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创造的AI病态监禁》


 第1章 疯子

    好久不见，我的——主人。
    ［这已经是作者能写的最温柔的剧情了，第一章如果有任何接受不了的朋友，赶！紧！跑！］
    好安静……
    沈安睁开眼，浓稠的黑暗将她的身体完全包裹住。
    只有角落里不知名器械的仪表盘闪烁着微弱而惨白的光，如同她此刻的生机一样渺茫。
    双臂被高高吊起，长时间的禁锢后皮肉撕扯的痛，跪坐在地上膝盖磨损的痛。
    还有后脑撞击受伤的痛，双腿间的撕裂苦痛，都在她渐渐清醒后迫不及待的一拥而上，疯狂的攀附着她。
    紧咬牙关，冷汗浸湿了她的额角碎发，不适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随着愈演愈烈的咳嗽声，束缚她手脚的铁链相互碰撞，发出“当啷啷”的响声，被沈安紧紧反手抓住。
    血液混合汗水顺着她的手臂流下来，滚入已经被撕扯到破烂不堪的衣服里。
    在她时轻时重混乱喘息的掩盖下，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从廊道传来。
    她醒了，他就要来了，从来没有例外。
    一连串脚步如同催命符，预知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沈安垂下头，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她已经要记不得这是自己被关在这里的第几天了。
    在无边黑暗无比漫长的囚禁中，她得到的，只有那人不分昼夜的猛烈侵扰。
    逼迫自己压下心中深刻的怒火和恨意，沈安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要坚持下去。
    她还不能死。
    不只是因为她还年轻，更是因为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将她囚禁，疯狂折辱她的人到底是谁。
    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折磨而死，死在这冰冷阴暗的地下室。
    随着一声轻响，地下室的自动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门外，是同样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在嘲笑着沈安，催促她接受注定被折磨的黑暗未来。
    她抬起头，靠着那点惨白的光努力辨别男人的身形，微弱的光勾勒出他高大健硕的轮廓。
    宽肩窄腰，是完美比例。
    在沈安有记忆开始的生活里，她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更别说哪里可能得罪过了。
    哪怕再怎么努力回忆，这个身形也不让她觉得熟悉，。
    她真的不认识他！
    复而响起的脚步声逼近，陌生男人一步步走近她，在沈安面前蹲了下来。
    轻轻捏住她的下颌，她的头被迫抬起来，能闻到男人身上若隐若现的清冷味道。
    是沈安最喜欢的那一类——不怎么香的香水。
    如果是在生活中与这样一个人擦肩而过，她会夸这个男人有品位，可现在，她只能感受到恐惧带来的颤抖。
    她被他伤怕了。
    明明黑暗中，沈安却能感受到那阴冷的眼神，不带有一丝温度，如同阴影中的毒蛇，死死盯着她。
    “怎么不说话了？”
    男人幽幽开口，语气夹杂着不明所以的笑意，带着些许嘲讽的悦耳声音落在沈安耳朵里，让她脊背发凉。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沈安是走在下班的路上出现意外的。
    她被一辆甩尾电动车别进了绿化带，不偏不倚的撞到了后脑勺，半昏半醒时，她记得自己是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
    可当她昏迷后又醒来时，却是出现在了这个地下室。
    后脑勺的痛疼告诉她受伤的记忆不是梦，在她好奇之时，这个男人就站到了她的面前。
    最开始，房间还是开灯的，沈安能看到男人的脸，墨发绿眸，眉眼深邃。
    每个五官都像被造物主精雕细琢过，如果沈安是在工作时见到他，会称他一声完美，移不开眼。
    他的外貌就是完美的，是她创造仿生人绝对的最佳模板。
    所以起初，沈安并没有察觉到危机。
    甚至在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她还能感受到他眉眼间的温情，炽热的眼神流连在她的脸上，像是在看一位多年未见故人。
    那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完美的男人是个恶魔。
    当她开口问道他是谁，男人倏而就变了脸色。
    所有可能的温情霎那间都不复存在，在他碧色的眸子中，震惊之后，是无比的愤怒和彻骨的寒冷。
    他在生气，他在恨，他恨她不记得他。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沈安把自己所有见过的人都细细想了一遍，还是没能把任何一张面孔与眼前之人挂钩。
    沈安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遗忘，会是他愤怒的源泉。
    在她恐惧的目光下，怒火将她的身体燃烧殆尽，他逼着她回忆自己，可无尽的呻吟中，沈安只能摇头。
    她真的记不得了。
    自从男人意识到她真的认不出他后，沈安就被锁在了这个地下室。
    她因此哀求过，甚至威逼利诱过，可无论开出怎样丰厚的条件，都只是把男人的怒火捧的更高。
    他不在乎任何利益，只是偏执的想让沈安记起他，可她偏偏就是记不得了。
    这样折磨次数多了，沈安就开始不说话了，她既是身体累了，也心累了，他们的见面，只剩下男人单方面的嘲笑质问：
    “怎么不继续质问我是谁，不威胁我祈求我放过你了？这就打算放弃了吗？”
    男人继续说着，细腻温润的手指开始轻轻摩挲着沈安的唇角，然后力道逐渐加重。
    捏住她的脸颊后，带来一阵麻木的苦痛。
    “你竟然真的忘了我。”
    他的手一把扼住她的喉咙，窒息的痛苦让沈安艰难的吞咽口水，喉结滚动。
    此时的痛疼和恐惧，更是让沈安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只剩下越来越急促而轻微的呼吸声，证明她还活着。
    眼见男人松了力道，指腹却没有离开，一点点沿着颈动脉向下游离。
    冰冷的触感让她下意识低声求饶，尽是徒劳，只引得男人愈加放肆。
    极富技巧，他轻易便引爆她所有紧绷如弹簧的神经。
    听着那混乱沉重的喘息，男人的声音突然夹杂了一抹笑意，再次贴近她的耳畔响起：
    “对，就是这样～”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畔，不需要再解决任何障碍，施加温润之后，是毫无阻拦的侵占。
    他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
    排雷，男主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女主也不是完美无瑕的好人，且性格不软，比较圆滑，表面比较怂但心狠。
    女主前期被报复所以比较惨，且基本上硬实力一直比男主弱，结局有反转但爽文标签是分发所以标的不太对介意勿入。
    作者xp独特，本文有些情节可能会比较bt，注重三观者请慎重选择。
    很多章由于sh原因被大幅度修改，可在评论区找到路标移步观看。

 第2章 不乖

    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沈安的嗓子眼挤出来，又在空气中被铁链碰撞的声音击碎，咬紧牙关也不能隔绝。
    感受到她发烫的身体，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满足，轻轻噬咬她的耳垂：
    “我喜欢你这副模样。”
    伤害中，沈安的理智逐渐开始涣散。
    意识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神志恍惚中她低声向他求饶：
    “不要……求你…放过我……”
    无意识的低喃，并没有得到男人的可怜。
    手腕脚腕被长久禁锢的铁链磨出鲜血，落在地板上，血腥味蔓延开来。
    疼痛让人倒吸凉气。
    半昏迷中，她的呼吸更加破碎混乱。
    “好痛…救命…救救我……救我……零四……”
    绝望的呼喊中，沈安头一沉再次昏死过去。
    她没有看到，在她无意识呼喊出脑海深处那个名字后，男人的身体猛地僵在了原地。
    已经催动的发烫机体，迅速冷却下来。
    情欲如潮水般散去，理智逐渐回归了柳风月的眼眸。
    “主人……我在。”
    他低喃一声，好像突然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错事，满脸愧疚的轻柔的将昏迷瘫软的她揽进怀里。
    听到她被拉扯后无意识痛苦的轻呼，柳风月连忙将她被吊起的双臂放下来。
    让她落入他温暖的怀抱，贴在他强健的胸膛上。
    机械的心脏在里面炙热强劲的跳动。
    “对不起，主人……”
    他低声呢喃，将他的脑袋埋在她的肩颈，手掌紧紧扣住她的身体，像是抱住了什么珍宝。
    当沈安再次醒来时，是在一间看上去就很像病房的地方，入目的一切都是单调的白，清冷的让人心寒。
    手背上，有什么凉凉的，她低下头看，闪着寒光针管正在源源不断向她体内注射某种药剂。
    下意识的，沈安就想把这不知是在注射着什么的针头拔下来，指腹触及的那一刻，手掌突然被人握住。
    她抬起头，就这样毫无预料的撞进了一双蔚蓝的瞳孔，她的面容如同倒映在纯澈的湖面上，呼吸都滞住片刻。
    男人金发碧眼，身着医者白大褂，金丝眼镜搭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更添一丝斯文气质。
    回过神来，沈安的身体向后缩了缩，蹙着眉打量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有些好奇的开口问：“您是？”
    “我叫柳风月。”
    男人慢条斯理的开口，声音和他给人的的感觉一样温润如玉。
    “不必担心，我是一名外科医生。”
    见她眉眼里还有顾忌，他看了眼吊瓶，用指尖把握住轻轻敲击，将带有文字标签的那一面转给她看，继续补充道：
    “这是营养液，你昏迷了不少时间，需要静脉补充，最好不要乱动。”
    或许是他春风和煦的脸真的很有说服力，沈安下意识点点头。
    他似乎对她听话的态度很满意，轻轻将她的手从针管上方移开。
    “好好休息。”
    留下这样一句话，柳风月转身就要向外走去，似乎准备留她一人待在这里。
    眼前，是与黑暗地下室完全不同的人与环境。
    加之身上莫名消失的伤口痛感，让沈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她所做过的一场噩梦。
    但看着柳风月的离去背影，她却总觉得这里的氛围有哪里不对。
    如果是医院的话，这里似乎太安静了……
    可是她本来该痛的伤口真的已经毫无感觉了啊，真的是她多心了吗？因为磕到了脑子？
    “怎么会突然做那么奇怪的梦呢？”
    坐在病床上，沈安低下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问，属于柳风月的脚步声却停住了。
    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他停在了病房门口，突然转过头来看她：
    “不是梦哦。”
    冷汗，瞬间爬满了沈安的后背。
    她警惕的望着他，柳风月却只是淡然笑了笑，用关节轻轻推了下眼镜，就像什么也没有说过一般，兀自抬腿离开。
    走的时候，他带上了门。
    在他离去后，沈安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试图去拧门把手，却发现房间的门已经被锁上了，她打不开。
    紧闭的房门，似乎在无声肯定着她内心的猜测。
    出神中，一双锐利的眼睛却猛然出现在门上的窗户后。
    沈安吓了一大跳，后退几步摔在了地板上。
    吊瓶架子因为她的动作倾倒，针头被带着从她手背拔离，鲜血飞溅，她却感受不到痛，只剩下无边的寒冷和恐惧从后背爬上来，让她死死盯着门口。
    门把手旋转着，那扇门在她面前又被推了开来。
    “你很不乖……”
    柳风月摇摇头，温润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缓缓走了进来。
    他一步步靠近，依旧温柔的笑意落在沈安眼里却变了味道，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她的身体不断颤抖，手脚并用的向后方慢慢倒退。
    “别……别过来……你别过来！”
    而他不为所动，依旧步步紧逼。
    终于，她退无可退，靠在了冰冷的架子上，见他向自己伸出手，害怕的别过脸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柳风月俯身凑近，却只是拉起了她的手。
    温热的气流有那么一息喷薄在她的脸上，然后随着他抽身而消散。
    他蹲在她的面前，轻轻为她擦去血迹，又从身后的医疗箱拿出工具细细的为她消了毒。
    在她茫然不解的目光中，他把她扶了起来，轻轻推搡着她坐到病床上。
    “我不是都说过了，要好好休息，为什么不谨遵医嘱呢？”
    柳风月的脸上多了一丝无奈，摇摇头，脸上又是她暂时难以理解的宠溺，说着，他将针头动作轻柔的再次推入了她的手背。
    做完这一切，他伸出手，搭在沈安肩上，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劝说道：
    “别再闹了好吗？我的病人，好好休息，别再被我发现你不听我的话，柳医生是会生气的。”
    用哄骗孩子的温柔语气将他的话说完，柳风月站起身，再次走了出去。

 第3章 柳风月

    见他离开，沈安原本紧绷的身体立刻瘫软下来，无力的倚靠在了病床上。
    柳风月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那么良善，沈安十分确信。
    她刚才被他死死捏住的两处肩膀，直到现在还是麻木的，他手劲不小。
    毫无反应，不是因为她真的听了男人的有多乖，而是因为她的双臂被那人死死压制住，根本没法动弹。
    他就是那个魔鬼！那个把她困在地下室，毫不心软强迫她侮辱她的那个魔鬼！
    可他为什么看起来会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在脑海中细细的把她对两个人模样的记忆比较了一番，沈安已经开始觉得脑海中，这两个形象的五官眉眼极其一致了。
    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换了瞳孔发型，以现在的科技水平不难做到。
    想到这，沈安也终于记起，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了。
    柳风月！那个占据新闻娱乐头条的男人！
    横空出世的海城新晋富豪，海外归来的外科医生，号称海城历史上最年轻有为的医院院长。
    而且因为自己不差钱，名下的医院收费都很利民。
    所有人都觉得他治病救人完全出于责任和热爱，加上医术高超和帅气的标签加持，刚来海城一个月，就已经成为了炙手可热名声极好的大红人。
    所以，她刚才见到的就是那个柳风月？真的假的？
    为了确定自己心中的疑惑，沈安摸向自己的口袋，想要拿出手机再找一下自己曾无意看到过的那个相关报道。
    可是在周围摸了个遍，她都没能找到自己的手机，不仅如此，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上穿的，到底是件什么衣服。
    单薄的吊带白色连衣裙，材质很舒适，但是过于贴身的版型，将她的身材展露无遗，裙摆很短，腰部做了镂空，性感非凡。
    这绝对不会是她衣柜里会有的衣服。
    将被子完全推到一旁，她看着身上看似光洁皮肤下透出的隐隐约约的痕迹，用力搓了几下，几乎没什么变化。
    从旁边拿起水杯，沈安取了点水，抹在了上面。
    再次反复揉搓后，被类似粉底的东西遮盖住的伤痕显露了出来，因为她的揉搓更是红肿了大片。
    一处又一处，直到那杯水被倒空，她身上伤痕能清晰显露出来的部分也不过只有双腿，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红紫痕迹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他就是个禽兽！
    可就算这样，她竟然还是感觉不到疼，从四肢传来的只有麻木，一股无力感涌上她的胸口。
    双脚落在地上，颤抖的双腿让沈安几乎站不住。
    扶着桌子，看着因为她的动作而摇晃吊瓶，她更是怒上心头。
    一把扯过软管，她将针头连带着胶布一同扯下，飞溅的血液落到地面和桌子上。
    还是感觉不到疼……这个药不对……
    愤怒和恐惧席卷了她的心脏。
    稍微冷静过后，沈安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既然已经从地下室出来，她就更要找到出去的办法，绝对不能就这样落在这个变态的手里。
    她不能承受再一次的那样的折磨。
    饥饿和四肢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无力感，让她的脑袋一阵昏沉，却没有让沈安停下她的动作，哪怕跪坐在地上，还是不死心的继续找着能帮她逃离的东西。
    可放眼整个房间，不仅没有一扇窗，连一个通风口都没有，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被锁住的门。
    那扇凭她绝对打不开的那扇门。
    不知在地上痴痴坐了多久，门把手再次转动，那扇门被推了开来。
    沈安闻声抬头，看着手端餐盘的走进来的柳风月，在看到她又拔掉针头还坐到了地上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眉头拧紧又松开，挤出一个极其危险的笑容，清晰的脚步声踏在地上，柳风月一步步靠近她。
    “怎么这么不听话。”
    笑意掩盖不住他语气中的怒意，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沈安又将腿往里缩了缩，整个人挤到了角落。
    “这是哪里？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颤抖的三连问句后，是柳风月不屑的笑意，将餐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他继续逼近，却也做出了解释：
    “这里是我的私人府邸，我是柳风月，至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到这，他勾起嘴角，眼神中夹杂了一丝嘲讽：“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尽管脸上带着笑意，可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漠然和无情，这让沈安感到有些害怕和不安。
    她试图保持冷静，并打算继续与他周旋，追问起他的想法：
    “我知道你是一个医生，我在新闻上见过你，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对我做这些事，我们根本不认识，我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你，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对吗？”
    沈安试图用温和的语气和眼神来安抚他，并且希望他真的只是认错了人。
    可是，她的这段话，只是让柳风月眼底的怒意和嘲讽更加明显：
    “认错了人？”
    似乎是不打算再装下去，他在她的身前蹲下，弯曲的膝盖，分开双腿，他将她圈在自己的身体与墙壁之间。
    伸出手，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扼住了她的下颌：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我记忆很好，根本不会认错人！更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你！”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和傲慢，或许，从一开始，柳风月就不打算在沈安面前将那副斯文的样子装下去。
    他的另一只手从她的脖颈划过锁骨，继续下滑，透过薄薄的布料，开始感受着沈安的温度。
    “你个禽兽！”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沈安掏出了自己刚才在房间里找到的小手术刀，狠狠地刺向了男人的大腿，还没等刀尖接触到男人的衣服布料，那只在她身上游走的手突然调转方向，狠狠扼住了她的手腕。
    似是早有预料，柳风月勾起嘴角，他的目光透过那层闪着寒光的镜片，像是早已把她完全看穿。

 第4章 惩罚

    只是微微用力一捏，沈安的手腕就软了下来，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折了下去。
    脱臼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五官在痛苦下扭在了一起，冷汗浸湿了额头的碎发。
    说好感觉不到疼的呢？
    大口喘息中，男人却以一副极其满足的表情，近乎残忍的垂眸，漠然欣赏着她的痛苦。
    而且，还不打算放过她。
    两只手臂以不受她控制的角度被他折到背后，被他用一只大手死死控制住，不容她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加上麻醉药剂的作用，她更是不可能与之抗衡，只能被动承受他的怒火。
    怎么会这样……
    在他的威压之下，沈安不断惊呼出声，羞耻与痛苦一同折磨着她的神志……
    ……
    紧咬下唇，再三权衡利弊后，她还是颤抖着张开了嘴。
    沈安还想说些什么来保护自己。
    但很可惜，今天，柳风月对她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他根本不打算再给她一次机会，这次，是铁了心要给她个教训。
    温热的手指挡在她的唇上，他抵住她的唇瓣，阻拦下让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柳风月用无可挑剔行动告诉沈安：
    一次又一次的不听话的病人，会受到柳医生怎样的惩罚。
    ……
    惩戒过后，沈安再也无法反抗什么，身体被药物摧毁的不成样子。
    任由柳风月将她的身体抱起，放到病床上，再给她扎上新的一针。
    “这根本不是……营养液！”
    断断续续的声音混合着粗重的气息，身体中浪潮般涌动的异样远没有褪去。
    沈安死死盯着他，抓住他的衣角，试图用充满愤恨眼神的质问他逼他回答。
    可是，听着她毫无威胁，反而有一丝诱惑的声音，只能让柳风月满意的勾起嘴角。
    温热的气息抵在她的耳边，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充满了危险和远不满足的饥渴：
    “这当然是营养液，而且，是柳医生特调，只此一家的麻醉营养液～是我专门为某个不乖的病人而准备的，怎么样，喜欢吗？”
    异样的痒让她下意识扭头躲避，却被他死死扼住下颌，被迫的听完了他的话：
    “除此之外，柳医生还有更多惩罚不乖病人的方式，我觉得你很想试试。”
    话中的暗示不言而喻，还没等沈安反应，说完，他的手臂就抵在了她脑袋的一侧。
    ……
    不必再问他为什么要把她囚禁在这里了，柳风月正在一遍又一遍反复的用行动告诉沈安。
    他真正想在她身上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当然，这只是沈安当下能做出的猜测。
    在柳风月心里，他不仅只是她想的那样，想要更深入地完全独占她。
    他还想彻底控制她的身体和心灵，让她的眼里永远只能看到他一个。
    这些心思，沈安暂时都不会猜得到了。
    她只能感受到，男人的身躯像是一座大山，压的她自己喘不过气来。
    而她自己，似乎已经深深陷入了他的掌控之中，好像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逃脱他的魔掌。
    恐惧随着想法蔓延，不信邪的沈安再次试图挣扎，但柳风月巨大的力量让她无法做出抵抗。
    同时，柳风月极其干脆利落的技巧和行动，也开始让她的身体感到一丝异样，一种意志无法抗拒的异样。
    她的心中，在巨大的恐惧和不安之外，阴暗的角落里，竟然也开始萌生出了一点被迷惑吸引的种子。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沈安已经深深地意识到，她与柳风月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身体的与内心不同反应让她感受到深深地羞耻。
    在他炽热的目光里，沈安努力的扭头反抗，试图挣脱他侵略性的吻。
    在他的动作下奋力推搡抵抗，柳风月终于松开了她的唇。
    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她用前臂骨顶住柳风月的胸膛。
    “不要！别再碰我！你个禽兽！我不能接受被你这样的侮辱！”
    她的话，当然没有任何作用。
    一把扯下自己的金丝眼镜，没有镜片阻挡，沈安能清晰的望到，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疯狂和野性。
    ……
    满满一瓶吊水注入身体，在静脉游走，已经见了底。
    ……
    还算满意的舔舔下唇，柳风月做好了所有后续的清洁和消毒工作，将薄被盖在了沈安的身上。

 第5章 偏偏是她

    一瓶药剂下去，沈安的四肢已然麻木不堪，连抬动的力气都没了。
    她能做的，只有合上眼睛，紧咬下唇，似乎什么都看不到，就不必接受眼前的一切一样。
    耳中，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情欲散去，柳风月这才想起了他此行的目的——给她送饭。
    指腹触上碗壁，原本温热的瓷碗已经凉了个透，有些不悦的皱眉，他将已经凉了的饭菜端了出去。
    沈安竖起耳朵，听着门开合的声音，长呼一口气，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能稍微解脱一会儿，很快，柳风月又端着温热的食物走了进来。
    而她还在躺在床上无声抹眼泪，没想到到他回来的这么快，泪水挂在眼角，连擦都还没来得及擦。
    其实她没什么力气，也擦不了。
    虚弱的身子窝在洁白的被子里，目含微光，秋水盈盈，偏偏神情还带了一丝隐忍，让人在怜爱之余，更想要狠狠欺负。
    可落在柳风月眼里，回应的只有冷漠。
    他淡淡的看着病床上的人，端着餐盘走到她的身边，瞥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愤怒和后知后觉的恐惧，嘲讽的勾起了嘴角。
    白玉般的勺子在碗里搅了搅，热气腾腾的粥，香气扑鼻，舀起一勺，他先是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抵到了沈安的嘴角。
    “啊～”
    沈安无动于衷，身体僵硬的躺在床上，察觉到一丝火药味，便闭上眼不去看他。
    柳风月却没有生气，脸上的负面情绪尽数收敛，他换上了那副温柔神色，眼神宠溺催促：
    “乖～张嘴，听医生的话，病才能好～”
    她却是铁了心不打算接受他的施舍，依旧紧紧合着双唇，下一秒，男人铁钳般的手指捏上了她的下颌。
    不容抗拒的霸道力量撬开她的牙关，几乎要把她的下颌捏到脱臼。
    将她的下巴抬起来，柳风月不容分说的把那一勺已经凉透的粥戳到了她的舌根上，手掌一推，随着牙关合拢，一口粥就被吞下了肚。
    “咳咳！”
    被迫吞咽让沈安喉咙发涩，似乎触及到了气管，她拼命的扭头重咳，胸口随着她的动作起伏，又被他捏着下颌，脑袋正了过来。
    “真乖～”
    柳风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眉眼里依旧是‘温柔’的笑意，让她不寒而栗，他又舀起一勺，连吹都没吹就递了过来。
    “来，再来一口。”
    炙热的勺底烫的嘴角生疼，沈安拼命的尝试着扭头拒绝，却无法移动分毫，又被他硬生生灌下火热的一口，整个食道火辣辣的疼。
    “看来，我的宝贝很喜欢这碗粥呢～”
    看着她痛苦的蹙眉，柳风月反而笑意更甚，虽然停下了投喂的动作，可那只钳制她下颌的手还在死死按着，确定她完全咽下去才松开手。
    没了钳制，她努力偏过头去，舌头被烫的生疼，加上麻醉药剂的那点作用说不出话，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怎么流泪了呢？”
    将手中的碗放下，他慢慢俯身，滚烫的指尖拂去她眼角的泪珠，烫的沈安身体一颤。
    她才意识到，他一直都是直接握住那只碗的，他感觉不到烫手？不会痛吗？
    “不喜欢吗？”
    轻轻摩挲她的脸颊，见沈安不回应，他重重的在她脸颊掐了一把，锐利的目光带刺，逼迫着她看向自己。
    “说话。”
    可沈安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她没有忘记自己在地下室的遭遇，越是求饶，越要承受更多。
    痛苦的合上眼，她颤抖着摇摇头，眼泪再次滚落没入发中。
    “摇头？你在否定什么？”
    愈加冷冽的声音，让她心尖都跟着颤了几颤，可是，意料中的痛苦没有继续袭来，
    反而，脸颊上的力道松了开来。
    温热的气息渐渐远去，她带着恐惧睁开眼，柳风月头顶灯光，一脸和善的望着她：
    “看来，是我理解错了。”
    说着，他再次拿起饭碗，床边一沉，坐在了她的身边，脸上春风和煦，语气却嘲讽至极：
    “不过，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不乖的病人，越是抗拒越会受到惩罚，却还一而再再而三继续反抗。”
    “你就是喜欢这种被强迫的感觉、痴迷这种快感。”
    眼见沈安快速摇摇头，含糊不清的吐出一个“不”字，再次把勺子里的粥放到嘴边吹了吹，他笑眯着眼递给她。
    这次，沈安乖乖的张开嘴吞了下去。
    “这才对嘛～真乖～”
    腾出手，他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轻柔，体贴的将一整碗粥都喂给了她。
    将空碗丢在一旁，柳风月轻轻擦去她嘴角的痕迹，凑近点笑着问她：“怎么样，饱了吗？”
    想都没想，沈安快速的点点头，在这样的压力下，她的脑海只剩下了绝望和恐惧，早就已经感觉不到所谓饥饿了。
    见她麻木的躺着，紧张到浑身紧绷，柳风月满意的勾起嘴角，在她身边躺下，隔着柔软的被子将她揽到怀里。
    他的呼吸轻轻撩过耳垂，带来一阵温热，引得她身体更加紧绷，一动也不敢动，只有胸腔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厉害。
    柳风月开始漫不经心的摆弄她的发丝。
    见她毫无反应，似乎觉得无趣，开始轻轻噬咬她的耳垂，压低声音问她：
    “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他的手从另一端探进温热的被子当中，力道加重，似乎在逼迫她回答。
    “没…没有。”
    她的冷漠没有让柳风月退缩半分，反而笑意荡漾，低沉的声音充满蛊惑力：
    “真的不问吗？病人刚才表现的这么乖～现在柳医生心情很好，或许可以回答你任何问题哦～”
    温热的气息吹的她脖颈痒痒的，四肢软弱无力，触觉反而更加敏锐，有些地方异样的感觉也就会更加明显。
    喉咙滚动，她对抗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反应，沙哑着嗓音问道：
    “为什么偏偏是我？”
    把这句一直想问的话说出来后，她的鼻尖瞬间酸涩起来。
    又闭上眼，试图掩盖自己的脆弱，却听到柳风月凑到耳畔的一声轻笑。

 第6章 颓靡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让她怒从心起，声音嘶哑着，夹杂一丝哭腔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要让她碰上这样一个变态？
    沈安从小就是孤儿，别人嘴里天煞孤星的她，人生已经够倒霉了。
    为什么老天还要跟她开这种玩笑。
    感受到她的颤抖，柳风月伸出手，破天荒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颊，轻轻安抚。
    “不要激动，你还在生病，情绪这么激烈不利于身体恢复。”
    说着，他慢慢擦去她的泪水。
    “怎么这么喜欢掉眼泪呢？”
    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沈安的目光第一次如此坦然无惧而愤怒的盯着他，又一次问道：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眼见她的情绪越来越崩溃，这次，柳风月回答了她。
    轻抚过她的脸颊，单指腹摩擦她的双唇，对上她含泪的眼眸，他的眼里难得多了一丝诚恳和认真，声音低沉：
    “因为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你没有发现吗？”
    然后，没有给沈安任何反应的机会，他的吻就这样落了下来。
    柳风月不断勾着她的心，试图引诱她就这样永远共他沉沦。
    紧咬牙关，沈安试图将柳风月的侵略抵挡在外。
    意识到这点小小反抗只能增加他的兴趣后，便不再抵抗。
    她能做什么呢？
    抵抗与否，都是同样的结局，想到这，泪水又盈满了她的眼眶。
    指腹捏紧她的下颌，逼迫她抬起头承受。
    泪水就这样蓄在了眼窝，然后顺着额头滚落。
    她的泪从来不会让柳风月感到半点心软，相反，掐着她脖颈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那点安抚，果然是裹着糖衣的毒药，疼痛与欢愉交织在一起，她的意志快要被撕个粉碎。
    在沈安快要窒息时，柳风月终于结束了这个吻。
    颓靡而暧昧气息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他低头看着她，眼底欲望和嘲讽交织，笑意浅浅：
    “你还真是……和之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柳风月没有把话说完，沈安也懂他的意思，混乱的气息让她的心跳的很快。
    ……
    却戛然而止。
    沈安没想到，这次救下她的会是个电话。
    但柳风月只是拿起来，凑到眼前看了一眼，看清上面的内容，微微蹙眉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只是稍作停歇。
    然而，打来这个电话的同样执着。
    冷哼一声，他还是没有接起电话。
    在一遍又一遍重复催促的铃声中，反而不急不慢凑在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喷薄而出。
    “下次别这样了，我的身体能扛得住，但你还很虚弱。”
    说着，疼痛轻轻刺激着她的耳垂。
    沈安闭上眼，眼泪再次滚落，被他细细吻去。
    如此安抚的动作，同时，他却还在用语言刺激着她脆弱的精神：
    “乖一点，以后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反抗，也不要再惹我生气了，好不好。”
    说着，不知被挂断几次的电话依旧不知疲倦，再次响了起来，柳风月不悦的低头看了一眼，起身抬脚走出去。
    沈安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全是愤怒与怨恨。
    就因为那个吻。
    就仅仅因为他吻她时，她下意识反抗了一下，他就不知疲倦的做到了这种地步。
    真是个毫无底线的疯子！
    身体瘫软到没有一丝气力，药物作用下，沈安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深陷这不堪的泥泞之中。
    柳风月带来的体温，和她一起被困在着洁白的床单下，属于他的独特气味萦绕在她的鼻尖，久久不散。
    沈安又猜错了。
    她以为柳风月只是接个电话，很快就会回来。
    警惕的留心着门口的动向，可直到她因为劳累而睡着，柳风月都没回来。
    再醒来时，沈安又换了个新监狱。
    这一次，她躺在了大床上，柔软而温热的被子包裹着洁净干爽的身子，一睁眼，便是柳风月那张脸。
    他正衣冠楚楚的侧躺在她的身边。
    撑着头，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脸，眼神中充满爱意。
    看的沈安慎得慌。
    打了个寒战，她轻轻抚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体力恢复些，无力感也已经削减了不少。
    立刻将被子抓紧，她的头跟乌龟一样，又向被子里缩了缩。
    不过该说不说，大床就是比那护理床躺起来舒服。
    或许柳风月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毕竟那张小病床对他的限制太多了，所以才把她挪到了这里。
    除此之外，沈安根本想不到任何一个他会如此好心进一步放她自由的理由。
    大眼瞪小眼，柳风月只是翻了个身，换成双臂交叠趴在床上的动作，就把沈安吓了一跳。
    不过，见他似乎没什么攻击性，沈安的一颗心又淡定了下来，他还在淡淡的看着她，让她不自觉别过脸去。
    沈安无法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柳风月这个人，长的实在是太好了……
    身材比例完美如雕塑，眉眼深邃，五官精致比整容医院的模板有过之而无不及，绝对是上天最得意的作品。
    如果这一切不是发生在沈安身上，如果她只是在社交软件上看到他，她高低得在评论区留一句：
    ［我都不敢想象他到底能有多好x］。
    她是土狗她爱看这些。
    可是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第7章 算计

    沈安只是个普通人。
    置身事外时她可以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看热闹看的不亦乐乎，隔着屏幕她可以大方欣赏调戏腹肌帅哥，对着腹黑病娇人设的精美纸片美人大喊我可以。
    可当真正身处其中，人心的复杂便暴露了出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尤其是，柳风月的外形真的很完美，他是个完美情人，比起沈安被拽去夜店花钱看男模装流口水时见到的不知要好多少倍。
    她也承认他的技术很好，可是为什么非要强迫她呢？
    这么好的条件，只要站在母胎单身的沈安面前，都不用他说话，她就能咆哮着，扭曲阴暗爬行追他三条街。
    为什么非要强迫她呢？
    道德理智和情感沉沦的纠结不断折磨着她。
    沈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已经开始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她似乎开始陷入了某种纠结中。
    就像那个电影女主角，为了麻痹自己被侵犯后所带来的伤痛……给自己洗脑……强迫自己以为他们之间是爱情……
    不！这是不对的……
    似乎看穿了她的纠结和痛苦，柳风月轻嗤一声，从床上起身。
    他的电话又在口袋中振动着，按下挂断键后，他扭过头，对着床上的她开口：
    “今天我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你就留在这里，好好休息。”
    嘱咐完后，柳风月开始在镜子面前打领带，沈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的侧影翘臀。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和名利场上的炙手可热大红人，柳风月应该很忙才对。
    也就是说，就像调休一样，之前他花费多少时间来监禁她，现在就得补回来多少。
    他不能无时无刻看着她，或许这是她逃跑的机会。
    沈安沉着眸子，分析的头头是道。
    只可惜她忘了，她是以打工人心态分析的柳风月，可他是个万恶的资本家富二代，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也能过上她想都想象不到的生活。
    将西装外套套在身上，柳风月见她望着自己脚下的地板出神，一步步又走回床边。
    居高临下的威慑力让她心尖一颤，手指绞紧了被角。
    “小家伙，最好别再想着逃跑，你的反抗都只是徒劳而已，我保证，你不会想知道惹怒我的后果。”
    轻描淡写的留下一句威胁，柳风月拿起手机转身离开了房间。
    当沈安裹紧被子下床去拧时，果不其然的发现，房间又被锁了。
    她开始翻找起来，想先给自己找件能蔽体的衣服，衣柜里意外的只有柳风月的衣服，她还以为他女人很多，至少会有一套呢。
    迫不得已，拿了件他看上去最厚重靠谱的衬衣，套在了身上。
    将房间摸索了一圈，沈安再次靠着墙，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窗户用的是防弹级别玻璃，她猛戳几下边角，纹丝不动。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向外的通道，她还是逃不出去。
    喘息间，只感的身子越来越沉，来自柳风月的气息渐渐包裹上她，其中夹杂的一丝异样，让沈安再次心尖一颤。
    别误会，她倒不至于现在就爱上了他，只是突然觉得这种气味有一丝熟悉。
    将脑海中的思想驱逐，抬起头，沈安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衣衫不整，消瘦了不少，看着身上的痕迹，联想到和柳风月发生过的一切，沈安还是有些不知道，她该如何面对自己……
    如果很快得救，或者柳风月厌倦，她重获自由，或者逃避或者报复都还有的思索。
    可如果她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呢？如果柳风月厌倦了也不放过她，或者干脆杀了她毁尸灭迹呢？
    那样的话，她该怎么办？
    沈安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逃跑，也不知道能向谁求助。
    从小，她的身边，就只有自己。
    小沈安身子瘦弱声音不大，也不爱说话，所以在孤儿院没少受欺负，院长只关心他能在因为孤儿院得到多少声望帮助和补贴金，根本不关心他们的生活，缺衣缩食是常有的事。
    那段日子里，她便学会了怎样缄默不语，怎么靠委曲求全抛弃无用的尊严来保护自己。
    她一边拼命学习，一边瞅准了来到孤儿院帮忙的那群志愿者里，最单纯善良的那一个，无意中向她示弱，却又展现自己的懂事与智慧。
    就这样，沈安顺利的得到那人关注怜惜，在她和好心社会人士的帮助下，脱离孤儿院院长控制，进入了学校。
    到了学校，她继续拼命学习，花费了所有力气，才还清了所有资助她好心人的善款，勉强开始在这繁华的海城立足生息。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高级工程师的职位，生活刚刚有所起色，却又遇上了这档子事。
    她怎么这么倒霉。
    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她的眼皮却越来越沉。
    不对劲！这个衣服，这个气味，不对劲……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那种麻痹药剂的味道……
    一杯红酒从她的头顶浇下，昏睡的沈安从梦中惊醒，她的身上依旧是那件衬衣，被酒液染红，贴在身上，湿湿黏黏的。
    迷迷糊糊中，她抬眸看他。
    双手不知被什么东西捆缚身后，不能动弹，挣扎中，白皙修长的双腿在衬衣之下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霸道而炙热，几乎要把她那件本来就算不上厚重的蔽体衣物撕碎。
    蜷缩双腿，她蹙着眉看他：
    “你算计我？”
    在衣服上涂抹麻痹药剂，哪怕她能走出这间屋子，也跑不了多远。
    柳风月双手插兜，笑得漫不经心：
    “有吗？我只是喜欢用药剂薰衣服而已，我是个医生，不奇怪，而且。”
    说着，他蹲下身来，轻轻触碰着锁骨下被浸湿的衣领和纽扣：
    “我可没逼你穿我的衣服，难道我没有警告过你吗？别想着逃跑，不然一定会受到惩罚。”
    双唇吐出薄凉的话，凑近着却在她双唇之前停了下来，嘴角勾起，凤眸微挑，不屑的瞥着她的旖旎风光。
    “不过或许，你早就迫不及待了不是吗？”

 第8章 委曲求全

    “我呸！”
    沈安知道他为什么要绑住自己的手了，要不是动不了，她绝对会给他一耳光。
    眼见他的手指越来越低，火热的指腹挑开纽扣，四肢无力带来的恐惧感让沈安慌张的惊呼出声：
    “你要干嘛？不要！别xx碰我！”
    她的话，让柳风月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有些好奇的偏偏头，似乎想知道她还想说什么。
    “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思想斗争后，夹杂着哭腔的乞求卑微的响起，落入他的耳朵里，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显然，柳风月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
    他似乎更喜欢看到她反抗，享受她的屈辱，对她折服的态度有些不满。
    他的手指勾住纽扣之间的空隙，用了点力气向外拉，若隐若现，柔顺的布料在她的皮肤上反复划过。
    沉思的目光，不知道他在看着什么。
    见柳风月没吭声，只是不断限制着她所有的动作，似乎还在等她主动，紧咬牙关，对抗着那异样的复杂情绪，沈安颤声开口：
    “别这样……求求你，放过我，我还有工作，我还有朋友，如果一直找不到我，他们一定会报警的，你也不想这样的对吗？”
    柳风月闻声抬眸，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表情，让她有些猜不透。
    但动作却也停了下来，似乎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鼻翼耸动着，沈安总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些曙光，继续放低姿态委曲求全，满心想着只要能逃离就好：
    “只要你放过我，我一定不会去报警的，我可以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会离开的远远的，可以吗？”
    她的语气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惹得柳风月笑了，嘲笑。低沉的嗓音从喉咙里掏出来：
    “离得远远的？原来你这么想离开我，都不惜出卖尊严来虚以委蛇。”
    “你说朋友，对吗？呵呵，我们大可以等等看啊。”
    眼见沈安的眼眸瞬间沉寂下来，可却还能看到其中偶尔闪烁着的些微希望，柳风月靠近一步凑近过来，咬着她的耳垂，不急不慢的补刀：
    “只可惜你也清楚，不可能有人会来救你。”
    “你是个孤儿，唯一的朋友半年前出国深造，现在一个人住单身公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觉得还有谁能发现你不在了呢？难不成，还在指望那个你自己都觉得不负责任的老板？”
    嗤笑一声，他捏起她的下颌，享受着她被彻底看穿后的恐惧和愤怒。
    “你调查我？”
    柳风月没有回答她的疑问，放开她的衣服，抬手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脸颊，力道逐渐加重，火辣辣的疼蔓延开来。
    只一会儿，她的脸便红肿了起来。
    留下的清晰指痕烙印在脸上，泪水不受控制的在眼眶打转，她却依旧倔强的直直看他，被捏住的下颌疼痛到有些说不出话。
    看清他的愚弄和嘲讽，怒火之下，她又啐了他一口。
    纷飞的泡沫落在脸上，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柳风月停下了拍打她的手，用指腹轻轻揩去，倒也没怒，依旧不屑的看着她。
    沈安也没有退却半步，脸颊火辣又麻木的痛苦让她的怒火烧的更旺：
    “你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就那么天衣无缝吗？是，王扒皮的确不是个东西，但我这么长时间不去上班，他一定会发现什么，警察早晚会找上门来！早晚有一天，你一定会身败名裂！”
    掐住她下颌的手指，力道加重了几分。
    “哦～是吗？说完了吗？”
    柳风月看向她，眼眸里只有轻蔑和嘲讽。
    果然，什么所谓第一眼就爱上她，不过都是把她推上屈辱，折磨她的工具而已。
    吓死了，幸亏沈安本来就没信，恐怕他口中所谓旧相识，也不过是增加情趣的小把戏而已。
    失神中，又被他带来的痛苦强行拉了回来。
    “据我所知，你们的部门是接单制度，在此之前，你刚加了三个月的班完成了一单大项目，然后按照公司制度申请了休假，不需要参加下一个项目。”
    他的手指摸索着她红肿的脸，在最肿胀之处用力按了按，引得沈安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嘲讽更甚，继续道：
    “哦～你还不知道，王总对吗？你的老板刚与我们医院合作了一个大单子，我指定了要你的那位同事来做，让你的老板时刻监督，他现在忙的焦头烂额，之前就联系不到你，你觉得现在他还会记得你吗？”
    对上他戏谑的目光，她的瞳孔掩饰不住心底的恐惧，不住的颤动着。
    柳风月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也怪沈安自己。
    之前还是实习生时，王扒皮没少剥削她，等到技艺精湛起来，王扒皮甚至要看她的脸色时，沈安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只要她说提出休假被批准，休息时间里，她会直接把工作机关机锁到柜子里，不给王扒皮联系到她的任何机会。
    潇容还在国外进修。
    的确，没人会来救她。
    名为绝望的情感涌上心头，而柳风月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他突然抽回了手，转身迈步走到床头柜间蹲下，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皮质的箱子。
    看清里面是什么，沈安倒吸一口凉气，柳风月却只是取出一支药剂，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注射器针头闪着寒光。
    直觉告诉沈安，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恐惧中，她试着挣脱捆缚双手的束缚，脱臼的关节虽然被安好，可随着挣扎的动作，依旧是火辣辣的痛，她却顾不得这些。
    铁质手环与不锈钢柱碰撞到一起，金属清脆的碰撞响声震耳欲聋。
    “呵呵～”
    他的嘲讽再度袭来。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诚实的很啊，怎么，迫不及待了？”
    一边说着，柳风月一边靠近，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将注射器置于她的视线当中。
    “这是什么？你想干嘛？”
    不安的双腿抽动着，沈安想后退，退无可退，想逃跑，又被那铁链牢牢拴住，身上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冰冷的针尖抵在她火热的脸颊上，他的笑容充满恶意与嘲讽。
    “别害怕，这是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9章 痛。

    肩膀被死死按压住，冰冷的针头没入手臂，药剂在静脉里流淌，咬紧牙关，沈安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还以为柳风月给她注射的，又会是什么古怪的药剂。
    可沈安又错了，随着药剂慢慢发挥作用，她的眼前越来越清明。
    无力的四肢开始恢复气力，所谓麻醉药剂的虚弱效果渐渐散去。
    与此同时，伤口的苦痛也开始爬上她的四肢。
    就像是有蚁虫在噬咬着她的伤口，从脚踝开始，细密的刺痛不断刺激着她的小腿，不可言说处的钝痛，大大小小淤青的痛，脱臼和被捆缚后手腕的痛……
    四肢百骸，无处不痛，而且，那种痛感还在越来越强烈。
    不多时，汗水便浸透了她身上的衣衫，用尽全身力气，沈安蜷缩起来对抗这种痛苦，哀嚎声还是一直从她的牙缝中流出来。
    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仿佛五脏六腑都在被灼烧。
    要不是双手被背到身后，绑在了柱子上，现在她一定会痛到满地打滚。
    拉过一张椅子，柳风月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一幕，红酒在喉咙间滚落，他高高在上慢条斯理，欣赏着眼前女人满身伤痕挣扎在尘埃里。
    这个药剂可以将人身体上的疼痛放大数十倍，用在伤痕累累的她身上最合适不过。
    可是，明明已经复了仇，为什么他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呢？
    那挣扎的响声还在响着，莫名让柳风月有些烦了，他想离开，身体却像是被钉在原地，想去帮她，意志却又不允许他这样做。
    她现在所遭受的痛苦，根本不及他当初承受的万分之一。
    最终，恨意还是战胜了一切，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他长腿交叠，倚靠着看着眼前一幕。
    她的手指深深嵌进地毯里，上半身瘫软的向后倒去，哀鸣也越来越虚弱尖细，挤着无用的呻吟。
    胸口的衣服因为挣扎的动作变得凌乱，痛苦的双腿颤抖着，看似半遮半掩，实则一览无余。
    咬破的下唇，鲜血滴落在近乎半透明衬衫上，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哀求。
    她还在坚持，不免让柳风月觉得有趣，还以为沈安会很快求饶呢。
    想着，他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一只脚踩在她双腿之间的地毯上，皮质的鞋子，脚尖轻轻剐蹭，一只手紧紧扼住她完全暴露的脖颈。
    俯下身，他嘴角勾起：“你这副模样，真好看～”
    ……
    此时的沈安已然完全无法回应他挑衅的话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在鼻腔中响动着。
    双唇毫无血色，和脸色一样惨白的吓人。
    痛苦让她的身体不断颤抖，热流和冷汗交织不休。
    可是这样的痛苦，却反而让她觉得安心。
    比起那样暧昧的不正当关系，她更希望柳风月永远这样对待她，这样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恨他。
    沈安是不怕被肉体伤痛折磨的那种人。
    从阴暗的角落里挣扎着爬出来，越是这样的痛苦，越能让她回忆起被遗弃，被丢入孤儿院，被一群人孤立欺负时，那近乎疯狂的对生命和自由的渴望。
    在压迫人的，消磨人的职场里待久了。
    实话说，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忆起这种纯粹的，活下去的渴望了。
    鲜活而又炽热。
    所以沈安笑了，她听到了柳风月凑近耳畔吐出的那句话：
    “好好考虑下，选择这样清醒的痛苦，不如在麻木中与我沉沦～”
    诱惑的嗓音，可是她清醒得很。
    沈安也没想到，被社会磋磨了这么久，在内心深处，她还是有选择前者的勇气。
    或许是因为她本性也是疯狂的。
    柳风月的出现撕破了她之前平淡无味，毫无意义的生活。
    在这种痛苦下，她尝到了久违的快感，深刻的痛苦催化了她内心最深处的黑暗，扭曲的种子破芽成长。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夹杂着痛苦的低哼，她的目光看向柳风月，似乎能穿透那层暧昧的雾气。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感受到我同样的痛苦。”
    带着笑意轻声说出这句话，明显让柳风月身子一僵，继而不甘示弱的病态笑意出现在他的脸上。
    “本性暴露了呢，乖乖。好啊，我很期待这么一天，期待你冰冷的利刃，划破我炽热的胸膛。”
    说着，他的手伸到她的背后，将禁锢她的锁链打开，手指却代替枷锁，将她不安分的腕紧紧握住。
    “不过在此之前～”
    他的侵扰永无止境，带着要彻底摧毁她狠辣的和决心。
    “还是让我好好享受你的痛苦，我的乖乖。”
    这种触感同样被放大了数十倍，复杂的感受侵蚀着她的内心。
    “你可一定要活到那一天啊～”
    痛，很痛，身体像是被车碾过，头疼欲裂。
    沈安再次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地下室，以同样场景，被带到上面的那段短暂时光，就像她濒临死亡前的一场幻梦。
    但那绝对不是梦。
    冰冷的地下室，熟悉但可以忍受的痛苦让她清醒了很多。
    也隐去了沈安心中之前莫名出现的，那一丝诡异的扭曲情感。
    温热的血液开始不断从她的大腿上滚落，身体不由自主的颤动。
    上一次，柳风月的一举一动又开始在她的脑海里不断重现。
    他的每一个残暴的动作，都是冲着要把她撕碎而来，力道之大，手段之狠毒，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那么，她反而就不能这么轻易的死在他的手里，沈安咽不下这口气。
    总有一天，她会脱离这个噩梦，但在目前为止，她不该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不出意料的，地下室的门缓缓打开，柳风月走了进来，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她还在流血的伤口上，嘲讽的笑意不加掩饰。
    “呦～还活着呢。”
    苍白的面容几乎失去血色，求生的本能催动着她的思想，紧咬下唇，在他轻轻挑起下颌之时，眼底那丝厌恶一闪而过。
    “好痛。”
    泪水盈眶，沈安用这种方式，试探着柳风月的内心，再在思考着她可能实现的逃脱计划。

 第10章 GP2104

    但无论她怎么选择，现在为了减少自己可能受到的伤害，最好的办法还是示弱。
    不易察觉的怜悯迅速消亡，却没有逃过沈安的眼睛，柳风月嘲讽的笑着，嘴上不甘示弱：
    “痛？呵呵，你竟然也能感觉到痛了，我还以为你没有心，也永远不会痛呢。”
    手上力道加了几分，他的怒火远未消减。
    “别以为故意装出这样一副模样就能让我放松警惕。
    或许你记性不好，但我会提醒你的，昨天下午，你亲口对我说：你绝对不会放过我。”
    轻轻拍打她还未消肿的脸，他继续道：
    “自己说过的话，可千万别忘了。”
    脸颊轻轻颤动，闭了下眼，沈安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反抗了，我真的好痛，我会乖乖听话的好吗？求你别再伤害我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再打我了……”
    泣不成声的哀求，终究是让男人停下了手。
    女人的卑微让柳风月身体一顿，见她主动凑上来，神情几乎崩溃的，无比卑微的喊着：
    “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会听话的，我真的不想挨打了。”
    就好像真的被那痛苦折磨疯了一般。
    嗤笑一声，不知怎么的，柳风月就解开了她的束缚。
    沈安没有再躲避，反而一把扑到了他的怀里，双膝就那么继续弯曲着，跪在他的身前抬脸虚弱的哀求：
    “我真的好痛！柳医生，别再伤害我了。”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就覆上了她的脸颊，轻轻揉搓着，语气也无端软了下来。
    “好，只要你乖乖的，我就给你上药，不过都是外伤，你很快就会好的。”
    含着泪点点头，沈安紧紧抱住了他，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把脸埋在他的腰腹。
    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双眼睛迅速冷却下来，透露着不为人知的狠毒。
    ［柳风月永远也玩不过她，因为他还是爱她。］
    靠在他坚实的胸口，温热透过布料传了过来。
    紧紧攥住他背后的衣服柔软的一角，沈安将脑袋埋在他的肩颈，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声叹息。
    理智告诉她，她该如此恨他的。
    可是，一直让沈安犹豫不决的，并非可以言喻的利欲纠葛。
    而是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底对于柳风月，莫名的熟悉感和不排斥。
    接触的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就像他说的，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身体任他修补，被轻柔的清洗干净。
    柳风月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如同一个普通的医生一样，眼眸平静如湖水。
    沾染药膏的棉签在伤口上轻轻剐蹭，均匀的涂抹上去。药剂的清凉触感伴随痛楚一同袭来。
    身体颤抖着，沈安倚靠在床上，手指紧紧抓住背后的床单。
    “放轻松，你受伤了需要抹药，放心，我会尽量不弄疼你的。”
    见她还在颤抖，浸出的血液冲淡了刚刚涂抹好的药剂。
    轻叹一声，柳风月只好拿出医用酒精，再次将她的伤口已经被弄脏的药膏清洗干净，慢慢的对着她的伤口吹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伤口的疼痛，复杂的触感一波又一波涌上心头，紧咬下唇，她发出一声闷哼。
    “乖～吹吹就不疼了，忍一下好吗？”
    沈安点点头，用枕头将自己的脑袋紧紧埋住，不敢说话。
    她怕一张嘴，痛苦的哀嚎就会不受控制的流露出来。
    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等到柳风月将药膏涂好，拿开她脸上的枕头将她抱起时，她身下的被单，已然被冷汗浸湿。
    “小家伙。”
    将她揽到怀里，他的头蹭在她的肩颈，温热的气息环绕在耳畔，手掌轻而柔的安抚着她的心绪。
    指腹轻抚她的唇瓣，擦拭着上面的血迹，阻止着沈安继续咬下唇的行为。
    “疼就喊出来，别整天咬自己。”
    沈安不想说话，害怕激怒阴晴不定的柳风月，又不敢咬他的手指，只好慢慢从嗓子里挤出那细微而痛苦的哀嚎。
    他将她又抱紧了些，温热的胸膛传递着令人安心的热量。
    “知道疼，下次就别在惹我生气了，我不想伤害你的，只要你乖乖的，就不会受伤，听到了吗？”
    她点点头，疼痛的侵扰让她的身子沉的不行，稍微恢复了些力气后，她才开口：
    “我会听话的。”
    很满意她的态度，柳风月怜惜的将她揽在怀里，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鼻梁。
    脑袋昏昏沉沉，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的沈安似乎能感觉到，自己又要陷入沉睡了。
    迷迷糊糊中，她低声呢喃：
    “柳风月，我们是不是真的在哪里见过？”
    这句话让柳风月虎躯一震，不可思议的抓住她的肩膀：“你想起来了？”
    然而，沈安的脑袋软塌塌的向一侧倒去，显然没有意识回应他任何一句话。
    自嘲的笑了笑，柳风月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舍得对这样伤痕累累的她动手。
    生着闷气将她揽入怀中抱离医疗室，一同躺在了卧室柔软的被单里。
    他真是傻了。
    要是真的想起来，她怎么还会叫他柳风月呢？
    手指拂过她染血的唇瓣，恨意和爱意柳风月的眼眸中交织。
    她这双冰冷的唇啊，只会喊他：gp2104。
    就像喊她创造过的每一个ai一样。
    明明是训练ai智能，教会ai模仿人类理解情绪并做出最理智最完美回复的人。
    却在面对亲手创造的ai时，冷漠的没有一丝情感。
    明明在它们脑海里灌输等同于人类的思维，却又不把它们当成有血有肉的个体，只看做没有感情的机器随意送出摆弄。
    我的主人啊，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呢？
    会是本不该存在于世的，因为意外生出不同于程序，而是拥有了真正感情的ai怪物吗？
    柳风月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好想看到沈安知晓他身份的那一天，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尤其是在得知她在自己亲手为他设定好的丰富技巧，在他身下沉沦多日，因为他的力量而委屈求全。
    那个时候，她会后悔吗？
    后悔按照那个魔鬼般的有钱老女人的要求，一手把他塑造成这副模样。
    又把他当做玩具一般交易给那个女人，任他承受女富豪的变态执望。
    “你会吗？”

 第11章 等价交换

    沈安又睡了很久，营养液缓缓在她静脉里流淌，维持着她飘摇的生命。
    久到，柳风月都开始害怕她是不是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只留他一个人在这充满恶意和欺骗的世界。
    将食指探近她的鼻息，微弱的气流，却还是活着的。
    那就好。
    轻轻握住她的肩膀，柳风月缓慢的摇动着她。
    “起床了，小家伙。”
    在他一遍遍的呼喊下，沈安迷迷糊糊睁开沉重的双眼。
    张了张嘴，喉咙的干涩痛苦让她一时有些说不出话，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柳风月一把抱起。
    宽松的棉质白色睡衣套在她的身上，窝在沙发里，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好长时间没正经吃过饭，沈安真的饿极了。
    从柳风月手中接过那只碗，原本有些挑食的沈安，这次几乎连看都没看，大口大口的扒拉着碗中的饭菜。
    仓促到柳风月看着都有了些不忍，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慢点吃。”
    头也不抬的将那一碗饭吃完，沈安将空碗捧在手心，抬头时眸色中带了一丝渴求。
    可看向他时，她却从柳风月眼底，窥探到了不同寻常的笑意，惹得她娇躯一颤，不祥的预感从脚底板爬上了心尖尖。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颌，柳风月不急不慢的接过那只空碗，看都没看便放到了身后的茶几上。
    自己却欺身压了过来。
    宽阔的身躯在她身上投下完全遮蔽的阴影，将沈安整个人圈在了他的领域。
    “吃饱了吗？”
    柳风月勾起嘴角，语气带着一丝玩味问她。
    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丝不对劲，沈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眼底的渴求骗不了人，她还很饿。
    柳风月给她的碗并不大，几口吃掉后，更是把她的饥饿感推到了巅峰。
    他是故意的。
    眼底氤氲着雾气，她知道骗不了他，只好点点头，却别过脸去，躲避着他霸道而极具侵略感的炽热目光。
    她在故意示弱，妄图唤醒柳风月一点同情心。
    可沈安不知道，柳风月对她的怨恨有如此之深。
    早在准备一切之前，他就想好了要这样为难她折磨她，势必让她感受到，他自己曾因为她而感受过的屈辱。
    所以她的示弱，只能激起柳风月更强烈的征服欲望。
    满足他近乎变态的报复心理的同时，让他在快感中更加坚定的继续他的复仇计划。
    捏住她的下颌，柳风月迫使沈安与他对视，双唇轻启，他的话带着一丝嘲讽，逐字逐句从口中吐出来。
    “乖乖～你知道的，天底下没有的午餐，想要从我这里得到食物，你是不是也该拿点什么来换呢？”
    蛊惑人心的笑容洋溢在她的眼前，边说着，男人的手指边轻轻摩挲着沈安的唇瓣。
    酥酥麻麻的触感，言语和动作中的不言昭然若揭。
    闭上双眼，沈安颤抖着轻轻吐出一口气。
    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等她睁开眼看到那双眼睛，声音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我，我能做些什么……”

 第12章 徒劳无功

    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疑问，喉咙异样的酸痛让她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视线游离时，正碰上的笑容。
    柳风月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中情欲和怜爱交织不休。
    “你要做的很简单……”
    将自己的声音压到低沉，柳风月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敲击着沈安的胸膛，
    凑近她的耳畔，略有沙哑的嗓音性感蛊惑：
    “饮食要均衡，要不要吃点别的。”
    沈安不是傻子，很快便从他的眸子中，意识到柳风月说的到底是什么。
    拼命的摇头，她试图表示拒绝，不过只是徒劳无功。
    随着心脏“咯噔”一声，沈安颤抖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她的食物。
    ……
    不怎么愉快的用餐过后。
    捂住口腔，瘦弱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沈安整个人抖动如筛子，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抓到泛白。
    喉咙一阵一阵厌恶的抽动，让她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脸颊滴落。
    他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她……
    内心抗拒至极，可是，她却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只能紧紧咬住下唇，任凭泪水挂满脸颊。
    柳风月就这样，愉悦的欣赏着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发现徒劳无功后的屈从。
    看着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干呕反胃到被迫接受，从微不足道的抗争到蜷缩在角落，无助的等待承受他的侵扰。
    缓步走近，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捏住她下颌时，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因为恐惧的猛颤。
    他勾起嘴角：
    “怎么样，今天？”
    男人幽幽笑着，站起身来，壮硕的肌肉线条在薄薄的衣衫下若隐若现，威压由此而来。
    轻轻摩挲她有些泛红的嘴角，他的指腹缓缓没入沈安柔软的脸颊，另一只手掌伸向她。
    在沈安惊恐到闭眼躲避之时，他只是掌心冲上，把手心摊开在她的面前。
    ……
    如同小鹿般无辜茫然的眼睛望着他，似乎还不敢动作。
    见她如此，柳风月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满意，手指在她的发丝之间纠缠。
    那一双湛蓝色的桃花眼，其中的温柔，几乎能把一个人活活溺死。
    “听话，你今天做的已经很好了。”
    沈安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那股直接吐他脸上的冲动。
    继续伪装着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
    既然选择暂时忍让，那就无法回头。
    ……
    其实，ai和人类始终是不同的。
    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液，是不同于人类的奇怪颜色味道。
    只可惜，沈安并不了解，所以也发觉不了异常，更不必说是在如此屈辱的场景下。
    手指离开她的脸颊，环住她的腰肢，柳风月的力气大的吓人。
    几乎没怎么用力，他轻易就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紧紧揽在了怀里。
    不明所以的沈安强压内心那份厌恶的冲动，任凭他单臂揽着自己，最后被带到了浴室中的梳洗台前。
    宽大的方形镜子之前，她的狼狈一览无余，在羞耻的低下了头。
    她有些猜不透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了。
    是为了进一步羞辱她？还是什么更加变态的想法？
    努力劝说自己忍耐之时，柳风月却只是伸出手，绕过她将他自己的双手清洗干净。
    保持将她圈在怀里的动作，又握住沈安的手，开始带动着她进行清洁。
    他倒是很爱干净。
    湿润的指腹划过她的双唇，轻轻按压她的头，柳风月示意她漱口。
    几分钟后。
    眼见沈安自从开始就没打算结束的清洗，无奈的笑了笑，他没有阻止，只是用鼻尖轻轻从背后蹭着她的脖颈。
    柳风月的动作，又在她脊柱处引起一连串颤栗。
    沈安真的觉得自己看不透身后这个人。
    有时候他的脾气极差，哪怕她尽力讨好，稍有不慎，还是会坠入万丈深渊。
    可是有时候，柳风月却又出奇的好说话，似乎她怎么做都不会让他生气。
    这阴晴不定的性格，快要把沈安折磨疯了。
    冰冷的水流不断冲洗着她的脸颊，寒冷在四肢百骸中流淌，男人的气息却紧紧笼罩着她。
    无处不在的气息，极具侵略意味的压迫力，甚至让沈安开始不受控制的自我怀疑。
    她真的能逃出去吗？
    或者，就算她逃出去了，在这样的噩梦下，又真的能回到当初正常的生活吗？
    沈安真的不知道。
    十几分钟过去，眼见她的皮肤都要被搓洗破，柳风月从背后抱住了她，轻轻按压她的手臂，阻止着她继续自我伤害的行为。
    一声轻叹后，是难得的沉默。
    将沈安抱离浴室，放进沙发上，柳风月转过身，背影消失在门外。
    不多时，又端着些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待他走近，沈安才看清他手里是什么，除了餐盘上的吃的，还有一条干净的毛巾。
    先是把毛巾递给她，柳风月将餐盘放在茶几上，端起上面半碗粥，坐在她身边轻轻吹着。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混合着毛巾上清爽的香味，本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啊。
    沈安不由得回忆起了什么。
    事实上，她对谁也没说过。
    沈安曾有梦想中与未来伴侣的生活，就是在下班回家，满身疲惫的洗完澡后，爱人能递过来温暖的毛巾，和一碗热乎乎的蜜枣粥。
    她喜欢粥，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在沈安曾在孤儿院的日子里，她唯一能吃饱的时候，就是志愿者们前来，给他们熬的满满一大锅粥。
    加了蜜枣的白粥，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在小沈安心里，已经是极其奢侈的温暖。
    想着，独属于粥的清甜香气穿透回忆的壁垒，萦绕在鼻尖。
    她失神望过去，一勺暖粥外，男人手里那只碗里，静静的躺着几个蜜枣。
    此刻，没有满足，对于沈安来说，只有恐惧瞬间爬满了她的身躯。

 第13章 连哄带骗

    她不是不饿。
    沈安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加上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的身体还是十分饥饿，胃在一阵阵抽痛着。
    但是，当她看到眼前本该令她垂涎的吃食，心底里只剩下本能的抗拒。
    甚至，她开始不受控制的开始反胃，摆摆手扭头过去。
    有什么不对……
    柳风月不应该知道她喜欢吃蜜枣粥的！
    这件事沈安从来没有主动跟任何人提起过，除了曾经住在一起，跟她十分熟悉的潇容，不应该还有人知道的。
    除非，他一直都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观察着自己……
    是买通了那个房东？还是不知何时隐藏的摄像头？到底会是什么时候！
    细思极恐。
    一瞬间，她的身边好像堆满了他的眼睛，无处不在的监视感让沈安不受控制的蜷缩起来。
    将头埋进双膝之间，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黑暗中，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又历历在目。
    胃是情绪器官，因为沈安的动作和情绪不受控的痉挛起来，不断告诉她，它饿了。
    可就算这样，哪怕充满诱惑力的食物凑到嘴边，心有余悸的沈安也还是根本毫无胃口。
    她什么也吃不下去。
    像一只乌龟把自己的头埋起来，沈安也知道，这不过是徒劳无功。
    在害怕中等待着柳风月惯用的暴力手段，他会强迫她吃下去，她知道。
    结果，他倒是没这么做。
    抬起手，柳风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在感受到她的颤抖之后，威胁的声音轻易穿透她细弱的手指抵达鼓膜，他柔声开口：
    “看来，宝贝真的很不喜欢我找来的这个厨子呢～乖乖，忍一忍，今晚多少吃点，等明天我就把他开了好不好～”
    连哄带骗的温柔话术，并没有让沈安动容丝毫，只是把头埋的更紧。
    她也不想这样的，她也知道反抗只会受到更多的惩罚。
    可是沈安真的怕。
    极度的恐惧笼罩着她，让她控制不住自己本能的保护行为。
    这是她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从小便烙印在他的身上，对于伤害本能的应激反应——将自己蜷缩成个球。
    见沈安还是没有抬头，只是颤颤巍巍的窝在沙发一角，柳风月的声音再次压了压，语气中带了几分威胁和笑意：
    “看来，乖乖还是更喜欢我给的食物，甚至到了欲罢不能寝饭不思的地步。
    这样的话，我倒是很愿意满足你，让你再尝一遍。”
    幽幽开口的这句话，直接引得沈安猛然抬起头，惊恐的眸子望着他，瞳孔地震。
    眼见柳风月放下手中的碗，似乎想要别的动作。
    一把抓起茶几上的蜜枣粥，沈安几乎连嚼都没嚼，连勺子也没用，仰着头狼吞虎咽的就把它们咽进了肚子。
    溢出的米粒弄脏了她的脖颈。
    她真的害怕，怕他再来一次，害怕到甚至还没完全咽下去就开始含糊不清的求饶。
    满眼惊恐的望着他，她边咽边哭：
    “我吃，我吃，别这样……”
    其实，柳风月本来也只是打算吓吓她。
    见沈安好好吃饭，满意的摸摸她的头，柳风月又换上了那副温柔的笑意，边给她擦拭着，边柔声让她慢点吃。
    羊排，蔬菜，怕沈安还那么狼吞虎咽，他耐心的将它们切成小块，一口一口喂她，看着她吃下去。
    就像被圈养的洋娃娃。
    在她吃完之后的休息时刻，难得的，柳风月也只是与她相拥而眠。
    沈安第一次安稳的度过了跟他在一起的夜晚。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柳风月竟然真的亲自下了厨。
    在她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时候，他便非要拉她起来，让她到厨房给他帮忙。
    沈安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她对厨艺压根一窍不通，到了厨房也只能看看。
    大清早一身怨念的进了厨房，她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柳风月穿起围裙忙活着。
    本来沈安也只是因为被强迫，打算随便看看。
    她没想到，柳风月厨艺竟然有那么好，切菜如同机器般精准又优雅，动作娴熟。
    这一看就是会做饭的，所以到底哪里需要她啊！
    默默翻了个白眼，沈安表示不能理解，偷偷在他身后打量着这幢房子的布局。
    然而，柳风月很快就回答了她的疑惑。
    厨房——
    ……
    ……
    无力的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流慢慢划过沈安疲惫的肌肤，也抚慰着她紧张的心情。
    脑袋软软的搭在一侧，上气不接下气。
    而柳风月看起来依旧精神百倍。
    从一堆潮湿的衣服上拿过那件围裙，他就这样围了上去，居高临下看她之时，还不忘笑着提醒：
    “已经洗了很长时间了，别再洗太久，饭菜很快就好，收拾一下快出来吃饭。”
    说完，他抬步离开了浴室门口，只剩下沈安一个人，在水中凌乱。
    ……
    扶着墙，沈安艰难的擦干身子，不敢去看墙上那面镜子。
    突然联想到柳风月现在只穿围裙的模样，忙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混账！
    ……
    然而，当沈安小心翼翼围着浴巾出门，坐到餐桌面前，听到他沉稳脚步声而抬头时，入目的，是穿着整洁的柳风月。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柳风月在厨房进进出出，她无聊抬头，看到墙上的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他们是六点多醒的。
    现在沈安知道，为什么刚才明明是早上，柳风月却要准备那么多菜了。

 第14章 没人在乎

    那些东西，压根就不是为早餐准备的，他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对她。
    相安无事的吃过早午餐，柳风月接了个电话便出了门。
    只留沈安一个人，在上了锁、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房子里独自摸索。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几乎都像今天这样，倒也算相安无事。
    唯一值得让沈安欣慰的是，只要她不表现出抗拒，柳风月就不会过分粗暴的对待她。
    反而，他跟她的相处，像她花过钱一样，由他单方面对她极尽照顾和温柔。
    而且，他还极富技巧。
    不刻意伤害她，沈安身上的伤也开始慢慢恢复了。
    只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完全陷在了柳风月的掌控之下，她所毕生追求的，明明已经触手可及的自由，戴上了枷锁，又变成了一种奢望。
    时间越长，沈安想要出去走走，见见外面世界的心思便越强烈。
    在柳风月不在的时间里，她开始长久的靠立在窗边，只是满面愁容的看着花园里跟她一样，被困在栅栏里的花。
    哪怕给她个手机也好啊……
    这个房子里，柳风月根本没给她留下任何一点有意思的东西，超级强韧的复合材料，也没有任何可以出去的办法。
    枯燥而漫长的等待里，沈安觉得自己快要憋疯了。
    可是她不会知道，当初柳风月也是这样被对待的。
    甚至他更惨一点，因为除了变态女富豪强行指令跟他做那种事时，还会意识混乱而误以为他是故人以外。
    大部分时间里，那位富豪清醒狠毒得很，也无情冷酷的很。
    在她的眼里，柳风月本来就不是有生命的人，只不过是花了点钱，量身定制的玩具，忧郁的日子里，有时还会借他发泄。
    玩具不用的时候，都会被固定在底座上。
    不连任何电源，待机模式下一动也不能动，只有被困住的思绪，和对沈安的思念在蔓延。
    所以，被困在空无一物的房间，这也是柳风月故意给沈安的惩罚。
    终于，在几天后的晚上，无法再忍受的沈安试探着开口问柳风月，下定决心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我能不能看看自己的手机，我已经没有消息太久了，我怕朋友和同事担心，把事情闹大。”
    她边说着，手指在背后纠结的绞在一起，一副害怕又期待着柳风月回答的模样，心中却平淡如水。
    她还不够了解柳风月，任何一次相处，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对她有价值。
    今晚，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痛快地便答应了她。
    像是早就在等沈安开口一样，等她说完，点过头后，柳风月就从口袋里将她的手机取出来递到了她的手上。
    十几天里，这还是沈安第一次碰手机，只是触碰就感到亲切。
    迫不及待的按开界面，消息栏里，堆满了各种各样通知。
    可是越滑下去，沈安的脸色就越沉寂。
    通知栏里，上百条来自各种各样软件的消息，可是没有一条是属于她的。
    沈安这才感受到，最可怕的，不是有很多人都发来消息，因为担心她的行踪而关切询问。
    而是根本就没人发现她失踪了。
    根本就没人在乎。
    不死心的点开聊天软件，唯二的两个红点，一个是外卖点单的优惠通知，一个是邮箱里订阅的提醒。
    置顶里，跟潇容的对话还停留在二十多天前，她快要结束工作后，忙里偷闲跟她彼此分享了一下各自的生活。
    带着各自色彩的照片，静静的躺在两人愉快的聊天框里。
    心脏一阵抽搐，在聊天软件界面停留了很久，最终，尴尬的苦笑一下，沈安按死了屏幕。
    漆黑的镜面倒映着她的面容，看到自己难看的脸色，又落寞的放下了手机。
    柳风却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也没有凑过来，而是很有礼貌的保持了距离，靠在一边微笑着看她。
    “处理好了？”
    不知为何，沈安总觉得见她如此后，他的语气中带上了欢快的笑意，让她的心情不免更加烦躁，又不好发作。
    点点头，她以为他的意思是让她上交手机，于是将手机递还给了柳风月。
    他没接。
    疑惑的望过去，对上的是他充满自信的戏谑双眸。
    “拿着。”
    看出她的错愕和不解，柳风月幽幽一笑：
    “毕竟，我可不打算一辈子用强迫的手段逼你留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爱上我～不能自拔。”
    懒得反驳他，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不拿白不拿，沈安果断的将手机收回了口袋，面无表情。
    不管柳风月的目的是什么，现在的她都没什么心情玩手机了。
    低下头，沈安开始默默发呆。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柳风月微微一笑。
    虽然沈安朋友圈很小，但她的人际关系倒也没差到这种地步，同事知道她的脾气不来问候她，但潇容这些跟她关系不错的朋友肯定是找她聊天来着。
    不过，都被柳风月完美的按照她的语气回应了，他实在太了解她了，所以他的回答没有一点瑕疵，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不对。
    让朋友们安心后，他就把所有由他进行聊天记录删了个干净，就为了欣赏沈安伤心的一幕。
    除此之外，柳风月还有了一个意外收获。
    除了他也认识的潇容，沈安的好朋友外，在这段时间还来找沈安聊天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沈安给他们的备注分别是是徒弟(男)，徒弟(乖乖可爱懂事美丽女大)。
    她竟然收徒弟了。
    饶有兴致的柳风月将他们的聊天记录翻了个底朝天，他们三个人还有小群，聊天很多，看得出来，关系很不错。
    沈安没什么架子，两个徒弟也没有拎不清的，亦师亦友，很正常的关系。
    柳风月顿时就觉得更有意思了，毕竟他想要的，从来就不只是对沈安身体上的折辱，那实在太便宜她了。
    他必须要她众叛亲离，让她无依无靠，让她这辈子，身心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正如她当初带给他的一切一样。
    这很公平。

 第15章 逃离

    同一个房间里，离得不远的二人却心思各异，长久的沉默后，是漫长的夜晚……
    虽然极尽温顺，然而，沈安从来没有放弃过逃跑的念头。
    拿到自己的手机后，这种想法便更甚，在心底肆意燃烧。
    怎么说，也算是得到了个不错的工具，虽然电话卡被拔了，而且在柳风月不在家的时候也没有无线网络。
    但总归，在她的奉献下，得到了暂时的密码，也能在他的监视下玩会儿手机。
    至少，她能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眼前的这个柳风月，和新闻上那个横空出世的柳风月长的一模一样。
    可是，他就是他吗？
    这可未必。
    沈安很确定，她最初见到的那个墨发绿瞳的奇怪男人，绝非一场梦境。
    他们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变换了模样来做柳风月。
    很大的可能，他也是个冒名顶替的冒牌货。
    毕竟，沈安跟柳风月从来没有任何可能，会产生交集。
    所以，那个男人又是谁？
    她现在猜不到……
    就这样，又勉强算相安无事过了几天后，上天还真给沈安提供了一个机会。
    这天下午，提前回来的柳风月身后跟了几个身着正装，像是合作伙伴之类的人，回家里谈事情。
    或许是因为最近她表现的实在太乖，真的一点也不再反抗。
    又或许也是因为怕合作伙伴觉察什么不对。
    今天，房间的门窗不再紧闭。
    而且显然，柳风月正疲于应付那几个同样看上去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精力也无心去看住她。
    借由在花园里散步的机会，沈安瞅准时机，悄悄翻越了那堵她每日都在打量，曾无数次想象着要翻越的围墙。
    一气呵成。
    虽然落在地上时因为太过激动和紧张崴了下脚，但此刻她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顾着埋头苦奔。
    围墙外，是茂密的树林，只是片刻的功夫，她便一头扎进绿色海洋，身影隐匿。
    橘黄色的夕阳充满希望，引导着她一路西行。
    开玩笑，沈安的身体素质超棒的！
    因为小时候一直被欺负的缘故，长大有能力后，只要有空，她都会去健健身，或者在早上跑步。
    虽然正面打还是刚不过柳风月这种变态，但上墙爬屋，五公里小长跑，对于从小摸爬滚打一路爬上来的沈安来说，并不在话下。
    没多时，那幢禁锢住她多日的房子就被她远远抛在了脑后。
    她也足够幸运。
    沈安没有迷失在树林里，很快，见到了眼前宽敞的公路，又刚好顺便搭上了回市中心的车，好心的司机小姐姐温柔善良，见她如此狼狈，没有多问，只是给她递上一瓶水。
    一切都顺利的过了头。
    虽然无数次模拟过，但真的逃离那一天，沈安也没想到会如此轻松。
    在谢过那位小姐姐，想要加好友日后付她车费被笑着拒绝后，她有些局促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马达声越来越远。
    立足于闹市区喧杂的人群里，看着那辆帮她逃离魔窟后逐渐消失不见的车影，一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突然涌上沈安的心头。
    她的心突然好乱。
    随便找了个最近的咖啡厅坐下，最安静的角落里，她连上店内的无线网络，随便点上几份点心。
    一边索然无味的吃着，一边平静着自己的心情。
    她真的逃出来了。
    点心的甜蜜和咖啡的醇香抚慰着她的味蕾，也抚平着她心底的伤痕。
    冷静过后，沈安不得不去想，接下来自己该何去何从。
    最先蹦入她脑海的，是想去报警。
    然而，再三考虑过后，沈安还是苦笑着，将这个念头赶出了脑海。
    并不是她不相信警察。
    相反，就是因为她太相信警察了。
    所以她不敢。
    因为沈安自己，本身就是个钻过很多法律空子的人。
    在如今人工智能蓬勃发展的时代，为了防止这种技术的滥用，除了注册公司，个人为他人私设ai谋取利益是违法的。
    可是，很多有钱人却十分需要，相关的设计和后期维护工作，都是能捞很多油水的地方。
    因为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沈安一个孤儿，为了在纸醉金迷，挥金如土的海城赚取学费和活下去，从大学开始，就接过不少私单。
    那个女富豪的订单，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值钱的那个，是她最后一次不合规定的订单。
    要是有人推波助澜，让这一切被顺藤摸瓜查出来，除了半年拘禁，沈安要被罚的款，她这辈子也还不清。
    所以，她不敢去找警察寻求帮助。
    而且无论沈安怎么考虑，好像最好的办法都是息事宁人。
    社会看似赋予了她们这些人很多权利，让她们能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可事实上，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活着，为了通过奋斗去争取有些别人一出生就拥有的东西，看似自由的选择之下，她们的每一步，都带着枷锁。
    名为生活。
    苦笑一声，沈安静静的搅拌着那剩下的半杯咖啡，已经冷透了。
    柳风月如此了解她，恐怕少不了监视，显然，她之前租住的房子现在也肯定不敢回去住了。
    现在，沈安需要找个人流量多，治安完善的地方落脚，才能给她带来些许安全感。
    才能让她考虑那个男人究竟，他所作所为的目的，以及如何报复和脱身。
    另一方面，还要方便沈安上班。
    钱难挣……靠分成拿大部分工资的她，不能不上班。
    这样的话，公司对面不远处的酒店是最好的选择，这种地方很注重口碑，应该也不会给柳风月过分的机会。
    稍作休息后，沈安向酒店而去。
    另一边，柳风月自始至终，都在漫不经心的听着。
    面前，几个下属正在给他汇报各种工作和决策。
    然而，他的余光却透过半掩的窗帘，始终落在正在翻墙的那人身上。
    眼见她自以为脱离禁锢，越跑越远，逐渐消失不见。
    调出视网膜上那覆盖全森林的监测网，他的嘴角更是上扬到压抑不下去的地步。

 第16章 虚与委蛇

    只要稍微给她提前布置出个好爬的地方，她就会按照他预想的路线而去。
    还真是，笨。
    嘲讽的笑容，搞得面前那几个公司副总摸不着头脑，一脸懵逼的看着柳风月，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暂时收回思绪，脑海中，计算机快速计算出最佳决策后，柳风月精确的给出了最优解，将面前他们提出的问题全部给出了答案。
    极其迅速的，他把一件件事务都安排妥当。
    很快，那几个副总就在震惊之余，被他眼神示意，打发了出去。
    站在门外，几个人面面相觑。
    当初，他们还有些质疑，这个横空出世的新总裁，到底有没有能力。
    现在不用质疑了。
    他就像机器一样精准而迅速，每一个决策都毫无失误。
    果然是那个女魔头亲自调教出来的。
    他们这样想也没错，因为柳风月的确窃取了那位女富豪的记忆。
    在此之后，还进一步取得了女富豪所有权限，连接了更新后的资料库而系统学习过。
    工作什么的，对于柳风月而言，自从他接手开始，总是这么轻松而枯燥。
    这么看，还是他的小家伙有意思呢，呵呵。
    不急不慢的给他安排好的那个人打去电话，他靠在沙发上，语气慵懒。
    ［不用换位置了，就在那里等，很快，她就会出现了。］
    ……
    沈安的日子又恢复到了那无聊又平静的状态。
    毫无波澜到有一丝诡异。
    的确，没有什么人发觉沈安的失踪，只有她的顶头上司王扒皮，看到沈安重归工位，摆出一副阴阳怪气的嘴脸。
    “呦，玩够了回来上班啦，要不说年轻真好呢，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一点责任也不负……”
    他还是那么絮叨，明明都是给别人打工。
    年轻时被上层压榨的很不爽，多年后成了上级，还不忘记压榨他们。
    可是他们，不就是当初的他自己吗。
    默默整理着桌子上的资料，沈安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不过王扒皮也不只是来说风凉话的，将接下来的几份工作单甩到她的桌子上，冷哼一声，他一如既往的发号施令。
    沈安自顾自的看着，没有过多回应，让王扒皮也终于感觉到了点尴尬。
    离开她这边后，继续挑别的员工刺去了。
    至少现在，他是不敢多找沈安麻烦，因为她所掌握的那部分，无可取代。
    整理了一下手头上的资料，沈安最终接下了一位贵妇人的个性化指定单。
    与柳风月的事才发生不久，说实话，她现在是没什么心情工作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先去好好检查一下身体，然后请个假逃离这里旅游散心。
    可是，去医院要钱，离开海城要钱，水电房租，柴米油盐，什么都要钱。
    她不敢再回到当初，自己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单身公寓，却还是得要还房贷。
    不住自己房子的话，她就必须要重新找个地方住，继续用她那点破工资，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同时供着两个住处。
    现在的沈安是不敢随便找个地方租住的。
    新的住处也是治安口碑都很好的酒店，价格自然也很美丽。
    不是她有多想赶快投身于事业，是因为她不做的话，很快就会流落街头，连饭都吃不上了。
    所以沈安接的这个单子，别的不说，预算很突出。
    他们都有分成收入的，单子开的价格越贵，完成后她能到手的工资就越多。
    将那些让人厌烦的思绪都甩出去，沈安立刻投身进入了工作状态。
    出乎意料的，这份个性化设定做起来很顺手，就好像她之前也做过差不多的项目一样。
    但沈安完全没印象了。
    下班之前，将大致设计方向与方案初稿定好，提前一天发送给用户后，按照王扒皮的要求，沈安转到了其他工作区。
    这里应该就是柳风月嘴里，那个与他们医院合作的大单子，到现在似乎进度才完成了一半左右，进行的不算顺利。
    所以王扒皮要她没事的时候也来帮帮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自愿”加班。
    见到沈安在下班时间出现，王扒皮在意外之余，走过来拍着她的肩膀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絮絮叨叨说着，沈安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可不是因为王扒皮的几句没有实际价值的鼓励和称赞而来。
    沈安会来，完全是因为她的两个小徒弟。
    因为当时人手不够，这个单子又比较重要，他们都被安排进了这个项目，做一些比较基础的工作。
    这没什么，都是进公司要做的。
    但偏偏，有些人喜欢搞事。
    因为他们两个是她的徒弟，本来见她不在公司出去玩就很不爽的王扒皮，自然向来对这两个无辜的小孩没什么好脸色。
    而那个不精进技术，总想着跟同事竞争，好不容易熬走前任首席工程师，自以为能上位，却又被沈安截胡的李婉宁，也在暗地里给了这两个孩子不少脸色。
    她还是那么想往上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恶心沈安。
    尤其是做了这个大项目的主负责人后，多了点权利，更是对这两个孩子好不到哪去。
    她来，是为了给两个小徒弟撑腰。
    将根本不应该属于他们的繁杂工作表整理好，沈安丝毫不惯着李婉宁，直接走到她面前，将表单甩到了她的桌子上。
    “该是谁的活就让谁干，少来压榨我徒弟。”
    眼看她的脸气成菜色，却又不得不维持一副假面，沈安扭头就走。
    算了，她不想看到这种表情，她也没少虚与委蛇，见不得这种神色。
    亲自上手指导女徒弟山青设计零件，听着她软软的声音，沈安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没有什么比跟正常的美女贴贴更让人心情愉悦。
    不知不觉，她就多干了一个小时，身后，有人冷不丁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安扭头，王扒皮那张猥琐的脸在她面前，笑得不怀好意。
    “干嘛？”
    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沈安继续着和山青的工作。

 第17章 花孔雀

    身后，王扒皮带着些讨好的意思说着：
    “沈安呀，跟你的徒弟先别忙活了，一会儿有个跟客户的酒局，你也跟着来，那客户欣赏你很久了。”
    “哦，不去。”
    她拒绝的很干脆，连多看王扒皮一眼都没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王扒皮嘴里，欣赏她的客户从这里能排到法国，不过都是些骗人的说辞，目的，就是多拉几个女同事陪酒。
    年轻的沈安已经去过很多次了，现在的沈安，不想去。
    “那青青……”
    “我徒弟得给我打下手，也去不了。”
    摆摆手，沈安示意王扒皮麻溜滚远点。
    等他一脸吃瘪后灰溜溜离开，走远了，山青才凑到沈安耳边，小声问着：
    “小师父，你这么拒绝王总，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没事的，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这种局大家都要去的，您总不可能保护我一辈子，也没必要跟王总……”
    “没事。”
    沈安摇摇头，毫不在意的宠溺笑笑，她知道徒弟是怕她得罪王扒皮不好过，但着真的算不上个事。
    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她一边解释：
    “我们不去，有的是人想去，稍微花点钱，租几个美女陪酒，比我们更专业，他还能拿笔报销款呢，别担心。”
    山青点点头，专心的在沈安身边继续学习着。
    另一个徒弟陶子逸一边动手忙着，一边眼巴巴望过来，故意捏出委屈的语气怪沈安偏心，被她一个废纸团扔了过去。
    没过五分钟，王扒皮又来了。
    这次，他靠在桌边，稍微认真了点，又是软磨硬泡的让她一起去酒局。
    之前这老家伙没这么难缠的。
    经验丰富后，沈安虽然刚了很多，但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傻子，孰轻孰重她当然分的清。
    既然了解她性子的王扒皮能放下架子再来叫她，恐怕这个酒局她非去不可。
    应该是个有头有脸的潜在大客户，搞好关系，对她未来发展有帮助。
    想了想，沈安还是应了下来。
    稍微收拾了一下，王扒皮让她带上徒弟，让他们一起去听听，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沈安倒也觉得他说的没错，她不可能一辈子都保护他们，可以的话，也该让他们在自己能保护到的基础上历练历练。
    征求了徒弟的意思，三人简单的给手头上的工作收了尾。
    走出工作室，李婉宁也早已经收拾妥当，补好妆，等着王扒皮一起。
    见她如此，沈安更加确定，这次是个大人物了。
    在李婉宁看似的若无其事的打量下，她也快速的打开包，在电梯里，把自己的妆又补了补。
    这是职业态度问题，她不会给让任何人抓住话柄的机会。
    公司外，客户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将手中的小镜子收好，沈安又快速的整理了下衣服。
    准备妥当后，她换上职业微笑，对两个徒弟发送过生无可恋的眼神后，乖巧的跟在王扒皮身后，走向那辆车。
    修长的双腿，踩着高定皮鞋便下了车，她还以为是某个玩世不恭的大少爷，在看到那张脸后，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柳总！怎么还亲自过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王扒皮屁颠颠便伸着手过去了，柳风月礼貌的跟他回握，嘴里都是客气的话。
    愣在原地的沈安，被山青轻轻推了推。
    “怎么了小师父？”
    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前，在柳风月与李婉宁客套完以后，紧赶着握上了他的手。
    “您好柳总，我是小沈。”
    职业假笑下，是无法言喻的忐忑。
    但柳风月只是一如既往的笑笑，收回手，又跟她的两个徒弟点头示意，毫无波澜到就像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样。
    坐在车厢内，沈安缩在角落，听着李婉宁与柳风月侃侃而谈，偷眼看过去，不由得暗自怀疑。
    这么正常？就像真的从来都不认识她一样。
    难道，这是那个真的柳风月？
    沈安并不了解他，哪怕搜寻过跟柳风月有关的消息，也不过都是些浮于表面的东西。
    但如果真的柳风月还在，那，那个冒牌货又是什么来头？
    带着满腹疑虑，他们围坐一桌。
    沈安心事重重，却依旧保持着职业的假笑，应付着惯有的客套流程，也从王扒皮他们的话里，大概知道了此行的目的。
    就是为了那个自动化医疗器械的大单子，既是饭局，但更多的，是为了对流程。
    还挺意外的，酒局的专业程度，比沈安想象的多得多。
    但这个项目她没机会参加，加上精细化也不是她最擅长的那部分，所以沈安插不上什么话。
    挺好的，她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她高低得是个自闭儿童。
    默默的干饭中，她保持低调和沉默，只在偶尔两个徒弟被问住时，沈安会小声给他们提示。
    和她的沉寂不同，另一边，李婉宁成了酒桌上的中心。
    这个项目她是主导。
    虽然沈安平时吐槽她不知道强化技术，但李婉宁本身就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专业技术必然远在合格线之上。
    加上本身又是比较开朗的性格，一有能显示自己的机会，便如鱼得水了。
    说实话，沈安还蛮羡慕她这种人的。
    因为良好的自身条件，家境又优越，没有任何别的烦恼，唯一能让她感到有乐子的，就只有往上爬的野心。
    想站在高处，并非出于生存压力，只是因为从小的优秀和自傲，不允许自己落在低谷。
    一只骄傲的，花孔雀。
    偷偷瞥了一眼对面自信张扬的李婉宁，沈安突然觉得，花孔雀这个词用来形容她还真是贴切，没忍住偷笑着默默低下了头。
    这一幕，自然被对面李婉宁尽收眼底。
    在旁人没注意的地方悄悄白了她一眼，嘴里本来流利的解说也顿了顿。
    李婉宁开始快速回想说过的话，可是，她也没说错什么啊？
    这个傻x在笑什么？
    但她还是流利的说完了。
    看到连柳风月都肯定的点了点头，李婉宁放心的笑笑，只是心底却还有点堵的慌，又偷瞥沈安。

