着珍婕妤去的,周廷彦的声音冷得都难掩杀意。 “你立刻去将那宫女截下来,先别让她死,改送去慎刑司。务必将实话都吐出来。” “是,奴才这就去。” 王安立马就去了,只怕再晚一些,人就要被打死了。 第67章 身孕 偏殿内还有里间,只是如今内外之间隔着一层淡青色的帘子。 太医早已诊了脉,查看了一下肩上位置的伤口,又将那残余的汤羹查验了一遍,已经知晓该如何用药了。 万幸的是药箱里正好带着适宜的药便免了来回的奔波。 现如今正在外间配药呢,想来也快好了。 沈才人趴在里间的榻上,衣服被剪开了,露出大片大片被烫坏的皮肤。 原本白皙的肌肤已长满了燎泡,又大又密瞧着吓人。 偏偏那些疼的地方还痒。沈才人想去抓却又无法,只好让宫女抓住她的手。 医女现在正在清理她的伤口,待太医将药配好便可用上了。 只是这过程太过煎熬,沈才人疼得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眼泪顺着汗珠一起流下,嘴里还死死的咬着一块毛巾 真可谓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孟清瑜在一边看着也是不忍,脸上也跟着布满焦急。 来回踱了两步,索性掀了帘子出去了。反正她留在里面也帮不上什么忙,看了反倒焦心 。 随手指了两个小太监帮着递东西找东西的倒也快些。 等了一会儿,总算是好了。 立刻让绿云给里头的医女送去让她好给沈才人上药。 孟清瑜听着里面的呜咽声,难免有些后怕。 “齐太医,依着沈才人的伤势来看日后可会留疤?” 这位齐太医年纪有些大,看着便知道是个医术老成的。 他思量片刻,方才回话:“请恕微臣直言,这宫里祛疤之类的药膏自然是极好的,对付寻常的伤疤自然不在话下。 但是这沈才人烫伤的部位太大伤的又重,而且伤口上还中了毒。 到底会不会留疤微臣也说不好。” 孟清瑜叹了一口气,往常那对笑意弯弯的眉眼,此刻也不免透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微微紧蹙了起来。 女子的容色自然是无比紧要之事,何况在这宫里。 若是身上留了疤,只怕也不敢轻易伺候皇上了。 这人原本是冲着她来了,那人正对着她,若是她的计谋成了,她这张脸也别想要了。 这是想让她再也翻不了身啊,沈贵人此番倒是无辜替她受过。 “万事有本小主担着,有些什么好药只管用就是,务必尽你所能让沈才人恢复如初。” “是,微臣明白。” 皇上一早安排了轿辇在外头候着,上完药沈才人便被她的贴身宫女扶着抬回了萃微阁。 临走时还嘱咐她:“好好照顾你们主子,明日得了空我便去瞧她。” 喜鹊屈身,颔首称是。 待沈才人走了之后,孟清瑜又重新回到了席间。 她的位置上早已被人重新换了一套桌椅碗筷。 连好些膳食也都重新上了一份。 只是经过这么一早她早已没了什么胃口。闻着殿内的酒气还觉得头被熏得疼。神色有些怏怏的。 倒是静妃关心着这边儿的动静,只是不好走过去说话,免得又生出什么事端,便也就作罢了。 宴席上谈笑不断,杯盏相碰的声音夹杂其中,酒气熏天。 孟清瑜不胜其扰,便打算起身向皇上告请示先行回宫了。 谁知刚扶着绿云的手起身,人便一阵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幸好绿云在旁边扶着正好搂在了怀里,这才没倒在地上。 绿云吓坏了一声惊叫:“小主……” 静妃也是惊吓不已:“珍婕妤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才好好的吗?”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了孟清瑜身上。 周廷彦的视线自她回来就一直在她身上。见人昏倒了更是第一时间就吩咐王安:“立刻去传太医过来。” 不同的是皇上从上座下来,亲自抱了人去偏殿。 临走还留下一句“朕去陪着珍婕妤,此处就交给皇后与淑妃了。” 说完,不待他们反应便走了。 众人自然得起身恭送一番。 再落座,不少人暗暗抬头去看皇后的脸色,见她面带微笑、大方得体,暗道一声皇后雅量。 只是没人知道赵婉的一口白牙都快要咬碎了。 真是个晦气的东西,这样的日子也能生出许多是非,还把皇上也勾着走了。 没好气的瞪了淑妃一眼,看看你干的好事,闹成这样。 淑妃此刻也难免有些不安。 怎么她操持一回中秋家宴生出这么多事儿呢? 这珍婕妤不会也跟着中毒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幸好还有那明晃晃的月亮悬在天上,洒下一些清辉照亮了宽敞的宫道。 孟清瑜脸色衬的冷白,双眼紧闭的靠在皇上的颈窝,双手无力的搭在他的肩上。 周廷彦将人抱在怀里,脸色难看,剑眉皱起。 想着是哪里又出了岔子才让人出了这档子事儿。 绿云跟着御驾旁快步走着,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都是她不好,没能顾好主子。若是主子有个什么好歹她怎么有脸回去见白芍。 果不其然,白芍看见皇上抱着主子回来,跟着的绿云也哭成了个泪人惊诧非常。 但是知道现在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立刻又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照顾好主子才是。 皇上前脚抱着珍婕妤进了清漪阁,太医后脚就跟着来了。 今晚上当值的太医共有两个,除了方才的齐太医外还有一位。 王安亲自去请的,将两位太医都请来了。 二人将帕子隔好一人上前搭了一次脉,又在远处相互小声商讨了一番。 周廷彦坐在床边替人将手重新盖好。 低声问道:“可诊出来了婕妤昏倒是为何?” 两位太医上前跪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婕妤主子有喜了。” 周廷彦大喜过望:“当真?” 白芍和绿云也一改愁容,面带喜色。 “回皇上,珍婕妤确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只是……” 齐太医和另一位太医对视一眼方才继续道:“婕妤似有中毒的迹象,才会出现突然昏睡过去的症状。且随着中毒的加深昏睡的时候会越来越频繁。” 周廷彦眼里闪过一丝杀意,面色却仍旧平缓沉静,就连手上都没有什么泄露情绪的动作。 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寒。 第68章 早产 “若是珍婕妤与皇嗣有恙,尔等便提头来见。” 吓得两位太医立马叩首,请陛下息怒。 连忙道:“此毒并非要命的毒药,且发现的早,对小主与皇嗣尚无大碍。 微臣等自当竭尽所能保小主与皇嗣平安,还请皇上开恩。” 白芍和绿云作为贴身伺候的人心里震惊不已。 主子怎么就中毒了呢?平日里的膳食都是由御膳房送来的,按理说来不可能会出什么问题。 去领膳食的都是未央宫的人要说有谁会下毒害主子倒也没什么可疑的人。 两人陷入沉思里,想着这毒是从哪里来的。 周廷彦的视线凉凉的扫了他们一眼:“两位爱卿的医术朕自然是信得过的。 那么珍婕妤是如何中毒的你们也一并查清楚 。” 两位太医苦笑了一下,齐齐应声。 “是。” 接下来,两位太医便将未央宫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又对着贴身伺候的那几个做了一番细细的问询,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正准备向皇上禀明真相,见王安一脸严肃来报:“皇上,皇后娘娘不小心从台阶上滑倒了,只怕是要早产了。 淑妃娘娘和静妃娘娘已经赶过去了,稳婆也派人去请了。 淑妃娘娘派人来请太医过去。皇上可要过去瞧瞧?” 周廷彦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儿,原本嫣红的唇瓣也变成了淡粉色。更显的脆弱可怜。 沉声说道:“你亲自去一趟。 就说有淑妃她们二人在朕很放心,如今珍婕妤这边的毒尚未查清皇嗣便一日不得安稳,待皇后生产完,朕自会去看她。 立即派一个太医过去,另一个就留在这儿将毒查清楚。” “是,奴才亲自去” 王安说完立刻去领着一位太医前往承乾宫,剩下齐太医在清漪阁。 天色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偏承乾宫的宫灯都亮着。在夜色里明晃晃的一片。 王安赶到时,稳婆已经进去了。 淑妃和静妃二人着急的等在外边儿。 殿内时不时有哀嚎传来,宫女们来来往往或端着水盆,或拿着干净的帕子。 “给两位娘娘请安。皇上派的太医过来了。” 淑妃脸上一片焦急紧张之色。 “产婆才刚刚进去,皇后回宫时在台阶上滑倒了,当时就见了红。快去替皇后娘娘诊脉,务必保住娘娘和皇嗣的平安。” “是。” 太医刚站稳还未来得及多喘一口气就忙不迭的进去内殿给皇后诊脉。 静妃问了王安一句:“皇上可是让你带了话过来?” 只有王安一个人过来,皇上的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要在那边儿陪着珍婕妤。 “会娘娘话,皇上说有您二位在他很是放心,倒是婕妤主子还未醒,毒未清还离不得人。 皇上的意思是此处就由您二位看顾着了。” 静妃淡淡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淑妃。 轻声劝慰道:“皇后娘娘已不是第一次生产,姐姐暂且放宽心,娘娘与皇嗣一定能平安无事的。” 淑妃哪里是怕皇后与皇子不能平安。 她巴不得皇后与皇嗣都没了才好呢。 她紧张的是她用的那些药不知道能不能起效果。 而且她特意安排的王太医也不在,若是皇后真平安生下皇子,以后再想对付她可就难了。 心里慌脸上看着也眉头紧皱,所以她才会被静妃误会是在担心皇后。 淑妃牵强的扯了扯嘴角。 “妹妹说的是,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太医急急忙忙的出来了,躬身对着淑妃道:“皇后娘娘胎气大动,想必是得生了。 产婆已经在为娘娘正胎位了,微臣去给皇后娘娘准备参汤以防娘娘脱力。” 淑妃一脸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去。 太医起身和迎面走来的赵美人撞了个正着,又草草的行了一礼才退下去煎药。 赵柔行色匆匆的赶来。 “给淑妃娘娘、静妃娘娘请安。” 她毕竟是皇后的亲妹妹,赵家如今又被发配岭南了。她自然对这位皇后姐姐极为上心的。 只是淑妃现在没心思理她,焦躁的站在殿门前。 静妃便过去一把扶了她起来,柔声道“快起来!你先别担心,皇后娘娘早产,太医已经看过去准备了,想来是没什么大碍的。” 赵柔顺势起身,一脸凝重的凑到静给身旁,小声问道:“怎么就突然早产了呢?离席那会儿不是都好好的嘛?” 今晚皇上走后没多久,皇后就让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去。她是亲眼看见皇后姐姐的仪驾走在前头的。 怎么好端端的就出事儿了呢? 静妃清冷的脸上难得的有些惋惜。 “伺候的小太监回的话,说是皇后娘娘的仪驾在承乾宫门口便停了,皇后娘娘是在进殿前的那两块台阶上滑倒的。 人跌坐在地上立刻便见了红。这才有人去请了淑妃姐姐和本宫。” 赵柔一脸不解的问。 “皇后娘娘天天走那两块台阶怎么就今天滑倒了呢?” 静妃轻轻的说了句。 “谁知道呢?许是天黑,不小心的。” 两人的目光一齐落在那两块青石砖台阶上,上面的血迹早已被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免得让主子们污了眼。 第69章 难产 夜深人静时分,唯余鸟雀私语。 承乾宫灯火通明,往来动静不断。主殿内时不时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喊,已经到半夜了,皇后这胎还没生下来。 山参是提神补气之物,一碗参汤喝下去,赵婉顿时觉得身上有劲儿多了。 她只听到接生的稳婆一直在她边上让她用力,不断有人在擦她额头上的汗水。 可是她已经非常用力了,床榻上她躺着的地方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拳头里攥着被褥指头都已经泛白。 年纪稍长些的那位稳婆一看这情形,心里暗道不太好。 皇后这一摔定然是摔到肚子了,不然不会出这么多红,这胎怕是难了。 立刻出去回禀淑妃和静妃,一脸难色道:“皇后娘娘这胎只怕有些不太好。” 在场的人听了面上都是一惊。 淑妃立刻紧张地问道:“皇后娘娘到底如何?腹中皇嗣可有大碍?” 那稳婆一脸惶恐不安之色:“皇嗣太大了,娘娘只怕是不好生啊!奴婢以防万一,特来问一句,若是有什么不好是保皇嗣还是保皇后娘娘?” 她内心忐忑,毕竟是当今皇后大周的国母,一个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她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待淑妃出声,赵美人在一旁大惊失色,尖声问道:“怎么可能?怎么就到了要保大还是保小的地步?” 淑妃也跟着眉头紧皱,厉声呵斥道:“混账东西,什么话也敢问出口。” 稳婆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淑妃又接着说:“无论如何必须保皇后娘娘母子平安,若是皇后或是皇子有个什么不好,你们就想想如何跟皇上交代。“ “是……是……奴婢谨记,自当竭尽所能。” 说完那稳婆又急匆匆的进去了。 淑妃的脸色也跟着缓了下来。 既然连这样的话都来问了,想必皇后当真是不太好了。既然如此,她也可以稍稍将心放下一些了,千万不要母子平安啊。 静妃不知淑妃所想,还当她一脸严肃是在为皇后担心,轻声说到:“妹妹知道姐姐是紧张皇后娘娘,只是事关皇后安危,你我二人做不得主。以防万一,还是要请皇上拿个主意才是。” 淑妃露出一抹苦笑:“方才是我关心则乱了,还是妹妹想的周到,确实是该让皇上拿个主意以防万一。” 说罢,淑妃立刻就让身边的知画亲自去清漪阁向皇上禀报此事。 清漪阁那边的灯也还亮着,周廷彦也还未歇下。 太医刚刚将解药熬好,半逼半灌的喂人喝了下去。 齐太医前脚刚走,知画后脚就来了。 王安知道皇上折腾了这么久也该累了,但知画是淑妃身边的人,估计是皇后娘娘那边的事儿,他也不敢不通报。 周廷彦坐在小榻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传她进来。” “给皇上请安,淑妃娘娘让奴婢来问一句,若是有个万一是保大还是保小?” 周廷彦皱眉:“怎会这般严重?” 说完索性起身一边走一边说:“朕亲自去瞧瞧。” 走到一半转过身对着绿云和白芍说了句:“好好伺候你们主子,明日她醒了先用过膳再服药。” 二人齐声应是。 皇上赶到的时候情况还是不大好了。 太医备下的催产的汤药喝了两三碗了,还是没能生出来。 再这么拖下去别说可能会将皇嗣憋死在肚子里,皇后的气力只怕就先没了。 太医又赶紧去准备参片让皇后含着,这样也好时时提着着精神。 淑妃她们可算是盼着皇上来了,一下子跟有了主心骨似的。 只是皇上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人搬了椅子在外头等着。 皇上也累了大半宿了,王安贴心的端了盏茶上来,让皇上解解渴。 又等了许久,天色已经有些泛白。 王安轻声提醒了一句:“皇上,该准备着上朝了。” 周廷彦站起身淡淡的“嗯”了一声。 淑妃立刻起身,一脸端庄持重的样子。温柔的说了句:“国事要紧,皇上先去,此处有臣妾和静妃守着。” 周廷彦拉起淑妃的手状似欣慰地拍了拍,一双幽深的眼睛里也透露出几分疲惫,随后就转身上朝去了。 淑妃见了又是心疼又是难受的,真是些不让人省心的小贱蹄子,还要累得皇上替她们操劳。 她现在又巴不得皇后赶紧将孩子生下来算了,也省的皇上忧心。 未央宫也不是个省心的,且看着,迟早要好好收拾她一番。 淑妃坐回椅子上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等了一晚上她着实也有些困乏了。 静妃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神情。 倒是赵美人,皇上走后,越发坐不住了。来回踱步,死死的盯着殿门,担忧着急直接写在脸上了。 虽说如此行事到底有些失礼,不过想着她如今也就皇后这一个依靠了,也就随他去了。 终于当第一缕晨光照向大地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也跟着响起。 稳婆欢喜的抱着襁褓出来。 “生了生了,皇后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 三人立刻围了上去,瞧了瞧三公主也都满意的笑了。 哭的声音这样大,想必是个好的。 “不好了不好了 ……”又一位稳婆急匆匆的出来。 “皇后娘娘血崩了!” 赵柔整个人都傻掉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淑妃也急急的上前追问:“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既然如此,你们两个还不速速进去救治皇后娘娘。” 那两名稳婆相互对视一眼,叩头请罪道:“奴婢等罪该万死,只是皇后娘娘确实已经无力回天。” 淑妃怒斥:“放肆,本宫命你们即刻进去保皇后娘娘平安无虞。” 两位稳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欲哭无泪。 这时静妃过来劝道:“姐姐又何苦为难他们呢?你我心里都明白,皇后娘娘这一关只怕是迈过不去了。” 悄悄给两位稳婆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带着人下去。 “姐姐不如亲自去请皇上过来看能不能见到皇后娘娘最后一面,我也好去内务府将东西都预备着。” “对,你说的有理,本宫亲自去请皇上过来。也好让皇后娘娘走的安心些。” 二人说完立刻就带着人去出了承乾宫。 原本还人头攒动的宫里,一下子就只剩赵柔和她的贴身宫女了。 她原还怔怔的站在那儿,反应过来皇后快不行了,才猛然冲进去。 反正左右都没什么主子在,也不怕让人说不合规矩。 第70章 遗愿 承乾,意为顺承天意、承受皇恩。从前先帝时就是元皇后的故居。 自从弘景皇帝登基后又成了皇后居所。 这个饱含贵重与荣华的宫殿在今日里便透着一股诡异的静谧,奴才们都在殿外跪着,没人说话。 像狂热散去后的冷静,又像将死之人的最后回光。 凝霜殿的内殿还弥漫着挥散不去的浓厚血腥味。赵婉躺在生产的那张床上,此刻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佩琴和佩芳跪在床榻边上泣不成声。 “本宫……是快……要死了吗?” 赵婉累极了,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的,甚至一口气说不完太长的句子。 佩琴和佩芳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只眼泪掉的更凶了。 “本宫生的……真是个公主吗?” 又听见这话,佩琴含着泪点头。 “是,公主的哭声可大了,想必往后一定是个如娘娘般的活泼性子。 二公主也算能有知心的姐妹陪伴长大了。娘娘从前不是总说没有亲生的姐妹难免孤单吗? 如今两位公主也算是能相互陪伴了。” 佩琴见自家娘娘艰难的扯了一下嘴角,眼角划过两行清泪,没入青丝里。 “可惜了,只是个公主……” 说到这儿,赵婉的气息都急促了几分。 “赵家能不能翻身,往后就看赵柔的了,希望母亲和父亲不会怪我这个女儿没用。不能继续为赵家带去荣耀了。” “不会的,老爷和夫人不会这么想的。公主也好的,这是皇上的嫡公主,谁敢看轻了她。” 赵柔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主仆三人生死话别的场面。 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姐姐……呜姐姐……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赵婉轻轻咳了两声,感觉身下又有液体涌出。眼神温和的看向她。 “你来啦!你我二人从前生过许多嫌隙。事到如今,你我到底是同气连枝的。 我也唯有将这一双女儿托付给你了。便是来日你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我只盼你别太苛待她们就是了,你到底是她们的姨母。 佩琴和佩芳就留在你身边照顾两个孩子,她们陪着我一起长大的,自然不同些,往后也替他她们寻个好人家。” 佩琴佩芳止不住的摇头,眼泪跟着往下掉。 “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公主。” “奴婢也不走。” 赵柔握上她有些凉意的手,泪眼模糊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两位公主的,当做我亲生的女儿一样疼爱。” 赵婉回握住她的手,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她终于可以不必再强撑着那一口气了。 手慢慢地脱力,软在了赵柔的手里。 赵柔大哭出声,透过一层门窗传进了外面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下大家都知道——皇后薨了。 于是,奴才们哭声响起一片。 另有人立刻去向皇上那边儿禀报。 谁知倒是与淑妃娘娘前后脚的功夫到太和殿。 淑妃索性由那位小太监去向皇上通报了。 最终这事儿皇上是从王安的嘴里听到的,他的声音并未压低,且郑重其事的跪下叩首。 “启禀皇上,皇上节哀,皇后娘娘今早于承乾宫薨逝了。” 满朝文武大臣皆惊,立刻跪下,齐声道:“皇上节哀。” 皇上闻此消息后,静默良久,起身时身形隐隐有些不稳,幸有王安起身搀扶,才不至于形容狼狈。 遂言官于史书上记载,弘景四年八月十六日,皇后诞下三公主难产而薨,帝于太和殿闻讯,悲痛至极,后罢朝三日,命举国上下皆为其悼。 养心殿御书房 这几日,宫中着皇后娘娘的丧仪,上下皆着白色。 皇上更是一连几日都穿着白色的丧服。 王安伺候在一旁偷瞄了一眼坐在御案前的皇上,神色凉淡,不见悲喜。 他瞧着皇上对皇后娘娘也不像是悲痛欲绝的样子啊,怎么朝野上下都传成了那个样子了。 不过听皇上给三公主赐的名字就知道皇上对皇后娘娘的爱重。 自古皇家子嗣都是办过洗三礼和满月之后才赐名的。 因着皇后的丧仪三公主的洗三礼便没有大办,但是皇上还是早早就赐了名予曦。 当时他在一边听的真真的,皇上说三公主恰逢天亮时出生,曦乃光明之意,盼着一切晦乱与阴暗都与她再无关系。 大长公主都是没有这待遇的呀。可要说皇上喜欢这三公主,也才抱过一回呀。比起从前大公主出生那会儿皇上每日都要见一见可是差远了。 皇上这心思是越发叫人难猜了。 “珍婕妤那儿如今还好?” 抖一听见皇上开口,王安立刻竖起耳朵听着。 “回陛下,婕妤那儿的情况奴才一直留意着的,太医说余毒已经清了。安胎药也开始日日喝着了。婕妤主子还特意指了一位太医去专门负责安胎。” 皇上搁下御笔,思量片刻。 “朕记得她那儿伺候的都是些年纪轻的,你去选一位年长些伺候过生育的姑姑过去。” “是,奴才记着了。” 王安在心里纳闷道,皇后娘娘那也没见您派个姑姑过去照顾呀。 又听见皇上问道:“皇后的那位妹妹如今在哪住来着?” “回皇上,赵美人如今在储秀宫住着呢。” 王安差点没想起来,皇上可是有好些日子没去储秀宫了。 “嗯,让她挪到承乾宫住着。毕竟是皇后的遗愿,便将两位公主交由她抚养。”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王安正要往外走就又被叫住了。 “慢着,还有一事,便将赵美人的位份晋为婕妤。 再有,珍婕妤怀有皇嗣也跟着晋为昭仪。” 从头到尾,皇上的语气都不咸不淡的,没对那个名字有过多的情绪,但是其中的偏爱总是能窥见一二分的。 王安心里一惊,这珍婕妤倒是好福气,才伺候皇上一年都不到就有身孕了。宫中久没有皇子诞生,皇上可不就上心的紧嘛。 不过想着这半年多来,皇上可不就只往着未央宫去了嘛,也该有身孕了。 “是,奴才这就去拟旨。” 第71章 头等大事 “予曦?沉曦含辉,芳烈如兰。这名字皇上倒是取得用心。” 孟清瑜让人放了张躺椅在院子里,她盖着薄毯躺在上边晒太阳,闭着眼假寐。突然想起皇上给三公主取的名字,喃喃自语。 也不知皇上是真伤心还是假难过,不过要说皇上有多喜欢赵婉她是不信的。 想来到底是皇上的公主,又没了母亲,皇上心里到底存了些怜爱。 孟清瑜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只盼着你那位好父皇对你也能多些疼爱,你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不怪孟清瑜有此番顾虑,单看咱们皇上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多情长情的主儿,那点子血缘亲情也不知道能得他多少疼爱。 “主子一个人在那儿说什么呢?” 绿云从宫门进来正好听见主子得自言自语,不由得问了句。 但是立刻又被手上捧着的白玉送子观音像迷住了眼睛。 “主子快瞧,这是内务府送来的一座送子观音。”一边欢喜的说着一边走到了主子面前,好让她瞧一瞧。 “这观音的质地瞧着倒是不错。” 孟清瑜支起身子,手撑着脑袋,睁着一双潋滟的双眼仔细一看,确实觉得好。 “可不是嘛,宫里谁不知道内务府的大总管方碌山最捧高踩低、看人下菜碟。 如今是看着主子有了身孕,这才眼巴巴的送了东西来讨好。 主子您都不知道,宫里人私底下说起他可没什么好话。 方碌山是皇后娘娘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皇后才薨逝他转头便去巴结淑妃了,连静妃娘娘那儿他都送了东西去呢。” 绿云说的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孟清瑜知道她这是还记她们禁足那会儿方碌山的刁难呢。如今见着方碌山这到处巴结的样子自然高兴。 “宫里捧高踩低的事儿还少吗,虽说他这事儿做的不好听,可他自然要为自己的前途打算。 如今皇后娘娘没了,打理后宫事宜可不就要落在淑妃和静妃头上了吗?甚至是皇后都有可能。他也还算聪明。 “去,从昨个送的册封礼里面挑一件让人给他送去。” 绿云诧异:“若是其他娘娘送了东西咱们还礼倒还说得过去。他一个奴才送的东西咱们愿意收就是他天大的脸面了,怎么主子反倒要给他赏赐。” “如今宫中后位空悬,正是众说纷纭的时候,咱们若是明目张胆的收了人家的东西,岂非让人说我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有了谋夺后位之心,才引得人争相奉承。” “是,奴婢受教了,这就挑了东西让小路子送去。” 绿云一听,可不能给人留下这样的话柄,风风火火的就跑去库房挑东西了。 小舟子这时候恰巧过来通报:“主子,王公公来了。” “传他过来。” 说完,孟清瑜起身便要去迎一迎,免得让人觉得有了子嗣便恃宠而骄。 王安的脚程倒是快,一见着珍昭仪立刻就快步小跑了起来:“奴才的昭仪娘娘哟,怎么能劳动您亲自过来呢?奴才真是八辈子修来得福气呀才能让您和小主这样待见!” 晋了五品昭仪也能称一句昭仪娘娘了,只是这还不算什么。在宫里只有成了一宫主位才可称得上真正的娘娘。 孟清瑜笑了笑:“王公公说笑,您是皇上跟前伺候的自然当得。” 王安心花怒放,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站着的人来。 “这位秀芳姑姑是皇上让奴才选来伺候娘娘的身子的,原是端慧皇后身边伺候的老人了。” 端慧皇后是皇上的生母,派了这位姑姑过来伺候可见皇上确实看重这胎。 孟清瑜脸上的笑容立刻加深了许多:“原先身边每个经事儿的人总有许多事儿摸不着头脑呢,如今倒好了有秀芳姑姑在了。还请公公替我多谢皇上。” 只看从头到尾那位姑姑脸上都带着笑,半点儿旁的神色都不露便可知是个聪明稳重的。 皇上派来的想必不会害她,且当是为肚子里的孩子多一重保障。 王安见孟清瑜没有半分不喜,也就放心了。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给皇上。那奴才这就告退了。” “王公公喝口茶再走。” 总听下边的人说每每去各宫里传旨,就数珍婕妤宫里的礼数最周全的了,人也和善。今日一见确实是和善,半点没有主子的架子。 “奴才赶着回去伺候皇上呢,这便告辞了。” 王安走后,孟清瑜亲亲热热的上前拉住秀芳的手:“姑姑瞧着是个和善人儿呢。“ 秀芳一听,立刻便要跪下请罪,幸好被孟清瑜扶了起来。 “奴才何德何能让主子唤奴婢一声姑姑,还请主子唤奴婢秀芳就好。” 懂尊卑、知礼数,确实是个好的。 孟清瑜原就是怀着试探的意思,若是她敢仗着皇上撑腰便摆架子那未央宫可容不下这尊大佛。见她懂事,自然不会坚持:“也好,如此你也能自在些。 宫里的两个大丫头脾气也都好,想来你们定能相处的好。今后她们若是有什么冒进之处还请秀芳你多提点着她们呢。” 一宫人若是人心不齐也是个麻烦事儿,这也是宫里的首领太监至今都未选出来的原因。想着选个稳重能干,不惹是生非的,细细看到如今也算是有了个大概了。 秀芳低眉顺眼,不卑不亢。 “主子不必如此客气,奴婢自进了未央宫的门就是未央宫的人了,为主子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既然你是皇上也掌过眼的人,那我就将肚子里的孩子交到你的手上了。” 这次,孟清瑜拦也拦不住,秀芳跪在地上,额头贴地。 “奴婢自当为了娘娘和肚子里的皇嗣肝脑涂地。” 孟清瑜心想,倒是个性子刚直的人。 未央宫多了位秀芳姑姑之后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大大小小的地方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断不可有孕中忌讳之物,珍昭仪的膳食也都由秀芳姑姑亲自过目方才端到主子面前。平常的零嘴、点心,吃什么、怎么吃都有讲究。 万事皆以主子为先,连绿云和白芍两位姑娘有时都要问了秀芳姑姑的意思。 毕竟,当前未央宫的头等大事就是伺候主子将皇嗣平安生下来。 第72章 真相 “这赵美人晋为婕妤就算了,毕竟是先皇后的亲妹妹,又要抚养两位公主。 偏她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皇上就给封了个昭仪。 哪有后妃尚未生子就先晋封的?怎么到她那儿就开了先例了?” 淑妃坐在昭阳殿里间的小榻上,拉着一张脸将手上的茶盏重重的搁在小几上。 知画在一旁宽慰道:“皇上膝下子嗣不丰,中宫也未曾诞下嫡子,自然看重子嗣。” 一听知画说起这事儿,淑妃就觉得好笑,心里头的火气都消了不少。 “就皇后先前的症状,谁看了不说怀的是个皇子,只怕她自个儿也是深信不疑。 谁知生的又是个公主,只怕她到死都不能心安。 这样德性的人皇上竟也追封了‘庄孝’的谥号。 不过也是,她也只有那点子孝顺庄重能说出口了。皇上赐的字还算贴切。” 一番话淑妃说的又刻薄又扎心,庄孝皇后若是听见了只怕死了都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赵家根基浅,往上爬的快可是掉下去的也快。这样眼皮子浅的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姑娘。 自然比不上咱们章家名门望族,教导出来的女儿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 知画是章家的家生子,自然知道章家的实力,深以章家为荣,自然也笑的得意。 淑妃就更是如此了,家世一直都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说起来自然就神气。 “这样的小门小户也就靠着那一张嘴皮子会哄先皇高兴,否则这皇后的位置哪轮得到她坐啊! 若是放在寻常时候本宫都不稀罕将这样愚昧无知的女子放在眼里。如今她一死本宫也算熬出头了。” “可不是嘛就凭咱们章家的地位,再加上娘娘又抚养了大皇子。这后宫可不就数娘娘最有可能成为皇后嘛……” “欸,噤声。” 知画原想继续说下去的,但是淑妃立刻出言打断。 “不可妄言,虽说是在咱们宫里,还是要小心隔墙有耳。咱们可不要学庄孝皇后的大意轻敌。” 见着淑妃一脸严肃之色,知画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颔首请罪。 “主子英明,是奴婢糊涂了。” 淑妃脸色缓和下来,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话。 “未央宫那位不是说中毒了吗?皇上那边可有查出来是谁干的?” 自从皇后的事儿过了之后,宫里就盯着未央宫了,知画自然知道些。 “这事儿说来也怪,皇上那儿一直都没什么消息传来,未央宫也没什么动静。这事儿不会和庄孝皇后有关,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淑妃眼里的狠意随着睫毛上下眨动若隐若现。 “自本宫掌管后宫事务以来早就把皇后的人都换了,她的小动作哪逃得出本宫的眼睛。应该不会是她。看来这宫里卧虎藏龙的人很多嘛,个个都不安分呀!” 知画说完一顿,又想了想。 “不过中秋家宴上那个宫女倒是审出结果来了,坚持说是自己被绊倒不小心才将汤撒到主子身上的。” 倒是个狠得下心的,淑妃听了都夸了两句。 “这法子虽说折了一个钉子可一旦成了,未央宫那位可就真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了。虽然险但是胜算却大,再加上皇上本就对后宫争斗乐见其成自然不会深究。这背后的人倒是个聪明的。 只是可惜了那个沈才人,平白落下了一身的疤,她这辈子算是没有指望了。” “主子为她可惜做什么,少一个人争皇上的宠爱,主子的机会不就变多了吗?” 知画才不会让那些个没用的东西占据主子的精力呢,一个才人哪里值得主子挂心。于是赶忙岔开了话题。 “奴婢又想起一个好消息,夫人递消息进宫了,说是娘娘要的名医已经找到了。很快就能将他请进宫给娘娘诊治了。娘娘还怕怀不上一个小皇子吗?” 淑妃的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哦?当真?” “奴婢还能骗主子不成。” 她自然又惊又喜,以她如今的地位,再能怀上一个皇子皇后之位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好,好的很呐,果然老天爷也是站在本宫这边儿的。” 而另外一边。,可就没有景阳宫的欢喜了。 静妃才看完了沈才人出来,唉声叹气的。 朱月在一边看了忍不住劝慰道:“主子别担心,这沈才人是为救珍昭仪才伤的,想必以后肯定会照拂她一二的,沈才人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自皇后薨逝,皇上便下旨令淑妃和静妃暂代六宫事宜,也就是自家主子心地好,才担心着沈才人的一身伤,隔三岔五的要来探望。 否则一个不受宠的才人哪能让三品妃位的娘娘亲自来探望呢,景阳宫那儿可是连句话都没说过呢。 静妃看着朱月淡淡笑了笑:“我并非对沈才人伤心,是想着替珍昭仪聊表心意。 她如今有着身孕,身子又尚未大好,皇上下令让她安心静养,旁人不许打扰。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替她多关心关心沈才人了。” “娘娘与珍昭仪的关系可真好。宫中难得有这样亲近的姐妹呢。” 静妃笑着不说话。 她没有告诉朱月的是,她也并非平白无故为孟清瑜做这些事情。不过是还了她的恩情罢了。 皇后生产的那日,若不是她中毒了拖住了陛下,又怎么能轻易的就让皇后早产呢,若是皇上也在边上,依皇上的聪慧哪里又能瞒天过海呢。 她拖住了皇上,就是完成了最重要的一个前提,这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呀! 之前她日日送去承乾宫的梅子皇后吃了,自然就胃口大开,再加上那个香囊里放的助眠的香料剂量大,自然吃了就想睡。 这胎儿长得大了,自然就不好生。 只是皇后这难产的简直是太过自然,她不信其中没有淑妃的手笔。只怕比她更早淑妃就下手了。只恨她醒悟的晚,没能早些看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皇上不在,只剩下两个巴不得将皇后挫骨扬灰的人守着她生产,能母子平安才怪了。 赵婉,一命换一命,我半点都没冤枉了你。 今日秋高气爽,凉风惬意。静妃的心里头一回觉得轻快宁静。 新人进宫的这一年总是会有些不同的。 第73章 置气 皇后难产薨逝,皇上罢朝三日,斋戒一月以示哀思。 后宫各位小主日盼夜盼也没见皇上来后宫一趟。天气越发冷了,主子娘娘们的心也是一点一点的凉了。 天可怜见的,可算是见着皇上身边的王安往后宫来了。众人翘首以盼、都希望自己能得到这一月以来皇上头一份的宠爱。 结果令人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竟然不是未央宫? 王安去的是景阳宫宣旨,今晚皇上召了淑妃侍寝。 淑妃如今是宫里位份最高的,掌管后宫事务又抚养着大皇子,皇上头一个去淑妃宫里也是应该的。 至于珍昭仪虽然怀着皇嗣,但到底不如淑妃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毕竟章家可是世家大族。 后宫里的诸位心里自然也就平衡了。 这第一回就算了,可是这第二回去的也不是未央宫,皇上去长春宫看了静妃。 大家在心里想,这第三回该轮到未央宫了,结果,皇上冷不丁的召了孙贵人。 皇上这又是什么个意思呢?众人一下又看不明白了。 难不成是皇上腻了珍昭仪?可是这昭仪可是才封不久啊! 果然君心似海。 这日,孟清瑜午睡了起来之后,捧着本前朝的野史在看,权当打发着日子玩儿了。 只是伺候在一边的绿云和白芍怕主子伤了眼睛,便想着寻些乐子陪主子说会儿话。 这总看书也不是个事儿啊,秀芳姑姑也说怀孕不能总闷着性子,要主子开怀,肚子里的小宝宝才能长得好。 绿云撑起一副欢喜的样子说道:“小路子从别处学了用草编蚂蚱呢,主子可要传他来瞧瞧?” “今日这书倒是比昨日的更好些,我正瞧得起劲儿呢,改日再看。” 听着主子不咸不淡的回答,连主子的眼睛都没从书上移开过。 绿云只好嗫嚅着应了声“是”。 随后和白芍对视了一眼,两人无声的使着眼色。 主子这些日子总是这么闷闷的也不是个事儿啊,你还不快想想法子! 白芍轻皱着眉头回瞪了她一眼,我能有什么法子,主子的聪慧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心里有数的。 我不管,从前都是我哄主子开心的,今日怎么着也该你了。 绿云眨了眨眼睛,不管不顾的转过头去。 白芍自然也担心主子有心事藏在心里不说,会闷坏身子的。 硬着头皮开口道:“主子是因为皇上没来咱们宫里,所以这些日子才一直不开心吗?” 白芍说完,绿云就猛地睁大了眼睛看向了她。 你不要命啦,这样的话也敢说! 谁知,还不待白芍做出回应,便见自家主子放下了手上的书,看了过来。 “皇上不来我这儿的原因我猜到了几分,是以也没什么好不开心的。许是怀的头一胎身子有些惫懒,不怎么爱动,就看些书打发日子。” 白芍见主子的眉眼舒展,说话时也有浅浅的笑意,明媚似春光,也觉得是自己是多此一问。主子如今有身孕,自然是不方便侍寝的。 “是奴婢想岔了,那奴婢和绿云去折些桂枝回来插在花瓶里,也好为主子添些风雅。” “去。” 白芍一把拉着绿云就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我就说主子心里有数,你偏要操些有的没的的心。” 绿云一脸不服气,我就是觉得主子不开心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 殿内只剩下孟清瑜一人。偶尔有风吹进来,掀起书页传出了沙沙声。 这写书的人当真是无知,通篇胡编乱造的东西也能编纂成书? 这些个胡说八道的假先生当真是可笑之极! 孟清瑜又想起白芍说的话,她看起来不开心吗? 没人知道的是,白芍那句话像是将她心里那张薄薄的纸用一个针轻轻的扎了一个小口子。纸破裂的声音惊动了她方才的心神。 多想无益,还容易伤神。 她得好好看看要吹嘘出多少故事来才能将这本书写满。 半日光阴便被打发了过去。 入夜,孟清瑜刚刚在院子里边消完食回来,正坐在小榻上歇息,刚让人去备水呢。 就听见一道尖尖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孟清瑜乍一听还有些恍惚,但随即反射性的起身,走到门口便要行礼。 双手立刻被一只大手牵住了,止住了她的动作。 孟清瑜低着头也不出声,任由拿手牵着她往里走。 半晌,两人挨着在小榻上坐下。 周廷彦端了刚奉上来的茶,浅浅喝了一口。 “才这么些日子不见,哑巴了?” 终究是他先开口。 孟清瑜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低着头。过了会儿才娇声娇气的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句:“皇上是在生嫔妾的气吗?” 第74章 退让 气氛沉寂了良久,空气中尘埃的掉落都变得清晰可见,时间好像变成一帧一帧的画面停止在了这一幕。 王安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对着周围的人使了使眼色,带着人退下去了。 孟清瑜到底没让气氛僵太久,主动坐近了一些,伸出手环住他的腰。绫罗绸缎相互摩擦的声音和珠玉环佩叮当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清脆恼人。 他知道这是这小缠人精的一种变相示好和退让。 这小东西聪明狡黠不假,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可以纵容她成为一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女人。 只是,这人现在到底还怀着他的孩子呢,总不好让她的情绪有太大起落,太医说了孕中要保持心情舒畅。 于是即便他知道皇后的死或许与她有关,但如今也不想再过多的谈及此事。 周廷彦的手也顺势揽住人的肩膀。 “朕有什么可生气的!思虑伤身,不可多想。” 听着皇上低沉平静的嗓音,孟清瑜的豆大的泪珠就一连串的往下掉。 她脸上委屈的不行,心里更是又酸又涨。 他每每到她宫里来,一口一个娇娇,一口一个乖宝的喊得好听,如今竟是像审犯人似的话里话外都透着冷意。 她禁足的时候都不曾受过他这样的冷待,心里自然难受。如今怀着孕,情绪更加放大了,眼泪不知怎得就不受控制的自己往下掉。 这半年多来被人当掌中宝、心头肉一般的来疼爱到如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是半分委屈都受不得了。 周廷彦也没想到,这人的情绪来的如此突然,连点准备都没有,说哭就哭了。 手忙脚乱的就要给人擦:“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朕尚且没舍得说你一句。” 孟清瑜靠在人怀里,抽抽噎噎道:“皇上,分明就是,在生气,还故意给人,脸色瞧呜……” 越说越伤心,最后直接泣不成声。 这架势,简直是要水漫金山!连在外头的一干人等都听着心慌慌的。 秀芳姑姑更是眉头皱得紧紧得。 这主子还有身孕呢,这样哭,身子怎么受得住呢! 周廷彦自然是知道的,也跟着哄:“肚子里还有个小宝宝呢,他还那么小,如何禁得起你这样哭,乖,不哭了可好?” 谁知,孟清瑜听到这话,总算哭的劲儿小点了,但却问了道更要命的问题:“若是嫔妾肚子里没有怀上宝宝,那皇上是不是就不来看我了?” 对上她眼里要掉不掉的眼泪珠子,周廷彦便知道,若是答的不如了这小东西的意,只怕是别想好过了,急忙哄道:“怎会?你在朕的心里自然是头等要紧的宝贝,朕又哪里舍得生你的气。” “真的吗?” 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娇靥小脸定定的望着他,周廷彦只觉得心都要化了,轻轻抚着她的背,也好让她的气顺一些。 “朕骗你作甚,绝无半点虚言。” 见他脸上的情状不似作伪,孟清瑜勉强信了几分,头埋在人怀里,瓮声瓮气道:“皇上怎么不早些来看嫔妾呀,肚子里的宝宝您都没好好见见呢!” 周廷彦念及此心中也生出了些懊恼,这么久不来看她确实是有些过了:“是朕不好,朕往后一定常来看你和宝宝。” 孟清瑜心里这才好受了许多,腻在人怀里许久,怎么也不肯放开。 后来天色实在晚了,又被人哄着抱着去沐浴,也好早些歇息。 秀芳原先还守在浴房外,心里惴惴不安,这皇上和昭仪主子可别一时把持不住呀!昭仪的肚子连三个月都不到,最是胎像不稳的时候。 几次都想出言提醒的,可到底没什么动静传来,只有絮絮的温柔低语,娇声说话。 应当不碍事? 总算等二位主子沐浴完了,幸好没出什么事儿,秀芳的心也放下了。 孟清瑜今日许是累了,枕在人的臂弯里睡得格外沉。 一觉醒来,早已日上三竿。 外边一侧的枕榻早已连余温都散了,想来人已经走了许久。 这样好的天气,饱饱的睡一觉起来最是让人觉得舒心了。 白芍和绿云早就估摸着主子要起了,一直在殿内候着的,如今听着床榻间有响动,立刻就上前伺候着。 “主子醒了?可要再赖一会儿床?。” “起,肚子都有些饿了!” “是。” 绿云一边伺候主子穿衣,一边再暗戳戳的笑得一脸灿烂。 果然,皇上来了之后,主子睡的都好了。一张脸简直说得上是容光焕发,眉眼间都透着慵懒和惬意。 哼,她就说,主子是因为皇上不来才不高兴的。 却突然看见主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身,眉头轻皱道:“我这腰怎么粗了这么多?” 绿云安慰道:“眼看着快三个月了,也该显怀了。再过些时候,主子肚子里的小主子只怕会长得更快呢!” 孟清瑜生平头一回为了自己的身段忧心起来。昨个晚上共浴的时候,皇上一直摸她的肚子,她心绪还未平也不觉得有什么。今日更衣照镜子时便想了起来,才惊觉她比从前胖了不少。 见主子眉眼间又染上些愁绪,难得的小女儿家的情态——在意自己的容色,绿云有些想笑但还是认真道:“主子别担心,女子有孕都是如此,有秀芳姑姑在呢,到时候生了小主子,保管让主子的腰身恢复如初。” 听了这话,孟清瑜心里也算有些安慰。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之后,甚是满足。 白芍与绿云对视一眼,状似无意的开口道:“今日的天儿凉快,主子刚刚才用完膳不如出去走走,消消食?” 不怪她们二人想着法儿想让主子出门,实在是主子这些日子闷在自己宫里太久了。长此以往对主子和小主子都不好。 今日主子心情这样好,正是出门的好时候。 孟清瑜稍加思索,便爽快的答应了,声音里都透着几分好心情。 “也好,你去挑些补品,咱们去沈才人宫里看看她。” “是。” 二人欢喜,齐齐应声。 不管是去看谁,主子出门走走总归是好的。 第75章 姐妹 久不见沈娴,她背上的伤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有静妃时不时的看望,沈才人的日子过得也还算尚可。 孟清瑜自个儿的身子之前尚未大好自是不便常常探望她的,后头虽说身子好些了,可到底心情不佳不爱出门,自然也顾不上她的。 如今天朗气清,也该过来看看了。 二人才一相见,沈才人便发现了珍昭仪与上回来时截然不同情态。 二人在软榻上落了座,又吩咐人上了茶和点心,沈才人才开口道:“姐姐今日的气色比上回好多了呢,整个人瞧着都不一样了。 果然有皇上的恩泽庇佑,姐姐又怎么会有郁郁伤心的时候呢!” 孟清瑜没将这番打趣的话放在心上,但还是扯着嘴角笑了笑。 “妹妹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人生有起有落本就是寻常,又哪有人能一直顺心如意呢?” “还是姐姐说的对,哪有人能一直顺心如意呢,是妹妹想的浅了。” 沈才人见她当真没将那些恩宠挂在嘴边,也没再提。 寒暄一会儿,总算是进入今日孟清瑜来的正题了。 “你身上的那些伤可还会痒吗?” “劳姐姐挂心,过了那阵子,皮肉早就长好了。只是……” 沈才人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一下子有些黯淡,心里便也明白了几分。 遂从白芍那儿将一个精美的七彩珐琅瓷盒递到了沈才人那边。 “我今日来特意将皇上赏的凝脂膏拿了过来给你试试,据说是进贡的祛疤良药。若是有用你只管问我要。将身子养好总归能有个盼头不是?” 沈才人一脸诚恳,不似作假。 “有姐姐珠玉在前,皇上又哪里看得见其他人?宠爱本就并非我所求,我还是莫要浪费了这等好东西。” 说罢,又将这罐凝脂膏推了回去。 “我听着妹妹这话里的意思竟是藏着好深的一番苦楚,可愿说与姐姐听听?” 怪不得孟清瑜这样好奇,在这宫里却不争皇上的宠爱着实是罕见。自然就对个中缘由感到好奇。 许是要解开自己最不能见人的心事,沈才人的眉眼间都染上了深深的哀愁,语气中也是不住的哀伤。 “外人都以为内阁大学士的嫡女是个多么尊贵的身份,只可惜我生母是个不得宠的姨娘,我是被抱到母亲膝下抚养的。 生来就注定了我只是个为家中弟妹铺路的牺牲品。 但是为了我姨娘,却是不得不入宫的。我只盼着在宫里平安度过余生,可又怕我在宫中不济,让姨娘也不被人待见。 自我入宫以来,唯见昭仪姐姐荣宠万千,我也只是想在你身边尽心侍奉,求得你庇护一二,总好过去求那虚无缥缈的宠爱。” 听她是为了自己的生母,孟清瑜心中也难免有些感叹,世家女子若是没有足够的底气自然是过得如履薄冰的。 何况她不得主母和父亲喜爱,生母又受制于人,成长至今也算不易。 牵过她的手拍了拍:“我不知该如何劝你放宽心,只愿你心愿得偿。 我自己处境也是艰难,到底没有家世傍身,但是妹妹只管放心,旁的我不敢说,端为着你救我的这一回,你出事我自不会坐视不理。” 沈才人顿时热泪盈眶:“昭仪姐姐如今有孕在身,不劳你为我费心费神,便是姐姐肯同我亲近一二我便知足了。” 沈才人的这个句话确实也不算夸张,如今在这后宫里,能和得宠的妃嫔交好,像内务府、御膳房那些地方也是少不了要给个笑脸,下点功夫巴结的。 孟清瑜见她确实没有什么挟恩图报的意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若是沈才人真提出什么要求,她还真不好拒绝。如今看来,她倒不是个贪得无厌的。 于是,她脸上的嗔怪也有些真切。 “这是什么话,你我姐妹自然是该亲近的,在这宫里,我如今最信的就是你了。” 二人的关系至此算是明了了,想来也都可安心了。 偏今日沈才人宫里确实有些热闹,静妃也来了。 三人也是相互见了礼,才坐下说话。 沈才人也是笑着打趣道:“今日不知是吹了什么风,连着来了两位姐姐,难得我这儿也能热闹一回。” 因着是来看望沈才人的,孟清瑜和静妃的话句句不离这位主人公。 眼看着该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沈才人便想留两位用午膳。只是见两位姐姐连连推辞,到底也没有强求。 静妃和昭仪两位便打道回各自宫里,只是这未央宫和长春宫少不得要同行一段路。 静妃笑着了调侃了一句。 “你最近倒是个难得出门的。旁人还以为皇上去了你那儿,你便要迫不及待出来炫耀一番呢!” 孟清瑜脸上倒是对静妃说的有些不以为意,浅浅的笑着,从容信步。 “旁人怎么想有何要紧,我做事自然是凭自己心意。若是事事都要顾虑旁人,岂不难受?” “果然是被皇上捧在心尖上的人,才能说出这样洒脱的话。和妹妹比起来我不过是安稳度日罢了。” 静妃笑着感叹一句,眼里的神色复杂。见了她才知道,从前皇上对后宫的那点子宠爱加起来也及不上她的一二。 “人生在世,但求一个问心无愧。能过成这样的日子,已属难得了。妹妹也许久未见静妃姐姐了,今日一见姐姐身轻目明,想来已经一心向前看了?” 她隐约猜到了静妃之前的打算。 毕竟事关皇后之死,皇上又岂能轻易揭过。 静妃之前送的那些辣鱼丁还剩一些,她悄悄拿给江太医验过,果然有问题。 此毒须得长期服用才可造成昏倒的症状,又无致命的毒性,可见下毒之人并无恶心。 这后宫里谁有这般菩萨心肠,除非这毒是给自己下的。 也难怪皇上那边疑心她与皇后之死有关,下这样不毒的毒确实让人怀疑。 索幸她怀着孕又哭闹撒娇的哄过去了,皇上这才没再追究。 这也算是帮了静妃躲过一劫了。 走到了该分道的地方,静妃停下脚步,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她惊艳绝伦的脸。 “你说的是,这日子总也不算难过,若是没了确实可惜。我还想看着妹妹步步高升呢!” 孟清瑜粲然一笑:“借姐姐吉言。” 第76章 安心 与静妃分别之后,主仆三人走在回未央宫的路上。 突然听到白芍问起:“主子可是听了沈才人的话之后对她心生怜悯之情?” 昭仪主子平淡的语气中隐隐有些笑意:“我虽然感叹她的艰难处境,但也不会对她毫无戒备之心。不过是面子上勉强过得去罢了。 其实沈才人的话是真是假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宫里所有人都会认为她和我交好。她之后的行事都会被人以为是我授意。” 白芍不解道:“那主子为何还要与沈才人走的这样近?” 孟清瑜反问了她一句:“难道我与她疏远就不会有人这样以为吗?” 若是对待有恩于我的沈才人疏远,反而还会让人说我冷血无情。 她倒是能豁的出去,留下了那样大的伤疤。如今她说自己已别无他求,我也能落个自在。” 孟清瑜确实没想到宫宴上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说是意外,倒不如说是有人蓄谋已久。 这法子虽然老套,可是除开会牺牲的那名宫女确实没有什么不稳定的因素,好狠毒的心思。 若是真让背后那人成功了,她只怕是一张脸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没办法保住。 “主子说的是,是奴婢多虑了。” 方才那沈才人的一番说辞声泪俱下,看着确实是可怜,就怕主子容易心软听信了沈才人的一番话,对她放下了戒心。 主子平常瞧着是个冷心冷清的,面上又戴着个爱作爱闹的面具。实际上,主子最易心软,从对她和绿云的好便能瞧出这是个好性儿的主子。 在奴才们面前虽说冷淡,但从不打骂苛责,如今又深受皇上宠爱,不知多少奴才削尖了脑袋想在未央宫谋个差事呢,也就是主子不爱操心宫中琐事,不知道这些。 更何况,走之前那罐凝脂膏可是留在了萃微阁的。若是那沈才人突然有了争夺圣宠的心思,难保她不会从主子身边下手。 如今见主子心中有自己的成算白芍心里松了一口气。 仔细一想,主子向来聪慧,又怎么会轻易对沈才人卸下防备之心呢! “方才主子在萃微阁的那番神态,奴婢险些信以为真了呢!” 孟清瑜轻笑出声:“做戏自然是要做全的。若是连你都不信,沈才人就更不会信了。” 这沈才人的事儿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了,想来她安安分分在宫里没人能苛待了她去。也省的她再闹出什么想与她亲近的戏码。 今晚皇上来未央宫也算是临时起意,并未让人通传。 周廷彦从未央宫门口过来时见着了正好送东西出来的绿云,隔不算近随口道:“你们家主子今日兴致可还好?” 绿云吓了大跳,连忙低头弯腰行礼:“主子今日心情甚好,膳食也进的香了,还高兴的出了趟门呢。” 一问一答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皇上没停下脚步,淡淡的“嗯”了一声抬脚便走进了清漪阁。 绿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吓死她了刚才,不过皇上今晚又来了主子肯定很高兴,主子一高兴小主子也会长得好!只要主子们都好,她们做奴才的自然也高兴。 绿云安安心心的在外头守着,没多久,王安公公也出来了。 这天儿也不算晚啊,皇上和主子就要安置了吗? 又想到秀芳姑姑昨日的担心,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主子现在的身子可禁不住那事儿啊,皇上可别一个把持不住,让小主子出个好歹可怎么是好呀! 绿云在外头侧着耳朵,头也歪着,想知道些什么,倒是她也好弄出些动静儿来提醒主子。 王安看见绿云那探头探脑的样子,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在心里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个死丫头,把皇上当成什么人了? 昭仪主子现在怀着身孕呢,皇上怎么会连这点子分寸都没有,做出那等有辱斯文的事情! 谁知里面突然传出娇气的一声惊呼“啊!” 王安心里一惊,不会,打脸来的这么快,皇上从前瞧着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绿云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担心的喊了一声:“主子没事儿,可要奴婢进去伺候?” 听见一道平静的女声传来:“不必了。” 两人才稍稍放心。 里头的两位主子确是不怎么消停的。 周廷彦扶额,怎么怀孕之后更爱生气了,该不会肚里的孩子生出来天生就皱着眉头! “好了,是朕不好,乖宝别生气了,肚子的宝宝在看父皇和母妃的笑话呢。”周廷彦自个儿说出来的话自个儿也是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亲昵了。 但对上那小娇气包怒目而视的杏眼,便什么都抛之脑后了,走到她那边一把将人抱在怀里继续哄。 “怎么还连一句都说不得了呢!朕不过是说了一句圆滚,哪里有说你丑的意思,乖宝何至于此?” 孟清瑜一双杏眼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遂不再理他。 刚才他掐脸的动作,力道用的足足的,别以为她不知道,她都疼出声了才放手。她从小到大又何曾被人调侃过长相,都说她圆滚了还不算是嫌弃,那什么才算!要他哄两句好听的就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皇上就只会欺负嫔妾好脾气。”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何况是怀了身孕的小妇人。 与人黏在一起这么些日子,周廷彦确实是摸清了这小娇气包的几分脾气。 只要拿她在意的东西说事儿,没一会儿气就消了。 他一把捧起人的脸,四目相对,深情缱绻的轻声道:“朕当真是喜欢的爱不释手才捏了一下脸,何况你肚子里怀的是朕的孩子朕怎么会嫌你圆滚。” 孟清瑜眨了眨水润的杏眼,别过头去,暂且相信他一回。 柔弱无骨的靠在人怀里,娇滴滴的说:“皇上是天下之主,便是嫌弃,嫔妾又能怎么办呢?” 周廷彦恨的牙痒痒,小娇气包秒变小作精。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将那那双娇嫩的唇瓣含在嘴里,重重的吮吸。 直教美人的气都喘不匀了,眼角也洇出淡淡的艳色和湿痕,双手无力的抵在人的胸膛上,无力的推拒了几番他才罢休。 周廷彦埋在美人的颈窝里喘着粗气,声音喑哑低沉:“如此可信了?” 美人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咬着唇不说话,一双杏眼雾气潋滟。 周廷彦看的越发气血上涌,但到底顾忌着人的身子,只让人去备水准备沐浴。 幸好这夜没酿成什么荒唐的事情,否则指不定后宫的那些小主们要怎样编排人呢! 第77章 作对 孟清瑜不知道的是,就是昨晚没发生什么事情才让某些人心里更气了。 景阳宫 淑妃“嘭”的一声将茶盏胡乱的扔在桌子上。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让一边看着的知画心里都有些忐忑。 主子最在意皇上,珍昭仪怀着孕不能侍寝皇上都还要去未央宫,主子能不生气吗? 果然淑妃平日和善的面庞立刻扭曲起来,张嘴便大声骂了起来。 “真是个没脸没皮的东西,有着身孕还敢将皇上勾着去,真以为有了子嗣后宫就是她一个人的天下吗?” 知画过去替淑妃顺了顺后背,想让她的气息平缓些。 “娘娘别生气,等夫人安排那神医进宫来替娘娘诊治一番,还愁怀不上皇子吗?” 淑妃虽然怒气收敛了些,但到底紧皱着眉头。 “本宫哪里是恨她肚子里怀了皇子,本宫是恨她怀孕了都不消停一直勾着皇上不放。她是想与整个后宫作对吗?” 恰逢宫人端了一盏新的茶进来,知画上前接过,恭敬的递到了淑妃面前。 “娘娘喝口参茶消消气,就算未央宫那位不安分,咱们皇上可不个能让人牵着鼻子走的。皇上膝下一直没有皇子降生,到底是要看重那位的肚子些,若是娘娘怀上了,只怕皇上什么都顾不了,日日都要往咱们宫里跑呢!” 沁人的茶香一直从口腔蔓延至肺腑,总算将心中的怒意驱散了。 到底怪她自己没本事,没能给皇上生下一位皇子,否则皇上何至于眼巴巴的盯着未央宫那位的肚子。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也怪本宫一时气急了。像这样一身荣辱皆系于皇上的女人,天堂还是地狱往往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咱们陛下惯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从前他对静妃的喜欢还少吗? 皇上对静妃的大公主可是比嫡出的二公主还要喜欢呢,现如今皇上往静妃那儿去的还不如本宫这儿多呢!” 见自家主子情绪逐渐平稳,知画顿感欣慰。 “娘娘英明。浮萍一样的女子又怎么成的了气候呢,娘娘自是不必放在眼里。” 主仆二人才总算能安安静静的说些贴心话儿,就有一名宫女进来禀报:“启禀淑妃娘娘,郑美人求见。” 郑美人?平素她们章家与郑家并无什么来往,这位郑美人更是没什么交集,怎么今日突然上门来拜访? 淑妃虽然疑惑,但也对她的来意感到好奇。 “让她到正殿去,本宫在那儿见她。” “是。” 郑玉溪正在昭阳殿的正殿里坐着,方才下人传话说淑妃娘娘换件衣裳稍后就来,让她先在这儿等着。 她端起茶盏来喝了几回之后,淑妃娘娘仪态万千的走了出来。 郑美人连忙见礼:“给淑妃娘娘请安。” 淑妃笑容满面,亲切欢喜的模样像见到了自家的亲姐妹一样。 “妹妹快快起来,怎么这么见外呢,进了宫都是自家姐妹唤本宫姐姐就是了。快坐下!” “多谢淑妃姐姐。” 郑美人才将将落座,便听淑妃问起:“郑妹妹倒是本宫宫里的稀客呀!不知妹妹今日是有何要事情?” 郑美人捏着帕子掩住唇角,笑道:“姐姐此言差矣,妹妹来给淑妃姐姐请安本就是天经地义哪儿管有没有要事呢!” 淑妃顿时“呵呵”的笑出了声:“哎呦,倒是本宫的不是,没能一早明白妹妹的一番好心。” 郑美人一脸善解人意的模样,温柔道:“姐姐如今操持后宫诸事,妹妹哪里还敢让姐姐费心。淑妃姐姐大可不必自责的。 不过是如今未央宫门庭若市,内务府一个劲儿的将送赏赐过去,御前的人更是一日三趟的跑。妹妹还听说连静妃娘娘都去未央宫看了昭仪两回。妹妹想着到底您才是如今掌着后宫大权的人,妹妹自然也该来给姐姐请安才对。” 淑妃对她说的不以为意,脸上也不见有什么不满的神色。 “难为妹妹有心了,还带惦记着本宫,只是确实担不得妹妹那句执掌后宫大权,本宫只是一介妃位,如何敢以后宫之主自居,不过是代理后宫事宜罢了。还望妹妹慎言。” “淑妃姐姐何须如此谨慎,后宫无主,皇上那儿可是半点都没有立后的风声传出来!姐姐如今是众妃之首,只要来日诞下皇子,皇后之位指日可待!” 郑美人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到最后脸上隐隐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坐上皇后之位的人是她呢! 对话进行到最后,说不出是淑妃更圆滑还是郑美人更聪明,一时间竟有些不相上下的意味。 淑妃似笑非笑的盯着朕郑美人,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但见她不避不让的对上淑妃的审视,正义凛然之色溢于言表。 淑妃语气一转,有些疲惫道:“今日就到这儿,说了这么会儿的话本宫也有些累了。” “那嫔妾就告辞,还请娘娘保重玉体。” 郑美人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更何况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怕淑妃不为所动。 方才的言语间虽然多有试探,但到底没起冲突,两人的这番散场倒也算得上体面。 郑美人走后,淑妃的脸上立刻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与郑美人相谈甚欢的人,说有些疲惫的人都不是她一样。 “你说这好端端的郑美人怎么突然向本宫献起殷勤来了?话里话外都指着未央宫的不是。” 知画一心只顾着注意主子,自然没心思想太多。 “如今后位空悬,娘娘的位份最高自然是众妃之首,她们上赶着来景阳宫奉承也没什么错。主子可是有什么不放心的?” 淑妃却摇摇头,这个人不简单。 “奉承归奉承,她今日这意思俨然是将本宫与未央宫敌对起来,还言辞凿凿的要站在本宫这边。这个郑美人还真是个不安分的。” 知画还是有些疑惑。 “可是咱们本就与未央宫不和呀!” “但至少在众人看来本宫可不是庄孝皇后那等喜怒无常气量狭小的蠢货。她摆明了是要挑起两宫争斗。此人往后还要多警惕着才是。” “是,奴婢记着了。” 第78章 难过 淑妃原以为那郑美人来了一趟便罢了,谁知后头又一连来了五六回。 这下傻子都能瞧出她打的是什么算盘了。明里暗里一直拿着未央宫的风光说事儿。淑妃自然做不出这等为他人做嫁衣的蠢事来,但也没把话说的太死,毕竟这人以后指不定能有什么大用呢! 于是也舍得分出几分心思来与这人打太极。只面上表现得与她不谋而合,但说到确切的法子,淑妃自然就表现得迟钝起来,直说自己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一来二去,郑美人也觉出些不对劲起来,但也拿淑妃无可奈何。 这日,她照例去景阳宫求见,淑妃直接推脱不见。她也只好原路返回。 一路上阴沉着一张脸,嘴里念念有词的骂着一会儿声音忽大忽小。小翠在一旁也能听清几句,都觉得主子说话忒难听了些。 “淑妃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啊!我还以为是个多心善仁慈的人物呢。这几日接触下来可不像是个老实本分的,平日里伪装的倒像个老好人一样。 只怕是庄孝皇后也没料到平日里对她恭顺奉承的淑妃还有这样的一面!皇后的死指不定她出了多少力呢!” 郑美人只怕也没想到,自己一气之下说出的话竟无意间道出了淑妃做下的隐秘事。 九月底的天儿明明出了大太阳,却无端让人打心底里发寒。 小翠还心想 ,主子是不是没能让淑妃与珍昭仪对上就恼羞成怒了 说些话来编排淑妃娘娘。 不怪小翠会这样想,主要是淑妃娘娘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好,人美心善,对待宫人们更是恩赏有加,也从没和其他宫的嫔妃们红过脸。景阳宫的大皇子更是出了名的可爱。 可以说景阳宫一宫里的名声都好得不行,只除了从前那位云贵人,如今已被打入冷宫,此处便不再提。 但是小翠毕竟是要站在自家主子这边的,说的话也是一心为了主子。 “主子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的。奴婢瞧淑妃娘娘对您还有些热络呢!今日一回不见算不得什么大事的。” “我气的可不就是她对我忽冷忽热的?让人拿不准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郑美人的脸上的阴沉逐渐转为烦躁,这些个老女人果然是上了年纪,心里头会算计。别以为她不知道,淑妃就是在吊着她呢! 小翠又问一句:“那主子何不主动为淑妃娘娘出谋划策?” “愚蠢,若是我为她献策岂非随时有可能成为淑妃手下的替罪羊。” 这话再说的明白点就是她只想让鹬蚌相争,然后渔翁得利。偏淑妃不买她的账。 明明上次的中秋宴就是最好的机会,那招虽险,确是实实在在的好用。 若是能让那个女人的整张脸烂透了便罢了,可是偏偏冒出来个沈才人替未央宫那个贱人挡了一回,平白折了一个郑家送进宫的宫女。 如今要想再撼动那个女人只有从淑妃这边下手了。 江婕妤那个蠢货是半点都指望不上了 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底气心高气傲的。 小翠挨了一句骂,心里委屈,也不敢再说什么触霉头的话了。 两人这才消停了些,一路走回咸福宫。 这段日子宫里不好过的可不少,可是那位毫不自知的罪魁祸首却过得悠然自得。 孟清瑜靠在躺椅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今日午膳过后用了一碗雪梨银耳羹,酸酸甜甜的甚合她的心意。 此羹本就是清润降燥的效用,又晒着太阳,倒像一只吃饱喝足之后晒太阳的狸奴。瞧着喜人得很。 绿云在一边看着也是满意的。 自从秀芳姑姑来了未央宫就一门心思的扑在主子的膳食上面,花了好些时间才琢磨出主子的喜好。 之后更是每日换着花样的给主子写膳食单子,好不容易才将主子养出这点肉来,她看了自然高兴的不行。 再加上皇上这些日子天天来,别说主子心情好,便是她们当奴才的走在外头都格外有脸面呢!只是主子到底不许她们张扬。所以未央宫上下都格外谨守本分。 不等绿云继续在心里高兴,就见白芍一脸正色走进来。 想来是主子交代她的事儿有了消息。 果然,只听白芍道:“主子,昭华公主与韩公子的事奴婢打听到了。” 孟清瑜闻言,懒懒的睁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哦?说来听听。” 绿云在一边也跟着支起耳朵听,一脸八卦。 白芍颔首,娓娓道来:“原是那韩家的公子在街上碰见了一位姑娘便一见倾心了。韩公子便去求了自己的母亲,想让那位姑娘做自己的侧室夫人。 韩夫人想着自家小儿子成亲三载并无一儿半女,房里也确实该收个人留在他身边伺候。后来才知晓那姑娘是教坊司里的人,韩夫人便不答应,只许那女子做妾。但是韩公子坚持,夫人也没办法,想着到底是家里的幺儿子,纵着些他的心意也无妨。 不料,派人将这事通报到公主府之后,公主大发雷霆。声称有她在一日决不允许那教坊司的女子进门。 韩公子见公主心意决绝,便说出了要与公主和离这样的话。谁知公主当即就将茶盏扔在了传话的小厮头上,回到韩府的时候血都流了一身了。 而且不仅将韩公子传去公主府训斥了一通,还到韩尚书府上大闹了一场。将韩夫人都气晕了过去呢。 民间百姓现在都在传她们二人到底能不能和离成功呢!据说赌坊为此还设了赌局。” 孟清瑜有些诧异,稍稍坐正了身子:“这事儿竟然闹得这样大! 可知道昭华公主为何不愿和离?” 绿云一脸愤愤道:“这还用说,肯定是因为昭华公主觉得和离一事有失自己的颜面呗!据说咱们这位昭华公主在意就是自己的颜面了,心高气傲得很,从来不怎么把人放在眼里。” 孟清瑜与昭华的年岁差不了多少,在闺中时也曾听过这位公主的大名,只知道和赵婉玩在一块儿的,是个高傲跋扈的女子。所以她从不与她有什么攀扯。 第79章 和离 “民间传言都说,公主成亲多年尚无子嗣,若是和离了也只能去给那些世家大族的二老爷们做续弦或者是嫁个已有嫡子嫡女的清贵人家给人做继母。总归不会是像韩公子这样清正端雅的公子。” 白芍说完自己从别处打听来的这些话,面色也有些尴尬,毕竟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 又怕污了主子和小主子的耳朵又补充了一句:“民间百姓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说话难免荤素不忌有些不好听。” 孟清瑜自然不会将这样的话放在心上,在教坊司的时候那些个看舞听曲儿的达官贵人说的话又能好听到哪儿去? “怎么都说是公主生不出孩子,怎知不是那韩公子有暗疾?”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地方,若是那韩公子是个不能生的,那凌月姐姐进了韩府没能有个子嗣傍身,只怕日子不会好过。 “这个……奴婢不知。” 白芍脸红红,她哪里会知道这些事,她又没生过孩子。 孟清瑜也反应过来,她们几个在这种事上能知道什么这?事儿应该去问秀芳才是,于是便让人去传了秀芳过来说话。 “给主子请安。” “快快起来。” 孟清瑜大手一挥,示意她不必拘谨。 “若是一对夫妻没有子嗣,可有什么偏方法子看出是谁的问题?” 秀芳略一思索,摇头道:“奴婢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法子。此事还是要太医看过方才准确。” 孟清瑜泄气了,一把躺椅上躺了回去。 她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将许哲派去韩尚书府上,就说是要给他的小儿子诊脉看他到底有没有问题! 还真是个不好解决的问题! 却听秀芳突然问道:“主子想问的可是昭华公主与她的那位驸马于子嗣上是否有碍?” 这话一出,孟清瑜这才想起来秀芳可是宫里的老人了,又在已故的太后娘娘身边伺候过,说不定知道什么消息。 “你可是知道什么隐秘的消息不成?” “从前太后娘娘掌管后宫的时候,昭华公主还未到及笄的年纪正是豆蔻年华,她一个人躲开了宫人悄悄跑出去玩儿,结果脚下打滑整个人掉进湖里去了,幸亏路过的宫人们发现将人救了上来,否则只怕人也要没的。” 孟清瑜听完,轻轻呼出一口气。 众人也觉得唏嘘,倒也是个可怜人的人! 只是她到底不后悔将凌月设计引到那位韩家公子面前,毕竟韩公子若是迟迟没有子嗣,不是凌月也会是别人。 况且她帮着赵婉去害婧晗的时候怎么也不想想,那湖水凉不凉? 终究是自己淋过的雨水,也想让别人再淋一遍。 如今昭华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是不和离,然后体体面面的迎那侧室进门,最好再多安排几个侍妾,以免有人独占夫君的宠爱;第二条是和离,享受着自己公主的食邑,再养几个可心的男宠,人生哪能不快活呢! 人与人之间的性格本就不同,你之蜜糖我之砒霜,所以做出的选择也是天差地别。 现在就看她怎么选了。 公主府 众口相传的故事里的主人公之一昭华公主此刻也是心乱如麻。她坐在寝殿里的软榻上,麻木着一张脸没有一丝笑容。 现在连阿婉也不在了,她有什么事儿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自中秋家宴之后,两人的关系已经越发紧张,韩端更是连面都能不见就不见。 接连遇上这两件事,直压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身旁的一名侍女有些迟疑的上前问道:“公主今日没用午膳,现在可要用些点心?” 实在是公主保持这个姿势坐在这儿太久了,整个让人跟丢了魂儿似的一动也不动的,她们也怕公主有个什么好歹。 谁知,昭华还是一动不动,像没听到一般。 于是那侍女又唤了一声:“公主?公主?” 昭华孟的回过神来,随手就拿起东西朝那人扔了过去,怒斥道:“胡咧咧什么呢?没看见本公主在想事儿吗? 混账东西,一天到晚都想着寐下本公主的那点子吃食,本公主就说怎么府里总是没什么盈余,原来是全被你们这些家贼昧了去。说,你还瞒着本公主做了什么?” 说到最后,昭华直接将桌子上的茶盏一样一样朝那侍女扔了过去。 满室的女婢都跪了下来,伏首磕地、瑟瑟发抖。 首当其冲被指着的那名侍女更是早已泪流满面,头一下一下的往地上磕,很快就青紫一片。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的公主,还请公主明查。” 其他的侍女看着也是觉得可怜,可这个时候谁敢去触公主的霉头,别说求情了,只怕一跳出来就会被一起责罚。 所以每当这种时候她们都会一起开口求情,这是早已锻炼出来的默契异口同声道:“公主息怒。” 公主的脾气整个府里谁不知道啊,发作起来可是真能要人命的! 昭华为着和离的事本就身心俱疲,此刻更是没有精力去应付一大堆无足轻重的侍女,何况她本就是借题发挥,以此来发泄心中的郁闷之气。 大骂着:“给本公主滚出去,全都滚!!” 众侍女大喜过望,只面上依旧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昭华这才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教坊司出来的女子能是什么好东西,竟然为着这么个下贱坯子要与她和离。她倒是要看看他韩端的喜欢到底能多长久。 入夜之后,一侍女带着公主的旨意及一张薄薄的纸送去了韩尚书府,韩家人一看,是一封和离书。 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尚书府与公主府相连接的那一条游廊也已被工匠连夜拆了,新砌成一堵白墙,纯白如雪,泾渭分明。 事情传到宫里去的时候,孟清瑜有些诧异,不曾想那昭华公主倒是个果决的性子。 她是大周的公主,嚣张跋扈、性情乖张也是大周的公主。 她不怕什么流言蜚语,但绝不允许她的骄傲与尊严被人践踏。 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后,皇上都说了句:“倒还有几分皇室公主的样子!” 第80章 后宫之主 “如今凌月就要进尚书府了,你去让人传话给舅母悄悄派人送些银钱过去给凌月,她刚开始的日子只怕不会太好过。过些时候,你再送些东西到陈府,就说是本主念着她们对小妹的照顾,聊表心意。” 虽说之前的行事确实让昭华没心思再和赵婉筹谋什么了,可毕竟搭上了凌月的一辈子,孟清瑜也想多做些,尽量让凌月的日子好过点儿。 她一边说还一边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肉好像又多了些! 她记得赵婉怀孕那会儿也就最后两个月瞧着才长了些肉,怎么到她这儿,就胖的这么快了! “是,奴婢记下了。” 绿云正在一脸认真的帮主子把头发梳顺,但是也不忘记分出几分心思来回应主子的话。 又看见镜子里的主子皱着秀眉摸着自己的脸颊,就知道主子又在觉得自己胖了。 开口安慰道:“主子其实一点儿都不胖,从前主子常常跳舞,身形纤秾合度端的是清冷矜雅,如今这样长些肉又显得千娇百媚,容貌反而更美了。秀芳姑姑说了,若是主子的底子太过单薄,生小主子的时候反倒有些危险。所以啊可不兴从前的清瘦呢!” 绿云说到最后,唠叨的样子险些让孟清瑜以为她被一位管家婆子附身了。 细细算来,过了这个年,绿云跟在她身边也有一年了。瞧着人确实是比从前的小丫头性子要稳重不少,越来越有未央宫大宫女的威仪气度了,竟然比白芍的变化更大些。只是这爱唠叨的毛病半点没改! 绿云一看主子对着自己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知道,主子心里在腹诽她呢! 她“哼”了一声就当没瞧见似的,去外头唤了兰湘进来挽发髻。 呀,这丫头的脾气见涨了呀! 孟清瑜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去柜子里细细挑选今日请安要穿的衣裳。 对她的穿衣打扮上心这点也是没变嘛! 虽说她如今有了身孕是要低调行事,但是还是穿了绿云选的那件粉红色芍药暗纹的云锦交领长裙。毕竟还是要哄小姑娘高兴嘛! 头上挽了一个华贵大方的凌云髻,脖子上戴着从前皇上赏的赤金璎珞项圈,旁人再一见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可不就是个多子多福的人间富贵花吗? 从前给皇后请安,淑妃向来是最晚到的,如今轮到给淑妃请安了,没了人垫底,孟清瑜倒成了最晚到的一个。 从馨嫔身边过时还听到了她的一句小声嘀咕:“矫情!这才几个月,就挺着个肚子,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了身孕似的!” 孟清瑜一笑而过,没多理会。 落座后和静妃微笑着颔首示意。 她知道的,这个馨嫔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也没什么胆子害人。 不过她也确实没故意挺着个肚子,三个月的肚子确实是要显怀了。 尤其是在孙贵人的对比之下,更显得她丰腴。 比起上一次家宴的时候,此刻的孙贵人更加清瘦了些,穿的也单薄,像吹一阵风就能把人吹走似的。 玉减身轻,楚楚可怜。 一时间孟清瑜都有些羡慕这样瘦削的身材。 无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可千万要平安健康才是,娘亲可是为了你牺牲了颇多呢! 赶上了庄孝皇后薨逝,也没什么人把心思放在她的肚子上,不过接下来可就说不定了。 淑妃一来就先看到坐在她下方右侧第一位的珍昭仪。 “给淑妃娘娘请安。” 众人起身行礼。 “免礼了,都坐!” 还是一副同往常一样的温和样子,只是头上那只镶红宝石牡丹步摇有些不合规矩了,到底不是皇后,用不得牡丹。 不过如今皇上亲自下了旨意,由淑妃娘娘统领后宫,离封后也就差个皇子了。自然没有那些不识眼色的人在这时候扫了淑妃的兴。 听说淑妃家里还送了个神医进宫,说是要为淑妃娘娘调理娘胎里落下的病根儿,连皇上都是允了的,还说要用什么样的药材只管让人去取。 说到底,皇后就是后宫之主,如今没了皇后,淑妃就是后宫之主,是后宫之主自然就能用牡丹,谁敢置喙半句。 “好久不见珍妹妹了,妹妹和肚子里的小皇子还好!” 淑妃突然的一句话让孟清瑜回过神来。了,立刻得体的笑了笑,回到:“多谢娘娘挂心,有淑妃娘娘和皇上的福泽庇佑嫔妾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只是当不得娘娘的一句小皇子,若是个公主,只怕要让娘娘和皇上失望了。” 淑妃心下感叹,果真是个会讨人喜欢的,言语间将她捧得高高的。 “哎呦,你们瞧瞧珍妹妹这小嘴可真是甜,本宫哪有什么福泽呀,只不过日日求着菩萨盼着你能给皇上添个皇子!妹妹还年轻,何愁不能生个皇子呢?这胎不行,就下一胎,总有生皇子的时候。” 孟清瑜对上淑妃鼓励的目光,心里有些尴尬,又不是母猪哪能一胎接着一胎的生啊! 不过要说淑妃日日求神拜佛的,盼着她生个皇子,她是不信的。 从见淑妃的第一面起她就知道,越是这样对谁都笑脸相迎的人,越是深不可测。 面上一脸羞涩的笑了笑:“是,多谢淑妃娘娘教诲。嫔妾一定努力。” 其余嫔妃脸上都有些僵硬,真是个不害臊的东西,什么话也敢往外讲。 只淑妃面不改色,又接连问了赵婕妤搬进承乾宫住的是否习惯,三公主贴身伺候的乳母和嬷嬷们需不需要再添人手。 她只有厚待先皇后的人,才不会给人留下话柄,日后才能顺利的坐上皇后之位。 最后的时候还问候了一句沈才人的伤势是否还有大碍。 总而言之今日请安的各位,都被淑妃娘娘关心问候了一番。 又念着天气冷了下来,给每个宫里又都添了多三分之一的过冬份例。 尤其是低位的嫔妃们,过冬的时候本就艰难,能多这三分之一的份例都是十分难得了。一个两个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今日之后,淑妃的贤德只怕更加让人交首称赞。 第81章 阵营 今日请安散了之后,孟清瑜自然而然的放缓了脚步,等着静妃一道回去。恰好沈才人也在前边等着她们呢,她自动的接替了绿云的位置扶着她的手。三个人也能趁着回去路上的功夫说说话。毕竟自上回之后,三人也没再凑到一起。 静妃羡慕的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孟清瑜白嫩的脸蛋。 “这宫里也就只有你的日子过得是最滋润的了,瞧瞧这小脸儿气色是真的好!” “姐姐还说呢,我这脸胖的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我反倒是羡慕孙贵人的清瘦。” 孟清瑜一开始笑得甜美,听她说这话,秀眉紧皱,语气亲昵自然。仿佛是多年未见得亲姐妹。 沈才人也在一旁宽慰道:“姐姐不可妄自菲薄!那孙贵人瘦是瘦,可终归是瞧着太过娇弱,姐姐这样才刚刚好。再说了皇上都没说什么,姐姐又何苦自寻烦恼。” “这话说的不错,你如今是有身子的,可别去学了旁人瘦这儿瘦那儿的。至于那孙贵人确实是瘦了许多,许是胃口不好!毕竟皇上不常去她那儿,她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静妃一脸正色,毕竟她是生产过的,自然知道孕中长些肉实属正常。 这一个多月来,皇上日日去的都是未央宫,一回其他人宫里都没去过。美其名曰昭仪胎像未稳,朕心甚忧,必每日探望。 静妃说完,又反应过来,在她珍妹妹面前说这话算怎么回事儿!这个不就是在怪她将孙贵人害成了这样嘛!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妹妹你别多心,我的意思是你与她的处境天差地别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孟清瑜笑笑,用另一只手牵住静妃的手。 “姐姐放心,我自是不会多心的。也是我不好,一孕傻三年,这嘴也越发笨了。” 静妃见她真没把那些话放在心里,反而是有些怪相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她也就放松下来了。也难为她心思伶俐,否则换了旁人只怕早就生了嫌隙了。 “可不是,两位姐姐的情分自是与旁人不同的,又怎么会轻易因为一些无心的话生出芥蒂来呢!” 相处得久了才发现这位沈才人是个动静皆宜得女子,说话时配上一双灵动的眼眸,别有一番活色生香呢! 虽说她不知道两人因何走到一起的,但是往好了说总不会错的。毕竟她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不敢和两位姐姐平起平坐。 孟清瑜和静妃之所以走到一起确实是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秘密最能拉近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了。 但是她和沈才人之间的关系也不算疏远,毕竟救她的那一会说是救命之恩都不为过! 于是,孟清瑜转过头看向沈才人,有些亲昵的笑着:“妹妹这话就是在怪我了,我与姐姐的情分与旁人不同,和你之间的情谊便是弄虚作假了不成!” “妹妹不敢,也断断没有此意!只是妹妹行事不敢张狂,唯恐污了姐姐声名。” “也难为你事事为我打算,只是此时只有我们姐妹三个在此,你大可自在些的。” 静妃从前与这沈才人不怎么来往,只是在她受伤后才开始有交集。如今瞧着倒是个本分的,说话做事也都还算规矩。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不错,我向来都是个好说话的,你不必拘着自个儿。” 静妃后面还有半句话没说的是,你总是个懂事儿的,毕竟总不好让人以为这是敲打。 “两位姐姐这样说,妹妹心里就放心了。” 沈才人的钟粹宫和静妃的贤福宫是先到的,临分别的时候,她二人还对孟清瑜叮嘱了一番,旁人看了,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淑妃如今大权在握,她平日里又是个有好名声的,若是她对你下手可是防不胜防的,便是有皇上庇佑,你还是要小心为上。” “可不是,她如今尚且不是皇后,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都已是做的有模有样的。她未尝没有再生一个亲生的二皇子的想法。到时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养在她的膝下,她这个皇后才算板上钉钉。姐姐这胎只怕是险了!” 沈才人说这话的时候,静妃还特意看了她一眼。这沈才人平常看着是个和善的性子,没成想对这宫里的阴谋手段也看得这样清楚。倒是她刚才小瞧她了。 孟清瑜有些感动的对她们道谢:“多谢二位姐姐的提点,我定当谨记在心。” 三人依依惜别之后,才往各自的宫门走去。 沈才人回宫之后,却意外的发现江婕妤也还没回宫。按理说江婕妤的位份比她高,是走在她前边的。不过她到底没多想,自己回萃微阁歇着了。 不过她没想到,一些向谁都瞧不起的江婕妤也能同旁人走到一处去了,还是位份比她低的郑才人。 两人让贴身的宫女都站在远处守着,以免有人靠近。 “那日你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此招万无一失!谁知那小贱人连根头发丝都没伤到,反倒因祸得福被太医查出来有了身孕!!她不是不能有孕吗?你可知道为了弄到那个药,我花了多大的功夫!” 江婕妤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些。 郑美人连忙安抚她的情绪:“姐姐别生气,可别气坏了身子!这谁能知道有个不怕死的出来要挡在她的面前? 还请姐姐稍安勿躁,妹妹今日约姐姐相见就是为咱们的谋划做打算的!” 江婕妤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你且说来听听!” “如今淑妃娘娘俨然成了新的后宫之首,她如今正是需要人手,咱们不如投向淑妃,由她去对付未央宫的那个小贱人岂不是要顺手得多?” “淑妃那样不争不抢的老好人做得出这样的事?” 郑美人在心想,这个江婕妤果真是个没长脑袋的,满宫里估计就她以为淑妃是个不争不抢的! 但她还是好言好语道:“姐姐放心,妹妹自有办法。只要那小贱人威胁到淑妃的地位,届时淑妃不斗也得斗!!” “哼!这一次你最好是保证能一举成功!否则你别想我还会帮你下一次!” 第82章 局定 自那日请安之后,淑妃又往各宫里送了赏赐。 去旁人宫里送东西的太监都只有两三个,偏偏去未央宫送赏赐的小太监足足有十个,听说还有一匹章家从北方得来的上好的白狐皮做的盖毯,原是章家孝敬给淑妃娘娘的,淑妃娘娘知道珍昭仪喜欢在躺椅上晒太阳便割爱送去了未央宫。端看那盖毯将红绸撑得高高的,便知道是个用料足的,冬日里盖在身上不知会有多暖和!又多送了两筐上好的银骨炭给昭仪过冬用,这可是嫔位以上才可用得上的好东西呀! 淑妃娘娘可真是个实在人,对珍昭仪未免也太好了!不过,看淑妃娘娘对不是亲生的大皇子都那么好,就知道淑妃娘娘是个实实在在的善心人儿! 只是苦了未央宫的奴才们,主子说了这些个东西若是放在殿内只怕是太显得杂乱了,让他们先收起来,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再拿出来便是。 于是他们还得花功夫去将那一大堆东西都收到库房里去。 “主子,那银骨炭可是也要收进库房?如今天儿越发冷了,不如放在外头,冬日里用炭可快得很呢!” 小舟子进内殿来问问主子的意思。实在不是他要在主子面前表现,只是那炭到底是好东西,比她们自己宫里份例的炭还要好些呢。嫔位以下的主子都是只能用灰炭的,从前的时候用什么炭也没什么可讲究的,只是如今主子有了身孕可是冷不得,熏不得的。那灰炭也算好用,只是到底比不上银炭耐烧,连一丝丝的烟火味儿都闻不着。 孟清瑜收起手上的书,她确实没想到淑妃连这个都送了,略微思量一番,便道:“一起收起来,毕竟是不合品级的东西,若是用了难免让人觉得咱们僭越,让皇上不喜就不好了。” “是。” 小舟子一听完主子的吩咐,立刻就下去让人将那两筐炭收进库房了。 小舟子走后,绿云才在一旁不解道:“主子未免有些小心了,依着皇上对主子的喜爱,不过是两筐银炭怎么就用不得了?比这更大的赏赐皇上都给过呢!” 孟清瑜伸出手指点了点绿云的小脑袋:“前些日子不是才夸过你长进,怎么今日连我说的场面话都没听出来呢!” 绿云这才一脸错愕:“原来是这样吗?”而后又面色微红的小声道:“奴婢还以为主子是真觉得那银炭咱们用不太好呢!” 孟清瑜又解释道:“今年年初那会儿,皇上也是赏了咱们宫里银炭,咱们还不是照样用吗?只是如今情况不一样,淑妃的心思又那样深不可测,总归咱们也不缺两筐炭,还是小心些好。” “是,奴婢记下了。” 作为主子身边的大宫女,像这样的情况绝不能再有下一次,绿云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 用过午膳,秀芳不让主子马上就躺着休息非让她在院子里走两步。 走着走着孟清瑜那股子懒散的劲头就过去了,来了兴致便想出去逛逛。 在这宫里待久了之后,便知道别看一个两个宫殿的名字取得有多雅致,其实大多数的殿宇都一般无二。赏景散心的地方也就那几处了,所以孟清瑜主仆还是走到了御花园这一处地方。 不过她还是头一回见着御花园的秋景。 秋色入平林,风吹梧桐叶。 怪道人说“明日黄花蝶也愁”,望见这满园秋风卷地,人平白都要添些忧愁。 她想寻处凉亭来坐着细细赏玩,不料未见亭阁先听见孩童的咿呀之语。 走近方见全貌。 原来是赵婕妤带着两位公主到御花园来解闷儿! 三公主已经有两个月了,由一位嬷嬷抱着,身边还跟着一位乳母,嘴里一直咿咿呀呀的可见是高兴呢! 赵婕妤也在一边坐着 ,时时注意着襁褓里的孩子,似是怕她会哭闹什么的。 又时不时要去看着在一边作弄花花草草的二公主。 二公主今日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小衫裙,头上扎了一个元宝髻,用镶了宝石的赤金流苏做点缀,甚是可爱。 身边的宫女手上还搭着一件黄色的小披风,想来是怕二公主会冷。 赵柔眼尖的发现了孟清瑜等人,便走了过来,向她行礼 “给昭仪姐姐请安。” “三公主向昭仪娘娘请安。” 赵柔还对二公主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给珍娘娘请安。” 二公主走过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孟清瑜连忙一手一个将人扶了起来。 “婕妤快快请起。我又如何担得起大周嫡长公主的大礼,该是我向公主请安才是。” 赵柔生怕孟清瑜会真的会行礼一般,连忙将二公主拉到了自己身后。 “不不不,予瑶还小哪里受得住娘娘的大礼,况且娘娘肚子里还怀着龙嗣,予瑶问候自己未来的弟妹也是应当的。” 见她脸上诚惶诚恐,孟清瑜也就不再勉强。 孟清瑜脸上的笑容平和,状似随意的说起。 “我今日不过是午后出来消消食,没成想遇见了赵婕妤与两位公主。本该好好叙叙旧的,只是眼下快到了我午睡的时辰了,也该回去了。不打扰妹妹和两位公主的雅兴。” “不打扰不打扰,妹妹虽然想邀昭仪姐姐一同赏景,不过到底还是姐姐的身子最重要。妹妹便不强留了。” 一脸忐忑的说完,孟清瑜同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她又恭敬的欠了欠身。 之后她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可见她之前是有多紧张。 毕竟之前堂姐和那位不合已久,如今堂姐不在了,那位又正当盛宠,可不得避让些吗?更遑论让她给予瑶行礼了,只怕是她们母女三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柔又摸了摸予瑶的头:“好了,瑶儿可以继续去玩儿啦!” 二公主又欢欢喜喜的去那堆花花草草间这闻闻那看看的。 这厢孟清瑜离开之后便在想,这赵柔瞧着同从前变了不少,行事收敛了,说话也不带锋芒了。 她到底是两位公主的亲姨母,如今看来倒是对她们极好。她若是个懂事儿的便该知道,只肖好好养育两位公主,她后半生的安稳便算保全了。 第83章 兄弟 自从孟清瑜怀孕之后,在秀芳的再三叮嘱下心都放的特别宽,之前的那段小插曲自然也不会多放在心上,恣意将御花园周围都逛了个遍。 淑妃的景阳宫虽说离皇上的乾清宫不算近,位置也有些偏,不过离御花园倒近,难怪总能在附近遇见大皇子。 许是因为秋日早上的时候寒意重,过了晌午,太阳出来之后天气便暖和一些了,孩子们也喜欢在这时候出来玩儿。 大皇子身边的宫女太监倒是不少,只是都不敢隔得太近,想来是大皇子玩耍的时候不喜人围着他,小孩儿都是这样,不喜欢被人拘着。 小小的一只呆在一棵古柏的树荫下面,将一颗一颗稀奇古怪的石头堆叠得奇形怪状。想来那些小石头定然是他四处收集来的宝贝,因为每个石头都有些特别。 孟清瑜在后头看了一会儿走便上前转身在他面前停住。 “给昭仪主子请安。” “是谁啊?” 大皇子的声音和宫人们问安的声音同时响起。 原来是她站的地方正好挡住了大皇子面前的光亮。 于是她又往旁边站了站,温柔道:“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玩儿呢?” 大皇子抬头惊喜地喊出声:“珍娘娘!” 早在之前的时候他的嬷嬷就告诉过他了,看见仙女姐姐的时候不能再喊仙女姐姐了,这样不合规矩。于是他就照着嬷嬷教他的改了改,喊珍娘娘。 他才不要喊什么昭仪,昭仪是会变的。没人告诉过他,但他就是知道,因为他是这宫里最聪明的小孩儿。 他把小手撑在地上,腿一蹬就站起身了,还顺手拿起一颗他的宝贝石头:“珍娘娘你看,我找到的这个宝贝好不好看?” 一旁的嬷嬷连忙小跑过来,有些尴尬的冲孟清瑜笑了笑:“还请昭仪勿怪,殿下也不知道上哪去寻来的这些石头,宝贝的很!” 又立刻冲着大皇子一脸正色道:“昭仪如今有了身孕,殿下不可胡闹,若是冲撞了昭仪,可怎么是好……” 孟清瑜抬手斜眼过去止住了她后面的长篇大论。绿云立刻上前来,笑眯眯地挽着那嬷嬷的手站到了边上去。 孟清清瑜这才回过头来笑着将小手里的石头接过去,又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了一番才还给他,还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真好看,殿下可真厉害,这么漂亮的石头都能找到!” “哼,那当然啦!” 小肉包一脸骄傲。 看他就说,一定会有人和他一样喜欢小石头的。珍娘娘上辈子和他一定是知己。书上说心意相通的人就能称之为知己哦! “看在珍娘娘你也那么喜欢的份上,我就割爱,把这颗送给你。” 孟清瑜心里觉得好笑,倒是个大方的孩子。 “多谢殿下,那我就收下啦!” 说完,将自己随身带着的荷包打开将小石头放了进去,又将荷包口收紧,才重新挂了回去。 大皇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难得有人真心爱惜小石头,他也算是为它找了一个好主人。 孟清瑜不知道这小肉团子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又想起她方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玩儿呢!怎么不去找大公主她们玩儿呢?” 说完又想起他或许不知道三公主出生的事情,又说道:“殿下可知道殿下又多了一个可爱的妹妹呢?殿下可想去瞧瞧?” 大皇子闻言,肉嘟嘟的脸上笑容也垮下去了:“从前母后在时,说男孩子不能和女孩子一起玩儿,母妃也说三皇妹如今还小,让我离远点儿。” 孟清瑜心下感慨,淑妃说得也不无道理,毕竟都是孩子也没个轻重,不过皇后的借口未免也太过了些,都是半大的孩子怎么就忌讳这些了。 突然她被肚子上的小手拉回了自己的思绪。 只见大皇子的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地摸了摸:“珍娘娘肚子里也有小宝宝了吗?” 孟清瑜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带着他仔细地感受了一下隆起地小肚子。 “是啊,小宝宝再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到时候殿下就可以和他一起玩儿了。” 小肉团子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清瑜快四个月的肚子。 “真的吗?小宝宝和瑞儿一样都是男孩子吗?” 显然他还是对那句“男孩子不能和女孩子一起玩儿”有些耿耿于怀。 孟清瑜歪着头问他:“还不知道哦,殿下不喜欢妹妹吗?” 小肉包的脸上一脸执着,认真道:“不,瑞儿都喜欢,只是宫里已经有两个妹妹了,瑞儿想要珍娘娘先生一个弟弟陪我玩儿,然后再生一个妹妹。” 二姐姐已经有妹妹了,以后她就是有帮手的人了。他也绝对不能落后,他也必须要有一个弟弟,然后珍娘娘再生一个妹妹,他就弟弟妹妹都有了。谁也比不上他。 孟清瑜不懂小孩子对弟弟的执着,只知道此事全凭天意。 “是弟弟还是妹妹谁都不知道呢,珍娘娘只能祝愿殿下心想事成!” 小肉包一双眼睛睁得圆鼓鼓的,狠狠的点了点头。 这下他一定要在梦里对着那些他认识的神仙好好的拜一拜,让珍娘娘生的一定得是个弟弟才行啊! 孟清瑜又问了一番大皇子的近况,知道他没受什么人的欺负也就放心了。 随后她自嘲的笑了笑,也是,大周如今唯一的一位皇子,谁敢怠慢了不成!以为谁都像她和小妹似的,会受下人的刁难。 最后,见大皇子玩儿得有些困乏了,便知道他这是要睡觉了。忙让下人去将他的宝贝石头收进小盒子里,又把他交还给了嬷嬷们,让她们赶紧带着人回去歇着。 小肉包临走还不忘记同她说下回还要和她一起玩儿。 孟清瑜自然是满口答应。 这孩子确实是孤单了些,淑妃如今掌管后宫事宜,也就更加没有时间陪他了。 若真是个皇子,她也只盼着两个兄弟间感情亲厚些才好。可别像从前的废太子和陛下一般才是! 出来了也有一会儿了,她也想回去睡会儿了。 第84章 改主意 “今儿晚膳的时候记得把那道八宝鸭准备着,记得要按着那个新改的方子做的,想来皇上也会喜欢。还有再让御膳房准备一些滋补的汤羹,皇上这些日子批折子辛苦也该好好补补。”淑妃坐在昭阳殿内的小榻上,一句一句的嘱咐着那名站在她跟前儿的宫女。 最后还说:“对了,把那副珐琅碗筷撤下去,换成那套白瓷的,皇上不喜奢靡,如此素雅些的才好。” 今年西域番邦进贡的贡品有半数都是珐琅制品,每个宫里都得了些,可受主子娘娘们的喜欢了呢! “是,奴婢记下了。” 说完就退下,去御膳房那儿传话并去把新的碗筷换上。 这一番事无巨细地交代下来,也亏得那位宫女是常干这事儿的,练出了一副好记性,才能一样不落地记住。 知画在一旁含笑地看着,等那宫女出去之后才道:“皇上又不是第一次来咱们宫里?偏主子每回都这么费尽心思。竟是比对待大皇子都要仔细!” 淑妃面色微红地同知画打趣:“好你个死丫头,竟连你主子都敢编排了。本宫看就是本宫平日里太惯着你!” 知画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又听淑妃问道:“瑞儿怎么样了?玩儿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大皇子已经回来有一会儿了,现下已经睡了。只是,身边伺候的嬷嬷说,今日大皇子在御花园附近玩儿的时候……遇见了未央宫的珍昭仪。” 知画微微低头,一脸正色。 淑妃皱眉:“哦?珍昭仪?她怎么会和瑞儿走到一块儿去?” 知画如是答道:“据大皇子身边的嬷嬷说,两人是无意间碰到的,想来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最好是巧合,别让本宫发现她敢在瑞儿身上打什么歪主意?本宫可饶不了她!” 淑妃眼中的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她可是靠着瑞儿才能走到今日这一步的,否则,端看静妃便知道子嗣在这宫里到底有多重要!又思及孟清瑜的肚子尚且不知是男是女,原本因为皇上晚上要来用膳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 不过,她又想到离那位生产的日子还早着呢,又有郑美人这样的不省心东西在一旁伺机而动,里头的变故只怕不会少。她只需在关键的时候推波助澜就是了,更何况那些赏赐不是已经送下去了吗?她只管耐心等着就是了。 夜幕降临,昭阳殿内早已准备好了一桌子精美的晚膳预备着迎驾。这人呢自然也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淑妃念着太久没见皇上,特意没让人将大皇子带出来,让人在偏殿给他备了吃食。以至于皇上一坐下没看见那个好动闹人的小家伙还问了一句:“怎么没见瑞儿?” 淑妃错愕一瞬,便又笑着搪塞回去了:“瑞儿今日出去玩儿了一圈,累得一回来就呼呼大睡,下午的时候醒了一会儿,吃了些点心便又睡了。” 皇上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 二人开始用膳,遵的是一个食不言寝不语。 淑妃今日这晚膳用的含蓄,稍微用了几口便放下了。她盛了碗汤亲自送到皇上面前,又夹了几筷子离人远的菜到皇上的碗里。 “朕自有王安伺候,你吃你的,哪里用得着你做这些!” 皇上这话说的不咸不淡,但也是真心让她去再用些的意思。她伺候了皇上这么些年,皇上的语气她也能猜到几分。 “不碍事的,前朝事忙,又有珍妹妹的龙胎不稳让人记挂,皇上难得来一趟,臣妾只想着能多为您做些什么,便是能像如今这般侍汤添菜臣妾也就心满意足了。” 淑妃这话说的温声细语,又是满心满眼的为他,何况面前之人还为他操持着偌大的后宫。周廷彦便是铁石的心肠也要软了几分,他原是不打算在景阳宫留宿的,如今也改了主意。 细细想来,这一个月,他一直顾着哄那个小美人,确实对淑妃有些冷落了。于是他一只手拉起淑妃的手牵着她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接过了王安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才看向淑妃道:“难为你识大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淑妃泪眼盈盈:“不辛苦不辛苦,为皇上分忧是臣妾应尽的本分。” 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然后状似随意地开口道:“方才说到珍妹妹的龙胎,嫔妾倒是想到一事。” “爱妃但说无妨。” “珍妹妹这胎之前便受过不小的惊吓,后头又中了毒,虽说过了头三个月了,可正是月份大了才越让人放心不下呢。皇上膝下子嗣不丰,臣妾自然也格外上心珍妹妹这胎。 她身边如今只有一个许太医在照料,且那许太医也是才入太医院不久,臣妾也有些放心不下。臣妾想太医院的王太医极为擅长妇科,资历又深,跟着许太医一同伺候想来也更让人放心些。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周廷彦捏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转了转,沉思片刻,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色,淡淡道:“她这人怕生,若是突然间派了个她不熟悉的太医去,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如今怀了孩子脾气是越发大了,闹腾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她也不喜人多,这事儿便再说。她那个不喜吃亏的性子,自是不用你去操心的,若是缺了人伺候,只怕早就闹起来。 她就是个鬼灵精,你不必理她。 反倒是你该多多照顾自己才是,朕瞧着你怎么像是瘦了?” 淑妃僵硬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皇上话里不同于常人亲昵便是连个傻子都能听出来了,没曾想竟是她小看了那个女人在皇上心里的位置,皇上竟然对她纵容至此。 她心里窝火偏偏她还要佯装不知道,继续云淡风轻的同皇上说话。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又哪里及得上皇上辛苦呢。” 不过她心里滔天的火气,在看见皇上命人备水准备在景阳宫歇下时,也就烟消云散了。 之后嘛,闺房中事自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第85章 姿态 次日一早,淑妃起身侍奉皇上更衣,目送着这道伟岸的身影坐在轿辇上渐行渐远这才回了殿内兀自梳洗打扮。 她望着铜镜中明艳的脸庞满意地笑了。 连在一边给她梳头的知画也是难得地夸了一句:“娘娘今日的气色真好,配那件水红色的圆领蔷薇花纹的宫装正好看呢!” 知画从不是那等喜欢溜须拍马的性子,她都说好想来是真的好了。 淑妃笑容更盛,红唇轻启:“就穿那件!再梳个出众点儿的发髻。” 知画点头,便开始挽发。 “是。” “一会儿用过早膳之后咱们去看看珍昭仪。” 知画微愣一下,倒也没多问,她相信主子心中自有成算。 淑妃在大家伙儿的面前端的一向是和善温婉,穿衣的风格也多是浅淡温暖的色彩。像这样明媚的水红色倒是鲜少见她穿过。尤其是她今日的打扮不再收敛,一水儿的珠钗环佩,以及显眼金灿灿的蔷薇花步摇,很难不让人眼前一亮。 当宫人将淑妃请进来的时候,孟清瑜正巧出去迎她,也难得地将她惊艳了一下。 还真是应了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没成想淑妃也会有这样明艳热烈的一面。 不过也不算奇怪,被皇后压在下边那么久,如今一朝翻身可不得改头换面以彰显她胜利者的姿态。 孟清瑜微微欠身:“给淑妃姐姐请安。” 淑妃欢欢喜喜的去扶她起来:“你如今有了身子行动不便,可别伤了肚子里的皇子才是。” 孟清瑜一脸歉意:“是妹妹失礼了,没能及时出来迎姐姐。还望姐姐勿怪!” 方才,宫人来禀报的时候她想着淑妃怎么突然过来了,她实在是奇怪,思虑了一会儿也就没能及时去恭迎。 “怎么会,是本宫不请自来,倒是有些唐突妹妹了。” “姐姐说笑了,妹妹求之不得呢!” 淑妃亲热地挽着孟清瑜的手走进殿内,一红一白的两人分坐在软榻两边对比强烈,像两条河流,虽同经一处,却泾渭分明。 孟清瑜今日原不打算出门的,于穿着上也就自然舒心为主,穿了一身暖白色的花鸟暗纹的云锦长裙。头发上也只带了一只白玉簪子,虽然简单但与淑妃相较也绝不落下风,说是平分秋色也是绰绰有余。 衣裳首饰终归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两人先品了品茶,淑妃又夸了夸清漪阁的陈设摆件,总算才进入正题。 “本宫原是想着你身边的太医只有一个许太医,想再指一个太医给你,你这胎也稳妥些。不过皇上说宫中无此规矩,如此这般实在有些小题大做,本宫便也只好作罢了。” “多谢淑妃姐姐体恤,只是妹妹向来喜静,且皇后娘娘怀孕时都尚且只有一位太医,妹妹自然不敢僭越。” 孟清瑜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没听出淑妃这句话想表达的重点。 不过这话说得恭敬、谦卑,淑妃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本宫就知道妹妹是个懂事儿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早晚要传到你耳朵里,本宫便一早赶来同你说了,也免得你多想了去。皇上没存不在意你的意思,你不必往心里去。只是宫中规矩不可违背,否则岂非人人效仿,盛行不正之风。” 孟清瑜心里冷笑。 她脸上状似有一闪而过的恍惚,随后再牵强地扯起唇角:“淑妃姐姐果然周全,妹妹感激不尽。妹妹自是一切听姐姐和皇上的意思,又怎会生出什么怨怼之心。” 淑妃一错不错地盯着她,随后才满意地点头。 玩儿那些个明枪暗箭有什么意思,杀人诛心才是效果来得最好的法子。 “妹妹今日怎么穿得这样素净?妹妹的容貌在这宫里若论第二,谁敢称第一。可别辜负了才是。” “姐姐过誉了,妹妹又哪里比得上姐姐的半分风姿仪态。只是有了身子之后越发懒怠了,不喜欢出门也就懒得收拾。让姐姐见笑了。” 淑妃知道这话不过是孟清瑜的一句客套话,只是她愿意当真就是了。 毕竟在这宫里是不是绝美又有什么要紧,总归会有美人迟暮的那一天。 “妹妹这话说的可就有些过了,哪来的什么风姿仪态啊!不过是从前皇上赏的一支赤金蔷薇步摇,让人做了身衣裳来配就是了。总不好怠慢了皇上的一番心意。” 一副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让人以为于淑妃而言盛宠不过平常。 孟清瑜这回可就是真的皮笑肉不笑了,只是眼下还不是和淑妃正面对上的好时候,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皇上待娘娘果真是极好的。皇上独独将大皇子交给姐姐抚养便可知道,在这宫里姐姐是最得皇上信任的。” 说完她还露出一丝羡慕的神色,淑妃心里更是畅快了,淡淡的抬眼看了看她的肚子。 “知道妹妹喜欢孩子,尽可来本宫的宫里坐坐,也好沾沾瑞儿的福气,保佑妹妹这胎生个皇子才是!” “那就多谢姐姐了,妹妹自然是求之不得。” 话说到最后淑妃自是心满意足,来时笑容满面,走的时候更是春风得意。 孟清瑜目送淑妃离开之后,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收了起来,也没说什么便扶着绿云的手回去了。 一边的白芍见自家主子的脸色沉了下去,开口道:“主子别气,那淑妃今日摆明了就是来让您生气的,您若是真生气了,岂非让亲者痛仇者快?” 孟清瑜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你们先下去,让我好好想想。” 白芍也不再多言,和绿云齐齐退下。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孟清瑜将手撑在小几上,轻轻地揉着自己的眉心。 连白芍都明白的道理她怎会看不明白? 淑妃今日来的目的也已经非常清楚了——离间,还有炫耀。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似皇上那般性子最是不喜拿规矩说事,又怎会说出“不合规矩”这样的话来。 她只是气明知那人的来意却不得不与她虚与委蛇,心里憋屈得很。 第86章 敷衍 这几日皇上忙于政事并未踏足后宫,不过人未到礼却没少。 前儿个,皇上让人送来了一匹白虎皮做的披风,说是昭仪冬日里怕冷,这皮子做了披风正好给昭仪冬日里穿。 人的手一摸上去都仿佛带着温度一般,自不是旁的料子可相提并论的。 昨日又送了两盏琉璃宫灯过来说是给昭仪看书用。 毕竟再怎么好的蜡烛总归是有些熏眼睛的,哪里有这琉璃灯好! 未央宫上下倒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反应,倒是旁的宫里暗暗称奇,昭仪怀着孕愣是没影响着皇上去未央宫,反倒比从前去的次数还多些。 这宫里也就只有淑妃娘娘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下月是皇上的万寿节。 当今天子崇尚俭朴,奉行的是,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闲时做下忙时用,天有灾时有钱粮。 上回的中秋家宴虽谈不上大操大办,但也是隆重非常。皇上的意思是他的万寿节便不再宴请百官了,但还是依照惯例上至文武大臣,下至贩夫走卒皆休息一日。 只是虽不宴请百官,但是淑妃娘娘还是准备了小宴邀请宫中的各位主子娘娘们一同为皇上庆生。还让各位小主们尽管拿出自己拿手的琴啊舞啊的,只当是为皇上的万寿节助兴了。 各宫无不欢喜雀跃,有的人自然是想着能在皇上面前博个好彩头,不为这些的也想着图个有趣儿,看个热闹也好打发漫长的时光。 上回的中秋宴出了这样多的岔子,这回是淑妃掌权后举办的第一个宴会,又是皇上的万寿节,决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所以这回从准备到宴上的宫人都是一选再选 ,都是些机灵能干,再不济也是各位主管们信得过的人,确保每个环节都不会出问题。 不知是不是底下来来往往的宫人们郑重其事的态度让各宫主子也都非常重视,比之上回的七夕尚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晨的太阳最是和煦,一点儿都不晒人。 绿云侍立在躺椅边上,身形笔直眉头皱紧,连嘴巴都抿得紧紧的。白芍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单从绷着一的张脸看,显然也是想着什么重要的事。 反观孟清瑜对两人的情状一无所知,她是最放松的一个。懒懒地躺在躺椅上,半眯着眼,三千青丝松松垮垮铺在靠椅上,身上搭着那日皇上让人送来的白虎皮做的披风,似一幅美人懒秋图。 绿云咬了咬嘴唇,一双眼睛看了主子好几眼,但也还是没办法,只好暗暗扣着自己的手指。 冬月二十三是皇上的万寿节,这月马上就完了,可也还是没见主子有什么动作。这便是绣个什么香囊寝衣的,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也绣不完呀!还要留些日子来修改完善,可不是该开始准备了嘛! 她可是听静妃娘娘宫里的人说了,紫云轩里的丝竹之声可是响了好几日了,虽说不知道孙贵人准备的到底是何才艺,但可以想见这要是一直练到下月该是有多让人拍手叫好。 偏偏她们主子不为所动。虽然上回淑妃娘娘的行事让人有些生气,但主子瞧着也没多放在心上啊!应该不会生皇上的气。 再者,皇上也只那一回去过淑妃的宫里,之后却是连着几天让人送了东西来未央宫呢!到底是她们主子得宠些。 又看了看白芍,索性不管她把心一横直接问了:“主子。” 只听主子懒洋洋地回道:“什么事儿?” “下月是皇上的万寿节,主子可想好准备什么礼物?奴婢们也好预备着。” 绿云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就被主子打断了。 孟清瑜随口说了一句,连眼睛都没睁大。 “随便送个什么荷包啊之类的就是了!” “会不会有些草率了?” “我如今怀着身孕呢!便是讨了皇上的喜欢又能如何?说不定还要被人说怀着孕也不安分,真是个妖孽。索性也就不费那些个力气了。还是好好养胎要紧。”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如此敷衍啊!别说皇上了,便是她听了都觉得伤心。平日里还送个亲自做的香囊呢,如今倒送个省事儿的荷包了!! 绿云皱着眉头,不安地捏了捏自己的手。但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反驳。 白芍也忐忑地问了一句:“如此怕是不好,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我肚子里不是还怀着他的孩子?若是还费心费力为他弄个什么生辰礼,岂非不利于安胎?” 两人对视一眼,这话怎么听着还有些道理。 不过也是,她们也想不出送什么东西,又怎么能让主子伤神去想这些呢! 只是……只是皇上前两日送来的东西确实用心,如今倒显得主子的贺礼有些敷衍了事。 孟清瑜听着绿云在那儿偷偷的叹气,实在忍不住缓缓勾起了唇角。 这两个丫头真是能操心,天塌下来也有她这个主子顶着,她俩着急什么! 不过她也确实是没想好该送皇上什么东西。 既不能是那些金银俗物又要显得真心实意,一时间还真不好想。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这么个小家伙,她的那些本事实在不好拿出来啊! 罢了,冬月二十三还早着呢,随缘就是。要实在没想好就送个荷包!反正皇上不会怪罪就是了。 很快,这事儿就被孟清瑜抛之脑后。 想不出结果的事儿她从不多想。 另外一边,沈才人正带着人去静妃宫里串门子。 珍昭仪要安胎她不便日日去打扰,于是这几日便总爱往静妃处跑。 深宫寂寞,能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毕竟多的是门庭冷落的宫殿。 第87章 亲厚 “难为你天天往本宫这儿跑,今儿可是出了太阳的,一路上累着了,快进去喝杯茶。你昨个儿说想吃桂花糕我也一并让人备下了。” 静妃听见宫人禀报沈才人来了,便去外头接她,偏沈才人脚步快,两人在门口就见着了。于是静妃笑盈盈地挽着她的手进去,一边走一边说。 沈才人尚来不及行礼便被她一把拉着往里走。脸上也是一派热络的神色,一手搭在静妃挽着她的手上道:“姐姐待妹妹真是有心了,我随口一说竟被姐姐这样放在心上。我这十七年来无一日不是过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生怕被人责骂。姐姐待我这样好真是叫我无以为报。” 说着说着,沈才人的脸上隐隐有些感动,眼眶也湿润了。 静妃看了也觉得心里有些感受,在这宫里人的总归是有自己的不如意。她不是喜欢与人争强的性子,对谁都是抱着与人为善的态度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也没与谁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只除了皇后对予安做的事她绝对无法原谅。没成想,不过一些小小的恩惠竟然让沈才人感动至此,也是叫她意外。 不过想到她从前过的那些日子,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两人来往的这段日子自然是少不了促膝长谈的时候。虽说刚开始沈才人来的时候两人尚且不太熟稔,但她日日都来相伴,静妃见她诚心诚意,自然不会对人冷脸相待,一来二去姐妹之间的情分自然不同常人。 这情分一深,说话之间也就没了那么多忌讳。少不得推心置腹交换一下自己隐秘的伤心事。 于是静妃自然就知道了沈才人成长的种种苦楚,再加上她又比沈才人年长四岁,自然就对她生出更多怜悯。 沈才人得知静妃没了大公主一事也是不胜唏嘘,感慨命运弄人。 两人的情谊也就越发亲厚起来,因此才有了今日这出姐妹情深的戏码。 “你瞧你,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上?不过一碟桂花糕而已,你要相信往后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静妃一边安慰一边拉着他走到软榻边坐下。 沈才人也是立刻就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绽开了笑脸。 “姐姐说的是。如今有两位姐姐照顾着,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只是少不得要沾姐姐们的光了。” “哪儿是沾我的光啊!你我二人往后都要沾珍妹妹的光才是。” 静妃被沈才人的一番溢美之词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将茶盏往她那边推了推,示意她尝尝。 皇上本就不怎么来她这儿,每回来了也是想找她下下棋。皇上总说偌大的后宫里也就她这儿有两分清净了。 只是现在有了珍妹妹,皇上一月也不见得能来一次了。想必珍妹妹在皇上心里是要不同的。毕竟皇上登基之后甚少于女色上有沉迷的时候,这还是头一回这样宠一个女人呢! 沈才人接过,浅浅抿了一口,又拿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这才不紧不慢道:“这茶是今年的新茶,果然比我宫里的要好喝许多。 谁人不知内务府的方禄山是个惯会见人下菜碟儿的,可见他也知道姐姐宫里的一应物什都是敷衍不得的。姐姐可还敢如此轻看自个儿吗? 依我看,若是姐姐的大公主还在,如今只怕是淑妃都不敢与姐姐争锋。说句不好听的话,淑妃能有今日不过是全仗着抚养了大皇子罢了,她何曾为皇上生下过一儿半女,怎么及得上姐姐实实在在地诞下了我大周的大公主,皇上的第一位子嗣。” 沈才人这话说得字字有力,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静妃。 只是静妃心中却是无尽的感伤,半点不甘心之类的情绪都无。 她又何尝不痛心她的大公主,只是如今罪魁祸首已死她又何必再耿耿于怀。 她原想着皇后一死她便等着皇上的责罚的圣旨。届时无论皇上要如何惩处她都会以死向皇上谢罪。 只是没想到,她在宫里迟迟没听到她给未央宫下毒一事被查出来的消息。反倒是等到了未央宫的白芍前来传话“娘娘安心,万事大吉。”那一刻她就知道是孟清瑜猜到那辣鱼丁有毒又将此事瞒了过去。 孟清瑜醒来的时候应该就猜到了是那鱼有问题,但她有心瞒下,太医自然就无法得知毒是从何处来的,她才能逃过一劫。 她原想私下里好好问问她为何要这么做,不过那回从沈才人宫里出来,在回去路上的那番不曾挑明的对话她就明白了,在那人看来,活下去是应当的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静妃淡淡地看了沈才人一眼,与她的热切不同。沈才人自然不知道她还有这样一番经历,对这些名利早已看淡,所以她也不怪她说的这一番话,毕竟也是为了维护她。 “本宫又何尝不心痛我的大公主呢,只是人已经没了,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就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 静妃一副不想再提这件事情的样子,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原以为那沈才人会识趣地转移话题,谁知她继续说下去。 “姐姐就没想过,既然皇上能将皇子交给淑妃抚养,又怎知皇上不会交给姐姐抚养呢?毕竟如今宫里也就只有姐姐与淑妃地位相当,姐姐如何养不得?” 养别人的孩子,这事儿静妃从没想过。大周朝并没有位份低就不能养育皇嗣的规矩,但若是皇嗣的生母不贤不德,皇上也能将皇嗣交给旁的妃嫔抚养。 静妃仔细打量了沈才人好一会,才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 她原先便知道她是个聪慧的,不会在这宫里泯然众人。如今对她倒是挺坦白。 若是她想法子助沈才人得宠,让她诞下子嗣,再抱到她的身边养着,珍昭仪也顺利诞下子嗣,她们三人在宫里的位置又有何人可以撼动呢? 静妃斜了一眼沈才人。 “原来你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亏本宫之前以为你当真是两袖清风,什么都不在意。” “此时说这些都还尚早,且计划尚不周全,咱们只当今日闲话一场。” 沈才人这话说得明白,意思就是先通个气儿,待有章程之后再细细谋划。 第88章 又演姐妹情 十月初的天气已经带着沁人的寒意,平日里正常厚度的衣裳如今穿着都只能算勉强御寒。 在这样寒风徘徊,天气肃清的早上,能在被窝里睡一个懒觉真是莫大的满足啊! 未央宫的宫女们有的端着水盆、有的捧着毛巾鱼贯而入。为首的绿云和白芍正一人掀开一边的帘子,伺候主子起床。 绿云一边替主子拨了拨凌乱的头发,一边说:“主子有了身子之后越发能睡了,幸好淑妃娘娘念及主子有着身孕免了今日去景阳宫议事这一遭。否则只怕还没走到景阳宫主子就又睡着了。” 秀芳姑姑说,女子有孕嗜睡是正常的。江太医也是日日往未央宫跑,平安脉一回也不落,也是说的主子一切都好。否则她都怕主子这么个睡法是不是让人算计中毒了。 孟清瑜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神也清明些了,随口问了句:“这时候淑妃那儿都散了?” 绿云仔细想了想:“看这时候八成各宫主子们应该都回去了!可要奴婢让小路子去打听打听?” 孟清瑜摇摇头,她不过随口问了一句,想着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如今没有消息传出来想必是一切顺利,也犯不着让人去打听。 宫女们将将服侍孟清瑜梳洗穿戴好,便见小舟子进来禀报:“主子,静妃和沈才人来了。” 孟清瑜闻言眉头微皱,她们两个怎么来了? 有时候这宫里真真假假的姐妹情要说有多重要,其实也不见得,可要说不重要那也有些绝对。 你若是对人家真心真意,也不见得别人会以真心待你,说不定还会在背后说你傻;可你若是不与她们维系好表面上的情分,那么就让人平白多了指责你的由头,说你特立独行、自视甚高,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你淹死。 古往今来,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都是如此。或者说在这上京城里,脸面就是天大的事情,谁先撕破脸,谁就输了。 不管她们是真心还是假意,于她而言都无甚区别,不过是跟着说话罢了。 她从没有过害人之心,如今有了孩子就当是为孩子积德,也就更不会生出那些个腌臜的心思。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日子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多饭后出门消消食,还得避开人多的地方,就怕出现个什么意外。 只是如今这人都上门来了,总不好拒之门外。 孟清瑜换上一副笑脸,扶着绿云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快请她们进来。” 于是两姐妹一进来就看孟清瑜挺着个肚子来迎接她们。 静妃一脸不赞同地看向她:“有身子的人怎么还在这儿站着,我们俩来若是还要遵循那些个礼数,岂不是太过见外了?” 沈才人跟着附和。 “静妃姐姐说的是,珍姐姐这可就拿我们当外人了!姐姐前些时候不是还同我说咱们三个在一起时大可自在些,怎么自己个儿倒规矩起来了!” “你们两个过来,我一时高兴可不就没想那么多么!” 孟清瑜一脸高兴地解释,待大家坐下来之后,她又问道:“可是才从淑妃那儿出来?怎么这会儿过来,也不先回去歇歇!” “原本就要回宫的,顺便过来看看姐姐。” 沈才人一脸善解人意的模样,像是不想让孟清瑜太过挂心,才出此言。 她常和她们一道回宫,便知道哪是顺便啊,三人的宫殿里就属未央宫最不顺路。毕竟这是去乾清宫的方向了,两人定是多走了好一段路。 她连忙让绿云去泡了两杯茶过来。 “绿云,去给两位主子泡一杯蒙顶茶过来,姐姐和妹妹一路过来,想必也渴了,总不能在我这儿连口茶都喝不到。” “姐姐这宫里的茶我还没喝过呢,今儿我可得好好尝尝!” 沈才人说着,一脸兴奋,年纪小些到底是要跳脱些的。 静妃有些无奈地看着孟清瑜笑了笑。 “她来的路上和我抱怨了一路,这会儿想到别的东西上去了,怨气也没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你倒是想错了,正是什么事儿都没有,沈妹妹年纪小,沉不住气,路上抱怨了一通,这儿会她看着心情才好些了。” 这会儿宫人们都下去了,静妃也就没什么可忌讳的,说了说之前发生的事情。 孟清瑜听明白了,意思就是今日淑妃说让各宫的主子过去议事,实际上根本就没说什么事儿。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沈才人抱怨道:“可不是嘛,淑妃越来越过分了,前几回让我们过去好歹说了几件事儿,今日倒好,早早儿让我们过去尽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这跟平日去和皇后请安有什么区别,她如今还不是皇后,便要开始摆皇后的架子了吗?” 沈才人说了一连串的牢骚话,从前竟没看出来,她口齿竟是这般伶俐。 一个人在有权利和没有权力的时候,是两种人。 孟清瑜虽也觉得淑妃做得不妥,但她也做不了什么,只好开口安慰道:“她一朝得势,总是要耍一耍威风的。这两天忍一忍就好了。” “还是珍姐姐好,不必去应付那等无聊的议事。” 孟清瑜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幸好这时候,绿云和白芍一人端了一盏茶进来,她正好让人尝尝这茶。 两人端起茶盏,尚未喝,只轻轻揭起盖子,一股茶香扑鼻而来。 细细闻来如冰雪冷冽,又有暗暗茶香浮动。 沈才人先喝一口,细细感受一番才开口道:“姐姐宫里的茶真是香极了,妹妹还从未喝过这么好的茶呢!” 静妃也是不住地点头,以示同意沈才人说的。 “既然姐姐和妹妹们喜欢,我让人分了给你们带回去!这茶原是皇上赏的,如今我喝不了,你们带回去喝正好,没得可惜了这样的好茶。” 白芍二人得了吩咐立刻就下去将茶备好,在两位主子走时交给了后头伺候的宫女。 两人见孟清瑜盛情也不好退却,便收下了,这便回了各自的宫里。 第89章 讨要礼物 沈才人和静妃两人刚一出了未央宫的宫门,走着走着便听沈才人一脸懊恼道:“方才喝茶那会儿,我是不是表现得太丢人了,可我实在没喝过这么好的茶,珍姐姐是不是瞧不上我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才拿了那茶叶打发我走的?” 静妃乍听见沈才人这话,心里诧异,不会,方才珍妹妹是那个意思吗? 不过那蒙顶茶她是知道的,是地方上送来的贡茶,一年总共得那么一小盒。她方才也是真没想要,毕竟是皇上赏的,但是珍妹妹一片盛情她再退却也就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 今日也确实没坐多久便起身告辞了,不过是怕再顺带拿些未央宫其他的好东西她们只怕是更不好意思了。 静妃心里虽然也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出言安慰沈才人。 “你不必多心,珍妹妹不是这样的人。妹妹一向是个大方的,那样好的东西说给就给了,想必她也不放在心上,你安心收下就是。”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沈才人心里到底安不安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厢,送走了这姐妹俩,孟清瑜才算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走了。 这时候她空下来就让人提早摆了午膳,说了那么久的话她也有些饿了。 主子既是要吃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摆满了一桌子的珍馐美味。 孟清瑜坐在膳桌前用膳,细嚼慢咽仍旧保持着家族里教养出来的规矩,只是从进食的速度上来看确实是有些饿了。 毕竟她现在一个人吃要养着两个人呢! 于是当皇上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想了一路的小美人,坐在膳桌前一张小嘴吃得圆鼓鼓的,一双杏眼睁得大大地望着他。 周廷彦有些意外地扯了扯嘴角,但还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走到美人旁边的位置坐下。 主子们诧异就算了,奴才们简直是心都要跳出来了。 尤其是王安和绿云白芍各站一边,瞪大了眼睛望着对方。 王安想的是,这还不是用午膳的时辰啊,珍主子怎么就用上午膳了呢?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要让皇上吃珍主子剩下的?若是再重新上一桌,让珍主子看着皇上用膳也不妥啊! 绿云心里想的是,皇上怎么来了?看着样子是要在她们宫里用午膳啊!怎么也不派人提前来说一下呢,这下好了,主子这样子让皇上看了会不会不喜啊! 以往皇上来,主子哪回不是仔细斟酌、精心打扮啊! 今日嘛,绿云侧身仔细看了看自己主子,点了点头,还好还好,今日也还是好看的。只是那油嘟嘟的小嘴一下子就让人觉得和她的距离拉近了,让人觉得是个真真切切的美人。 就在奴才们提心吊胆的这一会儿时间里,孟清瑜也早就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慢慢的将嘴里的东西吃下去之后才问道:“皇上怎么过来了?” 周廷彦的手朝旁边一伸,王安立刻反应过来,递了一块干净的棉帕过去。 只见皇上接过帕子之后,将珍主子的嘴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然后道:“朕还不能过来了?你瞧你,怎么吃个饭都能吃得一嘴都是,跟个小猪似的。” 王安听了这话牙齿都要被酸掉了,怎么皇上跟养了个公主似的,嘴都要亲自给人擦,可况人家珍主子也没说不吃了呀! 果不其然,珍主子皱着眉头就开始不乐意了:“嫔妾哪里像小猪了,明明都是按着用膳的规矩来的。” 孟清瑜自从怀孕之后对自己的身材就格外在意,对于一些词语更是格外敏感,例如“胖”或者是“猪”。 皇上这句话正好踩在了她的雷区。 周廷彦感觉有些不妙,立刻就开始舌灿莲花。 “朕哪儿是说你像小猪啊,朕的意思是,像小猪一样多吃些才好,这脸瞧着都瘦了些了。” 孟清瑜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许哲和秀芳都说过,孕中不宜动气,她才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呢! “乖乖不生气,朕让她们重新摆一桌膳食,陪朕一块用膳好不好?朕今日就是想过来和你一块用午膳的。” 皇上这话半是撒娇半是委屈的语气,再加上那低低的带着些喑哑的声音听的别人心都要化了。 他怎会不懂得如何叫她心软呢? 孟清瑜听了当即就命人重新去备一桌膳食过来。 毕竟他一大早的就要上朝,然后又要处理政事,定然是累了的。 待一桌新的佳肴被人端上来之后,两位主子都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各自用膳,吃着喜欢的还会给对方夹一筷子过去,倒也算亲密无间。 王安几次想提醒如此不合规矩,到底是没开口。毕竟,皇上的话就是最大的规矩。 用完午膳后,好不容易天出了点儿太阳,两人便一块儿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有皇上这个大抱枕孟清瑜还省了用盖毯。 孟清瑜人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舒服极了。突然,有锋利的牙齿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倒也没多疼就是能让人明显得感受到撕咬的动作。 于是,孟清瑜伸反手掐了一下皇上的腰,一身的腱子肉,跟头牛似的。不过她也没敢真用力,还把手指头捏疼了。索性在他腰上打了一下。 周廷彦立刻握着人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生怕真把人惹恼了,到时候有得哄了。 “乖宝给朕的生辰礼可准备好了?” 孟清瑜惊了,皇上怎么突然提起这茬? “皇上怎么能自己开口问生辰礼呢?可还有几分稳重自持的样子?” 对上美人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周廷彦无辜地眨了眨眼,有那么惊讶吗? “朕问自己的礼物有何问不得?莫非乖宝还没给朕准备?” 孟清瑜有些心虚地反驳道:“如今离皇上的万寿节还早着呢,届时自然少不了皇上的生辰礼。” 周廷彦一看这小东西的眼睛转得飞快就知道,她八成是想赖了给他的礼。 于是他语气淡淡地在美人的耳边说道:“既然如此,朕可就等着了!” 然后听见怀里的小东西问了一句:“若是……嫔妾给皇上送个荷包,皇上会觉得……礼轻情意重吗?” 他直接冷笑一声,听得人身子都抖了一下。 他贴在美人的耳边阴恻恻地道:“乖宝对朕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孟清瑜害怕的往皇上的怀里拱了拱,委委屈屈道:“可是嫔妾真的不知道该给皇上送什么生辰礼嘛!嫔妾的好东西还都是皇上赏的呢!!” 第90章 密谋 今日无事,江婕妤又不像其他宫里的小主那样喜好那些风雅之事,闲敲不来棋子,又觉得琴啊曲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时无聊,她就只得让身边的大宫女慧儿去找些旁的小主的闲事来说与她听。 奈何这慧儿又是个不擅长交际的性子,自然就搜寻不到什么有意思的闲话,被主子好一通责骂更加不敢随意说话了。 江婕妤看着慧儿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蠢货带进宫来,原先还想着她是个安分守己的不能惹出什么祸来,没成想是个呆若木鸡的傻丫头。若是她有未央宫的那两个大宫女那样伶俐,她岂非如虎添翼? “今儿怎么不见对门的那个出来走动?她平日里不是交际最多吗?一会儿去这个的宫里,一会儿约了人去那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进宫是专门为了当交际花儿的呢!” 江婕妤前脚刚刚骂完慧儿又随意阴阳起了对门的沈才人。 慧儿仍旧心有余悸,见主子不再指着自己一个人骂总算没那么紧张了,勉强稳定好自己的声音答道:“沈才人今日交代她宫里的人说她要去向静妃娘娘学做鲜花饼,今日午膳都不回来用了。这会儿想必在静妃娘娘宫里!” 江婕妤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她倒是个脸皮子厚的。从前是巴结着未央宫,如今那位要安胎了,转头又去巴结静妃了。以为这样就可以在宫里高枕无忧了吗?真是愚蠢!!” 慧儿低着头不敢说话,主子不骂她她就阿弥陀佛了,她哪能管主子是怎么骂旁的人的呢! 索幸,没一会儿有小太监进来禀报:“主子,郑美人来了。” 江婕妤皱眉,随即冷冷地勾起了嘴角:“让她进来。” 待郑美人进来时便看到江婕妤在软榻上坐得端正,神色泰然,她连忙亲热的上前行礼问安:“给婕妤姐姐请安。” 江婕妤慢悠悠地扫了她一眼,才不紧不慢道:“起来,慧儿,赐坐。” 慧儿立刻去搬了一方圆凳来,放在郑美人的身后,她这才坐下。原本打算说明她今日的来意,未曾想江婕妤先开口了。 “今日看来妹妹的身子骨倒是好得很,我还以为宫里没了你这个人呢!否则怎么之前和本小主说过的话竟然像耳边风一样没一句是应验了的。你最好能给本小主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有你好看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江婕妤的语气已经从平缓变成厉声呵斥。 郑美人心里暗道不好,江婕妤最是喜欢在她们这些位份低比她低的人面前摆出那等贵不可言的样子,今日撞在她心情不佳的时候来了,只怕更不会给她好脸色了。 郑美人起身亲自端过了桌子上的那盏茶,递在了江婕妤的面前,讨好着说道:“姐姐息怒。现下还不是时候,咱们再等等。” 江婕妤一把将那茶盏掀翻在地,侧首怒目而视:“等等等,在等下去,未央宫的那位孩子都生下来了,届时只怕我等别说想再动她分毫。只怕她第一个要料理的就是你这个黑心肝的东西。” 平心而论,虽说江婕妤的性子刁蛮了些,但她这话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原先说好的要借淑妃的手扳倒孟清瑜,可到现在淑妃都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淑妃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人家压根儿不带她们玩儿。 可若是想要直接对付那女人,她现在也是毫无办法。这一个多月来,孟清瑜一直闭门不出,她连个人影儿都瞧不着,更遑论对人下手。未央宫的奴才们也愣是将未央宫围得像个铁桶一般,一个两个的嘴巴严实不说,脑子也机灵,行事谨慎,让人钻不着空子。 自知理亏,郑美人耐着性子,扯着嘴角柔声劝慰道:“是妹妹没用,不能让姐姐心愿得偿。妹妹知姐姐必定为此事忧心,因此今日才特意前来与姐姐共商大计。” 江婕妤听见这话,勉强将心中的怒意压了下去:“你且说来听听。” 郑美人听江婕妤的语气有所缓和,立刻凑到她的面前轻声细语。 “那位日日闭门不出,若是想在未央宫之外的地方对付她可谓是难上加难。既然她不出来,那咱们就让人进去不就行了?到时候出了事儿,咱们还能摘得一干二净。” 江婕妤听这了这大概之后也来了兴趣,既能让那人放下戒心又能把她们摘干净,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于是从进门到现在,江婕妤总算给了她一个好脸色,微笑道:“妹妹可真是聪慧,难为你思虑了这么些日子。想来妹妹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 “那是自然。” 然后她附到江婕妤的耳边低声耳语了一会儿,江婕妤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连声称赞道:“不错不错,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只是 ……” 没等江婕妤高兴多久,却听见郑美人语气一转,语气中略有些犹豫。 “若是想那人将那东西亲口吃下去,还需姐姐相助才是。” 江婕妤脸色略带些不善,若是让她一人独自担着风险,她定然是不依的。 “你要我如何相助?” 郑美人看着江婕妤那严肃的神色“呵呵”地笑出了声,打趣儿着说:“瞧姐姐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妹妹要将姐姐往火坑里推呢!” 江婕妤面色不改地继续盯着她,沈美人连忙正色道:“姐姐忘了这钟粹宫不是还住着一位沈才人吗?她对那人可是有着救命之恩的!这情分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姐姐放心就是,若是些危险的事,我也是段段不敢交给姐姐的。到时候姐姐只需费三言两语,咱们此计便成了。” “那本小主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听到这,江婕妤才顿觉舒心畅快。就连最后郑才人走的时候她还赏了她一只翡翠手串,可见她的满意。 郑美人自然是欢欢喜喜的接过谢恩。 第91章 生辰礼 郑才人一出了钟粹宫的宫门,脸色一变,顿时就脸就冷了下来。 进宫多年,还只是一个婕妤而已。竟然也敢在她的面前摆出什么主子娘娘的威风,当真是可笑。也不知皇上一年到头能不能去上她宫里一回,竟然敢摆出那等猖狂的做派,若不是她此刻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绝不会对这么个蠢货低声下气、委屈讨好。 待将未央宫的那个女人除了之后有的是法子再来收拾她! 郑美人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将心里的不快压下去,面色如常地回了自己宫里。 这边的郑美人受了一肚子气,午膳用得自然不香。 却是奇了怪了,未央宫这儿,孟清瑜用午膳时也是没怎么吃两口,就让人撤了下去。 原来是她还想着昨日午膳后皇上同她说的话。当时她倒没怎么上心,只当皇上随口一说,这会儿子却是一直想着。 她问皇上想要什么样的生辰礼,皇上说:“自然得是能将朕的心牢牢勾住的礼物才好,让朕时时想着你,再不能离了你。”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这世间若是当真有这样的礼物,后宫女子也不必为了那点子皇上的恩宠,煞费心思。直接去寻了这样的东西来送了皇上多好! 他倒是说得轻巧,就是苦了她了,还得想个让人满意的礼物。 “主子今日的胃口好似不太好,可要宣许太医过来瞧瞧?