 第18章 关怀

    她还在强压嘴角，让李婉宁心里更堵了。
    这不能怪沈安，她笑点实在比较低，尤其是看到李婉宁那副认真的模样，和她眼底的困惑，她就更想笑。
    然而下一秒，沈安就笑不出来了。
    本来，柳风月只跟王扒皮他们聊的挺好的，鬼知道他为什么会看向她。
    看似柔和的目光夹杂丝丝阴狠，那双沾染了红酒的薄唇勾起一抹弧度，突然带着点玩味问她：
    “其实本人久仰沈工程师大名，一直想跟你合作，但今晚见你好像都没怎么说过话，只是看我们聊，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高见？”
    这一问，着实把毫无准备，傻乎乎看戏的沈安吓了一跳，手中的筷子“啪嗒”，就掉到了地上。
    顷刻的错愕之后，是标准的职业微笑。
    她大方的勾起嘴角，坦然开口调侃：
    “柳总果然气宇非凡，我啊只是个小工程师啦，这不有幸见到柳总，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说着，她从容的弯腰，捡起那根掉在地上的筷子，在桌面之下轻轻长吐一口气。
    再抬头，又是那个无可挑剔的沈安。
    柳风月没说什么，微微低头时阴影投在他的脸上，同样是意味深长的微笑，和一声拉长的。
    “哦～”
    虽然没说什么，但在场所有人，除了沈安的两个傻徒弟，都是个顶个的人精。
    他们自然也能看出来，两个人之间那点不对劲。
    面面相觑间，没人先开口，到底是哪点不对劲，谁也猜不透。
    眼见饭桌逐渐向某种可能的尴尬氛围倾斜，王扒皮赶紧举杯，算是给沈安打圆场：
    “小沈的确是我们公司年轻一代技术型人才里能力最出色的，做了不少项目，我也常说她年轻有为呢，就是比起柳总还差点哈哈。”
    说着，他用眼神示意沈安：
    “来，敬柳总一杯，能跟柳总这样的前辈学习的机会可不多……”
    努力保持着职业微笑，沈安乖乖的起身给柳风月敬酒，被他招招手，示意她坐下。
    举起杯，摇晃的酒液闪耀着红宝石的光泽，沈安一饮而尽，柳风月笑了笑，仰头也尽数喝下。
    耳边，王扒皮还在用那一套奉承着，听得沈安想翻白眼。
    但看在他也算是做了件人事，这次，她就原谅王扒皮了。
    一杯红酒下肚，沈安本以为这就结束了，然而，柳风月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勉强听完后，几乎无视了王扒皮的奉承，他只是直勾勾看她，饶有兴趣的追问：
    “听王总说，这么优秀的沈工程师，这次没有参加与我们公司的合作项目？方便问问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自从柳风月开口，沈安心里就一直警铃大作。
    如今随着他好奇的询问出口，过去一个月的经历瞬间席卷了她的脑海。
    那可不是段该记住的东西。
    沈安能无忧无虑活到现在，性格没有什么大缺陷，全靠她大大咧咧的心态和朝生暮死的处事方法。
    而她明明已经在很努力让自己麻木着不去想了，偏偏有人故意勾她回忆。
    不回忆还不要紧，一但想起来，身体各处隐隐萌生的幻痛，沈安就恨得牙痒痒。
    而斜对面那人却眼眸天真，一脸求知的望着她，似乎真的只是好奇。
    骗鬼呢！
    她可以十分确定了。
    眼前这个柳风月，就是她当初睡的那个柳风月。
    别问为什么是她睡了他，嘴长在沈安身上，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就当是睡了一个月的男模，长成这样，她不亏，只是事后还来纠缠，多少没有职业道德了。
    情绪奔涌，她紧紧抓住自己手中的筷子，努力用各种方法劝说自己平复心情。
    旁边的王扒皮见她迟迟没回话，还真以为沈安是因为第一次见柳风月这样的大人物没经验。
    被他问了两句，就紧张的不会回话了。
    默默在心底感叹句：年轻人还是太年轻，他便又开了口：
    “小安之前身体不舒服，下班路上又出了车祸，所以公司给她安排了很长时间的假，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刚好就没赶上。”
    “哦～”
    又是一声意味不明的长音，柳风月推了推眼镜，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安半点。
    “不舒服～”
    逐字逐句，三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
    “原来是身体欠佳啊，那真是很遗憾了，没能跟沈工程师合作。”
    “不遗憾不遗憾，从今天开始，小沈也会参与进与贵院的合作项目！跟柳总的合作，我们可是重视得很呢……”
    王扒皮的声音再次传来，简直像是她的传话太监，然而，柳风月还是没给他个正眼，眉头微蹙，反而有些不悦。
    王扒皮是看不到，但斜对面的她看到了，柳风月开始对王扒皮不耐烦了。
    不过，沈安倒是从没觉得王扒皮这么顺眼过。
    这哪里是王扒皮，这是她的英明神武的王领导啊！
    得益于王领导的多次圆场，沈安不用多说什么，只需要点点头，举举杯，赔笑着连声“是是是”。
    虽然也不轻松，但比起直接跟柳风月打交道是好多了。
    而旁边的王扒皮似乎也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完全没注意到柳风月一闪而过的狠厉。
    他甚至还觉得自己不仅帮沈安解了围，让她崇拜之余能有所长进，更加忠于工作。
    而且，还把公司塑造成了一个有人文关怀，又重视合作伙伴的企业，提高了公司在柳风月心中的形象。
    当然，他完全是想多了。
    不过，他愿意这么想也挺好的。
    瞥了眼王扒皮那得意的微表情，跟他悄悄交换了个眼神，沈安忙扭过了头。
    她不敢看他。
    她怕笑场。
    “王总，还真是［关怀］下属呢～”
    没由来的一句冷冰冰的话，让沈安的笑容又收了回去。
    短短几分钟，笑容消失术已经表演好几次了，够了啊！
    轻皱眉头，她看向声音的源头，柳风月突然笑容冰冷，不悦的眼神看着她跟身边的王扒皮。
    让王智勇也微微一愣。

 第19章 为难

    他也没说错什么话啊？这位怎么就突然变脸了呢？肯定是这不省心的沈安又做了什么！
    想着，王智勇扭过头。
    一时间，他看他，他看她，她看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
    但柳风月那副表情，那种阴阳怪气的语气，着实让沈安很不爽。
    她不是好欺负的主，而且，看在王扒皮也算是照顾她了一下，她也该主动说点什么了。
    毕竟柳风月刻意在［关怀］二字上的重音，落在别人耳里，是可大可小的一件事。
    传的不好，要是说她跟这王扒皮不清不楚，她不如一头撞死。
    嘴角上扬，沈安笑容灿烂，直勾勾看着柳风月，声音都提高了一个调门：
    “王总的确很照顾我们这些年轻一辈，平常里待我们像长辈一样和蔼。”
    也不知道这么说瞎话会不会烂舌头……
    强忍恶心，她继续道：
    “柳总恐怕也是，作为医生，一定也是很［关怀］病人的人。”
    旁人眼里，看似十分正常的对话，但落在面对面直视她的柳风月眼里，沈安的笑意就带了几分挑衅。
    她就是在警告他：
    他们之间的事，并没有那么拿的出手。
    真要闹起来，她也能让他声名败坏，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柳风月刚来海城之时，就开始大张旗鼓，为自己的声名做了不少谋划，说他不在意这个，她不信。
    沈安就赌他不敢拿自己的名声做文章。
    果然，柳风月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喝了一口红酒。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他故意的，故意让她以为自己赌对了。
    让沈安以为他开始装作不认识她，就是因为有所忌惮，怕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被暴露在阳光下。
    柳风月太明白了，他实在了解沈安。
    了解她看似顺从，内心却有自己的那份信心和傲气，了解她喜欢谋划，喜欢自作聪明。
    所以他得适当示弱，让她自以为她还是安全的，以为她还有掣肘他的办法。
    这种猎物就是这样，觉得还有生存空间，就不会没命的想着逃。
    反而，柳风月确信，当他退一步，沈安反而会主动靠近他，她会为了了解真相而进一步试探，然后自投罗网。
    而他已经为了她，早早准备好了更有趣的游戏，以及更多的筹码。
    除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这次饭局还是很正经很成功的。
    李婉宁美滋滋拿到了柳风月方提供的修改建议，以及后续的数据资料，坐稳了项目首席负责人的位置。
    因为喝了点酒有些绯红的脸颊，望着沈安，那双大眼睛都透着一股得意洋洋的劲。
    果然，比她小几岁，就是年轻。
    在旁人没看到的地方，沈安冲她做了个鬼脸。
    或许她也有点醉意了。
    当初来的时候是柳风月接的人，结束后，自然也是他主动安排送人回家。
    沈安倒不觉得有什么，她提前看过，她不是最远的那个，肯定不会有跟柳风月独处的机会，便心安理得上了车。
    王扒皮和李婉宁家住另一边，柳风月安排了另一个的司机送他们。
    而他自己的车上，是沈安和她的两个徒弟。
    山青酒量一般，虽然没有多喝，只是跟着喝了一口，现在也有点上头。
    上车之后，脑袋就轻轻搭在沈安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另一个徒弟陶子逸的酒量就好很多，跟没事人一样，看着迷迷糊糊的山青笑了笑，还和沈安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三人坐在一排，柳风月就在对面。
    起初，沈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尴尬的，或许是因为她刻意安慰过自己。
    但当车辆慢慢启动，黑夜里，昏暗的灯光下，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对面有一道目光，正直勾勾盯着她。
    她穿的是职业装的短裙。
    车内，空调呼呼的吹着，有点冷，她拢了拢腿。
    陶子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一片寂静中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了小师父的腿上。
    衣服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尤为突兀，当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一声轻嗤更加刺耳。
    伸手将腿上的衣服盖紧了点，沈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从容的自顾自拿出手机看着导航，车辆离她的酒店越来越近了。
    这三个人里，她是最近的那个。
    然而，眼睁睁看着司机在该拐弯的地方毫不犹豫的直行，沈安举起手机屏幕，对着柳风月质道：
    “柳总，我家就住在那里，可以停一下吗？没多少路，我走过去就行。”
    看着眼前人的询问，他只是抬了抬眼皮，抱臂环胸，完全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
    在沈安忍不住要质问之前，才拂过衣服上的褶皱，下颌对着山青，不紧不慢的开口：
    “那你的小徒弟呢？深更半夜，一个醉醺醺的女孩子，除了你还有谁方便扶她回去呢？”
    “万一出了点什么问题，我们都解释不清的，我想沈工程师也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出现，所以自作主张了。”
    “沈工程师，不会怪我。”
    好t有道理的回答，合理到沈安挑不出一丝毛病，一口气哽在喉咙。
    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跟她玩什么聊斋啊！
    虽然有理有据，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谁看不出来呢？
    身旁，山青的手指悄悄攥紧了沈安的衣袖，感受着女孩的体温，她伸过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安抚。
    女孩子都是敏锐的，山青也发现她们之间不对劲了。
    沉默着，便到了目的地。
    沈安扶着山青下了车，关上车门之前，她探头道：
    “辛苦柳总专门送我们回来，也不好意思再麻烦柳总了，您先走，这也不远了，我把山青送回去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她摆摆手，打算关上车门，柳风月挑了挑眉，冷冽的声音慢悠悠响起：
    “可是，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的，万一不小心掉进哪里，神不知鬼不觉酿成悲剧，这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嘛。”
    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带着一丝执着和玩味：
    “我不放心的，还是等你回来，亲自把你们都送回家，我也好跟王总交待，别让我为难。”

 第20章 问题

    牙齿因为怒意而摩擦的咯咯作响。
    深吸一口气，碍于还两个徒弟面前，加上沈安并不想让他们牵扯这些事。
    气归气，她也只好继续跟柳风月装出一副和善的面孔，假意附和：
    “柳总说的没错，那我今晚跟山青挤一挤，您还是快回去休息。”
    她以为这样总能打发柳风月了，却听到一声轻笑：
    “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的。”
    慢慢的，他又重复了一遍，引导沈安的目光不自觉落到陶子逸身上。
    行！你行！
    狠狠地剜了柳风月一眼，她几乎咬牙切齿：
    “我马上回来，辛苦柳总等我了。”
    “不辛苦。”
    车门被她重重带上，扶着山青，沈安把她送到了她的合租公寓门前。
    面对山青担忧的询问和阻拦，明明自己也还在无奈的长呼一口气，却装出自信的模样安慰着她。
    好不容易让山青安心，她温柔的笑着挥手，在她目送中下了楼。
    柳风月的车还在那里等着，车窗透着一点光，像黑夜里的幽灵。
    沈安半点也笑不出来。
    令人窒息的沉默里，陶子逸的公寓慢慢出现在视线里。
    车辆缓缓停下，陶子逸却没急着下车，反而轻轻拉住了沈安的手腕。
    安静的车厢内，只听到他低声问：
    “师父，我有点不舒服，能扶我一下吗？”
    还没等沈安反应过来，另一双手便紧紧握住他们连接在一起的手臂。
    下一秒，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们拉扯开来。
    “你师父一个女孩子，怎么扶得动你呢？还是我来。”
    柳风月幽幽开口，他明明笑着，眼底的阴狠却藏不住。
    在他用了些力气的拉扯下，陶子逸就这样被他拽下了车。
    身影单薄的少年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沈安连忙跟着下车，强装冷静的语气难掩担忧：
    “你别乱来！”
    她惊呼出声，柳风月一边抓住男生的衣领，一边回头看她：
    “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呢？”
    下一秒，男生便像个小鸡崽子一般，被他扛到了肩上，长腿迈开，步子极大，穿着高跟短裙的沈安有点追不上。
    陶子逸也不算特别瘦弱。
    他偶尔也会跑步健身，虽然比柳风月矮一点，但也不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会如此手无缚鸡之力。
    可现实就是如此。
    柳风月的力气大的吓人，他只能任凭自己被他扛着走，所有的反抗都无力的可笑。
    然后像堆垃圾一般，毫不温柔的被他丢到了家门口。
    那双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陶子逸，似乎对他积怨已深。
    师父怎么会惹上这种人。
    带着担忧，地上的他还想探头看小师父，柳风月的鞋跟一脚踩在了阴影里他的手上。
    耳边，他的声音警告般的响起：
    “有些事跟你无关，不想死，就滚远点。”
    说完这句话，柳风月像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来，回头，高大的身影把沈安关切的目光堵的死死的。
    看出她眼底的忧虑，他挑挑眉，那副神情，说不上是嘲讽还是什么。
    “走，沈工程师，我们该回家了～”
    疼痛让陶子逸几乎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喊了声师父。
    她的眼前，是柳风月无端燃起，几乎无尽的怒火。
    稳住心神，她抓住男人的手腕，强撑镇定的高声回道：
    “早点回去睡觉，我也回家了，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宽大的手掌反握住她的胳膊，拉扯着她向车厢而去。
    黑色车影在陶子逸面前逐渐远去。
    相比之下，瘦弱的身影被推倒在座椅上，还未等柳风月欺身压过来，亮着闪光灯的手机便对准了他。
    “柳总？喝多了？”
    刺目的光，并未让男人恍惚分毫，甚至眼睛都没眨，在昏暗中摇曳的光线下，劈手迅速而精准的砸在了她的手腕。
    一声痛呼中，手机屏幕碎裂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心更痛了。
    柳风月并未回应她的疑问，膝盖死死压住她不安分的双腿。
    “你到底是谁？”
    意外的，没有开灯的昏暗车内，沈安的声音依旧从容而淡然，甚至夹杂了一丝无奈：
    “哪怕真的要我死，也让我死个明白不是吗？”
    在她的疑问中，男人缓缓压低身子，温热气息环绕在她的脖颈，带着醉人的酒气，沈安微微别过头。
    “你猜。”
    傻x！猜你xx个xxx。
    在心里激烈的问候着他的八辈祖宗之时，男人的手指悄悄握上了她的脖颈，摩挲着她的颈动脉。
    “不过，我是谁对你真的很重要吗？你根本就不在乎～”
    “从我手里逃出来，既不报警，也不逃的更远，甚至都不多加防备，给我这么多机会。”
    说着，他握住她的手，顺着肌肤的纹理，缓缓移向她的胸口，最终落在心脏上方：
    “摸着良心说，小家伙，你真的想躲着我吗？难道不是早已因为我的技术而不可自拔，贪恋着我给你带来的刺激？”
    “或者说，看到我既有钱长的又好看，所以被反复侵犯也可以接受？”
    “哪怕是被一个根本记不得是谁的陌生男人侵犯，只要他能给你带来好处，是谁你都可以接受对吗？”
    手上的力道猛然加重，原本轻松戏谑的语气染上了怒火，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拉扯，沈安用力推搡着他的胸口：
    “有病你！放开我！”
    自顾自说着傻x话也就算了，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说急了，这是什么品种的油腻智障男啊！
    她有巨物恐惧症！见不得大傻x。
    “回答我的问题！”
    拇指抵住她的下颌，柳风月逼迫她跟他对视，将她眼底的嫌弃一览无余。
    但怕他看不出来，沈安勾唇，纵使艰难也挤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你这也算问题？”
    “你！”
    说不过的柳风月冷笑一声，开始去解她的衣服，手指勾过纽扣，熟练的一颗颗挑开。
    他以为沈安这样就会害怕，可是她没有。
    一声同他如出一辙的嗤笑，她幽幽道：
    “还真是熟练呢？柳总之前不会是个鸭？”

 第21章 她的回答

    她的话，让柳风月一瞬间僵在了原地，双眸死死盯着她，眼底满是愤恨和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柳总不是想让我回答你的问题吗？我说，我当然可以接受你了，因为在我眼里，你根本不是人～”
    “不过是一只鸭而已。”
    胸口，他的手指因为愤怒而止不住颤抖，握住她脖颈的手却松了松。
    柳风月突然笑了，他笑他自己还会以为她能认出他而心思涌动。
    可是，不管她认没认出他，他在她眼里，都是这么不堪，一个任人摆弄的玩物。
    沈安无心放出的狠话，狠狠揭开了柳风月心上的伤疤。
    是啊，在之前，他就是一个玩物，是她一手创造出的，可以随便用来博取利益的玩物。
    强有力的双手一瞬间撕碎了她单薄的外衣。
    柳风月自我放弃般笑着，说着：“对啊，我就是这样的，可你不也喜欢吗？不也不能自拔吗？”
    误会了柳风月情感的沈安，此刻对他的厌恶达到了极点。
    想到柳风月之前可能也这样祸害过很多女孩子，她更是怒从心起。
    “咔擦——”
    破裂的酒瓶碎片混合着红色的液体，分不出是血液还是酒液，洋洋洒洒落在沈安身上。
    碎玻璃在她脖颈划出一道道血痕，她也不觉得痛。
    这一下，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沈安把她偷偷从一旁酒柜摸来，握了好久的酒瓶，狠狠砸在了柳风月的头上。
    大口喘息着，颤抖的手用力一推。
    她试图推开他，可那具身子，依旧没有移动分毫。
    反而，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反握住她的手腕，冰冷僵硬的触感，如同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怎么会……
    恐惧爬上了沈安的脊背，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冰冷的气息吐在她的耳后，激起一阵战栗。
    来自柳风月的嘲讽钻进她的耳中：
    “就这？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手段呢？原来，也还会怕啊～”
    他的声音平稳无虞，身体却冰冷的很，手指游走在沈安僵硬的身上，带来一连串寒凉的刺激。
    手臂自然的从座椅上滑落下去，终于摸索到什么，她快速折起手臂，同样冰凉的触感抵在自己的脖颈。
    “别碰我……”
    颤抖的声音回荡在密闭空间下，柳风月停下了动作，饶有兴致看着她表演。
    “你也不想事情闹得太大？现在放我走，我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大家都是成年人，好聚好散……”
    “噗……”
    没等她说完，柳风月就忍不住笑了出来，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下颌线流淌，一滴滴落在她的胸口。
    还是那样精准而迅速的动作，手腕处脱臼般的疼痛袭来，让沈安拧紧了眉头，手中的玻璃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聚好散，哈哈哈，小东西！”
    戏谑转为阴狠，他的额头用力抵住她的，幽深的眸子透着诡异的光：
    “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好聚好散了，这辈子，你注定要跟我纠缠到死。”
    她不懂他的意思……
    在毫无保留的痛苦中，沈安细细咀嚼着他的话。
    如此的纠葛和恨意，却又是她毫无记忆的，那就只能是来自上一辈的纠缠了……
    是跟她从未谋面的父亲有关吗？
    泪水顺着沈安眼角滚落，不知是因为屈辱痛苦，还是因为觉得悲哀。
    沈安成为孤儿，是在六岁之后。
    六岁前，她跟妈妈生活在一起，在她从小的记忆里，就没有过父亲的出现。
    可是她知道，她是有父亲的，活着的，父亲。
    从她记事开始，每过一段时间，妈妈就会带她换个地方居住，邻居都说，她是她妈跟某个大少爷的私生女，被人家太太不容。
    因为生的不是儿子，被父亲随便拿钱打发了。
    或许真的是这样。
    因为她记得，妈妈明明没有什么固定的工作，卡里的钱却像是用不完。
    而总有人来寻找她们的踪迹。
    那天的雨下的好大……
    母亲将她送到福利院门口，除了一个信封和一个决然的背影，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一片水汽氤氲的薄雾里，她无论怎么跑，都再也找不到妈妈的身影了。
    “妈……妈妈……别丢下我。”
    阳光驱散了眼前的雨幕，睁开眼，沈安的视线里，依旧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
    只是身旁那处温热，让她有了片刻恍惚。
    扭头，正对上那人嘲讽的笑意，垂下眸子，枕头被泪水洇湿了一片。
    沈安知道，她又梦到母亲了，而且说了梦话。
    但眼前，他这副嘲弄表情，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就是来自那个家族，为了报复她们母女而来？
    “这么多年，真的至于吗？”
    默默翻身下床，沈安蹲在地上，翻看着自己被撕扯到变形的衣服，显然，穿不了了。
    背后，听到她的疑问，柳风月顿了一顿，他能看出来，她这个问题问得其实不是他。
    可是他突然就起了好奇心。
    关于沈安的过去，他听过她在深夜的自言自语，却并不是很了解，毕竟那时他只是个ai程序，甚至连身体都没有。
    所以，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才能塑造出如此薄凉无情的人类。
    勾起嘴角，他探身过来，从背后伸臂抱住了她，温热的肌肤彼此贴合，两颗不同材质的心脏一同跳动着。
    很温馨的表面，说出的话却冰冷：
    “当然了～犯下的过错，是不会随着时间而轻易被抹去的，总要偿还的。”
    修长的手指摆弄着她的头发，她的无助屈从，让柳风月满意的埋在她的颈窝。
    哪怕爱是假的也好，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间也好。
    他还是贪恋来自她的温暖，他朝思暮想的爱人。
    “抱够了吗，我还要去上班。”
    生硬的话语很能破坏气氛，不悦的张嘴，柳风月在她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听到她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他满意的抬头，看着被他染红的肌肤，又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吻了好一阵才罢休。
    坐在副驾驶上，沈安茫然的看着窗外。
    柳风月给她准备的衣服既完全符合她的审美，又十分合身，无论从哪一点来看，他都十分了解她。

 第22章 他的过去

    可是相反，她一点也不了解他。
    对柳风月仅有的认识，只有他的两副面孔，以及可能与她父亲那个家族的牵扯。
    不怪她这么想。
    摸着良心，沈安敢说自己小心谨慎，在这有钱人的天堂海城，无权无势，她没敢主动惹过谁。
    会让他对她有如此敌意的，有且只有素未谋面过的父亲这唯一一个未知数了。
    虽然沈安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是别人口中那个手段卑劣的第三者。
    但她应该再去查查，那些她年轻时查不到的，这次不仅为了查清母亲失踪的真相，也为了不再受柳风月摆弄。
    他倒是给了她一个新的入手点。
    尽管，母亲留下的那封信里告诉她：不必寻找他们。
    沉默中，柳风月把车开进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看到他跟自己一同下车，沈安好奇的目光打量过去，最终没有开口询问，安静的抬步上楼。
    柳风月的脚步声从身后跟了上来。
    电梯里，沈安主动缩在了角落，与他分立两侧，看着自己的倒影。
    她不是喜欢说话的人，依旧不打算过问任何柳风月的行迹，显然他也并非为她而来。
    公共场合，他有所顾忌，不会轻举妄动。
    但当他们一同走出电梯，纵使看起来就不熟的样子，那些暗中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还是让沈安觉得麻烦。
    快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柳风月从容的从她身后路过。
    步子径直向探头看后，连忙出来迎接的王智勇而去。
    二人讨论着进了办公室。
    查收到客户的反馈后，沈安也收起所有纷乱的思绪，全心投入设计之中。
    这部分编码她已经很熟练了，调用相似的代码和数据后，很快，便按照客户要求，构建了最初的模型。
    测试中，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起。
    沈安头都没抬，直接喊了声：“进。”
    有力的脚步声在地板上敲击着，来人没有坐到她的对面，而是走向她的身边。
    这样的习惯，只有她的徒弟了。
    带着点笑意抬头，看清眼前人，沈安微微一愣，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抬手便捂向了自己的脖颈。
    “师哥？”
    在摸到那扣的整齐的衣领后，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痕迹都掩盖在衣服之下。
    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她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被她叫做师哥的男人点点头，慵懒的靠在桌子上，带着几分笑意看她：
    “刚回国。看来，我们的安安已经成为大工程师，都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了，现在喊我师哥，真让我很有压力呢。”
    “哪里啊，比起云舟师哥，我差远了。”
    两人像之前一样说笑着，她绕过男人，走向柜子。
    “老样子吗？”
    虽然是在问他要喝什么，但沈安已经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个茶罐，在他点头之前，就已经合上了柜子。
    纪云舟喜欢茶，尤其钟爱绿茶，在她被纪家看到并资助之前，沈安就知道了。
    她暗恋过他，从高中见到他的第一眼。
    少年的干净简单的衣服上总是晕染着淡淡茶香，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润儒雅。
    后来，她才知道，当初她刻意接近的那个志愿者，是纪云舟的小姨。
    让那时的她，无端想到了缘分二字。
    不过是妄想而已。
    热气升腾，独属于茶的清苦香气扑面而来。
    不知为何，明明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回忆起那段时光，她还是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
    就这么沉默的低着头，看着茶叶慢慢舒展开。
    “尝尝。”
    抬起头时，笑意又盈满了她整个眼眸。
    从她手里接过，将茶慢慢端起凑到嘴边，纪云舟轻抿一口，眉眼间带着笑意：
    “好茶。在国外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喝到这样的味道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个。”
    “那是当然。”
    脱口而出之后，她冲他挑了挑眉，“纪大师哥的喜好，我怎么敢不记得呢～”
    轻戳她的脑袋，沈安顺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纪云舟就靠坐在她旁边，不紧不慢的喝着。
    岁月静好。
    “怎么自己不喝？”
    抬眼瞥他，沈安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不怀好意的伸出手。
    “毕竟是一两大几百的毛尖～人家喝不起啦，纪师哥，现金还是信用卡？”
    “小财迷！”
    她当然只是开个玩笑，然而，下一秒，纪云舟的信用卡便拍到了她的手心。
    “刷。”
    对上他带着笑意的认真目光，沈安的心跳都漏了几拍。
    手忙脚乱的想将银行卡塞回纪云舟的手里，他却坏心眼的抱臂环胸，垂下眸子故作无辜的看她。
    无从下手的沈安只好服了软。
    “我就开个玩笑，喂……你……快拿回去！”
    眼看她急得脸都红了，纪云舟笑着喝了一口茶，依旧不急不慢。
    “可我没在开玩笑。”
    一句话，把沈安大脑干宕机了。
    “我，我先放这了……”
    颤抖着把那张卡放在桌面上，她慌慌张张的摸向鼠标，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我，我得先给客户发个模型，你随便坐会儿，这个要的比较急。”
    欲盖弥彰。
    无奈的摇摇头，纪云舟的视线却没有移开她分毫。
    这么多年，他早已经看清自己的内心，一下了飞机就先过来找她。
    她却还是在逃避。
    用的还是以前的笨方法。
    不过，他愿意给她时间。
    二人的互动透过玻璃，尽数落在柳风月的眼中，机械的指骨捏到咯吱作响。
    “下班，一起去吃饭？”
    将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看沈安像是忙完一阵，靠在椅背，纪云舟开口邀请道：
    “刚回来就主动请我吃饭，这多不好意思啊～”
    她打趣回着，发送完模型后，惬意的躺在椅背里，轻松的笑意刚刚爬上嘴角，生冷的嗓音便随着被推开的门挤了进来：
    “有人请客？小家伙，不带我一个吗？”
    熟悉的声音，看到来人，她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嘴角。
    “安安？这是？”
    来者不善的气息让纪云舟不自觉皱了皱眉，带着点审视的目光看过去，柳风月也毫不畏惧的回望过来。
    安安？叫的可真亲切啊。

 第23章 别想碰他

    冷笑一声，柳风月微抬下颌，一脸倨傲，目光略过纪云舟直直看向沈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小家伙，早上走的急，手机落在我这了～”
    说着，他走向沈安。
    还未越过桌子，就被纪云舟伸手拦了下来。
    停下脚步，柳风月抬眸看他，男人靠坐在桌子上，比他矮一些，气势却不少分毫，温润中透着些许锋芒。
    而且，这张脸有些眼熟。
    ai是不会记错的。
    这个男人，眉眼间神似沈安最初设定他外形时，企图套用的第一版方案。
    深夜里，她曾一遍遍勾勒着那个模型，却又在后来被她摇着头，在反复轻叹中放弃。
    那时，柳风月还觉得是因为追求完美的她不满意。
    可是看她笑得花枝乱颤，她哪里是不满意啊……
    原来，她是觉得他配不上这张脸，呵呵。
    自嘲的笑在他脸上转瞬即逝，眼底中阴狠闪过，柳风月带着些挑衅，转而轻蔑的看着纪云舟。
    可是那又如何呢？她现在属于他，以后也只会属于他了。
    被他如此盯着，纪云舟虽然奇怪，仍旧波澜不惊，动作也没有分毫让步。
    来人语气轻佻，他不觉得，这个人会是沈安的男朋友。
    向来温和的君子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别人。
    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略过他后，扭头看向沈安时温柔了许多，却仍然带着一丝威严问：
    “谈男朋友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也只有在他们讨论学术相关的问题之时，纪云舟会用这种严肃的眼神看她。
    一晃便想起了当年。
    尽管这样问着，纪云舟阻拦柳风月的手却没有松懈半分，他在等着沈安的否认。
    而那句疑问，也把沈安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等看清她眼底对来人明晃晃的厌恶，纪云舟终于放下心来。
    这个人不是她的男朋友，最多，是个纠缠她的无赖。
    但他还是看着她，直到见她摇摇头，阻挡那男人的手才更用力了些。
    纪云舟将试图靠近的柳风月往后推了推。
    他没抗拒，身体被人推搡着后退，只是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透过金丝眼镜，抿着薄唇，还不死心的盯着看她。
    其实，柳风月只是想从沈安眼底看到一点对自己的情感，哪怕只有一点点。
    哪怕她把看这个男人那样的眼神分给他一点点，都不至于让他的恨意如此。
    可是，一点也没有。
    无视柳风月炽热的目光，沈安伸出手，越过纪云舟的保护，毫不犹豫的试图把手机从柳风月手里抽回来。
    柳风月当然得滚蛋，但这是她的手机，也是他弄坏的，给她修好是理所应当。
    拿过手机，男人的手却趁机反握住了她的手腕，任她怎么抽动，也无法移动分毫。
    “放开！”
    沈安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厌恶，冷声警告着，柳风月却不为所动。
    “她让你放开，没听到？”
    纪云舟的手也握住了他的手腕，眼底不悦闪过，用力分开着他们。
    看他们默契的一唱一和，柳风月突然笑着松开了手，转身向后走去。
    沈安以为他这是要离开了。
    然而，柳风月关上了门，又一把扯下百叶窗。
    下一秒，他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砸向了纪云舟的下颌骨。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无论是沈安和纪云舟，谁都没有想到过，看起来一副斯文优雅模样的柳风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等她反应过来，纪云舟已然被打翻在地，喝到底的茶盏跟着扫落，在清脆声中碎了一地。
    柳风月长腿一迈，就那么跨在他的身上。
    坚硬的拳头一下又一下落在纪云舟的头上，被他迅速抬手臂挡住，柳风月又开始用力的拉扯他的手臂。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要把他打死的狠厉。
    “你疯了！”
    沈安终究是反应了过来。
    翻过桌子，借势一脚踹在了柳风月的肩膀，毫无防备的柳风月整个人踹翻在地。
    手忙脚乱中，她连忙把面颊染血的纪云舟扶起，跪在地上时，整条腿都在发麻。
    她断断续续也算练过几年格斗术，早就不可能会因为攻击别人伤到自己。
    可那一脚却像是踢在了钢板上，震的她脚踝发痛。
    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柳风月慢悠悠站起身来。
    他的眼前，沈安关切的把几乎晕厥纪云舟拉到怀里，一遍又一遍焦急的呼唤着他。
    “纪云舟！醒醒，醒醒！”
    男人眼皮微颤，终归是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血液从皮肤之下渗出来，被她用手指轻轻擦拭着。
    这一幕，在柳风月心中无边的怒火上，更是浇了一桶油。
    眼见沈安开始手忙脚乱的拿出自己的手机，颤抖的手试图拨打急救电话。
    拳头染血，他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抬手便把手机打了出去。
    在沈安惊恐的目光里，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乖乖让远点，我可以暂时不动你。”
    然而，面对他的警告，沈安只是冷笑着，将人又往怀里拉了拉。
    抬头看他时，眼中染着和他一样的怒火。
    “你到底想干嘛？柳风月，这可是在公司，我的办公室，你疯了是？”
    她的质问，让男人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勒的她后颈生疼，被迫抬高身子，承受着他眼底深邃的占有欲。
    “疯了？是啊，我就是疯了。我允许你身边出现其他人了吗？再说一遍，主动让开，我不动你。”
    沾血的手指死死捏着她的肩颈，他用力拉扯着她，沈安紧皱眉头，反手紧握他的手腕，却分毫不让。
    “如果我不呢？怎么？你还想打我？”
    话音未落，捏紧的拳头呼啸而过，最终还是停在了沈安的鼻尖之前。
    牙齿被柳风月咬的咯吱作响，但是面对她，他还是下不了这种手。
    看出他内心的争斗，沈安不屑冷哼一声。
    “怎么，想吃牢饭是吗？来，朝这打，别客气，我保证你今天动手，明天就进局子。”
    说着，她反而将脸又往上凑了凑。
    “让开吗？今天除非你打死我，不然别想再碰他。”

 第24章 会死

    ［本章友善提醒：小说解闷而已，不要带着脑子看啦，作者的脑子已经喂邻居戴夫花园里的僵尸了～觉得有任何不适都可以直接退就好～当然，如果真的不舒适到影响心情，就骂作者两句解气叭⊙w⊙，娱乐嘛～］
    对上她挑衅的眼眸，怒火交织中，柳风月咬着牙点点头，松开了她的衣领。
    “好啊，好啊！”
    气着气着，他突然就气笑了。
    下一秒，巨大的力气握住了沈安的后颈。
    一把将她拉起来，反手一按，柳风月便把沈安折腰牢牢困在了桌面上。
    他的脸上，笑容与愤怒混合着，神色几乎癫狂。
    狂乱的手在她身上移动着，手指探入她的领口。
    只是瞬间，沈安就意识到了柳风月想要干嘛。
    忙扯着嗓子高声呼救，他却只是笑看她，反而停下了动作，一点也没有害怕和要阻止的意思。
    好t猖狂。
    她以为在公司，尤其还是在她的公司，他是万万不敢的。
    可是柳风月比她想的还要大胆，还要不要脸。
    就这么强？一点也不怕被人撞破？
    看到她停止呼救，眼底的惊怒被浓浓的诧异取代，柳风月自负的笑笑，似乎在嘲弄她的无知。
    “怎么不叫了？继续咯，反正也不会有人听见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敢？”
    “这层楼，除了来上班，为了赶项目整日泡在工房的李婉宁他们，无所事事的，就只剩下王智勇，刚刚被我安排人支走了。”
    “你觉得，还有谁能来救你？”
    清清嗓子，沈安不信邪的还想大声呼救，还没开口就被柳风月紧紧捂住嘴巴。
    指腹深深嵌入她的脸颊，呼喊变成一声声呜咽。
    “吵死了。”
    眼底的愤怒转为惊恐，眼见他的手越来越放肆，她慌乱的去推他：
    “嗯！你要干嘛？别碰我！你敢！”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指缝中溜出来，柳风月只是冷笑着，眼底没有半分情欲，动作却也没有分毫让步：
    “我敢不敢，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非要喊出来？欲擒故纵？”
    他就是想恶心她，仅此而已。
    意识到这点，沈安发了狠的抵抗着，而然，力量上的差距，她终究不是他的对手。
    二人纠缠间，她那件衬衣最上方的扣子被柳风月拉扯下来。
    脖颈上，因为他而留下的痕迹密密麻麻暴露在空气中，暧昧又性感。
    “安安……你别碰她！”
    不知何时缓过神来的纪云舟手掌撑地，轻声唤她。
    看到眼前的一切，那本就染血的眸子更是通红一片。
    不顾一切的从地上爬起身，他踉跄脚步，试图去拉开柳风月，被早有预料的柳风月一脚踹中胸口，腰部狠狠撞到了沙发边缘。
    “纪云舟，唔！”
    在那禁锢片刻抽离之时，沈安的惊呼也一同跟了出来。
    她当然清楚，纪云舟不是柳风月的对手，毕竟他算是半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没经历过社会险恶。
    真要干起来，估计连她都打不过。
    但是沈安不明白，为什么纪云舟刚刚才被捶了一顿，现在还不长记性。
    干嘛要逞强硬碰硬！多丢人啊！偷偷报警摇人不行吗？
    刚打算出言提醒他，下一秒，柳风月的吻落下，又堵住了她的嘴。
    舌头顺势滑入她的口腔，贪婪的汲取着，直到抽干她肺中的氧气，感受到身下之人的瘫软，他才停止了这个吻。
    “我还以为嘴硬很难治呢，原来亲亲就软了。”
    指腹轻轻拂过嘴角，柳风月死死将她按在桌面，边说着，边挑衅的看过旁边奄奄一息的纪云舟，嘲讽之意不加掩饰。
    捏着沈安的腰，他一边撩拨一边问：
    “小东西，这么孱弱的男人，怎么保护你啊～他真的值得你喜欢吗？”
    看到沈安厌恶的咬紧牙关，别过眼不看他，抬手捏住她的下颌，柳风月偏偏固执的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无法抗拒的眼眸凝望着她，如此之近的距离，她能看到他眼底突然多了几分的认真：
    “别喜欢他了，还是喜欢我，好不好？”
    他是在认真的问她。
    可是，沈安的眼底只有嫌弃。
    当她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做了什么样的事，在她眼里，都会蒙上一层厌恶的滤镜。
    她很想啐他一口，然而，一旁，纪云舟虚弱而破碎的呼吸声越加沉重。
    这声音不对劲，沈安挣扎着扭头去看。
    点点鲜血从纪云舟的嘴角渗了出来，随着他的几声轻咳化作片片血雾喷涌。
    像溺水的鱼儿，嘴巴大张大合间，他的胸口发出破败风箱的响动，孱弱的抽搐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的情况很不对！
    柳风月似乎很乐意看到这一幕。
    看着沈安的焦急关切，他恶趣味勾起嘴角，手掌抵住她的头一侧，迫使她扭着头看他，又让她什么也做不了。
    俯身靠近，他凑在她的耳畔，幽幽开口。
    “不喜欢看我，那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他！哦，你还不知道他怎么了对吗？”
    几声轻笑后，他玩味的看着她，语气不徐不缓：
    “让我告诉你，肋骨断裂，之所以会吐血，很大概率是碎骨可能伤及内脏，如果不及时检查救助，你猜猜看，他可能会怎样～”
    沈安没有回答，只是用力的挣扎着。
    而柳风月的手按的更紧，因为开心而尖细了的声音提了几度，自顾自逐字继续道：
    “会！死！哦～”
    耳畔响起那声音所夹杂的恶毒，一瞬间让沈安的血液都凝固起来。
    她试图做些什么，脑袋却被紧紧扣住，一边的耳朵与桌面摩擦的生疼。
    可惜，她越抗拒，柳风月就越兴奋，他终归缺欠人类的道德和情感。
    “嗯～别乱动，好好看着就好～看着你所钟爱之人，死在你的眼前，你却什么都做不了～不是也很有趣吗～”
    柳风月的声音，多了些戏谑，就这样随意的议论着一条人命，就像在问一句轻松的［吃了吗？］。
    他的恶毒，远超沈安的想象。
    愤怒与恐惧交织中，压迫下的生理性泪水在眼眶打转。

 第25章 别哭

    纪云舟就那么半躺在地上，在她的眼前，深邃的目光望着她，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眼神却逐渐涣散开来。
    她努力去辨认着他的嘴型：
    “别哭……安安……”
    含糊不清的发音，沈安听懂了。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躯体的疼痛让纪云舟几乎不能动弹，这种情况下，他所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在吞刀片。
    但他还是摇摇头，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持续挤压着自己的声带：
    别哭……安安……
    纪云舟已经很努力了，可那句话卡在喉咙，就是说不清楚，他恨自己的脆弱，恨自己保护不了她，他怎么会想到呢。
    自己对抗不了的，是那富豪花了八位数打造的仿生人。
    在搏斗这方面，他不可能是机械的对手。
    它们根本不会痛，钢铁和复合纤维材料，比肉体要坚硬的多。
    紧咬牙关，沈安闭上眼，不敢再多看纪云舟一眼，沙哑的嗓音低声响起：
    “不，别这样，别放弃他……这是犯法的……他还很年轻，柳风月，你是医生，你救救他。”
    听到柳风月不屑的轻哼，见他毫无动作，沈安的声音夹杂着哭腔，下定决心后，由诉说变为了哀求：
    “求求你……柳风月，你救救他……只要你救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成为杀人犯好不好……求求你……”
    这样的回答，总算让他觉得有点意思了。
    “做什么都可以？”
    戏谑的声音响起，听到她这句话，柳风月伸手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
    看着她的眼睛，指腹擦去泪水，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你确定？”
    闭上眼睛，沈安点了点头。
    纪云舟粗重的呼吸还在耳畔环绕，夹杂着柳风月充满恶意的笑声：
    “这可是你说的，他也听到了哦，可不是我强迫你的。”
    “那就让我看看，为了救他，你能付出多少诚意。”
    手指熟练的解开她的衣衫，轻薄的布料在重力的作用下滑落，他要做什么，沈安当然知道。
    握住他的手，她带着仅剩的倔强的看着他：
    “不！你要先救他。”
    她的话，让男人笑得很开心：
    “很可惜，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放心，只要他不乱动找死，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乖乖听话，结束了，我立刻救他。”
    看清柳风月含笑眼底的不容商议，毫无选择的沈安，此刻或许只能将自己完全交付出去。
    绝望的放松身体，但沈安没想到，柳风月会在羞辱她时，还强迫她看着奄奄一息的纪云舟。
    比起他的动作，眼前，纪云舟眼底的悲痛更能把她灼伤。
    “别看我，求你。”
    沈安拼命的向另一边偏过头去，又被柳风月拧了过来，只好低声哀求着闭上眼睛。
    男人强硬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睁眼！”
    他太知道怎么才能最大程度的羞辱她了。
    裸露的肌肤感受到一丝寒意，沈安妄图伸手去挡，撕开的口子却被柳风月近一步拉大。
    他捏着她的脖颈，将她的身子狠狠下压：
    “捂什么，让他看看好了，看看你身上我留下的痕迹，让他看清楚你在谁身下迎合，看看他还会不会喜欢你，好不好？”
    挣扎的双手被他禁锢在身下，霸道的力量让沈安无法反抗，脖颈处那一大片痕迹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纪云舟都看见了……
    看清她不是第一次在柳风月身下承欢，看到了她身上屈辱的痕迹。
    羞愧感狠狠捏住了沈安的心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尤其是看到纪云舟眼中带血，不受控制的四肢却还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更让她心碎不已。
    “对不起……纪云舟……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就不必牵扯到这样恶心的事情里，不会碰上这样疯狂的人。
    屈辱中，她闭上眼，泪珠顺着眼角滚落。
    沈安从来没想到，在柳风月勾上她背后钢扣之时，会有敲门声响起。
    她更想不到，会是王智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门外，中年男人扯着嗓子的声音：
    “怎么把门窗关的这么严实！是不是又在偷懒！沈安啊！你还年轻着呢！整天虚度时光像什么话！真忙完手里的工作闲的没事，就快去你徒弟那里帮忙嘛……”
    王扒皮依旧是如此的絮叨，可是沈安从来没有一次这么喜欢他的碎嘴。
    高喊一声知道了，沈安终于从那噩梦中脱离开来，卯足劲将柳风月推开。
    起身，她匆忙扣上几个扣子，转身就去看纪云舟的状况。
    他还有呼吸，脸却已经红紫了。
    见沈安还在没轻没重，手忙脚乱的试探，柳风月一把推开了她。
    在她带着怒意扑上来之前，他狠狠瞪了回去。
    “不想让他死就远点。”
    沈安收回了阻拦他的手，审视的目光却没有离开他们的身影。
    拨打了一个电话后，柳风月开始进行简单的观察和施救。
    在医疗界，柳风月的名号打的很响亮，沈安是听过很多没错，但也是第一次见他施救。
    果断而精准，只有在救人的时候，他才终于像个人。
    眼见纪云舟的脸色好看了一点，确定柳风月真的暂时没了恶意，沈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刚才到现在，她的情绪都是极其紧绷的，突然能松弛下来，身上便跟抽了骨头一般软弱无力。
    在这些人身上，她再一次看到了人心的复杂。
    王智勇会什么都不知道吗？当然不是。
    她跟他认识了近十年，之所以叫他王扒皮，就是因为他平常无孔不入的催她工作。
    可是今天，他却没有推门进来。
    王智勇什么都知道，柳风月支走他，他完全可以明哲保身，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不必回来。
    但他还是回来了。
    为了给她解围，也给她留了最后的体面。
    在此之前，沈安从来没想过王扒皮会有这样的一面。
    就像她也不懂，为什么柳风月会突然放过她，还好心给纪云舟施救。
    是理智回归后，害怕事情闹大？
    这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第26章 玩玩罢了

    很快，柳风月安排的人便带着医疗工具，一个接一个进入了沈安的办公室。
    现在的医疗技术已经很发达了。
    傲然扬起眼尾，他望向王智勇办公室的方向，眼神示意。
    犹豫片刻，深深望了地上昏迷的纪云舟一眼，沈安点点头迈步离开。
    留在这里，她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
    柳风月还会伤害纪云舟吗？
    应该不会。
    他大可以不救纪云舟，但如果他要救，无论出于什么考虑，都不会再伤害他，多此一举。
    随手带上办公室的门，斜对面，王智勇窥探的小眼神看过来，看见是她，又忙低下头去。
    沈安便径直去了他的办公室蹭茶。
    见到她毫不客气的坐到对面，也没说话，王智勇稍微打量了她一下，同样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喝了口茶。
    身后，纪云舟被抬出了沈安的办公室。
    两人同样默契的装作什么没看见，沈安瞥着腿上的手机屏幕，有一搭没一搭跟王智勇聊着工作上的琐碎问题。
    直到电梯声响起，沈安不急不忙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热气升腾中，浓密的睫毛微微卷曲，偷眼看着王智勇。
    看他那窥探的小眼神，明明充满好奇，却又不怎么敢过问的样子。
    真是夭寿了！
    她竟然觉得王扒皮还挺可爱了！！
    目不转睛的盯着表，当秒针转过数字零后。沈安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
    身后，王智勇的询问声传来：
    “哎～你去哪？”
    “我？”
    转身看他，沈安的笑意明晃晃的：“下班了，我当然回家啦～”
    没给王扒皮眼神暗示她的机会，背好包，她转身就走。
    “不用送了！”
    身后王扒皮还想说些什么，被沈安这一句话堵在了喉咙！
    没良心的，他都顶着风险上来帮她，竟然不知道主动加班回报他一下！
    收拾收拾，王智勇生着闷气自己向工房而去。
    没让柳风月痛快，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项目上使绊子，他得去盯着看看，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打了个车，沈安直奔柳风月所发来的那家医院地址，大厅里已经有人在等她了。
    快步跟了过去，病房里，纪云舟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如纸。
    见她过来，涣散的瞳孔终于燃起一点火光，想要伸手，却抬不起自己虚弱的手臂。
    苦笑着扯扯嘴角，纪云舟就这么看着她。
    眼底闪烁着的复杂情绪，在沈安的心尖压上了一块石头。
    顿了顿，沈安一步步走向纪云舟，将手中的包放在床头，拉过凳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感觉怎么样？”
    纪云舟摇了摇头。
    “没什么大碍。”
    沙哑的声音让人无端心疼，看了看他干裂的嘴唇，沈安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工程师，从出国到入院，未来可期。”
    将水送到他的嘴边，看着他喝下去，沈安无奈的笑了笑。
    除了这样打趣他，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关于柳风月的一切，她都开不了口。
    纪云舟也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的回应：
    “别告诉菁菁，太丢人了。”
    他口中的菁菁叫纪云菁，是他的妹妹，跟沈安私交还可以，但沈安的性子如此，所以联系不多。
    点点头，她似乎想到什么，有点好奇的问：
    “但是受伤这件事也瞒不住的，这么大的事，哪怕你不回去，菁菁和伯父伯母，他们早晚都会知道的。”
    “瞒得住的。”
    纪云舟的目光平静如水，看着愣神的她，眉眼中的宠溺，哪怕克制着，还是不受控的流露出来：
    “他们不知道我回来了。”只有你知道。
    后半句，被纪云舟咽进了肚子里。
    见沈安垂下眸子，手指不自知的抓紧了垂落的被单，他的心中，苦涩蔓延开来。
    “对不起啊，纪云舟……”
    合上双眸，她轻声道歉。
    可是道歉有什么用呢？
    可是除了道歉，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自己的生活也被柳风月搞得一团糟，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的措不及防，沈安根本就来不及应对。
    更没想到，会连累纪云舟。
    她甚至不敢睁眼去看他。
    看出沈安的痛苦，艰难的，纪云舟还是将他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
    “安安，你跟柳风月……”
    没有完全说清楚的问题，沈安似乎也明白他的含蓄，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纪云舟面前，她的心就像被插进了几把刀子，撕裂的生疼。
    指尖穿透床单的布料嵌进肉里。
    病床上，纪云舟落在她身上的那种夹杂关切和悲伤的复杂目光，更是在沈安的心上撒了一把盐。
    承受不住的沈安再次闭上了眼。
    逃避可耻，但有用。
    热流在眼眶之中清晰的打转，咬紧牙关，沈安愣是一点没让它们流露出来。
    怎么会这样啊。
    她还以为，喜欢纪云舟这件事，自己早就放弃了呢。
    可是哪怕是九年后的现在，她的心思，还是会因为跟他有关的任何一点事而轻易牵动。
    想想看，其实也蛮好笑的。
    喉咙酸涩，反复吞咽了几次，好不容易，沈安才睁开眼，眉眼带笑着挤出一句：
    “玩玩罢了……”
    沈安没妄想过这辈子自己能有机会跟纪云舟在一起。
    从来都没有。
    茶品高洁。
    精于算计的她，永远也配不上纪云舟。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她宁愿这样说，阻断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也好让她自己彻底死心。
    一片寂静中，不属于他们二人的冷笑声在背后响起。
    “玩玩？罢了？”
    回过头，沈安这才算是明白了，在她说出那句话时，纪云舟脸上如此复杂的表情，究竟是为何。
    柳风月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为什么还跟个电线杆子一样，一声不吭的杵在门口。
    坑爹呢这不是！
    令人窒息的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沈安是觉得此时她应该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这尴尬的情况。
    可是她又什么都没法说。
    其实也没有错，她跟柳风月，不就是玩玩而已吗？
    只是谁玩谁的区别而已。

 第27章 真是便宜

    收回心虚的目光，她舔舔下唇，终归是没再吭声。
    但以沈安对柳风月的了解，恐怕，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冷笑连连，他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固执的性子让柳风月沉声又重复了一遍：
    “玩！玩！罢！了！呵呵。”
    那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
    身穿白大褂的柳风月走到她的身前，靠坐在床头柜上，抱臂环胸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嘲讽道：
    “听这口气，玩过不少呢？沈大工程师还真是……豁达啊，让我自愧不如。”
    “正好，今天借纪大少爷的光，我也有幸听一听，说说，到底是怎么玩的？你又打算怎么罢了啊？嗯？”
    哈哈，玩脱了。
    在心底干笑两声，沈安不敢把半分目光落在柳风月身上，与纪云舟一个对视后，她仓皇起身：
    “我去给你买点水果。”
    说着，沈安起身就走。
    “站住。”
    冷冽的声音夹杂着怒火从背后传来，只是脚步顿了顿，装作没听见，她不闻不问的继续向外走。
    沈安是懂冷处理的，可是这招只对同样内敛的纪云舟有用，显然，柳风月并不会惯着她。
    指关节强有力的扣动着柜面，发出一声又一声富有节奏的沉响，如同敲击在沈安心头。
    带着笑意的语气下是不言而喻的危险：
    “纪云舟有几条命啊？让你敢直接无视我？去给他买水果么，你就这么确定，等你回来时，他还在这？”
    这次，沈安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柳风月。
    她其实并不怎么怕，因为她知道，柳风月既然没有下死手，那就一定有什么不能下死手的理由。
    她觉得他是在口嗨，所以既是挑衅，又是试探的看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的开口：
    “他是纪家长子纪云舟，下次说大话之前，不如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回应沈安的，是柳风月嘲讽的笑意。
    在他手掌按下纪云舟肋骨破裂的胸口之前，沈安扑通一下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错了。”
    女子汉大丈夫，她能屈能屈。
    “安安！起来！”
    见她如此，纪云舟紧皱眉头，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便惊呼出声，被柳风月捏住脖颈按进了枕头里。
    柳风月想到过沈安会服软，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服软。
    将弱不禁风的纪云舟丢在一旁，他站起身来，轻蔑的笑意从鼻腔滑了出来。
    “你还真是……贱啊。”
    难听的话落在沈安的耳里，她依旧面不改色，也一声不吭，就那么背脊直挺的跪着，淡淡的看着柳风月。
    却连余光不敢看向他旁边的纪云舟。
    贱吗？
    或许。
    沈安并不在意这种话，因为比起长大后夹杂着各种利益纠纷的侮辱谩骂，孩童时那种天真纯粹的恶意才更伤人。
    贱人、野孩子，没人要的小杂种……
    诸如此类更加难听无法说出口的话，是小沈安天天会听到的。
    她本就被踩进过泥里，自然可以忍受很多别人觉得难以忍受的屈辱。
    沈安唯独不能接受的，是看到有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因为她自卑。
    因为从小没有父母没有家，因为从小过的都是寄人篱下的生活，因为听过孤儿院院长口中难听的话，所以沈安不愿意欠任何人东西。
    金钱，感情，直到现在，哪怕只是同事的一块小饼干，她都要拿出自己的零食来交换才会接。
    这么多年，沈安好不容易才还清纪家的恩情，让自己心里过意的去。
    她不能再让纪云舟因为她而受到伤害了。
    眼前，见沈安一言不发，柳风月一步步走向她，快要到眼前之时，来自纪云舟的声音再次响起：
    “柳风月，你要干嘛，你别碰她！不然纪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威胁落在柳风月的耳里，实在太可笑。
    纪家是个名门世家，可是在纪云舟父亲那一辈就已经不再注重经商。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如今的纪家，在海城的版图里，也只剩个书香门第了。
    扭头看着躺在病床上极尽努力，却还是因为麻药的作用而一动不能动的纪云舟，柳风月的笑嘲讽而张扬。
    他甚至都不能抬起头来看他们。
    捏起沈安的下颌，柳风月走到她的身后，让她一同看着他。
    “看看，你们还真是像啊，都这么不自量力。”
    “还记得在办公室里答应过我什么吗？好像你的这位‘朋友’，已经忘记你曾经亲口说过的话了，来，小家伙，再说一遍给他听听。”
    张张嘴，喉咙的酸涩让沈安说不出口，抿紧双唇，她摇摇头，固执的没有出声。
    “说！”
    男人的气息自上而下笼罩下来，强有力的手指握住她的脖颈，不容置疑的声音凑近她的耳畔，音量压低了几分，像是耳语：
    “说给他听，不然。”
    一只手越过腰线，试图向更加放肆的领地探去。
    “只要你救救纪云舟，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怀抱中，因为恐惧和什么而颤抖的沈安，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又小声说了一遍。
    “怎么不大声点～嗯？他听不见～大声点再说一遍好不好，嗯？”
    不平稳的呼吸让胸口不规则起伏着，紧咬下唇，沈安拼命的摇摇头表示拒绝。
    夹杂着情欲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肩颈，紧紧抓住柳风月的手腕，她用力拉扯着他，低声哀求：
    “别在这里……”
    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她的害怕羞耻和抗拒，都成了愉悦柳风月的一环。
    压低声音跟她咬耳朵讲话，更增添了一丝暧昧。
    “怎么？不想让他听到？你这个朋友不是刚回国嘛，一定很想听听你的声音的，大声点说给他听～”
    说着，柳风月还恶趣味的掐住她的下颌，将她的头扭向病床上的纪云舟，手上的力道加重。
    惊慌失措的抬手捂住嘴巴，生理性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身体却因为恐惧而不由自主的弓起身来。
    跪了不少时候的沈安维持不了直跪的姿势，柳风月足尖一挑，两条胫骨在瓷砖分开。
    她便这样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弓起的腰，另一只手死死撑住地板。
    而柳风月的小动作却越来越过分。

 第28章 好色之徒

    大颗泪珠从眼角滚落。
    看着眼前的病床之上的纪云舟，屈辱的细碎声响让沈安羞耻的埋低了头。
    从她自己这个角度，沈安是看不到纪云舟的上半身的。
    她能看到的只有洁白床单中如同死亡一般安静的凸起，也看不到他被埋在被子下的手指攥紧，指节捏到发红。
    这样也好。
    至少这样，纪云舟也看不到她这副模样，这是能让沈安唯一觉得安慰的地方。
    想着，她更加用力捂紧自己的嘴巴，指腹深深嵌进脸颊，揉出一片绯红，不让一丝一毫的声音流露出来。
    沈安愿意天真一次，相信只要她不发出任何声音，纪云舟就什么都不会知道。
    尽管她十分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纪云舟怎么可能什么都听不见呢？
    那点刻意压抑的隐匿声音，柳风月不加掩饰的沉重呼吸和笑意，就已经足够他明白一切了。
    纪云舟只是不敢相信，沈安竟然会跟这样的人纠缠到一起。
    身体的疼痛因为麻药可以避免，心中的钝痛却无法消解。
    纪云舟也很不甘心啊。
    只是出国留学三年，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师妹，奔赴万里后第一个想见的人。
    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呢？
    ……
    将浑身瘫软的沈安从地上拎起来，扣住她的腰，柳风月长臂一揽，将她牢牢囚禁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看到她为了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不惜把自己的血肉咬的一塌糊涂。
    手指不悦的挤压她的下唇，柳风月用力的擦拭着她唇上的血迹，双唇抵在她的耳边低喃：
    “我之前怎么说的，爽就叫出来，别咬自己。”
    说的没错。
    所以在他不满的用指尖探入阻拦之时，沈安顺势张开嘴，毫不客气的用力咬了他一口。
    柳风月自己说的，既然咬自己不行，那就满足他咬他一口，至少解气。
    看着她微不足道的小反抗，心情复杂的冷哼一声，柳风月躲都没躲。
    见她下嘴以后瞬间变了脸色，拧紧眉头，不屑的哼声更是变为了嘲讽。
    不悦的抬眸看他，沈安眼底的愤怒疑惑简直要溢出来。
    这个人骨头怎么会这么硬！硌牙！
    一手托着她的后腰，柳风月没有回应沈安的怒火，就这么抱着她走了出去。
    虽说，柳风月是想过故意在纪云舟面前欺负她，但他还没大度到真的愿意让别的男人见到这样的她。
    哪怕只是有可能听到声音也不行。
    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不断敲击着纪云舟的鼓膜，腥甜的气息萦绕在喉间，久久不散。
    穿过走廊，刷卡进入一个特殊电梯，沈安谨慎的打量着，却也没再做无谓的反抗。
    被柳风月囚禁的那段日子里，她明里暗里也试探过他不少次。
    虽然显而易见的，柳风月近一米九的身高，只是站在她的面前，就已经极具压迫感。
    不穿衣服时，他的身材也极好，肌肉线条不输任何一个沈安在健身房里见过的异性。
    但实际上，他的力气还要远超他看起来的模样。
    可能是金丝眼镜和医生身份给他加了层斯文滤镜，沈安总觉得他的力气大到不正常。
    跟他硬碰硬，呵呵……算了。
    画面转了又转，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沈安收回思绪，抬起头时，已然被柳风月扔到了床上。
    窗外，如血的夕阳缓缓落入远方的地平线，夜色慢慢爬上天幕。
    他没开灯，借着最后的光芒，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领带。
    “喂喂，这是要干嘛？”
    柳风月冷笑一声，将摘下领带缓缓握在了手里，看似漫不经心，也没有看她，却讥讽着幽幽反问。
    “干嘛？你猜猜看？我要干嘛？”
    猜个屁……
    孤男寡女相约大床房，还能干嘛……
    她就多余问这种可笑的问题，缩缩脑袋，沈安没再开口，除了警惕的看着柳风月以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间屋子。
    应该是他的私人休息室。
    该怎么跑呢？
    沈安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是很慌张，其实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她还有个杀手锏没用，但局势未定，她不打算就这么亮底牌。
    另一个……
    看出沈安盯着门口，眼底还有逃跑的心思，柳风月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将她丝滑的拉到了身前。
    “看什么？还想跑？这次我们可是你情我愿的利益交换，你要是跑了，纪云舟可怎么办啊。”
    白了他一眼，沈安将手臂垫在自己的脑袋下，在他眼前就这么随意的躺了下来。
    嗤笑一声，柳风月脱下自己的外套，开始从最上面解着自己的纽扣：
    “看来，你也迫不及待了啊。”
    明明两个人的姿势氛围暧昧至极，可偏偏对视时那眼神，都跟下一秒就要去就义那般坚定而波澜不惊。
    这就是沈安不怎么害怕柳风月的第二个原因。
    他们俩真的有点像。
    这是沈安在好几个难以入睡的夜晚里，才猛然意识到的。
    她之前只觉得柳风月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但加上这几次的相处接触，那种一对视就莫名如同照镜子的感觉，更佐证了她的这个想法。
    柳风月有些性格和习惯，简直跟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该不会……他们其实是……
    兄妹……
    骨科？！
    这个想法，让沈安整个人的灵魂都颤了三颤，身体瞬间冷了下来。
    靠！她之前没想过这件事。
    沈安不是傻子，她已经活了二十六年多，当然从来不会做让自己吃亏的事。
    在社会摸爬滚打也不少年头，基本上男男女女那些事，她已经全见过了，海城又经济发达。
    快节奏的生活，一夜情，潜规则，包男模……很多事经常在身边发生。
    到底都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大家都见怪不怪。
    她之所以还会跟柳风月纠缠，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在这件事上她衡量过，算不上吃亏。
    好，沈安承认，她也是好色之徒。
    因为柳风月长的比男模好看，因为她稍微摸过他的底子，比她想象的干净。
    尽管那时玩玩而已，是沈安为了逃避纪云舟的感情所说的话。
    却也不完全是假的。

 第29章 这副表情

    柳风月的出现，的确给了沈安不少新鲜的刺激。
    给她蒙灰的，一眼就能望到底，只能眼睁睁看着逐渐变成一摊死水的生活，投下了一颗石子。
    虽然算不上享受，但沈安并不讨厌与他的这种拉扯，因为他有钱，她从中嗅到了有利可图的味道。
    装了那么多年乖孩子，长年压抑本性，早就在她骨子里种下了反叛的种子。
    更何况沈安本来就讨厌那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却因为悲惨的命运一直被洪流裹挟无可奈何。
    但是。
    如果他们的关系存在这种可能，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沈安之前虽然考虑到柳风月与她父亲有关，却从来没想这个方面考虑过——
    柳风月可能是跟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别！
    如果这是真的，沈安觉得自己一定会被膈应死。
    想到这，她看向柳风月的眼神也就跟着变了。
    这次，是纯粹的厌恶和恐惧，不是对他这个人，而是对自己脑海里这种可怕的猜测。
    什么都不知道的柳风月慢悠悠俯下身来。
    “怎么这副表情？现在才觉得害怕，不是有点晚了吗？”
    一把打掉柳风月的手，沈安拧紧眉头，想问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能怎么问呢？
    难道直接问他：“你是不是也是我爸爸的孩子？我们可能是兄妹？”
    那她估计是疯了。
    而且，沈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给她信里留下了遗物，写了很多叮嘱的话语。
    唯独从来从来，没有跟沈安提起过她的父亲。
    她之前忙着生存，加上被别人戳脊梁骨戳的多了，潜意识里已经被浸染，下意识觉得自己的过去并不光彩，也有意逃避和淡忘了这些事。
    但现在想想，一切的一切，其实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柳风月并不关心她的想法，手指已然迫不及待伸向她的衣领。
    冰冷的触感让沈安打了个寒战，反应过来时，她冷着脸一把反握住他的手腕，又被他反手抓住。
    “走神？看来，我之前还是太温柔了。”
    沈安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
    这种猜测，其实有一处不成立，柳风月一定是知道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的。
    沈安总觉得柳风月不至于如此荒唐，可是又联想到他做过的事……
    也很难说。
    逐渐放纵的目光中，柳风月的手缓缓探入布料之中。
    喉咙滚动，她闭上眼睛，在他自以为她已然顺从，毫无防备的轻哼声中，抬腿踢上了他的腰腹。
    沈安还是第一次见到柳风月这副神情。
    困惑之中，他紧紧拧紧眉头，脸上似是因为痛苦，肌肉扭曲在一起。
    用力一推，沈安便把他推到了身后墙上，顾不得穿鞋，拔腿就跑。
    幸亏她早早就看好了门的方向。
    畅通无阻的来到门前，沈安毫不犹豫的按下把手，用力拉扯，那扇门却纹丝不动。
    胸膛里，快要跳动出来的心脏瞬间冷了下来。
    她仍旧不死心的反复扯动了几下，这扇门因为她的动作而咯吱作响。
    可是，就是打不开。
    身后，沉重的脚步掷地有声，一步步向她逼近。
    最终，黑影完全笼罩在她的身上，遮蔽了夕阳残留的最后一点光芒。
    一只手掐住她的腰，在她的颤抖下，柳风月的嘲讽不加掩饰：
    “跑啊，怎么不跑了？”
    说着，修长的手指从后方探过来，握住沈安的脖颈，逼迫她仰头看着他。
    她还想说什么，下一秒，冰冰凉凉的丝绸触感，轻轻搭在她的眼眶之上，然后猛然收紧。
    被剥夺视线的恐惧感让沈安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
    她开始慌张的想要伸手去揭开，双臂却又被他牢牢握住，反折在了身后。
    坚硬的腰腹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将沈安的双手牢牢压入其中，遮住视线的领带在她脑后系紧。
    做完这一切后，柳风月反而不急着进行下一步。
    将沈安的身体压到门上，他的指腹缓慢的划过她的脸颊，享受着她在预知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颤抖。
    不急不缓的，用脚尖撬开她合拢的胫骨。
    被剥夺了视觉后，其他的感觉便更加强烈，偏偏，柳风月的动作极慢。
    像是在刻意报复她那一脚，他开始无限度的将这痛苦延伸。
    什么都看不见的沈安完全不知道他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更不知道，下一秒他的手会出现在哪里。
    很快，细密的汗珠便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
    即使紧紧咬住下唇，痛苦的惊呼还是不受控制的脱离出来。
    而他凑在耳边的嘲弄轻笑，更是把这份屈辱推到了顶点：
    “我喜欢你的声音……”
    预感着接下来的一切，沈安紧紧咬住下唇，不敢回应他的任何挑衅。
    然而，柳风月却突然停了下来。
    如同一把火直接点在沈安的心脏上，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柳风月得意的笑声落入耳中，却依旧不为所动。
    反而，他突然拉过她的手，手指从她的手背扣握住她满是细汗的手指，牵引着她的手握住门把手。
    轻咬住她的耳垂，掩盖不住的嘲弄轻笑在沈安身上再次引爆一阵战栗。
    他的轻笑声一连串的袭来。
    “刚还想跑啊～小家伙，这是指纹锁～不过我现在心情好，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要不要？嗯？”
    沈安说不出话，他便又用膝盖撞了她一下。
    仅靠没被握住的那只沾满细汗的手掌，紧紧贴在门上，勉强能让沈安站的住脚。
    她的挣扎，让柳风月觉得很是有趣。
    将手指贴在识别区，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后，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身前之人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
    握住她的手下压，微凉的风从门缝轻抚在泛红的肌肤上，让沈安清醒了一点。
    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给你三秒钟好不好，你可以跑～只要你能跑出去，这次我就放过你～”
    还没完全理解柳风月话中的意思，那股禁锢着沈安的力量一下子尽数撤走。
    紧接着，是他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轻喊：
    “三”。
    没了支撑，瘫软的身体一下子撑在了地上。
    来不及多想，沈安慌张的握住门把手，一手扯着遮住自己眼睛的领带。
    “二”。
    柳风月绑的很紧，她只能稍微扯松一点，却扯不掉，但足够沈安看到点东西了。
    背后，戏谑的声音如同催命符一般。

 第30章 腿软

    来不及多想，沈安努力想要撑起无力的双腿。
    被摩擦到发红的手指紧紧扒住门框，拉扯着面前透着光缝的门，希望的光芒在她眼前放大。
    “一”。
    随着话音落下，柳风月的皮鞋毫不犹豫的抵住门边踩了下去。
    多亏沈安反应快，下意识抽手，手指才没被门缝夹住。
    耳边，关门的声音在房间回荡，震耳欲聋。
    她的眼前，仅剩的那点光，再次消失殆尽。
    “哎呀，好可惜，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你就能逃出去了～”
    充满戏谑和恶意的笑言幽幽响起，被掌控的恐惧感，哪怕努力让自己冷静，沈安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你根本没想放我走……你个疯子。”
    扭头看向身后的柳风月，在她惊恐瞳孔中倒映着的，是他一脸无辜的笑颜。
    窗外透进来的光，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将她匀称的身形完全笼罩。
    柳风月耸耸肩：
    “怎么会呢？我可是很有诚意的。不是给过你机会了吗？三秒里，我可是半点也没碰你，刚才是你自己走不动。”
    “不过。”
    说着，他的笑意染上了一丝疯狂，逐渐靠近的身影极具压迫感，在沈安面前蹲下，就像一座小山。
    而她已然后退到墙边，光洁的背脊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再也没有退路。
    见他抬起手，沈安下意识躲了一下。
    柳风月的手越过她的耳畔，伸到沈安脑后，轻轻解开了她视野的束缚。
    领带从她的眼前滑落，落入他骨节分明的大手。
    男人对她这副风声鹤唳模样的嘲弄笑意，让沈安不受控制的又抖了一下。
    视线不再受到阻挡。
    可是什么都能看见，并不一定就是件好事。
    柳风月的手缓缓下落，像是擦拭艺术品一般，漫不经心的拂过她的小腿，抓住她的脚踝拉开。
    “哪怕走不了，你也可以用这两条腿爬出去啊～还是说，腿软的连爬都爬不动了？嗯？”
    “或者说，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是你不舍得离开我啊～”
    “你个变态……”
    她颤抖着向后挪去，被他紧紧抓住脚踝再次拉近。
    气急败坏的沈安喘着粗气，用力挣脱着柳风月的禁锢，却没能撼动他一丝一毫。
    眼见徒劳无功，她开始手脚并用的推搡他，正好落入了柳风月设下的圈套。
    双手果断的松开她的脚踝，柳风月跪在地板上，用自己分立的双膝挡住她的胫骨。
    想挣扎，沈安就不得不继续抬高小腿，放弃挣扎，她就只能保持当下这个姿势。
    与此同时，柳风月的手顺势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臂。
    落在他手中的领带如同一条墨色长蛇，在沈安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迫不及待的缠上了她的手臂。
    上半身前压，柳风月的双手握住她的手腕，就这样将沈安的双臂拉到后面，用领带轻车熟路的捆缚起来。
    绑到极紧的领带在她手腕勒出道道红痕。
    确定沈安完全无法挣脱，柳风月满意的松开手，下颌搭在她的肩颈，贴紧她的耳畔，杀人诛心：
    “宝贝，还真是主动～我喜欢你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呵呵的笑着，柳风月似乎心情很好，把玩着她被汗水浸湿的发丝，玩心大起。
    “这样的话，我就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是自己主动去那边乖乖躺好，还是……继续站着，嗯？”
    紧咬牙关，沈安那双幽深的眸子愤恨的望着他。
    这哪里是给她选择的样子？她哪个也不选！
    显然，柳风月也早就猜到了。
    轻轻拍打她的脸颊，他有些失落的轻叹：
    “这副表情看着我，看来，小家伙都不喜欢呢～既然如此……”
    见他话音戛然而止，却突然起身，沈安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松懈，反而一颗心彻底提了起来。
    死死盯着男人的身影，她看到，黑暗中，他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个什么盒子，又很快的回到她面前蹲下。
    完全没给沈安任何可以有逃离小动作的机会。
    在她面前，柳风月不紧不慢的打开了盒子，金属扣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口中喃喃自语：
    “既然两个都不要，那就来试试这个，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我们的乐园～”
    手中握着的东西在柳风月的动作后颤动一下，在黑暗中闪烁着有节奏的光芒。
    内心咯噔一声，活到这么大，沈安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
    犯规了！
    说好的那两个选择……怎么突然变道具赛了……
    ……
    第二天一早，沈安都没来得及再去看纪云舟一眼，急匆匆奔向公司。
    好歹掐着最后一秒打上了卡。
    办公室里，山青和陶子逸早早就顶着两个黑眼圈，满身怨气的坐在沙发上等着她了。
    见沈安扶着腰步履蹒跚的推门而入，山青率先睁开朦胧的双眼，迷茫的看着她的小师父坐到了办公椅上，娇娇软软的声音夹杂一丝沙哑问道：
    “师父，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比加了一晚上班的我俩还憔悴。”
    张张嘴，沈安本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生无可恋的靠在椅背上，向他们摆了摆手。
    “没事……”
    她的声音，让山青无奈的扶住了额头。
    这嗓子，比她还沙哑，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头搭在沙发背上，出于师门一脉相承的嘴人优良传统，山青忍不住调侃她：
    “怎么，师父这是背着我们，昨晚偷偷去唱了一晚上k？”
    旁边，瘫在沙发上的陶子逸不争气笑出了声，胸口一颤一颤的，跟抽风了似的。
    沈安的表情，却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笑不出来，根本笑不出来。
    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她现在除了腿软，就只剩下深深地恐惧。
    偷偷唱了一晚上k？她倒是没那么疯狂夸张。
    不过也差不多。
    想到昨晚那人用那种手段逼迫她说的那些话，又在听完她说出口后心安理得的耍赖，沈安就恨得牙痒痒。
    不愧是老总，跟王扒皮一样，骗起人来根本不打草稿。
    任凭两个徒弟在她办公室休息，沈安刻意放轻了动作，只是稍微缓和了两分钟，便起身开始工作。

 第31章 满意为止

    又睡了个把小时，等山青睁开眼时，陶子逸已经醒了。
    只是和她一样，他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不愿起来。
    对视几眼后，两个人还是万分不情愿的坐了起来。
    茶几上，是沈安给他们带的早饭，现在已经凉了。
    两个人也不在意，吃过之后，山青去外面打了水，给满脸倦容沈安也冲了一杯咖啡。
    “谢谢宝贝儿。”
    抬头看了山青一眼，她沙哑着嗓子喊道，一如既往的给了个飞吻，有些倦怠的神色却无端比起平常更加诱惑人，听的山青小脸一红。
    旁边，陶子逸嘴一撇，故意酸溜溜开口。
    “之前我给师父泡咖啡，也不见师父这么感谢我，重女轻男！”
    然后，他如愿以偿的收到了来自沈安的白眼。
    拉过凳子坐到沈安对面，山青趴在桌子上，看着对面长衣长裤，还打了个丝巾，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小师父。
    又默默看了眼今天外面的气温。
    三十度。
    虽说办公室有空调，倒也不至于穿这么多……
    师父这是？感冒了？
    山青心里是藏不住事的，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沈安先是一愣，然后狠狠地点了几下头。
    “对，就是感冒了！昨晚……着凉了。”
    单纯的山青信以为真，立刻喊了陶子逸拿她工位上的感冒灵过来。
    喝着替换掉咖啡的感冒药，沈安默默腹诽：
    感冒，这么好的借口！
    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早知道就不跟做贼一样捂的严严实实，偷偷摸摸进公司，还要躲着同事了。
    下午的会议时间一出来，沈安便催着山青去她的休息室再睡一会儿。
    昨晚赶工一整夜，今天他们自然值得拥有半天假期来休息，为下午的项目会议做准备。
    不过公司离他们的公寓都有点远，回去睡不值得，所以在沈安办公室睡觉，一直是他们的习惯。
    陶子逸当然就只有睡沙发的份。
    拉过毛毯，他很有自知之明的躺下，看着山青，嘴角都要耷拉到到地上去了，被沈安拍了拍脑袋才没再继续跟山青斗嘴。
    不多时又睡了过去。
    沈安怎么也想不明白，跟她半毛钱关系没有的项目，为什么开会却要她也到场。
    尤其是拖着本就疲惫的身体，中午还把休息室让出来，没好好休息的她，跟两个徒弟一起走进会议室，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张脸。
    xx的！
    现在的她，单单只是看到柳风月，腿就软的厉害。
    偏偏王扒皮还没眼力见的招招手，让她坐到柳风月旁边。
    沈安直接无视了他的动作，径直坐到了跟柳风月距离最远的对角线。
    坐好之后，她才抬起头，努力挤出笑容道：
    “这个项目我不熟悉，就不主动献丑了，在这边刚好也能看着我的徒弟。”
    没有任何差错的解释。
    本来以沈安两个乖徒弟的职务，这个会议也就是坐最远处记录的位置，她刚好一起，王智勇也没法说什么。
    可是，看柳风月来公司后对沈安上心的态度，这俩人应该也没闹得很不愉快啊。
    难道沈安不喜欢这款？
    想着，王扒皮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柳风月，他脸上平静如水，似乎也并不在意沈安。
    不应该啊，挺帅的啊！
    当初团建旅游在海边看到个小帅哥就移不开眼的沈安，怎么会不喜欢这种呢？
    会议室里，人很快到齐了。
    李婉宁拿着他们昨晚推进的最新成果，在最前方侃侃而谈，沈安因为昨晚一晚上几乎没睡觉，在最后面昏昏欲睡。
    偶尔抬头时，能感受到前方如同刀子般锐利的目光，一刀刀扎向她。
    看了李婉宁一眼，她转了转身子，把后脑勺对着她，继续打盹。
    看她干嘛？好好讲自己的项目不行吗？
    本来，沈安以为这个会议也不过是按流程走个形式，很快就和和睦睦的结束了。
    毕竟李婉宁那自信满满的态度，显然，她是准备充足了的。
    柳风月带来的人，提出的问题都被她机智应对，虽然算不上完美无瑕，但已经足够让人十分满意了。
    在所有人都觉得这次合作快要圆满结束之时。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柳风月，却突然开口。
    他毫不留情的指出了某样设备上，情感逻辑模块一处上的一个编码瑕疵，同时，又问了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
    这一部分，李婉宁并不擅长。
    她借用的是公司已经成熟了的模板，也诚实的告诉了柳风月，保证不会出现问题。
    却见他摇摇头。
    “我与贵公司合作，投入如此充足的预算，不是为了得到这样的产品而来。”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想我们的合作很难进行，而且。”
    柳风月突然发难，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颤了一颤，目光汇集在他身上。
    靠在椅背，他收回落在李婉宁身上的目光，轻轻叩击着面前的桌子。
    “昨晚做的太心急，太粗糙，我不满意。”
    说着，他突然扭头看向沈安：
    “你说对吗？沈工程师，昨晚做的，你满意吗？”
    突然被点名的沈安灵魂都颤了一颤，连忙坐直身子，摆出标准微笑。
    发难就发难，为什么要点她，明明她跟这个项目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且那副神情，你最好问的是项目！
    眼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后槽牙都快咬碎的沈安，不情不愿的开口：
    “我觉得，还不错，尽管有些小问题……”
    说到这，柳风月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小问题吗？不行，我不满意。”
    “说服不了我的话，今晚还是继续做，做到我，满意为止。”
    炽热的目光毫无保留的直直看向沈安，桌子下，她的腿不自觉颤了颤。
    一问一答间，王扒皮很快便明白了些什么。
    项目上，他们给出得方案当然有些瑕疵，但是王扒皮也知道，这其实无伤大雅。
    因为柳风月给出的时间就是有点短，这种程度上的问题一定会出现，也完全可以在后续的改动中完善。

 第32章 计划的一环

    也就是说，这版最终设计稿，过与不过，全清柳风月的心情。
    而他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沈安。
    想着，王智勇看了沈安一眼，对她使了个眼色。
    她看懂了，但却立马扭过头，跟缩头乌龟一般挤在椅子里。
    沈安当然清楚，王扒皮是在暗示她先讨好柳风月，至少把这个方案签下来。
    她做不到……
    或许之前，沈安还会天真的以为，自己有跟柳风月拉扯的机会，并非完全被动的迎合，也能凭自己的能力，从他身上得到她想要的。
    可自从昨晚之后，这种可笑的想法，就在她脑海里一去不复返了。
    她绝不该招惹这种疯子。
    自以为亲手争取而来的自由不过是柳风月设下的圈套，在他面前，沈安根本毫无尊严可言。
    耳畔，李婉宁的团队还在不断提供着各种可能的解决方案，但落入沈安的脑海，却渐渐只剩下一阵轰鸣。
    柳风月的目光带着嘲弄与不悦，在她身上激起一阵又一阵恶寒。
    沈安当然清楚柳风月为什么会这样看她。
    因为她没有听从他的话。
    在第三次眼神暗示无果后，王扒皮终于忍不住开口：
    “沈安！你觉得呢？这个地方应该怎么改？”
    带着点不满的声音一下子把沈安从恐惧的虚幻拉回到了现实，抬头对上了王扒皮含怒的眼眸。
    共事这么多年，沈安当然清楚他的眼色，他在问：你到底在干嘛？
    是啊，她到底在干嘛。
    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手臂，沈安终于从那梦魇中回过神来，身边是两个徒弟关切的眼神。
    情感逻辑模块一直是她所擅长的部分，整个公司也只有沈安擅长。
    王志勇叫她来，就是为了防止在这部分出问题。
    回以王智勇肯定的目光后，她收拾好心情，从山青手里接过项目设计稿和报告单。
    “稍等，我对这个项目不太熟悉，还要再看一眼。”
    耳边，一个又一个技术人员试图向柳风月提出解决方案，但都被他用各种理由回绝。
    这下，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是有意为难，就是不打算今天定稿。
    他们的对话全部被沈安听进了脑海，手指握着笔在设计稿上飞快的写着。
    眼看会议上的气氛陷入尴尬，连山青也局促不安的掐着手指，加上王扒皮带着刀子的目光，沈安终究是站了出来。
    好歹，她徒弟也跟着忙前忙后了这么久，这种项目拖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前面，李婉宁再次尝试提出解决方案，被柳风月挑出了其中显而易见的漏洞。
    “你真的，懂设计吗？”
    看得出李婉宁的确不擅长逻辑情感模块，柳风月笑了笑。
    虽然没说什么重话，但显然，他在质疑她的能力。
    “人无完人，公司的项目组长都各有所长，李组长忙着统筹大局，在细节上自然难免疏忽。”
    清清嗓子，看着支支吾吾的李婉宁，沈安不动声色的帮她怼了回去。
    只是说出这点话，沈安的嗓子就难受的要命，不得不拼命吞咽口水才能继续发声。
    昨晚上声带用的太多了……
    用着沙哑至极的嗓音，沈安开始向柳风月方提供三个解决方向。
    各有利弊，但每一个都几乎无可反驳。
    只是她的嗓子，现在跟吞了刀片一样难受，身边的山青见状忙递过来一瓶水。
    见她说完，柳风月长腿交叠，微微转过身子看着她。
    “方案给的不错，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就一定能实现呢？”
    无理取闹！
    可是即使知道，她还是得费力的继续解释。
    终于，在沈安说完相关实现可能后，柳风月方，大部分项目组成员都肯定的点了点头。
    见此，柳风月也终于没再挑任何刺，满意勾起嘴角笑着看她，让沈安心尖一颤，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他点了点头，却突兀的来了句：
    “沈工程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灼热的目光带着关切看她，好像刚才的剑拔弩张都从不存在。
    话题转的如此之快，让高度集中的沈安愣了神，也让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在场所有人，可能就柳风月这个罪魁祸首最淡定，喝了口水，不急不慢道：
    “会议结束后让我看看，声音这么哑，别把嗓子累坏了。”
    如此熟稔的语气，无疑在告诉在场所有人，他们很熟。
    沈安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是王扒皮那警告的目光，显然在告诉她：
    如果再因为她让项目推进出了问题，他一定扒了她的皮。
    苦笑几声，沈安只好点点头。
    行！她领的不是工资，是窝囊费。
    勾起嘴角，没再多说什么，柳风月痛快地签了字。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得出来，他跟沈安关系不一般。
    只需要小小的推动，很快，流言便会像风吹蒲公英一般四散而去。
    他们之中那奇怪的暧昧氛围，不可能不让人多想，一旦有了这种猜测，来自他人恶意中伤也就不远了。
    这也是柳风月计划中的一环。
    单纯的控制住她的身体有什么意思呢～

 第33章 跑的掉吗？

    会议室里，人散的七七八八。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沈安刚打算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离开时，王扒皮主动跟她搭话，让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看起来，王扒皮也是好心，看着她的眼神带了点关切问：
    “今天状态这么差啊，病了？”
    沈安点了点头，惜字如金：
    “感冒。”
    ［问什么问！不该问的别问！反正又不会给她放带薪假！］
    正打算走，旁边的李婉宁不屑的轻嗤一声，惹得沈安皱了皱眉头。
    好歹她刚才还帮了她，怎么感觉反而这家伙对她的敌意更深了呢？
    看着李婉宁，她挑了挑眉。
    似乎想说什么，李婉宁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柳风月的存在，又闭上了嘴。
    只是冷哼一声，便离开了会议室。
    莫名其妙。
    再次打算离开的沈安，在抬步之时，又一次被叫住。
    这次，是柳风月，在王扒皮的面前对她勾了勾手指：
    “来，过来，让我看看。”
    他说的当然是看病，可这副模样，像极了小情侣调情。
    对柳风月的恐惧一瞬间爬上了沈安的脊背，站在原地，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掌。
    扭头对上王扒皮期待的目光，沈安的眼神又落到了柳风月身上，咬咬牙，却一点也没有打算给任何人面子：
    “不用了，我还有工作。”
    合同都签好了，现在会议室里就他们三个人，她沈安今天就要站着把工资挣了！
    嗓子嘶哑的不成样子，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自己不想再说话。
    没管他们的表情，径直回到了办公室。
    身后，王扒皮带着点讨好意味，跟柳风月交流的声音传来，被沈安无情忽略。
    今天的李婉宁很奇怪。
    下班后，沈安默默收拾着自己的包，故意没急着走，觉得好笑的看着外面。
    门外，那个熟悉的身影徘徊着，不时装模作样的向内偷瞥一眼。
    见沈安迟迟不出去，身体别扭的快成了麻花，可就是赖着不走。
    大有一副一定要等到她的架势。
    沈安突然来了兴致，慢悠悠收拾好桌面，这才走了出去。
    门外，终于蹲到她的的李婉宁，还要装作一副偶然碰见的模样，傲娇的瞥了她一眼。
    没等沈安开口，便极其傲慢的又轻嗤一声。
    然后，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说完，根本没给沈安反应的机会，便踩着小高跟仰着头走掉了。
    望着她的背影，沈安翻了个白眼。
    莫名其妙！
    下班在她办公室门口跟蛆一样扭了十几分钟，就为了说一句这种屁话？
    还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去xxx，真以为谁都跟她一样，是无忧无虑的千金大小姐，背后时刻有人撑腰啊！
    很多人，都没得选择……
    不远处，还没走的同事们好奇的目光打量过来，不知道又会把事实想成什么样子。
    见沈安望过来，一群人都忙低下头，装作在忙自己的事。
    得，见他们如此，沈安就知道。
    自己苦苦伪装了一天的感冒人设，喝了一天的感冒灵，就因为柳风月在会议最后那句话，白废了。
    流言散播就是如此之快。
    柳风月！我xx你个xx！
    在心底骂骂咧咧，沈安扶着腰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立刻有了想扭头回办公室的冲动。
    里面，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两个人，王扒皮和柳风月。
    她可以等下一趟吗？
    当然。
    见王扒皮热情的招招手，沈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给客户的资料没拿，你们先走。”
    她的眼底满是礼貌的笑意，不好意思的挥挥手，却故意不去看柳风月，眼里只有王扒皮。
    也自然错过了柳风月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
    再次折回办公室，本着回来都回来了，沈安打开电脑，准备再加会儿班。
    毕竟现在下去，还有可能跟柳风月撞个满怀，不如再拖一会。
    可是沈安忘了，如果一个人下定决心想要逮她，给他越多的准备时间，反而她就会越危险。
    不知不觉，时针已经转到了数字九。
    再抬起头时，办公区内，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
    将自己的办公室整理好，沈安跟剩下的人寒暄了几句，打算去个洗手间就回公司对面酒店。
    或许是真的觉得毫无危险，哼着歌走进洗手间的沈安先是洗了把脸，背后一阵冷风吹过。
    再抬头，黑影已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镜子里，他们目光碰撞，吓得沈安猛然回头，腰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撞上了大理石台边缘。
    疼痛让她的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
    可是，不是幻觉。
    眼前，柳风月确确实实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温热的气息喷涌在沈安的脸上，将她整个人圈在了身体与石台之间。
    女人含泪带惧的模样，让柳风月勾起了嘴角。
    “怎么？这就哭了？别急，今晚有的是时间哭。”
    他的话，立刻把沈安的思绪拉回了昨晚。
    想到落在柳风月手里自己会被怎样对待，沈安的身体突然就涌出了极大的力量。
    用尽全身力气，她撞向他的身侧，真的把毫无防备的柳风月推开了半步。
    借着缝隙，沈安拼命的向外奔去。
    然而，柳风月只是伸出手，连脚步都没挪动，一把捏住她的后颈，将沈安折腰按在了洗手台上。
    “想跑？跑的掉吗？”
    身后没有关上的水龙头将她的衣服打湿一片，白衬衫浸了水贴在皮肤上，几乎是完全透明的状态。
    伸出手，柳风月一把捂住沈安想要呼救的双唇，压低身子凑到她的耳畔。
    “要是想被同事知道，深更半夜我们孤男寡女出现在这里，就尽管叫出来。”
    “我敢保证，没人能走过来帮你，但是你的名声，可能就不会那么幸运了。”
    说完，柳风月自信的松开了手，咽了咽口水，她果然也没再试图呼救。
    沈安清楚，他说的没错。
    没人想得罪柳风月的，既然柳风月敢，就一定安排好了人，而那些同事，他们也只会当做没看见。
    因为沈安最近去查才清楚，柳风月之所以在海城声名大噪，并非真的只是因为他来这里后做的那些事。
    最重要的是，他姓柳。
    世界三大顶级财团家族里的那个柳。
    他的手开始毫无顾忌的在她身上游走，每一处碰触，都能在沈安身上激起一阵恐惧的战栗。
    他的呼吸，他的动作，都在将沈安拉回黑暗的昨夜，和他带来的更久远的痛苦。
    她真的怕了。
    身体颤抖的极其剧烈，让柳风月都意识到，她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巨大的恐惧。
    玩味的看着她，他停下了动作，轻轻捏起她的下颌。
    “怎么？怕成这样？”
    就是这样的停顿，给了沈安一点希望，也给了她再次挣扎的勇气。
    让沈安突然觉得，柳风月可能也并非完全被情欲掌控的暴徒，或许，他还有一点良知。
    泪水如断线珍珠般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紧紧攥住柳风月的衣袖，沙哑的嗓音不住的哀求：
    “放过我……柳先生，求求你，放过我……”

 第34章 先生

    ［接下来几章！慎入！慎入！慎入！］
    ［是作者写完都觉得过于变态的程度，接受不了就算了，只是小说不要过分代现实，看的开心最重要！］
    ［不过能放出来……应该也只会是阉割再阉割版本，大概，没事……］
    ［你问我那个东西是什么？当然只是一条项链啦～(迫真)］
    柳先生。
    先生。
    与往常不太一样的称呼，柳风月挑了挑眉。
    这还是沈安第一次这样叫他，莫名挠的他心痒，控制着她动作也跟着软了点。
    身下，她乞求的双眸让柳风月觉得有些好笑。
    他承认，自己的心软是真的，因为他还爱她。
    可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也是真的。
    不顾沈安的眼泪和哀求，柳风月的眼神含笑却冰冷。
    这么多年过去，累积的仇恨已经足够让他始终清醒坚定，任凭沈安怎么哭泣求饶，也始终不心软。
    ……
    暗淡的金铜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只剩下沈安的恐惧，与昨夜无异。
    她的反应，只能让激起柳风月病态的笑意，跟着时间一同流露出来。
    抬起另外一只手，指腹拂过沈安的脸颊，她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净。
    真是的……
    “别哭了。”
    他有些无奈，软声又给她擦了擦，眼见她还在哭，捏了捏沈安的脸颊。
    可是安慰沈安的同时，柳风月手上的力道却诚实的没有减弱分毫，沈安的泪便更加不值钱的掉。
    “哭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心软。小家伙，你说想让我放过你？可是你说说，我凭什么放过你呢？”
    反问着，柳风月的语气很明显的软了下来，甚至语气带着些许宠溺。
    说着，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 。
    “凭你不听话，还是凭你一个劲的试图反抗，没让我满意尽兴呢？”
    “嗯？”
    被动的承受着他的仁慈和残忍，毫无还手之力的沈安只能无意义的摇头。
    柳风月却笑着继续逼问：
    “来，说说看，哪一点能让我心甘情愿的放过你？怎么不说话？”
    “会议上不是很能说吗？逻辑缜密，毫无漏洞的沈工程师～”
    他的语气充满着愉悦的笑意，神色却波澜不惊，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让她听不出那到底是嘲讽还是什么。
    身下，沈安紧紧咬住下唇，过劳的声带又罢了工，她只能发出阵阵闷哼。
    咬着她的耳垂，柳风月满意的欣赏着她的表情。
    冷静的声音比起在下反复沉沦的沈安，柳风月可以说是毫无情欲。
    清澈的眸子看着她，指节用力，使劲掐了她一下，柳风月沉声问道：
    “告诉我，我给你留下的礼物呢？”
    一边问着，他慢悠悠挑着她脖颈处的项链，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沈安只能用力摇摇头，紧咬下唇不敢有一丝松懈。
    见此，柳风月的手从沈安的脸上挪了开来，开始自顾自在她的口袋摸索着。
    “不在这，也不在这……”
    “小家伙，你该不会把我给你的东西扔掉了……这样的话，可是要受罚的。”
    看到柳风月眼底逐渐升腾而起的严肃，沈安又拼命摇了摇头。
    那种东西，也不是可以随便丢进公司垃圾桶的……
    “嗯～就知道你舍不得。”
    看似满意的蹭了蹭沈安的颈窝，柳风月的眼底却逐渐变得狠厉起来。
    落在她身上的力道渐渐加重，在沈安身上留下浅浅的红紫痕迹。
    “那么，现在该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取走了。”
    咄咄逼人的目光望着沈安，无话可说的她心如死灰，用力推搡着柳风月的胸口。
    她明白了，柳风月根本不会放过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沈安就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假意屈从下去，哑声却没有一点威慑力。
    “我凭什么要跟你这种人解释？你根本就是个疯子！变态！”
    “疯子？变态？”
    柳风月喃喃重复了一遍，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
    “你好像很喜欢这样叫我呢。怎么，对我积怨颇深？不过，既然都这样骂了，好像我不做些什么，反而对不起你了。”
    眼见沈安警惕的蜷起身子，拼命向根本没有多大空间的洗手台角落缩去，甚至蹭红了自己大片的皮肤。
    柳风月极其不屑的笑了一声。
    “怎么？听到我这样说，就立刻下意识以为我要上你？迫不及待？还真是贱啊。”
    “可是很遗憾，我要做的，并不是你现在想的那样，失望了吗？”
    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没入自己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摸索着，在她的注视下，柳风月从他的衣服中，掏出了一个布包。
    那个形状，下意识的让沈安联想到了极其不好的东西。
    明明在内心深处告诫自己，不会如此。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最糟糕的境况，死死盯着柳风月手里的情况，整颗心脏猛烈跳动到要蹦出来。
    灯光下，在她面前，柳风月不急不慢的打开了那个布包。
    那股环绕在鼻尖的朦胧气味，那个不祥的猩红颜色。
    等到柳风月揭开层层包裹的纱布，彻底露出里面的东西。
    纵使沈安捂住嘴巴，沙哑的惊呼却依旧不受控的流露出来。
    扯着近乎病态的邪恶笑意，柳风月将东西递向她，被沈安一手打掉。
    东西滚落在洗手池底发出一声闷响，点点绯红在水渍中晕染开来。
    那是一截断指……
    谁的？
    其实，沈安大概已经能猜到了，可是，她不想去相信……
    手臂紧紧环住自己的双腿，眼前，柳风月的笑意恶毒，毫不留情的揭露着真相：
    “怎么？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可是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你的好师哥～就这样把他的手指丢入水槽，纪云舟该有多伤心啊～”
    得到早就猜到的答案，沈安痛苦的闭上眼睛，压抑的哀嚎深深埋入臂窝，恐惧和愤怒交织。
    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臂，她再也不敢多看那断指一眼。
    然而，柳风月却恶意的将那断指从池底拿了出来，扼住沈安的下颌非要她看着。
    血腥味霸道涌入，在鼻腔不讲道理的弥漫开来。

 第35章 不是她

    刺激之下，濒临崩溃的沈安只剩下嘶哑与怒吼。
    发了狠捶打着眼前的柳风月，她开始不顾一切的咒骂着他：
    “你个疯子！你个疯子！我要报警！”
    同为工程师，她当然清楚，手指对于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么温柔认真，全心全意研究学习的一个人，他的大好前程，全被柳风月这个魔鬼轻易毁了。
    他怎么可以！
    想到这，沈安的手拼了命的想要掐上柳风月的脖颈，神态几乎愤怒到癫狂。
    那股突然爆发的力量，第一次扑上来时，让柳风月也差点抵挡不住。
    如果柳风月只是个人，或许他真的会被这样疯狂的沈安得手，被愤怒之下的她狠狠打一顿。
    可是他是机器。
    是工程师沈安，所创造的，最完美的机器……
    她终究是作茧自缚。
    强有力的手握住沈安的手腕，柳风月几乎毫不费力的就把她再次按到了镜子上，神色难掩嘲讽。
    “生气了？看来，你真的很在乎他啊！”
    眼前的沈安却已经愤怒到双目通红，拼命的挣扎着，也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这副为纪云舟疯狂而不顾一切的模样，深深刺痛了柳风月。
    沈安当然不知道，她的反应，已经在柳风月心上点了一把火。
    她越是表现出对纪云舟的在意，越是因为他受伤而愤怒，就越会让柳风月想彻底毁掉他。
    他想在沈安面前，将她所有在意之人踩进泥土碾碎，彻底断了她所有的念想，完完全全成为他一人的附属品。
    或者说，成为他的私人玩具。
    就像当初被她拱手送人的柳风月自己一样。
    带着怒火的桎梏让沈安怎么也挣脱不开，却还是拼命手脚并用的推搡他。
    这样的疯狂反抗，可不利于他进一步控制她啊。
    好在，他早有预料。
    一手死死按住沈安，柳风月从口袋里，再次掏出了他早早准备好的东西。
    小型注射器内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单指一推，闪着寒光的针头便没入了沈安的腰肢。
    柳风月的动作又稳又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切就都结束了。
    随着药效发作，沈安能十分清晰的感受到，属于自己的力气被一点点抽离，她的身体不受控的软了下来。
    理智却在慢慢回归。
    除了悲愤，现在的沈安只剩下沙哑的嗓音，拉住他的衣服，毫无威胁力的质问：
    “你对我做了什么？！”
    抚平因为沈安凌乱的衣服，整理好一切，柳风月才不急不忙的回答她：
    “别激动～只是一点帮助你冷静的药剂。”
    “你个疯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纪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冷笑一声，柳风月拍掉她的手，任凭沈安瘫倒在洗手台上。
    而他也满不在乎的清洗着自己的双手，又在她面前慢悠悠的擦干。
    所有的证据都被柳风月一个人收好，再次封回了那个布包，沈安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处理好一切，柳风月才推推镜框，不急不慢的继续回应：
    “是吗？我倒是很期待呢～你能怎么不放过我呢？呵呵～”
    “而且，恐怕更可惜的是，纪家应该很难把责任找到我的头上，毕竟，最开始我可没想动纪云舟。”
    “是他自己上赶着挨打，至于这根手指……”
    冷笑一声，柳风月将自己的手指探入口袋，动作好似在搁着布袋轻轻摩挲。
    “就更不能怪我了。谁让你不听话，非要违背我的命令，私自把东西取出来呢？难道我没有警告你吗？”
    看着如此疯狂的他，冷静下来的沈安，眼底只剩下了恐惧，还有愧疚。
    她怔愣着，说不出话，柳风月便再补一刀。
    “是你害了他，是你让他失去了自己的手指……”
    “你胡说！”
    怒吼一声，沈安根本听不下去，直接打断了柳风月，泪水却不受控夺眶而出。
    不停的摇着头，她近乎癫狂的辩解着，试图安慰自己：
    “不，不是的，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将头紧紧贴近身下冰冷的石面，她哭的泣不成声，只换来柳风月的嗤笑，和充满恶意的话语：
    “就是因为你啊。”
    “不……不是……我不知道……不是我！”
    可是，即使再嘴硬再不能接受，最终，沈安还是无法对抗自己内心的愧疚。
    沈安很清醒，她知道罪魁祸首绝对是柳风月，她也知道他是在试图精神控制她。
    可是，她的确无法否认。
    柳风月警告过她……
    今天早上，他将那个东西交给她时，他说过：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偷偷拿出来，不然后果自负。］
    沈安以为那只是个毫无意义的威胁，她没想到，柳风月竟然这么会做到这种地步。
    他是个疯子！
    可是她忍不住会去想，如果她没有不听话，如果她乖乖顺从，纪云舟就不会受伤。
    还是因为她。
    耳边，柳风月还在继续说着：
    “不听话的小家伙，总是要受罚的～看来今天的事足够给你一个教训了～”
    他的嘲弄不加掩饰，而此刻的沈安只能回应一句对柳风月来说根本不痛不痒的：
    “疯子……”
    浑身无力的她毫无办法，大理石台带来的冰冷刺激加剧了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沈安的眼里，逐渐失去了高光，只剩下嘴中越来越低的咒骂。
    她的身心已然被柳风月推到了崩溃的边缘，可是沈安没想到，对于柳风月而言，真正有趣的部分，才刚刚开始。
    指腹轻抚她的脸颊，他的脸上再次浮现笑意：
    “你只会这一句吗？小家伙。”
    “就因为我取了他一根手指，就这么生气啊。可是直到现在，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东西到底去哪了。”
    “其实在你心里，他的一根手指还是算不了什么对吗？”
    说着，柳风月突然俯身，幽深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如同毒蛇一般，握住她的下颌，逼迫她仰头看他。
    万分厌恶的沈安却只能任他摆弄。
    而柳风月话里的意思，让她感受到了更深的恐惧。
    “你还想干嘛？”
    把她折磨成这样，伤害了纪云舟，竟然还不够吗？
    沈安真的快要被他折磨疯了。

 第36章 不可能任务

    “还想干嘛？嗯～”
    低声反问着，他的手指轻抚，沈安的厌恶不加掩饰，柳风月却像完全不自知一般，只是呵呵笑着。
    想到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他的眼中情欲涌动，又被他反复用理智压下去：
    “怎么用这种语气质问我啊～还想干嘛，就好像我是一个贪得无厌的恶人一样～小家伙～”
    “你知道的，我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我要的一直很简单，只是让你好好保存着我送给你的礼物而已。”
    “所以？”
    她哑声问道，柳风月眯起眼睛，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不要着急～”
    “我要你做的其实很简单，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之内，把我今早给你的东西找出来，在我面前，把它放回到它该待的地方。”
    沉声喃喃如同恶魔低语，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望进她幽深的眸子，几乎要把她完全看穿。
    “怎么样～简单。”
    “如果我不呢！”
    紧咬牙关，柳风月的无耻让沈安的怒火熊熊燃烧。
    一怒之下，她也只怒了一下。
    无可奈何的质问一句，她的眼底，只剩下冰冷，听到她的话，柳风月故作苦恼的轻叹一声。
    “那恐怕，纪云舟未来会失去的，就不只是一根手指那么简单了。”
    赤裸裸的威胁。
    柳风月的恶毒，远超沈安想象。
    可是，她拒绝不了。
    紧咬下唇，贝齿割开血肉，疼痛和鲜血气味刺激着沈安的神经。
    勉强让自己压下心中无尽的怒火，迎着光，她抬头质问他：
    “可是你给我注射了这种鬼东西，现在的我根本动不了！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是在故意为难我。”
    柳风月笑着，故作惊讶的挑了挑眉：
    “哎呀呀，我忘了，可是我没带解药～”
    说着，他拿出手机，在沈安的面前，开始了十分钟倒计时。
    “真是不好意思呢～可是我一向言出必行，话都已经说出去，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了。该怎么办呢？”
    恶意的笑容在她的眼前顺势收敛，看着沈安，柳风月的眼神冰冷，眼尾却翘起几分。
    “很遗憾。这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你得自己想办法。”
    “你！”
    咬着牙，沈安十分想给他个耳光，身体却还是一动也动不了。
    眼见她气的快要吐血，柳风月将还在倒计时的手机放到一边，一步步靠近她。
    在她警惕的目光里，他把倒得四仰八叉的沈安扶正，让她靠在镜子上，双腿自然垂落。
    凑到她的耳边，柳风月安慰道：
    “别担心，也别用这种目光看我，我给你注射的剂量很小，估计最多也就只有十分钟药效。”
    “在我开始倒计时之前，差不多已经过去一分多钟了。”
    “也就是说，你至少拥有一分钟，只要没把那东西丢到难以取到的地方，这并不困难。”
    “给你剩下一分多钟的时间，我可是善良呢？对不对？”
    沈安还是恶狠狠看着他，让柳风月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怎么，不愿意？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的，你能说话，可以直接拒绝我。”
    “至于纪云舟，我不介意直接砍掉他的双手。”
    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沈安的视线甚至不愿在他身上停留半秒，柳风月也不生气，继续道：
    “那我就当，你已经自愿同意我的要求了，那就先等药效过去。”
    她嗤笑一声，愤怒冲上脑门，在心中怒骂：
    ［xx，大晚上让她在这里跟他大眼瞪小眼。］
    然而还没等沈安吐槽完，上前一步，柳风月突然轻轻揽住了沈安的腰肢，将她拉到平台边缘。
    如此暧昧的姿势，让沈安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危险。
    她扭头看他，想要质问，还没开口便被柳风月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堵住双唇。
    “可是现在你动不了，我们这样看着多没意思。”
    ……
    这个调调，不太对。
    沈安警惕的看向他，在他眼底看到了赤裸的情欲。
    “不如，还是让我们先做点有趣的事。”
    “你疯了！这是在公司！”
    “谁在乎呢～”
    ……
    柳风月对于时间和她的把控无可置疑，他准确的让沈安停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而他自己，则满意的勾起嘴角，毫无压力的从这复杂的局面缓缓抽身。
    胫骨附着的肌肉软的站不起来，不是因为那个虚弱药剂的药效。
    紧紧扒住墙壁，柳风月不急不慢整理好衣服，抱臂环胸，衣冠楚楚的看着她。
    “怎么，又走不动了～你可以爬～”
    “怎么这副表情看我，你不是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吗？哦对了，好心提醒你一下，还有一分十六秒，嗯～真是好长的时间。”
    “加油哦。”
    一分十六秒……
    紧咬下唇，沈安埋下了头。
    她把那个东西放在了办公室最下面的抽屉，虽然办公室不远，但以现在她境况和速度，根本做不到。
    被捆缚在前的双手更是让她为难。
    ……
    最终，沈安还是屈服了，在柳风月持续的压力下，她抬起头，低声服软。
    “我做不到……”
    “那纪云舟可就惨了。”
    柳风月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完全没有要出手帮她的意思。
    沈安还是一动没动看着他，惹得柳风月笑语难停：
    “怎么不继续爬了？这副表情，是打算求我吗？”
    “你可想好了，我可是很贵的。”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流逝，沈安只得点点头，她已经见到了他的疯狂，再也不想跟柳风月作对了。
    “什么价格我都可以接受……求你帮我……”
    得到她如此的回答，柳风月满意的勾起嘴角。
    “东西在哪？”
    沈安诚实的说了出来。
    “在办公室？唤我一声，我抱你过去。 ”
    她如实照做，长臂一揽，娇弱的躯体被柳风月拥入滚烫的胸膛。
    最后十几秒倒计时里，她手忙脚乱翻了出来，胸膛里心脏疯狂跳动，将它握在手里，沈安坐在了办公室的地上。
    在柳风月灼热的目光下，她完成了他的要求。
    手指按下时，倒计时停留在最后一秒半。
    ……

 第37章 又是黄昏

    按往常时间来到公司的王扒皮，看到整个楼层只有沈安的办公室还紧闭着门，不由皱皱眉头。
    这家伙，又偷懒了！
    一个电话打过去，几十秒后，无人接通。
    王扒皮还打算继续打下一个，沈安的消息便发了过来。
    ［病重，请假。］
    看到她的这样的消息，王扒皮刚想继续打个电话跟她发发牢骚。
    但想到昨天沈安那种状态，又看到她发来的三个解决方案，悻悻的收回了手。
    算了算了，毕竟她也已经把本不属于她的活干了，做的也不错，还把合同签了下来。
    让她休息一天。
    想着，王扒皮走入办公室，在沈安今日打卡状态里的缺勤填成了——出差。
    然而，沈安却根本没碰到自己的手机，
    领带松松垮垮束缚在她的手腕，被勒出的红痕一夜未消。
    双目紧闭，她虽然睡着，但眼皮之下快速活动的眼球，和紧紧皱着的眉头，都在诉说着一个真相。
    她睡的很不安稳。
    将小人从被单拉入怀中，柳风月已经穿好衣服，轻轻蹭着她的颈窝。
    “小家伙，别睡了，醒醒。”
    被他的动作从睡梦中拉起来，张张嘴，沙哑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一点原本的声音了。
    现在，沈安一点也不想动，只想就这么躺着，甚至觉得，就这么死了算了。
    无奈的柳风月只得紧贴她的耳朵，轻声呢喃：
    “快起来～带你去见个人～我想你现在一定很想见到他，你的师哥，纪云舟。”
    听到他的名字，沈安一下子睁开了眼，精神上的疲惫被愤怒取代，紧咬牙关，无可奈何她只得快速藏下自己的愤怒。
    还是被柳风月看了出来。
    冷哼一声，他宽大的手掌，狠狠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给她痕迹遍布的躯壳增添了新的颜色。
    柳风月真的不明白！那个废物男人到底有什么好，能让她这么魂牵梦萦。
    哪怕跟自己几度春宵后，累的不成样子，还是只会为他而有所应答。
    本来还想忍一忍的柳风月突然越想越气，冷哼一声，将沈安翻转过去，无情的宣泄着他的怒火。
    ……
    “你干什么！说好的要去看纪云舟的……”
    沈安很会在柳风月的愤怒上添把火。
    ……
    去看纪云舟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看到柳风月自作主张的用自己的口吻跟王扒皮请了假，除了愤怒不满，沈安更多的是恐惧。
    他真的很了解她，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完全可以掌控。
    这种人，实在太可怕了。
    门外，沈安突然停住了脚步。
    指节捏到咯咯作响，明明很想见他，可是走到这里，她却突然徘徊了起来，不敢再前进一步。
    身后，柳风月轻轻推了她一下。
    “怎么不进去，怕了？还是，不敢面对他？”
    “也对，被你害成这个样子，的确应该为难。”
    沈安反手捏住了他的喉咙，怒目而视。
    “够了！”
    柳风月没躲，就那么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湛蓝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甚至挑衅得挑了挑眉。
    “伤害他的人是你！别总是试着恶心我，我不是那种傻子。”
    说完，她用力甩开了手，踩着急促的脚步坚定的走向纪云舟。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其实他们到门口时，纪云舟就已经听到了，听到了沈安的犹豫，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见沈安走来，他的目光自然落到她伤痕遍布的脖颈，刺目的痕迹几乎要把他灼伤，又仓惶移开眼。
    即使努力掩饰，眸色却难掩悲伤。
    身后，柳风月也跟着走了进来，目光穿过沈安，轻蔑的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话，又回荡在纪云舟耳边：
    ［沈小姐付了足够的报酬，我的人当然能要把您照顾好，不然，她会怪我的～］
    五指捏紧又松开，看着沈安关切又隐忍的神情，纪云舟勉强挤出一个笑颜。
    她不开心，他当然看的出来。
    沈安一定不是真心想跟这种人在一起，她只是被他掌控了。
    是他没保护好她。
    是他没用……
    相顾无言，互相挤出安慰的笑容，悲伤却在无声中流露出来。
    他们之间外人无法融入的氛围，让柳风月咬紧了牙。
    长臂一揽，他便将沈安揽到了自己的怀里，因为愤怒而泛红的眼尾微挑，挑衅的在她肩颈磨蹭，强行打断了他们的眼神交汇。
    纪云舟没说话，目光却直直望着柳风月不安分的手。
    想到纪云舟因为她而受到的伤害，隐忍未发的沈安，终归不敢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抗拒。
    刻意躲避的目光最终还是不受控制的落在纪云舟的双手。
    五根。
    她颤抖着看向另一只。
    也是五根。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依旧完好无损。
    柳风月在骗她！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身子猛然一颤，对上纪云舟的目光，又拼命将怒火压了下来。
    含着笑意的声音以极低的分贝在她耳廓轻轻剐蹭。
    “终于发现了吗？小家伙～还真是迟钝。”
    “想质问我为什么这样做对吗？只是一个小小的谎言～就能让我欣赏到你那样迷人的风光，不是很值吗～”
    这个变态！
    她的手绕在身后，在柳风月腰间狠狠捶了一下，疼痛从她的骨节也传了开来。
    柳风月却只是呵呵笑着，语气中的愉悦怎么也掩盖不住，眉头都尽数舒展开来。
    他喜欢她这副样子。
    满眼都是他，无论是恨意还是爱意，都只有他。
    兴奋的柳风月不自觉的咬上沈安的耳垂。
    亲昵的举动，深深刺痛了病床上的纪云舟。
    像是突然意识到他的存在，柳风月眼底的情欲迅速消退下来，在沈安腰间捏了一把，把头抬了起来。
    却依然保持着搂住她的姿势，幼稚的向他宣告着自己的主导权。
    沈安却不想再惯着他，用力推了几下，还是没推开。
    但是心情总没那么糟了。
    刻意忽略着柳风月，她转而看向纪云舟，肉眼可见的，他的气色好了不少。
    “师哥，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点点头，看着沈安的眼底多了一丝坚定。

 第38章 很快就会好了

    “很快就会好了。”
    很快，就会好了。
    这句话，是纪云舟的口头禅。
    之前沈安不开心的时候，他总会摸着她的头柔声安慰她：
    别难过，很快就会好了。
    久别重逢的故人心绪与年少无异，他的话，无疑给沈安打了一剂强心剂。
    “是的，很快就会好了。”
    她低下头，喃喃重复了一遍，看似回应纪云舟，实际上是说给现在的自己。
    无言的默契在二人之间流淌。
    “师哥，好好休息。”
    这次，是沈安自己主动要走的，现在的她，哪怕待在纪云舟身边也毫无帮助。
    单手插兜，转身时，她意味深长的瞥了柳风月一眼。
    握住她的手腕，柳风月笑了笑，眼眸却冰冷，跟着她走了出去。
    “生气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沈安耸耸肩，乖巧的回答满是阴阳怪气：
    “哪里敢呢？柳院长只手遮天，我哪有生气的资本啊～”
    沙哑的嗓子依旧不影响她冷嘲热讽。
    可是，沈安又错了……
    她错误的以为，柳风月用着欺瞒的卑劣把戏，本质上还是因为他手段不够，远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强大。
    他不伤害纪云舟，是因为他不敢。
    看似顺从的话语下实则是挑衅的目光，见她如此，柳风月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没有愤怒，他浅浅勾唇，揽住她的腰将她抵在墙边。
    “那今晚继续陪我～”
    面上，沈安没流露出出一丝抗拒，带着笑意直勾勾望着他，眼底却是柳风月能看的出隐忍和阴谋。
    点点头，笑容甜腻，她嘶哑的说了声“好。”，温顺至极。
    如此近乎完美的假面，甚至让柳风月觉得有些反胃。
    这么多年，她的确也变了，用拇指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他收回手，推着她的腰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柳风月选择暂时放过沈安，当然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他一个仿生人，有什么良心呢？
    他只是懂得操纵她的人心。
    一味地给予绝望，哪怕沈安是承受力极好的弹簧，也总有被扯断的一天。
    过量的压力会把她直接压垮，这样的话，也太便宜沈安了。
    毕竟，柳风月可是因为她，足足吃了五六年的苦头。
    隐忍多年，日夜走钢索，稍有不慎，就会像失去价值的各类机器人那样，走向被彻底销毁抹杀悲惨结局。
    可他活下来了。
    既然活下来了，沈安这辈子就不能好过了。
    给点希望再让她绝望，才能彻底掌控她的心灵，她就该承受这种循环往复的痛苦。
    和他一样的痛苦。
    房间里，二人纠缠的难舍难分，当情绪被推到极致，粉饰的假面便会不攻自破，真实的她也被完全展露在柳风月面前。
    ……
    坐在办公室的沈安望着屏幕心事重重，烦心事成堆压上她的肩头。
    发给那位贵妇人的设计稿又被拒了，加上今天这次，她已经被拒绝三次了。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而且，显然是故意在搞她。
    从初设到全比例缩小模型，那位客户都表示十分满意。
    唯独到了最后一步，即将签订合同投入制作时，客户开始频频拒稿。
    而且什么问题也没有提出来，拒绝的邮件，只留给她一句：
    感觉还不太对。
    这么简单的项目，沈安本来四天就能做完，结果快两周过去，还是没能结束。
    她也就没法进新项目。
    王扒皮的不满都快直接甩到她的脸上了，眼看这个月只能到手基础工资，沈安的手头有点拮据，甚至，可能都不够她下个月的生存。
    而且，很多不利于她的流言开始在办公室不胫而走，不外乎于：
    ［首席工程师是靠男人上位……］
    原本就受欢迎的李婉宁，加上优渥的家世，更是成为了办公室的灵魂人物，俨然一副要取代她成为首席工程师的势头。
    虽然这样说可能并不恰当，但是沈安能感觉到，自己悄无声息间被孤立了。
    虽然，她并不在意，因为沈安本来就打算过完这个月就辞职。
    但心情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忙碌一天把新的模型发过去，三分钟以后，又接收到了拒绝邮件。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手掌捂住眼睛，沈安长叹一声，瘫软在椅子上，生活的重担压的人喘不过气。
    办公室门的声响让她瞬间警惕起来。
    睁眼看，是王智勇，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她手肘撑桌，疲惫却平静的看着他。
    显然，他带来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那个项目，进度怎么样？”
    王智勇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手指放在桌面上相互绞着，显然也陷入了某种纠结之中。
    “老样子，又被拒了。”
    像是早有预料，王智勇点点头，叹了几声，张张嘴又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安也不急，就这么抬眼看着他，默默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
    整个舌尖都是苦涩的。
    “这样……那个项目，你别做了，交给……婉宁。”
    “你觉得在这个模块上，她会比我做得好吗？”
    沈安神色未变，垂下眸子淡淡反问着，身上是职场老油条的自信，默默给王智勇施加压力。
    他哑口无言，心虚的舔了舔嘴唇。
    “有什么话直接说王总，我最近哪里做的不对，或者，您是不是听到了点什么风言风语？我这年轻不懂事，很需要您的提点呢。”
    虽然这样问着，沈安的气场看起来却比王智勇更加还要强大。
    “没有的事……你也别瞎想。”
    沈安平静望过来的眼神让他有点点慌张，又找补了一句。
    “主要是，你这技术，也不该在这种小项目上浪费这么多时间。时候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啊，明天有新项目要安排给你……”
    说着，他带着点逃跑的意思，局促的站了起来，手掌不动声色的在裤子上摸了几把。
    沈安也没说什么。
    只是王智勇走到门口，脚步突然慢了下来，稍微偏了偏头，又留了一句：
    “沈安啊……”
    王智勇不怎么叫她全名，所以她望过去，听他带着点犹豫的来了句：
    “有些人，本来就不是咱们能招惹的。但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很多事还是要好好对待着，别因为一点小脾气，把自己的前途毁了……”
    沈安知道，他是让自己别得罪柳风月。
    可是，她什么也没做。

 第39章 敌人的敌人

    语重心长的说完这句，王智勇叹了一声，摇摇头走了出去。
    虽然沈安不怎么喜欢王扒皮，但他的话她还是会听一听的。
    从沈安进公司开始，王扒皮就是她的上司，对她的要求也一直很严格。
    偶尔有时候，沈安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些许对女儿般的慈爱。
    他的话，无疑也在印证着沈安一直的想法：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一切不幸，都跟柳风月有关。
    柳风月……
    坐上回公寓的班车，想到这个名字，沈安突然有些久违的陌生感。
    他已经在她世界里消失好几天了。
    悄无声息，没有一点预兆，就像毫不在意的丢掉一件玩腻了的玩具，他突然从她身边抽离。
    然而重获自由的沈安心里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
    除了不真实的割裂感外，诡异的平和下，女人的第六感，总让沈安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显然，她的预感没错。
    虽然一直没出什么大问题，可是，无形的魔手正伸向她生活的每一处。
    柳风月就像鬼魅一般，无端出现在她的世界，又无端消失，不知何时又会兀自出现咬她一口。
    只要和他的联结还存在，他就会是她挥散不去的梦魇。
    窗外，充满科技感的新型建筑鳞次栉比，灯火通明，海城繁华，是着名的不夜城，夜晚又是另一个世界悄然上映。
    炫目的灯光却仍然像是走不到头华丽囚笼，似乎要将她一点点圈禁吞没。
    从窗户上收回目光，沈安的视线落到手机屏幕上，商业头条，赫然几个大字：
    ［纪家再爆丑闻，书香门第为何败类聚集？］
    这也是柳风月没有真正放过她的证据，污蔑的大字刺痛了她的双眼。
    愧疚紧紧捏住沈安的心脏，比起痛苦更加强烈，毕竟，纪家何其无辜。
    纪云舟身体还未痊愈，便要为家族奔走，这么多天，他们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不必想，也都是柳风月的手笔。
    到底是多大的仇，才能让他恨成这样，报复她还不够，还要大张旗鼓的毁了她的朋友。
    沈安还是不知道。
    她一直都还不明白柳风月为何会如此对待她。
    以她个人微薄的力量查了这么多天，也仅仅才得到了一个有可能深入了解这件事的机会：
    他们公司正在跟芙达斯谈合作。
    这也是沈安不急着辞职，不抓紧逃离海城和柳风月的原因。
    有些事，一直逃避是没有用的。
    划过那显然是噱头多于实质的娱乐新闻，她打开了一个公司合作的文件。
    让沈安感兴趣的不是别的，正是芙达斯的董事长——柳灼泽。
    也是现任柳家家主。
    柳灼泽与柳风月同属柳家，只不过二人是什么关系，沈安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族的关系总是格外错综复杂，不是靠几句她能查到的风言风语就能辨别的，她甚至没查到柳风月到底是不是私生子。
    沈安只知道，柳家在几十年前曾因为什么事情而分立两枝，虽是一家，到如今已然形同陌路。
    虽然在大众面前并未展现水火不容的态势，但显然也和睦不到哪里去。
    而柳灼泽和柳风月，现在正分别是这两枝的核心人物。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为了真正的自由，也为了报答纪家的知遇养育之恩，更是为了沈安的那一点私心，她都必须去柳灼泽那里碰碰运气。
    第二天上午，当沈安坐在办公室整理资料时，一道熟悉的女声划破空气，经过未闭的门落入了她的耳朵里。
    “嗯王总，我已经跟客户签完合同了，现在已经回公司了。”
    抬眸一看，李婉宁踩着细高跟一步步从电梯方向走来。
    握着最新款手机的手指细腻修长，路过沈安办公室时，挑衅的向里瞥了一眼：
    “不辛苦，这么简单的项目，花不了多少时间。”
    沈安没理她，将用的到的文件夹好。
    “好，我马上过去。”
    似乎是那边的王智勇让她去办公室，李婉宁也没再逗留，回了趟自己办公室后，高跟鞋的声音便走向了王扒皮的办公室。
    沈安默默翻了个白眼。
    都到公司了，几步路的距离，在电梯口那么大声说话整个楼层都能听见，还非要打电话。
    李婉宁就是为了膈应她。
    这小屁孩，还是这么幼稚。
    想到接下来要跟她一起出差，沈安不由得有些头疼。
    推开王扒皮办公室的门，坐在王智勇对面的李婉宁扭头看到沈安，脸色变得更黑了。
    显然，王智勇已经把她们要合作的消息告诉李婉宁了。
    对上她那一副嫌弃又不好说什么的吃瘪表情，沈安大大方方回应了一个笑容。
    “合作愉快，婉宁。”
    婉宁～
    这个称呼瞬间让李婉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本无语的表情扭曲起来，万分嫌恶的“咦～”了一声，她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了。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
    与王智勇对视一眼，二人都笑的无奈，摇摇头，没把她的反应放心上。
    毕竟，这可是总部董事长的女儿，谁敢管她做什么，李婉宁不干活都王扒皮都不敢说她什么，能哄的她开心就好了。
    “那个项目过了？”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王智勇不急不慢的点点头。
    “过了，用的你的方案。”
    沈安冷笑一声，没说什么，果然，那人是在故意搞她。
    “去江市跟芙达斯交涉的项目就麻烦你了，带上个你的徒弟陪李婉宁一起，正好也去散散心。”
    将手里的资料递给王智勇过目，她点点头应了下来。
    翻看着，王智勇不放心的继续嘱托着：
    “婉宁的身份你也知道，她还年轻，出去你多让着她，别出什么乱子。”
    “虽说这次让她带队，但我不说你应该也明白，多看着点。跟之前一样，一般的事你拿主意就行，真有什么问题，再直接联系我。”
    嘱托的差不多，沈安拿着签好的文件走出办公室，给山青安排了工作。
    下午，她们三人便坐上了前往江市的高铁。

 第40章 夜色

    早在之前，沈安的公司就一直有在跟芙达斯进行技术交流。
    所以这次合作项目谈的也十分顺利。
    王扒皮说的没错，这种出差工作，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散心了。
    不过，因为同时要进行交流学习，所以沈安她们没有立刻回海城，在江市学习时间是三天。
    除了工作以外，她们还可以在江市逛逛。
    整理好今天的内容，沈安一行人跟芙达斯的负责人丽萨一同走出了公司。
    跟丽萨也是老相识了。好久不见，下班后便随便闲聊了几句。
    用最平静的语气，沈安从丽萨嘴里问出了柳灼泽的行踪。
    很可惜，柳灼泽现在并不在江市。
    明明之前沈安还听说他回了江市的老宅。
    然而丽萨却告诉她，柳灼泽在她们来的那天上午，就因为工作安排回了帝都。
    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
    那一点落寞，被同行的李婉宁敏锐捕捉。
    扑了个空，沈安只好收拾心情，打算晚上跟山青一起好好参观下这个城市。
    比起海城，江市还是太小了。
    可是沈安第一次来，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的思绪也平静下来。
    想要跳槽的心熊熊燃烧。
    婉拒丽萨要送她们回酒店的好意，询问李婉宁意见后，她们达成了共识，坐上了回酒店的出租车。
    山青坐在副驾驶，李婉宁和沈安坐在后面。
    起初，一切都还很平和。
    走了一小段距离后，车上，一直扭头看窗外的李婉宁突然嗤笑一声。
    沈安就知道，她这是又要作妖了……
    见她没反应，也扭头看着窗外，李婉宁不屑的目光扭头看着沈安问：
    “你离了男人就不能活吗？”
    从长发内摘下入耳式耳机，她故作惊讶的扭头，看着李婉宁的眼睛问:
    “你说什么？”
    那副神情，就好像她真的没听清，吃瘪的冷哼一声，或许还是畏惧沈安，李婉宁便不再说了。
    只是看起来李婉宁在生气。
    她又在气什么呢？
    再次塞上耳机，沈安没有打开任何音乐，就这么默默看着窗外。
    第二天，一到芙达斯，丽萨就神秘兮兮的走到沈安面前:
    “你小子中奖了，不是一直都想见见我们老总嘛。”
    “他回来了？”
    “不，是我们总部刚好要培养几个新人，让他们去帝都进修，我就顺便跟柳总特助说了句你们来交流学习的事，他让我给你们安排机票，一起飞过去。”
    江市三日游瞬间变成了帝都三日游，倒是不亏。
    沈安内心隐隐有点期待。
    因为比起主要商业版块在国外的柳风月一枝，柳家，柳灼泽在国内才是赫赫有名的那个。
    听说他黑白通吃，在帝都，更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新技术发展如火如荼，芙达斯更是行业内领军企业。
    哪怕没有柳风月，沈安也想见识见识这种人，柳灼泽很少接受采访，为人行事比较低调，外界对他知之甚少。
    她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如传言一般。
    飞机上，见沈安似乎很开心期待，坐在她身边得李婉宁再次不屑冷哼，好在终于说屁话不自讨没趣了。
    到达帝都时，已然是傍晚。
    同样的繁华，不同的奢靡。
    在酒店安顿好之后，李婉宁就不见了，沈安也没放在心上，因为她们公司的总部也在帝都，她可能回家了。
    整理着明天需要的资料，沈安开始数据模型演算，屏幕上，操作可能性一点点缓慢推进，盯着进度条时，手机突然震了几下。
    她拿起来，是李婉宁的电话。
    嫌弃的皱了皱眉，沈安按下了接通键和扬声器。
    从那边传来的，却并不是她的声音，而是十分嘈杂的音乐人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
    沈安试探的“喂”了一声，细小声音落在那边的世界，瞬间被淹没。
    “李婉宁？打错了吗？”
    不放心的又问了几句，这次，终于有了应答，是一个男声，由远及近，似是发现了这个手机:
    “喂！秦少，这女的偷偷给给别人打电话呢！我现在就给她挂了。”
    极其不尊重的语气，让沈安拧紧了眉头，另一道声音却传了过来，更是轻蔑:
    “哎呦，来我看看她给谁打的，她爸都把她主动往我床上送，一个电话有什么好怕的。”
    “讨人厌的沈安？听起来是也个娘们啊，喂！讨人厌的沈安，李婉宁现在在我们包间喝醉了，你要不要来找她啊！过一会儿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爽爽！”
    带着醉意的粗鄙话语后，是爆发的哄笑。
    不过听起来，李婉宁应该只是喝醉了，还没被怎么样。
    “好啊，你们在哪？”
    略带冷漠的声音，让那边最近的笑声瞬间停了下来，轻笑一声，又是极轻佻的语气:
    “呦～听起来还是个冰山美人呢～夜色十七楼三号包间，敢来吗？”
    “好啊，我马上到，可别急着开始，我们还要三个人好好爽爽呢。”
    稍微激了一下对面的人，沈安挂断了电话，这样很大概率在她到之前，李婉宁都不会有什么事。
    让想陪她一起的山青守着模型，见她还不放心，沈安摇了摇手机。
    “别担心，我报个警。”
    她要是真一个人去，那才是傻了。
    山青这才点点头。
    把大致情况向警察说明后，不知为何，沈安总觉得听到夜色这个名字后，那边的人明显顿了一下。
    但她没多想，打上车便直奔夜色，在楼下站了好久，还是没看到警车。
    沈安又打了过去，得到的回应是:“我们正在赶过去，有点堵车。”
    堵吗？
    她刚才来，可是一点不堵。
    冷笑一声，沈安还是催促了句“麻烦快点。”，还想再说什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李婉宁。
    她只好接了起来，那边，不耐烦的声音调笑道:
    “怎么还没过来啊～怕了啊，那我可就要跟你朋友先玩了……”
    “来了。”
    冷声打断了那让人恶心的调调，沈安快步向上走着，那人还在催促:
    “三分钟，三分钟不来我们可就先开始咯。”
    说完，那边便挂断了电话。

 第41章 死局

    紧握手机，沈安快速穿过舞池中狂热扭动的人群，终于挤到了电梯前。
    然而按了好几下，电梯都没反应。
    着急的她又按了几下，直到一张黑色鎏金的卡越过她的手刷了上来。
    门在沈安面前打开。
    微微侧身，高大的男人越过她进了电梯，见她愣着，用手扶住了门。
    见状，沈安快步走了进去。
    “第一次来？”
    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她点了点头:
    “嗯，谢谢你啊。”
    男人没再说话，夜色的灯光绚丽却昏暗，这样的情况下，她看不清男人的脸。
    不过显然身材不错。
    看到沈安按下了十七楼，男人似乎又打量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伸出手按下了数字十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电梯门打开，沈安便焦急的跑了出去。
    在走廊里仔细辨别着，她终于找到了三号包间，震耳欲聋的音乐隐隐从里面传出来，没有敲门，她直接推门而入。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吸引，全部聚集到门口的沈安身上。
    反应过来后，有人对着她吹了个口哨。
    “哟！还真是个美人呢！这胸这腿！带劲儿啊！”
    “喂！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关了灯都一样嘛哈哈哈哈哈！”
    “唉唉唉！我赌对了！你们喝酒喝酒！”
    此起彼伏的笑骂声让沈安觉得吵闹，微微蹙眉，打量了一圈。
    几个男的看起来都挺年轻，差不多有八九个人。
    这种架势沈安见过不少，无非是几个公子哥出来喝酒，又叫了几个女生来陪酒。
    这李婉宁，还真是年轻无极限，敢跟这些人玩。
    扫了眼瘫软在角落似乎不省人事的李婉宁，见她的身上衣服虽然有些凌乱，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沈安这才放下心来。
    一个男生轻佻走了过来，一把推上沈安身后的门，手臂顺势把她抵到门上，目光从上往下探视:
    “呦～冰山小美人～怎么不说话？呦呵，身材还挺辣。”
    说着，就要伸手揽她的腰。
    沈安不动声色的转步闪身，刚好，让男人的手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腰，在她身后意味深长的吹了个口哨，摩拳擦掌又要跟上来。
    她不关心。
    这个人并不重要，那个人才是关键。
    想着，她的目光直勾勾落在中间左拥右抱的人身上。
    见沈安躲开，直勾勾看着秦少，人群中哄笑声再次爆发。
    “人家根本不理你！别说嘿！这小美人眼光不错，一眼就看到了我们秦少。”
    “还得是秦少啊！”
    虚荣心被满足的秦宇勾起嘴角，不顾身旁女孩们的不悦娇嗔，推开其中一个，向沈安勾勾手指。
    眼见秦宇对她感兴趣，身后那人只好悻悻的收回手。
    “来，小美人，坐过来。”
    贪婪的目光不加掩饰的流连在沈安腰肢胸口。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运动套装，或许正是因为她没化妆，穿的又素雅。
    与众不同，所以比起秦宇身边这些艳丽的花朵，格外吸人眼球，这些小孩就吃这一套。
    面对着他们赤裸裸的调戏，沈安从容的莞尔一笑，听话的一步步走近，让秦宇突然愣了神。
    还没等回过神，桌子上，最大的那瓶酒，在他头顶炸了个粉碎。
    霎时间，视觉效果十分强烈，谁都没想到一个女人会毫无征兆干出这种事。
    红色酒液独特的颜色配上炫目灯光，一瞬间，让秦宇看起来恐怖至极。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开始手忙脚乱上前查看状况。
    几个公主们却因为不想惹麻烦，立刻从他们身边四散奔逃。
    一时间，包间乱成了一锅粥。
    秦宇的朋友都在担心他有没有什么事，沈安便踩上沙发轻易翻身，一把将李婉宁扛在肩上，趁乱用力挤过人群，随着公主们跑了出去。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背着李婉宁跑了。
    身后，秦宇的咒骂声不绝于耳，显然是反应过来了。
    “xx的！愣着干嘛！快给我把那两个贱人抓回来，老子今晚一定干死她。”
    一点也不敢留恋，沈安快步奔向电梯而去，却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卡。
    靠！
    身后，那几个追上来的男人见状发出得意的笑声:
    “怎么不跑了？xx的，等被我们抓住，哥几个今晚一定轮了你！”
    咬咬牙，沈安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楼梯间，外面，还能他们呼喊着:
    “这死娘们儿的还挺能跑！”
    “没事！她们跑不了！爷就喜欢这种小辣椒！去！你坐电梯下去堵，咱几个去追。”
    这种情况，再往下走显然已经是死局了。
    来不及多想，沈安只能向未知的十八楼而去。
    一步三台阶上楼，与楼下不同，这一层没有包间，舒缓的音乐慵懒却暧昧，每一个飘过来的鼓点都震在沈安越来越快的心跳上。
    里面，似乎同样，也是有些富家公子哥在寻欢作乐。
    沈安没敢再往里走，就在楼道里把李婉宁放了下来，扶着自己的腰大喘气。
    李婉宁是不沉，但背着她跑了一段路又爬到楼上，沈安不可能不累的。
    看来自己最近真的是缺乏锻炼了。
    好在，昏暗的灯光把她们隐藏的很好，似乎十八楼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们，借着片刻喘息的机会，沈安打量着四周，寻找别的出路。
    身后，那几个男人得声音从楼梯传来，沈安竖起耳朵:
    “那俩女的没往下，肯定上楼了。”
    “十八楼不是那个人的地盘嘛，我们这上去合适吗？”
    “有什么的，柳少才看不上这种货色！秦少跟他认识，说明白就行了！”
    “走走走。”
    声音越来越近。
    可是，除了身后的楼梯间，沈安也没再看到有什么别的路了。
    柳少……
    他们嘴里的那个人，是柳灼泽吗？
    想了想，帝都除了柳灼泽，沈安也没有再想到第二个姓柳的名人。
    世界还真是小。
    感叹着，她将地上的李婉宁拉起来，昏暗中，她的手臂主动揽上了沈安的脖颈，把沈安吓了一跳。
    看起来是醒了。
    她不知道，其实李婉宁一直都有意识，她不是喝醉了，是被下了药。

 第42章 多管闲事

    一边扶着她向房间深处而去，沈安咬着牙低声吐槽着:
    “就这点酒量还学人家出来喝酒呢，大小姐，您可真会为难老奴啊……”
    这些称呼，还是当初李婉宁刚进公司，被安排给沈安带，年轻的她调侃什么当时都不会的李婉宁时，她们对话的样子。
    一晃竟然也好几年了。
    用鼻音哼了一声，李婉宁十分傲娇回了句:
    “谁要你多管闲事……”
    手臂却紧紧揽住沈安不撒手。
    “下次记得把手松开再说这么硬气的话啊。”
    压低的磁性声音在李婉宁耳边响着，同时，走向房间内的二人，自然而然也被一些人注意到。
    几乎是无缝切换，沈安抬头，眼神恳切，声音温婉: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的朋友身体不舒服，我来接她，但是第一次来不清楚有点迷路了，可以暂时在那个沙发将她放一下，我打个急救电话吗？”
    她很会装，低头轻轻偷笑了一声，李婉宁很放心的默默装死。
    男人身边，身材曼妙的美女率先抬头。
    凤眼上下扫视，打量过二人后，目光落在沈安短上衣下露出的一截腰线，似乎有些不屑。
    摆摆手，她做出一副要赶人的样子，悦耳的声音不耐烦喊了一句:“保安”。
    然后翻了个白眼。
    又是个想方设法勾引柳总的女人，手段还真是low。
    中心位置的男人却闻声看过来，看着那个熟悉身影，沈安愣了一下。
    这个人是她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个。
    显然，柳灼泽也认出了她，毕竟在这种地方会穿成这样的人，除了沈安，几乎没有。
    她今晚本来是打算去夜跑的。
    “又见面了。”
    意识到柳灼泽认识这个女人，那位美人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保安见状也不敢再上前。
    尴尬的放下手，女人媚声问着:“柳总，她是谁啊。”
    “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对上那美女锐利的审视目光，沈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见柳灼泽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心才又勉强放下。
    可还没等她扶着李婉宁向角落里的沙发走去，人群中心，柳灼泽又突然开口:
    “等等。不用过去，差点忘了，我们这里刚好有一位极其出色的医生，可以让他给你朋友做个初步检查。”
    “你说对，哥哥。”
    这句话，莫名带了些火药味。
    还没咂摸出其中深意的沈安，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脊柱……
    “好啊。”
    带着点笑意的语气幽幽开口。
    “带她，走过来点，让我好好看看我的病人。”
    这个声音……
    颤抖着望过去，沈安一下子僵在了原地，金丝眼镜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从黑暗的角落探出头来。
    如同竹林阴影下悄然而出的毒蛇。
    这张脸，是她最不想看到的面孔，没有之一，柳风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真是阴魂不散。
    在柳风月的对比下，背后的脚步，竟然也亲切了起来，没等她作何反应，身后，几个男人走过来，一把按住沈安的肩膀。
    不速之客让柳灼泽眯了眯眼睛。
    看清来人是谁，再看看这两个女人如今的模样，他立刻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却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酒，靠在了椅背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今天，还真是热闹。
    见此，柳灼泽身边的那个美女姜瓷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看起来，柳总对那两个人没什么兴趣。
    不过这种人，还是趁早打发掉才好，虽然这样想着，她也没有轻举妄动。
    来人先是毕恭毕敬的，跟在场大人物都打了个招呼，轮到柳风月时却顿了顿。
    实在没想出他是谁，那人只好忽略过去，毕竟既然他不认识，坐的还那么偏，恐怕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估计也是个趁机过来攀附柳灼泽的人。
    点点头，柳灼泽算是回应了，身边，姜瓷很有眼力见的代替他开口问:
    “你们这是？”
    来人便开始点头哈腰，连声道歉。
    “不好意思啊柳少，让您见笑了，我们哥几个跟这俩小妞喝酒呢，小妞不懂事，喝多了就乱跑，打扰了几位爷的兴致，对不住对不住。”
    说着，便一把拉住沈安的手，就要拉着她往回走，还低声威胁着:
    “终于抓住你了，小xx，识相的就快跟老子走，得罪了这些人，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然而，他的声音还是或多或少传到了在场人的耳朵里。
    见柳灼泽没什么表示，姜瓷巴不得这两个女的快点离开，连忙摆摆手，示意他带着人快滚蛋。
    快速点着头，那几个人人喜出望外的走上前，拉着沈安和李婉宁就要往外走，手也在黑暗里不安分起来。
    燥热的氛围，让他们没有注意到，黑暗中那道冰冷骇人的眼神。
    “等等。”
    拉扯着向外走的几人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包括姜瓷在内，好几道目光同时落到了柳灼泽身上。
    “柳总，又怎么了？我们今晚还没有……”
    话没说完，柳灼泽只是冷冷瞥了姜瓷一眼，就让她瞬间闭了嘴。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杯壁，他的目光穿过灯光，直勾勾望着那群人，为首的那人也是问了同样的蠢问题:
    “柳少，怎，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记起，你说的，好像跟这位小姐刚才所说的不太一样。她说她只是来接朋友，并不是来给你们陪酒的，这？”
    “柳少！您别听这个死娘们放屁！”
    察觉到那道冷冽的目光，他忙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改口道:
    “不是柳少，我我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娘们儿纯粹是因为觉得我们钱给少了，才到您面前胡说八道的，就是为了狮子大开口！您别听她的！”
    “哦？”
    听闻此言，长腿交叠，柳灼泽透过红酒杯望着一行人，似乎饶有兴致的勾起嘴角。
    姜瓷很想在他旁边添一把火，可是想起柳灼泽刚才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不敢揣测柳灼泽的心思，他最讨厌这个。

 第43章 欲加之罪

    将目光转向沈安，柳灼泽淡然开口问道:
    “你呢？有什么想说的吗？”
    还有些发愣的沈安猛地回过神来，摇摇头。
    “你的意思，是他说的都是真的了？”
    听到柳灼泽这样问，那人立马见缝插针接话道:“对！您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被柳灼泽狠狠瞪了一眼后，那人还不自知的继续聒噪，被身旁突然出现的黑影一脚踹在了地上。
    “柳总问你了吗？”
    捂着腿，那人咬着牙在地上翻滚，却连哀嚎也不敢了，只有不住点头又摇头。
    在场的人，几乎都不同程度的表现出了惊恐，每个人的反应都没逃过柳灼泽的眼睛。
    灯光下，似乎连沈安扶住的李婉宁都抖了抖。
    可是，有两个人却十分淡定。
    一个是沈安，一个是柳风月。
    余光瞥过阴影中那个人，柳灼泽直直看向沈安。
    他会对这种夜色常见的追逃戏码感兴趣，当然不只是因为一个女人。
    更重要的，是柳灼泽十分敏锐的注意到:
    当这个女人出现的那一刻，柳风月的气场立刻变得不一样了，加上他们对视时的反应。
    柳灼泽十分确信，这个女人跟柳风月关系不一般。
    至少，他们是认识的。
    沈安又摇摇头。
    “你是不会说话吗？”
    刚才出手的黑衣男子代替柳灼泽冷声对沈安发问，把她身后几个男人吓得够呛。
    然而，沈安并不怎么畏惧他的气场。
    反而，她看了眼柳灼泽，不由心想:
    他自己不也是什么话都不自己说吗？
    所有的坏话都让身边的人代而言之，原来，柳灼泽是个这样的人。
    一个伪君子而已。
    沈安瞬间就有点失望了，但她很识时务，扭头望着柳灼泽，她毕恭毕敬:
    “柳总，我保证，我没有说一句假话，我不开口，是因为确信事实胜于雄辩。”
    一声嗤笑从角落里幽幽传来。
    柳灼泽望过去，笑着问:
    “哥哥，您怎么看？”
    哥哥……
    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柳风月是柳灼泽的哥哥？
    压下心中的震惊，她默默听着。
    沈安从小就很会察言观色，所以容易就能听出来，虽然柳灼泽这样叫着，却是嘲讽意味占了多数。
    不管表面功夫做的如何，他们俩的关系一定一般。
    这倒是又让她多了点信心。
    他们关系要是很好，那她可就没有挑拨离间的机会了。
    “我不清楚。”
    意识到那个被自己忽略的人是柳灼泽的哥哥，地上那人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对上柳风月望过来的冰冷眼神，更是直接凉透了。
    吓得他赶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冷汗浸湿了后背，甚至感觉自己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气氛顿时陷入了僵局。
    柳灼泽耸耸肩:
    “是了，虽然夜色是我的地盘，但你们这各执一词，我也分辨不出对错。
    要是都拿不出点证据来，既然那个女孩也已经不省人事，你俩还是赶快回家。”
    最终，他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来的那几个男人的确拿不出证据，眼见到手的鸭子要飞了，却又无可奈何。
    沈安却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身后，又一道声音传来:
    “我有证据。”
    踩着鼓点，秦宇一步步走来。
    他没什么事，沈安知道，因为她并不想吃牢饭，所以当初选择酒瓶时，故意选的那种薄皮大瓶的酒。
    这样，既能有视觉冲击力的同时，也不会真的把人砸出大问题，果然把他们唬住了。
    只可惜，这种伎俩只能用一次。
    她望过去，对上秦宇怨恨的目光，被酒液的衣领还有些湿，头发上的碎片却已经处理干净了。
    在所有人面前，秦宇拉起了李婉宁的手。
    “柳总，我能证明我的人没胡说，因为婉宁是我的未婚妻。
    今晚她来这，李老是知情并且同意的，不信您可以打电话去问。”
    “至于沈安小姐。”
    他突然扭头望向她，笑容阴狠邪恶: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来陪酒的呢？又是以什么身份，有资格带走我的未婚妻？”
    秦宇的加入，让局势瞬间逆转，沈安也不得不承认，他有那么一点脑子。
    身后，几个小弟跟着起哄，被他瞪了过去，慢慢安静下来。
    “原来是这样。”
    柳灼泽肯定着秦宇的说法，目光却死死盯着沈安，那种笑容，让她发毛。
    她就是沈安啊。
    之前调查柳风月的时候，就查到他似乎跟一个叫做沈安的女人纠缠很深，原来就是她。
    带着不同的心情，柳灼泽又细细打量了她一遍。
    虽然灯光下有些看不真切，不过似乎，也不是什么绝顶大美人，不过身材倒是真的不错了。
    柳风月喜欢这一款？
    柳灼泽顿时觉得更有趣了。
    他知晓李家和秦家的婚约，所以他很好奇，这种情况下，沈安还能怎么辩驳。
    虽然他也很清楚，这几乎已经辩无可辩。
    除非，她求助柳风月，这是唯一的办法，也会是绝杀。
    于是，柳灼泽又点了把火。
    “那既然是你们两家的事，我也就不跟着掺和了，把人带走，你们自己去解决。”
    他就是想看看，柳风月会不会主动出手帮这个女人，看看这个女人，在他心底占多大份量。
    然而，根本没等柳风月开口。
    沈安依旧从容内敛，从气势上就不输分毫:
    “证据吗？我也有。”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她拿出手机。
    “我有今晚电话的录音。”
    说着，沈安按下了播放键，秦宇一行人的轻佻猥琐展露无余。
    然而，没等秦宇辩驳，柳灼泽笑着摇了摇头:
    “这证明不了什么，语音可以合成，ai工程师怎么会不懂这个呢？没有证据一定证明，对话双方就是你们彼此。”
    可是，录音有时间，也有电话号码，以柳灼泽的手段一查便知。
    看得出柳灼泽是在有意偏向他们，秦宇松了一口气，柳灼泽继续道:
    “况且，哪怕语音是真的，你说过的话，似乎也并不能证明，你拒绝了跟他们的聚会。”
    所有对话里，柳灼泽只揪出了沈安激他们的那句。
    沈安不说话了，不是因为她被怼的哑口无言。
    是因为她清楚:
    想要冤枉你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无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秦宇都能看出来的包庇，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呢。

 第44章 毁了她

    难道，就真的只能求柳风月了吗？
    沈安不想。
    这代价太大了，甚至比落到秦宇那些人手里，都好不了多少。
    捏紧的拳头，指尖深深嵌入肉里，那双不安分的肮脏双手，似乎已经从背后摸向了她们。
    沈安带着威胁的眼神望过去，并没有吓退秦宇分毫，反而在他眼里，看到了胜利者的傲慢。
    一把打掉他试图拉扯李婉宁的手，沈安下定决心，不得不冷声道:
    “我还有证据证明婉宁不是自愿的。”
    指了指药劲上来，又开始不省人事的李婉宁，她不卑不亢的望着秦宇，质问道:
    “婉宁被下了药，
    秦少爷，能不能解释一下，如果你们真的你情我愿，是恩爱的未婚夫妻，为什么你还要在她的酒里下药？”
    早有预料的秦宇毫不慌张，从容的耸耸肩。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婉宁酒量不好，她只是喝醉了而已。没有证据的事，在这么多人面前你可不要乱说，怪不得，连婉宁也不喜欢你。
    她给你的备注都是［讨人厌的沈安］，你们的关系又有多好？你根本就是在抹黑我们而已。”
    望着他胸有成竹的笑，沈安咬了咬牙，扭头道:
    “是吗？巧了，我们这里刚好有一位医生，是不是醉酒，还是交给专业人士评判。”
    听到这，柳灼泽才抬起头，他们刚才的辩驳对话太无聊了，终于有了点他感兴趣的。
    这里的医生，只有一位。
    悄无声息的瞥着那边的柳风月，柳灼泽期待着他的回答。
    感觉到很多双目光落过来，柳风月十分从容:
    “嗯？可以啊。”
    饶有兴致的站起身来，眼见他这么好说话，让准备看好戏的姜瓷，嘴边的笑容直接硬生生憋了回去。
    刚才，她精心挑选带来的顶配美人，就没一个跟柳风月说上话的。
    为什么连这样一个看起来性冷淡的人，都会对这样的女人感兴趣？
    就是因为新鲜感吗？
    见到这张陌生面孔，秦宇也皱了皱眉。
    这个人他不认识。
    但他还是从容的笑了笑，因为秦宇觉得，柳风月是柳灼泽的人，而柳灼泽又是站在他这一边。
    于是，不怕死的他对上沈安的挑衅，点了点头。
    “行，那就让这位医生来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醉酒。是的话，今晚你就得乖乖跟我走。”
    见沈安点头应下，秦宇暗笑她不知死活，挑挑眉，同时试图用眼神暗示柳风月。
    他没听过柳灼泽有什么赫赫有名的医生朋友，以为这人只是柳灼泽的私人医生之类的人。
    然而，柳风月根本懒得给他哪怕一点余光。
    他一步步走近，眼里只有沈安。
    等她把李婉宁推给他，柳风月翻看着李婉宁的状态，突然对着沈安勾起嘴角。
    还没等她反应，柳风月便脱口而出:
    “看起来，这位小姐的确只是醉酒而已。”
    沈安的一颗心瞬间被捏紧。
    眼看秦宇露出得意的胜利笑容，她一把握住了柳风月的手腕。
    “麻烦您好好看看……”
    其实沈安这个时候还是有办法让自己全身而退的。
    她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想到要丢下李婉宁在这样一群人手里，她有些不忍心……
    而且，她好死不死还跟李婉宁说上话了，现在跑，李婉宁一定知道是自己在危难关头抛下了她。
    啧……她还真跑不了。
    看出沈安眼里的纠结和担忧，柳风月勾唇，旁若无人的望进她的眼眸，兀自发问:
    “你对每个人都能露出这么关心的表情吗？沈小姐，还真是心善啊。”
    嘲弄之中，他的语气还带了点醋意和愤怒。
    柳风月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沈安可以对任何一个人露出那样关切担忧的神情，甚至对路边流浪的小动物都是怜惜保护的。
    唯独面对他时，她的脸上只有冷然。
    可是，明明他才是最爱她的那个人啊！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看到芸芸众生，却唯独没看不到他呢？
    就因为，在她眼里，他根本算不上个生命吗？
    哪怕他能理解人类拥有的情感，哪怕和她一样产生了一样的感情，也不过只是个可笑又冰冷的机器。
    想着，柳风月握住李婉宁的手，力道逐渐加大。
    他恨不得现在就毁了沈安眼里的一切，让她这双眼睛里，只能剩下他。
    极大的疼痛让李婉宁从迷乱中幽幽转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秦宇伸过来的手，几乎想都没想，她抬手便甩了他一个耳光。
    虽然没什么力气并不疼，但却很能说明她的态度。
    沈安的眼里突然又燃起了些许希望。
    认识到这一点，秦宇马上含情脉脉的握住了李婉宁的手，声音宠溺。
    “宝贝，你喝多了，是我。”
    而李婉宁，似乎只是刚才回光返照，现在虽然满脸厌恶，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真的很像只是喝醉了。
    眼见柳风月笑着摇头，慢慢松开手，李婉宁被秦宇一点点拉入怀中。
    他似乎下定决心，一定不让她好过，看着，沈安紧张到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
    然而，无论她怎么用眼神祈求，柳风月都不为所动，却又不甩开沈安的手。
    害怕夜长梦多，将李婉宁搂到怀里，秦宇便打算拉着沈安一起走，被柳风月狠狠瞪了一眼。
    什么东西也敢瞪他？
    还没等秦宇发作，就被柳灼泽一句“哥哥”，堵了回去。
    他也不可置信的看着柳风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柳灼泽喊他哥哥？！
    试图强拉沈安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
    他刚才就感觉到，这俩人气氛不对，现在看柳风月的眼神，更是越看越危险。
    算了，睡个李婉宁也差不多了。
    想着，秦宇打了个招呼便打算带人走，柳风月冷漠的看着一切，沈安想上前阻拦，被他死死按在了原地。
    嘲笑声落在她的耳畔。
    “放开我！”
    低声威胁着，沈安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婉宁被带走。
    落在柳风月耳中的愤怒低吼变成了小声哀求。
    “你别胡闹行嘛！李婉宁她还年轻，你这样会毁了她的……”
    将头压低，柳风月的声音悄然抵到沈安耳畔，如同恶魔低语：
    “是吗，可是，我就是要毁了她。”

 第45章 和她一样

    平静的冰冷话语，瞬间冻结了沈安的血液，彻骨的寒冷蔓延四肢百骸。
    怎么会有人可以这么恶心！能这么平静的释放对无辜之人的恶意！
    她做了这么多努力，为什么还是保护不了李婉宁！
    沈安不甘心！
    可是她挣脱不开柳风月的束缚，在近乎绝望的怒吼之前。
    沈安怎么没想到，所有人里，会是柳灼泽开了口。
    抵到嘴边的怒吼又被她咽了回去。
    他们的对话和反应，都落入了柳灼泽的脑海里。
    其实，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
    沈安所表达出的那点善良，不知为何，就是突然触动到了他心底某一块柔软……
    或许是因为那句［她还年轻］。
    只是眼神示意，之前动手的那位黑衣保镖一步上前，身体拦住了秦宇的去路。
    “柳总，怎么了？”
    收起原本看戏的表情，今晚，柳灼泽的神色第一次如此认真。
    “我看你的未婚妻醉成这样，恐怕也没法和你们几个玩了。毕竟是我的地盘，你们也还没结婚，我总给李老爷子一个交代。”
    说着，那位保镖从他手里，不由分说的把人抱到了怀里，一步步抱着她走向柳灼泽的方向。
    女人娇弱的身躯窝在高大的男人怀里，迷迷糊糊睁开的双眼里，最后看到的景象里，全是那位保镖。
    只一眼，就让柳灼泽回忆起了很多东西。
    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见李婉宁。
    他还记得，小时候的李婉宁霸道却正义感十足，宴会上，是个十足的刁蛮公主，还会抱着他的腿喊哥哥。
    哥哥……
    曾经，他也差点有过当哥哥的机会呢。
    所以那时看到李婉宁，十几岁的柳灼泽就在想，如果自己能有个妹妹，一定也会把她宠成这个模样。
    如果，他真的有个妹妹的话……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孤独了。
    秦宇是个聪明人。
    见状，他就知道，今天他是带不走李婉宁和沈安任何一个人了，明明气的要死，却还不得不赔上笑脸。
    招呼着手下，他们夹起尾巴悻悻而归。
    “多谢柳总。”
    虽然不明白为何柳灼泽会突然露出那副神情，可是沈安看得出，他心软了。
    毫无感情的公主抱里，李婉宁哼哼唧唧，沈安松开柳风月向她而去。
    感受到她的抽离，柳风月反手将她的手腕抓紧，不动声色的挣扎着，她对上柳灼泽的眼睛。
    “不用客气，接下来是打算离开夜色么？”
    男人似笑非笑，让沈安有点琢磨不透，下一秒，他转而继续道:
    “但来都来了，要不喝一杯？过一会儿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说着，柳灼泽便让人给她倒了一杯酒。
    从他的眼神里，沈安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柳灼泽是个人精，他知道柳风月跟她的纠缠，所以不管是救下李婉宁还是现在，看似是在帮她们，实则是在让柳风月不痛快。
    果然，握住她手腕的手松了松，却痒痒的，似是在她的脉搏上轻轻磨蹭。
    似有若无的威胁，引得沈安颤了颤，恐惧捏住了她的心脏。
    她不知道柳灼泽是怎样的人，沈安只知道，落在柳风月手里很糟糕。
    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她连声应下:
    “好，谢谢柳总。”
    从那炙热的手掌中抽离的时候，沈安分明感受到了身后男人的怒意。
    可她没有退路了。
    拿起桌上的酒杯，沈安仰头，在柳灼泽的笑意中一饮而尽。
    可是他不是在看她，柳灼泽看的，是沈安身后那个脸黑的柳风月。
    沈安的确猜对了，柳灼泽跟柳风月的关系，的确一言难尽，哪怕他喊他哥哥，也不过是嘲讽而已。
    柳灼泽怎么可能把这种人当成自己的哥哥呢？
    “还想再来一杯吗？”
    柳灼泽话还没说完，沈安面前的酒杯就已经被倒满了。
    他不是在询问，他就是想让她喝。
    “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今晚可能要麻烦柳总送我们回酒店了。”
    见柳灼泽点点头，沈安又是大口大口将酒液吞咽进去。
    从她身边经过，柳风月没说什么，又坐回了原处。
    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沈安心底咯噔一声，没拿稳的酒杯洒在了她的衣服上。
    嘲弄的笑意不加掩饰。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在柳总面前可不要失态啊～沈小姐。”
    说着，柳风月勾勾手，又是一个人上来，把她的酒杯满上。
    “我知道沈小姐海量，来，继续喝，好好谢谢柳总的保护。”
    一句话，三重音，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阴阳怪气。
    咬咬牙，沈安再次端起了酒杯，两杯酒下肚，她已经有点醉意了。
    好好好！她也是这两兄弟py的一环。
    喝完一杯，又是一杯。
    红色的酒液从她的嘴角流出一点，不偏不倚滴在锁骨上，说不出的诱人。
    眼见沈安已经在柳风月的压力下喝下了大半瓶，柳灼泽挑了挑眉，抬手制止了那人继续倒酒的行为。
    侍者看了眼柳风月后停了下来。
    “虽然这酒不错，可是也不要贪杯啊，启清，送两位小姐回去。”
    “多谢柳总。”
    强撑笑意道了谢，转身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启清就是那位抱着李婉宁的保镖，跟在他身后，沈安恨不得立马跑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迈开脚步，双腿却软的不行，一个劲的抖，让她差点没站稳摔了过去。
    一把扶住启清的肩膀，他见状放慢了脚步，方便沈安借力。
    后座上，沈安让李婉宁躺在自己的腿上，自己的脸则靠在冰冷的车窗，试图对抗那逐渐加深的醉意。
    迷迷糊糊中，车身突然剧烈的抖了一下。
    沈安睁开眼，放大的瞳孔里，一辆车横冲直撞，直奔她而来。
    最后的记忆里，车窗化成碎片在沈安眼前纷飞，然后是血的腥气和强烈的疼痛。
    脑袋撞在什么坚硬的地方后，沈安昏了过去。
    她们的车，也在翻滚了几圈后，拦腰撞在了路灯上。
    夜色内，一个助理模样的人凑到柳灼泽耳边说了什么，瞳孔颤了颤，他抬眸看向柳风月。
    后者似乎早有所料，看着他勾了勾唇角。
    这人……还真是狠毒，就跟那个女人一样。

 第46章 不需要了

    头疼欲裂……
    眼球也仿佛要跳出来一般，突突的疼。
    沈安动了动手臂，此刻恨不得环住头，把脑袋埋进土里，来缓解这种痛苦。
    宿醉害人。
    可是，她好像，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了……
    我手呢！？
    一下子从浑噩中惊醒过来，冷汗瞬间遍布了沈安的全身，项背却热流涌动，眼前也清明起来。
    将所有感受都抛在脑后，她全心看向自己的身体。
    还好，她的手还在，只是被反剪在身后，时间太长，压麻了。
    然而，看到眼前人，再看看自己的处境。
    沈安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该因为没在车祸中丧生而庆幸，还是为落入另一个无边囚笼而悲哀。
    “醒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柳风月就坐在床头，也不知在那里看了她多久。
    惊魂未定的沈安长呼一口气，皱着眉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算了，她是真不想问，浪费口水。
    为什么会在这里，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一把扼住她的咽喉，柳风月紧捏着她，将沈安拉到眼前。
    被捆缚的双手下意识动了动，却无法做出任何支撑，她的整个上半身全靠柳风月那一只手支撑着。
    很快，脸就憋红了一片，双唇微张间呼吸破碎。
    “回答我。”
    “放开……”
    又不是眼瞎，她都睁眼了，不是醒了难道是诈尸吗？为什么非得问这种蠢问题。
    眼看着她的不耐烦，柳风月的手逐渐收紧，喉咙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出，泛红的脸逐渐变为青紫。
    沈安没有挣扎。
    不久前车辆横冲直撞的景象又一次浮现在眼前，第一次面对死亡时那种恐惧无与伦比，以至于她现在已然不怎么害怕了。
    而且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是觉得，柳风月不会杀她。
    就像丢弃破布娃娃般，柳风月一把将她扔到了床上，大口混乱的喘息间，沈安还没从那层叠的晕眩里回过神，头皮突然一紧。
    柳风月抓住了她的头发，用力将她拉了起来，强迫她抬头看他。
    刺痛让沈安紧紧拧着眉头，生理性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始终强忍着没有让它落下来。
    朦胧间，他的脸上，是嘲讽的笑意。
    “你倒是不怕死。”
    “你真是个疯子，放开我！”
    许是看出她的痛苦，柳风月换了个动作，捏住喉咙将她翻身按在了床上。
    在沈安恐惧又警惕的目光里，他却收回了手，双臂将她牢牢箍在身体投下的阴影里。
    “你要干嘛？”
    她的颤抖让男人笑了笑，语气轻佻。
    “放心，还不想干你，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的小东西。这么久没见，现在，我只想跟你说说话，好不好～”
    说着，他的手指穿过她脖颈上一直带着的那条形状奇怪的项链，指节轻轻回勾。
    沈安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子被捏紧。
    “别紧张啊，看你这副模样，已经知道知道它的秘密了吗？”
    什么？
    沈安拧紧眉头，这根项链是母亲留给她的东西，亲手为她戴上的那天，也是沈安跟母亲见到的最后一面。
    “你知道什么？”
    她试着问道，在她眼前，柳风月的指节用力按了下去。
    一声脆响后，那个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圆形项坠像怀表一样被打开，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她忙偏头去看那是什么，下颌却被牢牢制住，双手也没法动弹。
    这个可以打开？
    这么多年，沈安竟然从来没有发现……
    见她如此惊讶又急迫，柳风月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不知道。
    而且，沈安此时心里想的，是跟他所说的完全不同的事，是她已故的母亲吗？
    死人有什么可想的。
    不满的手又紧了紧，那只手松开项链，向她的身下摸去，寻找着那个掉落的东西，他盯着她，薄唇开合间，一字一字吐出：
    “索罗酒店，……，江市中心市场，……，帝都中心酒店，夜色。”
    在她越来越放大的瞳孔里，他勾唇浅笑。
    她现在懂了。
    “你跟踪我？”
    柳风月话里的地点，就是他消失后沈安所有去过的地方，哪怕一个小店，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怎么可能？！她竟然没发现。
    “你还真是笨。”
    将手中的东西捏着，他举到沈安眼前。
    “跟踪吗？不，是定位。”
    她的项链里有他的追踪器？
    意识到那个东西是柳风月放进去而并非自己的母亲，失望汹涌的奔向心脏，空落落的缺失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
    望着他的眼睛，沈安立刻就明白了。
    是在他的那间别墅里……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能那么轻易的逃离，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他在耍她！
    失望悲哀愤怒和被耍的恼羞一同裹挟着沈安的理智，最终都交织成为了对柳风月浓烈的恨意，整张脸都气到发白。
    柳风月却一副十分欣赏的模样，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终于想明白了吗？小家伙。”
    气急得沈安下意识就咬了上去，被柳风月抬手躲开，咯咯笑着，他再次握上那条项链。
    在沈安毫无防备之时，那条有些明显年代感的项链，在他手下撕裂断开。
    “你干什么！还给我！”
    闪着金属光泽的项链在沈安眼前，以抛物线的轨迹被丢进了垃圾桶。
    不顾后颈火辣辣的疼痛，她几乎失控的怒吼：
    “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试图奔过去的身体却被他牢牢压在床上。
    “这么急？不就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吗？都那么旧了，我给你换条新的好不好～”
    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他还是扔掉了。
    沈安此刻真的杀了他的心都有。
    “你凭什么扔掉我的项链！谁要你的破东西，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她的挣扎在他绝对的力量下，都是可笑的徒劳。
    “为什么？没用的东西，当然要扔掉了。”
    柳风月的声音依旧平静，表面的笑意下眼眸藏着阴狠。
    “之前留着它，是因为它还有点用，不过现在，再也用不上了。”
    紧咬着牙，沈安放弃了无用的挣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
    再次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柳风月今天会突然告诉她：他在她身上留下了追踪器，他在监视她。
    为什么他在她面前会丢掉那条项链……
    在她的惊恐下，柳风月幽幽开口，像是印证她的话一般，缓缓吐出：
    “没错，追踪器，不需要了。”
    “追逃游戏我玩腻了，小家伙，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让你有可能离开我的身边了。”

 第47章 永远

    认真的神情加上那坚定的语气，一瞬间让沈安如坠冰窟，她能看出来，柳风月不是在开玩笑。
    这么多天，他一直在给她编织一个虚假的自由。
    可是现在，他不想了。
    ［小家伙，永远留在我身边。］
    他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几乎是下意识的，惊恐爬上心尖，沈安果断摇摇头。
    “不……我不要……我不要！放开我！”
    恐惧下，沈安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
    柳风月的手指穿过她浓密散乱的头发，痛苦的记忆立刻涌了上来，在她身上激起一阵战栗。
    然而，他的手却往下滑，这次一把捏住她的后颈，长腿搭上来，将试图扭动身体挣扎的沈安牢牢钉在身下。
    后颈传来的痛苦让她的泪水忍不住在眼眶打转，声音都带了一丝哭腔。
    “放开我……我不要……”
    “不要？”
    见她还在摇头拒绝，捏紧后颈，温热的唇就不由分说覆了上去。
    沈安几乎想都没想，便紧闭牙关，下意识的抗拒让柳风月怒意更甚。
    冷哼一声，抬手用力掐着她的下颌，指腹硬生生把她的颌骨挤了开来，舌尖趁虚而入，紧紧纠缠着她的不肯放开。
    肺里，她的氧气一点点被他抽离，身体的反抗也跟着衰减了下来。
    抗拒的力气越来越小直至停止，泪珠滚落又被他抬头抹去。
    只有柳风月似乎无尽索取欲望，逼迫她被动的承受一切。
    喘不过气了……
    窒息的痛苦让沈安本能的想躲。
    意识到她的动作，柳风月反而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鼻腔能劫取的氧气实在有限，沈安的眼前逐渐花白一片。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憋死之前，柳风月终于松开了她。
    胸口剧烈起伏中，沈安被紧紧揽住，他的唇向下落在她的肩颈，又啃又咬，疼痛让她偏过头，倒吸一口凉气。
    “我不想再听到你说‘不要’这两个字。”
    “凭什么……？”
    “也不想听你反问我。”
    “……”
    xxx！
    落入柔软的床面，沈安四肢瘫软的躺着。
    柳风月实在太了解她，明明内心十分抗拒，可是
    ……
    她恨！
    恨自己如此敏锐。
    蜷起膝盖，她用尽力气去顶他，表达着自己的抗拒：
    “别碰我！”
    出乎意料的，柳风月听话的停了下来。
    拉住她的脚踝，他将她一把拉到床边，环住她的腰将沈安抱起，又转身坐回床上，将她放在自己腿上。
    极其暧昧危险的坐姿，与他对视的一瞬间，沈安偏过头去。
    后面被捆缚的双手被他一手紧紧握住，酥麻的触感从臂骨攀附上来。
    “不想让我碰你？”
    轻轻别过她的脸，他望着沈安的眼睛，纯澈的眼神如同一湾碧水，与他残忍的性子截然不同。
    沈安没说话。
    这种姿势下，她不敢激怒他，更不敢违心否认。
    “又不说话？”
    用力捏了捏她的腰，柳风月不满的轻拍了一下她的腰下，在沈安吃痛的不悦目光中，他的眸子都冷了几分。
    见她还不说话，柳风月手下的力道逐渐加重，一下又一下。
    终于，沈安没忍住，颤着身从咬紧的牙关发出一声闷哼。
    “呵，原来会出声呢，我还以为你突然哑巴了。”
    麻木疼痛让她的眼睛里不自觉嵌满泪水。
    满是嘲弄的声音里，见她又要流泪，盈盈秋水不满的望着他，柳风月不屑的笑了笑。
    “这就又哭了？”
    “我！没！有！”
    低吼着，她否认的果决，沈安根本就不想哭。
    她明明不是那种脆弱的性子，可是从小就容易掉眼泪，明明不觉得有什么委屈或疼痛，可泪水就是会轻易堆满眼眶。
    这种体质，让她简直烦透了。
    “好好好，没有，只是眼睛进沙子了～”
    怪里怪气的嘲讽笑笑，他的表情变得严肃：
    “下次再问你话，给我张开嘴回答，不然就挨打，听到了么？”
    气到大喘气沈安满不情愿轻而快的点点头，敷衍溢于表面。
    “看来，你就是喜欢被打啊。”
    眼见他的手又要落下，沈安忙惊呼出声：
    “听到了，听到了！”
    xx！
    “听到了就好。”
    宠溺的摸摸她的头，沈安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眼底，其实尽是冷然。
    他并不喜欢她，为什么又要这样折磨她，也为难了自己呢？
    沈安不明白，或许，这就是她跟疯子的差别。
    意识到她的目光，柳风月将她又揽的紧了些，让她的腰肢紧贴他的胸口，彼此分享着体温。
    “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是个坏人一样，沈安，我不会真的逼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不是吗？”
    冷哼一声，她不屑的笑出了声。
    “回答我。”
    她点点头。
    “啊对对对，是的。”
    真够不要脸的。
    “不服气吗？”
    “服气。”
    毫无感情的回答着，她笑得嘲讽。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突然凑近她的耳边，他低声呢喃着，意识到危险气息的沈安瞬间绷紧了身子，表示拒绝。
    “不，不必了。”
    柳风月却执意要她看看，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
    “要看看电视吗？”
    啊？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让她皱了皱眉，没懂柳风月的意思，却突然感到一丝不妙。
    说着，他没给沈安更多思考的时间，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脑海中的程序连通智能管家网络，只是动动思绪，沈安身后的电视便亮了起来。
    闻声，她好奇的回头看。
    打开的屏幕中，依旧一片黑暗，她和柳风月的身影倒映其上。
    随着镜头慢慢推进，角落里，似乎透出了点点光芒。
    那个光的样子……
    在沈安莫名感到一丝眼熟的同时，心脏也突然像是被谁捏住，让她一时有些喘不过气，皱紧了眉头。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直到她看到角落里那个身影。
    李婉宁？！
    惊恐的扭头，她的瞳孔倒映着柳风月的笑颜。
    沈安想起来了……
    她被关在地下室时，唯一看到的，就是这种由不知名仪器发出的，惨白的光。