午膳都没用多少呢!” 绿云并不知道昨天下午皇上和主子的对话,见主子支着脑袋在这软榻边一动不动地坐着,还以为主子怎么了呢! 孟清瑜也没多说什么,一边回绿云一边想着自己的事。 “今早许太医请平安脉的时候不是才说一切正常嘛!怀孕了胃口不好也是常事,不必担心。” 白芍却是猜到了几分,昨日皇上来,主子定然是想到离这万寿节的日子近了,给皇上的贺礼却还没有备好,在那儿冥思苦想呢! 于是,她斗胆进言:“主子不如问问秀芳姑姑,秀芳姑姑年长,经历的事多,对皇上定然也有些了解,主子问问她或许能有答案呢!” 孟清瑜眼睛一亮,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立刻就去传了秀芳进来。 真是一孕傻三年,她怎么就没想到问秀芳呢! 待秀芳进来,孟清瑜就直接问她,要给皇上准备生辰礼,她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她对待身边之人一向如此直接,不玩儿什么弯弯绕绕的试探。 秀芳见自家主子如此直白也是一愣,随即又笑了,主子这是没拿她当外人呢! 秀芳的年纪便是在宫里的许多嬷嬷当中也不算小的,只是当年太后娘娘随先帝去了之后,她便被放出宫去了,这几年也算是享了些天伦之乐了,这回是皇上让她回来的,让她过来照看这位主子肚子里的龙胎。 这宫里并非没有专门伺候怀孕嫔妃的姑姑们,只是特意让她回来,可见对这位主子和小主子到底是要特殊些的。 皇上身边能有个可心的人陪着,太后在天有灵也算是能安心了。 秀芳笑呵呵看着面前这位天仙似的昭仪娘娘好半晌,直把孟清瑜看的都有些脸红了。 “皇上登基之后,奴婢就不在宫里伺候了,更加猜不透如今皇上的性情喜好。 不过奴婢还记得从前先帝对太后娘娘的宠爱,那可谓是绝无仅有啊!后宫三千如同虚设! 子凭母贵,皇上从小到大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寻常的金贵物件难入他的法眼呐!其实不拘是什么只要主子是用了心的,皇上又不是那等木头做的人又岂会感受不到? 不如主子从贴身衣物这个方向想想,须知在民间普通百姓家,男子的衣裳鞋袜,每一样都是妻子亲自动手做的,这样那丈夫出门在外,穿着这身衣裳便能时时记着要回家,记着家里贤良的妻子。” 夫妻?他们之间也能称得上是夫妻吗?明明一开始就是因为相互利用才走到一起的。 这个问题她暂且不答,总要多一些时间才能看得清楚的。 秀芳的这一番话确实给了孟清瑜方向。 她当即就让人拿纸写了一张单子,让人去将她要用物件准备齐。她又让人去将宫里几匹好的绸缎拿了出来,她想先练练手,毕竟她并不擅长刺绣。 之后又拿了纸笔细细地画花样,画了许多张,仍旧觉得不甚满意。 只是进行到这会儿 白芍他们几个也没看出来主子到底要准备什么。 绿云等劝着让主子歇歇,她也不听。后来还是秀芳姑姑亲自过来劝主子不许再费神,否则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受得住,这才作罢。 秀芳姑姑还与主子约法三章,一,这东西最好将图样画好了让内务府去做;二,若是主子亲自动手,剪刀什么的也不许多拿,让旁人去拿就是;三,每日花在这东西上的时间不得超过半个时辰。 主子据理力争,说万寿节将近,她整日里闲着也是无趣便又延长到了一个时辰。 原先主子没准备东西的时候,绿云她们整日里担心;如今主子开始准备贺礼了,她们也还是担心。 之前担心主子失了圣心;现在担心主子伤了眼睛,伤了手,坐久了会不会腰疼。真是两头都要紧。 之后有一回,皇上来清漪阁,又问他的生辰礼准备好了没有,孟清瑜不答卖起了关子。皇上心里好奇得紧,奈何美人宫里的人嘴是一个比一个严实,谁都不说。索性一把抓住美人白白嫩嫩的手咬了一口,以示不满。 皇上却猛然看到了手指上的小红点,便猜到她在做针线活儿,顿时心疼得不行:“你何故亲自动手,这手都伤成这样了,针线还伤眼睛。这般,要朕如何舍得要你的生辰礼!” 只见昭仪娘娘抽回手,一脸不以为然道:“嫔妾往后还要给肚子里的孩儿做肚兜呢,只当拿皇上的生辰礼练手了。” 幸好当时有位奉茶的宫女在场,这件小事后来被记载在了一本叫做《忆弘景帝与明慧皇后事》的皇家史书里。民间对此书也有所耳闻,于是有好些人根据些道听途说杜撰了不少野史和话本,在民间广为流传。 第92章 办事得力 进入冬月之后,上京的隆冬才算是迈着步子来了。专掌天时星历的钦天监监正闵时闵大人早早地就向皇上递了折子,说今年的雪会比去年下得更早,防寒防雪的事宜须尽早准备着。 其他地方的百姓们过冬倒是不成问题。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大雪纷飞时,白屋将塌。不过今年皇上给地方上都下了旨意,及时提醒百姓们加固房屋,若是家中贫苦的由地方官府负责出钱出力。总之,确保再不能发生房屋坍塌压死人这样的案子。 只是,湖广的百姓今年冬天只怕过得艰难了。今年夏季湖广遭了旱灾,只怕百姓们也没有余粮过冬了!大雪没将人压死,只怕也要将人饿死! 圣上爱民如子,忧心此事夜不能寐。 前些日子的早朝圣上便将此事说与满朝文武大臣,让他们拿出法子来,也好让百姓们今年能安安心心过冬。 谁知满朝文武一片静默。 天子大怒,怒斥:“朝廷每年拨下去的俸禄都喂了狗不成,要尔等出主意的时候一个两个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这话真是有够难听的,但是大臣们心里着实冤枉。 不是他们不说话,而是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啊! 今年湖广大旱,朝廷已经拨了一批银子下去了,就是为了能让底下的百姓顺利度过旱灾。今年冬天难过,明年的冬天也难过啊!若是事事都要朝堂出手,大周的江山只怕早就入不敷出了,哪里还有如今的国库充盈。 更何况底下那群庶民就像野草一样,就算死了一些,又会重新长出来一大群。不少大臣们如是想到。 “今日你们若是想不出来,朕明日就坐在书案前批你们告老还乡的折子。” 不徐不疾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每位大臣的耳朵里。 这下,不少人都向站在前边儿的一位大人频频使眼色,皇上这显然是没什么耐心了,王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呀! 内阁首辅兼户部侍郎的王冕之迫于压力站出来,说道:“启禀皇上,朝廷今年大旱时已经拨了银子下去,想来已经救了百姓于水火,若是今天冬天朝廷还要救助,难免养成百姓们好逸恶劳的习性啊!” 其余大臣听了连连点头,王大人这话话说得不错。 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冷笑一声:“王冕之,朕看你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亏你还当过几年的父母官,对百姓疾苦一概不知,毫无体恤之心。既如此,你便拿出一半的身家为百姓们尽一份心!朕便当你功过相抵。” 王冕之大惊,满脸懊悔之色。 “微臣遵旨。” 其余大臣也是讶异,皇上这是来真的啊,连王大人都被责罚了。 这时,户部尚书连大人也站出来道:“皇上爱民如子,臣等无不拜服。只是如今国库空虚,不如就由各位大臣们募齐给湖广的赈灾银。也好解了百姓之难。” 王冕之立马站出来,绝不能他一个人出血。 “微臣附议。” 这下众人哪里还看不明白,这是皇上和另外两位大人联合起来做局呢! 虽说这户部尚书是出了名的吝啬,从他那儿拿银子可谓是难如登天,但让他们募捐这法子定然不是这会儿子想出来的。这是早有预谋啊!就是想让他们大出血,毕竟这王大人都拿出了半数身家,莫非他们也想当那等不体恤百姓的官员吗?虽不至于说半数那么夸张,但总归不能少就是了。 最后,皇上又任命了内阁大学士沈翊担任巡按并押送银两前往湖广。 此事才算告了一段落。 这日,皇上在养心殿批折子,王安进来通报说王大人求见。 周廷彦心中猜到他的来意,让人进来。 王冕之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微微弯腰:“参见皇上。” “爱卿免礼,可是湖广那面的事儿都解决了?” “皇上英明,正是此事。微臣在沈翊一行人中安排了不少亲信。他们传回来的信都大同小异。 那沈翊行事还算公正,也无中饱私囊的事情发生,对官衙门口聚集的百姓也没让人驱赶,反倒是亲自出面安抚。还算是个可用之人。” 王冕之说话中肯,并无偏袒之意。那沈翊确实不是个偷奸耍滑之辈,十几车的银两一分没少地花在了湖广当地的百姓身上。据说那沈翊连去湖广的路上都是和普通随行士兵吃一样的干粮。他这么些年一路战战兢兢地做到内阁大学士的位置也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周廷彦听完微微颔首,没说什么。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情,王冕之这才告退。 王冕之走后不久,皇上就唤了王安进去。 王安心里有些纳闷儿但脸上不显:“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状似随意的说了一句:“朕记得沈翊有个女儿也在宫里。” 这是要他帮着回忆的意思呢,宫里这么多人皇上又忙着朝廷大事,可不就得是他将这些事儿记清楚嘛! “是了,正是沈才人。如今住在钟粹宫的萃微阁里。上回中秋家宴的时候还舍身救了珍主子呢!皇上您还赏了好些药材下去,说让沈才人好好养着呢!” 听王安这么一说,周廷彦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她救了那小美人和肚子里的孩子啊!主要是当时那位沈才人一直背对着他,他又着急那小东西的安危,哪有空去记她呀!如今一想还真是委屈她了。 王安继续说道:“珍主子许是念着沈才人救了她的缘故,与沈才人走得也近,时常让人送东西过去呢!” 确实该好好赏赏,这回她父亲办事也得力,也不好让太冷待了她。 “你去同淑妃说说,上回沈才人救了昭仪和腹中皇嗣一事是朕疏忽了,你让她按着规矩送些赏赐过去。” “是,奴才这就去。” 王安到景阳宫时,淑妃正坐在软榻上看上个月各宫的开支。乍一听王安传的旨意有些诧异,但也没多问就让内务府挑了些和合品级的好东西给沈才人送了去。想必是沈才人的家里争气,连带着沈才人也被皇上高看一眼。 第93章 阴阳怪气 “哟,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我竟然也能看到内务府往沈才人宫里送东西的这一天呐!” 没错,这话正是江婕妤说的,她身姿摇曳地走到沈才人跟前儿。 今儿个晌午过后,内务府就开始准备送去沈才人那儿的赏赐。 虽说交代了不能越了沈才人的品级,但好东西也不算少,据说这回这赏赐可是皇上亲自吩咐的呢!他们哪儿敢怠慢啊! 金丝软枕一对,七彩宝石手镯一对,玉兰花珠钗一对,东珠耳环一对,后头还有些其他的花钿首饰、衣裳绸缎等等。一样样的送过来阵仗也不算小了,又有小太监们恭喜讨好的说话声,江婕妤原是打算睡午觉的也要过来瞧瞧是什么热闹。 看着这些送到萃微阁的赏赐,也是啧啧称奇。 沈才人看到江婕妤走到了她的身边,心里再不愿意也得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给婕妤姐姐请安。” 沈才人原也是想和江婕妤交好的,不说当什么亲密无间的闺中密友,面子上友善客气也是好的。谁知相处几回下来,知晓江婕妤的脾气秉性后便不怎么喜欢与她来往。 虽说她的位份低上她许多,但是她也做不出那等将旁人捧得高高的,将自己贬低到泥里去的事情来,一天到晚架子端得高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主子娘娘呢!也不知谁受得了和她来往。 江婕妤站在旁边冷眼看着沈才人屈着身子好一会才罢休:“起来。” 不过是这么点赏赐而已,瞧她高兴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她自然是要让她清醒清醒的,免得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宫里的规矩和尊卑。 “还没恭喜沈才人呢,皇上赏了这么多东西下来,这是要侍寝了!” “姐姐这可就说错了,是淑妃娘娘念着我上回救了珍姐姐和肚子里的皇嗣特意赏的。” 沈才人低眉顺眼的回答,多的一句都没说。江婕妤这样的人就是你越搭理她,她越来劲儿。索性顺着她,她自己觉着没劲儿自然就走了。 谁知江婕妤听了之后“哈哈哈”地笑了好久,竟然笑得都快喘不过气儿来了,平日里在乎的淑女形象也不顾及了。 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江婕妤这是怎么了? 慧儿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沈才人,主子怎么笑成这样了,她看主子笑歪了还立马上前扶着她。 江婕妤笑呵呵地指着沈才人,一边还拿着帕子捂着自己的嘴。 “哈哈……我说呢……你怎么得了赏赐,哈哈哈……原来竟然是自己的卖命钱!” 此话一出,便是沈才人再想装得温顺也是瞬间就将脸沉了下来。 这话说得实在不成体统,若是淑妃在此少不得要训斥江婕妤没规矩。 偏沈才人不能拿她怎么样,只有不搭理她。 沈才人先是同送赏赐的那位公公颔首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然后再向江婕妤屈了屈身,冷着脸说道:“妹妹还要午睡就不陪婕妤姐姐在此闲聊了,妹妹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宫里去了。 江婕妤见沈才人这副样子,明显是气极了,仍嫌不够,大声对着里面说:“怎么?你自己做下的事情还不许别人说了。我看你分明就是被本小主说中了,恼羞成怒。” 慧儿此刻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这话说得确实有些欺负人了。 她拉了拉主子的袖子:“主子咱们要不还是回去。您不是还要午睡嘛!” 江婕妤一脸不耐烦地甩了甩自己的手臂,示意她别再扯了:“你急什么,没看见我还有事儿吗?” 突然江婕妤想到了什么。 她伸长了脖子、扯着嗓子喊道:“沈才人如今得了那么多好东西,怎么不给你那位好姐姐送几件过去啊。珍昭仪平日里给你送了那么多好东西,你可得多想着她才是啊!” 最后,是慧儿半推半劝地将自家主子带回了自己的寝殿,这才算完。 沈才人听着门外的声音逐渐消失,心里的怒意却是越来越汹涌。双手握成拳,重重地捶在桌上。 这女人可真是阴魂不散,哪里都有她。还以为自个儿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过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她迟早要好好收拾她。 她们两人早晚有反过来的那一天,暂且忍她一时又如何? 原以为那日过后江婕妤应当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了,谁知这日,她刚刚从静妃宫里回来就碰见江婕妤,像是再等着她似的,恰如其分地从自个儿的屋里出来,正巧碰到她。 江婕妤一脸好奇的在她周围左顾右看。 “真是巧了,妹妹是从哪儿回来呀?我正好要去御花园赏花儿,不如妹妹一道去?” 沈才人牵强地扯了两下嘴角:“不必了,刚从静妃姐姐那儿回来,今日有些累了,改日再陪姐姐去。” 真是好笑,上回与她说话的时候还一脸嘲讽,称呼也是唤的她沈才人。这才多久就一口一个妹妹,她的忘性还真是大啊!她这人是专门学了变脸吗? 她今日是真有些累了,偏江婕妤拉着她说个没完:“妹妹这是去干什么了累成这样,连赏花儿的精神也没有了。” 沈才人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总归不是什么大事,她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静妃姐姐正在教我做鲜花饼,学得久了自然也就费神。” 江婕妤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妹妹可真是有兴致呢!” 随后她又一脸亲热地拉起沈才人的手:“若是妹妹的鲜花饼做成了可得端来让我尝尝。我还从未吃过什么那鲜花饼呢,妹妹只当让我开开眼好了!” 沈才人淡淡地笑了笑,用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不过是些民间的小食,若是姐姐不嫌弃,妹妹学会之后给姐姐送一盘去。” 江婕妤兀自笑得高兴,也没计较沈才人的小动作。 “记得给珍昭仪也送些过去,她对你百般照顾,你若是不送她一些,难免叫人说你的闲话。” 沈才人心里诧异,上一回她得了赏赐,江婕妤也是说让她给珍姐姐送些过去,今日也是。她会这么好心? “这是自然,就不必婕妤姐姐费心了。” 第94章 鲜花饼 距离那日与江婕妤的碰面已经过去好几日了。沈才人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江雁书这个女人向来心高气傲,一直瞧不上她们这些位份低的,又怎么主动同她说话? 其中定然有蹊跷。 不过,有蹊跷又怎么样?反正她又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着以防万一,之后的一天,她到静妃那儿之后还是多问了一句:“这用刺玫来做饼的馅料倒是雅致,味道也不错。只是这冬日里,这刺玫怎么还能开得这样好,姐姐这鲜花是从哪儿弄来的啊?” 静妃正在准备要用的鲜花酱。只要将这酱备好,再准备和好的面团,剩下的就简单了,将两样东西包在一起便成了。 所以啊,这鲜花饼最重要的就是它里头的鲜花酱,沈才人有此一问也不奇怪。 静妃耐心地回答道:“宫里有专门的花房,便是寒冬腊月里也能温暖如春,养出几盆花儿来也没甚稀奇。” 沈才人“哎呀”一声,有些俏皮地笑了笑。 “是妹妹孤陋寡闻了,竟不知宫里的花房还有这样的手段。” 静妃见她可爱也跟着笑起来,不过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在宫里待久了,自然会知道的。 “你才进宫不久不知道也正常。院子里还剩两盆刺玫呢,那花儿开得也好看,你可要去瞧瞧?只是,放在咱们寻常的宫室里活不了几天,很快就会被冻死了。” 沈才人一脸好奇地跑去院子里瞧了一眼,果然那刺玫开得娇艳欲滴,沈才人忍不住伸手捻了一片花瓣在手上,仔细地瞧了瞧,随后又放在了自己的袖子里这才回了静妃那儿去接着做鲜花饼。 沈才人这几日十分勤勉,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如今也能将这鲜花饼做得有模有样。连静妃都说她这是学成了呢。 沈才人满心欢喜,便嚷嚷着要将她亲手做的鲜花饼做与昭仪尝尝。 不过,在此之前,她到底还是做了一份亲自送去了江婕妤的宫里。不过是一盘点心的事儿,也不算什么麻烦,总好过落人口舌。 汪婕妤自然是喜不自胜,从头到尾嘴角就没掉下来过,直夸沈才人心灵手巧、慧质兰心呢!连门口洒扫的太监们都能听见汪婕妤的笑声,心里还奇怪,怎么前些日子说话时还针锋相对的,这回又这么好了? 静妃听了也夸她是个大度的,刀子嘴豆腐心呢! 沈才人听了笑笑,也没多说什么。 今日天气正好,算不上是十分好,只是冬日里有太阳的时候都让人觉得好,走在宫道上还能闻见不知是哪个宫里的腊梅花的香味。 下午的时候拿了新鲜做好的鲜花饼沈才人便与静妃一同去未央宫看望珍昭仪。 偏她们二人来得巧,孟清瑜刚刚小憩了起来,正在用点心呢! 但凡她们早来一点儿,都见不到人了。 孟清瑜一脸惊喜让人在桌子边上坐下,静妃坐在她的右边,旁边才是沈才人。 “两位姐姐来得正好,可要一块儿用些点心?” 说罢,孟清瑜将自己面前的一碟山药糕往静妃那儿推了推,示意她们一起用些。 静妃见她脸红扑扑的,一副娇艳可人的模样,便知她才刚睡完觉起来,心里感叹,老天爷真是厚待这美人。 想当初她怀孕那会儿,那是吃什么吐什么,太医院想了多少法子也不见效,人也是苍白憔悴得不像样子。偏偏这珍妹妹睡得好,吃得好,也不见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两相对比之下,怎能不让她感慨。 “知道妹妹有了身孕,胃口越发好了。今日是沈妹妹在我那儿亲自学做的鲜花饼,送来给你尝尝。” 沈才人立马让身后的宫女将食盒打开,把鲜花饼端了出来。 孟清瑜见静妃说得自然,一脸坦荡,倒也相信这是沈才人亲自做的鲜花饼。 若是在平常时候尝一口便不打紧,可如今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还是小心些为好。 “沈妹妹真是有心了,只是我如今怀着孕,有诸多忌口的东西,乱吃东西最是要不得的。只怕是要辜负妹妹的好意了。” “姐姐这话是不信我吗?姐姐放心,妹妹做鲜花饼的时候,静妃姐姐也是在一旁看着的,绝不可能出什么问题。妹妹只是想着,姐姐对妹妹百般照拂,妹妹只想做些什么回报一二。” 沈才人字字诚恳,眼神真切,一脸情真意切,好不令人动容。 静妃也一边帮着沈才人说了句:“沈妹妹这回做的鲜花饼是我亲自教她的,也是我在边上看着她做的。你若还不放心便找太医来验过也好。总不好辜负了沈妹妹一番心意。” “姐姐若是还不放心,我与姐姐一同吃,姐姐总该放心了。” 沈才人拿了一块鲜花饼一分为二,递了一半到孟清瑜面前,自己又拿了另外一半咬了一大口。 孟清瑜见她们二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才人自己都吃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将那鲜花饼接了过来。 她见里面有一层红玫红色的夹心,便只对着中间的鲜花酱咬了一口。 静妃二人见孟清瑜嘴上咀嚼的动作,脸上终是露出了笑意,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 随后,孟清瑜就将那半块鲜花饼放下了,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方棉帕打开来在唇上擦了擦,然后才合成一团放了回去。 “沈妹妹这鲜花饼可是放了蜂蜜在里头?” 沈才人的半个饼吃了大半了,静妃见她嘴里吃着东西便开口道:“妹妹说得正是,里头的馅料确有蜂蜜。怎么了?可是不合妹妹的胃口?” 孟清瑜一脸歉疚地看着静妃和沈才人。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我便一直喜欢吃些酸的,对那些甜腻的东西总是提不起兴趣,好比这山药糕,不甜不咸的我反倒喜欢。” 静妃也是生育过的,自然明白明白这饮食上的变化,也觉得理解。 “酸儿辣女,这可是好兆头啊!这鲜花饼确实是有些甜腻,你不爱吃也是正常。” 随后又侧过身对着沈才人说到:“怀孕时胃口一事最是勉强不得的,珍妹妹知道你的心意便足够了。你不必多想!” 沈才人有些失落,但到底没再勉强:“怪我没了解清楚姐姐的口味,冒冒失失地送东西过来反倒坏了姐姐的胃口。” 孟清瑜出言安慰:“妹妹何必自责,往后多的是机会呢!届时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便是两张嘴管妹妹要吃的了,只怕妹妹还做不过来呢。” “姐姐说得是。那我可要多学做吃的,给姐姐肚子里的孩子预备着。” 殿内一下子又恢复成了欢欢喜喜的气氛,总算没人再纠结鲜花饼的事儿了。 第95章 出事 “方才只顾着那鲜花饼了,忘了还有这回事儿呢!” 沈才人突然精神一震,想起什么似的。 其余二人也是跟着被吓了一跳。 沈才人的小脸一红,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尚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姐姐指不定还不放在眼里呢。 她让身后的宫女去外头传了一个小太监进来,他手上还捧着个东西。 只听沈才人说道:“前些时候淑妃娘娘赏了不少东西到我宫里。我想着二位姐姐也时常送我东西,便给姐姐们一人选了一样回礼。给静妃姐姐选的东珠耳环一早便给她了。今日正巧来看珍姐姐便将这对金丝软枕送来 ,助姐姐安眠。” 孟清瑜和静妃相视一笑,这真是有心了。 孟清瑜正想开口,让人将那对如意珠钗拿来给沈才人当做回礼。 便被沈才人站起身出言打断,她义正言辞道:“珍姐姐不许说话,我知道珍姐姐一开口便是又要让人拿东西给我了。我可是没那么多好东西给珍姐姐当回礼。” 孟清瑜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我让人再给你添盏茶都不许说啊!” 沈才人“嘿嘿”笑了两声:“这自然是可以的。” 她正要坐下,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一阵眩晕感袭来,让她直突突地倒了下去。 方才还好好的人突然就倒了下去,让另外两人措手不及。 静妃“啊”地叫出了声,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扶沈才人。 孟清瑜立刻让人去传太医过来,先把静妃扶了起来,才让人将沈才人扶到就近的小榻上躺着。 “姐姐先别急,太医很快就来了,咱们先别自己吓自己。” 孟清瑜安慰了一会儿静妃,扶着她到一边的软榻上坐着。这才有心思去梳理沈才人这回事。 沈才人是到未央宫之后才晕倒的,她在刚来的时候脸色红润,说话时也是中气十足,想来身体是没有大碍的,那么突然晕倒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中毒了。 既然是晕倒在未央宫里,那么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只是奇怪,为什么会是沈才人中毒了呢?难道是那盘鲜花饼?可是那是沈才人自己亲手做的 又有谁会在里面下毒呢? 思虑了片刻之后,孟清瑜突然眉头一皱。 只见她低低地“啊”了一身,微微弯腰捂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守在身边的绿云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一脸的惶恐。 “主子这是怎么了?” 孟清瑜一脸痛苦,带着哭腔道:“肚子好疼!” 静妃这时也注意到了孟清瑜的情况,立刻坐不住了,着急地走到她面前。又转过身去对着身边的宫女道:“立刻去养心殿将皇上请过来。” 那宫女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后,静妃才去看孟清瑜的情况。 “先扶你们主子到床上去躺着,这样她也能好受些。” “姐姐,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出事了!” 孟清瑜一把拉住了静妃的手,一双眼睛已经红红的,说话时也隐隐有些颤抖,显然是害怕极了。 “妹妹别怕,太医马上就到了,一定会没事的,别怕啊,一定会没事的,先到床上躺着,太医马上就到了……” 静妃和绿云一人一边扶着孟清瑜走到床榻边躺下,静妃嘴里一直不停地说着安慰的话。 也不知是说给孟清瑜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听着床榻上孟清瑜痛苦的低吟,又看了看那边昏迷不醒的沈才人,心里慌乱得不行。三人之中只有她一人没事,可想而知她的嫌疑有多大。 若是珍昭仪有个好歹,只怕天子之怒,没人能承受得起啊。 当静妃看见帝王仪驾来得比太医还要快上几分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恐怕还低估了珍昭仪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皇上大步流星地走到床榻边,连她欠身行礼都未分到他的一丝注意。 周廷彦一看见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人,心慌得厉害,险些以为这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幸好看着人死死攥着锦被的手便知道,人还醒着。 “乖宝,朕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朕。” 于是他将锦被从她的手里扯出来,转而用自己的手代替了被褥,握紧了那只纤细白嫩的手。 孟清瑜猛一感受到皇上在身边,眼睛一睁开,眼泪珠子串儿似的就流了下来。 她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说:“呜呜……宝宝……肚子好疼……陛下宝宝……会不会没有了……” 周廷彦闻言心里也难受起来,又怜又爱。 “不会的,不会的,乖宝别怕 ,朕在这里……” 周廷彦牵着人的手,坐在床榻边上,俯身在人的耳边低声安慰了许久,孟清瑜的哭声这才渐渐止住了。 周廷彦安抚好了小东西的情绪,立刻就不耐烦地转过身对着王安呵斥道:“太医怎么还不来?” 王安在心里叫苦不迭,皇上也不想想自个怎么走得那么快的。 底下的抬轿辇的太监们一双腿都快出残影来了,连他也走得气喘吁吁。太医自然是比不得这般的。 静妃这时候站出来帮王安说了句:“太医一路过来全凭两条腿自然是比不得御驾的。” 周廷彦这时候才注意到静妃也在这里,他又看了看旁边还躺着一个,沉着声音问道道:“今日发生何事,昭仪是何缘故腹痛不止?” 还不待静妃答话,小路子就带着太医进来了。 许哲一看昭仪躺在床上,皇上的脸色也不好看,心就是一沉。 第96章 并无大碍 许太医不敢耽搁,立刻就上前为昭仪娘娘诊治。 只是方才昭仪让人去请太医的时候 只有沈才人一人晕倒,也就只请了一位太医过来。如今昭仪娘娘也出了事,两相权衡,端看皇上坐在谁的身边,自然谁就更要紧些。 周廷彦起身站到旁边去,将位置让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床上躺着的人身上。 孟清瑜苍白着一张脸,额头上已经有汗珠浮现,强打起精神对着许哲道:“许太医,一定要保住我肚子里的孩子。” 许哲的心里就是一震,到底发生何事,怎会如此严重? “请昭仪放心,微臣必定拼尽全力保昭仪和龙胎周全。” 许哲恭敬地上前跪在地上,药箱打开将腕枕和丝帕拿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待孟清瑜将手伸出来便开始号脉。 按理来说,这太医们号脉至多半刻钟就能有结果了,许太医这都搭了一刻钟的脉了却还未停下来。 皇上的眉头是一直未曾舒展,静妃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就在王安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出言催促时,许太医终于收回了搭脉的手。 周廷彦立刻开口问道:“昭仪如何了?为何诊脉如此之久?” “回皇上,昭仪主子动了胎气,已有小产之兆。不过幸好小主的龙胎已经过了三个月,微臣不才尚有一救之力。还请皇上恩准微臣即刻为小主施针。” 周廷彦大手一挥,立刻免了许太医俯身磕头的举动。一脸不耐道:“既如此,你还不快去!” 还有功夫在这等繁文缛节上浪费时间,没看见人疼得都昏过去了吗? 许太医麻溜地起身又重新跪回了床榻前,开始给孟清瑜施针。 众人原以为这回又要花上许多功夫,没想到到,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便已成了。他立刻重新开了一张方子,让人去捡了药煎来给昭仪服下,这便算是完了。 他向皇上复命道:“微臣已经施针为小主止痛,小主这几日将药服下之后若是胎像有所稳固,便是无大碍了。” 周廷彦闻言,心里放松了些。不过,他还是走到床榻边,俯下身爱怜地抚了抚那人已经昏过去的小脸,双眼里的情绪晦涩不明。 静妃见太医得了空,皇上没顾得上沈才人,便主动开口说:“既然如此便请太医快来看看沈才人!人已经昏过去好一会儿了。” 许太医应了声是,又去瞧了沈才人。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皇上的脸色恢复成往常那般漫不经心的样子。 王安自幼服侍在皇上身边,怎会不知道皇上这便是要开始料理这事儿的意思了。 “朕竟不知平白无故的,竟能让主子在奴才们的眼皮子底下出事,甚至其中一位嫔还是有孕嫔妃。这满宫的奴才都是死的吗?”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寒意,反倒显得人温和了几分,可惜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像是有毛毛茸茸的皮毛的动物让人觉得温顺,但是它的身上却隐藏着最锋利的爪牙。 这小小一方清漪阁里乌泱乌泱地挤满了人,就在皇上的话一出口,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般,众人又快又齐的跪了一地,包括静妃。 “是臣妾疏忽大意,才让珍妹妹和沈妹妹遭此一难。臣妾全凭皇上处置,绝无怨言。只是如今,找出谋害妹妹们的真凶才是当务之急,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这时才真正注意到三人中尚有静妃这位高位嫔妃在场。 三人在一起,唯独静妃没有出事,众人的目光难免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她神色坦然地接受众人的打量。 “臣妾自知姐妹三人小聚,除了臣妾之外,旁的两位都出了事,臣妾的嫌疑最大。但是臣妾坚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还请皇上明察秋毫还臣妾清白。” 周廷彦脸色淡淡的,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他心里清楚,今日这事儿静妃是绝对不可能做的。若是她要动手,多的是不露痕迹的法子,犯不着泼自己一身脏水,再自证清白。 到底是跟了他多年的人,也从来不是个惹是生非的性子,他也不至于当众落了她的脸面。 于是他给王安使了个眼色,王安立刻会意,亲自上前将静妃扶了起来。 之后,皇上又指了指珍昭仪身边儿的绿云:“朕记得你一向和你们家主子形影不离。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绿云一直守在主子的床榻边上默默红着眼眶,显然是自责不已。 乍一下被白芍推了推胳膊才反应过来皇上说的是她。 于是,她立刻上前跪着回话:“回皇上,今日下午主子午睡起来正在用点心,正巧静妃娘娘和沈才人带了亲自做的鲜花饼过来探望,主子也尝了一口。之后三位主子正说着话呢,沈才人就突然倒了下去,接着主子就开始喊肚子疼。” 皇上听完又看了眼静妃,意思是,这宫女说的她可有异议。 静妃听了这话也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绿云说得中肯,也没有添油加醋。 “确如这宫女所说。” 那小东西在自己宫里待着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偏她们两个人一来就出事儿。 这样看来,问题多半都出在静妃或者是沈才人身上。 周廷彦心里有些烦躁,宫里这些女人平日里明争暗斗就算了,明知他在意未央宫这小东西还故意设计,简直是愚不可及。 “沈才人如何了?” “启禀皇上,沈才人是中了乌头毒才会昏迷不醒。此毒凶狠但却常见,所以太医院早就研制出了对应的解毒丹。如今解毒丹已经喂沈才人吃下去了,还请皇上放心。” 许太医原以为这事儿便算完了,殊不知,他到底是才进宫的,又不怎么知道后宫妃嫔们的明争暗斗,以为自己该告退了。殊不知这毒既然已经知道了,便该查这毒是从哪儿来的了。 果不其然,又听皇上道:“你去看看桌子上的东西是否和两位主子中毒有关。” 得,他这刚想松一口气的,便又要去提着一颗心验毒了。 与他同时进行的是,皇上这边的问话也还在接着问。 第97章 水落石出 事情发展到这里,便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那盘鲜花饼绝对有问题! 静妃之所以没事是因为那鲜花饼只有沈才人和珍昭仪一人分了半个吃。她做了那么多回也早就吃腻了,正是如此才让她幸免于难。 而沈才人吃得多,所以才会昏迷得那么快。珍主子只吃了一口自然没有沈才人严重。 可是沈才人绝不会自己给自己下毒,让自己险些丧命。那这毒又会是谁下的呢? 许太医一番话,才让人知道其中另有乾坤。 “回皇上,依微臣查验的结果来看,确是这鲜花饼有毒。 只是那酥皮上的是乌头毒,里头的鲜花酱做的馅儿却是有红花在里头。 沈才人并无身孕吃了些许红花也没什么大碍,但是这乌头毒确实厉害,沈才人又吃得多,于是中毒的反应就大些。 昭仪主子的那半块鲜花饼并没有什么吃过的痕迹,想来是只吃了一点里头的夹心。但是红花是怀孕妇人的大忌,哪怕是一点点也足以使人滑胎。” 许哲在知道验毒的结果之后,心里的疑惑才解开。于是他向皇上禀报的时候,也就更加有理有据,义正言辞。 满宫的人一听,心里都唏嘘不已。 这下毒之人当真是狠毒,竟然还下了两种毒。也不知是怕毒不死昭仪肚子里的龙胎还是怕毒不死三位主子。 皇上的脸色也是愈发难看起来。 这宫里的女人真是愈发猖狂了,往日里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爱搭理她们,没成想倒让人当他是个耳聋眼瞎的天子,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他沉声问道:“那东西是哪儿来的?” 静妃内心忐忑不安,没成想真是这鲜花饼有问题 “那鲜花饼是沈妹妹亲手做的。里边的鲜花酱是我和沈妹妹一块儿做的。臣妾实在不知究竟是何地方出了差错。” “你去静妃宫里看看,沈才人那儿也一并查了。” 皇上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让人搜查两位主子的宫殿,也好证明他们的清白。 王安会意立刻带着人去办了。 在王安的人回来之前,所有人都在这儿静静等消息。 一时间清漪阁内气氛凝重,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心里稍微放松些的除了皇上外估计只有躺着的那两位主子了。 静妃心里更是不轻松,七上八下的。虽说她坚信自己从没对珍昭仪有加害之心,但是也怕有人陷害,真从她宫里搜出什么毒药来的话,她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从未央宫到钟粹宫和长春宫不算远,至少比去淑妃宫里近得多。王安带着一帮人兵分两路,跟着皇上久了,脚下的功夫可是练出来了的,速度和效率都不是普通的太监们可以比的。 最后王安回来复命的时候,让人把长春宫的那两盆刺梅端了进来。 “启禀皇上,奴才去长春宫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想着这刺梅是做那鲜花饼的原料便让人搬回来了,让太医验一验也好放心些。” 作为皇上身边的御前总管,对这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有着非常人可比的敏感,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反正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于是,此刻这两盆刺梅才能出现在皇上的面前。 此时,已经不需要皇上开口,许太医自觉地走到两盆花面前仔细检查了一番,随后脸色凝重道:“皇上,这两盆花的花瓣上面被人涂了红花汁子,想必这就是那鲜花饼里红花的来处了。” 周廷彦的眼神慢悠悠地向静妃看去,似乎在说,希望她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静妃慌乱地“嘭”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用的花都是从花房送来的,臣妾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静妃脸上的委屈不似做伪,随后她又猛地想起一点:“臣妾在用那刺梅的时候都会认真的清洗然后再晾干,长春宫上下皆可作证。上头便是有红花汁子也该被洗干净了才对。” 静妃大声辩解,可是那鲜花饼里的红花却是实在抵赖不得的。 “先将负责给静妃送花儿的那几个人交给宫正司严加审问,朕今日便要知道结果。” “是。” 王安颔首,给旁边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人即刻就下去办了。 王安还有一事要禀报。 “小方子去钟粹宫原是要搜沈才人宫里的,没成想碰见江婕妤宫里的大宫女慧儿。 谁成想她却是紧张得把手里的盘子都给砸了。小方子心里奇怪,他明明是去搜萃微阁,江婕妤宫里的人紧张什么。于是他便将江婕妤的宁溪堂一块儿搜,在一个花盆里找到了这个。” 王安让人呈上来,是一个极小的白瓷瓶。若是藏在那些覆满石头的花盆里确实不易发现,不过谁让御前的人都长了一双火眼金睛呢! “据小方子说,江婕妤当场就矢口否认这是她的东西。说自己从来没见过。奴才们只好先将这东西带回来让太医看看,再请皇上定夺。” 周廷彦对着许太医指了指那个小瓶子:“你去瞧瞧。” 许太医称是,立刻上前,拿起来仔细闻了闻,又拿银针试了试,几乎是一瞬间,银针变黑。 只见许太医一脸严肃:“皇上,这正是乌头根粉,只需少少一点,便能让人立刻丧命。” 周廷彦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该庆幸那小东西挑食,否则现在等着他的就是一尸两命了。 “将江婕妤的贴身宫女一并送去宫正司严加审问。在结果出来之前静妃和江婕妤就别到处走动了。” 静妃和王安异口同声道:“是。” “臣妾告退。” 静妃心里苦闷委屈,但又无法,一切只能等宫正司的审问结果出来再说。 最后,静妃走的时候,皇上让人备了轿子将沈才人也一并送回去,让人好好照顾着。毕竟在未央宫待着到底不方便。 今日珍昭仪和龙胎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自然要留在未央宫才放心的。 第98章 旨意 孟清瑜一觉醒来已经入夜。 星光伴着风过树梢的声音,清漪阁灯火通明。皇上让人在床榻的左侧置了一方书案,让人将御书房的折子挪了过来。 殿内只王安在一旁安静侍立,还有奏章翻页的声音和御笔朱批时发出的窸窣响动。 孟清瑜先是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双手,随后才睁开双眼,依着惯例喊了声绿云,撑起身子却正好对上皇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心下有些诧异,皇上怎么还在这儿。 不过,她转瞬眼里就溢满了惊喜,立刻拖着调子娇声唤道:“陛下。” “身子觉得如何?可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这位丰神俊朗的天子到底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榻边坐下,脸上的关心不似作伪。 孟清瑜这才恍然想起来她是因为中毒才昏迷过去的。 她脸上的笑容未减,只是眉眼间透着若有若无的娇弱。她向前倾到皇上的怀里,连抱着人腰身的双手都好似提不上力气一般。 “陛下不必担心,嫔妾的身子已无不妥。这许太医的医术还真是高明。如今想想先前发生的事,嫔妾还是心有余悸呢!只是不知道沈妹妹如何了?” 周廷彦环抱住她,还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 “她的毒已经解了,下毒的凶手朕也已经让人去查了,你自是不必挂心的。如今你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孟清瑜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眼神轻闪。 又听皇上道:“你之前一直睡着,还未用膳,也该饿了。朕让人传膳进来,你先用些。” 王安立刻有眼色的下去让人准备传膳。 皇上亲自牵了床上的昭仪主子起身,二人一道去用晚膳。 因着特意吩咐过的缘故,菜备好之后一直都在灶上温着的,只需要端出来即可。于是他们二人也没等多久,便用上了热腾腾的晚膳。 皇上用膳时仍旧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皇室的规矩教养尽显无遗。 倒是孟清瑜,许是之前那番确实耗费了许多体力,这会子用起膳来可谓是一点儿不客气,不能说是不合规矩,只是没有皇上那样从容。 期间,用汤的时候还呛到了一回。皇上看了直皱眉,一边帮她顺背一边说:“慢点儿喝,还能抢了你的不成。” 如果不是周廷彦亲眼看着她睡着的,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去打了场仗回来,否则怎么饿成这样。 不过幸好孟清瑜注意着分寸没吃多久,毕竟是夜里,吃太多容易积食。 用完膳,两人又坐在一块儿说了会儿话,后来皇上见天色已晚才让人伺候昭仪沐浴。 自从孟清瑜的月份大了之后,两人便再没共浴过。今晚也是分开沐浴的,规规矩矩的并未发生什么让奴才们提心吊胆的事情。 孟清沐浴后瑜清清爽爽地坐在床榻中间,怕冷,又将被子围在身上。 于是当周廷彦沐浴出来就看见了床上那洗得香喷喷的宝贝正等着他就寝。 只不过他还有几份折子没批完,便走过去哄着那位金贵的宝贝先睡。他批完折子就过去陪她。 又在人依赖的目光下亲了亲额头这才安心地去接着处理政务。 孟清瑜掩藏在被窝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头顶,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趁着明亮的烛光偷偷看着坐在书案前的人。 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孟清瑜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古人所言诚不欺我。 她今日睡了这么久,这会子自然没什么睡意,越看反而越精神。 一直到皇上处理好政事,准备上来歇了她才掩耳盗铃地闭上眼睛。 “呵……” 周廷彦看着那小东西闭眼侧身的动作不由得轻笑出声,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将披在身上的外衣取下,又唤人进来熄了灯才上床准备入睡。 室内黑漆漆的一片,孟清瑜闭着眼睛感受着身后突然贴上来的滚烫的身躯,身体的温度也跟着上升,整个人都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接着一双大手将她侧着的身子翻了过去,一只手穿过她的颈下,以一种强势的占有的姿势与人面对面的说话 “刚才一直偷看朕做什么?” 实在不是他想一心二用,主要是那目光灼灼比烛火都要明亮。 孟清瑜装傻充愣的不说话,希望能逃避这个问题,结果被一只大手捏了捏脸才急忙睁眼,用手护好自己的小脸蛋。 黑暗中,四目相对。 孟清瑜似是而非地答了一句:“嫔妾睡不着嘛!” 周廷彦也不深究,只掐了掐她的小脸说了句:“小东西!” 他本想着早些歇息,奈何旁边有个精神得很的小东西,又眼巴巴地贴上来抱着他的手臂扯了扯。 “陛下,嫔妾睡不着。皇上陪嫔妾说说话嘛!” 周廷彦颇为无奈地睁开眼,她如今是两个人,所以她最大。 “只想说话?还是想做别的?乖一些,你如今有着身孕,不可放纵。” 意味深长地说完在她耳畔亲了亲,炙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从脖子一直烧到脸上。 哼,她哪是这个意思,分明是他故意曲解。 “嫔妾是认真的!” 周廷彦颇为给面子的“嗯”了一声:“你说,朕听着便是。” “嫔妾今天看见沈妹妹倒下去的时候真是害怕极了,嫔妾都怕连皇上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虽说夜里看不清人的神情,但言语中的惶恐和颤抖还是能听出来的。 周廷彦眉头一皱:“不许胡说。” 不理会皇上的阻扰,孟清瑜自顾自地接着道:“这一次是嫔妾侥幸逃过一劫,若是下回,嫔妾怕是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也未可知。” 孟清瑜说到最后,甚至带着哭腔,就好像死亡离她近在咫尺一样。 “别怕,万事有朕在呢。这样的事决不会有下一次。” 周廷彦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听的分外清楚。 他想着太医说的,孕中的妇人情绪总是比旁人更敏感些,又安慰了好一会儿,阵阵低语终究是唤起了她的睡意,他才抱着人沉沉地睡去。 第99章 疑惑 次日一早,王安小心翼翼地服侍皇上起身更衣,生怕惊动了珍昭仪。毕竟皇上的动作都轻手轻脚的,他还敢越过皇上不成。 才出了未央宫的门,便听皇上吩咐道:“你去传旨,往后不许旁人随意送东西到未央宫去,实在要送也得让太医一一验过才行,便是朕赏的东西也不例外。” “是,奴这就去传旨。” 孟清瑜今早醒了之后,绿云这个小喇叭就啦啦地将皇上旨意说与她听了。 她倒没多意外,若是没有这旨意下来,她昨晚上的那些话岂不是白说了? 昨日有皇上在,绿云什么话都不敢说,也没机会说。今早趁着服侍她用膳的功夫总算能一吐为快了。 “主子您都不知道,您那会儿说肚子疼的时候,奴婢的心跳都好像漏了一拍。奴婢险些以为主子肚子里的小殿下要没了呢!幸好只是虚惊一场。若是真有个万一,奴婢只怕也不活了。” 绿云之前也一直以为主子是真的昏过去了,她那会儿正伤心着呢,一边给主子掩被子一边哭,突然被晕着的主子掐了一下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主子这显然是装的呀! 后来她回去和白芍说的时候,白芍也跟着吓了一跳,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主子的胆子也太大了! “可不是,奴婢那会儿刚把沈才人扶到小榻上去,一转眼主子就出事儿了。可不是吓死人了嘛!” 白芍也是一脸后怕的表情。 “害你们担心了,只是当时事急从权,我不得不这么做。昨日若是只有沈才人一个人出事,便要道出我确实没吃那鲜花饼的事实,反倒显得我里外不是人。若是我一出事,皇上绝不会轻视不管。既能严惩了那幕后之人,也能断了旁人再想下毒的心思。” 孟清瑜轻声解释道,她之前听着绿玉在那儿跪着哭得伤心,这才忍不住提醒了她一下,否则还不知道她要哭到什么时候呢。 如今能得了皇上这道旨意,也不枉费她演的那些戏了,可别小瞧了做戏这回事儿,委实费精神呢! 不过这事儿还没完呢,凶手还没处置!孟清瑜接着问:“皇上那儿可有说查出的凶手是谁?” “皇上那儿还没有旨意下来,不过昨晚上宫正司连夜审问出的结果皇上这会儿应该看到了。现在大家都在传凶手是江婕妤呢,毕竟那毒药是从江婕妤的宫里搜出来的。而且听说江婕妤一直都不喜欢沈才人,经常出言侮辱呢!” 这消息是白芍打听的,自然错不了。 “江婕妤?” 孟清瑜有些诧异。 从她与那江婕妤短暂的接触来看,这种法子不像是她能想出来的。 先是知道静妃要做鲜花饼,对刺玫动了手脚,然后再在和面的面粉中放了乌头。这般费力不讨好的法子委实没必要。 若是江婕妤真是想除掉她和沈才人,为什么要用两种毒去害两个人,而不是干脆下一种对两个人都有用的毒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两个凶手,他们想害的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是沈才人,其中一个人刚好借了另一个人的东风,顺利地将自己摘干净。 只是,要害她的人还挺多的,但是要害沈才人又是为何呢? 若说江婕妤不喜欢沈才人,出言谩骂,她信;但若是说她不喜沈才人便要对沈才人下死手她是不信的。 只怕又是一个被死神抽签抽中的替罪羊。 孟清瑜正在心里暗暗替江婕妤惋惜,正好有人来报:“主子,许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来得正好,孟清瑜心中的一些疑惑也就只有许哲能回答一二了。 “快请他进来。” 孟清瑜让人将早膳撤下去,换到软榻上坐着让许哲诊脉。 “小主玉体金安,已无大碍。” 许太医一脸恭敬地回禀诊脉的结果。 谁知孟清瑜却没管他的话,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昨日,你做得很好。” 许哲心知肚明。 昨日昭仪说腹痛不止,他一诊脉却并未发现异常,便知道昭仪这是要他配合着演一出戏。他自知昭仪另有安排,他只需配合行事便可。于是拖延良久才想出一番可信的说辞向皇上回话。 “微臣什么都没做,是皇上对小主恩宠有加,不舍得小主受苦罢了。” 孟清瑜微笑,以示赞赏。 “你放心,你的功劳我都记着的。只是我尚有些疑惑,烦请许太医解惑。” “小主请说,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我当真吃了那鲜花饼,此胎是否必死无疑?” 她倒想知道这些人的手段到底有多狠毒。 “若是小主当真吃完了那块鲜花饼小产是一定的。那藏红花的剂量不仅会使小主落胎,还能让小主以后再难有孕。” 许哲心里有些犹豫 ,但还是实话实说。 “微臣昨日回去会突然想到,若仅仅是将藏红花汁涂在刺梅花瓣上,那鲜花饼里绝不可能出现藏红花瓣。 并且静妃娘娘曾说那刺梅用之前被她清洗过,应该只会有很少量的红花成分才对。似昨日那样大的剂量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把红花和刺梅一起做成了鲜花酱。” 这倒是孟清瑜没发现的点。 显然这是有两个人在同时动手。若是一个人的话同样目的的事情没必要做两遍。 显然在刺玫花瓣上动手的那个人显然不知道怎么做鲜花饼,她不知道刺玫用之前还会清洗。 直接将红花和鲜花酱混在一起的那个人至少知道制作的大概过程。 很显然第一个人很大程度上会成为唯一凶手。 只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她的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发现的那件事不宜声张,毕竟口说无凭,没有确凿的证据只会打草惊蛇。” “是,微臣谨记,绝对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许哲心里感叹,后宫的复杂与艰险远不是他那处小小的太医院可比的。 许哲走后,她沉思片刻,这整件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终于在她脑海里清晰起来。 现在只能等着皇上的旨意,看如何处置江婕妤了。只不过真正的幕后凶手就要逍遥法外了。 第100章 江婕妤的下场 王安偷偷瞟了一眼皇上讳莫如深的脸色,心里有些发怵。 今早下了早朝之后,皇上便看了宫正司递上来的审问结果。谁知皇上看了后不置一词,反倒去批起了折子。这下连他也猜不准皇上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他可是悄悄问了宫正司的姚典正,这一切那两个花房送花的小太监还有,江婕妤的贴身宫女慧儿禁不住用刑都招了,宫正司第一回审完之后又复审了三遍都没改过口,都说是江婕妤指使的。 皇上不爱听后宫的那些闲事,但是他作为御前的大总管,为防止皇上一问他三不知这样的情况发生,必须时刻掌握着后宫所有的动静。江婕妤尖酸刻薄的名声传出来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后宫上下都知道就江婕妤宫里的差事最难伺候。 如今这江婕妤的报应可不就来了!连自个儿身边的大宫女都不和她一条心了,一用刑立马就招了,这可不就得怨她自个儿嘛! 只是皇上这回迟迟没下决断,他是真看不懂,按理来说,这江婕妤也不怎么受宠,是生是死总归得有旨意下去啊!皇上怎么还犹豫上了呢? 周廷彦可不管王安心里在想什么。专心处理手头上的事情。年关将至,各部和地方递上来的折子五花八门,到底得将要紧先批阅了再去处理旁的事,尤其地方上的折子更是耽误不得。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搁下笔。 王安适时地将一盏参茶送上去。皇上接过喝了一口之后又递回他手上。 王安眼尖的看到皇上又重新拿起了宫正司递上来的那本折子看了会儿,又搁下。原以为这下皇上对此事应该有了处置,没成想皇上仍旧没说什么。 就在他以为又要等上小半个时辰的时候皇上说话了。 “既然宫正司已经将结果呈上来了,你便带着人去江婕妤的宫传朕的旨意。就说江婕妤谋害龙嗣,毒害嫔妃,罪不容赦,但念在她从前尽心伺候的份上,便赐她一条白绫!也好让她走得体面些。” “奴才领旨。” 王安虽然面色如常的带着人去了江婕妤的宫里,但却是纳闷了一路。 他还以为皇上是在想什么严厉的酷刑,好让后宫众人以儆效尤,没成想只是个赐死,那怎么会需要思虑如此之久才下决断? 王安不知道的是,他的皇上主子当然不是在想要如何惩处江婕妤。而是在想到底要不要将涉事之人全部问责。 王安更加不知道宫正司送来的折子里并不仅仅是姚典正和他说的那些内容,还有一份隐藏的真正的口供。 宫正司掌纠察宫闱,惩处戒令之事,其中手段自是不可小觑,宫中一百八十一道刑罚全走上一遍,就没有那个是能挨住的。 周廷彦当然不相信这件事情是江雁书做的。若是他连自己枕边的女人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那他这个皇帝做的岂非太过儿戏? 只是郑家到底不好轻动,若是此刻处置了郑玉溪,只怕容易让郑家心生警惕,之后的事不好进行。 而那沈翊才在湖广一事上立了功,若是这时候赐死了那位沈才人,岂非打了沈翊的脸?让朝臣们寒心? 所以只有江婕妤死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厢,王安已经带着人进了钟粹宫的大门,江婕妤正被软禁在宁溪堂里,安排了侍卫守着。 她一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刻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大声的问道:“可是来放本小主出去的?” 待王安走进去,她才看清来人是谁:“皇上应该查明真相了,那瓶毒药不是本小主的东西。” 想来这江婕妤昨晚一夜未眠,今日也没来得及梳洗打扮,人有些憔悴,头发也乱了。只说话的声音还中气十足。 王安向后头站着的小太监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小主,您请!” 江雁书这时候才注意到那小太监手上端着的正是一条白绫。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大声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来放本小主出去的。那瓶毒药不是我的,我没有下毒,我是被冤枉的!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江雁书推开身边围着的小太监,就想冲出去,奈何娇生惯养的主子,又怎么会是一群身强力壮的小太监的对手?自然是没能出去的。 王安见她还在垂死挣扎,好言相劝道:“您身边的宫女慧儿可是亲口承认的,正是您指使她在沈才人的鲜花饼里下了毒;花房的小太监也说了他们做的任何事都是听了您的吩咐。您还敢说您是冤枉的吗?”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没做过,那瓶毒药不是我的,那些花也不是我安排人动的手。真的不是我。是她,是那个女人,是郑玉溪设计我,我要见皇上,我要向皇上说清楚!” 江雁书声嘶力竭,眼睛瞪得充血,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好像越大声就越容易让人相信她说的话一样。 “如今证据确凿,哪是您三两句话就能抵赖的。您还是赶紧上路,奴才们还要回去交差呢。若是奴才们亲自动手,只怕会伤了小主您的体面。” 王安说话一向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是江雁书这么不配合,他的脸上也难免露出几分狠戾。 再这么拖延下去,皇上那边儿可就不好交代了。难保不会被骂不中用的东西。 他对旁边的几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就有两人一人一边抓住了江雁书的手臂,让她不能再乱动。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冤枉的,我要见皇上。” 江雁书眼里露出恐惧,激烈地挣扎起来,奈何被人制住了双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白绫缠在她的脖子上。 最后她的脸涨得像猪肝一样的颜色,眼睛还瞪的大大的,突然间没了声息,整个人也不再动作,这便是死了。 雁尽书难寄,愁多梦不成。 此句便道尽了她这短暂的一生。 弘景四年冬月十七日,江氏婕妤因谋害皇嗣,毒害嫔妃,帝赐白绫自缢于钟粹宫宁溪堂,特许葬入妃陵。 第101章 得意 江婕妤的死,有一个人是最早知道的,那就是住在江婕妤对面萃微阁的沈才人。 甚至她还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江婕妤声嘶力竭的叫喊声,远远地感受着一条生命由鲜活变为寂静的过程。 沈才人躺在小榻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她的心里难得的畅快。 江雁书不是一向心高气傲颐指气使吗?怎么如今也能落到这般境地了。天道好轮回,总算有她扬眉吐气的一天。 沈才人中了毒后太医叮嘱不能喝茶,这会儿珍珠端进来的是一盅参汤。 没成想,她一个小小的才人也有随时想喝参汤就有人眼巴巴做了送来的这一天。 “刚从御膳房送来的,小主等凉一会儿再喝。” 珍珠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了,她怎会不知道她的做事习惯。像这样的东西她只会在温度合适的时候再端到她面前,她这明显是有其他的话要说。 果不其然,珍珠将汤盏放下之后,站到主子身边,附在她耳边道:“咱们的人过去的时候慧儿已经死了。” 沈娴觉得很奇怪,虽然她一早就打算要灭口,但是这人却在她动手前死了?不会是被严刑逼供逼死的,倘若她说错了什么话可就大事不好了。 没错,那天江雁书在她面前大肆嘲讽地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这个慧儿跟她的主子并没有多亲近。 于是她试着和她接触了一下,果不其然是个头脑简单的,不过三言两语就说动了她。 虽说她不怎么聪慧,但是胜在人听话,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于是那瓶乌头才能顺利在宁溪堂搜出来。 也是多亏她演得好,御前的人才能注意到她的异常,还有她的供词都是让江雁书能够顺利被赐死的关键一环。可以说若是没有她,江雁书也死不了。 所以她死了,沈娴才会这么诧异,甚至根本不需要她动手,她就自己死了,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如今她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就已经说明慧儿死之前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于是她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死了就死了,省得咱们动手了。对了,剩下那些红花都处理干净了吗?” 珍珠说的小声,又是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情,眼神也是一直盯着门口就怕有人进来。 “小主放心,那个东西奴婢处理得最小心,悄悄倒在了宫里的泔水桶里,绝对不会有人看见的。” 沈娴点了点头,以示满意。只是她的脸色却不见得有多高兴。 她确实高兴不起来的,原想着将所有的鲜花酱都替换成红花,但想着她自己也可能会吃便只掺了一些进去。 没成想最关键的那个人竟然什么事都没有,连一点儿血都没见,反倒是她险些没了半条命。 难怪能从教坊司住到未央宫里去,当真是好心性,好算计。还真是叫人不容小觑呢。 不急,来日方长呢,她有的是时间。风水总是轮流转的,她也总不能一直风光。 冬日里,内务府特意让人送了鲜艳的凤仙花到景阳宫来,好让淑妃冬日里也能染上鲜亮的蔻丹。 知画进来的时候,淑妃正敷着指甲染色。 她脸色怡然,如往常般轻飘飘地道了句:“江婕妤自缢身亡了。皇上仁慈特许葬入妃陵。” 淑妃听后嘴角高高扬起:“不出本宫所料,那个郑玉溪还是要棋高一着的,关键时刻果断地将所有事情都推到江雁书身上。她也称得上一句有勇有谋了。只是可惜了她身后有郑家,否则扶持一把为本宫所用也未尝不可。” “娘娘谋略无双,有没有那郑美人对娘娘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淑妃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同知画打趣道:“诶,此言差矣,有她在本宫到底多一重保险,关键时刻又是一个好用的盾牌不是。”她话锋一转,一脸正色:“不过,事到如今本宫也不指望着她成什么事了。原先想着让她们鹬蚌相争,本宫正好得利,如今还得是要本宫亲自出手,也是些没用的东西。” 知画怕淑妃情绪一激动就忘了手上还敷着蔻丹呢,立刻出声劝慰。 “如此一来也好,省得她们那些小打小闹还要娘娘去给她们收起烂摊子。奴婢记得上回中秋家宴出事儿之后皇上就一直冷着一张脸。这回也是幸好娘娘不在场,否则指不定谁又要把锅甩到娘娘身上呢!” “那些个小蹄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未央宫那个更是如此,大着个肚子也勾着皇上留宿。上个月皇上来了后宫十七次,只除了本宫这来了两回,旁的时候都是去的她那儿。长此以往,别说是本宫就是整个后宫都容她不得了。” 若是单看皇上一个月去了淑妃宫里两回,其实也还好,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是若是和孟清瑜比起来可不就是天差地别了么! 人嘛,就是这样。若是大家都差不多谁也不会多说什么,这有了这么鲜明的对比心里自然会不平衡。此即为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一想起这件事情,淑妃心里就烦躁,连方才染指甲的好心情都没有了,冷着一张脸问道:“这回的红花居然都没将她肚子里那块肉落掉,也是奇怪了。本宫让你们送的那些炭到底有没有仔细准备,如今双管齐下,太医竟然都还能保住她这胎,可真是邪门儿!” 知画也有些奇怪,但是对于银炭这事儿她确实敢打包票:“奴婢敢担保,送去未央宫的那些炭绝对是事先仔细准备过的,无色无味绝对让人发现不了。只是奴婢也不知为何珍昭仪到现在也无事,许是药效还没发挥出来,娘娘再等等看呢?” 淑妃并不像知画认为的孟清瑜一定会用那些炭,本就是打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主意,想着她用了最好,不用也碍不着什么。 她倒没怎么失望,只是开始考虑着要想个万全的法子将她这胎落了才是,否则再等下去,只怕孩子都生出来了。 突然,她脑中想起什么。 第102章 生辰 此前的事情告一段落,宫里又紧着筹备皇上的万寿节。 也是,一个小小婕妤的死又怎么能撼动这座屹立了百年不倒的规矩森严的皇宫分毫呢,动静甚至不如一颗石子丢进湖里泛起的涟漪。死个人这样的事,宫里一年到头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哪里有筹备皇上的万寿节来得重要。 淑妃娘娘头一回给皇上筹备生辰宴,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更容不得宫人们行差踏错一步。 旁的小主们也都一个个的开始张罗起来了,准备衣裳的准备衣裳,练琴的练琴,就等着一展风采,好让皇上另眼相待。 只是,万寿节那天的主角好似对自己即将来临的生辰一无所觉。 在冬月二十三这天,皇上本可以给自己放一天假,但他还是早早地起了照例去了御书房,就好像这其实只是普通的一天。若是天热的时候他还能带着人去京郊策马行猎,冬日里又无旁的事,就只好安心批折子,他总归不是那等贪图享乐的皇帝。 “皇上,时辰快到了。” 王安的声音传来。 他埋首于御案前,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良久才放下笔,又侧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薄暮散尽,长夜将临。 他站起身,玄色的常服翻飞摆动薄唇轻启,低沉的声音从王安身旁飘过去:“走,去乾清宫。” 王安喜不自胜,露出一排白牙:“是。”快步跟了上去。 宫里一年到头不同由头的大会小宴不知凡几,是以他对今日的生辰并没生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不过是换了一个名字的宴会罢了,总归都大同小异。 不过今年还是有不同的。 他才走进乾清宫便见着了穿得圆滚滚的那小东西,旁的都是穿得越少越好,偏她穿的像个球似的,可不就显眼的紧嘛!他眼里满是笑意,让众人平身时,言语中也透着轻快。 皇上高兴了,底下的美人们自然也欢喜。 皇上一来,气氛都开始热络起来,方才一个两个的还端着架子,不苟言笑,这会子一个比一个笑得好看。 美人们莺声燕语,笑靥如花。 其中最笑不出来的就属孟清瑜了。 原因无他,还不就是看着一个个的穿得清瘦窈窕,就她里三层外三层的,她自己都觉着笨重,又哪有美观可言。 只是这几日天实在冷得慌,她平日里就怕冷这会儿有了身孕就更不敢受凉了。她倒是想美美地出现但是实在美不起来嘛!心中郁闷又怎么能笑得出来。 皇上有些散漫冷淡的声音响起,但语气间的笑意和亲昵不言而喻。 “朕的昭仪这是怎么了?瞧着怎么不高兴了?” 霎那间,所有的言笑声全部都消失殆尽,乾清宫内陷入了一阵寂静。 皇上没说名字,但满宫里只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昭仪了。皇上喊的不是未央宫那个女人还能是谁? 淑妃的笑容也是僵硬在了脸上,到底还不算太失礼。至少比起旁的嫔妃惊得满脸错愕要好得多。 在座的嫔妃哪一个不是精心打扮、盛装出席今日的宴会,哪像那位啊,把自己裹得跟个熊似的,脸再好看有什么用。怎么皇上还是能注意到她呢? 孟清瑜也有些意外,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 “回皇上,嫔妾并非不高兴,只是方才一路走来脸冻得有些僵硬,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 “去给昭仪重新换一个汤捂子。” 周廷彦听了便知道她是在胡诌,但又怕她是真的冻着了。乾清宫虽然内烧着地龙的,但今日确实冷,她怀着孕最是金贵,有事儿也不知道多使唤下边的人。 感受到皇上那不赞同的目光,她立刻一脸感激地回望过去:“多谢皇上。” 立刻有宫女准备了一个新的暖和的汤捂子拿上来,将孟清瑜手上的那个换了下去。 殿内不少嫔妃在心里不屑,谁在出宫前不是换了新的汤捂子才出门的,偏她的要冷的快些是! 淑妃在心里暗恨道,那个女人的戏可真多,这出戏也该唱够了! 她准备了许久的宴会可不是为了给那个女人在皇上面前讨巧卖乖的! “皇上可不能只惦记着珍妹妹一个呀,宫里的姐妹们为了给皇上贺万寿节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皇上何不瞧瞧?” 淑妃一开口,立刻就获得了满宫嫔妃的好感。 周廷彦对上一双双殷切的目光,便也点头答应了。他微微笑了笑,:“既如此,朕便瞧瞧你们这些日子准备的生辰贺礼。谁先来啊?”一双眼睛深邃迷人,嘴角微微扬起,一脸兴致高昂的样子。 众位小主们跃跃欲试又有些羞涩和矜持。 孙贵人缓缓起身,站了出来,盈盈一拜。 “嫔妾贵人孙氏,愿献飞燕舞为皇上庆万寿。” 没成想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孙贵人倒是个有心思的,竟然悄摸准备舞蹈。 皇上大手一挥:“准。” “还请皇上稍候片刻。” 孙贵人去偏殿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舞衣,额间还描了一枚红色的鸢尾花,让寡淡的妆容立刻生动了起来。 旁边还有一位宫中的乐师在为她抚琴,这可就不是随便一舞的事儿了,这可是有备而来啊。 看来这位孙贵人在今夜势必要拔得头筹! 琴声起,舞衣翩翩,身姿摇曳,轻灵似燕。 孟清瑜看在眼里,脸色似平常,心里却已经赞叹不已。这飞燕舞她是知道的,这舞的名字就是它的精髓所在。每一个灵动的动作要想呈现得像飞燕一样轻盈,那是真的要勤学苦练才能有的效果。 难怪那孙贵人看着比从前瘦了那么多,原来是要跳这飞燕舞。 一舞完毕。 众人尚在惊叹中未回过神来时,皇上便赞叹不已地连道了两声好。 连孟清瑜眼中都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艳和艳羡之意。 旁的嫔妃就更别说了,另外几位打算献艺的嫔妃此刻都在心里庆幸,幸好她们没打算跳舞,否则只怕要惹人笑话了。 瞧着皇上脸上对孙贵人的欣赏,其他人自是不甘示弱。 郑美人又自告奋勇地要弹琴,可惜不怎出彩。 赵婕妤中规中矩地弹了首琵琶,也算是娓娓动听。 倒是杨才人唱的那段《贵妃醉酒》的戏更别致些。 孟清瑜这会儿还是头一次仔细打量这位才人,她不免想到从前赵婉安排她去服侍皇上的事情来。今日一见和她还真有些相像,尤其是脸型和眉毛,梳上一样的头发远远看真是挺像的。 第103章 歇在乾清宫 最后,皇上看完了几位小主的表现还是觉得孙贵人跳的那个舞最好。 当即让王安拿了他新得的那块蓝田玉的玉佩赏给了孙贵人,以示赞赏。 一时间。众人再不甘心也没办法,毕竟那舞谁看了不说好? 有的人甚至已经在想,今晚想必就是那孙贵人侍寝了。 淑妃倒是沉得住气,看皇上赏了孙贵人也没说什么,反倒笑盈盈地跟着皇上的话称赞。 这礼还没献完呢,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早了不是! 旁的礼物都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些金银俗物罢了。 不过胜在心意,皇上仍旧是道了句“有心了”。 静妃送的是她亲自绣的一件月白色的外袍,只需看一整个的蟠龙和祥云的图案就知道这外袍实在得费一番精力。 连皇上看了也把那句“有心”换成了“辛苦”。 最后压轴的是淑妃送的贺礼。 淑妃让一名宫女捧着个深紫色的紫檀木做的小方盒送到皇上面前。 她笑的神采飞扬,双眼温柔似水地看着上座的皇上:“臣妾的贺礼还得请皇上亲自打开。” 底下的人都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宝贝还要皇上亲自打开? 周廷彦配合地接过宫女呈上来的那个紫檀木盒,打开来一看,是一个纯正绿色的翡翠扳指。 他拿在手上把玩了一番,触手细腻圆润,颜色晶莹通透,倒是个好东西。 “臣妾自知比不上众位妹妹才情出众,于是托了臣妾的父亲寻了种头最好的翡翠,又让人制成了玉扳指。若是能让皇上戴在手上把玩一二也算是不枉费臣妾的一番心思。” 底下的嫔妃顿时有些懊恼,怎么她们就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呢! 若是皇上将那翡翠扳指戴上了,岂不是每次一摸到那扳指就能想到淑妃?这贺礼送得当真是亲密。 可比那些个歌啊舞啊的更容易送到皇上心里去。 淑妃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此刻才能笑得这样灿烂。 果然,皇上笑着赞了一句:“这翡翠扳指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东西,寻到这样好种头的翡翠应当花了不少功夫!” 淑妃一如既往的体贴周到:“能得皇上的一句称赞,花多少功夫都是值得的。” 皇上一脸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那翡翠扳指放回盒子里,让王安收起来。 原以为今日的宴会到此也该落幕了,郑美人却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皇上素来是最疼爱珍姐姐的,怎么今日却没看见姐姐给皇上送的贺礼呢?” 猛然一听郑美人的话,众人才恍然想起来,还真是没见着珍才人送的贺礼呢! 于是,众人的眼光齐齐看向了孟清瑜。 孟清瑜淡淡地笑了笑:“难为郑妹妹记挂我送的东西。只是我已经将给皇上的生辰礼交给了王公公。等着明日一早给皇上一个惊喜呢!” 王安感受到众人的注视,立刻笑眯眯地上前解释道:“回皇上、各位小主的话,珍主子的贺礼确实一早就交给奴才了,让奴才明日给皇上用上。奴才也已经妥善地收起来了。” 周廷彦一时也有些好奇地看着她:“既如此,朕明日便等着用上你送的生辰贺礼。” 孟清瑜神色怡然,又看着郑才人笑了笑。 郑美人有些尴尬地说了句:“还是姐姐懂皇上的心思。” 这样的小把戏若不是皇上肯纵着,换了旁人只怕早就惹得龙颜大怒了。郑美人的那话问的倒显得自讨没趣儿。 至此,这场晚宴才散了。 时候不早,诸位嫔妃们却不约而同地放慢了步子等着皇上传旨,今晚上指不定是谁侍寝呢! 正好有人回头张望,看见王安竟然跟了上来。悄悄说了一句,众人心里顿时狂喜。 “给各位主子请安了,皇上请珍主子移步乾清宫。” 淑妃正要向王安走去的脚停在了原地,还有脸上那已经露出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孟清瑜人还未来得及出乾清宫的宫门便跟着王安倒着走回去。 方才举行宴会的地方是乾清宫的明间,往后头走还有一处院子就是皇上的寝殿太宸殿了。 这地方,孟清瑜待过不少时间,不用王安带着也能找到。 今日孟清瑜穿的外裳领口和袖口的地方都镶了一圈毛茸茸的毛边,穿得厚实,又戴了对珍珠耳环,整个人瞧着珠圆玉润的,可爱非常。 方才宴席间他看见她怪模怪样的表情就心里痒痒的。如今人在面前了可不得好好的亲一亲、捏一捏嘛! 王安一早就有眼色地带着她身边的人出去候着了。 周廷彦抱了人一把摸到的全是衣裳,就将穿得厚厚的人从衣裳堆里解救出来——将最厚的那件外裳解了下来。反正太宸殿的地龙烧得旺,也不怕冷着她。 他这回抱着人才有了肉嘟嘟的感觉,两人坐在软榻上说话。 “方才在席间怎么都没个笑脸呢!又是谁惹乖乖生气了?” 孟清瑜意味不明地回过头去看他,原想说两句阴阳怪气的话,但想着今日是他的生辰,不说这些不高兴的话。 她认真地问了句:“嫔妾没有不高兴,那皇上今日可高兴?” 周廷彦看着人一脸认真道:“朕一见你心里就欢喜得不行。” 孟清瑜听了脸上有些害羞,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样子甚是喜人,她方才心里的那点子不舒服也因为这句话消散了。 周廷彦又捧着人的脸亲了几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 两人许久没有你侬我侬的时候了,因着孟清瑜的身孕,他一向克制着自己。 今晚是见这小东西实在是可爱,就忍不住让王安叫人回来。 如今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可不就得准备沐浴歇息了! 第104章 意乱 孟清瑜沐浴之后躺在被窝里,原想等着皇上一块儿睡,没成想地龙将整个寝殿烧得暖烘烘的,睡意也跟被蒸腾出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清冷的气息。接着,带着丝丝冷意的坚硬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 那人像是故意的般将有些冰凉的手放在了她红扑扑的小脸上,她原本要合上的眼睑立刻就睁大了,连思绪都清醒了几分。她神色似是埋怨地转过头去瞪了他一眼。 却没想到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像是要将她吸进去一般,薄薄的红唇亲了亲她的鼻尖压低着声音道:“乖宝怎么也不等等我就睡了!” 语气带着些似有若无的委屈,听得人心软的像一汪水。孟清瑜也觉得有些愧疚,但又不想表现出来,一脸无辜道:“是宝宝想睡了,嫔妾是想等皇上的。” 周廷彦低低地笑出声,胸背相贴地伸手环住了她的小孕肚,手掌在肚子上仔细地摸了摸。 “可不是宝宝想睡了嘛!” 是怀里这个大宝宝才对。 孟清瑜被他说的话羞得耳根都有些红了,他看了爱得不行,含在嘴里亲咬。 感受着身后那人越发滚烫的温度,她哪里会不知道他今夜想干什么,咬了咬唇,犹犹豫豫地轻声劝道:“不行的……肚子里还有宝宝呢……” 周廷彦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软着声音哑哑地说:“乖宝……朕想得紧……” 自她有孕以来,都快有五个月没碰她了,许是今夜喝了些酒,又或是今夜的地龙烧得太旺,他身体里的火怎么也压不下来。 感受着怀中美人的动摇,周廷彦又接着诱哄道:“太医说,三个月之后就可以了,朕轻轻地好不好?” 孟清瑜对上他幽深的眼睛,终于在他良久的注视下轻闪了一下水润的眸子,咬着唇轻轻地点了点了点头。 “一定不能伤了宝宝……” 还不等她说完一句,双唇就被重重地堵住了。最后她气息紊乱地转过头侧着身子喘气,被身后的人拥在怀里,任由他顺着后颈亲吻。 亲得人受不住时,周廷彦在心中感叹,怀里的人像个小兔子似的,哭的时候眼睛很快就红了。 只是,没一会儿她就只知道娇娇地喘气。粉嫩的小脸像是春日枝头上的桃花。不,落在他眼中的是冬日里颤颤巍巍的桃花,受不住严寒只好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躲,紧紧地攀着他。 守在太宸殿门口的绿云和白芍两人面色通红,就连王安此刻也有些尴尬,珍主子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了,皇上也太孟浪了,也该节制些才是,差不多就行了!! 直到听见里头低低地道了一句“备水”,王安的心才落了回去,总算是结束了。 周廷彦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的宝贝去沐浴,今日这生辰也不算白过! 次日一早,他轻手轻脚地就要起身更衣,没成想,惊动了攥着他袖子的小美人。 “乖,再睡会儿。” 他一手捧着美人的后颈在额头上亲了亲,一手想将人手里的衣袖扯出来。 没成想,小东西,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连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硬是要跟着下榻。 他只好给她穿了鞋子,又拿了件披风披在她身上怕她冷着。也不知这小东西要搞什么名堂。 看着她将他要去上朝的衣裳拿在手里,显然是要亲自为他更衣。 他有些想笑,往常也没见她这么贤惠地服侍他更衣,今儿倒是奇了。 不过看着王安手上捧着的东西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想必那就是他的生辰礼——玄色做底的一条宽腰带,上头用金线绣的的纹样是金龙戏珠。不能说是活灵活现,倒也还算精巧细密。 这比喻倒是不错,小美人可不就像颗明珠嘛!让他能一直抱在怀里才好。 孟清瑜接过王安手上的腰带,准备给他系上。 那腰带她绣底的时候用了好几层锦缎加固,不似软塌塌的那些腰带,又特意做得宽一些,系上之后显得人更加长身玉立,挺拔伟岸。 原本孟清瑜没睡醒还有些迷糊的,但是见着这人俊朗的样子眼神都清明了不少。 “陛下的生辰礼,嫔妾可是送到了!原想生辰当天送给皇上的,但是皇上一直没来后宫,所以……” 剩下的话孟清瑜没说,但是他又怎么会不懂,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懊恼,怎么昨日就没想着去未央宫坐坐呢,也不知她盼了多久。 周廷彦只是摸了摸腰间的那条绅便知道她花了许多心思,又想起上回看见的她手上的针眼,只觉得他收的所有贺礼中,唯此一件,最合他的心意。 他轻轻一笑,倒是会想,难不成是真想用这条小小腰带的来拴住他吗? 他双手捧起人的小脸,在嘴上亲了亲。 “朕今年的生辰礼,唯有此件而已。” 为什么只是今年呢,因为在他之前二十三年的岁月里收的礼物中,没有第一。旁人尽管捧了千好万好的奇珍异宝到他面前,他也觉得不过尔尔。连他的母亲也不曾为她亲手做过腰带,倒不仅是因为母亲满心满眼都是父皇,而是宫里又怎会少了他这位千尊万贵的小殿下的衣裳。 其实如今他登基之后也一样,只是,这般直白的心意到底让他心里生出怜爱,这世间只怕再也寻不出第二个这般合他心头所好又乖巧可爱的美人。 他到底顾忌着她的身子,又想起她今早起来的时候,随手按了按腰,便开口道:“今日天冷,你昨夜又累着了,再回去睡会儿。朕下朝后回来陪你用早膳。” 孟清瑜也没强撑着非要送人出去,她到底还有些困,就回去接着睡了。 等着皇上回来用了早膳之后她才回的未央宫,原本皇上还想留她再歇一晚,被她以“不合规矩”为由婉拒了。 昨夜她留宿乾清宫还不知道后宫要如何非议呢,若是再留一晚只怕就该说她狐媚惑主了。 还有,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想都别想! 第105章 失落 这两日天儿冷,天上已经开始飘着小雪花儿了。 天一冷,满宫的嫔妃自然就不爱出门了。不过到底还是有那些个闲不下来的,偏要宫里热热闹闹的才满意。 正巧,今日淑妃宫里组了一桌人打叶子牌。喊了郑美人和沈才人。静妃原没想着来的,但是沈才人一个人去难免有些孤单,便邀她作陪。 几人原想着打发时间的,不过没什么彩头越打越觉得没趣儿,几人索性也就不玩了。 本来淑妃就不是为了打叶子牌才将几人聚在一起的,她可没那个闲工夫陪她们玩儿,如此一来也算合了她的心意。 淑妃见着几人没了兴致之后,让人把叶子牌撤了下去对着身边的宫女说:“快去给小主们上盏茶来,再拿些瓜子点心。” 她又对着身边的几人道:“咱们几个也算难得聚在一块儿,正好今日无事,咱们说说话打发时间也好。” 她们回去也没什么事儿,昭阳殿里是烧着炭的,暖和极了,人家又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她们哪有不愿意的。 “淑妃姐姐盛情款待,是嫔妾的福气,嫔妾求之不得呢!” 郑才人之前求见一直被淑妃拒之门外,如今淑妃邀她到景阳宫一叙,别说是打叶子牌还是旁的什么,就算是淑妃要打她,她也得来啊!毕竟江婕妤死了她在宫里可不就是独木难支嘛!如今话里话外都带着点讨好和奉承。 “方才那叶子牌实在没意思,咱们几个说说闲话也好。” 静妃也觉得这样甚好,还看了沈才人一眼,两人相互笑了笑。 之前说不想再打牌的正是静妃,她实在对这些东西生不起兴致,还不如她在宫里绣绣花儿什么的。 淑妃端起新呈上来的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状似随意地起了个话头子。 “这些日子皇上没到后宫来,妹妹们怕是不知道。皇上新得了一个腰带,宝贝得不行。御前的宫女们一连几天都见皇上戴着,闲话都传到本宫宫里来了。” 郑美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些哀怨道:“到底是淑妃姐姐时常去养心殿同皇上商量事儿,消息自然灵通。哪像嫔妾十天半个月的都不见着皇上来我宫里一回,更别说知道皇上这几天戴什么腰带了。” 淑妃在心里冷笑一声,也不知她这话说出来是膈应谁。谁不知道皇上自万寿节之后再没来过后宫。皇上没去她那儿,难道就去了旁人宫里不成。 静妃的刺绣一向是好的,她到底比旁人要知道得多一点关于衣裳上的规矩,于是关注的点也不一样。 “这皇上的衣裳都是内务府按着规矩和纹样一套配好的,怎的还能用了旁的绅带去?” 淑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又有些诧异地问道:“静妃妹妹不知道?怎么,珍妹妹没和你说吗?” 随后,淑妃又状似了然地反应过来:“是了,到底是些闺房私事,珍妹妹自然不好说出来。那条腰带是珍妹妹亲手给皇上绣的生辰礼,珍妹妹那晚在乾清宫留宿便是等着第二天亲手给皇上戴上呢。若不是皇上喜欢得紧连着带了几日,只怕咱们还不知道呢!” “静妃姐姐的规矩礼数自然是极好的,但这宫里也不是人人都像姐姐这般懂规矩。总有些人要特立独行一下,偏偏皇上又愿意宠着,反倒显得咱们木讷不知趣儿。” 原本淑妃那番话,就让静妃的脸色有些发白,偏偏郑美人在那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火上浇油,让她脸上的血色尽褪。 她想起了她给皇上送的那件衣裳。她为了能将那蟠龙绣好,在开始绣之前不知拿着帕子练了多少遍,绣得眼睛都疼了,终究还是没能得皇上的喜欢。 或许皇上哪是不喜欢衣裳啊,只是不喜欢她这个人罢了 。 其实,从前的时候,皇上来她的宫里次数是最多的。不知怎么的,渐渐地,皇上一月也来不了一回了。 静妃心里难免有些伤怀,只是到底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语气平淡道:“珍妹妹得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爱屋及乌,喜欢珍妹妹做的东西也是情理之中。” 沈才人似是看出了静妃心里的难受,想出言安慰,却又觉得此时不便开口,一脸纠结。 静妃正好瞧见,便向她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以示她很好,沈才人也就歇了开口的心思。 “我好像记得静妃姐姐给皇上送的寿礼也是自己亲手做的衣裳,那龙绣得极好,连皇上都说姐姐辛苦了呢!” 郑美人说得眉飞色舞,还着重强调了“辛苦”两字。 静妃的笑容再一次僵在了脸上,一时间她也有些讨厌这位郑美人了。 淑妃立刻适时地出面解围:“郑妹妹不知道,静妃妹妹的刺绣不知得过皇上多少夸赞,皇上夸得都快没词儿了。” 静妃脸色恢复如常,淡淡道:“淑妃姐姐这话有些言过其实了!” 郑美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话一般,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一声:“是妹妹说错话了,还望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静妃不怎么理他,之后也就只和淑妃说话。 偏偏郑才人是个脸皮厚的,见缝插针地搭话,像是先前的不愉快从没发生过一样。 今日淑妃喊她来可不是为了让她和静妃交好的,她若是连这点都看不清,淑妃又怎么留她在手底下做事呢! 在今天的这场茶话会里,有一个人的存在感简直不要太低。她静静地听着三人的谈话,脸上的表情时不时地随着她们的情绪而变化着,完美地充当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才人的角色。 她的脸上大多时候带着拘谨和腼腆的笑,可是她的心里却无比清醒冷静。 淑妃今日请了静妃和她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挑拨离间四个字直接快写在脸上了。 便是关系再好的姐妹,也忍受不了看着别人被捧在手心里,自个儿却无人问津,独自忍受漫漫长夜。从孟清瑜的身边之人下手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能害死她,也能恶心死她。 第106章 枝桠疯长 静妃自景阳宫出来后脸上就没出现过笑脸了,沈才人瞧她心事重重的也就安静地在她身边陪着。 两人一路无言,一直到走到了长春宫,沈才人才一脸体贴地说了句:“姐姐,到长春宫门口了,要小心门槛才是。姐姐既已经到了,那妹妹便准备回宫去了。” 静妃这才反应过来,这么快就到了吗?又看见沈才人还在她身边陪着,神色懊恼:“瞧我真是糊涂了,走了一路的神,竟然还要你陪着回来,真是难为你了。” 沈才人一脸正色,眼里的真心不似作伪。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瞧姐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若是不陪着也放心不下啊!” 这下,静妃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她的年纪要大一些,却还要妹妹来照顾她,实在是有些抱歉。她真心实意地拉着她的手往旖兰殿里走。 “既然都走到这儿了,快进去,好歹坐下歇歇,喝杯茶再走。” 沈才人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也好,我正有些渴了呢,那便叨扰姐姐一会了。” 沈才人进了长春宫旖兰殿,静妃拉着她一人一边坐在小榻上。 沈才人先是端着茶盏急急地喝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放下。 “还是姐姐宫里的茶好喝,我怎么喝着同珍姐姐上回给咱们的那盒蒙顶甘露有些像啊!” “你啊,果然是个不爱喝茶的,这哪是蒙顶茶呀,这不过是普通的绿茶,哪有那么好!” 其实静妃她从前也不懂这些,只是皇上隔三差五地往她宫里送来,久而久之,她也就能分清好坏了。 沈才人一脸陶醉,如临仙境般的神色夸张道:“那定是姐姐这儿的风水好,能将普通的茶泡出好茶的味道。总归,我不如姐姐懂茶,再好的茶到我嘴里也就是图解个渴。” 静妃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头,抿着嘴笑道:“你啊,真是生了一张巧嘴。” 沈才人若有所指的说了句:“那我这张嘴可有将姐姐哄得高兴两分?” “胡说,本宫哪里不高兴了?” 静妃显然有些急了,连“本宫”都用上了,她私下里从不喜欢用这些自称。 “姐姐可别欺负我年纪小,不懂得看人脸色,姐姐方才分明就不高兴了。” 沈才人撑着脑袋一摇一摇的,仿佛姐妹之间在说私房话。 她又凑近了些,悄悄地问道:“可是因为皇上没能喜欢姐姐做的衣裳,辜负了姐姐一番苦心,所以姐姐才伤心来着?” “谈不上什么伤心不伤心的,只是心里到底是有些羡慕珍妹妹的。我每每看到她得皇上宠爱,便想起从前我也是如何得宠的,有些伤怀罢了。” 这话许是真的,只是静妃的得宠却是远远不能与孟清瑜相较的。 静妃的声音听着有些低落,但是随后她又一脸正色地看着沈才人,稍微加重了语气道:“你可不许在你珍姐姐面前说这些话,否则定要让她多心了去。” “姐姐说什么呢,我从前都没发现姐姐的性子比珍姐姐的性子还要好些呢!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自然是和姐姐更亲近些的。又怎会做出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来。” 沈才人说得义正言辞,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差将手举起来发誓了。 静妃听了心里也算有些安慰,毕竟总算没有处处不如她。 “我也不过是随口发几句牢骚,心里到底还是盼着她好。她来日平安诞下皇子,咱们指不定还要沾她的光呢!” 沈才人低着头随手扯了自己腰间的穗子拿在手里摆弄,自顾自地说着话。 “要我说,若是姐姐膝下也有皇子即便是来日珍姐姐真的诞下皇子那也是不能相较的,只是可惜妹妹不得宠,自然也就不能变一个孩子出来给姐姐。” 静妃原以为她还想着要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她来抚养的事儿,刚要出口打趣儿她不害臊就听见她惊人的言论:“若是珍姐姐能将她肚子里的孩子交给姐姐抚养,岂不是正好?” 静妃闻言,大惊失色,惊讶的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又一边好奇她脑子里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她暗自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静下心来,语重心长地对面前这个心直口快的妹妹道:“你如今年纪还小,不懂对宫里的女人来说,孩子有多重要。珍妹妹她定是不肯的,你往后也万不能再说这种话。” 沈才人立刻直起身子,像是什么比赛非要争出个高下来一样证明自己说得有理。 “姐姐又怎知珍姐姐她不肯。两位姐姐感情深厚,姐姐难不成还会害了珍姐姐的孩子不成,定然也是对那孩子百般疼爱的。 若是姐姐养了珍姐姐的孩子之后别说是贵妃,便是皇贵妃那都是当得的,届时姐姐自然会对珍姐姐百般照顾。 珍姐姐又哪里还会像如今这般怀孕之后害怕得门都不敢出。何况珍姐姐得皇上宠爱,往后还能再生呢!分一个给姐姐又如何?” 听着沈才人据理力争的话,她心神有些恍惚。 静妃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她心里又隐隐觉得沈才人说的有些道理。 若是她养了珍妹妹的孩子,必定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疼爱,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若是她有当上贵妃,执掌后宫的那一日,她必定会护好两位妹妹,绝不叫人轻易害了她们去。 当静妃脑海中的这些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连忙甩了甩自己的脑袋。 她怎么能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予瑶没的时候,她的心就像被人剜了一大块肉一样,珍妹妹对自己的孩子自然也是一样的。不行不行,万万不可这么想! 可若是她舍得呢?珍妹妹是那样好的一个人,愿意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次能不能再拉她一把呢? 静妃想得认真,沈才人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到。直到沈才人扯了扯她的衣裳,她才回过神来。 对上沈才人那双满是不安的眸子,静妃稳了稳心神之后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姐姐是不是怪我说这话有些不懂事了,那往后我不说就是了,姐姐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静妃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轻轻咳了一声:“你知道就好,往后可不许说这话了。” 沈才人见静妃没生气,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恢复笑嘻嘻的模样,像个不谙世事的邻家姑娘。 第107章 恩赏 郑美人是在静妃二人走了许久之后才从淑妃宫里出来的。 她的脸上一派轻松的神色,步子也不急不缓,显然是心情不错。 方才淑妃娘娘亲口说了她今天的表现不错,顺手就将一只翡翠手镯赏给她了,出手还真是大方。 这意思便是认同往后自己就是她的人了! 上回江婕妤的事情并没有让她放弃对付那个女人,原本淑妃一直对她避而不见的。但是自万寿节之后,宫里人可都瞧见了皇上对那个女人的稀罕劲儿,连淑妃也不得不有所动作,她这才有了机会在今日唱这出戏。 不过说起江婕妤,她仍是觉得心有余悸。幸好她早早做了准备,让那两个小太监提前通了气,准备好了招供的供词。否则她今日还不一定在哪儿呢! 不过也是江雁书那个女人自己蠢,好端端的去害沈才人做什么?还把毒药这样的把柄藏在自己宫里,这不是等着人去抓她嘛!若不是她非和沈才人过不去,皇上又怎会赐死她? 说来也怪,那两个小太监,怎么自己就死了呢?她还想着若是人活着便想法子弄死了才好,不过应该是没来得及说什么不该说的,倒是省了她亲自动手。 父亲留给她的人不多了,往后一定得仔细谋划才好。 唉,都死了也好! 省了不少麻烦,往后她也不用再在人面前低三下四地委屈讨好了。 噢,不对,如今还有个淑妃呢! 每次想起淑妃郑美人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忐忑。 高兴的是有她在,对付那个女人,可就不是用那些雕虫小技了;这忐忑嘛,自然是因为淑妃是个更不好相与的,只肖看她这些日子来对她的冷待便知道了。 和江雁书在一起不过受她两句骂,这淑妃一不高兴怕不会要死人! 想到这儿,郑美人顿时心里有些慌。 随后又自己安慰自己,呸呸呸,乱想什么呢,淑妃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就动手! 小翠在一边看着自家主子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心里暗暗想,主子没事儿?试探着问了一句:“小主今日得了淑妃娘娘的赏赐想必是高兴极了!” 正好郑才人安慰好自己,脸色恢复如常倒也愿意和小翠多说几句。 “这是自然,往后我可就是淑妃娘娘的人了,宫里谁不得卖我几分面子。” 如今后宫上上下下都是淑妃做主,她和淑妃走得近,旁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念及此,郑美人心里又有些安慰。毕竟往后的份例再不会缺斤少两了不是。也不枉费她花了那么多心思搭上淑妃这条船。 这宫里都是如此,若是不得皇上宠爱,那便只有想尽法子与得宠的嫔妃交好,否则只怕连吃穿用度上想体面些都难。 小翠见听了主子的话,心里也是高兴。只有主子好了,他们当奴才的才能好。 “主子真厉害!” 主仆二人的说话声渐行渐远。 再来看养心殿这边,皇上正批折子呢,却突然注意到这折子的最后写着陈济安三个字 。 临近年关,少不得收到各地方和上京文武百官的请安折子,他实在有些不胜其烦。 只是这位陈济安的名字他实在是不怎么看见。不过他的行事作风他也算有所耳闻——是个顶好说话的老好人。上头有大理寺卿压着政绩不算多么出众,官位也不算抢眼,属于不上不下的位置。在这权贵云集的上京委实算不上多重要。 他能记住这个名字是因为未央宫的那个小东西和他提起过这个人。 “朕记得啊,珍昭仪还有一位亲妹妹,好像是住在那个叫陈济安府上的,是?” 王安远在外边儿候着,突然听到皇上唤他进去,刚走近就听到皇上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他仔细想了一会儿才回话。 “皇上英明,昭仪的小妹正是住在陈济安陈大人府上。先前您听昭仪说起就让奴才去查了查。” 周廷彦听完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前些日子就想着那小东西头一回生产,又没个贴心的长辈在身边,便想着让她的妹妹到宫里来陪陪她,让姐妹二人叙叙旧,她也能安心些。 不曾想他这些日子要处理的事务多,一连忙了小半个月,便给忙忘了。 今日见着这陈济安的请安折子,便想起了她那妹妹正是住在这位陈大人府中的。 王安生怕皇上忘了这位陈大人和昭仪主子的关系,又赶忙补了一句。 “算起来,这位陈大人正是昭仪主子的亲舅。”王安还有半句没说完的是算起来也是皇上的舅舅呢,不过他马上在心里呸了自己一下,说什么呢,那得是皇后才行。 不过这位陈大人的做派确实不像是一位宠妃的亲眷,简直低调得无人问津,估计都没什么人知道他和昭仪的关系。 皇上又问:“陈府中可有当家的主母?” “回皇上,陈大人的原配夫人正是当家主母,昭仪主子的小妹也是记在她名下的。” 周廷彦将那道折子用朱笔批过之后便放在了一边,接着看下一本。 “你去告诉淑妃,让她请陈府的夫人和府中的姑娘进宫请安。就说昭仪再过几月便要生产了让亲人进宫陪伴也好让她安心生产。” 王安忙不迭地点头:“诶,奴才这就去。” 王安正要转身就被他叫住。 “慢着,你再顺道去趟未央宫和你昭仪主子说,若是她愿意就留她们小住几日也无妨。” 他记得那小东西说过她们两姐妹自幼感情亲厚,之前听说荣亲王要将她妹妹讨了去,哭得眼睛都肿了两天呢!让她早些知道也好,指不定有多欢喜呢! “是。” 王安听着皇上最后那句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瞧皇上那话说得,也不知是谁是他的主子,若是昭仪问皇上讨了他,只怕皇上眼巴巴地就将他送去未央宫逗人高兴了。 第108章 进宫请安 淑妃笑盈盈地目送王安离开,温婉可亲的面容随着王安的离开立刻变得冷淡。 知画送王安出了景阳宫才折回去伺候主子。 一走近就看见了自家主子面色不悦地坐在小榻上,她赶忙上去端了杯参茶到主子面前的小几上,主子实在气不过了,也好喝点参茶压一压。 “主子消消气,皇上对那珍昭仪也就图一时新鲜,新鲜劲儿过去了自然也就不喜欢了。” 要说淑妃不气那是不可能的。 这段时日,皇上哪回让人来给她传话不是为了未央宫那个女人。 上回皇上派人来,说是天儿冷了,未央宫的炭若是不够用就让人挪了御前的份例去紧着未央宫。 那次淑妃心里也是气得不行,皇上当她是赵婉那样小家子气的德性不成,不过是些炭,便是皇上不说她还能短了未央宫的东西不成! 这回又是赏了那女人好大的脸面。便是赵婉怀孕那会儿也没像她这么能折腾人。 不过,尽管淑妃心里气急了,她面上到底没有失态,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只是,她说的话是半点都不客气。 “什么时候那位昭仪又冒出了个亲妹妹来了?本宫竟是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不是说孟家男子处死,女子皆发卖了吗?难不成还从窑子里把人接出来了?这样的人来给本宫请安,本宫还嫌她脏了咱们景阳宫的地板。” 说到最后,淑妃话里的嘲弄和恶意一点都没有掩饰的意思。 知画认真想了想,很快顺着一点印象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其实也不算很久,一年都不到。 “娘娘处理后宫大小事宜。不记得这样的小事也是正常。老爷之前给您递进宫的信里提了一嘴孟家这位二小姐。您当时还说,孟家徒留个黄毛丫头在世上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她这样一说,淑妃也想起来了这么一件事儿。 就是不知道那二小姐是单纯运气好让皇上一时想起来了,还是有人对此事早有预谋。 淑妃又问:“那个陈家又是什么来头?” “这上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就没有娘娘您不认识的,想必是个落败的小家族,娘娘您不知道也正常。毕竟,可不是什么样的人家都能和咱们章家攀上交情的。” 知画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些傲气就更别说淑妃了。 淑妃听完心里的郁气都散了一些,她说起陈家来更是带着一股嘲弄的意味。 “本宫自然知道陈家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家族。只是瞧着皇上如今对未央宫那股子稀罕劲儿,这陈家若是敢借着这层关系做出什么非分之举,本宫也好给父亲传个消息出去,让他好好清一清皇上身边的奸滑小人 。” “娘娘英明,奴婢这就让人去打听打听这陈府的消息。” 知画轻轻点头,退下之后便派人去办了,顺便再让人去陈府通传,请陈夫人和府中小姐进宫。 今年上京的雪果然下得早些。 今天已经不知道是这年冬天下的第几场大雪了。只知道仅一夜的功夫,大地便覆满白色。 雪不算厚,只薄薄的一层,宫人们晨起打扫又将宫道清扫干净了,只是不知道雪什么时候又会下起来。 今日早朝之后,王冕之就被皇上留了下来。两人在御书房商讨新法试点的区域,不过这些事他心中早有成算,在皇上面前也是应对自如,因此也没在御书房待太久。 他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周遭白雪映衬着他脸上冷白的皮肤,与红色的官服形成鲜明的对比。说不出是雪更清冷还是人更皎洁。 出了午门之后他乘自家的马车回府。 他像往常一般坐在马车里静静地闭目养神。 突然,马车骤停,因着惯性他的上身前后晃了晃,又听见有言语声传来。 王冕之睁开眼,神色淡淡,发生事故之后也不见他有恼怒的迹象,只平静地问了一句:“发生何事?” 坐在外边赶路的车夫的声音传到他耳边。 “惊着大人了,正拐弯儿呢和另一辆马车碰上了。” 其实,从午门出来的那条官道最是宽阔,只是回王大人府上需得从那条道左侧一个路口拐弯儿,没成想竟然有一辆马车正从那路口转弯儿过来,两辆车可不就碰上了吗,索幸没出什么事。 车夫又说:“大人,是陈府的马车。” “让他们先过。” 王冕之一下子就想到了淑妃传了陈府的夫人进宫一事。 别看这不过是后宫妇人们的事情,朝臣们一个两个在暗处盯得可紧了。 淑妃与陈大人府上并无来往,好端端地宣人进宫做什么?其中深意自然有不少人能猜到。 想必那个小丫头也会跟着去!今日一遭过后,只怕所有人都会知道宫中最受皇上宠爱的珍昭仪还有一个亲妹妹在陈大人府上住着! 王冕之感受着自己坐着的马车在后退,停下之后,他的耳边响起了另外一阵车轱辘压在地上的声音。 马车驶过,带起一阵风,掀开了他右侧的帏裳,深青色的马车从他的余光中一晃而过。直到声音渐行渐远,他才说道:“走。” 这厢,陈府的马车刚刚驶到宫门口,孟清瑜就已经在问第三遍“人到哪了”。 她平日里舒展的面容,此刻显得有些紧绷。虽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她的急切,但是还是能让人从她晶亮的眸子里感受到她的期待。 绿云难得见到主子这副样子,也在心里暗暗称奇。 虽然之前她听主子提起过几回二小姐,但是今日见了主子对二小姐进宫的重视,她才知道主子是有多疼爱这位妹妹。 昨儿个就吩咐了今日午膳要做什么口味,二小姐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全都交代了一遍。小舟子去御膳房交代的时候,连掌勺的御厨都问了一句,昭仪主子怎么突然就换口味了。 今早一起床主子就问了一遍陈夫人她们可进宫了,用过早膳又问了一遍,方才又问了一遍。便是对皇上她都没见过主子有这么热切的时候。 第109章 姐妹相见 孟婧晗乖乖巧巧地跟在陈夫人的身后,双手交叠在小腹偏下的位置,走路时衣摆分毫不乱,纤薄的脊背挺得笔直,稚嫩的小脸上从容坦然,双眸直视前方却不与人的眼睛对上,一派端庄稳重的高门贵女风范。 就连方才在景阳宫请安时,淑妃见了她都在心里暗暗到了一句:好气度,好风范!这位孟姑娘瞧着倒是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打听消息的人回来禀报说,这姑娘今年才满过十三,孟家倒底有些底蕴在,教出的女儿一个比一个聪明厉害。 只是,可惜了! 淑妃没多说什么,只关心了两句便让她们去未央宫给昭仪请安了。 二人自景阳宫出来之后便有小太监领着两人去未央宫。 孟婧晗平静了一路的眸子在看见宫门口站着的人时立刻变得明亮璀璨,如水中月,如天上星。 只是她到底记着宫中的礼数与规矩,只好悄悄压下心中的喜悦。 孟清瑜一听说人已经去景阳宫了便坐不住,硬是要到未央宫门口等着。白芍等人只好拿了件狐皮披风给主子披着,冰天雪地可不能受了寒气。一行人便跟着主子在宫门口等着。 孟清瑜远远地看着人过来了,心里有些发酸。眼泪立刻便落了下来。 算起来,她们姐妹二人已经快有一年没见了。她没在身边也不知道婧晗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了人欺负。 尽管在决定将她从教坊司接出来时就已经为她万般筹谋,笃定不会委屈了她,可她还是怕会出现她没料到的万一。 看着人越走越近,孟清瑜马上抹干净了脸上的眼泪。 她按捺着想一把将人扶起来的心,看着她们在她面前行了大礼,她心里顿时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到屋里去,外面冷,若是将婧晗冻着了可怎么是好。 “既将夫人和小姐送到未央宫,那奴才就告退了。” 主子亲自扶着陈夫人起身,一时顾不过来,绿云上前谢道:“有劳公公了,这些银两给公公买杯热茶喝。” 待一行人进了清漪阁,孟清瑜又屏退了奴才们。 她才牵起孟婧晗的手仔细打量,好似长高了些,也瘦了,人看着也文静了许多,随后又一脸不满意地道:“昨晚才下了场大雪,这早上正是冷的时候,怎么才穿这么点儿衣裳。” “姐姐放心,我一点都不冷。” 孟婧晗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倒是姐姐,怀着身孕怎么还能在外面站这么久呢,手都有些凉了。” “昭仪娘娘有身孕,还是快坐着说话!” 陈夫人实在不想打扰姐妹二人的亲昵,只是她到底有些紧张昭仪的身子,怀孕之后最是累不得。 孟婧晗扶着孟清瑜到里间的小榻上坐着,陈夫人坐在另一边。孟婧晗自个儿小跑着去端了凳子坐在她姐姐身边,完全不见方才的端庄模样。 孟清瑜有些高兴又有些无奈地看着陈夫人道:“她呀,从小就是这样,跟个小猴子似的。” 随后她才与陈夫人开始聊起来:“说起来,我与舅母也有好些年没见到了。” 陈夫人一直是个爽快的性子,不是那种喜欢弯弯绕绕的人。 “是了,还是昭仪小时候你母亲带你回陈府的时候见过了。一别多年,你真是长大了,进了宫,成了昭仪,如今看你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陈夫人脸上有些欣慰但却透着伤感。她从来不觉得这宫里是什么好地方。 孟清瑜也有些低落,但她看见伏在她腿上的人儿,她就又重新扬起笑脸,难得见着她这个舅母一面,她还有好多话想说。 “我这个妹妹是我自幼带大的,她是什么人我是最清楚不过,她也不是那等爱惹是生非的性子。她有时候有些小脾气,还请舅舅舅母多担待。” 毕竟不是亲生的父母,哪能要求他们全心全意呢!她只希望他们有三分用心便够了。 “昭仪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从来都是将婧晗当做我亲生的女儿一样疼爱,半分委屈都不会叫她受。” 陈夫人说得激动,脸都有些红了。 “舅舅舅母待我极好,比三位表哥还好呢!” 孟婧晗也一脸认真地为他们证明。 孟清瑜红着眼眶点头,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朝堂上的事情,我不好开口,可若是舅舅有难处,皇上那儿,我也未必不能进言几句。” 陈夫人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我与你舅舅一直担心你,不论他们说你在宫里过得有多好,我们始终是放心不下的。如履薄冰的日子过得能有多舒心。 你在宫中越是得宠,你舅舅他,越是谨小慎微,就怕他一犯个什么事儿,皇上会迁怒到你的身上。如今看到你住的这未央宫,我才真信了皇上待你好,我和你舅舅的心也算能稍稍放下一些。” 说到这儿,陈夫人话锋一转。 “等你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你在宫中的地位也算是稳固了,只是切记行事莫张狂。舅母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就不多说什么,只提醒你万事小心。婧晗你是万万不必担心的,保重好你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自母亲走了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会像这样在她面前说这么多交代的话,她心里又酸又胀,但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舅母放心,我记着了。”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比刚开始融洽不少,没那么生硬了。 孟婧晗伸出手摸了摸姐姐隆起的肚子,一脸好奇。 “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我是不是就要当姨母了?” 孟清瑜笑着点了点她的头:“你瞧你如今哪有当姨母的样子,只怕孩子生出来也被你带得像个小猴子似的。” 孟婧晗一脸不服气:“我如今可不像是个小猴子了,我都长大了,姐姐还拿小时候的玩笑话来说我。” 陈夫人也笑了,没想到,婧晗在她姐姐面前会有这样小孩儿心性的一面。 她还一直以为婧晗一直是她看到的那副的端庄得体的稳重模样呢! 现在看来,人都是被迫长大的! 第110章 婚事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陈夫人让婧晗去外面再端一碟点心进来。 孟清瑜一下便知道她这是特意将婧晗支出去,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单独和她说。 陈夫人看着婧晗欢欢喜喜地出了门,她才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 “你别怪我多事,只是我把婧晗当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对她的事格外上心。过了年之后,她就满十四了,再过一年她就及笄了可以说亲了。我不是急着把她嫁出去,只是这些日子我常带她出去应酬,你也该知道她是个多出众的姑娘,不少人都明里暗里和我打听她呢!甚至已经有人问我婧晗许人家没有。我也不得不开始重视起这事儿来。你给我说句实话,她的婚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她这个姐姐说的话婧晗自是没有不听的。陈夫人知道她在宫里步履维艰,若是她将心思动到了婧晗的婚事上,陈夫人也不怪她,只盼着能为婧晗寻个好点儿的世家。 孟清瑜郑重其事道:“舅母放心,我在宫里再难也绝不会拿婧晗的婚事做为筹码去给我铺路。 她的婚事,我不会插手,全凭她自己喜欢。 舅母不妨为她留意着,若是有合适的,大可去问问她的意思。早些定下来也好,省了旁人将主意打到她身上去。” 虽说孟清瑜觉得有舅母在她身边,婧晗的婚事不会出什么岔子,但是以防万一,还是早早定下来为好,也好多观察观察那男子是否值得托付终生。 陈夫人心里欣慰,如释重负地笑了:“婧晗有你这个姐姐是她的福气。” “婧晗有您这个舅母才是她的福气呢,看她那跳脱的性子一点儿没改,我就知道舅母平常肯定娇惯她。” 陈夫人现在听不得人说婧晗一点儿不好,跳脱怎么了?跳脱说明她活泼机灵! “姑娘家娇惯些有何妨,何况她这样聪明懂事,你都不知道有多招人喜欢。” 婧晗端着一碟栗子糕笑嘻嘻的走进来,正巧听见了舅母的话,小嘴立刻嘟了起来,不满意道:“姐姐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呢?我可都听见了。” 孟清瑜笑着对她招手:“没有,我和你舅母正夸你呢,快过来坐!” 陈夫人也是“呵呵”直笑。 清漪阁里的三人越说越亲热,却不知道有人也时刻关注着她们。 “她哭了?你可看清了?” 周廷彦听完面前这个小太监的话有些意外,连手上的东西都放了,一脸认真地问了两遍。 “回皇上,奴才当时就站在昭仪主子面前呢,看的真真儿的。昭仪主子的眼睛确实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 绿云若是此刻在场,便能一下子认出来,这正是方才领了夫人和二小姐到未央宫的那位小太监。 他此刻正弯着腰,低头向皇上汇报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 原本是要从头开始讲的,谁知皇上见了他直接就来了一句,昭仪瞧着可高兴? 他自然是如实回答,不可作假。 周廷彦心里纳闷,她这是喜极而泣?他猜到她一准会高兴,没成想竟然高兴成这样。姐妹两个的感情有那么好吗? 王安在一旁看着皇上无波无澜的脸,一时也猜不出皇上是怎么个意思。 “然后呢?”他接着问道。 那小太监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回皇上,然后就没了 。” 周廷彦皱眉,微微诧异:“没了?朕让你去接那位孟姑娘进宫,你就看到这么点东西?” “回皇上,然后昭仪主子和孟姑娘她们就进了未央宫了。奴才自然不能跟着进去。” 言外之意就是他确实只知道这么多。 小太监心里委屈,路上看到的东西自然多了去了,只是皇上只问了昭仪,他自然就只看到了这些。于是他悄悄向旁边站着的王公公投去求救的眼神。 仗义的王公公立刻站了出来:“启禀皇上,昭仪主子一向是最守规矩的,自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让人意外的举动来。” 周廷彦心想,这倒是,那小东西一惯谨慎! 随即他立刻想到什么:“等等,你是说她亲自到宫门口来接人?” 刚才他只听到了那小太监说昭仪的眼睛红红的,如今听小太监又说了这句,他才注意到那小东西是站在未央宫门口等人过去。 “正是,奴才带夫人和二姑娘到未央宫门口的时候,昭仪就已经在那等着了。” 周廷彦心里顿时就不满起来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怀着孕吗?不知道昨夜才下过大雪吗?那个孟二姑娘是自己没长腿走不进去,还是找不到路?便是再身强体壮,也没有这般作贱自己身子的。 他在心里责问了她一通,到最后发现,他拿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是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又挥了挥手,示意那小太监下去。 “你去让御膳房给她送一碗姜汤过去,务必让人亲眼看着她喝了。” “是。”王安领命下去,心里还在感叹,皇上也真是的,怎么关心人家还跟看守犯人似的。 倒不是他想这样压着她,只是她怀孕之后愈发娇气,吃东西更是挑剔,若是不让人看着她,只怕她让人悄悄拿去倒了,再回过头来哄他说喝了, 罢了,说起来许久未见她,今晚过去瞧瞧她也好。 这厢,姐妹二人和陈家夫人聊得也差不多了,孟清瑜原想留她们吃了午膳再走,偏偏陈夫人坚持不肯。 “我知道昭仪心里舍不得婧晗,只是如今你才头一回有孕便留我们在宫里太久,保不齐会有人说你恃宠生娇,将皇宫当做成自己家。 淑妃娘娘既是宣我们入宫请安,这安也请了,我们便该出宫去了。” 婧晗虽然心里也舍不得姐姐,但是她也觉得舅母言之有理,姐姐如今有孕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如是出了什么错让人抓住把柄就不好了。 “姐姐,别担心,往后见面的日子还多着呢。” 这话说得不错,若是她在宫里稳住了根基,便再不用像今日这样小心翼翼,到时候何愁没有机会相见。 孟清瑜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好。你们回去路上要小心。” 她又让白芍将提早准备好的那些东西一并让她们带回去。 于是陈府的马车来时只坐了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带了满满当当的一车。 第111章 意外来客 自从上回孟二姑娘来宫里给昭仪请过安之后,绿云发现主子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得松弛了,笑起来的时候更显得明艳可人。又或许是冬日本就衬得人颜色好。 上京的大雪一连下了数日。 大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 这下,雪落在地上已厚厚一层。放眼望去,上京皇宫的黄色琉璃瓦顶尽数被白雪覆盖,连着灰蒙蒙的天,不似往日晴朗。 孟清瑜午膳后是最爱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的,如今也是不能了。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她刚用完午膳,这会儿正是想睡的时候,但是秀芳说了她往后用完膳必须先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之后再休息。否则孩子长得大了恐怕会不好生。 最近在下雪,院子里虽说有人常常清扫着,但总还是容易滑倒的。她就只好改在屋子里,由绿云扶着走几圈。 这会儿她正走得昏昏欲睡呢,有人进来禀报。 “主子,大皇子殿下来了。” 她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先让人将殿下请进来,外头冷着呢! 没一会儿,一道明黄色的小身影就在门口出现了,看得孟清瑜喜欢得不行。 大皇子今日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对襟小袄,外面还披了件黄色的毛茸茸的小披风,一双黑色的小靴子,特别是头上那个黄色的虎头小帽子,这一身穿在虎头虎脑的大皇子身上简直像个福娃娃一样招人喜爱。 “殿下快进来,外头冷着呢!\" 孟清瑜冲着大皇子招了招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欢。 小肉团子的小腿一蹬一蹬的就跑到了她面前,有模有样的拱手弯腰。 “给珍娘娘请安。” 孟清瑜一脸惊喜弯下腰去牵起他肉乎乎的小手:“殿下怎么来了?” 孟清瑜皱眉,小家伙的手怎么这么凉,她残存的睡意立刻就被驱散了。再看小肉团子两手空空,后头跟着伺候的两个嬷嬷手上也没有东西。 “天气这么冷,怎么没给大皇子带个汤捂子在手上,殿下的手都有些冰了。”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正不知道该怎么答呢,就听见大皇子说:“是瑞儿想快点来看珍娘娘,不关嬷嬷们的事。” 其中一个嬷嬷立刻附和:“正是正是。” 孟清瑜有些爱怜地捏了捏他的小手:“殿下是特意来看我吗?” 小肉团子歪了歪头,做思考状,而后才道:“瑞儿来看看珍娘娘好不好,顺便看看小石头好不好。” 孟清瑜笑出声了,原来是这样,难道她还会亏待了一块石头不成! “殿下送的宝贝被我收在盒子里好好的放着了。我带殿下去瞧瞧。” 一大一小走到了梳妆台面前,孟清瑜从她妆奁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头放着的正是上次大皇子送给她的宝贝石头。 小肉团子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残缺的地方,才满意地将它放回去。 “珍娘娘,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我就知道你会对小石头好。” “既然看完了小石头,我陪殿下玩儿一会儿好吗?” 孟清瑜猜想,这么大的雪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玩儿了,他定然是无聊了才跑来找她,她陪着玩儿一玩儿也无妨。 谁知,小肉团子转了转他圆溜溜的眼珠,严肃地拒绝道:“不要。” 还不待孟清瑜诧异,就听见他问道:“珍娘娘刚才在做什么?” 孟清瑜耐心地同他解释道:“小宝宝在珍娘娘的肚子里,所以珍娘娘要多走走,小宝宝才能顺利地从珍娘娘肚子里出来。” 小肉团子“哦”了一声,了然状,随后道:“那我陪珍娘娘一起走。” 孟清瑜见他一脸认真倒也随他去,反正在屋里慢慢走也累不着什么。正好她还有事情想问他。 两个人慢慢地在屋里绕着圈圈走。 “殿下又是背着淑妃娘娘偷偷跑出来的吗?” 小家伙时常干这样的事情,若当真是背着淑妃跑出来了,她还是派人去说一声,否则只怕淑妃要着急坏了。 小肉团子挠了挠脑袋,长长的“嗯……”了一声,思考了好久,他才回答道:“母妃她有很多事情要做,都没空陪我玩。然后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孟清瑜没说他什么,只是停了下来,让绿云扶着,缓缓蹲下身子,看着大皇子肉嘟嘟的小脸道:“殿下下次还想来我这儿看小石头就让嬷嬷到未央宫来告诉我,我让人去接你好吗?殿下若是冻着了,不光是淑妃娘娘,还有皇上和珍娘娘都会很担心你的,知道了吗?” 孟婧晗小的时候可是个比大皇子还要机灵顽皮的小鬼,孟清瑜每日和她斗智斗勇早已知道如何与这样的小孩子相处。 再加上,皇上体恤她怀孕辛苦,给她赐了轿辇,大皇子若是想来她便派轿辇去接他,总好过走这一路将手都冻冰了。 小肉团子许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低下头,声音不似之前洪亮:“瑞儿记住了。” 孟清瑜怕他会不开心,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殿下马上就要有弟弟,所以要给弟弟做好表率,好吗?” 说起弟弟,小肉团子立刻振奋地抬头,目光炯炯有神。 为了弟弟,他一定要当一个好大哥! 孟清瑜看见他又恢复了神气的模样,在心里暗笑,若是生了个妹妹出来,只怕小肉团子的脸都要皱成小包子了。 两人又接着走圈圈,在外头伺候的人时不时能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但是很快又会被呼呼的冷风盖过去。 “珍娘娘肚子里的弟弟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很快了,春天到了弟弟就能出来了!” “春天是什么时候啊?” “春天就是冰雪融化,桃花盛开的时候。” 第112章 算漏 淑妃正在昭阳殿里的小榻上坐着,翻阅过年该给各宫准备的节礼单子。 便陡然听见一声清澈的童声。 “母妃!母妃,瑞儿回来啦!” 大皇子哒哒哒的跑进来,扑到她怀里要抱。 大皇子是乘着轿辇回来的。两个嬷嬷一个的手上拿着刚从大皇子手上接下来的汤捂子;另一个的手上拿着几个盒子,是从未央宫带回来的一些小玩意儿。 “瑞儿回来啦!可真是想死母妃了!” 淑妃站起来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蹲下身抱了抱大皇子,先是将人仔细得打量了一圈,又轻轻瞥了一眼身后两个嬷嬷手里的东西。 “你的那个珍娘娘倒是疼你!” 她看着那些东西笑不达眼底,也不知是对大皇子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瑞儿今天陪珍娘娘走圈圈,珍娘娘夸瑞儿厉害,还给瑞儿吃了点心。瑞儿还和珍娘娘肚子里的小弟弟说话了。珍娘娘今天还教瑞儿认字。” 大皇子掰着指头仔细地回想着今日在未央宫发生的事情,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瞧着喜人。 淑妃越听越满意,眼里的疼爱也变得真切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瑞儿今天可真棒,到时候小弟弟出来之后一定会特别喜欢你这个大哥的。” 大皇子听了之后也是开心得手舞足蹈,只是没多会他就发现自己身上没什么劲儿,他才恍然回想起来,他是要回来午睡的。 孟清瑜正是发觉他有些困了,才主动提出今日就玩儿到这儿,让大皇子先回去午睡,又安排轿辇送大皇子回去,免得他走着走着睡着了。 孟清瑜不知道的是,大皇子在轿辇上坐着也是昏昏欲睡,只是到了景阳宫之后想着要见母妃才强打精神,这会儿事一说完,困意涌上来,挡都挡不住。 他眨了眨眼睛,把头倚在淑妃肩上:“母妃,瑞儿困,想睡。” 淑妃一脸心疼,当即让两位嬷嬷抱大皇子回房睡觉。 大皇子一走,知画立刻上前将自家娘娘扶起来。 “娘娘在地上蹲了这么久腿有些酸了,奴婢给您捏捏!” 知画跟了她多年,最是体贴不过。 淑妃看着她满意一笑,然后望着大皇子刚刚离开的方向有些失神。 “瑞儿到底是本宫一手带大的,你说,若是他长大了,知道了这回事,会不会恨本宫?” 事情已经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不想让娘娘平添苦恼。 于是,她一边为淑妃捏腿一边安慰。 “娘娘胡说什么呢,且不说没人敢在大皇子身边胡乱嚼舌根,大皇子根本不会知道这事儿,便是大皇子真的知道了,他如今还小长大后自然就不会记得这样久远的事情了。 若是大皇子长大知道了这事儿,自然更能够体谅您的一番苦心了。若是昭仪肚子里的当真是个男孩,娘娘若不动手,只怕大皇子就该恨您,怎么早不为他做打算。” 听了知画的一番宽慰,淑妃心里的那点子愧疚之意顿时烟消云散。 是了,若是她往后没能生下皇子,这瑞儿就是她们章家最大的指望,此番也算是为他筹谋。 随后,她脸上本是要扬起的笑容,顿时又收了起来,问道:“那药用在瑞儿身上,当真没事儿?” 这孩子到底是打小她就带在身边照顾的,虽非亲生,她确是真心疼爱他。 “娘娘放心,这可是夫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寻到的东西,香味可淡了,轻易叫人发现不了。对男子是无碍的,而且之前咱们就嘱咐过大皇子身边儿的嬷嬷,回来之后先给殿下洗过手和脸再去午睡,定然不会有事。” 知画说得言之凿凿,倒不是她亲眼见过那药的效果,而是她相信,她们家老夫人为了大小姐自不会随便拿些药来敷衍。多用上几回,便是不会小产,也只能生下个死胎。 淑妃心里对这回这一计越发满意了。她已经开始打算明日再让瑞儿去一回未央宫,不,往后的几天都要去。 那个女人的胎越快落越好。 “若是发现了,娘娘也别怕咱们另有一番说辞,就说冬日里干燥,大皇子年纪小皮肤最是娇嫩,娘娘特意让人寻的这香膏,给殿下擦在皮肤上免得冻伤了。这话谁听了不夸娘娘慈母心肠,谁敢说什么,只能怪珍昭仪自己不小心,偏要来巴结咱们大皇子。” 知画的声音轻轻的,落在淑妃心里头,就像一颗又一颗的定心丸。 她又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儿,今日吃过了午膳,她便将瑞儿叫过来,说让他去未央宫看看昭仪娘娘,他原本是不肯去的,说想去睡觉。那时,她看着他有些困倦的小脸差点便心软了。 后来她一说,只要他去得多了往后小弟弟出来就会更喜欢他,他这才去了。 此刻她越发庆幸她当时没有心软,否则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这次,就辛苦一下瑞儿了,往后她一定好好补偿他。 淑妃这下可算是气定神闲了,随口又问了一句:“母亲可说了要用多少方才稳当?” “夫人可说了,娘娘别瞧那小小一盒,若是能用上半数这事儿便成了,娘娘只需等着未央宫传来的好消息便是。” 知画在一旁双眼都泛着精光。大皇子每回擦香膏的时候,她一定要亲自在旁边看着才好,用少了只怕见效慢。 淑妃感受着知画按腿的舒适力道,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正当当主仆二人以为高枕无忧时,淑妃猛地一下睁开眼睛。 “对了,她身边的那个许太医日日都去未央宫请平安脉,不会被他查出来什么?” 百密一疏,知画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个事儿,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奴婢一时大意,竟忘了此事,还请娘娘责罚。” 知画在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想着解决之法。 便是这药再怎么厉害,那药效直接反应在孕妇的身体上,太医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这事儿连淑妃自己都没想到,她又怎么会怪知画! 一味的指责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她也没让人一直跪着。 淑妃这时又懊恼起来,若是当初,派王太医去给那女人安胎就好了,不知省了多少麻烦事儿。 连赵婉都没能发现王太医是她的人,可见这颗棋子埋得有多好,这回没用上,真是可惜了。 突然,知画走到她身侧,附在她耳边道:“娘娘忘了,这王太医从前也不是您的人啊!” 淑妃眼睛一转,心里就有了主意:“取纸笔来,本宫要给哥哥写封信。” 王太医从前不是她的人,如今还不是为她效力! 这个许哲,一个刚进太医院的小太医,她如今用得上他也算是他的福气。 第113章 许哲 这几日,大皇子天天往未央宫跑,,孟清瑜心里奇怪,但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再加上每回大皇子来都空着手,身上连个香包都没挂,吃的用的都是未央宫的东西,她也就没什么可防备的。 何况淑妃既然都没反对,她若是将人拒之门外岂不是惹人非议。 每每问他怎么来了,都说是来看肚子里的小弟弟。 奴才们都有些害怕,瞧这架势若是生了个小妹妹出来,大皇子不会哭!不过她到底不忍心坏了他那高兴的劲头,没说有可能是个妹妹这样的话。只管高高兴兴的哄着他玩儿。 这段日子下来,昭仪主子和大皇子殿下的感情都亲厚不少,大皇子简直将清漪阁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寝宫了,一应摆设和奴才们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有几回还是在未央宫用的午膳。 第一次来未央宫喊绿云姐姐的时候是规规矩矩的大皇子殿下,还会装出一副端庄持重的样子;到后来混熟了之后,直接缠着人的手撒娇喊绿云姐姐,每回都将绿云哄得心花怒放。 连皇上到未央宫来了几回后都说,昭仪嘴里提起大皇子的次数比提起他都要多,每次都是“瑞儿今日怎么怎么”诸如此类的话。 皇上为此还和昭仪置气来着,后来昭仪哄了皇上好久两人才又好了。 冬日里的皇宫,哪处都是冷清清的。唯有这未央宫里欢笑声传得老远。 这日,许太医照例来未央宫给昭仪请平安脉,正巧在宫门口碰见了小舟子。 昨夜下了一场雨夹雪,早上这会儿冷得不行。 许哲穿着太医院统一的藏青色的官服,迎着簌簌的冷风走进未央宫,一双乌黑的眼睛明亮干净,眉毛很淡但是胜在好看,冬日里冷,唇色也有些浅。他身形偏清瘦,所挺直脊背的时候,更显得人修长。 他从前走路的时候总是会微微勾着肩膀,今日突然拨正了身子走路,小舟子才发现原来这许太医生得这样端正儒雅。 “许太医来啦!” 小舟子一如往常,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 许哲微笑着点头。 “小主今日起的晚了些,刚刚用完早膳,奴才这就带您进去。” 许太医每天都要来未央宫请平安脉,主子早就说过不必通报了,直接请人进去就是。所以小舟子才如此驾轻就熟。 许哲跟着小舟子进了暖阁。 “主子,许太医来了。” 小舟子退下之后,许哲才走上前给昭仪见礼。 “微臣给昭仪主子请安。” “不必多礼。” 听见了一如往常的清冷声音,许哲起身抬头,猛地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晶亮的眸子里。 随后他立刻惶恐地低下头,将随身带着的药箱打开,把东西一一拿出来准备号脉。 没成想听到坐在他面前的昭仪戏谑地开口问道:“许太医今日怎么有些不一样?” 许哲心里有些紧张,莫非昭仪主子已经料到他今日要说什么了? 但他面上还是故作镇定道:“微臣自认为今日来未央宫给小主请平安,时辰与往日分毫不差,言行举止也与往常无异,不知小主为何要拿微臣取笑?” “并非取笑,我瞧许太医今日春风满面,猜测你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许哲今年二十四岁,如今进了太医院也算是立了业,自然该考虑一下成家的事情了! 只是这大半年来,他常往这未央宫跑,她身边这么多年纪相当又生得好的姑娘,他竟是谁也没多看一眼。 如今这块肥水还不知道要流进哪户人家里去呢!孟清瑜心中遗憾,但也是真心盼着他能有个好归宿。 许哲原本拿东西的动作立刻一顿,思考了片刻,他身上发生的事算是好事吗?或许! 但是他也听懂了小主在猜测什么。 “小主多虑了,微臣暂时并无成家的打算,只怕要让小主失望了。” 孟清瑜见人的脸上并无笑意,又听他一番规规矩矩的回话,心里不免觉得无趣,不咸不淡得“哦”了一声以示知道了。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厮骨子里竟然是这样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孔,从前在她面前装怪卖好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个温厚纯良却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小可怜。 哼,小丑竟是她自己! 许哲用余光轻轻瞥了一眼,昭仪主子抱着手歪着脑袋的样子。不用说他都能猜到小主在编排他什么。但是事情确实不是主子想的那样。 自从昭仪主子和大皇子走得近了之后,已经和大皇子学坏了,越发小孩儿心性。大皇子还将他收藏的那些珍奇的话本子分享了出来。这下两人更是讨论得不亦乐乎。 “还请小主将手伸出来,微臣为您诊脉。” 孟清瑜虽然在心里将许哲吐槽了无数遍但她还是乖乖将手放在腕枕上,看着他将丝帕隔在她的手腕上,然后就静静地等着他诊完脉。 她稍等了一会,原以为他会如往常一般说一句“小主一切安好”便收工。 谁知,他却脸色凝重地沉默良久。 孟清瑜这下也没了玩笑的心思,严肃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好?” 许哲也认真地反问一句:“小主可有觉得自己哪里不适?” 听他这么一说,孟清瑜仔细回想了一下她这些日子的情况,确实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过也有可能她这些日子有小肉团子陪着,玩得乐不思蜀,忽略了身体的不适? 第114章 许哲(二) 许哲见坐在他面前的这位有孕的小主,虽然歪着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但眉目舒展,不见紧张之色,浑然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小主的胎已经五个多月了,按理来说初次有孕的妇人在五个多月或是六个月的时候会出现胎动的现象。 小主如今迟迟没有出现胎动,只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小主腹中龙胎反应迟钝,胎动出现得会晚些;二是腹中龙胎已有损伤。” 最后一句他说得掷地有声,一脸严肃。 孟清瑜听完他一席话,寒冬腊月的天儿里,后背冒出些冷汗。 是了,这怀孕会有胎动才是。 她害怕到手脚都有些发软,但是没过多久,她仔细想了想,又看见许哲清明平静的双眼,立刻冷静下来。 “若是我腹中龙胎当真回天乏术,你不会有心情在这里慢悠悠地同我说这些。说,龙胎到底怎么样了?” “小主聪慧,只是龙胎确实有恙。微臣这几日来给娘娘请脉发觉娘娘的脉象一日比一日沉,长此以往只怕会出现胎元受损的情况。” 说到最后,许哲的声音稍稍低了下去。 孟清瑜并未习过医术,心里难免有些疑惑。 “胎元受损之后会如何?” “轻则小产,重则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孟清瑜心里猜测过答案,但是当他说出来的时候,她心跳不免加快了几分,心慌得厉害。 她原以为不过是生出来的孩子会有问题,没想到背后那人竟然是想让她一尸两命。 但她这些日子以来,吃的用的都是由秀芳亲自准备过的,再不济也会亲自查验过,就怕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孟清瑜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仔细思考近日来接触的异常的东西,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旁边的许哲突然开口提醒了她一句。 “小主近日来可是接触过淑妃娘娘送来的东西?” 她有孕之后不知有多谨慎,便是静妃她们她都没放下过戒心,何况是淑妃了。 淑妃这些日子也甚是安分,并未送过什么东西来未央宫。 只除了,大皇子! 孟清瑜心里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头脑在此刻也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是了,只有这一个可能了。难怪淑妃这些日子这么安静,又难怪大皇子往未央宫跑得这么勤也不见她阻拦。 问题只有可能出现在大皇子的身上,那是她这段时日以来唯一接触过的淑妃送来的东西! 她必定是将能让她滑胎的东西戴在了大皇子的身上! 孟清瑜心里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小的孩子,他今年才三岁,淑妃竟然也能下得去手,她也不怕那药会伤了孩子吗? 她心里突然沉重得像是吊着一块大石头,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那个可爱的小肉团子,毕竟这一切事情也是因她而起。 她睁眼,看到许哲还在一旁跪着,直起身子,微微低着头。 她再次开口,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声音听着比他第一次见她时还要冷。 “你又是如何得知是淑妃要害我?” 许哲突然伏下身,双手交叠放在地上,额头贴地。 真不愧是他选中的小主,竟然这么快就能发现他话里的问题。 “微臣今日正是有要事与小主坦白。” “不必一直弯着腰了,也不嫌累得慌!说来听听。” 孟清瑜猜测他说的事儿与淑妃有关,不然如何解释他提前知道了淑妃会对她动手。 许哲将自己的头从地上抬起来,仍是跪着的,脊背挺得笔直,头微微垂着。 “微臣昨日回家,发现有一人早已在家中等候微臣多时。那人以微臣家中母亲和妹妹作为要挟,要求微臣往后只听命于一人。”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卖起了关子,试图在一开始营造出一种轻松的氛围。 “小主不妨猜猜那人是奉的谁的命?又是要微臣听命于谁?” 孟清瑜淡淡笑了一下。 “不会是淑妃母家的人!” “小主猜的没错,那人自称奉了礼部尚书章大人的命令,来给微臣带句话,正是要微臣往后乖乖为淑妃娘娘办事。” 知道了这些,剩下的事情就不难猜到了。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太医,能够劳驾尚书大人亲自出手,多半就是和他的差事有关,而他如今只有为昭仪娘娘安胎这一样差事在身上 。 十有八九就是要让他做些本不该做的,或者说些本不该说的。 只是可惜了,他们偏偏用他的母亲和妹妹做要挟,这简直是,让他恨不得他们快些下手才好。 孟清瑜秀眉微皱。 “既如此,你今日向我和盘托出这件事情,岂非会害了你妹妹和母亲?” 许哲深深吸了一口,似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方才开口:“小主不知,微臣的生母早逝,父亲是位民间大夫,祖上有些薄产,微臣幼时也算有过一段快活时光。母亲死后父亲另娶了如今的那位继母,又生下一位妹妹。 微臣在此并非想声讨父母之过,只是,在微臣看来父亲娶的那位继母简直是一条心肠狠辣的毒蛇。微臣自小受她磋磨折辱,在父亲死后她更是变本加厉。她一开始只是让微臣做些粗活,后来家中积蓄被她挥霍一光之后她便让微臣靠着父亲教的那些医术去给人看病,得的那些诊金都落到了她口袋里。” 说到这里,许哲嘲讽地笑了笑,又接着说。 “也是奇了,以微臣当时蹩脚的医术竟然没医出事。微臣能有今日一身医术也算拜她所赐。 再长大些,微臣就能自己上山去采药,药材越认越多,医术也越来越好。后来听说了朝廷征辟的消息,微臣便偷偷拿着手里攒下的银钱赶到了上京。说来惭愧,微臣初到上京时一身蓬头垢面,便将母亲留给我的玉佩当了,才能有一身体面的行头去参加考试。 好容易在太医院有了个位置,微臣的那位继母却不知道从哪儿得知的消息,眼巴巴地跟着过来用孝道欺压微臣住进了微臣置办的那一处小宅子,还要求微臣为家中的继妹找一个世家公子做夫婿。 所以微臣一听那人要对微臣那位继母和妹妹动手,心里求之不得。” 从头到尾,他都平铺直述,没听得人潸然泪下,也没听得人励志热血,但是其中艰辛想必非旁人能懂。 孟清瑜沉默良久,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小太医一路走到这太医院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辛酸苦楚。 不过,万幸咱们这位皇上喜欢有真才实学的青年才俊,万幸他也已经走到了这里。 往事终究不可追,前方尚有锦绣路。 她好像突然懂了他为什么择她效忠。 最终她只说了一句:“许太医辛苦了,能有你在身边相助,是我的福气。” 若换了是她,早将那位继母收拾了,哪里还能让她追到上京来。 他到底还是心软。 “小主的福气还大着呢!微臣不敢斗量!” 孟清瑜面无表情,状似冷漠地随口说了句。 “你这样冒冒然地说出来也不怕本小主护不住你?” 许哲心知这是她的玩笑话,但实际他心里早便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微臣受小主恩惠庇护,自当为小主死而后已。” 孟清瑜这回大大地扬起一个笑容。 “你放心,你既然对我尽心尽力,我自会保你平安,至于你的那位继母和妹妹我也会想法子替你解决的,不叫你难做。你好好当差就是。” “是,微臣自当尽心尽力。” “你去应了那人的话,他们让你干什么你只管答应了。” 这话的意思是让他先不要打草惊蛇,想必小主心中已有成算,他只需照做就是了。 “是。” 最后,他一脸严肃。 “小主安胎的方子须得换过才行了。微臣回去之后立刻就去给小主重新配药,还请小主每日务必按时喝着。” 许哲一边说一边将东西一一收起来放进药箱里。 他弯了弯腰正要退下去时,突然听见那道清清泠泠的声音响起。 “许太医,这回,是你救了我们母子二人。” 他遂回了一句:“这是微臣应该做的。” 第115章 对策 待许哲走后,孟清瑜才认真地思考起应对之策。 她要如今要紧的事有两件,一是许哲当然安危是当务之急。若是淑妃发现了他阳奉阴违难保不会对他动了杀心。所以必须找到一个办法让淑妃不敢在对他动手。 另一件事嘛,就是让她别在利用大皇子来做那些腌臜事儿。真是药三分毒,大皇子年纪又小,若是真有个什么好歹 ,淑妃哭都来不及。若是给淑妃演一场小产的戏她可会善罢甘休? 两件事情若是分开办难免顾此失彼,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将它们联系在一起呢?最好是来一个连环局中局。 她正想得入神,突然一只手伸在她面前晃了晃。 “小主想什么呢?奴婢喊了您两声您都没答应。” 原来是绿云,一张小嘴嘟起,有些不满:“秀芳姑姑说了,您不宜多思多虑,这样容易伤身体,对肚子里的小主子也不好。” 孟清瑜回过神来,一脸茫然。 但是听见绿云的念叨之后,又一脸无奈。这丫头也不知跟谁学的,越来越爱唠叨了。 见她还想说什么立刻岔开话题。 “怎么了?喊我这么多遍!” “奴婢是说火盆里的火有些小了,奴婢让人再添一些炭进去,怕有火星子飞出来,主子不如换到里屋去坐坐?” 虽说上好的银炭不会出现这些烟熏火燎的情况,但是如今主子可是一点儿险都都不能冒,主子今日穿的还是有绒毛内衬的外袄,便是有一点火星子沾到身上了,那还得了! 还是离远些妥当。 孟清瑜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她又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 这再好的炭也总有爆火星子的时候,以防万一也是好的。 绿云扶着她起身往里间走。 孟清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炭?好像淑妃也送了一筐炭给她来着。 还有一件顶好的盖毯,说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寻来的。 她可不相信淑妃会有这么好心。 孟清瑜一边走一边问道:“我记得淑妃好像给咱们也送过一回炭?” “确有此事,主子怎么好端端地问起这个来了。您还说咱们宫里也不缺那点炭,旁人送来的东西还是小心些为好,就让奴才们收起来了。” 这事儿绿云记得特别清楚,她当时还被主子说教了一番呢! 孟清瑜心里有主意了。 她停下来对绿云吩咐。 “你让人去将淑妃上回送来的那些东西全都找出来,找个地方妥善安置好。尤其是那件盖毯不要忘了也放在一起。记得得是个离我远点儿的地方。” 随后她又冲着绿云招手,示意她将耳朵凑过来。 “你去悄悄掰一点儿炭用帕子包起来放在香囊里给许太医送去,就说让他好好验一验。” 绿云还在疑惑,主子不是不用吗怎么突然又要将东西翻出来? 紧接着她就被主子后面的话点通了。 主子这是觉得淑妃送来的东西有问题,要让许太医一一验过吗? 不过她识趣儿地没有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将东西给许太医送去,这些问题以后再问也不迟。 她欠了欠身回了句“是”就马上风风火火地退下去安排了。 孟清瑜满意地看着绿云出去的背影。 总要慢慢将她培养出来才是,总不能什么都指着白芍在外边跑。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的是,就算是淑妃送来的东西没有问题,她也要让它变得有问题。 只怕淑妃自己也没想到,上赶着要成全自己好名声的东西,最终会成为刺向她自己的利剑。 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 后面,白芍端着给她煎的保胎药进来了。 孟清瑜眼睛也不眨地端起来喝了,一入口她就发现了,比从前的药苦,但她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能让许哲这样重视地交代,想必这胎的情况确实有些严重了。 孟清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神里透着几分锐利,这笔账是该算算清楚! 第116章 时机 绿云今早已经是不知是第几次用这样不明所以的眼神去看自家主子了。 自上回她偷偷地将淑妃送来的炭给许太医送去之后,第二日许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就将查验的结果说了,那炭果然有问题。 然后主子又让许太医将淑妃送来的所有东西全部都查了一遍,尤其是那件墨狐皮的盖毯更是仔细检查。 没想到那盖毯反倒是没问题的,倒是有一对五彩珐琅花瓶外边的釉面上被人涂了东西,具体是什么她给忘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那炭,炭芯子里被人融了白色的粉末进去,太医说那是麝香。 许太医说,还这样大的剂量皇嗣没了都算是轻的,主子往后有可能再不能有孕了。 绿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幸好主子谨慎,才没能让淑妃得逞。 不过她还是不懂,明明太医手里边已经有证据了,昨晚皇上还来看主子,结果主子愣是一句没提起淑妃做的那些事儿,反倒是一个劲儿地劝皇上多去看看大皇子。这不是把皇上往淑妃宫里推吗? 就在她叹了一口气又一次望向自家主子的时候,主子“嘭”的一声,将手里的书放下了,朝她看了过来,绿云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你今日是怎么了,我都听你叹了好多回气了。” 孟清瑜真的很难当作不知道,这小丫头叹气的声音忒大了。 不过她也能猜到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觉得她错过了昨晚的大好机会没能将淑妃绳之以法。 孟清瑜也叹了口气,这丫头还是沉不住气啊! 绿云有些忐忑地看了眼主子的脸色,她不会把主子也给惹难受了,这可不行,太医说主子得保持心情舒畅。 “主子,奴婢没怎么,不过是些胡思乱想罢了,主子不必担心。” 孟清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事情教是教不会的,她得亲自看一遍才能明白。 “你呀,只需多听多看便够了,旁的事哪里用你操心,自有你主子呢!” “是奴婢记下了。\" 绿云一脸蠢萌的样子,白芍看了在心里暗笑。 傻丫头,这样的事情主子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数,她们只管听主子吩咐就是了。 绿云对着白芍做了一个鬼脸,别以为她不知道白芍在心里笑她。 两个大宫女在暗地里打打闹闹,孟清瑜也没心思同她们玩闹。 她现在满心都是想着这一次如何能一举扳倒淑妃,不求像江婕妤那般被赐死,但是至少也要让淑妃落得像云贵人那样的下场。 只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等。 她必须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这样她的谋划才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腊月二十这日,万寿节的生辰宴才过又要立刻操持除夕家宴的事情,淑妃娘娘终于不堪重负地传了太医了。 腊月二十一中午,皇上去景阳宫看望淑妃,留下用了午膳。 当有消息传出皇上今晚歇在景阳宫的时候 ,孟清瑜就知道她等的那个机会来了。 景阳宫,淑妃听着皇上在屏风那头沐浴的声音,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她坐在铜镜面前一边梳着自己的发梢一边看着自己姣好的面容,心里是止不住地满意。 她就知道皇上知道她累得传了太医一定会十分心疼,这不今日中午来看了她,今儿晚上又歇在她的宫里。 可见她在皇上心里有多重要。 周廷彦沐浴出来,立刻有宫女上前替他绞干头发,淑妃见状立刻要上前亲自动手,他及时拉住人的手,让她也在小榻上坐着。 “你这些日子辛苦,身子还未好,这些事就让奴才们去做。” 淑妃心下感动不已。她含情脉脉地看着皇上:“多谢皇上体恤。臣妾为皇上做什么都不辛苦。” 周廷彦淡淡的扯出一抹微笑,眼神温柔而又平静。 “咱们还是早些歇息。” 淑妃脸上羞涩,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王安急促的叫喊声:“皇上,皇上。\" 王安在门外急得要死,若换了平时他自然不敢打扰皇上歇息,只是今日这事儿若是不及时禀报皇上,只怕他是忘了死字怎么写的。 随后他听见皇上冷淡地问了一句:“何事?” “是未央宫的珍主子出事儿了。” 王安刚刚回完这句话,正在琢磨该怎样用最精炼的语言将事情说清楚,便看见门“嘭”的一声打开了,他险些吓了一大跳。幸好他是见多了大场面的,不至于在皇上面前失仪。 只见皇上玄色外袍上的扣子都还没系上就大踏步地往外走:“边走边说。” 王安急忙跟上,但仍不忘让人回去将皇上的披风拿着跟来。 周廷彦坐在龙辇上,王安一边在底下快步跟着,一边稳定语气汇报情况:“未央宫的绿云姑娘说珍主子不知怎得突然腹痛不止。” 王安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小跑着跟在后边的绿云,心里暗骂,真是不中用的东西,怎么也不知道跑快点? 他又偷偷去瞄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借着宫灯,一张俊脸半明半暗,融进夜色里,但依稀可见其双眉微蹙。 王安一时也不敢说话,只好暗自加快了脚步。 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未央宫,王安还记得有一回也是这样赶路的。 只是,皇上到了之后却也不能立刻进去,因为太医已经诊治完了,宫女们正在为昭仪主子收拾。 正巧有一位宫女端着一盆带着血色的水从皇上面前走过。王安远远瞧了一眼,心里就是一紧。 周廷彦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又怎会没看见,他顿时觉得心里一空,脚下就像有万丈深渊,一步也走不动了。 他的视线跟着那位宫女走远,久久没有回过头来。 许哲一见皇上来了主动上前去:“微臣参见皇上。” 周廷彦回过头来,脸色与往常无异。 他远远地面对着清漪阁的窗户,一手背在身后握紧又松开,只微垂的双睫透露出了他的低落,原本还带着温热水汽的发梢已经变得冰冷。 他淡淡地开口:“昭仪如何了?” 第117章 万幸 “启禀皇上,昭仪主子已经无事,皇嗣也已无恙。” 周廷彦的双眼微微睁大,平日里深邃莫测的双眼在此刻变得明白清晰,像拨开乱云窥见了星月。 “当真?”他的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惊喜。 “回皇上,微臣不敢有半句虚言。” 许哲腰又弯了一些,越发恭敬。 “方才有人给朕传话,说昭仪腹痛不止又是为何?。” “回皇上,方才未央宫的小太监请了微臣过来的时候,昭仪确实腹痛不止,并且已经见了红。万幸的是昭仪一有不舒服就立刻宣了微臣过来,救治及时昭仪和皇嗣才能平安无事。之后微臣还需每日来给昭仪施针稳固胎元。” 听到这里,周廷彦心下稍安,只是他没见着人到底不能完全放下心来。随后他又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奴才。 “昭仪今日为何会出现腹痛?” 皇上的声音并未压低,反而比刚才更多了些冷冽,这话不知是在问许太医,还是在问未央宫的奴才们。 原本跟在王安后头的绿云和周围的其他奴才们一起“噗通”一声就整整齐齐地跪了下去。 许哲也跟着跪了下去,他直起身子正想回话,却被一道温柔的女声打断了。 “怎么好端端的人都跪了一地?” 来人正是淑妃,许哲便暂时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淑妃带着人走到皇上身边盈盈一拜:“臣妾给皇上请安。” 周廷彦侧过身看向她,面色冷淡。 “爱妃怎么过来了。” “臣妾担心珍妹妹的安危,一时心急就过来看看,不知怎地惊动了旁的妹妹们,就带着她们一块儿过来了。” 原来不只是淑妃过来了,大半个后宫的主子娘娘都来了,院子里一下就乌泱乌泱地站满了人。 众位美人们见皇上看过来,也跟着有一拜:“嫔妾\/臣妾给皇上请安。” 周廷彦烦躁地一挥手:“平身。” 淑妃见皇上的脸色不好,以为里面那位不太好,她一路上积压的郁气总算是跟着消散了一些。 方才皇上一听到王安的传话,原本脸色还算正常,结果一听到未央宫三个字随手拿了一旁的外袍就出去了,连话也没给她留下一句。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出了多大的事才需要将皇上请走。 她在皇上身边侍奉这么久,便是赵婉当皇后的时候都没敢干出将皇上从她的宫里请走这样的事。今日要是不死一个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淑妃其实已经猜到未央宫出了什么事,多半是那药起效果了。虽然比她预料的早了一些,但是那女人自个身子骨差又怪得了谁? 一想到这儿,她心里高兴得不行,但是面上还是一脸关切地对着许哲问道:“珍妹妹如今怎么样了,身子可有大碍,皇嗣可保住了?” 她心里已经在准备着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皇上,毕竟没了孩子,皇上心里肯定不好受,她若是能好好地关怀安慰一番,只怕皇上的一颗心都要落在她身上了。 再加上今日当值的太医是许哲,她就更加十拿九稳了。哥哥可是和她说了,这许哲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怂货,哥哥三言两语就让他乖乖听话了。 正当她准备好要红了眼眶时,听见这位许太医说:“回淑妃娘娘,昭仪与皇嗣平安无虞,昭仪此刻该是昏睡过去了。待醒来再喝一碗保胎药,往后仔细将养便无碍了。” 淑妃的眼睛突然瞪大了,生动形象地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目眦尽裂。原还要酝酿的红眼此刻却已经真得不能再真。 “许太医这话,可是当真?” 她不甘心地再问了一遍,看着许哲的眼神里隐隐含着威胁。 许哲这次的声音更大了一些,好让在场的每一位都能听到。 “昭仪与皇嗣确实已无大碍。还请皇上和各位娘娘不必担心。” 跟着淑妃过来的一群小主们听了也是神色各异。 沈才人年纪最小今年才满过十六,她与昭仪很是亲近,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一脸的高兴。 静妃刚刚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毕竟她再怎样也是真心盼着她和孩子能好的。 郑美人虽然在心里惋惜,但在皇上面前总不会将幸灾乐祸写在脸上,除非她是不想活了。 难得一见的马美人今晚也来了,她在这宫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与这位昭仪更是没什么私交,倒是奇怪了。 周廷彦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心里烦躁,不欲多说些无用的话。 “淑妃来的正好,朕在查昭仪腹痛原因呢,正好你可以帮朕管教管教这些不中用的奴才,三番五次让主子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出事,简直无用。” 王安哪能让皇上在冰天雪地里站着,一早就让人端了椅子过来,自然也不可能只给皇上端,来了的小主自然是都给端了一把椅子的。只是他又放了个火盆在皇上的旁边,这旁的小主们就没有了。 淑妃坐在皇上的左边,一听这话,也觉得这些奴才真是不中用。 她用了好些功夫才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得和往常无异。 “皇上说笑了,若是都将人罚了,珍妹妹身边岂不是没了贴心的人伺候着,到时候皇上又要心疼妹妹了!” 哪里是她不想将未央宫的人处置了,可皇上这明显是气话,她要是当真了可不就显得愚笨嘛! “没听见淑妃娘娘给你们机会?还不赶紧说是怎么回事儿?” 没见皇上的眼睛里散发的出来的冷意越来越强了吗?一个个的还不赶紧将正事情交代了。 他没好气地看着底下的奴才。 关键时候还得是王安这位御前大总管站出来说话。 否则只怕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领会圣意呢! “启禀皇上,今日主子沐浴更衣之后便在榻上坐着看书,谁知突然就喊肚子不舒服,奴婢们立刻就去请了太医过来了。奴婢们实在是不知主子为何会这样?” 说话的正是绿云,她平常的声音本就显得纯真清澈,如今带了点儿哭腔,谁人听了不替她委屈,这事儿好像确实和奴才们无关。 第118章 发现 周廷彦掀了掀长长的羽睫,神色中的躁郁之色越发浓厚。 他的目光扫向许哲,许哲接受到他的注视,不必多说立刻就站了出来。 许哲面朝皇上和众位小主,再次跪在地上。 “启禀皇上,微臣之前给昭仪诊治时发现昭仪主子身体康健,皇嗣也并无不好。今日突然出现这等情况许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又或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情况。” 周廷彦剑眉深皱,还不待他开口,便有人抢先一步娇斥出声。 “未央宫一应物件都经太医查验方可送进来,许太医这意思难不成是有人故意要害昭仪姐姐?须知,胡乱攀扯在宫中可是大罪。” 郑美人怒目而视,像许太医是点名道姓地说了她的名字一样。 “微臣不敢,只是将微臣的推测据实以告。” 许哲跪伏在地上,声音朗朗、不卑不亢。 淑妃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位太医,随后斜了一眼郑美人:“郑美人,皇上和本宫都在此,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郑美人被淑妃训斥,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模样,像个鹌鹑一样缩着头,惶恐地道了句:“娘娘说的是,嫔妾知错了。” 淑妃转头看向皇上,眼波流转间尽是温柔小意:“皇上以为,该如何是好?” 周廷彦的摩挲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朕记得昭仪和腹中的龙胎本就是由你看护的,既是你说昭仪碰了什么脏东西,便即刻去将那东西找出来,否则便以办事不利论处。着未央宫的奴才们一同协助。” “是,微臣即刻去查。” 许哲在地上跪了许久,起身的时候双腿已经僵硬。 周廷彦轻轻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按住了也想跟着站起来的淑妃的肩膀。 “都不必跪着了,尔等在此等候,朕先去看看昭仪。” 说完,王安就替皇上将清漪阁的殿门打开,众人望着皇上大步走了进去。 淑妃脸上的笑容随着皇上的离开立即消失。 冷着一张脸坐在宫中专用的圈椅上,目光森冷地看着许哲从她面前走过去清漪阁的正屋检查今日昭仪接触过的一应物件和吃食。 旁的嫔妃也都安安分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倒也没人想走,想必都想看看今日唱的是哪一出戏。 里间,周廷彦走进去便看到有一个宫女在旁边守着,瞧着面熟得很,应当是她身边的另一个大宫女。 他走到床榻边坐着,看着人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呼吸平稳有力,应是无碍,他也算是放下心了。 他握起床上人的手放在手里把玩一番,随后又放到锦被里,免得她受凉。 他盯着床上的人看了许久,见她确实没有睁眼的迹象,这才移开了视线,随后看向了旁边站着的人。 “你们家主子今日可曾见过什么人?” 白芍立刻轻声答道:“回皇上,今日主子并未见什么人,与往常无异。” 周廷彦侧首又看了看睡着的人儿,没再说什么,只将被子替她往上扯了扯。 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脸色更加平静,让人瞧不出心情好坏,眼神中也无波澜,气定神闲地用食指一下一下地点在扶手上。 淑妃原还板着的脸立刻就灿烂起来。 等了一会儿,王安让人给主子们捧了茶上来,也好让主子们解解渴。他当了那么多年差,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没等皇上喝完一盏茶,许哲就出来了。 他走到皇上跟前弓着腰见礼。 “回皇上,微臣确已查到有两处东西不对。” 他身后的小太监立刻把东西拿到前面来。 在场的人都是伸长了脖子去看——是一对珐琅花瓶及烧到一半的火盆。竟然真的有人对珍昭仪下手! 淑妃看见了那两样东西心里“咯噔”了一下。今晚上,竟然真是冲着她来的! 不过,当她下意识地看向下边坐着的其他嫔妃时,她的脸上又恢复了镇定。 淑妃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一抹端庄得体的微笑。 郑美人不小心瞄见了淑妃脸上的变化,心里暗道不好。 这事儿多半和淑妃脱不了干系,千万别牵连了她才好! 许哲接着说道;“这对花瓶的釉面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正是菱髓香。此香的原料名贵,偶尔也会入药,一般用于男子补药之中,但是对有孕的妇人却是大忌。 还有这银骨炭也与寻常的银骨炭有异,寻常的银炭烧出来的灰多成深灰色,而昭仪屋中的这盆炭烧出来却呈现灰白色,想来是被人掺了香料在炭块里。” 周廷彦看了一眼懒懒地问了一句:“这是哪来的?” 绿云答:“回皇上,小主前些日子觉得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便让奴婢们去寻了这对花瓶出来折几支梅花插在里边儿。” 周廷彦听到这儿的时候在心里冷笑,亏她想得出来,用五彩珐琅瓶插梅花,她何时是这样低俗的品味了,也不知道想个好点儿的借口! “这炭是从库房里拿出来的,原是这两日天冷得厉害,炭便用得快。今日下午炭用完了,奴婢想起库房里还放了一筐上好的银炭便拿出来用了。” 绿云说完,有些惴惴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座上的淑妃,才接着说。 “这两样都是上回淑妃娘娘给各宫赏东西时,送来未央宫的。” 话音刚落,淑妃身后的知画立刻站出来对着绿云呵斥道:“放肆,你的意思是说淑妃娘娘要害昭仪不成?” “奴婢不敢胡说,确实是淑妃娘娘赏赐下来的。” 绿云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头,声音颤抖,显然非常害怕。 周廷彦转过头淡淡地看了淑妃一眼。 “爱妃可有话说?” 淑妃看着皇上冷淡的表情,便在心里猜测,皇上莫不是因着此事恼了她。 她立刻从位置上起身,在皇上的墨底金纹的靴子边跪下,泪眼盈盈地看着皇上的眼睛,三指竖起道:“臣妾发誓,臣妾绝无谋害珍昭仪之心,若违此誓,就让臣妾死后坠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对花瓶确是臣妾送给珍妹妹的,但那也是臣妾的母家废了好大的功夫从番邦人手里买来献给臣妾的,臣妾又如何得知那花瓶里有些什么香料?那炭更是内务府送去的,臣妾实在不知为何会有麝香在里面。 还请皇上明鉴。” 第120章 烦人 清漪阁里间,孟清瑜躲在被窝里,支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渐渐变小,直到完全恢复寂静,她睁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并无半点睡意。她撑起身子坐在床上。 正巧,绿云踩着小碎步走了进来,眼里泛着精光:“主子!” 孟清瑜一见着她立刻问道:“事情可成了?皇上下的是何旨意?” 她之前派的是绿云去请皇上一来,这丫头瞧着更单纯无害,说得话容易叫人信,二来是留绿云在外边,也好有人将事情的进展说与她听。 需知方才皇上进来的时候,她心里无端生起一股子紧张,连手心都出了些汗,只好随意在锦被上擦了一下,也不知皇上有没有看出来! 因此她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的结果是否如她所愿,毕竟瞧皇上那在意的模样应当是会严惩一番的。 绿云一听主子的话,原本精神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 “回主子,最后突然冒出来个马美人将所有的事情都揽下了。皇上也就只将马美人处死了,淑妃娘娘并没受什么处罚。” 绿云照实说来,语气中也是有些低落。这件事她们主仆三人预备了许久,其中花费的心思可想而知。 如今,淑妃好端端地原路回了景阳宫,要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她都尚且如此,只怕主子知道了会更气,所以她回话的时候底气都不怎么足。 果不其然,孟清瑜一脸诧异地反问,一脸不可思议。 “马美人?” 绿云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要知道她当时在一旁亲眼见到马美人站出来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再看主子的表情她也不觉得奇怪了。 “正是马美人,原只是个才人,今年大封后宫的时候才封了美人。” 孟清瑜紧蹙双眉,一张瓷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这个马美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这摆明了就是在替淑妃背锅! 连她这样细心的人都对这位美人说不出个一二来,可见马美人的存在感有多低,简直就是宫里小透明一样的存在! 孟清瑜非常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的替别人去死? 孟清瑜不知道的是,其实马美人也没想到会死,她以为皇上盛怒之下不过是将她打入冷宫,毕竟孟清瑜并没出什么事,皇嗣也还好好的,可是没想到,皇上即刻就让人将她拖下去处死。 孟清瑜又问:“皇上是何神情?” 这么明显的替罪羊,她不信皇上没有看出来。 “皇上可生气了,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最后从未央宫走出去的时候身上的气势骇人得不行。” 绿云凑到主子面前,将手挡在嘴边,压低了声音。 一听皇上的脸色也不好,她心里稍稍感到安慰,但是对她内心恼怒而言不过杯水车薪。 这一次确实是她小看了淑妃了,她早该想到的,淑妃在宫中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甚至皇后的死也可能与淑妃有关系,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将淑妃扳倒! 她心里再不甘心也只能承认这一回是打草惊蛇了,往后要想再找机会对付淑妃只怕是难了。 这时候,小舟子进来:“主子,静妃娘娘和沈才人来了。” “这大晚上的,她们不回去歇着,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孟清瑜自言自语了几句,随后又问道:“你没和她们说我还未醒吗?” “奴才说了,只是静妃娘娘说实在放心不下小主,今晚上回去了也睡不着,倒不如等着小主您醒来,身边也好有人照顾着!” 她半夜若是醒了,身边自有奴才照顾着,怎么静妃倒是操心起来了。 孟清瑜心里有些烦躁,偏这时候静妃又上来凑热闹,怎么从前瞧着进退有度的一个人,越发讨人嫌了呢? 但是她也不能真让人在她宫里等一晚上,看了白芍一眼,示意她跟着小舟子一起出去回话。 “就说我醒了,正在更衣,请她们到暖阁稍候。” 等到孟清瑜收拾妥帖,挺着隆起的肚子,走到东暖阁看到二人坐在圆凳上,苍白的脸上立刻就扬起一抹浅笑,瞧着甚是虚弱的模样。 “姐姐和妹妹久等了,怪我招待不周了。” 静妃见着孟清瑜立即就站了起来,上前和绿云一块儿扶着人到软榻上去坐着,眉头紧锁,一脸关心道:“你身子不好,快坐着。” 接着她又说:“你自是不必管我们俩个,我们两个好着呢!你得多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孟清瑜瞧着静妃脸上的担忧,心里诧异,这静妃便是再感激她上回的事儿,也不至于这么关心她的情况啊,这样子简直跟静妃自个儿怀孕了一样。 孟清瑜用尚有些虚弱的语气道:“姐姐和沈妹妹难得来一趟,我自是不好让你们久等,总也该陪着你们说说话才是。” 她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静妃看了都觉得有些严重,赵婉有孕那会儿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生产那会儿也是只保住了孩子,静妃都在想她这身子能不能挺到生产那一天,若是母子俱损可就不好了! “太医不是说你无大碍吗?怎么我瞧着你反倒有些不好,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沈才人也是觉得这人确实太虚弱了:“是啊,姐姐这样子瞧着可不像是并无大碍,可是那太医欺上瞒下了?” “和太医没关系,是我自己不争气,从小底子就不好,所以什么样的病看着都要比旁人严重些。” 孟清瑜拿起手帕掩住唇咳了两声,越发逼真了。 静妃赶紧让人去端一盏参茶上来。 “太医可说有什么法子医治,否则生产那日你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住。” 孟清瑜神色落寞,但随后看着静妃的眼中透着决绝。 “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哪里能治得好,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拼了命也会将他生下来的。姐姐放心,我往后还要守着他长大呢,一定会努力保重自己的身子。” 静妃见她说起孩子时苍白的脸上透出的坚毅,一时也有些怔愣,瞧这样子,她如此爱那孩子,是绝对不会舍得给旁人养了。 第121章 恩先断 这厢,淑妃自从皇上走后脸色就一直没缓和下来。 此刻她在轿辇上坐着,呼呼的冷风吹在她脸上更是不给人一个好脸色瞧。 知画频频朝轿辇上坐着的人看去,若是主子将脾气发泄出来她还觉得放心些,偏偏像这样一言不发最是让人着急了,主子心里不知憋了多少气! 她只好自顾自地一边走一边找话说,好让主子的心情好过一点。 “主子今晚上折腾了这么久,想来也有些饿了,可要用些宵夜?” 淑妃仍旧是不说话,双眼幽黑地看着前路,不知何时发髻上散落两缕发丝,随着冷风在黑夜里飞舞。 好一会儿之后,一直注意着自家主子的知画才看见淑妃刚才在皇上面前打转着没落下的眼泪,在此刻落了下来。 知画越看越心急,主子最是注重脸面,虽说这会儿是在夜里,可还是要防着人瞧见。 “可是风太大了,主子才迷了眼睛?不如让让奴才们走慢些?” 淑妃不理会知画的问题,随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 “这回是本宫大意了,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说完淑妃便将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抬了抬下巴,又恢复了往常高高在上、端庄华贵的模样。 知画岂会听不懂淑妃这话的意思,她心里顿时紧张得不行,毕竟不是在自己宫里,她生怕主子一气之下,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若是有什么话传出去,定是有碍主子名声的。 不过幸好,接下来的一路淑妃都没再说什么,知画看见景阳宫的宫门,心也放了下来。 淑妃仪态万千地从轿辇上下来,走进了景阳宫。 之前出门得急,主子连个汤捂子都没带,这会儿回来手肯定冰透了。知画扶着人到小榻上坐着之后立刻就让人端了杯热茶进来。 “主子先喝杯热茶,也好暖暖身子!” 淑妃的手冻得显出紫红色,接过知画手里的茶,浅浅喝了一口。 她自己尚未说什么,知画看了她的手立刻就心疼起来,又让人去拿个汤捂子进来。 她也没想到主子的手怎么冻的比她还要红,也不知冻伤没有。 知画在淑妃身边蹲下身来,将主子的手放在她的手心里轻轻地搓热,劝慰道:“娘娘放宽心,这样的小把戏咱们又不是头一次见了,还不是没能伤到娘娘分毫。您可不能为此就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啊!” 淑妃回了自己宫里,又有这么个贴心的丫头在身边陪着,身心也跟着放松下来了。 “本宫哪里是为着未央宫使的那些手段而生气,是方才皇上对本宫的态度叫本宫伤心了。” 说着她才平复的情绪又涌上来。 “皇上何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本宫。你方才听见皇上是如何说的了吗?若是一日找不到凶手,便将本宫关一日。 为着这么个东西的死活,皇上竟然对本宫残忍至此。本宫就不明白了,那个徒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何以让皇上爱护至此?” 淑妃深深地皱起双眉,神情一半不解一半嫉妒。 知画张了张嘴,一时竟吐不出半个字。 因为这是她亲眼看见的事实,在这件事情上她说不出什么违心的话来安慰自己的主子。 淑妃也没指着知画能说什么,她深深吸了口气。 随后她的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再得宠又怎么样,若是皇上的宠爱不在,她又能怎么办呢? 下一次她一定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釜底抽薪。 “既然皇上护她护得这样紧,本宫还能对她怎么样呢?本宫倒要看看皇上对她的喜爱到底能有多深重。” 她若是没了皇上的宠爱,她仍旧是大周的淑妃,抚养着皇上的大皇子,但是若是孟清瑜没了皇上的喜爱,那可就什么都不是了。她从来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够一如既往,何况是瞬息万变的圣心。 这世上多的是色未衰恩先断的故事! “主子今日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不如写封信同大人说说,也好让大人为娘娘出出气!” 知画可没忘记之前许哲是怎样当着皇上的面言之凿凿地指认自家主子的,若不是他皇上也不可能让主子在地上跪那么久。 主子的膝盖估计都青了,待会要用热帕子敷一敷才好,否则明早起来指定疼死人了。 听知画这么一说,淑妃也想起这个人来。 冷笑一声,眼中也带着冷意。 好一个许哲,这一次竟然敢戏耍他,是以为背后有未央宫撑腰,他便可以肆无忌惮,不把她放在眼里吗? 她迟早要让他知道站错队的下场。 淑妃淡淡地解释道:“皇上不是说了吗,那个许哲医术高明,往后让他跟在张院使身边多学,正好跟着去乾清宫给皇上请平安脉。 他如今得了皇上的青眼,若是现在对他下手,难免引起皇上的重视。查出什么东西来,牵连了哥哥反倒是不太好。” “娘娘说得是,还是娘娘英明是奴婢考虑不周。” 知画见主子似已经不在气头上,说话的语气也跟着轻快了些。随后她又有些疑惑地皱眉。 “只是,奴婢不解,这个许哲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太医院资历深厚的御医比比皆是,皇上怎么突然对一个许哲青眼有加了呢?” 淑妃抬起手撑着脑袋,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有些不屑的开口。 “哼,还能是为什么,她在未央宫那个女人身边帮她解决了不少麻烦,皇上看久了自然眼熟,再加上张院使年事已高,过两年便该告老还乡了。皇上爱屋及乌,自然生出了提携他的心思。” 主仆二人不知道的是,皇上的心思与他们所想天差地别。 周廷彦是瞧着这小东西三番两次使计都有这个许哲在里边,他让许哲给他请脉也是为了,偶尔能见一见那个许哲,便也能知道那个小东西又在谋划些什么,否则再像今晚这遭一样多来几回,他只怕气得得少活几年。 第122章 小雪 大雪才停了一天,天上又簌簌地下起了小雪。 再过几天便是除夕了,这几日宫人们扫雪都比平常更勤些,若是贵人们赴宴的时候踩着雪滑倒了他们可就糟了。 这些日子孟清瑜没怎么出门,自从她出了上回的事儿之后,大皇子也不来未央宫了,因此她对无聊的忍耐限度终于在今日到达了顶峰。 于是,她便生出了赏雪的兴致,反正能打发时间就好。 她让人搬了躺椅到正间的门口,然后她惬意地躺在椅子上,看漫天的雪点落在地上,不知在想着什么出神。 绿云在她的左右两边都放置了火盆,她身上又盖着狐裘倒也不觉得冷。 孟清瑜涣散的双眼突然聚焦起来,身后的绿云也看见了有个人正拾阶而来——正是许太医。 “微臣给小主请安。” 许哲刚走进未央宫的大门就看见了坐在门口赏雪的昭仪,遂在门口便行见礼。 孟清瑜看见是许哲之后便觉无趣,合上了眼皮,这会儿听见他见礼也是懒懒的叫人平身。 “谢小主,微臣今日来还有一事要向小主道谢。” 孟清瑜听他这样一说就知道他要谢的是何事。 她之前准备对付淑妃的时候就给舅舅递了个信儿出去,让他寻个由头抓两个人。 虽说大理寺少卿不是什么大官儿,上头又有大理寺卿压着,但是抓两个人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又不是抓去处死。 这会儿,想必是许哲家里头清净了,他才进宫来谢恩的。 “你为本小主做了这么多事,本小主为你料理了你家里那些腌臜事儿也是应该的。” “既然是主子给的恩典,又岂有不谢恩的道理。” 之前,有官差闯入他府上拿人的时候他还有些奇怪,但是看他们将自己的继母和继妹带走之后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多半是主子的意思。 “只是,微臣斗胆问一句,小主将那二人捉拿入狱之后打算如何处置?非是微臣要为她二人求情,这是如今小主处境艰难,微臣恐怕日后有人会拿此事做文章,给小主平添麻烦。” 孟清瑜既然要做,自然会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你不必担心,我仅仅是让人将她二人抓起来恐吓一番,让她二人回老家去罢了,对外就称抓错了人,没多久就放了,还给了些银两作为补偿。如此既不会让人抓住把柄,你也好眼不见为净。” “小主英明,微臣自愧不如。” 原本许哲对她们的打算也是让她们回老家去就行了,她们虽然奸猾刻薄但是也算不上穷凶极恶,好歹那继母与他父亲夫妻一场。 对孟清瑜的这番处置,他自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跪在地上又行了一个跪拜礼。 随后,他才正式开始为孟清瑜诊脉。 虽说上回他发觉小主的脉象不太好,但是用新开的方子调理了这么多日,现下小主的身子也算是见好了。 他临走的时候又说起一事。 “皇上特许微臣跟在张院使身边学习,不定哪日微臣就会跟着张院使一道去给皇上请平安脉。若是皇上问起微臣小主的事情,微臣不知……” 说到这许哲就没了声音,这是等着孟清瑜给他吩咐呢! 孟清瑜睁开眼睛,懒懒地望着前方,也不看他。 “若是本小主和皇上生了嫌隙,只怕许太医你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你捡着不要紧的说便是。” 换句话来说,就算许哲做的那些欺君之事说的那些欺君之言,是受孟清瑜指使。若是皇上有心要罚,那么,许哲这个帮凶自然也不可能幸免于难。 只是,孟清瑜确实想漏了这一回事儿,毕竟皇上见着许哲真有可能问一句关于她的事儿。她尚没想出什么好的应对之法,也就提醒了许哲一句。 “微臣明白,微臣告退。” 许哲心里清楚,皇上突然对他这么提携,全是看在昭仪的面子上,否则他一个才进太医院的小太医皇上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许哲走后,孟清瑜依旧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雪出神。 白玉般的脸上似有一分愁绪。 自从那晚上皇上走了之后,就再没来未央宫看过她。 孟清瑜曾一度怀疑皇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然后生气了,就像上回怀疑她和赵婉之死有关那样。 毕竟没人喜欢被算计,更何况还是一朝天子。 其实她闭着眼睛假装睡着的时候,感受到皇上的着急她还有点心虚来着,但是她若是不这样做皇上又怎么能对淑妃舍得动了杀心。只是没想到淑妃还是棋高一着,竟然将马美人这颗棋子埋得这样深。 反正,皇上又不只是不来未央宫,整个后宫皇上也未踏足一步。 孟清瑜又打消了心里的那些胡思乱想,许是年关到了皇上事忙! 别说是孟清瑜了,便是整个后宫都在盼着皇上来。从前皇上常去未央宫的时候,她们偶尔还能听见皇上的消息,如今皇上连后宫都不来,她们连个信儿都听不到。 只是,众妃们不知道的是,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的王安也很不好过。 这几日,皇上行事愈发暴躁,不似往常, 就连放个折子都常发出“嘭”的一声,他一个不留神就会被皇上指着鼻子骂。 王安心里别提多委屈了,他这会儿又悄悄瞄了皇上一眼,瞧皇上那眉头紧锁的样子越发让他心里发苦。 周廷彦这些日子心里确实别扭。 他不喜被人算计,何况还是拿她自个儿安危和子嗣这样的大事来算计他。若是他再纵着那人的脾气,往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更大的事儿来。 可要让他对着那小东西生气,他又气不起来。哪回不是那小东西做错了事泪眼朦胧的望着他,他便心软的。何况如今她肚子里还有一个金贵的小小家伙在,杀伤力简直是翻倍! 他不想将此事轻轻揭过,又不忍心惩罚于她,可不就只能自个儿在心里别扭了么! 第123章 团圆 今日是除夕,辞旧岁也。 今年的除夕不比去年只是家宴。今年岁暮,皇上赐宴群臣百官,共享福泽。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宴会开始。 保和殿,弘景皇帝在上方高座,其左侧宫中嫔妃按照品级依次往下,右侧坐的是各王公大臣。 不少大臣都发现今年众位嫔妃的位置减少了许多,于是又有不少人的脑袋开始圆溜地转起来。 堂堂天子,后宫只有这么嫔妃像什么样子,鲜少有人会心疼那些香消玉殒的美人,偏偏李大人就是其中一个。 没错,正是李妙云的父亲御史大人李泉。 他与夫人就得了这么一个嫡女,自小捧在手心长大的。原以为妙云进宫能有一番大造化,没成想竟然被打入了冷宫。他得寻个法子在皇上面前求个恩典,将妙云从冷宫放出来。 她未必就不能从头再来。 李大人心中如此想,毕竟他可是御史,若皇上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他的进言皇上不可不听啊!过了这么久想来皇上的气也消了,到时随便寻个借口岂不是水到渠成? 周廷彦不知底下人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他只注意到今日好像少了个人。 于是周廷彦对身后的王安勾了勾手,示意他上前来。 “昭仪怎么没来?” 王安在心里窃喜,看他就知道皇上会出这道题,所以提前就派人去打听了。 只是他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副严肃的模样。 “回皇上,昭仪主子向淑妃娘娘告假了,说是上回险些小产之后身子还没恢复过来,今夜人多嘴杂便留在宫里静心养胎了。” 周廷彦皱眉,身子还没恢复过来,怎会如此严重? 不过他的眉目立刻舒展开来。 无他,总不好在这节日里让人以为他不高兴了。 虽然上回皇上对淑妃态度冷淡,可是淑妃如今看见上方坐着的丰神俊朗的人心里什么气也没了。 她对上皇上深邃的双眼,随后举起酒杯遥遥一敬,接着她看见皇上笑着拿起杯子对着她一饮而尽。 淑妃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心里高兴地不行。 进膳的时候,王安亲自捧了一道御膳放在皇上面前。 “皇上,这道福寿全三事是御膳房特意为了今日的除夕宴琢磨出来的,还请皇上品尝。” 皇上颔首应允。 王安立刻替皇上布膳。 周廷彦尝了一口,确实是甚好。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今日御膳房都为着除夕宴的事情忙活了,也不知道未央宫的膳食可有怠慢。 正好王安在他身边,他想起就问了:“可给未央宫送了一份过去?” 王安微愣,糟糕,这题不会! 于是他在皇上讳莫如深的注视下尴尬地回了句:“皇上别急,容奴才立刻去查一查。” 周廷彦斜了他一眼,遂转过头去。 王安的办事效率自不必说,皇上又等着听结果,这下办事速度更是直线上升。 没一会儿,他的一张笑脸就凑到皇上身边,悄悄说了句:“回皇上,问明白了。御膳房的人说,未央宫今日的膳食也是按着宴席上的菜式送过去的。” 皇上听了,这才淡淡地夸了句:“御膳房进益了。” 王安那一颗忽上忽下的心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随着宴席的进行,菜品和汤膳也上完了。 接下来就是献艺这一环节了。 教坊司今年进献的仍旧是歌舞,皇上看了之后的意思是,不如去年。 洛王倒是喜欢得紧,只是见皇上没说什么他也不好称赞。 底下嫔妃们也是欢喜,就怕今年皇上再看中了个什么人要纳进宫来,那她们可就真的没法儿活了! 之后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不外乎就是皇上对众位爱卿们嘘寒问暖一番,这些场面上的寒暄,在座的各位皆是信手拈来。 宴席散了正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 周廷彦身上熏出了些酒气,但人清醒得很,由王安扶着才从保和殿出来,就见着了淑妃。 淑妃上前盈盈一拜,在月色下眉眼越发显得温柔。 “今夜是除夕,皇上去景阳宫陪陪瑞儿,今日可是个大日子呢!” 是了,今日确实是个大日子,若是中宫尚在,按着规矩皇上须得歇在皇后的宫里。 依着后宫如今的情况,也就只有淑妃才有资格来请皇上过去留宿了。 只是,周廷彦从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主儿,更不会将这样细枝末节的规矩放在心上。 周廷彦淡淡地扯出一抹微笑,安抚地说了句:“朕今日还有要事,改日再去陪你和瑞儿。” 随后,皇上就带着人从淑妃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坐着轿辇走了。 御驾走了一段之后,王安眼瞧着就要到帝王寝宫了,一时也摸不准皇上的意思。 “皇上,咱们是往哪儿走啊?” 周廷彦闭眼沉思片刻,方才道:“去未央宫。” 这下抬轿辇的奴才们有了方向,走得飞快,没一会就到了。 周廷彦身上披着玄色的裘衣,剑眉星目、气势无双,在这雪地里格外明显。 再者说,以金冠束发的人在这宫里能有几个,小路子反应过来立刻就要去里头禀报,被王安三两步追上拉到了一边。 屋里静悄悄的,为孟清瑜铺床的宫女才下去没多久。她起身收了话本正往床榻的方向走去,便听到开门声。 她刚转过身要看是谁,便被浸染了酒气的怀抱拢住了。 整个人就是一怔。 随后她伸出手环住了坚实的腰身,裘衣宽大,将她牢牢地包裹进温暖的怀抱里。 她轻轻地问:“皇上怎么来了?” 周廷彦贴在人的耳边似心满意足地喟叹:“朕想你。”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想和她团圆。 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弈,是他先认输了。 景阳宫 淑妃这回是真的气急了,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就往地上砸。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知画小心地站在一地碎片的面前,生怕自家主子走过来会被这些碎片渣子扎到。 淑妃难得有这样气急败坏的时候,原来皇上和她说的还有要事就是去未央宫陪那个贱人。 真是不要脸,大着肚子还不忘勾引皇上! 她重重地喘着气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第124章 踏雪寻梅 自正旦日的大朝会开始,宫里着实忙了好一阵子。 虽说宫中既无太后,也无皇后便省了命妇们进宫拜见这一遭,但是给皇亲贵戚们的节礼是不能少的。另有进宫给皇上请安的王爷,跟着一起的王妃们少不得要去后宫拜见一下淑妃娘娘。 皇上不得空,淑妃这几日也确实忙得不可开交,而后宫的其他人简直闲得要发霉了。 这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静妃和沈才人两人倒是比其他人得趣些,毕竟两个人一起做什么都有个伴儿,没那么孤寂。 旁人怎么样不知道,只她二人的关系一日比一日亲厚,宫里这样位份一高一低还能这样亲近的两位嫔妃也算少见了。 这日无事,她二人又约着去踏雪寻梅,约好了在乾清宫旁边的宫道上见。 沈才人时常同静妃抱怨宫中姐妹色艺双馨,她却是胸无点墨,但是静妃无意中见过沈才人的字写得极好。 这书与画都是笔墨上的功夫,想必沈才人的绘画也不错,静妃就让她画了几笔,果然,一手丹青妙极。 于是,静妃这才生了踏雪寻梅的心思。想着沈才人若是见了雪中梅花的景致必定能做出好画。 皇上最欣赏有真才情的女子,说不定会因此对沈才人青睐有加呢! 静妃是觉得沈才人这样年轻,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得过且过。至于她自己嘛,都已经是静妃了,生大公主的时候又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静妃站在宫道边等着,想到此处,微微的叹了口气。 这时候,远远的有一道身影走了过来。 来人披着一件白色斗篷,发间别了几朵梅花做的珠花,与今日的主题倒也相得益彰。 静妃看见沈才人来了,嘴角浅浅地扬起一抹微笑,上前迎了两步:“沈妹妹也不必如此着急,慢慢儿走就是了,瞧你头发都散了一缕下来。” 方才沈才人走着的时候,见着前边儿静妃已经在等着了,便紧着快走了两步。 “有劳姐姐久侯,咱们走!” 原本沈才人的钟粹宫就比长春宫要远一些,不过她来得也不算太迟。 两人这才并肩往华清池的方向去,路上还会说几句闲话。 按着位份静妃原可以乘坐轿辇的,不过她不忍心让沈才独自走路,两人便一同走路,总归也没什么要事。 “往常啊,看梅花都是去的御花园,听说今年内务府在华清池的周围移栽了一圈朱砂梅,好看的紧呢!” 静妃先挑起了话头子,语气中也是止不住地期待。 沈才人脸上是止不住的羡慕。 “果然还是姐姐消息灵通,妹妹我竟浑然不知此事。” 静妃笑盈盈地安慰她。 “嗐,我哪是消息灵通啊,不过就是爱听些闲话。听说这朱砂梅开花之后,花瓣的颜色就像朱砂一样红,在这冰天雪地里也算是难得的景致了。” 沈才人也跟着期待起来 “既如此,那妹妹倒是要好好瞧一瞧,也算一饱眼福了。”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这朱砂梅确实与旁的梅花不同,颜色更浓更艳,但却不俗。 天阴阴的,雪白茫茫一片,那朱砂梅最似娇艳美人,俏立枝头。 静妃和沈才人还未离得多近,便被那片美艳的梅花所倾倒。 她二人还想走到梅树底下,细细欣赏,刚一走近,便瞧见了宫道上蹲着几个小太监,拿着铲子正在铲雪。 静妃随口就问了一句:“这雪好端端的是要铲到哪儿去?” 几个小太监没看见主子在身后,吓了一跳,立刻就转过身来齐齐跪拜。 随后领头的那个太监才回话。 “回静妃娘娘的话,奴才们是在铲冰,不是在铲雪。 这冬日夜里,尤其是这些花树茂盛的地方,最容易有露水滴下来,滴到这宫道上一夜的功夫,这水呀,还来不及干呢,就被冻成冰了。这薄薄一片,最不容易让人注意了。 若是不将冰铲了,一不小心有人走上去,那可是会摔跤的,奴才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一听这话,沈才人立刻拉着静妃退后两步。 “姐姐还是小心为上,这要是脚下打滑,指不定得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呢!” 真有那么严重?静妃露出狐疑的神色。 沈才人看静妃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信,遂说到:“姐姐可别不信,从前我父亲府中有位有身孕的姨娘就是在冬日里滑倒的,姐姐不知道有多可怕,那位姨娘都没能救过来,只剩下个早产的孩子,别提有多可怜了。” 沈府中确实有沈娴说的那位姨娘,只是那位姨娘并非自己滑倒,而是被人推了一把。 静妃看见沈才人害怕的神色也信了八分。 她神色恍惚,又想起皇后生产那会儿也是摔了一跤之后就难产了,只留下个三公主,如今在赵婕妤手里养着。 是了,只要月份足,孩子一般能活下来,倒是母亲就危险了。 “姐姐,姐姐?” 沈才人叫了几声,静妃才应的。 “姐姐方才在想什么呢?” 对上沈才人好奇的眼神,静妃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在想,怎么往日里没见过你们铲冰呢?” 她有些疑惑,她入宫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回见。 小太监的头磕在雪地里,语气中有明显的害怕。 “回静妃娘娘话,这几日天冷,这华清池离后宫又远,想着主子去御花园多些,便先紧着御花园那边儿的冰铲了再往华清池这儿来了。没成想正巧赶上两位主子来赏梅。还请主子们勿怪。” 这倒也是,这样的事情自然该在主子们晨起出门前就清理干净,否则主子们出门撞见岂非有些不雅。 静妃性子一向软和,更没有因为这样的小事便要打骂宫人的道理。 “你们起来,本宫和沈才人只是一时兴起要来赏梅,你们不必在意,各自去做事!” “是,多谢娘娘。” 那小太监一脸喜出望外。立刻就谢恩,随后接着去路边铲冰了。 静妃在回去的路上仔细看了看路面上,这些地方没那么多花草自然不会有冰,所以干干净净。 第125章 备产 “小主……主子,主子。” 绿云似是欢喜疯了,在门口就忍不住喊上了。她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会主子,一会儿小主的 ,连话都说不好了。 白芍正跪在孟清瑜的腿边给她按摩大腿和小腿。 自从主子的胎满了五个月之后,就开始出现大腿酸疼、小腿抽筋的情况。白芍问了秀芳姑姑之后知道按摩可以缓解不适,就让许太医教了她一些按摩的手法。 如今她按得已经有模有样了。瞧主子一脸惬意的表情就知道白芍按得有多舒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二人听见绿云的声音都是一笑。 又见她进门一脸喜气洋洋的神情,便猜到是有什么好事儿发生了。 “前些日子主子才夸了你稳重,今日就打回原形了,这样大声,也不怕惊着小主子。” 白芍嗔怪了绿云一句,也不怕自个儿未央宫大宫女的威严掉了个干净。 绿云不理会白芍的话,就跟左耳进右耳出一样,脸上的高兴半点没减少,自顾自的神秘兮兮地说到:“你们猜今日发生了什么大事?” 孟清瑜和白芍二脸好奇:“发生了什么?” 绿云像做贼偷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压低了声音道:“皇上今日下旨,今年要开恩科了!” 哈?孟清瑜和白芍不理解! 虽说开恩科是好事,毕竟朝廷又得贤良之才,寒窗苦读的学子也多了次一展抱负的机会。 但是,绿云怎么高兴成这样?莫不是她家中有兄弟也要参加科考? 绿云看见两人对此事的反应平平无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都没明白? “宫里都在传皇上今年的恩科是为了小主肚子里的小主子开的!” 孟清瑜和白芍大眼瞪小眼,这都能牵扯到一起啊! 孟清瑜稍微一细想,便也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闲话传出来了。 这恩科显然不是为了皇上的万寿节开的,宫中既无皇后也无太后,就更不可能是为了庆贺谁的千秋,细细想来今年宫里将要发生的喜事可不就是她要临盆了么? 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未可知,皇上就算是看重,这旨意下得也太早了! “怎么传出这样的闲话来了?你是听谁说的?” “这旨意一出来,宫里就传遍了。奴婢还是今日去内务府领月例银子的时候内务府的人说与奴婢听的。依奴婢看,咱们还是该出去走动走动,否则这宫里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绿云回想了一下她今日遇到的那个狗腿的小太监,原本那小太监还打算拿自己攒的银子孝敬她的被她婉拒了,她可不是那些庸俗的人。 这些日子为了主子的龙胎,未央宫上下非必要不出门,就怕染上些什么脏东西回来。 绿云可不是憋坏了么! 孟清瑜听完,点了点头,神色并无多大的变化,淡淡地叮嘱了一句:“你去告诫一声宫里的人,不论皇上开恩科是为着什么,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就行了,人走在外头更是半点都不许张扬。” “哦!”绿云闷闷地哦了一声,怎么主子和白芍一点儿都不高兴啊,反倒显得她有些大惊小怪了。 莫非这就是主子说的处变不惊?哼,她早晚也得学会! 须知枪打出头鸟,孟清瑜反倒希望皇上开恩科是为了旁的事儿。 这厢,王大人也是一脸疑云地从午门出去。 方才他问皇上,此次开恩科是为何事? 结果,皇上淡淡地来了一句,无事,朕高兴,不行吗? 王冕之连忙低头称惶恐。 他的心里却在吐槽:行!当然行啊!谁敢说不行? 真是圣心难测。 不过他猜测,多半是和后宫那位昭仪有关。 是与不是,只有皇上自个儿心里清楚。 噢,不,还有王安也清楚。 这回他算是看明白了,皇上真是因为心情好才开了恩科。不过皇上心情好,是因为去了一趟未央宫。 两个主子赌气那会儿他就没反应过来,这会儿两人和好了他也觉得莫名其妙。 唉,他也觉得圣心难测。 孟清瑜不知道其中的这些小九九,只是今日,许太医来请过平安脉之后,便说了她的产期在四月左右。 宫里的规矩是,七个月的时候便可以开始预备着生产时要用的东西了。 包括了稳婆、跟产的太医还有产房和一些小的东西。 这些事情自然是交给了秀芳来处理,这种时候基本上未央宫上下没有谁不听她的话的,就连绿云和白芍两人也在一旁协助,听候吩咐。 大到产房里要有几个人伺候,每个人负责干什么,小到产房里的布置和摆设一样一样的全都仔仔细细地安排了一遍。 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 看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跟人去打仗呢! 孟清瑜在一旁看热闹看得起劲,脸上的笑就没垮下来过。 旁人看了都觉得她心情好,只是她早已神游天外去了,又想到了今日许太医同她说的话。 她是第一次生产,肯定是要艰难些的,再加上次的事情,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到孩子。许太医让她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孟清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快七个月的肚子瞧着不算小了。但她脸上倒是没胖什么,甚至皮肤还更细腻了些。再加上这么久以来也没出现过什么孕吐、食不下咽的症状,连秀芳都说怀孕时像她这样好过的人可没几个,可见肚子里的小家伙有多会心疼他娘亲。 孟清瑜对这孩子的情分也在一日一日地加深。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放弃他的。 就连孩子的小名她都想了好几个呢!民间都说贱名好养活,她就想着给肚子里的孩子取一个。 她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长大。这也是为什么她听到皇上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开恩科这消息的时候她笑不出来。 倘若真是个皇子,就意味着他从一生下来就会被很多视线盯着,不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第126章 推波助澜 才刚刚送走了洛王的侧妃,淑妃就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 可算是走了,这几天下来,她的脸都快笑烂了。 知画立刻走到主子身边去替她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肩膀。 “娘娘这几日可真是累坏了。” 在知画看来,虽说自家主子还没有当上皇后,但如今操持的事却与皇后无异。就连那些王爷王妃们也对主子尊敬有加,可见大家伙儿心里都明白,往后谁才是后宫之主。 淑妃端起茶喝了一口,才觉得嗓子好受些了。 她一边享受着知画的服侍,一边有些疲惫地说:“如今这点儿累算什么?只要本宫能当上皇后,这些都是值得的!” 虽说立后一事皇上的意思很重要,但是各位宗亲大臣的支持也是不容忽视的。 知画抿着嘴笑,心里也觉得主子说的话没错。总是要熬一熬的,等成了皇后就好了。 这几日淑妃不得空,有些事儿知画就没和她说。 此刻她见淑妃得了闲,今儿下午也没有旁的事儿了,犹豫了一番还是将事情给说了。 “这几日,长春宫的人传来消息,说是静妃这几日总往外边跑。也不知是打算做什么,都快把宫里跑了个遍了。” 谁不知道这静妃平日里就是个老好人,性子最是和气了,安安静静的从不与人红脸,竟然也有这样不安分的时候。 淑妃嗤笑一声,她就说嘛,这宫里什么样的关系都不牢靠,静妃和未央宫那个女人闹翻也只是早晚的事儿。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静妃估计是等不及要开始动手了,只怕那个女人知道了也会觉得很惊喜! 淑妃原有的疲惫感也因此一扫而空,宫里总算是又有好戏可以看了! 她眼中兴味盎然:“去告诉他们,小心观察一番看看她要做什么,若是有本宫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管传话回来,本宫必定能让静妃心愿得偿。” “娘娘可是知道静妃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淑妃一脸慵懒,调子也有些拖沓,好像在说什么闲话传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能为了什么,不过就是眼红旁人的恩宠,已经忍不下去了呗!” 自从上回马美人换炭的事情过去之后,她已经得了皇上冷落,若是再贸然出手,只怕更惹皇上厌弃。 所以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未央宫那个女人的肚子越来越大,要知道她心里憋着的气就没有散过。 如今眼看着她们窝里斗淑妃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只是,一向机灵的知画这时却并没有及时回主子的话。 淑妃等了半天也不见身旁的人开口,遂转过头去看,见知画绷着一张脸,眉头紧皱,一副苦恼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可是有话要和本宫说?” 知画犹豫半晌还是开口了:“昨日皇上下旨开了恩科,宫里宫外都在传是因为珍昭仪要诞下皇嗣,所以皇上才龙心大悦降下天恩。因娘娘昨日事多奴婢就没来得及说。” 知画越说越小声,最后直接低下头去。 她迟迟不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怕主子知道此事之后会生气,然后气坏了身体! 谁知,淑妃并没因此事大发雷霆,只脸色有些阴沉,随后还淡定地喝起了茶。 前朝的事儿她半点儿不担心,她父亲门生众多,她哥哥又是礼部尚书,皇上若是想借此事为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收拢人心,她章家绝不会坐以待毙。 就冲着她抚养着皇上的长子,章家势必会做好匡扶新帝的打算。 只要她当上了皇后,那么她就一定会是太后,章家的地位势必会更上一层楼,父亲和哥哥一定会比她更上心此事。 淑妃淡淡地回了句:“本宫知道了。此事父亲和哥哥他们自会打算,咱们就不必管了。” 知画深深吐出一口气,主子不生气就好。 淑妃没好气的斜了她一眼:“瞧你这样子!本宫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么!” 知画吐了吐舌头,在心里悄悄吐槽,在旁的事情上不会,但是与皇上有关的事儿可就未必了。 另一边的钟粹宫比起景阳宫人来人往的景象,就显得冷清许多。 自从那位江婕妤被赐死之后,更是安静得诡异。 偏那位沈才人又是个不爱吵闹的性子,且时常去静妃娘娘那儿串门,只留个太监宫女在这偌大的钟粹宫里,更像是冷宫了。 不过瞧着沈才人倒是很满意的样子。 她喜爱清净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么,自然是因为做了坏事也不会有人知道啊! 这会儿,沈才人身边的大宫女珍珠脚步轻快地从外边回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愉快。 院子里扫地的小太监看了,微微弯腰,恭敬地喊了一声:“珍珠姐姐。” 珍珠淡淡“嗯”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却是没停留半分。 她走进殿内,看见主子在一旁写字,安静地走到她身边去候着。 沈才人写得一手极好的簪花小楷,此刻她正在临一位大家的字帖,她临字帖的习惯保持了许多年,哪怕写得好了之后也依然坚持,实在是非常人能比,其心性可见一斑。 终于,她写完最后一画,才将笔搁下,拿起纸的两边细细观赏一番,方才满意地放下。 随后她才转过头去问珍珠:“事情都办完了?” 珍珠一脸正色,丝毫不见方才笑盈盈的模样。 “已经按照小主的吩咐将赏赐给那个小太监拿去了,奴婢还叮嘱了他不许乱说话。小主放心绝对没有人看见。” 珍珠说的那个小太监正是上回在华清池回静妃话的那个。 珍珠原以为她已经将事情办得这样细致,主子应当挑不出错来才是。 不曾想,沈才人还是皱起了眉头。 她呵斥道:“蠢货,我不过是让你打赏个下人,你只需如同寻常一般即可,偏要欲盖弥彰加一句不许他乱说话,岂非在告诉他这事情不简单。” 之前看到那小太监在御花园铲冰,她就随口说了句让他去华清池那边儿也铲一铲,如今他差事办得好她派人去打赏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偏这个蠢货要多此一举。 沈娴着实有些被气到了,她的那位嫡母还说珍珠是一等一的聪慧,如今看来也是母亲看走眼了。 珍珠惶恐,立刻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求小主恕罪。” 要不是她身边暂时没有得力的人,她绝不会留这样的蠢人在身边。 “快起来,往后我再多教你就是了。” 沈才人缓了缓脸色,弯腰扶了人起来。 珍珠这才如蒙大赦,一脸感激不尽。 第127章 雅俗 王安在心里纳闷道,今日倒是奇怪了,皇上一向是勤政的性子,怎么拿着本书看了半天了还未放下? 事情是这样的,皇上每日早晨下朝之后便会开始处理要紧的折子,之后,偶尔才会看些史书或是传记,有时候还会召大臣在御书房议事。像今日这般一下朝之后就抱着本书开始看的还是头一回。 王安偷偷瞄了好几回,才看清那书的名字——《字源详解》。 不是皇上常看的那几本,这本书他还是头一回见。 周廷彦不知王安心里的疑问,兀自看得起劲儿,有时还会拿起笔在上边圈圈画画。 “君”字多意,寓意也好,诗经有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只是用的人也多,就显出俗气来,“轩”字也好听,只是寓意不够好,世人常将其指马车或小室,用做名字难免显得小家子气;“珺”字倒是少有人用,不过单单指美玉,意思上不够深远,再者这字多用于女子,恐孩儿长大后会不喜。 再来说取女儿的名字,若是想取个文雅清新的大多从女字旁,是想取个尊贵万千的大多从玉字旁。周廷彦是瞧哪个字都觉得庸俗,哪里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 翻了半天书,周廷彦愣是没找出一个中意的。 平常对国政大事尚且游刃有余的皇上今日居然被取名字这样的小事难住了。 王安在一旁偷偷瞄了一眼皇上在书上圈的字,心里猜想,这怕不是要给昭仪肚子里的皇嗣名字?未免有些太快了! 按着大周的习俗,皇子公主们在满月那一日皇上才会赐下名字。若是皇上实在喜欢,也可提前一些日子,但却没有皇嗣还没出生,就开始起名字的。 而且看这架势,皇上是不准备让内阁取名,打算自个儿亲自来取。 大周的皇子公主取名并没有按字排辈的说法,全看历朝的皇帝们喜欢。 而到了周廷彦这一代也是如此。 至于为什么公主的名字中都有“予”字,不过是他觉得吉利好听又省事儿,所以就用了。 毕竟,他对公主可不就是要什么给什么嘛,这字也算得当。 而皇子的名字就要复杂些了,一般皇上会让内阁取好之后再呈上来,皇上自己选一个喜欢的。 比如大皇子的名字——周琮瑞,这名字的寓意好得简直不能再好了,上承宗庙,下为祥瑞。有大皇子的珠玉在前,这余下的皇子可就不好取名字了。 皇子的名字没想出来还能理解,偏偏皇上连公主的名字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别问他是如何知道的,端看皇的书仍旧捧着就知道了。 周廷彦苦寻无果,遂不再继续想。索性专心干起旁的事情来了。 而后,他正批折子呢,突然牛马不相及地想到了先秦人的《离骚》一篇。其中有一句“名余曰正则,字余曰灵均”他倒是觉得有些意思。 于是,周廷彦夜里就跑去未央宫将他想的名字说与美人听。 他原以为二人品味相当,她应该拍手称赞才是,没想到事情出乎他的意料。 他刚刚走进未央宫,就见小美人坐在小榻上,面前的小几还摆着笔墨纸砚,一脸兴致勃勃地望着他,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 只听人说:“皇上来得正好,嫔妾给肚子里的孩子取了个小名,正想说与您听呢,可巧您就来了。” 周廷彦也来了兴致,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名字取得好,遂坐下拿起她写的字看。 王安隔得远,也不好伸长了脑袋去瞧,只能在一旁好奇得不得了。 孟清瑜还非常用心地想了三个,知道皇上挑剔,特意留着给他选呢! 周廷彦将她写的三个名字一一看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看了一会儿之后,又转头去看,撑着脑袋的小美人,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索性用了些力的将那几张张纸拍在了桌子上,一脸的不高兴。 在孟清瑜身边伺候的白芍和绿云则是一脸平静,她们看到主子取的名字的时候也是一脸不敢相信。 她俩差点就要怀疑从前主子的才女之名是不是花钱买来的。 孟清瑜却不明所以,不明白皇上为何不高兴。她自个儿又拿起她取的几个小名欣赏了一番。 虎宝、二壮、牛牛,多好的名字啊! 人家一听名字都觉得这孩子生的结实,她可不就盼着孩子健健康康的么! 于是,她问道:“皇上这是发什么脾气呢?可是没选到中意的名字?” 周廷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脸没好气地说了句:“简直是胡闹,朕绝不允许朕的孩子叫这种荒唐的名字。” 周廷彦想了想以后他在众人面前喊皇儿一句“虎娃”,只怕周围的人震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所以,那几个名字想都不用想! 这下轮到孟清瑜不高兴了。 周廷彦立刻缓了缓脸色,哄到:“乖宝先别起,朕也给孩子想了个好名字。” 孟清瑜双手抱胸,僵着着一张笑脸,一副你且说来听听的样子。 “朕是想到了那句‘肇赐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若是个皇子就唤作均则,若是个公主就唤作嘉灵如何?” 孟清瑜脸上未见喜色,心里吐槽道:还以为他会取个多好的名字,结果,还不是捡了别人的名字来用! 但她到底没说出来,只是她的表情已经明显得告诉皇上,她不喜欢! 她还是喜欢二壮或是牛牛,其次是虎娃。 “哼,嫔妾才不希望嫔妾的孩子捡别人的名字来用呢!” 周廷彦一双剑眉又皱了起来。 她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可一想到她取的名字,他简直都喊不出口。 他一把将她面前的纸又拿了起来指着说道:“这些名字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了,你怎么不说呢?” 真以为什么样的东西都能和他的子嗣用一样的名字不成? 这下王安可算是看清了,上头写的“虎娃”两个字。 他的心里简直如万马奔腾。 这名字确实有些雷人了,若是二殿下长大了只怕不愿与人说起自己的小名! 孟清瑜气急,这如何能一样? 越是用的人多,就说明这名字越好。 她觉得这人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偏她又气得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怀孕之后脾气更是见长,哪里能受得了他这样大声责问的语气。一时气得不行,不知怎么的就抽抽噎噎地掉起了泪珠子 。 她还抽抽噎噎地控诉道:“你……不讲道理……呜呜……是我生的宝宝……” 那架势,活像是对面的人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一样。 周廷彦一见人的眼泪顿时手忙脚乱地走过去抱着她哄道:“是朕不好,乖啊,小心哭伤了眼睛。” 这场关于名字的讨论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皇上既没说可以用那几个小名也没说不可以用,只顾着哄人先别哭了。 第128章 前奏 “主子今日簪的花真好看!” 秋月跟在主子身旁小心扶着她的手,又看了看主子头上簪的那朵海棠花,忍不住夸了一句。 馨嫔听得一脸高兴,轻轻伸手扶了扶头上的海棠。 她今日穿了一身深粉色的氅衣,难得出门一趟还仔细地涂了胭脂,额间还画了个桃花的花钿。 “这是自然,本宫可是选了那一丛里开得最好的一朵簪在头上。今日淑妃这场赏花宴,本宫也算够给她面子了。” “想必淑妃娘娘见了也是要夸一句好的。” 主仆二人往景阳宫走去。 度过了最寒冷的几个月之后,天没那么冷了,雪也在越下越小。 如今正值三月,宜醉不宜醒。 淑妃前些日子正得了几株垂丝海棠,想着这么个冬天大家伙的眼睛看雪都看累了,便组了赏花宴,邀大家一同观赏。 因着大雪闷在各自宫里许久的妃嫔们自然是满心欢喜地去赴宴。 孟清瑜原是不想去的,但她却不得不去。 原因之一是静妃和沈才人亲自来约她,总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 其二,淑妃说了皇上既为天下读书人开恩科,那么后宫诸位女子也该为天下女子做出表率。让赴宴的嫔妃们募捐些自己的首饰,送到宫外变卖成银钱之后,将银钱拨给各地济安堂,扶危济困。 虽说淑妃并未强制要求每个人都去,但不去总归会留下不好的名声,孟清瑜也只当此番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真的很久没出过门了,她感觉自己再不出去走走整个人都要躺散架了。 静妃那句话说得极好:“你若是不喜欢和旁的人来往,只咱们姐妹三个一块儿说说话就是了 。” 孟清瑜想发生了上回那样的事儿,淑妃定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何况若是她在淑妃的地盘上出事,只怕皇上也不会再对淑妃手下留情了。 她细细想过了,她出门都是乘坐轿辇的,轻易碰不着什么人。到了景阳宫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只管安心找个地方赏花就是。 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是仔细算过的,她才放心大胆的出门。 她坐着轿辇,自然要到得快一些。。 原本静妃她们要约着她一起走的,不过她以月份大了,走两步就累的慌为由拒绝了。 位份低的嫔妃们来得都早,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所以孟清瑜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热闹了。 淑妃一见她,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亲亲热热地拉着她说话,就好像上次发生的那些事儿不过是在做梦。 孟清瑜都不得不感叹淑妃好深的道行! 紧跟在孟清瑜后头来的是馨嫔。 明艳的美人欢欢喜喜地走进来。 淑妃看了还真夸了馨嫔一句。 “馨妹妹今日这身打扮倒是应景。头上的海棠花好看,不过这人倒比花还要俏三分呢!” 虽说馨嫔在路上猜到了淑妃会这么说,不过这会她真这么说,馨嫔还是很高兴。 “多想淑妃娘娘夸奖,是娘娘今日这赏花宴给嫔妾的启发,否则嫔妾也想不到将海棠簪在头上。” 最后,馨嫔路过孟清瑜身边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又趾高气昂地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右侧的第一位。那表情好像在说,这世上可不是只有她一位美人! 孟清瑜忍俊不禁,这位馨嫔倒是难得的可爱性子。 静妃和沈才人两人是最后才到的。 二人同淑妃见完礼之后立刻就过来寻孟清瑜说话。 “你那轿子倒是跑得快。” 静妃就站在孟清瑜旁边,她原是要起来同她们说话的,被静妃一把按了下去:“你如今身子重,快坐着。” “是了,还是姐姐福气好不用走路。姐姐不知道,这几日的路倒湿不湿的可难走了,还容易弄脏裙子呢!” 对上沈才人羡慕的眼神,孟清瑜淡淡地笑道:“幸而妹妹有静妃姐姐陪伴,也算是甘之如饴了。” 这话就是在说沈才人有些不识好歹了,静妃原本可以乘坐轿辇的但还是陪着她走路,沈才人如今又说这样的话在孟清瑜看来可不就是不识好歹么! 沈才人 听了这话,有些僵硬的扯出一抹微笑:“姐姐说得是。” 孟清瑜却好像浑然不知沈才人的尴尬一样,自顾自地和静妃说话。 宴会快要开始,沈才人便要回下边自己的位置上去了,静妃安慰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往心里去。 沈才人这才好受些了。 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淑妃也不吊大家胃口,直接就让人将几株垂丝海棠搬了出来放在中间以供大家赏玩。 不过,说是放在中间,到底是偏向上边的,让几位高位的嫔妃好看得清楚些。 这下边的几位在视野上自然就要差一些了。 沈才人迫不及待地出声:“启禀淑妃娘娘,嫔妾们可以上前仔细一观吗?” “这是自然,大家都往前边儿走走,也好看得仔细些。这可是内务特意提前催熟的,旁的地方都没有呢!” 淑妃说得一脸稀罕,众妃自是要上前仔细瞧一瞧到底是有多美。 馨嫔和静妃她们虽说看得见但还是非常给面子起身,走近了看。 第130章 迫不及待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小方子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还没到皇上跟前就开始惊慌地地喊出声。 王安立刻走到小方子面前,一手拍在小方子的帽子上,轻声呵斥道:“放肆,皇上面前谁准你这么没规矩?” 皇上也不理会这师徒二人的小动作,兀自看着自个儿手上的折子,还不紧不慢地换了下一本。 王安在心里暗骂,这小子也不是第一天在御前伺候了,还这么不懂规矩,真是该打! 谁知小方子的下一句话却是让王安脸色大变。 “昭仪主子在景阳宫门口发生意外突然早产了,这会儿人已经送回未央宫了,淑妃娘娘让奴才请您过去!” 小方子这一句话说得连气都不喘一口,可见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王安急忙回过头去看皇上的脸色,谁知,皇上已经从他们俩人的身边走过,徒留一声“备轿”。 王安和小方子急忙追了上去。 “皇上,等等奴才啊!” 皇上和皇后专用的轿辇是在备在自个儿宫里的,抬轿辇的十二个太监也是精挑细选的一干好手。 所以,不需花时间等立刻就能让人准备好,再加上有皇上在等着自然更不敢怠慢。 御驾浩浩荡荡地往未央宫去。 在路上,小方子一边走还一边向皇上转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廷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一手修长的手指此刻也已经攥成拳。 王安也是越听越心惊,又在心里边暗暗祈祷这昭仪和小殿下都平安无事才好。否则只怕皇上要将后宫的天给捅出个窟窿来。 “皇上驾到。” 随着御驾的到来,淑妃是又喜又怕,她在产房门口守着,见皇上从宫门进来立刻就起身。 静妃看见皇上来,马上就迎了上去,原打算为自己辩解两句,谁知皇上视若无物,沉着脸一眼没看她。 静妃的心当即就凉了。 淑妃在心里骂道:真是蠢货,皇上这时候满心满眼都是那女人和皇嗣,会理她才怪。 见皇上径直要往打开的门里走去,淑妃连忙挡在他身前。 “皇上不可,产房污秽,皇上龙体万不可轻易踏足。这天下自古以来就没有男子入产房的道理。” 周廷彦依言停下了脚步,只站在门口静静听着屋里的动静。 “昭仪妹妹这是头一胎,只怕是有得等了,皇上还是坐着等。” 周廷彦这会儿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产房里的声音,半点心思没分给淑妃。 “产道迟迟未开,这孩子还是没办法开生啊!” “先给昭仪喝碗参汤,免得生到一半没力气了。” 就连许哲和另一位太医也跪在屏风外,时刻掌握着昭仪的情况,正在小声商讨用药和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周廷彦的脸越绷越紧,他少年时驯马都未曾有这样如临大敌的时候。 还是王安说了句话将皇上劝来坐下了。 “珍主子正生产呢,皇上不如将今日珍主子早产的原因查明白了,也好为珍主子出气啊!” 周廷彦一听才想起来还有一些狗东西没料理,遂坐了下来,眼神淡淡地扫视了一圈站着的人,最后停在了淑妃身上。 “此事发生在你宫里,你来说说。” “今日赏花宴结束之后,臣妾就去里间换衣裳,才出来沈才人身边的宫女就来禀告说珍昭仪早产了,臣妾立刻便往未央宫来了。” 淑妃简直将“冤枉”二字写在了脸上,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既如此,那就让参与其中的人说说。” 皇上淡淡地开口,一双眼睛上的睫毛轻轻眨了眨,确像鞭子一下一下的抽在她们心上。 珍珠颤颤巍巍地站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是奴婢不小心崴了脚,才会撞到主子身上,这才连累了珍昭仪。求皇上恕罪,奴婢真的是不小心啊……” 周廷彦不管眼前那东西的哭求,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既然这双腿连路都走不好那便不必留着了,找人砍了!” 轻飘飘的话让跪在地上的珍珠如遭雷击。 她简直不敢想象,活生生被人砍断腿是何种滋味?她往后不能走路该如何是好?出那么多血她还能活吗? “皇上饶了珍珠,是嫔妾不好,是嫔妾不小心撞在了静妃姐姐身上,皇上要罚就罚嫔妾!” 沈才人虽然满脸害怕,可是为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仍然努力地克制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一双眼睛哭的红肿,让人一瞧便觉得可怜。 静妃也立刻站了出来,大义凛然道:“是臣妾撞到的珍妹妹,此事与沈才人无关,还请皇上不要降罪旁人 ” “不,都是嫔妾的错,静妃姐姐只是被嫔妾连累。” 一群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吵得他头疼,简直让周廷彦原本烦躁的心情越来越烦。 他丹田微微用力,冷声呵斥:“够了。” 突然产房内传来一声压低的叫喊声,难掩痛苦。 这下周廷彦也没心思处理这些个东西,哪里还坐不住了,一把站起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产房里传来的声音,明明痛苦至极,却还要尽力压制,将他的心搅得又酸又涩。 从晌午开始到月上枝头,周廷彦一直站着,几个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忙中有序,一盆又一盆的热水送进去再端出来。 周廷彦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产房里的那个女人不亚于是在拿命给他生孩子。 之后,不论她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他都由着她。 第131章 美中不足 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婴儿啼哭,天上的月亮也从弯钩变成了玉盘。 明月虽圆,到底不如十五的满。 周廷彦以及在场的诸位一颗大石头陡然落地。 立刻就有一名中等身高,稍显丰腴的稳婆从产房出来,抱着的朱红色襁褓里正有一名刚出生的小儿在扯着嗓子哭,只是声音却不大。 “恭喜皇上,昭仪平安诞下一位皇子。” 声音不大不小,既不惊着孩子也能让每个人都听清。 众人立刻跪伏在地上,异口同声地向皇上贺喜。 “恭喜皇上,喜得皇子,恭喜昭仪。” “好,好,都起来!” 王安站在一旁瞧得分明。 皇上一脸喜色,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将孩子从稳婆手里接过了,抱孩子的姿势尚有些别扭,看着怀里哭得小声的孩子脸上是难得的明晃晃的笑容。 那稳婆瞧着皇上高兴的样子,在说下面的话时也有些忐忑不安,生怕皇上龙颜大怒。 “启禀皇上,二皇子虽说已经平安诞生,但是,昭仪此番突然早产还是对二皇子有些影响,只怕殿下自小身子就要比旁的孩子孱弱些。” 稳婆这话说得已算非常委婉了。 说难听点儿就是,这孩子生来就是个病秧子,以后多半是每日离不了汤药的,甚至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个问题。 皇上听了之后,有丝遗憾自眼中一闪而过,但随即眼中的怜爱更甚,看着襁褓中的孩子越看越喜欢。 接着,皇上猛的抬头询问道:“昭仪可有大碍?” “皇上放心,昭仪的底子好,早产之后有些虚弱,现在已经睡过去了,之后多补补就好了。” 周廷彦将孩子送到稳婆的怀里:“朕去看看昭仪,仔细照顾二皇子。” 稳婆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皇上就已经大步往里走了 。 王安望着地下的嫔妃面露难色,这皇上也没说要将这几人如何处置,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呀! 最后还是淑妃站出来,让余下众人都各自回宫去,至于沈才人和静妃先暂时禁足在各自宫里,等待皇上处置。 静妃和沈才人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看在母子平安的份上,皇上应该不会太过责罚! 淑妃率先带着自己人回宫了,脸上喜怒未知。 馨嫔是最后走的,一直到离未央宫有些距离之后,香兰这才挎着一张小脸,有些担心地问:“主子手上的伤还是请太医来瞧一瞧,这样也好得快一些。” “如今那位孟昭仪生产,太医自是在未央宫守着,这大晚上的哪儿还有多的太医啊!宫里不是还剩下些药膏吗,本宫涂一涂就好了!” 虽说馨嫔的手臂确实被压倒了,有些疼还有些擦伤,但是都是些轻伤,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话虽如此,可香兰现在想起来就是一阵后怕。 “您之前也太冲动了,昭仪摔倒是多紧急的情况啊,您也不怕有人将锅甩在您头上。幸好皇上没将昭仪早产的事情怪到您头顶上!” “你也说了事态紧急么,若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摔在我面前,只怕我以后没一个安稳觉可以睡了。” 馨嫔的轿辇越走越远,声音也渐渐听不见。 再来说说未央宫这边,今夜昭仪生产,按理来说皇上是不能留宿的。 奈何皇上非要守着二皇子和昭仪,奴才们又怎么劝得住。 于是,奴才们将寝殿收拾出来,确保没有一丝寒气渗进屋里之后,皇上亲自将昭仪抱到床榻上的。 皇上还知道女子在月子里不能吹风,特意用墨狐裘衣将人包裹得密不透风才抱出门的。 初一进寝殿,周廷彦就有些被热到了。皱眉思考,屋里的炭会不会烧得太旺了?但瞧床上的人儿没露出什么难受的神情他便也就没说什么,就将自个儿的外袍褪下了,穿着中衣坐在床榻边仔细盯着人瞧。 孟清瑜一张瓷白的小脸恬淡,冷清,往日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小嘴此刻也安静地紧闭着。 二皇子已经被乳母和秀芳带下去仔细照顾着了。奴才们都在外面守着,没人敢轻易进来打扰。 周廷彦瞧了好一会儿,眉头皱起,暗道:这人怎么还没醒来? 于是他只好握着美人脂玉一般的手,细细地一寸一寸地捏着她的骨节,力道不重,更像给人按摩的力道。 他也不嫌无趣,自个拿着手都能玩儿许久,又是捏又是亲的,也难为孟清瑜睡得沉,没被闹醒。 最后夜实在长,疲惫感一涌上来,他趴在床边,握着人的手睡去了。 原以为美人很快便会醒的周廷彦,到底是低估了生子所耗费的气力。 孟清瑜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正好是皇上已经去上朝的时候。 她轻轻动了动身子,便感受到身下一阵一阵地疼,有些难耐地“嘶”了一声。 绿云和白芍二人就在暖阁里守着,听到动静立刻就走过去。 绿云怕主子担心自己的身体,当即就解释道:“秀芳姑姑说,产道完全恢复还需要一些时日,小主不必太过惊慌,晚些时候就好了。” 说完又替主子往上扯了扯有些滑落的被子。 孟清瑜顺势拉住绿云的手:“孩子呢?快让我瞧瞧!” “恭喜小主诞下了咱们大周的二皇子。小殿下一直都是秀芳姑姑和乳母在照顾,这会儿估计已经喂完奶了,奴婢这就让她们抱来给小主瞧瞧。” 绿云走后,看着自家主子止不住地期待,白芍到底还是将稳婆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有件事主子应当知晓,稳婆和太医都说,小殿下到底是早产的,有些不足之症,以后恐怕身子要孱弱些。” 孟清瑜听完眼睛都红了,只是忍着到底没将泪落下来。 “主子别哭,奴婢瞧皇上对咱们殿下喜欢得紧呢!宫里医术好的大夫那样多,慢慢调理总归会好的。” 绿云已经将二皇子从隔壁带过来了,现在秀芳怀里抱着呢! 孟清瑜立刻就要撑起身子 来看,被白芍一把住了肩膀:“主子先别急。” 秀芳知道她的心情,当了娘都是这样的,将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马上将襁褓放到了孟清瑜的身边,好让她一转头就能看见孩子。 只是孩子还小,昨晚上才生下来,这会儿眼睛都撑不开呢,脸上皱皱巴巴的一团。 孟清瑜又是皱眉又是落泪的:“怎么一点儿都不像我,生得这样丑。” 秀芳笑道:“孩子还小呢,小主这话可说早了。依奴婢看,这二殿下往后不知生得有多好看呢!” “是了,小主和皇上都是好看的模样,小殿下定然是个俊俏儿郎。” 站着的几人都高兴地玩笑着。 孟清瑜擦了脸颊上的眼泪,也看着孩子笑了。 她怎会不知小孩儿刚生出来都是这样的。 只是,有妹妹和有孩子的感觉很不一样,她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突然间有些手足无措的紧张。 第132章 洗三礼 周廷彦下朝赶到未央宫的时候,孟清瑜正靠在床上喝药。 绿云想着主子身子还有些虚弱硬是不答应让主子自己喝,正一勺一勺喂到主子嘴边。 周廷彦见着人醒了,喜不自胜,立刻上前抢了绿云的活计来做。 绿云便退到一边站着,正好站在王安对面,同王安大眼瞪小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偷瞄二位主子的小动作。 周廷彦坐在床边,将碗里的药一勺一勺地往人嘴里喂,偏他还一直问问题。 “身子可好些了?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用过膳没有,这会儿饿不饿?” 孟清瑜无语至极,他倒是慢点喂,她才有时间回话啊! 她轻轻偏过头去,,才让嘴里有了一会儿空闲的功夫。 周廷彦回过神来,也才发现,自己喂人喝得太快了。有些尴尬,但他可是天子,又怎么会尴尬呢! 周廷彦一脸淡定道:“天气冷,药也凉得快,须得尽快喝完才好。” 孟清瑜瞪了他一眼,好话歹话都让他说了,好没道理! 周廷彦紧着最后两口喂完,就赶紧让人将碗撤下去。 最后,他还用帕子细细地擦了擦孟清瑜的嘴角,这番又体贴起来了。一脸温柔道:“饿不饿,可要用些东西?” 孟清瑜“哼”了一声,一脸不屑道:“嫔妾早就用过了,哪儿饿得那么快!” 周廷彦一看就知道她又在耍小性子了,或许是记恨他方才喂药喂得急。 他换了个方向坐在床榻上,正好能将人揽在怀里。 “是朕不好,没注意到朕的好娇娇都快没时间喘气了。” 又在人细嫩的脸上亲了亲以示歉意。 明明就是皇上自己心里乱,不专心,还不承认! 好,看在他这么殷勤地赶过来的份上,她就不再计较了,否则小性子耍过了头就是不识抬举了。 于是孟清瑜将头往周廷彦的颈窝里靠了靠便算是不再气了。 周廷彦得了美人的好脸色,轻皱的双眉又舒展了。 “咱们的孩儿你可瞧过了?” 说起这事儿孟清瑜就有些低落,到底是她不好,行事轻率才连累了她的孩子受这样的苦。 孟清瑜眼神带冷意,这事儿可没完呢,等她出了月子,有的是时间慢慢算账。 “才瞧过,只是嫔妾到底心疼他这样小,就要落下这么个不足之症,往后怕是药不能离身了。” 孟清瑜说着,眼眶又红了。 太医可是说了,月子里不能掉眼泪,容易落下病根儿。 周廷彦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哄着人说:“你且放宽心就是,孩子定然会平平安安的。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在呢,若是孩子真不好,他们早就上报了。” 在周廷彦心里真没觉得他的二皇子有什么不好,他虽然遗憾不能从小带着人去跑马,但是这皇宫里什么神医名药没有,孱弱怕什么,一定会治好就是了。 周廷彦眼里闪过一丝决绝,是必须治好! 周廷彦不再接着说这个话题,怕又惹人伤心。 “你上次不是说要给孩儿取个小名吗?可想好了?” 孟清瑜“啊”了一声,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孩子还没取名字呢!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有些狐疑地看向周廷彦,怎么这会他又愿意让她取名了呢! 周廷彦感受到怀中人的注视,但笑不语。 孟清瑜不管其他,专心想起了孩子的小名 大名是要上皇室玉碟的,还是让皇上自个想! 今日她一见了孩子便觉得之前想的那些名字全都不能用。她听着孩子的叫唤声都像小猫似的,孱弱得厉害。若是再给他取个壮壮这样的名儿,她怕会起反作用。 孟清瑜仔细想了想:“便叫他二郎!” 周廷彦诧异,他都已经准备好小娇娇说一个“虎娃”出来了,这一对比下来“二郎”简直太好听了。 “孩子的身体本就不好,若非要取个壮壮这样的小名,反倒有些强求,倒不如随着他的序唤二郎,更朴实些。 民间百姓家中常这样喊自己家中的儿子,只盼着他能过得轻松快乐些,也不枉来此一遭。” 周廷彦见她说得认真,也听进去了几分,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还开口念了两声,越发觉得朗朗上口。 这名字也不错! 既然小名取好了,他得回去翻翻书,看取个什么样的大名才好! 之前想的那个他又觉得不够大气。 二皇子的洗三礼之前,淑妃来见了皇上一次,大意是说,二皇子身子不好,洗三礼不宜太过隆重,免得冲撞了二皇子就不好了。 谁知皇上淡淡地驳了淑妃的意思。 “正是因着二皇子身子不好,朕才要将这洗三礼大操大办,正好给二皇子冲冲喜,震一震他身边那些个心怀鬼胎的邪神。” 这话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越传越邪乎。 有的人还直接说,珍昭仪早产这事儿就属淑妃娘娘干的,皇上这是在敲打淑妃娘娘呢,二皇子有皇上庇佑,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别想靠近! 皇上还让王公公亲自选出了一位福寿双全,子孙昌茂,人品贵重的老夫人主礼。 可见皇上对二皇子的看重! 第133章 月子 大周朝妇女坐月子的规矩在各个地方都大同小异。 头上会带一条抹额,将将能盖住太阳穴的位置,确保妇女不会因为受寒而头痛。 月子期间更是一点儿凉的东西都不能碰,洗头洗澡更是不行。 但是孟清瑜实在无法忍受自己身上的味道,躺了两天能下地之后,就让人端了盆热水进来偷偷擦了擦身。 否则她只怕连清漪阁的门都不会让皇上进。 后妃坐月子的时候皇上是不能留宿的,但是皇上还是常来清漪阁看望昭仪母子。没有日日来,但是隔个日是肯定要来的。 二皇子体弱,出生时的哭声都要比旁的孩子小一些,皇上放心不下,常去看望也在理。 太医院的张院使亲自来给二皇子诊过脉,也是说二皇子得精心养着,轻易受不得寒。 若是在寻常人家这孩子怕是个短命的,但是在皇宫这样的金窝银窝里,金尊玉贵地养着还能是什么难事儿不成? 前些日子的洗三礼也足可见皇上对二皇子的珍视。 “小主,二皇子回来了。” 绿云一脸高兴,身后还紧跟着抱着二皇子的秀芳。 “今日洗三礼,外头人多,洗三礼过了之后皇上就让人赶紧抱回来了。” 秀芳把孩子给坐在床上的孟清瑜递过去。 小小一团的娃娃,一抽一抽的哼唧跟小猫儿似的,像是刚哭过,孟清瑜看了心疼得不行。 “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 “方才洗三礼的时候二皇子有些怕生惊到了,这才哭了。主子放心就是,这洗三响盆可是吉兆呢!” 孟清瑜坐起身,将小娃娃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仔细哄着他睡。 又听秀芳说:“方才皇上在洗三礼上提前喊了二皇子的名字!” 孟清瑜一时也好奇起来,她早产得突然,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知道皇上会取个什么名字? “正值镇国公夫人夸二皇子面相好,是个有福之人,皇上高兴,当即就说了一句‘朕之储衍自然是有福气的’,可不就是说的二皇子么!” 皇子取名,要先由内阁拟好之后,皇上再挑选,最后由钦天监占卜吉凶之后方可举行命名仪式,最后再上皇家玉牒。 《幼学琼林》里有一句“多才之士,才储八斗。博学之德,学富五车。” 这“储”有积蓄的意思,也有等待的意思,而“衍”有多、广、远的意思。 储衍,又多又远,蓄力而飞。 还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孟清瑜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将“储衍”二字念了又念。 洗三结束当晚,皇上又来了未央宫,正好见着孟清瑜逗着怀里的孩子玩儿。 他内心一片柔软,走过去将二人揽在怀里。 “可知道了朕给孩子取的名字?” 孟清瑜听人语气里的得意和轻快,觉得好笑,但是这回皇上确实用心了,至少她知道了他也是在意这个孩子的,哄了哄人道:“知道了,皇上取得甚好,嫔妾很喜欢,二郎也喜欢。” 谁知又听见他说:“朕还给他取了字,叫敛明。” 孟清瑜诧异:“字不是一般都由老师取吗?” 结果,便听见他神气地来了句:“父亦为师。” 这句话让孟清瑜记了很久,不仅是这句话,还有他说话时熠熠闪光的眼睛。 她好像对眼前这个人又有了新的认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刚出生的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儿,孟清瑜是怎么看怎么惊喜,这坐月子的时间也就不觉得难熬了。 二皇子的满月宴是淑妃亲手操办的。 此刻,淑妃正扯着一张僵硬的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王公大臣们一个接一个的说着吉祥话儿,每说一句淑妃的心里就是一抽。 尤其是郑美人还不知所谓地跑到她面前阴阳怪气道:“娘娘好气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娘娘生的皇子办的满月宴呢!” 淑妃气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个蠢货,是还嫌她不够气,来火上浇油的吗? 郑美人被淑妃瞪了,有些委屈,哪回她们不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她还不是为了衬托出淑妃的宽容大度形象! 确实,有不少人都听到了郑美人这话,也觉得这回淑妃这场满月宴办得确实阔气盛大。 其实他们哪儿知道,这场满月宴是皇上派王安协助淑妃一起举办的。 淑妃听见有人夸她能高兴才怪,皇上这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尤其是,当她看馨嫔旁边的那个女人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才出了月子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恢复得与少女时的身材无异。 一身浅蓝色的宫装,华美的云锦上绣缠枝花卉的纹样,配着头上粉色的并蒂莲海棠花步摇更显得娇艳明媚。她今日的妆容也偏浓艳,让人一眼就只顾着看她去了。 忘了说了,皇上已经晋了珍昭仪为珍嫔了,今儿上午才举办过册封礼 。 之前昭仪未出月子,索性皇上也就没说,只让内务府暗地里筹备着册封礼的事情。 今日的满月宴过了之后,有许多事情也该有结果了。 皇上之前一直念着二皇子才出生,不好和这些晦气的东西冲撞在一起,这才迟迟未处置。 这不,满月宴之后的次日,皇上就下了旨处置了沈才人和静妃二人,着王安去办了。 消息传到未央宫的那会儿,兰湘正在给孟清瑜梳头发。 绿云听了消息就一脸激动地跑回来传话了。 “皇上下旨将静妃娘娘赐死了!” 绿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惊呆了,她没想到皇上竟然对小主早产这事儿这么生气。 孟清瑜原本还有些惺忪地双眼,立刻清醒了,脸上的表情也从放松到哦紧绷。 她思虑良久之后,冷笑一声。 看来皇上也知道这事儿了。 她摔倒那会儿就感觉有一只手推在她的背上,紧接着她才被静妃的身子压倒在馨嫔身上的。 显然,静妃是起了加害她的心思。 只是后来她坐月子不能出门,又一心扑在二郎身上,自然也就这事儿抛在脑后了。 “替我好好儿收拾收拾,到底是姐妹一场,我若不去送送她也说不过去。” 第134章 静妃殁 长春宫里总共住了两位嫔妃,一位是孙才人还有一位就是主殿的静妃。 两位主子都是喜静的性子。 于是,长春宫一向没有什么闹哄哄地时候。 当王安带着人进入长春宫的时候,同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孙贵人率先出来,想瞧瞧发生了什么。 便见王安带着人直直地往长春宫的主殿旖兰殿走去。 她猜想,这么久了,许是皇上对静妃的处置,应当只是罚几个月的俸禄!毕竟昭仪和皇子也都好好的。 就连静妃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她禁足的这些日子自然也是能知道宫里如何锣鼓喧天。 她一直想着,皇上一高兴想来也不会下什么刁钻的惩罚,直到朱月被宫正司的人带走。 甚至她都觉得皇上忘了有她这么一号人了的时候,殿门被打开,有阳光照进来。 王安到底是带着皇上的旨意来了。 静妃早没了盘发髻和打扮的心思,素净着一张脸,只有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地眯了眯眼睛。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看清眼前的人。 王安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其中一个手上端着一杯酒,用白瓷酒杯装的,甚至能透过薄薄的瓷胎看见其中微漾的酒液。 静妃就是再傻也不会傻到认为那只是皇上赏的普通的一杯酒。 她想故作坦然地扬起一个笑容,可是眼泪比笑更快地落下 。 “静妃娘娘,您应该都知道了!这世上就没有宫正司撬不开的嘴。” 是了,当时朱月就站在她的身边,怎么可能会没看见她几次抬起的手,恐怕朱月当时的害怕不仅仅是因为地上的血,还有可能是因为她这个突然变得心狠手辣的主子! 朱月那样胆小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在宫正司的手里撑下来呢! 虽然这一切静妃都明白,可是当她看到皇上真的赐了她一杯毒酒时,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她陪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还抵不过孟清瑜出现的短短一年光阴。 皇上当真是心狠! 难道他们之间连一点情分也无吗? 静妃伤心欲绝,用手捂在脸上号啕大哭起来。 王安的眼神冷漠,小太监们也是面无表情。 他们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哭得再可怜的人他都见过。 何况皇上知道静妃娘娘动了害人之心的时候,那眼神冷得都可以将人凌迟了。 王安在一旁都有些心颤。 “静妃娘娘,皇上念着您是大公主的生母,又伺候了皇上那么多年所以特意给您赐了这杯毒酒,保管您无知无觉地去,不受半点痛苦。您赶紧喝了,奴才还要回去复命呢!” 比起江婕妤死的痛苦不堪,静妃这可真算是恩典了。 静妃却像没听到一样,仿佛就想像这样哭死过去。 “王公公,珍嫔娘娘来了!” 王安转身的同时静妃也抬起了头,怔怔地望着前方璀璨夺目的身影。 “王公公,我与静妃到底是姐妹一场,可否容我和她说说话。也算是解了我心中的疑惑。” 孟清瑜笑得让人如逢春日,言语间对王安这位御前大总管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是自然,娘娘请便。” 如今这位珍嫔可是皇上的心头肉,王安自然不会连这小小的要求都不允。 王安遂带着一干人等出去等了,还体贴地将门带上。 孟清瑜身边只带了绿云一个,屋里就只剩这三人。 孟清瑜在旁边的凳子坐下,轻飘飘地开口问了句:“姐姐最近过得可好?”随意得就像是普通的闲聊。 静妃挺直了脊背,抹干净脸上的泪,轻笑一声:“我这副样子,无论如何也与‘好’扯不上关系!” “你可知二郎的不足之症往后会如何?” 孟清瑜实在不想听静妃在那儿卖惨,因为这样并不能掩盖住她犯下的错。 “太医说二郎往后得在身上一直备着药。若是一个照顾不好,小小的风寒都能要了他的命。他往后再不能像其他的儿郎一样习武射箭,蹴鞠骑马。” 最后一句孟清瑜说得很轻,但在这寂静的旖兰殿里却清晰可闻,不难听出其中的悲伤。 静妃别过头去,不想让孟清瑜看见她泪流满面。 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她怎么会想到反而会害了那孩子。明明赵婉也是早产,可是三公主却一点事都没有! “你可知道,皇上为何会这么狠心地将你赐死吗?” 孟清瑜定定地看着静妃慢慢转过头来,眼中蓄满了泪。 显然,她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明明经历过丧子之痛,却仍旧狠得下心去害别人的孩子。你早就不是皇上从前认识的你了。皇上的静妃是那个娴静寡言的女子,大公主的生母是那个温柔慈爱的静妃。你的心已经开始腐烂了。” 她继续活着只会将那些美好的回忆碾得稀碎。 孟清瑜看着静妃的眼睛,似乎想找到一丝丝后悔。 良久,静妃移开了视线。 孟清瑜起身,搭着绿云的手便打算走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静妃终于开口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静妃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一字一句问得清楚。 按理来说她应该厉声质问才对,可是她却没有半句指责。 孟清瑜没有转过身,笑了笑不说话。 在这宫里的女人,还能是为了什么! 孟清瑜避而不答地说了一句:“我突然有些后悔之前救了你。” 聪明的人不需要她救,愚蠢的人她救不了。 若是静妃受了一次教训,说不定就不会再抱着侥幸来害她了! 绿云“吱呀”一声打开门,扶着主子出去。 孟清瑜才走下一层台阶,身后传来一声“嘭”的巨响,惊得她整个身子都颤了颤。 绿云也被吓到了,立即回头看是什东西砸下来了。 “啊!”绿云惊叫一声。 静妃撞在了殿内的承重柱上,奄奄一息。 “我……不欠你了……” 第135章 死人 沈才人身边的珍珠也被带走了。 这次出去打听消息的是那天扫地的那个小太监。 他做事勤快,瞧着也机灵,沈才人就将他提上来,做了她宫里的首领太监。 “静妃已经死了?” 萃微阁的小榻上,沈才人斜坐着,秀丽的脸上,弯眉皱起,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皇上行事如此狠辣是她没有料到的。 倒是可惜了,毕竟,像静妃这么好拿捏的人可不好找。 至于珍珠,她是完全不担心的。 蓄意谋害和意外牵连认哪一个罪名能活珍珠心里不会不知道。她要想活命自然知道该怎么说。 “是的,听说是珍嫔打算送静妃娘娘一程,结果珍嫔一出来静妃娘娘紧接着就撞柱而死了。” 阿旺弯着腰,恭恭敬敬地将他打听的消息禀报给主子。 沈才人慢悠悠地说了句:“她倒是个狠心的,好歹姐妹一场竟然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 相比之下,沈娴觉得自己的这个处罚简直太轻了。 去长春宫传旨和去钟粹宫传旨的人是同时前往的。 皇上只罚了沈才人禁足半年,与赐死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阿旺眼神转了转:“奴才还听长春宫的人说,珍嫔走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一下,面不改色地走了。大伙儿都觉得珍嫔人美心狠呢!” “人美心狠又怎么样,皇上喜欢不就行了!” 光是人美这一样,后宫又有谁能出其右? “瞧皇上如今的架势,只怕那位离妃位也不远了。” 沈才人看了阿旺一眼,他倒是个聪明的,有几分能出谋划策的样子! 另一边,作为沈才人的大宫女的珍珠浑然不知她已经成了沈才人的弃子。 皇上有旨,宫女珍珠意外摔倒害得昭仪早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仁慈,令杖五十。 如若是在平时,别说是仗五十了,仗二十就已经能将人吓得腿软。 不过这次可不一样。 主子派人悄悄给她传过信儿,说是行刑的宫人已经被买通了,这仗五十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她最多受些轻伤,主子连伤药都给她准备好了,让她只管安心等着人来接她回宫呢! 于是,珍珠看见前面两个五大三粗的宫人拿着有人高的刑杖的时候,她心里虽害怕但还是暗暗给自己鼓劲儿,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珍珠捏紧拳头告诉自己,咬一咬牙,很快就打完了! 后来,没有后来。 五十仗还没打完人就咽气了,行刑的宫人们也没想着把人打成肉饼,让人拿席子裹了扔到乱葬岗就是了。 从始至终,沈才人就不打算给珍珠留后路,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二皇子贵体有损,一个小小的宫女,万死难赎其罪。 当宫正司的人过来回话的时候,周廷彦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句,就让人下去了。 他才听王安说完静妃的事。 到底是他亲自从江南带回来的人,他还是想给人一个体面的。 不过二郎的事情那小妮子只怕是心里有气,这回出了气也好,省得她憋在心里,气坏了身子。 周廷彦又接着之前王安说的话问;“她可有被吓到?” 这个“她”是谁,简直不要太明显。 王安答:“回皇上,珍嫔娘娘只在有动静的那一会儿被惊到了,之后就镇定自若地走出了长春宫。说一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都不为过。” 王安一时有些猜不透皇上的意思了,昨个晚上皇上没去未央宫。 昭仪昨日出了月子,按着皇上的性子不可能不留宿啊! 瞧皇上方才那关切的样子,也不像是喜新厌旧,到底是怎么了呢? 周廷彦心里郁闷,原以为她会受些惊吓,倒没想到她心志如此坚强,他反倒少了个去看望她的借口。 不过,不去也好,看得见吃不着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痛苦。 要知道,这些日子他简直不要太难熬。 他悄悄问了张院使,女子出了月子之后是否可以圆房? 结果张院使说,不可,娘娘还需再休养一个月。 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感觉快碎掉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晚上不敢去未央宫的原因——怕自己不管不顾,把持不住。 哎,只能继续苦一段日子了! 同样不好过的可不止皇上一个。 淑妃这两日头疼,宣了太医之后仍旧不见好。 这会儿头疼之后正发脾气呢! “一群庸医,就知道让本宫仔细将养,吃了几日药了还不见好!” 淑妃躺在美人榻上,侧躺着,还用一手撑着脑袋,一脸烦躁。 知画在一旁看着也心急,只好又往香炉里添了一勺檀香,盼着主子闻了能好受些。 太医说了,主子这是忧思过度,少思少想,心情愉悦才能好得快。 可是主子的心情一日比一日烦躁,哪能好得了呢! 若是皇上能来一回就好了。 知画到底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怕惹主子不高兴,只好哄道:“娘娘别急,老话都说病去如抽丝,好得慢些也是正常的。您看那二皇子想好都没法子呢!” 知画最会讨淑妃高兴,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她心情好。 只是这回淑妃脸上却没有出现她意料之中的笑容,反倒一脸郑重其事,原本阖着假寐的双眼立刻就睁开了。 “二皇子是个病秧子又怎么样? 前朝的南绍皇帝不就是个病秧子吗,还不是做了皇帝。本宫绝不能小看了他。 更何况以皇上对未央宫那个女人的宠爱,难保她往后不会又生出皇子来。本宫必须想个办法,让她的儿子一点当太子的可能都没有 。这样本宫和章家才算是真正的高枕无忧。” 知画在心里担忧,主子若是再这样忧虑,只怕病好得更慢了。 “主子说得是,只是咱们如今的要紧事是先将身子养好。来日方长呢,也不急在这一两日。” 淑妃虽觉得知画说得有理,但是她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宜早不宜晚,也该和父亲母亲合计合计了。 第136章 一枝独占春华 入了春之后,冷意渐渐消了,但是放置二皇子摇床的暖阁里仍旧烧着炭的。 四季交替的时候最容易生病了,奴才们不敢掉以轻心。 孟清瑜更是每日都要看几回,生怕二皇子有个什么不好。 自从孟清瑜出了月子之后,秀芳就出宫去了,美其名曰她留在宫里也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孟清瑜也不强留秀芳,放她回去享天伦之乐了! 说来也到四月了,皇上仍旧往未央宫跑得勤,夜里仍旧不留宿。 只是皇上连旁人宫里都没去,难免惹人非议。 这事儿也不知怎么传到前朝去了,有几位大臣甚至在御书房议事的时候隐晦地提起这事儿,还让皇上保重龙体,不要讳疾忌医云云。 皇上在心里苦,面上仍旧平静得体的模样,说了句:不劳爱卿费心,朕自有决断。 孟清瑜原也有些疑惑,便寻了许哲过来问话。 许太医一脸尴尬地道出实情。 皇上和娘娘的闺房中事他一个外人说着实在有些臊皮。 孟清瑜反倒一脸自然,比许太医坦然得多,随后她不知想到什么,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眉眼生动灿烂。 甭管是因为什么,反正不是因为许太医就是了。 他现在尴尬得只想赶快夺门而出。 随后,孟清瑜又仔细地问了问她恢复的情况,心中有数之后才放许太医出去。 这下孟清瑜知道这人顾忌着她的身子不敢胡来之后,行事越发无忌,一举一动都带着不着痕迹的勾引。 起初周廷彦还当自己色欲熏心,可是日子一长,他就觉出不对来了。 午后,二人倚在宽大的躺椅上。一干奴才们分散着站在四周。 皇上拿着本前朝的野史打发时间。 只见珍嫔娘娘端着一碗甜美多汁的桃子肉,先是自个尝了尝,觉得好吃才用玉指捻了一块送到皇上嘴边。 “陛下尝尝,刚削好的脆桃。” 皇上目不斜视地盯着书,张嘴一口吃了进去。 娘娘随即就有些不满起来,于是又喂了一块桃子到皇上嘴边。 “皇上怎么吃着东西还看书呢?” 听见美人不满地嘟囔,皇上优哉悠哉地翻了一面看:“一心二用又非难事。”顺便一口将桃子吞进嘴里。 孟清瑜气得脸色涨红,正是增进感情的好时候,偏他如老僧入定一般盯着本破书看,真是白瞎了她的桃子。 孟清瑜扑到皇上身上,对着淡红色的薄唇就是一咬。 周廷彦吃痛红唇微张,孟清瑜趁机将人嘴里的半块桃子抢到自己嘴里。 周廷彦的书滑落在地上,察觉身上的人想结束时,双手捧着人的脸加深了这个桃子味的吻。 直到孟清瑜气息急促地伸手推拒几下,周廷彦才将人放开。 他哑着嗓音问:“在闹什么?嗯?”又亲昵地贴着人的耳朵亲了亲。 于是,奴才们就瞧见了这样一幕,珍嫔娘娘直起身一把将皇上压在身下一顿猛亲。 哎呦,真是没眼看! 奴才们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原地消失。 二位主子浑然不知,旁若无人的腻歪。 孟清瑜趴在皇上胸前,气鼓鼓的拧了拧胸前的肌肉,谁知根本拧不动。于是孟清瑜便仔细寻了寻,在一点上狠狠一拧。 “啊!” 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喘。 “谁让皇上只知道看书的,也不看臣妾一眼。” 孟清瑜笑盈盈地抬头:“这便是臣妾对皇上的惩罚。” 周廷彦的舌头顶了顶上颚,眼神幽暗深邃,有些咬牙切齿道:“迟早有你还回来的时候。” 结果就听见怀里的女人娇滴滴地说:“臣妾现在还不行吗?” 周廷彦的一口白牙都快咬碎了,也拿她没办法,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招风点火。 罢了,暂且忍她一时! 五月里,已感受不到春寒料峭。 舒适得宜的春风,徐徐吹在每个人的心上。 后宫的美人们一早就换上了轻薄的春衣。 二皇子的暖阁里也将炭撤下去了,只小被子还有些厚度。 皇上的养心殿更是早就不烧地龙了。 这日,周廷彦兴致勃勃地结束了早朝之后,就干劲儿十足地开始批折子,接着又见了几个大臣。 王安在一旁思忖道:皇上今儿是怎么了,心情好得不像话? 莫非今天是什么喜庆的日子? 结果不待他想明白就听见皇上问了句:“什么时候了?” 他赶紧上前回话:“回皇上,还有半个时辰到午时了。” 周廷彦皱眉,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 这会儿他才有了种度日如年的感受。 只恨不得时间一晃而过,直接到晚上才好。 时间到底还是一点一点地过的。 好容易挨到明月挂枝头,周廷彦立刻就让人准备了轿辇。 他甚至在乾清宫沐浴之后才走的,为的是省下不必要浪费的时间。 凉风徐徐从他身边吹过,满心雀跃。 刚到未央宫就他就迫不及待地进走进去,脚下生风。 王安一路走来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孟清瑜刚从暖阁里看完二郎回来,才喝了一口水,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 她惊得差点将桌上的茶盏掀翻下去。 孟清瑜有些气恼地转过身,在人的胸口打了一下。 周廷彦有些急切抱着人开始亲。 原本守在殿内的绿云和白芍不知什么时候下去的。 殿内只余二人。 孟清瑜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怎么像从饿牢里放出来似的,猴急成这样! 周廷彦低头贴着人的鼻尖蹭了蹭,声线压低,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缠绵缱绻。 “好娇娇,你心疼心疼朕,都快小半年了,朕想……” 孟清瑜听着人直白的话,面色绯红,这人撒起娇来,比女子还得心应手。 其实她旷了这么久,也是有些想的。 于是孟清瑜主动献上红唇。 这干柴碰上烈火,可谓一点就行着。 途中还能听到美人娇娇地喊“不要了”,遂有低沉喑哑的一道声音又哄着人“再来一次”。 今夜春光无限,直至晨光微现。 王安今夜不知让人抬了几次水进去。总之他今夜连盹都没得打,人看着都有些憔悴。 也不知皇上还好不好? 结果,当王安看见神清气爽地去上朝的皇上时,心里涌起无限的疑惑。 第137章 请罪 自从皇上留宿未央宫之后,旁人的宫里一次也没去过,整个后宫如同虚设。 珍嫔搬到未央宫的主殿长乐殿之后,皇上又以觉得除了床大点儿之外,旁的地方都显得有些寒碜不似一宫主殿,又着人将长乐殿的陈设摆件一应都换了个遍。 旁的就不说了,那张山水白玉屏风可是难得的好东西,皇上随口就让人送去长乐殿了,又额外从自个儿的私库里挑了东西给珍嫔当作乔迁之礼。 有皇上以身作则,旁人自然也不好不送,另有内务府大总管额外孝敬的一箱东西。这下这未央宫的库房只怕都要堆不下了。 未央宫还有个玉娃娃似的二皇子需得小心伺候着,太医院已经在根据二皇子的体质专门配制方子,为求能将二皇子的身子能养得好一些。 整个后宫就像只剩了一处未央宫似的,皇上去就不说了,还有一大帮子人围着团团转。 偏孟清瑜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一日日地觉得再平常不过。 天儿渐渐热起来了,二皇子年纪小不能太早用冰,怕着了寒。但是这几日的晚上有些燥热,二皇子总是会睡得不安稳。母子连心,孟清瑜又岂会不心疼。 好在问了许太医,知道茉莉花有安神助眠的功效,这会儿正是花儿开的时候,孟清瑜便想着亲自去折几枝回来插在花瓶里,再收些花瓣儿做成香囊,在摇床边挂一个。 这日一早她便带着人往御花园去。 孟清瑜坐在轿辇上,一对红宝石珍珠步摇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与她今日穿的月白色蚕丝裙相得益彰。 嫔妃仪仗有十人共抬,行走在平坦笔直的宫道上。 突然,有位宫女服制的女子跑到仪仗前跪下,阻了轿辇的行进。 “妹妹知道珍姐姐今日要从此路过,特来向珍姐姐请安!” 声音如此耳熟,还有那有张透着稚气的侧脸,让人想认不出来都难,这正是钟粹宫的沈才人。 孟清瑜并没有因为沈才人的出现而惊讶,脸上平淡无波,眼中透着冷淡疏离。 若是沈娴老老实实地不再惹出什么是非来,她或许还会允许她幽居在钟粹宫里,了此残生。 没曾想,年纪不大,心眼儿倒不少。 她先前瞧着二郎三个多月大了还只有那么小一点儿,心里正难受,这沈娴偏要往她的枪口上撞。 显然孟清瑜并不打算开口,一副任她表演的样子。 “妹妹自知,是妹妹的婢女珍珠一时大意才害得二皇子身子病弱。皇上虽已将珍珠杖毙,但是妹妹也有管教不力之过,因此今日特意来向姐姐请罪。无论姐姐要如何责罚,妹妹都绝无二话。” 沈才人跪直了身子,泪眼朦胧地看着轿辇上的人。 孟清瑜用自己染了蔻丹的右手扯了扯裙摆,红唇缓缓勾起,步摇上的流苏微微摆动,在阳光下,在沈才人的眼里,耀眼夺目。 此时,一个稳坐高台,一个卑微跪求,孰优孰劣,一眼分明。 “你不突然跑出来,本宫险些忘了你这么号人物。 宫正司说,珍珠一直坚称自己是不小心崴了脚,到死都没提你半句,倒是个认死理的忠心的丫头。只是可惜了,遇上你这么个主子。 有珍珠的供词在哪儿,皇上确实不会对你处罚太过。” 说到这,孟清瑜直直地对上沈娴的目光,眼中的森冷之意,让她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但是只要有本宫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你有一日痛快,做好准备在钟粹宫里幽禁到死!” 孟清瑜轻飘飘地将最后一句说出来的时候,沈娴已经觉得不寒而栗。 她偷偷换了宫女的衣裳跑出来可不是为了被人恐吓几句的。 沈娴深吸了一口气,使劲儿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此事真的是意外,与妹妹无关啊!姐姐若是实在气不过,妹妹愿做任何事来让姐姐消气。” 孟清瑜冷笑,真以为她是静妃那样的蠢货吗?这副样子,拿去骗骗三岁的小孩儿还差不多。 她也懒得再陪沈娴在这儿演戏,再不走,估计抬轿辇的宫人们腿都要站酸了。 “你若是真想让本宫消气,你就去死!死得越惨本宫就越高兴。” 随后孟清瑜不再看她,冲着身边的人道了句:“走!” 一旁的小舟子立刻上前去将沈才人拉到一边。 沈娴看着渐行渐远的轿辇,声嘶力竭地喊道:“珍姐姐,妹妹一定会向你证明,妹妹是真心向您请罪的。” 宫道上尚且人来人往,沈才人这是连脸面都不顾了。 孟清瑜也不管她,总归翻不起什么浪花儿来了。 到了御花园之后,没先去看茉莉花,反倒先碰上了馨嫔。 上回她生产一别之后,两人这还是头一次见。 虽说皇上没注意到珍嫔手上的伤口。但是孟清瑜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就猜到了馨嫔定是受了些伤的。静妃摔下来的那一下冲击力有多大她是知道的。 所以,孟清瑜生产之后没几天就让人给馨嫔送了礼物过去,还让许哲去给她瞧了瞧。想着她或许不会要,便让人说是二皇子答谢救命恩人的礼物,她也没再拒绝。 这回,馨嫔看到她还是那副样子,连个笑脸都没有,一副不怎爱搭理她的样子。 “馨嫔娘娘好雅兴!” 孟清瑜下了轿,率先开口,走到那一丛开得正好的芍药旁边。 馨嫔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珍嫔你日日陪伴圣驾,自然是不懂我们这些闲人打发日子有多难。并非有雅兴,而是只能到这御花园里转转,好让日子过得快一些。” 孟清瑜对她阴阳怪气地说话风格早就习以为常,满不在乎地问了句:“娘娘上次受的伤可好全了?” 馨嫔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当我是泥捏的人不成?便是骨头摔断也早该好了!” 孟清瑜安心了,如是馨嫔有什么不好,这人情可就欠大了。 孟清瑜没想到的是,在后来她真的欠了馨嫔一个永远也还不清的人情。 她脸上笑意浅淡,状似不经意地说了句:“我给二郎采些茉莉回去,好让他夜里睡得好些,可要一起?” 馨嫔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乖乖地跟着孟清瑜去采茉莉花。 第138章 天灾 孟清瑜回宫便拿着新鲜的茉莉花枝,插到暖阁的花瓶里去了。 又将二郎抱在怀里逗了一会儿,见他有些累了才将人放回揺床上去,又仔细叮嘱了在二皇子身边伺候的乳母和宫女,这才回了长乐殿。 主仆几人准备着早些将茉莉花香囊做出来给二皇子用。 太医可说了,睡得不足对二皇子的影响可大了,不能轻视。 自从未央宫多添了个二皇子之后,许太医不必日日给珍嫔诊脉了,却要日日来看二皇子,这下将许太医弄得对小儿科也擅长起来了。 许太医原是日日抱着《孕方经》看的,这会变成了日日抱着《小方脉圣经》看。遇到些不懂的还会请教张院使。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这几日的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天上,将那茉莉晒成干花也没花什么时间。 孟清瑜给二皇子做的香囊完成之后,就立刻让人给挂到了揺床上去。 皇上前日来未央宫,看到这茉莉花的香囊,还以为是给他的,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结果,皇上一问才知道,没他的份儿,全要送到二皇子那儿去,一个也不给他留。 皇上立刻就不高兴了,孟清瑜没立刻去哄他,反倒有些责怪他连二郎的东西也惦记。 结果皇上气哄哄地闹了半天也加入了做香囊的行列。 皇上哪儿做过这些啊,索性孟清瑜就教他打络子,装饰在香囊上也算好看。 皇上一学就会,一连打了好几个,孟清瑜腾出两句话的功夫夸了他聪明,给皇上乐得不行。 孟清瑜虽然忙着自家二郎的事情,但也没忘记上回同沈娴说的话。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腾出手来为难沈娴,人家沈才人自个儿倒先跟自个儿为难上了。 这天,她正抱着二郎在院子里晒太阳,就见小舟子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主子,沈才人她……上吊自尽了。” 孟清瑜挑眉,有些诧异。 不过,她还是先将手里的二郎交给绿云,让她抱去暖阁玩儿。 孩子还小,这样的腌臜事儿可听不得。 随后,孟清瑜才正了正脸色,对着小舟子道:“仔细说说,怎么回事儿?” 小舟子方才准备到内务府去再领两块楠木,小路子手巧要给二殿下做个小实心小梯子,准备在二殿下大些的时候拿出来给殿下玩儿。 没成想半路上先听了这么个消息,就赶紧回来禀报了。 “是这样的,沈才人禁足期间一直都有两个侍卫守着。今日晌午,一名公公照常给沈才人送饭过去,敲了半天门也没人迎。侍卫便直接破门而入,正好瞧见了沈才人用衣裳接的绳子悬梁自尽了。” “人真死了?” 孟清瑜问得迫切,如此虽说一了百了,可到底有些便宜了她。 “没呢,后面的事儿才是关键。 沈才人因请太医请得及时所以并无大碍 。接着沈才人刚醒就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句‘珍姐姐可出了心中那口气了’这事儿牵连到主子,所以奴才赶紧来禀报!” 小舟子还有些话没说的是,宫里有不少人都在议论主子,说这是要将沈才人往死路上逼。 孟清瑜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倒是小看这个女人了,这般要死不死的还真叫人恶心! 孟清瑜声音冷冷地问道:“景阳宫可有说什么?” “淑妃娘娘那儿什么话也没有,想来一个才人的事儿淑妃是不会亲自过问的 。” 孟清瑜思量半晌,双眉微蹙又舒展。 是她大意了,留了话柄在沈娴的手上。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挺能豁得出去的。 “她这是要做这出戏给谁看?以为这样就能破局,改变自己的处境了吗?我偏要叫她知道什么叫做雪上加霜。” 外头的人不知道后宫里的你争我斗,只知道今年夏季恐有灾,百姓们要遭难了。 今日下朝后,皇上就往御书房去批折子。 前脚才坐下,后脚就有几封折子送进来。 “启禀皇上,这几封是王大人让奴才送来的地方上的折子,说是情况紧急,还请皇上先阅。” 周廷彦扫了眼王安,他立刻会意,将折子接过,呈到皇上面前。 那位送奏折的太监说完就恭敬地退下了。 周廷彦一目十行地将基本折子看完之后,眉头紧锁。 王安甚少看见皇上在政事上露出这样的难色来,暗自猜测可能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周廷彦放下手中的折子,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来。 在面对大多事情时都显得游刃有余的天子,唯独对天灾这样的事情束手无策。 嘉州、宿州两地的大雨已经连着下了好几日。 两地的地势本就低,附近的山也少,再这样下去,别说田里的庄稼,便是百姓们都有可能被大雨形成的洪水冲走。 另一封折子说的是章丘漯河河水决岸,将百姓们的田地都淹了,河水迟迟不退,还不知河水要涨多高! 这还只是表面上的灾难,等到雨水已停,接连而来的污水,疾病,难民该如何处理都是一大难题。若是伤亡的百姓过多甚至还容易引起瘟疫,更是让人想想就害怕。 天灾带来的粮食价格上涨、商人哄抬物价等等,这些都是造成朝廷救援困难的因素。 稍有不慎就容易造成百姓们的恐慌,民心不稳则国易生乱。 所以,周廷彦自然不敢小看这几件事情所带来的影响,如今他既已知道自然是要早做打算才是,只是希望不会太晚。 王安自己心里还没想明白就听见皇上喊了他一声,连忙应是。 “去传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过来,再去内阁将王冕之一同宣过来。” 周廷彦还在心里想,若是有必要需得派几个得力的官员下去跟进进展。 第139章 人祸 方禄山才从未央宫出就急着赶去景阳宫了。 这事儿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宫里谁不知道方禄山现在是淑妃娘娘手底下的人。 昭阳殿里檀香缭绕,淑妃正坐在妆台前任知画给她梳妆。 这几日她的头疼病好多了,自然就有心情打扮了。 这会儿,突然听见奴才说方公公来了,她还有些奇怪,这方禄山不去守着他内务府的一亩三分地儿,到她这儿来做什么? “让他进来!” 方禄山才一见了淑妃,一张脸立刻就往烂了笑,弓着身子,快走两步到淑妃身边,一脸惊叹:“许久不见娘娘,娘娘风姿更甚从前了。” 淑妃轻笑一声:“你这油嘴滑舌的性子倒是没怎么变!” 方禄山“嘿嘿”地笑了两声,掐着嗓子道:“奴才也不知怎的,一见着娘娘,奴才的嘴就像不听使唤似的,自个儿想说什么就说了。” 淑妃被他哄来笑得花枝乱颤,知画也抿着着嘴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没什么拔尖儿的功夫,但是会讨主子欢心照样能出人头地。 淑妃笑罢,轻轻瞥了一眼方禄山,语气慵懒道:“说,你今日来又有什么事儿求本宫?” “娘娘真是料事如神,奴才确实有件事儿要请您拿主意。” “说来听听。” “珍嫔娘娘召了奴才过去,说是沈才人如今在尚在禁足以后沈才人的用度和份例全都减半,也好减省些银子,权当为娘娘您分忧了。” “就是静妃身边的那个沈才人?” 静妃如今已死,自然也没人会护着那位沈才人了。何况沈才人还和孟清瑜早产的事情有牵连,罢了,也是她自己命不好。 “一个小小才人的事情,你看着办就是了。只不过她现在风头正盛,谁敢不给她几分面子。你问本宫做什么,你们内务府的差事,自个儿拿主意就是了。” 这下方禄山的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万一要是淑妃娘娘要用沈才人来和珍嫔娘娘对着干,他夹在中间可真是不好做了。 毕竟现在,谁敢犯了未央宫的忌讳啊! 方禄山又回想起,珍嫔先前对他说的那句话:从前本宫禁足的时候,你做得不是很好吗? 那阴恻恻地口气,差点让他当场吓得跪着爬出去。 方禄山如释重负地回了内务府。 主子们都吩咐了,余下来的银子他也乐得给手底下的几个小崽子多买些肉吃。 方禄山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之前皇后在时,仗着皇后和孟清瑜不对付就敢克扣未央宫的份例,这回有了上面的旨意,他自然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钟粹宫萃微阁 “小主,这东西怎么能吃啊!都是馊的。” 红蕊看着今日中午送来的膳食,一脸埋怨地看着去领膳食的阿旺。 红蕊是原本就在萃微阁伺候的宫女,自从沈才人被禁足之后,萃微阁的奴才都想法子调到别处去了。 如今就剩了她和阿旺两人。 阿旺面露难色:“送膳的公公说,若是嫌饭菜不好,往后他就不来萃微阁送膳了。” 就这些菜还是他好求歹求才让那公公送来的呢! 没办法,他们现在禁足,万般都只能由着旁人欺负。 沈才人看着面前一碗带着馊味的稀粥,还有那那两盘咸菜,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一只手慢慢收紧,眼神不再透着清澈和无辜,面目狰狞,气得心一抽一抽得疼。 看,这就是尊卑所带来的天差地别。 招数是高手和高手对招的时候才需要用到的。 而她沈娴,只要别人一句话就能让她过得苟延残喘。 沈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桌子上的那一碗稀粥端起来,喝了一口。 不喝就会死,只要有命在,她总有办法再爬起来。 她要牢牢地记住这个滋味,任人宰割的滋味。 孟清瑜自从吩咐了方禄山之后,就再没管过沈娴的事儿,安心地守着二郎过日子。 五个月大的孩子正是好玩儿的时候,咿咿呀呀地可讨人喜欢了。 二皇子的五官也长开了,宫人们还因为讨论像皇上还是像娘娘差点吵起来了。 最后还是绿云中肯地说了句:眉眼和鼻子精致得像娘娘一些,嘴唇更像皇上。 孟清瑜看着孩子也是喜欢得不行,每日都要抱在怀里逗着人玩儿好久。 皇上这几日未曾到后宫来,还不知道他的二皇子已经成功俘获了宫女们的芳心。 前朝事忙,王安可以作证,皇上确实抽不开身。 今日朝堂上的氛围却比往日还要紧张。 周廷彦半阖着眼,不动声色地将底下的大臣扫了个遍。 中州兵备道主官上奏道,有一伙已经颇具规模流匪流窜到中州到处打家劫舍,以至中州百姓人心惶惶。 皇上今日将此事拿到朝堂上说,让诸位拿出个章程来。 都御史李大人率先站出来。 “依臣之间,不过是区区几个难民组成的流匪,不足为惧。不如就让中州兵备道自行处理。” 李泉实在不懂,这样一件小事为何皇上还要拿到早朝上来说。 周廷彦慢悠悠地说了句:“李大人若是觉得那你这个法子实乃良策的话,就等着睡梦中,流匪来将你掳走!” 李泉有些尴尬,讪笑两声:“皇上说笑了,天子脚下,岂有这般猖獗的流匪。” “李大人论写字那是在行的,流民的事还是少掺和!” 有几个新进的官员听了这话有些绷不住,低下头笑。 李泉眼睛一横,一群说话粗鄙的匹夫,在皇上面前也敢言语无状。 周廷彦也不再看他,与这等鼠目寸光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若是中州能够自行处理,还上折子请圣上定夺什么? 流民一事可小可大,有许多王朝的覆灭最终都是因为一伙小小的难民起义。归根到底还是受灾地区的安抚和救治做得不到位,才有难民成匪。 最后,皇上决定还是由兵部派遣官员前往中州,协助处理此事,内阁大学士沈翊一同前往安抚民心。 此次前往中州内阁首辅王大人反复交代,以劝降为主,若是将流匪们全部击杀恐引起亲眷们的反弹,也会让百姓以为朝廷不仁,从而心寒。 第140章 家老夫人 前几日,章家的老夫人,向宫里递了信,说是许久不见淑妃娘娘,想进宫一趟以解母女之间的思念之情。 淑妃收到信,由又怎会不同意,便派人去皇上那儿求了旨意。 皇上恩准之后,淑妃当即就下旨让章家的老夫人择日进宫请安。 要说这章家确实是了不得。 从先祖皇帝在时,章家就有人在朝为官。 家族繁衍壮大至今,早已不同当年了。 章家的老爷是从前可是做过先帝的老师,官至太傅,门生遍布,年纪大了之后辞官回家,不再过问朝事。 章家还有一位大爷是妾室所生,但是那位妾室早亡,大爷自小就是养在老夫人膝下的,如今已官至礼部尚书,膝下已有三子一女。 二爷乃是章老夫人的亲生子,如今在翰林院编修一职,掌科举事,选拔天下考生。 章二爷与夫人成亲多年,只得了一位嫡少爷,千娇万宠地养到十七,明年就该行十八的冠礼了。 而章老夫人与老爷的还有一位老来女正是如今在后宫风光无限的淑妃娘娘。 这日,六月二十五,艳阳高照。 章老夫人穿着一身诰命制服,由一位年纪不大的姑娘搀着走进昭阳殿。 淑妃见了自己的母亲,立刻就站了起来,在老夫人将将跪下就将人扶了起来。 “拜见淑妃娘娘。” 另有一道脆生生的女童声音响起,淑妃这才向那小丫头看去。 “这是你大哥家的慧儿,今年才满十岁,我便让她陪我进宫来给你请安。好让你也见见。” 淑妃暗道可惜,年纪差得有些多了,否则给瑞儿当个正妃也是合适的。 淑妃挥退了下人,三人移步到里间的小榻上说话,章家小姐乖乖地坐在一个圆凳上,不吵不闹还算乖巧。 “母亲的身子怎么样?可有时常召郎中到府上瞧?上回我送回去的人参可都吃完了?” 她们母子二人到底多年未见了,自然积攒了许多关心的话,这会儿一没了外人话匣子就打开了。 六十多岁的老夫人伸出有些皱纹的手摸了摸淑妃的脸颊。 “哎呦喂,娘的好闺女。为娘的身体好着呢!便是等你生个小皇子也等得起的。” 淑妃以为母亲这是玩笑话,也没多在意,转而说起了正事。 “如此女儿就放心了!母亲突然入宫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淑妃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小姑娘,猜测到:“莫不是了慧姐儿的婚事?只是慧姐儿年纪是不是太小了?” 世家大族的婚事向来都是越早定越好,这样两家的关系才牢固。 