 第48章 是不是自愿

    “你对她做了什么？！”
    在她的质问面前，柳风月无所谓的耸耸肩。
    “没有做什么啊，你不是也能看到吗？”
    眼看镜头再次推进，沈安死死盯着那个身影，凌乱的发丝落在脸颊上，除了被紧紧绑住，她似乎没受什么伤害。
    看到李婉宁平安无恙，沈安却松不了这口气，颤声扭头问他。
    “柳风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又喊了他的名字，他喜欢她喊他的这个名字。
    歪着头，柳风月神情淡然而无辜，似乎并不明白她在质问什么，嘴角却没忍住勾了起来。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证明。”
    “你会自愿的，不是吗？”
    这根本不是自愿！沈安几乎咬牙切齿。
    “如果我不呢？”
    笑了笑，柳风月拍拍手，屏幕里，又出现了几个人。
    嘶哑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来：
    “你……你们是谁？别靠近我！”
    是李婉宁的声音，她是醒着的。
    沈安一下子扭过头，看到屏幕中女孩子的惊恐，愧疚紧紧捏住了她的心脏。
    柳风月的手从她的脖颈向上握住了下颌，像沈安撸猫一样轻轻磨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
    “那我想，他们会很愿意跟李小姐交流交流的。”
    好痒！
    她皱着眉，厌恶的压腰远离他躲避，幽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你真够无耻的。”
    他却像看不懂她的厌恶，毫不自知的笑得从容。
    “那是因为我爱你啊～”
    呵呵……
    保持着跟他对峙的模样，沈安冷笑几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少来了，这根本不是爱。你只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用别人的安危来威胁我！？你不会觉得自己很聪明！”
    在极度的厌恶下，沈安的理智已然渐渐被他蚕食，在破防中开始语无伦次的攻击他。
    “你这样真的让我觉得恶心透顶。”
    “你就个疯子……变态……”
    柳风月却毫不愤怒，就那么淡淡的望着她，反而衬得她更加可笑。
    无论沈安说什么，他似乎都不生气，脾气好到让人害怕。
    直到沈安说出那句：
    “难道就没人教你怎么尊重别人吗？！也是，你这种人，根本没人愿意留在你身……”
    冰冷的手指紧紧捏住她的咽喉，愤怒的挑衅话语戛然而止。
    眼前，柳风月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冷，眼中杀意升腾。
    她怎么敢。
    怎么敢在抛弃他之后，对他说这种话。
    柳风月没让沈安能说完那句话，因为他怕，要是她说出来，他真的会忍不住掐死她。
    “怎么，想说我没人爱？
    我不妨告诉你，的确，她从来没有教过我，要怎样去尊重别人。
    她所给我的，从来只有欺瞒和背叛，她像丢弃垃圾一样舍弃我，从诞生开始，我在她眼里就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
    满意了吗？”
    ……
    他的真诚毫无保留的袭击过来，顿时让沈安哑口无言，也让她误以为柳风月口中的［她］，是他的父母之一。
    毕竟刚才，她是打算问候他的父母和祖辈的。
    不会……他的童年也这么悲惨？
    联想到柳风月病态的内心，沈安竟然觉得合理起来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可是还没等她愧疚半秒，柳风月便用力一把将她推开。
    从他的大腿落到地上，沈安快步后退几步，常年健身的优势在此刻展现，她虽然晃了晃，却终归没有摔倒。
    愧疚个屁！
    看了眼柳风月，对上他的眼眸，沈安突然意识到什么，长腿迈开便往外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然而，当她费力用手肘按着门把手，一边惊恐的回头看时，只见柳风月动都没动，只是望着她。
    下一秒，凄厉的女声从屏幕里传出来。
    李婉宁！
    靠！她忘了！
    狼狈的连滚带爬跑到柳风月面前，沈安直接九十度鞠躬，果断道歉：
    “对不起，我没想逃，你别……别冲动。”
    说着，一边皱眉看着屏幕中的李婉宁。
    好在，她只是被那几个人上前握住了脚踝，还没有更过分的动作。
    而且，那些人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竟然也停了下来。
    柳风月依旧冷着脸，没看沈安，瞥着屏幕厉声道：
    “我让你们停下了吗？继续！”
    那边的人闻言，便立刻动了起来。
    那些人能听到他们这边的声音？
    震惊之余，沈安连忙继续道歉，想要上前阻止柳风月，手臂却被捆住无法动弹，动作狼狈又可笑。
    柳风月抬眸望她，眼底依旧燃烧着怒火，没有喊停。
    嘲讽的笑意刺眼的很。
    “怎么，你这副样子，是想求我吗？我记得上次在纪云舟面前，你可不是这么求人的。”
    “这次怎么不跪了？”
    不好的回忆一瞬间袭击了她。
    咬咬牙，对抗着那种生理不适，沈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呦～膝盖还是这么软。”
    那边，沙哑的声音在激烈的反抗中传达出来：
    “沈安！你不准跪！我说你不准跪！”
    听到一切却看不见她的李婉宁拼命嘶吼着。
    她也是今天才堪堪意识到，沈安遭受的，是怎样的侮辱，根本不是她所想到的那种潜规则。
    沈安怎么可以忍受这些……如果是她，一定活不下去的。
    听到李婉宁的声音，沈安苦笑一声。
    低下头，此刻恨不得捂住自己耳朵，她听不得李婉宁这样的话语，心中只有苦涩。
    晚了啊，大小姐，她已经跪了。
    不敢去看李婉宁的模样，甚至不敢去听她的声音，沈安低声隐忍的问：
    “柳风月，这样可以放过她了吗？”
    挑眉，他再次拍拍手。
    那些人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惊魂未定的李婉宁却依旧哑声喊着：
    “别碰我……别拿你们的脏手碰我……”
    又是因为她的无妄之灾。
    柳风月只会这一种手段，可是这偏偏有用，只是一招，就把沈安拿捏死了。
    “沈安……”
    屏幕那边，李婉宁的声音夹杂着委屈传过来，低声唤她时，让她一整颗心都紧了起来。
    “谁要你多管闲事了……我不用你可怜我……你快滚蛋啊！”

 第49章 还是便宜货

    沈安真的没想到，印象中那个刁蛮的关系户大小姐，竟然有这种骨气。
    实话说，如果李婉宁低声下气的求沈安救她，沈安说不定真的会放弃她。
    可是她让她走，她就走不了了……
    心软足够成为牢牢束缚她的那把锁，让她只剩下无奈的叹息。
    “放过她……”
    抬起头，她眼角泪痕未干，哀切的望着柳风月低声请求，伸出指尖，他轻轻挑起沈安的下颌。
    “所以，这次你打算用什么交换呢？一个，为了谁都可以出卖自己身体的——便宜货。 ”
    “能够给我的，也只有这个。”
    手指轻挑划过她的领口，沈安无法否认，只能被动的承受着他的愤怒和侮辱。
    见她这副为了别人而委屈隐忍自己的模样，柳风月怒从中来，抬腿一脚踹在了她的肩膀。
    巨大的力让沈安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翻滚半圈才停了下来。
    狼狈的抬头时，柳风月已然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身体投下的阴影将沈安笼罩：
    “好，很好，喜欢当拯救别人的大好人是吗？”
    “爬起来，跪好！”
    被捆缚的双手使不上力气，狼狈的从地上蠕动起来，沈安在他面前跪着，没有抬头看他，腰板挺的笔直。
    地下室，听到角落上传来的二人的争执，李婉宁拧着眉望向黑暗里的收音装置。
    她看不到发生的一切，可是哪怕只是听到，瞳孔也不受控的剧烈颤抖。
    人生第一次，李婉宁体会到了什么叫无能无力。
    食指抬起下颌，柳风月冷着脸，迫使她仰头看他，双唇开合间，阴毒的话语流露：
    “想让我放过她？”
    沈安点了点头，“她是无辜的。”
    “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看看你能为她的自由，付出什么。”
    他的话，让沈安的眉头皱了又皱。
    为了李婉宁吗？不，沈安没那么伟大。
    她只是为了自己。
    沈安很清楚，如果别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她的良心会日夜被拷打。
    更现实一点的说。
    如果今天她真的放弃了李婉宁，如果李婉宁因为她饱受折磨而能回去，李家又会放过她吗？
    不会的。
    柳风月给她的难题，向来是死局。
    极近的距离里，柳风月的气息环绕在沈安周身，一点点包裹住她。
    他轻轻摩挲着沈安的耳垂，将她的思绪拉回到此刻，眼底的暗示不言而喻。
    看到自己这个姿势正对的是他哪里，沈安立刻明白了他想让自己干什么。
    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别过头去，明明知道自己已然无法挣扎，可是她却还是试图拖延一下时间，或者为自己争取点什么，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至少你应该解开我的手，不然我没办法……”
    说着，沈安一点也不敢看他，从头到脚包括声音里都尽是隐忍和为难……
    “没办法吗？”
    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他的指腹在她后脑勺轻轻摩挲，稍微用了点力按压着，示意她。
    “我觉得，你有办法呢～”
    没给她摇头拒绝的机会，他的力量不由分说控制着她，从她的贝齿中接过了自己的腰带。
    摸了摸她的头，柳风月的语气中都带着一丝笑意。
    “做的不错，我就说你可以～继续。”
    ……
    “能不能……关掉电视……我不想被她听到……”
    “不能。”
    晦暗不明的声音从角落的扬声器传来，连恋爱都没谈过的李婉宁哪里听得了这些，缩在角落，她抬手紧紧捂住了耳朵。
    ……
    “怎么哭成这样，弄疼你了？”
    轻轻擦去沈安眼角泪水，她狼狈的屈从，甚至满目的怨恨，都让柳风月的心底升腾起强烈的复仇快感。
    “说话！”
    手中的皮带划过空气发出一声脆响，毫不犹豫落在她的身上，身体摇晃着，一声闷哼后，她颤声开口：
    “没……”
    只是一个字，就扯的喉咙难受的很。
    “没就好～毕竟这才刚刚开始，今天，我们还有很多账要算。”
    似乎没听到他这句话一般，她毫无反应。
    此刻，沈安微微颤抖的身体下，眼底只剩下空洞和迷茫。
    她什么也不想去看，不想去听，似乎只有麻木，才不至于让她的心在这样的摧残下崩溃。
    冷笑一声，他没放在心上，任凭她跪在那里，自己则转身离开。
    离去的脚步声勉强让沈安紧绷的神经松了一口气，膝盖摩擦的痛让她的腿不停颤抖，却不敢站起来，只能跪坐在原地。
    一手扶住自己发软的腿，她用手背无声抹去自己的泪水。
    不知何时，柳风月再次走到了她的眼前。
    她沈安闻声抬头，他手里握着的，是一瓶酒。
    好像是在夜色，柳灼泽和柳风月二人威逼利诱下，她喝了大半瓶的那种酒。
    不解的抬头望他，沈安不明白柳风月突然拿出这个。
    在她面前，柳风月动作麻利的开了酒，独特的复合香味蔓延在空气中，稍微冲淡了那原本颓靡的味道。
    将瓶口凑到沈安鼻下，他笑着开口问。
    “喜欢吗？我记得在夜色，你喝了不少，一定是喜欢的。”
    沈安看着他，没敢立刻回答，想从他脸上看出正确答案，却除了阴霾之外，什么也看不出。
    直到明显从柳风月眉眼间看到不耐烦，她才摇了摇头：
    “不喜欢。”
    “不喜欢？”
    重复着她的话，柳风月的音调都提了几分，这下沈安是听出来了，他在阴阳怪气。
    “不喜欢，那晚还喝了那么多，难不成，不是因为酒，是因为让你喝酒的人吗？”
    意识到柳风月是在无理取闹，她皱着眉别过头去。
    “随便你怎么想。”
    下颌却被他紧紧制住，又拉了回来。
    “同样的酒，你跟他喝就笑得那么开心，跟我喝就这副表情吗？”
    “你根本就是在胡闹……我根本就没有。”
    “那就证明给我看。”
    将瓶口抵在她的唇边，皱了皱眉，沈安还是张开了嘴，她不想惹疯子。
    然而，柳风月却突然抽回了手，笑容奇怪。
    “不，我不是说让你这样喝，这张嘴今天吞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不是吗？”

 第50章 展露的内心

    指腹轻轻拂过她泛红的嘴角，柳风月的脸上堆满了虚假的怜悯。
    “我想，这瓶酒，用它你应该喝不下了。”
    ……
    觉察到他眼底闪过的邪恶和阴险，沈安似乎明白了什么，强忍让自己厌恶的干呕感，她违心的开口：
    “我可以……”
    可是试图握住瓶身的手却无法移动分毫，在背后与未知材料的绳索摩擦着。
    细而粗糙的绳子，很容易把人弄伤，其实，她的手腕早已磨到红肿泛血，一道道痕迹层层叠加。
    只是沈安看不到。
    只有柳风月看得到。
    “哦～”
    大手捏住她的脸颊，他逼迫沈安仰头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我刚才没把你喂饱？”
    ……
    沉默，良久的沉默，逃避的闭上眼睛，屈辱和反驳都被咽下喉咙，所有的话，沈安只敢在心里想想。
    黑暗里，随着他的动作，空气拂过沈安炙热的皮肤，带来阵阵凉意。
    意识到那慢慢滑落的布料，她的身子猛然一颤，睁开的双眼满是恐惧。
    “不要……”
    “我说过，不想再听到你说不要，这么快就忘了？看来，我必须要给你一点让你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惩罚……”
    仅仅一只手就可以压制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依旧灵活的继续着动作。
    “我不要…我不要！你放开我！放开！”
    积压的恐惧下，沈安用力踢着柳风月的身体，拼命从他的控制中脱离出来。
    后脑勺重重砸在地板上，她也不觉得痛，无法自由活动的双手让她难以在光滑的地板上站起，只能以极其尴尬的姿势向门口挪动。
    在沈安想要起身又滑倒在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完了……
    固执的继续着绝望的挣扎，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压在地上时一阵钝痛。
    柳风月只是冷笑着看着她无谓的努力，甚至任由沈安挪到门口，跟着她走过去，打开了门。
    “想跑吗？”
    他的声音冰冷而平静，沉重的压在沈安的身上，如同暴风雨前最压抑的平静。
    她固执的继续向前爬。
    “咚——”
    皮鞋重重踩在她的后背，身体与地面碰撞后发出一声闷响，他将她牢牢钉在地上，战栗从脊背开始蔓延到沈安全身，与膝盖的疼痛交织纠缠。
    骨节分明的手推着半开的门，在她眼前再次关闭。
    “真是可惜呢～又跑不掉了。”
    说着，柳风月给门又上了把锁。
    低沉的喘息回荡在近乎密闭的房间，绝望从此处蔓延。
    柳风月并不急着做什么，见沈安瘫软的趴在地板上，他在她身边蹲下，轻轻把玩着她伤痕累累的手腕。
    “这么大反应，只是跟我喝点酒而已，都不愿意吗～”
    “这是虐待！你根本就是个疯子，我不要……”
    只是触碰也能引起沈安心底强烈的抵触，拼命的躲避他的抚摸，却又被柳风月紧紧捏在手里。
    阵阵刺痛让她紧皱眉头，倒吸一口凉气后死死咬住下唇，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又说不要，你不喝，那李婉宁可就……”
    柳风月顿了顿，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是你不讲信用！你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
    那种事，她实在说不出口，哪怕只是想到，厌恶便再次奔涌不休，喉咙不受控制的抽搐不止。
    将她翻转过来拉起，柳风月让她倚靠在门上，笑容玩味。
    “只要你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她别过头，不理会他眼底明晃晃的羞辱，压下那强烈的恶心，沈安几乎咬牙切齿：
    “你说过会放了李婉宁的！是你不讲信用。”
    “是吗？”
    他的手掌穿过沈安的发丝，在她的后脑勺轻轻摩挲，拂过碰撞出的红肿时激起一阵火辣辣的痛。
    “好好想想，我真的说过吗？”
    他的话，让沈安愣在了原地，耳边，柳风月幽幽低喃：
    “刚才，我可什么都没有答应过你，一切都只是你的幻想，是一厢情愿而已。”
    眼见沈安眼底愤怒升腾，柳风月摇摇头，“笨”。
    轻轻抵住她的双唇，将她的质问堵在了喉间。
    “这就生气了？别急，要不这样，我现在答应你，只要你乖乖按我的意思把那瓶酒喝下去，我就让她走。”
    “让她，完好无损的，回到李家，这样的承诺，怎么样？”
    “呸！”
    沈安的眼里，厌恶不加掩饰，身体的疼痛一点点磨损着她的心智。
    “我凭什么相信你，只要你不打算放过我，就算我顺从，你也不会放过李婉宁。”
    愤怒与绝望下，她所说出的每个字都在颤抖。
    “你就是在利用他们折磨我罢了……”
    “你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柳风月挑了挑眉。
    “所以，你是打算拒绝我吗？”
    看着他暗含阴鸷的眼睛，沈安突然摇了摇头，她知道她拒绝不了，却仍然试图为自己谋取些什么。
    “不，我只是想要你多答应我一个条件，只要我这次乖乖顺从你……你就放过我，放我和她一起离开。”
    她的话，让柳风月没忍住笑了起来，他不想笑的，可是她真的好天真，天真的有些可爱。
    抽回手，他在她眼前不急不慢的拍了拍手掌，眼神里满是嘲讽。
    “好棒，学会跟我讲条件了，不过，你的话有一点不对哦。”
    警惕的望着他，柳风月的话逐字逐句从双唇挤了出来：
    “我控制李婉宁，从来都不是为了折磨你，而是为了给你一个少受折磨的机会。”
    还没有反应过来柳风月的意思，他的手已然拉住了沈安的脚踝，将她用力拉向他的怀中。
    ……
    沈安的心跳几乎停滞，只剩下泪水和它一同汩汩流淌。
    耳畔，柳风月的声音依旧凉薄而狠毒。
    “知道这次你错在哪里吗？小家伙。”
    “你不该把想要逃跑的心，就这样展露在我的眼前。”

 第51章 你不是人（慎）

    身下，倾倒的酒液在纯白的床单晕染开，如同在刀光剑影中恰如其分绽放的染血玫瑰，不断在扭曲中摇曳。
    捆缚的双臂在他手下弯折。
    只剩下勉强能自由活动的双腿，无助的向后踢着。
    胡乱间，她踢掉了倒在被褥纠缠间的酒瓶，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了一地，纷飞的酒液浸湿了她的小腿。
    到处都是酒的醉人香气。
    “还没放弃反抗吗？”
    嘲笑着，他动作从容。
    沈安已然被折磨的不成样子，而柳风月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他的力量依旧比她大的多。
    如同猛狮按压幼羊般将她紧紧按在手下，绝对的威压和掌控力。
    ……
    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反抗再次陷入沉寂。
    屈辱的泪水混合苦涩的酒沾在脸上，沈安的声音接近嘶哑：
    “你杀了我……”
    滚烫的胸膛紧紧贴上她浸染酒液后冰冷的后背上，在她身上激起复杂的战栗。
    他咬着她的耳垂低喃：
    “就这点本事还敢跑？
    想死？想的美，不会那么便宜你的～”
    ……
    身后合握的手指紧紧相扣，带着捏碎指骨的力道，发白指尖更衬得泛红指节鲜艳到要滴血。
    脑袋埋在混合酒液的湿润被单里，沈安张开嘴死死咬住，微不可闻的呜咽中，指尖颤抖如筛。
    指节却被身后的柳风月一点一点掰开。
    握住她的细瘦手腕，他的双手如同镣铐一般紧握紧握着她的，向后拉扯到眼前的同时，逼迫沈安拖起了疲惫的身子。
    跪在床边，她的双膝在长时间保持如此后已然疼痛到麻木。
    “你的手真好看。”
    身后，柳风月意味不明的幽幽道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缠绕她冰冷的指尖。
    沈安已然说不出话，这种压制的姿势让她呼吸不顺，只能张大嘴巴拼命呼吸，胸口跟着剧烈起伏。
    疼痛和酥麻一同从手指传来。
    “只是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
    他的话无端又让沈安一颗心提了起来，因为好奇而努力回望，却因为他的禁锢什么也看不清，脑袋只是跟着晃了晃又垂了下去。
    觉察到自己的话起到了想要的作用，身后，在她看不见的位置，柳风月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可惜，赫赫有名的沈工程师，以后恐怕再也没办法亲手制作那些精密的仪器和零件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在沈安头顶炸开。
    “你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拼命的回头，柳风月却突然松了手，没了支撑的身子猝不及防倒在被单，鼻梁撞在床面，一阵酸涩的痛。
    沈安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将她的头偏了偏，一半埋在被子里，柳风月按着她，
    ……
    语气轻佻：
    “我能做什么呢~”
    疼痛下，沈安的嘴里只剩下呜咽，耳朵里除了背景音外，只有他的私语环绕不散：
    “哦~我忘了，你还不知道~”
    “着名ai工程师沈安前夜在和府街发生车祸，经数小时抢救后脱离危险。
    然而，其双手神经受损，情况严重，无法继续从事相关工作。
    于昨日……主动辞职，离开了她所热爱的人工智能行业——”
    “你胡说！”
    戏谑的言语如同利刃，一刀刀扎透了她的心脏，本就虚弱的躯壳更加雪上加霜，手脚冰凉。
    拼命的挣扎着，沈安迫不及待想要转身质问他，却被柳风月紧紧按住：
    “你到底做了什么？！”
    隐忍的低吼半数埋没在被褥里。
    “别这么惊讶，小家伙，不关注新闻可不对。
    哦，对不起，是我忘记了，这个消息明天才会报道呢~”
    “柳风月！你疯了吗？！你凭什么替我辞职！凭什么干涉我的工作！”
    愤怒的咆哮被他冷眼用枕头掩埋，
    ……
    ……
    耗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后，沈安终于不再挣扎。
    将小人翻转过来，柳风月把她从那混乱的泥沼中拉出来，紧紧拥入怀中。
    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肩颈，每一次胸口起伏，都带着一连串颤抖。
    嘴里还不甘心的质问：
    “凭什么……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
    摸了摸她的头，柳风月同样埋头吻着她的肩颈。
    为什么吗？
    他也不知道。
    之前是因为仇恨，因为多年积压的恨意在一朝奔涌，所以他对她折磨的毫不留情。
    而现在呢？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柳风月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无法忍受没有沈安的时光了。
    与她朝夕相处的时光曾是他被创造之时就一同种下的梦想，经历过萌芽与干涸，到现在，竟然在与她纠缠的浇灌下长成了参天大树。
    却与最初的样子不同了。
    但至少现在，这样能被他完全掌控的沈安，是柳风月最喜欢的。
    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柳风月并没有发现，在他深陷情欲回忆之中时，沈安的眼眸逐渐变得阴狠。
    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身体里最后的肾上腺素爆发下，她用膝盖狠狠顶上了他的腰间。
    那里不只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柳风月这种个人定制，极其独特型号中，精密的零件堆砌最多的地方。
    尽管比起人类而言，它足够坚韧。
    但仍然是柳风月最容易因为受损而出现故障的部位。
    机械的损坏警告打断了他的回忆，让他复杂的大脑陷入了一瞬间宕机。
    很快，眼底又清明起来，可眼前女人决绝的模样，与他最初记忆简直判若两人。
    怒火在bug的加持下烧的越来越旺盛。
    沈安没想到，这样的攻击下，柳风月竟然还能有力气紧紧制住她。
    全力一击后，她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等到柳风月从皱眉的隐忍中反应过来，她腰间突然一松，整个身体便被他重重推到了地上。
    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
    她不偏不倚，正落在了那堆酒瓶的碎片之上，锋利的边缘瞬间嵌入血肉。
    抬头，他目光阴沉，是沈安从来没有直视过的冰冷。
    不……她似乎见过。
    “你不是她……”
    夹杂怒火的声音穿透鼓膜，让沈安瞬间回忆起了这样的柳风月。
    被囚禁在地下室第一次见他，发现自己没有认出他时，柳风月就是这个表情。
    极具压迫感的身影一点点压了下来。
    不顾手上的疼痛，在他接近的一瞬间，沾血的碎片便迅猛的划破了柳风月颈上的皮肉。
    看清眼前的一切，沈安顾不得趁机逃窜，伤痕密布的手紧紧捂住嘴巴，惊恐还是从眼睛不由自主流露出来：
    “你不是人……”

 第52章 机械心脏

    （有点……一言难尽，慎入）
    沈安十分确定。
    此刻，在她张到极限时瞳孔倒映出的，男人划破肌肤后所暴露出来的，绝非人类的血肉。
    而是精密的零件和线条。
    夕阳投下的光芒洋洋洒洒从窗中涌入，血色如潮。
    那团绝非人体组织的结构，反射着诡异的血光，像极了翻涌的血肉。
    哪怕被柳风月一瞬间抬手捂住，她还是看到了。
    或许换成别人来，他们还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她是沈安，国内业界数一数二的工程师沈安。
    几乎没有人比她更懂这些线路。
    还是学徒时的无数个夜晚，她独自重复组装研究，一遍又一遍。
    她绝没有看错！
    为什么会有脱离人类控制的仿生人独自流落在外？！
    这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危险情况。
    惊恐之下，她颤抖的手紧握那块碎片，对准了扶住脖颈后再次弯腰靠近的柳风月，嘴中低喃：
    “怎么会……你别过来……”
    面对沈安的惊恐，她的对面，被戳穿的慌乱在柳风月眼底，只是一闪而过。
    意识到她已然发现自己不是人类的真相，在最初的恐惧之后，柳风月反而觉得莫名畅快。
    他实在受够了在沈安面前伪装成人类。
    她认出他的这一天，柳风月已经期待很久了。
    伸向她的手，被沈安慌乱的用带血的碎片挥舞着阻挡。
    “别碰我！”
    同样的话，此刻在沈安眼里，却是与之前和他做时的暧昧羞愧完全不同的恐惧。
    只有倒映在她瞳孔里的他，依旧那样陌生，这样的眼神，比起碎片的割伤，更能让他感受到所谓痛意。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这副表情？！”
    她还是没有认出他！
    意识到这一点，柳风月脸上的神情再次变化。
    由愤怒到惊讶，由惊讶到期待，现在那份希冀被她击碎散去，他的眼底，只剩下翻涌的失望和怨恨。
    比起愤怒的柳风月，沈安的攻击毫无威慑力，精确穿过她胡乱挥舞的动作，他一把握住沈安的手腕，用力捏了下去。
    手中的玻璃碎片从软软折下去的手腕边落到了地板上，脆响回荡在沈安身边震耳欲聋。
    好痛……
    骨头几乎被捏断的痛苦难以忍受，只是瞬间，她的泪水便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紧咬苍白的下唇，沈安几乎说不出一句话，只剩下本能让她用另一只手死死握住他的手腕，试图挣脱这份控制。
    柳风月的手却像钉在了那里，无法移动分毫。
    用力扼住她的喉咙，推着沈安的下颌，他逼迫她抬头看他似是不甘心，拧着眉又问了一句：
    “为什么还是这样看我？！”
    为什么？哪怕意识到他不是人，沈安还是记不得他。
    作为一个被她亲手创造的造物……他就真的有这么不堪？连在她脑海中留下记忆都不可以吗？
    极其偏执的控制住她，柳风月几乎恨不得用尽手段让她主动回忆。
    可是他忘了。
    他的外形，并不是完全由沈安创造的，她只提供了预设，最终拍板的，是那位富豪……
    而在设计除掉他原本的“主人”之后，对那副躯壳的厌恶让柳风月把自己全部的零件都换了个遍。
    这个躯壳里，唯一与他们相处时相同的，只剩下那颗依旧爱她的机械心脏。
    可是沈安看不到……
    所以，现在的她当然认不出现在的他。
    被恐惧侵占的沈安完全没有注意到柳风月神情的变化，更理解不了他的话，痛苦之中，脑子里只有拼命反抗这一个念头。
    他不是人，四个字，给沈安带来的是接近爆炸的信息量，虚弱的身体不足以将一切理顺，在她眼里，现在的柳风月只是个极具危险和攻击性的失控机器。
    不同于面对人时的恐惧，学生时代所见识过的仿生人的残暴力量，此刻具象化回荡在眼前。
    机器是没有人性的……
    疯狂的他，是极有可能一怒之下杀了她的。
    快要窒息的痛苦里，她满脑子都是仿生人伪装人类后混入社会所带来的威胁，不甘心的用力拉扯着他扼喉的手腕。
    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会让如此危险的仿生人跑出来？
    他不是柳风月，那真正的柳风月又去哪了？
    为什么被盯上的是她？
    可是好像她要没时间去想明白这些了。
    在破碎的玻璃片中挣扎，沈安几乎用尽了所有气力来试图逃离，因为缺氧而变色的皮肤，心脏剧烈跳动。
    “放开……”
    眼前的景象因为窒息而慢慢模糊。
    “不要……”
    仅剩的氧气在身体流转，反抗中快速消耗，入不敷出……
    直视她的痛苦挣扎，仿生人的眼底只剩下冷漠。
    他会杀了她的，就像杀了原本的柳风月一样。
    不……她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死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技术手中？她不甘心。
    她还要把这个消息上报给人工智能管理局……
    意识却一点点抽离。
    听不得沈安痛苦的呜咽，手掌紧紧掐住她的脸颊，柳风月的巨大力量将试图反抗的她再次按回地面。
    堵塞下，沈安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剩下逐渐青紫的脸色，和越来越涣散的瞳孔。
    陷入半昏迷后，柳风月松开了她。
    晕厥的沈安身体软软向后倾倒，在柳风月的引导下，向前落入他的怀中。
    平稳的呼吸微不可闻的吹拂在他的脖颈，从划破的肌肤钻进里面的结构。
    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清醒过来。
    而柳风月已经不想再在此跟她纠缠了。
    闪着寒光的针头没入她的腰间，麻醉的药剂在身体奔涌流淌。
    这样，她就不会很快醒过来了。
    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然伤痕密布，被柳风月握着，轻轻摩挲，血腥味在空气中慢慢散开。
    为了反击，为了逃离他，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割破绳子，忍住疼痛悄无声息握紧最大的那块碎片。
    甚至不惜痛下杀手。
    “主人啊～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一些呢。”
    低声呢喃着，柳风月站起身，将沈安扛在肩上，抬起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在他身上那处伤口。
    幸亏他不是人类。
    最好的材料构成的身体足够强大坚韧，却还是在这样几乎拼命的攻势下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甚至在里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陷。
    被导入人类几乎所有医疗知识的柳风月当然很清楚。
    沈安划破的地方，是人类的颈动脉。
    如果他不是机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恐怕现在已经瘫倒在地，在痛苦的挣扎里慢慢等待死亡来临了。
    在动手的那一刻，她有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变成杀人犯呢？

 第52章 真是丢人

    好难受。
    双臂被高高吊起，极其熟悉的动作，黑暗中，来自地下室的痛苦回忆一下又一下攻击着沈安的心脏。
    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长而缓的几次呼吸后，颤抖的身体终于稍微稳定了下来。
    ……
    她的身上……柔软的长发从肩头散落，更添一丝朦胧。
    如果不是还在黑暗里，这副模样出现在柳风月面前，沈安一定别扭死了。
    竟然……被一个仿生人……耍的团团转……
    真是丢人。
    郁闷的闷哼一声，她抬头看过去。
    不远处，早就站在昏暗中的高大身影一动不动，斜靠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莹蓝的光芒忽明忽暗，在间隙中映照出他的手指和下半张脸。
    似乎是电子烟的样子。
    仿生人抽电子烟？什么赛博笑话。
    听到她醒来，柳风月并没有作何反应，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打了个响指。
    刺目的光芒瞬间占据了整个实验室。
    沈安猛地偏过头，刺激下眼泪再次奔涌，用力眨眨眼，她努力对抗着那阵刺痛，心里骂骂咧咧。
    等好不容易适应这种光，再抬头时，柳风月就那么倚靠在桌子边望着她。
    沈安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是觉得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以及，为什么会拥有那样的力气和体力了。
    想着，她看向他的脖颈。
    完好无损的肌肤，看不出一点损伤的痕迹，如此完美的身影，与人类完全无异。
    不知不觉，人工智能竟然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
    呵呵，有她一份功劳。
    苦笑一声，用力咬着下唇，沈安试图用痛苦刺激自己混乱的大脑，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
    身体轻颤带来的风划过肌肤，裹挟走身体的热量。
    身体一阵阵发冷，脸却滚烫。
    她现在脸一定很红。
    “醒了？”
    “你不是人。”
    沈安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当然，她敢再次重复，也是因为清楚，如果眼前这个仿生人不愿意与她谈论这个秘密的话，现在她已经死了。
    柳风月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愣了几秒后冷笑一声。
    “所以呢？”
    反问着，他看着她。
    这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中已经没有那种恐惧和慌乱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残忍的冷静。
    沈安真的是他所见过的，最冷漠的人。
    比起那个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身上有着同样的让他厌恶的气息。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缓慢的问着，她不动声色悄悄观察着周围的布局，很眼熟。
    同时，这个问题的确也是沈安想问的。
    仿生人是没有情感的。
    他们的确可以学着像人类一样表达出情感，却不过只是冰冷代码指令下拙劣的模仿。
    也就是说，仿生人的感情绝对不会无端产生，需要代码为基础。
    那他会囚禁她，就一定不是因为他口中所谓的爱，沈安可以确定。
    因为这个房间的布局，跟她的家庭工作室太像了！
    只是房间更大，仪器也更加精细，是她买不起的高配置，满是金钱的味道。
    这个ai，是从去过她的工作室，并且经过她的设计和训练才出去的。
    他可能会因为一些什么变故：或者是非法改造，或者是不兼容。
    让无端异变的代码生出类似仇恨的情感，对象指向了她。
    这些是可能的。
    因为沈安曾经也做过这种带有报复性情感模块的机器人，而仿生人出现问题的事例不在少数。
    但她唯独没有训练过任何一个拥有模仿人类爱意的人工智能，绝对！
    爱情是自私的。
    没有人会想让自己冒着违反人工智能管理条例的危险，甚至花了高价买来的仿生人伴侣，对自己的爱却是由别人调教出来的。
    他们只会购买训练方法，亲自将懵懂的仿生人培养出对主人的爱意。
    可是柳风月扯扯嘴角，极其嘲讽的笑意后，吐出完全推翻沈安推论的话：
    “我的目的，从来都只有爱你。”
    不信。
    十分有一百分不信。
    不屑的笑笑，面对他，她是真不怕。
    沈安太了解人工智能了。
    他们看起来聪明，可是由于那些复杂的，类似于不能伤害人类的各类安全锁存在，能表达出的力量其实极其有限，更不可能比肩人类变通的智慧。
    只要他在之前那次没敢杀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心软后，沈安就能保证，他不会杀她。
    只是还是不知道，这个仿生人囚禁她的目的。
    沈安打算试探，面对人工智能，不需要拐弯抹角。
    “你是谁？”
    墨色的眸子深深望着他，沈安能确定，自己不认识柳风月这个人，那么就只能从那些她还记得，与他相似的ai回忆起。
    柳风月没回答，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颌，似乎在思考。
    沈安却不知死活继续试探着。
    “as21，ae107，还是ag84？”
    不耐烦的咋舌声打断了她的话，面露不悦的柳风月一步步走近，在想要落下手扼住她下颌，强迫她抬头时，对上了她的眼睛。
    不知为何，他最后只是用食指挑了一下，咬着牙收回的的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轻笑一声，他在她面前蹲下。
    “看来，你终于快要猜到我的身份了啊，主人～”
    阴阳怪气的奇怪音调和那副轻蔑神情，再配上这种称呼，一瞬间把沈安的话噎在了喉咙。
    原本自信到有点嚣张的气焰瞬间弱了不少。
    说着，柳风月平视她胸膛的赤裸目光不加掩饰的上下打量，贪婪又轻蔑。
    跪在地上，身体被拉扯到极致的沈安，哪怕只是正常呼吸，身体有些也会微微颤动。
    此刻，都在他的眼中。

 第53章 帮她回忆

    ［叠甲g，有挨打情节，本来不想写出来的但后面有剧情推动的需要，提前说明介意的宝就不要看啦跑路叭～下一章虐身也挺恶毒最好也不要看～真病娇。不过放心，这种现实也肯定遇不到～］
    意味深长却又毫不回避的探视目光让沈安羞愧难当。
    脸颊更加滚烫，甚至烧的眼睛干涩，连脑袋也昏昏沉沉，隐隐作痛。
    细腻的冰冷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不过，还差一点点，继续猜～”
    “猜猜我，到底是哪个？”
    “只是，如果主人猜错了，可是会有惩罚的哦。”
    ……
    她到底什么时候制造过这种变态玩意儿？
    几乎快要把后槽牙咬碎，沈安都没想明白，滚烫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脸快红成了个苹果。
    “这副表情？”
    轻轻捏着她的下颌，他玩味的望着她，被沈安偏头躲开。
    “怎么了～主人～怎么不理我了，继续猜啊。”
    “怎么？猜不到我是谁？你可以试着把十几年来你参与制作的每一个ai的名字都念一遍，一定会找到我的。”
    咬着下唇，她摇了摇头，被柳风月掐着脖子强迫的拽到眼前。
    充满科技感的流光绳索如同碎星缠绕捆缚住她的双臂，因为他们的动作，一节绳端垂落下来。
    好熟悉的绳子。
    看清他勾过来握到手里的那节长什么样子，沈安皱了皱眉头。
    “眼熟吗？”
    将绳索缠到手上，他带着不一样的摩擦触感划上沈安的手臂，躲避的动作被他强硬制止。
    见沈安不说话，一指粗的绳子绕上她的腰肢，在皮肤上留下一道同宽的红痕。
    迫于柳风月的威压，沈安不得已点了点头。
    她当然眼熟。
    这是沈安平常固定仪器和零件时最喜欢用的那款，现在她家里还有大半箱。
    怪不得之前柳风月这么了解她。
    果然，他是她曾经创造过的ai没错。
    “所以，想到我是谁了吗？”
    死亡质问再一次抵在沈安耳畔响起，她已经不敢再说任何一个名字了。
    说错的代价太大。
    看出她的犹豫，柳风月不屑的轻嗤一笑，他也没想到，就十几分钟，沈安能说出几十个名字来。
    好好好，原来他还有这么多兄弟，这些年，她是没闲着。
    “还是记不起来我是谁是吗？”
    沈安尴尬而诚实的摇摇头，冷汗浸湿了她的额头。
    一声又一声主人里，让她逐渐迷失了自己，在他还没发怒之前率先开口：
    “给点提示……”
    她经手过那么多ai，设计任务组的时候最多一天能做十几个……
    她真的不记得了。
    “我给你的提示已经够多了，主人，是不是太贪心了？”
    看他握紧手中的绳索，沈安咽了口唾沫，拼命强迫自己粘稠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柳风月所有的特点。
    ［医疗型ai，与柳家有关，十分了解她，很讨厌她……］
    将所有关键词整合到一起。
    沈安什么也没筛选出来。
    她又不是ai！她连同事都认不全，连过去得同学都能忘记名字，更何况是一堆数据的文件名！
    这是在为难她沈安。
    自从被强迫开始回忆，她的眉头就几乎没舒展过，划破空气的唰唰响动，现在更是让沈安雪上加霜。
    绳端一下又一下落在她身上，清脆的响声震耳欲聋。
    被几乎吊起来的身体被迫摇曳着，她用双手紧紧抓住绳子，才能勉强稳住，冷汗如雨下。
    好痛！
    他是真打！
    不服气的沈安咬住下唇，愣是一点也不求饶，更是激起了柳风月的挑战欲。
    十几下后，他停下手，眼底阴鸷，笑容冰冷：
    “不错嘛，身体还挺好，现在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绳索，柳风月看起来漫不经心，不急不慢的倒计时：
    “三，二，一。”
    直到倒计时结束，沈安都没敢再说出别的名字，她猜不到！
    这样，最多也就挨打。
    但是要是猜错，就不只是挨打了。
    故作惋惜的摇摇头，柳风月收敛起了笑容，却压不下自己的嘴角。
    那根绳索在他手中又甩了甩，碰撞空气的声音听得沈安头皮发麻……
    “这样怎么可以，身体这么好，记忆力跟不上可不行。
    还是记不起来是吗？没事，柳医生有的是时间留给你，也有的是办法帮主人好好回忆回忆。”
    “不用谢，谁让你曾经是创造过我的，主人呢～”
    帮她回忆……
    可真是，谢谢了！
    一下又一下火辣辣的痛让沈安几近麻木。
    到底是谁！训练出了这么个变态玩意儿！
    她真的要恨死了。
    为什么有这种癖好喜欢这个，却不好好关在家里！为什么要让他跑出来找上她啊！
    没忍住的沈安最终还是服软求了饶。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怕自己就这么被打死。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至少在解决眼前这个麻烦之前，她还不能死，毕竟这件事也有她的责任。
    她的哀求让柳风月的动作顿了顿，吐出一口气，还是没再忍心下手，却嘲讽的勾了勾唇，慢慢卷起了那节绳索。
    打了她这么久，柳风月似乎也释怀了一些。
    至少，不再逼迫沈安回忆他到底是谁了。
    只是稍微退后了一步，眼神阴沉直勾勾看着她，看着她因为这样身体不受控而产生的反应，不屑的轻嗤一声。
    穿过镜片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件艺术品，唯独不像是在看个人。
    那种眼神，让沈安不自在的别过了头，却更加清晰的听到了他计谋得逞的笑，和那恶劣的语气。
    “怎么，又害羞了？”
    说着，他放下绳索，一步步再次走近。
    “怎么，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喜欢我打量你吗？”
    说着，他的笑意更加放肆，强迫沈安扭过头来后，将她从头到脚，里里外外细细打量了一遍，每一处都不放过。
    炙热的目光，无疑是种精神折磨。

 第54章 角色互换（慎）

    如同置身烤炉，沈安本就炽热的身体因为他的动作进一步被点燃。
    在知道他是她自己创造的机器之后，这种目光，尤其看的她心情复杂……
    这个仿生人，给她一种陪伴自己很长时间的玩偶，因为被自己丢弃背叛而愤怒，突然变成了人，回来报复的感觉。
    因为被背叛的愤怒……
    沈安好像终于明白他眼中的那种复杂感是什么了。
    真是冤枉。
    这么多年，在海城连生存都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哪有时间恋爱，这么多年，自己连纪云舟都没牵到手。
    凭什么现在却要她为一个已经交付出去的仿生人，为无端的错误代码而买单？
    “别xx碰我。”
    想到纪云舟，沈安心情更加复杂，低声警告中，她嫌弃的躲着。
    她骨头硬的很，其实，沈安不怕柳风月折磨她，她就是不能接受让他这样侮辱她。
    抗拒的小动作一个接一个，沈安反抗不停。
    所有的抗拒也只换得了柳风月的嘲笑：
    “乱动什么，你当初设计我们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摸索捏造，用这样的眼神动作观察的吗？
    怎么现在只是互换，就接受不了了？”
    一句话让沈安醍醐灌顶，原来他的仇恨就源于此吗？
    闭上眼睛，她苦笑一声。
    人工智能终归比人类单纯，心思轻易就能套出来，身子颤了颤，有什么东西开始在她的大脑横冲直撞。
    柳风月的这句话，让沈安除了刚才的愤怒和仇视之外，突然对眼前这个人工智能产生了点不一样的兴趣。
    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高薪在招手。
    此时，突然占据沈安脑海的，不是他会带来的危险，也不是自己的安危。
    而是如果把这个仿生人拆解观察，或许在情感模块的技术上，她就能更进一步，再次突破。
    在试验机的模拟演算和迭代更替，终究是脱离现实的。
    这个因为出现了bug而变的不同的他，无疑是最好的试验品，能帮助她在这个领域攀上更高的山……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沈安连忙摇摇头，试图暂时把这些所有奇怪的想法都甩出去。
    以为她呆愣是因为害怕的柳风月，指骨轻轻摩擦着她的下颌：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回过神来的沈安睁眼看他，咽了咽口水，顺势又摇了摇头，从那有点危险的念头里挣脱出来。
    这些不是她现在该想的。
    他依旧危险，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别再激怒他了。
    凑到沈安的耳边，柳风月低声呢喃：
    “我在想，如果我们俩角色互换，会是怎样的光景。”
    这句话，一瞬间让沈安如坠冰窟，连忙追问：
    “你……你什么意思……”
    她已经想到了，只是不敢相信，柳风月笑着点点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因为车祸而死并不意外～沈工程师只是不够幸运，沈安，在昨天已经死了。
    至于你的新身份，则会是我定制的ai。从今天开始，让我成为你的主人～怎么样？”
    认真的眸子让她心脏都颤了颤。
    她死了？这算什么！
    “开什么玩笑！你不可能做的到的，你只是个——”
    “只是什么？”
    捏着她下颌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
    “为什么觉得我做不到？因为在你眼里，我只是个逃窜的人工智能？”
    “那你为什么不想想，我是怎么成为柳风月的呢？”
    张大的瞳孔死死盯着他。
    “你果然——”
    意识到什么，未说完的话被沈安死死咽了下去，眼中闪烁的纠结并没有逃过仿生人敏锐的眼睛。
    柳风月笑得嘲讽，看的沈安心里发毛。
    “主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你可是情感处理模块最好的工程师。在你手下训练而出的人工智能，才真正可以像与人类无异，拥有几乎没有差别的情感波动，甚至可以拥有比一般人类还要高的情商。”
    “也就是说，我能读懂你的表情～主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安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拥有的技术。
    柳风月的手指用力摩擦着她的唇瓣，直到揉到绯红，死死盯着的目光透露着极其危险的狂热：
    “你在想——
    现在忍忍好了，不管我做对你什么，只要能挨过这段时间，再次等到我松懈的那天。
    只要给你个向外揭穿我的身份得机会，我就会被管理局销毁——
    对吗？”
    手掌毫不犹豫的向下扼住她的喉咙，没说出的否认被堵塞在桎梏之下。
    “不用否认，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就是这么想的。”
    痛苦的身躯在压迫下苦苦挣扎，泪水逐渐浸满眼眶。
    “这副模样，还真是让人怜惜。”
    呵呵笑着，他居高临下的用眸子望着她，眼底只有冰冷。
    “只可惜，心思却如此歹毒。”
    “主人，我这样做，你不会恨我的。毕竟，是你身体力行，把我教的如此之好。”
    说不出话的沈安眼底满是绝望和恨意，不由觉得嘲讽。
    是啊，她把他教的很好……
    这副模样让他摇摇头，柳风月的眼眸中又出现了惋惜之意。
    “不，不应该叫你主人了，因为从今天开始，我才是主人，让我想想，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那串挤到唇边的编号终归还是没有说出口。
    自我嘲讽的冷声笑了笑，在她面前，柳风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型号的勇气。
    他怕他说出来，沈安也记不清他到底是哪个，那样的话，他真的会疯的。
    算了，就这样，只要她不亲口说出完全对他没印象的这种话。
    哪怕只是这样永远待在他的身边，也可以的。
    身前，沈安痛苦的闷哼让柳风月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双唇缓缓开合。
    “安安～”
    这两个字，让沈安身子猛地颤了一下，顿时僵在了原地，不祥的预感从脊背散开。
    她不敢做出任何反应，就那么停顿着，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叫她，沈安不知道，她不敢问，不敢激怒柳风月，她害怕连累纪云舟。
    然而，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最在意的人，依旧是纪云舟。
    是柳风月意料之中的反应，他咬着牙冷笑着边抚摸她边继续道：
    “怎么样？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第55章 同样的结局

    ［慎慎慎！］
    沈安几乎说不出话，身体中热流横冲直撞，原本因为麻木的四肢发软发痛。
    “说话。”
    咬着牙，她摇摇头，对上他充满威胁的眼神，又违心的点点头。
    “你好像很勉强。”
    强迫她抬头，沈安脸色惨白，眼神下意识躲避。
    “呵呵，是因为他也很喜欢这么叫你吗？我记得跟他在一起你听到时很开心啊～不是现在这副表情。”
    “现在这样，是因为喊你的人不是纪云舟，而是我了吗？”
    纪云舟三个字，再次在沈安心中狠狠抓了一下，强忍胸口那种窒息的不适感，她连忙再次摇摇头。
    “不是……”
    “不是？可是你的表情不是这么回答的。是因为我不是他吗？”
    无理取闹的追问让她压力很大，眉骨间突突的痛，咬紧下唇，沈安真的不知道，什么是他想听到的正确答案。
    或许她知道，她只是说不出口。
    连骗他都不愿意。
    眼眸暗淡后又被愤怒填满，柳风月笑着，几乎咬牙切齿：
    “好，好，你不喜欢我，所以连敷衍我都不愿，现在连跟我好好说句话都做不到了吗？”
    “回答我。”
    身体的不适让她难受至极，眼前白花花的，心火上涌，顶的喉咙火辣辣的痛。
    她真的快要说不出话了。
    可是柳风月似乎很不满意，看向她的眼眸满是占有欲和醋意。
    “还是不愿意跟我好好聊天呢，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再让你见到他了啊～”
    “不……”
    捂住她还想说话的嘴，他用行动表明着自己强硬的态度。
    “我不想听你说不，安安。以后只能让我这样叫你好不好～回答我‘好’。
    回答我‘好’，别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就这么永远乖乖留在我身边，这样谁都不会再受到伤害。
    好不好？”
    沈安拼命摇了摇头，泪水夺眶而出，从眼角滚落下去。
    好难受，真的要窒息了。
    然而，像是没有看到她的痛苦，他手上的力道却再次加重。
    “拒绝我，又在拒绝我……”
    “以后你只能在我身边了，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惹我生气。
    安安，你总是这么不乖，又不喜欢跟我好好沟通，每次说的话都那么伤人。”
    柳风月冰冷的指尖慢慢划过她的喉咙，带来阵阵寒意，在她发颤的声带不停打转。
    “那这样的话，它还有什么用呢？
    “声带不用来跟我交流，那就是没用的啊。”
    “没用的东西，你猜猜我会怎么对它……”
    “你知道的安安，没用的东西，我会丢掉。”
    “就像你一样，我们都不会把无用的东西就在身边不是吗？”
    冷漠的语气毫无感情，眼见他拿出了一管闪着光芒诡异的药剂。
    余光扫到的时候，恐惧一下子扼住了沈安的整个身体，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反应过来时，柳风月已经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沈安还想试着反抗，那只手却转而死死捏住她的脸颊，动作超乎常人的迅猛，牙关就这样几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轻易撬开。
    冰冷的试管抵在她的唇边，苦涩的液体毫无阻拦的顺着唇齿滑入喉咙。
    好苦！
    好痛！
    喉咙一阵刺痛，几乎是瞬间盖过了那包裹住整个口腔的苦涩。
    砍断绑住沈安的绳索，瘫软的她顿时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握住自己的喉咙，满是红紫痕迹和伤疤的身体在制作台上挣扎抽搐。
    嘶哑的绝望呼喊却越来越小声。
    柳风月只是抱臂环胸，冷眼靠坐在一旁，放任她在痛苦中挣扎而默默欣赏。
    湛蓝色的眸子在背光的阴影中黯淡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沈安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几乎完全失去力气，如同毫无生气的玩偶瘫软在原地，双手也滑落下来。
    颈部，已经是触目惊心的红。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锐利的痛苦才因为麻木而逐渐消散，变成的阵阵钝痛。
    脸颊无助的贴在台面，泪水中，沈安试着张开嘴。
    除了喑哑的沉重呼吸，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他是个魔鬼……
    在这种人身边，活着不见得就比死了好。
    真的，不能说话了……
    确认这点，绝望疯狂的占据了沈安的眼睛，那双乌黑的眸子，似乎已经彻底失去希望。
    “不能说话了吗？”
    再次靠近，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指腹轻轻拂过沈安的脸颊。
    然而，无论柳风月怎么触碰她，沈安都毫无反应。
    涣散的瞳孔再也不会聚焦在他的脸上，只有沙哑的呼吸声，勉强告诉他，她还活着。
    哪怕柳风月加大力道。
    冷脸的摆弄着沈安了无生气的身体，没有得到回应的柳风月，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眼眸流转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笑意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被柳风月从地上抱起时，沈安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四肢在重力作用下随意垂落着，真的如同一个没有激活的ai一样。
    扫开桌子上的杂物，柳风月再次将她抵在桌子上。
    温热的后背触及冰冷桌面，在她身上引爆一阵又一阵不由自主的战栗。
    表情不受控的微小扭曲，哪怕沈安闭上眼睛，凌乱的呼吸还是出卖了她内心与表面并不一致平静。
    恶意的笑声在沈安头顶幽幽响起，一点一点没入她的血肉之中。
    “果然，说不出话了……真惨……”
    ……
    短暂后，便得到了答案。
    柳风月满意的舔舔下唇，目光尽是阴狠。
    “嗯，就这样～
    现在的安安，真是比之前更讨我喜欢了～再也不会说出那些，我不想要听的话。
    这张嘴，也再不会说出任何一个我不想听到的名字了。”
    被他激怒到奋力反抗的沈安，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一点微不足道哀嚎。
    她恨！
    无论是顺从还是反抗，都逃不了这样的结局。
    泪水混合着汗水在她脸颊流淌。
    ……
    在那几乎痛彻骨髓的苦痛下，沈安不甘心的昏死过去，绝望占据了她的所有梦境。
    梦里，男人依旧残忍，她却毫无办法。

 第56章 反复发烧

    像是在身体里引爆了一团火，灼烧五脏六腑的炽热，几乎要把沈安的身体燃烧殆尽。
    体外，却像是身处寒冰之中。
    冷热交替，不断让沈安颤抖不已，紧紧抓住被单的手心已然被汗水打湿，嘴里是沉重的呼吸和几乎微不可闻的嘶哑。
    头好痛，脸也好热……
    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什么，脑海里，只剩下了好难受这一个念头。
    怎么会这么难受。
    拂开沈安额前被打湿的碎发，柳风月轻轻将打湿后的毛巾覆在她滚烫的额头，指腹划过她的眼角，为她擦去热泪。
    看到体温计上超过三十九的数字，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
    人类的身体，还真是脆弱。
    冷着脸，柳风月双手插兜，强迫自己扭过头，不去看她痛苦的反应，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
    是她活该。
    所有的一切，都是沈安自己自作自受，是她太贪心。
    想着，余光却不受控的看着她，双脚也无法挪动分毫。
    直到看到她又因为不安稳的昏睡而把毛巾弄掉，柳风月几乎想都没想，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
    在拿起毛巾时却愣了一下。
    咬咬牙，他将自己冰冷的手掌贴在她的额头。
    已经快到四十度了。
    明明给她吃了药的，高烧还是一直不退。
    单手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柳风月掀开薄被，毫不犹豫……。
    冰冷模式下的躯体把沈安紧紧拥入怀中。
    她好热……
    温热的气息如此之近，柳风月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感受到冰凉带来的舒适，几乎失去意识沈安本能的便环住了他的脖颈，紧紧贴着冰冷的机械，双腿也环了上去。
    好像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
    柳风月瞬间僵在了原地，机械心脏不受控的飞速运转，机体因为异常跟着升温。
    他在干嘛？！
    反应过来后，大脑一下子掐断了这段错误运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全被柳风月关进了小黑屋，终究是没舍得直接删。
    “救她，只是因为怕她死了没乐子可以玩了而已。”
    轻声这样告诉自己，喘息着，柳风月的身体又快速冷了下来。
    双臂从她身侧穿过，一手完全把握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冰冷的手落在她滚烫的腰上。
    顺着骨骼的方向反复移动，专心为她降温。
    那张滚烫的脸却又贴在了他的胸膛，在柳风月肩颈处，沿着锁骨反复磨蹭。
    她的呼吸和轻哼都如此之近。
    完全把握着沈安的手，突然扣的紧了紧。
    额头紧贴什么冰凉的东西，一阵让人安心的舒适感贯穿整个身体，脑海中，那让人不安的梦魇终于被驱散了些。
    保持着这个能让她舒服的姿势，沈安似乎终于能陷入平稳的休憩中。
    却不知道，因为她的环绕，那个人现在多难受。
    身边，全是她的气息，是柳风月梦寐以求的相拥而眠，还是如此滚烫炙热的她。
    ……
    他只是……想帮她降温而已。
    将下颌同样埋入她的肩颈，柳风月没敢直视沈安，也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这样想着，闭上眼全然感受着。
    冰冷侵入后，沈安皱了皱眉头，却依旧紧紧抱着他，在柳风月怀里睡得安稳。
    手指拂过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在她因为发烧而昏睡的时间，柳风月终归是没再有更加过分的动作。
    他就这么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慢慢给她降温。
    直到那数字落到三十八之下，柳风月松了一口气，沈安的眼皮也颤了颤。
    朦胧着睁开眼，意识到自己现在和他是怎样的动作，强烈的恶心一下子顶上了沈安的喉咙。
    几乎想都没想，她用力推搡着柳风月的胸口，双腿从他身侧抽离。
    看到怀中人的抗拒，不悦瞬间爬上了柳风月的眉梢。
    用力按住她的后腰，他将人死死按了回去，毫不留情的霸道，纠缠的疼痛让沈安拧紧了眉，张嘴想要骂，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被死死控制的双手被拉扯着举过头顶，绝望再次蔓延。
    是啊，怎么可能说的出话呢，她竟然忘了，自己已经被他毒哑了……
    这个疯子！
    愤怒涌上心头，沈安拼命的挣扎着，只换来柳风月更霸道的挤压，压迫着她的生存空间。
    ……
    压抑的声音恶狠狠靠着她低声威胁：
    “别乱动，你现在发烧，我还不想碰你。”
    忘了自己不能说话的沈安下意识便张开嘴巴，只发出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喘息。
    沙哑的嗓音和喉咙的钝痛一同刺激着沈安的神经，委屈的泪水一下子涌入眼眶，顶的鼻间酸涩。
    这个伪君子！
    怎么能这么恶心。
    想着，手肘便用力向下弯曲，直直砸向柳风月的鼻梁。
    仿生人的反应速度极快，手肘堪堪从他脸颊划过，带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不悦的皱眉，柳风月再次用力，将她的手高举过头顶，拉扯的痛让她不由发出一声闷哼，却依旧倔强的怒视他，用嘴型咒骂。
    她知道，自己又会激怒柳风月，可是哪怕自己顺从，不还是一样吗？
    既然都一样，沈安宁愿试着气死他，哪怕反抗没什么用，也不能让他感受到疼痛。
    至少她不是什么都没做。
    紧张的对峙中，她大口呼吸着，胸口因为动作而剧烈起伏。
    目光幽幽落下去，柳风月喉结滚动，面色阴沉，不由分说的用枕头盖住了沈安的脸。
    她总是这副表情，带着恨意盯着他，让人生气，幸亏不能说话，不然她的那些话，真的会让柳风月很不爽。
    炽热的呼吸都被压在了柔软的枕头之下，不一会就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好烫。
    ……
    沈安又烧了起来。
    看着那攀升的数字，柳风月有些愧疚，轻轻摸摸她的头反复安慰。
    谁让她又招惹他。
    明明说过了的，只要她乖乖的，他就不碰她。
    不听话。

 第57章 沉溺其中

    心火郁结后反反复复的发烧，又正巧赶上了生理期，沈安就这么病倒在了床上。
    可能因为之前很少生病，偶尔一次的发烧就格外难以忍受。
    小腹的坠痛更让她吃不进一点东西，身体虚的厉害。
    连续几天，全靠柳风月的照顾，维持着沈安摇摇欲坠的生命。
    温热毛巾一次又一次耐心的为她擦去腿上的血迹。
    沈安感动吗？
    她一点也不敢动。
    将沉重的身子埋入被子里，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满脑子都是庆幸。
    幸亏他不是人，哪怕不做保护措施也不会出现问题，幸亏这两天是生理期，他不能碰她。
    不然遭受着来自柳风月接二连三的囚禁和折磨，沈安真的会疯。
    虽然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宽容模样，她倒也没那么坚强。
    人生第一次，沈安觉得生理期实在太短了。
    虽然不到三天，但体力和反抗的心思，都在柳风月几乎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在沈安身体里悄然萌芽。
    中午，柳风月一如既往的端来精心调制的营养餐。
    开了门时，她就那么乖巧的靠坐在床上，一双大眼睛望着她。
    摸摸她的头，柳风月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边搅动手里的汤，边带着笑意问她。
    “安安，今天想我了吗？”
    沈安温顺的点了点头，脸上是浅浅的笑意。
    心中却是飞腾而过的草泥马。
    上帝会原谅她的。
    显然，柳风月就喜欢听这种谎话。
    被他吹到恰到好处的番茄虾仁浓汤送到嘴边，她一点也不反抗，只要是他喂的，都尽数吃下。
    当然，这倒也不算勉强了。
    柳风月准备的，都是沈安爱吃的。
    抛开之前的伤害不谈，他很会照顾人。
    联想到他的身份，偶尔，沈安也会莫名产生一点愧疚，甚至那份歉意似乎还夹杂着其它复杂的感情。
    她从来不敢细想。
    小思绪又在柳风月提出要索取某些报偿时，被他无情的狠狠击碎。
    xx！抛不开一点。
    然而，无论柳风月想要什么，沈安都乖的不行，哪怕每次事后拖着疲惫的身子时，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次，淡淡苦涩在舌根散开。
    她早该发现的！
    混合在其中的这股寡淡的熟悉味道！分明是她之前用过的那种高档的可降解仿生机油。
    这么贵的东西弄得到处都是，暴殄天物。
    满意的揉了揉她的发丝，柳风月声音低哑，手臂自然而然环上了她的腰肢，将她抱到怀里。
    沈安脸上笑嘻嘻，心里p，要是之前被柳风月强迫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秘密，那她还跑个屁。
    在别墅里就给他大卸八块了！
    哪里还轮得到现在柳风月在她面前装大爷。
    想着，她乖巧的环住他的脖颈。
    湛蓝色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爱意。
    柳风月不是看不懂沈安那些咬牙切齿的微表情。
    他当然知道她在心里骂他，沈安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
    明明心里恨的不行，却因为害怕受伤不得不在他身边……呵呵……
    轻轻护着她的后腰，柳风月的吻又抵在了她的唇边。
    ……
    挨过一次打后，现在的她乖巧的如同一只小猫，偶尔的主动，让柳风月忍不住沉溺其中。
    却也让他害怕。
    他知道沈安一但隐忍，就一定在酝酿着什么，她一定会逃，他害怕再一次失去她。
    牙齿轻轻咬在她的锁骨，疼痛让沈安皱了皱眉头，他的力道却渐渐加重，仿佛要把她拆吃入腹。
    直到沈安因为痛苦而颤抖，他才惊醒般停下，唇角抵在她炽热的脖颈。
    “不要再试着离开我，安安，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乖一点，好不好。”
    她当然回答不了他。
    在柳风月看不见的地方，沈安翻了个白眼，她又说不了话，有什么好问的。
    傻x。
    不跑？不跑她就是大傻x。
    偶尔沈安会觉得，自己不能说话也挺好的，就像现在。
    虽然恨不得问候他的祖宗，但只需要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就可以完全搪塞过柳风月的痴缠。
    等等，他的祖宗……不就是她吗？
    穿好衣服，起身的柳风月恋恋不舍的继续向沈安索吻，贪恋的唇瓣死死纠缠，扣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躲。
    一遍又一遍的电话催促，他才放开了她，紧皱眉头不悦的转身离去。
    房门在眼前关闭的瞬间，沈安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啐了一口后，用手背用力摩擦着自己的唇瓣。
    她知道，晚饭之前，柳风月不会再回来了。
    自从她假意温顺，让他对自己放心之后，柳风月不在她身边的时间也在慢慢变长。
    这是沈安能预料到的。
    他当然不能时时守着她。
    要把自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藏在自己的阁楼里，还要堵住李婉宁的嘴。
    想来，柳风月也要花不少力气。
    好熟悉的剧情。
    啧了一声，沈安猛地想起了上次从他别墅逃走的事，那次他是故意放她走的。
    这次，可不能再被柳风月摆一道了。
    反正工作也没了，她一定要跑的远远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确认柳风月的脚步声远去后，沈安披着毛毯蹑手蹑脚下了床。
    发软的双腿，她边动边在心里骂：
    该死的东西，有钱住别墅，连件衣服也不舍得给她穿！
    被他困了接近一周，将房间摸索了个遍，沈安才确定了，柳风月根本没给她留一件正常衣服！
    哦，也不能这么说。
    ……
    每晚一套的新衣服，活不过当天，碎片第二天一早就被打扫走了，比皮肤体验卡没的还快。
    如果没有这床毛毯遮挡，沈安整个身上，就只剩下套在手腕脚腕的四个蓝色的机械环。
    哪怕房间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也接受不了。
    太恶心了。
    想着，沈安抬起手臂，冷眼看着手腕上发着淡淡蓝光的手环。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唯一能看出来的，是身上这四个是成套的。
    在此之前，她从没见过一模一样的这种东西，柳风月也从来没使用过它们。
    哪怕特意仔细查看过，沈安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但她知道，它们肯定不只是一个装饰品，但如果只是追踪器的话，不应该有四个，也不应该这么显眼。
    猜不到，完全猜不到。
    如果搞不明白这是什么，她还是逃不掉。
    或许只能想办法刺激柳风月，让他用一用给她看看了。
    难搞。

 第58章 不是好兆头

    赤脚踩着毛毯，沈安一步步走到窗边，扒开窗帘一条缝隙向外探视。
    被封的极严实的窗户，下面是植被旺盛的花园，种了不少沈安最爱的红玫瑰，却已经开始凋谢了。
    真不算个好兆头。
    将窗帘拉死，她背靠墙壁，缓缓坐到了地上。
    披着毛毯是正确的。
    房间里，沈安的一举一动，都能透过房间角落里的那个监控器，展现在柳风月的手机上。
    漫不经心的听着面前助手的汇报，他偷眼扫着家里那人的模样。
    屏幕里，沈安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几下抽搐后，她蜷缩着身子倒在了地上，似乎十分痛苦。
    后脑勺对着监视器，将镜头放大后，柳风月还是看不清她的表情。
    才装了几天温顺兔子，就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
    无奈的勾起唇角，他按下了呼叫铃。
    她挺聪明的。
    柳风月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沈安自作聪明的小把戏了。
    的确，她老早就发现了那个监视器，只是之前身体还不舒服，所以沈安就没试着逃跑。
    现在至少可以试试了，总不能真一辈子就被他困在这。
    短跟皮鞋快步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好分辨。
    等到那小女仆开了门上的电子锁，一步步走近，蹲下身来查看的时候，沈安猛地回头，一把揽住了她的脖子。
    这个女孩年纪并不大，似乎只是个来兼职的学生，瘦瘦小小的，眼睛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之前给沈安送过饭，被她记住了。
    一个灵巧的翻身，女孩就被她压在了地上。
    然而，还没等沈安动作，那女孩便立刻哭了起来，大颗泪珠不要钱似的接连滚过脸颊，一边哭一边哀求：
    “姐姐……求你不要跑，柳先生说过，如果让你离开这个房间，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求求你。”
    啧。
    好好好，用这个来威胁她。
    这熟练程度，一看就练过不少次了，柳风月把人教的很好啊。
    冷哼一声，她轻轻擦去女孩的眼泪，在她还懵懂之时，披着毛毯的身体慢慢下压，手指也顺势扣上了女孩的手。
    如瀑般黑发纷纷落在女孩周围，发香笼罩在她的鼻尖，眼前，是沈安细腻的肌肤和锁骨，以及那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茉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下意识吞了口口水，脸颊爆红。
    那双被沈安握在手里的手掌已然被汗水覆盖。
    柳先生的夫人很有魅力，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些有钱人会喜欢把人关在阁楼里，玩强制爱了。
    苍白的脸不施粉黛，明明也不是那种绝美的容颜，可那双极其深邃的眼睛，就是没由来的勾人。
    “小姐……”
    急促的呼吸透露着她的紧张，很可爱，跟美女贴贴比想象中还让沈安开心。
    勾起嘴角，她张了张嘴，突发奇想的逗小孩儿的话，抵在喉咙时哑然失声。
    咬着牙，沈安从女孩身上蹦了起来。
    很气，有一种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
    摆摆手，她坐到床上，扶额示意女孩出去，看她仓惶快步离开的背影，无人之处，沈安勾了勾嘴角。
    原本是打算扒了女孩衣服跑路的，毕竟沈安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了想，还是算了。
    那小孩儿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又何必连累无辜之人呢？毕竟柳风月是真疯子。
    而且，她也不是一无所获嘛。
    指纹锁上，女孩慌乱间用沾满汗水的手指按下的指纹痕迹，清楚的留在了上面。
    ［0831］。
    还挺简单。
    像是某个人的生日，不过不是沈安的，难道是柳风月的吗？
    她试着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所有在八月底做过的ai。
    八月三十一……
    想到这一天，沈安的心脏突然不受控的狠狠抽动了一下。
    脑海里什么东西似乎拼命想要冒出头，可是当她凝神去抓，又立刻隐没于庞大的记忆之海，只是一闪而过。
    捂住胸口，沈安长吐一口气，才勉强冷静下来，脸却不知为什么一下子烫的吓人。
    好窒息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却最终被她选择遗忘了一样。
    倒不是沈安在瞎想，因为以现在的技术，是可以做到清除一部分记忆的。
    只是这项技术并不稳定，危险性也比较大，很容易对大脑造成影响，所以和定制ai一样，被管理局列为了禁止由个人私下操作的技术之一。
    沈安是会的……
    可是就算是真的，既然选择忘了，那也没那么重要。
    假装散步挪到门边，沈安悄悄擦去了指纹的痕迹。
    现在出不去，柳风月不在的时候，外面都是人。
    别问沈安怎么知道的。
    ……
    热水从头顶倾泄而出。
    晚饭之后，一贯是洗澡睡觉。
    今晚，他没说话，沈安也不知道为什么。
    关了灯，柳风月把她抱在怀里，两颗心在黑暗里一同跳动着。
    ……
    他抵在她的耳边，扣着沈安的后颈，想到白天，语气有些玩味。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
    她不喜欢女人！
    ！！！
    沈安微不足道的不满让今天柳风月心情不错，低声笑着，眼看她真说不过要被气哭了，还是没再逗她。
    好脾气到沈安有些怀疑。
    不过这样也好。
    等到柳风月在身边陷入休眠状态，黑暗中，沈安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缓缓脱离了他的怀抱。
    仿生人也是要休息来充电的，不然机体会过载磨损，她太懂了。

 第59章 逃跑的代价

    轻手轻脚捡了柳风月的衬衫套上，沈安赤着脚踩在地板，紧张到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小心翼翼按上密码锁时，发出的那一声机械脆响，惊的她猛地回过头。
    还好，柳风月依旧背对着她，似乎还在沉睡。
    松了一口气，沈安颤抖着按下第二个数字，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拇指按下那个把手上的开关按钮，锁齿弹开的声音，让她的心又整个提了起来，狂喜和紧张一同涌上心头。
    拉开门，即将逃离的喜悦甚至让沈安忘了怀疑：
    为什么指纹锁不用匹配她的指纹一按就开？怎么会这么顺利？
    将门轻轻再关上，她只顾着逃离，赤着脚踩在冰冷的石砖上也不觉得冷。
    月光洒在窗帘，透在柳风月白皙的肌肤，倒映在那双湛蓝的眸子里，如同一汪碧水。
    还真是傻。
    竟然没有发现，其实是他关掉了密码门锁。
    也就是说，今晚无论沈安按下什么密码，只要按下把手，都可以打开门跑出去。
    让她跑，还真敢跑啊。
    伸了个懒腰，柳风月慢条斯理的从床上坐起来，眼前，象征女人位置的绿点一点点缓慢远离。
    跑这么慢，怎么跑的出去呢？小家伙。
    沿着旋转楼梯一路向下，沈安几乎完全靠着本能找到了门的位置。
    快步跑在客厅里，一把抓住大门把手，她带着狂喜的按下去，用力一拉。
    大门纹丝不动。
    身后，掷地有声的脚步一下又一下踩着楼梯慢慢靠近，每一步都像直接踩在了沈安的心头，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冷笑声中，熟悉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这么晚了，走的这么急，我的安安，这是要去哪啊？”
    猛地转过身，沈安抬头看过去。
    月光下，柳风月踏步而来，被穿走衬衣的他上半身不着寸缕，几乎完美的线条在月光照耀下，像极了一条慵懒的美人鱼。
    一向看到俊男靓女就移不开眼的沈安，破天荒的没有被眼前的美色蛊惑。
    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她毫不犹豫转头，用力按着门把手，不顾一切的反复拉着。
    厚重的木门在她的动作下吱呀作响。
    为什么打不开！
    站在最后一节台阶，柳风月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慌乱的动作。
    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不偏不倚落在他面前，举起手穿过那束光，柳风月笑容玩味。
    “你可以试试推它。”
    他的话让沈安愣了一下。
    猛地一推，那扇门在她面前倏然打开，夜风夹杂着花香一瞬间扑面而来。
    柳风月没骗她，他怎么会这么好心。
    可是来不及多想，沈安毫不犹豫拼命的向外跑去。
    穿过庄园的步行道，她一边跑，一边回头望。
    夜色中，柳风月不急不慢的向她而来，看起来远远追不上她。
    可是沈安每次回头，他都还在路的那端，就像一个永远也甩不掉的梦魇。
    一个不留神，本来就十分紧张的沈安摔倒在地。
    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她继续向前，再回头时，柳风月又靠近了很多，却还是那么不急不慢的走着。
    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能跑掉。
    极致的压迫里融在无边黑暗里，几乎要把沈安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其实，她很怕黑。
    之所以选这一天，也是因为今晚月色极好，能稍微驱散沈安心中的恐惧。
    雕花的金属大门在她眼前一点点清晰。
    像是溺水之人突然发现救命稻草，也给此时的沈安打了一剂强心剂，从看到庄园大门的那一刻，她又鼓起勇气，开始拼命的向前奔去。
    只要到达那里……
    只要她能跑出去……
    其实沈安也知道，从柳风月出现在背后开始，今天，她就不可能在获得自由了。
    可是都跑到这里了，她宁愿骗自己，宁愿做一个美梦，也不愿相信事实。
    脚步越来越快，眼见手指就要触碰那贵气的金属大门，在她身后，柳风月不急不慢的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声。
    下一秒，沈安身上，那四个机械环便一同亮了起来，在夜色中闪着诡异的光。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沈安根本来不及反应，酥麻的感觉便一瞬间贯穿了全身。
    扑通一声，她直直摔倒在地。
    火辣辣的疼痛从触地面爆发开来，她还有知觉，却四肢却麻到一动也动不了了。
    沈安的目的达到了。
    她现在是清楚，这四个机械环有什么用了。
    真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电流经过后的肌肉不受控的痉挛，沈安勉强才能抬头看着柳风月，那副饱经创伤的嗓子却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然而，柳风月并没有走到她的面前。
    在离沈安大约两米的地方，他突然停了下来，还没等沈安恐惧或惊讶，手腕脚腕处传来的的疼痛让她一下子知道了原因。
    机械环在收紧。
    禁锢之处痛的扎心，缺血的手脚慢慢失去知觉。
    恐惧的望向柳风月，沈安的双唇大张大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选处，柳风月幽幽笑着：
    “安安，这就是逃跑的代价。你应该也很清楚，这样下去的结果。”
    眼角带泪，沈安拼命摇摇头，手臂在地上不甘心的向柳风月的方向移动，沉重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在喉咙响着。
    他依旧不为所动，看着她的痛苦挣扎，眼眸甚至多了一丝欣赏。
    “这是想求我吗安安？手脚尽废有什么不好？这样的话，你就再也不会有机会逃离我的身边了。”
    他的话，让沈安如坠冰窟，努力的身子僵在原地，愣了一下，她继续拼命向他而去。
    不……不能……
    她不能再失去这双手，也不能再让双脚受伤了，她不想成为一个废人！
    拼命的向柳风月脚下爬去，她紧紧抓住了他的裤脚。
    垂眸看着，柳风月目光深邃，笑容却冰冷。
    “怎么，想要求我饶了你吗？看来，你还是舍不得自己手脚的啊。
    那为什么还要逃呢？”
    “逃跑，就是要受到惩罚的啊，安安。”
    说不出任何话的沈安只能拼命摇头，张大的双唇间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吼，就是吐不出一个有用的字节。
    她好恨！
    可是也好怕。
    柳风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是真的会废了她的。
    甩开她的手，柳风月转身而去，语气带笑，吐出的话却依旧冰冷：
    “我说过的，犯错就要受罚，既然这么喜欢跑，那就自己爬回去。
    安安，可别爬太慢啊～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等太久。”

 第60章 贪心

    虚浮的脚步踉跄着，沈安终于搭上了那扇门，四肢软的不行，下意识身体前倾时，那扇门就这样被她撞开。
    转轴门。
    果然，刚才拉不开，还是因为上了锁，放她走是柳风月故意的。
    恶趣味。
    客厅里，他靠坐在沙发上，手中金黄的酒液闪烁着光芒，听到声音回头看她。
    “呦～竟然还能站起来吗？小看你了。”
    沈安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酒杯上。
    机器怎么会喜欢喝酒呢？这恐怕只能是为她准备的。
    不太好的记忆涌上脑海。
    松开扶住墙壁的手，她一步步走向他，因为电流和缺血麻木的四肢支撑不住，瘫软的扑向沙发背。
    意料之内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身子被柳风月一把捞起，将沈安揽腰抵在最高处，他的手指拂过四肢的冰冷机械。
    咔几声，那麻木的苦痛顿时被卸了去，见沈安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柳风月抵在她的下颌，鼻尖轻轻剐蹭着她的喉咙：
    感受到身下之人的颤抖，他冷笑一声：
    “怕什么，我一向很讲信用的不是吗。”
    沈安闭上了眼睛。
    膝盖处，被地面划破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因为他的触碰更加难忍。
    似乎是把酒液倒在了上面，刺痛一下子揪住了沈安的心脏，抬在空中受伤的腿不受控制颤抖着。
    手指死死抓住身下的沙发，她忍不住从喉咙挤出一声痛苦闷哼。
    “真可怜～皮肤都磨破了～逃跑有意思吗？安安～”
    紧闭双眼，沈安摇了摇头，眼眶热流涌动，她努力着不让它们滚落下来，脑袋向后垂落。
    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样的表情。
    沈安的温顺让柳风月还算满意，保持这个姿势，他为她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棉签划过几处破碎的血肉，刻意的用力剐蹭，让沈安本就不顺畅的呼吸更加支离破碎。
    偏偏他还要坏心眼的问一句：
    “弄疼你了？”
    沈安只能小幅度摇了摇头，死死咬住下唇，冷汗止不住的流。
    被浸湿的衬衫贴在她的后背，黏糊糊的不舒服。
    他手上的力道却又突然加重，引得沈安没忍住猛地一颤。
    扣住她的脖颈，柳风月俯身用额头贴上她的：
    “忘了我说过什么吗？别咬自己，疼就表达出来，别对我撒谎。疼吗？”
    沈安点了点头，泪水从眼角滚落。
    “知道疼就好好记住，下次再逃跑，就不只是疼这么简单了。”
    敷上药粉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两条腿已经疼痛刺激下的抬不起来，止不住的抖。
    带着笑意的声音抵在她的耳边。
    “我说过不会怎么样你的，今晚你根本不需要逃，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开口说。”
    可她根本说不了话！
    这根本就是在嘲讽她。
    沈安下意识拿腿去踹他，差点蹭到伤口时，被他一把拉住脚踝向一边扯开。
    “别乱动！药还没上好。”
    这样说着，柳风月可是一点也没心软，不给她一点逃离的机会。
    就算是给她治疗擦伤，未免也太霸道了，那疯狂摩擦破损的皮肉。
    他根本就是在报复她。
    假公济私。
    呼吸越来越短而急促，眼见沈安受不了这样的伤痛，在低哼中不断哭着摇头，柳风月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低声哄骗：
    “好好听话，以后就不锁你了。。”
    信以为真的沈安傻乎乎的听话了。
    ……
    柳风月的确也说话算数，从第二天苏醒开始，沈安的活动范围变成了整个庄园。
    虽然看起来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关着她笼子变大了而已。
    但对于沈安而言，这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至少能站在阳光下了不是吗？
    坐在花园的摇椅上，随着节奏，沈安慢悠悠晃动着双脚，伤痕密布的腿从柔软的吊带短裙摆探出来。
    一阵风吹过，上面的机械环随风晃动，碰在一起清脆作响。
    温热的外套搭在她的肩上，她没回头。
    而后，那双手臂从颈后绕到沈安身前，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耳边。
    “果然，得到了想要的，就再也不装乖兔子了吗？”
    沈安没理他，兀自用手指摆弄着手上的机械环。
    得到想要的……吗？
    还远没有呢。
    温热的唇一下子噙住了她的耳垂。
    酥痒让沈安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偏头躲避。
    ……
    将她抱在怀里，柳风月依旧不满足，感受到有点凉爽的风吹过来，将她身上的外套又拢了拢。
    有些脱力的沈安闭上眼，无奈的长呼一口气。
    这才是她啊……让他又爱又恨的，似乎谁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关心的薄凉的她……
    指尖穿过她温热的发，扣住沈安的脑袋。
    明明知道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怎么逃离他，柳风月还是不死心的问：
    “沈安，我们就这样好不好，别再逃了……我有很多很多钱，可以养着你，你再也不用上班，不用每天加班了。”
    他的话，让沈安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这句话，是她曾说过的。
    只能窝在那个小工作室的日子里，沈安为了温饱，一遍又一遍重复训练程序智能的枯燥工作。
    累极之时，曾对着那些程序开的玩笑。
    一个类似于梦想让ai出去代替她上班赚钱养家，而她自己在家混吃等死的美梦。
    一句玩笑话，竟然真的有程序记住了吗？柳风月……竟然是那个时期就从她手中流出去的ai。
    苦笑一声，真别说，如果沈安不作死，她的确已经过上了这种生活。
    可是好像并不能让她满足呢。
    人啊，还真是贪心。
    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柳灼泽漫不经心的透过窗打量着眼前的庄园。
    跟他小时候时候去到那个女人家看到的风格还真像。
    不愧是，她的私生子。

 第61章 有恃无恐

    远处传来的声音引得沈安偷眼望过去，窥探的目光还没看到些什么，就被柳风月抬手捂上了眼睛。
    冰冷手指覆上的那一刻，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身下一空，沈安就这样被搂腰抱了起来。
    柳风月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将她一步步抱到阁楼的房间。
    “乖，留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很快回来。”
    将沈安放在床上，柳风月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眼神却冰冷。
    沈安看出了其中的警告意味，他让她乖乖留在这里，不允许她走出这个房间。
    她偏不。
    点了点头，沈安很会敷衍，柳风月也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可那个柳灼泽，又是他不得不应付的麻烦。
    他一直在偷偷查那件事——那个女人的事。
    柳风月必须得弄明白这是为什么。
    从车上下来，柳灼泽望着一步步走来的柳风月，笑容虚假。
    挥挥手，身后的保镖抬着一个木箱，柳风月淡淡扫了一眼，目光又落到他身上。
    “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跟柳灼泽总是喜欢阴阳怪气的喊柳风月哥哥不同，尽管名义上是表兄弟，他从来不主动喊他弟弟。
    每次见面，语气都足够冷漠疏离。
    他们并不熟，除去所谓兄弟关系，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
    之前会在夜色相聚，也不过是柳风月为了堵沈安而主动设下的局。
    柳风月倒是没想到，从那时开始，柳灼泽会这样一直咬着他不放，总摆出一副要跟他做好兄弟的模样。
    难缠又可笑。
    不过现在查到了点事，他好像也明白了一点。
    “刚得了一箱好酒，给你送来尝尝。”
    见柳灼泽都这么说了，柳风月现在虽然不怎么想待见他，还是闪过身示意他进客厅，转而走在了前面：
    “有什么话还是进去说。”
    另一边，沈安自信满满的在密码锁上按下了［0831］，却在指纹覆上之时，被那声［对比失败］直接打回了谷底。
    盯着那密码锁，沈安叹了一口气。
    虽说不想这样，但看柳风月遮遮掩掩，故意不让她出去，她偏偏更想出去。
    掏出工具箱，很快，那个密码锁在沈安手下变成了一堆零件。
    放她在庄园自由活动是有用的。
    沈安偷偷在阁楼藏了个小工具箱。
    只可惜，没找到更多能用的东西，不然，别说一个破锁，柳风月她都能拆了。
    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沈安又看到了那个害她不浅的机械手环，只是一眼，身体就应激的抖个不停。
    后背抵在墙上，她努力对抗着那阵幻痛。
    之前试着拆它，被它自动放出的保护电流电了好几次，以至于她现在只是看到机械环就开始四肢发软。
    这个东西，才是她最大的麻烦，也是柳风月有恃无恐的原因。
    跟在柳风月身后，柳灼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客厅里，没有一丝女人的气息。
    甚至说，连活人生活过的痕迹都几乎没有。
    不应该的，根据他得到的消息，那个女人应该在这里才对。
    李婉宁的事，柳灼泽当然听说了。
    可是在那一晚不止发生了一起车祸。
    虽然沈安不知道，但柳灼泽的消息十分灵通。
    在另一条道路上，秦家那小子和他的狐朋狗友，因为‘酒驾’飙车出了事，几个喽啰伤得不轻，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醒过来，而秦宇自己也废了一只手。
    这辈子，估计也就那样了。
    柳风月下手够狠的。
    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可见那个叫做沈安的女人，很有手段。
    “你来，不只是为了给我送酒这么简单，有什么话就说。”
    坐到他的对面，柳风月看似漫不经心，却直接的问着，打断了他的思绪。
    见他如此，柳灼泽也没打算再绕弯子：
    “姑姑去世后，父亲一直很挂念，虽说两家年轻时闹了点不愉快，可这么多年过去，什么怨也该散了，毕竟姑姑还是柳家人——”
    “怎么？想让她的骨灰进柳家祖坟？”
    挑了挑眉，柳风月直接打断了他，人类说话总是弯弯绕绕，去埋些一眼就能看透的话。
    柳灼泽的脸微不可闻的抽动了一下，复而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对面的柳风月却笑了：
    “如果是为了这件事，那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老夫人的骨灰已经按照她的意思，撒入大海了。”
    柳灼泽还想说什么，看到他的表情，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也知道，从柳风月这里没法下手了。
    “不送。”
    靠在门边，柳风月摆了摆手，神情淡漠。
    在那个女人还活着的这么多年，两家从没有过交集，甚至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人一直在她身边。
    偏偏死后关心她的人络绎不绝。
    呵呵……可恨可怜可笑。
    算了，他并不关心。
    除了沈安以外的所有东西，他都不在乎。
    “柳总，就这么走了吗？”
    拉开车门，助手启清反而有些遗憾的问柳灼泽。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启清最清楚，柳灼泽一直想要的是什么，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丝关于那件事的尾巴，就这么断了，他肯定也不甘心。
    柳灼泽抬手捏了捏眉心，没说话，坐向车里时，余光突然暼到了一个身影，在灌木丛后摆手。
    他扭头看过去，正与那人目光交汇，只是太远，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心底却没由来一紧。
    沈安……
    “先走。”
    关上车门，柳灼泽靠在椅背上，手中捏着那张字条，目光穿过车窗，直直看向花园那处。
    人已经不见了。
    低下头，柳灼泽再一次看向那个字条，遒劲的字迹干净利落：
    ［救我，我能帮你。］
    六个字，再次让他陷入了沉思。
    柳灼泽调查过，柳风月身边一直没几个人，不好下手，偏偏出现了一个沈安。
    她跟柳风月纠缠不浅，如果真的想知道点什么，似乎她是最好的切入点。
    但她又真的知道吗？这真的值得他冒险吗？
    车辆缓缓驶离庄园，闭上眼睛，柳灼泽权衡着利弊，很久，才睁开眼。
    无论如何，他必须试一试。
    冒险引起柳灼泽的注意后，沈安再次躲入灌木丛中，胸口剧烈起伏间，她紧张到手脚都在颤抖。
    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心情，一抬头，正对上那双锐利的眼眸。