只是她大哥家就这么一个嫡女,估计宝贝得厉害,大嫂竟然也舍得? 老夫人嗔怪的看了淑妃一眼,一脸不赞同道:“你瞧你,连慧姐儿的主意都打起来了。若论婚事,怎么着也该先给祈儿定了才是。” 淑妃笑着打了一下嘴。 “母亲教训得是,是我想岔了!祈儿的婚事还没定?母亲可有中意的姑娘?” “没呢,我今日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儿 祈儿的婚事若是能得皇上赐婚自然是咱们章家的福气。” 老夫人语重心长,在她的心里自家这个小嫡孙那是千好万好,模样又俊俏,哪家女子都是配不上的。 “娘放心,这是自然的。若是娘有了中意的人选,递个信儿进宫,我届时求皇上给祈儿赐婚就是。” 老夫人欣慰地看着面前的淑妃。 还是自家女儿乖巧,不像家里那两个儿媳,一天到晚各怀鬼胎,斗来斗去,一刻也不得安生。弄得她都想早点将府中的中馈交出去,落得个清净。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出了她今日进宫的正事。 “些日子皇上革除了贪污的漕运御史,如今这个位置空了出来,你大哥暗中打听了皇上属意的人选是大理寺少卿陈济安。” 淑妃猛一听这名字觉得十分耳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 又听老夫人接着道:“那陈济安是珍嫔的舅舅。皇上这是要抬举陈家做珍嫔的助力啊!” 听了母亲这么一解释,淑妃才反应过来。 皇上这举动里包含的意思可就大了,耐人寻味。 皇上这是要干什么?淑妃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又听老夫人接着道:“皇上或许是要抬举珍嫔,但是你父亲的意思是,皇上这举动也有可能是在为二皇子蓄力。你可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淑妃怎么会不懂这其中的意思。 历朝历代只有太子才需要积蓄世家力量,以保证自己荣登大宝。 皇上这举动不得不让人想歪,二皇子如今才这么小就这么得圣心,再加上他那个宠妃娘,让人不得不防。 太子之位说得好听要立嫡立长,实际上,就是皇上想让谁当就让谁当。 所以一定程度上世家对皇权的压制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太子的人选不由皇上一意孤行。 “女儿明白了。母亲今日入宫。可是有什么要女儿做的吗?” “你父亲和哥哥的意思都是早做打算,以防万一。二皇子虽说得皇上喜欢可到底只是子凭母贵,若是没了珍嫔在,一个病怏怏的二皇子迟早会让皇上厌弃。到时候自然也就不足为惧了。” 章家毕竟对后宫的情况不够清楚,所以一些计划也还在完善。今日老夫人来也是为了向淑妃将后宫的情况打听得清楚些。 “母亲,女儿也有心要对那珍嫔动手,只是那女人实在不好对付,女儿如今已经引起皇上不满了,现下实在是对那女人束手无策。” 一说起这事儿,淑妃就有些伤心,自从上回的马美人一事之后,皇上一次也没来过她宫里。 “你且放心,你哥哥他们自有打算,你只需在宫里配合做些事情就行了。届时无论后宫还是前朝,再无人可以撼动咱们章家的地位。” 淑妃喜不自胜,她自然知道,哥哥他们亲自出马,可就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了,自然不会再给那个女人留有余地。 “娘亲只管将信送进来就是,女儿一定照办。” 第141章 一家三口 六七月份正是暑气大的时候,太阳烈得将花儿草儿的都晒蔫儿了,人只要出了宫门走两步就能出一身汗。 笼罩在骄阳下的未央宫却从里到外都透着丝丝缕缕的冷气。 内务府的冰块少了哪个宫的也不敢少了未央宫的,底下的奴才们自然也是跟着享福,看旁人热得满头大汗,他们才知道在未央宫伺候是多大的福气,手上干起活儿来自然也就更加卖力了。 前几日天儿一下子就热了起来,于是娘娘让人在二皇子的暖阁里放了两盆冰。 没成想,半夜里二皇子就啼哭不止,发了热。 珍嫔娘娘自责不已,瞧见小娃儿哭得可怜也是跟着泪眼朦胧。 太医看过,又让乳母给二皇子喂了药下去,二皇子这才慢慢睡下了。 原本娘娘还想在暖阁里守着二皇子的,被皇上皇上半哄半劝地带回去歇息了。 高大与清瘦的两道身影走在夜幕里,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句低语。 这日,孟清瑜在给二郎换肚兜,顺便将那有些厚的襁褓换成了薄一些的。 天气热是最容易出痱子的,何况小儿皮肤最是娇嫩,在二郎的事情上孟清瑜一向不马虎。 后人说第一个孩子照书养,第二个孩子当猪养大概就是此意。 周廷彦走进长乐殿的时候正好瞧见孟清瑜逗着小床上的孩子笑。 宫中甚少有人在这样的小事上亲力亲为,她们只会让人将孩子收拾得体之后再抱到她们面前,比如淑妃。 周廷彦走过去,贴在婀娜的美人身边,又在白嫩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才握着小孩儿点儿大的拳头玩儿。 “二郎今日可好些了?” 这段日子,皇上日日要往未央宫跑,奴才们见怪不怪,早就省了那套通传的功夫。 王公公都快把未央宫当自己的地盘了,又有底下人孝敬点吃的喝的简直是比养心殿还要自在。 孟清瑜冷不丁地被人抱着亲了一口,吓了一跳,眼波流转,嗔怪地看看了眼身旁伟岸挺拔的男子。 “皇上每回来都不通传,也不怕吓着嫔妾和二郎。” 没成想这厮好没脸没皮,不以为然道:“阖宫上下还有谁敢在未央宫抱着你亲?”随后又和美人咬耳朵:“要是真吓到了,今晚咱们就多亲会儿,亲到你习惯为止,如何?” 孟清瑜立刻就红了耳朵,还要紧张得四处张望,生怕一旁伺候的宫人听见。 随后她拿起二郎换下的肚兜朝着眼前的人扔了过去。 “青天白日的说什么呢,当着孩子的面也敢说这些。” 周廷彦一低头就对上了小娃娃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他和美人之间来回地转,好似真能听懂两人的话似的。 他一把将穿着新肚兜、光着手脚的孩儿抱起。 “听见又怎么了?他的爹娘恩爱,他只怕高兴还来不及。” 说到最后,他还有模有样地问了句怀里的小娃娃:“二郎,父皇说得可对?” 周廷彦多走了几步,抱着孩子左摇右晃,逗得孩子直笑,好似在赞同他父皇说的话,二人玩儿得更起劲儿了。 孟清瑜忙拿起手里的襁褓追上去。 “屋子里放了冰的,小心孩子着凉了。” 周廷彦遂停下手上的动作,孟清瑜走过去就着他的动作将孩子用襁褓包好。 屋外是热烈的阳光,屋里是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娃娃。 女子温柔似月光,男子丰神俊朗,襁褓里的孩儿伸出藕节似的小手挥啊挥,像神界遗落在凡间的意象。 廊前檐下,一干宫人们瞧着这一幕,不自觉地咧开了嘴。 突然,画面里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人物。 王安有些尴尬地小跑进来。 实在不是他要打扰主子们相处,而是这事儿确实是不得不报啊! “启禀皇上,钟粹宫的奴才来报,说是沈才人已经昏迷不醒,瞧着像是不太好的样子。” 周廷彦顿时脸色一沉。 这个女人他已经一忍再忍,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要闹出些幺蛾子。 这回皇上可是冤枉沈才人了,沈才人是真的快不行了。 随后周廷彦又冷冷地斜扫了王安一眼,真是没用,什么样的东西也能跑到未央宫来打扰,他这差事倒是越当越回去了。 周廷彦轻飘飘地说了句:“朕又能有什么办法。”又抱着怀里的小娃娃独自走到别处去玩儿了。 王安莫名其妙被皇上瞪了一眼,心里委屈,他哪能知道皇上心里想些什么。 于是他只好一脸求救地去看向一旁亭亭玉立的美人,皇上不理会让珍嫔娘娘做主也是没差的。 孟清瑜不复方才的温柔神色,周身萦绕着同样冷峻地气息。 “让许太医去给她诊治,吊着她一口气,别死了就行。” 有了旨意,王安总算知道该如何做了,忙不迭地退下了。 孟清瑜走到抱着二郎的男人面前。 “皇上如今行事越发小孩儿意气了。” 说起来历代继任的皇帝岁数大的比比皆是,如皇上这般还不到二十五就继位几年的确实少见。 未到二十五啊,可不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么! 周廷彦一脸坦然:“朕向来如此行事何谈小孩儿意气,一群蠢奴才不知变通。” 他是知道沈娴那个女人的真面目的,最多只能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不杀她。 但是若她自个短命,病死了他也确实没办法。 他又盯着怀里的小娃娃说道:“朕的二郎往后可莫学那些蠢东西。要长成个顶顶聪明的儿郎才好!” 孟清瑜看见他对着连话尚且说不清的娃娃谆谆教诲的模样就直想笑。 这人怎么越活越孩子气了! 偏孟清瑜对方才他将那烂摊子丢给她一事心里还有气,生了和他对着干的心思。 她笑着将孩子从周廷彦手里抱走,阴阳怪气道:“皇上要聪明的孩子只管找旁人生就是,我家二郎可受不起皇上如此厚望。” 周廷彦还能不知道这小醋坛子是什么性子吗? 他若是真去旁人宫里歇个十天半个月,这小妮子就敢甩脸子给她看。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东西外表装得大度,实际上独占欲可强了。 他笑着将母子二人一起揽在怀里,在美人脸上亲了好几下,才给了他一个真心的笑脸。 第142章 弟弟 孩子渐渐大了,也不像之前那样怕生了,孟清瑜也不想整日将他关在暖阁里。 何况太医也说晒些太阳对二郎也有好处。 今日,她挑了个太阳好的时候,用过午膳之后,带着二郎出去走走。 这时候出来才好呢,不容易受凉,若是早了或是晚了都容易染上湿气和寒气。 日头虽毒了些,但御花园草木茂盛,古树林立,没什么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也算是个好去处。 孟清瑜今日带着二皇子出行自然不同往日她自个儿到御花园来。 宫女太监各两个,乳母嬷嬷各一个,再加上她自己和二皇子,可不是好大一群人嘛! 小娃娃正在乳母怀里抱着,顿时有只蝴蝶从他眼前一飞而过,两只小手举得高高的,又是新奇又是高兴于是咿咿呀呀地说了一大长串。 孟清瑜站在一旁看着二郎这样活泼,心里也高兴。 这是二郎头一次到外边来玩儿,小孩儿嘛,总还是要多接触新鲜的东西。 这时,另一边的草丛传来一阵响动。 孟清瑜怕是什么野猫野狗之类的小动物,连忙站在了二郎的面前。 带着野性的东西一不留神就能将人伤了去。 今日跟着她出来的小路子第一时间就往草丛堆去查看一番。 小路子看着跌跌撞撞地跑远的小背影,回来回话道:“瞧背影像是大皇子,只是奴才见他已经跑远了。” 孟清瑜有些急:“你是大人,定要比孩子跑得快些,你追上去请他过来。” 小路子匆匆应了声是,立刻就跑出去了。 上回,自从孟清瑜发现淑妃可能将害她的东西放在大皇子身上之后,第二日她就直接以身子不适派人去告诉二皇子不必再来未央宫。 那孩子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事儿伤心了,这会儿看见她才躲开的。 她让小路子去追二皇子,一是怕他一个小孩子,跑得这么急容易出事儿;二是为着之前她的拒绝哄哄他,小孩子都是不记仇的。 没等多久,就见着小路子牵着大皇子走过来了。 孟清瑜欢喜地上前,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殿下身边怎么也没人跟着呢?这样太危险了,下次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 孟清瑜拿出随身带着的帕子将大皇子脸上的泥巴痕迹擦干净,拿掉了头上的两片树叶,又换了一块绿云手里的帕子将大皇子的手也擦干净。 “好啦,殿下又是干干净净的乖孩子啦!” 小肉团子的头却突然低下去,不再看她。 孟清瑜以为大皇子是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于是耐着性子同他解释道:“上一次没能和殿下一起玩儿,是因为珍娘娘的身体不舒服,并不是故意不理殿下的。殿下大人有大量原谅珍娘娘好吗?” 大皇子抬起头,圆圆的脑袋看着可讨人喜欢了,孟清瑜不禁在想,要是二郎也能长得这样结实她就放心了。 二皇子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瑞儿没有生珍娘娘的气。是瑞儿不好,珍娘娘陪瑞儿玩儿才生病了。” 孟清瑜听到小肉团子说没生气,心里这才放松下来,于是拉着他的手走到抱着二郎的乳母身边。 她将二郎接过,抱在自己怀里,随后蹲下来,示意小肉团子看。 “殿下瞧,这就是珍娘娘肚子里的弟弟,已经生下来了。等他长大了就可以和殿下玩儿了。” 大皇子看得认真,一大一小都认真地看向怀里的小娃娃。 小娃娃如今已经认得几个人了,冲着自己的娘亲笑,又看向虎头虎脑的大皇子,好似又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个劲儿地盯着大皇子看。 两双大眼睛互相盯着看,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让两个小家伙一见面就有一种熟悉和亲切,只是他们还太小,无法将这种感觉表达出来。 良久,大皇子得出了自己对眼前这个弟弟的看法:“弟弟好小啊!” 孟清瑜笑了,拉起大皇子的手去摸了摸二郎的手。 “是啊,弟弟现还很小很小。等弟弟长大一点儿就可以陪你玩儿了。在此之前,殿下什么时候想弟弟了就来未央宫看他好吗?” 大皇子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思考,随后他一本正经道:“珍娘娘,母妃还在等我回去,瑞儿就先走了,改日再和珍娘娘玩儿。” 他一说完就跑了,孟清瑜只来不及说话,只好让小路子跟在后边,送大皇子平安回去。 大概孩子都是这样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孟清瑜也没往心里去,接着逗二郎玩儿。 大皇子走到景阳宫门口之后转过身对着小路子说:“你回去!我已经到了。” 他一个人回了自己的暖阁,在门口遇到了他身边的嬷嬷。 那嬷嬷一脸不赞同道:“大皇子怎么能总往外跑呢!淑妃娘娘知道会担心的!” 大皇子不想听她废话,索性“啪”的一声将自己的门关上了,嘈杂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外。 他将自己新捡到的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放到了盒子里,又想起今天见到的二郎,忍不住咧开嘴笑。 弟弟真的好可爱啊!弟弟还一直对盯着他看。 但是弟弟真的好小一只啊,他们都说弟弟的病是生下来就有的,都是他害的。 想到这,大皇子的眼神又黯淡下去,神情低落。 事情回到大皇子刚睡醒的那天下午。 他刚午睡醒来,肚子有些饿想去母妃那儿拿吃的。 就听到母妃和知画姐姐在说话。 “未央宫那个女人应当没有怀疑到瑞儿身上!” “娘娘放心,珍昭仪这么喜欢大皇子,哪舍得怀疑他呀!” “那本宫就放心了。” “娘娘就等着珍昭仪滑胎的好消息!弄不好还是一尸两命呢!” 淑妃一转头,突然看到大皇子正趴在门边,揉着惺忪的睡眼。 淑妃有些担心地问道:“瑞儿怎么来了?” “母妃,瑞儿饿!” 她们还以为他是刚睡醒,其实他什么都懂的,他是宫里最聪明的小孩。他只是有些难过,他不是一个好大哥,他没脸再去看弟弟了。 第143章 云贵人之死 按理说,孟清瑜如今的身份应该不会从冷宫这样的地方走过才是。 只是,自从二郎半夜生了一回病将她吓到之后,她倒有了去英华殿礼佛的习惯。 她从不信鬼神的,如今烧香拜佛也只盼着不拘是哪路神仙,能保佑她的二郎平安无恙就好。 信佛的后妃大多会在自己宫里的偏殿设个小佛堂,只是孟清觉得这样不显得心诚,所以供奉香火都到这英华殿来。 为了不和奉先殿里供奉的祖宗牌位相冲撞,英华殿设得偏了些。 孟清瑜刚上完香出来,刚坐上轿辇没几步,突然她听见有女子的尖笑的声音传来,对着抬轿子的小太监随口就问了句:“这处是什么地方?都住的是谁?” “回娘娘,再往里头走就是冷宫了,里头住的都是被废黜的嫔妃。倒不是奴才们故意要走这晦气的地儿,只是如今天儿热,走这条道凉快。” 说起冷宫,孟清瑜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也不知她在冷宫过得好不好! “过去瞧瞧。” 绿云一脸犹豫地劝道:“冷宫那地方不吉利,若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主子就不好了。” “无妨,本宫去冷宫瞧一位老朋友。” “是。” 轿子在一扇有些陈旧的门前停下。 门不算大,檐角落了许多灰和挂着许多蜘蛛网,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太监守在那儿。 二人突然见到一位美艳高贵的主子到这地界儿来,一脸受宠若惊:“小主怎么到这儿来了,有事儿尽管吩咐奴才就行了。” 绿云上前对着二人说到:“我们家主子去里头见一位故人,还请两位公公行个方便。”随后她又一人拿了一锭银子给他们。 他们日日守在这荒凉的地方,这回突然能得主子的赏赐自然是点头哈腰地应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其中一个太监讨好地将门给打开了。 “往日里被废黜的嫔妃都在这儿了,小主尽管慢慢儿见。” 绿云和白芍跟着主子走了进去。 院子倒是宽敞,只是人却有些不成样子。 有个蓬头垢面瞧不清模样的女子在唱着不知名的曲子,是昆曲还是别的什么孟清瑜听不出来,只是看她头发花白想必是首很老的调子了。 突然她眼睛一转,瞟到了孟清瑜几个,“哈哈”地尖笑起来,声音传得老远。 “又来了,又有人进来了……” 绿云和白芍看着她满嘴疯言疯语立刻挡在了主子面前,生怕面前的人会突然发狂伤人。 孟清瑜环顾四周,除了她之外,还有不少人,只是讷讷地不说话,或坐着或站着。 不过,总算还有一个人算是与这些人不同的。 早在孟清瑜一进门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她主动走上前,上上下下地将人打量了一番:“我瞧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被皇上是打入冷宫了。” 随后她眼神一亮,又想到一点:“噢,我知道了,你是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的是吗?” 孟清瑜伸手将两个丫头拉到一边去,也仔细看了站在眼前的衣着简朴但依旧干净体面的云贵人。 “这你倒是想错了,我还做不来那种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显扬的事情。” 孟清瑜淡笑。 不得不说,她今日的钗环首饰当真衬得她高贵无双。 李秒云看着都恍惚了几息,随后又板着张脸:“那你来做什么,不会就是来和我说几句话!” “我来看看你想明白了没有,你自己为何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孟清瑜脸上的笑意未减,在燥热的日子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好像九天上的神女堕入了这无间凡尘。 李妙云自嘲地笑了笑:“想明白了如何,没想明白又如何?” 她倒宁愿自己没想明白,否则她不会有那么多不甘心。 木已成舟,她才发现,从头到尾真正傻的那个人都是她,被郑玉溪那个贱人误导还不算,被淑妃当枪使也不知道。她自己回想起这些事儿来都觉得愚不可及。 李妙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不甘心的泪水憋了回去。 正当她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人打断了。 “若你想明白了,我就去和皇上求个恩典,放你出宫去。” 这句轻飘飘的话就像一记重雷砸在了她的心上。 李妙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她刚才忍住的眼泪这会儿连落到脸上了她都没注意。 好话不说两遍,孟清瑜带着白芍和绿云就要往外走。 李妙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若是陛下当真愿意放我出宫,我李妙云会记你的恩情一辈子。” 她说话的声音都比先前有力,眼中也有了光彩。 孟清瑜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了一下:“你不必记我,往后过日子将脑子放聪明些。我也只当是为我儿积福了。” 她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何神情,乘着轿辇走了。 孟清瑜流光溢彩的衣摆渐渐消失在李妙云的眼前,这也成了她们见的最后一面。 轿辇兜兜转转地抬回了未央宫,孟清瑜照常去二郎的暖阁看了看孩子,见他自己睡得正香,才回了长乐殿。 从冷宫回来,再到孟清瑜回长乐殿看了几页书,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 绿云一脸慌乱地跑进来。 “主子不好了,冷宫的那位云贵人吊死了。” 孟清瑜惊得一时失手将书页撕开了一个口子。 她双眉紧皱,站起身来,一杏眼里透着不解道:“怎会如此?方才我们不是才见过吗?怎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就出了这样的事?” “小舟子传回来的消息说,门口的两个太监听见有人在尖声叫喊,开门进去查看就发现云贵人吊死在了走廊的房梁上。据说,将人放下来的时候,云贵人的尸身都还有温度,看样子是刚死不久。” 孟清瑜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时间卡得这么紧,要说不是冲着她来的还能是冲着谁? 另外一边,王安也立刻将事情禀报给了皇上。 要说这宫里死了个人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还是冷宫里的妃子。 可这事儿好像跟珍主子有关系,不报不行啊! 第144章 灾星现世 王安偷瞄了一眼皇上意味不明的脸色。 珍主子这回要是真去将那位云贵人逼死在了冷宫里只怕皇上也会将此事按下去。 毕竟,他可瞧得见二位主子这些日子有多粘糊。 突然听到王安报上来的消息,周廷彦当时也想的是,好端端的这个李妙云又是怎么惹到了这个小醋坛子,才让她生了这样狠的心思。 后来他转瞬又想,她如今为了二郎一颗心都快落在佛祖那儿了,又怎么会为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动了杀心。 周廷彦打手一拍,沉声道:“派宫正司彻查此事,务必将凶手给朕找出来!” 王安应是,看来皇上是相信珍嫔与此事无关了! 这事儿原本还未有决断,不知怎的越传越凶,越传越不像话。 “珍嫔娘娘的心肠怎的如此狠辣,那位云贵人都到冷宫去了,她竟还要将人逼死。” “不会,珍嫔娘娘瞧着人挺好的呀!” “后宫的女人哪是你能看明白的呀!” “我也觉得,上回沈才人不也被她逼得上吊吗?人到现在都还没好呢!” 这日上朝,王安正要念无事退朝,钦天监的监正闵时却突然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微臣有本要奏。” 周廷彦懒洋洋地问道: “爱卿所奏何事?” 闵时斟字酌句,一脸严肃谨慎。 “微臣这几日夜观天象,发现一向耀眼的太白星如今又有被阴云覆盖的迹象,反倒是太白星身旁的彗星日趋明亮。” 周廷彦心里有些烦躁,这些个老家伙说话怎么总是弯弯绕绕的,是准备叫他猜吗? “到底是什么意思,爱卿直接说就是。” 似是感受到皇上的不耐烦之意,闵时赶忙拱手回话。 “意思便是我大周如今有灾星现世。因此百姓才会遭受如此天灾,这是上天在警示啊!更为要紧的是这灾星就在皇上身边!” 闵时说得忠肝义胆、老泪纵横,当场就跪在了地上。 周廷彦觉得有些荒唐。 若是要将这些天灾人祸全都归结于一人他是万万不信的。 纵使那人有滔天的本领他也不信那人能左右风雨。 不过他还是颇给面子地接了句话,也不好让大臣们尴尬! 周廷彦也是真好奇他身边谁有这般的本事。 “不知爱卿所说的灾星是谁啊!” “依微臣观测天象来看,那灾星是最近才开始显现,又与陛下的太白星挨得甚近。今日彗星又光芒大放,想必是近日风头正盛。符合此条件的,前朝后宫唯有皇上最近宠爱的珍嫔娘娘。” 显然,闵时也知道自己说得这个话会冒犯皇上,所以额头贴地,以示谦卑。 周廷彦当即就沉了脸,怒斥道:“荒唐,国家大事偏要扯到一女子身上,朕看你这乌纱帽是不想要了。” “纵使皇上要微臣人头落地,微臣也要死谏!皇上励精图治多年为何偏偏是这两年天灾不断。先是去年湖广的大旱,今年又是各地灾情不断,这一切都是上天的暗示啊!若是皇上再放任这样祸水在身边,我大周迟早会生乱啊!” 不止钦天监监正一人如此说,连御史大人也站了出来。 “微臣听闻,皇上的后宫这两年有小主接二连三的殒命,甚至连皇后娘娘也被那位珍嫔娘娘克死,可见闵大人所言非虚。微臣前两日更是听闻珍嫔娘娘接连逼死了两位小主,此等心狠手辣之祸水,微臣恳请皇上将其杀之而后快。” 满朝文武议论纷纷。 照理说来,这位珍嫔与他们前朝的大臣素来并无交集,所以他们自然是做不出攻讦一个弱质女流这样的事情来。 但是,据说冷宫死的那位小主正是李大人的爱女,他们虽说不怕李大人那行得理不饶人的嘴,但是怕他在史书上将他们写得遗臭万年。 所以,不说话就是他们的一种态度。 不过,还真有个不怕死的。 “启禀皇上,李御史这话,微臣不敢苟同。 微臣以为宫中的小主们身死殒命,自有宫正司明察秋毫,怎么李大人这话倒是已将凶手坐实了? 再者,天灾人祸又岂是一介弱女子可以干预的。 河水决堤应当兴修水利,洪涝大水自有朝廷拨下银两赈灾,流寇作祟自有官兵镇压。 若是如闵大人所言,前朝覆灭正是因为没有杀上几个女子祭天,才有了我大周天威赫赫的今日。你将我太祖皇帝与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置于何地!” 好厉害的一张嘴,好厉害的一位陈大人! 这位陈大人一向是循规蹈矩、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没成想竟有这么一张犀利的嘴皮子。 大臣们默默看戏,另外两位当事人却气得想要跳脚。 李大人和闵大人同时转过身,对着陈济安怒目而视。 “陈济安你简直是放肆,本官自先帝在时就担了这钦天监监正的位置,无人敢质疑本官的决定。你一个不懂天文的 漕运御史又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闵大人中气十足地说完,才转向皇上言辞切切:“皇上切勿被此等离间之言误导,微臣对太祖皇帝绝无不敬之意,微臣对大周一片忠心啊!” 皇上半阖着眼,像没看到朝堂上发生的一切。 “陈大人是珍嫔的舅舅,这话说得不中肯有偏帮之嫌。” 李泉眼中的威胁显而易见,若他不想受世人唾骂就最好掂量着说话。 陈济安不卑不亢,一脸坦然地对着李大人:“死在冷宫里的那位小主不也是李大人的亲女吗?好似李大人假公济私的嫌疑更大些。” 李大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陈大人“你”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索性他一把转身,就要向皇上表忠心,说自己并无私信之类的话。 却没想到,皇上一脸不耐地呵斥:“够了!” 天子之怒,将李大人的话堵在了嘴里。 “此事,往后不许再提!退朝!” 皇上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大人和闵大人对着皇上远去的背影悲痛地哭喊。 “灾星不除,天下将有大祸啊!” “若是皇上仍旧将这样的祸水留在身边,微臣宁愿以死为谏。” 第145章 高热不退 周廷彦带着一身凌冽的杀气回了养心殿。 他大周的朝臣一个个的不想着如何为民解忧,却想着拿个女人开刀。 大周迟早要毁在这些个老东西的手上! 王安亦步亦趋地跟在皇上身后,一颗心跟着皇上脸上的表情七上八下。 周廷彦立于书案前,一拳砸在桌上,又觉不解气,索性将御案上的折子都摔了下去。 王安立刻跪在地上,挨着挨着将折子捡起来,一边捡一边说:“皇上息怒,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听了这话周廷彦更气了,保重身子做什么?看着大周被这群蛀虫蚕食殆尽吗? 他又问:“宫正司到底将事情查清楚没有?” 王安心里叫苦不迭,一脸忐忑答:“宫正司的人还未送折子过来。” 周廷彦随手就拿了御案上的什么东西,一把砸在了王安的官帽上。 “一群不中用的东西。” 昨日下午才发生的事儿,要查也得给人时间呀! 王安立刻委屈地将头低下,看着那枚笔搁“咕噜”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腿边。 这是从前王大人给皇上送来的东西,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又请手艺高超的匠人在上面细细雕了景物,比画儿都要精致些。 皇上一喜欢,就摆在了御案上做笔搁。 皇上甚少有这样大发雷霆的时候,就连一向体察圣意的王安这会儿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还跪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让宫正司的人将案子给朕查清楚?” 听到皇上的呵斥,王安立刻就手脚麻利地起身去催人。 皇上急着要结果,宫正司就是审不出来也得审出个结果来。 刚用过晚膳,皇上就拿起御案上的折子看了起来。 只是,王安紧跟着进来汇报的事情又让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 “启禀皇上,未央宫的人来报,说是二皇子下午时突然发起了高热,到这会儿一直都不见好。” 周廷彦立刻站了起来,冷峻的脸上立刻浮现一丝担心。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摆驾未央宫。” 在去未央宫的路上,周廷彦坐在轿辇上,漆黑巨大的夜就像要将这一行人吞没一样。 他心里突然涌出无限的疲惫。 才刚走进未央宫,就看到二郎所在的暖阁里,里里外外都站满了奴才,整个未央宫怕是都围着这个小娃娃转了。 他的视线落在摇床边上纤薄的背影上,眉头微皱,虽说天儿热,但夜里寒意重,怎么穿得这样单薄? 随口使唤了一个身旁站着的奴才:“再去拿件外衫来。” 美人听到声音,忽地转过身来。 眼圈红红的,一双杏眼里盈满了水光,她似突然就寻到了主心骨一般,慌慌张张地就跑过来扑进了宽大的胸膛里。 “皇上可算来了,二郎他……从下午一直烧到现在……呜呜” 说到最后,孟清瑜都说不下去了低声哭了起来,肩膀一抽一抽地轻耸着。 周廷彦的心就像被一双大手使劲地揉了又揉,酸涩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用力地将怀里的人抱紧。 方才他还在想,这云贵人的死若是不能早日水落石出,恐怕朝堂上纷争不断,民心不稳,今夜又要耽搁一会儿了。 可这会儿,他却只恨自己不能更早些来到她身边。 他拥着怀里的小娇娇走到摇床边上。 看着孩子小小的一团,面色通红的躺在被窝里,没有半点平日的活泼与灵动,他的喉咙就像有玻璃渣子在刮一样,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他头一回这样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名为父子亲情的东西在无形中牵动着他的心。 偏偏怀里还有个美人在伤心不止。 他定了定心神,轻声劝慰又伸出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别怕,有太医在呢,二郎会没事的。” 孟清瑜哽咽着说不出话。 今夜太医院值班的两位太医都到未央宫来了,但是他们平日并不知二皇子的体质,这场高热又来势汹汹。 二皇子年纪又小,不好喂药,喂多少吐多少。于是太医们也只好让人用冷毛巾在二皇子的额头上敷着。再寻个温和些的法子施针,将身上的筋脉疏通,只盼着热能消得快一些。 若是二皇子得的是旁的病还好治些,偏偏是高热,一个不好就能够将人给烧没了。 到最后太医说的一句尽力了,将孟清瑜的半条命都给吓走了。 周廷彦只能先顾着安抚怀里的人,没功夫骂那两个没用的庸医。只让人在外头候着,若有情况发生也好随时进来诊治。 其实二皇子的热退了些,但还没完全退。只是两位太医,确实已经尽力了,再想不出什么旁的法子来了,这才说出了那句吓人的话。 今夜未央宫灯火通明。 孟清瑜执意要守在二郎身边,周廷彦自然是陪着她的。 只是她今日哭了这么久,若是这样熬一宿,身体肯定受不住。 周廷彦便想等人靠着他睡着了,再将人抱到榻上去歇息。 谁知她竟是一夜未曾合眼。 眼看着他又到了上朝的时辰了,只好仔细叮嘱几句。 “过会儿再去请张院士和许哲过来看看,待他们瞧过之后,便去歇着。否则只怕二郎还未出什么事,你的身体倒先跟着垮了。知道吗?” 孟清瑜红着眼睛点了点头,送着他出了未央宫。 “皇上也是一夜未睡,早朝之后记得寻个空到榻上睡一觉。” 两人这般倒像寻常人家夫妻分别时,在互相叮嘱照顾好自己。 周廷彦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上朝。 他虽然一夜未合眼,但坐在龙椅上的气势与往常无异,一举一动间都带着果断的杀伐之气。让今日想要再提天象灾星的几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最终,御史大人李全还是勇敢的站了出来。 “微臣听闻昨夜二皇子殿下高热不退一直到现在还未见好。” 坐在上首的皇上听了,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一声轻笑清晰的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李大人顿时也摸不清皇上的意思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王冕之淡淡地补了一句:“下官记得李大人昨夜并未在宫里歇息,怎么对皇上后宫昨夜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呢?” 李泉顿时觉得脊背发凉,心中懊恼不已。 怎么就一时不察将这话给说了出来呢! “王大人此言差矣,众皇子乃是我大周江山的根基,二皇子有无恙朝野上下又有谁会不关心呢?” 闵大人一脸坦然地站出来。 他和李大人站在同一边,自是应当为他解围。 第146章 祸不单行 今日早朝,钦天监监正又一次重提了灾星之说。 昨夜二皇子的病症,又给他们添了攻讦孟清瑜的理由,更加证实了钦天监所言。 甚至今日站出来支持的大臣又多了几位。 只不过为首的几位尚书仍旧保持沉默,显然还在观望不敢轻易表态。 最后惹得陛下龙颜大怒说了句:“大周的江山稳固若是要靠杀一个女人,朕要你们有何用。” 天子怒压群臣,这才结束了这场早朝上的风波。 周廷彦回养心殿之后才立刻开始平原宫正司送来的折子。 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可见,事情确实有些棘手。 幸好这时,未央宫派人过来回话,说是二皇子的高热已经稳定下来了,是张院使和许太医一同去诊治的。 张院使的原话是,二皇子本就体弱,是以着发热之症也比常人要严重些,退热也就退得慢些。如今仔细着照顾,待体温恢复正常也就无碍了。 听到这个消息,周廷彦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这下他也算能安心地处理前朝的事情了。 突然养心殿外又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 他刚刚舒展的双眉又皱起。 看见王安小跑着走进来,一脸苦相:“启禀皇上,淑妃娘娘在外头正哭闹着要见您呢!说是有要事要向您禀报。” 周廷彦搁在案上的手不自觉地轻敲几下,心里有些纳闷,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让她进来。” 随后,一身浅粉色宫装的淑妃半走半跑地跪到地上。 她头上耀眼的珠翠和环佩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她哭得梨花带雨 “皇上,您快去看看瑞儿!瑞儿从今早起来就一直呕吐不止,这会儿人已经昏过去了。臣妾只想瑞儿病重时他的父皇能陪在身边。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他也能最后看皇上一眼。” 周廷彦低声呵斥:“说的什么胡话!” 但是他还是起身出了养心殿,这便是要去景阳宫的意思了。 淑妃眼中透着喜色,急忙敛起裙摆快步跟了上去。 待周廷彦到景阳宫一看,往日里活泼机灵的大儿子正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 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他又怎会不疼爱,何况这个小崽子又是那样聪明讨人喜欢的性子。 他坐在床边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大皇子的小肉脸,又冲着跪在一旁的御医问了句:“大皇子这是什么病症?可有法子医治?” 方才淑妃在他面前闹的那一通,他差点以为瑞儿得了什么急症危在旦夕了,如今一瞧殿内安静从容的气氛也不像她说的那般紧急。。 “回皇上,大皇子这症状实在有些离奇。大皇子身边伺候的嬷嬷说方才大皇子突然呕吐不止,接着就昏迷了过去。请恕微臣无能,行医多年还未见过这样的症状。” 底下跪着的王太医一脸惶恐,煞有其事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如今微臣只能为大皇子施针,再试着给大皇子喂些参汤,勉强为大皇子吊着一口气。” 淑妃立刻跪在皇上的腿边,两手抓着皇上的玄色外袍,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瑞儿有个什么万一,您让臣妾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言语悲怆,让人听了都不得不感叹这位位慈母的爱子之心。 周廷彦又摸了摸大儿子的额头,有些自责。 这次的事儿是他疏忽了。 “若是医治不好大皇子,你便以死谢罪!” 说完,周廷彦也不管仍跪在地上的淑妃,径直往外走去。 他面容冷峻,行走间带起阵阵寒意。 王太医心里诚惶诚恐,颤颤巍巍地跪伏在地上不敢应声,这回脑袋上是真冒出了虚汗。 他这差事办得就像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一样,一个不小心脑袋就没了。 淑妃跪着艰难地转过身去,尚想挽留几句,却已不见皇上身影。 她也只好作罢。 皇上走后,知画扶着淑妃回了昭阳殿。 屏退旁人,主仆二人这才开始说些悄悄话。 “你说,皇上不会发现了瑞儿生病这事儿是本宫故意为之?”淑妃一脸担心地问道,手里拿着把精致的团扇不自觉的扇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娘娘说什么呢,若是皇上真发现了早就怒不可遏,大发雷霆了。想必是大皇子病了,皇上看着心疼,心里又急又气,言行间自然也就顾忌不到那么多。” 知画轻声细语地安慰,总算让淑妃惴惴不安地一颗心平静下来。 她又叹了口气:“若非二皇子在这时候病了,本宫也想不出要瑞儿也跟着生病的主意来。” 她昨晚想了半宿没睡就是在思量这件事儿的利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还是决定将那有毒的蕈在早膳时哄瑞儿吃下。 宫中仅有的两位皇子接连病重,这下那个女人的灾星之名算是坐实了。 只是有些委屈瑞儿了,不过只要瑞儿往后得封太子,想必他也不会怪她这个母妃。 淑妃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那些毒蕈都处理好了吗?” 知画道:“娘娘放心,奴婢们是悄悄在自己宫里煮的,谁也没惊动。到时候就说是哪个宫女馋嘴,悄悄在自己耳房里弄吃的,被主子发了让人拿出去倒了。” 这番说辞确实天衣无缝。 这下她也无需再担心什么了,就等着流言愈传愈烈,逼得皇上不得不处置了那个女人,瑞儿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好起来了。 皇上就算是再喜欢那个女人,也不得不为了堵住前朝后宫的悠悠众口将她处死。 女人和前朝安定,这是为君者必须作出的取舍。 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第147章 压力 这几日的烦心事儿一件接着一件,连王安都觉得心力交瘁。 偏皇上这个正主倒像是铁打的一样,连口气儿都不用喘,从景阳宫回来就开始着手处理冷宫的案子。 皇上的俊脸上尽是沉着,骨节分明的手拿着御笔龙飞凤舞,周遭寂静无声,只有纸笔相触的“沙沙”声。 王安侍立一旁都能在无形间,感受到皇上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强大稳定的气场,烦躁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殊不知,周廷彦的心里并没有他外表看起来那么那样平淡无波。 淑妃当他是什么耳聋眼瞎的昏君吗? 有未央宫的小东西真伤心在前,他又怎么会相信淑妃精心打扮之后在他面前的这番惺惺作态! 那个王太医也是个蠢的,演戏也不知道演的像一点! 亏他一直以为淑妃是个拎得清的,如今看来,淑妃的脑子也开始不好用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无法任由淑妃继续放肆。 最后一笔写完,周廷彦将笔搁下。 “王安。” 皇上冷不丁的出声将正在神游的王安吓了一跳,他立刻走近了几步聚精会神地听候吩咐。 “奴才在。” “你即刻去太医院,亲自带着张院使去瑞儿诊治,治好了再回来回话。” 周廷彦“啪”的一声将奏章合上了。 他还就不信了那位王太医的医术还能高过太医院的院使不成。 “是。” 王安虽然纳闷,但瞧皇上的脸色阴沉也不敢多问立刻就去太医院寻人了。 这来回不过将将一个时辰的功夫,王安就回来复命了。 王安自小跟在皇上身边长大的,吃穿用度比之位份低些的小主那也是比得的。平日里在众人面前也是端得一副稳重体面的模样,一向叫手底下的小太监们惧怕。 后人有“玉面公公”一词专用来形容弘景皇帝身边的这位御前总管。 可今日,王安却一反常态,一路小跑着回养心殿,一张脸都快笑烂了。路上当值的太监们一个个在心里称奇。 周廷彦耳力过人,一早就听见门口王安的脚步声,还不等王安行礼请安,他便先开口了:“瑞儿可是无碍了?” 王安“嘿嘿”笑了两声:“皇上英明,皇上料事如神!果然,张大人医术了得!他一搭完大皇子的脉象就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中了些轻微的毒。张大人当即就开了方子,说是让人将这解毒汤煎过来给大皇子喝几日就无碍了。张大人还另外交代,说是大皇子在饮食上往后可要仔细些,别再误食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王安自然是高兴的,他原以为大皇子这病要费好些功夫,没成想张大人治病如此神速,真不愧为太医院之首啊! 大皇子的病治好了,皇上总算是解决一桩心事,皇上一高兴,他们当奴才的自然也是跟着高兴的。 结果,皇上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愣住了。 “既然如此,你便派人去传旨!就说王太医医术不精,又故意隐瞒真相,延误大皇子病情,直接赐死。着宫正司即刻去拿人。” 皇上的语气平静得好像让他再添一盏茶进来一样。 不过王安还是马不停蹄地派人去传旨。 一边走还一边在想,这位王太医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大皇子的事儿都是他搞出来的? 另外一边淑妃早在王安带着张院使来给大皇子诊治的时候她就心慌得厉害,直到张院使将人轻而易举得解了大皇子的毒,她就猜测皇上多半是知道了。 这会儿听到王太医被赐死的消息她倒不是有多可惜王太医,毕竟也快到告老还乡的年纪了,也为她所用不了几年了,死了就死了,多送些银子到王太医家里也算全了他们主仆之间的情分了。 她怕的是皇上若是知道此事是她在背后暗中筹谋只怕对她的最后一分情谊也没了。 上回母亲进宫可是跟她说,江湖上那位神医已经寻到了,只要择日宣他进宫诊治,她将来就有机会为皇上诞下皇子,若是惹了皇上厌弃,她日后如何有机会怀上皇子。 自从王太医死后的消息传出来,昭阳宫里就像死一般的寂静,谁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惹了主子生气。 最后还是知画,有些犹豫地上前问了一句:“娘娘,那咱们安排的散播流言的人还要行动吗?” 淑妃收敛了心神,思量片刻,一手拍在了桌子上,果决道:“为什么不?给本宫传得人尽皆知才好。” 瑞儿的这些罪绝对不能白受! 就算是治好了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能说这病是那个灾星引起的。 人在作恶的事情上往往有惊人的天赋。 短短半天,大皇子无故中毒是与未央宫的那位珍嫔有关的消息就迅速传遍了前朝后宫。 甚至有几位暗暗将宝压在大皇子身上的大臣已经在家急得团团转了。 他们还准备向皇上自荐为大皇子的老师,若是大皇子出了什么万一,这两年的苦心筹谋可就白费了呀! 好不容易等到次日上朝,还不待诸位大臣进言,皇上直接让人传了张院使上来说话。 张院使在太医院干到这把年纪,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又怎么会在今日掉链子呢! 他斟字酌句地将大皇子之所以会中毒的原因阐述清楚。 但是因为之前淑妃娘娘坚持说和大皇子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所以他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满,只能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没成想,正巧被李大人抓住了这个漏洞。 张院使在心里想,真不愧是当年科考先帝夸赞“策论当属第一”的李大人。 不过幸好他早有准备。 “大皇子毕竟不到四岁,小儿身体娇贵,自然不能和淑妃娘娘这样的成年女子相比。” 这话说得也有些道理。 毕竟谁人家里的孩子没生个大病小病的。 就在这时,礼部尚书章大人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微臣只有淑妃娘娘这一个妹妹。她入宫多年未能替皇上诞育子嗣,好不容易皇上愿意将大皇子交给她扶养。淑妃娘娘可说是殚精竭虑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这枚掌中宝。若说是淑妃娘娘的疏忽才酿成大皇子受今日这般罪,微臣是万万不信的。” 第148章 抚养 礼部的尚书大人都表态了,这下许多观望的人也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个珍嫔必须死! 这话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说的,皇上那时正在搓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玩。 听了这话,立刻就将玉扳指摘了下来,朝那人扔了过去,高声呵斥:“混账东西!” 周廷彦一身凌冽的气场顿时铺散开来,底下众人惶恐,连忙跪伏在地。 他之前就说过,绝不允许有人再提这件事,如今一个小小的员外郎还敢再提,当真是不知死活,他只怕连自个儿的主子是谁都忘了! 瞧皇上这样子,谁还敢再多说什么,只怕立刻就要人头落地。 不过,之前那人的仕途走到这儿就算是到头了! 这几日朝堂上的动静闹得沸沸扬扬,谁不是削尖了耳朵听地着,生怕自家又站错了队。 不过万幸,他们总算是消停了些日子! 钦天监每回想说什么的时候,都能让皇上阴沉的脸色给堵回去。 未央宫就像不知道有这出动静似的,关起宫门来不问政事,也不管外头传的那些话有多难听。 孟清瑜只安心地守着二郎。 方才白芍去太医院领了些驱蛇虫的药草了。 这八月里天儿最热,偏未央宫挨着一片竹林,孟清瑜让奴才们撒了雄黄粉还不够,又让白芍去拿些草药回来,做成香包,到处都挂上。 这会儿她才进未央宫的门,一旁的小舟子就凑到跟前儿来。 “白芍姐姐,小主说您一回来就先去见她。” 白芍将手上拿着的两包药材递到小舟子手上,嘱咐他拿去让大家一起做香包,这才往长乐殿去见主子。 孟清瑜正在里间放揺床的边上坐着哄二郎睡觉。 二郎刚吃过奶,孟清瑜怕他会吐奶每次都不让乳母喂太久,再摸摸二郎的小肚子,差不多了就不让他接着吃了。 小娃娃就是这点好,吃饱了就睡,也蛮好哄的。 除开生病这一点,他也没怎么让孟清瑜操心过。 孟清瑜余光扫到白芍进来的身影,轻手轻脚地起身,将她放在妆奁抽屉里的一个信封拿了出来。 孟清瑜走到白芍面前,将信交到她手上:“你让人把这封信给舅舅送去!” 白芍二话不说就把信贴身放好就出门去了。 她做这事儿已经许多回了,知道要同哪个公公说话,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孟清瑜将事情交给她也是很放心的。 她又回摇床边坐下,见着二郎已经睡下,她才分出几分心思来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越想她越是觉得那封信应该送。 照如今的形势来看,恐怕朝廷上绝大多数都是出言声讨她的官员。 若是在这时候,舅舅还要站出来帮她说话的话,恐怕会树敌太多。 何况独木难支,只有舅舅一人站在她这边根本没什么用,倒不如让舅舅明哲保身,韬光养晦。 她送去陈府的那封信正是说明了此意。 这件事情一定没这么简单,她可是听说连章大人都开口表态了。 她一贯都沉得住气,自然不与人争一时意气。 旁晚,二郎照常送到乳母那儿去喂奶吃,结果没吃几口就开始啼哭不止,乳母试了拍气得法系仍旧是不管用,便让人去请了娘娘过来。 孟清瑜哪里管的了那么多,直接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襁褓里的孩子皱着小脸哭成了一团,脸都哭红了,孟清瑜心疼得不行。 所幸小舟子机灵,脚程又快,正巧赶在许太医下值之前将人给请过来了。 孟清瑜连忙将孩子放在床上,方便许太医查看。 腹中胀气,小娃儿难受,自然就只能啼哭不止。 这本是小儿常见的症状,乳母拍气得法子也并无不妥。 许太医又去仔细按了按二郎的胸腹,心下也有些明白了。 二皇子吸入的空气太多,方才又吃了一口奶堵在食道都,乳母平常使用的拍气法子温柔了些,这才没效果。 许哲将二皇子的翻了个身,小娃娃的胸口贴在他掌心,他的另一手扶着二皇子的后背,用力一压,又颠了一下,二皇子才将那口奶吐了出来。 许哲将二皇子放回床上,又在他的小肚子上推了推,听见好几声响嗝,又见二皇子有些难受的扭着身子这才作罢。 这下不用太医说,瞧二郎这睁着大眼睛咬手指的样子,孟清瑜都知道已经没事儿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孟清瑜让人拿了个沉甸甸的荷包给许哲,又让人好生送他出去。 这回又耽搁他下值了,总不好什么都不表示。 夜里,二郎吃了奶之后睡得可香了,孟清瑜这才放心地去歇息。 第二日,皇上才下早朝就听人禀报淑妃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周廷彦现在一听见淑妃心里就烦,她今日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周廷彦走过门口的时候对着一旁的淑妃说了句:“进来。” 淑妃一脸欢喜地跟着皇上进了御书房,还未来得及屈身行礼就听见皇上问:“你到养心殿来寻朕所为何事?” 淑妃整理了一脸上的表情,一脸担忧道:“皇上还不知道,昨晚未央宫又宣太医去为二皇子诊治了。” 淑妃略作停顿,也好给皇上反应的时间。 周廷彦听了确实皱起双眉,他这几日忙得昏天暗地 确实没多留意未央宫的事儿。 怎么二郎出事儿了也派人来同他说一声。 “臣妾是想二皇子如今年纪尚小,这样总病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别说是孩子就是大人这样三天两头的生病身体也会垮的!” 淑妃眼中的关切慈爱之意不似作假。 她又接着道:“自臣妾照顾瑞儿到如今,瑞儿生病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臣妾便想将二皇子接到臣妾宫中抚养。待二皇子身子养得好一些了,珍嫔再将二皇子接回去也不迟。” 第149章 死胡同 淑妃这算盘打得是真响! 宫中仅有的两位皇子都养在她的膝下,她章家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说得好听,养大了些就送回未央宫,人在她那儿养成什么样都还不一定呢! 周廷彦都被气笑了! 如是他当真将二郎交给淑妃,岂非间接承认了关于灾星现世的说法,到时候若是他还想将这件事情压下去,只怕会引起更大的非议。 他们章家是以为他有多蠢才会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周廷彦兀自拿起手边的折子开始批阅,也不看淑妃一眼。 “朕还有很多折子要批,你回去照顾瑞儿!” 淑妃猜到皇上会不答应,立刻又接着说:“如今二皇子养在珍嫔身边,二皇子身子又弱隔三差五的生病,岂非做实了钦天监的彗星现世之说。若是由嫔妾抚养二皇子,一来他们兄弟两个也好有个伴;二来,若是二殿下又有什么不好也没人会怪在珍嫔身上,自然是臣妾一力承担。” 淑妃在来养心殿之前就将方方面面都考虑了个遍,一番说辞周到体贴,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了珍嫔和二皇子考虑。 就在她扬起一个自认为端庄得体的微笑时,皇上一把抓起案上的茶盏就朝着她扔了过来。 白玉茶盏在她的脚边四分五裂,茶水甚至飞溅上了她的裙摆。 淑妃吓得惊叫一声。 “啊!” 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见皇上带着冷意的怒斥:“朕让你滚出去没听到吗?” 王安极有眼力见地走到淑妃身边“请”她出去。 淑妃半惊半呆地走了出去。 养心殿外的热浪扑面而来的时候她才惊觉发生了什么。 她的腿到现在都还有些发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这下皇上是彻底厌弃她了! 周廷彦不管淑妃心里如何想的,心里的火气在看到宫正司的那本折子时燃得更凶了。 宫正司呈上来的那封关于云贵人的折子已经在御案上放了两天了。 之前没看到结果的时候,他催得紧。 如今知道了结果反倒有些难办,若是将结果公之于众只怕又要让众人将矛头指向未央宫了。 宫正司之前一直迟迟未将折子呈上就是因为云贵人之死实在难查,一是因为冷宫那地方偏僻,不怎么有人去,所以瞧见的人甚少,就连看见尸体的都是些冷宫里疯了的妃子,连话都答不上两句。 这其二,则是因为在冷宫看守的那两名太监已经死了,中毒而死,死无对证。 那两个小太监当时正在被人问话,当着所有人的面吐血而亡,显然是在宫正司的人赶到之前他们二人就被人下了药。 有可能他们二人是凶手,被人灭口;也有可能他们二人是被伪装成了凶手。 所以案件查到了这里,进入了死胡同。 皇上又催得急,他们也就只好原原本本地将查到的东西呈上去。 王安在一旁亲耳听到的,皇上看完当即就骂了一句:“一群废物。” 周廷彦搁置了两天,总算是想到办法了。 让宫正司将此事移交刑部,用尽一切办法也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大周的刑部那是出了名的人间炼狱,能谋善断、心狠手辣者不尽其数。 宫正司与其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只要一想到,宫里有这么些脏东西,他心里就恶心得慌。 只是此事不宜声张,恐打草惊蛇,他吩咐王安暗地里去办。 王安得了旨意,立刻就去办了。 只不过,他刚出了门口就碰见王大人。 王冕之穿着红色的官服一只手上拿着个酒坛子,想必是给皇上送的美酒。 二人客气地问候了两句,就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周廷彦听见人通传王大人来了,立刻让人宣了进来。 他以为来人是有要事相商,却见他手上提着一坛酒,就知道这是来给他送开心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 周廷彦现在看这厮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就恨得牙痒痒。 “平身!” 王冕之将手上提着的那坛酒交给了身边的太监。 “微臣见皇上今日上朝时眉眼间似有阴云笼罩,特意送了仙酿坊上好的千粟酒给皇上。有道是一醉解千愁,愿这酒能为皇上分忧。” 敢在上京取“仙酿坊”这个名字可见此酒确有些名堂。 这千粟酒又是出了名的千金难求,“闻香先醉”便是用来形容此酒的。 作为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大臣,不仅仅要有为皇上分担国事的能力,还要有让皇上高兴的本事,否则就不能算一个合格的心腹。 有王大人这么玩上一遭周廷彦心里的气闷都消散了些。 “你倒是轻省。” 周廷彦淡淡地调侃了一句。 王冕之与他年纪相仿,他孩子都两个了王冕之还未成婚可不是清闲么! “皇上这话可就不对了,微臣这几日为了受灾地区的赈灾银忙得焦头烂额。也算为皇上分忧一二。” 王冕之不仅仅是内阁首辅,还兼了户部侍郎的差事。 偏偏户部尚书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将手里的每一分银子都看得紧紧的。 这拨银子难,银子怎么拨下去更难,上月拨了一批银子下去,但是显然不够。 只要老天爷这场雨还在下,银子就要源源不断地流出去,王冕之能做的就是将这每一分银子都花在百姓身上。 幸好皇上历来崇尚节俭,否则要是遇上个奢靡无度的君主,只怕是连赈灾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朕知道这几日你也辛苦。” 周廷彦哪会不知道王冕之忙得分身乏术。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角,这阵子大事小情都赶到一块儿了,他也难免有些吃不消。 眼里的血丝可见这几日确实累着了,眼底下也肉眼可见地青了些。 不过他心里的弦仍旧没能放松下来。 “你今日到朕这儿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朕送坛酒?” 王冕之笑了,果然还是那个洞悉人心的皇上。 “皇上英明。” 他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锦盒,让人呈到皇上面前。 “微臣偶然所得,自觉唯有皇上的气度方能与这样的好东西相配,特意拿来献给皇上。” 周廷彦接过小太监手里的锦盒打开一看,正是一枚玉扳指。 周廷彦轻笑一声,戴在手上试了试,确实是个好东西。 他随口问了句:“你要保他?” 上回他用玉扳指随手砸了个小官儿,这些日子手上空空的,还有些不习惯,王冕之倒赶着给送过来了。 那人好像是户部的? “此人虽然头脑有些简单,但是一颗心倒是刚正不阿,为君为民。上回行事想必是受人误导。还请皇上暂且放过他这一回!” 那人确实是礼部的人,自从上回他被皇上砸了之后,现在的处境很尴尬,谁都不想和他沾上关系,此时正是收服他的好时机。 “你既然要他,便看着安排!朕不会插手。” 得了皇上首肯,王冕之自然是连连谢恩。 第150章 求娶 上回派人去中州游说流匪的事情也有人传了信回来。 两地相隔甚远,送一趟信来回就要半个月的功夫。 信刚一送到首辅大人的手上,一向稳重矜持的王首辅当场就摔了凳子。 太阳已经落山了,他仍旧敛着一身怒气进宫见皇上去了。 养心殿 周廷彦一目十行地看完手上信,就将这信纸一把拍在了桌上,沉声道:“他们简直是放肆!” 他周身都萦绕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随着几个呼吸越来越厚重,好像下一刻就能铺天盖地地将人淹没。 中州的流匪不说有千八百但是五百人定是有的,居然全都宁死不降,决意抗争到底。 这些匪寇都是由难民组成,大多都是走投无路之辈,许多甚至连大字也不识一个,如今却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若说背后无人挑唆皇上和王冕之都是不信的。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有人的手竟然伸得这样长。 如今,议和失败,中州只好动用武力清剿,所有的流匪已经全部被杀光。 最重要的是,此事传到嘉州和宿州已经引起百姓的恐慌。 正确的消息原本是,流匪全部被清缴。 谁知传着传着竟然变成了,所有逃往外地的百姓全部被绞杀。 这已经是之前的消息了。 嘉州的八百里急报上说,新的流言已经在百姓中间传开了。 皇上之所以下这样的旨意都是因为有妖孽教唆,国家有此灾星才会天降异象。只有将灾星铲除,大雨才会停! 此消息一传开,嘉州大大小小的府衙门前都上演着这样的景象,乌泱泱的百姓跪在雨中,齐声高喊“铲除灾星,铲除妖孽”。衙门已经尽全力安抚百姓仍旧没起到一点作用。 想必宿州很快也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这已经不仅仅是煽动百姓逼皇上就范那么简单了,一个不好就会引起动乱,甚至动摇国之根本。 周廷彦知道现在不是去和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计较的时候。 他虽然气得头疼,但到底没忘记现在的当务之急。 “你即刻派人暗中前往宿州,混在百姓中,务必将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乱臣贼子给朕揪出来。” “是。” 至于嘉州的情况,不用周廷彦操心,自然有人会急着出主意。 看来是他这些年好性子装得太久,让他们都忘了他行事向来是荤素不忌的。 他总要做些事儿来提醒提醒他们! 次日早朝,果真如周廷彦所料。立刻就有人站了出来。 “皇上,微臣已经听闻嘉州全境的百姓跪在雨中请愿一事。兹事体大,微臣以为皇上应当速做决断才是。” “朕已经收到了嘉州的急报,正想放在今日早朝商议,既然诸位爱卿都听说了,那就都说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皇上一副好声好气的模样,把诸位大臣都弄迷糊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在向他们示好? 谁不知道要想平息嘉州百姓们的民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珍嫔处死。 说话的那位正是礼部的一位侍郎,一向是唯章尚书马首是瞻的。 他第一个出来说话的也不算奇怪。 “微臣以为应该立即将珍嫔处死,给嘉州的百姓一个交代。再拖下去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只怕会有碍皇上在百姓们心中的英明形象。” 周廷彦听完嘴角扬了起浅浅的笑,眼中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若是不处死珍嫔,他就会被人指着骂是个昏君。 “让朕看看有多少人附议这位大人说的!” 正当这位侍郎一脸自信地挺直了腰杆时,方才还闹哄哄的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满朝文武并无一人支持他的提议。 “钱大人还真是可怜呐,竟要一个人上路!可见在朝中的人缘并不好。” 饱含笑意的话落进底下众人的耳朵里不亚于当头一棒。 钱侍郎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旁观的大臣们! 当初说好的要共同进退,铲除灾星,怎么他们就临场变卦了呢? 其余诸位自然是,暗自庆幸。 幸好他们慢一拍,看见没人站出去,自然也觉出不对来。 已有御前侍卫进殿将钱大人带下去了,至于结果嘛,自然是立即处死! 众人心惊,皇上竟然当朝处死了一位三品官员! 今日这事儿总算是落幕了。 其实嘉州之事不难处理,只需将那几个暗中挑拨的贼子抓出来杀鸡儆猴,再就是两地的大雨赶快停了,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只是这老天爷的脾气谁又说得准呢! 如今只好静待天时。 早朝是结束了,今日的事儿却还没有结束。 皇上刚到御书房坐下,礼部的章大人立刻就到养心殿门口了,正好是前后脚的功夫。 周廷彦揉了揉眼角,随后懒洋洋地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人。 “章大人可是还有什么话要私下与朕说?” 章尚书正值中年,微胖身材,一双混浊的眼睛慢慢地转着圈。 他拱手弯腰道:“微臣确有一事想请陛下做主。微臣想为臣弟的独子求娶陈大人府上的嫡小姐为妻。” 陈济安府上哪来的嫡小姐,他夫人不是生的三个都是儿子吗? 哦,孟婧晗已经被陈夫人认作干女儿养在自己名下了。 第151章 闹事 这位章大人不好好操心自己儿子的婚事,反倒操心起他的侄儿来了。 周廷彦一时有些猜不透他打的什么算盘了。 只能说章家也没有外人传得那样兄友弟恭! “章大人怎么好端端的想为自己的侄儿求娶那位陈家的堂姑娘来了?那位孟二姑娘尚未及笄呢!” 周廷彦整日听那小女人念叨她这个小妹如何如何好,自然是知道那孟婧晗今年才十四。 瞧她对那妹妹在意的样子往后还不知要给她妹妹寻个什么样的夫家她才满意。 这位章家的小公子只怕不合她的意,世家里的小公子有几个是懂心疼人的! “今日陈大人告假,皇上可知为何?” 听他这么一说,周廷彦这才想起来今日陈济安确实没来上朝,只派人告了假也没说为什么! “既然章大人知道,不妨说来听听。” “上京城中不知怎的混进了几个嘉州的难民,又不知上哪儿打听的,珍嫔的妹妹如今住在陈大人府上,竟然在昨夜跑到陈府的院墙边用了狗血写满了灾星二字。 凶手还未抓到,陈达人忧心府上女眷的安危,这才告假守在家中。 出了这样的事情,敢问还有谁家敢娶这位孟二小姐。 微臣知道淑妃娘娘与珍嫔娘娘姐妹情深,自当为淑妃娘娘分忧,为珍嫔娘娘分忧。” 周廷彦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这人,他也算明白了。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想要处死珍嫔的是他,想要为珍嫔分忧的也是他,做了坏事又还不想被人骂,他倒是打的好算盘。 这位章尚书想必是见他今日在朝堂上处置了一个侍郎,怕将他惹急了,于是来了这招缓兵之计。 他都快气笑了。 章宏远这个人做事情一向滴水不漏,就像这次的事情一样,明明是他在暗地里动的手脚,可是每一个环节都像是与他无关。 就在周廷彦觉得自己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的时候,他又会适时地退一步,不让那根弦绷断。 周廷彦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拳头之后,笑道:“陈大人府上的那位小姐到底是珍嫔的亲妹妹,朕还需问问珍嫔的意思,此事改日再说!” “微臣的那位子侄乃是臣弟的独子,绝对配得上那位孟二姑娘。还请皇上早做决断!微臣告退。” 说罢,转身就走了。 其实章宏远又何尝没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若是珍嫔没死,这位孟二姑娘就会成为他们章家制衡珍嫔的筹码。 若是珍嫔死了,那么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是死是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再者,二房的嫡子娶了这个毫无助力的孟姑娘,老夫人自然会明白将来这章家到底要依靠谁! 不论是什么样的结果他都会是最大的赢家。 走出养心殿,章宏远严肃的脸微微扯出一抹笑容。 周廷彦看着这个老东西的背影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要气炸了,但是他脸上的情绪却不露分毫。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果然,第二日,嘉州的情况告急。 百姓们见在府衙门口跪着没有用,便打算集体往京城的方向去,誓死也要让皇上产出妖孽,让老天爷息怒! 百姓们来势汹汹,衙门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早朝之后数十位文臣跪在养心殿外,恳请皇上下旨将灾星处死。 尤其是御史李大人扬言:皇上一日不处决灾星,他就跪在养心殿外一日,直到跪死为止。 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这件事是受谁示意! 周廷彦知道这是因为昨日他没答应章宏远的请婚,派人来给他施压了! 看着皇上闭着眼睛按了按太阳穴的样子,王安站在一旁心里也是跟着心疼。 先帝走得突然,这偌大的江山全压在皇上一个人的肩膀上。 他是看着皇上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知道这其中艰难。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替皇上揉揉脑袋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皇上,珍主子在门外求见。” 王安眼睛一亮,若是珍主子来了,皇上必定能开怀几分。 “传。” 周廷彦从龙椅上起身,便想去迎一迎他的小美人。 这段时间许久不去后宫,也久没见她了。 当一道俏生生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他脸上立即就展开一抹笑容,但却随着来人的动作僵在了脸上,随后又收了回去。 孟清瑜走到皇上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浅碧色的裙摆铺了一地。 “婧晗绝对不能许给章家的公子。” 周廷彦对上她坚决的眼神,璀璨、明亮、生动。 他还以为她今日来养心殿是为了陪他,没想到是为了她的妹妹。 也是,她一向聪明,应该猜到了他会赐婚。 她当初进宫侍奉好像也是为了她的妹妹! 他背过身去,闭上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室内一片寂静,良久,周廷彦转身欲将人扶起来,孟清瑜不动。 她定定地看着皇上的眼睛。 “皇上应当知道,在臣妾心里婧晗有多重要!” 周廷彦蹲下,单膝跪地,双手扶着她的肩膀。 四目相对,谁也不落下风! “你听朕说,朕只是……暂时赐下婚约,成婚的事情还早着呢!三年之后朕再将婚约取消也不迟,让她们各自重新婚配。” 孟清瑜睁大的双眼里落下来一串泪珠子,侧过身去闭上眼,不想再看他。 周廷彦将人的身体扳正,解释道:“暂时委屈一下婧晗,朕一定会尽快将事情解决。相信朕好不好!” 孟清瑜睁开眼睛望着他:“若是皇上要将婧晗嫁进章家,那不如赐死臣妾以平息众怒。” 好像在他的计划里她应该是被牺牲的那一个才对。 淑妃昨日派人来未央宫道喜的时候,她还云里雾里。 结果那宫女说婧晗和章家的公子要喜结连理的时候,她手里的东西都摔了下去。 昨夜她未曾合眼,想了一宿。 今日一早她就往养心殿来了。 周廷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也渐渐松了下来。 他又该怎么样让她相信呢? 她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赐死”两个字时,心里可有想过二郎? “此事已定,不是你三言两语便可更改的,回去。” 孟清瑜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周廷彦原想伸手扶一把,到底忍下了。 第152章 消愁 孟清瑜从养心殿出来,正好要从那群跪着的大臣身边走过。 方才她心里着急,没注意看。 这会儿出来一瞧,人还真不少。 从第一排边上的那位大人身边路过时,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怒骂。 “妖女!” 她从养心殿出来时一副矜贵从容的做派,丝毫不见方才的伤心难过,今日一身碧色的长裙更显得不俗,只怕这些大臣还以为她是为了勾引皇上才来的养心殿呢! 孟清瑜驻足侧首,微笑着问了一句。 “敢问这位大人是?” 李大人先是冷哼一声,之后才不屑地瞟了她一眼。 李大人挺直了脊背,朝着高处拱手道:“本官乃是先帝亲封的正二品左都御史,专主纠察百官、提督各道。先帝曾开金口夸赞过本官的策论。如今皇上被你这妖孽迷惑,本官自当以死为谏,方不负先帝的提携之恩。” “这样的老黄历还拿出来说啊!可见御史大人这些年确无建树功绩。 御史大人抬举本宫,称一句妖女。 不过,本宫自知才貌平平,担不起御史大人这么高的评价。不像御史大人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还有满腹诗书可以煽风点火。不过往后还是小心当差,否则容易引火烧身。” 孟清瑜说完施施然地带着人走了。 徒留李大人跪在原地,气得吹胡子瞪眼。 隔得老远都还能听见他口不择言地骂道:“牙尖嘴利,本官定要让皇上斩了你……” 这动静不算小,许多人都听见了,正偷摸着笑呢! 只是养心殿内却没有一人笑得出来。 自从珍嫔走后,养心殿内陷入一种低迷的气氛。 皇上沉着一张脸,奴才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一连几日,养心殿门口都上演着同样一出闹剧, 上朝时还能看见好几位大臣瘸着腿进殿,样子滑稽。 终于,在嘉州境内的百姓要走出嘉州的前一天,皇上让人传旨,给陈府的孟二小姐和章家的小公子赐婚。 这一出又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 怎么回事儿?这孟家的姑娘不是灾星吗,怎么会被许给章小公子,章家不得闹翻天啊! 章家确实是快闹翻天了,因为这事儿章小公子本人和他母亲事先并不知晓。 那又涉及另外一桩美谈佳话了,此处暂且不提。 夜幕降临,周廷彦早早地躺在太宸殿的龙床上。 这几日发生的事确实让他心力交瘁,今日才想早些歇息。 他的身上还有些刚刚沐浴后的湿润,八月的夜里勉强有些凉意,他不惧热也就没让人放冰。 只是,他翻来覆去却没什么睡意,心里沉甸甸的不得松快。 王安正准备打盹呢,却听见门突然打开的声音。 皇上穿着轻薄的白色里衣,站在门口,墨发半束起来,更显风流俊逸。 “上回王冕之带来的那坛酒去拿来。” 王安听着皇上冷淡的声音,又纳闷起来。 皇上今晚怎么突然想起要喝酒呢,谁又招他了? 王安将酒寻来,周廷彦接过酒就将王安撵开了。 他今日倒要试试这一醉方休的滋味,是不是真能解千愁。 浓烈厚重的酒香在太宸殿内弥漫开来,真是极好的酒! 周廷彦抱起来就往嘴里灌。 他一向不是喜好喝酒的人,今晚也纯属是牛饮,还不知其中滋味呢就下肚了。 不一会儿一坛酒就少了一半。 他心里觉得畅快了些,可是随后又在地上呆坐良久。 周廷彦脸色微微泛红,一双眼睛忽明忽暗,将坛子放下就往外走。 他步子稳健,气势汹汹地从王安身边路过的时候,王安尚且有些没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皇上身上那件显眼的月白色里衣王安险些以为皇上没醉。 看着皇上健步如飞的身影,他急得两手一拍腿。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备轿辇跟着皇上!” 若是倒在哪儿了还能及时将皇上抬回来。 若是让人瞧见皇上这副样子,皇上的天威难保啊! 周廷彦眼里有些恍惚,看东西也带着虚影,只凭着感觉就往前走了。 旁边是华千池,再往前走就是后宫了。 这时,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抹青色的背影。 他越看越觉得熟悉,立刻追了上去就将人抱住了,一边抱着一边不自觉地喃喃道:“乖宝,你是不是也想朕了……” 杨才人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她一瞧身后这人的脸心里就是一惊,竟然是皇上。 等王安一走近,心里暗道不好。 奴才的皇上哟,您这是成什么样子! 周廷彦的里衣有些松散,看得见线条分明的锁骨,此刻正将杨才人牢牢地抱在怀里。 王安请他上轿辇,他不肯走,还是怀里的杨才人哄着他坐上了轿辇。 周廷彦不肯撒手,杨才人也就跟着坐在皇上旁边。 王安觉得这张脸瞧着甚是熟悉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只好问了问杨才人身边的宫女往哪处宫殿走,听人答储秀宫。王安就想起来了。 周廷彦坐在轿辇上看着怀里的人越看越稀罕。 他有些委屈道:“乖宝,那天你走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不会的,皇上那么好,谁会不理皇上呢!” 周廷彦的脑袋晕乎乎地,眼睛半阖着,听不清怀里的人在说什么,只下意识地同人亲近。 这毕竟是在轿辇上,杨才人脸色通红地推拒。 周廷彦皱眉,今日的乖宝不乖! “皇上再等等,一会儿就到寝宫了。” 轿辇一停,皇上迫不及待地起身,他倒是乖得很,杨才人牵着他怎么走就怎么走。 王安见状也没办法,只希望皇上明日起来别后悔就是了。 周廷彦顾不上发现屋里的床并不是他睡过的那一张。 他只知道,他想要他的小美人,那日她的眼泪让他心慌得厉害,此刻他只有抱紧怀里的人才能感觉安心。 第153章 强迫 周廷彦鲜少有喝醉的时候,一是因为没人敢灌他酒;二是因为他一向聪明做不出这种借酒消愁的蠢事。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伴随着逐渐清醒的意识一同出现的还有轻微的头疼。 周廷彦艰难地睁开眼,看见这陌生的蓝色床帐,他心里就是一惊。 他再侧过身去瞧身边躺着的女子,长着一张有些熟悉但却陌生的脸。 这不是他的乖宝,这是谁? 周廷彦迅猛地起身,穿上靴子就往外走去。 门口候着的王安乍一见皇上穿着白色的里衣就出来了,又吓了一跳,悄声进屋把给皇上准备的衣裳拿了出来立刻追了上去。 幸好王安赶在皇上让人起轿之前将外袍给皇上披上了。 周廷彦一边系好外袍的扣子一边道:“去未央宫。” 宫人们刚把轿子抬起来准备启程,又听皇上改口说:“算了,先回乾清宫!” 这会儿天色将明,他回乾清宫沐浴更衣后清醒了些,正好去上朝。 其实他这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人。 下朝后,皇上坐在养心殿半晌,桌上的折子一本没动。 王安在一旁瞧得分明,皇上今日的心思根本没在政事上。 这时,又有一位大臣苦口婆心的叫喊声传进来。 这今日天天如此,王安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连词儿都是不带换的,不外乎就是‘灾星不除,大周不安’之类的话。 “聒噪!” 突然听到皇上不耐烦的声音,王安一脸忐忑地低下头。 往日里也没见皇上说过外头聒噪啊,分明是皇上自个儿心里不静,还要赖旁人。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皇上实在熬不住了,早早回了乾清宫梳洗打扮。 看着皇上在宫人送来的一堆衣裳里挑挑拣拣,王安哪还看不明白啊! 这是要去见珍主子呢! 最终,周廷彦选了一件玄色的衮金蟠龙交领锦衣,系上了他的乖宝贝亲自绣的那条宽腰带,劲瘦的腰身被包裹得严丝合缝。 龙章凤姿,丰神伟岸,不外如是。 他在镜前仔细打量,确保再无一丝不妥才露出一满意的笑容,一双桃花眼也跟着变得清亮迷人。 太阳将将落山,周廷彦便乘着轿辇往未央宫去了。 他这回一定要与人好好说,无论她怎么闹脾气他都哄着她。 轿辇刚一停下,周廷彦就大步往长乐殿走去。 未央宫的奴才们看见皇上来,脸上的高兴之意溢于言表。 皇上可算来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皇上和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主子今天在自己寝殿里坐了一天了,谁也不许进去。 皇上去哄哄说不定就好了呢! 孟清瑜一个人坐在小榻上,寝殿里尚未来得及点灯所以还有些昏暗。 她今日穿着简单的白裙,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乌黑的发间并未别什么簪子。 周廷彦走近,看见她孤孤单单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无限的心疼。 他走到她面前,故作轻松地开口:“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饿不饿?朕让人传膳进来好不好?”一双眼睛看向她的时候温柔满溢。 周廷彦伸出手就想去摸她的脸颊。 孟清瑜微微侧身,避开了他伸出的手。 脸上的表情冷淡得像看见什么不相干的生人一样。 周廷彦的手连同他脸上的笑意一起僵住了。 他重新理了理表情,笑容更大了些,这次直接抓着她的手:“怎么了?可是还在生朕的气?” 这小娇气包常有这样使小性子的时候,他早已见怪不怪,平日里哄她的时候还少吗? 孟清瑜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皱眉道:“别碰我!” 周廷彦的笑意顿时收了回去,眼里的冷意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用双手扣着她的脑袋,微微俯下身同她对视。 “你说什么?” 她以为是谁给她的权力可以这样和他说话。 她闹脾气他姑且也就忍了,可方才她的眼神里明明就有一闪而过的厌恶,她莫不是以为他对她的容忍是没有限度的? 孟清瑜一双眼睛顿时红了,不甘示弱地对上他森冷的眼睛。 “我说,让你别碰我,我嫌脏!” 周廷彦身上的暴戾气息倾泻而出,他按在孟清瑜眼下的大拇指隐隐用力,一双眼睛也变得深邃幽暗。 他冰冷的声音里含着压抑不住的威胁:“孟清瑜,你最好可以给朕适可而止!否则……” 孟清瑜强忍着不让泪流下来,追问道:“否则皇上要如何?” 周廷彦的忍耐快要到了极限,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否则,朕就下旨让你的妹妹和章家的那个儿子即刻成婚!” “你混蛋!” 孟清瑜的眼泪珠子一串一串地落了下来,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他明明知道,婧晗对她有多重要! 她今日一整日都未曾进食,连哭都有气无力的,哪还有什么力气打人,那点子力道放在周廷彦脸上不过是起了点红。 周廷彦没将那一巴掌放在心上,他一双眼睛微微泛红,执拗地盯着孟清瑜。 “朕就是混蛋!” 他弯腰重重地亲在了她有些干裂的嘴唇上。 她那句话真的戳到他的心了。 她知不知道他是天子! 他不过宠幸一个女人,她竟然敢嫌他脏,简直放肆! 孟清瑜想扭头却被一双大手箍得死死的,不能动弹。 于是她用力地在他的唇瓣上一咬。 血腥味顿时充斥着两人的口腔。 周廷彦怒极反笑,眼神不善地眯起。 不顾她的拳打脚踢,一把将人抱起按在床上。 “你放开我!走开啊!” “你不是嫌朕脏吗?朕只好让你也不干净。看你还敢不敢说这样的话!” 这样你就只能永远待在朕的身边! 孟清瑜不欲与野兽一般行经的人再纠缠,她只想从这一方沾染了他气息的怀抱里逃出去。 周廷彦一把扯烂了身下人的衣裳,又用带着血的唇瓣同她亲吻。 他一边亲一边随手捡了一旁的不知是衣还是带的东西,撕成一条捆了一双脆弱的手腕在床头的黄花梨木栏上。 没了一双作乱的小手,他大可为所欲为! 他脸上不知何时沾到了孟清瑜脸颊上的泪水,随着亲吻沾在了敏感的肌肤上,引人一阵颤栗。 你情我愿才是鱼水之欢。 今晚两人的情事更像一场强势的掠夺,眼泪和薄薄的汗融在了一起,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情欲的味道。 偏偏周廷彦食髓知味,一回又一回。 他只有在感受着怀里人的轻颤的时候才觉得他是拥有她的。 王安在听见里头动静不对劲儿的时候,就悄摸将门给带上了。 绿云和白芍在另一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不过一双不知所措胡乱揉搓的手还是暴露了她们心里的担心。 第154章 心意已定 周廷彦是半夜走的。 他睡不着,更无法忍受清醒地忍受她对他的抗拒。 孟清瑜背对着他蜷缩在锦被里,细长的睫毛上还带着泪珠,眉眼间还带着暴雨般情事过后的娇弱。 周廷彦见了头一回对他自己生出了懊恼之意。 他方才气急,没控制住力道,怕是将她弄伤了。 他伸出手,有些怜爱地替她掩好被子。 见她顿时闭上眼,一副不想看见他的样子,周廷彦想再摸一摸她脸的动作也止住了。 他冷着脸捡起地上的衣裳穿好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又岂会是拿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人! 只路过绿云和白芍的时候,他又吩咐了一句:“待她休息好,喊人之后,你们再进去伺候。” 这小妮子看着说话温声软气,实则心气儿高着呢!她定然不想叫人瞧见自己伤心狼狈的一面。 绿云和白芍有些纳闷,但还是齐声应是。 周廷彦这才上轿回了乾清宫。 今日下朝之后,养心殿门口照旧跪着一群大臣,只是今日来得明显比之前晚,脸上也不如从前坚决了,想必是得到了什么新的指示。 周廷彦没心思去理他们,知道他们应该闹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只是,没一会,小方子就急匆匆地进来。 “皇上,珍主子正在外头跪着呢,奴才请她进来她也不动。说是自个有罪,要在外头跪着请罪。” 周廷彦沉着一张脸,“啪”的一声将手上的折子拍在了御案上。 她到底要闹什么? 李大人一行人等也是满脑子的疑惑。 方才有位同僚正在问他们还要跪多久,他正说今日跪了就不跪了,没成想就有人从他身旁走过去,吓了他一跳。 他还以为是谁要站起来骂他了呢,结果是这个妖女。 就见她走到他们的面前,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几位大臣为了能够在养心殿门口跪足时间,特意选离门口远点儿的地方跪,也好让伺候的人方便行走。 空出来的那地方倒是方便了孟清瑜。 李大人在心里暗想,这个妖女怎么也在这儿跪着了? 随后他就想明白,在这宫里还能有什么原因! 定然是皇上终于要对这个妖女动手了,让她跪在这儿脱簪待罪呢! 章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知道皇上今日就会顶不住压力要将那妖女处置了! 他喜形于色,正要和身旁的人探讨一二,就见皇上出来了。 众人立刻噤声,一脸严肃。 周廷彦只扫了一眼地下跪着那些大臣,就被门口跪着的那人吸引了全部视线。 幸好现在才刚刚九月,否则她穿那件蓝色的裙子定然会冷。 瞧她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也不知道吃些东西再过来。 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单膝着地,有些无奈道:“又在闹什么?有什么话朕今晚去未央宫慢慢说好不好?” 孟清瑜一双眼睛无波无澜,定定地看着他:“臣妾自知不详,不愿让皇上夹在百姓与臣妾之间两相为难。 臣妾今日来是自请离宫。愿前往寺庙长伴青灯古佛,日日为皇上与二皇子祈福。” 周廷彦脸色一变,眼中仿佛有无尽深渊,倾泻出凌冽的森寒之意。 “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孟清瑜扯开嘴角,无声的笑了。 “臣妾如何不敢。 臣妾愿意削发为尼,日日在佛祖面前为我大周还有陛下祈福。” 身后的李大人听了,不住地点头。 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 周廷彦却不这么想,他一手握拳青劲爆起。 嘉州的事情已经稳定下来,这群跪着的大臣也快坚持不住了,事情马上就要解决了。 她怎会生出想要入寺的想法? 她耍小性子也要有个限度! “朕再最后问你一遍,你可是心意已决?” 孟清瑜攥紧了手里的袖子,一脸坚决道:“臣妾此生不悔!” 周廷彦怒急,起身大袖一甩,咬牙切齿道:“朕立刻拟旨昭告天下。往后你就抱着那堆佛像过一辈子去!” 她还真以为自己能无法无天了是! 他倒要让她看看,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他说完,迈着长腿就往养心殿去了。 王安看两位主子这样子,急得在原地直跺脚,也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他苦哈哈地追皇上去了。 刚走近,就见皇上在御案前奋笔疾书。 王安正好奇皇上在写什么呢? 就见皇上一把将写好的金黄色黑犀牛角卷轴朝他的方向扔了过来。 “给她扔出去,让她抱着这圣旨滚!” 王安顿时大惊失色。 皇上怎么连圣旨都写好了? 旁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嘛! 两位主子此刻都在气头上,说话谁也不让谁,皇上这圣旨一下,只怕转头就要后悔! 到时候还不是拿他们奴才撒气! 王安心里叫苦不迭,这差事实在难办啊! 他慢吞吞地将地上的卷轴卷起来,看着皇上欲言又止。 结果被皇上大声呵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王安无法,只好慢悠悠地一步步朝门口挪去。 眼看着马上转个身就到门口了,又听到皇上的新旨意。 “回来!” 王安一喜。 这是要改主意啊! 王安眼巴巴地将这圣旨又重新捧到了皇上面前。 “拿去烧了,朕重新写一份。” 王安顿时大失所望,又不敢不听,让人抬着火盆上来亲自丢下去之后,让人拿远些免得熏着皇上。 接着他又听皇上怒气冲冲的说:“朕得给她换了个深山老林里的古庙,省得离近了朕看着心烦!” 第155章 离宫 皇上的圣旨终究还是送到了未央宫。 上回孟清瑜在养心殿门口跪了半天,没等到皇上丢出来的圣旨,反而等到王安一脸尴尬地出来请她先回未央宫,圣旨晚些时候就到。 等了这么些天,皇上的旨意才下来。 那些个大臣们也都识趣地没再到养心殿门口跪着求旨了。 王安的耳根子一下子清静下来顿时还有些不适应。 冷不丁的,皇上突然来了句:“她何时动身?” 王安愣了一瞬,回道:“今儿下午从午门动身!” 周廷彦听完皱眉,怎么这么急?他不是说可以慢慢收拾着动身吗? 周廷彦的视线突然扫向王安,莫不是他没将话带到? 王安一脸冤枉。 “奴才说了让珍主子慢慢收拾几天再走。奴才实在不知道珍主子是怎么想的呀!” 其实绿云和白芍也不知道主子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主子去哪她们就去哪! 结果,主子竟然没打算带走白芍。 原本小路子和小舟子也想跟着的,可主子说,二殿下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便将小舟子留下来了。 也不知道主子走了二殿下该怎么办?可千万别送到淑妃娘娘手里! 两个丫头一边收拾细软一边担心。 孟清瑜正在二郎的暖阁里,抱着他舍不得撒手,贴着二郎的小脸就流下泪来。 襁褓里的小娃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咯咯”直笑。 周廷彦一进来就看见她抱着二郎依依不舍的样子。 他冷哼一声,讥诮道:“之前说要离宫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孟清瑜因母子分离心里难受得不行,不欲理他。 周廷彦看着她哭红的眼睛,也软了几分心肠,语气一转:“若是你实在舍不得朕便允你……” 余下的几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孟清欲冷淡地打断了:“不必了!臣妾不敢劳驾皇上金口。” 瞧着她硬气的样子,周廷彦气不打一处来。 他倒成了上赶着求人的那个了! “天底下竟有你这般狠心的娘!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 说完,他甩袖而去。 回去的路上他愤愤地想,他要是再对这个女人有一丝心软他就是狗! 九月五日这天的晌午过得飞快。 孟清欲将二郎放下,出门去看他们放在院子里的大包小包的行李,吩咐了一句。 “这些东西都不必带了,带几身衣裳走就是了。此去行宫是为了修行而非享乐。” “是。” 绿云和白芍又将那些金啊玉啊的放了回去,还有那些花哨点的衣裳也换成了耐穿的。 听说洛邑的气候暖和些,最冷的时候也只下点小雪,一些太笨重的衣裳也没带走。 最后孟清瑜走的时候竟然只带走了绿云和小路子两个。 一向稳重的白芍此刻哭得泣不成声,她也想跟着主子走,她也不怕吃苦的! 孟清瑜淡笑地看着她,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就见白芍有些错愕的睁大了眼睛。 孟清瑜不再多说,只叮嘱了他们好好照顾二殿下,转身就走了。 上一回她走这条路的时候,是从教坊司进宫献艺的那个晚上。 今日再走,却是从皇宫去往洛邑。 今天过后,不知有多少人的心踏踏实实地放回肚子里了。 此行路途遥远,皇上特意派了一队士兵护送。 在快走到马车面前的时候,孟清瑜突然福临心至般地回头看了一眼。 绿云也跟着扭头,但是身后并没有人,不知道主子在看什么? 不过几息的功夫,孟清瑜就回过身继续走了。 此刻,城墙上的周廷彦心深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有些加快的心跳。 幸好刚才退得快,不然就被发现了。 王安被皇上猛地一拽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他惊魂未定,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听见皇上有些不满地问道:“怎么只带了这么点儿东西,身边也不多跟着几个人?” 没头没尾的,也没带个称谓! 不过还能说谁! 这题王安会,他一直派人盯着未央宫的情况! “回皇上,珍主子说此去乃是修行,不宜带些奢靡的东西。怕佛祖知道觉得其心不诚。” 谁知,皇上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温和稳重样,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破口大骂:“她对那堆破佛像倒是比对谁都要诚心,连儿子都不要了!” 直到马车走得看不见影儿了,他才沉着一张脸走下城墙。 走到一半,他又转过头来。 “朕送她的那些东西,她一样都没带走?” “回皇上,好像……是没带走!” “呵!” 周廷彦冷笑一声,真是白瞎了他往日送的那些好东西,人家愣是瞧不上! 她就抱着那堆佛像在行宫过一辈子! 王安看着皇上怒不可遏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吐槽。 别看皇上这会儿骂得凶,指不定半夜睡不着就要去把人追回来了! 皇上的心思比老天爷都还要阴晴不定呢! 高兴了甜言蜜语那是信手拈来,不高兴了嘴上那是一点不饶人的。 上回说了要将人送到深山老林的寺里去,结果还不是找了借口又将人改送洛邑的行宫里去了。 幸好没人闹什么! 说来也是奇怪,宿州的大雨已经停了好几日了,嘉州的雨也开始小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又听见一旁的皇上吩咐:“派人去将行宫那边上下打点好,再过几个月天儿冷了,她没带多少衣裳,该准备的就准备着。” 得,也不用等到半夜了,这会儿皇上就又变了一副面孔。 周廷彦到现在也认为这不过是两人之间在置气,待她气消了就会回来了。 他又想到她只带了几件衣裳想必也是不会长住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 她若是回京天儿定然是有些冷了,多让人裁些厚实的衣裳在路上穿也好! 从上京乘马车到洛阳大概有十日的功夫。 如今又有马车里的主子在,行程上又得慢几日了。 皇上一没将人贬为庶人,二没降人的位份,只说送去行宫的佛堂专心祈福。 一行人又有谁敢轻视了这位主子? 孟清瑜坐在马车里,脸上早已恢复了平静。 绿云坐在一旁情绪有些低落,倒不是觉得行宫清苦。 而是主子一走,小殿下岂不是没娘的孩子? 二殿下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 她又不敢在主子面前说,怕主子听了伤心。 第156章 洛邑行宫 洛邑是个富庶的地方。 行宫建在城郊,依山傍水,建得宽大精致。 与上京皇宫随处可见的金砖铺地的华贵奢靡不同,洛邑的行宫更加偏向精巧雅致。 随处可见的小桥流水,石栏水亭无一不雅,无一不精。 前朝、后廷、两翼、庭院、园林无一不是比照着上京皇宫的规格修建的。 只是掺杂了洛邑的清雅和柔美,让人觉得更舒心,瞧着更悦目。 孟清瑜置身于这座行宫内部的时候也不免感叹它的巧夺天工,随处可见的金器玉盏又处处不失皇室风范。 知道有主子要过来,掌管着行宫大小事宜的吴总管一早就让人准备迎主子进宫了。 “奴才洛邑行宫大总管吴茂全给小主请安。” 听这声音也不算年纪大,又观其脸上没什么皱纹,想必只二十好几。 孟清瑜端着手,立于众人面前,衣着朴素,头上也着别着只简单的玉簪,可无端端让人觉出几分压迫感来。 “免礼。” 她一脸温和地让人起身。 待这位吴总管站定她才接着吩咐。 “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吴总管带底下的人去洗漱修整一番,再给他们送些吃的过去。” 吴茂全白净的一张脸立刻笑开了。 “小主不仅人长得跟天仙似的,而且还长了菩萨一般的心肠。 主子放心,奴才一早就接到消息,早已将东西都准备好了,稍后就会有人带他们去沐浴用膳的。” 孟清瑜轻笑,这些日子赶路下来她必定是形容憔悴,难为他还能夸得出口。 倒是个会处事的! 其实吴茂全也不算是在奉承她。 孟清瑜好像对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认识。 她今日站在那里就好似枝头一朵盈盈绽开的玉兰。 一身素衣也藏不住她的风华。 明珠蒙尘而已,又怎知没有洗尽铅华的那一日? 他殷勤道:“奴才带小主去小主的院子瞧一瞧!” “有劳吴总管。” 绿云和小路子也跟在后头。 “前边儿这几处宫殿都是用来接待大臣或是什么来使的地方。 当然,若是小主有兴致也可以到旁边的揽芳园去赏赏景色。 再往里边走才是主子们寝居的后廷院。” 他一边走一边用孟清瑜介绍,也好让她熟悉熟悉行宫的布局。 孟清瑜在心里赞了他一句细心! 一行人最终在一处清雅的院子门口停下,上面写着蘅芜沉香。 这是一处一进的院子正殿五间,东西配殿各三间,左右耳房各三间。 孟清瑜心想,她们三个住倒是有些大了。 没想到,一开门院子里头就规规矩矩地站了一排宫女太监。 不等她开口问,吴茂全解释道:“小主到行宫没带什么人,所以奴才又拨了五个太监五个宫女过来伺候。” 孟清瑜不知该说什么。 这与未央宫比也差不到哪去了。 吴茂全又带着她往正殿——融冬殿走。 “奴才知道小主喜好礼佛,于是将最里头的西暖阁改成了小佛堂。小主的寝殿在东暖阁。 小主一路辛苦不如先沐浴歇息一番再说其他?” “也好,劳烦吴总管派人抬些热水进来。” 赶路的这些日子,孟清瑜确实没有休息好。 她让绿云和小路子也下去休息,让旁的宫女伺候沐浴。 有什么事儿都等她养好精神再说。 这洛邑确实是个好地方,夏日不算太热,冬日里听说也不如上京那样冷,确实是个好地方。 小佛堂里供了一尊观音菩萨和一尊弥勒佛,正合孟清瑜的意思。 桌子上还细心地放了几本经书。 有了这样一处好地方,她正好日日为二郎祈福。 改日再问问吴茂全洛邑有没有比灵验的寺庙,她也好去拜一拜。 只是绿云在她身边伺候时明显不如从前活泼了。 孟清瑜猜到了几分原因。 这日,趁着绿云在给她梳头的功夫,她问了句:“你这几日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绿云一脸低落,低声道:“奴婢就是有些想二殿下还有白芍他们。” 同孟清瑜所料不差。 这丫头还比她大两岁呢,又跟在她身边这么久竟没瞧出什么关窍来。 “你以为我为什么是带你出来而非白芍?” 绿云想了想,谨慎答道:“因为奴婢能吃苦,但是不如白芍聪明。所以不能待在二殿下身边。” 孟清瑜无奈,还真是个傻丫头。 她倒是做好了一辈子都不回去的打算! “无论你们两个谁在二郎身边我都是放心的。但是我更担心你。怕我不在,没人能护着你。” 绿云眼眶有些湿,她没想到主子是这样想的。 孟清瑜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有条理。 落在人的心上无端让人觉得安心。 “二郎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了他去,又有白芍他们相互照应你大可放下心来。” 不仅如此,孟清瑜没说完的是她还暗地里交代了许哲,将二郎的安危托付给了他。 舅舅他们留在宫里的万全和万才她也让白芍送了信过去,让他们务必护好二郎。 这般多重保险之下,她才敢起了离宫的心思。 绿云狠狠地点头。 “奴婢知道了,奴婢往后只听小主的话,什么都不想。” 孟清瑜满意地笑了。 这丫头出了什么事儿总是下意识地觉得是自己不好。 这次她带绿云出来也是为了把绿云放在身边慢慢教,反正在行宫闲着也是闲着。 虽然绿云比起从前进步很大,但是在白芍飞快的进步面前就显得有点差距。 绿云在几番犹豫之下终于将自己心中的一抹疑问说了出来。 “小主是一早就知道皇上会将您送到行宫来吗?” 自从到达行宫之后她好像就没在小主脸上见过忧心不安这样的情绪。 第157章 谋算 孟清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生出一丝恍惚,转瞬又恢复清明。 她方才在想,此次兵行险招,若是马失前蹄了该怎么办? 而后她又想,马确有失蹄的时候。但是男女情爱之事又哪里能完全与行兵打仗一概论之,不是非要你死我活才能论输赢的。 若是她输了,她甘愿在这洛邑行宫老死一生。 二郎会有一位新的母妃,婧晗有舅舅和舅母。 只有她与上京的所有人和事再无干系了。 不过,从皇上的一举一动来看…… 孟清瑜想到这儿,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 在这场情爱之争的游戏里,她已握了 七分胜算,剩下三分便看天意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天意会来的如此之快。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绿云在一旁看着主子突然笑起来,还以为自己又问了什么傻问题。 结果听见孟清瑜答:“我的确事先料到了几分。” 或许不应该说是几分,而是几乎全部,除了杨才人这个意外。 不过有了这件事,她的计划进行起来格外顺理成章。 她一早就知道皇上为婧晗赐的婚约只是缓兵之计,做不做数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她故意在那时候去找他闹,惹他生气,这是第一步。 她的第二步原是打算找个机会与他大吵一架,没想到竟然出了杨才人这件事,她只好借机利用一下。 最后是她离宫,既可以解决星象之说,又能让皇上念念不忘。 若是她不离开,等着她的不是降位就是迁宫。 “明明可以不离开的,明明皇上也多次挽留主子了,那主子为什么还是执意要走呢?” 孟清瑜淡笑不语,扶了扶头上的白玉簪子,起身掐了一下绿云的脸颊,转个圈就迈着轻快的步子跑了出去。 欢喜俏皮的模样与往日大相径庭。 她今日要去洛邑城里逛一逛。 绿云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跑到门口的孟清瑜雀跃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待你以后有了喜欢的男子你便知道了。” 绿云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气得一跺脚又追着人出去了。 “主子,等等我……” 孟清瑜跑到院子里的时候,脚步慢了下来。 冷清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方才她那话说的不对,以后绿云若是有了喜欢的男子也未必会明白她的所作所为。 因为天子只有一个,像皇上那般阴晴不定又英俊可爱的天子,也只有一个。 绿云又哪里需要费她这样的心思? 话本里说先动心的那个人是输的那一方。 倘若她非要赢呢? 以她的聪明才智也未必没有办法! 她从不会去否认自己的内心,她就是爱上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她想要得到他的心。 知道为什么酿酒的时候要静置发酵一段时间吗? 不告诉你。 总之,爱也是同理。 她有足够的耐心,等他的心里生长出爱意。 她不会强求,但她也不想放过。 最坏的结果就是后宫群芳争艳而已,从前她不也过来了吗? 而且怎么看都是她的赢面大,当然要试! 她要去逛一逛这热闹的洛邑城,看看这民间的世情百态,日后再同他来,她就是地道的主人家。 庄严华贵的上京皇宫,周廷彦头疼地揉了揉眼角。 孟清瑜是走了,但是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在未央宫待着。 虽说二皇子身边有乳母嬷嬷们伺候着,未央宫的宫女太监也不少,但总归还是得有人照看才行。 淑妃已经派人来说了好几回了,想将二皇子接去景阳宫和大皇子做个伴。 周廷彦自是不可能将二皇子送到淑妃那儿去的。 章家的狼子野心简直是昭然若揭,他又岂会再往他们手里送筹码。 他这日便在为这事儿头疼,该将二郎送到哪位嫔妃宫里去? 将满宫的嫔妃们翻来覆去地想,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馨嫔最合适了。 一来她除了淑妃之外位分最高。 二来她不参与党派之间的斗争,一向是深居简出。 打定主意之后,他便睁眼对王安吩咐:“朕记得咸福宫的皓月轩倒是挺宽敞的,将那打扫出来。 就将二皇子送到咸福宫,由馨嫔照料。” 王安一听这名,就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才觉得有些不妥。 “皇上您忘了?皓月轩如今住着郑美人呢!” 周廷彦确实忘了,一思量,咸福宫总还有地方的。 “既如此,就将另外一边的偏殿打扫出来给二皇子住,身边的乳母嬷嬷跟着一块过去。” “是奴才这就去办。” 王安才转身要走,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得请皇上拿主意。 “敢问皇上,未央宫其余的奴才该如何处置?” 其实这样的小事是不必请示皇上的,按照规矩由内务府召回,重新拨到其他宫里当差就是了。 不过王安一时有些猜不透,皇上对珍主子的打算,这才多问了一句。 结果皇上淡淡地斜了他一眼。 “净说些废话,他们是未央宫的奴才,自然就在未央宫伺候,还应当如何处置?” 王安心里委屈,但面上却一副知错的模样。 他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讪笑道:“瞧奴才这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连这样的事也要来问皇上。” 周廷琰不欲理他,开始处理御案上的折子。 王安麻溜地就跑去咸福宫宣旨了。 馨嫔乍一听到这旨意,连礼数都顾不上了,顿时抬头大叫一声:“什么?送到本宫这儿来?” “正是,还请娘娘将将咸福宫的西配殿收拾出来,二皇子不日便要搬到咸福宫来。” 馨嫔不情不愿的让人去将地方收拾出来。 难道她瞧着像是什么大傻子吗?要平白无故给人养儿子? 从里到外都透着不高兴三个字。 本来咸福宫住了郑美人这惹事生非的女人,她就不怎么乐意。 这会儿又来了一个二皇子,还不知道要给她惹出多少麻烦来呢? 不过,当乳母抱着二皇子到披香殿给她请安的时候,她脑子里的那些不满通通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小孩长的白白嫩嫩的,眼睛也大大的,好像也挺可爱的。 哦,还会吐泡泡。 她又看见了二皇子身上带着的茉莉花香囊,想起他亲娘不在身边,一个幼儿也挺可怜的。 好,他就在咸福宫住下! 第158章 一手遮天 另一边,知画得了下边人传来的消息,就匆匆地跑去向自家娘娘禀报了。 她走到淑妃在喝茶的小榻旁边,面带苦色。 “娘娘,皇上将二皇子送到馨嫔宫里去了。” 淑妃坐在小榻上,放在小几上的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冷哼一声。 “本宫就猜到是她。 本宫连着几回派人去同皇上说,让皇上将二皇子送到景阳宫来。皇上没答应,本宫就猜到了几分。” “那咱们这回该怎么办呀?” 虽说知画也不怎么喜欢二皇子,但是皇上喜欢他。 若是将二皇子接到景阳宫来,皇上说不定也能来得也勤一些。 “本宫能怎么办?” 淑妃有些气恼地摊了摊手。 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此也好。 “若是将二皇子送到旁的人宫里,本宫还要忌惮一二。 但如果是馨嫔宫里嘛?本宫倒是放心了。 你瞧她那副胆小怕事的样子,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儿来。” 知画还是有些沮丧。 “只是皇上以后要常去馨嫔宫里了可怎么是好?” “这倒是可惜了。 馨嫔那个不知趣的,定然讨不了皇上欢心。 白瞎了皇上往咸福宫跑。” 淑妃一脸烦躁。 若是皇上能来景阳宫勤一些,她定是要将皇上的心抓得死死的。 “其实,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未央宫那个女人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 淑妃自顾自地说着,觉得渴了又喝了口茶。 其实上回同皇上说她想扶养二皇子,皇上生气之后,她就对大哥的计划不抱希望了。 没成想最后,那女人自己也没脸在宫里待下去了。 她原以为皇上至多降个位份,如此正合了她的心意。 没等她在心里高兴多久,又听知画说:“奴婢还听到一个消息。” 知画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皇上并没有遣散未央宫的奴才,还让他们接着在未央宫伺候。” 淑妃的眉头皱起。 “未央宫一个主子都没有,留着那些奴才做什么?” 知画摇摇头:“奴婢不知,只知道是皇上下的旨意。” 淑妃的眼睛轻轻眯起,眼中神色不明。 既然她已经走了,那就别想再回来! 她的手指用力收紧又忽地松开,似乎想起了什么。 “听说她身边的那个大宫女还在未央宫里?” 知画自然知道主子说的是谁,脸上顿时扬起笑脸。 “正是呢,珍嫔走的时候把她留下了。只是此刻应该到二皇子身边伺候去了。” 听娘娘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要拿那宫女开刀呢! 珍嫔一走,也该让人知道这后宫是谁的天下。 淑妃不在意的“嗯”了一声,一个宫女而已,馨嫔总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她。 这时,有个宫女进来。 “启禀娘娘,郑美人来给您请安了。” “她还知道来给本宫请安呀,本宫还以为宫里没她这个人了呢。” 淑妃一脸嘲讽。 自上回未央宫那个女人出生事,皇上要将她禁足拿回都过了多久了。 眼见着未央宫垮了,这会儿倒是想起景阳宫来了。 从前撇清关系的时候怎么没见她如此有礼数呢! 她的手一伸,知画立刻伸手扶着主子起身。 “传她进殿!” 淑妃坐在明间的宝座上,状似口渴地端着茶喝了一口,好似故意不喊底下行礼的人起身。 半晌,她才一声惊呼“呀,郑美人怎么还未起身呢!瞧我,都有些糊涂了。” 郑美人不敢怒更不敢言,脸上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淑妃姐姐日理万机,这几日许是累着了。嫔妾多弯会儿,权当练腿了。” 淑妃脸上仍旧淡淡的,对郑美人的伏低做小也权当没看见。 她对郑美人早就看透了。 像她这样心思活泛的人,留在身边反倒是个祸害,关键时刻半点忙都帮不上。 郑美人见淑妃不搭理她,也不觉得尴尬,自个儿找话说。 “许久未见姐姐了,姐姐的气色都好了不少。与我等容颜憔悴的样子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郑美人倒是聪明知道捡好听的话说。 淑妃脸上难得有了几分得意。 “这是自然,本宫的母亲特意从民间寻得的名医为本宫调理身子,吃了这么久的药气色想不好也难。” 郑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机会来了,立刻艳羡道:“到底是淑妃姐姐的母家有本事,这样厉害的神医都能找到。想必姐姐来日很快就要诞下皇子了!” 淑妃看了郑美人一眼,一副还用她说的表情。 这个郑美人虽然奸滑,不过倒还有几分用处。 留这么个人在身边讨她开心也不错! 另外一边的沈才人也是春风得意。 午后的萃微阁依旧显得有些寂寥,沈才人躺在床上休息,形容憔悴,连皮肤都显得暗淡无光。 自从上回她病了之后,这病就一直断断续续地不见好。 就是个铁人也禁不住这糟心的日子,病能养得好也是怪了。 孟清瑜离宫后,内务府也不如以前克扣得那么狠了。 她的日子也好过不少。 “小主,皇上将二皇子送到咸福宫给馨嫔照料了。” 这个阿旺确实是个机灵的,即便是禁足在宫里竟然都能打听到消息。 沈娴打定主意,日后要将他委以重用。 馨嫔?她不甚了解,只知道是个存在感极低的,不怎么与众人来往。 沈才人即便是身上没几分力气,也要冷嘲热讽一番。 “倒是可惜了,珍姐姐这么宝贝的二皇子竟然被送到了这样一个人手上,还不知道会被养成什么样呢?” 阿旺不说的话,她还没想起来,她的好姐姐走了,但是还留下了一个二皇子在宫里。 沈才人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 在一旁伺候的阿旺和红蕊都不自觉的后背发冷。 再过几个月她的禁足期就要满了,待她出去之后,仔细筹谋一番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第159章 血脉相连 阳光洒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 明媚的早晨,咸福宫的西配殿里挤满了人。 来了两位太医、一干宫女太监还有两位主子——馨嫔和郑美人。 郑美人是过来瞧热闹的。 大清早的就听到外头闹哄哄的,她派人来一问才知道是二皇子病了。 馨嫔不许她离得太近,所以她只好伸长了脖子,够着头去望摇床里睡着的小娃娃。 听人说一早起来二皇子就开始发了热,断断续续的哭了,足有大半个时辰,也是可怜。 郑美人无趣的撇了撇嘴,她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不过是发个热也弄得这样兴师动众。 于是她转身便想回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 二皇子病得这样厉害,皇上说不定会来! 郑美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他也不打算走了,返回身去寻了个凳子坐着,美其名曰担心担心二皇子。 馨嫔摸不准她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不过见她只在外间坐着,也就随她去。 馨嫔此刻也没功夫去理会郑美人。 这二皇子才送到她宫里第二日就出了这样的事,只怕皇上要是责怪下来,她难辞其咎。 她有些紧张地问面前的许太医:“二皇子如何了?” “回娘娘,二殿下只是普通的发热,想来过些时候就能好了。 至于为何哭闹不止,微臣猜测,许是才搬到咸福宫,二皇子有些怕生。” 馨嫔听了,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怕生这事儿她也没办法。 “但是任二皇子这样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听听,这嗓子都快哭哑了。” 许哲思索片刻才道:“微臣可以开一些温和助眠的汤药服喂二皇子喝下,二殿下睡一觉也就好了。” 馨嫔一听也觉得此举甚好,若是再不让他歇会儿,这孩子的嗓子是真要哭坏了。 原以为用此办法便可万事大吉。 没想到二皇子白日里睡得多,到了夜里反倒睡不着了。 便是白芍将他抱在怀里哄,也没法让二皇子安静下来。 五六个月大的孩子虽说还不会说话,不过会认些人了。 突然换了陌生的环境和气味,又一连几日没见到自己的亲娘,感觉不安也是正常。 何况孟清瑜对二郎的事情一向亲力亲为,他一时不习惯旁人也是有的。 馨嫔无奈,只好让人去请皇上过来。 父子之间血脉相连,或许能让二皇子觉得安心些。 夜里,星辉被云层覆盖,黑漆漆一片,偶尔能听到窗外的虫鸣声。 王安有些忐忑地叩响太宸殿的门。 “皇上不好了,二殿下夜里哭闹不止,怎么哄也哄不好,馨嫔娘娘让人来请您过去呢!” 从前珍主子还在的时候,二皇子自然是子凭母贵,如今珍主子不在了,王安也有些摸不清皇上对二皇子是何态度。 还没等他敲第二次,就见皇上一边系扣子一边往外走,脸上淡淡的,未见喜怒。 王安连忙追了上去。 轿辇停在咸福宫外的时候,隐约有小儿哭闹声传来。 越是走近哭声越是清楚,是闻者都要心生不忍的程度。 周廷彦远远一瞧,西配殿的门口站着个粉色衣裙的女子。 周廷彦以为是馨嫔,走近一看才发现是郑美人。 郑美人一身环佩随着她行礼的动作叮当作响。 “嫔妾给皇上请安。” 周廷彦听了直皱眉。 “混账,二皇子如今正是难受的时候,你看你穿的这身像什么话,夜里响来献给去的像什么话!闹得人不得安生!” 郑美人听了前两个字就吓得跪在了地上。 直到皇上甩袖进去之后,她才敢露出一脸的委屈。 明明从前珍嫔就喜欢戴这样清脆的璎珞项圈,皇上还夸好看来着。 怎么这会儿又变了呢! 这会儿没人有心思去理会门外的郑美人。 摇床上的小娃娃哭得撕心裂肺,周廷彦走近一看,脸都哭得通红了。 他知道二郎生病难受的时候是不会哭闹的,只会吃着小手,耷拉着眼睛不理人。 床上的小娃娃,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又见自己的父皇站在了面前,顿时小嘴一瘪,“呜呜”地哭得更伤心了。 周廷彦方才还冷着的心肠一下就软了下来。 他伸出手一把将人抱在怀里,轻拍着背哄。 二郎瘪着嘴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在他面前也是这样撒娇耍小脾气的。 馨嫔看着皇上抱孩子那熟练的动作,心里就知道这回算是找对人了。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的安全感让二皇子抓紧安抚下来。 周廷彦以为已经将人哄好了,便弯腰想要将人放回摇床上。 谁知刚一贴着摇床,二皇子又哭闹起来,小手抓着皇上的衣襟不放,豆大的泪珠说流就流了出来。 这下众人都犯了难,这二殿下也谁也不认,只认自个儿的爹娘,奴才们也没办法啊! 周廷彦倒没觉得这是什么难事。 他对一旁的馨嫔道:“今夜你也辛苦了,回去歇着,朕带二郎回乾清宫歇息,但二郎的情况好些了,朕再将他送回来。” 馨嫔自然没有异议,一口就应下了。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父子,谁也比不过,她又能说什么呢! 只不过她让人拿了个厚实些的小被子将二郎包好了再让皇上抱出去。 夜里风大,还是仔细些好。 王安又指了几个乳母嬷嬷收拾着东西一块儿跟着去。 从咸福宫到乾清宫这一路,二郎都没再哭闹,周廷彦抱了他一路。 他脸上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 这小东西,刚才哭的那样吓人,这会儿又乖得在他怀里吃着小手,这变脸的功夫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周廷彦将二郎放在龙床上,他在一旁解着衣裳,也准备上床睡了。 就见小家伙双手双脚兴奋地蹬来蹬去,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转着,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周廷彦穿着白色的里衣,坐到床边逗着他玩。 “方才不是还怕生的很吗?这会又不怕了?” 小家伙说不来话,只知道咿咿呀呀的笑。 周廷彦也跟着乐,这小娃娃还挺好玩儿的。 “往后可不许在折腾身边的人了,听见没有?若是让朕知道你再这样折腾人,朕保管会狠狠地收拾你。” 最后,周廷彦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就是一通威胁。 小人儿收起笑容,有模有样地咿呀几句,以示回应。 “你是朕的儿子,要做到一言九鼎明白了吗?” 二郎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儿。 父子二人达成一致之后,周廷彦抱着他儿子盖上被子入睡。 王安方才进来说为二皇子准备了摇床,皇上一挥手就给拒绝了。 这天底下就没有儿子不能挨着老子睡的道理。 结果第二日起床的时候,二郎光荣的尿床了。正好弄湿了周廷彦的衣裳,正想发脾气教训教训那个小娃娃。 就见二郎一脸无辜的睁着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然后“咯咯”直笑。 周廷彦有气也撒不出来了,只好赶紧沐浴换身衣裳去上朝。 第160章 有孕 许是皇上的那番威胁二皇子真的听懂了。 自从回了咸福宫之后,二皇子确实很少再哭闹。馨嫔奴才们照料起来也省心。 每每馨嫔过来看二皇子的时候,他也是睁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人瞧。 皇上也时常去看望,只是每回都会碰见郑美人着实是有些烦恼。 几个月大单位娃娃长的快得很,一眨眼,大皇子都八个月了。 二皇子不喜欢奴才们抱着他,喜欢自己扶在揺床边上慢慢爬。 一双手脚现在可有劲了,每回嬷嬷们都要使好大的劲,才能将二皇子抱住。 温补的汤药时时喂二皇子吃着,身子骨总算是比之前要好些了。 这日,皇上刚从校场回来。在门口等了许久的小安子立刻跟在后头进了养心殿。 “启禀皇上储秀宫,着人来报,说是杨才有喜了。” 周廷彦一脸诧异。 “有喜?” 这几日,他清心寡欲得看见后宫的那些女人就难受,怎么还有人能有喜呢? 见皇上不信,小安子又补了一句:“太医说刚满三个月。” 王安在心里感慨,这杨才人倒是个有福气的。 他一脸尴尬的提醒皇上道:“算算日子,正是您喝醉酒那回怀上的。” 一说起这事儿,周廷彦现在头都还隐隐作痛。 周廷彦叹了口气,这下那小醋坛子更不会轻易消气。 “派两个太医好生照料,再往储秀宫多派些人手,让杨才人安心养胎!” 到底是他的孩子,他总不至于不认。 周廷彦突然想,若是他的小娇娇有了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再想着走了。 可惜没有假如! 皇上的旨意传得很快,没一会儿阖宫里都知道了。 宫里这么久了难得有件喜事,自然是备受大家伙儿瞩目。 一向冷清的储秀宫也难得的热闹起来,各宫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 淑妃虽然让人送了厚礼过去,但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十一月的天儿有些凉,各宫都换上了秋装。 这会儿淑妃在院子里赏玩内务府送来的墨菊。 这会花儿娇气,不易培育。 内务府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养成了这么几盆。 淑妃正闷闷地生气,随手就扯了一把扔在地上。 墨菊花瓣撒了一地。 “娘娘同那些花儿置什么气啊?仔细伤了手。” 知画走过去将淑妃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神医特意嘱咐娘娘要多晒太阳,阳气足了体内的寒气自然就散得快。 于是淑妃就让人放了个椅子在园子里。 她一脸怏怏的表情。 怎么杨才人被皇上宠幸一回就怀上了呢? 知画哪能不知道主子心里在想什么。 “娘娘别慌,小皇子早晚会来的。神医不是说了吗,娘娘的身子好好调养一阵子很快就能好了。 到时候娘娘不仅生一个皇子,还可以再生一个公主。儿女双全才好呢!” 知画的安慰到底让淑妃心里好受些了。 调理身子这样的事儿万万急不得,如今后宫里也没什么值得她忌惮的人。 她有的是时间,不愁怀不上。 “杨才人的胎派的是哪两位太医?” 淑妃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知画想了想,这个还真没听说。 “还不清楚,太医院那边儿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呢!奴婢猜想,应当会是老成些的太医,毕竟皇上也叮嘱了要好好照料。” 淑妃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让太医照顾得仔细些不可怠慢。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本宫禀报。” “是,奴婢记下了。” 知画仔细一想自家主子说的这话。 主子的意思是想要杨才人肚子里的孩子? “主子是打算将杨才人的孩子养在自己膝下?” 淑妃一脸愉悦。 “若是个皇子,本宫自然是要的。” 养在她的膝下又怎么了? 大事小事自有嬷嬷和奴才们照料,她不过平白担个养母的名头而已她,累不着什么。 将来无论她膝下哪一个皇子登基她都是太后,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杨才人倒不算太蠢,竟然瞒过了头三个月才说。 可惜了,她膝下的皇子可不能有两个母亲。 “给杨才人的那些补品都送过去了吗?” “娘娘放心,奴婢请太医看过之后才送去储秀宫的,绝对没有问题。” “嗯。”淑妃满意地点头。 “虽说有本宫在没人敢乱来,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你派个人过去提醒一二。” 可别和赵婉那个蠢货似的,什么样的人送去的东西也敢用。 知画笑了,谁还敢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娘娘也太仔细了些,如今宫里谁能是您的对手啊!” 淑妃有些得意的想了想,确实如此。 这宫里的几个嫔妃确实不够她放在眼里。也就赵婉和那个孟清瑜她要忌惮一二。 如今嘛,后宫自然是她章心妍的天下。 一连想到两回赵婉,淑妃灵光一闪。 或者可以故技重施。 她如今掌管后宫大小事宜,在衣裳上动手脚可比以前容易多了。 到时候她接受样才人肚子里的皇子岂非更加顺理成章?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 “你派人去将方禄山找过来,就说本宫有差事要交代他。” 知画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做。 第161章 冬雪如盖 昨夜才下过大雪。 雪厚厚的,宫人们一大早就起来铲了,还是让主子们觉得有些不便行走。 还算有些安慰的是,今晨出了太阳。 阳光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总归不那么冷了。 雪后初晴,林梢之间闪烁着耀眼的光晕;走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时,又觉得添了几分积寒。 主子们在冬天一向是不爱出来走动的,今儿景阳宫如此热闹,是因为昨日淑妃娘娘让人传了旨意,今日召各宫主子们在景阳宫小聚。 赵婕妤到的时候,淑妃娘娘还未起,正殿的门尚未打开。 她一个人在寒冷的殿外等了一会儿。 幸好有个小宫女匆匆的跑了出来请她进去。 “还请赵婕妤勿怪,如今天冷娘娘又才刚起,不便把门开着,免得引了寒气进来。奴婢们一时不察怠慢婕妤了。” 那宫女言语间虽带着歉意,不过脸上神情并无太大的变化,可见她这话说得不诚。 赵柔也不在意,毕竟人家现在是宫里独一份儿的娘娘,她自然是要礼让三分的。 虽无皇后之名,却与皇后无异。 “不妨事,娘娘受了凉就不好了。” 进了昭阳殿,赵柔浑身上下总算是有知觉了。 她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便开始搓热双手。 第二个来的是馨嫔。 她乘着轿辇自然是要快一些。 她看见里头已然坐着一位赵婕妤的时候,眼里透出一丝诧异。 许久未曾见到这位赵婕妤,她险些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她见赵婕妤起身要行礼立刻就让人起身了。 “今日是来给淑妃娘娘请安的,妹妹这礼还是留着做给淑妃娘娘看!” 馨嫔自顾自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馨嫔的性子,赵柔是一早就见识过的。 她也没在意,规规矩矩的把礼行完了,才坐回位子上。 郑美人紧跟在馨嫔后头来的,在景阳宫门口碰见了杨才人。 杨才人从轿辇上下来就要向她行礼问安,郑美人立马就制止了。 “杨才人如今有着身孕,这些俗礼能免就免了。” 她可是知道淑妃娘娘对杨才人这胎打的什么主意。 她哪儿敢让杨才人行礼啊,万一那肚子有个好歹,淑妃不得把她撕了。 “郑美人先请。” 杨才人微微一笑,一脸安分守己的跟郑美人后头。 沈才人是最后到的,也没和其他人说话,沉默地坐在最后。 淑妃一进来,看见最后头的沈才人也是微微一愣。 怎么她也在这? 知画适时的俯在淑妃的耳边,轻声道:“皇上只禁足了沈才人半年,如今期限已到,自然能出来了。” 淑妃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倒是本宫来晚了,让各位妹妹久等。” “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是姐妹们心里敬重淑妃娘娘,这才来早了。等这么一会儿不碍事的。” 郑美人这么上赶着地讨好巴结,在场的人心里门儿清。 馨嫔白了她一眼,谁宫里不是一大堆事啊,二皇子这会儿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身边没人守着最是容易出事了。 郑美人莫不是当谁都跟她似的。 哦,还有个沈才人! 赵婕妤也低着头不说话,她宫里是两个公主,虽然说大些了,但是两姐妹爱闹腾,奴才们也管不住。 至于杨才人就更别说了,大着个肚子,大冷天的往外跑。 虽说淑妃赐了轿辇,但是也不好受。 只不过大家都默契的不说话,于默认了郑美人的那番说辞。 毕竟现在淑妃一家独大,谁敢触她的霉头。 淑妃向郑美人投去一个满意的眼神。 “二皇子搬去馨嫔那儿的时候,想必已经认得人了,小孩找起娘来是只管哭闹的。馨嫔这些日子想必甚是辛苦。” 馨嫔虽然猜到淑妃今日会找她的麻烦,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说到她身上了。 她僵硬地扯出一抹微笑,不咸不淡道“劳娘娘费心了。 衍儿倒是不怎么哭闹了,近来甚是乖巧,见着人就笑呢!” 淑妃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一脸惊喜道:“当真?想来馨嫔定是将二皇子当自己孩子般疼爱,二皇子才能有如今这般乖巧。” “娘娘谬赞。” 馨嫔客气地回了一句,不欲再将话题接下去。 淑妃也不在意。 她又寻了另一个人,一脸自然地问起了话。 “杨才人近来身子可还好?” 杨才人起身回了一礼。 “有劳淑妃娘娘挂怀,嫔妾一切都好。” “吃的用的若是有哪一处不好了,只管派人来告诉本宫。如今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咱们宫里头一等的要紧事。” “多谢淑妃娘娘记挂,嫔妾晓得。” 就在众人以为淑妃怕不是连沈才人都要过问一遍时,她终于开始进入了今天的正题。 “如今,后宫的诸位姐妹们多数都要照看皇子或是公主,也就剩个郑美人和沈才人两位伺候皇上,到底少了些。 本宫变想将三年一次大选的选秀从后年提到明年来,诸位妹妹意下如何?” 明年?眼下都十一二月了,那岂不是快了? 馨嫔在心里暗讽一句,还不是皇后呢,倒是操起皇后的心来了! 莫不是没人与她斗了,想添些新人进来找乐子? 郑美人也有些不乐意了,她还想着多在皇上面前转转,指不定皇上哪天就召她侍寝了呢! 淑妃要是再选些新人进宫,那岂不是意味着她见皇上的次数就更少了? 不过她也没胆子出声反对就是了! 杨才人低着头,眼中有一丝失落。 她怀着身孕,自然是想皇上能够常陪伴她身边的。 赵婕妤倒觉得对这事与她无关。 总归皇上到谁宫里都不会到她宫里就是了,有没有新人的倒也无所谓了。她只一心想将两个女儿抚养长大。 沈才人就像个被抽了魂魄的木头人似的坐在那儿,连手上的动作都未变一下。 不过淑妃显然也没打算问她的意见就是了。 淑妃见迟迟无人站出来说话,脸上笑容和蔼地追问了一句:“怎的都不说话?” “选秀这样的大事,全凭淑妃娘娘做主就是。衍儿如今还小,离不得人,嫔妾便先行回宫照顾了。” 淑妃连连点头,一脸关切道:“你去,二皇子重要。” 馨嫔行礼告退,便出了昭阳殿。 淑妃又问余下众人:“你们呢?” “嫔妾等全凭淑妃娘娘做主。” 第162章 难受 杨才人的胎到四个月的时候,开始有些提不起胃口。 御膳房每日换着口味制膳也不见她多吃些。 周廷彦最最近在处理今年受灾两地的事情。 老天爷这大雨说停就停了。 他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百姓总算不必再遭难了,忧的是,这两地的百姓该如何安置才好? 前几月天还热的时候还好,如今这雪一下,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百姓是国之根本,若是不处理好恐让天下百姓寒了心。 他正对着地方上送来的折子焦头烂额时,小安子进来了。 “启禀皇上,储秀宫的宫女来报说杨才人怀孕难受得厉害,想请您去瞧瞧。” 周廷彦抬起头来皱眉道:“难受?” 好像未央宫那个小娇气包怀二郎的时候也没见她因着难受得厉害来让人请他过去瞧。 轮到旁人身上怎么就这么金贵起来了? 怎么,这些女人是以为他是傻子吗? 周廷彦冷哼一声,又低下头去处理政事。 王安听见皇上这声音就知道,这杨才人怕是讨不到什么好了。 小安子见皇上迟迟不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话,有些为难地站在原地。 周廷彦头也不抬地说:“若是难受就宣太医,朕还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朕去瞧有什么用!” 若是连这话都听不明白,这小安子算是白在御前伺候了这久了。 “诶,奴才这就为杨才人请太医去。” 这也算是委婉地告诉杨才人皇上去不了了。 不过这回周廷彦确实冤枉杨才人了。 她确实不是为了争宠,而是真的有些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东西也吃不下。 不过,她先让人请皇上也带着自己的小心思。 她以为自己怀孕了,在皇上面前便是特殊的。 她坐一会儿又要去到门口去瞧心莲回来没有,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期待。 等了好一会儿,她看见心莲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回来,心里就空了一头。 心莲怯怯地走上前。 “主子,皇上政务繁忙,让人去请太医了。太医晚些时候就到。” 杨才人一脸的失落怎么藏也藏不住。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心里自我安慰道,能够有这么一个孩子就已经是她天大的运气了,她又怎么能在要求更多呢! 只是,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在见识过这个冷漠矜贵的男人那样一面之后还能放下他! 他简直温柔得像水一样,热情得好像能将人的心都融化了 。 心莲看着杨才人怔怔出神的样子,底气不太足地安慰道:“小主别伤心,许是皇上真有要事处理才没来的。过些时候,皇上得空了自然就来了。” 太医说了,怀孕的时候小主要保持好心情。 杨才人牵强地笑了笑,示意心莲别担心。 就在小安子走后的不久,周廷彦的心迟迟得不到平静,甚至心跳猛地快了好几下。 他又念起了她的好来。 上回遇到湖广的干旱时,他去了一趟未央宫,听着他的好娇娇夸他是多么好的君主,他觉得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将他难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需要人哄着夸张着才会有源源不绝的动力呢? 都怪她,将他惯出了这样的臭毛病! 周廷彦觉得烦躁,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派人去行宫瞧瞧她怎么样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她递封信回来?” 与此同时,洛邑行宫里,一干奴才正围着融冬殿急得团团转。 或许是父子连心,孟清瑜肚子里的宝宝不安分得厉害,周廷彦的心也跟着不安宁。 只是孟清瑜却被肚子里的小家伙折腾惨了。 她半倚在美人榻上,白玉般的脸瞧着尖了些,刚刚才吐过此刻更显得惨白。 蓝色的衣裙在小腹的地方微微隆起。 绿云守在一旁一张小脸都快焦出皱纹了。 这可怎么办啊? 主子头一个月没来月事,身子又有些不爽利,就去请了郎中来瞧,竟然有了身孕! 可把大家高兴坏了。 吴总管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结果刚满过三个月,主子就开始起反应了,吃什么吐什么。 若是一两日还好,可这都快大半月了,再这么下去,别说肚子里的孩子,主子的身子就要撑不住了。 吴茂全也在院子里急得不行,原以为是滔天的富贵落在了他头上,没成想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主子。 每日换着请郎中来瞧,洛邑城的郎中都快请了个遍了,只盼着哪个能有法子让主子的孕吐好一些。 孟清瑜有些疲惫地摸了摸肚子。 没想到,躲到行宫来了他也留了个不省心的小家伙给她。 这下,她便是想有一日忘了他都不成了。 “郎中请来了!” 门外传来小路子的声音。 他带着郎中进来的时候,头上竟带着几分薄汗,那位郎中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绿云赶忙上前扶着主子的手放到美人榻边上,再将丝帕隔好。 这些日子以来,这套动作她已经熟记于心了,还帮郎中省了些时间。 老郎中气息恢复平稳之后,才坐在圆凳上开始把脉。 良久之后,他沉吟片刻。 “这位贵人的身子实在是有些虚弱,可是吃不下去东西?” 绿云急道:“正是呢!我们家主子这些日子吃什么吐什么,身子怎么能不虚弱呢?” 老郎中露出一丝了然之色。 这些日子,城里都传遍了,说是行宫那儿每天都要请个大夫过去,听回来的大夫说是有位贵人有孕了! 幸亏他早有准备! 他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布袋子,交给绿云。 “我家老婆子腌的酸果脯,吃一些兴许能让这位贵人的情况好转不少。” 按理说主子们进口的东西,都要有人验毒方才能进口。 可是现下绿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好先拿给主子试试。 孟清瑜咬了一点点,胃里反酸的感觉总算是压下去一些了。 老郎中见贵人吃了没吐,有些自豪,他家老婆子的手艺那可是没得说的! 第163章 四公主 弘景五年四月二十七,今晚注定是个难睡之夜。 杨才人今儿下午的时候,原是好好地待在自个儿宫里,突然就腹痛不止。 杨才人的胎才刚满八个月,这下真是将人弄得猝不及防。 心莲派人将太医请来,这才知道杨才人要早产了,紧赶慢赶地派人将产房收拾出来。 杨才人进了产房,直至天光换成夜幕都还未出来。 说来也怪,怎么好端端地人就早产了呢? 不过,此刻大家都在产房里忙进忙出也没心思去想为什么。 杨才人早产淑妃是最早知道的。 她趁着这会儿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让人去将杨才人换下来的衣裳拿出去处理掉了。 奴才们搬了个放椅子在院子里头,正好让淑妃娘娘坐着等。 淑妃接过知画端到她面前的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她都坐了快一个时辰了,这杨才人的孩子怎么还没生下来?坐得她腰都有些疼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皇上驾到——” 听到这声拉长的通传,淑妃脸上顿时浮现出笑意。 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知画的手,优雅地起身,款款向迎面而来的皇上走去。 “臣妾给皇上请安。” 淑妃的脸色带着酡红,温柔的语气自认为拿捏得恰到好处。 自从上回她去向皇上提议将选秀提前之后,皇上将她斥责一通。 这么久了,这还是她头一次见皇上呢! 周廷彦看着面前的淑妃,神情冷淡,随口说句了“平身”就越过她往前边走。 奴才们极有眼色地给皇上又端了大些的椅子。 周廷彦走过去坐下,淑妃立刻就贴了上来,坐在了他旁边。 “皇上一路过来累着了,快喝口茶解解渴。” 对淑妃的殷勤周廷彦不怎么受用。 “不必了,淑妃还是自个儿喝!” 淑妃讪讪地笑笑。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只好和皇上一样等着杨才人将孩子生出来。 产房内,杨才人之前用了太多力气,这会儿已经有些使不上力了。 接生的稳婆瞧见杨才人这副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要难产了。 心莲见此心里也跟着着急。 她一把跪在杨才人的床边,用力地握着杨才人的手。 “小主,皇上来了!” 这话吸引了杨才人的注意,她头发有些凌乱,仍旧白着一张脸转过头来。 “皇上来了?” 心莲用力地点点头。 “您不是说要给皇上生个小皇子吗?皇上现在就在外头等着您呢!您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啊!还有您肚子里的孩子,您不是说他是个乖巧的孩子吗?他还没来得及看您一眼呢,您怎么舍得他就这样没了呢?” 杨才人一听,心里又生起莫大的勇气。 她咬了咬牙,手指收紧,就开始用力。 产房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喊声。 周廷彦听了眉头直皱起。 怎会如此痛苦? 淑妃听着杨才人的喊声也觉得有些这声音听着实在有些惨了。 周廷彦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夫人生产的艰难。 之前几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没赶上。 唯一在场的那次还是二郎出生那天。 他也没听孟清瑜喊成这样啊! 也不知道她在行宫里好不好。 若是也像杨才人这样突然早产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儿,周廷彦突然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偏偏产房里的喊声一下一下地传来,他听得脑袋疼。 他有些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 就在他的耐心即将告罄时,产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稳婆喜笑颜开地向皇上报喜。 “恭喜皇上,喜得公主!” 随后稳婆话音一转:“只是,小主生公主的时候伤了身子,往后只怕是再难有孕了。” 周廷彦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顺手接过稳婆手上的四公主。 他抱着哭得响亮的小公主,思绪不知不觉地飘远了。 她生产时若是遇到什么危险的情况该如何是好? 直到稳婆提醒,小公主不宜在外头吹太多风,周廷彦才回神将孩子又抱给了稳婆。 周廷彦也未久留,知道杨才人也没事就回了乾清宫。 路上,他对王安说了句:“行宫那边可将这月的信送来了?” “回皇上,行宫的信要三十才送到,还有两日呢!” 上回皇上派去行宫的人传话回来,说是珍主子有了身孕,皇上都要高兴疯了,不管不顾地就要将人接回来。 没成想,珍主子愣是不愿意,还让人送了封亲笔信回来。 皇上看了气得险些亲自去行宫将人捉回来。 最后还是行宫的吴总管送了封信回来,说是珍主子如今身子虚弱,胎像有些不稳,又孕吐得厉害不宜舟车劳顿,皇上这才作罢。 只是吩咐了吴茂全每月写封信送回上京来。 周廷彦日日记挂着行宫的母子两个,这回杨才人生产的艰险又将他吓得魂不守舍。 