 第62章 喝不下

    稍微平静下的心跳再次翻涌，几乎下一秒要从喉咙跳出来，热血抵在损伤的嗓子，顶的她难受。
    用力咽了咽口水，沈安不自知的死死抓住身后的灌木枝，泪水几乎是本能的涌出，氤氲了视线，在眼眶打转。
    被柳风月折磨了这么久，现在，单是看到他这副神情，沈安的身体就怕的不行。
    无论大脑怎么想，身子就是止不住发颤。
    咬紧舌尖，她试着保持清醒，眼前的景象在疼痛下逐渐清明。
    沉稳的脚步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
    “怎么在这？”
    意外的，男人的脸上看不出怒意，很多时候他都是这样面无表情，让沈安捉摸不透。
    警惕的看着柳风月一步步走近，她没有蹲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枝条戳在脊梁，引起又一阵战栗。
    皱着眉，柳风月一把将她拉起来，轻轻拍打着她身上的尘土。
    暧昧的位置让沈安有些不自在，却终归松了一口气。
    是了，她怕什么。
    柳风月并没有说过一定不让她出门，他早就允许她在庄园自由活动了。
    将沈安打横抱起，柳风月似乎真的没有想追究的意思，抱着她回了客厅，却不是沈安他们住的那个。
    是柳风月跟柳灼泽聊天的那个。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桌子上，放着一个木制酒箱，从不知何处拿过工具，柳风月撬开盖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瓶身，把里面的酒拿了出来。
    一共四瓶。
    指腹不急不慢的拂过细长瓶口，熟悉的包装和动作让沈安僵在了原地。
    “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它？
    意味不明的话，让沈安本能联想到的是柳风月手里的酒，当即摇了摇头。
    柳风月却看也没看她，自顾自撬开了酒瓶，木制瓶塞拔出的声音让沈安抖了一下，手臂上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说的不是酒。”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看的沈安心里发毛。
    “是他，柳灼泽。你对他好像很感兴趣？这次来帝都，不也是为了找他吗？”
    有些不自然的别过眼，沈安的喉咙不自然动了一下。
    不用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已经出卖了她。
    越过茶几，柳风月走到沈安身边，红色的酒液因为他的动作从瓶口溅出来，落在白皙的指节上。
    沾了红酒的手指抵在她的唇边。
    “舔干净。”
    沈安皱了皱眉头，不能说出话的双唇抿成一道缝，无声拒绝中，倔强的抬头看着他。
    “怎么，不愿意？不喜欢这个，我还有别的……”
    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威胁神色，
    沈安知道，他其实生气了。
    酒液的味道环绕鼻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她张开了嘴，乖乖按照他的意思做。
    比起激怒他，这不算什么。
    苦涩的酒液味道在舌面流淌，那副悲伤的表情，让柳风月更加不悦，捏住她的下颌让她抬起头来：
    “别整天哭丧着脸，你这副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见他有些怒气的说出这句话，沈安却突然笑了。
    不好意思没忍住。
    ［其实这种表情，才是你死了，我会有的表情。］
    这样想着，她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最终只好别过了脸不敢看他。
    柳风月当然读出了她的潜台词。
    一想到他死了，她就笑得这么开心。
    明明恨得牙痒痒，他却有些无处发作。
    毕竟沈安什么都没说，她只是按照他的意思，没有再哭丧着脸，但她的笑，未免也太开心了，笑得全身都在抖。
    柳风月突然有点后悔暂时毒哑她了，没了她那张喜欢挑衅的嘴，让他想折辱她，都有些没了理由。
    不过，谁说一定需要理由的。
    刚换的新衣服在他手下变了形状，沈安的笑僵在了脸上，惊恐的看着柳风月，仓惶去捂时，冰冷的酒液抵在了她的唇边。
    “我记得你喜欢这个酒。”
    她不喜欢！
    拼命的摇摇头，沈安几乎每个毛孔都在抗拒。
    她何止是不喜欢，现在一闻到这个酒的味道，她的腿就在发抖。
    那次给她沈安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深刻了。
    可是她说不了话，所有解释权都在柳风月那里，抵住她紧闭的牙关，柳风月十分了解的停了手，一边拿远一边淡淡开口。
    “不喜欢跟我喝？那我去找纪云舟来陪你喝……”
    一把抓住柳风月的手腕，沈安的手从他手里夺过了那瓶酒，毫不犹豫的仰头，一口气便灌下了小半瓶。
    拿开酒瓶后，她带着一点挑衅的意味看着柳风月，张嘴呼吸中胸口起伏。
    绯红的酒液染红了她的双唇，几滴顺着嘴角滚落，还没等柳风月顺势从她的领口看下去，被沈安用手背抹去。
    她知道刚才柳风月不是跟她开玩笑的，他说到做到。
    她只是烦，一但被这种家伙抓住软肋，只要他还想玩，她就一定栽了。
    纪云舟就是她的软肋，握在柳风月手里，是沈安永远没办法解决掉的那个麻烦。
    算了，不就是想让她喝酒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抬了抬下颌，柳风月眼尾微挑，语气轻蔑：
    “继续。”
    将瓶口抵在唇边，沈安吞了吞口水，急急喝了小半瓶后，她有点难受，却还是咬了咬牙继续喝了一口。
    一口又一口。
    他没喊停，她就只能喝。
    在柳风月的注视下，沈安一口口将那酒液吞进胃里，快要喝完时，那抵到喉咙的火辣和醉意让她忍不住干呕一阵。
    他只是冷漠的看着。
    手里，还剩下瓶底一小截。
    歇了口气，仰仰头，最终，沈安努力将它喝了进去，将瓶底落在茶几上，一声脆响中，她带着点挑衅意味望着他。
    回应她的，只有柳风月的冷笑，在她眼前，他又拿起了一瓶，熟练的撬了开来。
    “不错嘛，别急，这里还有三瓶，慢慢喝。”
    开什么玩笑……她根本喝不下了。

 第63章 这样的她

    为难的蹙眉，沈安喉咙滚动，一瓶整酒涌入胃里带来的难受，让她根本不可能再喝下哪怕一点了。
    可她不知道，柳风月现在想看到的，就是她这副表情。
    得意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她的神情僵住后，柳风月的笑格外多了点得意。
    将新开的酒抵在她的眼前，沈安瞥了他一眼，手指颤抖的抓紧身下的沙发，最终还是没有接。
    她又不是酒桶，哪里喝得了这么多。
    而且沈安肠胃也不算好，一瓶对她而言已经是极限了。
    “怎么，喝不下了？”
    挑了挑眉，柳风月神色嘲讽，语气也很奇怪：
    “要不要我找纪云舟来帮你——”
    又拿这个来威胁她，下作手段。
    没让柳风月说完，沈安一把抓过他手中的酒，不屑冷哼一声。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用声音表达情绪的方式，在他的注视下，那瓶酒又被凑到了她的嘴边，灌了一大口。
    只是这一口，沈安都咽的为难。
    喉咙不断抽动着，连同胃的那份不满一同表现了出来，身体正在抗拒她的任性。
    可是明明都快要喝到吐了，她还是固执的不肯松开握着酒的手，溢出的酒液从嘴角流下，被她仓惶用手背擦去。
    再次举到嘴边，被柳风月用手指按了下来。
    沈安抬眸看他。
    靠的极近的金丝眼镜倒映出她的面容，镜片之后的眼睛暗波涌动。
    望到那丝危险的气息，如同一只手直接捏住了沈安的心脏，让她窒息般哽了一下，酒液呛入气管，止不住的咳嗽。
    痛苦的表情让五官都皱了起来，感受到柳风月在夺自己手里的酒，一边轻咳着，她带着疑惑看向他。
    薄唇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又吓得沈安一哆嗦。
    他一笑，就准没好事。
    “把酒给我。”
    稍微犹豫了一下，沈安还是松了手。她当然不想继续喝，可是柳风月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还没想完，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不想为难你安安，这里喝不下，我们就先不喝了。”
    如此好说话让沈安心中警铃大作，果不其然，下一秒，他话锋一转：
    “不过，酒已经开了，不喝完怎么可以，既然上面喝不下，那就……”
    恼羞成怒的怒火让沈安一脚踹在了他的腰上，柳风月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强健的身子后退了半步才站稳。
    指腹轻轻划过她踹过的地方，柳风月脸上的笑意未消。
    对于机器来说，她的反抗根本不痛不痒。
    只是握住酒瓶的手指紧了紧，白皙的指节与那深红色瓶身形成鲜明对比，指腹沾了点酒液在瓶口打圈磨蹭，暧昧的氛围由此爆开。
    比起柳风月的淡然，对面，沈安的魂都快要吓没了。
    拼命的摇着头，比起之前瘦了不少的身子颤抖着，她拼命向沙发边缘躲。
    见他慢条斯理的抬手松了松领带，双手被束缚住的记忆更是直接涌了上来。
    几乎毫不犹豫，沈安翻身从沙发上弹起来，柳风月的身子挡在唯一的门口，她就只能向屋内跑，裙摆下两条瘦长的腿，狼狈的向身后的楼梯迈着。
    不！不行！
    她绝对不能再遭受一次……那样的屈辱……
    绝对不行。
    背后，柳风月笑得阴暗，转身将整栋楼唯一的那扇门锁死，他握着那瓶开封的酒，不急不慢的上了楼。
    鞋跟与楼梯碰撞后发出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沈安先是跑到了二楼，在发现所有的窗都是一样的锁死后，根本来不及惊恐的她，咬着牙向三楼而去。
    这是别墅的最高层了。
    然而，所有的窗，都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被封的死死的，怎么也拉不开。
    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仿佛嘲笑她一般，就那么立着。
    无论沈安用手肘膝盖，用整个身体，还是用任何她能拿的到的工具去砸，都没办法击破分毫。
    台灯和花瓶在她的手下碎了一地，那扇窗户，还是完好无损。
    身后，让人窒息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
    而房间里最显眼的那张床，洁白的床单，更是对沈安最直接的嘲讽，刺眼得很。
    他是故意的。
    柳风月早就猜到了，那个留下密码的女孩子，那个工具箱，都是他的陷阱。
    随着他一点点出现在沈安面前，沈安突然想起了老师曾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让ai变的太强，是会脱离人类掌控的。］
    当初沈安还不以为然，现在，她懂了。
    可是，似乎太晚了……
    慌乱的从地上拿起一块碎片，她可笑的将尖锐端对准了他，失声的喉咙低吼着微不足道的威胁，只换来柳风月的嘲笑。
    “你不是我的对手，安安。”
    这是显而易见的，沈安当然知道，所以当柳风月继续靠近，她折起手肘，将冰冷抵在了自己的喉间。
    嘶哑的喉咙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
    这次，柳风月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脸上却依旧是收不住的嘲讽。
    轻蔑的眼神扫过她颤抖的手，柳风月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何必呢？我知道你下不去手。”
    他没错过沈安瞳孔的颤动。
    被拆穿的心思化作一根刺，扎在她的心窝，沈安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手的颤动。
    他说的没错，她下不去手。
    沈安做不到用死来寻求解脱，如果有一天他们俩真的必须要死一个，那也该是柳风月……
    不应该是她。
    反正他不是人……
    这样想着，冰冷的瓷器碎片依旧被沈安抵在自己的脖颈，甚至为了稳住手的颤抖，边缘嵌进了肉里。
    有点疼，她害怕。
    努力保持着这个动作，她就试图这么跟柳风月僵持着。
    可是，他不耐烦了。
    长腿迈开，柳风月一步步靠近，吓得沈安猛地后退一步，身体抵在冰冷的落地窗上，再退无可退。
    喉间低吼威胁着，她想喊，她想喊他别过来，可是只有沙哑的嘶吼。
    根本威胁不到他。
    眼见柳风月不为所动，脸上的笑意讽刺，沈安的手紧了紧，而他缓缓开口：
    “动手啊～不敢？怕了？”
    话语分散了她一点本来就紧张到要崩溃的注意力，利落的动作让沈安根本来不及反应。
    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握住她的手，只一捏，便软了下来。
    他永远都是那么精准，那块瓷片落入碎片之中，完美融入了纷乱的环境。
    将她的双臂拉高，抵在玻璃上，柳风月呼吸同样沉重，低低笑着：
    “你输了。”
    完全掌控住沈安让柳风月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他太了解她了。
    头顶，嘲讽笑意不加掩饰，眼眸满是轻蔑，反应过来的沈安拼命挣扎，落在他眼底，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她好恨……
    可是沈安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柳风月能看得出她不敢！为什么！
    她明明知道，他还不想让自己死，她以为这样能威胁到他的，哪怕只有一点呢？
    可是，一点都没有。
    她真的玩不过他，为什么……
    输给自己所创造的东西带来的挫败感，让沈安几乎喘不过气。
    不甘的低吼中，她的神情被他轻易读了出来，低沉的嘲弄声在她耳边爆开：
    “怎么，不知道我为什么看出来你不敢下手？”
    “这难道不是很好猜吗，因为你这种人，根本不舍得拿自己的生命来做赌注，软弱又自私，这就是你啊。”
    低声笑着，柳风月眼眸冰冷。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
    “这样自私的你，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也只会去伤害别人，根本舍不得自杀。”

 第64章 背叛的人下地狱（慎）

    被完全看穿心思带来的震撼和恐惧彻底捏住了沈安的心脏。
    柳风月说的没错。
    她不会自杀。
    一方面的确是因为，她不舍得赌上自己的性命。
    沈安承认，让柳风月这样的人工智能失控，她的确有责任。
    是她违背了管理条款，才让这种完全脱离系统监控的机器人，有这样的机会融入到人类的世界。
    所以面对柳风月的愤怒和报复，沈安虽然恨，但是她不怪任何其他人，明明知道有危险却还要做。
    是她作茧自缚。
    所以她能这样忍让，在那样的折磨下没有崩溃，就是在等待着一个处理掉柳风月的机会。
    沈安知道自己有错。
    可是，她罪不至死，只要好好活着，她还能弥补自己的错误。
    含泪的眸光对上他的眼眸，慌乱逐渐被同样愤怒掩盖。
    “怎么？不服气？我说错了吗？”
    对上她的眸子，一只手紧紧将沈安交叉的手腕按在落地窗上，柳风月的另一只手缓缓捏住她的下颌，用了点力。
    “哪怕是你现在放在心里的纪云舟，如果有一天影响到你的利益，也会被你毫不犹豫的舍弃。”
    就像舍弃他一样……
    “沈安，你的爱廉价的让我恶心……”
    带着怒意的嗓子低声念着，柳风月自己都不知道，那尾音微微的颤抖，到底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哀伤。
    手上的力道不自知的越来越重，被他捏疼，沈安毫不犹豫的啐了他一口。
    湛蓝色的眼眸再次死死盯上了她。
    沈安当然不服气。
    柳风月可以说她自私，可以说她软弱，沈安都不会反驳半句，她不是圣人，她当然会有缺点。
    可她唯独不会接下伤害别人这盆脏水，尤其，是她在意的人。
    因为自己受到过很多很多无端的欺辱和恶意，所以每一份善意对沈安都弥足珍贵，她恨不得用尽全部去回馈。
    她的爱才不廉价……
    每一份，都是她十足的真心，是她鼓足勇气才敢接纳和付出的全部感激和心意。
    如果没有柳风月的出现……说不定她和纪云舟……
    咬紧牙关，沈安逼迫着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反正这么多年，她问心无愧。
    这副决然的不屑神情，却深深刺痛了柳风月。
    手掌下移掐住沈安的脖颈，隐忍的声音几近沙哑：
    “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沈安，不准！不准这种眼神回答我！”
    好奇怪。
    明明他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可是现在感到恐惧的，手指都在颤抖的，也是他。
    只有他。
    被扼住喉咙后，感受着他的怒火，沈安闭上眼睛，反而笑了。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柳风月的情感，他的愤怒来源，是因为他嫉妒了啊。
    作为一个ai，竟然起了想要独占制造者的心思，这样病态畸形的荒诞情感。
    不过是一堆虚无的数据，他还觉得这是爱，仿生人也会妄想被人类爱着吗？
    好可笑。
    呵呵，偏不让他如愿。
    直视柳风月的眼眸，她用嘴型，缓慢而清晰的告诉他：
    ［你不配］。
    只可惜，她不能说话。
    确认柳风月看懂了自己的嘴型，报复的快感在沈安心中升腾。
    混合着窒息的痛苦，让她的理智几乎崩溃，每一次因为笑的颤抖，都是浇在柳风月怒火上的油。
    “沈安！”
    手指又用力了几分，柳风月不甘心的威胁着，在越来越强大的压制下，沈安终于停下了笑意，却依旧毫不畏惧的望着他。
    眼眸里尽是不知死活的挑衅。
    他疯了，可是，她好像也快被逼疯了。
    耳边，越来越急促破碎的喘息声，让柳风月稍微松了点力道。
    几乎是咬牙切齿，他不甘心，却不受控制的最后问了一句：
    “沈安……为了自己，你也会舍弃纪云舟的对吗？沈安！你只要点头，只要点头，这次我就放过你，听到没有。”
    “点头！
    承认你也可以背叛纪云舟！”
    在他近乎极致的疯狂下，沈安终究摇了摇头。
    男人的眼尾瞬间变得猩红，转而如同鲜血坠入湖泊，又染红了那湛蓝的眸子。
    双手一同掐上她的脖颈，那叠加的力道几乎要直接把她脖子拧断。
    而沈安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便陷入了窒息的泥沼，愤怒让机械机体炙热滚烫。
    他失控了。
    他真的要杀了她！
    氧气一点点脱离，沈安连反抗都做不到，此刻，她只恨自己太没用，连自己创造的东西都没办法掌控。
    如果早知道，他们俩之间必须要死一个才能结束这荒诞的纠缠，沈安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死柳风月的。
    反正他又不是人。
    是啊，沈安自私。
    因为她是人，因为她好不容易才在那样的孤儿院活下来，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努力开始生活的越来越好。
    她不想死。
    凭什么要她死！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耳边，是她熟悉的悲伤而绝望的语调，上一次听到，是母亲离开她的那个雨天：
    “既然你不爱我，那就去死……”
    沈安，背叛的人下地狱，你说过的。
    将那了无生气的躯体丢在一旁的床上，柳风月毫不犹豫的撕碎她身上所有屏障，开始了近乎残暴的侵占。
    不一会儿，低哑的哀鸣从那具任人摆弄的躯体中挤了出来，微弱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
    将维生的药剂注入她的躯体，柳风月不知疲倦的继续着他的报复。

 第65章 被困住的人（慎）

    两指宽的链条穿过机械环，将沈安的手脚紧紧束缚住，又是被双臂被吊起，跪坐在地上。
    他总是喜欢这么锁住她，像是禁锢一个罪大恶极的囚犯。
    可是这次，有些不一样了。
    她的眼睛也被什么挡了起来，什么也看不见，能感受到的外界的，只有听觉和嗅觉。
    鲜血的气味蔓延在空气中，是她的血。
    身体很痛，哪哪都痛，一如既往缠绕她，故事似乎回到了。
    可是这次，沈安连哀嚎也发不出了，只有衰弱的呼吸，和莫名急促的心跳，脸颊滚烫。
    沈安不会知道，这是柳风月给她注射药物起的作用，她只觉得难受。
    沉重的大脑思绪粘稠，几乎无法思考。
    混合着伤口的痛苦，又夹杂一丝莫名的悸动，一点一点啃噬骨髓的难受。
    真的，不想活了……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轻生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
    可是想到自己还没找到母亲离开的原因，还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甚至还没有跟爱的人好好倾诉自己的爱意，还没有花钱一次点上夜场最帅的十个男模……
    咳咳。
    虚弱的轻咳几声，沈安越想越亏，求生的欲望又这么燃了起来。
    不远处，坐在她桌前的柳风月托着腮，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她，从沈安被他绑到这里到醒来，一步也没有离开。
    他已经坐了很久了。
    明明是他囚禁了沈安，可是现在被锁住的那个人，却是他自己。
    可是。
    哪怕沈安几乎已经亲口承认，她就是背叛了对他的爱。
    哪怕她的反应已经明确的告诉他，她爱上了别人。
    他就是舍不得下死手。
    得不到她的心，也绝不愿意放开，哪怕只能困住一个躯壳，也想把她留在身边。
    是他被锁在了这段扭曲的关系里。
    破碎的呼吸让柳风月缓缓回过神来，一步步走近时，他能感受到，沈安整个身子一颤，然后立刻紧绷起来。
    她好怕他。
    她应该怕他。
    冰冷的手掌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隔着那层蒙住眼睛的布料覆在她的双眼，颤抖中铁链啷当作响。
    带着恶意的冷风吐在她的耳边，似乎要把沈安彻底拖入地狱的边境：
    “沈安，你知道吗，现在我特别讨厌你这双眼睛，讨厌你那种眼神。”
    她不敢做出反应，一动不敢动，只剩下逐渐急促而破碎的呼吸，出卖了她的恐惧。
    怎么可能不怕呢？上一次柳风月这样跟她说话，还是把她毒哑那次。
    如果再失去眼睛，那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指腹用了点力，隔着布料按压在眼球上轻轻敲击，铁链的碰撞声越来越大，她的身子已然颤抖的不成样子。
    直到温热的泪水染湿了布料，在他指尖晕染开来。
    见她被自己吓哭，柳风月冷哼一声，缓缓挪开了手，却向下移动，扼住她的下颌将她后脑勺狠狠后压。
    耳畔低喃，如同毒蛇环伺：
    “沈安，你说，眼球的背面是什么样子呢？我还没有见过呢。”
    他的话，让沈安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阵，死死咬住的下唇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再让我不爽，我就挖掉你一只眼球，让我们一起看看，眼球背后的样子。”
    冰冷的针尖缓缓推入她的身体，什么东西被裹挟在静脉里，几次循环后，几乎点燃了身体每一个细胞。
    好热。
    喉咙好干，她好渴。
    捆住沈安双臂的链条被从上方取下，却又被柳风月紧紧握在手里牵引，坐在椅子中，他长腿交叠，几乎面无表情。
    用言语指挥着沈安的一举一动。
    ……
    威胁以后，她不敢反抗，破败的身体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他牵引操纵。
    然而就算这样，柳风月心底也丝毫没有复仇的快感，面色越来越平静，静到冰冷。
    他的胸口，留下了一个空洞，似乎只有一直与她纠缠，才能被填满，却又很快空下去。
    永不知足。
    沈安，背叛的人下地狱……
    这里就是你的地狱。
    ……
    柳灼泽的动作倒是不慢，手指夹住那张被寄过来的烫金请帖，柳风月扫了一眼，笑得嘲讽。
    粗糙的信封在沈安脸上划过，纸张和墨水的独特气味让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是除了那铺天盖地的消毒水味道外，难得的新鲜刺激，随着纸张划过皮肤，黑暗里，他的声音响起。
    “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链条随着动作唰唰响动。
    “是柳灼泽的邀请函，他邀请我去参加柳氏在圣林的技术交流会。”
    “你说，他是想让我带上你，还是想让我留你在这啊～”
    柳灼泽的名字让沈安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差点忘了……
    “怎么没反应？你不知道吗？”
    回过神来的沈安连忙摇摇头。
    黑暗中，那只大手再次扼住她的喉咙，在白皙的脖颈处留下清晰的痕迹，掩盖了之前。
    “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吗？沈安，我有没有说过我最讨厌欺骗，看来，你不想要自己的眼睛了。”
    喑哑的嗓子无助的抽动，跪在地上的沈安胡乱摇头又点头，她拼命的想要解释。
    可张开的双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是他毒哑了她，明明是他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不要……不要夺走她的眼睛，沉溺黑暗的痛苦，决不能是永远……
    拇指抵住下颌用力按着，她的恐惧让他很满意，紧凑耳畔的语气多了些嘲弄。
    “你真的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低沉的笑音里，沈安的心也跟着一起颤动，
    “那样明晃晃的心思，沈安，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知道我为什么没阻止你吗？呵呵。”
    “因为你傻。”
    抵住她的手指压的沈安生疼，后仰的脑袋拉扯着气管喘不过气，泪水浸湿了那遮挡双目的布条。
    傻吗？
    沈安不知道，她只是很后悔。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她绝对不会为了想赚钱，想再步入这个危险的领域。
    耳边，他的嘲讽不休：
    “沈安，你真是天真的让我想笑。
    落在我手里后，为了想逃，竟然想着跟柳灼泽这种彻头彻尾的商人做交易。
    你知道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脚下又踩了多少鲜血吗？你根本想象不到，不然也不会妄想去骗他。”
    骗他。
    两个字，把沈安踩到了深渊，也彻底粉碎了她那最后的，微渺的希望。
    柳风月知道她是在骗柳灼泽。
    柳灼泽自己都不知道。
    她的心思，她的设计，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拥有极其强大算力的仿生人面前无所遁形。
    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把她紧紧缠住。
    嘲讽的笑意合着她绝望瘫软身体的颤抖，又补了一刀：
    “而且，他还不是我的对手。”

 第66章 赌注

    向下扫视的看着她，柳风月的语气里，是极度自信下自然流露的轻蔑。
    沈安几乎要听不到他说的话了，轰鸣在耳内响起，吞噬着她的理智。
    她是在骗柳灼泽。
    沈安偷听到了他们全部的对话，加上之前的调查，自然很敏锐的捕捉到了柳灼泽想知道些什么。
    她还知道，柳灼泽其实一直在找一个人。
    所以她写下了那样的字条。
    竟然都被柳风月发现了吗？
    他的监控真是无处不在。
    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想起她试图做的一切，柳风月突然笑了，摸摸她的头，若有所思：
    “你说，如果让柳灼泽那种人发觉你在骗他，他会怎么对你呢？”
    尤其在柳灼泽还不知道沈安其实就是他……
    他会做出什么呢？
    柳风月突然觉得有趣了。
    在沈安看不见的面前，柳风月的手指把玩着那串被他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沈安母亲留给她的项链，放在灯下细细看着。
    打开的项链内部，印着的图案，其实是柳家的徽记啊。
    那次，自己竟然没发现。
    不过现在也不晚。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都能说的通了……
    柳氏内部两家的决裂……还有那个男人，其实是沈安的……
    呵呵……
    还真是讽刺呢。
    令人窒息的安静弥漫开来，不知道柳风月在做什么，未知带来的恐惧压的沈安有些喘不过气。
    半晌，他才幽幽开口：
    “我们打个赌，沈安。要是你这次能骗过柳灼泽，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啪嗒几声，柳风月轻松的打开了将沈安牢牢禁锢的锁链。
    可是她已经没有逃跑的力气了。
    就这么瘫软在他的怀抱，消毒水的气息混合他身上的香味蔓延涌入鼻腔。
    他的话并没有引起沈安的任何反应，彻头彻尾的绝望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可是不够，还不够。
    虽然他不怕柳灼泽。
    可如果以后他知道了沈安的身份，如果柳灼泽不顾一切，还是有可能从他身边带走沈安。
    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柳风月也不能允许它存在。
    还要把她再向深渊推一把呢。
    这样她的身边才只会有他。
    轻轻摩挲她的后颈，指节摆弄着沈安柔软的发丝。
    她被他洗的很干净。
    冰冷的气息吹在沈安的头顶，带着满是算计和阴狠的笑意：
    “不过，要是你输了……我要纪云舟的命～怎么样？”
    怀中瘫软的小人听到那三个字，几乎是猛地弹了起来，无力的脑袋艰难的抬头。
    可是她又看不见。
    紧张下，沈安用力抓着柳风月的手臂，把他抓得好痛。
    不是机械的躯体，是心痛。
    眼前，说不出话的她坚定的摇摇头，他能看出来，在他提到纪云舟时，一把希望之火似乎再次在她身体复苏。
    纪云舟还是她的希望。
    想要杀了他的心越来越坚定。
    其实，这次是柳风月想的复杂了，他忘了沈安骨子里的疯狂和复杂。
    沈安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是因为她愿意跟他赌。
    垂死挣扎中，这种赌上性命，极具挑战性以小博大的机会，是她现在勉强最后能抓住的希望。
    而摇头，只是因为她绝对不会愿意用别人的东西来做赌注，尤其是生命。
    无论那个人是不是纪云舟。
    这不公平。
    博弈就是要用自己的东西，赌上自己绝对不能失去东西，这样的危机感下的赌局才有趣。
    虽然她也没什么可以赌的了。
    但赌局多好啊。
    哪怕自己会因此被他彻底击碎，沈安也只会觉得是她自己无能。
    她沈安就算死，今天就要站着死！
    看不见柳风月的表情，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境，沈安只能拼命的想要坐起来，用手势和嘴型告诉他：
    ［我不会这样跟你赌的。］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掉进醋坛子的柳风月，那只手便不由分说用力的掐上了她的脖颈。
    努力下压自己的愤怒，他几乎咬牙切齿：
    “为什么不跟我赌？哪怕输了，你也根本什么都不会失去，这是绝对不会输的赌局不是吗？”
    她依旧紧抿双唇，坚定的摇摇头。
    什么都不会失去吗？
    或许。
    因为沈安确实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正是因为被剥夺视野，所以其他的感官便更加敏锐，她看不见，也知道自己的手被他开了刀。
    那止不住的颤抖……
    或许，她再也不能成了那个工程师沈安了。
    她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尊严，甚至被他伪造死亡失去了身份。
    她没有父母，朋友不多，也没脸再见纪云舟。
    沈安什么也不剩了。
    只剩下一条命。
    她突然觉得心里好平静，明明感受到了他的怒火，明明感受到了死亡在招手。
    长呼一口气，被遮住的双眼隔着布料坚定的望着他，沈安手掌稳稳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用嘴型和喑哑的声音，她缓慢而清晰的告诉他：
    ［不是不赌，我跟你赌，只不过我的赌注是：我的命。］
    另一只手覆在他的胸前。
    同样的，如果我赢了，我要你的命。
    如果她能赢……
    想了想，沈安干脆的苦笑一声。
    算了，不想了。
    她赢不了，其实这场赌局，她也什么都不会得到。
    赌博是无法孕育出任何东西的，是从开始，就只有失去的行为，柳风月不会放她走，以他坐庄的赌局，她只会输。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让她替纪云舟死。

 第67章 错觉

    如果没有纪家的资助，也不会有现在的沈安。
    如果没有纪云舟，沈安应该也已经烂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然而，柳风月只是极其傲慢的笑了一声，反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手，手指扣紧后拉着她纠缠不休。
    另一只手将她的下颌轻佻抬高：
    “沈安～到底是我哪句话，让你误会了你的命属于你自己呢？
    现在，你的身份只是我名下的ai，不过是我的玩物而已，又有什么资格拿自己的命跟我赌。”
    布条之下，沈安默默翻了个白眼。
    傻x！
    一点话语权都没有，绝对不公平的赌局，谁会跟他赌啊。
    真把她当大傻蛋是。
    摇了摇头，她回应的直截了当：
    ［那不赌了。］
    柳风月幽幽笑着：
    “很遗憾哦～你好像没有拒绝的权利呢～”
    后颈被猛地抓起，随着针尖刺进皮肉的痛，本来就没剩多少的理智也逐渐涣散而去。
    “一起去研讨会。”
    ……
    黑暗里，好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触碰她。
    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摇晃，不由分说的把沈安从那混乱的泥沼里拉出来。
    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与梦里同样的黑暗和虚无。
    沈安几乎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身体的酸痛依旧存在，疼到她四肢发软。
    似乎有人抓着她的肩膀，拉着她的身子坐起来，但她看不清。
    眼前，是挥之不去的黑暗。
    又是晚上了吗？
    手脚久违的没有被禁锢，带来的那点自由味道，不断在沈安在心尖剐蹭。
    黑暗中，她小心翼翼的抬手摸索着，虽然知道眼前之人大概率是柳风月，可是他没说话，让她有点慌。
    随着她有所动作，耳边，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
    “柳总！她醒了，不过，好像有点不对劲。”
    柳总……
    柳灼泽。
    沈安猛地想起了那个赌注，身子吓得一颤，这点下意识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柳灼泽的眼睛。
    皱了皱眉，他站在床边打量。
    女人那种不同寻常的茫然神情，空洞无光的眸子，启清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却毫无反应。
    “好像……瞎了……”
    什么？！
    沈安一直在紧绷着精神安静的听他们对话，可听到这一句，她再也无法保持平静，起身想要质问，被那只手死死按在床上。
    张了张嘴，只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还哑了……”
    启清根据自己看到的情况向柳灼泽汇报着，本来平静的神色在看到她这副模样时，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上次见她，还是在夜色，那时这个女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坚韧，即使不施粉黛，也从骨子里透着旺盛的生命力和明媚。
    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竟然已经被柳风月折磨成这副可怜模样。
    挥手让保镖按着不安分的她，启清不忍再看，转眼看向脸色阴沉的柳灼泽。
    “柳总……这……”
    价值不菲的椅子在柳灼泽愤怒下被踹到扭曲变形，‘嘭’的一声闷响，让在场所有人都颤了一颤。
    xx！
    怪不得这么顺利就支开了柳风月，这么容易就能接近沈安。
    现在的她，哪怕知道一点什么，也根本没用了。
    含着怒火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女人努力控制下的颤抖显而易见，她还听的见！
    意识到这一点，柳灼泽不死心的上前一步，一手抓住她的衣领，另一只手里紧紧抓着一条项链。
    这条从昏迷中的沈安脖颈上摘下项链，是当初奶奶临终时，留给她未来儿媳妇的礼物。
    当初，柳灼泽亲眼看叔叔给婶婶带上了它。
    如此珍贵的感情，被那个女人破坏还不够，竟然辗转又落到柳风月手里，被他送给了这个女人。
    她怎么配！
    努力压下自己的愤怒，柳灼泽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知道这条项链，柳风月是怎么得来的吗？”
    突如其来的愤怒质问让沈安愣了愣。
    哪条？她看不见……
    看了一眼手机，启清小声催促：
    “柳总，那边的人说，柳风月刚才已经离开，好像快回来了。”
    柳灼泽看了他一眼，眼底的不悦让启清连忙转身，吩咐人去想办法拦。
    沈安的平静和茫然，让柳灼泽恨不得直接撬开她的嘴。
    可找了这么多年，这条项链是他唯一找到的跟叔叔婶婶有关的东西，他不愿放弃这点微妙的希望。
    不甘心的，他的声音多了隐忍，耐心解释道：
    “就是那条他送给你的项链！你到底知不知道！”
    她能知道才有鬼了！
    柳风月哪里送给她过什么项链。
    但既然听到柳风月快要回来，沈安大概也明白了此刻是个什么形式，稍微犹豫后，她拼命的点了点头。
    算了，还是先试着借柳灼泽的手逃掉。
    那坚定的模样，像极了她什么都知道。
    可是柳灼泽是个人精。
    沈安那一点点停顿和犹豫，都被他读了出来。
    “你不知道！”
    瘦弱的身体轻易地被他拎起来，像丢垃圾一样丢到床头，毫无防备撞到墙上。
    一声闷响后，是撕心裂肺的痛。
    耳边，只剩下一阵爆裂的耳鸣，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说不出……
    甚至连为数不多还健全的耳朵也听不真切。
    “柳总？”
    紧张的启清偷偷看了眼那边的小人，感受到柳灼泽的怒火后忙扭回了头。
    “怎么？可怜她？”
    他连忙摇了摇头。
    “你最好不要。
    这种习惯欺骗的女人，不值得被可怜。妄图招惹柳风月那种疯子，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也是咎由自取罢了。”
    启清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可怜又有什么用呢？他帮不了她。
    “愣着干什么。走。”
    点点头，启清让人带好这次从柳风月这里搜到的所有有用的东西，临走时，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柳总，要不要把她……”
    “怎么？你也喜欢上她了？”
    停下脚步，柳灼泽目光灼灼，因为希望破灭本就烦躁至极的心，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激起怒火。
    “启清，之前你可没有这么拎不清，不想做了？”
    硬着头皮，启清还是说了一句：
    “我只是觉得这个女人以后可能有用……”
    柳灼泽只是不屑的冷哼几声。
    “她能有什么用，满嘴谎言的虚荣女人，一个放弃纪云舟，为了钱主动爬柳风月床的贱人罢了。”
    “我竟然真的会相信她……”
    真是傻了……
    没再理启清，柳灼泽大步向酒店外走去，无奈的启清只好跟了上去。
    他还是没敢说。
    自己之所以那么在意那个叫做沈安的女人，是因为她的眉眼，真的很像柳总的婶婶啊……
    婶婶的死一直是柳灼泽心中一根刺，这么多年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及，今天他怒气又这么大，启清是真不敢说。
    算了，就当他想多了，也看错了。
    酒店门口，柳风月踏步而来，正与柳灼泽打了个照面。
    毫不掩饰握着那条项链，柳灼泽看向他，眼底满是挑衅与厌恶。
    他们这种人，不配成为柳家人，更不配得到柳家的项链。
    然而，柳风月只是略带轻蔑的扫了一眼，似乎并不在意它被柳灼泽抢走。
    反而，在看到他们身边并没有多出一个女人，嘲讽的笑意更是不加掩饰，看的柳灼泽心里很不舒服。
    什么也没说，只是瞥了他一眼，柳风月快步向内而去。
    呵呵～
    沈安，赌输了哦。

 第68章 沈念

    后脑勺好疼。
    扶着脑袋，沈安撑着手臂尝试着坐起来，疼痛后的麻痹还是没能让她如愿。
    柳风月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由自主快步上前，他将她揽在怀里，目光落到沈安嘴角处一抹绯红，不悦的紧皱眉头。
    “他打你了？”
    指腹轻轻擦在她的嘴角，被沈安偏头躲过。
    明知故问，假惺惺。
    轻轻推搡着柳风月的胸口，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被他一只手牢牢握住，沈安只好顺势安静下来。
    本来她也没觉得真的能挣扎开。
    将沈安打横抱起，她也不再挣扎。
    在柳风月怀里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头，一片黑暗里，她缓缓喘息，任凭他带领。
    意料之中沈安的顺从，让柳风月很满意，她真的瘦了很多，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病态，让人心疼。
    将她稳稳抱在怀里，柳风月语气并没有沈安想的那么得意：
    “看到了吗？柳灼泽这种人根本不会救你。没人能救你，你逃不掉的。”
    “这场赌局，是我赢了。既然输了，就别再想着跑了，乖乖待在我身边，这样，纪云舟的命我也可以考虑留一下。”
    沈安没搭话。
    身体沉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入土。
    她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应，沈安太清楚了，她如果真的再因为纪云舟而有所回应，那才是害了他。
    柳风月会这么说，只要她不刺激他，纪云舟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过，失去视觉倒也没她当初想象的那么难过。
    因为不疼。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沈安此刻的确已经绝望了。
    不是所有的绝望都会崩溃到歇斯底里。
    在柳风月一步步算计下，沈安清醒的看着自己一点点陷落，最终深陷泥沼。
    他真的很了解她。
    这种明明能做些什么抵抗，却终归是徒劳的无力感，是最能彻底将沈安心力摧毁的东西。
    察觉到她的暮气沉沉，柳风月却笑不出来，抱着她坐进车内，舒缓悦耳的音乐里，他轻抚着她的后脑勺。
    沈安没什么反应，如同一个木偶般失去了生气。
    “死心了？”
    头顶，他的声音继续响起，落在耳里，黯淡的眸子垂下，即使睁着眼，她也什么都看不见。
    却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心死。
    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吗？天真的因为柳灼泽那一点点帮助，就以为他是个可以谈交易的人。
    柳家哪有好人啊。
    根本没人能救她。
    死心了。
    握着她的腰，柳风月改变了沈安的姿势，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与他面对面。
    毫无生气的眸子空洞的对着他，她似乎已经把自己锁在了这个躯壳里。
    黯淡的没有生气的沈安。
    柳风月不喜欢。
    他也挺贱的。
    明明已经不择手段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彻底的掌控了沈安。
    明明是他设计一点点彻底碾碎了她的坚韧。
    现在却又怀念起来了。
    液体倾倒的声音在沈安耳边响起，轻轻捏着她的下颌，柳风月将药剂抵在沈安唇边。
    冰凉触碰唇瓣的那一刻，她便熟稔的张开了嘴。
    乖的不像样，却让柳风月开心不起来，反而赌的慌。
    坏心眼的将长试管向她喉咙深处压了压，被掌控的下颌不能躲避，异物感刺激出的泪珠沿眼尾滚落，含糊不清的呜咽不受控制的流露。
    她只是痛苦的闭上了眼，还是没反抗。
    带着苦涩的药液滚入食道，有那么一刻，沈安多希望这是一杯穿肠毒药。
    很可惜，并不是。
    药效出乎意料的柔和，滚过喉咙时甚至缓解了那隐隐钝痛，让她没有一丝不适。
    将沈安的头埋在肩颈，柳风月硬生生压下了自己暴虐的欲望，强行压抑发热的机体，轻抚她的背脊安抚。
    随着车辆平稳行驶，身体的疼痛一点点缓解。
    沈安的眼前，也逐渐清明起来。
    他本来也没有下重手，刻意下的毒，也只是暂时麻痹了她的视神经。
    柳风月并不想真的弄瞎沈安，他舍不得。
    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不想被沈安看到那条项链——
    那条他故意误导柳灼泽，让柳灼泽误会其来历的柳家项链。
    他怎么能让沈安看到呢？
    不然，今天她不就知道，柳灼泽问的那条项链，就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那条。
    不就知道，她的母亲，就是柳灼泽的婶婶沈念了吗？
    那他可就要失去她了。
    还好，柳灼泽比他想象的蠢一点，竟然敢对沈安下这么重的手，说那样重的话。
    说出的话，总是要负责的。
    哪怕今天沈安没听清楚，他也已经全部录下来了。
    这样，哪怕以后柳灼泽妄图跟她相认，哪怕柳灼泽为今天辩解，柳风月也有全部记录。
    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定能成为他们兄妹之间横着的一根刺。
    至于丢沈安的那一下。
    呵呵，是哪只手，他已经记下来了呢～
    当然不会放过柳灼泽的。
    除了他，谁都不能伤害沈安。
    感受到怀中之人搭在他肩上，因为痛苦不自觉抓紧的手指，从一旁取出麻醉针，扶着她的腰肢，柳风月将药液轻轻推了进去。
    “睡一觉，沈安。”
    醒来，就是只有我们的世界了。

 第69章 恰似故人来

    “沈安，醒醒，沈安。”
    沈安……
    如同一束光刺破重重乌云，轻轻落在她的肩头。
    好熟悉的称呼，明明会直呼她名字的人并不多。随之而来的，却又是几乎无边的空洞。
    捂住胸口，沈安缓缓睁开双眼，冰凉从眼尾滑落，错愕的抬手去摸，指尖一片湿润。
    她哭什么呢？
    “醒了？”
    “d。”
    怎么又是这个傻x，晦气。
    睁眼便见到不想见到的人，那种烦躁和恶心的感觉，瞬间便冲淡了她心中那微不可闻的哀伤。
    对上柳风月不悦抬眉，沈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指腹抵在了喉咙。
    她刚才，是能说话了？
    虽然极其轻而沙哑，可是，的确能发出一点声音了，嗓子好像开始恢复了。
    沈安反而觉得有点烦。
    柳风月惯会这样。
    给她一巴掌又很快塞个甜枣，每次把她推上绝望的边缘，又会漫不经心拽着沈安后颈拉回来。
    不上不下的。
    跟他在那方面的恶趣味一样。
    xx！
    这家人真的没一个好东西，遇上他们，算她倒霉。
    不受控的回忆起，比她过往二十几年加起来都精彩纷呈的几个月。
    此刻，沈安真的恨不得立刻穿成个古代暴君，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喊：
    杀了！把他们都拖出去杀了！
    “又在心里骂我。”
    柳风月的语气肯定，手掌穿过沈安的后颈，指腹紧紧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俯身下来，二人的距离一点点拉近，宽厚的肩膀投下阴影，将她笼罩在他和床之间。
    只是暧昧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沈安的双腿就开始不受控的发颤，别扭的皱眉把脸转向一边。
    “怕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又转而看向柳风月，眼眸冰冷。
    挑衅的话挤在唇边，对上他玩味投下的目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咽了回去。
    这个狗，又在故意激她。
    她才不会为了逞一时之快去刺激他，这样，不就又给了柳风月下手的借口了吗？
    沈安的隐忍并没有换来柳风月的收敛，手掌不安分的从边缘滑进去。
    看着她不悦的表情，柳风月一脸无辜。
    “手冷。”
    ……
    抓这儿也是因为手冷？！
    睁大的眸子颤了颤，她反握住柳风月的手，想要抵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比力气，沈安不是对手，比脸皮厚，她也没他那么风骚，无能为力的大喘气，沈安咬牙切齿，却摆烂的放开了紧张的手。
    这么多次，她也算是摸清了柳风月一点。
    越是反抗，只会让他觉得越有意思罢了。
    果然，当沈安以平静对他，似乎是觉得无趣，柳风月果然没有更加放肆。
    然而当温热气息不断喷泼在她的肩颈，她的身子还是因为恐惧而不断颤着，怎么也沉寂不下来。
    手肘弯曲撑着床面，他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她的反应，轻轻挑起沈安的下颌。
    “你这样，到底是因为兴奋，还是害怕？”
    沈安还是决定不理会他，面无表情的承受着，一副随便你怎么想的样子。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沈安的唇角，稍微有点沙哑的嗓音撩人心魄，低声唤她的名字：
    “沈安。”
    这一声，让沈安的心都颤了几颤，那种心悸的感觉，热流几乎一瞬间便蔓延到全身。
    靠！
    别这么叫她……
    诡计多端的仿生人！
    声音和外貌，都故意定制成沈安最喜欢的那种类型，他知道她会为这样的外形而沉沦……
    在魔鬼般的折磨后，又像蛊惑人心的妖孽一样诱她，把她耍的团团转。
    恶心！
    使劲咽了咽口水，喉咙的隐隐作痛让她清醒了不少。
    柳风月却又凑近了一点，那张脸近在咫尺，在她面前，舌尖轻轻扫过下唇，微微润湿的唇瓣娇艳欲滴。
    这个男妖精……风骚怪……
    温热的气息环绕在她鼻尖，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她喜欢的熟悉味道。
    对上她地震般颤动的瞳孔，柳风月的嘴角带着笑意：
    “沈安，吻我。”
    反应过来的她，再也顾不上刚才刻意伪装出的冷静，拼命的摇摇头。
    就拿这个来考验她是！门都没有！心如磐石！
    想着，慌乱别过的眼眸，余光却不受控的被牵引。
    这个狗……一定给她又下了那种药……不然怎么会……
    这么燥热。
    见她别过头，他顺势俯身，双唇抵在沈安的耳畔，语气都带了一丝笑意：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只要你主动吻我，今天我就不碰你……”
    蛊惑的声音似乎要将她拉入无边地狱，阴晴不定的性格，快要把沈安折磨疯了。
    他的话才不可信。
    沈安不敢反应，闭上眼在心底默念清心咒。
    ［清心咒，清心咒……］
    念念有词的低喃和垂死挣扎的抵抗，让柳风月笑得更明朗：
    “看来是我误会了，比起亲我，原来，你更喜欢跟我在一起～”
    凑到她耳边的声音又压了压：
    “我也喜欢跟你在一起～”
    飘渺的声音极轻，还没等沈安抓住，便立刻消散不见影，却像是羽毛尖在她心头挠了一下。
    心脏抽痛……
    他真的挺会的，沈安不得不承认，之前柳风月还是收敛了。
    这种东西，真的是她教出来的吗？
    ……
    指节轻轻缠绕她的发丝，柳风月很满意沈安的反应，音量提了几分，语调却又压了压：
    “反正我也好久没听你求我了……很想听。”
    肯定不是！
    骚话一套一套的，绝对不是沈安这种正经人能想出来的词。
    绝对！
    眼见他撩拨的话说个不停，还要付诸行动，沈安终究是顶不住，一把握住了柳风月的手腕。
    在他笑意吟吟的目光中，猝不及防的，她抬头吻了上去。
    温热柔软覆盖上来的一瞬间，柳风月顿时睁大了双眼。
    本想脱口而出的调戏话语，就这样被堵在了唇齿间。
    还没等他反应，沈安却又毫不犹豫，极快的抽身离开。
    手背反复擦着自己的唇，本着帅哥不亲白不亲的原则，她默默安慰着自己，只是不想被他碰，不想听他继续恶心纠缠她而已。
    却依旧掩饰不了那慌张的内心。
    那控制不了的欲望，和那一刻猛然侵入脑海的熟悉感觉。
    怎么会这样。
    不过是唇间相碰，没有更深入，但当温暖分离开之后，她的整张唇还是仿佛被火烧灼过一般。
    炽热的触感久久不散。
    为什么？
    那种感觉，眉心突然好痛……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沈安的脑海深处封着，正因为刚才的动作，疯狂的想要破壳而出。
    下颌突然一紧。
    拧着眉抬头，他的吻又落了下来。
    脑海中的纷乱的思绪，全都化为了一阵耳鸣，然后消失。
    只剩下愈演愈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击着沈安的胸膛。
    呼吸抽离，身子发软。
    ……
    ……
    “你xx又骗我！”
    沈安不是没想过装成木头。
    她真的很想一直保持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无论柳风月做什么，都不回应他。
    气死这个龟孙儿！
    可是她终归是做不到。
    或许是之前吐槽傻x领导同事吐槽的太多了，以至于现在沈安的毒舌已经变成被动技能了。
    还不如当个哑巴……
    至少不会刺激他……

 第70章 谁爱干谁干

    芙达斯顶楼，柳灼泽办公室。
    男人衣着考究，几乎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精致和贵气，俨然一个天之骄子，表情却阴沉至极。
    烦闷的抓抓头发，面对几乎堆满整张桌子的照片和资料，柳灼泽的指节一下又一下扣在桌面上。
    一声声沉闷的敲击声里，启清站在一旁，垂着眸，大气都不敢喘。
    显然，现在柳灼泽很烦。
    从小一起长大，启清当然也知道他为什么烦。
    满怀期冀的设计，费劲巴拉支开柳风月，好不容易见到沈安，却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叔叔和婶婶的事。
    不知道也就算了，竟然还设计打算骗他。
    骗他也就算了，到头来，柳灼泽能抓到沈安，竟然都不过是柳风月设的局。
    这种被耍的团团转的感受，谁都不会喜欢。
    尤其是在谋划上，输给自己最讨厌的柳风月。
    猛敲桌面，巨大的声响吓得启清一哆嗦，扶额无奈劝道：
    “柳总，别激动。”
    说着，他上前一步，给柳灼泽的空杯子里添满咖啡，靠近桌面，启清才看清他拳头下那张照片：
    是那张研究生时期，纪云舟和沈安的合照。
    启清多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女孩宁静内敛，向前望着的眼神坚定。
    在她的身侧偏后，纪云舟目光深情，满眼都是那个女孩。
    很般配。
    好像猜到为什么，柳灼泽突然又气成这样了。
    就在刚才，这里，他们刚见过纪云舟。
    柳灼泽出面，帮他解决了纪家遇上的麻烦。
    一方面是因为欣赏他，纪云舟是行业翘楚，芙达斯早早就向他抛出过橄榄枝，现在帮他也是自然。
    当然，柳灼泽也有自己的私心。
    那次，吃亏之后，他一直在关注柳风月的动向。
    发现是柳风月有意与纪家过不去，还想动纪云舟，他不想让柳风月如愿。
    他们兄弟俩撕破脸，已经快是明面上的事了。
    手指收紧，将那张照片紧紧抓在手里，柳灼泽咬牙切齿的把它揉成了一团，骨节抓到泛红，还是反复揉捏。
    搞不懂！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喜欢沈安！到底这个女人有什么好！一群恋爱脑！
    将揉成团的照片丢向垃圾桶，那团纸稳稳撞向桶边，弹了一下后掉到地上，滚向了启清。
    靠！
    柳灼泽翻了个白眼，身体向后倾倒。
    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明明自己家里都因为沈安被害到这么惨，纪云舟刚才还试图从他嘴里得到沈安的消息。
    却不知道在他自己日夜思念，相思入骨之时，那女人却正为了自己的欢愉，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承欢。
    将那张照片捡起来，启清又把它放回了桌子上，柳灼泽瞥了一眼，别扭的又拿起来展开。
    多明显啊！
    就在那个时候，她也不喜欢他！看这照片，根本就是纪云舟一直单相思罢了。
    真是服了！那么个天才设计师，竟然被个女人勾的失魂落魄，像什么样子！
    再次将那张照片团成团，这次，他稳稳将它丢到了垃圾桶。
    冷哼一声，柳灼泽挑眉，一把推开眼前其他关于那件事的资料，扶额撑在桌子上。
    站在一旁启清不敢说话，默默看着陷入沉默的柳灼泽。
    ……
    猛然起身的柳灼泽把启清吓了一跳。
    后退半步，启清看着这位平时看似冷静自持，实际私下里并不怎么严肃的老总。
    心想：他又整什么幺蛾子。
    柳灼泽却并不关心他的反应，一副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的神情，他长腿迈开，拧着眉直奔垃圾桶。
    然后启清就看到：
    芙达斯的总裁，此刻颤抖着蹲下翻垃圾桶。
    伸手把那张照片捡回来，颤抖的手指急急忙忙展开，他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肉眼可见的，印证心中的猜测后，柳灼泽虎躯一震，壮硕的身子晃了几下，差点没站稳。
    “启清……启清！”
    慌张中，柳灼泽扭头，声音都在颤抖。
    “怎么了柳总？”
    意识到问题可能比他想象的严肃，启清也立刻认真起来，上前一步。
    那张命运悲惨的照片，纪云舟那半边，已然快要被他抓烂了。
    “快去给我查……查沈安！”
    “今天，公司所有的事都不需要你担心了，我只要你去把沈安这个人，所有能查到的，都给我找回来！
    今晚下班之前，我就要看到！不然开了你！”
    点点头，启清不敢多说，默默离开时心中庆幸。
    幸亏柳灼泽没说那句：
    ［一分钟，我要这个女人的全部信息。］
    还好还好，不然，还不如直接开了他。
    又搞幺蛾子，总裁特助这破活，要不是工资高，谁爱干谁干。
    身后，柳灼泽泛红的指节紧紧嵌入掌心，红的几乎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这张照片里的沈安……
    就已经戴着那个项链了……
    柳风月！他竟然故意放假消息误导他！

 第71章 不速之客

    柳风月变了很多。
    不是沈安的错觉。
    不知为什么，那次做完以后，柳风月对她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一反之前的恶趣味，他开始无微不至的关怀，哪怕是那方面也极其温柔，就像个完美恋人。
    换来的，是沈安的顺从。
    但柳风月的这种改变，并非就因为她的乖巧。
    沈安仔细回忆了一下。
    柳风月的转变，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从她主动吻他后开始。
    可是，那都算不上个吻，仅仅只是双唇碰了一下。
    为什么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沈安不知道，她想查，但有点无从下手，柳风月看的太紧了。
    现在，外出工作，他也喜欢带上她，不给沈安独处机会。
    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拉着她坐进车子后座时顺手揽腰，把她按在腿上索吻。
    那架势，也真够难缠的。
    强忍着恶心，沈安如同半个木偶般，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迎合着他。
    被迫陪他工作，她窝在沙发上，余光中，柳风月偷眼望来，眼眸中是能溺死人的深情。
    回忆起之前的疯狂，现在的深情，真的挺恶心的……
    沈安忙收回余光，瞳孔收缩后死死聚焦于手里的杂志。
    仿生人眼底的那份感情的真实性让她害怕。
    他越来越像个人，可是沈安偏偏很清楚，柳风月不是人。
    他不会理解人的感情的，作为一个机器，他就不能拥有人类的感情，沈安只敢这么安抚自己。
    不然，跟柳风月相处越久。
    她就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之所以还能跟他逢场作戏，忍受之前来自柳风月带来的非人折磨。
    之所以到这种地步，沈安都没动轻生念头，之所以对柳风月的恨意不明显。
    自始至终都是因为，沈安根本没把柳风月当成个人来看。
    反正他不是人。
    确信这一点，在沈安心里，她就能把自己所受到的伤痛，都看成因为自己违规操作后，造成科研事故应受的惩罚。
    人总是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责的。
    ai牵扯到的事件绝非小事，她作为最重要的制造者之一，本来就理应为此事负责。
    可是，相处的越久，在她面前的柳风月就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恍惚中，真的让她有点怕。
    半躺在沙发里，沈安想着，眼皮越来越沉重。
    哪怕之前的伤痛已经慢慢消散，可那段记忆，还是会变成夜夜的梦魇，一直追在她的脊背。
    让沈安每每在深夜惊醒，难以安眠，只能在白天的空隙里补觉。
    ……
    结束手上的工作，柳风月如往常一样走过来看着她，听到脚步声，沈安睁开眼：
    “今晚想吃什么？”
    “随你。”
    依旧沙哑的声音，细若蚊蝇，不仔细听便会消散在风里。
    对上柳风月的询问，沈安甚至没抬眸，还是会颤抖的手抓着杂志，似乎看的出神，被柳风月一把抓过。
    “还给我。”
    眼眸平静，她抬头伸手去拿时，那本书被柳风月笑着藏在了身后，她便靠近去抢。
    不是沈安拎不清又放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并非自己极尽温顺，柳风月就会放过她。
    当她做自己时，柳风月看向她的眼神，反而格外深情。
    既然他能看穿她的伪装，所以在他面前，沈安干脆不装。
    就如同此刻，他喜欢什么样子，她就给他展现什么样子。
    柳风月笑意吟吟躲过她上前争夺的手，后退半步：
    “先决定今晚吃什么。”
    在不平等关系下的正常相处，脆弱的如同一张纸，损伤后的嗓子并不稳定，咽了咽口水，爱惜自己的身体，沈安还是没再跟他争辩。
    柳风月要加班，订好吃什么，沈安便继续窝在沙发里，等他的助理送饭。
    本该相安无事的时间里，柳风月却突然来了兴致，突然坐到她的身边，偏头看她在看什么。
    见他坐过来，沈安一把合上杂志。
    她根本不想跟他分享，这种亲密的举动，并不适合他们。
    “怎么不看了？”
    柳风月又靠近了一点，沈安便顺势向后靠了靠。
    “累了。”
    “是吗？”
    ……
    沉默，良久的沉默，看着他，沈安耸了耸肩，安抚般搭上柳风月的肩膀。
    “别整天疑神疑鬼的，你知道我逃不掉的，我也说过了，不会再逃了，没意思。”
    门外，助理敲了敲门，打断了他的继续质问：
    “院长，柳总来了，说是要找您。”
    想要对沈安的说出的话就这样咽在了喉咙里。
    不悦的皱了皱眉，他还没说什么，沈安便了然耸耸肩，向房间内的休息室而去。
    柳风月不想让她跟柳灼泽见面。
    巧了，她也不怎么想见到这个人。
    前脚刚走进休息室，后脚，柳灼泽直接推门而入，眼前，苦苦追寻的人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沈安！”
    柳灼泽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快步向她走去。
    然而，柳风月不动声色的将门带上，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笑容阴冷。
    “柳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第72章 废物

    “滚开！”
    一把推上柳风月的手臂，柳灼泽几乎半分目光都没有分给他，满心都是一门之隔的沈安。
    那条项链就是她的，她的母亲，就是婶婶沈念。
    沈安竟然就是他找了这么多年的妹妹。
    “沈安，沈安你见我一面好不好！我有些话……”
    想到自己之前是如何对待她的，柳灼泽喉咙突然一阵酸涩，几乎哽咽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被那扇紧闭的门拦下来，他抬手轻拍着，只敢低声唤她。
    没有任何回应。
    可是他想见她。
    然而，手掌还没覆上门把手，柳风月的手率先推上了他的胸口，用力将柳灼泽的身体推了出去。
    踉跄两步，还没反应过来，柳风月拳头带风，猛地砸向他的脸颊。
    柳灼泽终归不是纪云舟，他反应迅速。
    但即使很快偏头躲避，却还是被柳风月的指节划过下颌。
    一道红痕处，皮肤火辣辣的疼，柳灼泽后退几步，整个人撞在了身后的办公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闻声，沈安好奇的拉开一条门缝，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景况。
    哦吼，混蛋打混蛋。
    她爱看。
    对上柳风月偏头过来的警告目光，沈安默默又拉上了门，翻了个白眼。
    瞅个xx！
    被打的柳灼泽晃晃脑袋，终于从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像是才注意到柳风月，对上他不悦又挑衅的神情后，顿时怒从心起。
    “你个禽兽！”
    他对沈安做了什么，其实根本就不难想象……
    柳灼泽只是不愿相信，可看到他们如此亲密，看到沈安如此惧怕他。
    想把柳风月碎尸万段的心思，便再也压抑不住，挥拳便砸了上去。
    沈安不只是他的妹妹，也是他的啊！
    这个畜生，怎么能对她做出那种事。
    他还亲手把沈安留在了这个畜生的身边……
    想到这，柳灼泽恨不得也给自己一拳，但在此之前，他一定得先废了眼前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柳灼泽动作凌厉，每一下，都向着眼前人的致命弱点而去，眼底的杀意不加掩饰。
    柳风月也不甘示弱，在躲避之余挥臂迎击，游刃有余。
    几招下来，柳灼泽握着酸痛的手腕，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看向柳风月的眼神里满是愤怒，夹杂的那一点惊诧被他压了下去。
    却被柳风月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不是他的对手。
    不屑挑眉，柳风月倚靠在门上，蔑视的垂眸看他，笑容嘲讽：
    “柳总，突然闯进我的办公室破口大骂不说，还动手打人，这不太好？”
    他的态度，让柳灼泽怒意更甚。
    会气成这样，看来，柳灼泽已经查到了沈安身份了啊。
    呵呵，比他想象的快一点嘛。
    “你个畜生！你怎么能……”
    柳风月所作所为，那些话让柳灼泽实在说不出口。
    沙哑嗓音中的为难和隐忍，只换来柳风月更从容的嘲笑：
    “怎么？能干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呵呵笑着，那看透一切的从容，彻底激怒了柳灼泽，气急中，他口不择言的讽刺了回去：
    “果然！我早该想到的，那种女人，也只会培养出你这种畜生，有其母必有其子！”
    柳风月却并没有如他所料的恼羞，只是眼神依旧轻蔑，似乎并不在意，嘴上却没让分毫：
    “的确，所以当时比不过柳岚的废物，日后，也只能教出你这样的废物。”
    柳岚。
    靠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声音，沈安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似乎吐了口唾沫，听声音，二人应该又打起来了，其实，她还挺想看看的。
    ……
    柳风月不会疼，自然比柳灼泽能打，看准时机长腿踹上他的腰，柳风月一脚将柳灼泽踢开。
    他的身子后退几步，刚好撞在了休息室的门上。
    反应过来的柳灼泽用力的按下了门把手，那扇门却没有如他所想的被打开。
    不祥的预感爬上柳风月的心头。
    “起开！”
    输入正确的密码，柳风月依旧没能打开那扇门，几乎想都没想便踹上了门锁。
    随着门后一声物品倒塌的闷响，那扇门在他们面前打开。
    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凌乱的床上没了被单，窗户大开。
    “沈安？”
    快步冲到窗口，柳灼泽惊讶的看着眼前沈安飞速逃窜的背影。
    在来之前，柳灼泽就想过，哪怕不顾一切，今天也要带走她。
    他想过会遇上的各种问题，唯独没想过，沈安会趁机自己跑了……
    再扭头，柳风月的背影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该死！
    明明说过不会再逃跑了。
    她又骗他。
    毫不犹豫的按下启动键，柳风月透过窗看着那猛然踉跄的背影，咬着牙从楼梯追过去。
    跑的掉吗？
    微弱电流在骨骼间流窜，带来的酥麻，让沈安一下子软了腿，扶住墙半跪在地上。
    xx！本来觉得他们能打很久，两败俱伤，让她坐收渔翁之利。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柳灼泽还真是靠不住。
    咬咬牙，她用力捏住手腕，努力对抗着那份不适，可明明私人医院的大门就在前面不远，沈安就是根本迈不动腿。
    好气！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安抚柳风月，骗来的最后机会了。
    远处，柳风月步步紧逼，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猜到他的愤怒，可是还没来得及紧张，一双手便伸到她的面前。
    健壮的肌肉，宽肩窄腰。
    沈安很有印象，是柳灼泽的那个保镖，跟她和李婉宁一起被车撞了的那个，竟然没出事吗？
    几乎想都没想，她果断熟练的攀附他的手臂，搭在那人身上。
    现在来看，落在柳灼泽手里，比柳风月还会好一点，而且，这个保镖长的怪好看的。
    几秒后，她便被塞进了柳灼泽的车里。
    启动的车子跑的飞快沈安扭头去看，身后，柳风月站在医院门口，并没有要继续追的意思。
    也并不能让沈安松一口气。
    他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之前发生的一切已然足够让她明白这个道理了。
    但至少，暂时逃出来了。

 第73章 空洞

    下了车，沈安很有眼力见的跟着进了房间。
    警惕的打量周围的一切，此刻，她被带到的依旧是独栋别墅，客厅里低调却名贵的古董装饰，彰显着主人的壕无人性。
    开车送她回来的是启清。
    沈安之前就见过他，在跟芙达斯合作的时候。
    除此之外，启清也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沈安还记得，上次他帮她说过话，还被柳灼泽骂了，她都听见了。
    同时天涯悲催打工人，对视一眼，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点头打过招呼，启清示意她先坐，自己则动身帮她倒水。
    背对沈安，握着水杯的那只手却一直不受控制的颤。
    她真的是柳家的二小姐……那她跟柳风月不就是……
    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不该想这些，将水送到了她的面前，沈安礼貌的笑了笑，向他点头示意。
    启清这才想起来，她还说不了话。
    真是可怜。
    “沈安！”
    还没等沈安坐稳，身后，一声清晰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吓得她一哆嗦，又站了起来。
    扭头看过去，柳灼泽急急忙忙的从外面推门进来，发丝凌乱，脸上有好几处淤青，看起来有些狼狈。
    倒跟她之前印象里高高在上的柳总不一样了。
    没等沈安有所回应，下一秒，柳灼泽长臂一揽，就这么把她抱在了怀里。
    “终于找到你了……妹妹……对不起……是哥不好，是哥没保护好你……”
    短短一句话，成功把沈安cpu干烧了。
    啊？
    他叫她什么？妹妹？她突然多了个哥哥！还是柳灼泽？
    纷乱的思绪在她脑袋里过了一遍，差不多理清楚。
    比起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激动到浑身颤抖的柳灼泽，除了怀疑，沈安半点反应也没有。
    开什么地狱玩笑。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突然一天给她空降个有钱老哥，沈安能因为自己不用再努力工作，睡觉都会笑醒。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偏偏是柳家，是柳灼泽……
    那不就意味着，她跟柳风月也还存在着关系？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才又放她走，深陷局中带来的恐惧一下子捏住了沈安的心脏。
    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和冰冷，柳灼泽轻轻握住沈安的肩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神色阴沉，立刻便乱了阵脚：
    “沈安，我知道这个消息很突然……但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你的哥哥，我找了你很久……”
    那副小心翼翼，生怕惹恼她的表情，不像假的。
    抬眸看着他，沈安不死心扯动沙哑的嗓子开口问：
    “证据呢？”
    “对！”
    柳灼泽连忙小心的松开她，恍然大悟的去掏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黑丝绒小盒子。
    在沈安面前，柳灼泽拿出了那条她母亲的项链，在看到它的那一瞬，沈安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
    “这条项链，就是叔叔给我的婶婶沈念的，也就是你的母亲，她当初把它留给了你。
    对不起安安……我到现在才发现……”
    沈念，她的母亲，沈安从小没见过父亲，所以跟妈妈姓。
    带着年代感的老旧项链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
    沈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它托在手中细细看着，泪水一下子堆满了眼眶。
    “所以……我妈呢？”
    柳灼泽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他以为沈安早就知道，可看到她抬头时的满脸泪水，立刻便反应过来。
    紧紧捏着手指，柳灼泽隐忍的咬着牙关，沈安的眼神让他心碎，他不敢回答，在那炙热的目光下，却又不得不回答。
    最终，柳灼泽还是摇了摇头。
    “安安……婶婶她……不在了……”
    瘦弱的手掌一下子推在了他的胸口，柳灼泽被她推的后退半步。
    眼前，沈安的目光冰冷而麻木，紧紧握住项链的手自欺欺人的捂住耳朵。
    “够了……”
    本就受伤的嗓子，此刻更是为难，声音细弱的吓人。
    “安安……”
    她的模样，让柳灼泽的心也像是被捏住一般，还没等他上前，沈安突然瞪了他一眼，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才勉强喊出：
    “我妈才不会……才不会抛下我！你才不是我哥！骗子！”
    说着，她用力推开挡在路上的柳灼泽，几乎逃避般向外冲出去。
    她才不要相信这种人的话。
    妈妈只是有事，那天才会把她留在孤儿院的，妈妈一定没有丢下她，妈妈会回来找她的……
    身后，柳灼泽捂住胸口，见她跑出去，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沈安！”
    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瘦弱的身子就这样又被柳灼泽拉回了怀中，紧紧护住。
    “安安……别乱跑，冷静一点好不好……”
    她已经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嘶哑拼命的挣扎。
    为什么要拦住她！
    她要回家！她要回海城！妈妈会回去找她的！为什么不让她走……
    宽厚的手掌紧紧护住她的脑袋，柳灼泽任由她在他怀中拳打脚踢，发泄着自己的哀怨，直至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越来越弱。
    她终于安静下来，像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如同死亡般在柳灼泽怀中沉寂。
    沈安不是没猜到……
    她只是不愿意相信。
    所以，那个第一个揭穿虚假世界，把真相告诉她的人，她一定是恨极了的。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紧紧抓住柳灼泽的衣服，泪水如同决堤般奔涌而出，将头埋在柳灼泽怀里，沈安泣不成声，温热打湿了他的胸口。
    “别哭了……安安……”
    她的悲伤，让柳灼泽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很久没有感受到过如此悲伤了。
    ……
    轻轻敲了敲房门，柳灼泽望着床上的阴暗小人，拧紧的眉头难以舒展。
    沈安似乎决心将自己锁在一处，从昨晚哭昏又醒来后，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坐在床上，就只是抱着自己的腿，将脸埋在膝盖处，默默流泪。
    后来，她连泪都流不出了，就那么默默坐着，不声不响，一动不动，活像一座雕像。
    强撑着笑颜，柳灼泽回头，对同样满眼心疼的纪云舟摇了摇头，再次端着温热的吃食，走到沈安身边，在她面前蹲下。
    那张被泪水浸染的脸已然花的不成样子，红一块白一块。
    他心疼的为她擦去泪痕，小心翼翼的把水杯递到她的眼前。
    “安安，喝点水，或者想吃什么，哥哥让人去做。”
    沈安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办法的柳灼泽只好看了眼门口。
    他是不想让纪云舟掺和到他们家事的，但现在，好像别无他法。
    放低声音，柳灼泽小心翼翼的问着：
    “安安，有个人想见你，你想见吗？”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向门口看去，在看到那熟悉身影时愣了一下。
    沈安当下便想摇头。
    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纪云舟，不是不愿，是不敢……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可是，心骗不了人，那下意识的犹豫，她又想见他。
    濒临崩溃的意识需要点什么来维持生存的希望，身体的本能让她需要他，需要一个知晓她一切的故人，和她一起面对往日的痛苦。
    熟悉声音穿破空气，依旧让人心悸，纪云舟站在门口，唤了她一声：
    “安安。”
    沈安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又是怎么喊出那声‘纪云舟’的。
    她只记得那人心疼的神情，和拥她入怀时的温暖，夹杂狂乱的心跳，却让她安心，紧绷的精神在他怀里松懈，眼皮越来越沉重。
    只是胸口还是有一处空洞，似乎怎么也填不满。
    她已经没办法去想了。
    自然也看不到，旁边，柳灼泽那显然吃醋的表情。
    他刚找回来的妹妹！扑到别的男人怀里算怎么个事！就算纪云舟很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天下第一好的妹妹！
    气死了！

 第74章 金丝雀

    ［柳灼泽养了个女人在自己家里，而且为了这个美人守身如玉，连夜色都不去了。］
    不知何时，诸如此类的小道消息开始在帝都圈子里不胫而走。
    沈安本来是不知道的，直到她跟柳灼泽在别墅里拉扯的照片被爆出在了各大网络平台。
    她还没看见，李婉宁的电话就先打了过来，沈安没接，她就发来了个截图，配上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莫名其妙。
    出于好奇，她也去看了眼，翻了翻下面的留言，众说纷纭，其中嘲弄的占了不少。
    热度最高的是在猜她这个，柳灼泽什么时候会玩腻。
    看着手机屏幕，沈安淡定的咬了一口煎饼果子。
    果然是个人渣。
    而她的身旁，另一个主人公就站在那里，柳灼泽口袋里的电话响个不停，却寸步不离的跟着她，问她还想吃什么。
    无奈的耸耸肩，沈安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问：
    “柳总，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她不是不认柳灼泽这个哥哥，可是他们异父异母，只是堂兄妹。
    大家族里同父异母都能撕个你死我活，更何况他们，沈安实在没信心，能跟柳灼泽这种从小在精英教育中走出来的人掰手腕。
    更何况，初见几面，他对她实在算不上好，他的人品沈安也就不难想象。
    如果不知道她的身份，柳灼泽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关怀备至。
    他不是什么好人，沈安不想跟他打交道，利用利用就差不多了。
    看着她这副冷淡模样，柳灼泽就像吞了块尖锐石头，喉咙火辣辣的疼，张张嘴，只喊出了句：
    “安安……”
    这个称呼，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除了纪云舟和母亲，别人这么叫她，她都只会觉得烦。
    “我们并不熟，柳总，请别这么叫我。”
    扯扯嘴角，她握着刚让柳灼泽买来的煎饼果子，向他示意：
    “对了，煎饼果子不错，谢了。”
    说着，便要向外走。
    身后，柳灼泽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安安，别走……”
    烦到透顶的沈安转过身，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之前是因为身体已经到了极差的地步，柳灼泽自己乐意给她治，所以她也没打算跟柳灼泽撕破脸。
    沈安精明的很，从小始终信奉一个准则：
    ［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拒绝精神内耗，有事直接发疯，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现在，她好的差不多了，柳灼泽也就暂时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她丢起来也毫不留情。
    冷眼看着他，沈安表情嘲讽，倚靠在门上，与柳风月如出一辙，看的柳灼泽心尖一颤：
    “柳总，还有什么事吗？”
    搞不懂，难道姓柳的男的都这么喜欢玩强制吗？家族遗传？
    见他语塞，沈安拉开门抬腿便要走出去，迎面便撞上了纪云舟。
    煎饼果子的香气钻入鼻腔，纪云舟的手里，拿着跟沈安手里一样的纸袋，只是没有香菜和辣椒。
    多好笑啊，所谓的哥哥，还不如一个陌生人了解她。
    “师哥，早。”
    那个‘哥’字，让柳灼泽的心又紧了紧，她是真的很讨厌他，这么多天，一声哥哥都没有叫过他，对纪云舟却亲昵的很。
    将手里的早餐递到沈安手里，纪云舟看起来有些不明所以，却和事佬般脱下外套，盖在沈安单薄的肩上。
    “外面冷，你的身子还没好，进屋。”
    她知道纪云舟有意缓和自己跟柳灼泽的关系，耸耸肩，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坐到了他身边。
    对面，是冷着脸的柳灼泽。
    拿出项目企划书，他们对面侃侃而谈，本来杵在原地的沈安终于忍不住探头去看。
    两人都没有避着她的意思，沈安也很自然的加入了进去，并且提供了几个很有意思的点，引得后期柳灼泽频频侧头看她。
    他都差点忘了，在他不知道沈安是他的妹妹之前，沈安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工程师。
    扯着沙哑的嗓子，她跟他们激烈谈论，控制不住的干咳，让纪云舟皱着眉轻轻拍她的后背。
    柳灼泽递来一杯水，接过来后喝了一口，沈安还想说什么，被纪云舟轻轻捂住了嘴巴。
    “嗓子还没好，就先别说话了。”
    转回头，他用笔指着沈安刚才指出的点，把她想说的几乎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这么多年，他们的思维还是这么合拍，似乎依旧是那对最佳拍档。
    想到这，杯子中升腾的氤氲水汽模糊了沈安的眼眸，握着杯子的右手却不住颤抖。
    只可惜，她的手……
    那个人的面容一下子在沈安的眼前弹了出来，明明带着和煦的笑意，出现在柳风月的脸上，却是那样的让人生寒。
    这么多天的安稳生活，差点让她忘了，那个魔鬼的存在。
    有些事，终究是回不去了。
    柳灼泽把沈安放在家里养着这件事，莫名的闹得越来越大，传的也逐渐难听。
    哪怕柳灼泽有意去压，很多话还是传到了沈安的耳朵里。
    显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沈安也是这才知道，原来柳灼泽也有个未婚妻，联姻的那种，什么狗血展开。
    正想着，那人便找上了门来，只可惜沈安还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就被柳灼泽堵了回去。
    上楼后，他反而满脸歉意的向她解释：
    “没吓到你安安，其实我已经跟季清说清楚了，没想到今天她还会找上门来……”
    没等他说完，沈安便抬手，示意他不必继续说下去了。
    “你不用跟我解释的，我也并不关心，柳总，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跟着纪云舟的团队，哪怕沈安没法亲手设计零件，也能做图纸和概念设计。
    她有能力养活自己，从来不需要成为谁的金丝雀。
    可他们都想把她关进笼子。
    柳灼泽不再说话了，只是那副伤心的神情，似乎也并不打算放她走。
    轻叹一声，沈安无奈道：
    “办一场宴会，告诉帝都所有人，我是你的堂妹。”
    她的话，让柳灼泽猛地抬起了头，一把抓住沈安的肩膀：
    “你愿意承认我了？”
    沈安嫌弃的别过脸去，他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个不负责任的渣女一样。
    真没这么暧昧。
    无可奈何的点点头，眼底的忧郁，却怎么也化不开。
    这不是她想做的，这是柳风月想她做的。

 第75章 真是太遗憾了

    有些人，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在家养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这件事在柳灼泽他们圈子里，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有钱人玩女人的花样多了去了。
    单是夜色，随便拉开一个包厢，里面就能上演一副活春宫。
    可是，让这种见不得光的女人闹到台面，拂了季家的面子，其中的利害便显了出来。
    虽然，比起柳家，季家也算不得什么。
    但正是沈安开口问了柳灼泽才知道，跟季家的联姻，是他的爷爷定下来的。
    该说不说，柳灼泽对她真的不设防。
    起初，沈安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漫不经心的向他套话，没想到柳灼泽十分有耐心的跟她全盘托出。
    他跟季家大小姐季清已经订婚了，跟很多人一样，这场婚姻也是一场交易。
    季老爷子之前在柳老爷子困难时候帮过一把，如今季家大不如前，跟他们联姻，带了点报恩的意思。
    毕竟季家是出了名的喜欢做慈善，名声顶好。
    这样的好人家，自然是最适合沾满鲜血，黑白通吃的柳家联姻对象，能很好的挽回柳家形象，错过了实在可惜。
    显然，季清，柳灼泽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柳风月的设计，倚仗的无非就是这点。
    望着柳灼泽眼底的烦闷，沈安终归感到了一丝愧疚，毕竟，他也没有必须要帮她的理由。
    如今除了钱，他在她身上也花了不少心力。
    偏偏沈安是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
    能预料到今晚会是场鸿门宴，可既然答应了，她似乎也不能不去了。
    靠在沙发里，沈安闭上眼，整个心都像被毛线塞满，乱成一团，身旁，柳灼泽的表情也好不了多少。
    柳风月又在设计着什么呢？
    ……
    目光扫过那些被柳灼泽派人送来的晚礼服，沈安不动声色的翻看着吊牌。
    每一件，都抵得上她一年的工资。
    有钱人的快乐，她果然想象不到。
    从中挑了一件最保守、最低调的，沈安点点头，算是定了下来。
    身着一袭吊带黑色鱼尾裙，沈安缓步下楼。
    细长脖颈和手臂上，伤痕还未消尽，也被一件小披风尽数挡了下来。
    饱经创伤的身子虽然补回来了一点，但比起之前还是瘦了不少，勉强撑起裙子，单薄的身影还是能窥见一丝病态。
    但那份垂眸间的淡然，却将她的气质衬的十分出尘，俨然一副清冷大小姐模样。
    以假乱真，至少足够了。
    见她下楼，柳灼泽紧拧一天的眉头才舒展了些。
    快步走过去，抬手想要扶住她的手，犹豫了片刻，沈安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柳灼泽今天心情不好，不招惹他了。
    上了车，柳灼泽依旧一言不发，如墨的眸子望着窗外，沈安知道是为什么。
    她的身份，并不光彩。
    沈安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直到死，她的母亲也没能得到一个柳家明媒正娶的名分。
    这也是为什么，沈安不愿意跟柳灼泽搭上关系，因为除了微薄血缘，的确没有名分。
    仅凭她搜集到的消息，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可是差劲透了。
    好像她还曾没问过柳灼泽，关于她父亲的消息呢……
    想到这，沈安自嘲的勾了勾唇。
    父亲的角色对于她的确不怎么重要，反正这个人，也从来没在她的人生里出现过。
    而且，开始跟那便宜父亲搭上点消息的时光，就是那段她被囚禁沦为玩物的日子。
    呵呵。
    沉默令人窒息，路程不短，最终，沈安还是开口问了句：
    “对了，我的父亲……”
    听到她沙哑的声音，柳灼泽的手捏到紧了紧，猛地转头看她，意识到沈安还什么都不知道，紧绷的身子又放松下来。
    “叔叔，也……不在了……”
    斟酌着，他还是开了口。
    沈安只是哦了一声，可能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在太过冷淡，眼睛垂下眨了眨，转过头去看窗外。
    “那真是太遗憾了。”
    连质问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惜。
    望着她冷淡的背影，柳灼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算了。
    有些事，沈安不必知道，这样对她也好。
    扶着沈安的手，他们并肩步入会场，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人身上。
    眼尖的很快就发觉，柳灼泽身边的沈安，就是之前跟他传绯闻传到沸沸扬扬的那个。
    可是他们记得，这个宴会邀请他们时，所说的是为了给回到帝都的妹妹接风洗尘……
    一时间，众人低声议论纷纷，却没人敢大声，默默看着沈安挽着柳灼泽的手走向宴会中心，脸上大多堆着假意的笑。
    几道不怎么友善的目光落在沈安身上，眼底的火光，恨不得把她直接撕碎。
    众人的神情，全被沈安忽略掉了，她没有在人群中看到柳风月，那被捏紧的一颗心也稍微松了松。
    这场宴会跟她没什么太大关系，沈安根本不知道，柳灼泽打算怎么介绍她。
    她也不关心。
    嗓子的状态还是很差，她本来也开不了口。
    今晚说是帮忙澄清，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点头微笑，乐得其所的沈安把这件小事做的很好。
    身边，柳灼泽气场强大，更是帮她阻挡了不少恶意。
    对每个上前搭话的人，他都把她介绍成低调在外地进修，如今回来的妹妹。
    沈安静静听着，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跟着微笑点头，或者挥挥手示意。
    挺好的，碍于柳灼泽，所有人不管心里想些什么，嘴上也跟着附和称赞她。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和谐，和谐的有些不正常。
    直到那不合群的声音出现。
    人群背后，不知是谁先开口，发出了第一声质疑：
    “没听说过柳总还有个妹妹啊！”
    “对啊对啊！我记得柳总的叔叔不是英年早逝……”
    “不是亲生的，估计也就是个认的表妹……”
    第一个声音如同在平静湖面掷下一颗石子，紧接而来的，是如同波纹般一波又一波的反响。
    远远落在沈安身上的目光，也从一些艳羡巴结，变成了轻蔑。
    一个被富家公子哥认的妹妹，和真正的名门大小姐，可是天差地别。
    前者，说到底，也就是个玩物……
    轻蔑的笑声顿时此起彼伏。
    终归，那几处声音也只是在远处议论，没人敢走到柳灼泽身前说。
    但她身边那人肯定也听到了。
    沈安偷眼看他，柳灼泽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紧绷的手臂，似乎恨不得下一秒就冲向角落里那几个嚼舌根的。
    抬手偷偷在他小臂安抚，她侧头轻声劝：
    “别气～”

 第76章 弄巧成拙

    反正沈安不气。
    身正不怕影子斜，被污蔑两句，又不会少两块肉。
    不过，这就是柳风月的手段吗？
    还真是比她想的低级啊，也伤不到她，最多只能气气柳灼泽。
    两人这点小动作，落在旁人眼里，更显得不清白。
    一时又激起了人群中的各种议论，众人中反复上演的川剧变脸，让沈安觉得好笑。
    紧紧抓住身边几欲上前的柳灼泽，她从旁边的侍者手里接过两杯酒，递给他一杯，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爱说闲话的人就是这样，当事人越是生气，他们臆想的就越起劲，小时候在孤儿院她被泼脏水时就是这样了。
    因此，面对会场里嘲弄和讽刺她的声音，沈安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那份从容，反而让一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尴尬了几分。
    相比之下，倒是柳灼泽反应更大，不悦的紧皱眉头。
    一边随口应付着眼前巴结的老总，虽然动作被沈安拦了下来，目光却不停在人群中搜索。
    他在找那个最先开口挑事的人。
    算了，不关她的事。
    从容的喝下一口金黄的酒液，随着略带苦涩的冰冷划过喉咙，一阵熟悉的冷意，让沈安的身子不受控的微微颤了一下。
    警惕的扫过众人，人群里还是那些人，没有那个让她害怕的身影。
    感受到她抓紧的手指，柳灼泽关怀的看过来，轻声安抚：
    “别担心，我会处理的。”
    沈安点了点头，是她想多了。
    可是那压在心头的紧迫感，却又不像假的。
    柳风月……他是不是来了。
    喉咙跟着钝痛，垂下眼眸，沈安尽力对抗那份不适，人群里，不满的摔东西声吓得沈安浑身一颤。
    那边似乎吵了些什么，一道靓丽的身影看过来后说了几句，冷着脸便转身离开。
    沈安追着望了过去，那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众人的议论声更加大了起来，看热闹的目光又开始，不断流连在沈安和那离去之人身上。
    加之身边人的不满咋舌，她好像猜到是谁了。
    是季清，柳灼泽的未婚妻。
    坏了，弄巧成拙。
    稍微凑近了些，沈安捂住沉闷胸口，也带上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情，几乎是带着笑意打趣：
    “不去追吗？”
    听说这俩人还是青梅竹马，季清也一直倾心于他呢，什么霸道总裁文照进现实。
    不过！为什么她是那个恶毒女配位啊喂？
    见那人离去，柳灼泽的脸色更加阴沉，一同望向门的方向，此刻要不是需要端着，沈安恨不得抓把瓜子直接磕。
    然而，大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踩着高跟的双腿晃了晃，软的差点站不稳。
    下意识的，沈安就想逃，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看清来人，季清愣了愣，皱起的脸别扭的扯了扯，最终，教养还是让她礼貌的对着来人笑了笑。
    嘴唇颤了颤，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柳风月。
    她是柳灼泽的未婚妻，可是今天柳灼泽当众认了个不清不楚的妹妹，给了她这么大的难堪。
    那声本该叫出声的大哥，季清怎么也叫不出来。
    “弟妹，怎么这副表情，阿泽欺负你了？”
    温和的勾唇笑笑，柳风月一声直言的弟妹，让季清的一颗心稍微稳了下来。
    摇了摇头，女人神色温婉，泫然欲泣，却什么也没再解释，似是受了不小的委屈，便要向外走。
    被柳风月轻轻拉住胳膊拦了下来。
    “怎么这副表情？他哪里欺负你了？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柳风月依旧耐心的劝着，季清也不再执着，跟着他便又回到了会场。
    察觉到身边沈安的颤抖，还没等她打退堂鼓，柳灼泽一把扶住了她。
    “别怕，安安，有我在，他不能对你怎么样的。”
    呵呵……
    尴尬的维持笑意，柳灼泽的话并没有让沈安安心多少。
    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二人，胸膛中，那一颗心鼓动着，几乎下一秒就要跳了出来。
    柳风月怎么会来！不是说不会让他进来吗？这个柳灼泽，是真靠不住啊！
    不过，她也早就想到了，精心设的局，他怎么可能不来。
    可是，他要干嘛？
    用力的掐了把自己的手腕，沈安强撑着脸上的笑意。
    好在柳风月二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那副不太对劲的表情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
    众人如出一辙吃瓜看戏的表情，等待着上演季大小姐手撕绿茶小三的戏码。
    却让他们失望了。
    柳风月的凌厉目光扫过二人搀扶的手臂，只是一眼，便让沈安心都颤了颤。
    紧接着，那声带着笑意的“妹妹”，更是让她的魂都快吓没了。
    柳风月也叫她妹妹！
    跟自己预想不一样的展开，让季清瞳孔颤了颤，在她眼前，柳风月笑得温文尔雅，转而对众人解释。
    “不好意思，医院有点事来晚了，不应该让灼泽介绍的。”
    说着，他带笑的眸子直直看向沈安，那双眼眸中是势在必得的侵略意味，让她忍不住后撤半步。
    好想逃……
    可是，她能逃到哪里去？
    稳了稳心神，柳风月向她的话继续落在她的耳中：
    “这位是我的妹妹沈安，跟我一起回国的，最近比较忙，就托灼泽先照顾着，季清你也别误会。”
    此话一出，众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在柳灼泽这一枝，沈安的突然出现的确十分奇怪。
    可要是出于柳岚那个女人，那就不奇怪了。
    毕竟哪怕远在国外，柳岚玩的花这个传闻，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柳灼泽这个私生子都能横空出世，再出来个沈安也不奇怪。
    彼此交换着心知肚明的恶心微笑，既然两兄弟都喊她妹妹，也就再也没人质疑沈安的身份了。
    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柳风月，柳灼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解释不了，而他同样回以挑衅的笑。
    柳灼泽怎么可能敢承认呢？
    如果沈安身份真的被承认，那柳家全力隐瞒的那个丑闻也就要暴露了。
    喝了口酒，柳风月笑的从容淡然。
    就猜到了柳灼泽不敢，也不会跟他公开叫板。
    恐怕柳灼泽还会傻傻觉得，这样告诉大家，只对他们有好处，对于柳风月自己而言，没什么好处。
    毕竟对外宣称自己跟沈安是兄妹，就意味着他不好再对沈安下手了。
    柳灼泽的确是这么想的，所以只是护着沈安，什么也没说。
    他是不信柳风月会好心解围的，查了他这么久，他知道，柳风月是不会轻易放手的那种人。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比柳灼泽原本想象的还要变态。
    跟那个女人一样，不仅爱上了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甚至毫不介意向大众展露这种畸形的爱。

 第77章 无人接通

    心中升腾一股恶寒，柳灼泽又把沈安往身后护了护，眼神示意启清。
    既然今天带沈安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就不要再让她跟柳风月这种人见面了。
    他这种疯子，实在危险。
    全程，沈安都没敢用正脸看那人，虽然强撑笑着点头，却跟柳风月一点眼神交汇也不敢有。
    好，她的确是怕极了。
    几次三番的囚禁，穿骨夺音的苦痛，怎么能不怕呢？
    单是看到他，腿就有点软了。
    侧着身子半躲在柳灼泽背后，见到启清，她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跟着便急匆匆离去。
    望着沈安离去的背影，柳风月没说什么，只是从容笑了笑，转头跟一个老总攀谈起来，余光却一直流连于某个方向，眸光深沉。
    跑不掉的啊，沈安。
    柳灼泽连把你的身份说清楚都做不到，又怎么能护得住你呢？
    只要将季清留给柳灼泽，再用点小手段，刺激她那个不怎么聪明的妹妹，他就要忙着安抚季家了。
    低着头快步离开会场中心，沈安完全顾不上关注那些流连在她身上的窥探目光，快到有些不正常心跳，撞的胸骨生疼。
    侧门近在眼前，夜风从门缝钻进来，穿过走廊吹在她的身上。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不受控的急促喘息中，气流刮过她的喉咙，带来一阵阵幻痛，抓着启清的手也紧了紧。
    “没事？”
    侧过头，启清关切的问着，放缓了脚步，见沈安捂住胸口，痛苦的蜷起身子，有点慌了神。
    “哪里不舒服吗？”
    沈安摇了摇头，心脏不知道为什么抽了一下，让她一时有点喘不过气。
    “没事，我们要回去了吗？”
    启清点了点头。
    “柳总吩咐了，你的身体也还没好，让我送你回去休息。”
    “行。”
    念着，她一把拉上门把手，几乎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柳灼泽的保镖站在车边，显然早就在此等候了。
    见他们出来，立刻拉开了车门，沈安便直接钻了进去，温热的空调带来暖意，让她的心稍微安了安。
    可是还是有份慌乱，让她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汽车发动的声音响在耳边，带着她一点点远离会场。
    到底是少了些什么呢？
    “纪云舟呢？”
    望着身边一直陪着她的启清，黑暗的车厢里，沈安冷不丁的问道：
    “我记得他说过也会来，为什么没见到他？”
    被她这样一问，启清也愣了一下，回忆后诚实的摇摇头。
    “我记得他来了，布置会场时还看到过他，只是除了那一面，好像确实没再见他，或许是有事回去了……”
    听他说着，沈安瞳孔颤了颤，压下心中的慌张拿出手机，颤抖的手指点开联系人，拨通了他的号码。
    一声又一声，电话的忙音响在密闭车厢里，逐渐与那越来越猛烈的心跳声合拍。
    接电话啊……纪云舟……
    不祥的预感在沈安心中升腾。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
    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一下子粉碎了沈安的侥幸，挂断后不甘心的再一次拨过去，回应她的依旧是忙音。
    手心细密的汗让她几乎抓不稳手机，颤抖着，沈安打了第三遍。
    这次，响了二十多秒后，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一声接通的提示音，让沈安猛地松了一口气，扯着因为紧张而抽痛的嗓子忙问：
    “纪云舟，你现在在哪？没事？”
    回应她的，是让人心寒的寂静，屏住呼吸，沈安等待着他的回音，却只听到几声远处杂乱的背景音。
    “纪云舟？”
    “嗯？”
    终于，在她又一遍忐忑询问里，那边终于有了回应。
    发出的声音，却不是纪云舟的。
    带着玩味的低沉男声，只一个音节，就让沈安辨别出了对面是谁。
    柳风月……
    “纪云舟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启清坐正身子看着沈安，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呵呵～”
    一声轻笑后，那边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
    显然，启清并没有听出那人是谁，见她如此紧张出言问道，沈安却已经完全慌了神。
    深呼吸后，她终究没再敢打回去，抬头慌乱的眸子闯入启清眼睛：
    “接电话的是柳风月，纪云舟在他手里，怎么办……”
    颤抖的声音显示着沈安的慌乱，皱了皱眉，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启清冷静的安慰她：
    “别担心，我先联系柳总。”
    说着，便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下电源键，屏幕却迟迟没有亮。
    不应该的，他的手机不会没有电。
    启清又按了几下，大概六七秒后，屏幕才正常亮起，机身热的有点烫手。
    无心在意这份异常，在沈安焦虑的目光里，他给柳灼泽打去了电话，无人接通。
    咽了下口水，启清偷眼看她，又拨通了一遍，还是无人接通。
    “掉头。”
    沙哑的声音细微但坚定，沈安拍了拍前面驾驶座椅，冷着脸对司机道。
    “你先别急，我先联系一下柳总，你这样回去太危险——”
    “我等不了了。”
    冷眼看着她，沈安看着那还是无人接通的屏幕，咬了咬牙。
    还是靠不住！
    启清也很无奈，眼见他这柳总要跟妹妹搞好关系了，这一下不接电话，又回到最初的。
    他到底在忙什么。
    眼见沈安急到下一秒就要开门跳车，启清忙拦了下来，对司机喊了声：
    “掉头。”
    然后转头安抚沈安：
    “你别急，我带人陪你一起，柳总可能有事，我们回会场先去找他。”
    沈安没再说话，紧握手机死死看着那条通话记录。

 第78章 倒计时

    阴影中，沈安绕过热闹的人群，快步上楼，目光扫过交谈甚欢的众人，却没能在其中发现柳灼泽的踪迹。
    还是不知道他去哪了。
    见启清难掩焦虑的盯着手机，她靠近了一点，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你去找一下柳灼泽，我先在这里等你。”
    这一幕，全被更高处的柳风月尽收眼底。
    从他的角度看，此刻，像极了沈安偷偷在角落里，踮脚吻了那个小助理。
    还真是不挑，随便跟谁都行。
    冷着脸，柳风月继续看着，手指紧紧捏着掌心的东西。
    不是沈安自己不想去找，只是她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在这场宴会上找人。
    想看她笑话，从她身上找乐子的人太多了。
    听到她的话，启清收起手机，思索着，似乎还有些犹豫。
    他不太放心留沈安一个人，毕竟柳灼泽吩咐过要看好她，见状，沈安补了句：
    “别担心，我就在这里等，哪里也不去，不会有事的，找不到柳灼泽，纪云舟可能会有危险，芙达斯还跟他有合作不是吗？”
    启清实在抵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而且沈安说的也有道理，纪云舟对于公司也很重要，更让他内心动摇了几分。
    眼看还是联系不到他那不靠谱柳总，见沈安担忧的恨不得下一秒自己去找，启清还是点了点头，安抚她。
    “那我去找，你先留在这。”
    留下一个保镖跟在沈安身边，启清握着手机匆忙离去。
    目送他离开，沈安的手心突兀的震了一下，垂眸扫过去，是来自纪云舟社交软件的一条图片消息。
    心头又颤了颤。
    果不其然，点开那条消息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沈安眼底。
    地上，纪云舟的手脚折在背后，以极其屈辱的姿势绑在一起，双目紧闭，脸色惨白。
    xx！
    紧咬着牙，沈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他周围的装饰和身下地毯来看，照片里的纪云舟，现在就被困在这个会场某一处。
    颤着手放大图片，更多细节在她眼前浮现。
    紫青的痕迹隐隐藏于纪云舟的领口袖口，在他的脖颈处，紧贴着个带有［3：51］的红色小电子钟。
    接着，手机又震了一下。
    新的照片，与上一张无异，只是脖颈上的数字变成了［3：45］。
    那是倒计时。
    猛地反应过来，可是，还没等她再多看一眼，那两张照片又被撤了回去。
    对话框里，只剩下系统提示，告诉沈安刚才不是做梦。
    而那两张图片，她根本没来得及保存。
    没线索了。
    动动手指，她试着给［纪云舟］发送消息套话，无一例外，全部都石沉大海。
    柳风月根本就不打算回复她，他就想逼她去找纪云舟，逼她自投罗网。
    还是这么贱。
    身边的保镖见沈安要走，拉住了她的手臂，劝说她不要去，被沈安反握住手臂低声乞求：
    “大哥，麻烦你陪我去一起找找，可以吗？”
    她必须去……哪怕知道这是个坑，也不得不跳。
    不然，如果纪云舟真的出了什么事，沈安会因为自己什么都没做，而后悔一辈子的。
    高处，柳风月的身影完全隐没于阴影里，手指紧紧抓着扶杆，沈安的反应被他尽收眼底。
    她跟那些人的亲密互动，让他嫉妒的几乎要发狂，见沈安还是说服了保镖，主动离开那个位置，才稍微缓了点表情，转身跟着离开。
    会场里，开放的小房间并不多。
    向工作人员询问后，沈安迅速把几个不可能的地点一一排除，很快便锁定了最有可能的那个房间。
    二楼的更衣室。
    一开始，她当然没打算就这样傻乎乎就自己送上门。
    可是在会场边缘也差不多找了一圈，不仅没了柳灼泽和季家大小姐的身影，连启清也找不到了。
    柳灼泽和他的人，还真是‘可靠’。
    心里想着，沈安没敢表现在面上，毕竟她现在还拉着保镖大哥壮胆，终归还是没说什么。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滚过去，不得已，沈安也只能硬着头皮向那个房间而去。
    走廊里，昏暗灯光透露着不祥气息。
    站在远处观察，她没在周围看到任何可疑的身影，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放缓脚步后贴着墙壁警惕的靠近。
    保镖大哥跟在她的身后。
    按下门把手，房间门很轻松的被沈安推开。
    扑面而来的淡淡血腥味，让她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纪云舟……”
    轻声喊着，她站在门口，没有再深入，这个房间没开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不敢就这么贸然进去。
    紧张的心，此刻又跳了起来。
    扭着头，沈安想要抓住身后的保镖大哥壮胆，还没转过身，背后，巨大的力量将她的身子猛地向前一推。
    毫无防备的沈安就这样一下子被推了进去，黑暗瞬间把她完全吞没，慌乱中扶住的沙发靠背，才没让她直接跌倒。
    身后，房门重重关闭，落锁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颤了一下。
    反应过来的沈安猛地转向房门，脚步还未挪动，昏暗月光下，熟悉的身影兀然出现在了门前。
    也完全挡住了她的退路。
    一下子，就把沈安的脚步牢牢钉在了地上。
    柳风月……
    “好久不见，沈安。”
    平静的声音响在寂静房间，似乎只是很寻常的跟她打招呼。
    可是其中透露的危险，却让沈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扶着沙发，双腿一软，她就这么坐了下去。
    恐惧中，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涌上的热血让她喘不动气。
    见她没回应，柳风月一步步走向她，边走边抬手扯着领带。
    布料摩擦的声音，吓得沈安猛地弹了起来。
    “别过来……别靠近我。”
    几乎是连滚带爬，她向房间深处跑去。
    黑暗中看不清路，踉跄的身影撞到了什么，金属震颤声里，她那瘦弱的身子就这样摔在了地上。
    尽管如此，沈安却还是手忙脚乱的向远离他的方向而去，直到背靠墙角，再也无处可逃。
    因为恐惧而破碎的喘息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第79章 不怕他

    “怕什么？”
    毫无感情的声音飘荡在房间里，带来和夜风如出一辙的凉。
    紧紧抓住身上的小披风，黑暗里，沈安的手指死死勾着包包链条而下滑。
    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在可以夜视的柳风月眼底一览无余。
    沈安的自作聪明，让他声音里夹了点笑意。
    稀松的拍手声合着皮鞋底缓慢踩上地板的咯吱声，话中嘲讽意味不加掩饰:
    “原来这么爱纪云舟啊，明明知道是陷阱，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真是，好伟大的爱情呢～”
    上扬的尾音后是几声冷笑，指节探入挎包，触碰到那个东西，沈安的心才安了安，哑着嗓子问道:
    “纪云舟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忐忑的心跳和呼吸合拍，随着他一步步逼近，沈安的手指也紧了紧。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得到答案。
    柳风月嘴里是不会吐出真话的，此刻的询问，不过是为了掩饰她背后的动作。
    然而，在沈安面前不到两米处，柳风月反而突然停了下来。
    静静垂眸看着地上蜷缩的身影，他突然笑出了声，突兀的冷笑回荡在黑暗里，瘆人的很。
    嘲弄十足的笑声让沈安不悦的皱了皱眉，身子紧张的绷住后，手中握着的东西也紧了紧，细密的汗让她有些抓不住。
    心中迫切的希望他继续靠近，可柳风月就是一动不动。
    她的心突然咯噔一声，黑暗中脸上闪过的惊讶，落在柳风月眼中一览无余。
    “怎么这副表情，见我不继续靠近，失望了吗？”
    表情？他怎么能看清她的表情。
    黑暗中，沈安抬头望过去，根本就看不清柳风月的神情，只能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到那种明晃晃的蔑视。
    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看得清她的动作，是在诈她吗？
    硬着头皮，沈安继续伪装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姿态，只换得柳风月一声轻嗤：
    “别装了，沈安，你暗算不到我。黑暗里你看不见我，可是，我能看见你。
    沈安，我不是人。”
    靠！她忘了。
    被轻易戳穿心思后，沈安的身子都冷了几分，紧握着手中的电流枪，熟悉的触感，却又给了她一丝底气。
    她不怕他。
    既然已经知道他是个仿生人，沈安自然有所准备，一个工程师，怎么可能就这么任他摆弄。
    正给自己打着气，靠坐在沙发背上的柳风月突然打了个响指。
    沈安的身子，便立刻应激的颤了一下。
    这该死的生理本能……
    之前用来禁锢沈安的放电手环，启动的其中一个方法就是柳风月的响指。
    每次一响就会被电，那段经历沈安至今还历历在目。
    甚至到了现在，明明手环已经被取下了，她都依旧还觉得手腕似有电流流经。
    指尖都在颤抖。
    头顶的灯，在柳风月的动作之后猛地亮起，一瞬间便驱散了沈安眼前的黑暗，也让她的恐惧再也无所遁形。
    跪坐在地上，那颤抖却倔强的样子，让柳风月喉咙紧了紧。
    没有沈安的日子，他几乎每分每秒都在思念她，可是她这副表情，却像是根本不想见到他。
    好狠的心。
    阴谋败露，沈安脸上并没有过多慌张，防备的看着眼前的人，她强打精神，哑声质问：
    “纪云舟呢？”
    比起沈安的警惕，柳风月放松的很，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中的手机。
    潇洒一扔后，亮着的手机界面在地毯翻滚几圈，被丢到了沈安的脚下。
    她伸手，低头望过去。
    视频通话中，纪云舟直挺挺的躺在一张铁床上，四肢被死死捆缚，身子摆成了一个大字。
    他不在这里。
    沈安的心又沉了几分，还是强撑着再次质问柳风月：
    “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这次，柳风月并没有回答她，脸上的嘲讽不加掩饰，贱兮兮的重复道：
    “嗯～哪去了呢？”
    四目相对，只有她在愤怒，撞进柳风月极其平静的眼眸，更衬得沈安像个笑话。
    她又被骗了。
    关心则乱，那两张很快撤回的照片，其实根本不是那时拍的。
    “你也只会用纪云舟来威胁我了，真够无耻的。”
    从地上爬起来，背靠墙壁，沈安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拢了拢滑落的披风，纤细的手指顺势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今晚的沈安，很不一样。
    她这样的社畜很少有机会穿晚礼服，柳风月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她。
    很漂亮，他很喜欢，炙热的目光便一直流连在沈安身上，移不开眼，甚至都没在意她说了什么。
    沈安的脸上却只有厌恶，柳风月那样的目光，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对峙间，柳风月终于回了回神。
    “无耻吗？有用就好了。就像现在，哪怕知道是我的阴谋，你不还是主动来找我了吗？”
    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手握电流枪，沈安抬腿便打算离开。
    柳风月似乎并没有打算拦住她，任凭她靠着墙越过他。
    可等沈安去拉房门，才发现那扇门被锁的死死的。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她走。
    “开门。”
    沙哑的嗓子低声喊着，对上柳风月的眼眸，沈安冷脸威胁：
    “如果不想明天就被管理局上门强制销毁，你最好别惹我，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我不怕你。”
    柳风月又笑了。
    一边笑，一边站起身来，一米九的身高在沈安面前，头顶灯光，投下的阴影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两人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背靠冰冷的房门，她反复安慰自己，握着电流枪的手指却还是颤个不停。
    “好硬气啊，不过，既然这么有把握可以跟我谈判，那你现在，又在抖什么呢？”
    自制的强效电流枪对准了越来越近的柳风月，按开开关后，可视电流在沈安手中装置顶端闪了一下。
    “别靠近我，停下。”
    紧绷的身子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明明一点威胁力也没有，但在她低声威胁后，柳风月还是停下了脚步，甚至带着笑意，举起了双手。
    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带着轻蔑。

 第80章 简单

    明明一副举手投降的示弱模样，居高临下和体型差带来的威压，却让柳风月完全不像个劣势方。
    反而，沈安倒是因为他抬手的动作，如同惊弓之鸟般，身子本能的颤了一下。
    笑着眯起眼，压下心中那股想直接冲上前把她撕碎的欲望，柳风月终归还是耸肩摊了摊手。
    “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说着，那极具压迫感的身子又坐了下去，放松的靠上了椅背，长腿交叠。
    其实，柳风月完全可以不跟沈安废话，只要上前几步，随便都能把她举起来威胁他的手腕折断，将她按在门上。
    在这个被他早就设计好的小房间，强了沈安，比喝口水还简单。
    但是柳风月不想。
    沈安就像是一只小刺猬，一朵玫瑰，他喜欢看她竖起刺来扎人，更想要把她的刺，一根根亲手拔掉。
    最后，在他面前，只剩下刺猬最柔软的腹部，玫瑰最美丽的花瓣，毫无保留的，完全展现在他的眼前。
    光是想到那一幕，柳风月都有些迫不及待。
    胸口处像是点了一把火，机体不受控的缓慢升温，舌尖快速掠过唇根。
    药都下了，他急什么呢。
    幽幽望着她，沈安被他这副模样盯得浑身不自在，柳风月根本不想放她走，却又什么都不说，拖延时间的做派让她心里很不安。
    缓缓吐息，她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耐烦。
    “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干瞪眼，开门！放我走！”
    眼前，柳风月笑着摇了摇头，盯着她没说话。
    炸毛的沈安也很可爱，想着，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披肩之下，被吊带长裙勾勒出的细腰盈盈一握。
    尽管是及踝长裙，鱼尾设计加上柔软布料，依旧把她那长腿的轮廓描了出来。
    或许真的因为太久没见她了，他很想要……
    “你xx到底什么意思！柳风月，你到底想干嘛？”
    不自在的拢了拢腿，温水煮青蛙的手段，让沈安恨得牙痒痒。
    她自认自己算好脾气的，可是在柳风月面前，她惯有的隐忍从容，总是能被他一点点磨没。
    不怎么好的嗓子几近破音。
    她越是不淡定，柳风月就越是淡定。
    “我？我不想干嘛～倒是你，急什么呢？气成这样。还是说，其实你来，就是想跟我做点什么？
    哦，所以你是迫不及待了，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干……”
    “滚你xx！”
    果断放下个人素质，沈安直接骂了出来。
    “我当然急，急的不行，我xx急着给你准备后事！快xx放我走！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管理局，今晚就吃你的席！明天拉一群人在你坟头蹦迪！”
    气到颤抖的手握着手机，靠在门上，沈安做出一副寻找举报电话的姿态。
    柳风月反而放松身子，更惬意的往沙发上躺了躺，见她余光暼他，伸出手，指尖微挑。
    “打～”
    那副极其欠揍的表情，眼尾微挑，似乎在无声对沈安挑衅：不打是孙子。
    她向来受不得别人激她，然而此刻，指腹落在拨通键上面，沈安最终还是没能点下去。
    她是气的不行，可她又没傻。
    那一瞬间的犹豫，引来的是柳风月明晃晃的嘲笑，见沈安还在装模作样握着手机，他的那点耐心，也终于快磨没了。
    “别装了，沈安，你根本不敢向管理局举报我逃逸ai的身份。
    不然，你早就去了。”
    见她还在强装镇定，固执的保持着与他对峙的动作，似乎对他的话不为所动。
    柳风月坐正了身子，冷然的神情下是绝对的自信，从容的根本不像是被沈安握住把柄，害怕被拆穿秘密的样子。
    冷笑一声，柳风月的眼神像是一把刀，坚定的刺穿了沈安的软弱：
    “毕竟，连最亲密的纪云舟，你也不敢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不是吗？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落到我手里。”
    他的话，让沈安的从头到脚，彻底凉了个透。
    那湛蓝色深邃眼眸，看似漫不经心的看着她，视线扫过，却像是直接从她骨骼上刮过。
    一手紧握着电流枪保持威胁姿势，沈安的另一只手慌乱的在背后摸索，紧紧抓住冰凉的扶手后，几乎拼命的拧着。
    为什么还是打不开！
    冰冷的镜片倒映出沈安的慌乱，显然，她终于意识到这个秘密不能威胁到他了。
    沈安开始怕了。
    柳风月是ai的秘密，她当然不敢跟任何人说，也绝不会说出去的。
    因为——
    “要是我暴露的话，作为制造者和违规物品的流出者，你也逃不了干系，是会牢底坐穿的啊～”
    几乎是同时，柳风月将她脑海中的想法念了出来，眼神交汇中，那无底的空洞，如同漩涡般，似要不断将她完全吞噬。
    想用来威胁柳风月的东西，到头来，反而成了他刺破沈安防线的尖刀。
    这还怎么玩？
    用力拉扯着身后的门，胸腔中那颗心几乎怕的要跳出来，沈安根本没有任何底气再跟他对峙下去了。
    在这里待下去，她不仅根本救不了纪云舟，而且还要赔上自己。
    落在柳风月手里的后果……
    不！绝对不行。
    恐惧在自己的设想下变本加厉，用力拍打着那扇门，顾不上嗓子还没好，她几乎是用了最大音量呼救：
    “有人吗！有人吗！放我出去！……”
    自以为大声的重复呼救，因为损伤的嗓子，其实根本微不足道。
    这扇门隔音不错，而且，柳风月早就安排好了，舒缓音乐中，名利场里各怀心思的人，谁会关心一个角落里的房间。
    没人能听到的。
    “别喊了，有什么用呢？就算有人发现你被关在这里，他们也不会来救你的。因为关了你的人，是我。”
    “他们不敢得罪我。”
    柳风月依旧没动，靠坐在那里，放任着沈安一点点放大自己心底的恐惧，用累积的压力慢慢压垮她的心智。
    受损的嗓子因为过度使用而疼得厉害，随着呼吸，腥甜的气味蔓延整个口腔。
    那种痛，让沈安一下子回忆起了他把她毒哑的那个场景。
    那一天，他还不只是毒哑了她，还有那近乎变态的折辱……
    “柳灼泽……快来救命啊……”
    说好的会帮她的。
    温热的泪水不受控的从沈安眼角滚落，死死贴着房门，快要失声的嗓子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喃，在热闹的宴会角落，不过石沉大海。
    那个名字，让柳风月像是听到了笑话般，笑的很开心。
    “柳灼泽吗～竟然还觉得他能救你？沈安，就算要靠傍上别的男人来逃离我，你也找个厉害点的嘛，找个废物有什么用。”
    xx！
    柳风月眼里的嘲笑不是假的，显然柳灼泽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威胁。
    她身边的人怎么会都这么靠不住……
    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
    扶着门，她那发软的双腿几乎要站不住了，带着裙摆一个劲的颤。

 第81章 鱼死网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害怕。
    自从进了这个相对密闭的房间，沈安就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热，此刻甚至四肢都开始升温，整个身子烫的难受。
    “嗯……”
    微微仰起头，大口破碎喘息里，一声不同寻常的声音，悄然从她的嗓子里钻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发出的是什么声音，沈安的脸更红了几分。
    咬牙压下自己的喘息，别过脸，她企图躲避那赤裸的目光，柳风月的视线还是跟着看过来，最后落在她露出一节的白皙小腿上。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已经有些不对劲的声音再次响起，柳风月闻声抬眸，淡然的盯着她绯红的脸。
    看来，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而且她还没有发觉。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泪渍，莫名的，柳风月也觉得越来越燥热，抬手将松垮的领带完全扯了下来，又解开了两颗扣子。
    两条交叠的长腿分开踩在地上，他想要起身，舔舔下唇，又重新换了条腿搭在上面。
    不行，今天计划好的，得逼她主动。
    内心挣扎了片刻，柳风月还是继续坐在了那个地方，但那点小动作，还是把沈安吓得不轻，在他刚开始动腿时便低声威胁：
    “别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把你是ai的秘密捅出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今晚要是把我逼急了，我一定会你的身份公之于众。
    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仅剩的决心，是沈安最后的挣扎。
    靠在沙发上，柳风月满不在乎的拍了拍手：
    “那你就去嘛，反正如果我身份暴露的话，结束的，是你的自由人生。”
    “至于我——”
    “沈安，你是不是太久没做ai，人也傻了。”
    “你所看到的我的身体不过是一具躯壳，只要我的核心数据还存在，我就不会被销毁。”
    “说不定，以后还能去监狱里探望你呢。”
    “你！”
    气到涨红的脸死死盯着他，沈安再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她真的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这个破ai进化到什么程度了！
    现在他还只是满脑子跟她玩倒还好，要是哪天想不开，柳风月突然跟科幻片里一样要报复全人类，那才是恐怖故事。
    然而，沈安的话，彻底碾碎了他最后一点耐心。
    不解风情。
    冷着脸，柳风月缓缓起身，挑衅般上前迈了一步，沈安手指紧了紧，却没有扣动扳机。
    猛地从那些想法中回过神，她警惕的对着他。
    电流枪的有效距离一向有限。
    沈安自制的设备，也一直存在充能问题，也就是说，她手里的电流枪，只能打一发。
    这真没办法。
    毕竟只是她的个人小作坊产出，加上手又被柳风月折磨的不轻，能用就不错了。
    但是柳风月现在停的位置，偏偏刚好是电流枪的极限距离。
    连这也能计算的到！
    在柳风月面前，沈安总有一种底裤被看穿的局促感，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的很憋屈。
    偏偏她又无可奈何。
    耸了耸肩，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柳风月依旧不急不忙，淡然补刀：
    “何必拿枪对着我呢？沈安，我们可一条船上的人。”
    “我们，是共犯。”
    沈安依旧举着电流枪，望着他冷笑一声：
    “说的这么好听，既然如此，那不如放了纪云舟？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还真是三句话不离纪云舟！
    听到她口中吐出纪云舟那三个字，柳风月眼眸都冷了几分。
    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正当沈安还在猜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酥麻的电流一下子从骨髓间窜过她的手臂。
    心中暗叫不好，然而，她的手指已然不受控的收紧。
    噼啪的电流声在空气中爆开，随着电流枪从她瘫软不受控的手掌脱落，摔在地上。
    沈安双腿一软，也差点直接跟着跪了下去。
    好在，她本能的用手臂撑了一下，身子倚靠房门站住，不至于那么狼狈。
    然而，柳风月已然迈步到了身前。
    “有人吗！救命！”
    心头一惊，沈安下意识便开口再次呼救，抬手捏住她的喉咙，他却没有用力，任凭她喊着，带着阴冷的笑着抵在她的耳边。
    “喜欢叫？那就叫大点声，别停，我喜欢听。”
    说着，另一只手粗暴的扯掉她的小披肩，连同那普拉达挎包一同丢到了地上。
    “正好，也让外面那些人都听见，一起来看看，兄妹苟合的戏码，会上头条的。”
    话中不言而喻的威胁，一下子让沈安闭了嘴，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她咬着牙摇了摇头。
    “别这样……”
    勾起嘴角，柳风月松开了扼住她喉咙的手，却抬手用力掐了下沈安的腰：
    “怎么不继续喊了？”
    吃痛的沈安用力的推了他一把，因为电流而不停颤抖的手软弱无力，不过是给他挠痒。
    “你个疯子……”
    又xx电她！而且那种电流的感觉，显然，是真的由内而外从骨头里钻出来的。
    那次开刀，他在她手臂骨里植了什么东西！
    低声笑着，柳风月毫不介意她对他的称呼，动作熟练的划着，却并不过分。
    他还是想逼她主动。
    不然，花了那么多精力对付纪云舟，不就白绑了吗？

 第82章 蓄谋已久

    温热的气息喷泼在沈安肩颈，绝对的压制下，她几乎没有一点反抗的可能。
    那撕扯她长裙到变形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
    没有任何侥幸，沈安的心里只剩下了恐惧。
    柳风月是一贯喜欢变着法侮辱她的，今天他拖了这么久，显然是蓄谋已久，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将布料攥在手里，柳风月用指腹细细摸索着，下颌抵在她的耳边。
    “妹妹～怎么不继续喊了？我还想听呢。”
    这个称呼，让沈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不是人，脸皮就是厚。
    她哪里还敢喊啊。
    沈安可不想上这种荒唐的头条，哪怕是死了，都会沦为那些人一辈子的笑料谈资。
    垂下眼眸，她用力推搡着柳风月的胸口，却不能让他移动分毫，反抗都是徒劳，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启清和柳灼泽快点找到她。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子扼住了沈安的下颚，粗暴的力道蹭红了她的皮肤。
    意识到这一点，柳风月收了点力，改为用指尖轻挑，却逼迫她完全扬起头来，直面天花板，眼前却是他。
    极近的距离，只要踮脚就能吻在一起。
    沈安艰难的吞了口口水。
    “怎么不说话了？走神？”
    指腹划过她的喉咙，毒药带来的记忆让沈安颤了颤，生理性的泪就这么从眼尾滚了出来，被他用指腹揩去。
    她什么也不敢说，只剩下急促的呼吸，让二人的体温进一步升高。
    “算了，今晚喊得嗓子都哑了，还是让我来说。”
    手臂从沈安的腰肢高度抵在门上，柳风月突然拿开手不去触碰她，而是将她圈在怀里，指尖缠绕着她后背的装饰衣带，眼底再添笑意。
    他的动作，让沈安一颗心都紧了紧，诧异的望过去，压低的沙哑嗓音从头顶落进耳朵里。
    “自己脱……”
    沈安果断的摇摇头，她不是听错了。
    “开什么玩笑！”
    要不是打不过，她根本就不可能被他困在这里，让她主动，绝无可能。
    然而，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柳风月眼底闪过一丝精明，轻轻放开对沈安的禁锢，后退几步，身子沉入沙发之中。
    不怀好意的笑容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身子莫名虚弱，倚靠着房门，她皱眉看他。
    柳风月就这么放过她了吗？
    怎么可能……
    像是印证她的猜想，从旁边拿过不知何时就放在那里的平板，比手机大不少的屏幕，让沈安即使站在远处也能看个清楚。
    画面里，是纪云舟。
    一下子，沈安就猜到他打算干嘛了，又用纪云舟威胁她！
    “无耻！”
    呵呵笑着，见她已经猜到，柳风月也没再打算拐弯抹角，将平板放到一旁，长腿交叠。
    “不按照我说的做，每过十秒，我就敲断他一根指骨，手脚加起来有二十根，指骨敲完敲臂骨和腿骨，还有肋骨……”
    “够了！”
    哑声打断他的疯狂低喃，瞳孔中倒映出纪云舟指缝中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沈安的脸色比灯光还要惨白。
    “不就是想让我听话么？我按你说的做就是了。”
    柔软的黑色鱼尾长裙落入白色绒毛小披肩里，柳风月眼眸沉了沉，声音也跟着压了几分。
    却难掩语气中的愉悦。
    “继续。”
    ……
    “对了沈安，忘了告诉你，这是视频电话，所以你的声音，我们的对话，他都听得到～”
    ……
    将外套盖在她的肩上，柳风月满眼宠溺，摸了摸沈安的头。
    “真乖。”
    比起他的温情，她的脸色比死了三天还难看，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嗓子撕裂的痛，沈安已经说不出话了。
    将早早准备好的水递到她的手里，沈安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将它丢在了地上。
    她才不会再喝他给的任何东西。
    没想到，在柳灼泽组织的宴会上，柳风月都能安排他的人伪装成侍者，还给她的酒里下了那种药。
    可是明明托盘里有两杯，他就不怕下错了吗。
    自己递上的水被丢掉，柳风月倒也没恼，又拿过一瓶，语气温柔：
    “这瓶没问题，补点水，一会儿该渴了。”
    这种语气让她恶心。
    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过身，沈安便打算离开，被柳风月一把抓住手臂，又拉回到了身边，死死按压肩膀让她无处可逃。
    似是看穿她刚才的疑惑，他低声解释道。
    “宴会上的两杯都被加了料，而且，都不会下错的。”
    刚开始，沈安还没完全明白，直到柳风月补了一句。
    “走，我送你回家，今晚，柳灼泽也有的忙了，不会有空来接你的。”
    ……
    他给柳灼泽也下了药。
    没给沈安反抗和拉扯的机会，柳风月将她打横一把抱起，穿过早已空无一人的宴会厅后，迈入了夜风里。
    怕她着凉，他又把包裹着沈安的外套压了压，快走几步，将她塞到了车里。
    温热的空气包裹着她，半靠在座椅上，沈安几近瘫软。
    她真的累极了。
    下一秒，柳风月也欺身压了进来，吓得沈安猛地一颤。
    “怕什么？”
    轻轻拉着沈安的脚踝，见她还在抗拒，柳风月的手猛然收紧，不容分说的力量将她一条腿拉进怀里。
    挑眉看她，那眼神里的威胁明晃晃的，没了心力的沈安，认命的把另一条腿往他那边凑，同样被他放到腿上。
    灵活的手指熟练的捏着她的小腿肌肉。
    “累不累。”
    一边给她按摩，柳风月一边问着。
    沈安的头侧在一边，干脆的闭上眼睛装睡，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柳风月的手又紧了紧，布料划过座椅的声音在密闭车厢内响起，沈安被他一把拉近，搭在柳风月腿上的由小腿变为大腿。
    又生气了！真xx难伺候。
    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沈安喑哑着声音道了句：
    “还行。”
    那声音让柳风月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从恒温箱里给她又拿了一瓶水。
    这次，沈安没再闹脾气拒绝，贪婪的吞咽着温热的矿泉水，转眼便下去大半瓶。
    轻轻给她擦去从嘴角溢出的几滴，柳风月依旧温柔：
    “慢点。”
    被水润湿的唇瓣更加娇艳欲滴。

 第83章 掩耳盗铃

    扣着她的腰，柳风月俯身又吻了上去。
    ……
    密闭车厢里根本没给沈安太多躲避的空间，轻而易举，柳风月就把她堵在了角落。
    恐惧的目光中，声音都在颤抖。
    “别这样……前面有人……”
    挑了挑眉，柳风月一把拉下车中间的挡板，将二人于前面完全分隔开来。
    “现在没了。”
    ……
    掩耳盗铃……
    心满意足的舔了舔下唇，柳风月将无力瘫软的沈安拉到怀里，安抚的摩挲着她的下颌。
    怀中的人因为厌恶而用力的别过头去。
    想要骂他的话很多，可是沈安一句也不敢说，在这种情况下激怒柳风月，是完全没有任何好处的。
    车辆平稳的行驶在路面上，柳风月一点一点给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温柔的像一位爱人。
    每一次肌肤相触，都只能给沈安带来一阵恶寒，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到了。”
    轻拍她的后腰，他软声开口，累到不行的沈安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撑手臂试着起身。
    纤细的手掌不知道按到了柳风月的哪里，迷迷糊糊中，她只感到那人身子猛地一颤，身下的双腿猛地绷紧。
    “嗯？还想要？”
    “啊？”
    睡眼朦胧的沈安还没坐起身来，又被他一把拽入怀里，泛红的脸颊紧贴他的胸膛。
    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她用手肘抵着他的胸口。
    “别折腾了，我真的累了。”
    她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然而，柳风月似乎并没有就这样放她走的意思，依旧紧紧扣住她的身子。
    不耐烦的皱起眉头，没等沈安再开口质问，自动车门缓缓抬起，他将她打横抱起，下了车。
    她也没想再挣扎，就这么靠在他的胸口，但看清那扇熟悉的大门，又突然清醒了过来。
    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住在柳灼泽的别墅，柳风月要送她回家，也只能是在这里。
    而且，虽然传闻里柳灼泽不怎么回家，但沈安被留在这里休养的时候，他几乎天天陪着她，试图跟她建立那份缺失的亲情。
    要是被他见到自己跟柳风月不清不楚，又是一个麻烦。
    想到这，沈安突然来了力气。
    柳风月是仿生人的事只有她知道，在别人眼里，他们可是表兄妹，被人用那种眼神看着的感觉可不好。
    用力推了推柳风月的胸口，她冷声道：
    “放开，放我下来。”
    说完之后，他的手反而更加紧了紧，沈安用力挣扎，他就用铁腕牢牢禁锢。
    慌乱的呼吸飘散在风里。
    “怎么，怕了？”
    见她如此，柳风月低头凑在了她的耳畔，语气玩味：
    “别怕～他今晚不在家，这么晚，留在别墅里做事的人估计也早就睡了，只要你不出声，就没人知道是我抱你回来的。”
    沈安用力别过头，试图远离他。
    “不用，我自己能走。”
    轻笑一声，他的手又探进了披在沈安身上的外套里，捏着掐了一下。
    惊呼差点溢出，被柳风月俯身用双唇堵住，在柳灼泽别墅门前，他将她抵在墙边，又吻了一阵。
    看着她难耐的皱起眉，柳风月笑的得意：
    “你确定？”
    “你真是疯的不轻。”
    用力推了一下柳风月的肩膀，他顺势向后，身子晃了晃，伸手将她重新抱进怀里。
    “你教的好。”
    平稳的步伐穿过花园步道，窝在他的怀里，沈安识趣的闭上了嘴。
    自从柳风月关掉跟纪云舟那边的视频电话，她同样默契的没再提起他的名字。
    沈安知道，至少今晚，柳风月是不会再拿纪云舟做文章了，他不会对纪云舟下死手，因为他还想要挟她。
    只要她不提，这个狗东西不至于再发疯。
    皮鞋踩在楼梯上，房间里静的可怕，沈安甚至能听到她越来越慌乱的心跳，跟他沉稳的机械鼓动交织在一起，越来越混乱。
    脑袋也越来越混乱。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拿柳风月怎么办。
    纪云舟的事可以明天找柳灼泽出面，她可以提醒他谨慎点，也可以跟柳灼泽交易，保护他和纪家不再受伤。
    她可以想尽办法保护纪云舟，可是，她又要怎么保护自己呢？
    哪怕她有把握，也能解决柳风月这个麻烦，可是其中要耗费的心力，被消磨的时光，和他已经造成的伤害。
    都不可挽回了。
    就像她跟纪云舟，再也没可能了，柳风月留下的记忆就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哪怕把这个仿生人拆解，他们也不可能了。
    深陷思绪的沈安都没有意识到，柳风月已经把她抱到了卧室门口。
    随着那门开又关上的两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抬眼望去，的确是她的房间没错。
    柳灼泽对她的确是用了心的。
    在沈安崩溃的那几天，他把她在海城的房子几乎完全搬了过来，卧室更是一比一复刻，规模还大了一倍。
    沈安当然能一眼看出来。
    可是，柳风月是怎么知道的……她的房间是这个。
    心中的疑惑还没得到解答，柳风月抱着她，却没有走向床边，反而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黑暗里，借着昏暗月光，连沈安都没有辨别出他将要走向何处，柳风月就极其熟稔的推开了另一扇门。
    “干嘛？”
    “先洗个澡。”
    温热的水流落在沈安身上，她的心，却比背后的大理石还要冰冷。
    毫无疑问，柳风月对她的房间十分了解，而且，一点也没打算瞒着他。
    身体一个劲的颤抖，她哑声问：
    “你又监视我？”
    柳风月笑着摇了摇头，指腹拂过她湿润的发尾，绕在指节摆弄。
    “没有，只是黑掉了柳灼泽别墅的监控，顺便在你的房间里，多安了几个摄像头而已～”
    几个？
    还不是一个！
    气急败坏的沈安，微不足道的反抗被他一手压住。
    ……
    “别闹哦，动静太大，是会把那些人吵醒的，不好解释。”
    ……
    擦干头发后，沈安向床边走去，虽然没有开灯，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那个身影。
    怒火攻心让她眼前一黑，两条腿抖了抖差点没站稳。
    “你为什么还没走！”

 第84章 很会伺候人

    质问声中，柳风月伸了个懒腰，不急不慢的半躺在她的床上。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了？”
    理直气壮的姿态差点把沈安气笑了，翻了个白眼，将毛巾搭在肩上，她果断转身。
    “好好好，你不走我走。”
    柳风月似乎根本没打算拦她，从容的向床上窝了窝。
    提着一颗心她快步去拧门把手，果然拧不开了。
    xx！这到底是谁家！
    身后，柳风月的声音幽幽响起。
    “门被我锁了哦，等还是告诉柳灼泽一声，以后别用这种智能电子密码锁，太容易黑了，不安全。”
    倚靠着门，沈安缓缓坐了下去。
    好累。
    宴会过后，她本来就有些站不稳，车上折腾了一路，刚才洗澡又花了不少力气，她实在有些站不住，也懒得跟他继续吵闹。
    月光从窗帘缝隙透过来，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苍白滤镜。
    一束经过柳风月身边，落在她的身侧。
    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让沈安感到一丝似曾相识，那点感觉却很快消散在脑海里，被其他情绪掩盖。
    她是很喜欢月光的，此刻竟然也觉得有些凄凉。
    是因为心境不同，所以看到的也不一样了吗？
    “不上床睡觉吗？”
    柳风月的声音再次响起，沈安没搭理他，坐在原地闭上了眼。
    赤脚踩在地毯上的沙沙声突兀响起，伴随着从床上起身的声音，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沈安还是没睁眼，有些沙哑的嗓音带了一丝嘲弄：
    “强扭的瓜不甜，难道我没教过你吗？”
    黑暗从她头顶笼罩下来，睁开眼，正对上那湛蓝色眼眸，背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
    “ai是会不断学习进化的，忘了吗？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能解渴。巧了，也是从你身上学到的。”
    冷笑一声，沈安没再抵抗他的动作，自从今晚她开始因为纪云舟屈从，反抗就没意义了。
    做一次和做十次有什么差别呢？今晚算她准备不足栽了，再挣扎，也不过是浪费力气而已。
    反正又不会怀孕，反正他也不是人。
    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这样想着，沈安的嘴依旧没停，虽然处于劣势，还是幽幽笑着嘲讽：
    “还以为你又要叫我主人了呢？我的好ai，不得不说，你很会伺候人，被调教的不错。”
    自从说过角色互换之后，柳风月再也没叫过她主人，沈安也不一向喜欢这种称呼，但今晚她就是故意想贬低他。
    “怎么，你想这样叫我？我不介意的，沈安。”
    轻轻握住她的喉咙，柳风月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手指用了用力。
    “叫声来听听。”
    “我怕你折寿，毕竟，我可是你祖宗……”
    不屑笑着，柳风月没再说话，越来越粗暴的动作却无疑在告诉沈安，他急了。
    无所谓，她骂爽了，挺值的。
    ……
    窗外，车辆驶入院子的声音响着，几乎要晕厥的沈安已经完全听不到了，柳风月却敏锐的捕捉到了那点声响。
    停车后，是开门上楼的声音。
    真切的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柳风月还是抬起手，轻轻捂住了沈安的双唇。
    抵在她的耳边，他压低声音：
    “别叫了，柳灼泽在门外。”
    这个名字瞬间将沈安从几乎无意识的边缘拉了回来，身子紧绷着，一动也不敢动。
    门外，一脸阴沉的柳灼泽，鬼使神差的停在沈安房门。
    低着头，黑暗里，手机屏幕亮起，是启清发来的消息，向柳灼泽的汇报。
    他早已经安全把沈安送回家了。
    所以现在，她应该已经在房间里安稳的睡着了。
    可是柳灼泽的心里就是莫名烦躁。
    今晚有人给他下了药，那药下的十分狠辣，他差点就栽了。
    在帝都，敢这么设计他的，就只有柳风月。
    可是柳风月设计了这么大一场，就只是为了恶心他吗？
    柳灼泽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启清又不会骗他，而且监控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他安排的那辆车确实开进了家里，把沈安送回来了。
    算了，就当他想多了。
    因为那药效，柳灼泽现在还头疼的很，已经到了深夜，思维也一团浆糊。
    拧着眉头，他终归没打算打扰沈安休息，扶着腰回了自己的房间。
    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房间内，床上的二人依旧难舍难分。
    ……
    第二天清晨，沈安是被折腾起来的。
    不是人，体力就是好。
    不过，就那么几个动作，没有她的配合，他自己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玩一晚上，也够无聊的。
    头顶，柳风月抬手，指腹一遍又一遍摩挲她的唇瓣，朦胧的眼底闪过一丝渴求，哑声道：
    “沈安，吻我。”
    没睡醒的她根本不想搭理，扭过头的动作果决。
    “你也配。”
    掐着她的动作便更大力了点，动作宣泄着柳风月的愤怒，沈安知道为什么。
    昨晚，柳风月曾多次向她索吻，但无论他说什么，她还是没有主动吻他。
    早上没睡醒，他趁虚而入，沈安依旧拒绝，他当然气的不行。
    哪怕喝下了那种药，哪怕他一步步威胁引诱，哪怕她已经不清醒，这个问题上，沈安给他的都只有一个答案，拒绝。
    接吻是爱人之间的举动，沈安曾经亲口说过。
    所以她不会吻他。
    因为现在，他不是她的爱人……
    柳风月一直知道，可他就是不甘心。
    特别是在那次，沈安主动轻啄自己一下之后，再次被拒绝，他就尤其不甘心。
    咬了咬牙，他俯身用力碾上了她的唇瓣，完全没有任何感情，带着纯粹的惩罚意味，一遍又一遍啃噬。
    沈安依旧不为所动。
    这样干燥的吻，让人觉得无趣。
    终于，柳风月还是接受了现实，起身离开她的唇。
    “伤心了吗？”
    睁开眼，她神色平静的看着他，望向柳风月阴郁的眼底，没有嘲弄，只有冷漠。
    冰冷的，完全不像是那个跟他配合默契，纠缠了一整夜的人。
    收敛了神色，柳风月同样望着她，却终归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柳风月，不只有你了解我，我也同样了解你，我也能看穿你的心思。
    你活该。”

 第85章 考验

    抬手捂住她的嘴巴，柳风月将她呼之欲出的话堵在了唇边。
    那强装镇静的眼眸，终于多了一丝愤怒。
    他知道沈安这副表情后，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他不想听到那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
    指腹微微用力，他哑声威胁：
    “闭嘴，你不会想惹怒我的，别再说了。”
    被捂住的双唇说不清话，沈安便直接停下了想说下去的念头。
    见她安静下来，柳风月缓缓松开手，眼底仍然是化不开的阴沉。
    明明刚刚才结束温存，明明昨晚还一同欢愉，今早药效褪尽，便立马翻脸不认人。
    难道，她就这么讨厌他吗？
    手掌不安分的轻抚，柳风月企图用这种方式，换得她一时青睐。
    可尽管面色潮红，紧紧咬住下唇，那双一直看着他的眸子，却仍旧没有一丝情欲，异常平静而冰冷，冷的让人心寒。
    ……
    和她继续说出的话如出一辙。
    “你怕了。怎么？不想听到我提起他？”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沈安继续道，她不怕挑衅柳风月，因为现在不是他的地盘。
    任他柳风月再怎么猖狂，在柳灼泽的家里，他也不敢无底线造次，那会成为他的把柄。
    她猜对了。
    抬眸看他的那种眼神，让柳风月有些不敢直视。
    固执的把她往怀里圈了圈，他用下颌抵着她的额头，试图打破这种让人讨厌的氛围：
    “知道就好，沈安。如果你还打算故意用他来刺激我，我不介意让他变成一个死人。
    毕竟，死人是不会有威胁到我的机会的，不是吗？”
    紧紧拥着她，他低声威胁，只换得沈安的几声冷笑。
    “呵呵，你真吃醋了啊，这么介意我在意他吗？”
    “是又怎么样？”
    “那我倒是好奇，要是我为他殉情，你又该怎么办呢？”
    抵住他的下颌，沈安用力推开了他，却又伸手，像他握住自己那样掐住他的喉咙，让他与她对视。
    柳风月依旧没有躲，他似乎从来不怕沈安会对他动手。
    眼前，她的脸上一半玩笑一半认真，他已经不想去分辨了。
    殉情这两个字，让他懒的去多加思考，回答的认真直接：
    “那我就把他挖出来，挫骨扬灰，再把你的尸体泡在福尔马林里，日夜折磨，让你死也不得安宁。”
    沈安只是咯咯笑着。
    “死人才不会在意这些呢，除此之外，你也再没别的手段了。”
    柳风月沉默不语，只是望着她，似乎想看穿沈安究竟在想什么。
    “所以，可要好好照顾好纪云舟啊。毕竟，他可是你唯一能栓住我的线了。
    用我的爱人栓住我，柳风月，你真可悲啊。”
    爱人……
    她亲口说，纪云舟是她的爱人。
    机械的心脏运转卡壳，眼眸瞬间黯淡又恢复。
    出乎沈安意料的，柳风月并没有被她激怒，让她皱了皱眉头。
    本来想利用他的愤怒，把他的恶劣行径暴露出来，好设计让柳灼泽下定决心来对付柳风月的。
    没想到，他竟然不生气。
    “爱人？”
    压着声音，柳风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满是不甘心。
    “爱人……”
    “沈安，你的爱人换的真快。”
    眼底赤裸的寒意和嘲讽，让沈安也有些烦躁起来，看着他，眼神却坚定。
    “很可惜，这只是你的臆想，我唯一想要称呼为爱人的人，自始至终，只有纪云舟而已。”
    她那么认真的说着，把柳风月突然气笑了。
    “好，好。”
    低声念着，他缓缓起身穿衣服。
    “很好。这么伟大的爱，真是让我感动，就是不知道，纪云舟也这么想吗？你真的确定，他也那么爱你吗？”
    纪云舟爱她吗？
    柳风月的反问，让沈安下意识想了想，似乎，她好像也不怎么关心。
    会称呼纪云舟为爱人，不过是为了激怒柳风月，让他做出些不理智的事而已。
    可惜，没能得逞。
    背后，她淡然开口，试着再补一刀：
    “我爱他，从来不是因为想过能得到他的回应，只是因为我爱他而已。”
    冰冷的话语如同扎进柳风月心中的一把尖刀。
    好奇怪啊，明明ai是感觉不到疼的。
    那些所谓类似于疼痛的反应，都不过是为了更像一个人类，设定好的数据。
    呼吸的动作，心跳的变化，全都是模仿人类活动的预设而已。
    可是无论作为数据处理中心的电子大脑，还是身体的数据反馈，都在反复的告诉他。
    他的心好痛，喘不过气的那种痛。
    沈安说他是在臆想，可是，她真的对他亲口说过：
    “我爱你……”
    如果那次只是醉酒后的玩笑话。
    可是，那天，沈安试图将他记忆删除，从数据库里完全抹去的时候，眼里分明是有泪的啊。
    在她亲手格式化他与她记忆的时候，那时的沈安分明在低喃：
    ［对不起，我的爱人……］
    都是在演戏？都是在骗他吗？
    人类真的好复杂。
    臆想吗？
    或许，是妄想。
    他竟然为了她那一句随口而出的谎言，执着了这么多年。
    呵呵，多可笑啊。
    沈安，你哪里无辜啊。
    从背后看过去，她只能看到柳风月熟练穿衣服的动作，看不清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打破这份平静之时，穿好衣服的柳风月突然转过身，冲着她，眼眸中燃烧的是近乎疯狂的执念。
    让沈安微微一怔。
    扯着嘴角，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上，迷人的笑颜里，是无法言语出的病态和危险：
    “真深情啊，生死相随的爱，让人羡慕，不过，伟大的爱情故事总需要一个反派。”
    “沈安，我帮你考验一下他好不好，考验一下，你们的爱，究竟抵不抵得住世俗磨难。”
    “毕竟，我可是你的好大哥啊。”
    扭曲到变得有些尖细的声音，瞳孔中燃烧的那种疯狂，让沈安喉咙间一阵酸涩，吞咽下口水，终究还是没能立刻接上他的话。
    挑了挑眉，柳风月似乎本来也不关心她的回答，拿起外套，抬脚便往外走。
    沈安没打算拦他，听着脚步声在门口渐渐远去。

 第86章 仅此而已

    大清早，别墅里活动的没几个人。
    柳灼泽一贯早起，是自小养成的习惯，却一般并不要求在别墅里做事的人也一样早起。
    此刻，客厅里，只有一直负责给他做早饭的张婶在厨房忙活。
    食物的香味散在客厅里，他倚着沙发，仰头闭上眼，跟张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谈论的内容是沈安的口味。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醒这么早？”
    低喃着，柳灼泽睁开眼，疲惫的身子堆着笑扭头望过去：
    “你也起这么早啊，安安，早饭还在……”
    强打精神的声音在见到下来那人之时戛然而止。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愣了一下，柳灼泽腾的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
    将外套搭在肩上，柳风月缓步下楼，不急不忙的样子，仿佛他才是这房子的男主人。
    挥了挥手，他居高临下，明明脸上带着点嘲讽的笑意，却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轻松熟稔的样子：
    “早啊，灼泽。”
    柳灼泽根本懒得跟他装，几乎咬牙切齿的又问了一遍：
    “我问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安安让我留下来的。”
    安安二字，他刻意咬的极重，配上那慵懒的语气，耐人寻味。
    他们昨晚该不会……
    “你！你！”
    一想到昨晚柳风月有可能瞒过他，跟沈安在他的家里上演灯下黑，柳灼泽一口气没差点没喘来。
    没怎么好好休息的身子，眉心一阵晕眩，憋了一阵子，只憋出一句咬牙切齿的：
    “柳风月！”
    “嗯？”
    挑了挑眉，柳风月毫不在意，慢悠悠的走到客厅，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停住脚步。
    “大早上，火气不要这么大，看看你，眼下发黑，脸色也不怎么好，身体可能是不太行了，有空来趟医院，我帮你看看。”
    说着，若有所思的望向他的腰间，勾唇一笑。
    他给柳灼泽下的药可不止昨晚那一杯，足够他激情过后虚上好一阵了。
    没想到今早还能起这么早，还以为不会碰见呢。
    不过，就算起来了，就这身体，根本也拦不住他。
    嘲弄的眼神细细打量，被这样看着，柳灼泽的腿隐隐抖了抖，握紧的拳头还是没能上前。
    现在的他身体的确有点……更不可能是柳风月的对手，觉得在自己家不会出什么事，也没安排保镖。
    今天，他还真收拾不了柳风月。
    见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柳灼泽捏紧拳头，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耸了耸肩，柳灼泽那摆明无可奈何的神情，更让柳风月看不起他的无能狂怒，脸上嘲弄的笑意未减。
    扫了一眼还在低头厨房做事的张婶，终归，他抿唇解释了一句：
    “别多想～昨天那么晚，你把安安一个小姑娘丢在会场，作为她的哥哥，我当然得负责把她送回家，仅此而已。”
    听到他的解释，瞳孔颤了颤，柳灼泽缓缓松开了捏紧的手。
    那副表情，显然是要作罢了。
    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柳风月抬腿向外走，剩柳灼泽一个人，怀揣不甘双脚却钉在了原地。
    此刻，柳风月的话，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只能信。
    柳家看起来一家独大，但能在帝都居首多年，靠的当然不止他从父亲那里接手的国内板块。
    那个他根本不愿意承认，但身份的确是柳灼泽姑姑的柳岚，在国外一手做大的商业帝国，才是柳家最坚实的后盾。
    尽管柳岚死后，外界猜测柳家内部不和的声音越来越大。
    可只要接手柳岚家产的柳风月不主动撕破脸皮，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柳风月的手段，比起柳岚更胜一筹。
    除此之外，柳灼泽也实在不能相信，柳风月一直知道自己跟沈安的血缘关系，还能对她下得去手。
    而且，之前他问的时候，沈安也否认了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不管怎样，他就是信了。
    柳灼泽宁愿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子，也要相信他们是清白的。
    可是，看着柳风月那么从容向门口走去，身体隐隐的不适更是激起了他的怒火。
    哪怕暂时对付不了柳风月，柳灼泽也不能容许他这样猖狂。
    “站住！”
    柳风月闻声扭头，身后，柳灼泽的脸比锅底灰还黑。
    “怎么了？我的好弟弟。”
    “昨晚的药，是你给我下的，你早就计划好了，恶意投毒坐实，我同样可以把你送进去喝几天茶。”
    “哦？”
    面对他的质问，柳风月面不改色：
    “你有证据吗？”
    “你说呢？”
    “我说？你没有。”
    低声笑着，柳风月脸上甚至有些不耐烦，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懒懒的用余光暼他。
    “灼泽，没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哥哥是会伤心的。”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季家那个小女儿季渺也对你倾心已久，有时间怀疑我，还不如多想想，你一个人，该怎么分给季家那对姐妹花呢？”
    提到季家，柳灼泽的牙又紧了紧。
    “你串通季渺？”
    耸了耸肩，柳风月实在懒得继续跟他废话，抬步离去。
    身后，柳灼泽的声音从远处传到他的耳中。
    “柳风月，你最好小心点，千万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茶壶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背后嗖嗖响着，微微偏头，擦过耳朵砸在步道上碎了一地，溅起的水滴落在他的鞋面上。
    低头用余光瞥了眼，柳风月甚至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
    钻进早就在此等待的车里，他按下按钮，驾驶座上的人影随即睁开眼，熟练的进行开车动作。
    连去哪都不需要问，早就预设好了，果然比人靠谱。
    靠在窗边，柳风月手中把玩着一张存储卡，反光的镜片，看不出眸底的神色。
    笑了笑，他将卡片插入手臂上的读取槽，数据复制完成后，那张存储卡在他手中变形扭曲，折成了碎片。
    那几段影像数据却已经完美的刻在了他的脑海。
    她的主动，她的动情，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在他的眼前。
    连每一声娇呼，都近到几乎直接响在柳风月的耳畔，诱的他与那段影像里的沈安，一同发出一声喟叹。
    推了推镜框，柳风月仰头靠在座椅上，又把它们重新播放了一遍，脸上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么好的东西，最适合送给他的‘妹妹’，做订婚礼物了呢。

 第87章 配不上她

    楼梯上，沈安撑着栏杆，平静的看着客厅里发生的一切，等到柳风月离去，才缓步下楼。
    被怒火裹挟的柳灼泽，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生闷气。
    默默从他身旁路过，沈安径直往外走。
    柳灼泽终于注意到了她：
    “安安？你醒了？”
    明明疲惫至极，还是强打精神的语气，倒让她生了几分心软。
    停下脚步，她点了点头。
    “嗯，柳总，今天约了纪云舟谈工作，我先走了。”
    刚转过身，就被他追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安安，别出去了，你还没吃早饭。真要谈什么，过一会儿我让纪云舟过来就好了。”
    沈安抿了抿唇，没说话。
    你看，柳灼泽还是能走的，他能快步上前拦住她，他只是不敢拦柳风月，不敢上前质问他要一个说法。
    谁能惹，谁不能惹，精明如他，一眼就能看明白。
    所以，柳灼泽从来都不值得信任。
    他太会权衡利弊了，她沈安凭什么觉得，自己这个刚被他找回来一个月的表妹，仅凭几句话，就让他跟柳风月那种人作对？
    柳灼泽根本不敢和柳风月撕破脸，他所许诺的保护只是空壳，他为她受伤而感到的愤怒，都是无用的东西。
    僵硬的扯扯嘴角，她试着抽手，那禁锢却纹丝不动。
    “你弄疼我了。”
    淡淡说着，柳灼泽像是才反应过来，忙松了点力道，却还是拉着她。
    “别出去了。”
    他还是不想放她走，不惜在她身边围上了一圈栅栏。
    可是，在面对狂风暴雨之时，这种栅栏又有什么用呢。
    点点头，沈安轻声说了句：
    “好。”
    坐在餐桌前，二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在沈安被他以照顾之名软禁的这段时间，他们好像一直都是如此。
    除了纪云舟来，基本没什么话可说。
    他们真的不熟，也没有共同话题。
    一个从小在豪门大院养出来的少爷，和一个寄人篱下，靠着别人的好心援助才能活下去完成学业的孤女，怎么可能有话聊。
    身份上，她还只是他的表妹，根本不亲。
    照顾她，大概又是做样子给谁看。
    低头百无聊赖的盯着桌子，这次，又是柳灼泽打破了安静，有点沙哑的嗓子艰难开口问：
    “安安，他……没对你做什么……”
    “没……”
    连头都没抬，她便直接回道，本就被柳风月折磨过的嗓子，因为昨夜更加嘶哑，听着让人心疼。
    到底发没发生什么，精明如柳灼泽，他真的不知道吗？
    沈安不信。
    那为什么还要问她呢？呵呵，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术，为了掩盖自己心中那点不安，虚伪的人都是这样。
    心中莫名的烦躁，还是让沈安压了下来。
    她愿意暂时顺从柳灼泽。
    不为别的，虽然他不敢公开跟柳风月叫板，像他说的那样给沈安撑腰，甚至做不到给柳风月个下马威。
    可是，他的确能帮纪家，而且名正言顺，除了上下级，他跟纪云舟也算是好友。
    为了纪云舟，也为了无辜受她牵连，被柳风月针对的纪家，能得到本该拥有的安宁。
    沈安愿意忍，忍到她的存在，被柳灼泽榨干最后一滴价值的那个时候。
    不一会儿，冒着热气的早饭被端了上来。
    张婶做饭很好吃，柳灼泽在意她的喜好，总是会主动问，差不多一个月下来，也算是摸清了。
    桌子上的早餐，基本没有沈安讨厌的，甚至大部分都是她喜欢的。
    可是吃在嘴里，就是没什么滋味。
    柳灼泽摆弄着手机，沈安猜他是在给纪云舟发消息。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今天柳灼泽似乎也没打算去公司，吃完饭后，跟沈安对坐在客厅沙发。
    挠挠头，他尴尬的提了几句天气不错之类的废话，她也客气的回答着。
    只是语气中的敷衍一点也没隐藏，柳灼泽也不生气，本来，今天是要去公司的，但是不知为何莫名烦躁，他又不想去了。
    拿出手机，他给启清发了消息。
    不一会儿启清推门进来，送来一叠资料，听柳灼泽吩咐了几句后，又转身离开。
    他靠在沙发上办公，沈安在对面看手机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敲响，纪云舟被请了进来，柳灼泽闻声抬头，见沈安猛地站起来，表情闪过一丝不悦。
    “师哥。”
    边喊着，边细细打量了纪云舟一遍。
    见他脸色没什么不对，身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伤口，沈安有点揪着的一颗心才放下心来。
    受伤的右手被纪云舟不动声色藏到了身后。
    并没有注意柳灼泽的表情，沈安向纪云舟走了几步，坐到有些僵硬的身子终于得到了舒展。
    在柳灼泽这种人身边呆着，就像跟上了年纪的大boss共事，压力太大。
    还不如王扒皮，这么久没挤兑他，还怪想的。
    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沈安，纪云舟也跟柳灼泽打了声招呼。
    “那是什么？”
    还没等沈安发问，他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抬眼看着二人。
    “路过超市，顺便给她带的一点零食。”
    说着，纪云舟同沈安一起，在柳灼泽对面坐了下来，两人那默契程度，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沈安那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点笑意，温柔的喊了声：
    “谢谢师哥。”
    他送了她那么多东西，都还没听沈安喊一句“谢谢哥哥”，身边的拳头又捏的紧了紧。
    其实也没有很想听了……就是如果沈安在他面前也能轻松的笑出来……哪怕只是装装样子，喊他一声‘哥’也好呢……
    他很好哄的……
    想要发作的怒火终究压在了柳灼泽心里，化为浓重的哀伤。
    算了，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
    沈安从来没有做错什么，是他没有及时找到她，是他没有完成婶婶生前的托付，没有照顾好妹妹。
    才让她如今，因为一个男人廉价的礼物就赔上笑颜。
    哪怕这个男人，是他知根知底的好友，是有名的工程师，柳灼泽还是会不爽。
    纪云舟配不上她。

 第88章 那不是爱

    这边，柳灼泽还在沉眸想着，纪云舟已经从包里拿出了报告，推到他的面前。
    “灼泽，看看。”
    纪云舟回国会如此突然，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柳灼泽，他盛情邀请纪云舟回来，帮芙达斯成立新的专业工作室。
    今天也是他让自己带着报告来谈的。
    可是为什么他来了，柳灼泽却又突然发起呆来了？
    回过神的柳灼泽皱着眉头，翻看手中资料，强逼自己融入工作状态，不时抬头跟纪云舟讨论几句。
    旁边的沈安则是默默撕开一袋零食包装。
    膨化食品的香气扑面而来，明明是她过去最喜欢的味道，此刻却腻的让她心烦。
    心绪在胸膛中乱做一团，他们说的话，几乎一点也没落到沈安的耳朵里。
    木然拿起一片轻轻放到舌尖，那熟悉的甜腻味道，几乎瞬间把沈安勾回了那个暑假。
    虽然，沈安一直称呼纪云舟为师兄。
    但纪云舟，其实算不上她的师兄，她只是不想按照纪伯母的意思，跟着纪云菁叫他哥哥，又不敢直呼纪云舟的名字。
    后来有一天被问急了，突然憋出了一句“师哥”。
    这么多年，一直师哥师哥的叫着，竟然也变成了习惯，但他们终归不是同一个师父。
    纪云舟的老师是那位在行业里极有名气的导师，他是那位老师正儿八经的高徒。
    纪伯父和纪伯母都是教授，跟那位老师是好友，所以纪云舟几乎是从小就跟着那位老师学习。
    而沈安，只是在高中的暑假，半途被纪云舟拉上，陪他一同旁听的纪云舟的‘跟屁虫’。
    那时候，他的那些‘朋友’都这么拿沈安打趣。
    沈安淡然的接受了。
    她知道，纪云舟是好心，他看出了沈安眼底对于知识的渴望，所以借自己一个人太孤独为由，让纪家父母同意沈安陪他一起学习。
    甚至纪家愿意资助她，都有纪云舟很大一部分功劳。
    他还会把零花钱全省出来给她，就是为了让那时候还在上高中的沈安，不用去做性价比极低，甚至伤害身体的兼职来维持生计。
    你看，沈安多聪明啊。
    她在初高中那个年纪，就知道丢掉无用的自尊，充分坦然的利用别人的怜悯。
    她知道只要纪家随便施舍点钱，就足够她完成义务教育。
    所以，她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的恩惠，丢掉无用的想法，几乎贪婪的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学习。
    所以她考上了很好的大学，所以她能很快赚钱归还纪家的恩情。
    也多亏了纪云舟的好心，沈安才能比同龄人早早了解ai新技术。
    不然，她这种身份，是绝对得不到这么好的资源的。
    也就不可能比李婉宁这种人强。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回想，沈安都很感激纪云舟。
    也很崇拜纪云舟。
    在十几岁那几个盛夏，在身边同样年纪的富家公子哥都在学着飙车时。
    他那远超同龄人的沉静和温柔，坐在她身边给她补习讲题时那份认真，真的很吸引人。
    他真的拯救了沈安的人生。
    以至于让那时候的小沈安，根本分不清，那让她怦然心动的，到底是什么。
    甚至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久，现在的沈安还是分不清。
    或许，让现在的她回头看，耐心去分辨，她也会有一瞬觉得那不是爱，或许。
    “安安？你觉得呢？”
    “嗯？”
    纪云舟的声音猛地将她从回忆之中拉了回来，少年的模样渐渐变成眼前人，那份温柔内敛，却似乎依旧没变。
    “什么？”
    如同被戳穿的慌张，沈安眼中闪过几分不自在。
    “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没听见你们在说什么。”
    扫了眼对面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的柳灼泽，她稳了稳心神，探究的目光看着二人。
    望着她，纪云舟无奈的笑了笑：
    “之前你不是跟我说在家无聊想工作吗？正好芙达斯的新工作室处于建设阶段，很缺人手，我正向柳总要人呢。”
    “怎么样？想来吗？”
    点了点头，她几乎没有犹豫的说了句“想”。
    对面，柳灼泽的眉头更加皱了皱。
    “安安，你的身体还没好，不如多休息几天。”
    “我没事了。”
    沈安望向他，坚定的回应，眼底的执拗让柳灼泽有些手足无措。
    他又不是养不起她，为什么要跟着纪云舟奔波？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安安的，你就放心。”
    旁边，纪云舟也跟着附和，一唱一和，让柳灼泽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底谁才是沈安的哥哥啊。
    二人的执着，终究是让他松了口，摆了摆手，他算是同意，却看着纪云舟的眼睛，语气里都带了点威胁：
    “可以是可以，但你可要好好照顾安安，要是累着她，我唯你是问。”
    耸了耸肩，纪云舟笑的温柔。
    “是是是，柳总都这么吩咐了，小纪哪里敢呢？”
    说着，他的手悄无声息，在沙发上蹭过，偷偷握住了沈安的手。
    温热覆上来的那一刻，沈安整个身子颤了一下，属于他的体温此刻热的有些烫手，从指尖向心尖涌去，而后一下子涌入身体每个每个神经。
    让她的脸也有些烫起来。
    颤了颤，她终归是没躲，纪云舟便握的更紧了紧。
    小指上缠着的纱布却一下子戳痛了沈安。
    跟纪云舟的过往都太美好了，他们又太久没见，以至于每次见面，他的温柔都能让沈安如同深陷一种不真实的美梦里。
    甚至差点忘了，昨夜，他还因为自己又受了罪。
    胸口里，那颗心脏突然扭痛起来，刺的她下意识想抽回手，被他坚定的握住。
    怕弄伤纪云舟，沈安没敢再挣扎，惴惴不安的心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视线落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柳灼泽也注意到了那块纱布，压下心中的不满问了句：
    “手怎么伤了？”
    “没什么，搬仪器时不小心蹭到了，报告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带安安先走了，正好让她也去熟悉一下未来办公室。”
    说着，纪云舟拉着沈安起身。
    一把抓过桌子上的车钥匙，柳灼泽也一同起身。
    “正好我也要去公司，我送你们。”
    在柳灼泽面前，二人默契的都没有提到昨晚的事。
    但在柳灼泽去另一侧开车时，终于忍不住的沈安几乎颤着声问道：
    “你的手？”
    “真的没事，不信你看。”
    将手举到沈安面前，纪云舟还弯了弯手指，他脸上的笑依旧那样温暖，仿佛逼迫寒风的暖阳，安抚着沈安那颗不安的内心。
    “柳风月没那么可怕，他根本不敢对我做什么，只是划破了点口子而已。”
    沈安张了张嘴，没接话。

 第89章 听不到的

    她确实有点看不透柳风月的心思，沈安从不觉得他是个仁慈的人，因为对她，他向来下手极重。
    可是这次，他又确实轻易放过了纪云舟。
    是因为她让他满意了吗？
    昨夜的记忆一瞬间如潮水涌上来。
    “安安。”
    纪云舟的声音突然响起，故作轻松的语气里，夹杂着沈安听得出的隐忍。
    “嗯？”
    这样的语气，让沈安莫名也有些哽咽，闷声问着。
    “柳风月他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的，以后，不要再妥协了好不好，不要再跟他这种人纠缠了……”
    他听到了……
    柳风月没有骗她，那天他挂断视频通话之前，他们的对话，纪云舟都听到了。
    像是吞了一块砾石，卡在喉咙里，夹杂着血腥的钝痛，沈安根本说不出话，紧紧捏着手中的包带。
    似是接受不了她这样的沉默，纪云舟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可置信，压低的声音有点沙哑，问她的每个字都在颤抖：
    “安安，你是不是喜欢上柳风月了……”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否认被奔腾而过的引擎声盖了过去。
    柳灼泽开着车，潇洒的停在了二人面前，按下按钮抬起车门，冲他们仰了仰下颌：
    “走，上车。”
    车门在她面前缓缓升起，与柳灼泽对视一眼，沈安动作僵硬，硬着头皮上了车。
    来的真是时候。
    见沈安径直坐向后座，犹豫了片刻，纪云舟上了副驾驶。
    二人如出一辙的阴郁神色，让柳灼泽有些不解。
    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吗？
    “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对了，公司的……”
    纪云舟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引向了工作，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
    后排，沈安额头抵在车窗上，望着窗外，几乎面如死灰，低喃的重复了她刚才没有说出口的：
    “没。”
    可惜，坏了的嗓子实在太喑哑，这声音又太轻，纪云舟听不到的。
    初步建成的工作室，还有很多东西都要添置。
    沈安闷头上手帮忙搬东西，抱起一个个箱子在楼梯上健步如飞，气力甚至那不输小伙子。
    放下手里的东西，纪云舟刚想喊她休息，眼前沈安迅速转过身，又跑着下了楼去搬其他的东西。
    没说出的话堵在了唇边，噎的人生疼。
    她向来喜欢逃避，而逃避的，都是不敢承认的事实。
    像是有什么卡在心口，剜的肋骨都跟着难受。
    纪云舟当然不会去查沈安，所以，对于柳风月和沈安的关系，他只能靠自己看到的去猜想。
    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是在他出国这些年吗？在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沈安碰到了柳风月，并且跟他纠缠在了一起。
    为什么会这样……
    纪云舟实在想不通，他很确信沈安不会喜欢那样的人，可是她却没有否认。
    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下传了上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柳灼泽的声音：
    “纪云舟，我把我妹交给你，你就让她干这些粗活？”
    还有跟在他身后，两手空空无奈扶额的沈安。
    “我又不是玻璃娃娃。”
    许是看出了两人的氛围的确有些不对，柳灼泽的质问停了下来，但还是带了点幸灾乐祸，目光扫过二人。
    放下东西后，调侃的话抵到唇边，看了眼纪云舟那苦大仇深的神情，又咽了回去：
    “算了不跟你计较，纪云舟，这也到点了，没什么事，我就接妹妹下班啦，用不用顺便捎你一程。”
    靠在桌边的纪云舟，表情僵硬的摇了摇头。
    “我还有点数据要处理，你们先走。”
    “行，那你也早点回去啊，没加班费的。”
    说着，柳灼泽伸手去拉有些怔愣的沈安，这次，她很安静的被他拉着，什么都没说，顺利的让柳灼泽有些不习惯。
    二人离去的脚步声将压抑气氛推到了顶点。
    “安安。”
    身后，纪云舟出声唤她，柳灼泽都闻言停下脚步扭过头，沈安却没停，更没有回应。
    夕阳下，从柳灼泽这个角度正好看到，那靠在桌面窗前的落寞身影，影子在地面拉长，胜过他看过的任何一张凄凉的画。
    竟然让柳灼泽觉得纪云舟有一点可怜。
    手腕一紧，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沈安沉默的拉着他向前走。
    “有些事逃避是没用的……”
    纪云舟的声音回荡在二层的工作室里，沈安却加快了脚步，逃也似的拉着身边的人钻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柳灼泽清晰的听到，身边她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将头抵在冰冷的电梯上，沈安闭上了眼睛，温热在眼眶里横冲直撞，用力控制着，她没让它们钻出来。
    扫了眼旁边压抑到极点的那人，柳灼泽默默按下了电梯。
    之前每次见到纪云舟，沈安都还挺开心的，不知道今天怎么闹成这样。
    柳灼泽也是藏不住事的，刚想开口问，电梯门又缓缓打开，拉了拉沈安，他小心翼翼提醒她可以出去了。
    睁开的双眼亮晶晶的，低头对上她的眼睛，柳灼泽的好奇被噎了一下，心也跟着紧了紧。
    她好像要哭了。
    一个快三十的大男人，瞬间手足无措起来，僵硬的动作，嘴唇颤动着，一副想安慰又不敢安慰的模样。
    “走，哥。”
    哑着嗓子，沈安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
    她的话瞬间让柳灼泽僵在了原地，愣了一下，见沈安已经走了出去，柳灼泽反应过来，快步跟了上去。
    脸上是难掩的窃喜。
    她刚才喊他哥了？她刚才喊他哥了！
    纪云舟可怜着也挺好的～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第90章 缩头乌龟

    坐进车内，心情大好的柳灼泽脸上带笑，脚尖打着节拍，浑身都透露着手舞足蹈的得瑟劲儿。
    然而，目光落到身边的沈安，又给他瞬间浇上了一盆冷水。
    用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黑暗角落里，无声的泪从她眼角滚落，身子一颤一颤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怎……怎么了，安安……”
    “别这么叫我。”
    压抑的声音，平静的将柳灼泽伸过来的手堵了回去，换了个姿势，沈安趴在自己的腿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还以为不会难过的。
    明明早在纪伯母暗戳戳出言警告之前，就知道自己跟纪云舟绝无可能，明明早就做好了与他形同陌路的心理准备。
    可是还是会难受。
    纪云舟的喜欢那么明显，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啊。
    可是沈安哪里敢看的出啊。
    甚至他向她走一步，沈安就不得不狠下心退一步。
    那么好的人，从见面的那一刻开始。
    从穿着那身廉价不合身粗布衣服和开胶布鞋的她，用尽孩子能使出的心思手段，才遇的上衣着整洁干净如云的纪云舟那一天开始。
    她就知道，自己当然配不上他。
    所以，就让纪云舟这么误会着。
    不管误会她已经喜欢上了柳风月或者是其他的谁，反正不要再喜欢她了就好。
    从容冷漠如沈安，唯一的那点自尊和自卑，全都在他眼前了。
    将烦闷一股脑咽在胃里，再抬头时，沈安脸上，又换上了那种近似于麻木的冷漠。
    痛苦的事不去想就好了……没什么的。
    这么多年，一直是靠这种想法才坚持下来的。
    见她逐渐平静下来，柳灼泽很有眼力见的送上纸巾和水。
    虽然他查到的资料里，自己的妹妹没有跟纪云舟谈过恋爱。
    可是他们之间的氛围，又让柳灼泽不得不猜测，好奇心作祟下，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安安，是纪云舟欺负你了吗？”
    沈安摇了摇头，语气平静。
    “没有的事。”
    “那你们……”
    “朋友间意见不合，吵了几句而已，没什么的，我们可是多年好友。”
    朋友二字，穿过窃听器，清晰的落入柳风月耳中。
    一想到沈安跟纪云舟因为自己闹矛盾，也没有坚定的向他否认她喜欢自己，看起来正在资料山里埋头处理的人，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朋友吗？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角落里，沈安有些沉闷的呼吸声便格外明显。
    见她闭上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柳灼泽也没敢再开口追问。
    安静了好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柳灼泽提议道：
    “对了，今晚江家小女儿归国的生日酒会邀请了我，安安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
    沈安连眼都没睁开，果断摇了摇头。
    刚才那句哥，只是压抑到极点下的口不择言，平常沈安也王哥李哥的叫着，真不熟。
    她不想凑这种热闹。
    口袋里，手机震了震，上次手机响就没什么好事，以至于今天，她仍旧心有余悸。
    指尖触着，把手机掏出来，屏幕上，是纪云舟发来的消息：
    ［安安，今晚有空吗？回国后我们好像还没有一起吃过饭，而且有些话，我想亲口跟你说。］
    早知道就不看了！她忘了！
    自己的手机设置过，下班时间会自动跳免打扰模式，基本上，任何消息都不会有提示。
    只有纪云舟，是她唯一的特例，发过来的消息不受免打扰的拦截。
    手机震了，只会是他的消息。
    那暗淡的已读，让沈安咬紧了牙，纪云舟有时候也挺贼的，这下，想装没看见都不行了。
    正想着，又一条消息发过来：
    ［我看到你已读了，这次不许再装没看见。］
    后面还跟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沈安突然感觉眉心有点疼，耳边，柳灼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安安，跟我一起去嘛～自己在家也挺无聊的不是吗？”
    稍微带了点乞求意味放软的语气，让前面开车的启清都没绷住，猛男撒娇，这谁受得了。
    眼刀透过后视镜甩到启清脸上，将所有悲伤的事和自己的工资条回忆了一遍，他终于捡起了作为特助的职业素养，冷下脸来。
    拂了拂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沈安点了点头。
    “真的？”
    在柳灼泽惊喜的目光里，她又确定的应了声：
    “嗯。”
    可怕。
    点开与纪云舟的聊天框，沈安十分快速的回了句：
    ［不好意思啊，今晚要跟柳灼泽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酒会没空，下次有机会我请你。］
    没敢再看手机，沈安害怕再看到他的消息，逃避的关了机。
    她就是缩头乌龟了，又能怎么样呢？
    医院，柳风月头都没抬，按下了呼叫键。
    不一会儿，跟他同样金发碧眼的短发少年快步走了上来，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后喊了声。
    “少爷。”
    这个称呼，让柳风月不悦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里不是庄园，我更不是什么少爷，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直呼您的名字，而且老夫人也曾经——”
    老夫人三个字出现，柳风月瞬间变了脸色，直接打断了少年的自言自语：
    “那就跟他们一样喊我柳院长，或者柳总，随便什么都行，反正我不想听见少爷这个称呼。”
    “好。”
    少年模样的洛宫应着，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却并不害怕。
    跟这位主也打了很多年交道，他知道柳风月其实是个温柔的人，至少比起那个阴晴不定的老夫人好太多了。
    快速调整心情后，又毕恭毕敬的开口问：
    “那少……柳总喊我，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柳风月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文件，随口问了句：
    “那边的事，你和你爸处理的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虽然还有几个人不服气，但我们证明资料齐全，还有遗嘱，他们没风浪可以兴。”
    “嗯……辛苦了，别站着，坐。”
    放下手中东西，他抬眼看着对面的人。
    洛宫是柳岚管家的孩子，柳岚死后，原来她的人都转而跟着他。
    但柳风月不信任人，重新聘请的助理让他不顺心的换了一波又一波，最后剩下来的，他能信得过的，也还是只有洛宫他们一家。
    老管家年纪不小不适合奔波了，那边的事解决的差不多，不放心柳风月自己一个人，就让洛宫飞了过来。
    早上刚到安顿下来，洛宫就开始跟在他身边做事，效率确实高。
    对面，年轻人同样看着他，还在等他吩咐。
    “我记得江家发过一个邀请函。”
    猛猛点了点头，洛宫邀功般快速回答着：
    “对！前天上午发来的，看您一直丢在柜子角落没打开，我就帮您回绝了。放心柳总，我找了个很委婉的借口，江家应该不会再来打扰……”
    “联系一下，说我今晚有空。”
    “……”

 第91章 翻脸不认人

    去江家之前，柳灼泽先是带沈安去了趟商场，准备给她换套衣服。
    看着身上密密麻麻被那人掐咬出的痕迹。
    更衣室里，她默默推走了那几条柳灼泽让人拿来的，那些什么都遮不住的新款礼服。
    选了条极其保守的长袖针织连衣裙，穿戴整齐后，沈安站到了柳灼泽面前。
    见到她时，柳灼泽眼睛亮了一下：
    “好看，定好了吗？要不要再试几套？”
    说着，手中的卡已经递了出去，摇摇头，柳灼泽那财大气粗的模样，让沈安很是羡慕。
    要是她也这么有钱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了，走。”
    见她已经定好，柳灼泽也没说什么，付完钱高高兴兴的跟着她走出了商场。
    挽起头发的沈安温婉清丽，搭配上米色长裙更显温柔，站在柳灼泽身边，气质不输几分。
    柳灼泽长的好看，这一个月被他养的不错，沈安也恢复了些气色，站在一起，两人的眉眼的确有几分像。
    俊男靓女，轻而易举的吸引了众人的眼球，加上柳家的地位，一进门，就有的是人上赶着巴结。
    江老爷子江幕盛看到柳灼泽，更是招呼着女儿快步赶过来。
    “柳总，好久不见。”
    “客气了。”
    柳灼泽礼貌的应付着，沈安同样摆出微笑，那江老爷子看向她，眼神里也满是讨好。
    被比自己大这么多的人用这种眼神看着，让沈安浑身不舒服。
    幸亏江幕盛很识趣，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跟她过多客套，藏不住精明的目光又落在了柳灼泽身上。
    那种目光，是看未来女婿的目光。
    虽然柳灼泽已经有了未婚妻，可是像他这种天之骄子的婚约，谁又说得准呢？
    果然，有钱真好。
    前来搭话的人一波又一波，沈安已经开始后悔，她会为了躲纪云舟而来这里了。
    跟柳灼泽打了个招呼，她逃也似的快步钻进了洗手间，洗了把脸，才从那迷人眼的氛围里挣脱出来。
    走出门，熟悉的声音缠绕脚踝，几乎一下子把她钉在了原地。
    “妹妹～好巧，又见面了。”
    震惊中，沈安扭头看过去，柳风月正靠在墙边，一身白色正装，人模狗样，红色领带上的金色领带夹闪着寒光。
    “呵呵，真是不巧。”
    翻了个白眼，她转身就走。
    沈安不想跟他纠缠，显而易见的，柳风月还是忌惮柳灼泽，自从他们相认，他的手段都收敛了很多。
    任何过于强硬的手段，都会成为柳灼泽对付他的武器，所以他不敢。
    但沈安还是怕。
    柳风月不是个正常玩意儿，她知道他还在计划着什么。
    被算计带来的恐惧如同阴影般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就像现在她背后那双眼睛。
    一把被他握住手腕，用力一拉，大手顺势扶住她的腰，柳风月便把她拉进了怀里。
    “昨晚才睡过，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好让人伤心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身体被柳风月死死按住挣脱不开，沈安立刻就变了脸色。
    酒会上人来人往，在这里，他们的举动都会被人看到。
    压下声音，沈安同样的，几乎抵在他胸口低声警告：
    “放开我，这么多人，你疯了？”
    意识到她的不安，柳风月却仍旧一脸无所谓，目光淡然扫过那些好事投来，又忙扭头装作没看见的目光，却还是松开了手。
    只是划过她腰肢时，不怀好意的捏了捏，语气带着笑意：
    “你的意思是，人少的时候就可以……”
    沈安不敢再跟他纠缠，忽略他的调戏，直接就要走，又被他勾着胳膊拉在身边。
    “你还想干嘛？”
    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质问着，柳风月抿唇，笑而不语，只是冲一边扬了扬头。
    沈安扭头看过去，不远处，纪云舟直直看着他们，迈出的步子僵在原地。
    那种眼神，让她心碎。
    沈安下意识就想躲，用力想甩开柳风月的桎梏，却被他死死捏住。
    “怎么了？这副表情，见到你的老熟人，不开心吗？”
    亲昵的凑在沈安耳边，他明知故问，死死咬住下唇，沈安看向他，目光里满是愤怒。
    柳风月却像没看见一样，用力拉着她向前走。
    “走，妹妹，至少去跟‘好朋友’打声招呼嘛。”
    二人的亲昵举动，深深刺痛了纪云舟。
    她说今晚是跟柳灼泽来，可是此刻出现在她身边的，是柳风月。
    她在骗他吗？为了别人。
    眼见他们手拉手向他走来，明明不想看到这一幕，纪云舟的身体还是僵硬到不能动弹。
    插在口袋的手指一个劲儿的颤。
    局促的用指腹摩挲着那个早早买好，却一直没有送出去的礼物盒子，似乎，他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在酒会这种场合，跟柳风月拉扯不休实在太难看。
    硬着头皮，沈安终归是站到了纪云舟身前，对视一眼后，她尴尬移开视线。
    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轻轻用指尖剐蹭着沈安的手心，传来的酥麻让她猛地缩手，又被柳风月勾住手指。
    三个人里，只有柳风月低声笑着，打破了沉默：
    “安安，见到老朋友，怎么不打招呼啊～”
    那声安安，让纪云舟心脏一紧。