直到两日后行宫的信送来,他才稍稍安心几分。 孟清瑜不知道旁人的担惊受怕,只管安心养着自己的胎。 刚满过八个月,宫里的人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虽然郎中说了主子的产期在六月,但是绿云已经提前开始紧张了。 每每孟清瑜唤她一声,绿云就一脸紧张的问:“主子可是要生了?” 孟清瑜啼笑皆非,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大惊小怪地的。 上回那个郎中带来的酸果脯孟清瑜吃了特别管用,孕吐的反应也不怎么强了,于是那位老郎中就专门负责帮助孟清瑜安胎。 行宫里尚未有嫔妃生产的先例,吴总管又不甚了解妇人生产的规矩。 于是他早早地就开始在城里寻经验老成的稳婆,又要为未出生的小主子寻乳母,一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他索性将那老郎中的老伴也接到了行宫来,专门负责主子孕期的一应事情。 孟清瑜有了上回生二郎的经历也不怎么紧张。 她甚至在羊水破了的时候,一脸淡定地同旁边的绿云道:“扶我到产房去,再将稳婆们喊过来,我要生了。” 绿云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欲言又止地都快急死了。 另一边的小路子腿直接就软了,跌跌撞撞地跑去 找稳婆。 第164章 兄弟相见 二皇子不到一岁的时候就会走路了,只是说话说得有些晚。 皇上和馨嫔都有些纳闷,这孩子怎么就是学不会说话呢? 周廷彦只好在心里暗暗地安慰自己,贵人语迟大抵是如此! 虽然二皇子的话说得不大好,但是一双小短腿可有劲儿了。 如今一岁七个月的二皇子走起路来那真是利索得不行。 奴才们只要一转眼二皇子就能跑没影儿。 十月天气好,皇宫里的桂花也开了。 满过一岁半的二皇子生得粉雕玉琢。 眉眼间生得像他父皇,长大了定是一双含情的桃花眼。 只是小鼻子和小嘴巴像极了一位故人,又精致又可爱。 他身边身边伺候的奴才们心里门儿清,只是不曾说出口罢了。 周廷彦现在最见不得这小家伙哭。 瘪着张小嘴“呜呜”地哭起来最是可怜,他每每见了心里的气都消了大半了。 日子久了,二皇子这个小人精也发现了这招对他父皇非常管用。 只要一闯祸,他就眼巴巴地对着他父皇哭,然后又对着馨母妃哭。 连主子们都是如此,宫里上下自然是谁也拿这位小主子没办法。 这日,白芍转头去拿个点心的功夫,二皇子就不见了。 她急得将宫里的人都问了一遍,个个都说没看到。 二皇子个子还小,跑得又快,奴才们哪里能时时注意着呀! 就在大家急得到处找人时,小小一只的周储衍偷偷溜出了咸福宫。 他聪明,专门寻僻静又小的道走,看见路口就拐弯儿。 直到累得气喘吁吁他才停下来,靠在一处墙角坐下。 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此刻跑得红彤彤的。 他的头发还没那么长,带着个明黄色的小虎头帽,额前掉下来两撮小短发。 像个小仙童似的。 他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就将小香囊打开,里头没有花瓣儿,装着颗小石头。 不过是块儿石头他也能玩儿许久,把每个面都看一遍还不够,还要举起来放在光线下面看。 此时另外一道无声的身影向他慢慢地靠近。 周琮瑞已经五岁了,他又长高了不少。 头发也长长了,有模有样地将头发束起来,隐约有几分少年人的英气了。 在皇宫里的小孩儿多半都是他的兄弟姐妹。 他父皇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他自己,另外一个想必就是眼前这个小豆丁了。 “你在做什么?” 清脆的声音吓了周储衍一跳,他反射性地站起身将拿着石头的手背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人。 周储衍直觉这人和陪他玩儿的那些小太监不一样。 但是他小小的脑袋暂时还不能马上知道这人是谁。 周琮瑞也不在意他的防备,只是一本正经道:“你手上的那块石头是我的。” 周储衍很生气,但是他还没能学会说话。 所以他生气的表现就是,气鼓鼓地鼓着一张脸,用他大大的眼睛瞪着面前这个比他高的人。 这副样子落在周琮瑞眼里,让他不由咧嘴一笑。 弟弟真可爱! 周琮瑞从自己怀里拿出另外一块石头,一脸自然地凑近到周储衍的面前。 “看,这就是证据。整个皇宫里所有这样的石头都在我那里。你若不信我还可以把我那的盒子抱过来给你看。” 周储衍觉得很奇怪,他的石头明明不是从这个人那里拿的。 他没有拿别人的东西!! 可是他没办法开口解释,急得一张脸通红。 “你和仙女姐姐长得真像!” 周储衍原本急躁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许多人都说他长得像父皇。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长得像别人。 他觉得这个人说的‘仙女姐姐’可能就是他的母妃。 其实他一直知道馨母妃不是他的亲母妃,因为味道不对。 他知道母妃身上是什么味道,但是后来母妃的味道突然没有了。 他一直哭一直哭,也没能再闻到母妃的味道。 那块石头是他跑到未央宫去拿的。 那里有他母妃的味道,奴才们也不敢拦他。 有一个桌子上有很多漂亮、亮晶晶的石头,只有这个石头奇形怪状的,他就拿出来了。 他保证,只玩儿几天就会放回去的! 见周储衍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周琮瑞继续道:“我听仙女姐姐喊过你二郎,这是你的小名对吗?” 周储衍再一次瞪大了眼睛,有些震惊,但是他立刻又急得红了脸。 只有父皇才可以喊他的小名!连馨母妃都没有这么喊过! 周琮瑞猜到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我叫做周琮瑞,是你的亲哥哥,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们是最亲的兄弟,所以我也可以喊你二郎。” 周储衍的脑袋转了一下,好像能理解哥哥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还是不允许别人喊他二郎,亲哥哥也不行。 他气哄哄地用脑袋顶向面前站着的人。 周琮瑞现在可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对这样的一岁多的小豆丁的力道还不放在眼里。 他的手心抵在了圆乎乎的脑袋顶上,蹲下身,穿过周储衍的腋下将这个小豆丁整个抱了起来。 “二郎,不许胡闹。” 周琮瑞将这个小豆丁稳稳地抱在怀里,四目相对,严肃地看着他。 “你偷偷跑出来,可知道底下的人找不到你会有多着急吗?是谁教你的如此任性妄为?” 从没有人像这样严肃地对他说过话,就连父皇也是对他温声细语地哄。 周储衍第一次被人凶,心里顿时委屈得不行,“呜呜”地就哭了起来。 周琮瑞瞧他这副可怜模样,心里也有些后悔。 二郎还小,往后慢慢教就好了,他不应该凶二郎的。 他腾出一只手安抚地将二郎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 “好了,哥哥不是故意凶你的,哥哥向你道歉,别哭了好不好?” 周储衍自然而然地环住身上人的脖子,抽抽噎噎地哭。 周琮瑞一边抱着人回咸福宫一边哄他的弟弟。 着急疯了的白芍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出现的时候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了。 周琮瑞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进去,小周储衍一手被白芍牵着一手抹眼泪,他最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大哥哥。 第165章 咸福宫 昨日二皇子找不到的事儿,可将馨嫔吓了一大跳。 今日用早膳的时候,见周储衍进膳进得香,馨嫔将说教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等到周储衍用完一碗小米粥之后她仔细斟酌地说了几句。 “衍儿昨日出去玩儿时候可是忘了和母妃说一声?” 周储衍小小一只,坐在桌子边一只稍微高一些的凳子上。 二皇子声量小,又不喜人抱着,于是咸福宫里专门备了一些略高的椅子给二皇子坐。 此刻他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着面前的馨嫔。 他害怕馨母妃知道他偷偷跑去未央宫会生气,所以每次他出去的时候都是偷偷跑出去的。 不过父皇教过他,凡是有人问话不论答得好还是不好,须得有所回应,才不算失礼。 所以,周储衍只好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馨嫔见状也不好太过责备他。 衍儿毕竟还小,有什么事情慢慢教就好了。 何况,他们平时确实将他看的有些严了,他觉得拘束自然想着偷偷跑出去。 “嗯……母妃不是不允许衍儿出去玩儿,只是去哪儿要同人说一声,若是母妃不在就和白芍说,好吗?” 馨嫔一向刻薄的嘴皮子在面对这个小小萌萌的小娃娃时也变得温柔起来。 句句斟酌,可见其用心。 周储衍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点点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馨嫔顿感欣慰,怜爱得摸了摸他的头。 只是她又觉得奇怪起来,怎么都能听懂那么多话了,却偏偏说不出话来呢? 想到这儿,她又有些伤感起来。 “吃饱了吗?可要再用些其他的?” 周储衍摇摇头,白芍来牵着他去他自己的偏殿玩儿。 他先是对着馨嫔行了个礼,听见馨嫔说“去”他才转身出去玩儿了。 馨嫔看见他的小身影走远了,这才叹出一口气来。 香兰在一旁猜到了主子的心中所想,忍不住安慰道:“主子别担心,二皇子早晚能说话的。有道是贵人语迟,咱们二皇子说不定就是应了这个理呢!” 馨嫔望着门口的方向,悠悠道:“倘若衍儿真是学得慢,本宫就不必如此担忧了。” “主子的意思是,二皇子其实早就会说话了?” 香兰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二皇子还小,哪儿就有那么重的心思。 民间百姓的孩子两三岁才会说话的也不是没有! 馨嫔低笑一声。 她平日里确实说话有些不中听,但她并不是傻。 带了衍儿一年多了,她又怎么会不了解这个孩子是什么性子。 “衍儿那孩子自小就聪敏,你瞧他学走路才多久,如今这会儿就已经能跑能跳。若说他是因为笨才学不会说话,本宫是断断不信的。” 方才同他说话,衍儿分明字字都能听懂。 “娘娘的意思是二皇子早就会说话了只是迟迟不愿意开口?” 馨嫔未答,只是兀自地望着门口出神。 二皇子和馨嫔之间的相处,他是看在眼里的。 敬重有加,但是却不够亲近,哪像是母子相处的样子啊! 兰想还以为自个儿主子是因为二皇子欺瞒而伤心了,于是安慰道:“主子别难过,二皇子再养些时候自然就和您亲近起来了。” 馨嫔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她哪儿是在介意衍儿对她不够亲近? 她分明是在想,若是珍嫔一辈子不能回宫,那衍儿也跟着一辈子都不开口说话了该如何是好? 这些年来,皇上因为看衍儿偶尔有在咸福宫留宿的时候。 一开始的两回,在漆黑的夜里,她感受着身旁睡着的皇上,生出过想靠近的冲动。 结果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不想将这唯一能够见到皇上的机会都给破坏了。 后来,她也就习惯了皇上来她宫里只是单纯地过个夜。 她就没看透过皇上的心思,也不理解那位珍嫔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反正这两人闹归闹,别伤了衍儿的心就好! 小周储衍不知道馨嫔在想些什么,回了自己宫里将他藏在枕头底下的小石头拿了出来,坐在床下的脚床上。 如今桂花开得好,御膳房每日都做了酸梅汤送来咸福宫。 酸酸甜甜的东西最是得小孩儿喜欢了。 白芍端了一碗放到桌上,以便二皇子想喝的时候能端来喝。 她将将走近二皇子身边就看到他拿着块儿小石头玩儿。 她觉得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看着二皇子小小一只坐在床榻上玩儿石头的样子,记忆立刻清晰起来。 这不正是大皇子送给自己家主子的石头吗? 怎么又到二皇子手里了? “殿下是偷偷跑到未央宫去了吗?” 她蹲下身,轻轻问了一句。 想来只有这个可能了。 周储衍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他还是忍不住想起昨天的那个大哥哥。 为什么他好像对他的母妃很了解一样。 那个大哥哥也是母妃的孩子吗? 就像他和馨母妃这样。 可是他为什么要叫母妃仙女姐姐? 因为母妃是仙女所以才不能继续留在他身边了吗? 白芍虽然猜到了大半,但是看见他点头,心里还是有些发酸。 她还记着主子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照顾好二郎,等我回来! 主子怎么还不回来啊? 白芍吸了吸鼻子,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 她瞧着二皇子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猜到了这位二殿下心里在想什么。 “殿下,是不是在想昨日抱你回来的大皇子?” 这母子两个喜欢的东西还真是差不多,连人也是! 周储衍抬起头看向白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圆乎乎的脑袋重重地点了点。 “殿下想知道,主子和大皇子是怎么认识的吗?” 周储衍又重重地点头。 把白芍给看乐了 昨日大皇子抱着哭得可怜兮兮的二殿下回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殿下是受伤了。 她将二殿下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见他身上没有伤口,就知道是两位殿下间起了摩擦! 于是 白芍将大皇子和自家主子第一次见面的故事讲了一遍,包括后面大皇子日日来未央宫玩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小周储衍有些别扭地想:好,大哥哥真的是他的哥哥,母妃还特别喜欢他。 第166章 新政推行 今日早朝王大人竟然告假了,这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奇事。 在场的诸位大臣还没来得及猜测王大人是为何告假的,就听龙椅上的皇上先开口说话。 “这是今天新政试行的两地呈上来的折子,众位爱卿都看看!” 周廷彦将几封折子递给王安,示意他送下去。 大臣们拿到折子之后相互传看。 良久,估摸着他们该看完了,皇上道:“既然行之有效,便从明年起,大周各地都行此政。” 当即有几个大臣急得就要跳脚。 这新政一旦推行,这中间他们得少得多少银子入账啊? 他们自然是不同意的。 不过这是在朝堂上,他们便是有些着急,也不敢太过放肆。 几人微不可察地对视一眼。 最终还是最有分量的李御史站出来说话了。 “启禀皇上,民间百姓贫苦,若是服徭役还好,家里出个男丁去干几个月的工就是了。可若是将徭役以银钱代服,那些出不起银钱的人家可如何是好?皇上须知几两雪花银就是民间百姓一年的收获啊!” 李大人说得感同身受一般,就差老泪纵横了。 另一个大臣立刻跟着附议。 “微臣以为李大人说得有理,新法一事还请皇上慎重。” 周廷彦偏白的俊脸上不见喜怒,只淡淡地看着地下的几个跳梁小丑。 这些个大臣厚颜无耻的嘴脸,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们说得好听,出几分力总比交银钱好! 须知民间百姓依靠种田为生,没了劳力,田里的收成就要减少。 再者服徭役者,非死即伤。 百姓家里一年伤一个,一年死一个的比比皆是。 周廷彦也不欲与他们争辩,治他们的人还在后头呢! 他懒洋洋地问道:“还有人附议吗?” 章尚书看着面前这几个据理力争、掉进钱眼里的朝臣,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果然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泥腿子一门心都放在些土啊泥啊的东西上了。 他章家自诩是名门贵族、书香世家,自然不屑与这些人为伍。 他此刻乐得作壁上观。 最后的结果让这个章尚书都有些震惊。 朝堂上有半数以上的大臣站出来附议。 周廷彦沉着脸不说话,静静等着。 底下也大臣拿捏不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了,一个两个屏气敛声。 而后,有一道姗姗来迟的身影打破了殿上紧张得氛围。 王冕之穿着红色的官服进殿,在一干静立的大臣中间格外明显。 “微臣来迟,还请皇上降罪。” “王大人向来最守规矩,今日怎么来得这样迟。” “回皇上,微臣前往丰和县搜寻一宗要案的证据,路上耽搁了些时候这才来晚了。” 底下的李御史在听到丰和县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心里忽然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王冕之将他搜寻的证据连带着将梳理案件的折子一起献上。 王安下去接过再转呈给皇上。 周廷彦一页一页地快速阅过。 越看他的脸色越沉。 最后他一把将折子连带着几张信纸一起朝下边的大臣扔了下去。 “好一个李大人!真是叫朕刮目相看。” 折子砸下,发出沉闷的“咚”的声响来,显然砸到了某位大臣的脚面。 不过天子盛怒之下,他也不敢开腔。 李御史连忙跪在地上,一脸无辜道:“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周廷彦怒气冲冲地指着底下的折子。 “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 丰和县近八成的田产尽数落入了李氏一族的手中,甚至收田的手段也不甚干净。 强买强卖、做局下套等等行径折子上写得清清楚楚。 李御史越看脸色越白 ,“咚”的一声将头磕在了地上。 ''“皇上,微臣毫不知情啊!” “李大大人这话说得可就不老实了,收购田产的是你李氏族人,强迫人买条抵债的也是你李氏族人,与当地官吏勾结的也是李氏族人。李大人一句不知情,谁信啊?” 王冕之搜寻这些百姓的证词,还有官吏们徇私的证据、往来的书信等等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 他自然不会让这人逃脱了去。 “皇上,这分明是蓄意诬陷,微臣与族中断绝来往多年根本不知此事啊!” 若没有当朝御史在背后撑腰,哪个平民百姓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勾结官员干下这样的事。 周廷彦也不管他的鬼哭狼嚎。 “传朕旨意,丰和县上的州府及周边几个郡县,通通都要给朕查清楚。 都御史李泉立即革职,家产全部充公。李氏族人由刑部派人捉拿审理,没收李氏一组的全部田产。丰和县的所以官吏一个都不许放过,秋后问斩。” 皇上的旨意面面俱到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 众人心知皇上这次是有备而来,端看着这杀伐果断的样子就知道皇上是来真的。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早朝结束后,周廷彦脚步轻快地踏进养心殿。 更让他高兴的是洛邑行宫来的信使已经到了。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逐字逐字往下读,生怕看漏了。 他脸上不自觉地扬起笑容,心满意足地合上信纸。 信上说他的宝珠已经在学走路了,还和他长得特别像,让他怎么能不高兴。 “去让行宫那边准备着,下月让珍嫔和朕的宝珠回宫。” 他的乖女儿眼看着就要学说话了,若是不会叫父皇可怎么好。 这次她便是不回也得回。 王安抽了抽嘴角。 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宝珠’这个名字了,但现在听来还是觉得有些怪。 原是这样的,行宫的人给皇上传信报喜,说是珍主子生了个公主,皇上当即乐得找不着北了。 信里的另一句话却将皇上气得不行。 说是珍主子不许奴才们告诉皇上公主的名字。 皇上气得当场就掀了桌子。 皇上也还真较上劲儿了,自个儿给公主取了个名儿“宝珠”。 每每谈及五公主,总是“宝珠宝珠”的唤着。 第167章 三请三拒 周廷彦迟迟没能见到自己的乖女儿,心里想着这事儿一刻都不能放下。 他昨日才派人去了行宫传信,命令那个小女人带着他的宝贝女儿即刻回宫。 这边就有大臣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消息,皇上也就顺势将要接珍嫔回宫的事情说了出来。 底下的大臣立刻就跑到养心殿闹了起来。 说什么,珍嫔回宫恐灾象再起;还有就是珍嫔是不祥之身,不宜再侍奉皇上。诸如此类的话一大篇。 皇上不想和他们周旋直接道:“珍嫔已在行宫诞下公主,朕不欲皇嗣流落在外。接她们母女二人回宫也算是情理之中。”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震惊。 其中一位大臣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斟酌道:“皇嗣血统不可混淆,公主一事,微臣以为还是想个稳妥些的办法验明血统再说。” “微臣也以为若是随便从哪儿抱来一个孩子就说是皇室血脉,未免太过轻率。” 皇上直接拍桌而起,怒斥道:“不是朕的女儿难道还是你们的吗?” 吓得几位老臣连忙磕头请罪。 “微臣不敢。” “若是谁再反对就自个儿走到刑场,自己将自己的头砍下来,让朕看看你们的决心!” 这事儿闹得宫里宫外都知道了。 大家都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五公主议论纷纷。 有人推测,珍嫔在离宫之前就有了身孕的话,那这五公主岂非和杨婕妤的四公主差不多大? 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说出了大实话,五公主和四公主只差了两个月。 就在京城对母女二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孟清瑜倒得了个清净。 她只管一心照顾好她的阿禾,哪儿有心思顾得了其他。 吴茂全跑到融冬殿来先是给她请了安,然后一脸支支吾吾的样子不肯走。 孟清瑜就猜到多半是皇上又写信来催她回去了。 她也不绕弯子,径直教了吴茂全回话的说辞。 “你就说公主现在还小回京路途遥远,恐怕多有不便。回京一事还是再说!” “这……怕是皇上不答应阿!” 吴茂全苦笑。 他的个好娘娘呦,上一回皇上派人来请您回宫您就是这么个说辞,这回再用只怕皇上那不认呐! 吴茂全说的也有些道理。 上回孟清瑜说的是她正怀着身孕,不宜在路上颠簸。 这回离五公主平安生下来已有四五个月了,再用这个借口确实有些不合适了。 孟清瑜又想了想。 “既然你那么有主意,你便看着回。总之,我不会回去,公主也不会回去。” 这语气俨然将吴茂全当成了皇上的人了。 吴茂全简直想大喊一百个冤枉。 他的心时时刻刻都是站在娘娘这边的啊! 只是皇命不可违。 吴茂全一看娘娘不管不顾的样子,就知道他又要挨训王公公的训斥了。 他原以为来行宫的是哪位不起眼的小主,没成想是皇上的心尖尖上的人。 他还以为自己攀上了棵大树,没成想他就是个两边不讨好的受气包。 吴茂全苦苦哈哈地去想法子去了。 孟清瑜坐在摇床边上看着她的小女儿,心里想起二郎。 也不知道二郎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和馨嫔相处得好吗?有忘了她这个娘吗? 她每每看着阿禾一日日地长大就想着二郎也在一日日地长大。 她又何尝有一日好过? 只是眼下却不是回去的好时候。 另一边,信使将吴茂全准备好的信带回到皇上面前。 周廷彦喜滋滋地打开一看,又将这信一把撕了个稀碎。 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一看就不是她本人说的,留着他看了更来气,还是撕了得好! 好啊!真是好极了! 真以为是他求着她回来是! 她有种就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周廷宴拿起茶盏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仍旧觉得怒火中烧。 洛邑城的天气不好?不宜赶路?这群蠢奴才也不知道编个好些的借口,偏要惹他生气! 王安不知道纸上写着的是什么,只好给底下的人使个眼色让他们赶紧收拾了。 不过他猜到多半是珍主子又不肯回来了。 唉!这下皇上还不知道要气到几时呢? 这日子一日一日过去,都快有一个月了。 不是说珍嫔要带着公主回来了?怎么没见着人呢? 连后宫里几位各位主子也都等着看这位珍嫔是怎么个回宫的。 大臣们也忍不住暗地里悄悄讨论。 皇上的脾气是一日比一日差,他们猜测多半是人家不回来,皇上就将气撒在他们身上呢! 王安不由得比了个大拇指,大人们猜得全对。 草长莺飞,转眼就到了来年开春。 四公主已经满一岁了,正学走路呢。 皇上思来想去,觉得宝珠公主再有两月也该满一岁了。 正好在宫里办个周岁宴,也好让宫里宫外都认一认人。 事先说明,皇上可不是为了接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噢,不对,是珍嫔人才派人去接她们的噢! 皇上做的一切纯属是为了宝珠公主能早日回京。 皇上在吩咐王安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王公公只不过是照原话吩咐去洛邑行宫的奴才们! 结果,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 一个人没多一个人也没少! 这回皇上是茶也喝不下去了。 “嘭”的一声就将茶盏摔了个四分五裂。 “混账东西。” 回话的奴才不知道皇上骂的是谁,只一个劲儿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你可有将朕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与她听?” “回皇上,奴才将您的话记在纸上了,确实一字不落地说给珍嫔娘娘听了。娘娘说她打算和公主在行宫长住,让皇上不必总是派人去请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小太监都已经瑟瑟发抖了,恨不得有一个地缝让他钻进去。 周廷宴气得额头的青筋爆起,太阳穴突突地跳,一拳就砸在了桌子上。 另有一个太监进来。 “皇上,淑妃娘娘来请您过去。” 王安暗骂一声没眼色的东西,被皇上迁怒了也怪不了别人。 果然,皇上随手拿了东西就冲着人一扔。 “滚出去!!” 那太监急急忙忙地就要往外走。 “回来!” 王安眼皮一跳。 皇上这是改主意了? 周廷彦抬腿就往养心殿外走。 哼,这天底下那么多女人,又不是给她不可! 第168章 淑妃下药 景阳宫里,淑妃一听皇上要过来顿时喜出望外。 今日是她的生辰,她才让人试着去请了皇上过来。 毕竟这么久了,皇上一次也没来她宫里。 倒是常去看望馨嫔和二皇子。 就连赵婕妤皇上也陪着用了几回午膳。 她这才刚一主动,皇上就过来了! 皇上果然是在等着她主动示好。 她先是走到妆台边照了照镜子确保完美无瑕才满意地走到外间。 她随意指了个宫女过来。 “快,一会儿的晚膳再去让御膳房多准备几个菜。” “是。” “那个花瓶里的花儿也换成新鲜的。” 其实淑妃娘娘宫里怎么可能会出现不新鲜的花儿呢,分明是娘娘太上心,所以瞧哪儿都不满意! 知画笑着扶淑妃到小榻上坐下。 “娘娘操心这些事儿做什么,自有下人们准备!娘娘只管安心等着皇上来就是了。” 淑妃难得露出几分娇俏的神来。 “本宫今日的衣裳和发髻没出什么差错!” “自然没有,娘娘的容貌一向是出色的,保管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 知画一番话又将淑妃夸得飘飘欲仙。 不过她的眼神瞬间又平静下来。 仿佛刚才欢喜的人不是她一般。 “以防万一,你去将那药拿出来。” 皇上的阴晴不定她是早有领教的。 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她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主子……” 知画有些犹豫,皇上今夜定然是要留宿的,主子是不是有些太过谨慎了。 毕竟若是被发现了,皇上怕是要生气。 淑妃紧了紧拳头。 机会难得,她决不能放过。 “你再去将神医给本宫开的助孕汤药煎一碗过来。” 今夜她势必要一举怀上皇子。 周廷彦进来的时候正巧碰到知画端着药碗出去。 他一脸关切地上前。 “怎么喝上药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周廷彦来景阳宫之前还特意回乾清宫沐浴更衣。 天色刚刚才暗下去,月亮还不太明显。 淑妃却觉得她已经看到了今晚最美的夜景。 皇上有多久没对他这么温柔过了? 她压下心底的动容。 “没什么,这几日胃口有些不好,太医院开的温补的汤药。” 皇上顿时放下心一般,嘴角勾起笑意。 “后宫诸事琐碎,你日日辛苦,千万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臣妾知道的,多谢皇上关心。” 淑妃主动勾住了皇上的胳膊,两人一起往膳桌走去。 淑妃特意吩咐,想和皇上单独用膳,旁人就不必伺候了。 两人用膳时虽然说不上多么亲密无间,但也有某种情愫在无形中蔓延开来。 淑妃更是殷勤备至地为皇上添菜。 偏偏周廷彦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一顿饭吃得他味同嚼蜡。 看看人家,怎么就能这么温柔小意。 偏偏那个小没良心的,他才稍微冲着她急了一次,就这么说走就走了。 就算他意外幸了其他人,她闹脾气也要有个度。 他是天子,她怎么就不能学着旁人大度一点儿呢! 淑妃一连喊了皇上几声,也没见皇上回神。 她只好扯了扯皇上的袖子。 周廷彦顿时就反应了过来,有些敷衍地回了一句。 “怎么了,爱妃?” 淑妃脸上的笑容收了收。 “皇上怎么不吃了?可是菜不合胃口?” “无碍,朕想着朝堂上的事而已。” 淑妃的眼神暗了暗,脸上又重新绽开了笑容。 她对着远处的汤羹盛了半碗放到皇上面前。 “这道鲫鱼汤从中午就开始煨着了,皇上尝尝好不好喝。” 周廷彦笑着接过,也没多想,当即就喝了一大口。 想着是淑妃的生辰,他非常给面子地又吃了几口她添进碗里的菜。 就在他正想着说要回养心殿时,他的头突然有些晕。 意识怎么昏昏沉沉的? 周廷彦伸手按了按脑袋,有些难受地甩了甩头。 “皇上这是怎么了?臣妾扶皇上到榻上去躺一会儿!” 周廷彦被人半推半扶地送到了床榻上。 他有些燥热地扯了扯衣裳。 淑妃在一旁看得笑容满面。 药效完全发挥出来估计还有一会儿,她不急在一时。 待皇上完全被药效控制她再来,岂不是妙哉! 淑妃美滋滋地想着,又让人抬了水进来,她先沐浴一番也来得及。 门外的王安,见淑妃叫了水进去,心里暗道皇上果然还是耐不住寂寞的。 他还让奴才们走远些,可别坏了皇上的好事! 周廷彦躺在床上脸色有些红,脑袋也晕乎乎的。 突然他听到了清澈的水声。 周遭不熟悉的香气也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想起他的娇娇这会儿还在行宫呢! 他如是再碰了那些个女人,他的娇娇只怕一辈子都不想见他了。 于是他的脑中奇怪的感觉出现了。 一半头疼欲裂,另一半又清醒无比。 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今日发生的事情还什么不清楚的? 他扯好自己的衣服,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沉重一张脸就要往外走。 淑妃恰好在这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与周廷彦迎面撞上。 她震惊地瞪大双眼。 皇上方才明明就是吃了药之后起了反应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又清醒过来了? 她急忙解释道:“皇上,你听臣妾解释,其实那碗汤……” 还不等淑妃说完一句话,周廷彦一把甩开了她抓他着袖子的手,大步往外走。 仿佛多说一句话他都怕会染上什么脏东西一般。 一双眼里的冷意与狠辣如同钉子一般将她钉在了原地,连话也梗在了喉咙里了。 王安虽然没弄明白皇上怎么又出来了,但还是立刻带着人跟了上去。 “回乾清宫。” 轿辇上皇上低哑的声音传来。 “是。” 夜色正浓,帝王仪驾在夜色里急急地走着。 第169章 思念 皇上一回太宸殿就将自个儿关在里面,谁也不让进去。 浅色的纱幔重重叠叠,隐约可见其中的景象。 低哑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外头的人更是听不真切。 龙床上的男子气息变得粗重起来。 男人平日里胜券在握的神气在此刻消失殆尽。 黑白分明的眼里尽是迷离之色,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狗狗。 只是眼尾的艳红给人平添了几分色气。 他衣衫未褪尽,里衣和外袍乱得不成样子,只腰带大摇大摆地丢在地上。 衣衫将将盖住了亵裤底下手的动作。 他的眉头微皱,越发烦躁,手上的动作也粗鲁起来。 绯红的俊脸上是一片难耐之色。 为什么,还是不行? 身体里升腾起的燥热越发强烈,像是要将人吞噬一般。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渴得厉害,迫切想念记忆里清甜甘美的唇瓣,带着浅淡的香气。 他将脸转过去埋在枕上。 湿热的鼻息尽数喷洒在他枕着的那只浅碧色的金丝软枕上。 他发间冷松的清冽和枕上悱恻的花香缠绕在一起。 空气也变得暧昧滚烫起来。 连带着他的身体里也蒸腾、凝结出深厚的欲望。 “乖宝……清清……” 情动的水雾在眼眶里蔓延。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声低语。 良久,他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而后,他随手扯起外袍擦了擦手上的粘腻。 一双桃花眼无神地盯着眼前的纱幔,任由身体和周遭的温度渐渐冷却下来。 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让人觉出几分委屈巴巴的味道来。 当情欲冷却与长夜孤寂这两个时刻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他心中只剩回忆酿就的殊滋异味的思念。 不再口不对心,坦诚那人是如此叫他魂牵梦萦。 王安正精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正在想怎么没了动静儿? 突然,里头传来低低的一声“备水”。 王安连忙应是。 不一会儿,就有奴才抬着热水进来。 皇上已经换了身里衣,独自去旁边的浴房沐浴。 王安立刻给身后的宫女们使了个眼色。 她们立刻有序地上前将龙榻上的被褥换了,又将地上的衣裳收拾着拿了出去。 今日这事儿可不好让人传了出去,否则又有人有借口往皇上的后宫塞人了。 待她们收拾好之后,王安又上前检查了一番,尤其要确保宫女们没将龙床上的那只碧色枕头收走。 一切都规整利落、分毫不差,他才放心地下去。 次日一早,王安悄摸着进殿准备唤皇上起身,该上朝了。 却见皇上已经自个起来了,长身玉立,正系着身上玄色的朝服的扣子。 皇上也不看他,随意问了句:“轿辇备好了吗?” 王安日日跟在皇上身边,总觉得今日的皇上有哪儿不一样了。 不过让他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气场内敛了些,更深沉稳重了,比起从前随心所欲的散漫更多了种游刃有余的从容。 “嗯?”见他走了神,皇上看了过来。 深邃的眼神一扫让他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王安一脸讪笑。 “奴才这就去让人备轿。” 他以为皇上还没起,自然也没来得及让人准备轿子。 今日早朝进行得格外顺利。 不少人都听到消息了,皇上派去行宫的人回来了,仍旧没有接到珍嫔和五公主。 今日上朝,大臣们都心惊胆战。 他们瞧着皇上这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也是有些奇怪。 莫非皇上是转了性子了?不喜欢了? 不过奇怪归奇怪,正事还是要说的。 大周附属的南炎国、琉球国等藩属国都将派遣使臣来访。 他们将献上朝贡的贡品并将大周的一些文化和特产带回他们本国。 此次来访的使团众多陛下着礼部和鸿胪寺一同负责此次接待来访使团的事宜。 早朝结束之后,皇上刚刚回到养心殿,还没坐下多久。 就有小安子急匆匆的进来了。 他这回也是一脸苦相,怎么什么糟心事儿都赶上他了呀! “启禀皇上,淑妃娘娘已经将昨夜在皇上的膳食中动手脚的那位太监抓住了。” 周廷彦挑了挑眉,脸上未见喜怒。 “哦?淑妃办事倒是利落。” 这回,连小安子都听出来皇上是在说反话。 昨个晚上他可是一起跟着去景阳宫的,皇上从景阳宫出来的时候脸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了。 再结合今日淑妃娘娘派人过来禀报的说辞,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淑妃娘娘是真放肆啊,居然敢给皇上下药! 小安子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那位太监说是不小心用装过菟丝子的碗装了您的羹汤。淑妃娘娘知晓之后怒不可遏当即就让人将那太监打死了。特让人来向您禀报一声。” 王安也一脸怪相地看了小安子一眼。 小安子对着自己的师傅投去一个无辜的眼神。 看他看什么呀,他只是个传话的! “景阳宫里为何会有这味药材?” 皇上的语气平淡,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仿佛这不过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回皇上,淑妃娘娘让太医院开了调理身子的方子,其中正有这味药。淑妃娘娘还让人将太医院的药房取用记录也拿了过来,方便皇上查阅……” “嗯。” 这淑妃还当他们傻,若仅仅是那么一点剂量,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药性。 皇上从景阳宫出来的时候脸都红了! 这“嗯”是什么意思啊? 小安子又蒙了! 又听皇上继续说。 “此事虽是奴才大意了,但到底是因为淑妃管教不力,朕理当小惩大诫一番,便罚淑妃禁足半年!后宫诸事皆由馨嫔打理。”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周廷彦的眼中有暗芒闪过。 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她们! 皇上的旨意传到后宫,没一会儿连前朝也传遍了。 旁人都暗地里说馨嫔的运气如何如何好。 珍嫔的二皇子养在她那儿就罢了,如今淑妃禁足,掌管后宫的权力也落到了她头上。 可不是运气好么! 馨嫔倒是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怎么感冒。 她哪里会那些啊! 不过万幸的是,后宫里的几个嫔妃都是安分的。那个郑美人没了淑妃应当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儿来。 不过最尴尬的是,淑妃禁足了半年! 那半年之后,后宫到底是由馨嫔掌管,还是要交权给淑妃啊! 第170章 受苦 淑妃禁足的第二日。 她昨晚一夜未眠,在小榻上枯坐了一宿。 脸颊上的泪痕斑斑驳驳,像是重重叠叠地落了许多泪下来。 知画在一旁看着也是心疼不已。 “娘娘要顾忌着自个儿的身子啊,若是您有个什么不好老爷和夫人也会担心的。您昨天一天没吃东西了,奴婢先让人送些吃的进来!” “本宫都被禁足了,还保重这身子做什么,本宫便是死在这宫里了也没人会在乎!” 想当初,位同副后的淑妃娘娘是何等风光无限啊! 就连最受宠的珍嫔也不敢与她争锋相对。 如今却落到这般无人问津的地步。 “娘娘说什么死不死的。这样不吉利的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 知画自小跟着淑妃长大,情分深厚,谁也比不上她对淑妃的衷心。 “皇上虽然禁了您的足,但是却只有半年而已,待皇上气消了也就没事了。更何况您不是还有大皇子吗? 就算皇上恼了您,只要咱们大皇子争气,有咱们老爷老夫人在,将来您熬过她们直接就是大周的太后了!” 知画的话让淑妃精神一震。 是啊,她还有瑞儿在身边呢! 她不当皇后又如何?大不了瑞儿登基直接封她当太后。 她打起精神,抹了抹脸上的泪珠。 “快,快去将瑞儿喊过来,本宫已经好久没和瑞儿一起用膳了。” “诶!” 知画看见淑妃肯振作起来了,也是高兴,忙不迭地就去了。 周琮瑞今年六岁。 从明年开始他就要跟着老师读书了。 老师一事自有他父皇为他挑选。 不过皇子师一事一向很敏感,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定下的。 唇红齿白的小小少年如今身量已经拔高了,像棵小松柏一样挺拔。 深青色的锦衣穿在他的身上已经隐隐显出几分不凡的气度。 他的五官生得硬朗有型,轮廓线又像他父皇那般分明,可以想见长大后定是一位鲜衣怒马,帅气潇洒的儿郎。 今日淑妃特意叫他过来,他就规规矩矩地坐到桌边陪淑妃用膳。 看着他母妃憔悴的样子,周琮瑞心里有些担忧。 他如今已经懂事了,知道禁足是什么意思。 他也知道是母妃做了不好的事情,才会让父皇生气。 “瑞儿快吃啊!来尝尝这个,看喜不喜欢。” 淑妃强撑起笑容给周琮瑞夹了一筷子菜。 周琮瑞懂事的没有拆穿母妃的伪装。 他勾起嘴角,笑得双眼亮晶晶的。 “多谢母妃。” 不知怎的,淑妃看见他笑得这灿烂的模样,怒从心起。 她一把就将筷子朝着周琮瑞扔了过去。 叮铃哐啷地弄出一片狼藉。 一双筷子打在了周琮瑞脸上不说,连桌上的碗也跟着掀来砸在他身上。 周琮瑞也顾不上自己被打到的脸颊,立刻走到淑妃身边。 “母妃,都是瑞儿错了。母妃别生气。” 淑妃猩红着一双眼睛瞪着他,一巴掌就朝着周琮瑞的肩膀上打去。 “你看见本宫如今这副样子是不是在高兴呢?你方才是不是在嘲笑本宫?” 淑妃一下一下得打在周琮瑞身上。 周琮瑞顾不上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解释道:“瑞儿没有,瑞儿是想让母妃高兴!” “还敢狡辩!” 知画立刻扑过去拦住了淑妃手上的动作。 “娘娘,大皇子还小!您不能这么打他呀!” 淑妃看着周琮瑞怒气冲冲道:“让他走,本宫不想看见他!” 知画牵着着一脸伤心的周琮瑞出去了。 她关上昭阳殿的门,在周琮瑞面前蹲下。 “大皇子,您听奴婢说。 娘娘今日是因为皇上罚她禁足一事心情不好,这才对你动手。但是娘娘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伤心,才会口不择言。大皇子最近这几日稍稍包容一下娘娘好吗?娘娘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周琮瑞点点头。 她是他的母妃,母亲打儿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况且今日是他有错在先,他不该当着母妃的面笑,让母妃伤心。 事后,淑妃也开始后悔,专程喊了他过来向他道歉。 原以为母子关系自此融洽起来,没成想,淑妃的脾气一日比一日怪,动不动就对着他打骂。 这日,景阳宫门口出现一位小客人。 正是小舟子带着二皇子过来找大皇子玩儿呢! 守在景阳宫门口的侍卫也不敢耽搁,进去请大皇子出来。 大皇子吩咐过,若是二皇子来寻他,便去派人去请他出来。 小周储衍一脸期待地在门口张望。 结果,只等来侍卫一个人出来。 “大皇子说今日还有旁的事,抽不开身,改日再去寻二皇子。” 小周储衍听完,瘪着嘴,“哇”的一声就哭了。 他真的觉得很难过! 哥哥不和他玩儿了! 哥哥要和别人玩儿了! 自上回两兄弟的不闹不相识之后。 小周储衍又主动去找了一回周琮瑞。 周琮瑞本就对这个弟弟有着天然的喜欢,这一来二去两人自然地就玩到了一起。 感情也一日比一日深厚。 小舟子也没去哄二皇子,只是好声好气地同那侍卫商量。 “二皇子这模样您也看到了,还请您再去给大皇子回句话,就说好歹请他亲自出来和二皇子解释几句。否则二皇子这么哭下去可怎么是好?” 那侍卫略犹豫一番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就又跑了一趟。 小舟子听到二皇子的哭声小了心里松了口气。 心里知道这回他算是做对了。 这位小祖宗可不得了。 那小嗓音一哭起来,皇上都受不了,他们这些奴才就更别说了,谁也不敢招惹了他。 定是要如了他的意才能止住哭声。 小小年纪更是鬼精鬼精的,等闲骗不了他。 这回也不知大皇子被什么事儿给耽搁了,连二皇子也不见。 两人平日里玩儿得最好了! 第171章 受伤 周琮瑞一听说他弟弟哭了,拔腿就往外跑。 他还不知道那个小家伙么,惯会用些招人心疼又伤身子的把戏,怎么伤心怎么哭。 非要把自己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才算完! 偏偏这招对他意外的好用。 周琮瑞跑到门口见到人的时候,就看到周琮瑞抽抽噎噎地站在那儿,活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小豆包看见自己哥哥出来了,更伤心了,金豆子说掉就掉,冲着他哥哥张开手“呜呜”地哭得可怜。 周琮瑞跑到他面前,稳稳地将人抱到怀里,轻抚着背帮他顺气。 “怎么哥哥晚来一会儿就哭成这样了。” 一看他红红的眼睛就知道他哭得是有多厉害。 小周储衍一脸委屈地将头埋在哥哥的颈窝。 眼泪直接就擦在了周琮瑞的锦衣上。 奴才们也都见怪不怪了。 小舟子照例将人送到了御花园,就没再跟着了,只在原地等二位主子玩儿够了出来。 这是两位小皇子琢磨出来的秘密基地。 馨嫔主子答应二皇子去找大皇子玩儿的一个条件就是不许待在景阳宫,只能和大皇子在外头玩儿。 二皇子也不想待在人多的地方,二两人就找到了御花园的一处假山后面。 两人不论是玩石头还是讲故事总爱在那儿玩儿。 周储衍现在还小,周琮瑞抱着也不算吃力。 一没人看着他们,周储衍就张嘴咬在了周储瑞的肩膀上。 可别小瞧了这排小乳牙,平日里可没少咬人,连白芍都被咬过。 周琮瑞不以为然。 二郎不会说话,只好靠咬人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况且又有衣物隔着,也不怎么疼。 他知道二郎是生气了,他明明可以出来却不肯。 他寻了块假山石坐下,哄着他弟弟。 “都是哥哥不对,二郎别生气。哥哥送你一块小石头赔罪好不好。” 他想了想又改口:“不,送两块,好不好?” 周储衍撅着小嘴,一副勉为其难答应的样子。 好,两块小石头确实很多了! 这两年,大皇子的那盒子小石头陆陆续续地送了小家伙不少,不过也不算多就是了。 去年二郎的生辰也只得了一块。 今日送这两块确实是大手笔了。 周琮瑞顺势帮二抹干净眼角的泪珠。 周储衍靠在哥哥怀里偷摸着咧嘴笑。 兄弟二人又恢了哥俩好的模样。 春日里御花园的花儿格外招蜂引蝶,二郎稀罕得不行。 不过他小手小脚只能追着天上的蝴蝶跑。 周琮瑞就将蝶拢在手心里,然后送到二郎面前让他瞧。 周储衍人小小一个,但心思一向比大人都要细。 他一眼就瞧见了他哥哥手腕上的红紫的一团。 有人大打哥哥! 周储衍眼睛里瞬间就蓄满了泪。 这回他也没嚎啕大哭了,只望着他哥哥难过地掉眼泪。 更让他伤心的是,哥哥被人打了居然没有告诉他,他们再也不是最好的兄弟了! 周琮瑞也顾上什么蝴蝶,手一松,立刻就蹲在二郎面前。 “怎么哭了,是哥哥哪里做得不好吗?” 周储衍的小手掀开了周琮瑞右手的袖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二郎别怕,这伤就是看着吓人,早就不疼了。” 周琮瑞将伤手绕到二郎的背后去,不让他看。 周储衍固执地退了一步,就盯着他的手看。 大有今天这事儿你要是不说清楚就没完的架势。 一双倔强的眼又盯着周琮瑞看,少拿什么磕了碰了这样的话来蒙他。 周琮瑞心知瞒不过他这个鬼灵精的弟弟。 “母妃这几日心里难受,一生气就没收住力道,不小心伤到了我的手。”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片轻松,好像这真的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但是周储衍却能莫名感受到哥哥藏在这话背后的难过。 哥哥的母妃打了他,哥哥肯定很伤心! 他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 良久。 “哥……” 其实周储衍原本想说的是,他会一直陪着哥哥,但是没有经过持续的练习,发这么多音还是有些难。 然而就是这一个字就已经足够周琮瑞惊喜。 “二郎,你会说话了?” 他又喊了一声:“哥……” 周琮瑞高兴地把人举得高高的。 他的二郎会说话了,他会喊哥了! 上京的初春总是和它的冬日一样盛大。 茫茫的一片白被柳绿花红替代,花香酒气萦绕在上京的大街小巷。 这钱塘湖上又有另外的一番景色。 湖面上停着几艘巨大的画舫 。 这样精美豪气的画舫想来就只有上京男子最爱捧场的潇湘楼的东家才能出得起的大手笔了。 中间这座恢弘大气的画舫上倒是上唱着一出好戏。 “呦,这不是咱们章小爷么!” 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对着里头听曲儿的人就是一句招呼。 他不请自入地走进画舫的香阁,寻了个地方歪歪斜斜地坐下,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对面唱曲儿的姑娘。 曲儿唱得不错,脸蛋也白,胸前鼓鼓的,就是腰不够细。 他撇了撇嘴就移开了目光,似乎是有些惋惜那姑娘各中不足。 随后他两眼放光地冲着上头靠在椅背上假寐的人说:“听曲儿有什么意思的,楼里新来了几个臀大腰细的,还都是雏儿呢!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上头坐着的章小爷却不买他的账,懒洋洋地回了句:“不去。” 那些个窑子里的东西他还嫌脏呢! 那公子哥却最瞧不上他这副清高样儿。 窑子里头的东西怎么了?多的是新鲜的雏儿进去,他只要肯去一回,保管就舍不得回去了! 不过他到底不敢逆了人的意思。 “那陪哥儿几个喝喝酒总行!子行他们几个都在呢!碰到了总不好连个面都不露。” 这位章小爷可是个不得了的,在哪都被人捧着,又跟着些纨绔子弟在秦楼楚馆厮混,一双凤眼潋滟多情,最受姑娘们喜欢了,身边的莺莺燕燕哪个不是对他哄着捧着,也就养出了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性子。 今日这身深紫色的袍子也叫他穿出了华贵雍容的味道。 他今日总也觉得无趣,同他们喝喝酒也好! 这般想着,他也就跟着那人往楼里去了。 第172章 浪荡子 几个人既然能玩儿在一起,说明家世都差不到哪儿去,来了这潇湘楼自然是挑最好的包厢玩儿。 三楼的菡萏阁装潢最雅致;位置也最好,将底下翩翩起舞的美人和那些风流爷们儿尽收眼底 。 章祈猛一进来就被铺天盖地地脂粉气熏得想吐。 桌前喝酒的几人怀里都搂着个娇滴滴的姑娘。 他皱着眉:“不是说喝酒么?弄得这般乌烟瘴气的做甚?” 同他一道来的那位公子讪笑道:“有个美人陪着喝起来才有意思嘛。” 他一边说一边推着章小爷往里边儿走。 周子行看见章祈进来头一个开始埋怨他。 “诶,你小子可不讲义气啊!这些日子也不带我们玩儿了,是不是得了什么好宝贝背着我们玩儿呢?” “就是,叫了你几次也没出来。” “子行说得对!你今天不多喝几杯说不过去了啊!” 一听他们说起这事儿,章祈就觉得烦! 他在没人的位置坐下,秀气的双眉一皱就开始倒苦水。 “别提了,还不是我那个烦人的婚约。我娘说婚期快到了,不许我再出去,说是传出去不好听。看我看得紧。今日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出来听听曲儿才碰上了恒远。” 几人一听,原本还有些抱怨的神色都转变成了同情。 成婚这事儿最麻烦了,谁碰上了都遭罪。 上回那个曹公子成婚的事儿可把他们吓得够呛。 多好的一个人啊,自从娶了个母老虎都被打成什么样儿了!连酒都不敢出来喝了! “别的就不说了,兄弟我祝你自求多福!” 章祈正烦呢,哪听得了这个! “滚一边儿去!” 蓝色袍子的公子见他一脸郁色,推了推身旁美人的香肩:“没见你祈哥哥生气了吗?还不赶紧去喂你祈哥哥喝酒,哄他消消气儿!” 那位美人乖巧地坐到章祈身边,端了酒就要往他嘴边送。 章祈原想冷眼呵退,不过到底是给了兄弟几个面子,接过那杯酒喝了。 这回几人才算彻底放开了又玩儿起了骰子。 兄弟间的那点子气自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章祈玩儿了几轮,觉得有些晕,就从酒桌上下来了。 他走到旁边开窗透透气,清爽感总算是让他好受了些。 窗外是繁华的街道,隐约能听见吆喝声和一些闲言细语。 一道粉色的身影明晃晃地闯进他的视线里。 白色的面纱掩不住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和两弯轻眉。 是她啊! 这并不是章祈第一次见她。 平日里大大小小的应酬宴会不少,他们二人见过面也不算奇怪。 生的一副模样倒是容色不俗,只是可惜了! 瞧她平日宴会上一板一眼的模样,就知道是个呆板的木头美人。 哼,他章小爷的妻子怎么也得是个聪明伶俐又有意思的姑娘,才不要这样空有美色的花瓶呢! 他正看得出神,方才递酒的那姑娘突然出现。 “公子一个人在这儿看什么呢?”她勾住他的胳膊,就要带着他往里头走。 “咱们还是回去,周世子他们都等着呢!” 楼下的孟婧晗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头,正好看见这一幕。 章祈在转身前匆匆对上了那双灵动的眸子,不过仅是一眼就错开了。 他回到酒桌时还在想,她应该看到了! 如此也好,省得她对他还抱有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第173章 五公主 这几日,养心殿的大总管王安公公不在,去哪儿了也没人知道,反正是忙皇上交代他去办的差事。 于是皇上身边就换了小安子在伺候。 五月初的气温正正好,阳光和煦,微风徐徐。 养心殿一如往日的庄重肃穆,丝丝缕缕的阳光打在金砖上,泛着耀目的金光。 殿内时不时有“沙沙”的书页声,多数时候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皇上轻“啧”了一声。 “皇上有何吩咐?”小安子背后的冷汗都起来了。 皇上跟前儿一向是他师傅贴身伺候的。 他也是头一回这样时时跟在皇上身边,还有些摸不准皇上的习性。 周廷彦的眉轻皱一下又立即展开。 “研磨 。” “是。”小安子利索得走到御案前研墨。 幸好皇上没怪罪,否则他只怕少不了挨一顿板子。 就这么战战兢兢的过了小半个月。 小安子看见风尘仆仆的王公公出现在养心殿门口的时候他差点感动得哭了出来。 师父啊,你可算回来了! 王安没心思去和小安子寒暄,急忙忙地去养心殿向皇上复命。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安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周廷彦一下抬起头来,平静的俊脸总算出现了一丝龟裂。 “如何?可见到人了?”他眼神中锃亮的光暴露了他的那丝期待。 王安面带喜色。 “回皇上,见到了。珍主子和小公主都好的不得了。” 周廷彦不作声,示意他继续说。 “公主已经两岁了,生得跟个小仙童似的,可爱极了。眼睛和鼻子就跟皇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一看就知道是皇室血脉。” 王安一说起公主脸上就眉飞色舞起来。 “您都不知道,公主生得有多可爱。那小脸肉嘟嘟的,一点儿都不怕生。她见到奴才的时候一个劲儿地盯着看。还把自己兜里的糖赏给奴才一颗,别提有多乖巧了!” 周廷彦听得心里有些吃味。 “东西呢?” 王安纳闷,什么东西? “公主给的糖。” “奴才给吃了。”王安一脸尴尬。 打死他也没料到皇上居然会问他要那颗糖! 不过,那糖是真甜呀! 周廷彦揉了揉自己高挺的山根,面色不虞地看着他。 所以他这一趟把唯一能带回来的一颗糖都吃了? 王安讪笑,然后他又一拍脑袋,想起个好东西。 “回皇上,奴才寻了洛邑城里丹青最好的画师画了小公主的肖像回来。” 周廷彦顿觉无语。 早不拿出来! 王安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卷轴呈到皇上面前。 周廷彦打开一看,就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女娃。 他看得唇角不自觉勾起,真不愧是他的种,模样十足十的随了他。 随后,他的笑容突然收起来,问道:“她呢?” 王安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这……珍主子她不得空……也就没跟着小公主一块儿画。” 周廷彦皱眉,心生不满,就行宫那点儿地方能有什么事儿让她忙? 这分明就是借口。 “她就连句话都没让你带回来?” “有。”王安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皇上满意的脸色:“珍主子还让奴才带了许多东西回来……全是珍主子亲手给二皇子做的。珍主子嘱咐奴才务必交到二皇子手上。” 周廷彦不可置信地问:“那朕的呢?一件都没有?” “额……”王安磕磕绊绊半天才说:“珍主子确实没提有什么东西给您!” 周廷彦不信。 他断定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肯定有东西给他,只是碍于脸皮薄所以才不好宣之于口。 于是,王安就眼睁睁地看着皇上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将珍主子送给二皇子的一大包东西带回自己寝宫了。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深沉厚重。 周廷彦坐在书案前打开了王安带回来的那个包袱。 有一只红色的虎头帽,瞧不出尺寸合不合适,只是一针一线周廷彦看来都觉得用心。 蓝色的小里衣,上面绣着一只小老虎。 周廷彦嘀咕,穿在里面的东西费这么多功夫做什么。 还有一个绣着小花儿的荷包系了个小铃铛在上面,周廷彦拿在手上晃了晃,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他觉得有这个东西也好,省得奴才们天天追着二郎找。 余下的是些小玩具,更不能是送给他的了。 周廷彦难得有些灰心,还真没有他的礼物! 他这几年的生辰礼也没了。 行宫有这么快活吗?都让她待得不想回来! 今夜他一个人抱着他的宝贝枕头想了许久,连睡熟时眉头都轻蹙着,带着几分委屈。 他的清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第174章 行宫记事 “娘亲——”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步一摇地跑进融冬殿。 “娘亲。”她跑到孟清瑜身边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 孟清瑜正在看洛邑城里的布庄和粮铺送来的账本,感受到身边站了个不安分的小家伙,她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转头去哄她的小女儿。 “又怎么了我的小公主?”她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娘给我扎的头发散了。” 小姑娘嘟着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沮丧。 她玩儿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了,怎么头发还是掉了。 孟清瑜常笑她,年纪这么小怎么就这么臭美! 偏她一个姑娘家比那些公子少爷还要贪玩儿,最喜欢往高处爬。 像是什么爬树、爬梯子之类的每天要玩儿好几回。 还有个小路子也是,天天扮做大马让阿禾骑在背上,闹得她现在天天要去看真的马,估计接下来就要扬鞭策马了。 孟清瑜自问她幼时文静娴雅,琴棋书画也是一学学一天,怎么生了个女儿竟是这么个闹腾的性子。 半点儿不像她! 若是哪回没顺了她的意,定要将整个行宫闹得人仰马翻才罢休。 孟清瑜仔细地看了她的后脑勺,果然右边的发髻有一缕头发散了下来,瞧着确实有些不像样子。 她牵着小女儿的手,走到妆台前重新给她梳了一遍交心双螺髻,又别上了金灿灿的珠花。 小阿禾看着自己漂亮的发髻,这才重新露出了笑脸:“谢谢娘亲。娘亲最好了。” 孟清瑜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这下满意了?去院子里找小路子玩儿!” 小姑娘又欢欢喜喜地往外面跑去了。 孟清瑜趁着这个功夫抓紧将这几个月的账目核对完。 吴茂德平日要管着行宫大大小小的事儿,看这些账本她也就没再使唤他。 本来那布庄和粮铺的主意就是她提出来的。 前年开春的之后某一天,天上突然下起了雹子,刚插下去的庄稼可不就遭了难嘛?那一年的粮价高得简直离谱。 孟清瑜听了粮食价格,当即就让人买了离镇上近的地方的铺子,开了粮铺。 将粮食从外地运过来,再用平常的价格卖出去,才算解了百姓们那年的饥荒。 她觉得无事索性又开了布庄,既卖老百姓穿的粗布麻衣,也卖绫罗绸缎。招了一批绣娘和织女,也算小有规模,做着这洛邑城大半人的生意! 所以,之前她和王安说的那句,不得空是真的,并非借口。 孟清瑜走了下神,算算日子,王安也该到上京了! 另一边,去找小路子的阿禾也正玩儿得开心,骑在小路子的背上“咯咯”直笑。 小路子心灵手巧,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会做,最得这位小公主喜欢了。 小公主玩儿累了,就让小路子背着她去亭子里坐着歇会儿。 这会儿思绪一放空,冷不丁地想起了小路子从前和她说过的哥哥。 小公主来了兴致,张嘴就问:“你之前说我还有个哥哥,他在哪儿,他怎么不来看我?” 她常听母妃说起哥哥,她还以为哥哥是个人的名儿,结果后来她才知道哥哥是什么意思。 小路子想了想答:“二皇子殿下身子不好,不能颠簸走远路。” “那我爹呢?也不能来看我吗?” 小公主觉得奇怪,整个洛邑城的小孩儿都有爹可以喊,就她没有。 她问过一次娘亲,但是娘亲说以后会有的。 以后是多久呀?现在不能有吗? “从上京到洛邑来回要半个多月,皇上离宫是大事,有许多人会反对不说,跟着来的人就不计其数。想必皇上也有难处!” 小路子读的书不多,但他还是知道皇上离宫的重要性的。 小公主歪了歪头:“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去看哥哥和爹呢?” 小路子挠了挠脑袋,这……他怎么能知道啊!应该只有主子才能回答了! “奴才也不知道,公主不防问问娘娘?” 小公主“噔噔噔”地就跑到孟清瑜面前,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娘,我要爹!” 第175章 胜却人间无数 孟清瑜闹不明白好端端地小家伙怎么想着要他爹了? 她平时不会刻意在女儿面前回避周廷彦的事儿,但也不会刻意提起。 她亲了亲女儿肉嘟嘟的脸蛋儿,半哄半骗道:“阿禾乖,很快就能见到爹爹了。” 小姑娘追问:“很快是什么时候?” 孟清瑜扶额,越长大越不好骗了! 她略微思索一番后说:“娘保证,忙完这段日子之后就带你回去看哥哥和爹爹好吗?” “好!”小姑娘乖乖的点头,得了娘亲的保证就欢欢喜喜地去找东西吃了! 转眼就将找爹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孟清瑜能够猜到他多半是一时兴起,但是心中隐隐也有几分愧疚。 她离宫的时候是做了再也不回去的打算的,不过那得是到万不得已的地步。 千算万算没算到,有了这么个小家伙。 她幼时就不怎么受父亲的关注。 父亲每回见她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课业上的事情,没有一句半句的关心。 若说她不难过那是假的,只是都过去了她也不想再多想。 孟清瑜不想阿禾也像她一样小小年纪就没有父亲关爱,多个人爱她总是好的。 她确实也该找个时间回去一趟了! 数十日的光景不过眨眼而过。 孟清瑜手头上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得了两日闲,就想着带小女儿出去走走。 洛邑城的春光一向是最得人心的。 这日,母女二人一早收拾妥当去青城寺上香。 青城寺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林,景致也好,顺着蜿蜒的山路修建的石阶。 小姑娘一路上这看看那看看新奇得不得了,孟清瑜正好还能去给佛祖上炷香。 人一旦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变多之后,就会越来越相信鬼神之说。 例如生老病死,又例如人心难测。 小姑娘今日出去玩,回来的路上特别高兴。回了行宫之后小嘴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只是孟清瑜甫一回到行宫,就感觉到了周遭氛围的不对劲。 平日里,奴才们虽说也是规规矩矩办着自己的差事,可今日明显一个两个的脸色绷得紧紧的,连步子落在地上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孟清瑜从侧门回的融冬殿,她出门一向不喜太多人跟着,只带了绿云和小路子两个。 所以她并不知道今日行宫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打听打听,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神情都这么紧张!” 融冬殿虽然配了不少的人手,但是她凡事还是习惯吩咐绿云和小路子去做。 绿云应了一声,还不待她出去,就有一个宫女率先进来。 “启禀娘娘,吴总管说,若是您回来了,便请您到观朝殿去一趟。” 孟清瑜有些疑惑,观潮殿一向是皇上面见大臣,或面见使臣的地方。 她将手上的小女儿交给了绿云和小路子,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可有说是什么事儿?” 孟清瑜想着许是来人有所求,吴茂全拿不了主意才派人请她过去。 “吴总管说是上京来人了,请您去商量孟二小姐的婚事。” 孟清瑜心猛地一跳。 婧晗的婚事? 婧晗今年才刚满十六,她哪里急着给婧晗说亲? 若只是个普通的想求娶的人家倒也就罢了,打发了就是。 就怕是什么麻烦的人物! 观朝殿 这座鲜少有人造访的宫殿,今早在半个时辰之内就被人打扫得纤尘不染。 吴茂德手底下的人也算是训练有素,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殿内的暖阁也让人换上了崭新的金丝被褥和软枕。 丝丝缕缕的烟雾从香炉里溢出。 沉寂已久的殿宇此刻正散发着熠熠的金光。 里间的小榻上坐着名身穿月白色华服的男子。 他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呷了口茶,后又放下,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遭的布置。 精致的桃花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嫌弃。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嘛,怎么就将她的一颗心都勾在这了呢? 吴茂全在旁弯着腰,一张脸都快笑僵了。 “皇上一路辛苦,可要先吃点儿东西歇息一番?” 别看吴总管脸上高兴得不行,实则背后的冷汗都快把衣裳浸湿了。 实在是皇上今日突然驾临行宫将他弄得措手不及,从早上到这会儿,脑袋里的那根弦一直绷着,就没歇过。 皇上身边儿的王公公也没跟着来,他实在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了皇上生气。 “不必。”周廷彦一口回绝。 他方才沐浴完之后已经觉得身上好多了,他也没有白日里睡觉的习惯。 这下就轮到吴总管尴尬了。 皇上来行宫的目的,他隐约能猜到几分。 可这会儿娘娘没回来,他总不能把皇上一个人晾在这啊! 这也难怪他能把脸笑僵。 “这会儿到午膳的时候了,皇上可要先用膳?” “不必了。”周廷彦神色冷淡,眼皮抬了抬,往吴茂全的方向扫了一眼。 他猜测,在行宫的这些日子,这个小太监也是像现在这样,在那女人面前献殷勤的! 长了副小白脸的模样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太监! 吴总管还不知道,转眼的功夫皇上就给他打了个谄媚取宠的标签。 吴总管知道了一定会大呼冤枉,他哪儿入得了娘娘的法眼啊! 直到一盏茶都喝完了,周廷彦的耐心也快到了极限。 “她怎么还没回来?” “许是路上有些耽搁了。” 吴茂全心想,您自个儿说的不必派人催的,也不让人说您来了,可不就得等着呢么! 不过,说曹操曹操到。 有个小太监进来禀报:“启禀皇上,珍嫔娘娘到了。” “快宣。” 周廷彦脸上镇定自若,只是微微颤了颤的睫毛还是暴露了他的一丝紧张和不安。 他原以为他二人会坐在小榻上,不疾不徐地说话。 从前的事儿都过去了,谁也不再计较了。 可是他发现,当那人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时,他的脑子就像装了一团浆糊。 他比他以为的还要想她。 尤其是,当他看见她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也掩盖不住她的白肌玉骨、娇靥桃红,丰腴得像被汁水撑满的葡萄一样可口。 周廷彦的眼尾垂了垂,含情的桃花眼里的春意也被冷清的暮色所裹挟,心里的委屈当即就要溢出来了。 偏他将嘴唇抿得紧紧的,固执地不肯说话。 好像日日夜夜被思念侵蚀的人只有他一个。 而眼前这个女人在高处云淡风轻地看着他挣扎。 看着她越发风姿绰约的样子,他又是高兴又是伤心。 他的清清,好像,一点儿都不想他! 第176章 纤云弄巧 正午的风暖融融的,偶尔吹得窗杦一摇一摇的轻响。 三年不见,面前的男人墨发高束,一张俊脸比从前多了些沉稳,那股子张扬劲儿收敛了许多。 孟清瑜的心里又何尝能够平静? 她精心藏起的那股热烈的思念在见到人的那一刻就像是要破闸而出。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不知道多年未见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如鲠在喉。 吴总管自己都觉得自己多余,这时候恨不得能原地消失。 “娘——” 稚嫩软糯的声线顿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一起朝站在孟清瑜身边的小人看去。 原来是小公主拉着小路子悄悄跟了过来,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孟清瑜的身边。 她常干这样的事,跟在她娘亲后面瞧热闹什么的最喜欢了! 她拉着娘亲的手,用小小的手指头指着前面那个人问道:“娘亲,他是谁啊?” 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歪着头看。 孟清瑜突然无比庆幸这个小家伙又淘气地偷跑出来。 让她可以暂时不用面对那人。 周廷彦老实说,他这辈子头一回被人拿手指着。 结果,指着他的这人却让他生不出半点气来,一颗心反而滚烫得厉害,又满又涨。 一双丹凤眼愣愣地盯着地上的小人看。 孟清瑜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小女儿蹲下身,脸上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他是……你爹爹。” 小姑娘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像得了什么新奇的玩具,挣开了她娘亲的手,兴冲冲地跑到她爹爹面前。 “原来你就是我爹啊?”她有模有样地围着周廷彦转,也让周廷彦一颗心软得不能再软了。 顶着这么张软乎乎的脸蛋,是要将他的心给融化吗? 他一把将这个幻想了无数次的宝贝女儿抱在怀里,亲了一口。 “宝珠真乖。” 孟清瑜顿时就觉得无语,瞧瞧他取的什么俗气的名儿。 不过想着他们父女两个头一回见面,心里的那点嫌弃到底没说出口,悄声走了出去。 父女两个没注意,自顾自的玩儿得高兴。 小公主扬起头,理直气壮地对着她今天刚认识的爹爹道:“我不是宝珠,我有名字的,娘亲给我取的,叫阿禾,意思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小公主因为自己的名字感到很骄傲。 周廷彦承认,这个字取得好,但是他觉得自己取的‘宝珠’也好听。 于是他对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循循善诱道:“宝珠听爹爹说,名字其实就是用来称呼一个人的,每个人都不止有一个名字的,很多人都有两个甚至三个。所以你娘给你取了一个,爹爹也给你取了一个,那么宝珠就是阿禾,阿禾就是宝珠。” 绕来绕去,小公主的头都要绕晕了。 她皱着眉想了半天,好,既然是她爹爹取的,她就勉强接受宝珠这个名字! 待他想去寻他的清清的时候,才发现人早就走了。 周廷彦喜悦的心冷却下来,涌起一丝失落。 后来听到他的宝贝女儿说饿了,他才恍然惊觉他们还未用午膳。 父女两个第一顿饭吃得甚是高兴,周廷彦甚至暗暗记下了小公主爱吃的那几样菜。 下午的时候周廷彦还带着小姑娘去放风筝,当即就俘获了小姑娘的心。 阿禾觉得这个爹爹真好! 于是待晚上她回融冬殿的时候,倚在她娘亲怀里啦啦说了一大堆她爹爹的好话。 “娘亲你知不知道爹爹有多厉害啊?他放的风筝特别特别高,阿禾都快看不见风筝了!爹爹还会骑马,带着阿禾去骑马兜风呢!爹爹还帮阿禾挑鱼刺!” 孟清瑜知道,小孩儿遇到好玩儿的事情总是下意识想分享。 她耐心地听完,然后摸摸小女儿的头顶哄她去洗漱睡觉。 小阿禾在这些事情上一向很乖的,从不让孟清瑜操心。 她今日玩了一天,刚刚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熟过去了。 但是,今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睡得这样香。 周廷彦躺在观朝殿的龙床上,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辗转反侧。 一颗心越是想平静就越躁动。 索性他穿了衣裳就往外走。 吴总管原是守在门口的,也跟着皇上大晚上的往外跑。 走着走着周廷彦就停下来了,转身冲着吴茂全说了句:“带路。” 这行宫里总共就住着两位主子,皇上去哪不言而喻。 绿云守在门口赶紧拦在大步走来的皇上面前:“皇上,主子已经歇了。” 周廷彦一个斜睨了她一眼,像把泛着寒光的冷剑,绿云吓得一个哆嗦,就怯怯地让开了。 周廷彦走进漆黑的寝殿,他夜视能力极好,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他躺在榻上的人。 他褪下外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没能让她回过头来看一眼。 他理所应当地躺在床上,分走了孟清瑜一半的锦被。 幸好这床宽,否则他想睡都没地方给他睡! 周廷彦感受着鼻息间若有似无的女子的温热体香,他发出一声心满意足地喟叹。 而后他又一本正经道:“观朝殿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一股子灰尘味儿和霉味儿,要朕怎么睡得下去!” 安静了没一会儿,周廷彦就越发得寸进尺。 他跟着侧身,双手揽着她盈盈有致的腰肢,将孟清瑜严丝合缝地贴在自己怀里,热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细白的后颈上。 “清清,咱们再也不闹了,以后都好好的好不好?” 孟清瑜没说话,像是睡熟了。 他的手收得更紧了,空落落的心在今夜沉甸甸地盈满了东西,让他安心的地睡去。 第177章 争执 周廷彦昨晚睡得甚好。 不用上早朝,也不用批折子,他也就不用绷着那根紧紧的弦早起。 更何况昨夜温香软玉在怀,让他也生出了几分倦怠之心,像终于寻到了港口的船只,可以肆意停靠。 他醒的时候下意识地往身边一摸,被褥已经冷透了。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孟清瑜今日容光焕发得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肌肤莹白如玉,杏眼如秋水映月,梳了一个她最喜欢的凌云髻,穿了青色的长裙。 周廷彦翻过身,被子夹在腋下,暗戳戳地欣赏。 他将长臂冲着她的方向伸了过去,修长有力的手摊开,目的很明显,想和美人拉手手。 孟清瑜当没看到,脸上浅浅一笑。 “陛下起了,我去叫人进来伺候。” 周廷彦一急,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迈了两大步就将人拥在怀里。 生下阿禾之后,孟清瑜身上的肉也养回来了,脸上看不出,但抱在怀里香香软软的一团就能感觉到她的丰腴。 周廷彦的变化在她眼里还要大一些。 从前温和的那股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变成更加收敛的成熟男子的凌厉与稳重,连胸膛都变宽阔了,只那双桃花眼里还带着迷惑人的绵绵情意,像多情的少年。 他将头埋在美人的颈窝,有力地吸了吸那隐隐的体香。 “不要别人,朕只要你。”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孟清瑜觉得有些痒,脖子不自觉地往前伸了伸,想挣开,奈何腰间的一双铁臂又死箍着不肯松手。 她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是。” 这人的蛮横霸道倒是一点儿没变! 周廷彦瞧着低眉顺眼地给他更衣的小女人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小厨房里备着早膳,皇上可要用一些?” 孟清瑜系完最后一颗扣子,又替他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才算完。 周廷彦自然地拉起人的手,两人一道去用膳。 膳桌上美味的菜肴正冒着热气。 这道玉子桃花粥是小公主最喜欢吃的,小厨房隔三岔五就要做上一回。 周廷彦不爱吃甜的,但是也尝了小半碗。 用过早膳周廷彦也不肯走。 他时间紧,再耽搁下去,王安那边怕是要顶不住了。 他正是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秘密出宫的。 有太医院那边儿盯着能瞒一会儿。 若是拖太久,会生出什么变故,谁都不知道。 偏殿里的宫人都退下了。 只余下坐在小榻上的两人,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周廷彦率先开口,他的示弱这般明显,连吴茂全都看出来了,他不信她还会固执地不肯走。 三年过去,就算是生天大的气也该消了。 “清清,你跟朕回去好不好?” 孟清瑜已从昨日重逢的无措和迷糊中回过神来。 她不答反问:“皇上昨日派人说的婧晗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微微捏紧的手指,暴露了她的紧张,就如同她昨日一路去观朝殿的那般忐忑。 “你妹妹已经十六,陈府和章府都在准备婚嫁之事了。你是她的亲姐姐于情于理你也应该回去为她……” 还不待他的话说完,孟清瑜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云淡风轻的脸上顿时布满不可置信。 “皇上明明就说过婧晗和章家的婚事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却要假戏真做。” 孟清瑜说到此情绪也有些绷不住了,一双眼睛越发红了。 她性子冷淡,第一次为得到一个人的心费尽思量,却在这人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代价就然是要赔上她妹妹一辈子的幸福。 她若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当时就该一头撞死在养心殿,让他怀着那一丝愧疚保婧晗平安无虞。 孟清瑜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脸上的冷然之色,与周廷彦平日所见的温软乖巧大相径庭。 “清清,你冷静些。”他走到她身边,想将她抱在怀里安抚她的情绪。 孟清瑜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不让他上前。 “倘若有人逼皇上将阿禾嫁到敌国去和亲,皇上还能保持冷静吗?”孟清瑜冷冷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就像软刀子一样剌着他的心。 随后她轻勾了一下嘴角,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哦,是我忘了,皇上有那么多公主,怎会在乎区区一个阿禾?” 周廷彦听完这话,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烧起来了。 “放肆。”他的舌头在后槽牙上抵了又抵,才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 一颗心就像被人踩着碾来碾去。 且不说,大周边境并无看得入眼的邻国。 在她眼里竟是将他看作那等无心无情的畜牲不成。 “朕的女儿自然是掌中宝、心肝肉,又岂是什么人都可以与之相较的?”他一双大手用力地捏紧了她的肩膀,一脸厉色。 孟清瑜不甘示弱地对上他怒火中烧的眼睛。 “婧晗于臣妾而言与阿禾一样重要。” 高大和纤细的两道身影在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谁也不让谁。 孟清瑜率先败下阵来,眼睫轻颤,泪珠簌簌地落下来。 “臣妾会去送婧晗出嫁,然后再寻一处寺庙出家,日夜为皇上祈祷,愿您坐稳这靠女人稳固的江山。” “你——”凌厉的掌风从孟清瑜的耳边擦过,周廷彦的手掌高高举起。 周廷彦气得眼睛都红了,抬手的时候也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僵在高处良久,终究没能落在人脸上。 他用力一甩袖,带着一身凌冽的肃杀之气走了。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 “原来,你从前对朕的种种都是做戏,在你心里谁也比不过你那个妹妹!” 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后,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好像这门摔得越响,他心里就能越好过一些似的。 两位主子这动静闹得这么大,奴才们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绿云匆匆进来就看到主子跌坐在地上,一张玉脸上无波无澜,好像魂儿都被人抽走了一样。 “主子没事儿?” 孟清瑜以为她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没成想,她守的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永远没法看到月亮。 她抹干净眼泪:“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第178章 回京路上 自两人争吵过后的第二日,返京的车队就出发了。 两人的时间都耽搁不起。 一个赶着回宫怕编的借口漏了馅儿,另一个赶着回宫想想法子阻止婚事。 孟清瑜走得算是突然,吴茂全毕竟跟着这位主子相处了三年,临走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 还有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公主,她这一走,行宫里都要寂寞不少。 他早料到了有这一日。 孟清瑜临上车前,听到他轻声说:“娘娘吩咐的事儿都办好了。” 孟清瑜微微颔首,以示感激。 今日一别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行宫里的大半奴才们都站在门口恭送圣驾,直到车队越来越远吴茂全才大家回去做事。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他也只能帮两位主子到这儿了。 孟清瑜一进马车就感受到了吴茂全所谓的好意。 为了长途赶路,不拖慢行程,这马车本就布置得轻便,如今倒好竟要三个人挤一辆马车。 周廷彦已经率先坐在了中间的位置,闭着眼睛假寐。 她便默默地坐在左侧,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一时间马车内的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偏偏有个不安分的小公主在。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小肉脸蛋,看看她爹又看看她娘,有些疑惑了怎么都不说话呢? 她从自己的位置上起来,跑到她爹的面前要伸出手要抱,还怕她爹爹闭着眼没看到顺手扯了扯深紫色的袖子。 周廷彦睁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眼里溢满温柔,手穿过腋下,稳稳当当地将小公主抱在怀里。 “爹爹今天不高兴吗?” 小孩儿的心思一向敏感,周廷彦今日又不像之前那样看见小公主就又亲又抱的,也难怪小姑娘有此一问。 周廷彦似有似无地扫了旁边坐着的人一眼。 他意有所着地说了一句:“爹爹确实有点不高兴,又怕把坏心情传染给宝珠,所以爹爹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小姑娘轻轻皱了皱小眉毛,一双眼睛里的担心显而易见。 天哪,爹爹好可怜! 怎么能一个人生气呢? 娘说有不高兴的事情一定要说出来才会好。 虽然她和这个爹爹相处的日子不长,但是娘亲教她要做一个好孩子。 于是,善良的小公主决定帮助爹爹。 “爹爹把不高兴的事情告诉阿禾!娘说不能把不高兴的事情放在心里!” 周廷彦喉咙里面好像觉出了苦涩,你娘根本不在乎你爹高不高兴。 他亲了亲女儿的脸蛋。 “还是宝珠对爹爹最好。” 他一脸委屈地对着他的乖女儿道:“有人说爹爹的坏话,爹爹特别伤心。” 男人瓮声瓮气的,眼角垂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这是做给谁看的还不明显吗? 孟清瑜不着痕迹地甩了个冷眼过去,在女儿面前说这些,真是没脸没皮。 小公主苦恼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眉毛皱得更深了。 她好像没有被人说过坏话耶,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于是聪明的小公主兴冲冲地向她娘亲求助:“娘亲,爹爹他被别人欺负了。娘能不能帮帮他。” 她的娘亲可是很厉害的。 孟清瑜笑得一脸温柔,对着小女儿道:“阿禾,过来。” 小公主利索地从她爹的怀里下来,转而依到她娘的怀里。 孟清瑜摸摸她圆乎乎的头顶:“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知道吗?” 小公主待在娘亲香香的怀抱里,朝着他爹爹挤眉弄眼,爹,娘亲让我别管你。 周廷彦对着乖女儿笑了笑,又一脸冷峻的瞟了一眼坐得身端体正的那人。 她这会儿就理直气壮地可劲儿欺负他!待回了上京她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绿云地声音从外面传来。 “皇上,娘娘咱们和一群难民撞上了。” “他们有多少人?”周廷彦一脸冷肃。 难民一事可大可小。 若是难民的人数众多,恐会生出乱子来。 万幸的是,他们一路上带着的精兵不算少。 “好好待着,别乱跑。” 周廷彦留下一句话之后就下了马车。 他一下车之后看着不远处成群的难民,突然对治国之道有了新的理解。 他甚少有为了自己奢靡的时候,国库里一直充盈他才安心。 他以为只要朝堂稳固,兵强马壮就能保大周万世无忧。 但是今日,他发现他错了。 那银子若是不能为民解忧其实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大周的将士守的不是大周的皇帝,是大周的子民。 他的内心深处其实特别害怕,他这个半路顶上的皇帝会被人说不如先太子,他害怕他守不住大周的江山。 所以他登基之后,也不跑马出游了,也不混在女人堆里了,他殚精竭虑不敢有一丝懈怠就为了向所有人证明他是一位明君。 就在此刻那些束缚住他的东西突然解开了,他眼里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而是有了具象化的东西。 不知孟清瑜是何时下车的。 她走到他身边。 “临走时我让人多备了一车的干粮,让人给这些百姓分了。” 孟清瑜的眉头深深皱起,这一两百号人瞧着骨瘦如柴、头大身小,还知道能不能坚持走到下个郡县。 周廷彦看着她,眼中朦胧不清的情愫蔓延开来,喉结滚动,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身后的将士得了令立即下去办了。 马车内,小公主一人坐着,颇觉无趣。 她跑到窗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 好多人啊,就是他们的衣裳都特别脏。 其实小公主这话说得委婉。 难民已经不能脏来形容了。夏日里哪穿得住什么厚衣裳,薄薄的麻衣磨破了也没法。污垢黏在身上自然干净不了。 有一个身影引起了小公主的注意。 旁的小孩儿要不是母亲抱着就是父亲背着,独独边上这个小孩儿只有一个人,蜷缩着身子瘦瘦小小一只。 小公主抱着她的小水囊就要下马车,幸好有小路子接着,顺利地下地。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那个小孩儿面前。 “给你,喝水。” 一双如小鹿般锃亮的眸子对上了小公主清澈的大眼睛。 难民们齐齐转过头望着那个镶着珍珠的水囊,干渴地吞了吞喉咙。 随后,立刻有士兵推着一车干粮和水过来。 第179章 回宫 “恭迎珍嫔娘娘回宫。” 未央宫的一干旧仆跪伏在长秋殿的门口,恭候久未归来的主人。 未央宫里的一应人物未曾改变。 该打扫的打扫,该添置的添置,不像久未有人居住的冰冷。 温暖得像它的主人在下一刻就会回来,带着她刚摘回来的花枝,芬芳满室。 孟清瑜牵着阿禾的手,稍停顿几息就镇定自若地走了进去。 一路舟车劳顿,她的眉眼间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 就连活蹦乱跳的小公主此刻也怏怏的不说话,显然是累着了。 “平身!” 未央宫一干人等无一不是神情激振。 没想到主子冷不丁地就回来了,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兰湘几个宫女也是喜不自胜,主心骨回来了不说,还带回来个可爱的小公主,这下谁还敢说她们未央宫是冷宫。 主子一让她们起来,从前与绿云玩得好的几个宫女就要凑到到她身边去说话。 绿云一抬手止住了她们的动作。 几个小宫女愣了一下,有些怯怯地退了回去。 “绿云姐姐……” “娘娘如今尚是一宫主位,规矩不可废。在娘娘面前你们切勿放肆。” 三年的耳濡目染下,绿云说话时候的气势与主子像了三分,清秀的脸上也带了几分威严和沉稳。 几个小宫女齐齐应是。 总觉得,绿云姐姐这次回来,好像有些变了,让人有些害怕,但是更有未央宫大宫女的气度了。 有了和主子初到行宫的那段经历,此刻她安排起一应事情来格外得心应手。 绿云让人备水和衣物,又派人去御膳房备膳,先让两位主子收拾了去歇息,她才开始了解未央宫的一应情况,包括这几年来宫里发生的大小事。 她最关心的其实还是咸福宫的事,主子歇完起来估计就要问,她自然要先将事情了解清楚。 另一边,周廷彦在马车进了午门之后就乘上王安提前安排好的轿子走了。 他如今对外称病重,还在乾清宫养病呢! 他乘了轿子直接就从小门进了乾清宫。 王安一早就在太宸殿门口等得心急火燎,这会儿一看见皇上大步而来一颗心总算是放回肚子里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睡觉都睡不安稳,下巴都瘦得快成锥子了。 皇上一连罢朝了大半个月,那些个大臣每回来乾清宫门口探望就像是要把他给吃了似的。 特别是这几天谣言越传越离谱,竟然连皇上立遗诏这样的话都传出来了。 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皇上对最宠爱的妃子珍嫔心中有愧,所以预备将皇位传给二皇子殿下。 再过两天,估计连皇上气绝身亡,秘不发丧这样的话都能传出来了。 王安小跑着迎上去:“奴才已经将水备好了,皇上快沐浴更衣之后回龙床上躺着歇会儿。” 周廷彦下巴上有一节青色的胡茬冒了出来,显得人更英气野性,毕竟是在路上,又赶着速度,哪儿能那么讲究。 他淡淡点头,甫一进门就看见了张院使和许太医在里面候着。 随口就让他们退下了。 “这几日你们两个也辛苦了,回去歇着!” 两人拱手退下。 周廷彦沐浴之后换了身衣裳,神清气爽地往外走。 体恤王安这些日子的辛苦,他说:“回去歇几天,换小安子跟着!” 王安连忙让小安子接了自己的位子。 他总算能缓一阵子了,只盼着这回两位主子别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明明才刚刚分开,周廷彦这会儿却特别想见她,这是什么道理? 他之前为她说的那句‘靠女人稳固的江山’伤了心,只觉得她即是这样看他的,两人再也不见算了。 如今缓过神来,又不这么想了。 便是在气极了的时候都想着她只要肯来哄上他一句他也就全好了。 这匪夷所思的情况,他岂会不明白他对她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一旦想明白,他便恨不得将心里的那些爱意同她说尽了才好。 他想去将孟婧晗的婚事同她解释清楚,他想抱着人说一句他的委屈,他想他们重归于好。 轿辇抬到未央宫,绿云迎上来说了句:“娘娘和公主正睡着呢!” 周廷彦心里虽有些可惜,但能看一看人也好。 他摆手不让人跟着,自个儿进了寝殿。 小公主第一次在未央宫歇息,心里到底有些不安,便和孟清瑜一同睡。 她这会儿正依偎在她娘亲的怀里睡得香甜。 看着床上一大一小两只,他只觉得心里被熨烫地又涨又满。 周廷彦伸手摸了摸小女人乌黑的发顶,又在莹白的脸上亲了亲,眼神暗了又暗。 真喜欢也好,同他演戏也罢,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 他总有办法让她再也离不了他。 孟清瑜睡得沉,呼吸声都比平常重些。 周廷彦看完人,心满意足地坐上轿辇:“回养心殿,批折子。” 而后,他思虑半晌,冲着一旁的小安子招了招手。 “让人去陈府请孟二小姐进宫一趟,就说是让她给珍嫔请安。”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脸上勾着邪肆的笑。 小安子颔首:“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办。” 御驾从未央宫往养心殿去了。 这消息没等多久就满宫皆知了。 传着传着宫外都知道了。 皇上的身体一夜之间就好了,连带着珍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宫了。 他们此前竟半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相比于皇上,更让后宫众人震惊的是珍嫔回宫一事。 她离宫前,皇上并未废除她的位份。 她不仅有了个五公主,二皇子说不定也要被送回未央宫。 淑妃如今尚在禁足,眼下后宫之中竟然隐隐有珍嫔一手遮天之势。 宫里头一个不待见孟清瑜应该就是沈娴了。 三年过去,她仍旧是个才人。 如今珍嫔回宫,阿旺也隐隐担心。 “如今眼瞧着后宫里珍嫔一家独大,依主子您看,她不会对咱们下手?” 沈娴悠闲地倚在软榻上,瘦削的脸上扯出出一抹诡异的笑。 “她如今的心思哪儿放得到咱们身上来啊。只怕一心都在她那个儿子身上!我就不信馨嫔能心甘情愿地将儿子还给她。” 第180章 立威 内务府的人排着长长的两列往未央宫去了,手上无一不是端着红绸盖着的东西。 宫里鲜少看见这样的情状。 上一回见到还是咸福宫二皇子生辰宴的时候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咸福宫又有喜事发生了吗?内务府送这么多赏赐?” “你是才进宫的!这些东西是送去未央宫的。” “未央宫不是没住人吗?” “你消息可真不灵通,昨日珍嫔就回宫了。” “珍嫔?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位主子啊?和馨嫔比如何?” “一听就知道你是这两年才入宫的。珍嫔娘娘当年那可是盛极一时,宫里可没人能比得上她。咸福宫的二皇子可不就是她亲生的么,如今又有了个五公主!往后可不得了。” “呀,儿女双全,这宫里谁还能盖过她了去?” “可不是嘛!” 皇上让人给五公主添置的东西一路送往未央宫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 别人怎么想,孟清瑜管不着。 她想着是他为人父的心意,让人妥善地放置在了阿禾睡的偏殿。 小公主一下子得了那么多的新鲜玩意儿高兴得不行,正一样一样地摆弄着玩儿呢! 孟清瑜正坐在妆台前梳妆。 头上簪了许多首饰,沉甸甸的她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随口夸了句:“兰湘梳头的手艺倒是一如既往的好。” 兰湘顿觉惊喜。 “谢娘娘夸奖,奴婢梳头梳得再好也抵不过娘娘天生丽质。” 孟清瑜回了她一笑,又问起绿云:“婧晗什么时候到。” 昨天皇上派人过来传话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 她一听这消息心下稍安,觉得他这番安排也算体贴。 “皇上让人传二小姐进宫的时候是在下午呢。娘娘不必着急,还早呢!” 孟清瑜淡淡点头。 “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去见一见老朋友!也不知这么久没见忘了本宫没有。” 绿云试探地问了一句:“娘娘可是要去咸福宫。” 她日日跟在娘娘身边,自然知道娘娘有多想念二殿下。 如今急着见一见也在情理之中。 孟清瑜摇摇头。 她听到咸福宫三个字时,眼里明显有一丝惆怅闪过。 她何尝不想见二郎,只是如今她若冒冒然地前去将二郎接回来只怕会引得他生出逆反之心。 他与馨嫔三年的感情不可小觑。 二郎一事绝不可操之过急。 绿云这下猜不到了,不是去看殿下那还能去看谁啊? 没等她多想,就听见主子说:“咱们摆驾景阳宫。” 说起淑妃,主子怕是还不知道呢。 “娘娘,皇上已经将淑妃娘娘禁足了。” 孟清瑜微愣,这她倒是不知道,不过转瞬又恢复平静。 “皇上只是不许她出来,又没说不许旁人进去。” 绿云也不多问,即刻让人备轿。 走在路上的时候孟清瑜才发现景阳宫确实今时不同往日。 越往景阳宫的方向走,行走的宫人就越少。 她一时间心中有些感慨。 后宫妃嫔荣辱皆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往后说不定她也会有这门庭冷落的一天。 正因行人稀少,因此围在墙根儿后面说话的三个宫女格外明显。 “诶,你们听说了吗?那个人回来了!” “哪个人啊?” “哦,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未央宫的那个珍嫔呀!” “就是她,就是她。” “珍嫔回来怎么啦?” “你不知道吗?珍嫔她可是个妖孽灾星。” “这事儿我也知道,听说她就因这个才被赶出宫去的。” “真的假的?这么邪乎?” “骗你做什么,就是因为咱们二皇子是投胎到她肚子里所以才一直体弱多病。就连大皇子也被她克得差点就死了呢!” “天哪,那她怎么敢回来的呀?” “要我说就该将这样的祸害处死,以绝后患。” “我也觉得,不然这样的人留在宫里,总让人觉得害怕。” 三人说得起劲儿,丝毫没有意识到绿云走到了她们身后。 “好大的胆子,妄议主子可是大罪。” 绿云冷不丁的一声呵斥将三人吓得魂儿都没了。 她们又颤又抖地跪在地上,腿和背软成了一团。 “奴婢知错,还请娘娘恕罪。” 三个人一下又一下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红肿一片。 绿云冷眼看着。 “一天到晚正事儿不干,倒有功夫在这儿扯嘴皮子,依我看就该把你们送到宫正司还好学学规矩。” 她方才站在这三人背后听了好一会儿,肺都要给她气炸了。 反观轿辇上端坐着的孟清瑜面色如常,微微侧首扫了三人一眼,耳边的流苏发出细碎的轻响。 她轻声催促了绿云一句:“莫要误了正事,先走。” 只是后面一句却让人脊背生寒。 “这样没规矩的东西,让人拖下去杖毙了就是。” 绿云一愣,立刻冷了脸色。 “一个两个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将人拖下去。” 随行的几个太监立刻上前,就要带着人下去处置了。 三人泪汗俱下,又惊又怕。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奴婢们闲言碎语几句何至于此!”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命!” “再让本宫听到有人妄议主上,便是如此下场。” 孟清瑜淡淡地留下这句话便让人起轿了,任凭身后的人如何撕心裂肺地哭喊也没停下。 三人哭闹的动静儿极大,一路上瞧见的没瞧见的都听说了这事儿。 没一会儿,宫里就传遍了。 不知是从哪传出来的,回宫的珍嫔娘娘性情大变,稍有不顺就要将人处置了! 这下也没人再敢胡说八道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告到珍嫔那儿,小命都丢了。 后来,有个多嘴的宫女将这事儿告到皇上那儿去,想让皇上管一管珍嫔那狠辣的手段。 没成想,皇上听了直接攒了一句“好”。 然后皇上就让人将那宫女也拖下去拔了舌头。 连皇上都不管,这下,谁还敢乱说话! 第181章 老朋友 景阳宫门口有两个守卫,院子里没什么人,显得有些清净。 孟清瑜的轿辇停在门口,她款款起身,从宫门口走进去。 门口守着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阻拦。 这人一看就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反正只要不把淑妃娘娘带出去就不算坏了规矩。 绿云扶着主子往昭阳殿走去。 六月的天儿正热,殿门也就没敢打开,怕暑气跑进去了。 身后一位宫女有颜色地上前叩了叩门。 是知画开的门。 绿云道:“珍嫔娘娘昨日回宫,今日特来向淑妃娘娘请安。” 知画看了眼门口站着的姝色生香的美人,略犹豫,还是欠了欠身回去禀报了。 她也不确定自家娘娘会不会想见珍嫔。 孟清瑜半点也不着急,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 过会儿,知画又重新将门打开了。 “娘娘请您进去。” 许久不见,淑妃脸上已经不见了初时的和善可亲,一张秀美温柔的脸上此时显得有些冷漠无情。 她阴阳怪气地斜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女人,仍旧坐在正殿的宝座上,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底下的孟清瑜。 “你来做什么?莫不是想看本宫的笑话?” 孟清瑜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也没将淑妃的高傲放在心上。 她环视四周,昭阳殿仍旧精美华贵,凉意盎然。 这么早就用上冰了,看来火气不小啊! “后宫之中位列妃位的仍旧只有娘娘一人,臣妾回宫自当来给娘娘请安。免得传出些嫔妾不懂尊卑的流言蜚语就好了。” 孟清瑜这话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可见她还记着之前被流言中伤的那回事儿。 淑妃冷笑,这女人莫不是以为自己回了宫就能动得了她? 真是可笑! 她能从行宫回来算她运气好,别的她这辈子就别想了! “珍嫔你好像对旧事耿耿于怀啊!” 孟清瑜笑不达眼底。 “从前的旧账总是要算清的。”若是要她对淑妃从前做下的那些事既往不咎那是绝无可能的。 她转头直直地看向淑妃:“臣妾今日并非想和娘娘聊旧事,臣妾想说的是娘娘母家的大事。” 淑妃一听还有些纳闷,她章家的事与这女人有什么关系。 直到知画小声附在淑妃耳边道:“娘娘忘了?咱们家小公子就要和那孟二姑娘成亲了。” 淑妃缓缓勾起嘴角,眼中倨傲。 大哥说的果然不错,只要将那个孟二姑娘娶进章家,就相当于牵制住了这个女人和她手里皇子,届时她还不是得乖乖地以景阳宫为尊。 只是有些委屈祈哥儿了,往后她这个做姑姑的一定好好补偿他,为他再择一门更好的亲事。 “哦,原来你是为了这事儿来的!本宫还奇怪呢,你一回宫就眼巴巴地跑到景阳宫来做什么?原来是为了你孟家仅剩的那个孤女啊!” 淑妃语气中的轻蔑不言而喻,可想而知婧晗若是当真嫁进章家该会受到怎样的轻慢。 孟清瑜愈发坚定了要阻止这门亲事的决心。 她冷笑一声:“孤女?淑妃娘娘这话可就错了。婧晗不仅有臣妾这个亲姐姐,还有亲舅舅和亲舅母,更是臣妾的孩子敬重的姨母。依臣妾看,倒是淑妃娘娘更孤立无援才是!” 淑妃岂会听不出这女人在挑拨她和章家的关系,她的眼睛顿时不善地眯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清瑜轻笑一声,看来她也不像她表现的那么不在乎嘛! “明明有一个异母同胞的亲哥哥,你却和你那个庶出的大哥走得更近,我还以为以淑妃娘娘心高气傲的性子瞧不上那些庶出的兄妹呢!” 这些事情本也不是什么秘辛,倒也不怕让人知道。 “你懂什么,我大哥自幼就养在我母亲膝下,对我更是疼爱有加。我们兄妹之间的情分自然不是你们能懂的。” 至于她的亲二哥虽然同她的感情也好,但是二哥不像她大哥那般宠溺她。 只要她有事儿求到她大哥那儿,大哥就一定能帮她解决。 这回让祈哥儿与孟二成亲的主意就是大哥想出来的。 孟清瑜轻笑一声。 “娘娘倒是对你的好大哥深信不疑。可知你大哥为何要让你二哥的儿子去娶婧晗而不是他自己的儿子?明明他自己就有那么多个儿子不是吗?” 祈哥儿可是她二哥二嫂的命根子,连她娘也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觉得这个孟二配不上祈哥儿。 后来她大哥就说,就是要拿出咱们章家最宝贝的儿子才能让皇上觉得他们章家是诚心求娶。 过个几年之后将那孟二休了再让皇上赐婚娶一房更好的亲事。 二哥二嫂最终是如何同意的她也不是很清楚,信里没说。 总归事情成了就好。 这些家族私事自是不便让这女人知晓的。 淑妃眼睛一横,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祈儿是我章家最宝贝的嫡子,同你妹妹成亲,你就偷着乐去!” 她二嫂只得了这么个儿子,简直要将人给宠上天去了。 孟清瑜见她不肯说,也不在意。 她今日本也没指望着能从淑妃这儿就将这婚事给搅黄了。 有些事情只要种下一颗种子就会自己长成参天大树。 “也是,我们家婧晗自然是得了门好亲事。章尚书大人如今在朝中更是如日中天。至于您就接着安心在景阳宫禁足!臣妾就不打扰了。” 孟清瑜起身,冲着淑妃温柔一笑,又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才走出了昭阳殿。 她才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一声清脆的茶盏砸在地上的声音。 殿内,淑妃气得站起身,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砸。 合着这个女人今日就是专门过来耀武扬威的是! 亏她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正事! 淑妃脸色通红、大口喘着气:“去,即刻去给哥哥写信,就说,让他想办法让皇上放本宫出去。” 知画见自家娘娘情绪激动,怕她做出什么伤到自己的事儿来,一时也不敢走开。 见她不动,淑妃怒呵一声:“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知画吓得心都颤了颤:“是,是……奴婢这就去……” 第182章 婧晗进宫 孟婧晗刚从养心殿出来,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王冕之。 她对这人还有印象。 事隔多年,王冕只的形容并未有什么变化,和在教坊司门口见到时一模一样,是以她还记得。 当年的事情虽说是陛下旨意,但他也算帮了她,于情于理她也应该同人打个招呼。 她停了脚步,待他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见了礼。 “王大人。” 王冕之险些认不出来了。 未曾想到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如今已长得这般亭亭玉立。 那位陈夫人倒是将人养得极好。 只可惜,那章公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拱手道:“还未恭贺孟姑娘好事将近。” “婚期定在来年开春,届时王大人来喝杯喜酒!” 孟婧晗说起自己的婚事全无寻常女儿家的扭捏之态,言辞落落大方,脸上尽是坦然。 王冕之微笑应下。 “若是得空在下一定去。” 两人就此别过。 孟婧晗今日进宫的主要目的是去未央宫给她姐姐请安,皇上传她来养心殿不过是顺便。 这是她第二次见她这个不能说是姐夫的姐夫。 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人威仪不凡,有些高高在上的冷漠。 他传她进宫问话,为什么不愿意解除她和章家的婚约。 她当时说的是,她早已对那章公子芳心暗许,请皇上成全。 周廷彦不懂也不在乎这些女儿家的心事,即是她自己求的,他成全她的心思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次他特意特意召这位孟二姑娘来养心殿,不过是嘱咐她务必将事情同她姐姐解释清楚,顺便劝劝她姐姐别再想着离京了。 周廷彦还体谅她大热天儿的走路辛苦,未免有人说他故意磋磨她妹妹,让人备了轿子抬着孟婧晗去未央宫。 孟婧晗有些好笑,皇上的心思多她隐约猜到了一些。 他和阿姐二人能够和和美美的自然是最好的。 她定会在阿姐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孟婧晗来未央宫见她姐姐自然是高兴,脸上笑得明媚灿烂。 她欢喜地跑进长乐殿,顿时就僵住了。 殿内静悄悄的,只她们姐妹两个。 孟清瑜坐在正对大门的位置上,一看见孟婧晗,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她冷淡地说了句:“跪下。” 长姐如母,她又是自幼带着小妹长大,这一跪她没什么受不得的。 孟婧晗也知道姐姐生气了,乖巧地跪在地上。 “你可知道错在何处?” “婧晗不该不和姐姐商议就擅自做主自己的婚事。” 看着孟婧晗一脸乖巧的模样,孟清瑜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又舍不得罚她什么。 孟婧晗哪里是气这个,她叹了口气,走上去扶着美丽夺目的小姑娘起来。 “我说过,要你寻个自己喜欢的男子相守一生。可你到好偏偏往章家这么个龙潭虎穴里钻,你可只若是进了章家的门,你是生是死,过的好还是不好,姐姐都没办法知道,也没办法帮你……” 说到最后,孟清瑜有些泣不成声。 其实她在回京的路上几次见皇上委屈得脸色,她就隐约猜到婚约一事有可能时婧晗自己的主意。 孟婧晗的眼睛也有些红。 “姐姐,我不怕。我知道怎么保护好我自己,你就让我去。你都不知道,三年前所有人都说要皇上将你处死的时候我有多么害怕,我只有你一个姐姐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而且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帮到你的,你相信我。” 孟清瑜越发难过,原来她才是把小妹推进火坑的那个人。 她强硬道:“章家的情况太过复杂,你若是嫁进去只怕被吃得骨头都不剩。我想想办法将这门婚约取消。” 孟婧晗据理力争:“姐姐进宫的时候也才十九岁,不是也在宫里有了一席之地吗?我是你的亲妹妹,你又怎知我不能在章家屹立不倒。何况总归要嫁人的,我便要寻个家世显赫的,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孟清瑜气得直掉眼泪,这丫头的倔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孟婧晗也不忍心让姐姐哭,她抬手抹了抹姐姐脸上的泪珠。 “姐姐别生气,到底是羊入虎口还是我们姐妹里应外合,谁又说得准呢!章家情况复杂岂非正好?心思各异正好各个击破。届时章家乱成一锅粥,姐姐问鼎后位自然就顺理成章。” 孟清瑜愣了愣,她的小妹真的长大了。 更漂亮,更聪明,更大胆。 她说实话,她便是想着皇上独宠她一个她都没想过要争皇后之位。 且不说前朝后宫有多少人反对她这个罪臣之女,便是周廷彦的心她都不敢说完全能猜透。 如今她的妹妹说的这话才叫她吃惊。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操心,当不当皇后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过得高不高兴。” “不,姐姐必须争到皇后之位。皇后是一国之母,没有人敢轻动。只有这样我们姐妹二人和姐姐的孩子们才会是最安全的。只有姐姐高兴了,我才会高兴。” 孟婧晗说得一脸认真,眼神中透出耀眼的光彩。 阿姐一向聪明,如今为了她有些关心则乱,她旁观者清,自然要将姐姐点醒。 这番釜底抽薪的话将孟清瑜震得呆在原地,连眼泪都没能再掉下去。 良久,孟清瑜握住她的手,妥协拌地闭上眼睛。 婧晗说得对,是她糊涂了。 她身后根本就没有其他的退路。 “你的安全一定是头等要紧的,一定要万事小心。” “我可是姐姐亲手教出来的,姐姐尽管放心。” 孟清瑜便是再叮嘱千遍万遍也觉得不够,只是孟婧晗还得赶在晚膳前回到陈府,不能留太久。 她临走时对她姐姐说:“今日皇上召我去了养心殿,我看得出来皇上是真心喜欢姐姐的。” 随后她又悄声耳语:“姐姐别将人晾太久了,再添几个小娃娃给我玩儿才好呢!” 孟清瑜作势要打她,小姑娘真不害臊,这样的话也敢说! 孟婧晗轻易就躲开了,又冲着她姐姐撒娇卖乖,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宫。 第183章 拒之门外 王公公被皇上允了假,这几日仍是小安子跟在皇上身边儿当差。 他偷偷瞄了皇上一眼,看见皇上微微勾起的嘴角,心里暗暗猜测着皇上高兴的原因。 今儿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 小安子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等到夜里他跟在轿辇旁,往未央宫的方向去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皇上这是高兴要去未央宫? 靠在轿辇椅背上的周廷彦轻肆意地半阖着眼,心里隐隐有些得意。 这次她总该知道自己冤枉他了! 他也是有脾气的,这次绝不会轻易原谅她。 脑子里想着过分要求的周廷彦眼角都不知觉地扬了起来,此刻的神情与那些下流的浪荡子弟一般无二。 长乐殿的大门紧闭,荧荧灯光从窗户的薄纱里透出来。 今日绿云见着皇上总觉得与上回又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怎么那么像上门讨债的债主呢? 不过,她仍旧十分坚定地挡在皇上面前。 “参见皇上,娘娘说,今晚若是您来便让奴婢请您回去。娘娘说这几日暂且不想见您。” 周廷彦幽深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 “让开。”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谁做错了事? 她如今怎么敢理直气壮地同他闹脾气! 绿云眼睛一闭,狠了狠心道:“请恕奴婢不敢从命。” 好啊,真是她主子教出来的好奴才! 周廷彦扯了下嘴角,眼里的冷意都快漫出来了,他还不至于对一个奴才下不去手。 “拖下去。” 他身后立刻有人上前。 那两人还没来得及碰到绿云的衣裳,就先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 “陛下。” 温声软语,一下子就让周廷彦眼里的冷意褪了个干净。 “清清,你让朕进去好不好。” 他哪里还敢用方才呵斥绿云的语气同里头的人说话,声音压得低低的,缠缠绵绵的,喊“清清”二字的时候还拖着尾音,不肖看人的眼睛都能想象到里头藏了多少溺死人的情意。 院子里头的奴才头埋得更低了。 一个两个哪儿见过皇上这副模样啊,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又怕皇上反应过来后要找人秋后算账,自然不想在这时候让皇上注意到。 “臣妾心里有些乱,陛下给臣妾一些时间想一想好不好?” 明明是在正常不过的语气,只是比平常软了些,听在周廷彦的耳朵里像春水里藏了钩子,将他一颗心都钓了起来。 心怎么乱了?要想些什么? 他的心里酸甜交杂。 清清这是肯和他重新开始的意思! 忍了又忍,他想推门而入的手终究是收了回去。 周廷彦盯着那扇雕花梨木门,仿佛能透过一层一层的阻隔看到里面的人,用极为认真的语气道:“朕愿意等。” 画风一转,他又委屈巴巴道:“你可千万别让朕等太久啊!” 听着美人娇声娇气地哄他回去歇息,他到底没再多留。 转身的一瞬间,方才明亮装乖的眼睛又变得深邃幽暗起来。 她若是实在想不明白,他也不会再顺着她的意了! 另一边,孟清瑜听着外头的人离开的动静,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握着小几上的青玉茶杯,不自觉地在手里磋磨,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 她自然知道先前在行宫时错怪了他,有些愧疚是真,心里有算计是真,心绪复杂不想见他也是真。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此刻都不是两人打开心扉的最好时机。 总归来日方长,也不着急在这一时。 正好这两日,使臣来访的事情让前朝忙得不可开交。 周廷彦这些时日也无暇过来寻她。 之前他称病的那些日子也堆了不少事务,正好趁着这些天一并解决了。 埋头苦干的日子过得很快。 来访使臣的学习和交流也进入到了尾声。 皇上一向重视与邻国的盟友之谊,特于华清池赐宴为远道而来的客人饯行。 这样的盛宴也是几年才能得见一回。 这次宴会由光禄寺主办,倒让暂时主理后宫事务的馨嫔稍稍安心了些。否则真将那么大的担子压在她身上,她还真有些承受不住。 盛宴当天早上,明明是下午才开始,孟清瑜倒是一大早就起了。 她久未回宫,这算是她第一次正式在众人眼中出现,她格外重视些。 她从前没反应过来,这次婧晗将她点醒之后,她自然不会再坐以待毙。 前朝和后宫的声音对她来说都格外重要。 之前的那些难民不过是她用来破解天象之局的棋子。 如今看来倒是有了些其他的用处,说不定会起到另一番效果。 “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小主不如穿这件朱砂红的裙子,大气又显得娘娘姿容盖世。一定能美瞎他们的眼!” 这么久没回来,未央宫里娘娘的衣裳居然都保存得好好的。 不仅没少,反而还添了许多新的。 柜子的数量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她得寻个时候将这衣柜理一理,娘娘生了小公主之后身姿更婀娜了,许多以前的衣服应该都穿不下了。 绿云兴致勃勃的话让孟清瑜回过神来。 她看了一眼绿云手上那件衣裳,不是正红色穿着也不算坏了规矩。 只是她如今刚刚回宫就穿得这样显眼,难免让人猜测她别有用心。 “红色艳俗,去拿那件黄色的宫装来。” 明媚温婉,亦不会失了天朝风范。 “是。” 绿云有些可惜,娘娘好像很少穿红色的衣裳,还以为今日会例外呢! 不过那件黄色的宫装是娘娘没穿过的样式,也算不错! 绿云为了打扮自家娘娘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未央宫的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小路子一转眼发现小公主不见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准备去找人。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应该也跑不了多远,就先不必去向娘娘禀报,让娘娘担心了。 他照顾小公主有段日子了,猜了猜她可能走的方向就追了出去。 第184章 参见五公主 小公主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平日里在行宫就爱这闯那跑的。 她回宫的头几天还有些乖巧,眼见着将未央宫都摸索了个遍,今日总算是忍不住跑出来了。 瞧她那样子,今日势必要解锁出新地图来了才能罢休的。 宫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虽然他们是头一次瞧见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但是那张酷似皇上的脸还是让他们一下子猜出了她的身份。 应该就是那位跟着珍嫔回宫的五公主殿下。 没人敢上前拦了这位主子的路,这位小公主得以大摇大摆地走在宫道中间。 只是落在旁人眼里就多了几分横行霸道的意味。 比如说,沈才人。 她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居然碰见这么人物,顿时面露不悦。 连普通的低位嫔妃也不敢走在宫道正中间。 沈娴扶着红蕊的手,皱眉道:“这是哪个公主?” 随后她想了想能对得上年纪的应该只有杨婕妤的四公主了。 “杨婕妤自己谨小慎微,怎么教导出来的公主却这般不知礼数。” 红蕊却不这么想。 自家主子平日里不爱出门,没见过杨才人的四公主,她却是见过的。 甚至是赵婕妤的二公主和三公主她也见过。 三个公主加在一起都不如眼前这个小娃娃长得像皇上。 红蕊谨慎道:“小主,这好像是珍嫔娘娘带回来的五公主。” 沈才人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 原来是她的好姐姐的女儿啊! 果然和她娘一个德行,张扬跋扈! 沈娴不自觉地走到小姑娘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主……”红蕊脸上有些着急。 自家小主的情绪越发不稳定,若是伤了这小公主只怕她们主仆吃不了兜着走。 小姑娘突然被一个又瘦又白的人挡住了去路。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瘦的人,不过她半点不害怕就是了。 “你是谁啊?干嘛挡在我前面?” 沈娴冷笑了一声,在她骨瘦如柴的脸上却显得有些瘆人。 还真不愧是那女人的女儿,这副骄傲的样子看着就讨厌。 “我要喊你母亲做姐姐,你说我是谁?” 小姑娘一听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只有一个姨母,她见过的,绝不可能是面前这个人。 所以她大声地反驳:“我娘没有你这个妹妹。” 其实小姑娘这话说得直白也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沈娴自己心思重,要往深了去想。 她当即脸色一变,恶狠狠道:“没规矩的东西,在这宫里哪儿有什么爹啊娘啊的,往后不许再这么喊!” 小丫头片子这张脸倒是会长,这下谁敢质疑她不是皇上的孩子。 只是,真让人讨厌啊! 那女人生个孩子,老天爷也这么帮她! 沈娴伸出手在小姑娘色脸上狠狠一掐。 她对上小姑娘倔犟含泪的眼睛:“我与姐姐,姐妹情深,帮她教教孩子也是应当的!” 说罢,拍了拍她的小脸,沈娴就带着人扬长而去。 小姑娘在原地气得小脸张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掉下来。 这时,小路子满头大汗的跑上前来,乍一看见小公主这眼睛红红的模样也有些急了。 “小殿下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呢?是不是摔着了?还是太热了?” 小公主吸了吸鼻子,大声道:“我要找我爹!” “皇上在养心殿处理政务,旁人不可轻易打扰。奴才带公主去找娘娘好不好?” 小公主用力跺了跺脚:“我现在只要爹爹!” 小路子面露难色。 “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找!” 小公主蹬着小短腿就要走,小路子没法只好将人抱起来往养心殿去。 “若是皇上忙得抽不开身,公主就乖乖地回去好吗?” 一路上小路子都在给小姑娘做心理建设,怕她没见到皇上会不高兴。 小姑娘腮帮子气鼓鼓的,也不知听进去没有,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一到养心殿门口,还不等小安子上前来问话,小姑娘憋了许久的眼泪在这时候“哇”的一声就开始哭。 一边哭还一边大声地喊:“爹爹……” 小安子被吓一跳。 小路子也是一愣,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说哭就哭了? 养心殿里头的周廷彦先是被那哭声一震,随后又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宝贝女儿吗,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离得越近越是能感受到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 周廷彦看着女儿哭得一张脸张红,顿时心疼不已,一把就将人抱了起来往殿内走去。 他一边拍着小姑娘的脊背一边哄到:“宝珠乖啊,不哭了,有爹爹在呢!不哭不哭……” 小公主越哭越委屈:“爹爹……好疼啊……” 一听她说疼,周廷彦也慌了。 “乖女儿,告诉爹哪疼啊,伤到哪儿了?” 王安也是着急得不行,恨不得一脚就飞到太医院,再带着太医飞回来。 他一见这小公主就喜欢得不得了,自然见不得人难受。 不用皇上说他就立刻吩咐人去请太医去了。 小公主握住她爹爹的手贴在被掐过的脸颊上,抽抽噎噎道:“坏人,掐宝珠。” 简直是胆大包天! 周廷彦眼里隐隐藏着杀意。 他一边哄着女儿别哭,一边问:“宝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小姑娘眼里仍含着泪,努力回想道:“特别瘦,特别白,像妖怪。” 在小姑娘的心里和她天仙一样的娘亲比起来,那人可不就跟妖怪一样嘛! 听宝贝女儿这么一说,周廷彦就知道是谁了。 毕竟她变成那副模样也算拜他所赐。 周廷彦捏着自己的袖子替宝贝女儿擦眼泪:“爹爹知道了,爹爹一定帮宝珠出气!” 劝住了小姑娘不哭之后,脸上那块被掐过的地方也显现出来。 小孩儿皮肤娇嫩,沈娴又没收力道,自然就青紫一片 。 周廷彦看了更心疼,太医来看了也说要连着擦几天的药才能好。 他正拿着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女儿涂脸,未央宫那边却是找人找疯了。 直到小路子回去,说了小公主在皇上那儿,未央宫的一干人等才没再找了。 “皇上还说,就让小公主在养心殿玩,下午的宴会皇上带着公主去。” 孟清瑜虽放下心来,但这事儿到底将她吓着了。 皇宫和行宫不一样,往后她一定得将阿禾看严了。 第185章 开宴 太阳将将要下山,昏黄的光晕让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更加金光灿灿。 时辰将至,王孙大臣们陆续走进华清池。 恰逢莲花盛开的时节,田田初出水,都无色可并。 众人赏了一会儿景,便掐着点儿往蓬莱赴殿宴。 孟清瑜来得比众人都还要早一些。 入殿的人无一不冲着她的方向望去。 美人如厮,不论在何时都让人瞩目。 在众人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用余光扫视着进来的每一个人。 镇静娴雅,如神女高洁。 今日她头发上戴的这对赤金桃花珍珠步摇与她穿的这件宫装极为相称,配上从门外映射进来的晨光让人不敢生出亵渎的心思。 只是,门口出现的一对身影却让她的心神有些乱。 馨嫔正携着二皇子进来。 孟清与几乎是不可控制地将自己的目光放在那个小小的少年身上。 这孩子怎么就长这么大了呢? 她走地时候二郎还是襁褓里小小的一团。 周储衍每一寸长长的头发,长开的每一处五官,以及那不大点儿的身量都在昭示着她错过的三年。 她错过了这个小小少年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每一个阶段。 小周储衍牵着馨嫔的手,半个身子躲在馨嫔的身后。 他并非没有注意到从旁边投来的灼热的目光。 只是他固执地不肯将头转过去看一眼,他整个人像是被死死地固定住一般,只能目视前方,被人牵着走。 孟清瑜怎会感觉不出他对她的抵触。 她眼眶虽红,到底没在众人面前失态,只好在心里暗暗劝自己不可操之过急。 稍过几刻,宴会开始。 孟清瑜随意望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藩国使臣。 衣着打扮各异,大胡子的男子不在少数,即便是没有胡子也是生得五官深邃,一眼就能瞧出并非大周人士。 一声尖锐的通传打断了她的思绪。 “皇上驾到——” 与诸位大臣平日里见到的严肃冷傲的皇上不同,今日来赴宴的皇上一脸兴味盎然。 单手抱着个俏生生的小娃娃。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底下的众人跪了半晌没听见皇上叫起,反而听见有小儿童言稚语,还隐隐约约听见皇上说了句“宝珠真聪明。” 就在众人越发不解的时候,王公公说话了:“这位是才从行宫回来的五公主殿下。” “参见五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被爹爹抱在怀里的小公主好像明白他们是在对她行礼,歪着脑袋求助他爹爹。 周廷彦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儿的头:“这时候宝珠应该说‘平身’。” 小公主有样学样地对着底下的人稚声稚气地说:“平身。” 众人应声而起。 皇上悠悠开口道:“都坐。” 大家这才看清了皇上抱在怀里的这位五公主是何模样。 这小鼻子和小眼睛真像和皇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如此得皇上喜爱。 底下的周储衍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他父皇抱在怀里的那个五公主。 看着她嘟着嘴向父皇说要吃这个吃那个的样子,他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哼,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妹妹! 再看一眼,小姑娘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耳朵也好好看。 好,是有一点可爱。 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原谅她霸占了父皇这件事的。 孟清瑜也注意着上头的小姑娘的状况。 见她和她爹玩儿得不亦乐乎,孟清瑜也放下心来。 她便专心关注着二郎的一举一动。 今日的一道雪梨汤酸酸甜甜的甚是合小孩儿的胃口,二郎也喜欢吃。 孟清瑜怕他吃甜的坏了胃口,让人备了碟酸辣开胃的小菜给二郎送去。 只是宫女将那碟小菜送到二郎面前的时候,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听见二郎道:“拿走,我不要。” 那宫女有些尴尬,白芍守在二皇子身后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主子的方向。 最后还是馨嫔安抚地摸了摸二皇子的头,让人将那碟小菜放下了。 孟清瑜的心里酸涩得像是被人拿着钝刀子在划,微微低头,不想让人看见她眼眶含泪的模样。 这时,一团香香软软的小家伙扑进了她怀里:“娘——” 小姑娘脸上青紫的一小块立刻就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周廷彦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那小女人认真的神情,心下略满意了几分。 方才他看似一直在哄着宝珠玩儿,但是他还是分了五分的注意力到她身上。 她和二郎的动作自然也尽收他眼底。 见不得她失落的模样,便哄了宝珠下去陪她。 远道而来的藩国使臣,将天朝皇帝对公主殿下的宠爱看了个仔细。 他们在心下暗暗感叹,天朝的思想比之他们那样的小国果然更开明。 后来,这次来访的使臣回国之后,原本是以男子为荣的几个藩国,为了追随天朝的脚步,也开始重视国家中地位低的女子。 宴会进行到一半,酒过三巡。 琉球国的使臣声称要在今日献上最后一重宝。 一时间,众人也有些好奇。 各国进献的贡品都已如数清点完毕,这琉球竟还有宝物献上,他们自然要好生瞧一瞧。 “尊敬的天朝陛下,请允许我国献礼的侍女上殿觐见。” 周廷彦今日自然不会在这时候驳了使臣的面子,微笑道:“宣。” 那位琉球国的使臣轻拍了两下掌心,两位婀娜窈窕的女郎上殿,脚腕上系着的铃铛清脆作响。 这礼献得还真是贴心,直接给皇上送了两个枕边人。 两位异域风情的女郎,妩媚妖娆,衣着独特,其中一位腰间还系着小鼓。 两人就着鼓声和铃铛跳了一段艳丽风情的舞蹈。 最重要的是两人接过一旁侍从手里的琉璃酒壶对高台上的人道:“这是我国最香最醇的葡萄酒,请允许我们姐妹为陛下斟酒。” 这哪是斟酒,这分明是要让皇上欣赏美人啊!万一皇上觉得喜欢留在宫里了呢! 第186章 娘娘生气了 这样的把戏周廷彦见过不知多少。 在这处地方,不知有多少舞姬在他面前献舞,只是除了她,再没人能叫他生出那等据为己有的心思。 想到这儿,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底下活色生香的小美人。 不过他也不会太扫兴,面子功夫做足了就是。 他随口应了一句:“准了。” 那两个异国女郎笑意盈盈地拾级而上,一左一右地侍奉在皇上的两边。 王安特意让人准备了新的酒杯放在桌上。 谁曾想这位女郎直接将酒壶高高举起倒进了自己嘴里,红唇凑近皇上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就要将酒渡过去。 周廷彦立刻别过头,那女郎的唇瓣堪堪从他的下颌边擦过。 也不看那女郎祈求的目光,抬起手止住了她还想倒酒的动作。 这意思便是,这酒也不必再献了。 另一边的女郎也敢再放肆,只规规矩矩将酒倒好,玉手端起酒杯送到皇上嘴边。 周廷彦意思地抿了一口,嘴角随意地勾起浅笑,攒到:“酒不错,使者有心了。” 酒不错!这话耐人寻味。 夸了酒没夸人,就是不留的意思了。 大臣们暗暗惋惜,这样的皇上都不喜欢? 琉球国的使臣自然懂得见好就收,也不敢在有其他非分之想。 孟清瑜的位置不算远,自然将上头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她一脸平淡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反复品味口中传来的糙辣感,一双眼中氤氲着晦暗不明的色彩。 一旁的宝贝女儿一连喊了她两声竟也没听见。 宴会结束时天色已经暗了。 孟清瑜带着女儿回了未央宫,乘着轿辇头也不回就走了,一时间也忘了她自己在意的万千仪态。 周廷彦今夜原想等着他的美人一起走的,想着这么多天她也该想明白了。 谁知清清竟然不等他就走了,半点不似她平常的风格。 直到王安在一旁暗戳戳地说了句:“珍主子许是生气了。” 他好看的双眉皱起。 他也能从她忽变的脸色中瞧出不对劲来。 这是怎么了?今日他明明没做什么惹她生气的事啊? 除了…… 周廷彦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的清清怕不是吃醋了? 从前他喝醉酒的那回就能和他闹成这样,这次多半是小醋坛子又打翻了。 他今日该警醒着些的。 想明白这些,他才走出蓬莱殿。 “去未央宫。” 另一边,回到未央宫的孟清瑜虽说心里难受得要满出来了。 但是玩儿得精疲力尽的小姑娘早已昏昏欲睡。 于是她耐着性子哄着女儿睡觉,又看着她脸颊上的伤,心疼和难受两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浸湿了眼角。 传了小路子来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此时夜已深了,她也只好作罢明日再说。 她一个人躺在黑漆漆的长乐殿的大床上时,她突然生出不确定来。 她是不是算错了? 她不该离宫的。 否则二郎也不会不理他。 连带着她连她苦心孤诣求的那颗心也没能得到。 她是不是命里就和一切好的东西没了缘分? 就在她的眼泪一颗颗打湿了枕头的时候,滚烫的胸膛从身后贴上来,一双大手将她箍紧在宽大的怀里。 她慌忙抹了抹泪。 什么时候开门的她竟也没注意。 清甜的酒气在窄窄的空间里肆漫开来,一呼一吸间喷洒出来的炙热气息将空气蒸腾得缠绵缱绻。 周廷彦将头贴在人的后脑勺,低哑道:“怎么哭成这样?” 冰凉的嘴唇贴在人颈后一张一合,惹得孟清瑜有些痒,头不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 下一刻,男人的唇又贴了上来,得寸进尺地将美人颈后的软肉咬在唇齿间厮磨。 “躲什么?” 孟清瑜此刻难受得无以言说,又感受着身后的人放浪的动作更觉得委屈。 他满脑子就想着这档子事儿! 和从前在教坊司听她弹琴的那些臭男人没什么两样! 于是她越发不想理他了,抓起身上的手就要甩开,却反被人握住一双凝脂般的手。 “臣妾身子还未好,今夜怕是不能伺候皇上。还请皇上去其他姐妹宫里!” 周廷彦知道他的乖宝现在正气着呢,听着人阴阳怪气的话也不敢放肆。 “朕许久未见你了,让朕抱抱你好不好?” 周廷彦这时候是难得一见的乖巧,低眉顺眼地撒着娇。 孟清瑜眼角含着泪,又要谨记着自己为人臣妾的本分,不敢大声嘲讽,怕这人恼了自己连退路都没有。 她小声地辩驳:“多的是人愿意让你抱,皇上只管去抱他们就是了。” 周廷彦牵着娇娇的一双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下感受着他的平静。 “朕一点儿都不喜欢她们,朕也没想到那些女子如此奔放。乖宝别气,它乖着呢,它只想你。” 美人气恼地抽回自己的手,不想再与这荤素不忌的混账说话,挺翘的小鼻子吸了吸,努力止住哭咽声。 “朕今夜就抱着你睡,别再哭了,明日起来眼睛肿了,阿禾见了定要担心了……” 这是他第一次依着她取的名字喊阿禾。 说明此刻他并没有赌气,也没喝醉,今夜说这话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孟清瑜今夜折腾了一天,又是气又是哭的,累极了。 耳边传来絮絮低语,她意识也昏沉起来,就此睡去。 次日一大早,她才从睡梦中醒来。 枕榻边早已没人了,连阿禾也起来了,院子里隐约能传来她嬉闹的声音,想是小路子又给她做了什么好东西哄她高兴。 没叫人进来伺候她自个儿起了身,简单穿了件衣裳便开门出去。 院子里玩儿的小姑娘一见着她娘就高兴地扑了过去。 “娘——” 孟清瑜蹲下身宠溺得地将小姑娘搂在怀里抱着。 “阿禾昨夜睡得好吗?” 小姑娘萌萌地点头。 “我在睡觉的时候看到爹爹了,他还给阿禾擦药。” 说罢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有些泛青的小脸蛋。 孟清瑜伸手摸了摸小姑娘脸蛋上了涂了两次药还有些痕迹的地方。 绿云在一旁解释道:“今早皇上上朝前去看了眼公主,给公主脸上上了药才走的。皇上将公主的伤药交给小路子了,嘱咐他每日都要给公主用上。” 孟清瑜亲了亲女儿肉嘟嘟的脸蛋:“阿禾脸上的伤怎么来的呀?和娘亲说说。” 第187章 又见沈娴 人都瘦得脱相了。 时隔几年,这是孟清瑜见沈娴时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印象。 她虽诧异但只要一想到阿禾脸上的伤就怎么也压抑不住心里的火气。 今早听了阿禾同她诉委屈,她便让人去打听,这才知道那人正是沈娴,当即便让人去传沈娴来未央宫。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沈才人,许久不见了。” “给姐姐请安了。” 长乐殿内一站一立,尊卑立现。 孟清瑜可不认为到这副境地了,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姐妹相称的余地。 她倒是个好心性儿的,此时此刻都还能一脸亲热地同她请安。 孟清瑜险些笑出了声,实在闹不明白她做出这副样子是为何? 这声‘姐姐’真是让人作呕! “沈才人这声姐姐,本宫可担不起。若是让本宫的亲妹妹听到了,只怕要怪本宫了,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去认来做妹妹,贬低了她。” ‘’姐姐这话说的倒是心狠,只是妹妹喊习惯了,改口怕是有些不容易呢!” 沈娴也不客气自顾自地找了个位子坐下。 她憔悴的尖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 “还记得当年为姐姐挡下来的那一碗热汤,一直到现在背后的伤疤还时不时会发痒呢。当时的情况还真是危急呢,若是那碗汤落到了姐姐身上,只怕姐姐的脸早都毁了。” 沈闲的语气一顿,似又想起什么,反问道:“姐姐,那时候肚子里好像已经有了二皇子?说起来我也算是这二殿下的救命恩人,姐姐离宫前,也没想着将二殿下送到我宫里抚养。” 瞧着沈娴那一脸真诚不解的神情,孟清瑜笑容不改。 这人不会是想用救命之恩压她一辈子! 也是可笑! “你不知道,静妃临死的时候同我说,她发现你早就知道了郑美人会在那天的宫宴上对我动手。” 若是如此也就说得通为何静妃死后,孟清瑜对她的态度不同之前。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沈娴的脸色僵了僵。 孟清瑜玩眛地看着沈娴脸上的变化。 “没想到!” 沈娴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静妃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虽然她和静妃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但她自认并没有什么事情让她在静妃面前露出马脚。 她生平头一次对自己滴水不漏的演技感到怀疑,下意识地想向她问一个答案。 她转头就看见孟清瑜眼中的讥讽,她当即就反应过来。 “你诈我?”她脸上伪善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反而变成了一脸漠然。 “我就说,静妃那个蠢货怎么可能看出我的破绽。”她看向孟清瑜一脸惋惜道:“其实静妃是真心想拿你当姐妹的。只不过是被我利用了而已。有没有觉得很伤心?错杀了你的好姐姐。” 孟清瑜轻轻笑出了声,看来这个沈娴一点儿也不了解她吗? 她脾气好,就真把她当成了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不成! 她对自己的敌人从不会心慈手软。 “她既能被你煽动,就说明她并不无辜。你不必再想什么法子来扰乱我的心绪。你现在应该想想你自己了。” 她可别以为对阿禾动手这件事就能这样轻轻揭过去。 “我又怎么了?” “本宫之前还奇怪,好端端地你去掐阿禾做什么?今日见了你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只是本宫心里总想着要为阿禾出一出气才好。” 这人的心智只怕早已与常人不同了。 疯子能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沈娴冷笑一声。 她已经落得这般这生不如死的日子还能怎么罚呢? 她有时候都在想,这般不人不鬼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娴若若有所思地看了孟清瑜一眼,这两年来她过的是什么日子这女人应该还不知道! 不过她也不会好心地告诉她就是了。 想到此沈娴又有可高兴的地方了。 “姐姐还不知道,皇上已经让人传旨让我从今日每日跪在钟粹宫的院子里一个时辰,向公主谢罪。不知姐姐还想怎么罚我呢?” 每日都跪? 孟清瑜微愣,她倒是没想到皇上竟然罚得这样重? 既然皇上已有旨意,再看这人如今瘦得跟个竹竿一样,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免得折了阿禾的福气。 她淡淡地掀起眼皮只扫了她一眼便不想再多看。 “皇上已有旨意,你便遵旨行事!本宫今日传你过来便当是叙旧了,你便回去!” 她心里不由得有些不满,这人也真是的,处置了人也不同她说一声,害她在旁人面前没了面子! 沈娴一脸无谓地往外走。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你日后好自为之。” 沈娴脚步略顿了一下,而后,走出了未央宫的大门。 不想将事情做绝? 她做的还不够绝吗? 从未央宫到钟粹宫这段不远不近的路程里她心中难得地生起了几分疑惑。 到底为什么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呢? 其实她刚才说的那番话是假的。 她背后的伤早就好了,那盒凝脂膏她一早就用了,效果特别好,她的背上的肌肤早就光洁如新。 只是她一向是习惯做戏的,在家中就是这样,在宫里她自然用得更加得心应手。 起初得时候还有些效果,她以此取得了静妃的信任,她成功逼走了孟清瑜。 她以为她的机会来了。 她开始向皇上演戏。 男人的劣根性就是喜欢这些姐妹情深的戏码,有了姐姐自然会对妹妹格外关注些。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被发现了。 从她发现了皇上看着她做戏时眼里透露出来的冷淡和讥诮,她就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再也没有一丝机会了。 可笑的是她还傻傻地以为她有朝一日也能得到与孟清瑜平分秋色的宠爱。 只是皇上又是什么时候看破她的把戏的呢? 她走到钟粹宫的门口,奉旨监督的公公已经在宫门口等候了。 沈娴自嘲一笑,幸好不算太迟,否则只怕罚得更重。 她也不理会往来宫人的目光,直直地就跪了下去。 她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吗? 第188章 贵妃 “启禀皇上,今早沈才人去了一趟未央宫。” 自从王公公回到皇上身边伺候之后,小安子就多了个新的差事——时时向皇上汇报未央宫的情况。 要知道他从前对后宫的大小事宜一向是不感兴趣的。 一些个女人争风吃醋哪里值得拿到他面前来讲。 如今倒是一反常态。 想来周廷彦是真被孟清瑜离宫的那一回吓怕了,这才将人看得这么紧。 他一听见“沈才人”三个字眉心就不由自主地皱起。 “她跑到未央宫去做什么?” 晦气的东西,自个儿也不知道少出来走动。 “娘娘派人请过去的,只是二位主子说了些什么奴才却是不知了。” 周廷彦的双眉舒展,眼中闪着意味不明亮光。 还能说什么,多半是为了阿禾的事儿。 “未央宫传了什么旨意出来。” “娘娘并未有旨意传出来,与沈才人好像只是说说话,沈才人也好好儿地回去了。” 周廷彦挑了挑眉,这睚眦必报的小妮子这会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罢了,只要不和他生气她干什么都好。 “派人去钟粹宫传话,让她没事儿就别出来了。” 那副样子,万一再吓着孩子就不好了。 “是。” 小安子下去之后,王安就看见皇上拿了卷黄色的卷轴一笔一划地往上面写东西。 按理来说,皇上颁发的圣旨会有专人听负责,先要确定皇上的旨意,再慎重地写在圣旨上,防止出错。 这还是皇上头一回亲自执笔写圣旨呢! 王安虽好奇,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偷看。 半晌过后,皇上收笔,又拿出玉玺郑重地盖在圣旨上,这边便是板上钉钉了。 他卷好了拿给王安。 “让内务府和礼部一起操持着办。” 王安恭敬地接了圣旨就往外走。 出了养心殿,王安才能光明正大地打开圣旨看。 好家伙!直接就要封贵妃! 这下前朝后宫还不得闹翻天啊! 封贵妃可是大事,这是要祭告宗庙的。 光是这正副册封使的选定一事就让人头大。 皇上倒是抱得美人归了,内阁王大人这回的差事只怕有些不好办了。 要知道礼部可是章尚书的地盘儿。 果然,王冕之一接到王安送来的圣旨,顿觉头大。 不想承受王大人沉重地注意,王安打着哈哈说还要去内务府让人准备制服,就先走了。 朝臣们的消息总是传得最快的。 消息还没传到后宫前朝的大臣们就已经闹起来了。 甚至已经有人急匆匆的地往养心殿来了,也不求见皇上了,直接就往地上一跪。 “微臣恳请皇上收回旨意。” 有一就有二,后面的人自然就大胆起来。 “贬入教坊司的罪臣之女,能够伺候皇上已经是皇上隆恩,如何能担当贵妃之位。” “微臣决不能看着这等孽障在皇上身边猖獗。” “皇上万万不可受妖女迷惑,否则我大周江山迟早要葬送在这等妖女手上。” 若是那个孟清瑜没有子嗣,封个贵妃也就罢了,可偏偏孟清瑜不仅诞育了皇子,还是个体弱多病的皇子。 今日皇上能被迷惑封她为贵妃,来日说不定就会封她的儿子当太子。 当今圣上正值盛年,此时谈及皇储一事自然是操之过急。 不过,以宫中仅有的两位皇子来看,大臣们更属意谁,不言而喻。 事关未来的皇储,诸位大臣不得不重视起来。 大臣们火急火燎、心急如焚,皇上要封贵妃的消息也才刚刚传到后宫。 孟清瑜正在看绿云昨日给她的未央宫库房的账册。 她离宫那些日子东西不仅没少,皇上还时不时着人添了些新鲜玩意儿进去。 她今日一翻,才发现还真是不少。 她轻轻叹了口气,葱管般的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 搪塞一时还成,往后总不好一直不让他碰。 孟清瑜正想唤绿云进来让她去请许哲来一趟,便听见门先一步打开了。 她步履匆匆,脸上难掩喜色,走到孟清瑜坐的小榻面前,神秘兮兮道:“娘娘猜猜发生了什么好事?” 清冷的眉眼间难得出现几分澄澈的无辜:“这突如其来的我如何猜得出。” 绿云附到她耳边轻声道:“皇上下旨要封您为贵妃啦!” 孟清瑜一双弯眉皱得紧紧的。 怎么突然就要封她做贵妃了? 她以为至多是个妃位,与淑妃平起平坐。 而且时间也不对,应该是在她复宠之后再封才对。 昨夜尚且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今日竟也能舍得封阿她做贵妃? 绿云仔细观察了一通娘娘脸上的神情,半天没见着娘娘的笑脸。 她试探着问了句:“皇上封娘娘做贵妃娘娘不高兴吗?” 孟清瑜冲她笑了笑:“怎么会不高兴?”笑不达眼底。 她只是有些想不通而已。 不过,她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性子,想不通的事情也就不想了。 “那奴婢去让人准备今晚的晚膳,皇上说不定今晚会过来。” 他今晚来未央宫也在情理之中。 孟清瑜听罢,淡淡点头。 “去。再去备一道虫草乌鸡汤,这些日子皇上处理政事辛苦,正好补一补身子。” “是。” 绿云一脸高兴地就去了。 只是让孟清瑜没想到的是,她晚上等了半晌也没将人等来。 小孩子不禁饿,她也舍不得阿禾等太久。 “摆膳。” 她眼中光影明灭,让人猜不出心思。 知道主子此刻兴致不高,宫人们摆膳时动作都放得轻轻的,未央宫难得出现了一种凄清的静谧。 幸好有阿禾陪着,这顿晚膳还不算孤清。 只是她终究是提不起胃口,没用几口就在一旁温柔地守着阿禾用膳。 而后小路子进来回禀,她才知道皇上今晚去咸福宫看二郎了。 她为阿禾布菜的动作就是一僵,筷子悬在半空中,眼中隐隐有水光闪动。 合该如此,总不好让二郎以为父皇有了妹妹就不喜欢他了。 他父皇多去看看他,孟清瑜心里也能好受些。 至少二郎是过得好的。 第189章 母子离心 昨晚孟清瑜睡得不好,今早起来眼睛里还带了血丝,像是哭过。 绿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 毕竟娘娘与二殿下母子之间的事哪有那么轻易化解,更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 用完早膳,主子将旁人遣了出去,只留了她在内殿。 “说起来,你与白芍二人也许久未见了。今日得空去你去见见她。” 明明已经尽力将语气放得轻快,可是又清又柔的声音里还是透露出一丝丝倦意。 绿云虽心疼但也无法。 听主子说起白芍,她又升起一丝希望。 若是白芍肯从中相助,说不定二皇子对娘娘的态度也能好转些。 不说有多亲近,只要小皇子肯见上娘娘一面,娘娘也就高兴了。 “是,奴婢这就去。” 待绿云走后,孟清瑜强装的平静终究是打翻了。 她脸上不仅仅有显而易见的疲倦,还有红红的眼眶里溢满的伤心。 二郎是皇上的亲子,再加上她自二郎一出生就有意无意地加深他们父子二人的感情。 所以,便是她不在了二郎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甚至因为她离开,皇上会对二郎更加上心。 她桩桩件件算得精细,可是,她如今却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她只要一想到二郎对她的疏离与冷漠,她的一颗心就像被人揪紧了一般。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难过得昏厥过去时,她听到门外的兰湘的声音:“绿云姐姐。” 她立即拿湿帕子擦了擦脸,怕让绿云见了担心。 直到见着绿云火急火燎地走到她面前,她随手将身上干净的手帕递过去,让她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其实绿云已经去了很久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准备午膳了,只是孟清瑜沉浸在悲伤里才觉得时间一晃而过。 绿云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和白芍两个人偷摸着见面生怕叫二皇子发现了紧张得不行,自然也觉得时间飞逝。 “奴婢怕让人瞧见说闲话,又怕娘娘等急了,于是就赶着回来了。” “白芍怎么样?这些年可还好吗?她伺候在二郎身边可有受过人刁难?” 之前将白芍留下就是因为她聪明,又是个拎得清的。 但白芍毕竟人微言轻,若是有人存心刁难只怕也难过,如今她回来了自然是要帮她出气的。 之前白芍偷偷来见过她几回只是时间仓促只有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又哭又笑的也没机会问这些。 “娘娘放心,白芍说她一向不怎么出门,就是二皇子要出去也是小舟子陪着,旁人想找她的茬也找不到她人。” 幸好,白芍没出什么意外,否则她心里又要多添一些愧疚。 “那二郎呢,白芍可有说什么关于二郎的事?” 知道白芍没事,孟清瑜一颗心就扑在了二郎身上。 “白芍说了可多了,奴才挑了几件要紧的记,旁的就让白芍往后再和娘娘慢慢说!” 例如二郎隔三差五就要小病一回这些事绿云也只是简单概括。 但是每个字打在孟清瑜心上都似有千斤重。 她越听眼泪就越是忍不住往下掉。 二郎这两日喜欢到新栽的海棠花圃周围去捉蝴蝶。 孟清瑜从绿云嘴里得了这么个消息,就忍不住悄悄过来瞧一瞧他。 恰好有棵榕树供她藏身。 将将满过三岁的小男孩,穿着浅蓝色的锦衣,五官像极了她,一张又小又有些肉感的脸莹白粉嫩,一头黑发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起,那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懵懂又无辜,小小年纪周身便有了几分极清极冷的气质。 听白芍说他从小就聪明,有时候也会将他们几个绕得团团转。只是他说话说得晚,平日里玩得亲近的只有大皇子一个。 如果她没有离宫,她是不是就能抱着二郎一字一句地教他说话,他会亲眼见证阿禾的出生,他不仅会有大皇子这个哥哥,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妹妹陪着他长大。 孟清瑜躲在巨大的榕树后面的身躯不禁有些轻微的颤抖,她伸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怕会忍不住有哭咽声溢出来。 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炙热的男子气息立刻将她包围。 孟清瑜埋在人坚硬的肩膀上,无声地抽泣。 她此刻的情绪已经达到临界点,急需宣泄出来,男人的怀抱无疑是最让她安心的所在。 周廷彦的一只手在她的脊背上轻轻安抚,另一只手按在她的颈后。 他听下边的人说她悄悄过来看二郎,心知她恐怕要伤心了。 方才在路上的时候他还在想,她总算也能体会一番他的心情了。 可是当他一看到她缩着肩膀哭得不能自己,他哪里还舍得下心,于是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 两人这般拥着站立良久,一直等到孟清瑜的哭声止住了她才抬起头来,转过身又去看二郎。 她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 周廷彦怕她越看越伤心,便哄着她走了。 “改日再来瞧,再看下去怕是让二郎发现了,他往后就不来这儿玩儿了。”大手楼上细腰半是诱哄半是强硬的带着人悄悄地离开了。 在他们转身走后,正在拿着花纸玩儿的小周储衍若有所思地往榕树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低着头,抿着小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舟子察觉到二皇子低落下去的情绪,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怎么了?” 他摇摇头说:“没事,想哥哥了。” 回去的路上孟清瑜没坐自己的轿子,被皇上揽着坐上了御驾。 不对,她记岔了,她为了不叫人发现根本没乘轿子过来。 一路上孟清瑜听着他絮絮低语。 “你才走的那段日子,二郎闻不到你身上的味道,就整日哭闹。好在朕从前也总是抱他,所以朕抱着哄的话他还能给朕一个笑脸。旁人谁抱都是要哭的。” 孟清瑜猜想,他也一定在二郎身上花费了无数心力。 这般倒让她这个做母亲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别看这小兔崽子生得软糯可爱的样子,实则心里头最有主意了。他认定的事儿谁也别想劝他,他认定的人也是如此。你且再给他一些时间,别逼他太紧。” 他不是个话多的人,如今为了她说的话都变得温柔贴心起来。 孟清瑜靠在他胸前的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边听边落泪,此时已有些泣不成声:“我……没想着……逼他,我……只想见见他,给他……送些东西……” “好,朕知道,清清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娘亲。” 他拍着她的脊背帮她顺气。 两人的心在这一刻站到了统一的战线上,都盼着他们的掌中宝能过得好。 第190章 声望 上回孟清瑜等人回京路上遇到的那一群百多人的难民,有了中途得到的干粮和水,总算是坚持走到了新的郡县里。 皇上还派了几个士兵去向就近的临安郡太守传了旨意,若是有灾民向临安郡靠拢,不得驱赶,务必妥善安置。 巧了,临安郡最边缘的县城正是田生县,该县的县令正是之前皇上在朝堂上训斥过又被王大人保下来的那位大臣。 此人虽然有些死脑筋,转不过弯儿来,但是胜在一颗爱民之心还算赤城,王大人便将其外放到地方上当个父母官儿。 此次,难民是最先涌入他管辖的田生县的。 他亲自下场与众人一块儿安抚难民,料想那些难民一路上定是饥肠辘辘,于是让人准备些干粮分下去让难民们充饥。 谁知有个不怕生的瘦削个高的男子说,他们身上还有干粮,路上遇到了活菩萨带着个小仙童给了他们粮食和水。 鬼神之事一向是最容易传开的,人又聚集得多,也就都知道了这群难民路上遇到了个活菩萨。 偏这位父母官不信鬼神之说。 哪来的什么菩萨仙童,分明就是无稽之谈。 他自己就是因着这样的事儿才被下派到地方任这田生县的县令。 他定然要让人严查这些装神弄鬼的人物再狠狠惩治一番,看谁敢在用此鬼神之说迷惑百姓。 查了半晌才知道,这群难民是遇上珍嫔带着小公主回宫的车队,珍嫔娘娘见这些人可怜就让人将她们随行的粮食分了一车给百姓们。 珍嫔娘娘未曾言明身份,这些人又头一回见到这样清冷矜贵的美人,可不就当个菩萨似的崇拜。 那仙童正是娘娘的五公主,将自己的水囊都送给难民堆里的一个小孩。众人见着这精致心善的娃娃可不就当成是菩萨座下的仙童嘛! 这位父母官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深感惭愧。 是他偏听偏信了。 原来他从前诋毁的是一位心善的好主子。 有此一遭之后他又收到了京城传来的皇上要封珍嫔做贵妃的旨意。 于是,皇上收到的第一封赞同他封贵妃的折子就是来自临安郡田生县的一位父母官的请安折子。 上头写着,因为路途遥远不能亲至贵妃娘娘的册封大典,只能遥祝皇上和贵妃娘娘万事遂安。 皇上见了也甚是满意,大大的写了个“好”字。 不怪皇上见了一句祝贺都这样高兴,实在是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册封大典的事情仍然没有半点进展。 众人都开始怀疑,之前是不是有人假传圣旨了。 礼部的人不肯配合,只说礼部的几位大人还需和皇上再商议一番这册封之事,以此来拖延。 说是商议其实就是天天到养心殿门口去跪着,试图逼皇上妥协。 周廷彦这回是铁了心要封人做贵妃的,他的清清不仅为大周生了二皇子,如今又生了一个五公主,封个贵妃不是理所应当? 若是这些个迂腐的东西连这封贵妃有异议,往后再封其他的位份,他们岂非要一头撞死在养心殿门前? 他既不让人赶他们,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既然愿意跪那就跪着,看他们能跪倒几时,反正疼的也不是他的膝盖! 景阳宫虽说在禁足,但是消息一如既往地灵通。 淑妃之前还信誓旦旦地以为皇上要立那个当贵妃一事铁定成不了。 没想到,这都过了这么久了还僵持不下。 她也有些坐不住了,这几天在自己的寝殿里面焦躁不安,原本就不好的胃口更是食不下咽。 “膳房今日送了道开胃的山楂糕过来,娘娘可要用一些?” 淑妃坐在小榻上有些烦躁地转了个身:“那个小贱蹄子眼看就要爬到本宫头上去了,本宫哪里还吃得下!” 想来禁足的这些日子淑妃没少皱眉,眉间隐约看得见些细细的纹路。 许久不见太阳倒让她更白了些,只是眼睛有些红肿充血。 从前的雍容自在也不见,手上的小动作也多了起来,一块儿丝帕被她反复揉来揉去。 不等知画再劝几句,淑妃又问:“哥哥还没有消息送进来吗?” “嗯。” 知画不敢看她,又怕娘娘更加忧思更重,便寻了个借口安慰道:“娘娘现在在禁足,往来间传递消息多有不便,大爷不方便送消息进来也是情理之中。” 淑妃听完怒上心头,一把掀翻了软榻上的小几,对着知画大声呵斥道:“够了!本宫不想听这些。本宫要的是出去!你听懂了吗!本宫要出去!” “娘娘别生气!是奴婢说错话了。” 知画立刻跪在地上又是害怕又是难过。 她也不知道娘娘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有时候娘娘突然就发起脾气来了,连她也要挨责骂,甚至被娘娘拿东西砸也不是没有过。 淑妃抄起手边的圆扇就往知画身上打。 “混账东西,你怎么也敢跟着那些东西一样来糊弄本宫……” “娘娘别打了,奴婢知错,奴婢去请大皇子过来陪着娘娘好不好?” 每每这个时候,娘娘只要一听到大皇子情绪才会稳定些。 “瑞儿呢?瑞儿怎么没在本宫身边……”淑妃手里的扇子一下子就 她现在只有瑞儿了! 她不能再没有瑞儿,否则她还拿什么翻身?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左右张望,眼中空洞迷茫。 “奴婢立刻就去将大皇子找来,请娘娘稍候。” 知画忙不迭地就跑出去了,脚下生风。 大皇子就再救她一回! 第191章 事成定局 这位青年皇帝似乎要向大臣展示他的决心。 养心殿门外的大臣跪了一天又一天,跪着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朝臣们已然心力交瘁。 甚至连咱们的那位章尚书都开始怀疑他们大周的这位皇上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若是在往常朝廷大臣这样一窝蜂的闹腾,皇上早就做出行了。 他们的这位皇上如今倒是越来越沉得住气了,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只是皇上的置之不理倒是害苦了那些个跪着的大臣。 这身子骨受不了不说。连带着事务也有也顾不过来。 其中有督察院的一位左佥都御史已经年过半百了,不知怎么也要来凑这个热闹,前一位都御史李泉的下场还不足以成为整个督察院的前车之鉴吗? 结果这位御史大人跪得大热天儿的老寒腿犯了不说连带着自个官衙里的差事也堆积如山,底下的人迟迟收不到上峰的批复,一个两个啥事儿干不了也只能干等着了。 皇上从旁人隐晦的小报告里知道了这事儿,二话不说就下旨将那位左佥都御史给革职了。 皇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另外下了一道委派的旨意,让人顶了这个缺。 等消息传开的时候,新任左佥都御史已经走马上任了。 这一番迅疾的操作直接让之前蹦跶得欢的那几个后背发凉,人人自危。 第二日,养心殿门口就恢复了一片清静。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这册封礼的事宜就这样操办起来了。 于是等了许久的贵妃吉服刚好在册封礼的前两日送到了未央宫。 从前的吉服都是要提前好几月开始赶制的,这回也巧,那吉服赶制的时间刚刚好。 今日是举行册封礼的大日子,天还没亮孟清瑜就让人喊起来开始收拾。 后宫已无皇后,所以叩拜谢恩的时候只有皇上一人。 孟清瑜今日穿的朱红色的吉服,跪在穿着玄色衮金龙袍的天子面前。 她这一生有许多跪的时候,唯有这一次不是卑躬屈膝地讨好,亦没有忐忑不安的害怕。 她苦心孤诣,终于让面前这个男人向她迈出了一步。 待孟清瑜拜完三拜,立刻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起。 周廷彦迫不及待地追着她的眼睛望去,多情的桃花运眼里涌动着热烈的情愫。 美人的眼眸轻闪,似乎是被这炙热的目光烫得不适应,别开了眼。 周廷彦有些失落,清清为什么不看他? 但是随着柔弱无骨的小手环上了他的劲腰,他脸上的神情又从失落变为狂喜。 孟清瑜回宫后第一次主动抱他。 直到王安一脸尴尬地进来提醒皇上该回养心殿了,周廷彦才恋恋不舍地同人分开 临走时,他拉着美人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才意犹未尽地回去了。 册封礼是午时前结束的,皇上的旨意是下午的时候晓谕后宫的。 着贵妃娘娘摄后宫事。 馨嫔娘娘二话不说立刻就让人将她手头上的册子和账本送到未央宫去了。 简直是和皇上的旨意前后脚到的未央宫,简直不要迫不及待得太明显。 次日,孟清瑜尚在梳头发,就有人进来通传说后宫的几位主子过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她又不是皇后,哪里有让后宫嫔妃来请安的道理? 孟清瑜虽不解,但还是立即让人请她们进殿等候。 她收拾好了才出去见人。 都是些熟悉的面孔。 孙贵人、郑美人、杨婕妤。 这位杨婕妤就不说了,一贯谨小慎微的性子,早早来给她请安也不足为奇。 这位郑美人还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呀!谁当权就巴结谁。 孟清瑜仍旧记得这人对她放的狠话,等着看她恩宠不再的那一天。 她颇有深意地对着郑美人笑了笑。 郑玉溪脸上讪讪。不过她向来是个脸皮厚的,自然不会将这点难为情放在心上。 孟清瑜显然也不屑与她为难,目光一转看向了孙贵人。 温柔清丽的长相,又是个腹有诗书的才女,之前她在宴会上的那一舞也让她记忆犹新,是个对自己狠得下心得女子。 孟清瑜不知道为什么,从几个新人进宫时起,她便一直忍不住去关注这位孙贵人。 所以她才会对这位孙贵人的每一次出场分外关注。 现在,她好像找到答案了。 在进宫的五个新人里,李妙云和郑玉溪是因为家世皇上不得不选的,赵柔和杨才人是皇后选进宫固宠的。 只有这个孙贵人是皇上自个儿选进宫的。 甚至刚开始那会儿,皇上还主动宣了孙贵人侍寝。 所以她自然而然的出于本能反应观察和注视着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只要发现一点能威胁到她的苗头她就会将这根幼苗扼杀在摇篮里。 如果没有她在,说不定这个孙贵人还真能成为宫里的新一位宠妃。 可惜,没有如果。 她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几位妹妹今日来得这样早可是有何要事要同本宫商议?” 她们几个哪里能有什么要事。 不过是因宫里唯有这一位贵妃娘娘,她们自然要上赶着来示好。 毕竟她们可是从淑妃手底下过来的人,以为面前这个娘娘也喜欢显扬那一套。 杨婕妤是几人中位份最高的,理当由她先回话。 “回禀贵妃娘娘,嫔妾等特意来向您请安并恭贺您晋升之喜。” “正是正是,嫔妾等又是那些不懂事儿的人啊,娘娘等荣升贵妃自然是应该过来恭贺的。往后便是要嫔妾等日日来请安也没人敢说不合规矩。” 郑才人迫不及待地附和,生怕孟清瑜当了贵妃之后第一个拿她开刀立威。 只孙贵人一个不说话,低眉顺眼地垂着脑袋,以示谦卑。 “今日本宫就当你们来贺本宫的晋封之喜。请安就不必了,本宫还没心思玩儿那些把戏。” 说到这孟清瑜脸上的笑意淡了去,似有似无地往郑美人那个方向扫了一眼。 “若是有哪些个不听劝的,本宫就将她挪到个清净的地界儿,好好学学什么叫安分守己。” 郑美人听了这话,顿时也歇了那些溜须拍马的心思,看这女人的架势是真干得出来啊! 最后,赵婕妤来的时候几人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她脸上露出些尴尬腼腆的神色。 “还请贵妃娘娘降罪,嫔妾来晚了。” 孟清瑜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抚了抚额,又来一个。 “起来坐,你肯来向本宫道喜,自然是什么时候来都不算晚。只是往后就不必再总往未央宫跑了,都顾好自个儿宫里的事儿!” 孟清瑜又随意问候了几句,就让人散了。 她实在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趣的寒暄上。 第192章 四公主出现 当了贵妃之后的日子,与孟清瑜从前的日子还是有些不同的。 空暇的时间变少了,要她拿主意的地方也不少。 各宫的吃穿用度一样一样都要记录在册让她过目。 连带着她陪阿禾的时间也不如从前多了。 不过孟清瑜不忍心看到女儿失落的小表情再加上有上次沈娴的事情孟清瑜也不许她随意出未央宫乱跑了,小姑娘就更加无聊了,于是孟清瑜每天都会抽出固定的时间来陪她。 今日没见到太阳,天阴阴的,想来是要下雨了。 上京的夏日就是如此多雨。 小姑娘以今日难得不用晒太阳为由要出去玩儿。 之前太阳烈她也不怎么让阿禾出门,怕把皮肤晒坏了。 今日确实没有太阳,现在也没下雨。 孟清瑜想了想,也觉得出去玩儿一会也无妨,在下雨之前回来也就是了。 “娘亲,想去看鱼鱼。” 御花园附近的那一片湖里喂了许多锦鲤,想必是小路子同她说的,让她一直惦记到了现在。 只是那地方远了些,于是孟清瑜和她的乖女儿商量道:“咱们去华清池看荷花好不好,那里不仅能看到荷花。阿禾还可以拿着鱼饵去喂鱼呢!再采些莲子活来给阿禾做甜汤喝。” 天哪,诱惑太多了! 只要去一趟华清池就能得到这么多好处,对小姑娘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她重重地点头。 “阿禾要去华清池看荷花,娘也一起去吗?” 孟清瑜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没好气道:“不然呢?华清池大,比较危险,你往后去玩儿也必须带着娘亲一起去,知道吗?” 阿禾稚声稚气道:“知道了娘亲。咱们快走!” 母女二人收拾妥当就乘着轿辇去华清池看看荷花了。 之前来华清池赴宴的那一次,才小姑娘被她爹爹抱着又只顾着伤心,没注意看这池里的荷花。 今日,小姑娘才有机会认真欣赏这一大片荷花。 荷花开得很大,种得又多,满得像是要从这一方田地里溢出来了。 小姑娘兴奋地扯着她的衣裳叽叽喳喳个不停。 “娘,你快看那个荷花的颜色好像比其它的都要红。” “娘,你快看这里有鱼!” 孟清瑜句句都有回应,耐心地陪着阿禾喂鱼。 这时,她看到更里面的地方有人出来了。 “嫔妾给贵妃请安,娘娘万福。” 是杨婕妤和她的四公主。 孟清瑜脸色平静地看向了那个小小的姑娘。 和阿禾差不多大,只是要比阿禾瘦多了。 杨婕妤自然不会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想必这丫头是天生就不长肉的体质。 感受到孟清瑜的目光 杨婕妤下意识将四公主往身后挡了挡,生怕她会拿孩子出气似的。 孟清瑜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四公主。还算娇小可爱。 这位四公主的出生也算是一番机缘巧合。 她虽然对这个和她长得相似的女人生不出什么好感,不过也不会将心思还在苛待她身上。 当初她发那通脾气本就是三分真七分假,她更加不会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给……贵妃娘娘……请安。” 小姑娘猫儿一样的吗声音将孟清瑜思绪拉回来。 “都是带着孩子出来玩儿的,就不必拘礼了。” 孟清瑜身边的阿禾却睁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面前的小姑娘。 这还是阿禾第一次看见和自己同样小的孩子,甚至比阿禾还要小。 孟清瑜将阿禾养得圆滚滚的,就衬托得这位四公主格外娇小。 “阿禾,过来见过你四姐姐。” 阿禾既然回宫,就不能不守宫里的规矩。 孟清瑜从没想过要将自己的女儿培养成一个嚣张跋扈的草包公主。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她的女儿能谋善断,英勇果敢,在所有巨大的困难面前都能有信心去挑战。 阿禾听话地从母亲身后站出来,对着杨才人身后的四公主脆声声地喊了句:“四姐姐!我是阿禾!” 宫里的三位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是一母同胞,一向是形影不离的,又不喜欢交际,两人整日就待在承乾宫里玩,互相陪伴着,也不算无趣。 另有位年纪相当的二皇子又和大皇子亲近。 只有四公主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宫里也没有什么可以陪她玩的玩伴,她也不是爱闹腾的性子,是个极文静的小姑娘。 四公主满月之后皇上赐名,予姝。 头一次有和她年纪相当的小朋友主动和她打招呼,她显得害羞极了,怯怯地喊了一声:“妹妹。” 阿禾歪着头不解地看向她娘,为什么四姐姐不能站出来和她说话呢? 两相对比起来,阿禾倒像个生猛的男孩子似的。 孟清瑜怜爱地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又转头对着杨婕妤道:“予姝的性子真是极好的,才不像阿禾上蹿下跳的。杨婕妤若是得空,不妨带着予姝来寻阿禾玩儿,也好让她的学学予姝的文静。” 杨婕妤诚惶诚恐道:“娘娘折煞嫔妾了,予姝哪里能和五公主相提并论。” 孟清瑜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本也是说的客套话,她自然不会真觉得自己的女儿不如别人。 四人寒暄一番之后,杨婕妤就带着四公主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阿禾拉着她娘亲的袖子问道:“娘亲真的是因为四姐姐和她母亲才和爹爹分开的吗?” 也不知是那个自作聪明的嘴碎的奴才将这话也拿到阿禾面前说。 “阿禾你记住,一个人能对你起到多大的影响完全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小公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暗暗将这话记下。 第193章 内务府总管 “贵妃娘娘,内务府的方总管来了。” 今儿下午,孟清瑜和阿禾才从华清池回来,方禄山就过来了。 他行事倒是一如既往地殷勤。 孟清瑜和这位方总管打过交道的次数不少,他能在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就说这审时度势、没皮没脸的功夫就没人能比得过。 皇上下旨,让她执掌后宫已经有几天了,那个方总管偏偏这个时候来未央宫拜见。 既不让人觉得他巴结奉承,在外人那儿得了个好印象,也不会引得然淑妃那边猜忌。 他倒是想谁都不得罪,只是可惜了,孟清瑜早知道这个方总管是个什么德行。 这样的人在她手底下做事,只怕她的头发都要多掉两根。 “让他进来。” 孟清瑜坐在妆台前仔细看看了妆发是否有误,之后才起身从暖阁出去了。 她也想看看他这回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方禄山腆着一张笑脸,弓着腰向上边儿坐着的人行了个恭敬的大礼。 “奴才内务府总管方禄山给贵妃娘娘请安,恭祝娘娘长乐无极。” “方总管不必多礼,本宫还真是有许久未见到方总管。” 孟清瑜笑得意味深长。 方禄山揣着明白装糊涂。 “知道皇上已经下旨将后宫交由贵妃娘娘打理,奴才原本早该过来恭贺娘娘大喜的,只是内务府的账册数量大,事务又冗杂繁琐,奴才便想着将这些事都整理好了,再一同进献给娘娘,好让娘娘查阅。”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想挑错也挑不出来。 孟清瑜也没想在这事儿上找他的麻烦。 “辛苦方总管,本宫一定会仔细查阅。还请总管将上个月后宫各宫单位流水册子找出来,本宫今日正好有空,若是瞧见了不懂的地方,还能请方总管指教一二 。” 她又冲着绿云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将方禄山带来的那些账本接下。 在孟清瑜看来方禄山带来的那些账册远比处置他这一个小小的总管来得有吸引力得多。 她自十岁起,父亲便花大价钱请了宫里出来的娘子来为她上课,学的就是管家之事,甚至比寻常世家主母学的东西更多更复杂。 她这还是头一次真真正正地学以致用,不是那些讨好人的功夫手艺,是真正有用的学问。 在其位谋其政,她不仅仅是这座后宫的主人,她还想堂堂正正地成为可以和他并肩而立的女子。 他既然将这后宫交到她手上,她便想让他再无后顾之忧,安安心心地治理这大周的江山。 方禄山也没想到她真打算看这些东西。 从前暂摄后宫事的主子不算少,哪个不是草草看几眼便作罢的。 像这样老实实在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方禄山将身后那一摞厚厚的账册交到绿云手上,之后又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给贵妃娘娘递了过去。 “这一册便是上月后宫各宫的流水册子。” 孟清瑜接过,她暂且没去细看那些一样一样列出来的所用为何,只寻着痕迹,翻到了最后的总数,九千六百四十二两白银。 这一串数字长得孟清瑜,甚至无暇再去看这是哪个宫的开支。 简直是荒唐! 她视线缓缓上移,景阳宫三个字赫然在目。 “啪”的一声将账本甩在了桌子上,她看向方禄山的眼中带着浓浓的厉色。 “你可知上次本宫回宫时让人准备的一车干粮统共花费了多少银子?你又可知这些干粮让多少人挨过饥饿走到下一个郡县吗?” 方禄山缩了缩脑袋,摇摇头。 他不明白好端端地怎么说起宫外的事儿来了。 “一共是一百四十五两银子,救了一百多位逃难的百姓。” 这话孟清瑜说得极轻、极慢。 方禄山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早就不将这百来两银子放在眼里了,早都忘了他当年就是为了每月的十两银子俸禄被送进宫来当太监的。 孟清瑜这话一下子让他忆起从前的苦日子,不过他还是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奴才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景阳宫一个月就要花费近一万两,这些还不包括大皇子平日的日常开销。若是全算在一起,只怕这一个月就要花费一万多两。” 而且这还是淑妃在禁足期间所花费的银两,孟清瑜不敢想象若是淑妃心情好起来,还热衷打扮,再让人多做些衣裳首饰,这簿子上的数额又该是多少。 孟清瑜脸上已经完全扯不出笑脸来。 若不是他这个内务府总管纵容,淑妃又怎么会放肆成这样。 方禄山苦笑,这哪是他一个小小的总管能解决的事。 淑妃娘娘宫里虽说花销大,但是打赏奴才的时候出手也是大方的。 再加上方禄山也能在其中得不少好处,这事儿自然就发展成这样了。 不过此刻他自然 “回贵妃娘娘的话,淑妃娘娘自从禁足之后心情烦躁,一不高兴就要摔东西。奴才之后又要重新派人去补上,这花费难免大了些。况且宫中只有淑妃娘娘一个位居妃位,宫里头一向是此惯例。” 孟清瑜沉声,冷冷地呵斥:“惯例?若是宫里的惯例是骄奢淫逸得话,那这惯例不从也罢。” 方禄山被孟清瑜的刀眼一甩,立刻惶恐地跪下。 “奴才知错了,还请娘娘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往后一定仔细办差。” 这些个老成的太监简直和泥鳅一般让人捉不住半点儿尾巴,势力勾结德又广又密。 嘴上说得战战兢兢,实际上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之后的几天她还需这人为她答疑解惑,将内务府中的情况摸清楚。 所以,孟清瑜也不打算在今日责罚他什么,敲打一番便罢了。 “淑妃既然爱砸东西就让她砸,只一点,若是景阳宫再派人来让人去添置东西,一律不许再去了。” 她无非就是仗着内务府的人不敢不听话,所以砸起东西来更加肆无忌惮。 若是她将茶盏碗筷都砸了,没了东西吃饭喝水,自然也就学乖了。 “是,奴才谨记。” 方禄山觉得有些棘手。 反正,若是淑妃娘娘派人来问,他只能如实说是贵妃娘娘的意思。 第194章 辛苦 下午时起,云层越积越厚,到了夜里果真下起了大雨。 夏夜里,长乐殿置了一个冰盆,寝殿内温度不冷不热极为舒适。 孟清瑜今日也有些累了,入睡得也早。 伴随着这“哗啦啦”的雨声,床榻上的人只觉得睡着格外美好。 只是,这样的雨夜若是走在路上可就不让人觉得愉快了。 抬着轿子的宫人穿着雨衣,仍旧不可避免地打湿了大半个身子。 前头打灯笼的人也走得极为小心,生怕风雨吹灭了里头的火光。 此刻的夜也已经深了,御驾上的周廷彦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假寐,眉宇间隐隐带着丝丝缕缕的倦意。 抬着轿子的奴才们行色匆匆,凝神敛气,不敢在这样的天气走神。 直到轿子停在未央宫门口的时候,大家总算松了口气,可以稍稍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未央宫大多数的灯都已经熄了,只院子和廊前留着两盏灯供守夜的奴才们照明。 周廷彦轻手轻脚地打开寝殿的门,解了沾着些雨珠的外袍随手搭在一旁的屏风上。 他控制着力道,尽量不让掀被子的动作惊醒睡着的美人,然后顺利地钻进美人的被窝里。 清凉的水汽立刻就被温热包裹。 当他侧着身子环住美人柔若无骨的纤腰时,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自上回的册封礼过后,他还是头一回抱她呢! 他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官员的革职和升降,甚至一些隐藏的弊端,他都借此机会一一肃清了一遍。 如今明明已经是深夜,他将养心殿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也觉得累极,却还是想抱着她好好睡一觉。 对,就是睡觉也想抱着他的清清。 许是他的一双大手将人箍得太紧,孟清瑜在睡梦中也有些难耐地嘤咛出声。 她的意识变得有些迷迷糊糊地 可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只下意识地扭动身子。 她身旁好像有人? 但是她腰上好像被铁环圈住了,她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开。 周廷彦感受到怀里人的不安,松了松手,立刻凑到她耳边,轻轻地安抚道:“乖,不动。” 熟悉的气息凑近她鼻尖,她下意识地对身旁的人放松了戒备,乖乖地不再挣扎。 周廷彦心满意足地抱着美人沉沉睡去,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一直到第二日,王安悄摸着进来唤他起床上朝的时候,周廷彦难得有了几分起床气。 最后,在美人脸上亲了亲才走的。 孟清瑜起床时,立刻左右环视。 她看到床上仅有她一人,连枕头印子也没有,不禁怀疑她昨晚是不是在做梦。 她明明就感觉到有人搂着她的腰睡觉来着。 难不成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孟清瑜难得甩了甩脑袋 好让自己更清醒些。 后来,是绿云听到殿内的声响才开门进来伺候。 “娘娘睡得可真好,皇上都走了好一会儿了呢!” 所以昨晚他是真的来了? “皇上昨夜什么时候来?” “听守夜的宫女说,皇上来那会儿快到子时了。” 孟清瑜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试图掩饰住眼里的懊恼之色。 好几天才见上一面,她怎么话也没和他说上一句。 一直用过早膳之后,孟清瑜心里也还想着这事儿。 她状似无意地问身旁的绿云。 “皇上这几日可是忙得厉害?” 绿云抿着嘴暗戳戳地笑,娘娘的这本账簿从打开到现在一页都未曾翻过,可见心不在此。 “奴婢今早起来听王公公说的,皇上这几日确实忙得分身乏术,每回都是忙到深夜才回乾清宫歇息,有时候就直接歇在养心殿的暖阁里了。” 孟清瑜闻言,秀眉皱起,她竟然这会儿才发现他这几日的辛苦。 绿云又在一旁试探着说道:“娘娘不如这几日寻个时候去瞧瞧皇上?” 皇上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主子怎么着也该主动一回。 美人的眼眸中闪过几丝犹豫和纠结。 她不知又想到什么,脸上陡然露出几分不受控制的烦躁,一把将手里的册子扔到桌上。 “再说。” 她到底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不敢轻易冒险。 绿云见此也不好再劝。 半晌,她又听到娘娘说:“你去将许哲请过来。” “是。” 绿云不解,娘娘好端端地请许太医过来做什么? 好像没有谁生病啊? 莫非是公主? 也不可能啊!今早公主用膳的时候都还很有精神呢? 娘娘就更不可能了,气色好极了! 娘娘是想问二殿下的事?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了。 三年过去,许哲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人微言轻的小太医了。 他跟在张院使的身边学习的这几年,医术与经验已大有长进,为人更是比从前稳重不少。 在太医院院使有意无意地提携之下,许哲已经成为了太医院院判之一。 孟清瑜知道的时候为他高兴,他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绿云将人请进来之后,他规规矩矩地见礼,藏青色的官袍衬得他身材越发修长,像一支芍药。 “给贵妃娘娘请安。” 这并不是贵妃娘娘回宫后第一次传他到未央宫来,之前就已经来过一回了。 他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娘娘今日传他过来的目的。 “平身。” 孟清瑜一早就将人都遣出去了,就连绿云在将许太医请进来之后也下去了。 这是她不欲让人窥见的秘密心事,连最亲近的人也不能知晓。 “你上回给本宫的药本宫一直用着,为何还是没能彻底好全?” 孟清瑜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躁郁之色。 或许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会格外在意这样的事情! 许太医深以为然。 他缓了缓,慢慢劝道:“娘娘这药是宫里难得的东西,须得长久用着方能见到效果,还请娘娘耐心些。” 犹豫半晌,许哲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若是娘娘恐陛下不喜,不如先暂缓房事。” 第195章 五公主生辰 今日是六月二十九,五公主殿下的生辰。 贵妃娘娘不打算大肆操办,只让人在未央宫里备上一桌佳肴也就是了。 不过虽说孟清瑜不打算张扬,但是绿云和小路子几个可是从前在行宫里热闹惯了的,二人一大早就开始张罗收拾,就连公主殿下住的暖阁里所有的花儿都被换成了娇艳欲滴的粉色百合,取之百岁合欢之意。 小姑娘一大早起来就得了每个人的祝语,高兴得蹦蹦跳跳的。 最重要的是,她的脖子上多了一串亮晶晶的项链——赤金镶红宝石璎珞项圈。 不是她娘亲送的还能是谁! 她一脸惊喜,肉眼可见的喜欢,手舞足蹈地带着项圈到孟清瑜面前臭美起来。 “娘亲,快看阿禾戴这个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阿禾最好看。” 昨晚上孟清瑜就见过了,这丫头就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又爱臭美,送她这个项圈最合适不过了。 孟清瑜照例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 小姑娘美滋滋地吃完了,她还以为今日也和以前过生辰一样能去逛集市,没想到她娘亲和她说今年的生辰不能去外面玩儿了。 唉,怎么这样啊! 小姑娘肉嘟嘟的脸上难得一见的失落。 原来回宫也没那么好嘛! 今日是她的生辰,孟清瑜也不忍心看到她这副不开心的模样,让人拿了她最喜欢的桂花芋乳来。 孟清瑜不许小姑娘吃太多甜食,总觉得对身体不是很好,于是阿和每日吃的甜食都有定量。 今日她生辰,可以破例一次。 一碗桂花芋乳才多少点儿,小姑娘一会儿就吃完了。 吃完了就想着出去玩儿。 这个鬼灵精的丫头! 孟清瑜只好让给她寻些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总想着去宫外玩儿。 于是她让小路子带着阿禾去外头摘一些有颜色的花儿回来,准备陪小姑娘玩儿染指甲。 孟清瑜千叮咛万嘱咐,早去早回不许她乱跑。 阿禾认真地点点头应下了,保证一定早点回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染指甲呢,她肯定不会贪玩儿其他的。 孟清瑜就和绿云在未央宫里准备要用的东西,等着小公主将花儿摘回来就开始动手。 结果人都去了好一阵子了还没回来,孟清瑜也有些担心了。 不是说了要不了多少吗,怎么还没回来? 正当她想派人去找时,二人正好回来了。 只是带回来的篮子空空的,小姑娘也低垂着头,整个人都蔫儿了。 倒是小路子一脸着急。 “启禀娘娘,公主殿下出去的路上碰见二皇子了,二人起了些口角,结果二皇子就掉进湖里去了。” 小路子来不及细说,只捡了要紧的回禀。 孟清瑜听完,心跳都漏了一拍。 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在阿禾面前蹲下。 “哥哥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阿禾想不想去看看哥哥。” 孟清瑜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情来。 于情于理她都该带着阿禾去咸福宫看看。 阿禾犹豫了一会还是点点头跟着娘亲去了咸福宫。 咸福宫二皇子住的偏殿里围了许多人。 宫里谁不把二皇子当个瓷娃娃对待,只要咸福宫宣太医每回太医院都得来上两个太医才稳妥。 “参见贵妃娘娘,五公主殿下。” 门口的宫女太监看到孟清瑜来了,立刻行礼问安。 孟清瑜沉着脸走进寝殿,馨嫔正守在二郎的床边。 馨嫔看了看孟清瑜,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小姑娘。 出了这档子事儿还真不知道能怪谁! 她起身向她见礼,顺势将位置让了出来,无论如何这人都是衍儿的亲娘。 孟清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她看着床榻上二郎苍白的小脸,心疼得不行伸出手去摸了摸二郎的脸蛋。 周储衍没睡着,能感受到脸上温热的手掌,也知道摸他脸的人是谁,但是他就是不想睁开眼睛,还将头往旁边偏了偏。 孟清瑜的一双手僵在原地。 她到底没再逼他,索性转过身去问馨嫔:“太医是怎么说的?” “没什么大碍,就是呛了点儿水。太医说虽然是夏天不容易感冒,但是衍儿毕竟体弱,还是要仔细着照顾。” 孟清瑜心下稍安。 阿禾躲在娘亲后面小心翼翼地朝床上看了一眼,一双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闪忽闪的。 接着,她趴到床边,伸出手,戳了戳小周储衍弹弹的脸蛋。 小周储衍浓密得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刷”的一下睁开了,气哄哄地对着面前的小姑娘说道:“干什么!!” 阿禾凑到他面前小声嘀咕:“对不起嘛,我刚才不应该说你小气的。” 他精致干净的脸上有些红,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我才不会和你这样的小姑娘计较呢!” 其实两人的年纪也差不了多少。 阿禾看在他是因为和她吵架才会呛水的份上,决定不计较他说话难听这回事儿了。 “我将我下一回的那碗桂花芋乳让给你吃,你别生病了,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二殿下于吃食上一向不跳,膳房送的什么过来他就吃什么,于是他真的没吃过这一碗冰镇过的桂花芋乳。 “是什么?很好吃吗?” “很好吃的,这世上在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了!” 周储衍撇撇嘴,他什么样的好东西没吃过,真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吗?他倒要见识见识! 看着两个孩子亲近地说话,孟清瑜总算感到一些安慰。 随后,她看向了寝殿内站着得小舟子和小路子。 “今日二皇子和 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二皇子会落水?” 小路子先站出来回话:“回贵妃娘娘,奴才今日带着公主去御花园里想选几朵好看的花儿,没成想碰上了二殿下在。两位小主子要说话,就让奴才自己个儿先去将花摘了。结果奴才还没走远就听到公主的一声大喊,一回去就看到是二殿下落水了。” 孟清瑜示意小舟子继续说:“两位小主子一见面就起了些口角,二殿下骂不过一时生气就跑开了,在路过湖边的时候被一块小石头绊倒,就跌进河里去了。奴才一直跟在二殿下身边,立即就下去将人捞起来了。” 两位主子争执那会儿,他在一旁着实不知如何是好,站在谁那边也不是。 如今事情说开了,不过是孩子们打闹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孟清瑜向馨嫔看去,如今二郎养在馨嫔宫里,她无论如何都该问问馨嫔的意思。 “两个孩子间发生的小意外,如今衍儿已经没事了,嫔妾也别无所求。” 孟清瑜也正有此意,此事就此作罢! 她走到床边,极自然地摸了摸二郎的头发。 “今天是妹妹的生辰,她今早一直闹着要出宫去,你陪着妹妹玩儿一会儿好不好?晚些时候我派人过来接她。” 周储衍一脸犹豫,到底没避开她的手。 孟清瑜笑了笑又看向阿禾:“哥哥现在不舒服,你留下来照顾一会儿哥哥好不好?” 阿禾乖乖地点头:“娘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哥哥的。” 而她和馨嫔说了声便回未央宫了。 他们兄妹两个能亲近些于她而言已是最好的改变了。 第196章 发落 进入七月,天才算是真正热了起来,人在太阳底下站小半刻都出一身薄汗。 未央宫又有这么个活泼好动的小公主在,用冰用得也快。 不过到底比不上景阳宫里用冰神速。 淑妃这是打算把自个宫里弄成冰窖吗? 昨日内务府的方禄山过来说是淑妃宫里要重新添置一套青鸟纹白瓷碗具。 方禄山觉得若是让淑妃娘娘真没了用膳的碗具可就罪过大了。 毕竟淑妃只是禁足,不是被贬,他若是敢放肆,淑妃出来头一个就要发落了他。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过来请贵妃娘娘拿主意。 孟清瑜当即就给了他答复,只两个字“不许”。 这人真当她在说笑不成? 他有这功夫来请示她,不如想法子劝劝淑妃改一改那心情不好就要砸东西的习惯。 方禄山苦着一张脸回去了。 结果今日绿云说方禄山又来了。 孟清瑜实在是有些烦不胜烦。 他若是什么事儿都要来请示,那这个内务府的大总管由她来当算了! 孟清瑜没好气道:“让他进来!” 方禄山今日腆着一张脸又来了。 “给贵妃娘娘请安。奴才今日又有一事要禀报。” “说。” “奴才知道贵妃娘娘一向不爱管其他宫里的闲事儿,只是如今这事儿确实是不得不报给您了。” 孟清瑜一向没有在别人宫里安插眼线的习惯。 何况如今这后宫里唯一一个能闹腾的也被禁足了,更加没什么事了。 只要她们没闹到未央宫来,她也乐得清闲,全当不知道。 方禄山接着说。 “淑妃娘娘她昨日饿了一天,今早已经昏过去了。景阳已经请了太医过去了。奴才怕再不给淑妃娘娘宫里添新的碗具,将淑妃娘娘饿出个好歹来,皇上那边儿不好交代啊!” 孟清瑜冷笑一声。 这个方禄山还真是个称职的传声筒啊! 他这哪是在为她考虑,他分明就是在劝她对淑妃妥协。 今日她只要妥协这一次,往后她还如何在淑妃面前立威。 前朝后宫只会说她这个贵妃娘娘有名无实,还不如一位尚在禁足的淑妃。 此人不能再留在她手底下了。 她的眼里晕满了墨色,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上捏着的白玉茶杯。 方禄山久久未得到贵妃娘娘的回应,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这知画姑娘教他的话他原封不动地说了呀,怎么贵妃娘娘还是没反应呢? 还是说,贵妃娘娘已经同意了,只是碍于面子不便直说? 他正打算悄悄抬起头看看娘娘的脸色,贵妃娘娘就说话了。 “既然如此,即刻起你这内务府总管就不必当了,去杂役所做苦力!” 孟清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格外轻柔,以至于方禄山在一瞬间忽视了这句话的内容。 直到他反复回味才反应过来,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 他大惊失色,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磕着头。 “贵妃娘娘,奴才冤枉啊!奴才不知做错了什么让娘娘生气,还请娘娘再给奴才一个机会。” 他这时候是真慌了,怎么无缘无故地这位贵妃娘娘就要将他贬到杂役所去了呢? 孟清瑜不欲再同他多说什么。 “来人呐,将此人带下去。” 他不知道的是,孟清瑜做事一向不怎么喜欢找借口。 不过一个奴才,处置了便处置了,谁又会说什么。 喊冤的声音渐行渐远。 孟清瑜揉了揉太阳穴,对一旁的绿云说:“你去将万全万才两兄弟带过来。” 绿云颔首应是。 这两人一向是娘娘放在暗处可用的人,这次喊他们过来怕是有好事儿等着他俩! 绿云遣了腿脚利索的小太监去跑这一趟,也没耽搁多少功夫,很快就领着一高一矮的兄弟两个过来了。 “奴才万全/万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那个脸蛋圆圆的,眉清目秀的,稍矮一些的应该是弟弟,孟清瑜见过他几回。 另一个她就没见过了。 人长的得高高瘦瘦的,比弟弟略黑一些,应该是长期负责外出采买之类的活计晒的,敛声屏气,低眉顺眼,比弟弟多了几分稳重严肃。 瞧着倒是个行事稳妥的。 就凭她给舅舅送了那么多回信,他一次都没出过岔子可见还是有些聪明的。 孟清瑜很满意。 “从今日起内务府总管一职就由万全接任。” 作为弟弟的万才显然还不能做到像他哥哥那般喜怒不形于色,一双眼睛高兴得锃亮,嘴角也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被哥哥拉了一把袖子后他又立刻将嘴角收了回去。 那哥哥呢? 二人额头贴地:“奴才叩谢贵妃娘娘隆恩。” 孟清瑜死死盯着地下二人的反应。 这个万全确实不错,看见自己的弟弟一下子就越过自己去,也没有一丝不满。 “至于万全你……” 孟清瑜佯装思索。 “任未央宫首领太监一职。” 这个位置的份量不言而喻。 “奴才谢贵妃娘娘隆恩。” 第197章 绿豆百合莲子汤 小安子在养心殿门口当值,今日又是个大晴天。 宫檐外的大地被阳光炙烤,地面上的金光像是被烤出来的油,闷得人昏昏欲睡。 小安子站的位置却极为特别。 他的背紧靠着养心殿的外墙,有丝丝缕缕的凉意顺着他的脊背蜿蜒,他的正面却直冲冲地感着太阳撒下的热浪。 真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他沉重的眼皮勉强睁着,他涣散的瞳孔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移动的小点。 他眼睛再睁大仔细一看,顿时一个激灵,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贵妃娘娘怎么来了? 他咧着嘴,笑嘻嘻地走上前去迎了几步。 “日头这么大,娘娘怎么来,若是有事派奴才们走一遭就是了,若是晒着您了皇上可要心疼坏了!” 孟清瑜淡淡一笑。 “本宫听闻皇上这几日来甚是辛苦,连饭都不怎么好好吃,于是特意带了点儿吃的过来。还请公公通报一声。” 小安子一脸受宠若惊:“哎呦,您说这话可就是折煞奴才了。还请娘娘稍候,奴才这就去。” 孟清瑜点头,目送着小安子推开养心殿的梨木门。 没一会儿,小安子就出来了,只是,玄色常服的皇上先他一步走了出来。 “快进来,天儿热,东西让下人送就是了。你何苦折腾自个儿。”他一把拉住美人细白的手腕,带着人往里头走,脸上又是心疼又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孟清瑜一路过来身上染着热哄哄的气,而他自养心殿里出来,周身冰冰凉凉的,如高山独玉,让她忍不住想挨近一些。 周廷彦牵着她往御书房里的暖阁走去。 暖阁的屏风上还搭着他贯穿的里衣,可见昨夜他又是歇息在暖阁里的。 二人共做一处小榻,绿云瞧见二位主子的粘糊劲儿将手上的食盒放在小几上就出去了。 孟清瑜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男人俊脸上的隐约可见的疲累。 随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国事永远都是处理不完的,陛下还是要紧着自己的身子。” 周廷彦整个人就像一条大狗狗一样贴在美人身上。 他原本沉闷到谷底的心情在看到他的清清的一瞬间欢欣到了极点。 这小半月里他忙得无知无觉,此刻被他的宝贝怜爱地哄着,他顿时也觉得委屈起来,声音软软地拖着调子哼唧,贴在美人身上蹭来蹭去不说还抱着不肯撒手。 “朕这几日都快被累死了……”平日里勾人的眼角此刻也耷拉起来,像是朵蔫儿了的娇花。 孟清瑜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又添了几分心疼。 她伸手摸了摸他疲惫的俊脸,又仰头轻轻吻在了脸颊上。 “臣妾带了冰镇的绿豆百合莲子汤,陛下用一些好不好?” 周廷彦格外享受被人心疼的时候,得寸进尺道:“朕拿了许久的笔,手都有些软了,清清喂我好不好?” 生怕她不同意似的,补了一句:“朕还没用午膳呢!” 天呐,闻者为悲伤! 孟清瑜哪里会说不好,她本就因着上回夜里没见着人一事儿心里存了念想,此刻又见人为了国事操劳,人都憔悴了,自然没有不肯的说法。 于是,她亲自起身打开食盒,将那冰碗拿了出来。 白瓷碗里盛着浅绿的汤色,圆鼓鼓的莲子熬得软烂,白色的百合花瓣若隐若现。 本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孟清瑜让人将东西准备好,用个陶罐就熬出来了。 糖放得少,有些莲子的清苦,于周廷彦而言正好。 虽然不如御膳房熬的加了桂花蜜的绿豆百合莲子汤金贵,但是胜在肯费心思。 他尝第一口就知道这不是御膳房做出来的口味。 肯定是他的清清亲手熬的! 孟清瑜喂得专心,就跟喂阿禾吃饭的时候一样,只盼着他能多吃点儿。 只是她喂东西的这人却一点儿也不如阿禾安分懂事,一双闲下来的手圈着美人的腰肢不肯放,喂完一口又眼巴巴地等着下一口。 真是让人没眼看! 孟清瑜难得没有打开他的小动作,对他难得的百依百顺。 一碗甜汤很快就喂完了。 周廷彦今日下午积攒的郁气一扫而空。 孟清瑜将碗勺收拾好放回食盒里。 “清清这就要走了吗?” 周廷彦起身,走到她身旁,拉住了她盖食盒的动作。 孟清瑜也不理会,继续手上的动作。 待收好之后,她才对着面前这个一脸不情愿的男人说道:“臣妾若是待得太久,岂非耽搁了陛下的时间,那陛下又要熬到深夜了。臣妾可舍不得。” 说罢,还亲了一下男人的唇角。 周廷彦刚才还有些气鼓鼓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一汪春水。 他想再追上去亲一亲,奈何孟清瑜已经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浅粉的薄唇抿得紧紧的,显然他并不想那么快分开。 结果孟清瑜的一句“明日再来”就让他立刻喜笑颜开。 难得他在临分别的你侬我侬的时候还可能惦记着他的宝贝女儿。 “上回阿禾的生辰没能赶过去,你同她说朕得了空立即就去陪她。” 原本他是想去陪他的宝贝女儿用晚膳的,奈何那日碰上几个地方的官员进京述职。 一直到深夜,他才让人拿着令牌将人送出宫去。 他最终也没去成未央宫,一来夜已经深了想必她们母女也睡了,二来他手头上还有几件要紧事要处理。 孟清瑜自然不会矫情到觉得生辰也能和国家大事相提并论。 何况皇上让人送来的那个七彩琉璃手串让小姑娘一下子就原谅了爹爹不能陪她过生辰这件事,喜欢得日日都戴着。 “陛下放心,阿禾那儿自有臣妾。” 周廷彦最后亲了一下美人艳红的唇瓣才放人走了。 第二日上午,孟清瑜果真如她所说的来了。 她今日特意选了早一些的时候过来,正巧能陪着他用一顿不算早的早膳。 之后的几日也都是如此,他每日都能受到来自美人变着花样的投喂。 周廷彦只觉得在养心殿批折子,听那些老臣胡说八道、据理力争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 孟清瑜今日照例来养心殿给周廷彦送了一碟龙须酥之后便要回去。 周廷彦这些日子,只要孟清瑜一来,他就对孟清瑜黏糊得不行,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时时刻刻不分开。 如今听见人说该回未央宫了,只好眼巴巴地送着人出去,一直将人送到了养心殿的门口也还要腻歪一会儿。 碰巧这时候,有三人迎面走来。 王安一瞧,顿时就认了出来。 今年殿试,皇上点的进士前三甲。 三人见着陛下和珍妃嫔亲密无间,便自觉地低了低头。 在外人面前这样放肆,孟清瑜的脸蛋都有些红了。 孟清瑜的脸有些不好意地往男人怀里凑了凑,随意扫了一眼,正好看见右边那位探花郎。 那人穿着红色的官服,身姿峻瘦,似青竹林立,独有一种旷远遗世与温文尔雅交杂在一起的矛盾气质。 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让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是这一身独特的气质与半分侧脸已经足以让见过他的人知道他是谁。 孟清瑜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惊诧。 是他呀! 这功名还真让他考到了! 双眼一直盯着眼前人的周廷彦低头在美人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立刻就让美人的注意力回到他身上来。 孟清瑜一双杏眼毫无气势地瞪了他一眼。 他立刻将声音压得低低地哄着撅起嘴的小美人。 周廷彦又隐晦地朝探花郎的方向扫了一眼。 那位探花郎好像感受到了皇上刀子一样的余光,他立刻将头埋得更低了。 春寒料峭的日子里,他的后背已然被汗打湿一片。 他刚才对一晃而过的美人娇靥生起的一丝情愫立刻散了个干干净净。 孟清瑜被周廷彦哄得喜笑颜开,方才那人早就被她抛到脑后,乘上轿辇回了未央宫。 周廷彦目送着心肝宝贝走远,瞥了一眼旁边的三人。 “进来!”话里略微溢散出凌冽的寒意。 三人规行矩步地走进御书房,还没等皇上坐下,便跪下齐声问安。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廷彦也不叫起来,先是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慢地浅呷了一口,再佯装有事般拿了御案上的折子来看。 另外两人委实有些无辜,闹不明白皇上这无由来的脾气是怎么回事儿。 只有那位探花郎心里是极清楚的。 他抬头看的那一眼叫皇上知道了,他才到翰林院任职没几月,又犯了皇上的忌讳,心里的忐忑不安自不是常人能懂的。 周廷彦将底下三人细看了几眼,心中有了然。 此三人中确实是那位探花郎容貌最盛,难怪能引得清清侧目。 他先前还觉得他钦点的这个探花郎还算不错,此刻他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好。 起来,他虽然不喜,到底没将人晾太久。 “平身。” 今年殿试拔得头筹的三人,皇上都送到翰林院去了。如今他们在翰林院当差已有好几月,皇上正琢磨着将这三人安排在哪处缺口上,如今看来,这位杨子谦还是再派出去磨砺几年才行。 杨子谦不知道皇上打的什么主意,只知道皇上不仅没有处置他还让他去地方上当个县令,让他生活出几分劫后余生之感。 他走出养心殿路过孟清瑜之前站过的地方,陡然生出无限的遗憾。 从前钦慕的佳人如今已是天子的枕边人,过程曲折了些,但也走到了如今的贵妃之位。 他已然尽力,结果仍旧是错过也无遗憾了。 少年心事总归不得圆满。 他寒窗苦读至探花,也算立业,回去之后该成家了! 养心殿内,金榜题名的三位才刚刚走出去,皇上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去查一查。” 他还是没办法无视两人之间那种隐秘的氛围,他更加无法忽视刚才那位杨子谦觐见时的紧张和心虚。 他就是想要知道他的清清心里是不是曾经有过别人。 王安自然知道皇上指的是什么。 方才那气氛他都替那位杨大人捏了一把冷汗。 他自小跟在皇上身边,哪儿还能不了解皇上的性子,对自己的东西看得比什么都紧。 “是。” 这也不算是什么难查的事儿,教坊司里的许多人都知道这回事儿。 俊俏的御史大人家的公子和教坊司里色艺双馨的美人之间的故事谁不爱听? 从前还有不少人打赌,二人能不能成。 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不禁让人感慨! 王安稍微一打听就弄明白了一个大概,等他将细节都打听清楚回养心殿复命时,皇上还在那儿闷闷不乐。 “皇上,都查清楚了。” “说。” 一开始,周廷彦还能维持住自己的平静和风度,越听他的眉拧得越紧。 后来,他听到二人表达心意要约定终身时,“啪”的一声就将手里的折子仍回了御案上,然后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王安也说得汗流浃背,就在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时,只听见皇上冷冷道:“继续。” 最后听到王安说,那位杨大人不敢违背父母之言与他的清清断了往来时,他心中的气儿才顺了一些。 哼,算那人有些自知之明! 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这般没有半点儿魄力,又一副弱柳之姿的男子怎么配得上他的美人。 周廷彦不由得将自己和那位杨子谦比较起来。 越发觉得自己比那个杨子谦好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简直是碾压性的胜利。 他的美人自然和他才是最般配的。 其实皇上确实有些多虑了。 孟清瑜本就对那个杨子谦没什么意思。两人之间也仅仅是见过几面,她曾经动过答应杨子谦的心思,但那位杨公子家中的母亲明令禁止了他们二人再来往,她当即就歇了心思。 今日再见面她也仅仅是有些诧异,这人居然真的高中了。 不过她忙着应对眼前胡闹的人,又赶着回去照看阿禾,怕她不再身边阿禾又要到处乱跑,自然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想其他。 若是他知道了周廷彦心里幼稚的想法,必定要笑一笑他了。 第198章 心思 这些日子,大周的政坛经历了一次大换血。 上百号官员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 这是弘景皇帝登基六年以来规模最大、用时最短的一次政治变动。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朝堂中有半数以上的大臣或多或少都有职位上的变动。就算是那些没有经历被革职和流放的,也大多被擢拔或右迁。 这位年纪不大的天子终于在真正意义上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政治团体——一个只拥护他、忠心他、并且只遵循他的意志的政治团体。 就连那位自先帝登基就任钦天监监正的老臣闵大人也被皇上强制告老还乡。 接替他位置的人是钦天监天文科里才升上来的五官灵台郎,年轻聪敏还好学。 章尚书手底下的虾兵蟹将也被杀得稀碎,可以说他如今只能靠一枝独秀了。 其中还有一人值得一提的就是卫指挥使同知郑远被革职,连同整个郑氏一族全部被流放抄家。 后宫中,受此事影响最大的就是郑美人了。 郑家被抄家,她又只是个小小的美人,自然感到诚惶诚恐。 如今郑家已经倒了,宫里随便一个位份比她高一点儿的女人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这两日,她每每从梦中惊醒都是梦见自己被曾经嘲笑过的孟清瑜拉下去杖毙。 又宽又厚的红木杖棍打得她皮开肉绽,梦境太过真实,疼痛和恐惧让她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她胆战心惊地过了几日,终究还是来了未央宫求见贵妃娘娘。 看着进殿通报的宫女她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她也没有什么把握贵妃一定会见她。 她只是再也受不了,她一个人在那儿胡思乱想了。 否则,就再这样下去,她还没被人害死,她就要先被自己吓死了。 没一会儿,那个脸圆圆的小宫女就出来了,对她笑眯眯的说:“贵妃娘娘,请您进去,请随奴婢来。” 郑美人战战兢兢地踏进了长乐殿。 若是贵妃娘娘肯保她,她这一趟就算是求了一块免死金牌,若是贵妃娘娘不肯保她,她这一趟就是自寻死路。 她可没忘记她从前对贵妃娘娘使得那些见不得人的招数。 难保贵妃娘娘不会已经知晓。 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宝座上的春光满面的女人。 她对上那双明暗交杂的美眸,感觉自己的一切小心思都无处遁形。 于是她参拜的时候都有些小心翼翼、缩手缩脚。 “给贵妃娘娘请安。” “平身。” 孟清瑜平静冷清的声音,让底下的人也跟着冷静了不少。 “本宫知道你此行的来意。你大可放心,落井下石这等事,本宫不屑于做。 本宫如今执掌后宫,更加不会容许宫中嫔妃寻衅滋事。你安份地待在你自己宫里自然平安无虞。” 郑美人的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是她仍旧想让贵妃娘娘看见她的诚意和态度。 “嫔妾从前不知天高地厚,对贵妃娘娘多番为难挑衅,嫔妾今日特意来请罪。” “旧账难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让她这样卑躬屈膝的活着,已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贵妃娘娘宽恕嫔妾感激不尽,嫔妾回宫后会一心向佛,日日抄写佛经为皇上和娘娘以及宫中皇子、公主祈福。” 她执意如此,孟清瑜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如此也好,省得她一心想着惹是生非。 郑美人走出未央宫的时候,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看着就快走到咸福宫了,旁边的小道上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挡住了她的道路。 “郑美人,你不会真以为只要向贵妃娘娘诚心认错,她就会放过你?” 郑美人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人。 瘦得像个鬼一样,一张小脸蜡黄,还穿着身素净的白衣,冷不丁地就这样站出来,搁在晚上这绝对能吓死个人。 “你真以为你从前做的那些事儿?贵妃娘娘都不知道吗?你可是一点就毁了她的脸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他知道了,你猜他会不会将二皇子体弱之症也算一份儿在你头上?” 郑美人脸上的喜色就是一收:“你胡说八道什么?贵妃娘娘宽宏大量,已同我说了过去的事,便不再追究。休想在此挑拨我和贵妃娘娘的关系。” 沈才人笑一声,脸上清晰可见的一层脸皮随之扯动。 “贵妃娘娘当然可以不追究啊!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哪里用得着贵?妃娘娘开口,自有皇上为她鸣不平,出恶气。” 郑美人闻言,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又听沈才人继续道:“你知道每天都要在太阳底下过一个时辰是什么滋味吗?奴才们些的馊饭馊菜,你吃过吗?连着一个月没有任何人和你说话,那种逼你去疯的感觉,你知道吗?” 郑美人眼中闪过一丝害怕。 她虽然位份不高,但也只是平日里的份例比别人少一些,万万没有到沈才人那样惨的地步。 她有些底气不足的反驳道:“是……是你自己先对公主动手的……你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谁也帮不了你。” “哦?我作孽?” 沈才人挑了挑眉。 “我不过是掐了一下公主的脸,便要受此责罚。那你的下场岂不是比我还要惨?你不仅出言侮辱过贵妃娘娘,甚至还煽动江婕妤造谣生事,甚至在宫宴上对她下手,害她在皇亲国戚面前失了脸面。她若是知道了,真的会原谅你吗?” “若你是贵妃,你会对一个已经没有任何倚仗的小小的美人心慈手软吗?” “她可是贵妃,一举一动,有多少人盯着他,又怎么可能明面上对你出手呢?” “怎么人家随便说两句话哄你,你就信了呢?” 沈才人一茬接着一茬的话,让她真的,皮肤上都冒起了细密的小疙瘩。 大热的天,一股冷意从她的背后升起。 她使劲咽了咽口水,定的,看着面前的沈才人,问道:“莫不是你有更好的办法,让我能打破目前的局面?” “姐姐万事都仰仗别人的鼻息,自然处处受人掣肘。先发制人才是最好的防守。” 其实她隐隐能够猜测到沈娴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当沈娴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心头一震。 第199章 求欢被拒 朝堂上的事情在皇上殚精竭虑地忙了大半个月之后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如今朝堂上的局面已经趋于稳定,一些细碎的善后事自有王冕之他们操心,于是皇上终于得几日空闲的功夫。 知道上回二郎的不小心跌进湖里之后,他今日特意去了一趟咸福宫陪着二郎用了午膳。 看他不像从前生病时无精打采的样子,周廷彦心里也放心了。 何止是没事,阿禾时常带些她自己喜欢吃的甜汤甜点过来给他,他原本不胖不瘦的脸蛋也多出些肉来。 看完了这个玉娃娃,他还要去哄他的宝贝宝珠。 上回生辰他都没赶上,这次可不得好好陪着她玩儿一玩儿! 下午些的时候,御驾就到了未央宫。 果然,宝珠看见她爹爹过来了,眼睛一亮,“哒哒哒”地就扑到了她爹爹的怀里。 小姑娘嘟着嘴撒娇道:“好想爹爹呀!” 果然,周廷彦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将人一把腾空抱起。 果然他女儿和他是最亲的! 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宠溺地摸了摸她乌黑的头发。 “是爹不好,爹爹没能多陪陪宝珠,今日爹爹陪宝珠玩儿好不好?” 小姑娘用力地点点头,高兴道:“好!” 周廷彦抱着女儿向身后的孟清瑜走去,不等人开口说话,就先在美人地唇角上亲了一口。 孟清瑜顿时耳根都红了,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当着孩子的面闹什么! 阿禾睁大了眼睛,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娘,顿时有些不满意了。 “娘,阿禾也要亲亲。” 孟清瑜又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也不知道注意些,若是让阿禾学了去可怎么办? 周廷彦无辜地眨了眨他的桃花眼。 孟清瑜索性不理他,凑到被男人抱在怀里的阿禾的脸蛋上亲了亲。 小姑娘这才“嘻嘻”笑了起来。 周廷彦想带着女儿去二郎那儿一起玩儿,让她一起。 孟清瑜轻轻摇头拒绝了。 若是她去了岂非让二郎不自在? 日子还长,她等得起。 给小路子和几个跟着去的宫女嘱咐了几句,就目送他们去咸福宫了。 其实周廷彦又何尝没有自己的私心。 阿禾与二郎越来越亲近,二郎早晚能接受他的母亲。 周廷彦想一到未央宫就看见他的一双儿女和他的心肝儿宝。 最后,周廷彦原本想在咸福宫用晚膳的,只是他到底没舍得让清清一个人用晚膳。 于是,周廷彦答应二郎下次再陪着他和妹妹一起玩儿,就抱着阿禾回未央宫了。 父女两个倒是会找时候,正巧晚膳的时候回来。 洋漆花膳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佳肴。 孟清瑜看见二人也只是淡笑着说了句:“回来啦?” 周廷彦看见灯火下美人温婉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涨得满满当当的,情不自禁地就对着红唇吻了上去。 他吻得有些难以自持。 直到耳边响起小姑娘脆生生的催促:“爹爹,该我亲啦!” 小姑娘瘪着小嘴,一脸不高兴。 爹爹为什么要亲这么久? 娘都还没有给她亲亲呢! 周廷彦掐了掐小姑娘的小鼻子,真不是个省心的小东西。 孟清瑜立即抬手将男人的大手拿下来,少拿孩子出气! 她先是亲了亲小女儿,又安慰地摸了摸小姑娘乌黑的发顶。 小姑娘心大,一会儿就不气了。 入夜之后,待孟清瑜哄女儿睡下之后就折回长乐殿。 刚走进寝殿,她就看见了淡青色纱幔围着的床榻上,已经坐着个大男人。 用一句翘首以盼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 一双桃花眼里水光潋滟,直勾勾地看着她。 男人甚是乖觉,趁着她去偏殿照顾阿禾的功夫,早早儿地就沐浴完了,现在穿着件蚕丝的里衣盘坐在床上。 一张俊脸上欲迎还拒的模样甚是勾人,他乖乖地喊了句:“清清,咱们快安置。”。 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谁要临幸谁了。 活色生香的大美男让她的耳根逐渐通红。 孟清瑜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脸:“臣妾还未沐浴,陛下先安置。” 周廷彦欲言又止,其实可以不沐浴的,反正之后也还要洗。 不过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觉得给她些时间准备也好。 孟清瑜头一次觉得沐浴的时间过得这样快。 她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是猛一对上男人那双炙热的带着欲色的双眼时,她难得生了几分后退之意。 周廷彦抬手支着脑袋,一脸无害地哄人道:“清清快过来。” 孟清瑜听着他低沉的嗓音下意识地就朝着床边走了过去,还剩几步,等不及的周廷彦直接一把将人拽了过去。 美人馨香顿时充盈着床榻间的一方天地。 周廷彦拥着人就开始不规矩起来。 又是亲娇嫩的唇瓣,又是轻轻撕咬着白嫩的耳垂。 孟清瑜被人亲得意乱情迷,无暇顾及他作乱的大手。 周廷彦的眼底欲色翻涌什么都顾不得了,亲着亲着就像是要将人拆吞入腹一样。 他自从经了人事以来,这还是头一回忍这么久。 他实在是想她得紧! 孟清瑜被亲的迷迷糊糊的,直到那双冰凉的大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她冷得颤了颤,眼中也恢复几丝清明。 她一把抓住男人的大手,在密不透风的亲吻里费劲的溢出两个音:“呜不……行……” 男人仍旧不管不顾,索性反扣住细嫩的手腕。 直到孟清瑜连着躲了好几回他的亲吻,周廷彦才抬起头,一双晦涩幽深的眸子一舜不舜地盯着她。 他一脸委屈难耐,为什么不可以? 明明他们已经那么好了! “难受……” 孟清瑜软着声哄他道:“今日真的不行,改日好不好?届时都依皇上的好不好?” 周廷彦不想逼她,只是炙热的温度怎么也降不下去。 他可怜兮兮地在美人的耳边低声道:“清清,你摸摸它好不好?你摸一摸它就好了……” 抵不住男人磨人的嗓音,她咬了咬红唇,眼中隐隐含羞带怯,轻轻地点头。 周廷彦喜得又亲了上去。 第200章 隐秘心事 今日他晨起去早朝,但见美人睡得香甜,于是忍不住在美人脸颊边留了个轻吻,心中爱意无限。 昨夜周廷彦虽勉强解了一时的欲念,但是美人推拒的举动还是让他心中生了疑。 明明他和清清早就好了,甚至二人相处时比从前更多了些绵密的情愫,昨天也不是清清的小日子,她如何对这事儿起了抗拒之意。 莫非,有人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欺负她了? 周廷彦的眸色里一下子就晕开了森冷的寒意。 是了,昨夜他明明就在他的清清眼里看到了几分害怕,他还以为是他的急切吓到了美人。 如今看来是另有隐情。 他爱怜地在她的额角落下一吻,方才出了寝殿。 路上,周廷廷彦坐在轿辇上沉思半晌,然后向身后的王安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上前。 “你去查一查,贵妃在行宫的那些日子可有出过什么岔子?尤其是出去做了什么或者是看到什么,这些事儿,朕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王安纳闷,怎么好端端地皇上又要查起贵妃娘娘在行宫的事儿来了? 从前不是每月都有宫人写信送到上京吗? 皇上还想知道什么? 不过既然皇上吩咐,他自然要重视起来。 幸好贵妃娘娘回宫的时候捎带了几个行宫伺候的人回来。一会儿他就让人去找过来。 他心里藏着疑惑自然就更加放心不下未央宫的那人儿,下朝之后,批了几本要紧的折子就又往未央宫去了。 他生怕他的清清还有更多事儿瞒着他。 这一刻,他惊觉他对自己的枕边人其实知之甚少。 昨日一直念着错过了阿禾的生辰,可是她好像从未向他提起过她的生辰。 轿辇行了一路,他的眉头也一直没舒展过了。 依着他从前对她的稀罕劲儿,若是她同他撒个娇讨要生辰礼,他又怎么会到现在都没能和她过一次生辰。 周廷彦叹了口气,看着是个娇软可心的美人儿,可实际上又是个比谁都心狠的。 罢了!罢了! 他终究没舍得再给人脸色瞧,总归他们以后还有大把的光阴。 不许人跟着,也不许人通报,他自个儿悄悄开了门往暖阁里去。 她的觉倒是好,这个点儿都没醒。 就寝的暖阁门口置了两帘粉色的厚重纱幔,掩住了一室好梦。 他以为掀开帘子会看到美人娇媚的睡颜,没成想,入目是背上一大片瓷白的肌肤,白得他眼睛都有些迷糊,白得他喉咙顿觉干渴。 美人正低着头往腰上不知擦着什么,许是香膏之类的,草药与美人的馨香混杂在一起,熏得他心神俱醉。 他轻轻走过去,才触上肩膀一点儿,美人立刻回望一眼,之后似惊弓之鸟一般蜷缩着身子蹲下,将头埋起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语不成调:“你……你出去……呜……” 周廷彦轻笑一声,也蹲下身温柔地揽住美人细腻的香肩,耐心地安抚道:“怎么怕成这样?都是老夫老妻了,你有哪处朕没看过?乖,别怕啊!” 谁知,孟清瑜的情绪不仅没有平缓下来,反而哭得更急了。 “都说了……呜让……你走……” 她一边说还一边伸出一只手要推她走。 周廷彦的双眼一下子就眯了起来,暗含几分不悦。 他今日还真就要知道她到底在抗拒什么! 于是,他半是温柔半是强硬地握住她的细腕。 “乖,方才在擦什么,朕帮你擦。你自己哪儿够得着背上。” 孟清瑜挣不开他蛮横的手劲儿,被他拿住了双手圈在他的脖颈上。 一只大手又穿过她的腿弯,将人强势地抱起来。 于是只着了一条亵裤的玉体被穿着玄色常服的帝王抱在怀里。 美人失声的抽泣,反倒更让此景添了几分香艳。 事已至此,孟清瑜也不管了。 他要看就看! 昨晚她还在想拖过了这一次,那下一次该怎么办? 没想到,没有下一次,现在就被发现了。 周廷彦坐在床边,拥着蜷缩在床榻上的美人。 一双大手情不自禁地在她腻滑的脊背上摩挲。 他吻了吻美人带泪的眼睫。 “怎么就不愿意让朕瞧了?嗯?” 孟清瑜自小到大,对自己的容色虽不常挂在嘴边,但是她也从没怀疑过。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一向是骄傲的人,又怎能坦然接受自己在身体上有不足。 她不由得想起沈娴背上留了疤一事,身体又是又如何能伺候陛下。 现如今她只怕也要因此得了他的厌弃。 孟清瑜自暴自弃地这般想着。 周廷彦见美人不应声音,取了小几上的七彩珐琅小盒,伸出两指一勾就舀走了大半,一本正经问道:“要擦哪儿,身上都要擦吗?” 不带美人答就要往胸口抹去,孟清瑜立刻抵住他的手。 太医说每回用指腹蘸一点儿就行了,他倒是个大手大脚的。 孟清瑜见他这般不知所谓地用这样多的量,更伤心了。 那药膏虽难得,但是倒也不是只有这一盒。 她伤心是因为,每次向许哲说起这药膏的事儿,她总是觉得十分难为情。 她最终还是拉着男人沾满药膏的大手放到了她的小腹上。 “乖乖的,将腿放下去。”她的腿曲着他又如何能动作地开。 孟清瑜狠下心,眼睛一闭,把腿放下去了。 天光大亮,屋外的光线透进来,将室内照得明亮清晰。 美人腰肢紧致纤细,摸着也有些肉感,只是小腹上一缕缕的竖纹倒显得美中不足了,如美玉微瑕。 周廷彦唇角微微勾起,大手将药膏均匀地抹在小腹上。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就这? 他的清清莫不是以为他会因为这些纹就嫌弃她? 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该说她傻! 不过,这也说明他的清清是真在意他,让他如何不高兴! 不过他的欢欣不过片刻又冷却下来。 “可是生阿禾的时候留下来的?” 孟清瑜埋在男人胸膛前的头点了点。 她生阿禾那会儿害喜得厉害,又是在行宫,不像上京的条件好,自然就没能将这些妊娠纹除去。 她一回宫就问许哲拿了这芙蓉膏,想快些将身子养好。 毕竟,她为何能得他喜欢她心中自是有数。 周廷彦一颗心又满又涨,连说话时声音里都似含了无限的温柔。 “你是给朕生孩子,朕又怎会嫌弃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胡思乱想,可劲儿地折腾自个儿。” 他心疼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她一个人生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端看阿禾那圆滚滚的样子就知道她照顾这个孩子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或许连二郎还有他的那一份也在里面了,她还浑然不觉。 孟清瑜盈满水光的双眸直勾勾地望着他,眼里有些不解和怀疑,但更多的是不知道她在出神想些什么。 男人给她擦妊娠纹和她自己擦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比如说,这双手总是不老实地乱摸。 怕她自己不知道又要乱想些什么,周廷彦直接掐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 美人惊呼一声,回过神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男人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好像在说这是意外。 后来,这个为美人的小腹擦芙蓉糕一事便成为了皇上的专属差事。 哪怕是孟清瑜的小肚子上已经光洁如玉,周廷彦也将此举作为闺房情趣保留了下来。 第201章 一计生 郑美人捂住口鼻,防止宫门上久未被人清扫的灰尘被自己吸入体内。 她小心地抖了抖衣服上不见痕迹的灰尘,有些嫌弃地踏进钟粹宫的大门。 大晚上的,门轴转动的声音都让郑美人心惊胆战。 她今晚为了怕被人认出来,还特意换了她宫里宫女的衣裳。 都是这个沈娴! 皇上明令禁止她出钟粹宫,除了每日要在门口跪着的那一个时辰之外。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跟这样的人合作,见个面都要鬼鬼祟祟的。 她仔细确认一番身后没人跟着,也没人看到她,才安心地将大门关上。 萃微阁亮着微弱的烛光,沈娴伶仃一个人站在门口,看不清面容,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宫人,像极了无常带着小鬼。 郑美人顿时就被吓了一跳,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吓……吓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只见沈才人脸上面无表情,看见郑美人来了就转身进屋去了。 “进来说。” 郑美人看了看周围草坪里的草都长得有人的小腿高了,树叶纷飞,明明是炎炎夏夜,郑美人无端感受到一股冷冰冰的死气。 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压下心头的颤抖,快步跟在沈娴后头走进萃微阁。 一进萃微阁,郑美人觉得这简直和外头没什么差别了。 第一,除了固定的家具再没别的东西了。 第二,东西确实是有些陈旧了,桌子都被擦得泛白了。 郑美人有些同情地看了沈才人一眼。 难怪她这么想对付孟清瑜。 郑美人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 一会儿之后她才开口。 “说,你想怎么对付她?” “她如今是贵妃,又有两个孩子傍身,皇上又宠得她不行,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沈娴悠悠地扫了郑美人一眼。 “若是单打独斗谁都没法子撼动她分毫。若是你我二人联手还有一丝机会。” “好了,少说废话。你叫我过来想必心里肯定有了主意。说,你要怎么做?” 郑美人在心里有些不屑,说那么多,还不就是想让她死心塌地跟着这蛇蝎一样的女人合作。 “若是用你从前的那法子让她伤了脸或是上回的造谣给皇上施压,又或者对她的儿子女儿动手,其实都是扬汤止沸。她孟清瑜在这后宫立足的根本你可知是什么?” 沈娴这番话定然是要分析许久之后才说得出来的。 她的心思显然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后宫中所有女人立足的根本都是皇上的宠爱,又何止她一个孟清瑜?”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彻底断了她的宠爱,让皇上这辈子想起她就恶心!” 沈才人脸上的阴桀,郑美人看了也有点怕怕的。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凭什么皇上就只喜欢那个女人? 凭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给她? 她终究还是对击败那个女人产生了执念,好像那女人落得比她还要惨,她也是赢了她。 她有些怀疑地问道:“这话倒是说得容易,但哪儿有这么容易办到啊!” “脸上有疤太医院的灵丹妙药能治,孩子没了还可以再升,位份降了皇上也能再封,可是有一样东西,若是没了可就再也没法子了。” 郑美人好奇,沈才人对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凑近,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郑美人又是忐忑又是激动。 她们一但成功,那女人这辈子就再也别想翻身了。 不过此法虽妙,但是那可是贵妃啊,哪能这么轻易就得手呢? “你们郑家山虽然倒了,但是留在宫里可用的人还剩不少?” 郑美人撇撇嘴,还真是什么都让她猜到了。 郑家留在宫里的人确实有一些,不过从前她稀里糊涂的,都折了不少。 如今也就只剩下那么几个得用的,要让她给惦记上了。 “你直说就是,想让我如何配合你?” 沈才人也不绕弯子,直说道:“只要他能出宫,你派哪个人给我都好。至于其他的,届时我自然会告诉你。” 若是郑美人嘴上没个把门的,走漏了风声,沈娴还真不知道找谁哭去。 郑美人有些不屑,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藏着掖着。 不过她此时确实不敢与沈才人对着干。 从前她怎么没发现宫里还有这样一号心狠胆大的人物? 这人倒是藏得好! 郑美人又顶着夜色悄悄的回了自己的皓月轩,一路上绷紧的神经,在看到门口的小脆的时候才松懈下来。 小翠着急地迎上去:“小主怎么才回来呀?夜都深了!” 她还以为小主路上出什么事了呢! 郑美人也是着急忙慌的跑进自己的寝殿关起门来。 她一边走一边问“怎么样?没人发现?” “小主放心,没人发现。” 随后,小翠将殿门关上了。 咸福宫西配殿,睡不着但不想惊扰白勺姑姑一个人出来吹夜风的二皇子将主仆二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第202章 带血的瓷器 自从孟清瑜上回毫不拖泥带水地处置了方禄山,将内务府总管之位换成了万才之后,后宫的局势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虽说孟清瑜封了贵妃之后,皇上就许了她执掌后宫之权,但是底下的人到底不怎么将她放在眼里。 眼看着淑妃娘娘的禁足马上就要解了,他们心中自然分得清谁轻谁重。 不过倒是做做表面功夫,假装服气罢了。 知道方禄山一事,让底下的奴才们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可是在总管的位置上待了三十余年的方大总管啊! 流水的主子,铁打的总管。 竟然说换就给换了! 再加上新来的这位万总管瞧着面善、对谁都笑脸相迎,实则行事果决,半点不留情面。 从前方禄山手底下的那些老人都被换了个干干净净。 最近,不论是在哪处地方当差的奴才,哪个不是绷紧了心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万总管抓住了什么错处处置了。 听说那方禄山不满贵妃娘娘的旨意,还跑到养心殿门口去求见皇上。 结果,连养心殿的门槛都没摸到就被王公公派人拖下去了,至于拖下去之后怎么样了,这就没人敢打听了。不过谁心里没个数啊! 瞧见没,皇上都向着贵妃娘娘,谁还敢有二心! 天上乌云层集,估计要下雨。 上京的夏季总是爱下雨,幸好离八月不远了,八月虽还有些热,但是雨却要少些的。 长乐殿暖阁的小榻上,美人斜斜地倚在小榻上,眉眼舒展,脸色清淡。 孟清瑜正在听绿云说宫里这些天发生的事儿,也觉得满意。 那个万才倒是半点儿不比他哥哥差。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正是她引为标准的哥哥万全。 他也算不辜负他的名字,做事周全不说,还稳当谨慎。 孟清瑜也是看准了未央宫里个个都是好性子,就缺这么个心思稳重又果决的。 “贵妃娘娘,内务府那边刚刚传了消息过来,说是淑妃娘娘寻了好几日没寻到方禄山,今日特意派了贴身宫女到内务府去查探才知道内务府总管已经换人了。” 要他说,这个万才也是忒坏了,故意让人瞒着消息不告诉淑妃,让她找了那么久。 不过,如今这般情况,他自然不会去说自己弟弟的不是。 孟清瑜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淡淡地问了一句:“她又闹了?” 万全恭谨道:“再闹能闹到哪儿去,不过是对底下人发些脾气,砸些东西罢了。只是,这回万才与奴才都觉得有些不寻常。” “哦?说来听听。” “淑妃娘娘宫里砸碎的一个青玉茶盏上边带了点儿血迹。” 宫中摔碎的杯器瓷瓶都有有统一归放的地方,再送出宫去,让人重新利用。 万才本就特别关注景阳宫的动静,这回听到淑妃砸了东西,自然要看看都砸了些什么,否则淑妃娘娘再一次说连用膳的碗具都没了,他也好心中知道真假。 于是,他才能注意到那带血的青玉茶盏碎片。 他立刻就派人到未央宫来告诉他哥。 孟清瑜的玉指轻轻在靠枕上点了点,眼波微流转。 “那东西是什么时候让你们知道的?” “回娘娘,今日午时之前奴才们收拾出来的。” 也就是说,有人受伤了,而且很有可能发生在今天早上。 可是若是淑妃被伤到了又怎么可能不请太医过去? 只能说明受伤的另有其人。 可就算是寻常的宫女太监受伤了也会和守门的侍卫说一声,去太医院请些小医女或是小医侍拿些药。 “今日景阳宫可有人出来走动?” “回娘娘,并无人出来过。” 孟清瑜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索性也就作罢了。 “你去告诉万才,先暂时盯着些景阳宫。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是。”万全也就退下了。 之后,阿和又跑进来要拉着她去放风筝。 这会儿风有些大,也难怪阿禾想放风筝,孟清瑜也就起来去陪她玩儿了。 孟清瑜便也将那青玉盏的事儿抛到脑后了。 说是孟清瑜和阿禾一起放风筝,实则就是孟清瑜看着她一个人在那儿玩儿得起劲。 她之前将小路子拨到阿禾身边伺候还真是个明确的决定。 这巧手可不是招阿禾喜欢得紧吗! 今天这个蝴蝶风筝就是小路子做出来的。 要下雨之前的风总是一阵一阵的,风筝也被吹得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 小姑娘的一双小短腿也跟着一下子跑得快一下子跑得慢的。 孟清瑜在一旁看得不敢分心,生怕她哪一下就摔着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阿禾一个“扑通”就往前边栽了过去,小路子离她最近一个箭步就将人抱起来了。 孟清瑜也想上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谁成想,被人抱起来之后,小姑娘就把人推开了继续追着风筝玩儿。 像是不知道疼似的。 于是,孟清瑜又只好退了回去让她玩儿开心了再说。 幸好这丫头长得胖嘟嘟的,也没有哭闹,应该摔得不重。 孟清瑜也就放心了些。 天色越来越黑,孟清瑜不敢再让她玩儿,才出了一身汗若是淋了雨岂不是要染上风寒。 阿禾毕竟人小,玩了这么久自然也累。 娘亲喊她的时候她就乖乖地跟着回去了。 一回到长乐殿,阿禾喝了甜丝丝的蜂蜜水,又用了些点心,眯着大眼睛简直不要太惬意。 身体放松下来之后,身上的痛觉开始明显起来。 她躺在小榻上,撅着肉嘟嘟的小嘴喊到:“娘,好疼啊!” 孟清瑜正巧去妆台上拿了一盒伤药过来,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有些无奈。 这个鬼丫头每次都是这样,玩儿得时候疯得不行,这会儿又知道喊疼了? 孟清瑜走过去握住小姑娘的小手小脚先看了看有没有破皮。 还好只是有些红肿,上些伤药就没事了。 孟清瑜正专心致志地给阿禾的小胳膊擦药,突然她就想到了景阳宫里也还有个孩子! 从她回宫起一次都没见过大皇子。 都是孩子,大皇子会不会也像阿禾一样对受伤这样的事没什么概念? 又或者是有其他的原因? 第203章 少年长成 今日皇上到未央宫用午膳,孟清瑜让膳房早早就备下了一道颇费功夫的八宝布袋鸡。 小姑娘第一次吃到这道菜,更是吃得美滋滋的。 周廷彦于饮食一道上并不多挑剔,也没什么讲究。 只是他见到宝贝女儿吃得香,又是清清特意让人备下的,心里自然也就觉得这道膳确实是好。 孟清瑜见桌上两人吃得差不多了,状似随意地开口。 “这道布袋鸡是民间常见的吃法,宫里不常做,孩子们见了也新鲜,臣妾已让人给二郎送了一份去。陛下今日得空不如去看看大皇子!同样是陛下的儿子总不好厚此薄彼。” 周廷彦心里不满,她倒是贤惠。 他难得来陪她用午膳的,原想搂着她睡个午觉,她倒好,可劲儿将他往外推好全了她贤良的名儿。 她知不知道这样是在给淑妃长脸啊! 孟清瑜对上男人哀怨的眼睛就知道他肯定没想什么好事儿。 她握住男人的大手,捏了捏他的指尖。 “您久不去看他,大皇子肯定想您了。臣妾也许久没见大皇子了,臣妾陪您一起去好不好?” 周廷彦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孟清瑜交代小路子哄阿禾午睡之后,就和皇上一同往景阳宫去了。 没办法搂着美人午睡,周廷彦就在轿辇上靠着美人的颈窝小憩。 孟清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皇上甚少有午睡的时候,今日说要午睡说明今早确实耗费了一番心神。 她知道他累了,但是景阳宫这一趟他必须去,而且是越快越好。 所以今日,她才会执意要他去看看大皇子。 景阳宫门口站着的两个带刀侍卫看见皇上和贵妃娘娘驾到,有瞬间的错愕,淡又立刻反应过来。 二人齐齐跪下:“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皇上随意瞟了他们一眼:“起来,将门打开。” “是。” 其中一人即刻上前将大门打开。 又一名公公要走到前头去通传被孟清瑜拦下了。 “不必通传了,怕扰了淑妃和大皇子的清净。” 那公公犹豫地看向了皇上。 周廷彦立刻皱眉:“听贵妃的。” 他的清清还使唤不动人了不成? 那位公公立刻退下,生怕慢一秒皇上的责罚就下来了。 一行人没去昭阳殿,径直往大皇子所在的偏殿走去。 门口没人守着,是绿云上前开的门。 孟清瑜看到这,眉头就皱起来,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当是大皇子身边没什么差事,奴才们躲懒去了。 直到门打开,孟清瑜看到大皇子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床边的脚踏上,一个人拿着故事书在看。 那一瞬间,孟清瑜的心都揪了起来。 周琮瑞听见响动抬起头来。 他左边额头上红肿青紫还结了血痂。 孟清瑜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眶隐隐泛红。 淑妃,她怎么敢! 周廷彦在看到大儿子的一瞬间,身上的寒意立刻就散开了,眼中像是被打翻的墨色,正酝酿着一场黑暗的风暴。 他环视四周,气得额角的青筋暴起。 “这些个奴才一个个都死绝了不成?都给朕滚过来。” 王安哪敢耽搁立刻将人都派出去找,其余的人也都遣到外头去候着了。 周琮瑞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到周廷彦的面前端端正正地行礼。 “父皇。” 他又转了转身对着孟清瑜道:“珍娘娘。” 孟清瑜许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 从前会喊她仙女姐姐的那个小肉团子也长大了。 身量长高了,清瘦了许多,一张少年人的脸因着受伤的缘故有些苍白,小小年纪已然有了清冷如玉之风。 明明从前是个小太阳一样的孩子啊! 周廷彦脸上的神色叫人捉摸不透,眼里更是明暗交叠。 他蹲下身,将半人高的大皇子拥进怀里。 半晌,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儿受苦了。是爹爹不好。” 周琮瑞的眼睛睁大了些,靠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似有些不可置信。 刚刚父皇说“爹爹”。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却这样让他感到心安。 他从前一直一直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委屈的。 可是他靠在父皇怀里的时候,他觉得他快要委屈死了,“呜呜”地哭了起来。 此刻,天地之间好像唯有父亲的怀抱,和儿子的委屈,是真实的。 “皇上,伺候殿下的奴才都找到了。” 周廷彦一把将自己的儿子抱了起来,走到门口,扫了那群人一眼。 轻飘飘地两个字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杀了。” 王安颔首,立刻让人将那些奴才捂了嘴拖下去。 周廷彦安抚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你是朕的儿子,大周的皇子,断没有让人爬到你头上去的道理。知道了吗?” 周琮瑞呜咽着点头。 “往后有人不听话,拖下去杀了就是,谁敢说什么!” 周廷彦知道他的儿子还小,所以他会一件一件慢慢教。 “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母妃打你了?” 周琮瑞抬起头,清淡的眼睫上还夹着泪珠,为淑妃辩解道:“母妃她不是故意的。” 母妃喜欢砸杯子,他早知道,是他自己笨让碎片飞起来砸到了。 每发生这样的事,母妃都会过来抱着他说对不起,他从前还会和母亲说一说疼,如今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伤心的了。 周廷彦脸色更沉了些,淑妃她最好是真的! 如今大皇子身边的人都没了,周廷彦也不放心再把儿子留在这儿,便带着他回了未央宫。 孟清瑜一回来就让人将偏殿给大皇子收拾出来,绿云也早早派人去将许太医请了过来给大皇子看伤。 连阿禾都对着这个第一次见的哥哥好奇地打量,左瞧瞧右瞧瞧的简直可爱死了。 热闹与喧嚣突然让周琮瑞觉得眼花脑胀,有些不适应。 晚上,孟清瑜怕他一个人害怕,亲自守在床边哄了他睡觉,到底只是个孩子! 夜里,周廷彦搂着怀里的人,总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来,没有睡意。 “你说,朕这个父亲是不是当得特别不称职?” 孟清瑜听见也男人低落的声音,温柔地安抚道:“陛下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只是陛下心里要装的东西太多了,有时候会顾不过来。不过现在没事了,往后臣妾会和陛下分担。” 屋内絮絮低语,屋外,酝酿了两天的大雨总算痛痛快快地落下了。 第204章 同盟 待淑妃知道大皇子被皇上带着去了未央宫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她让人去将瑞儿带过来陪她用午膳,结果宫人支支吾吾地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怕挨打只挑挑拣拣地答。 她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激动起来。 “皇上来了?怎么没人告诉本宫。” 知画是一早就知道的,只是她到底没敢将此事告诉自家娘娘。 她看着淑妃激动地站起身就要跑出去,不禁悲从心中来。 娘娘这是魔怔了?皇上这会儿怎么可能在这里。 方才奴才已经说了大皇子殿下已经被皇上带着去未央宫了,连带着大皇子身边的奴才全部被皇上赐死了,娘娘这是还没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吗? 她走上前扶着淑妃坐下,然后看着淑妃认真道:“皇上已经将大皇子带去别处抚养了。皇上和殿下昨日下午就走了。娘娘先用膳。” 淑妃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口中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本宫才是瑞儿的母妃,皇上要将瑞儿带到哪里去……” 知画小声道:“大皇子现在在未央宫。” 一听“未央宫”三个字淑妃反应比任何时候都要快,“啪”的一声就将手上的碗给掀翻出去。 “本宫就知道是这个小贱蹄子撺掇皇上的。” 淑妃猩红着一双眼睛,一只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摔在膳桌上。 这般反应反倒让知画有些错愕。 平日里发生的一些小事,娘娘发的脾气也不止如此。 今日清醒些了? 从前在淑妃身上那种恍恍惚惚的神态已经全然变了,眉宇间煞气蔚然,让人见了心中胆寒。 与景阳宫里冷寂又带着硝烟的气氛不同的是未央宫的喧闹与轻松。 今日未央宫里多添了一位大皇子殿下,午膳御膳房特意多备了几道膳过来,生怕几位主子们不能用得尽兴。 孟清瑜看着桌上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的周琮瑞不禁在想,他到底是胃口不好还是因着换了地界儿有些拘谨? 一时间也没能想个明白,她又转头去看坐在另一边的阿禾,简直是不像样子! 一点儿用膳的规矩都没有。 不过阿禾毕竟还小,晚些再学规矩也来得及。 只是,大皇子的事情却不能再耽搁了。 也该重新安排几个人在他身边伺候。 孟清瑜又想起今日清晨,皇上去上朝时说的要将大皇子带在身边教养一事。 她从没想过要将大皇子从景阳宫抢到未央宫来。 孩子大了,抢来抢去的有什么意思,当孩子心里头什么都不明白吗! 皇子师自有皇上去想,这伴读一事她却是要打点着走的。 大周皇子一向是八岁开始进尚书房读书,大皇子今年才六岁,年纪是小了点儿,不过既是皇上开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用过午膳之后,孟清瑜让人带着阿禾去玩儿,将大皇子留下,两人到里间去说话。 这孩子果然是长大了,不似从前和她一处玩玩闹闹的率性童真,身上的气质更复杂起来。 气氛有些紧张,孟清瑜率先笑了出来打破僵局,又冲站着的少年招手。 “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周琮瑞听话地走过去,一脸乖觉。 两人并肩而坐,时光好像回到从前两人一起玩闹的时候。 “你父皇同我说,你也长大了,想将你带在身边教养,再给你寻个老师这便开始读书了,你以为如何?” 周琮瑞点点头,早些读书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如此,你是想搬到皇子所还是想在未央宫住着都随你……” 不等她后面的话,周琮瑞就赶忙道:“我想到皇子所去住。” 孟清瑜知道他心中藏了事儿,也随就他去。 只是她却有些事情要同他说清楚的。 孟清瑜起身面向他蹲下,与眼前这个身量才及她腰的少年对视,而后莞尔一笑,眼中尽是坦然。 “我承认,在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皇上唯一的皇子,于是对你起了利用之心,用你在皇上面前博取好感和宠爱。” 很直接,周琮瑞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想到她会和他说这些,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孟清瑜粉嫩的指尖轻轻掐了下他弹性十足的脸颊。 “但是呢,你也利用我见到了你父皇,所以我们两个扯平了。” 周围的人习惯了打哑谜,习惯了阴谋诡计,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这么直白地同他谈及这样敏感的话题。 他确实是在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他父皇的妃子,所以才会缠着她要去见父皇。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我可以帮助你得到太子之位。” 孟清瑜一脸认真。 “你已经长大了,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你父皇有多喜欢我,所以我想让我生的儿子当太子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如果我也站在了你这一边,那么你将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你的地位。” 有太多人希望看到他们两方斗起来了,所以为什么要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周琮瑞很聪明,但是他现在还小,他的身边仍然潜伏着许多他暂时没办法解决的问题,显然他自己也清楚。 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在他成长起来之后给予她相应的尊荣。 于是,面对这个看似公平的交易,他重重地点头。 他看见对面笑靥如花的容颜突然迷惑起来,有这么高兴吗? 孟清瑜摸了摸他的头,到底是个孩子 被她诓了都不知道。 她也不怕他日后转过弯儿来之后恼了。 少年儿郎吃个亏怕什么,全当历练了! 何况他也亏不了什么! 最后周琮瑞行礼退下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里头传来声音:“等等……” 良久,她也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很聪明。” 他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走远了之后他才恍然过来,心中顿时一惊。 她是不是发现了…… 第205章 中秋团圆 “阿禾,快过来。” 孟清瑜转头去给她那个小外衣的功夫,阿禾就又跑了。 昨日她从她哥哥那耳边得了个翡翠雕的小摆件,喜欢得不行一直拿着瞧。 她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放到桌子上去了,这会儿又跑过去看了。 若是放在平时,孟清瑜也不想太拘着她,可是今儿下午皇上在华清池那边儿赐下了中秋的团圆宴,阿禾是公主自然不可在仪容上失礼。 小姑娘听到娘亲喊她,拿着那只翡翠松鼠慢吞吞地挪到她娘亲身边。 孟清瑜给她穿衣裳,小姑娘被一道耀眼的光晃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娘亲头上戴着的那支孔雀步摇。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翡翠小松鼠,怎么她的这个就不会发光呢? “娘,我也想要一个这个。” 孟清瑜笑她,年纪不大,心倒是不小。 这支孔雀步摇用了足足两百多颗绿松石珠子点缀成孔雀的身子,尾巴上镶满了绿色或透明色的宝石,一尾羽毛熠熠闪光,皇上特意让人送来的,说是配她的新裙子。 步摇与她今日穿的这身缥碧色的裙子极配,更衬得她肤白耀眼。 她也不禁在心里夸他眼力不俗。 孟清瑜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子再去给阿禾找一支出来,索性哄她:“好好好,待娘亲今日戴过了你再拿去玩儿好不好?” 阿禾满意了,乖乖地点头。 今日这样的正宴自然是与平常那些名目纷繁的宴席不同,天子赐宴自然有严格的礼法。 中秋团圆宴又要特殊上几分,各朝臣除了可以携带家中主母以外,还可以带一位家中的嫡系子孙。 有了这群小的,团圆宴可就热闹了。 从这往华清池赴宴的宫道上就可看出几分端倪来。 那些个十三四岁,生得唇红齿白、腰间或是脖颈上带着块暖玉的多半是家中看重的嫡子嫡孙;也有些宠女儿的人家带着粉雕玉琢的幺女进宫长见识的;妙龄的少女和少年竟然是占最多的倒是叫人有些意外。 周围引领的宫人们也舒了口气,幸好没有那等蹒跚学步的小孩儿,否则若是惊了圣驾可就让人不好办了。 华清池入口的地方有两位相熟的大人碰上了,难免要寒暄一番。 左边这位大人先开口:“冯大人,还真是巧啊!” 他又探头往这位冯大人的身后瞧了瞧:“身后的想必就是夫人和令郎了!令郎还真是生得伶俐可爱啊!” 最后一话让冯大人心里觉得有些意味深长,他转眼又看了看卫大人身后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儿,心中顿时了然。 他笑眯眯地同他说笑:“哪里哪里,卫大人的小公子也不差嘛!只是伶俐可爱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还是得好好读书才行。本官只盼着他能好好地匡扶起我冯家的门楣,也就倍感欣慰了。” 卫大人听了心中冷笑。 这个老匹夫的消息不仅灵通,也真是狂妄。 真以为他那个小儿子就能得了大皇子的青睐不成。 不过这位卫大人脸上却还是一副老乡好的模样,面不改色的同他谈笑。 今日这场团圆宴会抱着像这两位一样心思的人可不少。 这养心殿里多了张大皇子殿下的书案也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事儿。 养心殿常有大臣出入,一来二去自然就都知道了。 皇上都将人带着身边了想必皇子师和皇子伴读一事可不就快了嘛! 皇子师敢想的人没几个,这伴读的位子自然就惹眼得很了。 离开宴还有一会儿,蓬莱殿内却坐得满满当当了,趁着主子们还没来,这些人自然是要互相问候一番。 孟婧晗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口气,走到门口转身就碰见了一位身长玉立的公子。 她面不改色地低头,微微欠身,见礼道:“章公子。” 而后没等到面前人说话就规规矩矩地绕过他走了。 这章祈性子傲得很,原本打算将人晾一晾,好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没想到人家姑娘愣是没看他一眼直直地就走了,让他有气也没处发,只好恨恨地“哼”了一声。 等她嫁进章家,他一定要让她知道什么叫以夫为天。 浑然忘了,他原是打算打死也不娶这个什么孟二姑娘进门的。 他走到父亲和母亲所在单位那桌坐下。 翰林院的编休不是什么大官儿,按理说位置要排到后面去了,奈何人家有个大哥是礼部尚书,一家人挨在一起也是应当的。 心思细腻的章二夫人看见自家儿子气鼓鼓的模样,关心道:“怎么了,可是被人冲撞了?” 章祈道:“无事。” 他被个小姑娘落了面子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对外人说起,忒没脸了。 章二夫人见他不愿意说,也就不勉强。她一向是个耳根子软的,孩子渐渐大了她也做不了他的主。 大哥大嫂给祈哥儿定下的婚事也是家中老太爷和老夫人出面才让他答应下来的。 否则她和夫君哪里能唬得住这么个混小子。 众人心里掐着时候,蓬莱殿内已经坐满,不知何时言谈声渐小,直至开宴的前一刻完全安静了下来。 随着一声尖尖的通传,众人起身。 “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众人怪道,为何今日晚了些时候,原来皇上是去接了贵妃娘娘。 只是事情却没有这样简单。 “平身。” 皇上慵懒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谢皇上。” 众人落座。 周廷彦原想让人添个椅子在他身边两人一起坐的,可她非说不合规矩,执意要坐到下边去。 虽说孟清瑜的位置在第一个,可是他到底觉得远了些。 于是,坐在下边的孟清瑜一直能感受到上方时不时地投来的一道哀怨的目光。 她连个眼神也没回给他。 刚才在长乐殿的事情她还没同他算账呢! 要不是在他那儿磨蹭腻歪,非要动手动脚地扯她的衣裳,又怎会误了时辰! 连她唇上的口脂都让他给吃了个干净,连阿禾都等不及先走了。 明日还不知道要传出怎样难听的话来呢! 孟清瑜是极好脸面的,自然不肯纵了他这样的坏习惯。 她今晚安心守着旁边的阿禾和二郎兄妹两个就是,绝不会多看他一眼。 第206章 春风几度 孟清瑜落座之后第一时间转头与馨嫔打了个招呼。 二人隔得不远不近,点头示意就刚刚好。 阿禾倒是很兴奋,她被人带着坐到位置上时才发现周储衍坐在她的隔壁。 她原本是要喊他哥哥的,结果她发现她一点都不像是哥哥,比她还要矮一点呢。 小姑娘一得意起来就直接喊他的名字,越喊越顺溜了。 得亏没让她娘亲听到,否则她的小屁股上又要挨上两下了。 她原本是想和周储衍玩儿的,可是周储说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让她不要乱跑。 小姑娘哼了一声,她去找大哥玩儿! 周琮瑞并没有单独摆一桌而是坐在了孟清瑜的左手边。 于是,贵妃娘娘的这方桌子就比别的桌子更长一些。 小姑娘说去找她大哥玩儿,其实就是从孟清瑜的右边换到左边去了而已。 周琮瑞也蛮喜欢这个活泼跳脱的妹妹,胆子也大,好玩儿得很。 只是,有人却没这么开心了。 孟清瑜精致的两弯秀眉微微皱起,心中委实有些疑惑。 今日这样的宴会她一向是喜欢的,可以明目张胆地见到二郎。 只是,她发觉二郎今日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总往她这儿扫,次数实在有些频繁。 若说他是在看阿禾,她又觉得不像。 毕竟方才阿禾跑到他那桌去玩儿都被他哄回来了。 孟清瑜想不通索性不想了,暗戳戳地观察着儿子软萌萌的样子。 周储衍小小一个,抿着嘴一脸严肃的样子实在是讨人喜欢的很。 孟清瑜有些邪恶地想,她真的好想去逗他哭啊! 另一方的周储衍看着那个笨女人笑得乐不思蜀的样,脸色越绷越紧了。 这个女人真是蠢死了,她知不知道她现在有多危险? 她知不知道随时都有可能从旁边跳出一个人来行刺她? 她能不能有一点危险意识? 于是,辛苦的小周储衍不仅要观察她有没有中毒或者是七窍流血的症状,还要观察周围有没有可疑之人,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都要看不过来了。 他自认为此刻脸上的神情已经严肃到了极点,可是在孟清瑜看来简直是要被可爱死了。 坐在上方的周廷彦则是有些幽怨地望着底下满眼都是乖儿子的美人。 她怎么就没想着看看他呢! 这一家人的小动作没人敢窥探,今日的座位却不得不让人看了多想。 之前宫中隐隐有传闻,说皇上要将大皇子交给贵妃娘娘抚养。 只是皇上也没有旨意下来,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今日的这番座位安排却不免让人心惊。 沉得住气的人心里看了一眼就算了。 淑妃尚在禁足大皇子坐在贵妃旁边也没什么。 总之,在场的每位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就连坐在最末尾的沈娴,平日灰暗的眸子此刻也泛着几分精光,病态苍白的脸透着诡异的薄红。 她今日可是要预备着看一出好戏呢! 郑美人就没办法像沈娴那般淡定了,脸上多然面无表情,但是揉得皱巴巴的手帕却爆哭了她的紧张。 成败在此一举了,叫她如何不紧张! 今日这场中秋宴的膳单可是孟清瑜亲自掌过眼的,选的都是些老少皆宜的名菜。 她自然对今日的菜品十分满意。 只是她不想在人前失礼,就只用可了几口燕窝八仙汤,还是用勺子小口抿着吃的。 幸好她来之前用了两块点心,否则等到宴席散了她人也饿扁了。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她却觉出几分不对来。 此时已是八月,虽然不会太冷,但也绝对不会热成这样。 她动作不敢太大,只轻轻地扯了一下领口,还要马上将手拿开以免让人发现了。 眼睛随意一扫,见杯子里盛放着冰凉的酒液,她便端起来一饮而尽。 结果,没让自己凉快起来反倒涌起一股越来越猛烈的燥热。 不行,她得出去冷静一番。 玉手向后一伸,绿云就立刻懂事地扶着娘娘起身。 一边走绿云一边问:“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些醉了?” 没惊动什么人,主仆二人悄悄地出去了。 说是悄悄,实则她一动就被数十双眼睛盯着了。 尤其是离得近的二郎,小脸上一脸着急。 这女人是怎么了? 到底是醉了还是中毒了? 他原想跟上去看看,可又往上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座位,有父皇在定然不会出什么事。 孟清瑜一出门就遇见了就遇见了一个等着她的宫女。 “贵妃娘娘若是喝醉了,皇上已命人将偏殿收拾出来留给您休息,不如让奴婢带您过去。” 孟清瑜脑袋已经有些混沌不清,但她岂会这样轻易相信这个早就在这等她的宫女。 于是她闭着眼睛、侧过身子,不说话,只用力捏了捏绿云的手。 绿云立刻板着一张脸:“放肆,娘娘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你这奴才就敢上赶着过来献殷勤,娘娘最不喜欢这等谄媚主上的行径,还不快让开。” 小宫女一脸害怕,又不敢拦人,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二人走远,然后又赶紧回去禀报。 孟清瑜只觉得手脚也开始软得厉害,脑袋晕晕沉沉的,体内一股燥越发强烈。 此刻她整个人已经完全靠在绿云怀里了。 她紧张道:“娘娘再坚持一下,咱们咱们到亭子里歇会儿。” 好不容易扶着娘娘走到护心亭,还没等绿云将人扶到石凳上坐下,就有一双大手将怀里的人接过去,腾空打横抱起。 只留下一句话:“守在底下,不许让人上来。” 这护心亭有两层,本就是供人休息赏景的地方,第二层的阁楼上正好放着张美人榻。 绿云一开始还在想,若是他们都守在底下,谁去照顾娘娘。 结果,当她听见楼上传出来的娇软的呜咽声以及带着啜泣的软语时,她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王安面不改色地让奴才们走远些将亭子围起来,不许有人靠近。 主子和皇上也太孟浪了,这阁楼上可是连个帘子都没有啊! 王安却在心里暗喜,皇上隔了这么久可算是吃到肉了。 天知道欲求不满的男子火气有多大,一天到晚就知道冲他们几个奴才发脾气。 如今他们也算能过几天好日子了! 第207章 餍足 高处吹出来裹挟着丝丝凉意的微风。 不过,却没能吹散阁楼里肆漫的情欲气息。 一个是钢筋铜铁浇筑的冷硬身体,一个是温香软玉般的滚烫娇躯,两相触及正好解了孟清瑜不得抒发的燥热。 周廷彦更是搂着人吻得难舍难分,像是恨不得将人拆骨入腹,嚼了再嚼,品了再品。 他半是哄骗半是算计才谋来了今日这一场欢好,又禁欲了这些年自然是投入放纵更胜从前。 这番意乱情迷间,孟清瑜脑子混沌得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记着蚀骨销魂的滋味。 到后面,她的意识渐渐回笼,想打起精神来看看这是哪儿,又被男人的一口白牙咬在暖玉般的肌肤上,让她无暇思考。 二人在此颠鸾倒凤,蓬莱殿赴宴的诸位都要闹翻天了。 皇上和贵妃娘娘两位一起块儿缺席,这就让那些想刷存在感的大臣们有些焦躁。 不过窥见一旁的大皇子他们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 已经有几个主动的官员拉着自己小儿子的手走到周琮瑞面前见礼。 周琮瑞甚少遇到这样的场面,应付起来还有些生疏吃力。 女眷们就显得有些无趣。 郑才人观察了一番,觉得这会儿正是一个好机会。 如今能做得了主的也就只有馨嫔了。 郑美人从自己那桌走到馨嫔身边,恭敬道:“馨嫔娘娘,如今贵妃娘娘不在,皇上又因不胜酒力去偏殿休息了,不如让嫔妾带诸位夫人去华清池的回廊上赏月!古话说七夕长河烂,中秋明月光,倒也不算辜负今日的团圆宴。” 馨嫔一时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储衍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他好像天生就能明白他父皇说的将计就计的意思。 他扯了扯馨嫔的袖子:“看月亮。” 难得衍儿和她提一次要求,馨嫔哪里舍得不答应。 周琮瑞见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可以离开这些大臣的包围,拉着阿禾的手就跟着馨嫔她们一块儿走了。 这华清池各位夫人是不常来的,今日能出去赏月,她们自然是无不肯的,总归以后又能有些吹嘘的事迹。 赏月一事既然是郑美人提出来的,自然也是她带的路。 馨嫔不是在这些事儿上抢风头的人,她既要走前面,她也就随她去了。 “敢问郑美人咱们这是还要往哪儿走啊!我感觉在这里赏月就已经让人赏心悦目了。” 眼前这段回廊视野开阔,不仅可以赏月,还可以瞧见满池子的荷花,一半盛开,一半凋谢,清香宜人。 沈郑美人淡淡地笑,胸有成竹道:“这位夫人有所不知,咱们这儿还有一处地界比这儿更适合赏月呢!” 她又不是真为了赏月,自然要将人引到该去的地方。 这还是沈娴出的好主意,说是在这样的露天席地里更能让那个女人名誉扫地。 离那处假山的位置越近,郑美人心情越是激动紧张。 不肖走近,有耳朵尖的已经觉出不对来。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没有啊!刘夫人你听错了!” “我好像也听到了,像是……” 又走近几步,声音越发大了,这下所有人都听见了。 一时间众人都不敢说话。 她们又不是什么没经过事的小姑娘,自然知道这是有人在假山后面苟且。 只那阿禾他们几个小孩子一脸摸不着头脑,还想上前好奇的张望。 不过幸好万全是个机灵的,当即就让人将几位公主和皇子的耳朵捂着。 “呀!贵妃娘娘离席那么久不会就是在此与人……” “放肆,不得胡言。” 馨嫔不待郑美人说完,立刻就打断了她的话。 秽乱后宫一事非同小可,此刻又有那么多王公大臣在这里看着…… 此事实在有些棘手。 周琮瑞和周储衍兄弟两个也朝说话的沈才人瞪了过去。 他们虽不知道那郑美人想说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郑美人讪讪地闭嘴。 这两兄弟还真是像,瞪人的时候就像小狼崽子一样。 万全回禀了馨嫔娘娘,得了首肯就将几个皇子公主都带回去了。 赵婕妤和杨婕妤留在此处无事也跟着回蓬莱殿了,正好能照看孩子们。 只是万全却没走,亲自带着人去假山后头将两人给带了出来。 贵妃娘娘问起,他也得有话说才行啊! 郑美人激动的心在看到被奴才抓出来的衣不遮羞、面色潮红的女子时,冷了个彻底。 怎么会是她? 不应该是孟清瑜那个女人吗? 人被带到众人眼前的时候,立刻引起不少人的惊呼。 之其中沈大学士的夫人在看清跪在地上的人就是养在自己膝下的沈娴时,脸都黑了,气得心火直烧,又怕被人耻笑,转身就走了。 沈娴此刻的意识还不清醒,歪歪扭扭地匍匐在地上。 幸好拿人的奴才还顾忌着皇室的颜面将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另一边的男子倒是清醒,穿着太监的衣服,却干着太监不能干的事。 此刻他正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此情此景,馨嫔多看一眼都觉得脏,沈才人又是皇上的嫔妃,到底要问过皇上的意思。 “今日之事要请皇上做主才好,先将沈才人关在自己的宫里,至于这个来路不明的奸徒直接关进宫正司!” 随后,馨嫔又对着身后的各位夫人小姐道:“今日之事尚无定论,还请各位夫人约束好家中小辈不要说错话了。” “谨遵馨嫔娘娘旨意。” 一行人回了蓬莱殿,等着时候到了就各自散去。 其中周储衍看到万全回来立刻就朝他看去。 “二殿下放心,是沈才人。” 听到此处小小的二皇子总算放下心来了。 周琮瑞毕竟年纪大些,知道孟清瑜不会轻易中别人的计,又见他父皇不在,便猜到了一些。 听到二郎和万全的话,心中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夜色渐深,护心亭的动静才算停。 王安体贴地让人送了新的衣裳上去。 半晌,皇上抱着衣着不怎么规整的贵妃娘娘闲庭信步地从阁楼上下来。 绿云悄悄瞟了一眼,娘娘连腰带都没系,可见皇上对女子的衣裳确实是不甚了解的。 周廷彦抱着怀中美人上了轿辇,爱怜地亲了亲,如一头餍足的雄兽在与怀里疲累的伴侣温存,如果不是美人已经昏睡过去了的话。 第208章 来龙去脉 纵欲过度的后果就是,一向早起的周廷彦也睡过了头。 今日索性罢朝躲个懒。 借口也有个现成的,说是皇上气急攻心,身体实在撑不住了,罢朝一日。 大臣们倒也表示理解。 哪个男人头上摊上这么个事儿不气上几天呀! 昨夜虽然馨嫔娘娘不许人外传,结果还没走出宫门呢,那些个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会儿就传得都知道了。 他们对皇上今日任性的举动也格外宽容。 于是一只脚踏进宫门的大臣们又折回去了,也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 周廷彦搂着美人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原是他自己个儿先醒,结果抱着人腻腻歪歪地把人给闹醒了。 看着美人瞪眼的样子他简直是爱得不行。 “好清清,再睡会儿,朕不闹你了。” 孟清瑜直接不想理他,这回都清醒了大半了,哪儿还睡得着啊! 她撑起手臂想起床,下一秒就被人拉回被窝里了。 “再睡一会儿嘛……” 周廷彦此刻简直像新婚的小媳妇儿一样粘人,眼里还带着缠缠绵绵的情愫,简直要腻歪死人。 孟清瑜别过头,认命般的又躺回去。 她竟然现在才发现这人骨子里是个勾魂夺魄的男妖精。 正好她也有些事情想问他。 “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说!” 周廷彦眸中水光潋滟,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支支吾吾又极尽委屈道:“还……还能是怎么回事儿,就是你……你一直那样……我也只好依了你。” 孟清瑜眯了眯眼睛,这话打死她也不信。 于是,孟清瑜将手伸到被窝里找到人衣领将手伸进去,寻到那凸起的一点,狠狠一掐…… “啊!” 此刻,周廷彦的眼眶里是真盈满水光了,委屈巴巴的看着罪魁祸首。 她什么时候竟也学会了严刑逼供这一套。 孟清瑜支起手肘,斜睨了他一眼,冷淡道:“说不说?” 眼看那双罪恶的又要伸进衣领,周廷彦立刻握住美人葱管般的手讨好地亲了亲。 “清清别急嘛。” 他又将人扯进怀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还是抱着美人更好睡。 他语气慵懒平缓:“上回二郎派人来请朕过去,真以为二郎要朕陪他玩儿,没成想,他和朕说他看见郑美人穿着宫女的衣裳半夜才回来,又听到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透着些不可告人的意味,便同朕说了。” 孟清瑜心中止不住的欣慰,不愧是她儿子,真聪明! “朕将这事儿记下了,便派人去查,得知他们想给你下药毁了你的清白,朕便将计就计毁了她。” 周廷彦说到此,眼里都透着冷肃的杀意。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这样下作的法子都敢用在他的清清身上。 周廷彦只要想到,若不是二郎机灵,那他的宝贝真会被那样杂碎染指,他简直觉得要窒息了。 届时,他不仅要让那几个狗东西碎尸万段,郑家和沈家灭族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突然美人温热的唇瓣吻上了他的下巴,让他的眼里又染上明媚温暖的春意。 “皇上真好……” 周廷彦受宠若惊。 但是听她后半句,嘴角又垂了下来。 “将二郎养得真好。” 哼,感情他还是沾了儿子的光。 明明他昨夜也出了很多力好! 没关系他会自己要奖赏。 他凑到美人的唇边,勾着人深吻。 孟清瑜觉得有些喘不过气,霎时回想昨夜的一些情景,一把就将人推开了。 她一脸不善地质问道:“既然皇上早知道他们要给臣妾下药,为何,皇上不提前制止?” 周廷彦心里暗道不好,就知道她要问这茬儿。 他随意找了个借口道:“那药被人下在碗筷上的朕自然防不胜防。” 若不是她这么久来一直不愿意和他欢好的,他怎会需要这般煞费苦心为自己谋得这么一点点甜头。 他说了他不嫌弃她肚子上的纹,她偏要等好了才肯让他碰,许哲可说了还有三个多月才能恢复如初呢! 在等下去,他就成和尚了! 意外的是,美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恼怒。 反倒在他唇上印了一枚香吻,然后轻轻咬了咬他的薄唇,呢喃道:“大骗子。” 周廷彦狂喜,立刻回以更热烈的亲吻,这就是允了他的意思了? 不管,他就当清清同意了他往后的亲近了。 礼尚往来,周廷彦决定早上那一回的芙蓉膏他也代劳了,好让清清多睡会儿。 今日不用早朝,周廷彦又觉得气氛正好,缠着人又来了一回。 绿云让人抬水进去的时候,完全不敢往暖阁多看。 大白天的就叫水这还是头一回呢! 莫不是药效还没过去? 昨晚回来之后,她和万全碰面才知道昨晚主子的碗筷上被人下了药。 今日一早馨嫔娘娘又让人过来传话,说是等着皇上和娘娘处理沈才人一事呢! 这事儿 估计要到下午两位主子才能得空去收拾了。 绿云还是有些乐观了。 次日早上,孟清瑜才开始着手料理沈才人的事。 这还是因为皇上要去上朝手下留情的缘故。 此次她处理得倒是果断,半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那奸夫她直接下令杖毙了。 沈才人更是留不得,念在她到底是皇上的才人给了她个体面。 至于郑美人,孟清瑜原还想着别太赶尽杀绝,结果自己非要往死路上走,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郑家留在宫里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她也全找出来了,正好陪着他们主子上路。 最后,孟清瑜越想越生气,又觉得郑美人和沈才人宫里的奴才没有及时规劝主子,一并赐死。 孟清瑜以为万事大吉,躺在榻上小憩时,去沈才人宫里送毒酒的公公求见。 “启禀娘娘,沈才人让奴才给您带句话,她这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临死前有件重要的事儿想和您说清楚。” 第209章 花败 孟清瑜原本是不想来见沈娴的。 这个女人惯会惺惺作态,她正是睡意朦胧的时候,实在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看那些苦情戏。 只是,孟清瑜想起沈娴那个不肯轻易妥协的性子,若是她起了心不配合,底下人只怕也不好办。 所以,孟清瑜还是去见沈娴了。 门口端着毒酒和监刑的宫人站成了一排。 乍一见到萃微阁里的衰败之色,孟清瑜也有些诧异。 轻微的一点风都能吹动门窗发出“吱呀”的声音,照射进来的光线将桌边椅上的灰烬显出实质来。 幸好,她今日带了柄海棠戏蝶的团扇,用来虚掩着口鼻。 不需要孟清瑜开口,绿云就自觉地拿了帕子将沈娴对面的椅子擦拭一遍,之后才扶着主子坐下。 沈娴不屑地冷哼。 “成了贵妃果然不一样了,连坐个凳子也有这样的讲究。只是我这里自然比不得姐姐那儿长乐未央的好气象,要委屈一下姐姐了。” 孟清瑜看在她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没计较她阴阳怪气的话,抬眸淡淡道:“说,要同本宫说什么?” 沈娴苍白病态的脸上此刻有些诡谲的红,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姐姐急什么?” 沈娴的语气一转,佯装低落道:“也是,姐姐如今掌管后宫大小事宜,又要看顾身边的皇子和公主,每日还要侍奉圣驾。姐姐的时间自然是比金子还贵的。” 孟清瑜对她的耐心本就不多,能都听完她这一通废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直接进入正题。” “姐姐如今盛宠正浓,整个后宫如同虚设,只怕明年的选秀皇上又要为了姐姐推迟一次了,姐姐还不知道,姐姐离宫的这三年,宫中的一应嫔妃,皇上可是从未近身呢!” 这三年她可是对皇上的一举一动尤其关注。 别看皇上来后宫的次数不减,可都是去的有子嗣的嫔妃宫里,夜里留宿也未曾叫人抬水进去。 皇上不是为了这个女人守身如玉是什么? 想到此,沈娴看着这个女人的眼神中就带着深深的妒恨。 孟清瑜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此事,孟清瑜确实不知道,也不会让人刻意去打听。 过去的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她只能顾好现在和想好未来。 “你该不会以为皇上真的就一心对你了?还是说你以为皇上会在将来会许你皇后之位,让你的儿子当上太子,而你成为太后?又或者以为皇上会为你遣散后宫,你二人能成就一段人间佳话?” 孟清瑜冷着一张脸呵斥:“够了。” 孟清瑜不想再听她的废话,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当年鲜花饼里下毒的事情是我做的。” 这句话终究是让孟清瑜停下了脚步。 孟清瑜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沈娴:“原来是你啊!倒是可惜了江婕妤替你背了这么大的锅。” 沈娴微微扯了扯嘴角:“你又怎知江婕妤是无辜的?我不过是借了她的东风,将计就计而已。” 随后,沈娴的眼中泛着精光又带着一抹讽刺。 “哦,这件事情并不是江婕妤一个人的主意,她那么蠢的东西又怎么想出来这样借刀杀人的法子,是那位求你庇护的郑美人。” 孟清瑜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愚蠢,亏她之前还想着对郑玉溪手下留情。 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虽然有些气恼,但也不想让人得意,一双杏眼平静地望向沈娴:“说完了吗?说完了本宫就不送你了。” “还真没说完,最重要的一句还没跟你说呢!” 孟清瑜沉默。 她心中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耐着性子听沈娴说下去。 “皇上一早就知道鲜花饼里我下毒的事情了。” 沈娴一瞬不瞬地盯着孟清瑜脸上的神情,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精彩的像是不可置信这般的情绪。 “但是他仍旧选择了处置江婕妤。甚至你早产的那件事他也猜到了我脱不了关系,但是皇上仍旧选择了保下我。可见二皇子在皇上眼里也不怎么重要嘛!” 沈娴语音一顿,又恍然大悟般的,对她道:“哦,不对。皇上对二皇子一向是爱屋及乌,应该是你这个母亲在皇上心里不怎么重要才对。” 沈娴见孟清瑜脸上没什么表情,袖口上却隐隐掐出了褶皱,不禁有些得意。 原来她也不是像表现得那么不在乎嘛! 只要能在皇上和她中间生出一分嫌隙,沈娴今日这番话就不算白说。 孟清瑜沉着一张脸往外走,听到沈娴得意的笑声,孟清瑜回头悲悯地看了她一眼。 “昨日,沈大学士在养心殿外长跪不起,自称家中出了你这样的女儿实在无言面对皇上,已经将你逐出了沈家的族谱,沈家往后再也不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孟清瑜倒也并非想雪上加霜,只是想让她在临死前看明白,她终其一生都在为一个什么样的家族效力,于她而言到底值不值得。 