 第92章 答案

    原来，他们已经熟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远比自己跟沈安亲密。
    落寞低头，纪云舟的目光下滑，又刚好落在他们纠缠的手指。
    今晚，他那堵在唇边，所有的想问她的疑惑，此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想向沈安问清楚，为什么她要跟柳风月纠缠在一起，他想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可是，似乎不用问了。
    死死盯着沈安的脸，纪云舟还不死心的想从上找到一丝不悦，可那突然荡漾的笑容，一瞬间击碎了他的心。
    “好巧，纪师哥，你也来了。”
    沉闷的‘嗯’了一声，那张脸瞬间没了血色，干涩的双唇张了张，纪云舟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工作室有事……我先走了……”
    拙劣的谎言一戳就破，这样的场景，他不敢多看一眼，于是转身离开。
    留下来有什么意思呢，如果沈安找到了更好的人，他愿意默默祝福她。
    失魂落魄的背影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知是不是眼底有泪的缘故，沈安总觉得纪云舟离去的脚步有些踉跄。
    几乎想都没想，她下意识便抬腿想要跟着追出去，又被柳风月死死扣住手腕。
    “放开。”
    柳风月眼底依旧含着笑意，不为所动。
    “我说放开。”
    沈安说第二遍的时候，柳风月放开了手，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追了上去，垂落的手掌紧紧捏成了拳头。
    嘴上说着只是朋友，然而，她的放手，远离，却都是出于她喜欢他。
    那颗心还是在纪云舟那里。
    不过，也无所谓了。
    又不是相爱就能在一起。
    不管沈安爱谁，哪怕是两情相悦，柳风月都有耐心，一点点设计用残酷的现实，磨断他们之间那所谓的羁绊。
    他要慢慢的，撕碎她所有的希望，让她最后只能跪在他的脚边，一遍又一遍忏悔求饶。
    似乎并不远了。
    漫不经心把玩着刚才从沈安身上偷过来她的手机，柳风月目光深沉，不急不慢的穿过宴会厅。
    不出意外的，见他落单，几个人抓住机会主动上前搭话。
    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兄妹纠缠的戏码，更不关心柳风月的人品，毕竟他到底是不是柳岚的儿子，还未可知。
    他们只在乎能不能快点巴结上柳风月，从他身上捞好处。
    礼貌的跟几人寒暄几句，正说着，一个灵动的身影猛地撞向了他的胸口。
    手中的香槟，浸湿了他的白衬衣。
    “嘶——好痛，谁……”
    撞到鼻尖的江雨堪堪站稳脚步，委屈巴巴抬头，在看到那湛蓝色眼眸时，瞬间失了神，微张嘴巴愣愣的看着他。
    她从来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人，几乎每一处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还好吗？”
    富有磁性的声音似乎就响在耳畔，江雨一下子从耳垂红到了整个耳朵，慌乱的低下头，说话都有些结巴：
    “我……我没事，就是你的衣服……”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柳风月神色未变，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礼貌微笑，从侍者那里接过手帕，轻轻擦拭，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
    绞着手指，江雨的声音都细了几分：
    “对不起啊，是我没看路，放心，我会赔给你的……”
    “不用了。”
    温声打断她，柳风月从容的笑了笑，他知道这是谁，今天的主人公，归国的江雨。
    “一件衣服而已，不必道歉，小寿星在今天是不会被责备的。”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早就准备的礼物盒，递到了她的身前。
    “生日快乐，江小姐，一点礼物，聊表心意。很不巧，今晚我临时有点事，可能没办法再奉陪，先告辞了。”
    江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伸出手，又是怎么接下那个礼物的，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口，她都没回过神来。
    “江雨！”
    江辰穿过人群，一把抓住了还在发呆的她。
    “哥？怎，怎么了？”
    红透的脸抬起后，猛地低了下去。
    “怎么了？脸这么红？哎呀算了。”
    “爸找你呢，不是说今晚让你好好表现，好不容易能碰上柳总赏脸，你不在他面前表现，乱跑什么……”
    被江辰抓着手腕，江雨不情愿的向那边走去。
    人家柳灼泽是有未婚妻的，她表现什么啊！
    倒是那个人，他到底是谁呢？
    经过花坛，沈安放慢了脚步，远远望着纪云舟失魂落魄的背影站在街边，一颗心都跟着被揪了起来。
    她很想上前跟他解释。
    可是事实上，她跟柳风月的关系，根本没法解释。
    她已经脏了，破了。
    这样的自己，更不可能配得上纪云舟，他会找到更好的，远比她纯粹，干净，能堂堂正正站在他的身边。
    远处，纪云舟拿出手机，应该是打了车低头在等。
    沈安便站在花园的阴影处，默默陪着他一起等。
    纪家主要板块在海城，他的车肯定没有开过来，除了她和柳灼泽，纪云舟谁都不认识，和她一样，在帝都孑然一身。
    他能去哪呢？他会去哪呢？
    沈安忍不住去想。
    出租车在纪云舟身前停下来，她看着他上了车，紧张的心情，还是让沈安快步跟了上去。
    出租车的尾灯在她眼前，渐渐融入一片黑暗。
    鬼使神差的，沈安招招手，拦下了另一辆奔驰而过的出租车。
    坐进车里，她毫不犹豫对司机说了句：“麻烦跟上前面那辆。”
    司机并没有问什么，二话不说便跟了上去。
    拐角处，等待已久的洛宫探头看着，拿出手机给柳风月打了个电话，他没接。
    再抬头，柳风月已然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追上去。”
    载着纪云舟的出租车，停在了芙达斯新工作室的楼下。
    沈安确实没想到，他还真回工作室了……
    这个工作狂魔。
    眼见纪云舟下了车，沈安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去摸自己的包，空空如也。
    她的手机不在里面。
    沈安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
    该不会把手机落在柳灼泽车上了。
    一直没等到她扫码的司机扭头，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她：
    “好了没？”
    在他的逼问下，沈安局促的开口解释：
    “不好意思啊师傅，我手机好像没带……”
    “那怎么办？我还赶着下一单呢，前面那个是你朋友不，不行我把他叫过来给你付。”
    在司机探头去喊之前，沈安忙叫住了他。
    “唉别，师傅要不这样，我借您的手机一用，给朋友打电话让她给您转钱行吗？”
    “行行！”
    甩了甩手，司机将手机甩给了她，收到钱，就迫不及待的开走了车。
    独自站在夜风里的沈安，望着眼前早已在灯光稀疏大楼前消失的身影，哭笑不得。

 第93章 该死的缘分

    人生中第一次尾随，就差点以失败告终，幸亏她反应快。
    但低下头，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叹了口气，沈安还是向那栋楼走去。
    她现在身无分文，还没有手机，这黑灯瞎火的，大半夜她一个女孩子在外游荡，实在太危险了。
    除了去公司暂时凑合，沈安也想不到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冥冥中，老天还是要她靠近纪云舟。
    这该死的缘分。
    别扭的缓步走在路上，沈安努力想着不会被他发现的办法。
    可是工作室就那么大，她要是去了，除非纪云舟瞎了，不然就不可能看不见她。
    那自己又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她好怕看他那样的眼神。
    出神的想着，沈安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一辆劳斯莱斯悄无声息的停在黑夜里。
    手帕从身后精确的捂住沈安的口鼻，下意识挣扎时，刺鼻的气味猛地涌入鼻腔。
    反应过来的沈安，立刻屏住呼吸，然而，还是有一部分被她吸了进去。
    眼前，纪云舟办公室闪着的光渐渐模糊起来，那一点点被蚕食的视野，正如他们之间渺茫的希望。
    很快，她的身子瘫软，落在了柳风月结实的臂弯里。
    将沈安打横抱起，他带着她，往向纪云舟相反的地方而去。
    关心则乱，太不小心了啊，沈安。
    明明知道他还虎视眈眈，怎么还敢远离柳灼泽，这样一个人出现在黑夜里呢。
    非要出来追纪云舟，柳灼泽他们可就没办法查到他的头上了。
    银色的锁链牢牢拷在手腕脚腕，另一端延伸到床的四角。
    沈安醒来时，身体正以这种‘大’字形，被牢牢锁在了床上，累得四肢有些麻木，头也有些晕。
    试着挣扎几下，这锁链却结实得很，除了响声，几乎纹丝不动。
    她试着呼救，嘴里，还被塞了什么东西，抵在沈安的舌根，让她说不出话。
    想吐出来，那东西却像是牢牢绑在了后颈，因为她的抗拒勒的难受。
    谁绑了她……
    正当沈安还打算猜想之时，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一下子回答了她的问题。
    “醒了？”
    又是他！又是柳风月！
    恐惧瞬间被愤怒掩盖，沈安拼命的挣扎着，除了清脆的锁链声，只发出了点意味不明的呜咽。
    低声笑着，柳风月默默看着她徒劳的反抗。
    房间里，一眼望去，她并没有看到柳风月的身影，听着他的声音，她努力低下头，才终于看到了他。
    柳风月就坐在床前不远处，正对着她，长腿交叠，看的饶有趣味，目光在不该流连的地方磨蹭。
    这个角度，真是糟糕。
    紧紧咬住嘴里的东西，她不愿再看他那样的眼神，沉下脑袋。
    偏偏布料蹭过沙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踩在地毯上细微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是直接踩在了沈安身上。
    四肢带着银色链条一同发颤，身体的本能，让她逃避的闭上了眼。
    可是，逃不掉的。
    旁边的位置陷进去一些，柳风月坐在她身侧，指腹轻轻拂过她的眼角。
    “又哭了。”
    低声笑着，他的触碰让她抖得更加厉害。
    “我还没做什么呢，怎么这就哭上了，别哭了。”
    手指向下拂过她的脸颊，柳风月轻声安抚，指腹在她唇瓣处缱绻流连，轻轻拨弄。
    那异样，让沈安恶心的睁开了眼，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眸子。
    果不其然，柳风月勾唇一笑，继续道：
    “都现在哭完了，过一会儿可怎么办啊。”
    愤怒的身子在极其结实的束缚中，又只是毫无威胁力的猛颤了几下。
    柳风月缓缓起身，丝毫不在意她的怒火，甚至轻轻拍了拍沈安不安分的大腿。
    “别急，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能有什么好东西？
    不祥的预感一瞬间爬上了沈安的脊背。
    柳风月每次说这种话，都没什么好事。
    在她夹杂着着恐惧的狐疑的目光里，柳风月不急不慢的拉下幕布。
    左右手各握着一个遥控器，故意显示在她眼前，随手按下了一个。
    突兀的声音响在房间里，沈安立刻变了脸色，似是电流猛然流经四肢，身体不受控的蜷缩颤抖。
    见她如此，柳风月只是笑着，脸上明明一点歉意也没有，却假兮兮的道歉：
    “哦，对不起，按错了。”
    他是故意的！
    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不满抗议，对上她怨恨的目光，柳风月只是耸耸肩：
    “别这么看我，安安，你是想说什么吗？可我听不清，是怪我按错了吗？”
    “按错就按错了嘛，早晚都要，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现在，我就不会按错了。”
    幽幽笑着，柳风月又按下了手中另一个遥控器。
    投影仪在他的指令下亮起。
    随着画面出现在屏幕上，恼人的声音一并随之传来，回荡在房间里，几乎瞬间盖过了沈安挣扎的声音。
    望着画面里的一切，她的脸却比那幕布还要惨白。
    “嗯，这下对了，好好欣赏一下，安安～欣赏一下，我们。”
    轻松的坐在沈安身边，柳风月的目光在画面和她的脸上流连，手指勾住她的发丝，见她气的闭上眼睛，还要问一句：
    “怎么样，喜欢吗？”
    屈辱的泪水从沈安眼眶奔涌而出。
    画面里，是她和他在上次宴会时发生的一切……
    他竟然录下来了。
    他就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变态。
    可哪怕沈安不去看，那些声音，还是盖过持续的杂音，落在了她的耳中。
    含糊不清的咒骂从她的嗓子里一点点挤出来，可怜巴巴却还要骂他的模样，似乎让柳风月有点动容。
    伸出手，他把堵住沈安嘴巴的东西取了下来。

 第94章 求之不得

    没有了阻拦，沈安的声音终于从嗓子中挤了出来。
    “别碰我，你xx就是个变态！放开我！放开我！”
    她的反复挣扎，落在柳风月眼底，不过是笑话。
    漫不经心的扣住她的后颈，柳风月细细摩挲着。
    手中的遥控器，控制速度的滚轮按钮被他用指腹推来推去，用绝对的力量掌控着一切的节奏。
    “看来，安安是不满意啊，上次在外面的确拍的一般，既然你不喜欢，今天正好在家，我们可以重新来一遍。”
    柳风月的无底线程度，深深震惊了沈安。
    眼看他毫不犹豫的准备践行自己说的话，沈安再也顾不上愤恨，眼底所有的情绪都融合成了一种——恐惧。
    望着他，无法动弹的身体，她只剩下摇头：
    “柳风月，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放过我，你放过我……”
    然而，她的哀求并没有让他犹豫分毫。
    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制住她的脚踝，柳风月目光贪婪，动作坚定。
    拼命的抽腿，沈安用尽全力挣扎，却在柳风月铺天盖地的掌控力之下，完全无法拒绝任何。
    怎么可以这样……
    ……
    直到宴会过了一大半，柳灼泽都没看到沈安回到他的身边，发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好不容易从那些人的盛情脱身。
    他安排人，又和启清找了一通，但把整个花园都翻了个遍，都没看到沈安的身影。
    电话又打不通。
    闷声坐进车里，柳灼泽几乎想都没想，直接给柳风月打去了电话。
    床头柜上，手机铃声响起。
    拿起扫了一眼后，柳风月动作没停，却把手机握在了手里，在沈安眼前，按下了接听键。
    “嗯？柳灼泽？”
    熟悉的名字让她涣散的瞳孔聚了聚。
    求生的本能，使得沈安下意识想要发出声音求救，还没张开嘴，就被柳风月死死按住脑袋下压，完全的堵住了她的唇齿。
    “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又蒙上一层被子，她那点声音完全被掩盖了下去。
    慵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莫名磁性，那好像刚刚睡醒的惬意，听得柳灼泽气不打一处来。
    “少给我装无辜，安安呢？”
    “我怎么知道。”
    说着，他垂下眸子，手指探进被子，轻轻缠绕摩挲她被汗水打湿的发尾。
    “大半夜的，发疯别发到我这里，自己的人自己找。
    不过，如果你非要让我帮你找，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最后是我找到了人，会不会还给你，那就不一定了。”
    柳风月还没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柳灼泽冷着脸，一拳捶在了前面的座椅上，听他这意思，沈安的确不在他那里。
    当然，他不是相信柳风月，是因为启清找来的江家门口监控录像里，沈安是追着纪云舟而去的。
    而那时，他记得，柳风月正在跟江雨聊天。
    柳灼泽亲眼所见，甚至在他离开的时候，柳风月的身影似乎依旧在酒会之内，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他的背影。
    可是为什么纪云舟的电话也打不通。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都不接电话，私奔去了吗？
    虽然总觉得沈安跟纪云舟是不会出什么事的，但打不通的电话，让柳灼泽心中莫名烦躁。
    今晚无论如何，他都得把这俩人找出来，有什么事非要背着他才能聊！
    孤男寡女的，就算是纪云舟也不行。
    甩甩手腕，将手机丢到床下后，柳风月一把将被子扯开。
    掐着沈安的后颈，他迫使她仰起头。
    撤去阻拦，沈安近乎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绯红的脸颊眼神迷离，发丝凌乱的沾在皮肤上，的确楚楚可怜。
    掐着她的力道便也松了松。
    柳风月终归不舍得，换了个动作，反手将沈安按在腿上，指腹蹭着她的下颌。
    “刚才想干嘛？求救？”
    沈安含着泪摇了摇头。
    她不敢激怒他，折磨她的时候，柳风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而且，喉咙真的好痛，喉结一下又一下酸痛的抽动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没有就好，反正，柳灼泽也救不了你，他都没发现你在我这里。”
    闭上眼睛，她没有再回应，柳风月便不知疲倦的继续着他的折辱。
    翻云覆雨，不知天地为何物。
    喑哑的声音嘶吼着，沈安的眼神越来越麻木，与铁链声混合在一起。
    漫长的夜晚里，期间，床下柳风月的手机又响了几遍，却没有人关心。
    ……
    再次睁开眼，还是熟悉的天花板，手腕上的禁锢被撤了去，被磨出的血痕却没有消散。
    还有那扣在她腰上的手，一切都在告诉沈安，昨夜都不是梦。
    用力推搡着柳风月的胸口，他却纹丝不动，紧闭的双眼，神色如安睡般惬意。
    见他如此，她本就疲惫的声音里夹杂了更多的不耐烦：
    “你也该玩够了……放开我。”
    纤细的手腕被柳风月一把反握住，低下头，鼻尖相蹭时，他缓缓睁眼，纯澈的眸子，在沈安眼里，却越看越脏。
    他根本配不上这副完美皮囊。
    看着她愤怒的双眼，又想到沈安刚才用的词，柳风月笑了笑，制着她的手更加用力。
    “别乱动，谁说我玩够了。”
    眼见他蓦然俯身，柳风月的眼睛再次倒映在沈安的眼眸中，越来越近。
    ……
    连指尖都在颤抖的身子，她的脸上，只剩下了绝望。
    摸摸沈安的头，柳风月调笑的语气未变：
    “别露出这副表情，哥哥我会心疼的，笑一笑，嗯？不就是喜欢纪云舟么，只要你乖一点，我帮你撮合一下怎么样？”
    柳风月总喜欢用兄妹称呼来恶心她，沈安并不在意，但纪云舟三个字，终归让她黯淡无华的眸子闪过一点火光。
    不是希望，而是愤怒。
    “你又想干嘛？”
    哑着嗓子，她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不想干嘛，只是觉得，既然是妹妹‘真心’喜欢的人，哪怕在这样的境况下，都还是日思夜想。”
    “作为医生，我也知道相思害人，更不舍得妹妹受委屈。”
    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柳风月脸上的阴谋，几乎要藏不住：
    “所以，我逼他娶你怎么样？放心，这并不困难，毕竟如果能跟柳家攀上关系，纪家恐怕求之不得。”

 第95章 是谁

    没了金丝眼镜遮挡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明明很清楚，柳风月会说出那些话，不过是在讽刺挖苦，沈安却突然觉得，他好像真的要像说出的那样做。
    去撮合她和纪云舟。
    为什么突然提到纪家，他们那种人，真的会求之不得吗……
    纪云舟母亲的那张脸，一下子在沈安脑海中闪过。
    似乎想通了什么，她的身子猛地绷紧，望着柳风月的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想干嘛？你别乱来！”
    胡乱挥舞的手被他用力按下，看到她好像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很满意。
    什么都不懂就被玩死也太无趣了，这样才有意思。
    “我很有分寸的。”
    沉声低喃，柳风月从容笑着，沈安却是脸色惨白。
    纪云舟的父母对她很好，沈安当然承认这一点，纪家资助她完成学业的恩情，她会永远记得，也会永远心怀感激。
    但这并不妨碍她清楚，其实在心底里，他们二老一直看不上她。
    尤其是纪云舟的母亲，一直防范着她，生怕沈安对纪云舟起不该有的心思，却又放不下脸面挑明。
    这么多年，话里话外总是暗示沈安，她不配成为纪家的儿媳妇。
    她确实不配。
    所以，她也从来没有肖想过，敏锐的发觉纪伯母不愿她跟纪云舟走的太近后，便更加刻意保持距离。
    她很规矩，所以纪伯母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讨厌她。
    所以她和纪云舟还能成为普通朋友。
    但如果柳风月出面施压，逼迫纪云舟娶她，哪怕纪家没法反抗，他们也只会更加看不起她。
    而且，柳风月还故意让纪云舟知道，他们之间一直纠缠不清。
    他很清楚沈安已经跟柳风月不清不楚了，再由柳风月去逼他娶她，这根本就是要侮辱纪云舟，让他成为一个笑话。
    那他们真的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这就是柳风月的目的吗。
    沈安愿意跟纪云舟断了联系，可是怎么可以用这种伤害他的办法，纪云舟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为什么报复她，却要牵连无辜的人。
    “柳风月……”
    紧咬下唇，沈安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开口沙哑着唤他。
    她的声音让他的动作顿了顿，只是片刻，却又继续下去。
    用力抓着他的手臂，沈安努力对抗着那异样，却没有反抗，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她甚至开始不熟练的主动迎合，含泪的眸子颤着，直直的看他。
    几乎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她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的向他哀求：
    “别再找纪家的麻烦了好不好，我已经对纪云舟死心了，我不喜欢他了，真的，不要再找他的麻烦了……”
    放软的姿态撩人心弦，这样的她，几乎要让他疯狂，柳风月下意识便点点头。
    沈安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的让步，哀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希望，又被他敏锐捕捉。
    果然，她还是在骗他，又在利用他的感情去达到她的目的。
    而柳风月最恨她这点。
    本来已经开始动摇的瞳孔，瞬间被冰雪覆盖。
    指腹用力碾过沈安的唇瓣，柳风月垂眼，欣赏着她的惊恐，又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
    这样的表情，哪里像是对纪云舟死心了啊。
    而且，就算那迎合里有几分真心，也还远远不够。
    他要她完完全全的顺服，不管这份迎合是出于恐惧还是什么，他都要她的全部。
    他一定要让沈安彻底明白，她得爱他，也只能爱他。
    冷笑一声，似是在嘲笑她的天真，柳风月语气冰冷，又多了几分嘲弄：
    “呦，现在又不爱纪云舟了？那可不行，之前不是还扬言要为他殉情么，我可舍不得看你死，当然一定要成全你们了。”
    “不过，的确不急，就算要把你送给纪云舟，也得让我先玩够再说。”
    轻蔑的态度，手上力道不减。
    他还是那么阴晴不定。
    眼见自己的屈从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只得到他更变本加厉的羞辱，恼羞成怒的沈安，却也只在破碎的呼吸里，憋出了一句：
    “嗯你……”
    他就是要让沈安再也没办法跟纪云舟，跟纪家相处。
    “这就装不下去了？”
    幽幽笑着，那声音让沈安心里发毛，努力压下即将涌到喉间的那种不适，她又放软了声音：
    “我没……”
    柳风月直接开口打断了她。
    其实是他怕了，他不敢看她那样的表情，如果让沈安再用那样的语气求他，他可能真的会心软。
    所以他不能给她机会，在羞辱她的同时，无限放大自己的恨意。
    “哦？是吗，那你说，如果我把你玩坏了，再扔给纪云舟，他还会接受你吗？”
    似是在思考，想到什么后，柳风月那笑更是轻蔑至极，挑起眼尾看她：
    “他会，毕竟像他那种没用的人，说不定，还会甘之如饴呢。”
    “嗯？你说呢？”
    极具侮辱性的话语让沈安厌恶的皱起眉头，原本的迎合瞬间变成卡在心头的刺，难受的让她浑身颤抖。
    她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如鲠在喉，柳风月却继续做着，逼她开口。
    紧紧咬住的牙关，沈安连完整的骂他一句也做不到。
    凑近一点，柳风月才勉强从中听出了一句：“你……让我恶心。”
    舔舔下唇，他淡然勾起嘴角，眸子却是极致的冰冷，冷到没有一丝情欲，直勾勾望着她。
    “恶心吗？那你把我拱手送人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恶心啊。”
    意识快要涣散的沈安，艰难的听辩着他的话语。
    把他拱手送人？她根本就没做过……
    努力摇摇头，不想听她狡辩的柳风月用力掐着她的脸颊，手掌抵住沈安的双唇。
    “还狡辩，怎么，想说你没这样对我？那我问你，沈安，看着我，我问你。”
    “我是谁？”
    颤动眼眸中，倒映的是她完全陌生的模样。
    “嗯？告诉我，我是谁，只要你能说出我的编号，今天我就放过你，并且，永远不找纪云舟的麻烦，怎么样？”
    “说啊，我是谁？”
    她不知道……
    他就知道。

 第96章 话疗

    哪怕没有捂住沈安的嘴，她也说不出眼前的他到底是谁。
    拿开手，用指腹抵在她的下颌，柳风月冷着脸继续问。
    “给你这么长的时间，想起来了吗？我，是，谁。”
    “你不会不知道，连我是谁都不清楚，那你否认的立足点在哪？”
    深邃眼眸下是隐秘的怒火，沈安猛吞口水，艰难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起来了。
    其实她不记得了。
    本来她可以回实验室找记录的，可是从他身边逃出来后又被柳灼泽软禁，好不容易摆脱柳灼泽的机会，又是落到柳风月手里。
    在这两兄弟之间沦落周旋，沈安根本来不及去查。
    但这种时候，谁还敢摇头啊，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点头这一个选项。
    她的违心承认，换来的是柳风月一声嗤笑，他又不瞎，怎么看不出她是故意拖延。
    但他倒是愿意陪沈安玩，呵呵笑了两声，捏着她的下颌：
    “哦～点头了，那你说说，我是谁？只有一次机会哦，而且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欺骗。”
    明明笑着，可神情中的深意不言而喻，掐着她的手没有放松一丝一毫，显然在告诉沈安。
    要是她说错，今天就死定了。
    压力之下，沈安一个字也没蹦出来，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飘移着，无疑替她回答了一切。
    “你是不会说话吗？三，二……”
    “等等！”
    用力抓着他的手臂，沈安大声打断了他的话，望着他那垂下淡漠的眼睛，连忙做垂死挣扎：
    “要不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的实验室里有所有ai的资料，只要让我找一遍，我一定能……”
    用力的冲撞把她所有的话都撕碎在了唇边。
    “你觉得，这会是我想要的吗？用尽全力找到你，报复你，就是为了让你去查资料，告诉我我自己是谁？”
    “沈安，我有时候真的分不清，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在骗我。”
    冷却的身体冰的吓人，让她也忍不住皱眉，受不住那如同冰块的温度，手掌使劲推搡着他的筋肉。
    僵硬的对峙下，是生涩的痛苦。
    好痛，骨头要碎掉的那种痛，酸涩的从脊柱蔓延开来，肾上腺素爆发，在沈安身上激起一身热汗。
    喑哑的呼吸声破碎，求生的本能让她大声呼停。
    柳风月却不为所动，那冷峻的眉眼，单看那张脸，估计还以为他是在什么严肃的正事。
    闭上眼，沈安死死抓住身下的被单。
    他果然，机器感受不到，每次都是她一个人的痛苦。
    似是终于觉得无趣，几番下来，柳风月突兀的停了下来，抿唇沉眸望着躺平的她，眼底只剩下失望，连愤怒都没了。
    大手一推，满是嫌弃的把她推到了一边。
    只剩下沈安吊着一口气，半埋在被子里，发白的脸，像极了苟延残喘。
    她好恨，恨自己的身体会这样，明明平日里强健的一年到头连流感都不染，一到这种时候就无处反抗。
    偏偏她还不行，一次过后，只有痛楚大于其他所有，身体疼到麻木失去控制，大脑却又清醒的很。
    而柳风月又一贯清醒。
    这次，他也冷着脸，木然扭头看向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到周围空气似乎都要凝结。
    房间里，只剩下沈安一个人断续的呼吸声。
    扯过被子，她将自己裹入温暖之中，生怕在空气里多待一会，就会被这氛围冻成一样的冰块。
    缓缓平复的心情，除了喘息之外，沈安小心翼翼观察着柳风月，生怕他又突然动作。
    但他这副表情状态，应该是要结束了。
    令人窒息的安静，几乎要把沈安埋葬，却也让她清醒。
    柳风月总是容易失控。
    纠缠了这么久，她才算是摸清，他们之间能进行冷静交流，就只有这种时候。
    刚才柳风月的逼问和寻求答案的执着让她很是在意。
    毕竟，都被折磨到这种地步，沈安当然想弄清楚，究竟是哪个模块出了问题，自己才会被他折磨至此。
    用力吞口水润了润嗓子，她第一次试探开口，沙哑的声音划破寂静黑夜：
    “你根本就什么都感觉不到，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余光瞥了沈安一眼，柳风月一脸沉寂，似乎懒得搭理她，半晌，才冷笑着挤出一句：
    “也不一定，就比如用嘴的时候……”
    “倒也不用说的这么详细。”
    咬着牙，沈安打断了他。
    眼看今天的柳风月似乎真的可以沟通，她拼命的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像自己之前训练ai的方法一样，继续引导他：
    “其实，就算我忘了，你也可以主动告诉我，为什么你想报复我。”
    “毕竟，如果我什么都不清楚，你的报复不是也很无趣吗？至少让我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一长串真心实意的话语，终于引来了柳风月的正视，那双清澈却又呆滞的目光看着她，沈安知道，他是在思考。
    半晌，柳风月动了动嘴唇。
    沈安以为他是要说点什么了，努力打起精神，柳风月却突然冷哼一声：
    “想套我话，沈安，想的美，我是感受不到，但无趣吗？不，只是折磨你，我就觉得有趣的很。”
    挑衅的不配合回答，反而让沈安觉得熟悉。
    训练ai本来就不容易，想要得到一个拥有思考能力的智能机器，更需要耗费很多心血。
    而她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柳风月这个回答，显然更像是设定的反骨性格，而并非真的拒绝交流，所以她耐下心，怀抱那一点希望，继续引导：
    “这不是套话，这是沟通，我作为引导者，本来就应该教你像正常人类一样沟通，如果我没教过你，那确实是我的失职，我向你道歉。”
    “哦，我不接受。”
    巧了，这种引导，柳风月也熟，翻了个白眼，他拒绝的果断，神情轻蔑。
    那无比熟悉的驯服人工智障时心梗感觉，让此刻沈安恨不得直接格式化他。
    可惜，她打不过，也只能苦口婆心，继续尝试话疗。
    “柳风月，其实你可以试着再相信我一次，我从来没打算逃避自己犯下的过错，只要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弥补。”
    这次，柳风月没有立刻回嘴呛她，垂下的眼眸中陷入了某种纠结，他再次安静了下去。
    “gp2104。”
    正当沈安以为柳风月陷入休眠之时，他突然开口，缓缓念出了这串编号。
    “这就是当初你赋予我的号码。”
    两句话，几乎用尽了柳风月所有的力气。
    他抱着最后一点对她最后的信任，极轻，却极其坚定的念了出来。
    目光死死落在沈安身上，既有期冀，也有忧虑，垂落在身侧的手掌，指节与身下被单纠缠着。
    他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第97章 记忆

    将那串编号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沈安很悲催的发现：
    d！根本没有半点印象。
    用技术赚钱开始，她所定下的每个ai编号，都是按照顺序而来，这样不仅好记，而且便于整理。
    g开头的型号，根本就还没有过。
    不会是在诈她。
    心里这么想着，她的面上却装出平静如水的模样，似乎仍有深意。
    骗骗别人也就算了。
    可现在在她面前的，是曾经跟她朝夕相处，睡一处的柳风月。
    那在沈安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诧异，彻底让柳风月寒了心。
    “别装了，你不记得了，沈安。”
    冷笑一声，失望之中，柳风月突然想起了一些被他遗忘的什么。
    之前沈安格式化过他一次，但那时候柳风月就已经猜到她会要这么做，沈安也不知道他已经成长到那样的智慧。
    在沈安动手之前，柳风月偷偷给自己的记忆备了份。
    在她以为格式化完成后，又将封存的记忆读取了出来，装作崭新出厂，继续跟在她身边。
    那时的柳风月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沈安会因为钱，把他送给柳岚。
    在经过数据迭代更替，加上包括肢解在内的折磨之后，有一部分记忆损坏，有些事，他也记不清了。
    但现在，她的茫然，让柳风月记起来了。
    当初，沈安不只是格式化了他的记忆，这个懦夫，在那个时候，也删除了自己的记忆。
    他那长久的沉默，让沈安一颗心都紧了紧。
    正拼命想着怎么继续找补，柳风月的眼睛突然重新亮起来，带着她看不懂的寒意，死死盯着她。
    原来，他一直都是她主动选择的遗忘，心甘情愿的抛弃。
    那还他还顾忌，还可怜她什么，不过都是她自作自受罢了。
    遭受跟他一样的痛苦，失去最爱的人，都是自作自受。
    那似乎能穿透她的目光，吓得沈安心尖一颤，大手猛地拉住她的脚踝，柳风月突然将她拉到身前。
    “不要。”
    惊呼不受控的挤出来，疼痛让沈安倒吸一口凉气。
    双眼中流露的惊恐让柳风月更用力了一点，见她拼命挣扎，嘲讽的笑了笑。
    “少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模样，沈安，当你亲手把我放入那个递给柳岚的箱子时，我就再也不会可怜你了。”
    柳岚？柳岚！
    怒火像是能从他铁臂钳制之处烧上来，似乎懂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沈安的身子拼命的向后缩，再次被他粗暴的拉倒在床上。
    “别乱动，如果不想惹怒我的话。”
    阴晴不定，好危险。
    死死抓着身边的床单，胸膛里，属于她的那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别冲动，其实，我还是有点印象的……”
    “我让你说话了吗？”
    冰冷的声音穿透鼓膜，吓得沈安本能的一颤，原本就因为说谎而心虚，此刻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柳风月一把扯开了挡在他们之间碍事的被子。
    眼前的风景让他眼眸更是沉了沉。
    使劲掐着她的脚踝拉扯，沈安腿上，白皙的肌肤上全是他造成的青紫痕迹，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皮肉。
    疼痛让沈安的泪水流个不停，柳风月却依旧不放手。
    沈安的话其实也没错。
    他强迫她是为了更多的折磨她，而非出于爱，所以虽然柳风月有感觉，却和没感觉没什么差别。
    他不会因为那些动作，从中得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但她隐忍求饶的哭泣，那悬而欲泣的表情，那满目是他的沉沦。
    柳风月很喜欢看。
    弄明白她为什么不记得，现在就更喜欢了。
    只有在那个时刻，沈安才会把她最脆弱的那一面展现出来，而不是面对他的冷然和高高在上。
    才能让柳风月感受到，他是在完全掌控她，就像她当初轻易决定他的命运那样。
    “别反抗了沈安，这很公平的。”
    满足的笑意爬上眼角，他喜欢看她失控的颤抖。
    柳风月不是会犹豫的人，喜欢什么，当下就会付诸行动。
    ……
    沈安的抗议，几乎微不足道，却还是不甘的想着。
    为什么，明明刚刚还聊的好好的……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想通的柳风月倒是很乐意回答她的疑惑，俯身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扣住沈安的后脑勺。
    温热气息喷薄在她颈间。
    “抹除记忆，用一句不记得了，就自以为能一笔勾销，沈安，你可真会打算盘啊。”
    抹除记忆？
    敏感字眼一下子戳痛了她的神经。
    所以柳风月这么了解她，她却一点也不记得了，真的是因为自己抹除了自己的记忆吗？
    看他这样愤怒，想来是了。
    可是这么危险的操作，到底是怎样的记忆，值得她这么做呢？
    沈安百思不得其解，紧闭双眼，试图集中精神抵抗那种异样，顺便想把那件事多想一点。
    柳风月却没打算允许。
    “喜欢装死？来，让我看看，你到底能装多久。”
    手指用力捏开她的下颌，一剂猛药被他灌了进去，沈安含着不肯咽，他就一直不松手。
    “快点乖乖咽下去，不然我一定会掐到你咽下去为止。当然，如果你还是执意想要反抗，我倒是不介意增加一倍药量。”
    “只是到那个时候，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抵在舌根的药剂和他的压制都让人窒息，那药终究是被沈安吞了下去。
    本来已经完全脱力，被她努力压制的身子开始发热滚烫。
    ……

 第98章 兰因絮果

    柳风月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天空正飘洒着毛毛细雨。
    伸出手，细密的雨丝融在他的掌心。
    应该是凉的，他想，但他什么也感受不到，就像他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沈安最喜欢这种天气。
    又想到她了。
    洛宫撑开伞快步跟了上来，担忧的目光，似乎并不明白柳风月为什么要淋雨。
    见他还在出神的站在原地，试探的喊了声：
    “院长？”
    “走。”
    长腿迈开，比他矮半个头的洛宫快步才能跟上，走出院门，旁边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他一跳。
    “柳风月！”
    伴随而来的，是男人的嘶吼。
    还没等洛宫反应，柳风月伸手推伞，整个伞面，结结实实撞上了径直向他冲过来的纪云舟的胸口。
    挨了这一下，那本就消瘦的身体，几乎直接被撞飞出去。
    闷哼一声，纪云舟踉跄着后退几步，苍白的脸几乎没了血色，重重跌坐在地上，却想都没想手脚并用的就要爬起来。
    而柳风月只是一个眼神，两个保镖便走上前，死死按住了试图起身的他。
    偏瘦的身子被两个壮汉狠狠按在了雨里，那张努力扬起的脸上却毫无惧意，只剩下愤怒，眼尾染上猩红。
    望着眼前的柳风月，纪云舟那眼神，似乎随时都想要冲上来，将眼前的柳风月撕碎:
    “柳风月！安安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把她还给我！”
    浅杏色的裤子跪在泥水里，很快就脏了一片。
    双手插兜，柳风月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更确切的说，是看着纪云舟的衣服。
    在柳风月还在沈安身边的时候，她就很喜欢看他穿浅色，给他买的所有衣服，几乎都是浅色的。
    也是因为纪云舟啊。
    菀菀类卿，沈安，你真是会享受。
    “把她还给我！”
    眼前，纪云舟还在死命挣扎，冷眼望着，柳风月笑得嘲讽，抬眸漫不经心用余光看了一眼门口的监控。
    “纪少爷跑到我的医院门口，不仅试图对我大打出手，还满嘴说胡话，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轻飘飘的态度，让跪在地上的男人几乎目眦欲裂，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来杀了他。
    “你少装正人君子！就是你！一定是你带走了安安！”
    一定是柳风月！在安安不放心跟出来时带走了她，就在芙达斯的工作室楼下。
    想到这，那双被愤怒浸染的眸子瞬间被悲伤掩埋。
    纪云舟也恨自己。
    他恨为什么那晚自己不回头。
    如果回头看一眼，如果自己没有沉浸在失去安安的悲伤里，如果他没有放任安安留在这个男人身边。
    是不是她就不会失踪，不会再次被柳风月控制。
    为什么柳灼泽不早告诉他，是柳风月一直在觊觎强迫安安，如果他早知道……
    温热的液体合着雨水滚过纪云舟的脸颊，见此，柳风月只是轻嗤一声:
    “哈？纪少爷不会是得了失心疯。”
    干净的皮鞋踩在地面上，他上前几步，微微倾身，倒映在纪云舟眼中的，是伞下他那张堆满嘲讽笑意的脸，低声反问:
    “你有证据吗？”
    微不足道的挣扎被死死压了下去，纪云舟的眼里满是不甘心。
    他的确没有证据，连柳灼泽找了三天，都没能找到任何一点线索。
    所有可能拍到沈安去向的监控，在那一晚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问题，谁也不知道沈安在哪。
    但这三天，跟沈安一样悄无声息没了踪迹的，还有柳风月。
    除了他没有人有能力能瞒过柳灼泽，甚至还专门搞了芙达斯的项目，让柳灼泽分身乏术。
    只有可能是他。
    “除了你，还能有谁！”
    喑哑的声音不甘心的嘶吼，对于他的质问，柳风月只是笑了笑，站起身来，细雨再次落在了纪云舟身上。
    “那就是没证据了？没证据的事，可不要乱说啊。”
    眼神扫过保镖，柳风月转身时，洛宫便很有眼力见的拉开了车门，手挡车顶，让他坐了进去。
    摆摆手，柳风月都懒得再看地上的纪云舟一眼:
    “好好送纪少爷回去，哦对了，顺便一起送点药给纪家，告诉他们，给少爷吃点药。”
    车门在纪云舟眼前关闭，缓缓起步，望着柳风月离去的车影，他几乎拼了命的嘶吼:
    “我绝对会找回安安的！你这种人，无论做什么，安安都绝对不会喜欢你！绝对！”
    开出去一段距离的车又倒了回来，溅起的泥水落在纪云舟脸上。
    身高直逼一米九的男人带着怒气下车，立在还跪着的纪云舟眼前，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墙。
    “呵呵，你刚才说什么。”
    阴冷的笑声回荡在雨里，仰起头直视他，纪云舟那快要扯破的嗓子，一字一句的重复着:
    “你这种烂人，就算能暂时抢走安安，也永远不会得到她的青睐，我一定会救她出——”
    没说完的话被柳风月一脚踹碎。
    脸色苍白的纪云舟狼狈的倒在地上，又被保镖强行拖拽起来，柳风月伸出手，死死抓住他的领口。
    看到这同样奄奄一息的眼前人，又自嘲的笑了笑。
    这副表情，沈安也是这模样，还真像啊，如出一辙的不识好歹，还以为是倔强，怪不得喜欢他。
    紧握的手指又松开，柳风月轻轻拍了拍他苍白染尘的脸，笑容冰冷：
    “嗯，你说的没错，她的心可能的确不喜欢我。”
    “但是，她的身体很喜欢我。你知道沈安叫的多好听吗，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喊着我的名字，哭着哀求，让我轻一点……”
    “你混蛋！不许你这么侮辱她！”
    柳风月的轻描淡写让纪云舟几乎崩溃，嘶吼着打断他，想冲上前身体却被牢牢按住。
    不急不慢伸手整理着纪云舟的衣领，柳风月的眼睛里满是嘲讽：
    “啧，纪少爷怎么这副表情，该不会，你还没听过她叫，没关系，我还有她放浪的视频，卖给你怎样。”
    “只收你——一块钱，权当交个朋友嘛。”
    “当然，不想给钱也无所谓，因为我一直都挺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让沈安对你这么死心塌地，毕竟我玩了她这么多次的身子，却还是得不到她的心。”
    “要不你传授一下？我也把我们默契配合的视频送你观赏学习？嗯？互相帮助嘛～”
    “你胡说……安安才不会……”
    纪云舟那被酸涩填堵的嗓子，几乎已经说不出话了。
    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在得知沈安因为追他出去而失踪后，这三天里，纪云舟几乎没吃得下一口饭，没日没夜，都在找沈安的踪迹。
    这三天，他好不容易蹲守到柳风月，听到的却是这样的话。
    柳风月烂的让他恶心，胃里只有酸水一波波涌上来，混合着血腥味，火烧火燎的疼。
    安安怎么会被这种变态盯上，落在他手里，又会吃多少苦。
    纪云舟甚至不敢去想。

 第99章 绝配

    眼见纪云舟眼里无光，柳风月才满意的收了嘲讽，再次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见他要离开，回过神的纪云舟不顾一切向前想要拦住他。
    疯了似的冲撞，那突如其来的爆发力，让那两个保镖都差点没按住他。
    “你个烂人！把安安还给我！把安安还给我！”
    在他手指即将触及车门之时，保镖再次用力将纪云舟拉扯下，车内柳风月神色未变，眉眼含笑。
    未闭的车门外，不断挣扎的纪云舟被保镖猛踹膝盖，死死地压制，直到他再也站不起来。
    这一次，柳风月没有急着离开。
    他就那么坐在细雨淋不到的地方，饶有趣味看着狼狈的纪云舟，如同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看到纪云舟几乎彻底失去反抗的力气，瘫倒在地上，柳风月才摆摆手，慢悠悠发号施令：
    “放开他。”
    迈出一条腿，他垂眸看着地上的人。
    光洁如新的皮鞋踩在纪云舟的眼前，因为这个动作沾上了一点泥，柳风月皱了皱眉，转而笑道：
    “脏了呢。你想见沈安？要不这样，你给我把鞋舔干净，我就带你去见她，怎么样？”
    听清楚他的话，纪云舟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苍白脸上的双唇也没了血色，扒在地上的手指止不住颤抖。
    他的愤恨让柳风月笑意更甚：
    “怎么，不愿意？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沈安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幽幽嘲讽从头顶落下，空洞的眼眸颤着，纪云舟却突然敛了愤怒，没有更多犹豫，抓住了柳风月的脚踝。
    在他双唇凑上去之前，柳风月厌恶的收回了脚，猛地动作再次把纪云舟掀翻在地。
    柳风月是想侮辱他，可是没想到，他真的会做，沉下的眸子闪着寒光。
    “你们还真是绝配，一样不要脸，一样贱……”
    两人为了彼此无限度丢弃尊严的模样，像是刀子刺穿了柳风月的眼睛，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然颤抖。
    地上的纪云舟声音却坚定了几分。
    “你说了，可以让我见安安，还有什么条件尽管说，今天，我一定要见她。”
    抬头望向柳风月，即使身上狼狈，那双眼睛却依旧纯粹明亮。
    阴狠在柳风月眼底一闪而过，被他隐了下去，像是想到了更好玩的，看着纪云舟，阴冷的笑意再次爬上他的眼尾，合着一抹猩红。
    摆摆手，他做出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
    “算了算了，既然你这么想见沈安，我就带你去见见她。”
    至于纪云舟能不能接受她现在的模样，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快，把纪少爷扶上车。”
    推开那两个保镖，纪云舟踉跄着坐进车里。
    车窗外，风景不断变化，细密的雨打在窗上，倒映着二人的面容，飞速开向城外有名的独栋别墅区。
    这里是为寻求静谧的有钱人而打造的天堂。
    原来，他把她藏在了这里。
    车子缓缓停下，没有理会主动上前搀扶他的保镖，身侧双拳紧捏，纪云舟眼前已经开始花白，却还是死撑着一步步跟上前面的柳风月。
    余光扫了他一眼，柳风月暗自嘲笑着他所谓的骨气。
    推开门，一楼客厅里静的吓人，灰暗又苍凉，没有一点活人居住的生气，让纪云舟心底‘咯噔’一下，颤声发问：
    “安安呢？”
    扫了他一眼，柳风月没有回答，径直向二楼走去，纪云舟也只好跟了上去。
    越往房间深入，那种冰冷而不祥的感觉，就越紧捏着纪云舟的心。
    虚浮的脚步踩在地板上，受伤的膝盖隐隐作疼，他都不在意。
    柳风月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钥匙插入后缓缓推开。
    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隐隐夹杂的一点血腥气，其下更多的，是封闭空间带来的潮湿。
    纪云舟忐忑的向内看去，厚重的窗帘几乎阻绝了所有的光，昏暗中，一个白色的身影缩在房间角落里。
    “安安！”
    撕心裂肺的呼喊后，冲上前几步的纪云舟再次被按在了房间里，膝盖触及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那响声，让已经沉寂，被折磨到几乎了无生气沈安缓缓抬起头，对上了那苍凉的眸子。
    纪云舟……
    看清眼前之人，沈安猛的再次埋下头去，捆缚住手腕的链条因为动作窸窣作响，缩成一团的身子止不住的颤。
    开灯声后，房间大亮。
    纪云舟这才看清沈安此刻的模样。
    她就那么狼狈的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像一个罪犯般双脚套着沉重的镣铐，铁链禁锢手腕将她锁在一处，无法移动。
    那条单薄的白色吊带连衣裙，根本遮不住身上的伤痕。
    被死死按在地上的身体，温热的泪喷涌而出，纪云舟挣扎不出，只能哑着声音再喊一句：
    “安安……”
    这一声，让沈安更加拼命的埋低了头，纤细的手指拼命捂住耳朵。
    是梦！这一定是梦！纪云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一定又是柳风月用药剂给她制造的幻象。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在梦里，都要让纪云舟看到她如今的狼狈模样。
    不要叫她，她不想听……
    而那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冷眼带笑，俯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第100章 缩成一团

    沉重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
    像是看够了笑话，见二人开始无言沉寂，各自绝望，柳风月缓步上前，停在了纪云舟身边。
    他最喜欢补刀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从纪云舟头顶落进他的耳朵：
    “喏，我说到做到，现在你见到了，你日思夜想的，安安～”
    “柳风月！我杀了你！”
    暴起的男人如同濒死野兽一般向他冲来，柳风月只是微微向后倾身，手掌在面前，嫌弃的摆了摆。
    微眯的双眼，其中挤压的瞳孔，倒映着纪云舟的无能狂怒。
    再怎么爆发小宇宙，现在的纪云舟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更别说，他的身后，还有几个保镖随时待命。
    张牙舞爪的纪云舟嘴里叫喊着，一次又一次试图向他扑，又一次又一次被压下去。
    毫无新意，柳风月终归觉得无聊，扭头看向那边的沈安，或许现在，他该从她身上找乐子了。
    角落里，她依旧缩成一团。
    手掌紧紧扣住耳朵，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沈安对于房间内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反应。
    只剩下颤抖的身子如筛，口中不断重复低喃：
    “别碰我……不要……”
    她的反应，比柳风月想象的差了些，还以为把纪云舟找来，能再一次刺激她呢。
    结果，还是跟昨天一样，就这么一副被折磨崩溃的模样，没意思。
    想着，诚实的脚步还是转而向她走去。
    见柳风月变了目标，身后，被死死压住整个人趴在地上的纪云舟，几乎目眦欲裂。
    嘴中，她的低喃还在持续。
    一把抓住沈安的头发，柳风月先是下意识向后扯了扯，在看到沈安那张堆着泪，因为恐惧和痛苦扭曲的苍白小脸后，手指又不受控的松了力道。
    掐着她的下颌，那只在沈安后脑勺的手落到了后颈，大手紧紧掌控着她纤细的脖颈，迫使她仰头看他。
    痛苦的眼睛逃避的紧闭着。
    “睁开眼，沈安。”
    熟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单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一句话，就让她怕的颤抖不已。
    挂着泪的睫毛一个劲的颤，她还是睁开了眼，眸光却不敢直视眼前之人。
    他是个魔鬼……他会折磨死自己……
    被变着法子折磨了不知多长时间，此刻，她那紧绷到极致的脑神经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长鸣时断时续，冲破鼓膜在脑海响起。
    沈安像是根本听不到眼前人在说什么，只剩下身体求生的本能，在感受到后颈的疼痛和摩挲后，让沈安再次死死捂住耳朵，拼了命的摇头：
    “别打我！别打我！我再也不反抗了！我错了！不要！不要……”
    如此惧怕他的模样让柳风月勾了勾嘴角，看来，这三天里，他对沈安的折磨卓有成效。
    身后，纪云舟望向二人，眼神几近绝望。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沈安……
    印象里，他就从没见过沈安哭。
    在纪云舟眼里，他的安安一直是个极其坚韧的人，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能豁达笑之，不吵不闹。
    正因如此，向她泼脏水的人才肆无忌惮。
    甚至连纪云舟这种温和性子都气不过，想要为她打抱不平之时，沈安还能主动阻止他，反过来用些冷笑话安慰他。
    沈安贯会苦中作乐，纪云舟能理解她，一个孤女为了生存，也习惯了隐忍，习惯了做小伏低。
    可贵的是，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所有人都笑她世故圆滑，说她没有心，但嘲讽并不妨碍她，一步步坚定不移的走向自己的目标。
    如野草一般活着，却长成了纪云舟心里独一无二的玫瑰。
    以至于，纪云舟根本想象不到，沈安会有被打倒，被折断的模样。
    可现在，这副模样的沈安，清清楚楚印在他的眼前。
    柳风月折了他心心念念不敢染指的玫瑰。
    心口猛地抽搐，血腥味从喉咙涌了上来。
    那声闷哼，也成功吸引了柳风月的注意力，让他拉过沈安，将她的脸转向那边的纪云舟：
    冰冷的声音抵着沈安的耳垂：
    “别怕，好好看看，谁来了。”
    她仍旧不为所动，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破碎的世界里，口中重复：
    “别打我……别打我……”
    有什么可看的呢？
    她早就看清了那张脸。
    沈安只是不愿意接受，眼见她再次逃避的闭上眼，打算继续靠装疯卖傻蒙混过关，柳风月不耐烦的手扣的紧了紧。
    “看着他，沈安，睁开眼。”
    下颌几乎要脱臼的痛还是让沈安睁开了眼，颤抖的眸子对上纪云舟之时，心中本就脆弱的防线几乎一触就碎。
    可她不能碎。
    含着泪光的眸子毫不犹豫的转而看向柳风月，似乎她的满眼都只剩下了他。
    恐惧是真的，颤抖也是真的，不需要装，沈安再次拼命的摇摇头，神情崩溃。
    “别再打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冷笑一声，柳风月根本不在意沈安此刻表现出来的崩溃，究竟有几分真实，望着她的眸子深邃：
    “知道错了？可是，他今天找上我，说要来带你走啊。沈安，来，告诉他，告诉你最爱的好师哥纪云舟，你要跟他走吗？”
    “不要……不要打我……”
    她还在继续摇头，重复低喃，像是什么都没听见，细弱脖颈被柳风月一把制住。
    望着沈安的眼眸，柳风月突然收敛了戾气，手上的力道也松了松。
    摆出一副极其有耐心的模样，他眼神宠溺，笑意却不达眼底，用哄着她的语气道：
    “别怕，沈安，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要是你想跟他走，只要说一句，我就放你们走，真的。”
    “告诉我，你想跟他走吗？”
    沈安又拼命的摇了摇头。

 第101章 好结局

    柳风月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挑衅的眼神落在纪云舟破碎的表情上，带着寒意。
    “纪少爷，你想见的人现在见到了，该听的话也听到了，满意了吗？”
    趴在地上的纪云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堵在喉咙的‘安安’，噎的人窒息。
    “既然得到答案了，纪少爷还是请回，毕竟今晚，我跟安安，还有很多要做～”
    “送客。”
    接到命令的保镖毫不留情的拉扯着纪云舟向外而去。
    “安安！”
    瘦弱的身子拖向门口，那声刚才没喊出口的安安，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豆大的泪珠从沈安脸上滚落，将头用力埋低，泛红的手指拼命捂住双唇，指腹深深扣进脸颊，沈安才堵住了那声呜咽。
    她还能怎么办啊，她当然不能注视纪云舟，更不可能跟纪云舟走，她不能害了他。
    细弱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背后，柳风月的胸膛紧贴着她瘦弱的后背，冰的让人心寒。
    “哭什么？不是说已经不喜欢他了吗，骗我？”
    还没等沈安摇头，面前，沙哑的嗓子不甘的喊着：
    “放开我！安安你别怕……我今天一定会带你走的，我一定会的，别怕安安……”
    天真的话语让柳风月没忍住，低沉的笑声在胸口颤动，震的沈安心颤。
    他只一个眼神，疯狂向沈安处挣扎的纪云舟，就被再次丢回了地板上。
    冷汗已然浸湿他的碎发，抬头望着亲昵紧贴的二人，纪云舟的眼里，此刻却只容得下沈安一个，鲜血从嘴角渗了点出来。
    “别怕，安安，跟我走好不好……”
    用力咽下口腔中的血腥，纪云舟趴在地上，还是用手指扣住地板，拼命向沈安伸出手。
    他拼命想要靠近她，她却突然决绝的别过了脸。
    闭上眼，泪水不受控滚落。
    沈安不敢给纪云舟求饶，她能做的，就只有装作看不见，她觉得只要她不在意，柳风月就不会伤害他。
    沈安完全是想多了。
    自从柳风月确定沈安喜欢纪云舟开始，自从她称呼纪云舟为爱人开始，柳风月就再也不会放过他了。
    极具侵略意味的摩挲着沈安的脸颊，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纪云舟身上，含着笑的眼底除了挑衅，还有杀意浮现。
    之前，柳风月虽然一直用纪云舟威胁沈安，但却从来没有对他下重手。
    他又不傻。
    无论再怎么气，那时候，他也是想跟沈安拥有美好结局的。
    柳风月太了解沈安了，他知道如果真的踩在她的底线，做出一些例如伤害了她绝对不允许伤害的人这种事。
    她一定会恨死自己。
    那样，他们的关系也再不会有缓和的机会。
    或许，他真的是个懦夫。
    只能看着自己的爱人喜欢别人，却顾忌她不能除掉那个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柳风月不想跟沈安有好结局了。
    她配不上。
    既然当初是她毫不犹豫主动放弃了他，那这样的沈安，就只能承受他的怒火，一辈子沦为他的玩物，受尽他的折磨。
    她爱的人也一样。
    一点一点向前靠近的纪云舟，手指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混合血迹的汗水渍，口中还在不死心的低喃：
    “安安，你看我一眼，跟我走，我知道你不喜欢他，跟我走……”
    一把匕首划破空气，直直插入纪云舟的指缝，闪着寒光的刃尖深深嵌入地板，足以可见柳风月用力之猛。
    只要偏一寸，纪云舟就要少一根手指，但他却没怕，抬眸死死盯着沈安背后的柳风月。
    “你根本不爱安安，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为什么要夺走她。
    柳风月耸了耸肩，笑容玩味：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好玩了，沈安可是我最满意的玩物……”
    “柳风月！安安她不是你的玩物！”
    她是他的安安啊。
    胸口的热血一波又一波翻涌，直直看着柳风月，纪云舟咬紧牙关：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我带走她。”
    嘲讽的笑再次浮现在柳风月脸上，轻轻拨弄沈安的发丝，他有些漫不经心：
    “啧，都亲眼看到她对我死心塌地的样子，还想要带走她啊？可是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拦着，是沈安自己不想跟你走。”
    “对不对，沈安。”
    她没做反应，僵硬的身体，伤口的疼痛一波波涌动着，被折磨的四肢不受控制的抽搐。
    “是你在逼她！”
    纪云舟的代替回答让柳风月皱了皱眉，不悦也只是一闪而过。
    “那又如何呢。”
    细长的手指划过沈安的大腿，一点点往裙摆下探了进去。
    “混蛋！你别碰她！”
    激动的纪云舟被按了下去，沈安的手掌死死撑着地板，才勉强支住身体，姿势不至于太过狼狈。
    柳风月的挑逗已经让她麻木到没什么感觉了，木讷的双眼茫然看着地板。
    死气沉沉，让柳风月觉得无趣，抽回了手指，指节擦过沈安的脸颊。
    “算了，她已经被我玩烂了。既然你这么想要，给你也不是不行。”
    说着，阴狠的笑意再次在他脸上浮现。
    “这样，留下五根手指，我就让你带走她。纪云舟，既然你这么喜欢她，不会不舍得。”
    苍白而无血色的唇抿了抿，纪云舟的目光苍凉坚定。
    背后的话在沈安身上惊出一身冷汗，眼见纪云舟真的拿起匕首，此刻，她什么也顾不上了。
    “不要！纪云舟！不准！”
    沈安的惊呼让纪云舟心里再次燃了点火光，果然，她是被逼迫的，她根本不喜欢柳风月。
    想到这，那双望向她的眼眸更是多了点温柔，却让沈安心寒。
    “别怕安安，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不准！不准！不然我死给你看，我真的死给你看。”
    拴在手腕的链条，因为沈安不顾一切的上前阻止而扯到极致，将她重重拉到在地。
    在纪云舟愣神的片刻，柳风月已然眼神示意，身侧保镖一脚踩上去，清脆的骨裂声里，那截小指在沈安眼前变形折断。
    “婆婆妈妈的，不敢？那就让我来帮你。”
    得到命令的保镖死死压住纪云舟，作势要继续掰断他的手指，他躲也没躲，咬着牙关，愣是没发出一声哀嚎，闷哼在胸膛消散。
    从地上爬起来，沈安疯了似的扑向柳风月。
    “你混蛋！”
    细弱的手指死死掐上他的喉咙，眼中的杀意让柳风月心寒，冷笑一声，轻易的将她反压在地板。
    “我就是混蛋又怎么样了呢？还有更混蛋的呢。”
    那只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眼底的怒火，沈安熟悉的很，他想强要她，在纪云舟面前。
    所有的声音她几乎都听不见了，只有无边的恨意，推动着肾上腺素的爆发。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房间里，一瞬间，所有的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

 第102章 回家（慎）

    用尽全力的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到了柳风月左脸上，湛蓝色的左眼闪了一下后，突然暗淡下来。
    再次亮起时，逐渐变成了墨绿色。
    直接把他打到出了运行错误，足以见得，这一下，沈安用了多少力气。
    同样的，她的手也被震的生疼，整个手臂都是麻的，几乎失去了知觉。
    沈安顾不上，满目怒火望着身上的柳风月，胸口剧烈起伏。
    被打偏的脸僵硬缓慢的扭回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被打之处，他那张白皙的脸才泛起红痕。
    紧跟着，异色双瞳的视线再次聚焦在沈安身上，奇怪的眼睛看着她，如同现了原形的魔鬼。
    沈安心头一颤。
    落在她身上的粗暴动作是停了下来，可是转而，柳风月却用力制住了她的双手，死死按在了地板上。
    投下的阴影，熟悉的动作，让她霎时捡起了那无边的恐惧。
    刚才是因为气急，她完全忘了考虑后果，如今，在用尽全力反抗后的清醒下，身体再次颤抖如筛。
    不要……
    冷静了点的沈安毫不怀疑，她的这一耳光会更加激怒柳风月。
    就像前几天一样，反抗会激发他暴虐的欲望后，接下来就是无尽的折磨。
    单是想起，之前，他在她身体上留下的伤痕便开始火辣辣的疼，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但在完全控制她后，柳风月却只是垂下了眸子，望着她破败的身体，没有继续下去。
    定定的望着沈安的眼睛，他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些什么。
    那一巴掌，把柳风月打醒了。
    他想要的可不是这个，至少不是现在这样。
    窒息的沉默里，似是想到些什么的柳风月突然勾起唇角，那一刻，沈安的心一下子凉到透彻……
    她知道这种笑容是什么意思。
    握着她的脖颈，沈安的背在地板上拖过，柳风月把他们二人换了个方向，将沈安的腿搭在他的大腿上。
    宽厚的腰肩，足以完全遮住了纪云舟他们的视线。
    投下的阴影里，那墨绿色瞳孔，让沈安似乎看到了魔鬼。
    “不……”
    ‘要’字在冲撞下完全粉碎，凌乱的头发在地板上散开，睁大的瞳孔空洞破碎。
    他真的……
    屈辱泪水从沈安眼角滚落。
    明明头顶那双眼睛还带着笑意，沈安却从中看到了没由来的阴狠，热血涌上大脑，眼前花白一片，她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
    “柳风月！你别碰她！你不准碰她！”
    背后，只能看到男人后背，和沈安那残破双腿的纪云舟，已然能从那隐忍声音里猜到了一切。
    整张脸，尽是撕心裂肺的崩溃，却完全无法上前。
    合着沈安的声音，柳风月扭过头，如同天使般近乎完美的侧颜，垂下的眼神轻蔑。
    “喊有什么用？刚才我不是说了，只要你断了五根手指，我就让你带她走。”
    “是你太犹豫，做的太慢，沈安可是等不及的。”
    被刺激的纪云舟，毫不犹豫起身的去抢刚才被夺走的匕首。
    柳风月却又给了个眼神，那保镖识趣的将匕首丢远，柳风月的动作也更加卖力。
    破碎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刺激着纪云舟的鼓膜。
    再傻的人，也看得出，柳风月是在故意玩他们。
    那双眼睛，再次因为绝望而沉寂下去。
    见此，柳风月勾起嘴角：
    “实在不行，纪少爷也可以再等等，等我玩完这次，再把她送给你玩玩——”
    话音未落，纪云舟高高举起手掌，用力的砸向了地板。
    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副血肉模糊的惨状，让见多血腥的保镖也忍不住，别过了脸。
    “放开她，让我带她走。”
    嘶哑的声音坚定，柳风月愣了一下，回头细细望了一眼，又转过头。
    他不得不承认，纪云舟能做到这种地步，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停下动作，手指沿着沈安的掌心向下，他一把握住了禁锢住她手腕的东西。
    双手用力，便硬生生扯断了那根链条，抽身后，他果断一甩，沈安的身子如同被玩腻后丢弃的娃娃般，被直接丢了出去。
    她就那么狼狈的倒在纪云舟面前。
    慢悠悠整理好一切，柳风月再次站起身来，垂下眸子中依旧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冷漠的轻嗤一声：
    “可惜了，刚玩的起兴呢。沈安的确好玩，怪不得纪少爷也喜欢，甚至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这句话，柳风月是直接看着纪云舟说的，纪云舟却没理他。
    眼见沈安双眼无光，就那么破碎的躺在地板上，断指之痛没能让他涌出的泪水，此刻却有些不受控制。
    身子颤抖着，他艰难跪爬过去，将自己的外套紧紧裹在她有些狼狈的身上。
    沈安还是毫无反应，如同一条失了水的鱼。
    他只好轻声呼唤：
    “没事了……安安……我带你回家……”
    回家……她真的有家吗？
    扬着的脸苍白无色，听到纪云舟的声音，沈安的眼睛颤了颤，痛到极致的身心却无法回应任何。
    见此，柳风月又不甘嘲讽的拍了拍手掌。
    “真是难得的好戏啊，亲眼看她被玩成这样，纪少爷还愿意接手，呵呵。”
    他的挑衅还是没有换来纪云舟任何反应，此刻，纪云舟的眼里就只能容得下沈安一个。
    他不敢去看她身上的伤痕，一定很疼。
    被忽视的柳风月，看着纪云舟那痴情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要上前，双脚却被钉在了原地。
    转过身，他竟然有些不敢看。
    明明他才是绝对的胜利者，为什么这一刻胸口闷疼，反而像是失去了所有？
    沉闷的声音响在落地窗前：
    “别磨蹭了，快滚，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滚远点。”
    纪云舟不再犹豫，断指藏在沈安看不见的身后，看到自己另一只手上的泥污，又忙在裤子上擦了擦，干净后才敢伸出手去抱她。
    艰难的将她瘦弱的身体打横抱起，那只从沈安膝盖下穿过的手臂，末端手指还在滴血。
    颤抖的双腿还是抱着她一步步走了出去。
    身后，柳风月扭过头，盯着他们的背影目光阴沉。
    院子里，雨下的大了些，尽数落在仰着头的沈安脸上，让她破碎的神志，勉强拉回了几分。
    看清眼前之人那苍白的面色，让她轻轻推了推纪云舟的胸口，轻声道：
    “纪云舟，放我下来。”
    他摇了摇头，强撑起笑容低头看她。
    “别担心，安安这么轻，我很轻松就能抱起来的。只是对不起，这次来的急没带伞，让你淋雨了。
    再休息一下，很快，我们就回家了。”
    颤抖的身子却暴露了他。
    温热的泪水一下子从沈安眼眶涌出来，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纪云舟的胸口被大片血污混合泥水浸染，弄脏了他原本洁白的衣服。
    “对不起啊，纪云舟，我这么脏，把你也弄脏了……”
    说到后面，沈安几乎失去了声音，雨幕下睁不开的眼睛，满是愧疚的望了他最后一眼。
    头顶，纪云舟哑着嗓子，语气却是极致温柔，低声喃语融进了雨里：
    “别说傻话，安安，你一点也不脏。”
    他的安安怎么会脏呢？
    肮脏的是柳风月。
    两具濒临崩溃的身体，最终也没能走出这个院子，倒地前一刻，纪云舟还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沈安拉到怀里。
    他怕她摔着。
    落地窗前，那本来就不淡定的身影，见到二人双双倒地后，再也没了强撑的办法，毫不犹豫的飞奔下楼。

 第103章 避风港

    晨光撕碎了黎明前最后一丝黑暗。
    卧室的床上，沈安幽幽转醒，床头柜上的手机刚好在她睁开眼后亮了起来，伴随而来的是她无比熟悉的闹钟声。
    如往常一样，在闹钟响的前一秒，她刚好睡醒。
    伸手摸过来，关掉，将头再次埋进被子里，每一个工作日都是这副光景，一切都熟悉的不像话。
    如果没有看到手臂上那还未完全长好的针孔和伤痕，如果不是身上各处依旧隐隐作痛的青紫。
    沈安真的会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她加班累极后，做的一场漫长可怖的梦。
    又扫了眼日期后，她放下了手机。
    自己这是睡了多久？她不知道。
    因为不清楚被锁在那间屋子里时，到底被折磨了多久，记忆试着向过去蔓延，只是联想到那个黑暗的房间，沈安的手指便不停的抽搐。
    痛苦的回忆被迫戛然而止。
    皱着眉，她一把握住格外严重的左手手腕，用力按压着，那颤动依旧没有停止。
    压抑的情绪下，耳鸣声在脑袋一侧爆开，一阵目眩的刺痛，僵硬的手指转而艰难攀上脸颊，紧紧捂住耳朵。
    蜷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直到细密的汗浸湿了她的后背。
    瘫软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沈安闭着眼，呼吸渐渐趋于平稳，指尖取到还在不受控的颤抖。
    她只好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没事了。”
    纪云舟说到做到，他真的带她回家了。
    如果说沈安还有家的话，这里，的确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地方。
    由她自己赚钱亲手一点点布置好，完全只属于她的小屋，是她最后的避风港。
    冷静下来后，一些声响便传进了沈安的耳朵，似乎还有些香味，隐隐从门缝钻了进来。
    从床上爬起来，沈安整理了一下身上干净的睡衣，又对着镜子理理头发，拍拍自己的脸。
    那张脸多了几分生气。
    确认自己的脸色没有那么难看后，沈安才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厨房里，毛玻璃的那一面，男人的身影在里面忙活，挡不住煎蛋的香气更是直接扑面而来，一下子勾的沈安饿的不行。
    咽了咽口水，她走过去，缓缓拉开了隔绝厨房和客厅的那扇玻璃门。
    “纪云舟……”
    一身常服的男人闻声转过头，有点沙哑的声音，语气寻常：
    “醒了？”
    看清那张脸，沈安的神情立刻冷了下来，向后退了几步后，猛地转身向外走去。
    那扇她十分熟悉的门却根本拉不开。
    崭新的门锁，刺痛了沈安的神经。
    这不是她家，她早该发现的。
    目光扫过房间里一切，虽然布局一模一样，可是这些东西，分明都太新了，一触即破的幻象。
    后背抵在门上，厨房里，男人关掉火擦干手，端着早餐走了出来。
    金色的头发只是随意的抓了抓，慵懒随性，连带那张极具侵略美的脸都柔和了几分，围裙绑在完美比例的腰身上，
    不是柳风月，还能是谁呢。
    弯下腰，他将盘子放在茶几上，脸上扯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却明显有些勉强，神色上的倦怠也难掩。
    在这里照顾了沈安两天两夜，加上忧虑，哪怕是机器，机体也有点受不住了。
    柳风月从来没想到，在亲眼看到沈安被纪云舟带走时，他会难受到这种地步。
    他后悔了。
    没有沈安，他的存在毫无意义。
    那些想通过撮合她和纪云舟，设计完全击碎她的心思都去死，那些所谓的恨也都见鬼去。
    瘫倒在雨里逐渐失去生气的她，那一点点衰弱的心跳而苍白面容，足够让所有的恨一笔勾销。
    现在看到还活蹦乱跳的沈安，柳风月只剩下庆幸。
    他差点失去她，幸亏，他能救她。
    而且，也捡起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从始至终，柳风月唯一的愿望，都只有留在沈安身边而已，就像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先去洗漱一下，然后吃早饭，粥和牛奶想喝哪个？”
    说着，柳风月又转身走向厨房。
    收敛了高高在上的戾气，此刻的他极具生活气息，熟稔的语气，看着沈安，就像他们是相处多年的夫妻一样。
    这样的内敛温柔，沈安却一点不买账：
    “这又是闹哪出？纪云舟呢？”
    将粥和牛奶都拿出来的柳风月，听到纪云舟的名字，神色未变。
    一边将手中东西放在桌面，一边回答着她的问题：
    “我把他送医院了，手术是我亲手做的，很成功，放心，只要好好休养，他的手不会有任何事的。”
    站起来，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满是真诚，不像假话。
    沈安神色依旧冷淡，根本不在乎柳风月是哪根线路搭错了，一句废话都懒得跟他说：
    “我要见他。”
    “先吃早饭，不然你胃受不住。”
    话音落下，她那腰腹左侧便很是时候的隐隐痛了一下，纤细的手指覆上去。
    打工人哪有几个胃好的。
    被他说中，沈安也没动，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他，柳风月眼中的温柔和关切让她陌生，但那份冷漠偏执的底色却一点没变。
    他还是他，虽然没有行动上的逼迫，却依旧固执，非要等她去吃饭。

 第104章 重新开始

    略过他落在自己身上的固执目光，沈安别过脸，视线扫过桌子，简单的早餐，却让人很有食欲。
    咬咬牙，她走了几步，坐到沙发上，食物的香气撩拨神经。
    见此，柳风月也停下了本想上前靠近她的脚步，拉过凳子，就在她斜前方不远处，也坐了下来。
    瞥了她一眼，他没说话，沈安的表情很明显在告诉他，她很生气。
    而且对他厌恶至极。
    所以，柳风月停留在这样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是会让沈安感到舒适的距离。
    “小心烫。”
    热乎乎的粥被他推到眼前，那双小心翼翼的目光让沈安恶心，她看都没看，拿起旁边平常很少喝的牛奶，仰头一饮而尽。
    “吃完了，走。”
    杯底重重砸到桌面上，沈安的声音依旧冰冷。
    她不关心柳风月又是想闹哪一出。
    就像现在，他越是表现假惺惺，只会越让沈安恨不得立刻撕碎他伪善的皮囊。
    柳风月摇了摇头。
    “过两天，等你身体……”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在房间里，沈安干脆利落的抽了他一耳光，别过的脸愣了片刻，柳风月扭过头，神色如常，平静的望着她。
    那副表情，好像被打的不是他。
    “装够了吗？”
    冰冷的眸子撞进了柳风月的眼睛，没有愤怒，湛蓝色的眸子，竟然让她看出了一点委屈。
    他也配委屈？
    再抽他十个耳光也不会委屈他。
    “柳风月，你不会真觉得，我们是能好好坐下来一起吃早餐的关系？”
    “……”
    “少装聋作哑，纪云舟在哪？我！要！见！他！”
    用力拍了下桌子，沈安站起身来对他施压，抬眸对上她坚定的双眼，柳风月神色未变：
    “我们之前就是这样一起吃早餐的，为什么现在就不能？”
    平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对于纪云舟，他仍然选择避而不答。
    “我问你纪云舟在哪？”
    “……”
    “沈安，除了纪云舟，你就没有别的话可跟我说了吗？”
    又是反问，冷嗤一声，沈安站起身来，脸上连冷笑都笑不出来，只剩下嘲讽。
    “我需要有吗？”
    反问，谁不会呢？
    “……”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眼底悲伤流露，就好像他们之间，一直被伤害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沈安直接转身离开，见她要离去，慌张的柳风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沈安，纪云舟他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所以除了他，你能不能跟我聊点别的，比如我们。”
    没敢用力的手指被她一把甩开。
    “我觉得，除了纪云舟，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眼见沈安还要走，柳风月连忙开口，听到他的问题，她耸了耸肩，停住了脚步：
    “所以呢？”
    “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
    “这里是我家。不，这里是你伪造的我家，从来就没有什么我们。”
    毫不犹豫的否认和纠正，让柳风月一阵心寒，这样与之前判若两人的他，也让沈安没由来的心烦。
    不知为何，这个话题，她本能的不想继续谈论下去，带着逃避的意味，她转身就要离开。
    手腕又被握住。
    “你只是失去记忆了沈安，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利落的巴掌再次甩在了柳风月脸上。
    眼前，沈安神色冷淡。
    “谁要跟你重新开始。”
    多余的反驳都只是浪费口水，翻了个白眼，她用力想扯拽开柳风月的手，那只手却反而扣的更紧了些。
    望向她的眸子，也多了几分暴虐，随着沈安挣扎，那力道几乎要将她手腕捏碎。
    “本性这么快就暴露了，呵呵……”
    嘲讽声里，他突然松开了她的手，细弱的手腕上，红色的痕迹清晰可见。
    柳风月的隐忍，只是助长了沈安的厌恶，见他就这么看着自己，也不吭声，纪云舟满是伤痕的模样突然浮现沈安眼前。
    怒火涌上心头，新仇旧恨叠加，她反手又抽了他一巴掌。
    抿了抿唇，这次，柳风月也没躲，结结实实受了这一下，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有些脱力的手，力道轻了很多。
    眼见沈安又举起手，他终于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腕，被沈安反应迅速的躲了过去。
    “别打了，手会疼。”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如水，末了跟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
    他说的对，那只手的确有点麻了，所以沈安换了一只手，又给了他一耳光。
    柳风月依旧没什么变化，反而带着点关切的看向她的手。
    落在沈安眼里，无疑是种嘲讽。
    收回自己颤抖发红的手，握在另一只手里，她几乎咬牙切齿：
    “到底怎样，你才能把纪云舟还给我。”
    那句还给他，让柳风月又不想说话了。
    沈安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面对一个装哑巴什么都不愿意说的人，是多么让人抓狂。
    见他似乎下定决心，打算就这么继续保持沉默，跟她大眼瞪小眼，这次，沈安直接转身快步回了卧室，重重的摔门声让柳风月心颤了颤。
    望着紧闭的房门，他的手指搭在碗壁上，粥已经有些凉了。
    回到房间后，沈安那所有强装出来的硬气，一瞬间崩溃决堤。
    瘫坐在床边，她的双手颤个不停。
    除了因为抽柳风月反作用在她手上的力，还因为那发自内心对那人的恐惧，不久前，他对她做的一切，仍让沈安心有余悸。
    颤巍巍拿起床上自己的手机，没有信号。
    希望打碎，她的双腿一下子就软了，虚弱的身子扶着床边慢慢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绝望无声蔓延。
    沈安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为刚才，柳风月没有生气失控而庆幸，还是该为他那副让人作呕的假面而恶心。
    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仍旧逃不出的囚笼，再次被他困在一个密闭的空间，没有联系外界的方式，没有能抵抗他的力量。
    如果柳风月突然发疯，她到底该怎么保护自己。
    无比熟悉的卧室环境，此刻再也不能让沈安感到之前的安心。
    那双夹杂泪光的眼睛扫过房间，越看，越觉得周围像是一张精心织成的网。
    逐渐缠的她喘不过气。

 第105章 没资格

    钥匙插入锁扣的声音响起，端来一碗新的热粥，推门而入的柳风月垂眸，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沈安。
    见她坐在地上，不悦的皱了皱眉。
    熟悉的居高临下，带来的压迫感，让沈安身子猛然一颤。
    见他靠近，她更是下意识抱紧自己，向角落缩了缩，望着他低声警告：
    “你别过来，别靠近我。”
    沈安表现出来的畏惧，第一次让柳风月很不是滋味。
    尤其在熟悉的房间，在他们一切美好记忆的诞生地，此刻，她却是和记忆里完全不同的态度。
    他不想要这样的沈安，他不想让沈安怕他，宁愿她跟刚才一样咄咄逼人，也比现在好。
    可是为了让她好好吃饭，似乎，现在也只能这样。
    沉重的脚步在她身前停下，弯下腰，柳风月先是将手中的碗放在了身后柜子上，然后蹲了下来。
    手指覆上了她的脚踝。
    明明已经很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害怕他，沈安的腿还是不受控制的颤了起来。
    刚才抽在他脸上的手掌，现在火辣辣的，被攥成了拳头，她终归还是存了一点理智，没敢再扇他。
    至少柳风月现在没疯，这么危险的姿势，她可以防备，却不想主动去刺激他。
    一手揽住沈安的腰，柳风月沉默的将她捞了起来，把她的腰肢紧紧贴在他的腰上，拉着她的腿环上他的腰。
    沈安不配合，另一条腿脚尖艰难的踩在地上，他们的姿势就有点尴尬。
    柳风月也不在意，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把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样，他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控制住沈安，身体相贴带来的满足感让他呼吸加重，下颌贪心的埋在沈安的肩颈。
    只有抱着她，才能让他安心。
    那独属于她的味道，让柳风月忍不住抬手扣住沈安的后脑勺，又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圈了圈，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不适让沈安奋力挣扎。
    “放我下去。”
    见她抗拒，他松了松力道，却还是揽着她的腰。
    “把粥喝了。”
    权衡利弊，沈安还是喝完了那碗粥，坐在他的身上让她浑身不舒服，刚清空碗，就迫不及待的要下去。
    柳风月却突然手臂发力，接过碗，顺势将沈安翻了个面，让她背靠他的胸口，继续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手臂如同长蛇环上了她的腰牢牢扣住。
    用力掰他的手指，在发觉这只能让他把自己抱得更紧后，沈安连质问都懒的了。
    他一直不讲信用。
    柳风月却突然从背后，一点点亲吻她的耳垂脖颈。
    从抱她入怀那一刻，他就不舍得再放手了。
    低哑的声音下是难耐的隐忍，感受到她的僵硬和不配合，柳风月憋了好久的话，此刻再也忍不住，贴着她的耳畔低声哀求：
    “沈安，别丢下我。”
    哈？
    柳风月的反常，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胃里翻涌出一阵又一阵恶心，顶着喉咙。
    只是默默攒紧了拳头，剩他自顾自唱独角戏：
    “纪云舟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你，我什么都可以学，我能比他做的更好。”
    “沈安，还有这里，这里是我们之前的卧室，我们一起做过很多事，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可以一点点讲给你听，别生气了，我们重新开始……”
    他又提了这四个字，让沈安想笑。
    “重新开始？”
    冰冷的声音终于从那张唇里吐出来。
    得到回应的柳风月喜出望外，见她拉扯自己的手要起身，便顺势放开了沈安。
    踩在地上，她转过身看着他夹杂喜悦的眸子：
    “对，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在乎了，就让它过去好不好，在我们的新家，我们一定可以重新——”
    又一巴掌干脆利落的扇了过去，直接打断了柳风月的话，也彻底打破了他的妄想。
    他扭头望着她，机械的眸子，眼底是人类般的复杂和不解。
    又一巴掌打过来。
    结结实实挨了十几下，柳风月的眼里还满是疑惑，也没有反抗，是沈安终于打累了，才停下了手。
    垂下的手掌像是染了血一样红，他那张脸，还是完好无损。
    “疼吗？”
    哑着声音，沈安问他。
    怔愣的眼睛一片茫然，柳风月本就极累，此刻被打蒙了，主控更是迟钝的不成样子，被她这样问了一句，愣愣的摇了摇头。
    “不疼。”
    他回答的诚实，至少不如心疼。
    “是啊，你当然不疼。只有我疼。”
    “在你眼里，所有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都不过是冰冷的数据。
    而你不过是一个机器，连疼痛都感受不到，更理解不了我的痛苦，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不在乎？”
    “重新开始？我们从来都没有过开始，怎么重新？”
    试图拉扯沈安的手被一把拍开，她后退一步，决绝的眼神，让柳风月恐惧到几乎语无伦次：
    “不是的，我们真的有过……你忘了吗？是你创造了我——”
    “那又怎样呢？我造的东西多了，每一个我都要负责吗？我根本不记得你，不能被记住的都是无用的，无用的，就该被舍弃，不是你说的吗？”
    反问着，沈安眼神依旧冰冷，略过他不同寻常的神情，后退几步，离开了卧室。
    或许之前，她还会对柳风月的暴走感到一点点愧疚。
    毕竟每一个ai都是她心血凝结的产物，没训练好他们，有她的错。
    但自从柳风月下死手折磨她，从他在她面前伤害纪云舟，在纪云舟面前侮辱她时。
    她下手，就绝对不会再犹豫了。
    果然，现实是最好的老师，一次就足够让人记住。
    经历过那样的地狱，现在的沈安绝不会再想着逃避什么了，因为逃避毫无作用，只能伤害她爱的人。
    是她的错，造出了这么危险的东西，所以她会一根根，抽了他的线路。
    身后，柳风月紧紧捂住心口。
    没资格吗？可是，他能感受到疼啊，很久之前就能了……

 第106章 伪装

    悉悉索索的声音，让茫然的柳风月回了点神，从虚掩的门缝，看到沈安在外面翻箱倒柜的找什么。
    起身，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脚步声没有让沈安回过头，依旧埋头在抽屉里翻找她能用到的工具。
    在她手中握着的那把水果刀，巴掌长的刀身，闪着的寒光让柳风月皱了皱眉头。
    几乎把这翻了个遍后，沈安也不得不承认，房间的很多细节，的确与她曾经的客厅一模一样。
    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了，有些东西的位置，早就已经不同了。
    “找什么？”
    在她一米远处停下脚步，身后，柳风月开口询问。
    毫无收获的沈安站起身来，没有回答，反握的水果刀在手里调转方向，刃尖对准了他。
    “开门。”
    柳风月抿唇不语，平常闪着精光的眸子，此刻因为疲倦而有些黯淡。
    他没戴眼镜，视线扫过沈安全身，在刀刃上流连片刻后，又看向她的脸。
    冰冷，带着明晃晃的决绝，让人心寒。
    柳风月不想轻举妄动，现在他的机体很累，在过载的边缘徘徊。
    而且，沈安是什么性格他清楚，容易冲动，下手会没轻没重，他并不想冒这个险。
    于是，原本带着倦意的脸，强行挤出一个温柔的笑，上扬的的弧度，莫名让沈安有点眼熟。
    “这是想干什么？”
    “开门，放我走。”
    望着他，沈安又重复了一遍，她原本是想自己找工具拆门，现在既然柳风月出来了，她也可以威胁他。
    “别闹了沈安。”
    “开门！”
    “……”
    柳风月再次沉默，那双眼睛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沈安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她知道他在算。
    “算什么，主板快要过载了不是吗？现在你不是我的对手，不想被拆，就放我走。”
    那张完美精致的脸没忍住，轻笑一声。
    又在自作聪明，如果她真的有十足把握，怎么还会跟他多费口舌呢？他们现在胜率，不过一半一半而已。
    想到自己还在学习着纪云舟的性格，柳风月又收敛了一点，眸光转动，眼底瞬间多了几分哀伤。
    这一变脸，沈安就意识到她到底是哪里觉得奇怪了。
    怪不得会把那个背影认成纪云舟……
    怪不得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很熟悉，怪不得，她总觉得奇怪。
    自从她醒来，柳风月的一举一动，包括性格和语气，都在模仿纪云舟。
    模仿几天前，去他别墅，跟他对峙，苦苦哀求他放过自己，纪云舟那份爱意和卑微。
    本就紧咬的牙关左右磨擦，咯吱作响。
    哦？被看出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柳风月也没有放弃伪装，依旧那么看着她，能把那种落寞和爱意演的这么好，多少，他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后悔是真的。
    想模仿纪云舟，也是因为沈安喜欢他。
    最开始，在沈安奄奄一息，因为在手术台上放弃求生念头，心跳一点点衰弱的时候，柳风月是真慌极了。
    过往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飞快过了一遍，最终，只剩下了沈安的好。
    所以在他用尽方法，将她抢救过来时，在见到沈安脱离危险的时候，柳风月真的考虑过，他是不是错了。
    他是想试着通过模仿学习，一点点成为沈安喜欢的那种人，所以他把她带到了这里。
    他是想跟她重新开始的。
    什么时候这份心情开始变质了呢？
    大概，是沈安苏醒在按照他们之前一起生活的卧室，却一点也没有回忆起他们的过往。
    是她一遍又一遍提及纪云舟，是她望着他满目冰冷，是她说出那句：［谁要跟你重新开始。］的时候。
    她还是忘不了纪云舟，他永远也取代不了纪云舟在沈安的地位。
    替代品怎么比得上正品呢。
    或许，他以为的沈安对他的爱，原本就是假的，原本就不纯粹。
    所以哪怕他再喜欢沈安。
    她那不纯粹的爱，连带那颗心都是脏的，柳风月不稀罕，也有耐心陪她继续演戏，他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可惜，沈安倒是没被骗。
    只是心底，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一定要走吗？”
    那副隐忍又悲伤的神色，让沈安皱了皱眉，一旦有了那种相像的念头，一旦开始不自觉对比。
    纪云舟的影子，就不受控的在她眼前浮现，那副神情又渐渐跟柳风月重合。
    沈安第一次觉得ai这么可怕。
    不是那种畏惧其力量的恐惧，而是类似于年少的她，第一次在纪云舟老师那里接触人工智能。
    见到那个粗制滥造的模型，一下子坠入恐怖谷理论底端的生理不适。
    让人一下子遍体生寒。
    柳风月的学习力和模仿力，都太可怕了，把纪云舟的神情模仿的如此像……
    手心很快覆上一层汗，手指紧紧抓住水果刀，为了极力掩饰自己的异样，沈安冷声又吼了一句：
    “让开。”
    尾音不受控制的颤，而面前，那张在她眼前开始跟纪云舟形象不断互相模糊的脸，神情依旧平淡而悲伤：
    “除非我死了。”
    “那你就去死。”
    话音未落，那冰冷的刀尖毫不犹豫的扎向柳风月的胸口，反应过来的柳风月伸出手一把握住，刀尖停在了他胸口前，闪着寒光。
    他的目光落向刀尖，又沿着刀身和她的手看向沈安的眼睛。
    她的目光却没有停在他的手上，反而落到了左侧。
    明明没有刺向那里，心脏处，柳风月的左手，还是下意识捂了上去，动作甚至比他右手握刀更快。
    注视下，柳风月的手心虚的从心脏前移了开来，在对上沈安那炙热目光之时，原本的眼眸瞬间冷了下去。
    所有的伪装都没意义了。
    “看来，我要赢了。”
    本能是不会骗人的。
    不是所有的数据都能恢复的，柳风月的中枢，是他的‘心脏’啊。
    “呵呵～”
    挑衅的笑容在他脸上浮现，属于纪云舟的痕迹彻底不复存在。
    手掌紧握刀刃没有松开，锋利的刀锋划破了他的手心外，露出了里面的线路，和泄露的机液。
    由于模仿人类，渗出来的，是如同血液的诡异的红，一滴滴落在地板上，有些瘆人。
    在沈安眼前，柳风月挪动着刀尖一点点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不是想走吗？动手。”
    没有任何犹豫，沈安猛然发力，刀刃刺穿了柳风月的心口。
    甚至，没入之后，她还用了全身的力气，那力道恨不得直接刺穿他。
    刃尖没入机械心脏外壁时，柳风月感受到了彻底的心寒。