说罢,孟清瑜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隐隐约约能听到身后陡然拔高的尖笑声,只是她也不想再去理会了。 孟清瑜身后的沈娴笑着笑着就流下两行泪来。 她的那位父亲和嫡母是什么德性,她又怎么会不清楚。 她年幼时因为姿色尚可被送到了嫡母膝下教养,为的就能有朝一日进宫为朝中的父亲助一臂之力。 在嫡母严苛的教导下,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所以她非常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得聪明,努力让自己变得讨人喜欢,一举一动都要带着天真和自然。 后来她看到那位年轻有位为的少年天子,她也是真心喜欢的。 可惜了,已经有一个人先她一步出现那人的心里了,只差那么一点点的时间。 那又怎么样,她沈娴从来不一个认命的人,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可是,当她被人强硬地灌了那一碗下了药的酒,丢到她为孟清瑜精挑细选的那个男人手上时,她才发现,原来只要晚了一步,就步步都晚了。 最终,她含泪喝下了那杯毒酒。 没人动手,她自己主动端来喝的。 她要亲手斩断自己冷冰冰的宿命。 在她短暂的一生里,所获得的真心寥寥得可以听见每一次的回声。 希望已经腐败的花朵可以在另外的世界里长出新芽。 第210章 冷战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安也没想到能头一回在皇上身上生动形象地看见这个词的意思。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今日难得的在嘴边带了明晃晃的笑意。 养心殿里当值的公公们都看傻了,满脑子琢磨皇上的脸怎么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 就连宫女们也被皇上今日疯狂散发的帅气迷得七荤八素,一个两个暗戳戳地偷着看。 另一边未央宫的奴才们却难得的提着心吊着胆伺候主子。 自从生了阿禾之后孟清瑜就越发不敢贪凉了,于是八月里孟清瑜就让人停了未央宫的冰。 平日里又有宫女替她打扇也热不着什么。 只是此刻,许是她回来时晒了些太阳,此刻手里的扇子都扇出虚影了,她心里的燥热还是消减不下来。 绿云和万全是跟着主子去的,自然将沈娴的话听在了耳朵里,此刻更不敢轻易开口怕火上浇油。 偏巧这时候去送郑美人那儿的人又过来求见。 “娘娘,那郑美人直说自己是冤枉的,非闹着要见您一面,拿着个棍子根本不让奴才们靠近,这白绫也就没法儿赐下去啊!” 万全在一旁听了暗道不妙,给这位公公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他这会儿算是撞枪口上来了。 果不其然,贵妃娘娘冷笑一声,厉声斥责道:“若是每个人被赐死之前都说要见本宫一面,那本宫岂非要为了你们自己的差事舍了本宫自己去送他们上路?”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那禀报的公公也知道自己这是惹了贵妃娘娘生气了,忙不迭地磕头认错。 孟清瑜冷眼看着,越听心中越烦:“赐死的旨意已经下了,若是手底下那么多人都还办不好这件事,索性这差事你也别当了,去杂役所顶了从前方禄山的位置!” 这话说得可就一点儿不客气了。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那位公公跑得飞快,生怕慢了一步就被送到杂役所去了。 至于这个郑玉溪,孟清瑜是真没什么可以和她说的,机会不是没给过,她自己不要的,又能怪得了谁? 既如此就不必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早些上路说不定还能选个好人家投胎。 静了静,她也意识到她的心情受了沈娴那番话影响。 只是那些事儿也确实是她所料不及的。 沈娴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她却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理这个烂摊子。 若是让她装作不知道是绝无可能的。 孟清瑜冲着周围人摆摆手:“你们先下去,本宫想歇会儿。” 众人悄声退下。 旁人不知娘娘想出什么名堂来,只知道,娘娘起来之后神色就与往常无异了,还颇有兴致地陪着公主玩儿了一会儿。 结果,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夜里皇上来未央宫时,娘娘直接让人将皇上拦在门口不让进。 对上绿云和万全两个脸上慨然赴死的神情,周廷彦肺都要气炸了。 “朕再说一遍,让开。” 万全的性子可不像绿云的性子一样软和,死死地挡在门前。 皇上挪一步他就挪一步,直接将皇上气笑了。 王安也看不下去了,怒目而视:“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拦皇上。” 万全在心里苦笑,还能是谁,自然是贵妃娘娘。 他也不想和皇上作对,实在是娘娘发起脾气来也是个厉害的。 “皇上,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娘娘说了,若是今晚将您放进去,奴才的脑袋只怕就保不住了。” 周廷彦眯着眼睛盯了万全许久,他的清清还真是会选奴才,一个比一个胆大包天。 他实在不明白,怎么过了一个白天的功夫,就这样了,他简直比窦娥还冤。 他今日必定要将事情问个明白。 周廷彦冲着身后的人招手,示意他们动手。 几个太监别看他们精瘦,实则力气大着呢,三两下就将万全给制住了,押着万全的手将他挪开了。 没人挡门,但是周廷彦却没敢进去。 若是以前,敢在他面前耍脾气,抱着人收拾一顿就好了。 如今他不敢再这样做了。 他可是知道那个小娇娇能作出多大的妖来。 于是,奴才们就看到了皇上贴在门边,温柔小意地问道:“清清,怎么又生气了?让朕进去,朕慢慢儿同你解释好不好?” 周廷彦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知道美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 一院子的人把头低得死死的。 见过一次的还好,知道恭敬地低着头,头一次见的却是心都要跳出来了,例如万全。 结果里面半天也没传来一点儿声,像睡着了一般。 周廷彦气得咬牙切齿,又不敢踹门。 他转过身去问万全:“你们娘娘今日怎么了,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娘娘今日去见了……沈才人。” 万全相信说到这儿,皇上应该能明白了。 周廷彦还想对着寝殿内的人解释几句,但却也觉得此刻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也就作罢了。 周廷彦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留着那个女人是为了让她好好感受二郎得病时,生不如死的那种痛苦,却没想到她临死前还要闹这么一出。 他当初就应该拔了那个女人的舌头再折磨她,省得她一天到晚煽风点火。 “回乾清宫。” 清清若是知道了沈娴嘴里的那些事儿,只怕这气是不容易消了。 在这儿等着也无用。 王安一愣,这就回了? “是。” 御驾又转头往乾清宫去了。 孟清瑜听到门外渐渐安静下来,心中莫名觉得堵得慌。 门外的人真的干脆利落地走了之后她原本冷硬的心却又酸涩起来。 他怎么能一句解释都没有? 还是说真就是沈娴说的那样,所以他无话可说,无从辩解 。 今晚,她注定没办法睡个好觉。 第211章 早知道 上京的天说变就变了,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入了秋。 夏日的纱衣已经穿不得了,冷风打在人身上都能激起身上的一层小疙瘩。 孟清瑜正坐在小榻上查看各宫伺候的宫人数量。 明年宫中又要征招一批宫人进来。 孟清瑜想着,正好孩子们都大了,也该安排几个人贴身服侍了,身边总跟着一帮老嬷嬷也不是回事儿。 老成稳重的有一两个就够了,年龄还是该小一些的好,能陪着他们玩儿。 再加上今年因家族获罪充入宫中当宫女太监的也不少。 所以啊,这征招的人多不得少不得,她也得费些心思。 孟清瑜正入神呢,绿云就进来了。 她脸上高兴,觉得主子知道这个消息会更高兴。 “娘娘,二皇子过来了。” 孟清瑜猛地一抬头,脸上又惊又喜。 “快,快让他进来。” 她索性迫不及待地跟着绿云一块儿出去接他。 周储衍小小一只站在门口等着,看得孟清瑜心头又甜又软。 “二郎怎么过来了?”她走过去,在周储衍面前蹲下。 随后牵着他的手往里面走,她记得他是一点儿凉都受不得的。 孟清瑜原想抱着他坐到小榻上,却没想被二郎轻轻地挣开了。 孟清瑜虽失落,但他今日肯来她已经很高兴了,也不勉强。 她温柔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小人儿,等着他说明来意。 周储衍脸蛋红红的,将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将那个檀木盒子递到她面前。 “给你。” 周储衍有些生气的想,都怪父皇,明明就是父皇自己惹下来的麻烦,却偏偏要他来低头是怎么回事儿? 孟清瑜有些意外地接过,二郎送给她的? 她打开一看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触手生温,还泛着莹莹的暖光。 周储衍的脸颊两边气得鼓鼓地:“父皇说,这只镯子和他手上的玉扳指是出自同一块玉料。” 说完,也不管孟清瑜的反应,他就“蹭”的一下跑出去了。 哼,他不要面子的吗! 孟清瑜看着那盒子里的羊脂玉镯,脸上止不住地笑。 他倒是同他父皇很亲嘛! 竟然肯为了他父皇主动跑来和她说话。 她脸上的笑意在抬头之后又渐渐褪了下去,眼前站着的不是送礼的正主又是谁? 周廷彦瘪着嘴,委屈巴巴地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他还想动手抱,孟清瑜却不肯如他的意,往旁边挪了挪。 周廷彦浑不在意地贴上去,握着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清清,别气了好不好,朕从前是混账了一些,朕保证往后一定一心一意待你,再不让人欺负了你和孩子们。” 孟清瑜不想说话,这人哄起人来每次都是这套,她都已经听腻了。 每次都以为像这样讨好卖乖就能糊弄过去。 他从前就是这样哄他外头的那些姑美人的! “臣妾没有生气,昨日就是身体不太舒服才先行睡下的。皇上快回去,大早上的就往后宫跑,也不怕大臣笑话。” 周廷彦这时候要是真走了,他就是个傻子。 他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小醋坛子的脾气。 “你听朕说,那个沈娴,朕根本不是为了保她才……” “ 臣妾只想知道,皇上明知沈娴想要对二郎和臣妾下手却什么都没做;甚至您猜到了臣妾的早产也可能和她有关您也未置一词,是为什么?”孟清瑜转过头,打断他的话。 她生气的点在于他明明可以先她一步地去避免一些事情的发生,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一句提醒都没有。 是不是在当时的他眼里,随便一个有家室依靠的女人都比她重要? 在她满心欢喜地盼着给他生儿育女的时候他却在想着应该怎样舍弃她,这才是真正让她觉得有些难过的地方。 她若是从前那个心硬的孟清瑜,只会毫不在意地说,那又怎么样,她会自己保住自己和孩子平安。 只是她现在已被人捧到心尖上,从前的那些苦在这会儿也变得难以承受起来。 周廷彦沉默地听着她的质问,一腔爱意也冷了下来,淡淡道:“你不是也骗了朕那么多回吗?” 他承认,他从前确实对后宫这些女人的明争暗斗乐见其成,但他从前也是真对她用了心思的。 若是她真有一点事,他怎么会放任沈娴好好地活在他眼皮子底下。 她骗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会不会难受呢? 她这会儿倒是义正言辞地指责起他来了。 孟清瑜一怔,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几乎是在她轻笑的那一瞬间眼泪就从她脸颊上滑了下来。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啊! 她一直以来想重新粘起的在被贬入教坊司时破碎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又碎了个彻底。 她盯着面前的漆红的小几出神道:“所以陛下是想治臣妾的欺君之罪吗?” 他应该很得意! 她费尽心思的手段在人家那儿只当戏在看呢! 周廷彦皱眉:“朕何曾有这样的意思?” 他强硬地扳过孟清瑜的肩膀,看着她泪流满面的一张脸,心里一慌。 怎么哭成这样了? 他不过逞了句口舌之快而已。 周廷彦也顾不上什么了,慌里慌张地抱着人哄。 “你骗过朕,朕也骗过你,咱们扯平了,往后咱们都好好儿的,再也不闹了好不好?” 这话他说了两遍了。 孟清瑜的靠在他肩上,眼睛一闭将眼眶里的泪流了个干净。 随后她又将人推远了。 她别过头道:“我现在需要冷静一下,皇上先回!”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只要说一句,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孟清瑜就能立刻扑倒他怀里哭一场,倾诉她一路走过来的委屈。 而此刻,连同那个装着玉镯子的檀木盒也被她靠藏在了靠枕底下。 眼不见为净。 “娘亲——” 陡然听到女儿的声音,孟清瑜连忙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阿禾蹦蹦跳跳地扑到她娘亲怀里。 孟清瑜将女儿搂了个满怀,又亲了亲阿禾肉嘟嘟的小脸。 “快看,我和哥哥一起做的纸鹤。” 孟清瑜没教过阿禾做纸鹤,只能是二郎教的。 “阿禾真厉害。”她温柔地夸奖。 阿禾将这只胖胖的纸鹤放到孟清瑜的手心里。 “送给娘亲。” 这一刻,失落的心突然被太阳照得暖融融的。 第212章 火树银花 今日一早,绿云按着平日的规矩服侍着娘娘起床。 娘娘头上的发髻简单,今日穿的衣裳也是平日里常穿的那件青色的裙子。 可见今天当真是个极寻常的日子了。 绿云不禁念叨了两句:“娘娘这衣裳也穿得太久了些,颜色都有些淡了。改明儿让人照着重新做一身!” 衣柜里不是没有新衣裳,今年的秋衣,内务府送来的都是时新的颜色和款式。 只是孟清瑜觉得穿久了的衣服穿着更舒心、更自在。 “再说,这不是还没坏吗!” 等到真坏了,可就闹笑话了。 传出去,还让人以为堂堂贵妃连衣裳都没得穿呢! 只是绿云到底没敢说出来。 娘娘哪儿那么容易被说动啊! 她不禁又想起娘娘和皇上吵嘴那天,一直到现在快大半个月了,两人就像赌气似的谁也不理谁。 未央宫里的奴才们一向习惯了主子冷淡性子的,可最近也觉得些不同来。 虽然主子的性子还是淡,但总让人觉得没了从前的那股雍容,也常笑,只是笑不达眼底。 绿云也没办法,毕竟主子们的事,她哪儿说得上话呀! 孟清瑜浑然像忘了这事儿一样,安心过着自己的日子。 今日倒是奇了,不过年不过节的竟然听到二郎主动说要留下来用午膳,孟清瑜高兴得忘乎所以。 她仔细地问了他的喜好和忌口,又问了他有没有想吃的,这才列好一张食单给御膳房送去。 今日的午膳她看着阿禾和二郎在一块儿用膳的场景,简直像在做梦一样。 结果让她最意外的是,用完膳之后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支簪子。 “送你的。”说完,他还一脸别扭。 孟清瑜笑着接过,是一只点翠兰镶红宝石簪子,很别致的样式。 二郎没说是谁送的,但她知道就是他送的。 孟清瑜凑到他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娘很喜欢二郎送的礼物。” 自懂事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亲的周储衍脸蛋红红的,害羞极了,又跑出去了。 白芍这会没跟着追,小舟子去追的。 她特意留下来道:“二殿下几天前就开始画簪子的图纸了,还拿了许多簪子来研究呢!今日内务府做好了,他才拿了过来送给娘娘。” 孟清瑜仔细摸了摸更加爱不释手,当即就戴在了发髻上。 她今日的好心情因为这支发簪一直持续了一整天。 甚至都有兴致陪阿禾踢毽子了。 阿禾今日和娘亲玩儿一下午,实在是累极了。 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准备睡过去却陡然想起了哥哥说的话。 于是她又立马爬起来拖拉着鞋子就冲她娘亲寝殿的方向跑去,又跳又喊:“娘,快起来。” 孟清瑜也才沐浴收拾好。 听到女儿着急的声音她立刻就过去打开了门,耐心地问:“怎么了?” 阿禾拉着孟清瑜站在屋檐下,一脸兴高采烈道:“有星星。” 孟清瑜抬头,今夜的云层那么厚 哪儿来的星星。 她疑惑:“没有啊!” 阿禾哄她:“再等等,再等等就有了。” 孟清瑜笑,怎么还生怕她跑了似的。 她也就耐着性子陪着女儿等,看这小丫头闹什么名堂。 绿云体贴地将披风给两个主子披上,秋夜里凉,马虎不得。 突然天空中出现了细碎的星星点点的火星,被人抛向高处,突然,密密麻麻的火星子向周围飞散,像明亮的银河,最后雨一般的落下,徒留清冷的夜色。 孟清瑜看得有些愣,阿禾在一旁叽叽喳喳地欢呼雀跃。 接着又一场星雨盛开,然后落下。 这样璀璨的夜色大概循环往复了十几次,宫中人人都被它吸引住了。 也只有在皇宫护城墙的最高望台上,才能制造出这样,不管在皇宫的哪一处都能看到的火树银花。 多年之后,待众人谈及那天的场景时依旧觉得惊叹无比。 再后来那位手艺高超的匠人去世,再没有人能打出这样高的铁花了。 尚在禁足的淑妃也不由得被天上的景色吸引,站在院子里看得出神。 “那是什么?” 淑妃是自小就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自然从未见过这些民间杂耍样式的东西。 何况又是火又是铁的,这样的危险物件更没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知画见了也觉得新鲜,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小姑娘家的欢喜。 “那是打铁花,民间盛行的的一种技艺。 匠人将制作出的铁汁打在天上,使其迸发出绚丽的火花。这些火花在夜空中绽放,比星星还要明亮。 听说那些厉害的匠人能够打出各种各样的图案来,又神奇又漂亮。” 知画是个小丫鬟,在章府时常有机会外出走动,接触的人也不少,知道这些自然不稀奇。 不过,她也是头一回见这样厉害的打铁花,自然是新奇得紧。 待天空回归寂静,众人意犹未尽地准备回去歇息。 孟清瑜也将阿禾哄着回去睡了。 她怅然若失地躺在床上,久久没有睡意,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刚才的绚烂。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熬久了,睡意自然就涌上来了。 迷迷糊糊间,带着冷意的身躯突然挤进她的被窝里,让她顿时清醒过来。 在这宫里,喜欢半夜钻她被窝的,她找不出第二个。 “是不是只要朕不主动找你,你就能一辈子都不理朕。” 声音听着都冷冰冰的,更不用说身后人的脸色该冷成什么样子。 孟清瑜捏紧了手边的床褥。 “是。” 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笑,那人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好样的。” 她被这冷嘲热讽的语气气得泪眼盈眶。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她是何等心机深沉、又没心肝的,今夜何苦来她这儿找委屈。 周廷彦听着细碎的压抑的泣音,只觉得一声一声哭得他心肝儿疼。 他想将人扳过身,谁知较了劲儿的小女人愣是不遂他的意。 他索性钻进被窝里,翻到床榻里头去了。 二人四目相对时,孟清瑜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他不容拒绝地将人抱在怀里如交颈的鸳鸯,又扒开美人白色的里衣,在细嫩的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疼……” 牙印深深,可见真用了力。 “往后说一次胡话,朕就咬你一口。” 说完,就蛮横地拥紧了美人闭上眼。 “快睡。” 良久,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 “生辰快乐,清清。” 他到底舍不得,他的宝贝再多遗憾了。 第213章 禁足期满 清晨,天还未全亮。 树枝上喜鹊的鸣叫声透过薄薄的窗户纸传进静悄悄的寝殿。 王安守在门外有些纠结地来回踱步。 犹豫半晌,他还是进去了。 今日可没什么借口给皇上罢朝。 隔着青色的纱帐,王安忐忑地压低声音道:“皇上,该起了?” 床榻上二人相拥而眠,美人的手还圈在男人的劲腰上。 周廷彦轻手轻脚地想起身,只是他睡在里面,难免会惊动了怀里的美人。 美人双眸紧闭,有些不安地抓紧了男人的里衣,昨夜才敞开心扉地哭了一场,这会儿正粘人得厉害。 周廷彦俯下身,对着美人的脸蛋和唇瓣又亲又嘬,声音沙哑低沉,半是哄劝半是怜爱地道:“乖,要去上朝了,朕待会儿……” 混着亲吻压低的说话声有些含糊不清了。 随后,王安就看见自家皇上小心翼翼地下床,他急忙上去伺候着皇上穿衣裳。 周廷彦临走时又想起刚才亲吻时唇下有些干燥的唇瓣。 于是他端了杯温热的水折回床榻边,缓缓扶起美人的后脑勺。 “乖宝,喝些水再睡……” 他仔细地喂人喝水,又重新哄着人睡下。 而后,周廷彦才出了未央宫的门乘着轿辇去上朝了。 等到日上三竿,孟清瑜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昨夜睡得晚,自然就起得晚些。 她此刻清醒又回想起昨夜的情景,暗恨自己没出息,懊恼地将锦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希望以此来逃避昨晚的尴尬。 “醒了?” 一道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周廷彦下了朝就到未央宫来,正好看见她起床的样子。 他走到床边坐下。 “怎么头也盖起来?不怕憋坏了?” 孟清瑜又往底下缩了缩,于是他扯开一点被子也只能看见个乌黑的发顶。 周廷彦索性大手往被窝里一捞、穿过腋下就将人扯到怀里。 “怎么连人都见不得了?” 孟清瑜心里有些小别扭,又不知此刻该如何面对这人,索性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当起了鸵鸟。 “昨夜不是都好了嘛,哭了那么久也该……” 孟清瑜立刻伸出手捂住他的薄唇:“不许说。” 他笑着握住美人的手亲了亲,他确实是头一遭看见她那样无所顾忌地哭,将他的心都哭碎了。 “好,不说了。起得比阿禾都要晚,也不怕阿禾笑话,朕亲自伺候贵妃起床好不好……”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哪个没眼力见儿的会去打扰重归于好的两人。 就在两人蜜里调油的这段日子里,景阳宫尘封已久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淑妃没有哪一刻觉得景阳宫外头是这样新鲜。 她今日穿得体面讲究,乘着轿辇的时候让人瞧见也是一副温婉和善的模样,好像与从前那个风光无限的淑妃娘娘一般无二。 万全走进暖阁来,恭敬道:“娘娘,淑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前几日内务府送来了一盒东珠,孟清瑜正陪着阿禾挑几颗大小合适的,给阿禾做几支簪子。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略思忖一番,便想到这淑妃的半年禁足之期确实该到了。 只是她没想到淑妃那个心高气傲的性子竟然会主动来拜见。 “让他进来。” 说罢,孟清瑜就将阿禾放下,让她先选着,自己就到明间去见淑妃了。 “参见贵妃娘娘。” 果然是大家族里教出来的女儿,行礼的动作分毫不差。 “平身,坐。” 待淑妃落座,孟清瑜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些意味深长。 “淑妃还真是有心,禁足解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来给本宫请安了。” 淑妃今日的脂粉打得有些厚,不知是不是精神不好。 不过她还是巧笑嫣然、眉飞色舞道:“臣妾没能赶上娘娘的册封大典已是遗憾,如今贵妃娘娘是后宫之主,臣妾若是再不来拜见,就实在有些不懂事了。” 难怪从前赵婉那样喜欢淑妃,今日孟清瑜见到淑妃这般讨好卖乖的功夫才算明白其中缘由。 她将大皇子从景阳宫里接走在前,淑妃此刻还能这样笑容满面的和她说话,才真是叫她敬佩。 淑妃能在宫里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确实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不过,孟清瑜可不是赵婉,不吃她这套。 “淑妃的心意,本宫知道了。只要淑妃往后好好待在景阳宫里安分守己,就已经算非常懂事了。” 淑妃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又讪讪地笑起来。 显然她没想到这个女人说起话来这么不客气。 “贵妃娘娘说笑了。有娘娘在,臣妾哪敢惹出什么是非来。” “如此甚好,淑妃长进了。” 孟清瑜满意地点点头。 “娘娘忘了,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一家人自然是要相互扶持的,臣妾理应为贵妃娘娘分忧。想必娘娘也会多照顾臣妾一二的!” 孟清瑜的双眼轻轻眯了一下,直直的盯着淑妃看。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淑妃这话到底是想套近乎还是在威胁。 随后,淑妃捂着嘴轻笑出声:“臣妾的意思是,臣妾日后若是再失手打碎了什么杯啊碗啊的,还请娘娘别真让人不给添置才是。” 孟清瑜脸上笑容不改,只当淑妃是这个意思好了。 “还是妹妹提醒得对,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本宫自然不会在小事上同妹妹计较。” 这声妹妹让淑妃听着有些别扭。 不过孟清瑜也没喊错,贵妃可不就是要比淑妃尊贵吗! 之后两人又寒暄了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孟清瑜便接口乏了,淑妃也就顺势提出告辞。 等淑妃出了未央宫的门,孟清瑜才算松了一口气,这人还真是难对付,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好似她们真是多好的姐妹似的,看来这人不能再留了。 不止孟清瑜一人难受,淑妃更是恶心。 知画看着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道:“娘娘没事?” 淑妃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天知道她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和那个女人面色如常地说话。 要她对一个教坊司里出来的女人卑躬屈膝 ,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可是她现在还不能认输,至少绝对不能输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良久,知画才听见淑妃道:“没事了,回。” 第214章 选秀事 今年的上京特别冷。 只是越接近年底,底下人的心就越躁动不安。 一开始那些讨论的声音还只是在私底下蔓延,到后来愈演愈烈。 尚未至年关已有人向皇上提起选秀之事。 在此之前贵妃娘娘书案上已经陈放着不少世家贵女报名的册子。 原是那些个等不及的大臣送到万才手里的,生怕自家姑娘漏选还塞了不少银子给他。 万才一时拿不准主意,就只好送来让贵妃娘娘过目。 孟清也当真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有擅绘画者,也有擅弹琴者,能歌善舞的也大有人在。 绿肥红瘦、应有尽有! 孟清瑜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想了想才道:“皇上那儿尚未有旨意下来,往年是如何办的就先预备着,免得往后手忙脚乱。” 万才一愣,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对娘娘的宠爱有多甚,今年的选秀极有可能又要推迟的,怎么贵妃娘娘反倒乐见其成的样子。 “是。”万才领了旨意就回去开始让人预备选秀的大小事宜。 内务府的人手众多,每日从宫里宫外进出的人不知有多少,这事儿有没藏着掖着,自然就让更多人知道了。 那些个聪明的便猜想,今年的选秀势在必行了。 于是,今日早朝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皇上,微臣以为,选秀已经推迟一年,今年选秀重开势必导致参选人数众多,不如将登记报名的时间提前一月,也免得底下人通宵达旦、日夜赶工。” 原本是一番体贴的善意之言。 皇上听完之后不置可否。 另有一人站出来,瞧着眼熟,像是兵部的人。 “启禀皇上,上个月微奏请置换兵器之事尚且被户部的尚书大人驳了回去,如今却又要选秀之事上花费大数银子,微臣不知这选秀和练兵守城孰轻孰重?” 先前那位想拍马屁的大人立刻急了:“武大人此言差矣,选秀乃是为我大周皇室开枝散叶,如何不重?” “皇上膝下公主皇子成群,又何须雷大人瞎操心。” “你……你……” 自古有以来文臣武将能说到一处去的本来就极少,雷大人显然是被这句‘瞎操心’气到了。 结果户部尚书的话让他更是如遭雷击。 “皇上,户部的银钱本就紧张,如今又要大肆选秀,微臣实在是没钱了。” 这是咱们铁公鸡尚书的一贯操作了,别问,问就是没钱。 就在两相争执之下时,陈大人出来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皇上,前几年多地天灾不断,如今好不容易老天爷安生了两年,微臣以为还是应当以休养生息为重,选秀之事不如等过几年国库充盈之后再说。” 又过两年,再等下去,姑娘们都成老姑娘了,年纪早都过了。 还有人要接着反驳,谁知,皇上大手一挥:“既然爱卿们说到这份儿上了,朕也觉得有礼,选秀之事情便过个年再说。” 不是两年吗?怎么又变成年了? 底下人反应过来时,皇上已经让人退朝了。 今日早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后宫去了。 孟清瑜听万全说起此事,既不意外也不见欢喜,像是意料之中。 另有一件事倒是更让她上心些。 婧晗的婚事。 明年的正月二十一,宜嫁娶,是个好日子,皇上特意让钦天监算的日子。 “本宫让你从库房拿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她是婧晗的亲姐姐,这嫁妆自然是该她准备。 虽然她猜测陈府估计也会准备一些,但是舅舅舅母的那点儿家底还要给三个儿子娶媳妇儿呢,孟清瑜也没指望着能有多少。 “娘娘放心,奴才亲自看着人清点的,差不了。” 孟清瑜又亲自去检查一遍,这可是她小妹以后安身立命的脸面,绝不能马虎。 于是周廷彦来未央宫时就看见他心心念念的美人跟个小蜜蜂似的在几个大箱子中间走来走去。 周廷彦抱起在一旁疯跑的女儿亲了亲。 父女两个走到孟清瑜身边问道:“在忙着什么呢?” 阿禾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学人说话的毛病,也跟着怪模怪样地问:“在忙什么呢?” 孟清瑜笑着捏了捏阿禾的小鼻子:“在给你姨母准备嫁妆呢!” 阿禾是见过那位漂亮姨母的,初次见面还给了她一个玉坠子当礼物,给哥哥的姨母亲手做的云头鞋。 于是阿禾挣扎着要下来:“爹快放我下来,我要帮姨母准备嫁妆。”虽然她并不知道嫁妆是什么。 周廷彦恨恨地捏了捏这小丫头的肉脸,才将她放下来。 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向着那个孟二,都把他给比下去了。 周廷彦看着一大一小围着一堆死物转的两人顿时有些不满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结果没人理他。 于是,众人就看到皇上一把拿过贵妃娘娘手上的假装单子丢到了地上,抱着人走了,徒留阿禾一个站在原地,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不解,怎么都走了? 哼,她一定要和姨母说这些嫁妆都是她一个人准备的! 这厢,孟清瑜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脸。 “陛下又要闹什么?” 周廷彦一脸委屈:“每回遇上你那个妹妹,你就把朕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刚才可是瞧见了,那箱子里的不少东西可都眼熟的很呢! 好歹是他费心让人搜罗来的,结果这个小没良心的转头就送人了。 孟清瑜捏着他的耳朵哄他:“臣妾的妹妹自然就是陛下的妹妹,臣妾总不好丢了皇上的脸啊!皇上日理万机,臣妾自然也将皇上的那份心力一起算了进去。皇上送给臣妾的几个宝贝臣妾都留着呢!” 说罢,她扬了扬手腕上的那个羊脂玉镯。 周廷彦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但是仍旧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她,掐着美人腰间的软肉,质问道:“那你为何这般急着给朕选人进宫?” 若无她首肯,他才不信内务府敢自作主张地准备选秀事宜。 孟清瑜掩住眸中的笑意在男人的俊脸上亲了一口,笑眯眯道:“这不是有皇上在嘛,有没有人进宫又有何区别?臣妾只是不想让皇上被那些大臣天天念叨。” “算你有点儿良心。” 这个回答周廷彦勉强算满意,又得了美人的几个香吻,心情才彻底愉悦起来。 第215章 大婚 今年的年节孟清瑜不仅要筹备给各宫还有皇亲贵戚们的节礼,还要操办除夕家宴,虽说不上手忙脚乱,但也确实是分身乏术。 原以为年过了她能松快些时日,只是她一想到婧晗的婚期一日日近了,反倒越发闲不住。 原本准备好的嫁妆,她又觉着不够,让人又重新添置了些。 皇上还打趣她,未央宫都快被她给搬空了,也不知道给女儿留着点儿。 阿禾的嫁妆孟清瑜自然是不担心的,皇上的私库里不少宝贝呢! 她此刻只要一想到婧晗马上就要嫁进章家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尤其是当她时不时感受到身边人的关怀备至,她就越发放心不下婧晗。 正月二十一,清晨的时候还冷得人心颤。 当日照大地,乍暖还寒,章家迎亲的队伍也跟着敲锣打鼓地出发了。 才满过十八的新郎官儿带着大红的喜花,坐在高头大马上,脸上带着傲气和得意,准备去迎娶他的新娘。 孟清瑜天还没亮就乘着马车出宫,赶着去陈府,为的就是能在婧晗成亲前多和她说说话。 姐妹两个话都还没说多久,就听见下人说迎亲的人来了。 “姐姐,我得走了。” 孟清瑜一双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你若是在章家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派人来告诉我,姐姐无论如何也会为你讨个公道。” “姐姐放心就是。” 孟婧晗今日穿的凤冠霞帔是孟清瑜专门让内务府的人赶制的。 她没有的东西,她妹妹总得有。 孟清瑜亲手将遮面的喜扇递到她手上:“姐姐就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今日婚宴她本该去章家赴宴才是,若是让有心人见到她,难免多生是非,所以她只能送婧晗到这儿了。 孟婧晗郑重地对她的长姐一拜,打开闺房的门出去了。 陈济安和他的长子陈谓早已在门口久候。 等着送她出嫁。 孟婧晗道:“舅舅和哥哥久等了,咱们走。” “不妨事。” 看着自己养了多年的小姑娘要嫁人,陈济安心里感慨万分,怎么时间过得这样快呢? 陈夫人更是哭得泣不成声,她怎么也没想到看着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大的主意。 “你若是敢对我妹妹不好,章家再宝贝你,我也要扒你一层皮下来。” 陈谓是陈济安的长子,如今在兵部任郎中,年纪比孟婧晗长不少,人又生得高大威猛,一双大手拍在章祈的肩膀上时,章祈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这人是用铁做的吗?他不禁在心里暗想。 不过当他的眼睛瞥到大舅哥身后站着的一袭嫁衣的女子,耳根子顿时就红了个彻底,低着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穿红色的衣服更好看一点,衬得她人更娇艳。 待孟婧晗的花轿动身之后,孟清瑜也赶着去章家赴宴,从后门悄悄走了,也没让人瞧见。 她今日出门穿得低调也未浓妆艳抹,到章家门口的时候还被人拦了,没有请柬不让进。 绿云上前冷声斥责道:“放肆,贵妃娘娘来你也敢拦?章家是要造反吗?” 绿云再亮出皇上给的令牌,周围的人顿时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参见贵妃娘娘。” 孟清瑜轻声道:“平身,诸位不必拘礼。” 如此近距的见到贵妃娘娘,众人才在心中感慨,果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孟清瑜一进门就碰到一位打扮得“金灿灿”的夫人向着她的方向迎了过来。 “哎呦喂,真是罪过,臣妇不知贵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万全附到孟清瑜耳边轻声道:“这位是章尚书的夫人刘氏。” 那不就是以后婧晗的大伯母? 孟清瑜暗自打量,仍旧从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瞧见几丝皱纹。 今日是章祈大喜的日子,这两口子倒是比人家亲生父母还要积极。 这章家的大房还真是强势,婧晗往后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 “夫人不必多礼,本宫今日是来府上做客的,将本宫当作寻常宾客对待就是了。何况,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夫人何必如此生份,婧晗以后还要拜托夫人多照顾。” 刘氏立刻捂着嘴笑个不停,眉飞色舞道:“娘娘这话可就见外了。自不必娘娘多说,臣妇也会照顾婧晗一二的。” 她连婧晗的面都未曾见过几面,倒是喊得亲热。 孟清瑜懒得与她周旋,找了个接口便走了。 今日,孟清瑜是想借此机会好好瞧瞧那个章家的小公子长得是何模样。 毕竟婧晗犯倔的时候不多 连她的话都不听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 若说这其中没有点旁的什么,她才不信呢! 大厅里,红衣招摇的少年人与执着团扇的新娘并肩而行。 世人常言金童玉女,莫过于此。 孟清瑜暗道:那张脸倒是生得出众,婧晗别是被这个小白脸儿那张脸迷惑了。 “在想什么?”熟悉的气息突然将她抱了个满怀。 孟清瑜转过头一看,可不就是另一个蛊惑人心的男妖精么! 怎么他也出来了? “没什么!” 他一想到她在宫外不知玩儿得有多痛快,那御书房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 结果这么个小没良心的,盯着别人看得入神。 周廷彦眯了眯眼,暗含不悦。 当他傻呢,这么明显的敷衍都感受不出来? 于是他一口白牙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咬上她的耳朵。 孟清瑜心里一惊,立刻左右环顾一番,见四下无人,心才放回肚子里。 随后,她转过身,又羞又恼地将粉拳砸在他胸口。 “大庭广众之下,皇上怎可胡来?” 虽说此处偏静,又有假山遮挡,可若是被人瞧见了,他的这天子颜面还要不要了! 孟清瑜怕这人又要动手动脚,哄着人就准备回宫了。 周廷彦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敬拜天地的一对新人,心里生出些别样的想法。 他的清清穿上一定会更好看。 孟清瑜坐上马车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日淑妃也向皇上求了恩典出宫,闹了半天孟清瑜竟一眼都没看见她。 她礼节性地问了句:“淑妃呢?” 马车外的万全答道:“娘娘,淑妃娘娘知道您来赴宴,一早派了人过来传话,想和家中母亲多说会儿话,晚些再回宫。” 孟清瑜也就随她去了,毕竟旁边还有个存在感极强的大宝贝等着她哄呢,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而另一边,章府内院的一间厢房里,孟清瑜才问过的淑妃这会儿正在那儿急得双眉紧皱。 一名小厮正巧进来传话:“淑妃娘娘,大爷此刻已得空,特命小的来请您去书房议事。” “那还不赶紧带本宫去!”淑妃立刻起身往外走。 第216章 敬茶请安 翌日清晨,章祈躺在大红色温暖的被褥中悠悠转醒,身上还带着昨晚纵欲之后的肌肉酸疼。 耳边传来清脆的钗环首饰碰撞声音。 他顿时清醒,昨夜种种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蹭”地一下起身,又想起身上只穿了一条亵裤,抓起被子捂在胸口。 他指着坐在妆台前的娇美女子道:“你……你下作……” 章祈的脸色绯红,一时间与初经人事的女子比起来更要娇艳几分。 简直是胆大妄为,不知廉耻! 普天之下他尚未听说过哪个女子敢在新婚之夜给男子下药。 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章祈不行呢! 士可杀不可辱,他一定要将这件事…… 思来想去,他发现这等闺房中事哪里能与外人道。 他一脸愤恨,拳头砸在锦被上。 可怜他守了十八年的清白之身,居然被这个毒妇一夜尽毁! 孟婧晗将右耳上绿翡翠耳坠戴好,端详了一番镜中美人娴静淑婉的神态,才满意地起身。 她转身看向床榻上情态可人的那位公子爷,淡淡道:“夫君还是快起来收拾,还要进宫给娘娘们请安,不要误了时辰才好。” 孟婧晗朝旁边的两个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茯苓和芷衣跟在主子身边已久,自然明白这要她们上前“帮”少爷穿的意思。 于是,二人一起向床榻走去。 “不许过来。” 章祈未穿衣裳,身上又有些痕迹,自然羞于让这两个丫头伺候自己。 “本少爷自己会穿,你快让她们出去!” 看在章祈气得脖子都红了的份上,孟婧晗就让她们退下了。 本就是为了让他快些起床,才不得不恐吓一番的小手段,她尚未有身孕,自然不打算给自己的夫君纳妾。 何况,她本来也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孟婧晗脸上笑容明媚,亲昵地挽着章祈的手,二人一块儿去老夫人的华锦院请安。 章祈脸上的不情愿和别扭在看到他的祖父祖母时也瞬间消失了,换成了大大的笑脸。 老爷和老夫人坐在主位,孟婧晗乖巧地上前敬茶。 两人跪在一处敬茶的场面也养眼得紧,章老爷子自然不会与一个晚辈过不去,接过茶喝了,又给了红包。 另外一位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祖母请喝茶。” 老夫人当没看到她一般,反倒将一旁的乖孙牵起来。 “哎呦!祖母的心肝儿,怎么跪着呢,快起来快起来!小心膝盖跪疼了!这不是要了祖母的老命吗?” 刘氏见老夫人对这章祈宝贝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个混账东西也不知道老太太喜欢他什么,半点比不上她的几个儿子。 不过如今也好,浪荡子和教坊司出来的歌姬倒是绝配。 这回二房是彻底没有再起来的可能了。 “谢祖母,孙儿最喜欢祖母了!”章祈在一旁暗自得意。 哼,让你欺负我,自有祖母给我做主! 最后,头花白的章老爷子轻咳了一声。 老夫人这才不情不愿地端起来茶来前呷了一口,顺手也给了红包。 “你要记着,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也要多劝劝你姐姐和淑妃娘娘姐妹之间,要互帮互助才是。” 孟婧晗抿着嘴,微笑接过:“多谢祖母,婧晗知道了。” 老夫人暗道,规矩还算不错。 只是,要配她的乖孙,还差远了。 婧晗的公婆都是性子极好的,自然没有刁难一说。 就连大房和几个成婚的兄长嫂子在此刻也格外和气。 老爷子都发话了,谁敢再挑事儿试试! 见过了章家的长辈,二人又紧赶慢赶地去宫里向两位娘娘请安。 在去未央宫的路上,孟婧晗嘱咐道:“在姐姐面前不许乱说话,听见没有!” 章祈“哼”了一声,他才不会像她那样没规矩呢! “还有,你要搂着我。” 什么? 章祈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张白净精致的脸气得涨红!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 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事怎可如此直言不讳。 见他还不动,孟婧晗索性拉着他的手环到自己肩上。 章祈立刻就要将手收回来,又听她道:“我不想让姐姐觉得我们感情不和,替我担心,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嘛?” 难得这个毒妇还有这么点人情味。 “那你保证绝不会再对我下药了。” “好,成交。” 我让别人给你下,孟婧晗如此想道。 “娘娘,二小姐来了!” 孟清瑜都快要坐不住了,可算看到两人往长乐殿门口来了。 那章祈身量高挑,搂着婧晗的肩,金童玉女的一对璧人。 两人嘴里吵吵闹闹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见此,孟清瑜的心到底放下了。 这样也好,两人瞧着不像是合不来的样子。 孟婧晗看到她姐姐立刻就挣开了章祈的手。 “阿姐——”她跪在孟清瑜身边,小脸贴在姐姐的膝盖上。 “章祈给贵妃娘娘请安。” 孟清瑜看着他眉宇间的稚气,一双眼睛灵动又清亮,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坏心眼儿的。 “你和婧晗既然已成亲,便跟着她喊我姐姐就是。” “是,阿姐。” 他老老实实地改了称谓。 见他能听进去话,孟清瑜又忍不住多说几句。 “我知你自幼受家中长辈娇惯,只是我这妹妹我也是当做掌中宝,跟养女儿比起来也差不多了。 她既嫁给你做妻子,姐姐希望你要待她好一些。若是她哪里不好,你尽管来告诉我,切不可打她。” 孟清瑜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若是受了委屈,自有你家中长辈宠溺呵护,可若是婧晗受了委屈,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 说道此处,孟清瑜已泣不成声 “你……至少别让她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 “阿姐——” 孟婧晗眼眶红红的,她哪有那么容易哭啊! 他虽然是个不着调的性子,但也不会对旁人的真情实意无动于衷。 章祈抬了抬眼皮,认真道:“阿姐放心!我会好好待她。” 第217章 血浓于水 二月里还是冷的,只是雪都化了个干净。 娟秀的梅花绽开在枝头,悄生生的,让人见了就喜爱。 今年快四岁的周储衍拔高了那么一点儿,但站在花丛里还是容易让人忽视。 他身边伺候的嬷嬷们此刻也是睁大了眼地盯着他,生怕一眨眼人又溜没影儿了。 孟清瑜站在远处,悄悄地守着他玩儿。 她只是想多看看二郎,她怕再不多看两眼这孩子就长大了。 孟清瑜出个神的功夫,就听到有人在喊:“二皇子殿下……” “殿下去哪了?” “刚刚还在这儿的呀!” 她回过神来,心中一惊,二郎找不到了? 她提起裙子就准备跟着一块儿去找。 “我在这里。”稚气的童声让她脚下一顿。 孟清瑜转过头来一看,正是奴才们着急忙慌在找的人。 周储衍板着一张小脸不说话,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孟清瑜一脸不赞同地看着面前的小人儿。 “以后不可以身边没有人跟着就乱跑,你现在太小了,一个人出去出了事怎么办?” 他倒是聪明,在几个大活人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叫他溜出来,他们两兄弟真是一个德性。 孟清瑜假装自然地拉起儿子的小手,就要牵着他从树背后走出去。 结果周储衍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悦,挣开她的手,生气地说:“你能不能别再偷看我了,烦死了!” 被发现了? 孟清瑜挑了挑眉,没想到还是个警觉的! 这样都能发现。 孟清瑜蹲下身,失落道:“娘没想到会让二郎这么生气,是娘不好,娘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孟清瑜温柔的眉眼瞬间耷拉了下来,显而易见的难过。 小周储衍顿时也反应过来,他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毕竟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他心中懊恼,又见眼前这人泫然欲泣的模样,更加后悔了。 随后,他一脸纠结地开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以后要看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不必偷偷摸摸的。” 孟清瑜的双眸立刻亮了起来:“二郎说得可是真的?” 她还得寸进尺地拉住了他的一双小手,像是欢喜得什么都顾不得了。 周储衍故作严肃地点点头。 他说话算话。 孟清瑜被儿子萌了一脸,忍不住就亲了一口,看着他一张小脸变得红扑扑的,她才心满意足地牵着他走出去。 有了今日这一遭,二皇子身边伺候的人肉眼可见地发现二殿下去未央宫的次数变多了。 白芍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只是她怕馨嫔娘娘知道了心中难免会有意见。 这日,周储衍急急地跑到披香殿来寻馨嫔。 “母妃,妹妹约了我今日去桃花林里摘桃花来做桃花糕吃,我可以去吗?” 自从他偷跑出去被周琮瑞抓了个正着,教育一通之后,他现在只要出咸福宫就会先问过馨嫔。 馨嫔起身,弯下腰替他理了理跑乱的头发,又在他背上摸了摸感觉衣裳的单薄,嘱咐宫人多带件披风再出门,这会儿最容易着了寒气。 “去,路上小心点儿。”她眼中满是慈爱。 “嗯。”周储衍重重地点头,眼里是藏不住的雀跃。 看着他小跑着、越来越远的身影,馨嫔不自觉地跟了两步。 好像他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最终,她还是停在了门口,扶着门框,望着他跑远的方向出神。 兰香看着主子的模样也是心疼。 这些年,主子对这二皇子有多用心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哪是什么公主和二殿下约好了,依奴婢看,分明就是贵妃娘娘想将二殿下从您身边抢走,才找的这些借口。” “到底是血浓于水的母子,本宫强留下衍儿,不过是让大家都不好过罢了。还不如放手,好让贵妃欠着我这份情,衍儿也能念着我一些好。” 兰香还想辩解一二,就被主子的后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该是我的东西是谁也抢不走的。” 留得住人也留不住他的心啊! 馨嫔对周储衍的事情一向上心,自然发觉了他不同于平常的喜悦。 她怎么舍得让他再变回从前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一阵冷风吹来,让她忍不住一哆嗦。 她手上一凉,这才惊觉是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晚膳前,看着周储衍蹦蹦跳跳地从外头回来,馨嫔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至少,再给她一些时间。 又过了几日,一切如常,馨嫔才从患得患失的情绪里走出来。 这日下午,未央宫里宫人林立,个子高矮不一,六七岁模样的更是不少。 今年宫里新进宫的宫人不少,贵妃娘娘将其中年龄小一些的单独分了出来。 这会儿,都在这儿了。 贵妃娘娘慢悠悠地喝着茶,半晌没说上一句话。 底下人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院子里只能偶尔听见茶盏相碰发出的声音,可见人都调教得极好 也是,规矩不好的也不会出现在未央宫了。 突然,宫门口守门的太监一声清脆的问候,落进众人的耳朵里。 “大皇子、二皇子安。” 周琮瑞略颔首。直直地向宫檐下坐着都贵妃娘娘而去。 于是,众人就看见仪态不凡的小少年抱着个比他更小的玉娃娃般精致的小孩儿。 众人纳闷,明明是个精致的小公主,怎么又听人唤是二皇子? 孟清瑜见着二人来了,双眸亮得像淬了星子一样。 周琮瑞抱着周储衍微微弯腰,见礼道:“珍娘娘。” 被哥哥抱着的周储衍一脸欢喜,冲着她脆生生喊了一声:“娘。” 原本一开始他是怎么都不肯叫的,只是后来孟清瑜佯装落泪,又有阿禾在一旁吹耳边风,这才哄着他喊了第一声“娘”,后来自然就越喊越顺口。 孟清瑜忙让周琮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见他怀里的那个直接坐他哥哥腿上,不像样子,佯装不满道:“二郎也是个大孩子了,你何必抱着他过来,也不怕累着你自个儿。” “无妨,是我想抱着他的。” 周储衍神气地看了孟清瑜一眼,听到了,是哥哥自己愿意的。 孟清瑜知道他们俩个要好,也就不再说什么。 “如今你们俩个既然一起来了,就一块儿挑,挑几个顺眼的回去伺候,你们自己用着也放心。” 其实大皇子身边的人早就该选了,只是淑妃从前一直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这才拖到了现在。 “去将阿禾喊过来一起选,总归年纪也差不了多少。” 自小跟在身边儿养出来的人才是最忠心不二的。 第218章 自破 今日几个孩子都在,孟清瑜就留他们一块儿用午膳。 只是周琮瑞午后还有课业要做,孟清瑜嘱咐他几句,就让他回去了。 周琮瑞走出未央宫的大门,身边不再是那位老成的姑姑,而是两个年岁相当的小太监。 之前,他身边的人都被处置后,孟清瑜怕他身边一时没了人,便从自己宫里拨了两个老成的宫女太监过去伺候。 她之所以急着给他们挑人,也是怕他身边少了人多有不便。 堂堂皇子,身边只有两个人伺候算怎么回事儿。 他本就自己待惯了,人多了也不习惯,就只选了两个贴身的小太监,一个叫长树,另一个叫长叶。 长树长叶两个第一天跟在新主子身边,拿捏不准主子的脾性,心里很是忐忑。 外加主子也不是多话的人,他们就更难揣测主子的心思了。 长叶一门心思盯着眼前的主子,只有长树注意到了前面突然出现的人。 “瑞儿——”淑妃大喊着就要向周琮瑞冲过来。 幸好有长树挡在前面,否则周琮瑞让她扑了个正着。 淑妃顾不上自己散乱的头发,盯着面前这个半大不小的太监。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宫!还不快让开!” 长树不理她,只转过头去看自己的主子。 “长树是我的人,若有冲撞,我代他向母妃请罪,还请母妃莫怪。” 周琮瑞看着这个自己喊了那么多年“母妃”的人,笑得温和谦逊。 淑妃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哭得好不可怜。 她如此顾及体面的一个人,这会儿为了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什么形象都没了。 “瑞儿,母妃知道错了,母妃之前打你只是因为病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母妃这一回!那么多年的母子情分你都不顾了吗?” 周琮瑞心中不为所动,此情此景他不知见过多少回了。 只是,他面上仍旧一副温和恭敬的模样:“母妃误会了,是父皇不许我们二人再见面,恐会让我于课业上分心,待日后学有所成,自然就能去见母妃了。” 他对淑妃恭敬地弯腰行了一礼,又对身边两人道:“走。” 长青也跟着弯腰行礼,追着主子就走了。 只是他实在没忍住心中的好奇,想转过头再见一见这个主子的“母妃”。 没想到,他一转头就对上淑妃那阴狠愤恨的眼神,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就将头转过来了。 天呐这是什么母妃啊,看儿子时是这样的眼神! 看着主仆三人远去,知画有些不解道:“娘娘就这样让大皇子走了?” 知道大皇子今日来了未央宫,娘娘好不容易从景阳宫赶过来,就想在路上碰大皇子,让他心软,好重新回到娘娘身边。 淑妃冷笑一声:“你没瞧见他那个样子吗?看本宫就跟看个外人一样,这样的孩子哪里还能回到本宫身边。” 不过就是打了他几下,也值得他这样记恨。 果然隔了一层肚皮的就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淑妃恨得牙痒痒,悔不当初。 她当初就该让他和他那个短命的亲娘一块儿去死! 既然这个小狼崽子已经不和她一条心了,她就让这小崽子知道没了她做靠山,他什么都不是! 淑妃失魂落魄、仪容不整地回了景阳宫一事,很快就传遍了。 这事儿虽说在未央宫附近,可孟清瑜却好像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万全进来的时间掐得刚刚好,孟清瑜刚刚午睡起来,正梳头呢。 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淑妃当真如此失礼?” 这下孟清瑜相信,淑妃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只是要说淑妃是为了周琮瑞能回去才这样,她却是不信的。 或许淑妃是想毁了他呢?孟清瑜暗暗猜测。 她一日未被废黜就一日是周琮瑞的母妃,有着几年的养育之恩。 “不善不孝”就能压得他一辈子被天下人唾弃。 得不到就毁掉倒像是淑妃能干出来的事情。 孟清瑜正在想该如何替周琮瑞破局,就听见万全说还打听到一则消息。 “皇上前几便开始召翰林院的章大人入宫,这一留就是好几个时辰。章大人平时不爱与人闲话 ,一连数日也没人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这人是婧晗的公爹,孟清瑜自然忍不住关心几分:“他做什么去了?” “今日皇上下了道旨意,封章大人为翰林院侍讲,以后为大皇子殿下讲经授课。大臣们一听都吓了一跳呢,这才知道,原来章大人好几天前就在宫里给大皇子讲学了。” 孟婧晗一听也被吓了一大跳。 方才她还在想周琮瑞该如何才能破局,这下可好了。 如果章二爷成了他的老师,那么章家就相当于站在了大皇子这边,淑妃这局自然就不攻自破。 还得是皇上老谋深算! 孟婧晗准备以后再也不喊他妖精了,喊他狐狸精! “二郎可回咸福宫了?” “娘娘放心,奴才亲自送回去的,馨嫔娘娘看见跟着的一大群的太监宫女都惊了。” 今日他哥哥选完之后轮到他选,倒是个不客气的,小手随便一指就指了8个。 孟清瑜也不知他要那么多伺候的人做什么,也就随他去了。 “二殿下还说,舍不得白芍姑娘,还想再留她一天。” 孟清瑜听到这儿忍不住笑出声,只怕过两天就忙着和他选的那几个太监宫女玩儿得不亦乐乎了,哪里还想着白芍。 不过幸好他身边还有个稳妥的小舟子。 “他要多留一天就多留一天,总归白芍是要回来的。” 她身边的大宫女留在咸福宫里难免让人多心。 她可没那闲工夫去打听别人宫里的事儿。 第219章 生辰礼筹备 贵妃娘娘移居洛阳行宫三年,今年乃是回宫后头一年为二殿下操办生辰礼,自然重视非常。 娘娘与皇上商议之后决定,就在宫里办个小宴,但求个好玩儿新鲜。 顺便将宫里的皇子公主们一块儿叫上,也热闹些。 只是,二殿下如今养在咸福宫,生辰宴一事少不得要与馨嫔商议。 今日,贵妃娘娘请馨嫔到未央宫议事。 长乐殿的殿门大敞,门口往来的宫人隐约能听见两位主子温声细语的说话声。 “这些年来二郎对亏有你照顾,否则本宫不知还能不能看见他这样活蹦乱跳的模样。” “贵妃娘娘客气了,说起用心臣妾比起皇上来也是自愧不如。” 也是今日一番话说下来,孟清瑜发现,馨嫔的性子比起三年前温和不少。 可见她因二郎改变了不少,于是心里想说的将二郎接回未央宫的话又压了下去。 “过几日是二郎的生辰,本宫今日请你过来,是想问你二郎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到底是你守着他的日子多些。” “衍儿平日里喜欢的事情可就多了……” 说起二郎,馨嫔脸上的笑意都更真切些了。 话音未落,门口有道清亮的女声让二人不约而同的侧目。 “姐姐和妹妹在说什么呢这样高兴?” 淑妃别着一支显眼的红宝石步摇,身姿婀娜地走进来,笑盈盈地行了一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孟清瑜的嘴角缓缓垂下去,不咸不淡道:“起来。” “哎呀,是臣妾不请自来了,还请姐姐和妹妹不要见怪。” 馨嫔对着淑妃淡淡一笑,没说话。 孟清瑜虽然有些不乐意见到她,不过也没赶人走。 “淑妃今日来见本宫,有何要事?” 若不是要事,又怎么能让淑妃连通报都等不及,大摇大摆地就闯进长乐殿来。 淑妃听出她言外的不满之意,也不辩解,顺着孟清瑜的话请罪道:“是臣妾失礼了。” 淑妃话音一转:“只是,嫔妾听闻贵妃娘娘预备为二殿下筹办生辰宴,又请了馨妹妹一同商议,臣妾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便自告奋勇为娘娘出谋划策。” 她确实是个“不安分”的,孟清瑜心想。 “本宫和馨嫔确实在商议此事,淑妃的消息倒是灵通。” 孟清瑜意味深长地向她看去。 淑妃讪讪笑道:“娘娘一向爱重二皇子,臣妾也是猜的……猜的。” 孟清瑜也没真打算和她过不去。 “好了,你既然有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淑妃顿时就来劲儿了,一双眼睛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臣妾是如此想的,皇子公主们一向深居宫中,不知宫外有意思的东西数不胜数。臣妾想不如请了戏班子进宫点几出孩子们爱看的戏,晚些时候再安排杂耍班子进宫耍一耍,二皇子一定喜欢。” 生怕孟清瑜和馨嫔不信似的,淑妃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臣妾也是想着,届时瑞儿也会一同赴宴,也能有机会看看这些好玩儿的东西。” 馨嫔听完淑妃的后一句,顿时有些不屑。 淑妃自己把大皇子的心伤了,怪得了谁? 谁家为人父母拿起杯子就冲孩子脸上砸! 要她说,淑妃就是活该! 孟清瑜的眼睛顿时一亮。 她怎么没想到,可以请杂耍班子,二郎他们定然喜欢这些新奇玩意儿。 她脸上顿时绽开一抹浅浅的微笑。 孟清瑜看向淑妃道:“你的主意不错,本宫回会认真考虑此事。至于具体事宜,本宫自有安排,淑妃就不必操心了。” 此话一出,立刻就将淑妃想要毛遂自荐由她来负责此事的话给堵了回去。 “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各自回宫。” 孟清瑜一脸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事已至此,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淑妃僵着笑脸,头也不回地出了未央宫。 孟清瑜看着淑妃离开的背影脸色立刻就冷了下去。 她还没想法子对她动手,淑妃倒是打起二郎生辰宴的主意来了。 她微微转头,对万全道:“派人盯着景阳宫的一举一动,若是发现什么鬼鬼祟祟的人立即扣下。” 万全颔首,即刻便要退下,又被叫住了。 请个戏班子也不错,宫中嫔妃也爱听戏,大家也能打发打发时间;这杂耍班子也好,孩子们最喜欢。孟清瑜觉得两个都请也好。 既然她决定采纳淑妃的主意,自然不会给淑妃动手脚的机会。 “你再让人悄悄到陈府给舅母送个信儿,就说让她帮着留意上京外头技艺高明的杂耍班子,此事万不可声张。” 京城中能请到的杂耍班子孟清瑜觉得多半都被人动了手脚,悄悄派人到远处去请还稳妥些。 “奴才记下了。” 二郎生辰宴一事交代下去之后,孟清瑜刚想松一口气,端起茶润一润喉咙,就见万全去而复返,气喘吁吁,可见跑得有多急。 她放下茶盏,问道:“怎么了?” 万全一脸激动地跪下:“娘娘大喜,二小姐有身孕了!” 孟清瑜“噌”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宫外传进来的消息。淑妃娘娘刚回宫也有人去报喜了。” 怪道,万全连主子的差事也不顾了,急匆匆地跑回来报喜。 主子知道可不得高兴坏了嘛! 绿云笑道:“主子这下可以放心了。二小姐的孩子一生下来,在章家还有谁敢动她。这可是章家嫡出的小小少爷。” 孟清瑜欢喜半晌后,不由得落下泪来。 婧晗若不是急着在章家站稳脚跟,她哪里要这样急着怀孕生子,她今年才十七。 孟清瑜抹了泪,又着急起来。 当初她生二郎的时候受了多少罪,婧晗年纪更小,更要凶险几分。 “白芍可回来了?” 万全答:“没呢,二殿下说再留几日。” 这都过了几日了! “既如此,你去同二郎说,白芍被本宫派去照看他姨母的肚子里的小妹妹。让他快将人放了。” 她又想还是觉得不够妥帖,又道:“你去将本宫库房里的那根人参,还有那什么……” 孟清瑜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索性直接道:“有什么滋补的东西都送过去。” 她又看了看万全和绿云,之后目光锁定在万全脸上。 “你也跟着去。” “啊!” 第220章 金疙瘩 “夫人今日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身后丫鬟看着蒋氏高兴的模样忍不住说道。 面容姣好的蒋氏听她这样说,忍不住摸了摸笑得通红的脸。 可不是嘛,她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瞧瞧婧晗这丫头自从嫁给祈哥儿发生了多少好事儿。 自家老爷升了官儿不说,现在他们章家嫡出的曾孙也有了着落,连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一改往常的态度,对他们二房看重起来。 蒋氏如何能不高兴,总算不用在大嫂面前挨数落了。 虽然她们二房才是老夫人正儿八经的嫡出,但是奈何大哥争气,一个礼部尚书将老爷压得死死的。 她又不如大嫂争气,能连着生三个儿子。 所以他们也不怪爹和娘偏心,只是心里到底憋屈。 如今可好了,婧晗真是他们二房的小福星。 “婧晗今日的安胎药可吃了?” 小丫鬟笑道:“吃了的,夫人放心!夫人每日都要问一遍,这事儿哪能忘呀!” 蒋氏又是欢喜又是害怕。 婧晗肚子里怀的简直是老太太的命根子。 蒋氏当初的第一胎就没保住,养了许多年的身子才得了这么个章小公子。 她这会儿生怕婧晗的胎再出个什么意外。 “我明日去寺里再给婧晗求一张保胎符。你记得早些喊我起来。” “是,奴婢记下了。” “祈儿如今还总往外跑吗?” “夫人放心,小少爷如今乖得很,又有贵妃娘娘派过来的姑姑在帮着管教,现在都不往外跑了,还刻苦地读书呢!” “当真!”她一脸惊喜。 只怕蒋氏前半辈子的笑加起来都没这几天笑得多! “刻苦”读书的章小爷此刻就是不那么好过了。 因着是午后,羲和院里静悄悄的。 丫鬟们都候在外头。 孟婧晗躺在美人榻上睡熟了,手里松松地握着颗提子。 一旁的小几上还有一大串翠绿翠绿的提子。 可见她还没来得及吃完手里这颗就睡着了。 房里还有书页翻动的声响。 原来一旁的书案上正是“刻苦”读书的章小爷。 他现在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这书撕了。 什么子曰诗云,读得他头疼! 偏那个狠心的女人还躺在那儿悠哉悠哉地吃提子。 气得他肺都快炸了! 要不是突然多出来的那个什么姑姑还有那个让人害怕的公公,他才不会怕她呢! 他久未听见那女人嘲讽的声音,正有些纳闷,放下书抬起头来一看,才看见她已睡熟过去。 他耀武扬威地站起来,走到孟婧晗面前,睥睨着睡着的人。 刚才不是还能威风吗? 现在知道怕了? 他蹲下身来,捡了孟婧晗手里的提子大口大口的咬着。甜美的汁水充斥着口腔。 好甜啊! 还挺会吃的! 他随手又摘了一颗盘子里的。 吃多了也腻! 没意思! 他正要走开,瞟到那只垂在美人榻边的莹白的手腕。 他思忖片刻就要把她的手放进盖毯里。 两手相触时,意外的冰凉。 他索性双手捂住那只女子的掌心,嘴里还吹着热气。 他可不是为了这个狠毒的女人,他是为了他儿子! 很快女子瓷白的手变得温温的。 他将孟婧晗的手掩在盖毯里。 之后,他有些鬼祟地左右张望,确保四下无人之后,将头伸到盖毯里。 一颗头到处乱窜地找孟婧晗的肚子,想听听他儿子说话! 结果顶到胃了! 孟婧晗睡得迷迷糊糊的,难受得哼唧一声。 完了! 章祈心想,门口那俩阎王能把他撕了! 于是他立刻将头伸出来,顾不得乱糟糟的头发,就将手拍在孟婧晗的背上,轻声哄着他。 “没事了,没事了!” “快睡!快睡!” 孟婧晗沉重的眼皮又合了下去。 章祈跪在地上仔细地盯着孟婧晗的眼睛看,确保已经合上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看着就不对劲起来。 她的嘴巴怎么那么小! 还有些红红的! 刚刚吃过提子的莹润饱满的红唇,此刻诱得他魂儿都没了。 鬼使神差的,他凑过去吃了一口。 半晌,反应过来的他,立刻往后一坐。 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 章祈你昏了头了不成! 对着这个毒妇居然都能生出这样的心思! 真是疯了! 他重新坐到书案前,一字一句的,在心里读着书。 清心寡欲,专心无二。 孟婧晗一觉醒来,看见章祈旁若无人地读着书,顿觉不可思议。 今日这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平常一刻都坐不住的人今日居然一直在读书! 她也不想扰了他的专心。 孟婧晗不知道的是,自打她起床,章祈的心就没在书本上了。 他做贼心虚般地精着耳朵听她的动静。 尤其是当他余光扫到她往妆台的方向去时,紧张得不行。 孟婧晗照着镜子,左看右看,觉得有点不对。 她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嘴巴有点肿了。” 听在章祈的耳朵里,这话却格外大声。 他多此一举地答道:“可能是提子吃多了!那东西本来就有些上火。” 孟婧晗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她也没吃多少呀! 章祈故作轻松道:“当然啦,谁让你自己不注意!” 孟婧晗突然觉得章祈今天的话有点多。 而且,他不是在读书吗? 怎么会知道她在说什么? 孟婧晗慢悠悠地走到章祈的椅子旁边,弯腰,凑到他耳边说道:“你是不是趁着我睡着的时候……” “偷亲我啦!” 章祈“蹭”地一下站起来,大声道:“没有!” “那你心虚什么!” “我没心虚!” 章祈的耳朵红得像是熟透了一般。 孟婧晗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人道:“所以你根本没在认真读书,一直在亲我对不对?” 章祈捂着耳朵躲开她的视线:“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孟婧晗笑着看他掩耳盗铃的样子:“下次想亲,直说就好啦。本夫人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说罢,孟婧晗在他唇角印上一吻。 章祈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泫然欲泣地就跑出了。 第221章 祸起 这几日,孟婧晗身边多了白芍和王安两个,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她也没让她们闲着。 今日,孟婧晗早上起得迟,这早膳自然就比旁人用得晚些。 她尚在用膳,茯苓匆匆进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孟婧晗秀眉毛皱起。 “你确定没看错?只是个瓦泥匠?” 确定不是武艺高强的刺客? 后面一句,孟婧晗没说出口,但是茯苓心里却明白。 她一脸肯定道:“奴婢确定,绝对没看错。那人的年纪不算轻,右脚还有点儿跛,虽穿着小厮的衣裳,但言行举止都不像是章家的人。” 大房的人见一个瓦尼匠做什么? 孟婧晗略想了片刻,才道:“那人的行踪你可清楚?” “少夫人放心,芷衣借着给夫人买八珍糕的由头出去,正悄悄跟着他呢。” 虽然知道她二人跟着哥哥学了些招式,但孟婧晗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速去与芷衣会合,记住别打草惊蛇,摸清那人的底细就回来。” “是。” 午膳时,孟婧晗惦记着这事儿,早膳又用得晚,实在没什么胃口。 章祈见她没吃什么,有些担心,守在她身边不肯走。 孟婧晗惦记着茯苓快回来了,不想让他在一旁呆着,索性就让他走。 偏他这时候较上劲了,就是不走,气得她火大。 “烦死人了,让你走听不懂吗?你就没有自己的事儿要做吗?” 祁被她骂得一愣,眼睛泛红。 这女人怎么一天一副面孔? 要不是为了他儿子,他才懒得过问她呢! 她不吃东西正好,饿死算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就气势汹汹地跑出去了。 下午时候,茯苓二人一回来就立刻将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没过多久,屋里就传了万全进去。 “我这儿已经不需要公公守着了。你即刻启程回宫去。” 万全心里疑惑,他才来没几日,怎么二小姐就又要他回去了? 不过,当他看见二小姐递过来的一封信之后,顿时就明白了。 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让娘娘知道。 “二皇子的生辰宴在即,姐姐额恐怕会忙不过来,你还是回去帮姐姐!” 而且,这事儿还和二皇子的生辰宴有关。 “是,少夫人对贵妃娘娘的体恤,奴才一定如实转告。” 与此同时,另外一封信也通过不同人的手转送到了景阳宫。 淑妃坐在寝殿的小榻上,看着她哥哥写的那封信,激动得将信纸都捏皱了。 她的心“砰砰砰”地快速跳动,脸上也泛着不同寻常的潮红,激动的同时还有些隐隐的害怕。 哥哥的主意实在有些大胆! 但此事若是当真成了,她不仅能从如今的死局里解脱出来,还能一跃成为后宫里最位高权重的女人。 只是,若是事情败露,只怕皇上不会轻易将此事揭过。 她还是有些犹豫的。 “那个姓孟的女人在一天,你就永远都别想有出头之日。从前你就是太妇人之仁,才会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逃脱。 大哥帮你想个法子除了这个后患。只要她一死,就凭借她妹妹嫁给了祈儿这一点,皇上自然会将二皇子也交给你抚养。届时,宫中仅有的两位皇子都在你手上……” 正当她生出退缩的念头时,大哥厉声呵斥她的话如犹在耳。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心。 若是错过这次的生辰宴就很难在找到合适的机会了。 她一定要狠下心来。 大哥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她只需要配合一下就能让事情顺利发生了。 “你过来。” 话音落下半晌,四下无人,知画才惊觉娘娘是在和她说话。 “奴婢在。” “本宫爱吃桃酥,这些日子你每日去领些花生油回来,就说本宫这几日要吃你亲手做的桃酥。” “是。” 知画不解,主子要这花生油做什么? 不过,她一向不是多话的人,照做就是了,主子自有打算。 皇宫的另一边,孟清瑜看见万全出现在未央宫满脸诧异。 “怎么回来了?” “二小姐给您的信。” 万全二话不多说,直接将藏在胸口的信掏出来,呈上去。 孟清瑜细细一看,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宫里爱看戏的主子们不少,自前朝时起,就有专供娘娘们听戏的仙韵阁,一直保留至今。 若是真让淑妃的主意成功,仙韵阁的房梁坍塌下来,届时所有的皇子公主、奴才嫔妃只怕性命危已。 “此事还有谁知道?” “二小姐刚让人摸清情况,就让奴才赶紧来告诉您了。” 此事虽然是婧晗的猜测,但是,孟清瑜觉得八九不离十。 不管淑妃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必须早做防范。 孟清瑜看向一旁的绿云,问到:“内务府修缮仙韵阁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娘娘,明日便开始了,只是修缮,至多费个一两日的功夫。” 她确实觉得仙韵阁的戏台子,有些旧了,打算找人重新修葺一番,却没想到正中淑妃的下怀。 大多手艺好的匠人都是身兼数艺,章尚书倒是好谋算。 她原想立刻将此事叫停,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若是此时将戏班子的事儿作罢,岂非打草惊蛇。 孟清瑜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不如将计就计,彻底将淑妃等人处置了。省得她时不时地闹出的点儿事儿来。 “这几日,多派些人盯着。景阳宫里的每一个人做了什么,去了哪里,本宫都要知道。” “是。” 宫外,章府,羲和院。 自从中午章祈生气跑开之后,一直到晚膳都没见着人影儿。 孟婧晗还纳闷儿,人去哪儿了? 问了几个小厮才知道,人一直待在书房呢! 孟婧晗特意端了一碟牛肉馅饼、一碗清鸡汤去了书房。 晚膳都没用,只能用些宵夜了。 “夫君今日读书辛苦了,吃些东西再读!” 孟婧晗将宵夜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又走到书案边温柔地劝道。 章祈看了她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别以为这些小恩小惠就能让他消气。 孟婧晗自知理亏,今日说话语气是有些急。 她走到椅子后边,细长的手指替他按着肩膀,又拨了拨颈周的筋脉。 “今日是妾身不好,对夫君那样说话实在是不该。别生气了好不好?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章祈听着耳边的温言软语以及肩膀上舒适的力道,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难得也有这女人伏低做小的时候。 “那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和我说话了,并且还会乖乖听我的话。” 反了他了! 还敢蹬鼻子上脸! 孟婧晗面色不善地揪起他的耳朵,狠狠一拧。 章祈痛得大喊:“啊!” “我错了,我错了,我是胡说八道的,夫人轻点。” “吃不吃宵夜!” “吃吃吃,我马上吃!” 章祈拿着饼就开始猛吃,他还真有点饿了! 第222章 听戏 “听说今日贵妃娘娘请了宫外的杂耍班子为二皇子殿下庆生!” “真的假的?消息可靠吗?” “当然是真的啦,内务府当差的小方子亲口跟我说的!” “好可惜呀,我今日当差,不能去看了!” “路过仙韵阁的时候听一听戏也好呀!” 今日是二皇子的生辰,仙韵阁的宫人天还未亮就开始布置了。 主子们早上在仙韵阁听戏,中午贵妃娘娘在未央宫设宴,到了下午众人便一块儿去看杂耍表演。 难得有这样的趣事儿,宫里的主子们自然没有不来的。 “都是托了贵妃娘娘的福,臣妾等才能听到这扬州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唱的戏。”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妃娘娘苛待了宫里的皇子公主。 一时间,后头的嫔妃无人敢接话。 淑妃今日打扮得甚是鲜艳,一身水红色的宫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今日的寿星呢! 孟清瑜微微转头,瞥了一眼身旁的淑妃,不是很在意她说的那些明捧暗贬的话。 反倒是她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让孟清瑜觉得碍眼。 她今日倒是很高兴嘛! “宫中的各位姐妹一向懂事,本宫自然要替她们多想些好玩的。” “臣妾特意点了一出贵妃醉酒,恭祝贵妃娘娘容颜永驻,千岁无疆。” 众人手上的动作一顿,淑妃今日也太犯贵妃的忌讳了。 贵妃娘娘岂可和台上戏子相提并论。 何况戏里的那位贵妃下场貌似有些不太好。 孟清瑜缓缓勾起唇角。 淑妃未免高兴的太早了! “淑妃有心了,本宫一定会好好看看这出戏都唱了些什么。” 今日大皇子也来了。 孟清瑜单独让人给他置了一桌,就在她的右手边,他与淑妃正好隔开。 孟清瑜问他。 “瑞儿可有什么喜欢看的戏?” 他摇摇头说:“瑞儿并没有特别喜欢的戏。” 他早已不像小时候喜欢听那些故事了。 周储衍挨着馨嫔坐在后面第二排。 听到他哥哥的话后,“哒哒哒”地跑到他哥哥身边。 “哥哥既然不喜欢,把哥哥就点戏的机会让给我嘛!我还有好多戏都没听过呢!” 看着这小机灵鬼撒娇的可爱样子,孟清瑜忍俊不禁。 “二郎喜欢听什么?哥哥给你点。” “想看武松打虎。” 周琮瑞立刻对着孟清瑜改口道:“珍娘娘,瑞儿想要点一出武松打虎。” 孟清瑜笑着应下。 周储衍高兴的直拍手。 “哥哥真好!” 随后他伸手,就要爬到他哥哥身上去。 周琮瑞怕他摔着,一把就将不大点儿的周储衍抱了起来。 在前边儿看确实要清楚些,馨嫔也就随他去了。 孟清瑜特意将孩子们点的戏放在了前边。 今日赵婕妤宫里的两姐妹也过来了。 许久没看见这位大公主了,孟清瑜觉得她长大了不少。 看着不像是个胆子小的,只是方才向她请安的时候声音小小的,可见已经到了会察言观色的年纪了。 赵柔对这两姐妹倒是不错。 孟清瑜冲身后的绿云勾了勾手。 “你去问问后头的赵婕妤,两位公主爱看什么戏,本宫一并给他们点了。” 绿云颔首。 坐在后面的赵柔,今日和两位公主嘱咐了多次,要低调不要惹事,两人也很听话。 突然受到贵妃娘娘的关注,她些受宠若惊。 不还是问了两个女儿的意见,给她们一人点了一出想看的戏。 今日是二皇子的生辰,自然都是依着孩子们的意思来。 于是戏台子上演了半天的舞刀弄枪,还有就是什么猪啊狗啊的,孩子们看得高兴当母亲的自然也跟着高兴。 只是,在所有人里,唯淑妃觉得坐如针毡。 她看着一个两个身边都有人陪着,就连没生养的孙贵人都有杨婕妤和四公主陪着说话。 她一个人可不就显得孤零零的嘛! 原本,还有瑞儿陪在她身边的。 此刻,她万分期待的戏听在她耳朵里简直就是尖锐的杂音。 她已经忍无可忍了。 于是,她转过头看向知画。 阴冷的眼神,让知画心里一颤。 她立刻明白了自家娘娘的意思,悄悄地就从后边退下去了。 淑妃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看你们还能高兴多久。 淑妃又不经意仰头看了看孟清瑜头上的那片房顶。 这样的东西掉下来只怕脸都砸得面目全非了! 孟清瑜看着已经身旁的阿禾一边看戏一边吃着桌上的点心,有些无奈。 她上辈子是一只小猪吗? 这么能吃! 这时,正有一名宫女端了一碟新的糯米红豆糕进来。 “万公公说公主近日爱吃糯米红豆糕,特意让奴婢送来。” 没等孟清瑜先说什么,淑妃就先开口了 “到底是贵妃娘娘的公主,果然与众不同些,就连点心也要比别人多一份。” 孟清瑜皱眉,脸色立刻冷了下去,手上的帕子也甩在了桌子上。 “阿禾年纪尚小,贪吃些也是正常。又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区区一碟糕点而已,我大周的公主还能短了这些东西不成?” 看着孟清瑜脸上的冷意,淑妃此刻可是一点儿不怕的。 她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那宫女走到孟清瑜身边,将那碟点心放下。随后,轻不可闻的吐出一句话:“他们开始动手了。” 说完,她就退下了。 孟清瑜的心顿时就紧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脸色不露出一丝异样。 “哎呀!” 突然听见贵妃娘娘一声惊呼,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淑妃的心突然跳得有些快。 不明白这个女人又要闹什么? “本宫突然想起今日未央宫还请了会玩儿皮影戏的手艺人,孩子们估计看戏也看腻了,不如去看看皮影戏?” 她温和地看向身旁的二郎和周琮瑞。 周储衍有些疑惑,睁着大大的眼睛。 不明白他娘又要搞什么名堂。 众嫔妃尚未来得及回说话又听贵妃娘娘道:“瑞儿和予瑶都是大孩子了,应该能带好弟弟妹妹们!” 周琮瑞立刻配合道:“珍娘娘放心,瑞儿会看好弟弟妹妹的。” 周予瑶看了一眼赵婕妤,见赵婕妤点了点头,她才开口答道:“予瑶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的,请贵妃娘娘放心。” 孟清瑜满意地点点头。 “你们再各自派个人去跟着,就让孩子们自己儿玩儿一会儿!省得有大人在,拘着他们。” “是,嫔妾等明白。” 第223章 爆炸 淑妃看见人乌泱泱地一群走了出去。 这几个小的怎么全都出去了? 她心里顿时有些不安。 孟清瑜何时还准备了皮影戏,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她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解地问道:“这戏还没看完呢,怎么就让皇子公主们走了?” 孟清瑜意味深长地看了淑妃一眼:“你说呢?” 众人在心里暗暗猜测,怕不是淑妃惹了贵妃娘娘不快,贵妃娘娘要处置人,才不好让孩子们看见! 淑妃讪讪扫道:“贵妃娘娘的心思,臣妾又怎么会知道?” “本宫不是说了吗,不过是怕拘束了孩子们,让他们自己去玩也好增进些感情。” 孟清瑜淡淡地开口。 随后,孟清瑜警告地看向淑妃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 “好了,大家接着看戏。” 淑妃跳到嗓子眼儿的心又放了回去。 看来她是不知道的。 接着,淑妃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真不知道她在神气什么,以为当了贵妃就可以颐指气使吗! 她这贵妃今日也算当到头了。 孟清瑜知道淑妃的人已经开始行动,只是她仍旧云淡风轻地端起桌上的茶浅呷了一口。 她知道她头上的那根房梁随时有可能会断,甚至屋顶的瓦片也有可能会掉下来。 那又怎么样,只要事情闹得越大,就说明淑妃的后路越少。 她从来不是豁不出去的人,以身犯险而已,又不是第一回这样干了,更没什么好怕的。 “皇上驾到——” 她平静地神色在听到外面传来的一句通传声时,难得出现一丝慌乱。 孟清瑜以及其在座的其他人立刻起身,对着迎面走来的天子,盈盈一拜。 “参见皇上。” “平身。” 周廷彦亲自上前扶着孟清瑜起身。 他嘴角勾着,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色彩。 “陛下怎么来了?” 孟清瑜皱着眉,拉着他的手在一旁坐下。 不等他说话,她又接着道:“陛下是来看二郎的!正好,二郎和几个孩子们一起去未央宫看皮影戏了,陛下替臣妾去瞧瞧好不好?” 周廷彦笑道:“你倒是个会躲懒的,竟然使唤起朕来了。” 孟清瑜心里有些着急,但脸上却丝毫不显,拉住他的袖子撒娇道:“陛下就去看看二郎嘛!好不好!” 周廷彦此刻格外享受美人的娇态,大手一伸将她揽进怀里,轻肆道:“朕先陪你不好吗?” 他还轻浮地在美人脸上摸了摸。 孟清瑜有些气。 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要紧的时刻啊! 不配合她不说,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气死人了! 正当她绞尽脑汁地想该找什么借口把他支开时。 外面传出宫人的惊呼:“走水啦!” 房顶上冒起了烟。 门口不知怎的有几处竟然同时起了火 紧接着,仙韵阁上的房梁立刻烧了起来。 不过片刻之间,火焰一窜就立刻布满了整个房梁。 “来人呐,护驾!护驾!” “啊!” “啊!救命啊!” 孟清瑜回头一看有几块瓦片落了下来,砸在桌子上。 怎么是掉在那儿? 不应该是她头上吗? 事情紧急也不容她多想:“快躲到桌子底下去!” 否则火还没烧进来,人就先被砸死了! 已经有人将皇上和贵妃娘娘里里外外围了起来。 接着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嘭”的一声。 孟清瑜被吓得一抖,随后就立刻被人搂到怀里,捂着她的耳朵。 又是“嘭”的一声 。 仙韵阁里尖叫声和哭声夹杂在一起,让人的脑袋也变得有些迟钝起来。 淑妃此刻慌乱地哭喊,和知画紧紧地抱在一起。 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她明明只是想利用火势吸引人的注意,然后让人将那女人头顶的屋顶砸通,让她被砸死而已!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周廷彦冷着一张脸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东西再掉下来之后,稍放心了一些。 现在只要等着将门口的火灭了就没事了。 “启禀皇上屋外的火药已经全部清理完毕。” “皇上,仙韵阁四周的火也已经被熄灭。” 孟清瑜从周廷彦的怀里抬起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双杏眼定定地望着他。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桌子底下躲着的人也都出来了。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 应该没事了! “竟然敢在宫里私藏火药,朕定然不能轻饶。着宫正司和刑部一同查清此事,朕今日就要看到结果。” “是。” 周廷彦又转过头来,一双桃花眼深邃幽黑,沉重一张脸对着孟清瑜道:“今日之事为何……” 话说到一半,他的余光突然扫到孟清瑜头上正在往下掉的被烧断的木梁。 说时迟那时快,他双手一伸就将人死死地抱在怀里。 那掉下来的木头桩子正好碰到了周廷彦的后脑,随后大大咧咧地砸在他的背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倒在地上,不同于周廷彦的是,孟清瑜被他锁在怀里,分毫未伤。 “皇上!快来人呐!” “这可怎么办呐!” “快请太医!” 那木梁不算重,从高处掉下来却着实有些危险。 孟清瑜瞳孔睁大,立刻抱着身上的人翻身坐在地上。 “陛下……周廷彦你快醒醒……” 她的眼泪掉得又急又凶,一颗一颗地打在周廷彦苍白的脸上。 她抱着周廷彦的头坐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手上湿润的触感,让她缓缓抬起手——醒目的鲜血已经打湿了半个手掌。 她眼里的泪汩汩地流着,泣不成声道:“太医,快去请太医过来……” 第224章 昏迷 仙韵阁的主子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连同那块砸到皇上的木梁也被人带走了,交由宫正司查验。 不过,尚有宫人来来往往打理这顿混乱不堪的地方。 宫人们每每走过一处地方的时候,都要特意绕两步。 原因是淑妃娘娘像是被吓着了,在那呆坐着不走。 衣裙有些脏了,脸上也灰扑扑的,头发更是散乱了许多。 知画劝道:“娘娘,咱们还是回去!这地方又脏又乱,人多眼杂,实在不宜久留。” 淑妃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空洞地睁着眼,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 往来众人暗暗猜测,淑妃怕不是被吓傻了? 知画等了半天,淑妃仍旧不说话。 她无法,只好强硬地扶着淑妃起来。 奈何她的力气不大,淑妃也不肯配合,到底没将人扶起来。 知画急得快哭了。 “主子,都到这个时候了,咱们一直这样坐着也没办法呀!主子不如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也好去瞧瞧皇上醒了没有!” 知画的话像是突然触到了淑妃的关窍一样,让她“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她埋在知画怀里,抽抽噎噎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本我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过来……” “事到如今,咱们还是快些回去与大爷商量商量,如今到底该如何是好?” 淑妃坐了半天,连腿都坐麻了。 她扶着知画的手有些艰难的起身。 若是她知道此事会涉及到皇上,她是绝对不会用大哥的法子。 现在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若是皇上有个万一,她也不想活了! 淑妃绝望地想着,被知画搀扶着慢慢坐上轿辇回景阳宫。 从日光初照到烈阳当空,太医院的大半太医全都来了太宸殿。 太医们又是轮着诊脉,又是围在一起斟酌商议。 等待的时间里,孟清瑜只觉得每一时每一刻她的心都像在被人一刀一刀地凌迟。 床上躺着的人头上还扎着几根亮生生的银针。 她每看一眼,眼里的泪就又要多流出几颗。 明明躺在这里的人该是她才对! 半晌,殿内的说话声渐熄。 张院使走到孟清瑜面前跪下,回禀道:“娘娘,皇上脑后出血的伤口如今已经止住了。微臣等也已经查看过那块砸到皇上的木梁,虽看着大,但是里面已经被镂空,又被烧过,所以应当不会……” “本宫不想知道什么应当不应当,你只肖告诉本宫皇上何时能醒。” “这……这……” 张院使,跪在地上这了个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孟清瑜鲜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但是她看着这群人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头的火“蹭”的一下就窜上来了。 “吞吞吐吐的做甚,有什么话说不得吗?” 又不是人要死了,一个两个的做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 张院使连同身后的太医们齐齐地将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被娘娘的怒火殃及。 张院使忐忑道:“皇上何时会醒,这个微臣等也说不好……” “说不好?” “人的大脑何其复杂,微臣等也实在束手无策。” 总不能让他们把皇上的头切开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若是在民间,像这样摔到脑袋的病,郎中们也爱莫能助,只能等它自己好。 “本宫要你等庸医有何用?” 守在殿门外的奴才们都听见了贵妃娘娘的呵斥声。 从前只以为娘娘是花骨朵儿一样的人儿,没想到今日才发现花骨朵儿的刺又尖又密。 太宸殿门口,乌泱泱跪了一群穿着蓝色官服的太医们,愣是跪到了太阳下山。 就连贵妃娘娘一向看中的许太医,也没能幸免。 正当他们跪的腿僵手麻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大一小的两双烫金小朝靴。 又听门口太监问安道:“大皇子,二皇子。” 底下众人心知是两位皇子来了。 “娘——” 周储衍看见他母亲坐在脚踏边,握着他父皇的手,默默流着泪。 他难受得不行,小跑到她的面前,替她擦了擦眼泪。 “不哭不哭……” 孟清瑜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她的儿子怎么这样好! 今日原本是二郎的生辰,却发生这样的事,让孟清瑜更觉得愧对他了。 “今天娘可能没办法陪你过生辰,娘保证,下一次一定加倍补回来好不好?” 周储衍重重地点头。 哪有父亲危在旦夕,儿子却高高兴兴过生辰的道理。 “我陪着娘一起等父皇醒过来。” 孟清瑜眼里含着泪仍旧笑了笑:“二郎真好,不过你父皇这里有娘就够了,你照顾好自己就好。” “那我回去保护妹妹,娘就安心陪着父皇。” 孟清瑜忍不住看向床上躺着的人,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怎么将儿子教得这样好! 孟清瑜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冲着一旁的周琮瑞招了招手。 他已经比孟清瑜坐着的时候还要高了。 “宫中这两日恐不太平,你一个人住在皇子所我也不放心,搬到未央宫去住。” 怕他会拒绝,孟清瑜又接着道:“我得在太宸殿守着,你搬到未央宫去住,替我看好阿禾和二郎他们好吗?” 周琮瑞开始读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已经能够明白今日所发生之事的重要性。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理所应当地要肩负起大哥的责任。 他毫不犹豫道:“珍娘娘放心,瑞儿会好好守着未央宫,保护好弟弟和妹妹等着珍娘娘回来。” 孟清瑜失笑:“不仅仅是弟弟妹妹要安全,你也要安全,知道吗?” 他笑着点头。 “若是有事尽管吩咐万全去做。” “瑞儿知道。” 看着一大一小慢慢远去的背影,孟清瑜的一颗心又回到了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周廷彦,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床上的人依旧惨白着一张脸,平日里潋滟多情的眼睛此刻半点要睁开的意思都没有。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好像下一秒,人就会醒过来。 殿门外的太医,孟清瑜到底没让他们跪上一整晚,放他们回去了。 她在龙榻前守了一夜,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竟也不知道。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也跟着醒来,看见床上依旧没醒的人,失望涌上她心头。 第225章 生事 皇上尚在昏迷,按理来说今日的早朝该罢了。 但是,太和殿内却站着一干人等。 “皇上至今尚未醒,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可是听说,皇上这回要想醒过来怕是难了。” “此话当真?” “这事儿可不能乱说啊!”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正当这位大人打算将他从别处听来的小道消息细说一番的时候,有一人从门口进来。 “王大人。” 看见王冕之走进来,一大群人立刻围了上去。 “王大人一向最擅体察圣意,皇上如今昏迷不醒,依您所见,该如何是好?” 王冕之脸上是难得的严肃。 皇上出事实乃他的意料之外,只怕皇上自己也没料到会出这么一回事儿。 是以,王冕之并没有从皇上那儿得到关于如今的情况该如何安排的旨意。 不过,依照他的意思,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先将情况稳住。 如今宫中的两位皇子尚小,京中又有藩王留守,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生出乱子来。 “依下官看来,越是这样的时候咱们越是要沉住气,不可自乱阵脚。太医也未说皇上是什么不治之症,说不定明日就醒了呢!” 这话说得不错,若是皇上能醒过来当然是最好的。 皇上年轻体壮,骑射武艺也是无一不精,想必恢复得也快。 “如今最要紧的是咱们各自办好手上的差事,稳住民心。对外只说皇上受伤,需休养几日,百姓与朝臣自当理解。 若是有需要皇上定夺的事项,便呈到内阁,由几位大学士一同商议,也算公允。” 王冕之斟词酌句,才说出这番不偏不倚的话。 朝中许多老臣也是认可王冕之的意思,他们历经千帆,知道国家稳定才是重中之重。 正当他们决定就这么办时,有一道声音传来,让他们齐齐转头望向门口。 “王大人这话只怕有失公允!” 章尚书生得高胖,说起话来更是中气十足。 他面色不善地走到王冕之面前质问道:“王大人口口声声说为了皇上,为了江山稳住大局,可是本官瞧着你分明是趁着皇上昏迷不醒,想要将大权独揽,以公谋私。” 王冕之正视他道:“章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该由皇上定夺的事全都呈交由内阁合议,你还敢说没有揽权之心!” 方才就有人对王冕之的话心生不满。 凭什么内阁可以暂时代皇上的权利,他王冕之难道是想当这大周的无冕之王吗! 只不过碍于没有出头鸟肯站出来,他们也就憋在心里没说。 “既然章大人觉得王某的主意行不通,不知章大人有何高见?” 章尚书清了清嗓,义正言辞道:“我朝建国以来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等情况。” 这时候有人抢答道:“章大人说的可是我朝的延庆帝时期的天子重病不起,由摄政王辅佐太子监国一事?” 在朝为官者,谁不是熟读经史子集,自然也知道这段历史。 “没错。” 另一人道:“可是我朝并无可当大用的摄政王。” 放眼望去,仅仅余的几个王爷不是沉迷女色夜夜笙歌,就是徒有匹夫之勇,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枪,无半点摄政之才。 章尚书淡淡一笑:“这有何难,在朝中任命一位德高望重的辅政大臣不是也一样可行吗?” 接着他又道出了大臣们最关心的问题:“虽说皇上尚未立下太子。不过大皇子尚未到八岁便已经跟在皇上身边学习,又在尚书房读书,暂由大皇子监国自然是名正言顺的。我朝并非没有皇子监国的先例。” 他语气一转,顿时变得气势逼人:“大皇子监国,既可安抚民心,又可稳定社稷,谁又敢说什么!” 在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像是在思考章尚书一番话的可行性。 王冕之顿时冷笑:“章大人方才还口口声声说下官以公谋私,可章大人的主意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怕这辅政大臣章大人就要毛遂自荐了!” 王冕之将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他分明是想借着皇上昏迷的时间用大皇子当挡箭牌暗中架空皇上手中的权力。 两人争论时的声调一个比一个高。 门口的小太监将里面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记着之前王公公的吩咐,感受着这越来越剑拔弩张的气氛,悄悄地就跑开了。 章尚书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王冕之真以为得了皇上的青睐就能为所欲为吗? 还真是什么事都敢管! “这辅政大臣的位置,自然是要朝中大臣共同商议决定。不过,本官自认学术德行无一不精,毛遂自荐又有何不可?” “自然并无不可。只是,这等大事全凭章尚书一己之言,怕是有些僭越。如今后宫之中贵妃娘娘摄六宫事,皇子之事也当同贵妃娘娘商议才是。” 王冕之心中虽然不齿这个老匹夫不要脸的行径但是脸上却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与人谈论。 思来想去,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皇上醒来。 希望他此刻还能记着自己臣子的身份,有所收敛。 只是王冕之却不知道,仙韵阁爆炸一事也与他有关。 虽说知道的只有皇上和刑部的几位大人。 如今皇上昏迷,刑部又要忙着查案。 以至于,此刻无人有闲心来管他。 显然他自己也清楚,所以他今日势必要将辅政大臣一事定下来。 “王大人此言差矣,大皇子是养在淑妃娘娘膝下,要商议也当同淑妃娘娘商议,此事与贵妃娘娘有何关系?” “皇上亲封的贵妃都敢不认,只一味地偏向自家人,章大人还敢说自己没有私心?” “什么贵妃不贵妃的,不过是叛臣余孽也敢与我大周的祖宗基业牵扯在一起,简直是笑话!” 殿门外,守门的太监见有人来,正要通传,却被一双素手止住了。 孟清瑜才走进殿门就听到了章尚书的那番不屑一顾的话。 “章大人还真是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大周的江山是随了你姓章呢!” 第226章 累 百官望见来人,立刻弯腰拱手道:“参见贵妃娘娘。” 孟清瑜从太宸殿过来,来不及精心打扮,只匆匆收拾一番。 她随意穿了件松绿色的宫装,散乱的发髻重新挽起。 清冷的气质使她不肖刻意板着脸就给人一种凌冽的冷意。 章尚书一把年纪了,撞进这样冷若冰霜的气场里,心里也不免有些发毛。 再加上他方才高声诋毁的人冷不丁地在他背后出现,难免让他感到心虚。 他左右张望,发现仅他一人直挺挺地站着,只好不情不愿地微微弯了弯腰。 “贵妃娘娘。” 只是,他说话也不像一开始那样中气十足。 章尚书向下看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圈拖地的松绿色裙摆。 “诸位平身!” 随着一道清灵的声音落下,他立刻散漫地起身,陡一抬头就撞进一双意味深长地眼睛里。 他下意识地向后一仰,顿觉不妥又马上站直了身子,理直气壮道:“此处乃是皇上与百官商议国事之地,贵妃娘娘踏足实在有伤大雅。” 孟清瑜挑眉道:“哦?本宫不知有何不妥?” “后宫不得干政,贵妃娘娘应当安心待待在后宫,而不是跑到前朝来对着国家大事指手画脚。” 孟清瑜脸色不变,好似被讥讽的那人不是她一样。 “本宫自然不敢妄议国事。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诸位皇子又尚且年幼,本宫虽忧心皇上病情,却也明白悲伤无济于事。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事急从权,本宫自当为皇上稳住这大周的江山社稷。” 章尚书闻言,顿时大笑起来。 “笑话!我大周能人异士何其之多,哪里有靠一个女人来稳固社稷的道理。” “章大人好似很不服气啊?” 孟清瑜朝身后的王安勾勾手。 他立刻端着一方檀木托盘走到人前,还让大家都看清楚那东西的模样。 “你竟敢妄动国玺!!简直胆大包天!” 孟清瑜淡笑不说话。 王安道:“皇上许久之前便允了贵妃娘娘可随意进出养心殿,养心殿的一应物件娘娘也可随意使用。” “皇上,简直是糊涂啊!” 章尚书一副痛心疾首、大受打击的模样。 他身后的站着的群臣也在小声议论着。 “皇上英明神武自然不必章大人操心,章大人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 章尚书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心中隐隐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来人呐,给本宫将这逆贼拿下!” 两列精兵穿着铠甲鱼贯而入,挡在众位大臣面前,泛着冷光的长矛直直地指向章尚书。 看这盔甲的样式,像是驻守京郊的天子亲兵。 王冕之心中有些诧异,皇上何时将调动亲卫的令牌也给了贵妃! “放肆,本官乃是先帝亲封的礼部尚书,逆贼一词实乃诬陷!” 章尚书虽说老谋深算,但骨子还是个读书人,面对此刻的情形,有些慌乱也是正常。 “章大人秘密在宫中埋藏火药,意图弑君,即刻将人押入大牢,待皇上醒后亲自发落。” 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孟清瑜道:“你……你这个妖女,你分明是想谋权篡位,你这个……” 孟清瑜冷声道:“还不将人拿下!” 立刻有两名面容冷肃的银甲士兵将人带走。 “放开我……” “你这个妖女……大周的江山迟早要毁在你手里……” 这位名声赫赫的礼部尚书章大人的仕途这便算走到头了。 孟清冷淡地扫视一眼其余人等:“还有人,有异议吗?” “微臣听凭贵妃娘娘做主。” 有了王冕之开这个头,其余人等自然就跟着应声。 “臣等全凭贵妃娘娘做主。” 他们的虽然对一介女流之辈插手国事心中尚有意见,但是他们也不是傻的。 人家连皇上的亲兵都调动了,他们还能不明白? 真当皇上的亲兵是谁都能指挥得动的? 他们要是这时候敢跳出来,那就是上赶着给人家送人头。 至少先观望两日,若是真闹出什么事儿来,他们也能名正言顺声讨这位贵妃。 今日太和殿闹的这一通就此告一段落。 大臣们各自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若有需皇上定夺的要事,先呈到内务府由几位大学士共同商议,再送到养心殿由贵妃娘娘过目。 起初,众人也没指望着这位贵妃娘娘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没成想,在那本云州递上去的治理水患的折子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红色的批注,娟秀的正楷可见下笔人的一手好书法, 大到云州城官衙的安排,小到民间百姓生活会受到的影响,方方面面写得完备周到。 如此将方方面面的细节都考虑到位,真正的治水工作才能落到实处去展开。 连王大人都觉得贵妃娘娘考虑得妥帖。 养心殿 此刻,平日里大皇子坐的书案已经被孟清瑜霸占了。 她已经从早晨坐到现在,桌上的折子还未看完。 她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些事,加上她又是个谨慎的性子,自然批阅得慢些。 等到她将桌上的折子全部看完时,已经入夜了。 原本她还想回未央宫去看看孩子们,现在却是不能了。 她索性回太宸殿守着皇上。 太宸殿的龙榻上躺着昏迷不醒的那人,孟清瑜就让人置了一方美人榻供她歇息。 晚上入睡前,她照例要用湿热的帕子替躺着的人儿擦一擦身。 已经两天了,这人怎么还没醒呢? 她那一双盈盈的眸子里愁绪万千,又伸手在苍白的俊脸上摸了摸。 孟清瑜犹觉不满足,索性将头贴在周廷彦的胸口。 她感受着那平稳又有规律的心跳声时,她的一颗心才觉得轻松了一些。 这几日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 她委屈地喃喃道:“你怎么还没醒啊!批折子真的好累的。” 情绪平缓下来之后,孟清瑜也就回自己的榻上休息了,毕竟明日又有明日的事情要做了。 在她转身之后,床上躺着的人眉毛轻轻皱了一下,像是受了惊要醒来的样子。 只是,今夜里,太宸殿并无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第227章 醒来 次日清早,太宸殿里突然传出几声惊呼,有细碎的说话声高高低低。 孟清瑜被宫女太监们的动静惊醒,猛一抬头就撞进一双清亮的桃花眼里。 床上坐起的人像是刚醒,水润的眼睛茫然似雾。 孟清瑜僵在榻上与人对望良久,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饿。” 男人的俊脸上有些虚弱苍白,清澈的双眼气鼓鼓地瞪着她,薄唇不满地抿起。 孟清瑜立刻回过神,让人去备膳。 收拾准备一番,她重新坐回龙榻边。 太医院张院使正跪在地上。 他脑中快速地闪过他毕生所学的医术,企图找到皇上出现此症状的最佳解释。 孟清瑜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慢条斯理地吃着刚做好的枣泥糕。 她眼中藏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周廷彦很快就将那一小块枣泥糕吃完了,又将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伸到美人面前,无辜地眨着眼睛。 孟清瑜轻声道:“还要吗?” 见他摇头,她也不勉强。 随后,她看见伸出来的那只手指尖上亮亮的糕点碎屑,立即又拿了手边的湿帕子替他擦拭干净。 她一边擦一边问底下跪着的人:“如何?皇上何时才能恢复如初?” “这……” 修长的手指变得干净清爽之后,周廷彦满意地笑了,又想接着睡,但是发现身上有些腰酸背疼。 他拉过美人的手放在腰上,委屈道:“不舒服。” 躺了两天了,身上不腰酸背疼才怪。 于是,美人又哄着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她伸手,轻轻地替他按着腰上的肌肉。 张院使思量半晌猜到:“皇上这失忆症来得突然,不过头部受到重击之后失忆的虽是少数,但也是确有其事。依微臣看,皇上完全恢复还得有些时日。” 孟清瑜叹了口气,至少人已经醒了。 总能好起来的! 又睡了会儿,周廷彦的精神算是彻底养足了,变着法儿地折腾人,简直比二殿下小时候还要难缠。 他正躺在他专属的那张龙榻上撒泼打滚,连白色的里衣都滚得皱皱巴巴的。 “我不管,就要你陪着我。” 活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 连王安看了也啧啧摇头。 这皇上也太不懂事儿了,养心殿还有许多事儿等着娘娘去处理呢! 娘娘怎么能一直陪着他在寝殿胡闹呢? 偏孟清瑜没有半点不耐烦,她走到床边摸了摸这大小孩儿的头。 “我还有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先让晴云她们陪你玩儿好不好!晚上我来陪陛下用膳好吗?” 周廷彦看了看美人指着的那个小宫女,又看了看美人,生气道:“我不要她,我就要你。” 他又从床上爬起来一脸委屈地控诉道:“难道还有比我更重要的事吗?” 他好像本能地发现了自己了不得的身份,所以提起要求来更是肆无忌惮。 孟清瑜诧异他聪慧的同时,也有些头疼。 她心中顿生一计,于是哄他道:“如果陛下保证乖乖听话,我就一直带着陛下玩儿好吗?” 周廷彦用力地点点头,一双眼睛懵懂明亮,脸上也是尽是乖巧。 “我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皇上已经醒来的消息刚传出去,就有几位大人迫不及待地进宫求证。 他们在养心殿门口着急地踱步,恨不得立刻就跑进去跪在皇上面前大哭一场。 天知道,他们的心有多么激动。 小安子出来后对着几位大人说道:“皇上请几位大人进去。” 一见到龙椅上活生生地皇上,他们立刻喜极而泣,颤颤巍巍地喊道:“陛下!” “陛下能够转危为安,实乃天佑我大周!” “老臣这几日日夜为陛下祈福,真是菩萨显灵啊!” “陛下昏迷这几日微臣实在是食不下咽……” 周廷彦坐在龙椅上,端起茶盏浅呷了一口,听着底下那群人刺耳的哭嚎,不禁眉心皱起。 他重重将茶盏搁下,不耐烦道:“好了!” 底下跪着的人立刻噤声。 随后他又缓和了脸色,不咸不淡地与人说了两句。 “你们的心意朕知晓了,回去好好办差!” “是。” 等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周廷彦的视线里,他脸上的冷峻立刻消失不见了,小跑着跑到屏风后面,一脸乖巧。 “我刚刚表现得好不好?” 孟清瑜温声夸奖道:“陛下真厉害!”还摸了摸他的头以示表扬。 周廷彦不满地撅起嘴,就这样? 随后,美人落在他唇边的一抹香吻又让他笑逐颜开。 孟清瑜笑他,神态动作跟阿禾一模一样,像个小孩儿似的! 夜里,好不容易哄着他早早到榻上歇息,孟清瑜又接着回去将今日耽搁的折子阅完。 洗得香喷喷的大美男,穿着蚕丝里衣趴在柔软的锦被上,幽怨的看着远处在书案埋头用功的人,一脸不高兴。 美人怎么不跟他一起睡啊! 他盯了半天,人愣是没分一个眼神给他。 他气呼呼地抓起枕头就甩了出去,八爪鱼似的躺在床上,内心充满无奈。 哼,好气啊! 他都这样了,她也不知道多陪陪他!!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热衷于那堆破折子呢! 第228章 处置 早晨的时候,孟清瑜是被脸颊边酥酥痒痒的触感闹醒的。 还有些糊涂的脑袋想不明白她怎么是在床上醒来,昨夜她不是一直在看折子吗? 她睁开眼就对上那双含笑多情的桃花眼。 周廷彦见着美人睡得红红扑扑的小脸,爱得不行,忍不住又亲了两口。 孟清瑜还没完全从睡意中缓过神来,轻轻拧着眉,不满地望着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得他心软。 “好了,朕不闹你了,再睡会儿。” 男人的长臂一伸,严丝合缝地将美人揽进臂弯里。 孟清瑜心想,这人真坏,都把人闹醒了,又好人似的让她继续睡。 半晌,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说话的语气好熟悉! 她猛地一抬头,对瞧见男人戏谑的神情,哪里还能没反应过来! “你骗我!” 他一看情况不对,急忙低声哄道:“都是朕的错,是朕胡闹了。朕一觉醒来就看见清清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特别可爱,就想逗一逗你,清清别生气好不好?” 孟清瑜当即就被气笑了,合着还是她的错? 她当即就不管不顾地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周廷彦对上美人的冷脸,也觉得自己玩儿得有些大了! “朕和你赔不是,你想怎么罚朕都认了好不好?” 他大力地收紧手臂不让人乱动。 孟清瑜废了半天力气,没能撼动她身上的一圈铁臂。 她愤愤地咬在男人胸前硬实的肌肉上。 “啊!”周廷彦立刻吃痛地喊了一声。 “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些日子放在朕身上的心思越来越少,朕才想借此机会让你多关心关心朕。” 他还委屈上了! 孟清瑜又是气他的胡作非为,又是恨自己总要对他心软,气血上涌,眼睛都红了。 “你知不知道,看到你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多害怕!万一你失忆之后不喜欢我了,也不喜欢阿禾他们了该怎么办?又变成从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该怎么办?你根本半点都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孟清瑜眼眶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像是尖石子一样砸在他心上。 “不哭了好不好,都是朕不好,朕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他一下一下地吻在美人划过泪珠的脸颊边。 孟清瑜这几天压抑着的胆战心惊还有强撑出来的从容在这一刻突然土崩瓦解。 她埋在男人胸前抽抽噎噎地哭。 周廷彦一时也懊悔不已,不该为了一时痛快就拿这样的大事骗她。 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地搂着美人的肩,又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一向运筹帷幄,游刃有余的人物,在男女一事上也不能免俗,像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抽噎声渐止,周廷彦又替她细细地擦干净脸上的泪珠。 “不气了?” 孟清瑜别过头,不想与他说话! 身后那人却又像只粘人的大狗硬是用脸贴在她耳边厮磨。 “好啦,就原谅朕这一次好不好?往后再也不会了!” 孟清瑜暗恨自己没出息,每次生气都坚持不了多久! 哼,这次她就算是装也要装久一点! 周廷彦看着怀里的人趁他一愣神,就潇洒地起身穿衣裳,眼神也没给他一个,他又呆住了。 这次怎么气这么久! 他连忙跟着起身,三两下地穿好衣服就追着美人出去了。 “清清,等等我!” 他刚走到膳桌边,突然身形不稳地往地上一跌,反射性地撑了一下桌椅,发出沉闷的响声。 孟清瑜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看去,心差点儿跳出来。 “怎么突然就倒在地上了?”她一边扶着人起来一边让人传太医。 等到张院使来,她立刻紧张道:“张院使快来看看,皇上不知怎么了,今早上突然就晕倒在地上了。” 张院使严阵以待准备为皇上号脉。 晕倒在地上可不是什么小事。 刚搭上皇上的脉搏,他又感受到靠在贵妃娘娘怀里的皇上轻轻转头看向他。 张院使悄悄一抬头就对上皇上那双幽暗的眼睛,不咸不淡地掀了掀眼皮,冷着一张脸甚是吓人。 三四月的天儿,冷汗都给他吓出来了。 他收回搭脉的手:“皇的头部受到重击,又才醒过来不久,本就虚弱,头晕也是正常。” 说完他语气一顿,又接着道:“只是这头晕的毛病只怕是不好治愈,以后,皇上的头晕恐时有发生。” 最后,周廷彦如愿以偿样地靠在美人边上用早膳。 孟清瑜看着他一脸怏怏的模样,心里更愧疚了,到底是为她挡了一劫。 她又喂人喝了一口参汤,轻声问道:''“头还晕吗?” 周廷彦懒懒地点头,一脸难受地看着她! 孟清瑜哄他:“再喝一口就去床上躺会好不好?” 美人正是温柔小意的时候,王安不合时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启禀皇上,宫正司的姚大人来了,有要事情向皇上禀报!” 周廷彦没好气地瞪了王安一眼,没颜色的东西,这下好了,不能陪他的清清了! 随后,他才转看向底下跪着的人。 “说,什么事儿!” “上回仙韵阁的火药案,微臣已经查清首尾,贵妃娘娘明言由皇上醒后再由皇上处置凶手,微臣这才赶着将案卷送来。” 第229章 大白 皇上昏迷这些日子,孟清瑜忙着安抚朝中大臣,自然无暇去理会仙韵阁的事情,只是略看了一眼公宫正司送过来的折子便放在一旁了。 毕竟是一宫主位,不管如何,还需要请示皇上的意思。 昨日皇上醒来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姚大人今日来汇报,也算是合宜。 只是周廷彦和美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此刻要他听这些枯燥的案子、闲杂人等的事情自然心中不爽。 不过章家与淑妃之事,他筹谋已久,自然也明白轻重缓急。 孟清瑜坐在小榻上,只静静地剥着刚呈上来的血橙,看似专心,却将他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放火的人可找到了?” 周廷彦这话看似问的随意,实则,他心中对此事的主谋,早已有了答案。 “那日在仙韵阁的房顶上搞鬼太监当场就被拿下了,只是当时皇上昏迷不醒,娘娘也无暇顾及此事,暂时收压在宫正司的暗房里。 微臣细细审问后才知道,仙韵阁的房梁柱子上一早就被人抹了油,所以稍微引了火就迅速燃烧起来。 而且微臣还发现那根房梁柱子早已被人镂空,有许多细碎的孔洞。 所以那根柱子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掉下来,砸到陛下身上。” 周廷彦淡淡的嗯了一声,所以他继续说。 “仙韵阁的周围,也被人细细的撒上了火药,幸好那火药是撒在仙韵阁外的院子里,否则的话皇上和娘娘就危险了。” 火药的事孟清瑜是一无所知的,但周廷彦心里却是门儿清。 也是他让人将火药的位置换过了。 章士德那个老匹夫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一边哄着淑妃当他的靶子什么都不告诉她,另一边又悄悄的让人在仙韵阁里撒上细细的火药粉。 正好让所有人一起死在里面,来个死无对证,偏偏淑妃还被自己的好大哥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还以为自个儿的好大哥有多为他着想呢! 也是个蠢东西! 他眼巴巴的等着美人,剥好了橙子喂它,心不在焉地问了句:“主谋查出来了吗?” 姚大人心中有些忐忑,斟酌再三之后谨慎地回答道:“那小太监说是受淑妃娘娘指使,只是刑部那边的大人又查出来好似与章尚书有些关系。” 不怪他说的如此小心,只是,堂堂的正二品尚书大人,他自然是不敢轻易攀扯。 不过事实如此,他也不得不回禀,反正万事有刑部那边的人担着。 姚大人等了半天,也不见皇上开口,暗道,莫不是连皇上,也觉得此事不可能与章大人有关? 随后,他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温柔的细语:“甜吗?” 空气中隐隐飘浮着一阵橙皮的甜香。 原来皇上是吃橙子去了! “甜。” 周廷彦吃着美人亲手剥的橙子,心里甜滋滋的。开口时语气中也仿佛裹了蜜糖,透着甜丝丝的笑意。 他转眼瞥到美人粘着皮屑的拇指,隐隐泛着红,又有些心疼起来,也不吃橘子了。牵过美人的手,仔细亲了亲指尖。 “下回让奴才们去剥就行了,总会是有些伤手的。” 孟清瑜不常剥橙子,只是刚才听太医说,多吃些甜的可以缓解眩晕的症状,刚好他看见盘子里的血橙,就随手剥了一个。 他这样体贴,她自然没有不领情的。 只是有外人在就这样腻歪,传出去到底不好。 “陛下还是先处理正事!” 说罢,孟清瑜就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美人又羞又恼的一瞪,看得周廷彦心痒难耐。 手中细嫩的玉手陡然消失,周廷彦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跪着个姚大人。 “你怎么还在这儿?” 瑶大人感受到皇上不满的语气,心里也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他一直都在这儿呀! “此事还请陛下拿个主意,臣等实在不知该如何决断?” “大周的律法上如何写的,你就如何决断。在宫中纵火谋害天子,私藏火药进宫该如何论处?难道还要朕来教你吗?” 孟清瑜伸手握住了男人的一只大手,轻轻捏了捏,示意他别急。 周廷彦缓了缓语气,又道:“淑妃谋害贵妃,在宫中纵火,伤及圣体,罪不可恕,就处凌迟之刑,以儆效尤。罪臣章士私藏火药入宫,谋害天子,意图造反罪加一等,按律当诛九族。” 姚大人一听,心里就是一惊,皇上这是杀心已定啊! 又听皇上语气一转:“朕念及章家世代忠良,章太傅又曾为先帝师,且此事乃章士德一人所为,朕便不牵连旁人,判他及涉事人等斩首,其子孙三代皆不得在朝为官,不得参加科举选拔。” “微臣即刻便去传旨。” “慢着。”一道轻柔的女声将姚大人拦下。 “名义上,淑妃还是是大皇子的养母。陛下便是想要处置淑妃,也要顾及瑞儿的面子。” 周廷彦轻笑着道:“是朕轻率了,都听清清的。” 态度转变之快,让姚大人险些以为刚才皇上的冷脸是自己的幻觉。 “便赐她自尽!” 到底为淑妃保住了一丝颜面。 姚大人没动,打算听听皇上的意思。 “耳朵是聋了吗?没听见娘娘如何说的?” “是,是,微臣领旨!” 被皇上一呵斥,姚大人连连点头,后脚跟着前脚就往外闪,生怕走满了还要挨训。 等到暖阁里仅剩两人的时候,周廷彦走到孟清瑜那边搂着她坐。 男人精致的眉眼耷拉着,神情有些低落,将头搁在美人的颈窝。 “清清,答应朕,往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一定同朕说,别再自己一个人想法子好不好?” 他一早就将淑妃和章士德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一直在等他的清清来向他告状,谁知她宁愿以身涉险也不愿意来告诉他。 是觉得他不会站在她那边吗? 孟清瑜思及此也有些心虚,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 她一开始确实没想同他商量着来,她承认确实存着那么一丝对他的不信任。 “我……你……” 支支吾吾半天,周廷彦也没等到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哪里还能不明白。 “往后咱们再也不乱猜乱想了,好不好?有事咱们都一起想办法,别再拿自己去冒险了。” 孟清瑜垂着的脑袋重重点头,心中愧疚之意更甚。 若不是她轻率,他也不至于受此无妄之灾。 她往后会更用心待他的! 第230章 消息 大夫人刚才跑到宜松院来闹了一通,老夫人气得差点晕过去,雨兰才送了参茶进去,一出来就看见少夫人带着人过来。 她浅笑着走上前:“少夫人怎么过来?” 孟婧晗今日穿了件青色的衣裳,人又生得极美,正值初春,瞧着像截嫩生生的新芽,让人觉得清爽。 “刚才听下人说,祖母好似心情不太好,我这儿正好有个好消息,想着说出来让祖母也跟着高兴高兴。” 雨兰是知道的,这位小少夫人对下人一向和气,常来给老夫人请安,对他们几个也是轻声细语的。 可不像大房的那几个少夫人似的趾高气扬。 所以即便是老夫人此刻心情不佳,可能不会见人,但她也乐得为他通传一声。 “请少夫人稍候,奴婢这就去请示老夫人。” 章老夫人,这几日为大房的事心力交瘁。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最看重的长子竟然会利用她的亲女儿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刘氏竟然还有脸到她面前来哭! 她的妍姐儿还不知道被害得多惨呢? 那是她的亲女儿啊! 她该找谁去哭! 果然,当初养他的时候母亲就说过,孩子大了,养不起亲。 她偏不信这个邪,到头来害了自己的女儿,还害了章家! 她是没脸去见章家的列祖列宗了! 章老夫人这些年来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此刻脸上也难得显出几丝颓败来。 下人说祈哥儿媳妇来了,她想到她肚子里怀着的是她的亲曾孙,心里总算宽慰了一些。 老夫人连忙让人传她进来,站久了累着她的曾孙! “婧晗给祖母请安。” 章老夫人看她孙媳妇这俏模样,心里忍不住的满意。 她的曾孙生出来不知道有多俊呢! “快起来!快起来!可千万别累着了!” “多谢祖母。” 孟婧晗端正地坐好,看着老夫人乖巧道:“这几日夫君专心读书,无暇来给祖母请安。孙媳自当为夫君分忧,便想着来看看祖母,也当是为肚子里的孩子尽尽孝心了。” 章老夫人听了她的话嘴角当即就上扬了,止不住的笑,她一个一只脚快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自然没有什么比知道自家唯一的孙子上进好学还让她高兴的事儿了。 她也算是能给祖宗一个交代了。 “好,好啊,你是个好的,祈哥儿和章家以后交到你手上,我也就放心了。” “今日婧晗过来,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祖母。”她抿着唇,羞涩地笑了笑。 “今日郎中过来请平安脉说,婧晗肚子里怀的可能是双生子。” “啊!” 章老夫人喜得立即就站起来了。 她盯着孟婧晗的肚子一个劲儿的看。 老夫人身后的嬷嬷立刻上前扶着他,怕老夫人太高兴摔着自个。 “老夫人别激动,慢些走。” “好啊,真是好啊!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章家的!” 孟婧晗体贴地走上前扶着老夫人坐到位置上,轻声道:“老天爷哪里是眷顾咱们章家,老天爷分明是眷顾祖母您才是,总归这是您嫡亲的曾孙。 父亲前几日被圣上指给大皇子当老师,可不也是沾了您的光吗?就像如今谁不说您教子有方。依婧晗看,老天爷也是分得清亲疏远近的,嫡亲的子孙总是多受些恩泽。” 祖母您也该知道谁才是您的儿子! 后一句孟婧晗没说,但是章老夫人又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章老夫人沉默半晌,静静想着孟婧晗说的话 一个庶子而已,折了就折了,章家哪里是非要靠他才能立得起来! 果然是妾生的东西,她再怎么教也没能让他摆脱骨子里的自私和狭隘! 章老夫人看着孟婧晗,笃定道:“你放心,出了这样的事之后,府中的中馈自然不能再交到刘氏手里了,你稍后就让你母亲过来见我,等到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你也好跟在他身边多学一学。” “是。” 孟婧晗临走前又转过头来:“怎么还不知道?皇上下旨赐淑妃娘娘凌迟之刑。” 老夫人一听,眼睛就是一翻,像是要立刻昏过去一般。 “只是贵妃娘娘想着大皇子和章家的颜面,该赐为自尽,今日便是淑妃娘娘上路的日子。” 老夫人强撑着听完最后一句,还是晕过去了。 院中立刻兵荒马乱一般闹起来。 孟婧晗淡淡地说了句,该回去喝安胎药了,便走出了宜松院的大门。 此刻,景阳宫里的淑妃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晕过去了。 她垂死挣扎般不肯去看小太监送到桌上的白绫。 “不可能的,父亲和母亲一定会来救我的。” 她突然兴奋地抬起头来,自言自语道:“大哥没了,我还有二哥!二哥一定能想办法让皇上放我出去的!” 淑妃也不想想她看的到底是什么罪,在皇宫中纵火,等同谋逆! 皇上没殃及旁人就是法外开恩了。 普天之下,谁也救不了她了。 要知道皇上刚开始可是想要处凌迟之刑的。 也亏得贵妃娘娘心善,才改成让她自尽。 否则淑妃这会儿哪儿还能这么悠闲地在这景阳宫里哭爹喊娘。 “娘娘,您还是赶紧拿着白绫自己吊上去!奴才们可还等着交差呢!” 自从前几天将景阳宫的所有奴才拖下去处斩之后,淑妃就像是彻底疯了一般,一个人在那疯言疯语的也能说上半天。 为首的小安子冲着后面两人使了个眼色。 安公公可是御前的人。除了王公公,也就他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了。 既然他都吩咐了他们自然没有不敢办的道理。 后面两人立即上前,强硬地按着淑妃的手,不许她挣扎。 又有一人拿着桌上的白绫往她脖子上一缠,一手抓着一边使劲一绷。 淑妃的脸涨成猪肝一一样的颜色,蹬在地上的双脚一顿,整个人就像枯朽的枝条,轻轻一碰就飘落在地上。 景阳宫的大门口,周琮瑞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想,这几年来的养育之恩,他是没法子报答了。 他们之间的母子缘分其实早就尽了! 长树长叶跟在主子后头默默地看着他磕完头又回去照常读书。 长叶悄悄冲一旁的长树使眼色,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你说,主子还来给这样的人磕头做什么?” “送一送她,就当了结两人之间的母子缘分!” 第231章 尘埃落定 章家的老爷子,也就是曾经名声显赫的章太傅终究还是妥协了。 他掐着点儿,一大清早就到养心殿门口跪着。 是保全已经犯了大错的儿子女儿,还是自断臂膀,保住章家的百年底蕴,他知道孰轻孰重。 周廷彦自从告病罢朝之后就不怎么爱往养心殿跑,有事都让人到乾清宫去禀报。 他正心安理得地享受美人的温柔体贴,听到王安回禀的消息还有些诧异。 章太傅的年纪也不小了,又是父皇的老师,说一句德高望重也不为过,如今竟也能舍得下脸面跪在养心殿门口。 只怕明日上京城的人就会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太傅。”周廷彦上前,亲自扶着这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起身。 他比起章老夫人受到打击还要大。 费心培养出来的长子竟然做出谋逆这样的错事,他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先帝。 不过是小小的党派之争,他没想到竟然会闹到这个地步。 “朕已下旨,不牵连章家其他人等,此事也与太傅无关,太傅实在不必自责 。” “老臣教子无方,愧对陛下,” “太傅回去,家中还有一大堆人等着呢!” 周廷彦面上淡淡的,心里却忍不住嘲讽。 现在倒是做出一副悔恨不当初的模样,好像他那个大儿子争强斗狠的性子不是他教出来的一样,实际和沈翊也没什么区别嘛! 若不是看在章二还算得用的份上,章家他早就不打算留了。 章家一门两进士的神话到此结束。 只剩下个章二爷在朝中当个五品小官,皇子室的身份也不知道能管多,偏偏唯一嫡出的儿子还是个浑不吝的纨绔子弟,章家这回算是彻底沉寂下去了。 此消彼长,政坛中又有一位新星冉冉升起。 弘景四年,翰林院的方学士被正式任命为礼部尚书。 方学士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又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位状元,在翰林院任职已久,此次提拔也算名正言顺。 皇上的伤好之后,没过几日就恢复了早朝。 新的政治局面往往会为国家带来革新。 所以皇上又要忙一段日子了。 贵妃娘娘又搬回了未央宫,开始让人重新修建仙韵阁,哦,不,现在改名儿了叫灵犀阁。 几位小殿下的感情,倒是因为这段日子的同吃同住更亲厚了些,听到大皇子要回尚书房读书了,还不肯放人走。 小公主倒是还好,小路子做了别的新鲜玩意儿哄她,她的心思就放到玩具上了。 二殿下就没那么好哄了,非嚷着要和哥哥一起去读书。 宫中仅两位皇子,他一个人确实无趣了些。 孟清瑜让他去捧了他父皇的旨意来,他就能跟着他哥哥去读书。 又是哭诉,又是撒娇的,这旨意还真就让他给捧回来了。 于是,二皇子殿下如愿以偿地和自己的哥哥一起去尚书房读书。 只是,却不住在皇子所,每日还是要回咸福宫去。 说是读书,他个子都不够,坐在椅子上摸到书案都有些勉强,他哥哥索性抱着他听课。 于是周储衍成了大周朝建国以来,开蒙最早的皇子。 起初,老师们也没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能听出什么来。 直到,第一天去尚书房任教的程老夫子带了一根又宽又厚的戒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着底下的两兄弟,扳着张脸。 周储衍从小被人捧到大,周围的哪个人同他说话不是和颜悦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严肃的老师,心里有些害怕。 “何谓知之至?” 这是程老师夫子说的第一句话。 意在考察大皇子是否有下去认真背诵,今天要讲的内容。 周储衍靠在哥哥怀里,正襟危坐,小脸上也是难得一见的严肃紧张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一张小嘴啦啦,忙不迭地就将答案给说出来了。 周储衍怯怯地看了老师一眼,回答对了应该就不会挨打? 程老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难得他年纪这样小,就如此用功。 周琮瑞望着他的肉嘟嘟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被漆黑的瞳色掩盖。 下课之后,程老夫子一脸高兴的走出书房。 周琮瑞笑着问怀里的人:“二郎是什么时候背的这篇课文?” 不算很难的课文,《大学》的第一篇。 老师一走,周储衍就又变得活泼爱闹起来。 他笑嘻嘻地回答:“昨天哥哥在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到了。” “二郎只听一遍就记住了?”周琮瑞心里更为诧异。 他还以为是二郎背着他背了这篇课文,为的就是得到程老夫子的夸奖。 程老夫子从前是父皇的老师。 周储衍骄傲地点点头,他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这个能力,他听过一遍,或者看过一遍的东西都能记住。 “以前上课的内容二郎也记住了?” 周储衍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周琮瑞眼里的墨色又深了几分,他嘴角勾着浅浅的微笑,温和地问道:“怎么之前没听二郎背过课文?” “今天的老师太凶,我怕他打我!” 对上周储衍委屈巴巴的眼神,周琮瑞眼里的墨色融化开来。 “老师不会打二郎的,二郎最聪明了,老师们都会喜欢二郎的。”周琮瑞拍着他的背轻哄。 周储衍被自己哥哥哄着,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露出一排可爱的小乳牙。 “哥哥也只读了一遍就记住了,哥哥也很厉害,哥哥也是最聪明的。”周储衍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哥哥,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周琮瑞的笑容更深了。 才不是这样的! 他不止读了一遍,他还看着课文在心里默读了一遍。 很显然,他的这个弟弟好像比他更聪明。 傻弟弟,“最聪明”是只能用来形容一个人的词语,不能同时放在两个人身上。 第232章 龙凤呈祥 弘景九年十月,上京又有一桩喜事。 “听说了没?章大人家的儿媳妇生了一对龙凤胎!许久没听说过这样的好消息了!” “哪个章大人啊?” “能有哪个章大人?章太傅家不就只有一个章大人了吗?” “那是翰林院的章大人啊!许久没听人提起过了!” “可不是,章家现在确实低调,愣是等到今天孩子满月了,我才知道。” “章家今天还在院子门口摆了摊,每人都能去领一块喜饼呢!” “那我得去沾沾喜气,看我们家儿媳妇能不能沾点喜气!” “走走走,我也去……” 今天是章家的大喜日子——龙凤胎的满月宴。 收到请帖的世家原先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章家赴宴。 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小道消息,皇上将会携贵妃娘娘一同去贺喜。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章家还有个少奶奶可是贵妃娘娘的亲妹妹呢! 哪里还有人敢再多想,赶紧收拾着带着重礼就去章家道喜了! 就在众人等得望穿秋水时,皇上和娘娘可算是来了! 孟清瑜等不及站在门口看他们行完礼,快步走到后院去寻孟婧晗。 周廷彦三两步追上 ,拉着人的胳膊:“慢点儿,小心台阶。” 又轻又沉的嗓音落进众人耳朵里,隐隐还透着几分无奈。 众人仍旧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动作,不敢乱看。 他们心里门儿清,瞧皇上这样子,对这位贵妃娘娘可不是一般的喜爱啊! 随后他们才听到皇上渐行渐远的声音:“都平身,诸位随意就是……” 羲和院是章祈的院子。 外头人多,孩子只抱出去一会儿就又抱回来了。 孟清瑜刚从暖阁进去就看见两个乳母正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哄,许是刚刚哭过。 “快让我瞧瞧!” 两位乳母一见来人金钗步摇、锦衣华裙,又生得一副落雁之姿,身边跟着的男人一身气势凌厉慑人,隐隐猜出其中身份。 又有一旁的白芍姑娘唤道:“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她二人更加不敢妄动,僵硬地站着让贵妃娘娘看襁褓里的小娃娃。 孟清瑜这边摸摸那边看看的,哪个都喜欢得不行,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长得真是好!又机灵又可爱!” 身后的周廷彦听了忍俊不禁,这才多大,哪儿就看出机灵可爱了! 孟清瑜看了两眼孩子就去卧房里看孟婧晗。 看见章祈在在旁边尽职尽责地照顾着,孟清瑜心里对他的成见也少了几分。 孟婧晗看见来人,一脸惊喜。 “姐姐来啦!” “身子可还好吗?” 孟清瑜走到她床边坐下,拉着她的手亲昵地说着话。 “好多了,只是婆母心疼我,说是怀双胞胎最伤元气,让我的月子坐久一些。否则我今日就该到门口去迎姐姐了。” 孟清瑜听完这话,满意地笑了。 她这个婆母倒是个好的,知道体贴婧晗的不容易。 “你婆母说的是对的,怀孕生子本就极耗费女子元气。便是出了月子,你自己也不得马虎。” 她今日出宫,还给婧晗带了不少宫中的秘药出来。 “左右你也无事,去陪皇上说说话。”孟清瑜转头看向章祈。 章祈是男子,有些事自然不好当着他面儿说。 章祈乖乖地应了声就出去了。 孟婧晗有些好奇她姐姐要和她说什么秘密,接过她姐姐给她的小盒子正要问,孟清瑜就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 孟婧晗的脸色越听越红。 “你可别生了孩子就不将男人放在心上……” “知道了。”孟婧晗羞涩地点点头。 周廷彦避嫌,没跟着进去。 他向前走两步,一眼就瞧见粉色襁褓里的女娃娃。 章家的龙凤胎先出来的是男孩儿,随后才是女孩儿。 周廷彦心想,她那个妹妹倒是会生,生的这个女儿模样和他的清清像了五分,他觉得就像清清小时候一样。 他猛一见着,也觉得有些奇妙,忍不住接过乳母手中的女娃娃。 他从前抱二郎的时候多了去了,如今抱着襁褓的动作格外熟练。 几个下人看着高高在上的贵人抱着孩子一颠一颠的熟练动作,心里暗暗称奇。 “可取名儿了?” 周廷彦随口问了句。 这小姑娘的眼睛又大又圆,笑起来能甜到人心里去。 从前宝珠出生的时候,他没能陪着。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心里终究遗憾。 如今见着这么个奶呼呼的闺女,他可不就觉得新鲜得紧么! “回皇上,姐儿的大名叫揽玉,取了个小名儿叫磊磊。” 磊磊,周廷彦在心中念了几遍。 还成! 这名儿女孩儿用得少,倒也不俗气。 小姑娘笑着吐了个泡泡,看得周廷彦正乐呢,余光就扫到被里头赶出来的章祈。 周廷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这玩意儿倒是有福气,轻而易举地就儿女双全了! 章祈今日没去外边招待客人,家里人让他留在屋里好好照顾他夫人就是了! 章祈走到皇上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草民参见皇上。” 没出息的东西,孟二是瞎了眼吗,看上这玩意儿! 连个功名官身都没有! 周廷彦怀里的人儿好像感觉到了他对她父亲的嫌弃,咿咿呀呀的喊出声,像在帮她爹说话似的。 周廷彦在心里嘀咕,这小姑娘还挺护短! 周廷彦语气稍微缓和:“最近书读得如何?” 在孩子面前,给他留些面子! “回皇上,四书五经背完三本了。”章祈老老实实答道。 他悄悄看了一眼被皇上抱着的女儿,怎么皇上抱着他的女儿就不撒手呢! “有了孩子,就该有父亲的样子,好好考个进士,以后也好为孩子们多做打算。” 章祈还年轻,不满二十,静下心来读几年书,谋个一官半职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此,周廷彦又为怀里的小姑娘松了口气。 她爹不争气也无妨,反正有她姨父在呢!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周廷彦已经在想,该把这丫头许给瑞儿,还是许给二郎了。 要是清清能再给他生一个女儿就好了! 宝珠像他很好,再有一个像清清的女儿就更好了。 所谓姐妹齐心,其利断金,他觉得甚是有道理! 等回去他就生! 第233章 来日方长 又是一年冬天。 簌簌小雪飘满上京。 从前发生的那些事儿,都像过眼云烟似的,再无人提及。 白雪将从前那些乌烟瘴气洗了个干净。 孟清瑜今年添了一对侄子侄女,不管何时脸上都是笑盈盈的,整个人更显得容光焕发,形貌昳丽。 风华正茂的美人像一颗散发着甜美气息的蜜桃,迷得周廷彦越发离不了她,一日不见都不行。 再加上他还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要给阿禾添个妹妹,孟清瑜哪里拗得过他。 直到有一日,贵妃娘娘午睡了起来,绿云和白芍正服侍着娘娘穿衣,娘娘突然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可将一宫的人吓坏了。 皇上听了也是马不停蹄地就往未央宫赶,跟在许太医后头到的。 大手一挥就止住了许太医请安的动作。 “快来给娘娘诊治。” 他拧着眉,坐到床榻边,看着一脸疲惫之色的美人,担忧道:“怎么就晕过去了呢?” 他一路过来,心也跟着提了一路。 孟清瑜已经醒,方才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天旋地转,躺了一会儿,已经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 看着她说话都有些虚弱的模样,周廷彦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让许哲赶紧上前诊脉。 就在周婷燕的耐心即将告罄,忍不住出声催促时,许哲讪讪地开口了。 “贵妃娘娘无碍,只是身子有些虚。” 周廷彦正要追问,为何会虚? 许哲又道:“只是……娘娘与皇上的房事须得节制些,最好是禁欲一段日子。” 许哲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实在尴尬,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孟清瑜原本苍白的脸立刻泛起一层红晕,立刻就伸手打在男人的腰上,翻个身,不想见他。 丢死人了! 周廷彦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握住了在背后作乱的玉手,轻咳一声:“你先下去,开些药,给贵妃补一补。” 许哲心领神会,严肃着一张脸退下。 待寝殿内没人之后,周廷彦立刻换了副嘴脸,趴在美人肩上,轻声细哄。 “朕往后一定节制,清清别气好不好?” 孟清瑜不想听他的狡辩,抬手将他一推,愣是没推动,索性自己往床榻里头挪了挪。 她往后哪里还有脸请许哲过来请脉! 这人简直是色胚转世,一闹起来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周廷彦强势地将人转过身来,抱在怀里亲了几口。 “都怪朕孟浪,朕往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孟清瑜瞪他一眼,不怪他还能怪谁? 美人生气的样子格外活色生香,他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生气伤身,如今乖宝好好养身子才是要紧,等你好了,要怎么罚朕都听你的。” 孟清瑜的气消了一大半。 “都怪你,往后我可怎么见人呢!” “不怕不怕,谁若是敢议论半句,朕就摘了他们的脑袋。” “他们还会在背地里笑话我。” “清清放宽心,他们不敢将此事传出去……” 之后的几日,确如他所言,只规规矩矩的睡觉。 许哲开的那些固本培元的汤药,孟清瑜一日日的喝着。 这一个月来周廷彦还真是如老僧入定般清心寡欲,倒叫她有些刮目相看。 又过了一段日子,周廷彦仍旧像个无欲无求的和尚似的,倒叫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日,天还没亮呢,孟清瑜就被绿云两个喊了起来。 她有些纳闷,今日有何要事? 起这么早做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两个丫头拉起来一左一右地按在妆台的凳子上坐下。 两人二话不说,就开始给她梳洗打扮。 孟清瑜的意识还有些混沌,这次也不知道怎的梳妆的时间格外长,她迷迷糊糊地就眯了过去。 直到白芍捧着个金灿灿的凤冠从外头走进来。 金光闪着她的眼,她猛地一下就清醒过来,盯着绿云和白芍两人一个劲儿地看。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所以,今天是…… 绿云将那顶镶红宝石牡丹凤冠戴在孟清瑜头上,看着镜子中仪态万千的美人满意地笑了。 脑袋上沉沉的重量让她清楚地知道,这一顶凤冠是真的。 今天将要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孟清瑜走到屏风后面,正红色的皇后制服,上面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案。 到底是何时准备的这些东西,竟将她瞒得这样好! 太和殿门前一派肃穆,百官林立。 皇后仪仗停下,孟清瑜下轿,听册封使宣读册文,接皇后册宝。 在经历过一系列繁琐又严谨的礼节之后,她终于走到那个英俊伟岸的男人面前。 他们会一起去奉先殿拜谒祖先,告诉大周的历代帝王,从今日起,大周的帝后会携手守护大周的江山和子民。 弘景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册珍贵妃为大周皇后,今日特敬告祖宗天地。 为庆贺皇后册封之礼,朝中文武百官休沐七日。 又不是帝后大婚,怎么还有休沐呢? 朝臣纳闷,但也乐得多几天假期。 正好连着年节,他们可以休沐整整十日。 今日周廷彦穿着玄色的金丝九爪龙袍,一红一玄倒也极为般配。 还真让孟清瑜生出几分特殊的异样感觉来。 等到了太宸殿,看见铺天盖地的大红色和喜烛,她才反应过来。 孟清瑜的脸上难得生出几分羞涩,眼神不自然地闪躲着。 “这是做什么!” 周廷彦抵着美人的额头,蹭蹭她的鼻尖,低声道:“我总觉得清清欠了我一个洞房花烛夜,自然要找你讨回来才行。” 她难得主动地亲上他的唇,又伸出舌尖一勾。 火星子立刻就引燃了干柴,在这方艳红的床榻间。 明日不用上朝,二人一直闹到天色破晓。 之后的一天,周廷彦躺在美人的腿上假寐,睡着睡着就想起什么来。 他双眉轻蹙,这都快有一年多了,他又勤勉,怎么清清的肚子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孟清瑜听到他的不解,轻笑道:“这事儿还是要老天爷肯赏缘分,哪里是能强求得来的。” 周廷彦定定地望着美人的侧颜,轻轻勾起嘴角。 总归他们来日方长,他等得起老天爷的缘分。 第233章 来日方长 又是一年冬天。 簌簌小雪飘满上京。 从前发生的那些事儿,都像过眼云烟似的,再无人提及。 白雪将从前那些乌烟瘴气洗了个干净。 孟清瑜今年添了一对侄子侄女,不管何时脸上都是笑盈盈的,整个人更显得容光焕发,形貌昳丽。 风华正茂的美人像一颗散发着甜美气息的蜜桃,迷得周廷彦越发离不了她,一日不见都不行。 再加上他还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要给阿禾添个妹妹,孟清瑜哪里拗得过他。 直到有一日,贵妃娘娘午睡了起来,绿云和白芍正服侍着娘娘穿衣,娘娘突然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可将一宫的人吓坏了。 皇上听了也是马不停蹄地就往未央宫赶,跟在许太医后头到的。 大手一挥就止住了许太医请安的动作。 “快来给娘娘诊治。” 他拧着眉,坐到床榻边,看着一脸疲惫之色的美人,担忧道:“怎么就晕过去了呢?” 他一路过来,心也跟着提了一路。 孟清瑜已经醒,方才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天旋地转,躺了一会儿,已经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 看着她说话都有些虚弱的模样,周廷彦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让许哲赶紧上前诊脉。 就在周婷燕的耐心即将告罄,忍不住出声催促时,许哲讪讪地开口了。 “贵妃娘娘无碍,只是身子有些虚。” 周廷彦正要追问,为何会虚? 许哲又道:“只是……娘娘与皇上的房事须得节制些,最好是禁欲一段日子。” 许哲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实在尴尬,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孟清瑜原本苍白的脸立刻泛起一层红晕,立刻就伸手打在男人的腰上,翻个身,不想见他。 丢死人了! 周廷彦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握住了在背后作乱的玉手,轻咳一声:“你先下去,开些药,给贵妃补一补。” 许哲心领神会,严肃着一张脸退下。 待寝殿内没人之后,周廷彦立刻换了副嘴脸,趴在美人肩上,轻声细哄。 “朕往后一定节制,清清别气好不好?” 孟清瑜不想听他的狡辩,抬手将他一推,愣是没推动,索性自己往床榻里头挪了挪。 她往后哪里还有脸请许哲过来请脉! 这人简直是色胚转世,一闹起来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周廷彦强势地将人转过身来,抱在怀里亲了几口。 “都怪朕孟浪,朕往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孟清瑜瞪他一眼,不怪他还能怪谁? 美人生气的样子格外活色生香,他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生气伤身,如今乖宝好好养身子才是要紧,等你好了,要怎么罚朕都听你的。” 孟清瑜的气消了一大半。 “都怪你,往后我可怎么见人呢!” “不怕不怕,谁若是敢议论半句,朕就摘了他们的脑袋。” “他们还会在背地里笑话我。” “清清放宽心,他们不敢将此事传出去……” 之后的几日,确如他所言,只规规矩矩的睡觉。 许哲开的那些固本培元的汤药,孟清瑜一日日的喝着。 这一个月来周廷彦还真是如老僧入定般清心寡欲,倒叫她有些刮目相看。 又过了一段日子,周廷彦仍旧像个无欲无求的和尚似的,倒叫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日,天还没亮呢,孟清瑜就被绿云两个喊了起来。 她有些纳闷,今日有何要事? 起这么早做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两个丫头拉起来一左一右地按在妆台的凳子上坐下。 两人二话不说,就开始给她梳洗打扮。 孟清瑜的意识还有些混沌,这次也不知道怎的梳妆的时间格外长,她迷迷糊糊地就眯了过去。 直到白芍捧着个金灿灿的凤冠从外头走进来。 金光闪着她的眼,她猛地一下就清醒过来,盯着绿云和白芍两人一个劲儿地看。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所以,今天是…… 绿云将那顶镶红宝石牡丹凤冠戴在孟清瑜头上,看着镜子中仪态万千的美人满意地笑了。 脑袋上沉沉的重量让她清楚地知道,这一顶凤冠是真的。 今天将要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孟清瑜走到屏风后面,正红色的皇后制服,上面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案。 到底是何时准备的这些东西,竟将她瞒得这样好! 太和殿门前一派肃穆,百官林立。 皇后仪仗停下,孟清瑜下轿,听册封使宣读册文,接皇后册宝。 在经历过一系列繁琐又严谨的礼节之后,她终于走到那个英俊伟岸的男人面前。 他们会一起去奉先殿拜谒祖先,告诉大周的历代帝王,从今日起,大周的帝后会携手守护大周的江山和子民。 弘景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册珍贵妃为大周皇后,今日特敬告祖宗天地。 为庆贺皇后册封之礼,朝中文武百官休沐七日。 又不是帝后大婚,怎么还有休沐呢? 朝臣纳闷,但也乐得多几天假期。 正好连着年节,他们可以休沐整整十日。 今日周廷彦穿着玄色的金丝九爪龙袍,一红一玄倒也极为般配。 还真让孟清瑜生出几分特殊的异样感觉来。 等到了太宸殿,看见铺天盖地的大红色和喜烛,她才反应过来。 孟清瑜的脸上难得生出几分羞涩,眼神不自然地闪躲着。 “这是做什么!” 周廷彦抵着美人的额头,蹭蹭她的鼻尖,低声道:“我总觉得清清欠了我一个洞房花烛夜,自然要找你讨回来才行。” 她难得主动地亲上他的唇,又伸出舌尖一勾。 火星子立刻就引燃了干柴,在这方艳红的床榻间。 明日不用上朝,二人一直闹到天色破晓。 之后的一天,周廷彦躺在美人的腿上假寐,睡着睡着就想起什么来。 他双眉轻蹙,这都快有一年多了,他又勤勉,怎么清清的肚子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孟清瑜听到他的不解,轻笑道:“这事儿还是要老天爷肯赏缘分,哪里是能强求得来的。” 周廷彦定定地望着美人的侧颜,轻轻勾起嘴角。 总归他们来日方长,他等得起老天爷的缘分。 第234章 金阶玉为堂 弘景十二年,周琮瑞十一岁。 与三年前相比,这位小少年身上的气质越发沉稳,日日跟在他父皇身边,也沾染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仪 。 但是他的性子却是出了名的温和儒雅,于课业上又勤奋刻苦,让人心生好感。 给大皇子上课的几位老师对他赞誉有加,满朝文武似乎也对这位皇长子投去了无数的关注。 这几年过去,皇上除了留宿在未央宫之外,甚少去旁的嫔妃宫里,只偶尔去瞧瞧其他几位公主。 朝臣们心里门儿清,未来的皇储之位势必在大皇子与二皇子之中选其一,他们关注大皇子的一举一动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程老夫子要去国子监给学生们上课,让大皇子殿下一同前往听讲。 这消息哪里能瞒得住? 各家自然是早早就得到了消息,让自家的儿子们好生收拾一番,以求给大皇子殿下留个好印象。 上午,国子监最大的教室中已经座无虚席。 老师还未来,他们又多是半大的孩子,正是生龙活虎,活泼好动的年纪,便忍不住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议论起来。 “我听说当今大皇子诗书礼乐无一不通,不过短短一月就能将《大学》一书倒背如流。” “真的真的,我爹天天拿大皇子来教训我,说我有他一半聪明,他做梦都要笑醒。” “我爹更夸张,他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大皇子写的释文,天天让我背,我都快疯了!” “天哪,你爹真厉害,连大皇子的笔记都能搞到手,能借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改天你来我家,随便看。” “我也想看!” “咳咳——”轻咳声让教室内喧闹的学子们立刻噤声。 他们坐直身子,双手规矩地放在课桌上。 只是那一双双清澈又懵懂的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打转。 一位白胡子的夫子,身后跟着两位年纪相仿的少年。 那位穿着白色圆领锦袍的少年想必就是大皇子了。 确实当得一句光风霁月! 再过几年,就该成为整个上京所有妙龄少女的春闺梦里人了! 最后一排的一位学生,看着三人走上前的背影,悄悄问旁边的同窗:“那位蓝衣的少年是谁啊?” “那位是大皇子殿下的伴读,方尚书家的嫡子方询卿。” 程老夫子走到讲桌前坐下,大皇子和方询卿坐在最靠前的两个位子上。 按理说,国子监的课自有国子监的夫子来上,只是,程老夫子是难得一遇的大儒,从前可是专门给当今皇上上课的,今日这堂课还是祭酒大人千求万求才求过来的。 能在这儿听课的自然也是家族中重点培养又在国子监中名列前茅的学子。 在人这样多的地方上课,程老夫子的脸上也不见了平常的严肃,透着几分和蔼。 他用那把随身携带的厚戒尺在讲桌上敲了两下,示意安静。 今日的讲课正式开始。 “在正式讲课之前,老夫想问在座的诸位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到国子监来读书?” “唰”地一下,举起了十几双手。 程老夫子看见学生们如此踊跃地举手,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他随即点了几个人回答。 “自然是为了博览群书,报效朝廷。” “学生是为了光耀门楣,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程夫子又指了一个没举手的学生。 “我……我是因为……我爹要我来的。” 随后,课堂上就出现了哄笑声。 那学生有些脸红,显然也知道自己的理由登不得大雅之堂。 又是戒尺敲桌的声音,众人安静下来。 “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坐在这里上课,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你们都是我大周最杰出的少年,往后或为同僚,切记不可随意侮辱他人。” “学生谨记。” “今日,我们便要来学一学,为臣的辅佐之道。” 坐在第一排的周琮瑞脸色平静,淡淡地掀了掀眼皮,温润的眉眼一如往常,像是在专注地听着夫子的课。 从前老师在宫里给他讲的内容,大多都是为君之道,偶尔会掺杂一些经史子集。 今日这堂课老师讲的是为臣之道,却让他过来一同听讲,他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猜想。 连老师也觉得,他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弟弟吗? 他又想起,那白玉团子一样的人儿,躺在他怀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就背出了他记了大半天的课文。 半晌,攥紧袖口的手突然就松开了。 他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其实也没什么好较劲儿的,他能有今日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如果是二郎,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下课后,他先目送了程夫子离开,才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宫去。 周琮瑞坐在马车里淡淡地说了句:“先不回寝殿,直接去尚书房!” 此刻回去,正好能赶上尚书房下学。 他索性接了二郎一道回去用午膳。 坐在外头的长树和长叶得了吩咐就往尚书房赶。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大皇子这趟却扑了个空。 长叶问了宫人才知道,二皇子今天根本没来上课,尚书房里空无一人。 长叶偷偷瞟了一眼大皇子的脸色,暗道不好。 殿下轻易不发火,可一旦生起气来,所有人都得心惊胆战! 周琮瑞沉着脸就往外走。 等到周储衍蹦蹦跳跳地跑回来找他哥哥时,看见周琮瑞脸上温和的笑,还以为今天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呢! “哥哥!” 周琮瑞坐在膳桌,稳稳地将小小个的周储衍抱起来。 “二郎今日上课累坏了!”他拿出怀里的锦帕擦了擦小人儿鬓边的薄汗。 周储衍嘟着嘴,撒娇道:“今天上课特别累,夫子教的东西特别难!” 累!! 难?? 还能有东西难得到他? 周琮瑞在心里冷笑,要他说应该是玩儿了一上午,玩儿累了! “二郎长大了,学会骗哥哥了。” 周琮瑞不紧不慢地在他耳边轻声道。 周储衍撒娇卖乖的表情僵在脸上。 不好!! 被发现了! 现在要怎么办? 周储衍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 “捉迷藏好玩儿吗?想必今日的午膳也不必摆了!只要玩儿就够了!” 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 他就是肚子饿了才跑回来的,不用膳怎么行啊! 姨母家新修了一座院子,弯弯绕绕最适合玩儿捉迷藏了! 章家的那个弟弟真是蠢死了,只会藏在那几个地方! 接着,周琮瑞又一脸失落道:“喜欢玩儿,怎么不找哥哥呢!” 周储衍又是心虚又是愧疚。 还是先把哥哥哄好最重要! “哥哥不在,我一个人上课好没意思的!才想去找姨母家的弟弟妹妹玩儿。如果哥哥在的话,我就第一个找哥哥玩儿了。” 小机灵鬼的一番话哄得他心里的郁气散了些。 只是,周琮瑞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否则只怕下次他更加胆大包天了! “哦?既然如此,二郎从今日起就陪哥哥多练半个时辰的字!” 周储衍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 完了! 彻底完了! 练字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在用刑! 第234章 金阶玉为堂 弘景十二年,周琮瑞十一岁。 与三年前相比,这位小少年身上的气质越发沉稳,日日跟在他父皇身边,也沾染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仪 。 但是他的性子却是出了名的温和儒雅,于课业上又勤奋刻苦,让人心生好感。 给大皇子上课的几位老师对他赞誉有加,满朝文武似乎也对这位皇长子投去了无数的关注。 这几年过去,皇上除了留宿在未央宫之外,甚少去旁的嫔妃宫里,只偶尔去瞧瞧其他几位公主。 朝臣们心里门儿清,未来的皇储之位势必在大皇子与二皇子之中选其一,他们关注大皇子的一举一动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程老夫子要去国子监给学生们上课,让大皇子殿下一同前往听讲。 这消息哪里能瞒得住? 各家自然是早早就得到了消息,让自家的儿子们好生收拾一番,以求给大皇子殿下留个好印象。 上午,国子监最大的教室中已经座无虚席。 老师还未来,他们又多是半大的孩子,正是生龙活虎,活泼好动的年纪,便忍不住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议论起来。 “我听说当今大皇子诗书礼乐无一不通,不过短短一月就能将《大学》一书倒背如流。” “真的真的,我爹天天拿大皇子来教训我,说我有他一半聪明,他做梦都要笑醒。” “我爹更夸张,他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大皇子写的释文,天天让我背,我都快疯了!” “天哪,你爹真厉害,连大皇子的笔记都能搞到手,能借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改天你来我家,随便看。” “我也想看!” “咳咳——”轻咳声让教室内喧闹的学子们立刻噤声。 他们坐直身子,双手规矩地放在课桌上。 只是那一双双清澈又懵懂的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打转。 一位白胡子的夫子,身后跟着两位年纪相仿的少年。 那位穿着白色圆领锦袍的少年想必就是大皇子了。 确实当得一句光风霁月! 再过几年,就该成为整个上京所有妙龄少女的春闺梦里人了! 最后一排的一位学生,看着三人走上前的背影,悄悄问旁边的同窗:“那位蓝衣的少年是谁啊?” “那位是大皇子殿下的伴读,方尚书家的嫡子方询卿。” 程老夫子走到讲桌前坐下,大皇子和方询卿坐在最靠前的两个位子上。 按理说,国子监的课自有国子监的夫子来上,只是,程老夫子是难得一遇的大儒,从前可是专门给当今皇上上课的,今日这堂课还是祭酒大人千求万求才求过来的。 能在这儿听课的自然也是家族中重点培养又在国子监中名列前茅的学子。 在人这样多的地方上课,程老夫子的脸上也不见了平常的严肃,透着几分和蔼。 他用那把随身携带的厚戒尺在讲桌上敲了两下,示意安静。 今日的讲课正式开始。 “在正式讲课之前,老夫想问在座的诸位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到国子监来读书?” “唰”地一下,举起了十几双手。 程老夫子看见学生们如此踊跃地举手,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他随即点了几个人回答。 “自然是为了博览群书,报效朝廷。” “学生是为了光耀门楣,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程夫子又指了一个没举手的学生。 “我……我是因为……我爹要我来的。” 随后,课堂上就出现了哄笑声。 那学生有些脸红,显然也知道自己的理由登不得大雅之堂。 又是戒尺敲桌的声音,众人安静下来。 “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坐在这里上课,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你们都是我大周最杰出的少年,往后或为同僚,切记不可随意侮辱他人。” “学生谨记。” “今日,我们便要来学一学,为臣的辅佐之道。” 坐在第一排的周琮瑞脸色平静,淡淡地掀了掀眼皮,温润的眉眼一如往常,像是在专注地听着夫子的课。 从前老师在宫里给他讲的内容,大多都是为君之道,偶尔会掺杂一些经史子集。 今日这堂课老师讲的是为臣之道,却让他过来一同听讲,他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猜想。 连老师也觉得,他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弟弟吗? 他又想起,那白玉团子一样的人儿,躺在他怀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就背出了他记了大半天的课文。 半晌,攥紧袖口的手突然就松开了。 他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其实也没什么好较劲儿的,他能有今日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如果是二郎,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下课后,他先目送了程夫子离开,才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宫去。 周琮瑞坐在马车里淡淡地说了句:“先不回寝殿,直接去尚书房!” 此刻回去,正好能赶上尚书房下学。 他索性接了二郎一道回去用午膳。 坐在外头的长树和长叶得了吩咐就往尚书房赶。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大皇子这趟却扑了个空。 长叶问了宫人才知道,二皇子今天根本没来上课,尚书房里空无一人。 长叶偷偷瞟了一眼大皇子的脸色,暗道不好。 殿下轻易不发火,可一旦生起气来,所有人都得心惊胆战! 周琮瑞沉着脸就往外走。 等到周储衍蹦蹦跳跳地跑回来找他哥哥时,看见周琮瑞脸上温和的笑,还以为今天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呢! “哥哥!” 周琮瑞坐在膳桌,稳稳地将小小个的周储衍抱起来。 “二郎今日上课累坏了!”他拿出怀里的锦帕擦了擦小人儿鬓边的薄汗。 周储衍嘟着嘴,撒娇道:“今天上课特别累,夫子教的东西特别难!” 累!! 难?? 还能有东西难得到他? 周琮瑞在心里冷笑,要他说应该是玩儿了一上午,玩儿累了! “二郎长大了,学会骗哥哥了。” 周琮瑞不紧不慢地在他耳边轻声道。 周储衍撒娇卖乖的表情僵在脸上。 不好!! 被发现了! 现在要怎么办? 周储衍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 “捉迷藏好玩儿吗?想必今日的午膳也不必摆了!只要玩儿就够了!” 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 他就是肚子饿了才跑回来的,不用膳怎么行啊! 姨母家新修了一座院子,弯弯绕绕最适合玩儿捉迷藏了! 章家的那个弟弟真是蠢死了,只会藏在那几个地方! 接着,周琮瑞又一脸失落道:“喜欢玩儿,怎么不找哥哥呢!” 周储衍又是心虚又是愧疚。 还是先把哥哥哄好最重要! “哥哥不在,我一个人上课好没意思的!才想去找姨母家的弟弟妹妹玩儿。如果哥哥在的话,我就第一个找哥哥玩儿了。” 小机灵鬼的一番话哄得他心里的郁气散了些。 只是,周琮瑞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否则只怕下次他更加胆大包天了! “哦?既然如此,二郎从今日起就陪哥哥多练半个时辰的字!” 周储衍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 完了! 彻底完了! 练字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在用刑! 第235章 大结局(三)凤凰栖梧桐 自从宫里的两位皇子一同去尚书房读书之后,宝珠公主又少了两个玩伴。 幸好章家少夫人时常带着两位少爷和小姐入宫,公主才又有人陪着玩儿了! 六岁的小公主,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调皮又贪玩,与二皇子殿下的难哄程度简直不相上下。 再加上凡事又有皇上纵着,公主行事越发肆意妄为。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跟着师傅学会了骑马,公主就敢带着几个护卫到京郊的林子里打猎,灰头土脸地带着一袋血淋淋的兔子回来,还说要让膳房做道红烧兔子。 皇后娘娘为此颇为头疼,小小年纪行事就这样大胆乖张,哪里还有女孩儿的样子! 对比下来,章家的玉小姐就显得更加乖巧可爱。 皇后娘娘自是不必说,疼爱有加。 难得的是,皇上也格外喜欢这个文静懂事的小姑娘。 因此,才三岁的章揽玉小姑娘就被皇后娘娘封为了含光郡主,更是早早就被选为公主的伴读。 虽然郡主年纪小,但是乖巧可爱,公主也是格外喜欢这个妹妹的,上课的几位女先生也对这个小姑娘多关注几分。 公主对宫中教授的琴棋书画不甚感兴趣,屡屡逃课,性格软和的含光郡主自然被哄着帮着隐瞒。 结果,就在前不久此事被皇后娘娘发现了!! 孟清瑜实在是拿小女儿没办法了,她自然是希望女儿好好学习。 但是上回练习弹琴,不知怎的,居然将手指给割破了。 还有一回习画,一整盘墨打翻在衣裳上,阿禾自个儿就先哭得不行了,那是她新做的衣裳! 孟清瑜哪里还舍得说她什么! 她心疼归心疼,阿禾总是这样跟在男孩子堆里跑马射箭也不是回事儿啊! 往后大了,再这样同男子厮混,难免让人说闲话。 还有那副盛气凌人的脾气也得改改! 孟清瑜自己狠不下心,索性将人丢到梧桐书院去了,让夫子们好好教导,并且叮嘱阿禾不许暴露自己公主的身份,要和其他的学生一样尊敬夫子,不许搞特权。 梧桐书院是去年皇后娘娘创建的一所女子书院。 不委厥美以从世人俗眼。 让大周的女儿们尽情散发自己的光彩,不仅仅困于一方闺阁,正是皇后娘娘创立梧桐书院的初衷。 书院针对大周所有的女子开放,目前暂时只有上京这一处院校。 书院内共开设了十门课程,只要有任意一门课程的成绩达到满分,就能入学。 正针对不同年龄阶段的学生,书院分了三个等级——初,中,高。 宝珠公主因为年纪小被分配到了初级班。 她还是很期待学院里的生活的,总比每日在宫里待着好玩儿多了! 小郡主的年龄太小实在没办法去书院上课,所以她仍旧在宫里上课,毕竟公主在书院最多呆一年就回来了。 皇后娘娘定然也舍不得公主这样辛苦太久。 这日,章少夫人进宫来接郡主下课,来得早了些,就到未央宫陪着皇后娘娘说了会儿话。 孟婧晗生育了一双儿女之后,身上少女的青涩气质已经转变成了女人美丽动人的韵味。 她今日好像格外高兴,连步履都比平常快一些。 茯苓和芷衣跟在后头一脸紧张,忍住提醒道:“少夫人慢些走,当心脚下!” 孟清瑜未见她人就听到她任性的声音:“难不成我连路都走不好了不成?” 孟清瑜放下手中的账册,起身迎了她进来。 “怎么越长大越爱使小性子了!” 姐妹二人在小榻边坐下。 孟婧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有些激动。 她凑到孟清瑜的耳边,悄悄道:“我好像又有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几个月了?” 孟清瑜大喜过望,许久没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了! 孟婧晗扯了扯姐姐的衣裳,示意她小声点儿。 “是我自己猜的,我这两个月的月事没来,又和怀哥儿姐儿时候的症状十分相像。” 孟清瑜估摸着这多半是有了,对着一旁的万全道:“让人去请许太医过来。” 等到许太医匆匆过来,一搭脉,还真是有了! 孟婧晗的心定了定。 之前她生完哥儿姐儿的时候,郎中说了两年之内不宜有孕,所以她吃了一段时间的避子药。她还以为不能怀了呢! “少夫人的身孕两月有余,而且,方才微臣细细诊来,发现少夫人此次怀的乃是双生胎。” “啊!” 孟清瑜又是一脸震惊。 连着两回怀双生胎的妇人还真是少见。 “千真万确。” 许哲跟在张院使身边学了这么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孟婧晗也有些意外 这她确实是没想到。 她倒是没怎么激动,毕竟从前也不是没怀过双生胎。 倒是孟清瑜激动坏了。 拉着许哲问了好些注意事项,又让孟婧晗临走的时候拿了许多滋补的药材回去。 当晚,皇上到未央宫来的时候,孟清瑜一脸兴奋地将此事说与他听,又是骄傲又是心疼,比自个儿怀孕时还要上心。 周廷彦听了默不作声,心里却有些酸。 那个章家的玩意儿还真是有福气! 这才多久就又要添一对双生胎了。 这岂不是将他给甩在后面了? 他和清清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也只得了一双儿女,让他怎能不羡慕。 周廷彦不屑地撇了撇嘴,暗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想是如此想,但他还是委屈地倒在美人的颈窝。 “咱们也要一个宝宝好不好?” 孟清瑜失笑,摸摸男人后脑勺,轻轻道了声:“好!” 总会有的,只是,还不是现在! 第235章 大结局(三)凤凰栖梧桐 自从宫里的两位皇子一同去尚书房读书之后,宝珠公主又少了两个玩伴。 幸好章家少夫人时常带着两位少爷和小姐入宫,公主才又有人陪着玩儿了! 六岁的小公主,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调皮又贪玩,与二皇子殿下的难哄程度简直不相上下。 再加上凡事又有皇上纵着,公主行事越发肆意妄为。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跟着师傅学会了骑马,公主就敢带着几个护卫到京郊的林子里打猎,灰头土脸地带着一袋血淋淋的兔子回来,还说要让膳房做道红烧兔子。 皇后娘娘为此颇为头疼,小小年纪行事就这样大胆乖张,哪里还有女孩儿的样子! 对比下来,章家的玉小姐就显得更加乖巧可爱。 皇后娘娘自是不必说,疼爱有加。 难得的是,皇上也格外喜欢这个文静懂事的小姑娘。 因此,才三岁的章揽玉小姑娘就被皇后娘娘封为了含光郡主,更是早早就被选为公主的伴读。 虽然郡主年纪小,但是乖巧可爱,公主也是格外喜欢这个妹妹的,上课的几位女先生也对这个小姑娘多关注几分。 公主对宫中教授的琴棋书画不甚感兴趣,屡屡逃课,性格软和的含光郡主自然被哄着帮着隐瞒。 结果,就在前不久此事被皇后娘娘发现了!! 孟清瑜实在是拿小女儿没办法了,她自然是希望女儿好好学习。 但是上回练习弹琴,不知怎的,居然将手指给割破了。 还有一回习画,一整盘墨打翻在衣裳上,阿禾自个儿就先哭得不行了,那是她新做的衣裳! 孟清瑜哪里还舍得说她什么! 她心疼归心疼,阿禾总是这样跟在男孩子堆里跑马射箭也不是回事儿啊! 往后大了,再这样同男子厮混,难免让人说闲话。 还有那副盛气凌人的脾气也得改改! 孟清瑜自己狠不下心,索性将人丢到梧桐书院去了,让夫子们好好教导,并且叮嘱阿禾不许暴露自己公主的身份,要和其他的学生一样尊敬夫子,不许搞特权。 梧桐书院是去年皇后娘娘创建的一所女子书院。 不委厥美以从世人俗眼。 让大周的女儿们尽情散发自己的光彩,不仅仅困于一方闺阁,正是皇后娘娘创立梧桐书院的初衷。 书院针对大周所有的女子开放,目前暂时只有上京这一处院校。 书院内共开设了十门课程,只要有任意一门课程的成绩达到满分,就能入学。 正针对不同年龄阶段的学生,书院分了三个等级——初,中,高。 宝珠公主因为年纪小被分配到了初级班。 她还是很期待学院里的生活的,总比每日在宫里待着好玩儿多了! 小郡主的年龄太小实在没办法去书院上课,所以她仍旧在宫里上课,毕竟公主在书院最多呆一年就回来了。 皇后娘娘定然也舍不得公主这样辛苦太久。 这日,章少夫人进宫来接郡主下课,来得早了些,就到未央宫陪着皇后娘娘说了会儿话。 孟婧晗生育了一双儿女之后,身上少女的青涩气质已经转变成了女人美丽动人的韵味。 她今日好像格外高兴,连步履都比平常快一些。 茯苓和芷衣跟在后头一脸紧张,忍住提醒道:“少夫人慢些走,当心脚下!” 孟清瑜未见她人就听到她任性的声音:“难不成我连路都走不好了不成?” 孟清瑜放下手中的账册,起身迎了她进来。 “怎么越长大越爱使小性子了!” 姐妹二人在小榻边坐下。 孟婧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有些激动。 她凑到孟清瑜的耳边,悄悄道:“我好像又有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几个月了?” 孟清瑜大喜过望,许久没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了! 孟婧晗扯了扯姐姐的衣裳,示意她小声点儿。 “是我自己猜的,我这两个月的月事没来,又和怀哥儿姐儿时候的症状十分相像。” 孟清瑜估摸着这多半是有了,对着一旁的万全道:“让人去请许太医过来。” 等到许太医匆匆过来,一搭脉,还真是有了! 孟婧晗的心定了定。 之前她生完哥儿姐儿的时候,郎中说了两年之内不宜有孕,所以她吃了一段时间的避子药。她还以为不能怀了呢! “少夫人的身孕两月有余,而且,方才微臣细细诊来,发现少夫人此次怀的乃是双生胎。” “啊!” 孟清瑜又是一脸震惊。 连着两回怀双生胎的妇人还真是少见。 “千真万确。” 许哲跟在张院使身边学了这么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孟婧晗也有些意外 这她确实是没想到。 她倒是没怎么激动,毕竟从前也不是没怀过双生胎。 倒是孟清瑜激动坏了。 拉着许哲问了好些注意事项,又让孟婧晗临走的时候拿了许多滋补的药材回去。 当晚,皇上到未央宫来的时候,孟清瑜一脸兴奋地将此事说与他听,又是骄傲又是心疼,比自个儿怀孕时还要上心。 周廷彦听了默不作声,心里却有些酸。 那个章家的玩意儿还真是有福气! 这才多久就又要添一对双生胎了。 这岂不是将他给甩在后面了? 他和清清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也只得了一双儿女,让他怎能不羡慕。 周廷彦不屑地撇了撇嘴,暗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想是如此想,但他还是委屈地倒在美人的颈窝。 “咱们也要一个宝宝好不好?” 孟清瑜失笑,摸摸男人后脑勺,轻轻道了声:“好!” 总会有的,只是,还不是现在! 第236章 大结局(四)芝草生殿旁 八月里天气开始转凉。 二郎出门时,孟清瑜给他身上披了件披风的。 二郎回来用晚膳时,他身上的披风却从黑色换成了白色。 “身上的披风怎么换了?”她好奇地问。 周储衍歪着脑袋认真地回想。 “今日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一个小水坑,打湿了,哥哥就给我换了一件。” 孟清瑜不疑有他,准备让他去净手用膳,突然想到,宫中怎么会有小水坑呢? 如果是在宫外的话那就有可能了! 只是二郎去宫外做什么? 去找章敛明玩儿了? 孟清瑜可不相信二郎逃课就是因为贪玩儿。 她没拆穿小孩子拙劣的谎言,偷偷让人去查了今日二郎去了什么地方,仍旧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样子。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很正常。 第二日,周储衍又高高兴兴地去尚书房上课了。 待二皇子走后,万全才走到皇后娘娘跟前禀报:“二殿下昨日去了一趟京中的霓裳坊。” 京中最大的衣料铺子,二郎去那儿做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他愿意去就去! “你再去多拿些银票放在他寝殿里。” 万全颔首称是。 周储衍今日上课格外认真,就连夫子都表扬他今天做得板正。 他觉得高兴,鹿一样的眸子里透着股灵动狡黠。 等哥哥回来,他一定要让哥哥知道他表现得特别乖! 大皇子这两日陪程老夫子去国子监讲学了,早出晚归的,轻易见不着人。 今早还有最后一堂课,结束了应该就能回来了。 终于,在夫子慢慢悠悠的一声“下课”之后,周储衍迫不及待地往他哥哥的寝殿跑。 皇子所离尚书房近,二殿下又嫌未央宫远,于是每日的午膳都是和大皇子一块儿用。 周储衍还没踏进寝殿,看见大开的房门就知道他哥哥肯定回来了。 他兴冲冲地跑进去,脆生生地喊道:“哥——” 周琮瑞今日穿的一身黑袍,仍带着少年气的脸上显得有些冷峻,手腕搭在茶几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周储衍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哥哥的回应,顿时也觉出不对来。 “哥哥怎么了?” 周琮瑞这才抬眸望着面前的小人儿,打定主意要让他长长教训。 “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就……就上课呀!能做什么!”周储衍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眼睛忽闪忽闪的。 “是吗?” 他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 “我回来的时候,可是听到路人议论,二皇子这几日总是出宫游玩。” 才七岁就敢出宫去到处玩儿,再大点儿,岂不是就要往秦楼楚馆留宿了。 何况他还不止做错了一件事。 “他们胡说,我明明只跑出去过一天。\" 周储衍大声反驳之后又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那我问你,我平日里写的那些课文释义都到哪儿去了?” “我……我怎么知道……”声音越说越小。 周琮瑞板着一张脸,不说话只冷冷地瞧他。 胆子还真是大! 竟不知这小家伙背着他干了多久这样的勾当! 他昨日课间听到学生们讨论的释文内容格外熟悉,上前一问才知道,确是他写的释文无疑。 他又派了长叶和长树去打听。 这才知道,他的好弟弟竟然将他写的那些释文拿出去高价卖了。 竟然还真有人争相购买,一份就接近千两银子! 他写释义不过是为了加深印象又兼练字了,于他而言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自有长叶去整理他写好的那些纸册。 没成想竟然让这小东西钻了空子。 若是让人传出去,他大周未来的储君竟然学些小商小贩的行径,岂非让天下人耻笑! “你才多大竟然就学会满口谎话,读了这么久的书都白读了不成!” 若是母后知道二郎跟在他身边尽学到些坏的,他真是无颜面对父皇和母后。 他倒宁愿二郎大大方方地认下,如此方才有一国储君的坦荡与威仪。 “你若是要钱,大可问哥哥要。你是我大周的皇子,偏偏去学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岂非是损了我皇家的颜面!” 他对自己这个弟弟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用这样重的语气教训还是头一回。 周储衍何止是伤心,简直是心都快要碎掉了! 他要强的性子又不许他落泪示弱,倔强地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从眼眶里跑出来。 “我讨厌死哥哥了!” 他带着重重的鼻音,说的话又凶又大声,“蹭”地一下就跑出去了。 周琮瑞一向不将他的两条小短腿放在眼里,尤其这两年个头也长得慢。 谁知,在这时候,那双腿却带着人跑得这样快! 周琮瑞大步追上去,才慢了一步,人就没影儿了! 他温和的眉眼此刻也显得有些烦躁。 还真是长大了,脾气见长不说,跑得更快了。 他站在原地,仔细思索二郎可能会跑到哪儿去! 未央宫肯定不可能,咸福宫也不可能,那就只有…… 另一边,周储衍一个人跑到尚书房的廊前的台阶上坐着“呜呜”地哭起来。 好不伤心! 哥哥真的太坏了,怎么能那样说他呢! 二皇子身边的丫鬟容衣寻着哭声追了过来。 刚才二皇子哭着跑出来可将她吓坏了。 她是八个人当中最得二皇子喜欢的丫头,年纪不大,却最温柔体贴。 “殿下,怎么跑这么快呢?” 她走到二皇子身边挨着他坐下,伸手环住他的肩膀,还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人在伤心的时候,有人陪着总会好受一些,何况还是他最喜欢的容衣。 周琮瑞匆匆赶到尚书房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坐在一处依偎在一起的模样。 尤其是二郎还依赖地抓着那宫女的袖子,看得他眉头紧皱。 主子和奴才这样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容衣莫名觉得如芒在背,她反射性地抬眼一看,就对上大皇子冷得像冰一样的目光,吓得她一个激灵! 可是,二皇子正靠在她身上,她又不敢动弹。 周琮瑞上前,一手穿过小人儿的膝盖弯,一手穿过腋下。 十二岁的少年稳稳地将人抱在怀里,走到教室里坐下,轻声安抚。 稀疏的光影打在课桌上。 “刚才是哥哥说话重了,哥哥也是太着急了才会这样,二郎原谅哥哥好不好?” 他一边哄还一边用袖子替人擦眼泪。 “哥哥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小小少年心里的委屈还想要溢出来了。 “哥哥刚才……说我……丢人……”他啜泣着说话也不利索。 “哥哥不是这个意思,哥哥从没嫌过二郎,哥哥是怕有人会拿这事儿赖坏了二郎的名声……” “再哭下去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从前哄着人长大,哄人的功夫还是很深厚的。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哥哥,二郎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我想自己……给哥哥过生辰……买礼物……”周储衍小声地抽噎着。 霓裳坊的那件从北边得来银白狐裘,最配他哥哥的气质,已经放在了他哥哥床榻上。 周琮瑞抱二郎的手又紧了紧。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大周的江山,他便是拿命也要帮这人坐稳了。 不仅要坐稳,还要他,开心快意。 这样,可能还清了? 第236章 大结局(四)芝草生殿旁 八月里天气开始转凉。 二郎出门时,孟清瑜给他身上披了件披风的。 二郎回来用晚膳时,他身上的披风却从黑色换成了白色。 “身上的披风怎么换了?”她好奇地问。 周储衍歪着脑袋认真地回想。 “今日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一个小水坑,打湿了,哥哥就给我换了一件。” 孟清瑜不疑有他,准备让他去净手用膳,突然想到,宫中怎么会有小水坑呢? 如果是在宫外的话那就有可能了! 只是二郎去宫外做什么? 去找章敛明玩儿了? 孟清瑜可不相信二郎逃课就是因为贪玩儿。 她没拆穿小孩子拙劣的谎言,偷偷让人去查了今日二郎去了什么地方,仍旧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样子。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很正常。 第二日,周储衍又高高兴兴地去尚书房上课了。 待二皇子走后,万全才走到皇后娘娘跟前禀报:“二殿下昨日去了一趟京中的霓裳坊。” 京中最大的衣料铺子,二郎去那儿做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他愿意去就去! “你再去多拿些银票放在他寝殿里。” 万全颔首称是。 周储衍今日上课格外认真,就连夫子都表扬他今天做得板正。 他觉得高兴,鹿一样的眸子里透着股灵动狡黠。 等哥哥回来,他一定要让哥哥知道他表现得特别乖! 大皇子这两日陪程老夫子去国子监讲学了,早出晚归的,轻易见不着人。 今早还有最后一堂课,结束了应该就能回来了。 终于,在夫子慢慢悠悠的一声“下课”之后,周储衍迫不及待地往他哥哥的寝殿跑。 皇子所离尚书房近,二殿下又嫌未央宫远,于是每日的午膳都是和大皇子一块儿用。 周储衍还没踏进寝殿,看见大开的房门就知道他哥哥肯定回来了。 他兴冲冲地跑进去,脆生生地喊道:“哥——” 周琮瑞今日穿的一身黑袍,仍带着少年气的脸上显得有些冷峻,手腕搭在茶几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周储衍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哥哥的回应,顿时也觉出不对来。 “哥哥怎么了?” 周琮瑞这才抬眸望着面前的小人儿,打定主意要让他长长教训。 “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就……就上课呀!能做什么!”周储衍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眼睛忽闪忽闪的。 “是吗?” 他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 “我回来的时候,可是听到路人议论,二皇子这几日总是出宫游玩。” 才七岁就敢出宫去到处玩儿,再大点儿,岂不是就要往秦楼楚馆留宿了。 何况他还不止做错了一件事。 “他们胡说,我明明只跑出去过一天。\" 周储衍大声反驳之后又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那我问你,我平日里写的那些课文释义都到哪儿去了?” “我……我怎么知道……”声音越说越小。 周琮瑞板着一张脸,不说话只冷冷地瞧他。 胆子还真是大! 竟不知这小家伙背着他干了多久这样的勾当! 他昨日课间听到学生们讨论的释文内容格外熟悉,上前一问才知道,确是他写的释文无疑。 他又派了长叶和长树去打听。 这才知道,他的好弟弟竟然将他写的那些释文拿出去高价卖了。 竟然还真有人争相购买,一份就接近千两银子! 他写释义不过是为了加深印象又兼练字了,于他而言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自有长叶去整理他写好的那些纸册。 没成想竟然让这小东西钻了空子。 若是让人传出去,他大周未来的储君竟然学些小商小贩的行径,岂非让天下人耻笑! “你才多大竟然就学会满口谎话,读了这么久的书都白读了不成!” 若是母后知道二郎跟在他身边尽学到些坏的,他真是无颜面对父皇和母后。 他倒宁愿二郎大大方方地认下,如此方才有一国储君的坦荡与威仪。 “你若是要钱,大可问哥哥要。你是我大周的皇子,偏偏去学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岂非是损了我皇家的颜面!” 他对自己这个弟弟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用这样重的语气教训还是头一回。 周储衍何止是伤心,简直是心都快要碎掉了! 他要强的性子又不许他落泪示弱,倔强地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从眼眶里跑出来。 “我讨厌死哥哥了!” 他带着重重的鼻音,说的话又凶又大声,“蹭”地一下就跑出去了。 周琮瑞一向不将他的两条小短腿放在眼里,尤其这两年个头也长得慢。 谁知,在这时候,那双腿却带着人跑得这样快! 周琮瑞大步追上去,才慢了一步,人就没影儿了! 他温和的眉眼此刻也显得有些烦躁。 还真是长大了,脾气见长不说,跑得更快了。 他站在原地,仔细思索二郎可能会跑到哪儿去! 未央宫肯定不可能,咸福宫也不可能,那就只有…… 另一边,周储衍一个人跑到尚书房的廊前的台阶上坐着“呜呜”地哭起来。 好不伤心! 哥哥真的太坏了,怎么能那样说他呢! 二皇子身边的丫鬟容衣寻着哭声追了过来。 刚才二皇子哭着跑出来可将她吓坏了。 她是八个人当中最得二皇子喜欢的丫头,年纪不大,却最温柔体贴。 “殿下,怎么跑这么快呢?” 她走到二皇子身边挨着他坐下,伸手环住他的肩膀,还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人在伤心的时候,有人陪着总会好受一些,何况还是他最喜欢的容衣。 周琮瑞匆匆赶到尚书房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坐在一处依偎在一起的模样。 尤其是二郎还依赖地抓着那宫女的袖子,看得他眉头紧皱。 主子和奴才这样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容衣莫名觉得如芒在背,她反射性地抬眼一看,就对上大皇子冷得像冰一样的目光,吓得她一个激灵! 可是,二皇子正靠在她身上,她又不敢动弹。 周琮瑞上前,一手穿过小人儿的膝盖弯,一手穿过腋下。 十二岁的少年稳稳地将人抱在怀里,走到教室里坐下,轻声安抚。 稀疏的光影打在课桌上。 “刚才是哥哥说话重了,哥哥也是太着急了才会这样,二郎原谅哥哥好不好?” 他一边哄还一边用袖子替人擦眼泪。 “哥哥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小小少年心里的委屈还想要溢出来了。 “哥哥刚才……说我……丢人……”他啜泣着说话也不利索。 “哥哥不是这个意思,哥哥从没嫌过二郎,哥哥是怕有人会拿这事儿赖坏了二郎的名声……” “再哭下去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从前哄着人长大,哄人的功夫还是很深厚的。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哥哥,二郎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我想自己……给哥哥过生辰……买礼物……”周储衍小声地抽噎着。 霓裳坊的那件从北边得来银白狐裘,最配他哥哥的气质,已经放在了他哥哥床榻上。 周琮瑞抱二郎的手又紧了紧。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大周的江山,他便是拿命也要帮这人坐稳了。 不仅要坐稳,还要他,开心快意。 这样,可能还清了? 第237章 大结局(五)桐花万里丹山路 周储衍八岁的时候,正式进入尚书房学习已有三年。 放在旁的皇子身上,只不过是刚上学的年纪,他却已经可以和夫子们辩经论道,有来有往。 从前他年纪未到,除了程老夫子对他和大皇子一视同仁之外,旁的夫子都没对他提什么严苛的要求。 如今越长越大,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让众位夫子们越发重视。 课业,背书,抽问,夫子们乐此不疲。 只是,天资聪颖的二皇子却也有力所不能及之处——书法。 出口成章,提笔写字却不能行云流水。 周琮瑞仔细看自家弟弟写的大字,越看眉心皱得越紧。 人常道,字如其人。 字写成这样,如何能见人? 周琮瑞心中替他着急。 于是,周储衍每日中午小憩的时间从一个时辰改为了半个时辰,余下的半个时辰用来练字。 要他说,二郎哪里是练不好字,分明是他自个儿仗着学什么都快,不肯多花功夫。 写字是经年累月的事情,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一步登天的。 “哥哥——” 周储衍趴在书案上,拖着长调子撒娇。 “好困了,想去睡觉!” 平日里,这个时候他都躺在哥哥的床上睡觉了! 才不要在这里练什么字呢! 而且今天下午的课还是书法课,他更不想练了! 周琮瑞坐在一方小榻上,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对那道叫苦声充耳不闻。 这才坐下多久,刚一刻钟就觉得累了! 这样下去,字如何练得好? 他自然不会在此刻应了二郎躲懒的要求。 周储衍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自家哥哥的妥协,未免有些泄气。 他泄愤似的拿着笔在纸上用力地乱写一通。 什么破东西,他还能写不好了? 较劲儿似的,他越写越认真,脸上的浮躁之意也逐渐散去。 整个人沉静又收敛。 周琮瑞拿书挡着脸,趁机往书案的那个方向偷偷瞄了一眼,忍不住满意地勾起嘴角。 很好! 周储衍毕竟人小,练字又讲究笔力,没练一会就练得手臂酸痛。 他原本只是想放下笔歇会儿,结果,额头抵着桌沿就这样眯过去了。 周琮瑞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见他睡着了,放下书上前抱人到床榻上去睡。 即使他动作轻,睡得不深的人还是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念叨着要去写字。 “下午还要上书法课,今日少练会儿也无妨。” 他将人放到床榻中间,替他盖好了被子哄人睡下。 第一天能坐下来认真练这么久已经很好了。 慢慢来,也不必太着急。 只是,怎么又长一岁了,个子却不见长多少? 再养养,应该就长高了! 他自己也往旁边的软榻一躺,准备小憩一会儿。 没错,二皇子睡午觉一直都是明目张胆地霸占主人家的床! 二郎睡觉一向不老实,周琮瑞也不敢让他睡这方窄窄的软榻,人摔下来了可怎么好! 兄弟两个的感情一日比一日好,在外人看来却以为二人在暗中较劲儿,激流涌动。 尤其当皇上将二皇子写的文章裱起来放在御案上让大臣们看见之后,这场莫名其妙就开始的众人臆想出来的夺嫡之争一下子就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兄弟俩没想到他们二人不争,朝臣就先替他们争起来了。 这段日子,养心殿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无限放大,生怕没能及时掌握到皇上透露出来的意思。 比如说,召见了尚书房的夫子问了两位皇子的表现,又比如说单独和大皇子的老师章大人谈话。 如此种种,不是要立太子是什么? 虽说,大臣们时常杯弓蛇影,但是他们的直觉确是有点准的。 这日,皇上召了几位朝中重臣,王大人、方大人等皆在列,入养心殿叙事,大半天才出来的。 第二日,封大皇子为瑞王的旨意就传遍朝野。 只封了大皇子?那二皇子怎么没封呢? 皇上莫不是更属意二皇子一些。 就在众人等着皇上下旨为瑞王划封地建王府时,又一道圣旨从天而降。 册封瑞王为太子,不日迁往东宫,入朝听政。 一石头激起千层浪! 亏得他们已经对瑞王殿下不抱希望了,这会儿又来了个峰回路转。 他们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王安带着圣旨过来的时候,周琮瑞还未去上课,刚穿戴好出来。 别说是其他人,就是他自己接完圣旨之后,整个人都是傻傻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 父皇竟然立了他为太子吗? 周琮瑞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不是高兴而是去寻二郎,想向他解释清楚,想告诉他说哥哥没想过要抢他的太子之位。 没等他踏出宫门,就听到那声脆生生的“哥哥——” 随后白玉丸子似的一团就扑到他怀里来。 这两年个头没长,份量倒是长了不少。 周琮瑞抱着人,扶着他的背,叮嘱道:“下次不许跑得这样急,听见没有!” 周储衍不管他,一张小嘴又急又快道:“哥哥,你当太子了是不是真的?我都听宫人们说了一路了。” 一听他说起这事儿,周琮瑞的心都提了起来。 “我怎么现在才知道呀!”周储衍嘟着嘴抱怨。 好像在责怪他哥哥这事儿居然不告诉他。 “哥哥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正要出门去寻你呢,你就来了。” 周储衍一听顿时满意了,果然,他们还是最好的兄弟。 “殿下,大皇子如今已是太子,您可不以再这么……” 无所顾忌地胡来。 跟在二皇子后面的容衣想提醒自家主子此刻应该下来,毕竟君臣之礼不可废。 二殿下再喜欢大皇子也该谨守臣弟的礼节。 她刚一开口就对上了大皇子意味深长的目光,冷淡得让她脊背发凉,后半句话都没敢说出来。 “什么?” 周储衍好奇地想转头看容衣,就被周琮瑞的手按住了。 “没什么事,二郎不用管这些。二郎只要知道我永远是哥哥就好了。” “嗯。”周储衍乖乖点头,这是自然。 “哥哥当太子二郎会不高兴吗?” “当然不会,我简直高兴死了。哥哥当了太子,那我以后出去玩儿不知道有多威风!” 嘻嘻,哥哥应该也没什么时间盯着他练字了! 第237章 大结局(五)桐花万里丹山路 周储衍八岁的时候,正式进入尚书房学习已有三年。 放在旁的皇子身上,只不过是刚上学的年纪,他却已经可以和夫子们辩经论道,有来有往。 从前他年纪未到,除了程老夫子对他和大皇子一视同仁之外,旁的夫子都没对他提什么严苛的要求。 如今越长越大,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让众位夫子们越发重视。 课业,背书,抽问,夫子们乐此不疲。 只是,天资聪颖的二皇子却也有力所不能及之处——书法。 出口成章,提笔写字却不能行云流水。 周琮瑞仔细看自家弟弟写的大字,越看眉心皱得越紧。 人常道,字如其人。 字写成这样,如何能见人? 周琮瑞心中替他着急。 于是,周储衍每日中午小憩的时间从一个时辰改为了半个时辰,余下的半个时辰用来练字。 要他说,二郎哪里是练不好字,分明是他自个儿仗着学什么都快,不肯多花功夫。 写字是经年累月的事情,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一步登天的。 “哥哥——” 周储衍趴在书案上,拖着长调子撒娇。 “好困了,想去睡觉!” 平日里,这个时候他都躺在哥哥的床上睡觉了! 才不要在这里练什么字呢! 而且今天下午的课还是书法课,他更不想练了! 周琮瑞坐在一方小榻上,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对那道叫苦声充耳不闻。 这才坐下多久,刚一刻钟就觉得累了! 这样下去,字如何练得好? 他自然不会在此刻应了二郎躲懒的要求。 周储衍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自家哥哥的妥协,未免有些泄气。 他泄愤似的拿着笔在纸上用力地乱写一通。 什么破东西,他还能写不好了? 较劲儿似的,他越写越认真,脸上的浮躁之意也逐渐散去。 整个人沉静又收敛。 周琮瑞拿书挡着脸,趁机往书案的那个方向偷偷瞄了一眼,忍不住满意地勾起嘴角。 很好! 周储衍毕竟人小,练字又讲究笔力,没练一会就练得手臂酸痛。 他原本只是想放下笔歇会儿,结果,额头抵着桌沿就这样眯过去了。 周琮瑞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见他睡着了,放下书上前抱人到床榻上去睡。 即使他动作轻,睡得不深的人还是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念叨着要去写字。 “下午还要上书法课,今日少练会儿也无妨。” 他将人放到床榻中间,替他盖好了被子哄人睡下。 第一天能坐下来认真练这么久已经很好了。 慢慢来,也不必太着急。 只是,怎么又长一岁了,个子却不见长多少? 再养养,应该就长高了! 他自己也往旁边的软榻一躺,准备小憩一会儿。 没错,二皇子睡午觉一直都是明目张胆地霸占主人家的床! 二郎睡觉一向不老实,周琮瑞也不敢让他睡这方窄窄的软榻,人摔下来了可怎么好! 兄弟两个的感情一日比一日好,在外人看来却以为二人在暗中较劲儿,激流涌动。 尤其当皇上将二皇子写的文章裱起来放在御案上让大臣们看见之后,这场莫名其妙就开始的众人臆想出来的夺嫡之争一下子就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兄弟俩没想到他们二人不争,朝臣就先替他们争起来了。 这段日子,养心殿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无限放大,生怕没能及时掌握到皇上透露出来的意思。 比如说,召见了尚书房的夫子问了两位皇子的表现,又比如说单独和大皇子的老师章大人谈话。 如此种种,不是要立太子是什么? 虽说,大臣们时常杯弓蛇影,但是他们的直觉确是有点准的。 这日,皇上召了几位朝中重臣,王大人、方大人等皆在列,入养心殿叙事,大半天才出来的。 第二日,封大皇子为瑞王的旨意就传遍朝野。 只封了大皇子?那二皇子怎么没封呢? 皇上莫不是更属意二皇子一些。 就在众人等着皇上下旨为瑞王划封地建王府时,又一道圣旨从天而降。 册封瑞王为太子,不日迁往东宫,入朝听政。 一石头激起千层浪! 亏得他们已经对瑞王殿下不抱希望了,这会儿又来了个峰回路转。 他们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王安带着圣旨过来的时候,周琮瑞还未去上课,刚穿戴好出来。 别说是其他人,就是他自己接完圣旨之后,整个人都是傻傻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 父皇竟然立了他为太子吗? 周琮瑞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不是高兴而是去寻二郎,想向他解释清楚,想告诉他说哥哥没想过要抢他的太子之位。 没等他踏出宫门,就听到那声脆生生的“哥哥——” 随后白玉丸子似的一团就扑到他怀里来。 这两年个头没长,份量倒是长了不少。 周琮瑞抱着人,扶着他的背,叮嘱道:“下次不许跑得这样急,听见没有!” 周储衍不管他,一张小嘴又急又快道:“哥哥,你当太子了是不是真的?我都听宫人们说了一路了。” 一听他说起这事儿,周琮瑞的心都提了起来。 “我怎么现在才知道呀!”周储衍嘟着嘴抱怨。 好像在责怪他哥哥这事儿居然不告诉他。 “哥哥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正要出门去寻你呢,你就来了。” 周储衍一听顿时满意了,果然,他们还是最好的兄弟。 “殿下,大皇子如今已是太子,您可不以再这么……” 无所顾忌地胡来。 跟在二皇子后面的容衣想提醒自家主子此刻应该下来,毕竟君臣之礼不可废。 二殿下再喜欢大皇子也该谨守臣弟的礼节。 她刚一开口就对上了大皇子意味深长的目光,冷淡得让她脊背发凉,后半句话都没敢说出来。 “什么?” 周储衍好奇地想转头看容衣,就被周琮瑞的手按住了。 “没什么事,二郎不用管这些。二郎只要知道我永远是哥哥就好了。” “嗯。”周储衍乖乖点头,这是自然。 “哥哥当太子二郎会不高兴吗?” “当然不会,我简直高兴死了。哥哥当了太子,那我以后出去玩儿不知道有多威风!” 嘻嘻,哥哥应该也没什么时间盯着他练字了! 第238章 大结局(六)明月曾照彩云归 窗外的夏蝉没开始叫几天,未央宫里就摆上了冰鉴,没敢贪凉,只盛了少许冰在里头。 新鲜的葡萄送到冰窖里冰过之后才敢摆到贵人面前。 一只玉手捻起一颗往嘴里送,冰爽的汁液充斥着口腔,美人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她寻着动静往门口望去。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孟清瑜瞧见来人有些意外,脸上转瞬又浮现几分欣喜。 她冲着人招手示意他坐到旁边来。 自从他得封太子之后,每日每日地往养心殿跑,哪里有从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清闲。 “母后。” 周琮瑞规矩地请安见礼,看着她冲他招手的动作,心里觉得好笑。 他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她还将他当成小孩子对待! “许久未来给您请安了,今日得空就想过来看看您。” 说完,他走到小榻的另一边坐下。 “快尝尝这葡萄,可好吃了。” 孟清瑜顺手将面前的果盘往他那方推了推。 周琮瑞感受着面前隐隐约约的寒气,规劝道:“毕竟只是初夏,这样冰的葡萄还是少吃些,母后注意身子。” “放心,母后心中有数。” 说话时一双灵动的眼睛轻闪,声音轻快又散漫,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是双十少女一点不为过。 哪里敢让人相信,眼前这人年近三十。 岁月匆匆,仿佛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难怪父皇这么多年,一门心思地往未央宫跑。 孟清瑜见着他突然想起了绿云前几日和她说起的八卦。 她将手撑在小几上,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近了说话。 周琮瑞好奇,这是要说什么? “你是不是……和那个谁,好上了?” 周琮瑞面红耳赤地坐正了身子。 这是说的什么话! 简直不堪入耳! “我不知母后在说些什么!!”他气急败坏地反驳。 孟清瑜瞧他那样子,“啧啧”两声,还装呢! 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她又不会反对什么! 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可不正是容易胡思乱想的时候么! “母后说的是谁我都不知道!何来什么……” “好上”二字,他实在不能坦然说出口。 有辱斯文! 孟清瑜见他义正言辞,像是真不知道的样子。 “就那个谁,沈家的大小姐!听人说你二人在大街上就拉上手了!” 孟清瑜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副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别人告诉她的表情。 “荒唐!” 周琮瑞红着张脸辩解。 “老师的戒尺落在讲桌上,正巧赶上那位女学生捡了送出来,我便顺手接过,连袖子都没挨着,何谈拉手。” 简直是三人成虎! 他拿个东西被人传成这样! “这样啊!” 孟清瑜咬了口葡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若是如此,这消息传得确实有些过分了。 “此事,母后莫要再提,以免有损女儿家的清誉。” 孟清瑜侧头看他,这不是挺维护人家的吗? 这还不喜欢? 他不是甚少为旁人的事操心吗? 唉!孩子长大了! 有什么事儿也不爱与人说,她是生怕忽视他们几个的心意。 “若是你往后有了喜欢的姑娘,就来同母后说。也省得你父皇给你赐的婚你不喜欢。” 孟清瑜说得一脸认真,周琮瑞只匆匆扫了她一眼就立刻垂下眼帘。 “儿臣明白,母后不必挂心。” 周琮瑞走出未央宫好长一段距离,跳得飞快的心才平稳下来。 他一回东宫就往书房跑。 书架顶上的一方盒子里放着一轴画卷。 他将画拿出来,打开端详一阵又合上了。 “进来。”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长叶听到殿下喊,立刻就出现在门口。 “端个火盆进来。”周琮瑞轻轻摩挲着画轴的纸面。 “殿下若是要烧什么,不如奴才代劳!若是熏着殿下……” 上头站着的人并未说话,只抬眸一瞟,像是无形的冷刀子似的落在长叶身上,吓得他不敢再说。 “殿下恕罪,奴才这就去端火盆来。” 等到燃着一小簇火的火盆端上来时,长叶才知道殿下是要做什么——烧画。 他不解:“殿下向来爱惜的画,如今怎么烧了?” 不是一般的爱惜,任何人都碰不得! 过了许久,久到长叶以为殿下不会回答了,才听到殿下轻描淡写的一句:“初学丹青时画的,如今再看觉得不成样子,就烧了。” 从前殿下作画的时候,长叶进屋添炭火,偷偷瞄过一眼,那是一幅仕女图。 第238章 大结局(六)明月曾照彩云归 窗外的夏蝉没开始叫几天,未央宫里就摆上了冰鉴,没敢贪凉,只盛了少许冰在里头。 新鲜的葡萄送到冰窖里冰过之后才敢摆到贵人面前。 一只玉手捻起一颗往嘴里送,冰爽的汁液充斥着口腔,美人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她寻着动静往门口望去。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孟清瑜瞧见来人有些意外,脸上转瞬又浮现几分欣喜。 她冲着人招手示意他坐到旁边来。 自从他得封太子之后,每日每日地往养心殿跑,哪里有从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清闲。 “母后。” 周琮瑞规矩地请安见礼,看着她冲他招手的动作,心里觉得好笑。 他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她还将他当成小孩子对待! “许久未来给您请安了,今日得空就想过来看看您。” 说完,他走到小榻的另一边坐下。 “快尝尝这葡萄,可好吃了。” 孟清瑜顺手将面前的果盘往他那方推了推。 周琮瑞感受着面前隐隐约约的寒气,规劝道:“毕竟只是初夏,这样冰的葡萄还是少吃些,母后注意身子。” “放心,母后心中有数。” 说话时一双灵动的眼睛轻闪,声音轻快又散漫,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是双十少女一点不为过。 哪里敢让人相信,眼前这人年近三十。 岁月匆匆,仿佛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难怪父皇这么多年,一门心思地往未央宫跑。 孟清瑜见着他突然想起了绿云前几日和她说起的八卦。 她将手撑在小几上,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近了说话。 周琮瑞好奇,这是要说什么? “你是不是……和那个谁,好上了?” 周琮瑞面红耳赤地坐正了身子。 这是说的什么话! 简直不堪入耳! “我不知母后在说些什么!!”他气急败坏地反驳。 孟清瑜瞧他那样子,“啧啧”两声,还装呢! 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她又不会反对什么! 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可不正是容易胡思乱想的时候么! “母后说的是谁我都不知道!何来什么……” “好上”二字,他实在不能坦然说出口。 有辱斯文! 孟清瑜见他义正言辞,像是真不知道的样子。 “就那个谁,沈家的大小姐!听人说你二人在大街上就拉上手了!” 孟清瑜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副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别人告诉她的表情。 “荒唐!” 周琮瑞红着张脸辩解。 “老师的戒尺落在讲桌上,正巧赶上那位女学生捡了送出来,我便顺手接过,连袖子都没挨着,何谈拉手。” 简直是三人成虎! 他拿个东西被人传成这样! “这样啊!” 孟清瑜咬了口葡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若是如此,这消息传得确实有些过分了。 “此事,母后莫要再提,以免有损女儿家的清誉。” 孟清瑜侧头看他,这不是挺维护人家的吗? 这还不喜欢? 他不是甚少为旁人的事操心吗? 唉!孩子长大了! 有什么事儿也不爱与人说,她是生怕忽视他们几个的心意。 “若是你往后有了喜欢的姑娘,就来同母后说。也省得你父皇给你赐的婚你不喜欢。” 孟清瑜说得一脸认真,周琮瑞只匆匆扫了她一眼就立刻垂下眼帘。 “儿臣明白,母后不必挂心。” 周琮瑞走出未央宫好长一段距离,跳得飞快的心才平稳下来。 他一回东宫就往书房跑。 书架顶上的一方盒子里放着一轴画卷。 他将画拿出来,打开端详一阵又合上了。 “进来。”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长叶听到殿下喊,立刻就出现在门口。 “端个火盆进来。”周琮瑞轻轻摩挲着画轴的纸面。 “殿下若是要烧什么,不如奴才代劳!若是熏着殿下……” 上头站着的人并未说话,只抬眸一瞟,像是无形的冷刀子似的落在长叶身上,吓得他不敢再说。 “殿下恕罪,奴才这就去端火盆来。” 等到燃着一小簇火的火盆端上来时,长叶才知道殿下是要做什么——烧画。 他不解:“殿下向来爱惜的画,如今怎么烧了?” 不是一般的爱惜,任何人都碰不得! 过了许久,久到长叶以为殿下不会回答了,才听到殿下轻描淡写的一句:“初学丹青时画的,如今再看觉得不成样子,就烧了。” 从前殿下作画的时候,长叶进屋添炭火,偷偷瞄过一眼,那是一幅仕女图。 第239章 大结局(七)冬去春来喜相连 三月的夜里,春寒料峭。 才下过一阵小雨,云层又堆叠起来。 未央宫的东偏殿里一片凝重之色。 二殿下搬回未央宫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没生过什么大病,偶尔有个发热风寒也是服些药就好了,像今日这样严重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发生。 披着夜色和寒意,远远地就走过一人。 门口守着的太监问安道:“太子殿下。” 他步子迈得又大又急,一进暖阁被热气烘着,更加让他心里闷得慌。 这些年朝夕相处地上学,他与二郎之间的情谊自然比寻常兄弟更亲厚些。 听到二郎人都昏过去了,他立刻从老师府上出来,往未央宫赶。 “父皇,母后,二郎如何了?” 今早的时候二殿下还只是有些低烧,结果用了药之后反不见好,越烧越严重,方才晚些的时候竟然直接昏过去了。 皇后娘娘已经坐在二皇子身边陪了一天了,谁劝都不走。 皇上晚膳前就过来了,一直陪着娘娘到现在。 太医几个又是施针,又是喂药,该试的法子都试了,至今还在想法子。 “太医说再烧下去,恐不太好。或痴或傻都有可能……” 说及此,孟清瑜忍不住又落下泪。 孟清瑜上一回为二郎这样担惊受怕,还是他尚在襁褓中的时候。 如今又见着他昏迷不醒的模样,她才明白过来,先天不足哪是那么容易养回来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周廷彦清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半搂半抱地哄。 他也许久未见二郎这样了。 这几日的天气变化多端,又断断续续地在下雨,这才让他一下子受了寒气! “父皇和母后守了许久,不如先去歇一歇,此处有我就好。” 孟清瑜缓缓摇头,二郎未醒她如何能安心歇息。 小孩子的病症总是这样,先揪着人的心,再说是虚惊一场。 后半夜,二郎的高热总算是退了些,众人稍放下心。 这一遭,算是把宫里几位贵主们的魂儿都吓没了。 于是,皇上往后的几个月里就开始为二皇子殿下物色合适的武师傅。 八岁开始习武也不算晚。 倒不求二殿下练成什么绝世高手,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以后再生病也能少受些罪。 如今夜色已深,太子殿下索性也歇在了未央宫。从前殿下在未央宫小住的寝殿,皇后娘娘一直让人保留着,如今倒也方便。 周廷彦牵着孟清瑜起身,准备回去歇息,没走两步,人就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这下可好,另一个刚有起色,这一个又倒下了。 周廷彦一颗心都要吓得跳出来了。 等孟清瑜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早上。 她一睁眼就看见穿着玄色衮金龙袍的男人坐在她床边。 川鬓如墨,眉眼含情。 她似被蛊惑了心智,不自禁伸手摸了摸那俊逸的脸,玉手立刻教人捧在手心把玩。 “醒了?”语气中的欢欣仿佛要一寸寸钻进她的耳朵里。 “想吃些什么?朕让人准备。” 周廷彦轻而易举地抱了人坐在自己腿上,在晕乎乎的美人脸上亲了一口。 “二郎呢?” 孟清瑜想下地,却被人佯作生气地圈在怀里。 “他好着呢。乱动什么,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轻易胡闹不得。” 孟清瑜觉得他才是不讲理,她哪里胡闹了,她只想下去穿个鞋子罢了!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最关键的三个字“双身子”? 她又有了?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周廷彦笑眯眯地点头。 “太医说,刚满一个月的身孕。昨日又折腾了那么久,容易动胎气,这几月一定要仔细养着,知道吗?” “哦。” 孟清瑜脸上的表情怏怏的,身上像提不起劲儿似的。 难怪她这几日的精神有些不好,总爱犯困,原来是肚子里有了个小家伙。 万全一直知道 皇上对皇后娘娘宠爱非常。 可直到今日,他才对皇上的宠爱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皇上抱着娘娘到膳桌旁用膳,又亲手夹了一筷子鸡脯喂到娘娘嘴边,这是宠到骨子里去了! 皇后娘娘闻着那荤腥直皱眉,转头埋到皇上颈边,表示不想吃这个。 皇上也没半点儿不耐烦,只一样一样地将菜名儿念出来让娘娘选,千哄万哄地让人吃了些开胃的小菜,又用了两口粥。 原以为这已经算了不得了,没成想让人大开眼界的还在后头呢! 自皇后娘娘有孕来,皇上日日陪伴不说,娘娘皱一下眉皇上都要心疼坏了。 娘娘胃口不好,御膳房呈上来的膳食就没什么重样的。 解闷儿,逗趣儿的玩意儿内务府也是一日不落地送进未央宫。 大伙儿好不容易熬过了前三个月,娘娘又开始害喜,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 宫里上上下下哪处不是围着未央宫转,宫人们都盼着娘娘肚子里的小主子可别再折腾他们了。 从前怀二郎的时候,周廷彦尚未见她有害喜的症状,如今怀肚子里这个,他才知道行宫里她怀宝珠有多不容易,如今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越发盼着人能多使些小性子,惯得她一点儿苦都受不了才好。 第239章 大结局(七)冬去春来喜相连 三月的夜里,春寒料峭。 才下过一阵小雨,云层又堆叠起来。 未央宫的东偏殿里一片凝重之色。 二殿下搬回未央宫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没生过什么大病,偶尔有个发热风寒也是服些药就好了,像今日这样严重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发生。 披着夜色和寒意,远远地就走过一人。 门口守着的太监问安道:“太子殿下。” 他步子迈得又大又急,一进暖阁被热气烘着,更加让他心里闷得慌。 这些年朝夕相处地上学,他与二郎之间的情谊自然比寻常兄弟更亲厚些。 听到二郎人都昏过去了,他立刻从老师府上出来,往未央宫赶。 “父皇,母后,二郎如何了?” 今早的时候二殿下还只是有些低烧,结果用了药之后反不见好,越烧越严重,方才晚些的时候竟然直接昏过去了。 皇后娘娘已经坐在二皇子身边陪了一天了,谁劝都不走。 皇上晚膳前就过来了,一直陪着娘娘到现在。 太医几个又是施针,又是喂药,该试的法子都试了,至今还在想法子。 “太医说再烧下去,恐不太好。或痴或傻都有可能……” 说及此,孟清瑜忍不住又落下泪。 孟清瑜上一回为二郎这样担惊受怕,还是他尚在襁褓中的时候。 如今又见着他昏迷不醒的模样,她才明白过来,先天不足哪是那么容易养回来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周廷彦清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半搂半抱地哄。 他也许久未见二郎这样了。 这几日的天气变化多端,又断断续续地在下雨,这才让他一下子受了寒气! “父皇和母后守了许久,不如先去歇一歇,此处有我就好。” 孟清瑜缓缓摇头,二郎未醒她如何能安心歇息。 小孩子的病症总是这样,先揪着人的心,再说是虚惊一场。 后半夜,二郎的高热总算是退了些,众人稍放下心。 这一遭,算是把宫里几位贵主们的魂儿都吓没了。 于是,皇上往后的几个月里就开始为二皇子殿下物色合适的武师傅。 八岁开始习武也不算晚。 倒不求二殿下练成什么绝世高手,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以后再生病也能少受些罪。 如今夜色已深,太子殿下索性也歇在了未央宫。从前殿下在未央宫小住的寝殿,皇后娘娘一直让人保留着,如今倒也方便。 周廷彦牵着孟清瑜起身,准备回去歇息,没走两步,人就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这下可好,另一个刚有起色,这一个又倒下了。 周廷彦一颗心都要吓得跳出来了。 等孟清瑜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早上。 她一睁眼就看见穿着玄色衮金龙袍的男人坐在她床边。 川鬓如墨,眉眼含情。 她似被蛊惑了心智,不自禁伸手摸了摸那俊逸的脸,玉手立刻教人捧在手心把玩。 “醒了?”语气中的欢欣仿佛要一寸寸钻进她的耳朵里。 “想吃些什么?朕让人准备。” 周廷彦轻而易举地抱了人坐在自己腿上,在晕乎乎的美人脸上亲了一口。 “二郎呢?” 孟清瑜想下地,却被人佯作生气地圈在怀里。 “他好着呢。乱动什么,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轻易胡闹不得。” 孟清瑜觉得他才是不讲理,她哪里胡闹了,她只想下去穿个鞋子罢了!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最关键的三个字“双身子”? 她又有了?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周廷彦笑眯眯地点头。 “太医说,刚满一个月的身孕。昨日又折腾了那么久,容易动胎气,这几月一定要仔细养着,知道吗?” “哦。” 孟清瑜脸上的表情怏怏的,身上像提不起劲儿似的。 难怪她这几日的精神有些不好,总爱犯困,原来是肚子里有了个小家伙。 万全一直知道 皇上对皇后娘娘宠爱非常。 可直到今日,他才对皇上的宠爱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皇上抱着娘娘到膳桌旁用膳,又亲手夹了一筷子鸡脯喂到娘娘嘴边,这是宠到骨子里去了! 皇后娘娘闻着那荤腥直皱眉,转头埋到皇上颈边,表示不想吃这个。 皇上也没半点儿不耐烦,只一样一样地将菜名儿念出来让娘娘选,千哄万哄地让人吃了些开胃的小菜,又用了两口粥。 原以为这已经算了不得了,没成想让人大开眼界的还在后头呢! 自皇后娘娘有孕来,皇上日日陪伴不说,娘娘皱一下眉皇上都要心疼坏了。 娘娘胃口不好,御膳房呈上来的膳食就没什么重样的。 解闷儿,逗趣儿的玩意儿内务府也是一日不落地送进未央宫。 大伙儿好不容易熬过了前三个月,娘娘又开始害喜,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 宫里上上下下哪处不是围着未央宫转,宫人们都盼着娘娘肚子里的小主子可别再折腾他们了。 从前怀二郎的时候,周廷彦尚未见她有害喜的症状,如今怀肚子里这个,他才知道行宫里她怀宝珠有多不容易,如今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越发盼着人能多使些小性子,惯得她一点儿苦都受不了才好。 第240章 大结局(八)混世魔王降世 皇后娘娘有孕,除了皇上之外,最高兴的就属章家少夫人。 她不便日日进宫探望,就让这个娘娘喜欢的含光郡主日日陪在娘娘身边。 郡主年纪虽小,却是个知道疼人的。 她每次只要看见姨母难受,就会将小手放在姨母隆起的肚子上抚摸,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弟弟要乖哦!等你出来,姐姐就把桂花甜酪让给你吃。” 神奇的是,娘娘肚子里的小主子总能平静下来。 于是,郡主陪伴娘娘的时候越来越多,一直到小主子满月宴之后,郡主才开始照常去读书。 弘景十四年十月,上京最让人头疼的混世小魔王降生了。 皇上大喜,皇子降生当日便赐名景曜。 曜有日光之意,景又是皇上的年号。 若不是太子已立,此中深意,耐人寻味。 洗三礼时,尚有一事为人说道。 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抱着三殿下到洗三盆里时,小儿的脚初初挨着凉水,顿感惊吓,先是啼哭不止,接着一双小脚丫在水中蹬来蹬去。 洗三理礼时哭闹,乃是大喜,太监们尚未来得向皇上贺喜,“砰”一声巨响,满堂错愕。 三殿下竟是将那洗三盆踢翻了下去! 水花翻溅,打湿了老夫人的裙摆。 她经手洗三的孩子数不胜数,哭闹的也不在少数,但是像今日这样才出生三日,就能将这盆踢翻的却是头一个。 她抱着三皇子,走到大殿中央即刻跪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三皇子殿下天生神力,实乃武曲星君下凡。” 百官拜贺:“陛下万福,三皇子万福,天佑大周。” 不过三日,三皇子天生神力的消息便像插翅膀一般,在百姓们茶余饭后时,传得神乎其神。 就差说成三皇子长了个血盆大口,将那洗三盆给嚼成了渣,最后吐出了一把长剑。 孟清瑜听着绿云从外头打探回来的闲言碎语,“咯咯”直笑。 越传越不像话了! 而百姓传说里的主人公此刻正躺在摇床里,攥着她玉姐姐的手指,咧着嘴傻笑。 章揽玉一手拿着书看,时不时伸出另一只手捏捏他的小脸蛋,逗得三殿下眼睛都笑没了。 含光郡主生得玉雪可爱,殿下喜欢与她玩儿也不足为奇。 只是咱们五公主也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偏三殿下见了便哭闹不止,殿下力气又大,手脚一挣扎起来,打得人实在是疼。 原是有一回,公主下学回来,瞧见摇床里的弟弟生了张胖乎乎的脸,眼睛又睁得大大的,觉得可爱,一时忍不住,张嘴便咬在了那小脸蛋子上,留下了两排清晰可见的小牙印。 等到摇床上的三殿下嚎啕大哭起来,一旁的奴才们才反应过来,三殿下被咬疼了。 公主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心虚。 有此对比之下,三殿下就更喜欢郡主了。 不过三殿下哭了两回之后,公主便不乐意了。 她是姐姐,肯抱他已然是好得很了,咬了一回,还敢哭上了! 于是三殿下又哭的时候,五公主便对着摇床里的小娃娃,张开大口,出两排洁白的小牙,佯装要咬上去。 “你若是再敢哭,我便不止咬你一下了。” 篮子里的小娃娃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瘪着小嘴倒哭不哭,忍辱负重般的被她姐姐抱起来。 周宝珠洋洋得意地逗着怀里的小娃娃。 自小这规矩便要立下,姐姐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要听的! 于是,周景曜在三岁之前最怕的人就是他姐姐了。 那三岁之后呢? 皇上不忍心他一身根骨浪费,周景曜四岁时便开始跟着骠骑将军苦练基本功,又学了几招三脚猫的防身功夫。 他以为他总算可以在他姐姐面前扬眉吐气了。 谁知,他二哥哥习武比他早,才知道他有了用功夫对付姐姐的念头时,就将他一顿好打。 至此,周景曜最害怕的人变成了他二哥哥,其次是他姐姐。 家里面的人每个都比他大,一个比一个不好欺负,就连脾气最好的太子哥哥严厉起来也让人害怕。 他自然而然的就将目光放到了宫外的那些小鼻涕虫身上。 让他惊讶的是,他都还没开始动手,不过放了两句狠话,他们就哭起来了。 周景曜觉得好没意思! 只是,他天性好动,越是无聊,越是想去找些有意思的玩儿。 今天不高兴,就当街撕了某位大人的裤子,明天一时兴起,就随手拔了几根老大臣的胡子。 有一回,他直直地从某位大人和小妾的卧房里摔了下来,把那位大人吓了个半死! 结果他啥事没有,房顶捅了个大窟窿。 这样的小事不好上报皇上,那他们就只好每日对着太子殿下哭。 周琮瑞也无法,只要这小捣蛋鬼不在宫里闹,大臣们受些委屈就受! 周景耀真正展现出与常人不同之处,是在他五岁那年。 一座半人高的假山石被他踢了个老远,墙面都被撞凹进去了。 也是在这一年,他才开始有不同专长的习武师傅手把手地教学。 周廷彦将自己儿子的不同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埋没了他在武学上的天赋。 但是,他对周景曜文治上的学习看得更为重要,甚至可以用严苛来形容。 他的儿子,自然不能成为那些有勇无谋的莽夫,文治武功一样都不许落下,每个都是如此。 大周的百年繁荣——明兴盛世,就因此三子定下雏形。 第240章 大结局(八)混世魔王降世 皇后娘娘有孕,除了皇上之外,最高兴的就属章家少夫人。 她不便日日进宫探望,就让这个娘娘喜欢的含光郡主日日陪在娘娘身边。 郡主年纪虽小,却是个知道疼人的。 她每次只要看见姨母难受,就会将小手放在姨母隆起的肚子上抚摸,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弟弟要乖哦!等你出来,姐姐就把桂花甜酪让给你吃。” 神奇的是,娘娘肚子里的小主子总能平静下来。 于是,郡主陪伴娘娘的时候越来越多,一直到小主子满月宴之后,郡主才开始照常去读书。 弘景十四年十月,上京最让人头疼的混世小魔王降生了。 皇上大喜,皇子降生当日便赐名景曜。 曜有日光之意,景又是皇上的年号。 若不是太子已立,此中深意,耐人寻味。 洗三礼时,尚有一事为人说道。 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抱着三殿下到洗三盆里时,小儿的脚初初挨着凉水,顿感惊吓,先是啼哭不止,接着一双小脚丫在水中蹬来蹬去。 洗三理礼时哭闹,乃是大喜,太监们尚未来得向皇上贺喜,“砰”一声巨响,满堂错愕。 三殿下竟是将那洗三盆踢翻了下去! 水花翻溅,打湿了老夫人的裙摆。 她经手洗三的孩子数不胜数,哭闹的也不在少数,但是像今日这样才出生三日,就能将这盆踢翻的却是头一个。 她抱着三皇子,走到大殿中央即刻跪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三皇子殿下天生神力,实乃武曲星君下凡。” 百官拜贺:“陛下万福,三皇子万福,天佑大周。” 不过三日,三皇子天生神力的消息便像插翅膀一般,在百姓们茶余饭后时,传得神乎其神。 就差说成三皇子长了个血盆大口,将那洗三盆给嚼成了渣,最后吐出了一把长剑。 孟清瑜听着绿云从外头打探回来的闲言碎语,“咯咯”直笑。 越传越不像话了! 而百姓传说里的主人公此刻正躺在摇床里,攥着她玉姐姐的手指,咧着嘴傻笑。 章揽玉一手拿着书看,时不时伸出另一只手捏捏他的小脸蛋,逗得三殿下眼睛都笑没了。 含光郡主生得玉雪可爱,殿下喜欢与她玩儿也不足为奇。 只是咱们五公主也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偏三殿下见了便哭闹不止,殿下力气又大,手脚一挣扎起来,打得人实在是疼。 原是有一回,公主下学回来,瞧见摇床里的弟弟生了张胖乎乎的脸,眼睛又睁得大大的,觉得可爱,一时忍不住,张嘴便咬在了那小脸蛋子上,留下了两排清晰可见的小牙印。 等到摇床上的三殿下嚎啕大哭起来,一旁的奴才们才反应过来,三殿下被咬疼了。 公主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心虚。 有此对比之下,三殿下就更喜欢郡主了。 不过三殿下哭了两回之后,公主便不乐意了。 她是姐姐,肯抱他已然是好得很了,咬了一回,还敢哭上了! 于是三殿下又哭的时候,五公主便对着摇床里的小娃娃,张开大口,出两排洁白的小牙,佯装要咬上去。 “你若是再敢哭,我便不止咬你一下了。” 篮子里的小娃娃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瘪着小嘴倒哭不哭,忍辱负重般的被她姐姐抱起来。 周宝珠洋洋得意地逗着怀里的小娃娃。 自小这规矩便要立下,姐姐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要听的! 于是,周景曜在三岁之前最怕的人就是他姐姐了。 那三岁之后呢? 皇上不忍心他一身根骨浪费,周景曜四岁时便开始跟着骠骑将军苦练基本功,又学了几招三脚猫的防身功夫。 他以为他总算可以在他姐姐面前扬眉吐气了。 谁知,他二哥哥习武比他早,才知道他有了用功夫对付姐姐的念头时,就将他一顿好打。 至此,周景曜最害怕的人变成了他二哥哥,其次是他姐姐。 家里面的人每个都比他大,一个比一个不好欺负,就连脾气最好的太子哥哥严厉起来也让人害怕。 他自然而然的就将目光放到了宫外的那些小鼻涕虫身上。 让他惊讶的是,他都还没开始动手,不过放了两句狠话,他们就哭起来了。 周景曜觉得好没意思! 只是,他天性好动,越是无聊,越是想去找些有意思的玩儿。 今天不高兴,就当街撕了某位大人的裤子,明天一时兴起,就随手拔了几根老大臣的胡子。 有一回,他直直地从某位大人和小妾的卧房里摔了下来,把那位大人吓了个半死! 结果他啥事没有,房顶捅了个大窟窿。 这样的小事不好上报皇上,那他们就只好每日对着太子殿下哭。 周琮瑞也无法,只要这小捣蛋鬼不在宫里闹,大臣们受些委屈就受! 周景耀真正展现出与常人不同之处,是在他五岁那年。 一座半人高的假山石被他踢了个老远,墙面都被撞凹进去了。 也是在这一年,他才开始有不同专长的习武师傅手把手地教学。 周廷彦将自己儿子的不同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埋没了他在武学上的天赋。 但是,他对周景曜文治上的学习看得更为重要,甚至可以用严苛来形容。 他的儿子,自然不能成为那些有勇无谋的莽夫,文治武功一样都不许落下,每个都是如此。 大周的百年繁荣——明兴盛世,就因此三子定下雏形。 第241章 番外:情窦初开识不清 弘景十六年,六月。 一道纤细的身影死死低着头往承乾宫的方向快步走着。 太阳已经落山了,余晖与夜幕交叠,影影绰绰,让人瞧不清那人的相貌。 承乾宫的宫门口有个宫女打扮的小姑娘猫着身子躲在门后。 她忐忑不安的心在看到那人时才算安定下来。 她将门隙打开了一些,正好够那位纤细的姑娘顺利进去。 紧接着,门又紧紧地关上了。 二人一同回到东配殿,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 “公主可算是回来了,奴婢左等右等还未等到公主,差点便要去向娘娘禀报了。” 那开门的宫女一边嘟着嘴诉说害怕又一边替公主倒了杯热茶。 公主接过那杯热茶一饮而尽,才觉身心舒畅。 “本宫也是真要吓死了,差点宫门就要下钥了。” 她还是跑了一小段才赶回来的。 不过,过程虽然曲折了一些,今日也算是有惊无险。 “奴婢让人备了水,公主沐浴之后就准备歇息!今日想必也有些累了。” “也好,是有些累了。” 一夜好梦。 次日清早,她才陪母妃和妹妹用过早膳,就有人到承乾宫来传旨,说是皇后娘娘许久未见二公主,想请公主过去说说话。 柔嫔娘娘有些紧张,好在那宫女一连说了几遍并无大事,她才让二公主跟着去了未央宫。 周予瑶甚少见到这位母后,要说她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给母后请安。”她说话时声线还有些颤抖。 她的这位母后和旁的皇后都不一样,既不爱让人每日来请安,也不爱给人立规矩,说是有些懒怠也不为过。 但是奇怪的是,她掌权以来,后宫一直风平浪静。 她初掌凤印,就将宫中仅有的几位嫔妃全部册封为嫔。 像慧嫔这样无子嗣的嫔妃,她便让人到梧桐书院去教书。 馨妃娘娘自从到书院去给学生们上课之后,二皇子被接走后的落寞都减轻了不少。 周予瑶今年十六,未在梧桐书院上过学,宫中有专门的师傅教导琴棋书画、经史子集,不过她听人说那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五妹妹也去了。 看,人只会把心思放在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哪去管旁人的死活! 念及此,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坐在宝座上的人浅浅呷了一口茶,又将茶盏搁下。 光洁细腻的皮肤让人看不出这是已过三十的年纪。 “许久未见,予瑶真是长大了,出落得更漂亮了!” 她并没有立刻叫地上跪着的人起来,反倒不咸不淡地夸赞了一句。 周予瑶拿捏不准她话里的意思便不敢应声。 又听她接着道:“女儿家长大了,想为自己寻个好郎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是再怎么样,你也得记着你自己的身份。我大周的公主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得上的。” 周予瑶立刻激动的抬起头,挺直了脊背辩解道:“母后连人都未见过,也不知他为人,如何知道他就配不上我?” 孟清瑜有些头疼,若是这么个瞎了眼的蠢东西真是她的亲女儿,她才真的是要疯。 她不想多说,便朝旁边的白芍使了个眼色。 白芍会意,立刻上前一步:“昨日与公主见面的那位书生,祖籍江州人,他家在江州有几处家中传下来的宅子,说不上天资卓越,但是在江州一带也算小有名气,去年才中了贡士,此次进京是要参加来年的会试。” 周予瑶有些错愕,这话简直和吴公子和她说的话一模一样。 “那位吴公子与公主在恒亲王举办的诗会上一见倾心,之后便屡屡邀公主出门相见。” 一开始两人还知道避嫌,又有丫鬟小厮跟着,孟清瑜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两人竟敢偷偷跑出去相见。 要不是她派了人悄悄跟着,知道没出什么事,那么今日,周予瑶就在去法兰寺的路上了。 “母后恕罪,儿臣知道儿臣私自出宫与人相会于礼不和,但是儿臣与那吴公子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吴公子他真的是一位克己守礼的正人君子!恳请母后给我们两人一个机会!” 孟清瑜轻轻地冷笑出声。 这些年纪小的姑娘还真是好骗。 “且不说一见倾心,这样的事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小,就说他仅凭三言两语,就让你对他信任有加,本宫便想骂你一声蠢货!” 周予瑶不服气地想要辩解。 孟清瑜不理她接着说:“凭他那点微薄的家底如何如何养得起金枝玉叶的公主,更何况他那几处宅子也早就尽数变卖,为他自己买了个贡士。此人花钱大手大脚,又爱充大方,早早就将自己的盘缠挥霍干净。他接近你之后,便以你的名义在京城各府中蹭吃蹭喝,你可知道如今有多少人在私底下议论你二人。” 如此品性恶劣之人,也值得她在此为他陈情? “怎会如此?”周予瑶不可置信般地摇头:“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是真是假,你只需让你身边的宫女去宫外随意找人打探一二便可。” 周予瑶见她那副平静的样子便知道,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她人生中第一次的一个全心全意为她好的人,她以为她可以就此幸福美满。 明明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不是吗? 就算他明年的会试没中,她也愿意和他到江州去,过平平淡淡的安稳日子。 结果到头来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成了她的痴心妄想。 孟清瑜见她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似的,就知道她算是醒悟过来了:“既然你已知道事情的真相,明日我便会让刑部将这人招摇撞骗之人拿下,再逐出上京,此后你们便再无干系。” “多谢母后,儿臣识人不清,失了皇室颜面,请母后责罚。” 周予瑶也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她犯的错她也会认。 “既如此,你便禁足一月再替本宫抄一本佛经。” “多谢母后宽仁。” 见她伤心,孟清瑜也缓了语气:“太医说,女子过早成婚生子,于身体有碍。等明年,本宫便会让柔嫔过来,一同商议你的婚事。” 周予瑶落泪:“是儿臣愚笨了。” 第241章 番外:情窦初开识不清 弘景十六年,六月。 一道纤细的身影死死低着头往承乾宫的方向快步走着。 太阳已经落山了,余晖与夜幕交叠,影影绰绰,让人瞧不清那人的相貌。 承乾宫的宫门口有个宫女打扮的小姑娘猫着身子躲在门后。 她忐忑不安的心在看到那人时才算安定下来。 她将门隙打开了一些,正好够那位纤细的姑娘顺利进去。 紧接着,门又紧紧地关上了。 二人一同回到东配殿,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 “公主可算是回来了,奴婢左等右等还未等到公主,差点便要去向娘娘禀报了。” 那开门的宫女一边嘟着嘴诉说害怕又一边替公主倒了杯热茶。 公主接过那杯热茶一饮而尽,才觉身心舒畅。 “本宫也是真要吓死了,差点宫门就要下钥了。” 她还是跑了一小段才赶回来的。 不过,过程虽然曲折了一些,今日也算是有惊无险。 “奴婢让人备了水,公主沐浴之后就准备歇息!今日想必也有些累了。” “也好,是有些累了。” 一夜好梦。 次日清早,她才陪母妃和妹妹用过早膳,就有人到承乾宫来传旨,说是皇后娘娘许久未见二公主,想请公主过去说说话。 柔嫔娘娘有些紧张,好在那宫女一连说了几遍并无大事,她才让二公主跟着去了未央宫。 周予瑶甚少见到这位母后,要说她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给母后请安。”她说话时声线还有些颤抖。 她的这位母后和旁的皇后都不一样,既不爱让人每日来请安,也不爱给人立规矩,说是有些懒怠也不为过。 但是奇怪的是,她掌权以来,后宫一直风平浪静。 她初掌凤印,就将宫中仅有的几位嫔妃全部册封为嫔。 像慧嫔这样无子嗣的嫔妃,她便让人到梧桐书院去教书。 馨妃娘娘自从到书院去给学生们上课之后,二皇子被接走后的落寞都减轻了不少。 周予瑶今年十六,未在梧桐书院上过学,宫中有专门的师傅教导琴棋书画、经史子集,不过她听人说那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五妹妹也去了。 看,人只会把心思放在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哪去管旁人的死活! 念及此,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坐在宝座上的人浅浅呷了一口茶,又将茶盏搁下。 光洁细腻的皮肤让人看不出这是已过三十的年纪。 “许久未见,予瑶真是长大了,出落得更漂亮了!” 她并没有立刻叫地上跪着的人起来,反倒不咸不淡地夸赞了一句。 周予瑶拿捏不准她话里的意思便不敢应声。 又听她接着道:“女儿家长大了,想为自己寻个好郎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是再怎么样,你也得记着你自己的身份。我大周的公主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得上的。” 周予瑶立刻激动的抬起头,挺直了脊背辩解道:“母后连人都未见过,也不知他为人,如何知道他就配不上我?” 孟清瑜有些头疼,若是这么个瞎了眼的蠢东西真是她的亲女儿,她才真的是要疯。 她不想多说,便朝旁边的白芍使了个眼色。 白芍会意,立刻上前一步:“昨日与公主见面的那位书生,祖籍江州人,他家在江州有几处家中传下来的宅子,说不上天资卓越,但是在江州一带也算小有名气,去年才中了贡士,此次进京是要参加来年的会试。” 周予瑶有些错愕,这话简直和吴公子和她说的话一模一样。 “那位吴公子与公主在恒亲王举办的诗会上一见倾心,之后便屡屡邀公主出门相见。” 一开始两人还知道避嫌,又有丫鬟小厮跟着,孟清瑜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两人竟敢偷偷跑出去相见。 要不是她派了人悄悄跟着,知道没出什么事,那么今日,周予瑶就在去法兰寺的路上了。 “母后恕罪,儿臣知道儿臣私自出宫与人相会于礼不和,但是儿臣与那吴公子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吴公子他真的是一位克己守礼的正人君子!恳请母后给我们两人一个机会!” 孟清瑜轻轻地冷笑出声。 这些年纪小的姑娘还真是好骗。 “且不说一见倾心,这样的事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小,就说他仅凭三言两语,就让你对他信任有加,本宫便想骂你一声蠢货!” 周予瑶不服气地想要辩解。 孟清瑜不理她接着说:“凭他那点微薄的家底如何如何养得起金枝玉叶的公主,更何况他那几处宅子也早就尽数变卖,为他自己买了个贡士。此人花钱大手大脚,又爱充大方,早早就将自己的盘缠挥霍干净。他接近你之后,便以你的名义在京城各府中蹭吃蹭喝,你可知道如今有多少人在私底下议论你二人。” 如此品性恶劣之人,也值得她在此为他陈情? “怎会如此?”周予瑶不可置信般地摇头:“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是真是假,你只需让你身边的宫女去宫外随意找人打探一二便可。” 周予瑶见她那副平静的样子便知道,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她人生中第一次的一个全心全意为她好的人,她以为她可以就此幸福美满。 明明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不是吗? 就算他明年的会试没中,她也愿意和他到江州去,过平平淡淡的安稳日子。 结果到头来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成了她的痴心妄想。 孟清瑜见她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似的,就知道她算是醒悟过来了:“既然你已知道事情的真相,明日我便会让刑部将这人招摇撞骗之人拿下,再逐出上京,此后你们便再无干系。” “多谢母后,儿臣识人不清,失了皇室颜面,请母后责罚。” 周予瑶也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她犯的错她也会认。 “既如此,你便禁足一月再替本宫抄一本佛经。” “多谢母后宽仁。” 见她伤心,孟清瑜也缓了语气:“太医说,女子过早成婚生子,于身体有碍。等明年,本宫便会让柔嫔过来,一同商议你的婚事。” 周予瑶落泪:“是儿臣愚笨了。” 第242章 番外:金鼎转丹光吐夜 周宝珠作为大周年纪最小的公主,同时也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在她十三岁的那一年,就有人向陛下请旨赐婚。 成婚一事自然还早,那人不过是想占个先机罢了。 宝珠公主有二皇子殿下这个亲哥哥不说,就连太子殿下也是对其爱护有加、有求必应,前几年又得了个小霸王一样的亲弟弟。 谁家儿子若是能和宝珠公主成婚,在这上京便说是横着走也不为过了。 底下那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皇上自然是清楚的,他大周还没有到要靠女儿家的婚事来巩固政权的地步。 于是,皇上当即就将那人请婚的折子驳回了,直说公主年纪尚小,尚无心男女之事。 这话倒让那位大臣面上无光,好似在说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一个年纪尚小的孩子身上来了,简直骇人听闻! 一时间也没人再敢拿公主的婚事来说话了。 于婚事上,皇上与皇后自然是不急的,毕竟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定要多宠两年再说。 奇怪的是,明明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公主殿下却半点心思没放在那些才子青年身上,一日日的不是骑马射箭,就是与三殿下切磋武艺。 若非如今大周,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只怕公主殿下,都能生出上阵杀敌当女将军的想法来。 这不,西域那边儿进贡的一匹乌骓马,品种自是不必多说,难得一见的好马,最难得的是与其他的乌骓相比,此乌骓通体雪白,世所罕见。 五公主与三殿下同时喜欢上了这匹马,皇上一早便猜到这姐弟两个要来争这匹马,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谁也不想委屈。 于是他早早的便将贡品这事儿交给了太子处理。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一大早上,东宫的书房,外便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周琮瑞扶额,就知道他会来。 生得圆头圆脑的三殿下,熟练地跑到太子殿下面前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哥哥,能不能把昨日西域进贡来的那匹马给我呀!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它!” 别看三殿下年纪小,才七岁,本事可大着呢。 人他是轻易不敢动的,于是就可着马啊虎啊这些畜牲玩儿。 一开始还有护卫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边上,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后来见识到他的天生神力之后,护卫们又开始心疼那些宝马了。 周琮瑞对他的撒娇无动于衷,用眼睛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昨夜你姐姐连夜赶来,已经将那匹马要走了。” “啊!” 周景曜震惊,姐姐居然比他还要快下手! 那完了,但凡是落到他姐姐手里的东西,别人根本别想抢走! “你如今年纪还小,那马给了你,你也骑不了,然后你大些,再有好的马哥哥一定留给你。” 周琮瑞还能不知道他吗? 那马给了他,就被他牵着到大街上遛,逞威风,反倒可惜了。 周景曜委屈,被他姐压迫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天底下还有没有人能治住他姐姐了? 周宝珠可没功夫管他弟的小心思。 她前几日向父皇讨要的亲卫,父皇已经给她了,今日正好让她见见人,顺便选个亲卫队长出来。 而她提出来的选择队长的方法很简单。 五十个人两两对战,最后赢的那个人就是队长。 她父皇给他选的亲卫当中,不乏有虎背熊腰的壮汉,可最终获胜的那人却是个身材精瘦紧实,面容清秀的少年。 不过,赢了就是赢了。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从今天起,这些人听你号令。” 周宝珠将刻有自己名号的令牌,扔给了那少年。 “而你,听我的!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 他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窃喜。 从此以后,五公主殿下的身边,除了有贴身的宫女伺候之外,还多了一位带刀护卫随侍,好不威风! 上京的各位小姐也忍不住跟风追捧。 于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派两个护卫或小厮保护的场面屡见不鲜。 方询卿一开始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名亲卫在他眼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可以说与公主形影不离,让他不免多想。 他守了这么多年的宝珠,可不能让别人抢回家去。 今日,他特意算好了梧桐书院下学的时间,在书院门口等她。 一道淡青色的身影走进他的视线。 他的眼眸一亮,手指也不由得蜷缩起来。 他立刻迎了上去,拱手弯腰道:“公主殿下。” 周宝珠看向来人,秀眉微挑:“是你!” 她哥哥的伴读,她也算有点印象。 “可是太子哥哥有什么事让你代为通传?” 传话这样的事,自有下人去做,她如此说话实在有些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但是方询卿脸上没有一丝恼火,仍旧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明日京郊有赛马,几位殿下也会去,不知公主可愿一同参加。” 说到赛马,周宝珠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晶晶的,本就秾艳的五官变得更加生动明媚。 再抱着那几本破书读下去,她只怕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你去同哥哥们说,我要去。” 让他们知道知道她那匹雪影的厉害! “那明日微臣过来接上公主,一同去赛马。” 怕她不肯,他又补了一句:“京郊地方大公主不知具体位置,恐怕要找上好一阵子。” 周宝珠爽快地应下:“那就有劳你了。” 这人还怪好的! 第242章 番外:金鼎转丹光吐夜 周宝珠作为大周年纪最小的公主,同时也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在她十三岁的那一年,就有人向陛下请旨赐婚。 成婚一事自然还早,那人不过是想占个先机罢了。 宝珠公主有二皇子殿下这个亲哥哥不说,就连太子殿下也是对其爱护有加、有求必应,前几年又得了个小霸王一样的亲弟弟。 谁家儿子若是能和宝珠公主成婚,在这上京便说是横着走也不为过了。 底下那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皇上自然是清楚的,他大周还没有到要靠女儿家的婚事来巩固政权的地步。 于是,皇上当即就将那人请婚的折子驳回了,直说公主年纪尚小,尚无心男女之事。 这话倒让那位大臣面上无光,好似在说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一个年纪尚小的孩子身上来了,简直骇人听闻! 一时间也没人再敢拿公主的婚事来说话了。 于婚事上,皇上与皇后自然是不急的,毕竟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定要多宠两年再说。 奇怪的是,明明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公主殿下却半点心思没放在那些才子青年身上,一日日的不是骑马射箭,就是与三殿下切磋武艺。 若非如今大周,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只怕公主殿下,都能生出上阵杀敌当女将军的想法来。 这不,西域那边儿进贡的一匹乌骓马,品种自是不必多说,难得一见的好马,最难得的是与其他的乌骓相比,此乌骓通体雪白,世所罕见。 五公主与三殿下同时喜欢上了这匹马,皇上一早便猜到这姐弟两个要来争这匹马,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谁也不想委屈。 于是他早早的便将贡品这事儿交给了太子处理。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一大早上,东宫的书房,外便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周琮瑞扶额,就知道他会来。 生得圆头圆脑的三殿下,熟练地跑到太子殿下面前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哥哥,能不能把昨日西域进贡来的那匹马给我呀!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它!” 别看三殿下年纪小,才七岁,本事可大着呢。 人他是轻易不敢动的,于是就可着马啊虎啊这些畜牲玩儿。 一开始还有护卫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边上,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后来见识到他的天生神力之后,护卫们又开始心疼那些宝马了。 周琮瑞对他的撒娇无动于衷,用眼睛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昨夜你姐姐连夜赶来,已经将那匹马要走了。” “啊!” 周景曜震惊,姐姐居然比他还要快下手! 那完了,但凡是落到他姐姐手里的东西,别人根本别想抢走! “你如今年纪还小,那马给了你,你也骑不了,然后你大些,再有好的马哥哥一定留给你。” 周琮瑞还能不知道他吗? 那马给了他,就被他牵着到大街上遛,逞威风,反倒可惜了。 周景曜委屈,被他姐压迫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天底下还有没有人能治住他姐姐了? 周宝珠可没功夫管他弟的小心思。 她前几日向父皇讨要的亲卫,父皇已经给她了,今日正好让她见见人,顺便选个亲卫队长出来。 而她提出来的选择队长的方法很简单。 五十个人两两对战,最后赢的那个人就是队长。 她父皇给他选的亲卫当中,不乏有虎背熊腰的壮汉,可最终获胜的那人却是个身材精瘦紧实,面容清秀的少年。 不过,赢了就是赢了。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从今天起,这些人听你号令。” 周宝珠将刻有自己名号的令牌,扔给了那少年。 “而你,听我的!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 他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窃喜。 从此以后,五公主殿下的身边,除了有贴身的宫女伺候之外,还多了一位带刀护卫随侍,好不威风! 上京的各位小姐也忍不住跟风追捧。 于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派两个护卫或小厮保护的场面屡见不鲜。 方询卿一开始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名亲卫在他眼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可以说与公主形影不离,让他不免多想。 他守了这么多年的宝珠,可不能让别人抢回家去。 今日,他特意算好了梧桐书院下学的时间,在书院门口等她。 一道淡青色的身影走进他的视线。 他的眼眸一亮,手指也不由得蜷缩起来。 他立刻迎了上去,拱手弯腰道:“公主殿下。” 周宝珠看向来人,秀眉微挑:“是你!” 她哥哥的伴读,她也算有点印象。 “可是太子哥哥有什么事让你代为通传?” 传话这样的事,自有下人去做,她如此说话实在有些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但是方询卿脸上没有一丝恼火,仍旧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明日京郊有赛马,几位殿下也会去,不知公主可愿一同参加。” 说到赛马,周宝珠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晶晶的,本就秾艳的五官变得更加生动明媚。 再抱着那几本破书读下去,她只怕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你去同哥哥们说,我要去。” 让他们知道知道她那匹雪影的厉害! “那明日微臣过来接上公主,一同去赛马。” 怕她不肯,他又补了一句:“京郊地方大公主不知具体位置,恐怕要找上好一阵子。” 周宝珠爽快地应下:“那就有劳你了。” 这人还怪好的! 第243章 番外:情不知所起 今日是上元节,夜色登临,上京的街市就开始热闹起来。 花灯歌舞、杂耍字谜,看得人眼花缭乱。 “请问这个海棠花灯多少钱?” 孟婧晗不爱去那些装潢得富丽堂皇的店铺,也不爱往那些围着一大群人的猜字谜的地方挤,眼前这样摆着各式花灯的小摊小贩,倒是格外合她心意。 那摊主见来了生意,情绪也高昂起来。 “我这花灯原是卖二十文的,看见夫人貌比西施,借着仙子的情分,只收您十五文可好?” 孟婧晗被这人的话逗得眉开眼笑,从钱袋里拿了个一两的银子给他。 “你嘴甜,旁的就当是赏你的。” 那摊主一脸激动,连连道谢:“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孟婧晗拿过那盏海棠花灯,转过身要继续走,就望见前面那人正含笑看着她。 她向前走两步,与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王大人。” “章夫人。”王冕之拱手,算是见礼。 “原来王大人这样的大忙人也会出来逛灯会啊!”孟婧晗浅笑着调侃。 她与这人见过许多回,知道他才华横溢,又是得陛下青睐的国之重臣,竟然至今还是孤身一人。 “王某肉体凡胎,自然也对这人世间的热闹不能免俗。” 两人也没说两句,就被身后匆匆跑过来的章祈抓了个正着。 越走近,章祈的面色越是不善。 他前两年参加科举,成绩不上不下的,中了个进士,在上京谋了个七品的小官。 这王冕之如今可算是位高权重的权臣,他的名字可谓如雷贯耳。 他模样生得好,身份地位一样也不差,可不知是多少人眼中的香饽饽呢! 瞧瞧夫人看他的眼神,欣赏有加;再一听说话的语气,更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可亲。 章祈心中不是滋味,一声“王大人”喊得不情不愿。 孟婧晗微微皱眉,怎么在外人面前也这样随心所欲! 王冕之心中了然,轻轻勾了下嘴角。 “既然章大人和夫人在一起,那王某也就不讨人嫌了。” 孟婧晗笑着与人道别,落在章祈眼里更像是依依惜别的样子。 待人走远了,他才“哼”了一声,气鼓鼓地看着身边人。 孟婧晗冷冷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 果然,章祈硬气不过三秒:“诶!夫人你等等我啊!” 刚刚就被甩在后边去了,可不能再跟丢了。 “夫人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刚才不该乱发脾气的。” 章祈一边跟着走,一边又可怜兮兮的认错。 从喜宝和元宝这一对龙凤胎出生之后,连他祖母和娘也要事事问她拿主意了,他哪里还有胆子作威作福,捧着疼着她还来不及呢! 说起这个孟婧晗气不打一处来:“人家王大人哪惹你了,你要如此给人脸色瞧!” 官场上哪里容得他如此脾气! “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容易出来玩儿一趟,咱们给孩子们挑些玩具回去,好不好?” 孟婧晗没好气地瞪他,明明是他自己先阴阳怪气的,但是到底没再拿着那事儿不放。 “若是要挑东西,只给孩子们选算怎么回事,自然是府中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都要带一份才行。” 章顺势搂住孟婧晗的肩膀:“都听夫人的。” 他这才注意到她手边拿着个海棠花灯。 “这灯是哪来的?” 不会也是王大人送的! “刚才在路边上,我瞧着好看,顺手就买了。” 章祈咧着口大牙傻笑,不是就好! 孟婧晗瞧着他那傻样,有些无语! 她当初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傻男人! 第243章 番外:情不知所起 今日是上元节,夜色登临,上京的街市就开始热闹起来。 花灯歌舞、杂耍字谜,看得人眼花缭乱。 “请问这个海棠花灯多少钱?” 孟婧晗不爱去那些装潢得富丽堂皇的店铺,也不爱往那些围着一大群人的猜字谜的地方挤,眼前这样摆着各式花灯的小摊小贩,倒是格外合她心意。 那摊主见来了生意,情绪也高昂起来。 “我这花灯原是卖二十文的,看见夫人貌比西施,借着仙子的情分,只收您十五文可好?” 孟婧晗被这人的话逗得眉开眼笑,从钱袋里拿了个一两的银子给他。 “你嘴甜,旁的就当是赏你的。” 那摊主一脸激动,连连道谢:“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孟婧晗拿过那盏海棠花灯,转过身要继续走,就望见前面那人正含笑看着她。 她向前走两步,与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王大人。” “章夫人。”王冕之拱手,算是见礼。 “原来王大人这样的大忙人也会出来逛灯会啊!”孟婧晗浅笑着调侃。 她与这人见过许多回,知道他才华横溢,又是得陛下青睐的国之重臣,竟然至今还是孤身一人。 “王某肉体凡胎,自然也对这人世间的热闹不能免俗。” 两人也没说两句,就被身后匆匆跑过来的章祈抓了个正着。 越走近,章祈的面色越是不善。 他前两年参加科举,成绩不上不下的,中了个进士,在上京谋了个七品的小官。 这王冕之如今可算是位高权重的权臣,他的名字可谓如雷贯耳。 他模样生得好,身份地位一样也不差,可不知是多少人眼中的香饽饽呢! 瞧瞧夫人看他的眼神,欣赏有加;再一听说话的语气,更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可亲。 章祈心中不是滋味,一声“王大人”喊得不情不愿。 孟婧晗微微皱眉,怎么在外人面前也这样随心所欲! 王冕之心中了然,轻轻勾了下嘴角。 “既然章大人和夫人在一起,那王某也就不讨人嫌了。” 孟婧晗笑着与人道别,落在章祈眼里更像是依依惜别的样子。 待人走远了,他才“哼”了一声,气鼓鼓地看着身边人。 孟婧晗冷冷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 果然,章祈硬气不过三秒:“诶!夫人你等等我啊!” 刚刚就被甩在后边去了,可不能再跟丢了。 “夫人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刚才不该乱发脾气的。” 章祈一边跟着走,一边又可怜兮兮的认错。 从喜宝和元宝这一对龙凤胎出生之后,连他祖母和娘也要事事问她拿主意了,他哪里还有胆子作威作福,捧着疼着她还来不及呢! 说起这个孟婧晗气不打一处来:“人家王大人哪惹你了,你要如此给人脸色瞧!” 官场上哪里容得他如此脾气! “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容易出来玩儿一趟,咱们给孩子们挑些玩具回去,好不好?” 孟婧晗没好气地瞪他,明明是他自己先阴阳怪气的,但是到底没再拿着那事儿不放。 “若是要挑东西,只给孩子们选算怎么回事,自然是府中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都要带一份才行。” 章顺势搂住孟婧晗的肩膀:“都听夫人的。” 他这才注意到她手边拿着个海棠花灯。 “这灯是哪来的?” 不会也是王大人送的! “刚才在路边上,我瞧着好看,顺手就买了。” 章祈咧着口大牙傻笑,不是就好! 孟婧晗瞧着他那傻样,有些无语! 她当初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傻男人! 第244章 番外:不识庐山真面目 上元节没过多久,皇上便生出了想携皇后到洛邑行宫去小住些日子的想法。 他虽未明说,但实则对皇后一个人去洛邑行宫住了三年一事耿耿于怀。 如今故地重游,一则是为了弥补遗憾,二则是想躲个懒,反正太子也大了,他此次正好磨练磨练他。 消息传到东宫的时候,周琮瑞刚刚穿戴好衣冠。 长叶一进寝殿便看见殿下不紧不慢的整理衣襟,身姿如松竹独立,清润幽冷,让人一见难忘。 不过他只敢在心里感叹几舜,又说起正事来。 “启禀太子殿下,皇上已经下旨三日后启程前往行宫,归期不定,暂由太子殿下监国。” 这件事情,周琮瑞便早有耳闻,如今听到也不算意外。 只是,归期不定?莫不是父皇这回又要给他添一个弟弟或妹妹才回来? 周琮瑞脸上不自觉浮现几分笑意,难得这么多年过去,父皇与母后二人还这般如胶似漆。 “本宫知道了。” 他淡淡应了声,见地上人还跪着不走,剑眉微挑:“还有事?” 长叶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了,自然知道哪些事情该说,哪些事情不该说。 这事,外人看来觉得没什么不妥,他却觉得非说不可。 “皇上还让几位小殿下也跟着去。” 周琮瑞转过身,看向底下跪着的:“二郎也去?” 长叶低着头:“是。”他接着又补了一句:“二殿下听公主说洛邑城可好玩了,便也想去看看公主出生的地方。” 周琮瑞拧着眉思索,眼中明暗交迭。 二郎这一去归期未定,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万一洛邑真的好玩儿,他便不想回来了,求了父皇将洛邑指给他做封地,该怎么办? 父皇已经说了几次该给二郎封王了, 之前二郎自己拒绝便也就罢了。 可如今,若是二郎再提,父皇哪里还会不肯。 他们是兄弟,是最亲最亲的亲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度过了那段最孤独的时光,现在又怎么能分开呢? 甚至有可能再见上一面也难如登天。 他简直不敢想,没有二郎,他一个人呆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该是何等空寂。 周琮瑞发现自己这十多年来苦心练就的稳重自持在这一刻,好像有些不够用了。 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周储衍四肢大敞地躺在自己寝殿的床榻上。 十四岁的少年总算是开始长个了,身量看得见地往上窜,终于不像以前那样睡在床上小小的一只了。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门外传来容衣的声音:“二殿下,不好了,太子殿下受伤了,太子身边的叶叶公公请您过去呢!” 一听这话,周储衍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爬起来,敞着外袍就往外跑。 容衣在后头追:“殿下慢点儿,天色暗,千万注意脚下。” 周储衍急匆匆地跑到东宫时,就见寝殿的门紧闭着,里头人影幢幢。 他立刻推门进去,里头果真围着几个太医,他还闻见了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 床上躺着的人呼吸清浅,一动不动,看得他心中就是一紧。 他忙坐在床边,握住那双只袖长白皙的手:“哥哥,哥哥!” 敞开的里衣,让他窥见了胸口裹着的纱布。 他问旁边的长树:“哥哥是怎么了?” “太子殿下今夜回宫的路上,遇到了刺客,中剑了。” 周储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随后眼中又泛起猩红。 刺客!! 不知死活的东西,觉得哥哥不会武功就敢这样放肆! “一群混账,本殿这就去将他们找出来杀个干净。” 清冷出尘的眉眼此刻暗藏杀意,稚嫩的脸上也浮现出与年纪不符的狠戾,看得人心都颤了颤。 他才要起身,就被手中的手给拉住了。 周储衍一喜,又跪坐回去:“哥哥你醒了?” 周琮瑞的脸色苍白,说话时也一副气无力的样子。 “别去,父皇离宫在即,这种时候爆出刺杀的事,恐怕会引起百姓们恐慌。也别让父皇和母后他们担心……” 说完,周琮瑞又咳了两声,周储衍肉眼见到那纱布立刻就渗出几分血色。 这伤只怕难养! 他紧张道:“好了好了,我都听哥哥的,哥哥现在安心养伤最重要。” 周琮瑞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苍白地笑道:“你明日不是还要启程去行宫吗,天色这样晚,快回去好好休息。哥哥这里已经没事了。” 周储衍埋怨地瞪他一眼,好像在说,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偏偏他又没法子对这样的哥哥说一点儿重话,只能像小时候和哥哥撒娇一样哄人:“你伤得这么重,我哪里有心思去玩乐,我找个借口和母后说不去了便是,我在你身边,你也能安心一些。” “还是二郎对哥哥最好。”周琮瑞欣慰地看着他笑。 等以后,他会找机会将二郎没看见的洛邑城补上。 “哥哥快睡,今夜我就在这守着你。” 周琮瑞哪舍得让他这样守上一夜,于是大方地分出半边床榻给他。 次日,离京的车队开始出发,初春的冷风带着桃花的清香。 上京又将迎来一轮新的春天。 第244章 番外:不识庐山真面目 上元节没过多久,皇上便生出了想携皇后到洛邑行宫去小住些日子的想法。 他虽未明说,但实则对皇后一个人去洛邑行宫住了三年一事耿耿于怀。 如今故地重游,一则是为了弥补遗憾,二则是想躲个懒,反正太子也大了,他此次正好磨练磨练他。 消息传到东宫的时候,周琮瑞刚刚穿戴好衣冠。 长叶一进寝殿便看见殿下不紧不慢的整理衣襟,身姿如松竹独立,清润幽冷,让人一见难忘。 不过他只敢在心里感叹几舜,又说起正事来。 “启禀太子殿下,皇上已经下旨三日后启程前往行宫,归期不定,暂由太子殿下监国。” 这件事情,周琮瑞便早有耳闻,如今听到也不算意外。 只是,归期不定?莫不是父皇这回又要给他添一个弟弟或妹妹才回来? 周琮瑞脸上不自觉浮现几分笑意,难得这么多年过去,父皇与母后二人还这般如胶似漆。 “本宫知道了。” 他淡淡应了声,见地上人还跪着不走,剑眉微挑:“还有事?” 长叶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了,自然知道哪些事情该说,哪些事情不该说。 这事,外人看来觉得没什么不妥,他却觉得非说不可。 “皇上还让几位小殿下也跟着去。” 周琮瑞转过身,看向底下跪着的:“二郎也去?” 长叶低着头:“是。”他接着又补了一句:“二殿下听公主说洛邑城可好玩了,便也想去看看公主出生的地方。” 周琮瑞拧着眉思索,眼中明暗交迭。 二郎这一去归期未定,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万一洛邑真的好玩儿,他便不想回来了,求了父皇将洛邑指给他做封地,该怎么办? 父皇已经说了几次该给二郎封王了, 之前二郎自己拒绝便也就罢了。 可如今,若是二郎再提,父皇哪里还会不肯。 他们是兄弟,是最亲最亲的亲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度过了那段最孤独的时光,现在又怎么能分开呢? 甚至有可能再见上一面也难如登天。 他简直不敢想,没有二郎,他一个人呆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该是何等空寂。 周琮瑞发现自己这十多年来苦心练就的稳重自持在这一刻,好像有些不够用了。 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周储衍四肢大敞地躺在自己寝殿的床榻上。 十四岁的少年总算是开始长个了,身量看得见地往上窜,终于不像以前那样睡在床上小小的一只了。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门外传来容衣的声音:“二殿下,不好了,太子殿下受伤了,太子身边的叶叶公公请您过去呢!” 一听这话,周储衍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爬起来,敞着外袍就往外跑。 容衣在后头追:“殿下慢点儿,天色暗,千万注意脚下。” 周储衍急匆匆地跑到东宫时,就见寝殿的门紧闭着,里头人影幢幢。 他立刻推门进去,里头果真围着几个太医,他还闻见了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 床上躺着的人呼吸清浅,一动不动,看得他心中就是一紧。 他忙坐在床边,握住那双只袖长白皙的手:“哥哥,哥哥!” 敞开的里衣,让他窥见了胸口裹着的纱布。 他问旁边的长树:“哥哥是怎么了?” “太子殿下今夜回宫的路上,遇到了刺客,中剑了。” 周储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随后眼中又泛起猩红。 刺客!! 不知死活的东西,觉得哥哥不会武功就敢这样放肆! “一群混账,本殿这就去将他们找出来杀个干净。” 清冷出尘的眉眼此刻暗藏杀意,稚嫩的脸上也浮现出与年纪不符的狠戾,看得人心都颤了颤。 他才要起身,就被手中的手给拉住了。 周储衍一喜,又跪坐回去:“哥哥你醒了?” 周琮瑞的脸色苍白,说话时也一副气无力的样子。 “别去,父皇离宫在即,这种时候爆出刺杀的事,恐怕会引起百姓们恐慌。也别让父皇和母后他们担心……” 说完,周琮瑞又咳了两声,周储衍肉眼见到那纱布立刻就渗出几分血色。 这伤只怕难养! 他紧张道:“好了好了,我都听哥哥的,哥哥现在安心养伤最重要。” 周琮瑞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苍白地笑道:“你明日不是还要启程去行宫吗,天色这样晚,快回去好好休息。哥哥这里已经没事了。” 周储衍埋怨地瞪他一眼,好像在说,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偏偏他又没法子对这样的哥哥说一点儿重话,只能像小时候和哥哥撒娇一样哄人:“你伤得这么重,我哪里有心思去玩乐,我找个借口和母后说不去了便是,我在你身边,你也能安心一些。” “还是二郎对哥哥最好。”周琮瑞欣慰地看着他笑。 等以后,他会找机会将二郎没看见的洛邑城补上。 “哥哥快睡,今夜我就在这守着你。” 周琮瑞哪舍得让他这样守上一夜,于是大方地分出半边床榻给他。 次日,离京的车队开始出发,初春的冷风带着桃花的清香。 上京又将迎来一轮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