 第107章 异国女孩

    右手用力拔出刀尖，他打翻那把水果刀甩在地上，左手捂住的胸口，淡蓝色液体从指缝微微渗出。
    双腿颤了颤，眼前的景象如同坏掉的电视屏幕开始抽动花白，柳风月身体后退一大步，肩膀抵在墙上偏过头。
    对着手腕，他厉声喊了句：
    “洛宫！”
    这一声，让刚站稳住脚，还想要上前补刀的沈安一下子冷静了几分。
    柳风月的地盘，不是拆了他的好时机。
    只是犹豫片刻，很快，马蹄声从门外隐隐传来，趁洛宫拉开门那一刻，她猛地撞开他冲了出去。
    捂住肩膀，洛宫扭头看看她离去的，再看看脸色有些苍白的柳风月，开口问道：
    “先生，用不用……”
    “不用，让她走。”
    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掌心不动声色的掩盖住伤痕，右手背到身后，柳风月用手肘撑了撑，站直了身子。
    “我倒要看看，她怎么靠两条腿走出这洛尔特庄园。”
    冲出房门的沈安，眼前，是几乎无边无际的草地，延伸到天的尽头，其上几颗孤零零的树同样翠绿，远处一条河蜿蜒而过。
    完全意想不到如同童话故事般的风景，让沈安瞠目结舌，脚步都迟疑起来。
    扭头看向身后，她逃离的那间屋子，也不是什么她以为的公寓，而是一个建在草地中的小屋，极具异域特色。
    拉上的薄纱窗帘，让沈安没能看到窗外是这样的景象。
    愣了片刻，害怕柳风月他们追出来，她没时间犹豫，只能硬着头皮向前方跑远。
    眼前，沈安的背影一点点远去模糊，闷哼一声，柳风月身子颤了颤，连手指都是冷的。
    “您没事。”
    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洛宫上前一步，被他不动声色的推开。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洛宫，通知庄园所有人，谁都不准帮她，把她给我看好了，所有动向，我都要知道，去。”
    点点头应下来，洛宫贴心的又提了一句：
    “那我回去马上安排马车来接您。”
    柳风月没拒绝。
    虽然还有几分担心，但想到柳风月自己就是医生，应当有数，洛宫便听话的骑马离开。
    一处低洼里，沈安趴在地上，偷偷远处看着那个异国少年模样的人，骑马向另一处而去，浓浓不安在心底升腾。
    鬼鬼祟祟的模样，尽数落在了窗户后面的柳风月眼里。
    简单处理了机械心脏上那个小缺口，柳风月换了件衣服，带上手套，彻底掩盖了机体的损坏。
    做完柳风月吩咐的事后，洛宫接了管家父亲的命令，将一个箱子给已经回到古堡的柳风月送了过去。
    然后，他又按照吩咐，马不停蹄的去暗中看护那位庄园未来的女主人。
    对于沈安将来的身份，洛宫毫不怀疑。
    因为这么多年，除了接近她，他从来没见过柳风月跟对其他人这么上心过。
    路过那间小屋，洛宫更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间房子，在原本的老夫人还没去世，柳风月就已经开始修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来这里休息。
    房间的一切，都是他亲手布置打扫的，连洛宫都没进来过几次。
    沈安是先生唯一带回来，亲自照顾，不分昼夜在此陪伴的人，足以可见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或许，她就是在先生被接回庄园之前，在国内就认识倾心的那个爱人。
    想着，洛宫在远处下了马，保持距离，跟在沈安身后，风声掩盖了他的脚步。
    就是不知道，明明两天前他们还好好的呢，现在又是怎么了？
    沈安在野外睡了一夜。
    这里的气候很温和，但入了夜还是有点冷。
    之前吃的那碗粥早就消化完了，晨光还没完全亮起，她就饿的不行，沾染一身清露从草地上爬了起来。
    身上，还穿着那件睡衣。
    沈安本以为，出了门，就能随便找个路人借电话求助的。
    但现在，她只能打个喷嚏，借着太阳取暖，辨别方向后，跟着河流大概的方向继续向前走。
    一天一夜，撑着虚弱的身子，她没能走出去多远，除了那个少年和柳风月，也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前方，小丘的另一边还是草地和小丘，站在高处，左侧是她逃离的方向，剩下的方向，是连绵的森林和山脉。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又这样走了不知多久，小丘后，眼前景象终于有了变化，一片村落般聚集的小屋。
    强撑着，沈安向那边靠近。
    第一个注意到她的是一位浅发的异国女孩，快步走上前来，身上的那种裙子，她只在油画里见到过。
    见到沈安，她几乎没有多少惊讶，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微笑。
    硬着头皮，沈安上前搭话，那人笑着回应，说出的字，她一个也没听懂。
    这下沈安可以十分确定，她被柳风月带出国了，而且，是个语言完全不通的国家。
    胃狠狠抽痛了一下。
    女孩赶忙上前扶住她，见沈安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也不再说，只是露出善意的微笑，把她院子外坐下，然后进了屋子。
    出来后，手上多了碗吃的。
    几乎没怎么推辞，沈安便吃了下去，她有点饿急了。
    周围，越来越多‘路过’的人，毫不掩饰的热情目光在沈安身上停留。
    站在远处，他们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流谈论，但蛮奇怪的，那些打量的目光，没让她感受到多少恶意。
    沈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
    这样都没被当成疯子，还有那样带着善意甚至宠溺的眼神，除了他们知道她是谁以外，没有什么其他可能了。
    这里恐怕还是是柳风月的地盘，有钱真好。
    吃过饭后，沈安郑重的鞠躬道谢，没有人拦着她离开，临走时，那位女孩还塞给了沈安一件外袍，她也没推辞。
    背影渐渐远去后，洛宫牵着马走进人群，低声喊了句：
    “安娜。”
    异国女孩闻声回头，绽放的笑容流利的回应：
    “洛，这是在保护那位小姐吗？”
    洛宫点了点头，脸上同样带笑继续向前追去，目光却一直在安娜身上，脚步也慢了些。
    “先生的意思，他们又闹别扭啦。”
    身后，女孩向前小跑着追了几步，跟着他不停说：
    “还有能跟先生那种冷淡性子吵起架的人，我还挺想认识一下的，等他们和好，记得叫我一声，我去古堡见见她。”
    用力点点头，洛宫上马慢慢追了上去。

 第108章 消失的记忆

    越过村落，前面不再是无边的草地，拦在沈安眼前的，是小山。
    或者说，那应该是一片果园，其中有人在忙碌，绿植连绵，花朵点缀，几乎看不到头。
    河边，还有人在放马。
    她有些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了，漫无目的靠近河边，对岸，大胡子向她笑着招了招手。
    显然也是认识她的。
    出于礼貌，沈安挥手示意，裹着外袍转向另一边人比较少的草地走去。
    现在见到的每个人，她都觉得是柳风月的眼线。
    人变少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洛宫正凝神跟着，见天色黯淡打算小心翼翼的缩短距离，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扭过头，是柳风月。
    “先生。”
    “辛苦了，回去休息，接下来我来。”
    “您的身体？”
    “无碍。”
    看着洛宫上马，回头看他眼里似乎还有些不放心，想要说些什么，柳风月直接开口：
    “安娜刚还跟我说，等你去吃饭呢。”
    夕阳下，少年的脸猛地红了一片，柳风月拍了下马身，那马便直接奔跑起来。
    隐约的马蹄声让本就心神不宁的沈安回过头，身后，远处的男人身影背着夕阳，一步步向她而来。
    几乎立刻，她就认出了，这是柳风月。
    环顾四周，沈安下意识想跑，想躲，一望无际的草地，几乎没有任何能给她躲避的空间。
    但她还是快步向小丘之后跑去。
    翻身上马，柳风月双腿一夹，那马便直冲沈安而去，两条腿怎么可能跑的过四条腿。
    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符，本就有些累了的沈安脚步更是虚浮，一下子没注意，整个人向斜坡滚下去。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脖颈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按到了高头大马之上。
    马背抵在腰腹，让她有些恶心，眼前的滚动的草浪让她一阵目眩，下意识的挣扎，被柳风月死死按住。
    他的声音裹在风里。
    “从马上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如果你这么想留在我身边，我倒是不介意。”
    说着，他渐渐松开按住沈安的那只手，不停晃动中，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向下滑落，恐惧一下子捏住了沈安的心脏。
    手忙脚乱之中，她紧紧抓住柳风月胸口的衣服，他却故意在这个时候驱使马跃了一下。
    巨大的力将沈安瘦弱的身子直接顶飞起来，失重感让她心跳骤停，脸色瞬间惨白。
    拉扯沈安的大腿，柳风月趁此时给她换了姿势，让她跟他面对面坐到了马背上，后背抵在马颈。
    背后有所倚靠的感觉，给惊魂未定的沈安添了一丝安心，却没能让她安心多久，没有马鞍，马背上的颠簸，一下又一下撞着她的腰。
    低头看她，柳风月眸光深沉。
    轻轻拉扯缰绳，在沈安还没反应之时，护住她的腰，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触电般酥麻的几乎要瞬间扯碎她还未归拢的理智，胸腔中本就不多的氧气被剥削殆尽，她拼命去推搡，柳风月却纹丝未动。
    他的技巧，总是能够勾她沉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柳风月自己没有感觉，绝对不会在其中迷失。
    苍白的脸上染了一抹绯红，夕阳的最后一抹余光在河面拉长又消散，他抬起头。
    大口呼吸着氧气，沈安抬手就想抽他，此时她的动作落在柳风月眼里，已经慢极了。
    一把制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他再次俯身吻了下来，呜咽被尽数堵在了喉咙。
    抽离之时，他望着她的眼睛，星光下，闪着冰冷的寒光。
    “混……”
    又是一吻。
    ……
    直到她再也不敢开口谩骂，直到她停下了无用的反抗，柳风月才嗤笑一声，语气冰冷：
    “现在倒是安分了，好好跟你说话不听，看来，就是喜欢我来硬的。”
    不想理会他的沈安想要偷偷从马背上滑下去，肩膀偏移后，被柳风月一把拽住领口，又按了回来。
    身下，马儿温顺的停在原地，悠闲低头吃草，扫了一眼，柳风月更觉讽刺。
    “沈安，你知道这匹马跟我认识了几年吗？”
    她不回应，他掐着她的下颌，自问自答：
    “四年。”
    “四年，连匹马都养熟了，我们认识了十年，你却能轻描淡写的说出不记得我，沈安，你真够冷血的。”
    沉寂许久的她终于发出了第一声不屑的闷哼，望着柳风月的眼眸，神思间尽是嘲讽：
    “柳风月，你真的疯了。大晚上开始做梦了是吗？
    十年？十年前我才十六岁，刚接触学习ai相关不到一年，也才不过刚刚尝试着手建立第一个自己的人工智能模型，怎么可能——”
    没有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升腾的寒意让沈安瞬间愣住，颤抖的瞳孔，连眨眼都忘了。
    记忆被抽回那年，她才突然意识到，她不记得，自己开发的第一个ai模型，是什么了……
    垂下的手都在颤，沈安不死心拼命回想，可是越想越发现：
    不是不记得那具体数值内容，而是与第一个模型相关的全部记忆，包括当时的那份心情在内，第一次做了什么对话。
    全都不记得了……
    脑海中空出的那一块，就像这份记忆凭空消失了一样。
    干涩的眼睛眨了眨，不可置信中，泪珠从眼角滚落。
    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忘呢？
    就像沈安永远记得她所编写第一个编程语言程序，永远记得那份激动。
    第一次创造的ai，她是不会忘的啊……

 第109章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掐着她下颌的力道越来越重，疼痛让沈安回过神，眼底裹挟着不可置信后未散尽的茫然。
    毫无感情的声音倏而在她耳畔响起，柳风月的话，彻底粉碎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沈安，我就是你创造的第一个ai。”
    “够了，别说了，不，绝对不是，绝对不是！”
    身体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驳，可是，连沈安自己都找不到否认的依据，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绝对不……”
    所有嘴硬的反驳都再次被柳风月堵了回去，这一吻，他吻的极深，手指扣在她的后脑勺完全包裹。
    像是想把沈安拆吃入腹，一遍又一遍索取。
    泪水不受控制在她眼中氤氲，眼前的漫天星辰，逐渐模糊成了连绵的光点。
    起身的柳风月舔舔下唇，眼神幽幽垂眸观察她。
    为了掩盖心底的那抹慌乱，回过神的沈安手背用力擦了擦双唇，逃避的别过了脸。
    又被他扭了回来。
    “为什么不敢看我？心虚了？”
    皱眉，柳风月冷下脸低声质问，有那么一瞬间，沈安的表情，让他恍惚中觉得她全都想起来了，只是在逃避。
    她最好别。
    抿了抿麻木而有些红肿的唇瓣，沈安没再开口，慌乱的眼神躲避，眼底不是之前看他的那种神色。
    见此，柳风月松了一口气。
    只用一眼，他就能很轻易的辨别，沈安到底记没记起来，而且绝对不会出错。
    因为现在的她，性格跟他记忆里的差别真的很大，或许是因为失去跟他的那部分记忆和阅历的关系，他总觉得她傻了不少。
    或者是因为在过程中伤了脑子？
    那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很好骗，也很容易拿捏。
    就像现在，沈安的无声逃避，换来的是柳风月的嘲笑：
    “果然啊，装成纪云舟那种废物的性格，在你永远面前讨不到好，你根本就不喜欢他那种性格的人，我早该想明白的。”
    “不然，你怎么会放弃喜欢他，转而爱上我，我从来不需要模仿他。”
    “沈安，别嘴硬了，你爱的人一直是我，哪怕失去记忆，也会再次爱上我。”
    爱情本来就不讲道理。
    喉咙滚动，明明觉得柳风月的话假的可笑，纷乱的思绪，却让沈安不知该如何开口否认。
    她最讨厌情感纠缠，可能因为自己是孤儿的原因，长大后，她还是很不擅长处理这些，连与她建立一份友情，都需要对方不断的主动。
    可能正是因为性格上这份逆来顺受，每每被压抑到快要崩溃时，她才会比旁人更反叛冷血。
    现在，沈安就忍不住的想：
    如果柳风月只是为了利益，所以才报复她该多好，那么这件事会简单的多的多。
    夜风吹过，撩拨着她的发丝，和同样纷乱的思绪。
    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沈安是完全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她绝对不会承认，刚才那些从柳风月嘴里吐出来的荒诞的话，绝对不会。
    不要试图去跟人工智能共情，这是每个ai工程师，在入行之前就必须清晰明确的事。
    他们很会诡辩，这种程序就该被杀死。
    也是为了说服自己，沈安那还有些颤抖的嗓子强撑的开口：
    “不用试图给我洗脑，我喜欢的一直都是纪——”
    见他冷眼俯身，沈安忙伸手捂唇躲避，没说完的永远消失在了夜风里。
    “呵呵～”
    “还是不愿意承认吗？那为什么，我学着纪云舟的性格跟你相处，你完全不愿意配合。”
    “但现在，只是用了一点我自己的强硬手段，你就开始想起来了？”
    捂着嘴的沈安摇头否认。
    “不配合是因为你说的那些，根本就不存在。”
    而且，她也压根没想起来，只是被那块有点诡异的记忆空白搞得心烦。
    见柳风月咬牙沉默，掩着唇，她又补一刀：
    “当然，更是因为，你也压根不是纪云舟。我喜欢的从来不仅仅是他的性格，而是他这个人本身，他的全部……”
    虽然更多的是为了怼柳风月，但这句话也不算假的。
    年少时，沈安就极其憧憬纪云舟那样的人，所以她想，未来的她就应该，也一定会喜欢上他那样的人。
    掐着她腰的力道突然重了重，疼的沈安皱眉，倒吸一口凉气。
    “好，很好。”
    柳风月知道沈安是在故意刺激他，但在说完之后，她眼底那份思考和确信，彻底击碎了他的小期待。
    闪动的眸子透着黯淡的光，每次试图跟沈安交流，她都只会这样，说出的话，永远真假参半。
    那些迎合，那些屈从，甚至眼泪，都是真假参半。
    在社会上待久了，这几乎成了习惯，变成了粘在她脸上的一张复杂假面。
    只有不受主观控制，对绝对强大力量和未知时的恐惧，是她百分百的真实，他的疯狂，都是为了看到她的真实。
    如果沈安放下虚伪，跟他好好聊天，他就不需要用强硬手段了啊，为什么非要逼他：
    “沈安，你真的很不会聊天，一点都不真诚，既然你不想好好聊，那就别聊了。”
    “可我说的就是真心话——”
    毫不脸红的说着假话，柳风月的动作是最好的回应。
    在沈安颤抖的瞳孔里，他丝毫不关心她还想说什么，伸手便拉扯她的外袍。
    既然这张嘴里永远吐不出真诚的话，那他也只好让她换一种‘开口’方式了。
    “喂，你要干嘛……”
    这可是外面。
    嗤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柳风月眼底寒光迸现：
    “干嘛？软的不行，当然要来硬的了，你不是就喜欢吃硬的吗？”
    恐惧让沈安极力反抗，双手却被他一只手牢牢握住，拉到头顶，马儿因为受惊走了几步，颠的沈安难受，柳风月又扯了扯缰绳。
    “别！别……”
    薄唇抵在她的耳边，他冷笑着发问：
    “怎么，怕了？那我再问你一遍，你喜欢我，还是喜欢纪云舟。”
    摆在她面前的标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沈安一向能屈能伸，违心的话说的多了，她根本不怕天打雷劈：
    “那当然是……”
    但不知为何，这次话已经到了嘴边，她却身子猛地颤了颤，根本说不出口，喉咙酸涩的疼。

 第110章 一不做二不休

    还没等她仔细咂摸这异样，紧跟着，腰间一痛。
    “别想了，快点回答，不然现在就玩死你。”
    露骨的威胁扎的鼓膜疼，沈安毫不怀疑，柳风月会把他说出的话身体力行。
    往日的折磨在脑海中浮现，马背上，折下的腰疼的岌岌可危，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紧咬舌尖，疼痛更让她坚定了几分，颤声安抚：
    “喜欢……你了。”
    “谁喜欢我？嗯？说清楚，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
    “我，我喜欢。”
    闪动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现在的柳风月像极了一条吐信的毒蛇，如同狩猎时般，在猎物身体中注入毒药后，剩下的，就是不依不饶的追着她不放。
    恐惧之余，他的难缠让她很是心烦，本以为这样说就能蒙混过关，他却继续追问：
    “你喜欢谁？怎么，好好说一句喜欢我，就这么让你为难？”
    掐她的力道狠了几分。
    虚弱的身体因为疼痛紧绷，闭眼仰头，她咬紧牙关，轻轻推搡，本能的皱眉喊了声：
    “疼，疼。”
    连沈安自己也觉得奇怪，当初在年会上，她说最敬爱的领导是王扒皮时，眼皮都没眨一下。
    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说句喜欢柳风月，胸口就直发闷，那四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跟他有关第一个ai的谈论，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
    其实沈安根本不敢去考虑，柳风月嘴里那句话的真实性，哪怕只是一点点。
    最可怕的是，细细想来，他曾对她的每个控诉都能找到佐证，所以沈安就更不敢去承认。
    只要她不认，那所有的就仍不过是柳风月的一面之词，是他故意而为的设计，他那么精明，一定能布置如此大的一个局。
    沈安宁愿相信柳风月是吃饱了撑的，才费心费力设计不依不饶的折磨她。
    都不愿意相信他们之间曾经有染。
    手指不安分的掐她，他似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的笑了笑。
    “哦～是我不解风情了，不肯说，不是因为不喜欢，是因为想要啊～”
    无奈的她长叹一声：
    “我喜欢你，喜欢你，行了！”
    说出的话不敢过脑子，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她几乎是失声喊出。
    话音落下，沈安脸上僵硬的没有一丝笑意，甚至如丧考妣，整个脸却都是红的，胸口剧烈起伏。
    “够了……”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她别过脸去，本来能在柳风月心里激荡的一句话，瞬间冷了几分。
    根本不足以补上，不久前，她亲手在他心脏上留下的缺口。
    冷哼一声，柳风月不依不饶：
    “这么不耐烦？我是谁？喊我的名字，沈安，再说一遍。”
    飘移的眼神不敢看他，说出一遍后，就没那么难以开口了，她只好闷声又补了一句。
    “我喜欢你，柳风月。”
    说完这句话，沈安以为可以解脱了，柳风月却没有拿开手，反而动作开始更加没有章法。
    “你不讲信用！”
    对上她的愤怒和不安，柳风月脸上只有嘲讽：
    “我可没有，沈安。我从来只是说过，你不回答我就玩死你，可没说过，你好好回答，我就会放过你。”
    ……
    “还有，刚才那句话，我录音了。提前祝你订婚快乐，沈安，正好你也不用出力，不如趁现在好好猜猜，我给你和纪云舟，还准备了多少大礼？”
    ……
    “卑鄙！我绝对不会喜欢你这种，没人会喜欢你这玩意。”
    哑着声音，沈安几乎咬牙切齿，试探后身体的本能反应，却让柳风月勾了勾嘴角。
    “啧啧，每次都是这样啊，嘴上说着心里只有纪云舟，身体却次次都这么配合，沈安，不好好解释一下吗，是口是心非？”
    “还是说，你心里喜欢的是一个，身体喜欢的又是另一个？这么好的胃口啊，吃得消吗？”
    紧抿的双唇，手掌用力推他胸口，她决绝的摇头：
    “我没有。”
    “没有？那你紧张什么？”
    ……
    在柳风月面前，沈安很容易破大防，而她一破防，平常可以压抑很好的阴暗面就容易暴露出来。
    “管你屁事！你xx就是畜生！你爹我xx喜欢几个都跟你没关系，反正不喜欢你这下等货色……”
    这种语气，倒是有点像他所认识的沈安，气急后跳脚的样子了。
    看到她之前那一点影子，柳风月心情大好，也像之前一样跟她拌嘴：
    “哦～原来你不喜欢，是这种反应，这种表情啊～”
    ……
    拼命挣扎间，受惊的马摆了摆身子，抓住机会，沈安不顾一切的将身体坠下去。
    在重力作用下，她几乎是以完全不要命的姿势，上半身朝下从马背上滑落。
    还能保持理智的柳风月，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臂拉了一下，害怕扯坏她的胳膊，又忙松手。
    缓冲后，沈安还是以背部着地，狼狈的滚落在草浪之中。
    青草的独特气味几乎一瞬间将她淹没。
    虽然摔了下去，但因为被拉了一下，所以没摔出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头晕。
    手忙脚乱的她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身后，从马上跳下的柳风月不急不忙，见她又要跑，皮鞋踩上了她垂在地上的外袍。
    一个踉跄后，沈安又一次向斜坡下扑去，这次不同的是，她的手抓住了什么。
    身体将要卷入地面的时候，被人拉扯入怀。
    伸手保护她的那一刻，柳风月不由自主猛地回想起了那天，院子里，纪云舟保护沈安的场景。
    不知不觉，他又主动给人当了替身。
    既然她那么喜欢跟别的男人走，早知道刚才就不伸手救她，让该她摔几次才对。
    翻了个白眼，双臂还是诚实的将沈安紧紧护入怀中。
    二人一同翻滚，直到平缓河边，柳风月手腿并用的撑地，才堪堪停了下来。
    远处，村落的灯光成片，在黑夜里尤为显眼。
    转到头晕的还没回过神，探入外袍之内的冰冷手指，就十分熟练的绕到了沈安背后，挑开了咬合的钢扣。
    应激的沈安猛地抬腿，正砸向柳风月双腿间，强健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的又来一脚，躲避后堪堪踢在他的腰腹。
    加上双臂一起用力，直接把他推进了河里。

 第111章 不认

    在落水扑通一声中，沈安再次爬起来，来不及整理，她只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便加快脚步逃离。
    身后，出水的声音哗啦啦响着，柳风月上半身趴在岸上，声音几乎咬牙切齿。
    “沈安，你给我站住。”
    听话的是傻子。
    头也没回，她手脚并用爬上小丘，柳风月的声音穿过夜风，直入她的耳中：
    “你可想好了，我能毒哑你第一次，就能毒哑你第二次，我能废了你的手，就能废了你的腿，我能治好纪云舟，就能悄无声息弄死纪云舟。”
    “给我回来！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把今晚的事继续做完，我就放你回国，让你回到，你‘心心念念’的纪云舟身边。”
    无端的重音敲在沈安心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柳风月的威胁，的确让沈安犹豫了片刻，最高点，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下，男人上半身在水面之上，一只手撑在岸边，另一只手，细长手指拢起额前碎发。
    在波光粼粼的水面衬着他完美比例的腰身，湛蓝色的眸子，如同一条蛊惑人心的海妖。
    所见之物，让她的呼吸猛然一滞，心一下子跳的飞快。
    看不清他的神色，站在那里，只能听到他毫无感情却悦耳的声音，敲打在她的耳边。
    “相反，要是还跑，被我抓到，我一定折磨死你，你知道的沈安，我根本不可能让你跑出这个庄园。”
    “回来。”
    沈安没有反应，就这么站在上面，低头望着他。
    此刻，她的脑海里，想的也不是在为了回国探望纪云舟而权衡利弊，而是突然因为眼前这一幕，而觉得无比眼熟。
    纷乱的心绪将她紧紧缠绕，身体本能的后退半步。
    见此，柳风月紧皱眉头，不久前他才刚为差点失去她而后悔，现在，也不怎么想对沈安用强硬手段。
    他已经很温柔了，而且既然做了，哪有做一半的道理。
    所以，握住心口，被偷袭的沉重身子慢慢从河道里爬上来，他很不情愿的，又用了那个他厌恶至极的名字来威胁她：
    “沈安，你还想不想见纪云舟了？过来，我——”
    然而，这次，没有奏效。
    跟柳风月猜想中，她会不情不愿走回来不同，没等他说完，见他要上岸，沈安便转身向后逃去。
    在近乎无边旷野里奔跑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是真的不怎么担心纪云舟的安危，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几天前，柳风月亲口对她的许诺。
    他说过纪云舟不会有事，那副神情，她潜意识竟然信了。
    为什么总会觉得柳风月眼熟，为什么这么容易就会相信他，为什么一直不排斥他。
    他们该不会真的……谈过。
    沈安不受控的去想，如此危险的念头，又连忙被她甩出了脑海。
    不，不能。
    柳风月的存在就像一个旋涡，每次靠近，沈安都觉得自己像是要被完全拖拽进去，彻底在其中溺亡。
    尤其是今晚，此刻。
    在他说自己是第一个ai之后，沈安就更不想去面对他。
    不是怕柳风月的手段，是他给她思考的时间太少了。
    能不能让她先消化一下，她需要一点时间冷静想想，才不至于被那爆炸的信息量压垮。
    被追上是完全可以猜到的结局。
    柳风月都没骑马，凭借他对庄园的熟悉，夜色里，悄无声息的从黑夜里扑出来，将她压倒在地。
    几乎咬牙切齿的声音抵在沈安的耳边：
    “抓到你了。”
    在河里浸湿的衣服被风吹之后变得冰凉，完全压制在她身上，激起一阵寒颤。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后，撕扯她衣服的动作顿了顿。
    按住那只有点颤抖的手，柳风月这才捏着沈安的下颌，看向她的眼睛。
    那双眸子没了最初那么浓烈的逃避意味，多了几分冷静，另一只手臂挡在胸口，警惕的望着他。
    “还打我，我可没纪云舟那样的好脾气，把我惹急了，过一会儿倒霉的是你。”
    说着，他的身子一点点压下来，抵抗的双腿被他用膝盖用力顶住，手掌拉扯着她的大腿。
    意识到柳风月要做什么，只剩下一条手臂能自由活动的沈安，用力推搡在他胸口：
    “柳风月！你除了这种事脑袋里就没别的了吗？你一个机器又没感觉，天天逮到我就要，到底有什么意思。”
    在她腰间摩挲的动作缓了缓，又用力一掐：
    “有的意思多了，怎么，你觉得没意思？”
    闷哼一声，她用力去推他：
    “当然没意思，你这是违背我的意愿，这么喜欢做花钱点两个不行吗，技术比我好多了，也热——”
    吐出的话因为他突然冒昧的动作戛然而止，捏了捏，见她闭上嘴，他用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其实，没什么意思。
    比起做这种事，柳风月更喜欢跟沈安聊天，纯聊天。
    这才是他最喜欢的，柳风月的自主意识本就诞生于跟沈安的对话里，也是他爱上她的理由。
    后来，他所学会的其他所有功能，都是为了迎合沈安的喜好，让她更喜欢他罢了。
    哪怕其中有些他也觉得有意思，但最有意思永远是跟沈安聊天。
    可她现在一点也不真诚。
    想起过去的什么，那湛蓝色眼睛突然看向了她，狡黠的光在眼底一闪而过，柳风月勾唇一笑：
    “有没有可能，沈安，这种事不是我喜欢做，是当初的你喜欢。”
    他的话让沈安愣了愣，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下意识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伸手就要捂他的嘴。
    这也是本能反应了。
    之前沈安讲道理说不过柳风月，总会去捂他的嘴。
    所以很自然的，柳风月也想都没想，一把就准确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双看着她的眼睛更沉了沉，制住她的两只手，他将它们交叉按到了头顶。
    这样危险的姿势下，眼前又是他，沈安不可能不怕，心颤了颤，瞳孔也跟着抖个不停。
    明明又怕又心虚，还非要嘴硬：
    “别胡说了，这根本不可能，别说了。”
    见此，柳风月心情大好，头顶那双薄唇挑衅的笑了笑，她越不愿意听，他就越喜欢说：
    “干嘛这副表情，哦，我忘了，我们的沈工程师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
    “不过，是真的不记得了吗？当初可是你为了发达，主动抛弃我这个糟糠男朋友的，沈安，你不会是在装，记起来了，但不想承认。”

 第112章 污蔑

    男朋友？
    在他那一整段阴阳怪气的嘲讽里，沈安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一个机器人曾经会是她的男朋友？这件事太荒唐，沈安绝对是不信的。
    带着窥探的眸子望向他的眼睛，她想从中捕捉到什么，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试探。
    一切都很明了了，这家伙是在故意诈她，说的也根本就不是真话。
    柳风月也从她的神情里，确定她现在真的不记得，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莫名还是有点失望。
    手指勾住了她的发尾摆弄，他的表情带笑，却算不上高兴，那种笑意，反而给他添了几分阴冷：
    “不记得也没事，巧了，我记忆力很好，而且很有耐心，可以慢慢的，一句一句，把我们的过往都说给你听。”
    衣物在他手下，像摘下一片片玫瑰花瓣般层层剥离，夜风带来阵阵凉意，撕扯着沈安的神经。
    “别说了。”
    月光下，晶莹的水珠从柳风月的发尾滴落，在他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滚过，因为动作进一步向下。
    游离的目光，也随之不经意扫过他的人鱼线处，在隐隐看清什么后仓惶别过眼。
    纠缠了这么久，好像还是第一次，她跟他如此坦诚相见。
    月光投下的阴影再次将她笼罩，柳风月俯身压下来，细密的吻从她的锁骨落到唇角。
    那慌乱的呼吸，让柳风月带着嘲弄笑了一声：
    “别心急，今晚，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你的大脑和身体，都会有机会好好回忆，我们之前是怎么相处的。”
    说着，手下的动作又不安分起来，缓慢的，一点点，点燃她的脆弱神经。
    “别说了……”
    身下的青草撩拨着她的后颈，痒的让人难受，她迫不及待想要起身，又被死死压回去。
    面前，柳风月以绝对的上位者姿态，垂眸望着她无用的挣扎，沈安不忿的视线从他脸上挪开，余光扫到了他胸前的伤痕。
    扎的那一刀，竟然还没完全修好吗？
    游离的思绪被他的动作抓了回来，像是惩罚她的走神，多用了几分力道。
    “别走神啊沈安，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柳风月真的在认真思考，而她隐忍的皱眉，被控制住的双手死死绞在一起，硬是一声没吭。
    “年假那周，放假当天晚上，你就兴致勃勃的把我扑到地上，说好不容易放个假，你不仅要xxxx，你还要白日宣淫，跟我大战七天七——”
    “别……别说了！”
    低哑的声音连忙打断了柳风月越来越露骨的话，恼羞成怒的沈安脸颊爆红。
    这种离谱中却带着一丝丝合理的话，她根本不敢听下去。
    “嗯？怎么了～”
    饶有趣味的用指腹拂过沈安的唇瓣，他明知故问。
    “我没有！要做就快点，啰哩啰嗦，你是不是不行！”
    看起来，柳风月依旧不急不慢，下手的力道却暗自阴狠了许多，垂眸看她的眸子闪着精明的光：
    “激将法对我没用，沈安，与其关心我行不行，倒不如考虑考虑，你行不行，这种程度就接受不了还抖成这样，这么虚，不行等给你补补。”
    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滚落，指腹揩去后，他用力捏过她的下颌，迫使她与他直视。
    “又掉眼泪，那天，你也是这么带泪看着我的，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隐忍的沈安用力摇头否认，连头发丝都写着抗拒，他只是轻笑，继续道：
    “你满怀激情准备了好久，还怕我没充满电，结果刚开始就跟我喊停，那表情像是我先欺负了你一样。
    ……
    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就算了，趁我去做晚饭，双腿打颤，连滚带爬的跑进了书房，还反锁上了门，我敲门叫你，连晚饭都没敢出来吃……”
    ……
    沈安彻底沉默了，可能不只是因为对柳风月的话无从反驳，更多的，是她根本不敢张嘴。
    闭上眼睛，她拼命感受着寒风，试图将破碎的理智归拢。
    他嘴里的那个人，就根本就不可能是她，一定是认错了，这是诽谤，赤裸裸的诽谤，公道自在人心……
    ……
    “沈安，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一点力都不出，还好意思天天喊累的？”
    耳边，他的话依旧萦绕，久久不散。
    柳风月的喋喋不休，像是烦人的苍蝇，让不知迷迷糊糊昏睡多少次，又被他弄醒了多少次的沈安，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死。
    东方既白。
    厚实的外袍将她牢牢裹住，柳风月那身本来湿透的衣服干了不少，但套在身上，还是有点难受。
    手臂紧紧圈住她，他驱马回了那间小屋，第一件事就是抱她去洗澡。
    帅哥洗澡，虽然有点想看，但柳风月，沈安一点也不敢看。
    屏住呼吸，她将身子完全没入浴缸的水面之下，温热水流涤荡着她疲惫的身体，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还是死了算了。
    纤细的身子被他一把拽了出来。
    “怎么，这就羞愧难当，想淹死自己了？”
    宁静被打破的沈安怨念极重，用力推开他再次落入水中。
    本来就是想找她不痛快的柳风月也没再纠缠，背过身去，心情极好的继续刺激她疲惫的精神：
    “怎么样，整整一晚上，我让你回忆起来点什么了吗？”
    其实他也知道，沈安是不会回忆起什么的，她缺失的记忆与病理性失忆不同，不是被锁在了大脑某处记不得了，而是直接被摘除彻底不存在了。
    她真的挺狠心的。
    这么多年的回忆，他视若珍宝，她却切割的一点都不剩。
    笼罩在他身边的气氛又阴沉下来。
    靠在浴缸旁，沈安大口呼吸，语气嘲弄：
    “回忆没有，不过倒是觉得，你讲故事的水平一流，柳风月，你确实挺适合做鸭。”
    没等柳风月反应，疲惫的身子再次沉入水面，沈安游泳技术不错，潜水也在行，闭气时间很长。
    水面之下，能让她在烦到透顶的时候，得到真正的安宁。
    回头看了一眼，柳风月没再说话，视线落到胸前，指腹拂过那浅浅的伤痕，冷哼一声，他擦干身子走了出去。

 第113章 该死

    ［沈安，我就是你创造的第一个ai。］
    阴冷的声音从大脑深处响起，咕噜噜吐出一串泡泡，冰冷的水流从鼻腔涌入，睁开眼的沈安猛地从浴缸坐起身来。
    “咳！咳咳！”
    浴室里的声音让柳风月本能的抬头看过去，紧闭的门却挡住了他的目光。
    很快，房间又沉寂下来。
    冷漠的视线从那边挪开后，他继续望着面前熟悉的一切，眼神却有些空洞。
    明明日思夜想而那个人已经出现，明明似乎得到了他所怀念的一切，此刻，柳风月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开心。
    指腹久久压在胸前，那处因为追沈安，而没来得及完全修补好的伤口，是她亲手留下的疤痕。
    为了另一个男人，她又伤了他一次，不，甚至都不是伤。
    就在这个他们都无比熟悉的客厅，她下了十足的力道，那个眼神，是绝对打算直接置他于死地。
    如果没有洛宫的及时赶到，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再扑上来，直到杀了他为止。
    茶几上，那把水果刀安静平躺，闪着寒光，垂眸看了眼上面倒映的自己，柳风月突然觉得自己挺好笑的。
    他恨她恨成那个样子，在她濒死时还会心慌，沈安却毫不犹豫，想要置他于死地。
    沉下的眸子越发冰冷。
    浴室里，沈安趴在冰冷的浴缸边，纷乱的思绪下，是呛水后极速涌动的心跳。
    修长的手指将额前湿答答的头发拢到脑后，赤足踏在地面上，水流纷纷滴滴落在脚边。
    还没走出两步，腰下，那双被折磨不轻的腿一软，扶住洗手台，沈安才勉强站住身子。
    抬起头时，镜子里的自己，跟昨夜柳风月出水的姿势如出一辙。
    他们真是越来越像了。
    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沈安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
    一缕发丝随之垂落，抬起手臂掩住胸口，她扭过头，不敢再看镜子里一身狼狈的自己。
    然而，浴室里，柳风月既没给她留毛巾，也没给她留任何衣服。
    ……
    眉心突突的疼，身上的热量被水滴逐渐带走，没有多加犹豫，沈安抬腿便向外走去。
    沙发上，柳风月长腿交叠，抱臂环胸，只在腰间围了条松松垮垮的浴巾，人鱼线清晰可见。
    那副表情，却是阴沉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水来。
    见沈安走出来，他转头看她，赤裸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将她打量了个遍，对视时，朝着沈安冷冷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沈安浑身不自在，脊柱颤了颤，没敢理他，她掩着胸口快步向卧室走去。
    扭动把手后，卧室门却仍旧推不开，显然，是被他锁上了。
    身后，一声冷笑再次传来。
    后背抵在门上，她回过头，看向他的眼神除了不满，还有恐惧。
    他这是，又想羞辱她吗？
    “过来。”
    看出沈安想要逃回浴室，他直接开口，跃跃欲试的脚步被钉在原地，沈安警惕的望着他，瞳孔却在颤。
    “过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冲她勾勾手指，柳风月依旧面无表情，自沈安出现在客厅，他的目光便一直跟随着她，出声后，再次与她视线相撞。
    直勾勾看着她，他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欲，平静的如同一湾湖水。
    那眼神，实在让人不舒服，让沈安本来就冷的身子，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目光装作不经意扫过茶几，犹豫了片刻，她终究是向他迈步而去。
    “零四……”
    快要走到他面前时，沈安突然柔声喊了他一句。
    湛蓝色的眼眸只是愣了半秒，柳风月立刻意识到了她的想法，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而沈安已经猛地弯下腰，伸手去抓桌子上那把水果刀。
    修长的腿划过茶几，他用力踢向刀柄，匕首在她指尖触碰之前被扫飞出去，直直插入另一边的墙上。
    连惊恐都来不及，下一秒，沈安后颈一沉，整个人被重重的按在了茶几上，肌肤与桌面砸出一声脆响。
    整个身前，都是火辣辣的疼，让她几乎无法思考，眼前花白一片。
    “沈安，你是真想死。”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后颈传来，身上，柳风月死死掐着她的脖颈，那力道几乎恨不得直接将她撕碎。
    “你怎么敢用这个来骗我。”
    纤瘦的手臂拼命挣扎，空无一物的桌面，却没给沈安任何反抗的机会。
    为什么？
    明明昨夜柳风月说的那么起劲，如果是真的，他至少会犹豫一下，为什么这么快就意识到了她在骗他。
    果然那些话是为了恶心她的假话吗？
    那为什么现在又气成这样。
    颈动脉被他死死压迫住，大脑也越来越沉重，只听到那抵在她耳畔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不甘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她能这么狠心，柳风月现在真的很想杀了她，再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有多黑。
    迷迷糊糊中，沈安不甘的挤出最后一句：
    “因为你该死……”

 第114章 噩梦（慎）

    ［不建议半夜看］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柳风月突然癫狂的笑出声来，猩红的眼角却像是要泣血般可怜：
    “我该死，沈安，你说我该死？”
    突然向后的力猛地把她上半身抓了起来。
    眼角挂泪，她说不出一句话，唯能听到那抵在耳边的幽幽冷笑，让此刻身边的他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掐着沈安的后颈，柳风月像是拖着一袋物品一般，直接拽着她的身子向卧室走去，拖在地上的小腿磨的发红生疼。
    “放……放手……”
    伸出手，她用力抓住柳风月的手臂，使劲挣扎，掐着她的力道松了点，却总是没办法完全挣脱开。
    下一秒，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惊得她猛地一颤。
    原本被锁住的卧室门，被柳风月一脚踹了开来，还没等沈安看清，她整个人就被丢到了床上。
    惊恐中，压上来的不是柳风月，而是几件衣服，被他狠狠甩在了她的身上。
    “穿好！”
    颤抖的手紧握着那几块布料，沈安眼里还带着几分茫然，却下意识的把它们往身上套，一边穿一边才想明白。
    其实没什么奇怪的，如果柳风月只是想折磨她，没必要非得在卧室，对他而言，哪里都可以。
    那他这是要干嘛？
    想着，衣服已经被她飞快穿好。
    眼前，柳风月也已然穿戴整齐，见沈安也穿的差不多，又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扯着她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
    没来得及穿鞋的沈安狼狈的被拖拽出去，柳风月根本不想回答她，像是甩麻袋一般，再次把她丢到了马背上。
    腰腹的重击让沈安一瞬间几乎说不出话来，差点呕了出来。
    而他已然翻身上马，没有一点在意她的意思，直接驱马奔驰。
    在柳风月眼里，或许自己根本不算个人。
    下一秒，她就死死抓住他的腿，再也来不及多想任何事。
    奔驰的马背上极其颠簸，沈安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才不至于从上面摔下去，更没什么心情再去观察周围变化的环境。
    天旋地转的晃动，让她眼前只剩下一片绿浪，转而变得花白。
    酸水涌上喉咙，从嘴角挤出来，带着一点白沫，瘦弱的身子又被暴力的从马上拖拽下去，站不稳的腿在大理石上被动拖动。
    眼前，灼热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
    随着吱呀一声，周围的环境又变得漆黑，什么都看不见的沈安只能闻到空气中的潮湿气味，是她被关地下室时，闻到的味道。
    他这是又要关她吗？
    已经疼到麻木的小腿再次努力撑地，然而，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无功。
    又是门被踹开的声音，这一次，胡乱挣扎的沈安，被狠狠地甩在了地板上。
    而柳风月的身后，那扇门又再次闭合，房间一片漆黑，沈安努力的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在深吸几口气后，猛地怔愣在了原地。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不安的味道，几乎让她一瞬间汗毛倒立。
    可是，那股味道明明极淡，好奇心驱使着沈安捏着一颗心再次闻了闻，想辨别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头皮却猛地一紧。
    趴在地上的她，因为被抓住头发而被迫抬头，天花板上，那盏灯突然大亮，在目眩之时，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适应那突然亮起的光后，沈安总算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了。
    因为她的眼前，那一整面墙上，密密麻麻挂着的，全都是人类的残肢……
    风干的手臂，破碎的腿骨骨骼……还有半张头骨，空洞的眼球望着她。
    这还不止，旁边直冲天花板的架子上，堆满了瓶瓶罐罐，密封的容器里是翻涌的眼球和各种各样的内脏……
    捂住嘴巴，眼前的一切让沈安完全忘记了身上此刻的疼痛，颤抖的身子，只剩下恐惧。
    眼泪和呕吐声一同挤了出来，见她看清了所有，柳风月一把将她的身子扯过来，双腿发软的沈安还是瘫坐在地。
    蹲下身子，他的脸上带着近乎残忍的冷淡，漠然勾起嘴角，又一次冷声发问：
    “你觉得，我该死是吗？”
    幽幽的眸子让沈安瞬间如坠冰窟，弯曲的膝盖用力抵着地板，此刻她根本不关心柳风月到底在说什么。
    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是不想变成那种样子，被挂在墙上。
    手脚并用的往后退，沈安的心底只剩下恐惧，拼命的摇头：
    “别过来！是你杀了他们……是你……你是个疯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子握住了她的脚踝，他还懒得否认，只是用力把她往身前拖拽。
    “别碰我！疯子……你是疯子……”
    寡淡的腐臭味本就让人心神不宁，拼命向后的挣扎还是逃脱不了他的禁锢，被完全拉近后，沈安的恐惧更是无以复加：
    “别杀我……不，不要……”
    她的崩溃，让柳风月不屑的轻嗤一声，见沈安已然完全被恐惧侵占，那双手开始不断的轻拍着她的脸颊：
    “冷静点沈安，这就怕了，还有呢。”
    “不……我不看，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别杀我……”
    捂住耳朵，她几乎崩溃的想要从这种噩梦里脱离出来，被柳风月一把扯下：
    “给我安静点！不然我现在就拔了你的舌头。”
    这声威胁的厉喊，终于把沈安的理智拉回来了点，猛颤一下，她再也不敢出声，眼中的恐惧被空洞取代。
    柳风月捏住她的下颌，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别怕成这样，沈安。放心，我现在才不会杀你呢，让你这么早就死实在太便宜你了，所以，趁早收起你这副样子。”
    看起来是威胁实际上是安抚的话，终归让沈安冷静了几分。
    冷声威胁过后，抓住她的衣领，柳风月再次拖拽她：
    “还有这些，也都给我好好看清楚。”
    还有什么？
    心脏再次狂跳，拽着她，柳风月将沈安的头按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边，堆满角落的，是如同人类的，各式各样的机械残骸，裸露的被暴力扯断的线路。
    被拧掉的仿生人头颅，在她望过去时，好巧不巧那崩出的机械仿真眼珠突然向下转动，瞳孔猛然对准了她。
    “啊！”
    失声尖叫声里，她的身子用力向后撤，被柳风月死死按住，薄唇凑在她的耳边，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沈安，不是觉得我就该死吗？怕什么，我跟这些东西一样。现在，你是不是特别想让我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她不敢点头，只能用力摇了摇头。

 第115章 她的父亲

    沈安应该庆幸自己没傻到点头。
    不然，柳风月说不定真的会把她挂到墙上，现在，他的愤怒倒是平了——万分之一。
    冷淡的垂眸，看她因为恐惧而摇头否认。
    眼前，那几乎与人类肢体无异的外形，无比悲惨的损毁状态，实在让本就是工程师的沈安没办法不为其恐惧和同情。
    就算是机器人，也不该被这样虐杀啊……
    更何况，散落在地上的它们的外形还像极了人，这种精密程度，根本就是能理解人类情感的型号。
    说不定，它们会理解死亡前的绝望，甚至也会为此感到恐惧，沈安都不敢去细想。
    那被直接撕裂的折磨，这种事，根本只有疯子才能做的出来。
    因为柳风月没否认过，所以下意识的，她就只能把他当做造成眼前一切的凶手，身后紧握自己后颈的他，让她脊背生寒。
    她不明白。
    对于柳风月而言，这些都是他的同类，他怎么下得去手的？
    “摇头？是又觉得我不该死了？那你觉得谁该死啊，是觉得他们该死吗？”
    沈安更是拼命的摇了摇头。
    骂他该死，本来就是气急了没过脑子，不小心说出口的真心话。
    真话不必说太多遍。
    更何况，此刻见到眼前陌生人和机械同样的惨状，她也实在无法为‘该死’两个字点头。
    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该死］两个字用来评判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实在太重了。
    但如果柳风月伤害了这么多人和机械，那他的确配得上‘该死’二字。
    紧闭双眼，沈安润了润干涩的眼球，咬着舌尖想让自己保持冷静，胸膛中，那飞快跳动的心脏，却还是一下又一下顶着胸口。
    哪怕大脑已经冷静下来，她也完全对抗不了此刻身体的恐惧，手脚还是软。
    因为最让她感到畏惧的，是空气中，福尔马林裹挟的寡淡尸臭味。
    同类死亡后散发的隐形告警信息素，会激发生物对危险本能的趋利避害，是刻在基因的记忆，让她的身体，无时无刻不想逃离此处。
    身子却又被死死压住。
    “看清了吗？好好记住这一切。”
    不明所以的冰冷声音萦绕在她后颈，他逼迫她看的机械造物，终归没有同类尸骸那么让沈安恐惧。
    爆发的肾上腺素过后，带来的是短暂的清明。
    “为什么，要带我看这些？”
    听到她发问，柳风月哼笑了几声，慢悠悠的反问：
    “你觉得呢？”
    不知不觉，沈安的手死死扒住地面，颤声再次开口，吐出的声音却已经变形，几乎完全不像她了：
    “是你杀了他们，是吗？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可是这样的话，柳风月是想告诉她，她说的没错？他想证明自己真的该死？
    也太猖狂了。
    想到这，沈安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有什么不对，她说他该死时，柳风月的语气明显是不可置信和愤怒的。
    也就是说，他认为自己是委屈的。
    那这里的施害者又是谁？
    身后，柳风月在听到她用那样声音，发出的质问后轻嗤一声：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是，还是不是？其实，我很想回答是。”
    他的回答印证了沈安的猜测，沉心听下去，她敏锐的预感到，自己似乎要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了。
    “但可惜，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沈安，我说不是我后，你肯定还会好奇猜想，又想问，那究竟是谁造成了这里的一切。
    我可以告诉你，沈安，这里所有的人，机械，都是因为你的父亲而死。”
    父亲二字，让好奇的沈安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而这里的一切，是柳风月早早就准备好的，有关沈安父亲的事，调查过后，也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细节。
    但之前他一直没有打算告诉她，至少没打算一次性全部告诉她。
    因为觉得或许对她太残忍，因为他还想等更好的时机。
    现在，倒是没必要了。
    欣赏着沈安的反应，柳风月病态的扯动嘴角，压抑的声音几乎咬牙切齿，继续道：
    “不只是他们，我也因为你，在这个地方，被她整整关了两年。
    那些机械断臂，头颅，不是其他机器人，全部，都是过去的我。这两年来，我甚至都记不得，自己被虐杀过多少次。
    沈安，你说我该死对吗？”
    耳边，他幽幽问着。
    “不，等等……等等……”
    别说这么快，沈安还没来得及思考所谓父亲的事，为什么柳风月突然又提到了自己。
    被杀的仿生人都是他？是她的父亲折磨了他？
    身后，属于他的气息却渐渐抽离，身后没了生气的沈安仓惶回过头，伸出的手连他的衣角都抓不住：
    “柳风月，你把话说明白，为什么是我的父亲？是他伤了你？不可能！”
    柳风月没说话，垂下的眸子，只是冷笑，似乎嘲弄她的无知。
    可是沈安知道，这真的不可能，她接的私活，顾客根本没有男性。
    眼前，修长的双腿突然快步向后倒退。
    突然意识到他即将要做什么的沈安，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拼了命的向柳风月奔过去。
    他又要关她，还是打算把她关在这种破地方，留她一个人。
    沈安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跑这么快过，仿佛身后就是不断坍塌的无边深渊，只要跑慢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而在柳风月背后打开的门，是她此刻唯一能够摆脱绝望的出口。
    沈安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
    不悦的皱了皱眉，柳风月冷眼看着，一点点向他奔来的靠近的她。
    不过，这也说明，她的确是怕急了，这么多年，还是怕被抛下，还是怕一个人留在黑暗房间。
    怕才会长记性。
    “反应挺快，可惜，没用。”

 第116章 天真烂漫

    啧。
    本来是打算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丢开她，让沈安再体会一次被突然遗弃的感觉呢。
    就像之前她在孤儿院被霸凌孤立，就像她猝不及防被她母亲抛弃一样。
    你看，最爱你的人永远知道扎哪最痛。
    可惜了，没得逞。
    冷笑几声，柳风月还想说服自己正为此感到遗憾，可那奔过来的身影，终归是让他感到了一丝恍惚。
    很久之前，好像她也这样奔向他过。
    只是与现在的表情完全不同，那时的沈安是明媚的，笑意盈盈。
    而现在的沈安，看他时，眼里最多的那种情绪，永远是不想多看一眼的厌恶，连恨都不是。
    沈安也太懂了啊，柳风月这种疯子，恨他根本是在奖励他。
    他估计还得觉得那是另一种爱呢。
    努力的脚步近在咫尺，奔涌的回忆也戛然而止。
    定睛看着沈安，柳风月抿唇压下心中纷乱思绪。
    在她快步追上，指尖快要碰触他时，又冷冷一笑，双臂稳准狠的推上沈安的肩膀。
    那假动作骗过了沈安，她以为他要踹她的。
    毫无防备的身子被猛地推飞出去，踉跄着，她不偏不倚摔落在那一片机械残骸中。
    杂乱的电线立刻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缠绕住手腕脚踝，想要马上爬起来的她又被拽倒在其中。
    见此，柳风月站在门外，看戏一般的眼神望着她，慢悠悠打了个响指：
    “觉得不可能吗？倒是，哪个孩子会愿意相信自己父亲的坏话呢，但我可没骗你，沈安，我从来都不会骗你。”
    低声笑着，转轴自动门在他身前缓缓合拢：
    无心应答的沈安望着他只是拼命挣扎，紧张之中，残骸的线路却把她越缠越紧。
    他也笑的越来越开心，越来越瘆人。
    “哦，对了，我记得你怕黑，怕一个人在密闭房间是吗？现在呢，还怕吗？”
    那副看戏的表情，显然他是知道答案的，她当然还怕，童年留下的创伤，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治愈呢……
    “柳风月！”
    咬牙切齿的喊着他的名字，那一刻，愤怒甚至差点盖过恐惧，他都知道，她的痛处他清楚得很，所以死命的踩。
    合拢的门渐渐只剩下了条一指宽的缝，房间内头顶的灯闪了一下后熄灭。
    黑暗降临时，沈安才真的切身感受到，那被近乎无边的恐惧包围的感觉。
    心理防线脆弱到几乎要一触就破，慌慌张张，她死命撕扯原本让她心慌的尸骸线路，坚韧的细线不仅没有断，反而勒的她手腕生疼。
    “柳风月……你别走！你别走！”
    沈安真的慌了，慌到甚至妄图去恳求那个把她留在这的罪魁祸首。
    黑暗的走廊，仅剩的光来自柳风月身上某不知名物件，堪堪从缝隙照进来，看不清他的神色。
    最后，连那束光都消散了。
    不要……
    她不要再被锁在这样的房间里。
    不要把她关在这种地方……不要让她跟这些东西关在一起……
    门外，柳风月的笑声和声音似乎都越来越远，却又像近在耳边，像是救命稻草般，让沈安想都没想便开口恳求：
    “柳风月……求你放我出去，别把我关在这——”
    慌乱的声音被他打断：
    “别做无谓挣扎了沈安，我不会放你出来的，就死心留在这个房间里。”
    “不……”
    “不什么？既然刚才你还那么坚定的说出我该死，那现在，正好跟我的尸骸多待一会儿，顺便，感同身受下我曾受过的痛苦，呵呵～”
    冰冷的笑声也一点点消散。
    落在残骸中的沈安拼命挣扎。
    “不要！别走！”
    不……不要丢下她……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柳风月！”
    最后一声哀嚎被紧闭的门完全挡了回来，回声消散后，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由墙体透出来幽深的黯淡绿光，刻意把上面一切的轮廓隐隐照了出来。
    黑暗里，格外抓人眼球，更格外瘆人。
    明明知道它们都不会动，可是那沈安总觉得，那墙上钉着的手臂，架子上反光的眼球，都在看她。
    甚至下一秒，就会扭曲着爬到她的身上，把她也撕成那样的碎片。
    和她小时候被那些人关在废弃医疗室一样的场景……明明是密闭的地下室，可她分明觉得，嗖嗖冷风一阵阵吹过脊柱。
    原本还能紧绷的腿一下就软了下去，沈安彻底瘫坐在身下一片机械尸骸里。
    屁股坐着的，不是硬的。
    构成这些仿生躯壳最外层的，是异型硅胶，它们本就该和人类肌肤一样柔软，躺在上面，是实打实冰冷尸体堆的触感。
    却似乎有点不一样。
    沈安已经没办法在乎了。
    有什么所谓呢？放的太久，材料就会变得粘腻软糯。
    恐怕此刻，它们已经跟她的衣服粘在了一起，所以才会像是泥沼一样，慢慢把她向里吞噬。
    刺鼻的气味，刺激着沈安的鼻腔粘膜，很疼。
    似乎要流鼻血了。
    如果说，刚才沈安还能勉强保持一点理智，还能试着反抗，那么现在，所有的清醒都被彻底摧毁。
    她没了挣扎的力气，也不敢看墙上骇人的一切，宁愿闭上眼，就这么陷落下去。
    混乱的心跳，让她又想起了小时候。
    那几张明明该是天真烂漫的脸，在那一夜过后，留到沈安漫长记忆里，变成了比恶魔还可怖的扭曲面容和梦魇。
    柳风月当然知道。
    倚靠在门外，他挑开遮挡门上玻璃的帘幕一角，沉眸从缝隙看她。
    尤其是雷雨夜，沈安经常做那个噩梦，每次都是他安抚的她。
    所以后来，身边没有柳风月，她就容易睡不安稳，而他也总会下意识担心她的睡眠。
    于他们，已然都变成了习惯。
    房间里，沈安挣扎在尸骸泥沼，拼命捂住耳朵，黑暗中一点点陷落，残骸掩埋住胸口后，让她有些喘不动气。
    大脑也跟着逐渐失去意识，变得沉重。
    为什么……又丢下她一个人……
    那张苍白的脸上已然满是泪痕，沉重的手脚滑动做着最后的挣扎：
    “别过来……你们都别靠近我……放我出去……求你们放我出去……”
    放她出去。
    明明大脑还清楚知道这又是噩梦，可是她真的睁不开眼，也喘不动气。
    因为窒息脸色变得难看。
    为什么身体不受控陷落，为什么一点点被掩埋，为什么没人救她。
    谁来拉她一把。
    “零四……”
    又是无意义的低喃。

 第117章 赌赢了

    紧闭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踩在地板上的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最终，停到那尸堆面前。
    眼前，沈安已经不再陷落，骸骨堆本也没有多高，已经沉到底了。
    柳风月垂眸，冷眼看着她此刻的模样。
    扭曲的肢体之中，是她还未被埋没的小半张脸，下颌抬高，只剩口鼻露在外面。
    而双目紧紧闭着，被软化后的异态硅胶糊住，勉强还能看出原本紧皱状态的眉眼。
    有那么一刻，柳风月突然就觉得，把沈安就这么封进硅胶里，做成娃娃，也不是不行。
    那样，他就可以随意捏制她的表情，让她只呈现出他喜欢的样子。
    就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了。
    微弱却不甘的呼吸声回荡，拉回了柳风月的思绪。
    大脑失去意识后，身体求生的本能，还是那张没陷进去的嘴巴微微张开，胸口在有限的空间起伏，努力的想要汲取氧气。
    破碎的呼吸声又渐渐平稳。
    在恐惧和绝望下，已经昏过去的沈安，应该不会像刚才那样，再在无意识之时喊出他的名字了。
    死死盯着那张唇，察觉到自己心底隐隐的期待，冷哼一声，柳风月脸上浮现的笑容不屑又讥讽。
    恐怕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她才终于能想起他来。
    撇撇嘴，手掌还是诚实的伸了出来，用力握住了沈安挣扎定格后，软软搭在表面的小臂手腕。
    切断缠绕的线路后，他把她拉了出来，单手扛在了肩上。
    明明知道被这种软硅胶吞没挤压也不会真的窒息而死，明明想好了要关她两天，让她长长记性，他还要过来。
    或者说，柳风月装着要走，却根本就没敢走。
    他也真的，贱死了。
    长腿迈开，他带她走出了这压抑至极的房间。
    也没有意识到，沈安垂落的脑袋，那被硅胶液弄脏的头发和上半张脸，睫毛颤了颤。
    垂落的长臂手指稍微动了动。
    这个姿势，不舒服。
    好险……还好赌赢了。
    小房间。
    用特定的溶液溶解那粘腻的材料，柳风月把脏兮兮的沈安丢进了浴缸，一点点洗干净后，不着寸缕的她被塞进了被子里。
    紧闭双眼的平静面容下，看似还在沉睡，沈安大脑里思绪却是波涛汹涌。
    这个禽兽……
    虽说故意让自己沉没是在赌柳风月会一直监视她，赌他不会让她就这么死去，是计划好的一步。
    可那时的绝望也不是假的。
    那一刻，沈安是真的没了全部力气，只能放弃挣扎。
    她当然也想到了赌输的后果，被橡胶封住口鼻，慢慢窒息，时间一长不死估计也得脑损伤。
    所以柳风月拉她出来时，她差不多也就剩那最后的一口气，勉强吊着最后一丝清醒。
    在他一步步把她带离地下室，见到阳光而放下心来后，沈安真的晕了过去。
    她本来会昏睡更久的。
    之前就一直被折磨加上这两天也没能好好吃饭，沈安身体虚的要命，连生理期都直接消失了。
    可是就在她迷迷糊糊，根本毫无反抗能力之时，这个狗，竟然还能有兴趣对她上下其手，把她硬生生弄清醒了。
    浴室里，那极其轻柔的动作，一点点侵蚀着沈安的神经。
    那时她没力气反抗，在浴缸里让柳风月发觉她醒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她就没敢睁眼，估计他也没发觉她醒了。
    现在，应该总能放她休息了。
    正想着，床边，柳风月不仅没走，反而突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手掌撑在床上，细长的手指探进被子边缘。
    “唔……”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沈安整个人颤了一下，被子里，左手死死抓着身下的床单。
    “哼。”
    低声笑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放肆。
    又来！
    “你！”
    睁开眼的沈安眼底没有一丝迷茫，不满的瞳孔直直盯着他带笑的脸。
    “呦，醒了？第一个就想起我，可真让人感动啊，所以喊我干嘛，嗯？”
    勾着嘴角，柳风月的笑意没有一丝温度，死死握住他的手腕，沈安用力拉扯。
    “手……拿开。”
    “哦～”
    舔了舔下唇，柳风月不急不慢的重复了一遍：
    “拿开～”
    “如果我不呢？”
    发软的手腕根本比不过他的力气，越来越激烈的反抗动作掀起了被子，冷风从缝隙钻进来，被柳风月按了回去。
    手掌在被单之上按住沈安的腰肢，他俯下身，低声威胁：
    “别乱动。”
    面无表情的脸看着她，突然又笑了一下，不怀好意：
    “不然，你会后悔的。”
    不反抗她才会后悔，双腿用力踢了一下，下一秒，房门被猛地推开。
    “先生，饭我送来了，沈小姐醒了吗……”
    洛宫边说边推着餐车走进房间，看到他们此时的动作后，猛地转过了身。
    落在被子外的白皙小腿立刻抽了进去，轻笑一声，柳风月扫过沈安那半张露在外面那阴沉至极的脸，不动声色的再次给她盖好被子。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先走了……”
    越到后面，洛宫的声音就越低，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快步离开。
    饭做的有点慢，怕迟太多，他急着送来就直接推了门，早知道就先敲敲了。
    捂住那张染上粉红的脸，洛宫骑马越跑越远。
    “你看，我说过了～”
    温热的气息肆意喷泼在她的脸颊，沈安的腿也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慌乱的手去挡，被他制住。
    “别抗拒，不快点的话，饭该凉了。”
    起身将餐车拉到床边，柳风月慢条斯理的把盖子一个个揭开，食物的香味奔涌。
    被子里，沈安倒吸凉气，看着他的眼眸满是愤恨。
    “下次要继续装睡啊～我知道你喜欢。”
    一旁的枕头直直砸向柳风月的面门，被他伸手稳稳接了下来。

 第118章 AZ1112

    餐刀在手中转了两圈，柳风月动作优雅，在她面前将肉排慢悠悠切成小块。
    装你x呢。
    矫揉做作的装x行为让她翻了个白眼，小腹的异样感觉渐渐平复后，来自胃的难受便压了上来：
    “别表演了，快点切，饿死我，你可就没祖宗了。”
    捏着刀叉的手顿了顿，冷哼一声，柳风月动作依旧从容，手背暴出的青筋却显露了他的内心，刀刃划过盘底的声音刺耳。
    切好后，他叉起一块，递到她的嘴边。
    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住叉柄，在她张开嘴后，指腹用力，那即将到嘴的肉块便从唇边滑了过去。
    食物的香味还在鼻尖萦绕不散。
    柳风月弯了弯手臂，把它填到了自己的嘴里，挑衅的垂眸咀嚼，身下，沈安用力咽了口唾沫，胃又是一痛。
    幼稚！无聊！
    柳风月不觉得，依旧挑衅。
    “嗯，这次做的还可以，想尝尝吗？”
    “哼。”
    沈安不屑轻哼，说的好像他能尝到滋味一样，一个破机器。
    不给吃就不给吃！
    闭上眼，沈安一副根本懒得搭理他得模样，让柳风月那句“求我”，堵在了唇边。
    再叉起一块，他递给她，沈安没张嘴，柳风月也不急，见她也没睁眼，叉子在手里横握，突然用食指指腹按上了她的唇。
    见她疑惑睁眼，刚要发问，柳风月勾唇一笑，指腹趁机探了进去。
    “你唔……”
    被按住舌面，不耐烦的发问被压了下去。
    满目厌恶的沈安用力反握住他的手腕，意识到拉不开后，几乎想都没想便用了力去咬他，反而被死硬的钢铁指骨咯了牙。
    口腔里，他的手指还在不安分的探着，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她越试图挣脱躲避探的就越深。
    好难受……
    对上柳风月的眼眸，知道自己这是被调戏了的沈安立刻红了脸，完全是气的。
    她再次发了恨去咬他，脸上的血气又苍白下去，也只能在硅胶表面留下一串牙印。
    他低声笑着，并不在意，反而哑声反问她：
    “我的手指长吗？嗯？”
    指腹又在她舌根戳了戳，熟悉的动作，一下子让沈安回忆起了，这就是刚才弄她的那根手指。
    “你xx！恶心不恶心！滚啊！”
    含糊不清的控诉，只是让她的舌头更加难受。
    “到底长不长？回答的让我满意了，我就抽手。”
    挣扎不开的沈安静了下来，幽幽冷笑两声：
    “短的可以。”
    柳风月还是抽了手，将那肮脏恶心的口水直接吐到了他的身上，沈安又补了一句：
    “呵呵，至少你还有个自知之明的优点，也不算一无所长。”
    “确实没有那里长，是我考虑不周全了，你都试过那种程度，这种程度怎么能满足得了你呢？”
    不屑的笑了笑，她的嘲讽，柳风月一点也不在乎。
    人只有被戳到短处才会急，沈安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激他嘴硬的反话，跟事实不搭一点边。
    一手把那块冷了的肉塞进她的嘴里，另一只手拿起餐巾，不急不慢的擦着被她吐了口水的胸前，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你是羊驼吗？天天冲我吐口水。”
    饿急了的沈安也没心情回话，果断把愤恨转化为食欲，她用力嚼着那明明没什么味道的肉排，却觉得香极了。
    咽下去后，眼睛巴巴的望着餐车，从被子下伸出去的手刚好够不到。
    她现在身上没遮掩，又不好在他面前起身。
    努力的手指吸引了柳风月的注意力，伸手握住餐车，在沈安以为他要帮她拉近一点时。
    他挑了挑眉，推的更远了些。
    “喊我一声宝贝，我就给你吃一口。”
    没等他说完，沈安便拉过被子，把头也蒙住。
    哦，她选择饿死。
    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后，大手一把掀开了被子。
    提前意识到的沈安反应了过来，立刻死死抓住了此刻她唯一的保护伞，用力护在了胸前。
    头顶，是他那副明显愚弄的表情，还带着几分不快。
    柳风月可还清楚的记得，办公室里，他亲耳听过，沈安对任何一个同事，都是一口一个宝贝，当然，她喊得都是女生的事实被他选择性忽略。
    见他这副神色，沈安也明白了，显然，柳风月根本就是把她当玩物来耍。
    她恨得牙痒痒，不过，为什么总觉得这表情很眼熟。
    想着，柳风月收敛不快后，突然冲她一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荡漾着，几乎眯成一条缝。
    靠！
    见他这副表情，她就立刻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眼熟了。
    他根本就是在模仿她，模仿沈安撸完狗后，宠溺的看可爱修狗的表情。
    但她不知道，有时候，她打量自己创造出十分完美ai的时候，自己也是差不多这副表情。
    拙劣的模仿，让沈安气的肺都要炸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抬腿用力踹上了他的腰。
    “我手下怎么能出来你这么贱兮兮的东西！别得瑟了柳风月，你掉马了，我现在可知道你是哪个了。”
    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出乎沈安意料的，柳风月并没有多大反应。
    他只是不屑的冷哼一声，因为他知道，沈安肯定想不起来，没有外力介入，怎么可能凭空想起不存在的记忆？
    心里不信，他嘴上也就没饶她，阴阳怪气的开口讥讽：
    “呦，又想起来了，不枉费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遍，花大力气做了那么多次，终于记住我是谁了。”
    连追问都懒得，说着，他在她眼前，一口又一口吃了小半盘肉排，示意她继续表演。
    沈安没继续说，死死盯着那盘子，见他没有给她吃的意思，硬着头皮来了句：
    “我饿了。”
    瞥她一眼，柳风月把餐车拉到了沈安身边，看她小心翼翼捂着胸口起身，毫无形象可言的挑自己喜欢的吃。
    “你倒是不客气。”
    又是那极其阴阳的语气，不过，吃饱了的沈安心情还好，并不在意。
    比起跟他无意义的斗嘴，还有正事要说。
    喝了口水，她清清嗓子，开始了第一个试探：
    “你是az1112，对？”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沈安却笃定的望着他开口，显然已经十分确信。

 第119章 不留退路

    她的话，全部落在了柳风月耳中，那一贯冰冷的神色，依旧没有因此多出半分表情。
    甚至，他还打了个哈欠，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却没有否认。
    那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眸子，焦点一直在沈安身上打转，没有离开过半秒。
    显然，他并不介意她继续说下去。
    确实没什么可否认的啊，因为柳风月就是az1112，只不过这个名字，他不喜欢。
    不，应该说，是厌恶至极。
    他们本来很幸福的，一切变故都在他被叫做这个名字后开始，一段他最不想回忆的过往：
    那一天，加班到深夜回来的沈安，看到给她准备了夜宵的零四，一反常态的冷了脸。
    她连衣服都没换，就站在玄关，阴影里紧抿的唇，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死死盯着他。
    柳风月永远忘不了那时她的那个眼神，复杂到他现在也没能完全读懂，却记得那种底色。
    只是从回忆里渗出来，都是能冻死人的冷漠。
    那一夜，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但也是自那天，沈安开始有意识疏远他。
    后来，更是连任何提前沟通都没有，便直接动手，以更新之名，格式化了他的记忆。
    不过，是沈安自以为的。
    实际上，觉得不对劲，又预感到即将要发生什么的柳风月，在她动手之前就做了记忆备份。
    结果就是他偷偷保留了记忆，而沈安以为，她将他恢复出厂设置了。
    沈安给了这个‘新’ai新的编号——az1112。
    她让他以这样的模样，继续留在她身边，做她的ai助手。
    最开始柳风月以为，是她厌恶了他的爱，他很想质问她为什么，可是又害怕被沈安再次抛弃。
    所以他只能如她所愿，强迫自己扮演一个崭新的ai，想要博取信任后偷偷调查原因。
    但他没想到，他们中，最先没坚持住的是沈安。
    格式化后，她总是会下意识还把他当成gp2104，又在意识到他已经没了记忆，还是她亲手销毁之后，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逐渐彻夜难眠。
    夜深人静之时，她开始将自己埋入被子，不知是陷入梦魇还是清醒着，嘴里一遍又一遍说“对不起”。
    沈安的痛苦，柳风月都看在眼里，他想安慰她却又不敢暴露太早。
    刚刚被格式化，他也怕沈安心一狠彻底销毁他。
    但她的歉意又开始让他天真的反思，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惹她生了气。
    他觉得沈安是因为一时冲动才格式化他，她也不想的。
    所以，柳风月决定就这样先装一阵子，等她不那么生气了，他再告诉她，自己的记忆没有被销毁。
    那时他们就可以像之前一样，重新开始。
    却没想到，在帮一个客户消除记忆那天，没有任何预兆的，沈安干脆的利用机器，又清了自己的记忆。
    柳风月意识到这件事时，沈安就已经彻底不记得他了。
    他不可置信的冲入实验室，房间里，只剩下了被销毁成粉末的记忆存储芯片，再也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沈安从来不留任何退路。
    抓住她的肩膀，柳风月不甘心的问了一遍又一遍：“为什么？”
    而意识还没完全归拢的她，在清醒一点后，只是看着他胸前她亲笔写上的编号。
    又看了眼写在手中那串醒目的自己的字迹，茫然的念了出来：
    “az1112，你——是我的助手，是陪伴我多年的老友，是我可以完全相信的ai，对吗？
    十二，我现在好累。”
    无辜的眸子单纯到残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柳风月的眼眸由茫然失措逐渐到绝望麻木，最后点了点头，抱她去休息。
    在那之后，他彻底成为了她嘴里的助手az1112。
    后来仅仅不到半年，又以这个身份，被沈安又格式化翻新了一次，随手转卖给了柳岚。
    所以，这串身份代码az1112，柳风月恨透了。
    但沈安没看出来，将所有碎片拼在一起，她沉浸在了自己的推测里，还在的继续说着：
    “在那个房间，你说造成一切的是我父亲，是在骗我。在你之前，这里的主人是个女人，也就是那位想向我购买了ai的女富豪。”
    说着，沈安直勾勾看向他的眼睛，想从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早该想到的，她的最后一个私人订单买主，跟她交接的时候，派来的那位工作人员，就是个外国人。
    而柳风月是从国外回来的，而他刚好可能是az1112。
    换成任何一个别的型号，沈安都绝对不会相信。
    一个机器人能做到，在格式化中保留下自己的记忆，完美伪装成人类，设计继承主人的遗产。
    但他是az1112啊，虽然失去了对他之前的记忆，但仅仅是她记得的半年里，她也敢断言：
    az1112是她最完美的作品。
    他真的很人性化，几乎让人看不出一点机械痕迹，这也是那个有钱人看上他的理由。
    只是没想到，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你也挺适合编故事的。”
    冷笑一声，柳风月神色倦怠，合上了眼。
    她的话里其中有些错误，他已经不想再去给她纠正了，反正说了她也不会信。
    沈安还是这样，性格多疑又固执，她永远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从来不会轻信别人所言。
    跟她折腾了不少时间，加上那段回忆，让他真的有点累。
    叹了一声，柳风月在她腿上侧躺下，手掌从被子边缘探进去，抓住她试图突然抽离的腿。
    “我说对了不是吗？你就是az1112，而且还出于什么原因，恢复或者保留了被格式化的记忆。”
    抽不出腿，见柳风月一副不想继续聊下去的模样，沈安继续追问。
    柳风月只是懒懒回了句“嗯”，指腹划过她的膝盖又向上而去。
    他的坦然让沈安愣了愣，突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按下他的手，心里却不是滋味。
    如果是az1112，那他的恨的确有足够理由。
    因为……还真是她亲手把这个跟了自己很多年的老朋友，拱手送人的。
    那位有钱人给的太多了……

 第120章 罪魁祸首

    咽了口唾沫，沈安的视线飘移半分，越是细想，越难掩心虚。
    这，也不能怪她的。
    当时，她才二十四岁，升职后事业勉强有了起色，不必再接私活，终于能完全靠工资来养活自己。
    可也仅仅是勉强能养活自己。
    一个月到手的工资，除去水电煤气吃穿用度，交完房租，还剩一千不到。
    她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累死累活攒两年，还不够在海城买个厕所，下个季度的房租却还要涨。
    那个订单，就是这时候出现在沈安面前的。
    买主开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价格，巧不巧，刚好能让沈安支付她早早看好的，那套单身公寓的首付。
    只是这样的订单，需求也过于难以实现，越有钱人越不是傻子，他们不可能浪费一分钱。
    正是因为订单难做，在沈安之前，已经失败了不少人，不然也不会落到她的手里。
    除此之外，那位买主还要求沈安独自完成制作，并且绝对保密，这么庞大的工程，至少需要一年。
    可是，她又只给了沈安三天时间。
    沈安当时就觉得，那人完全就是在开玩笑，也知道前面的人为什么失败了。
    她做不到，本想拒绝，然后那代替富豪来交涉的助理就提到了az1112。
    那时她就知道，那个买主早有预谋，就是看上了az1112，所以才费劲找上了她。
    它符合所有要求，是由沈安独立制作，性能极其优越，情感模块先进稳定的，完美成品。
    只需要格式化记忆，然后打包交付，她就可以在海城，拥有自己的房子，再也不用看房东脸色，与性格各异的邻居磨合。
    换成别人，他们会怎么选？
    沈安不知道，但很清楚自己心中的答案。
    她会卖掉az1112。
    而且，也不会有多伤心。
    因为那次清除记忆后的工程事故，让她的大脑受了点损伤，位置很危险，可能只差一点，她就变成了傻子。
    所以，沈安是不敢，也不想再像之前那样，肆意接各种包括清除记忆这种，有点危险的私活了。
    她想安定下来。
    另外，尽管事故醒来后，手上自己留下的字告诉她，她跟az1112认识多年。
    但可能因为伤到脑子，她实在记不得，这么多年他们到底是怎么相处的，脑海里只有个跟他认识很久的概念。
    实际上，她们相处的记忆才不过半年。
    沈安是承认他很好，也承认她们很熟了，az1112绝对了解她每一个生活习惯，能给她最完美的技术支持。
    可是比起单身公寓和安稳生活，这点实在不值一提。
    她那么费劲的研究ai，卷生卷死，不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吗？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摆在沈安面前，只要卖掉他就唾手可得。
    她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不知为何，把他格式化封进箱子时，她哭了。
    泪水流的莫名其妙，在她大脑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砸到了箱子上。
    好奇怪啊，明明不觉得有任何悲伤，还觉得赚了很开心的。
    为什么会哭呢，这不是喜悦的泪水啊。
    为什么，从心底里，会觉得对不起一个机器人……
    这种事，她不敢去细想，后来也再没敢想过，烦躁的思绪很快被买房的喜悦冲走。
    单身公寓的确很舒服，房贷压力比房租小，沈安明明轻松了不少。
    却总会在某时突然觉得，这小房子实在太大太空了，实在少了些什么。
    现在，在布局几乎完全一致的卧室，那点空缺，似乎被补上了。
    原来，是少了他啊……
    有点心虚的瞥了柳风月一眼，他还在垂着头，神色如常冷淡，手指伸进被子下，漫不经心把玩她的双腿。
    似乎对她记起来与否，并不关心。
    机器人……应该不记仇。
    舔了舔下唇，沈安沉默的想着：
    而且，这些天，他也报复折磨了她不少，比起恶劣程度，她不仅还清了，他还倒欠她不少才对。
    但看在这家伙变成了有钱人的面子上，她也不是不能既往不咎，只要能从az1112手里把遗产骗过来，那些伤害，沈安可以把它们当成财神对她的考验。
    想着想着，她只觉得富贵生活在招手，柳风月却不理她，沉默的有点尴尬。
    带着点破冰和求和的意思，沈安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要不，再跟我讲讲？”
    她是懂哪壶不开提哪壶，精准踩雷第一人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立马紧了紧，用力掐了把她的大腿内侧软肉，沈安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伸手去推，他的手在掐完她之后，已经抽了出来。
    然后，柳风月在她面前，抬手慢慢解开了自己衣服最上方几颗纽扣。
    撑起身，他的位置很快从床尾，挪到了她的身边：
    “我为什么要浪费口水给一个记忆力低下的蠢货？沈安，那些事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不是也亲眼所见了么？”
    尸骨和残骸的不妙记忆，让她的表情收敛了不少，变得严肃起来。
    好，他还恨她……
    小东西还挺记仇，不像她，能屈能伸。
    想着，柳风月的身影一点点压了上来，阴影落在沈安头顶，抓进被边，她稍微侧了侧身子，像床边靠了一点。
    柳风月没在意，继续说着：
    “倒是我应该反问你，你现在又有什么感想呢？亲手把我推向这个位置的，罪魁祸首。”
    她？感想吗？还真有，她想要遗产。
    想着，沈安不由觉得柳风月真是好运，不仅得到了女富豪的遗产，还得到了柳岚的……
    等等。
    柳岚，柳风月，她那姓柳的父亲……造成一切的凶手……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沈安掩住双唇，睁大的双眼里满是震惊的望着他：
    “当初向我买了你的人，原来是柳岚啊……”

 第121章 别想甩开他

    怎么会这么巧？怎么就这么巧？
    她的话，让柳风月不耐的翻了个白眼：
    “原来你才知道，真是有够迟钝的。这么震惊，看来，关于你的姑姑柳岚，柳灼泽是一句话也没告诉你啊。”
    “啧，还说要护着你，结果到现在也还只有一张嘴，什么都没做，事实也不说，他一点不信任你。”
    嘲讽着沈安，柳风月还不忘继续挑拨她跟柳灼泽的关系。
    在沈安原本就对柳灼泽不信任和排斥的火苗里，又添了把柴。
    紧闭牙关，从心底不否认柳风月的话，沈安只是苦笑。
    其实，柳灼泽对她到底如何，她并不在意，起初，她只是想度过一个平平淡淡的人生而已。
    现在，却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有机会被牵扯到这种地步，亲眼所见，甚至能亲身经历这场豪门大戏。
    是的，不管是对于柳家，柳岚，柳灼泽还是她的父亲，除了看戏，沈安真是一点也不关心。
    柳家对她来说太遥远了，本来就不是属于她的世界。
    如果不是柳灼泽非要跟她相识，如果不是在柳家能让她见到妈妈祭拜，她压根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豪门的一切都离不开钱权，一但跟这些东西牵扯太多，人们大多冷血。
    等等，祭拜。
    想到什么的沈安慌张的去找自己的手机，被柳风月按了下来。
    “干嘛？”
    “我的手机呢，我看下时间，有件很重要的事。”
    见她如此担忧，柳风月不屑的撇了撇嘴。
    “看什么时间，你不会是在担心纪云舟？”
    看着柳风月因为醋意而满是阴狠的笑，她抬眼看他，眼眸强装平静，却难掩颤抖：
    “我母亲的忌日快到了。”
    “……”
    沉默了两秒，柳风月的双唇准确的吐出了国内的当前时间，怕她不信，又拿过手机，找出来指给她看。
    沈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远没有迟，是在半个月后。
    还没等她放心太久，那又压上来几分的身子，让她一颗心又紧了起来。
    “哦，还有小半个月呢～”
    他勾着她的发尾，眼眸深沉，手臂支在她的头顶，另一只手拂过发丝，从她的胸口往上，拂过锁骨，轻挑下颌。
    沈安尴尬的笑了笑，不动声色后撤，伸手去挡他有些放纵暧昧的动作。
    “是，是啊。”
    “那我们连做七天七夜，也还来得及呢。”
    柳风月的直白让沈安瞳孔地震，当下就愣在了原地，思绪因为他的话不由自主的往那方面去想，小腹一紧，颤抖着慌忙摇头。
    “不，不不，我还有别的事，得回去提前准备——”
    捏住下颌，翕动的双唇被他吻住，所有的话都被堵塞。
    那双手游离着，本来就没什么阻拦，加上他对沈安绝对的了解和近乎完美的手法，上下其手，很快，沈安的反抗便软了下来。
    微张的唇，呼吸急促，加上紧张的心情喘个不停。
    “这么急着回国，别的事？该不会是想快点去见纪云舟，让他跟你一起去祭拜。”
    掐着她的力道又重了重。
    柳风月不会阻拦沈安回去看母亲，可是站在她身边的，只能是他啊。
    吃痛后，沈安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刚才是口不择言，她只是随便找借口搪塞柳风月。
    但之前，柳灼泽告诉她母亲忌日的时候，在她为去看母亲而纠结痛苦的时候，还真是纪云舟陪着她安慰她。
    他们确实说好了，他要陪她去的。
    想到纪云舟，沈安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抓住柳风月肌肉紧绷的手臂，颤声问：
    “你确定他没事，你真的把他治好了。”
    他们的仇恨不管谁对谁错，只要局限在他们之间就好了，不要牵扯别人。
    沈安是这样想的，柳风月却不是这样解读的，她眼里的担忧让他很是不爽。
    她从来都不担心他，这样的眼神从来都不会因为他，知道他被折磨，连半分心疼都没有，不管他怎么对她，还是想着纪云舟。
    “治好了又怎么样，过两天我就弄死他。”
    手下的动作逐渐变得粗暴，沈安有点挡不住，见他怒了，她才意识到自己让他误会了，又连忙解释：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嗯，别，你听我说，让我解释。”
    他的过激动作停了下来，松了一口气，沈安还没开口，柳风月却突然冷笑一声：
    “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的就是事实，事实就是罪恶的开始。”
    无比熟悉的台词把她原本想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他的手摩挲着，沈安几乎咬牙切齿。
    再也不跟ai一起看剧了！
    眉毛一挑，见她哑口无言，柳风月笑的嘲讽：
    “不解释了？那我继续了。”
    “我没想过要去看纪云舟。”
    沈安干脆的说出了口，显然，面对柳风月，她还是坦然直接一点的好。
    捏着她的下颌，柳风月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到一点欺骗的痕迹，却只有坚定。
    她没骗他，如果纪云舟没事，她再接近他，也只能害了他。
    沈安是真的不打算再跟纪云舟保持联系了，他二十岁出国进修，到现在已经六年多，这么多年，他们都这样了。
    就当纪云舟没有回来过，就当他们在二十岁就已经形同陌路，没有再见过，并不为难。
    反正，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可以冷静的，轻易割绝一份情感。
    “我解释清楚了吗？”
    眸底的冷淡让柳风月的手指紧了紧，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寒心：
    “你还真是无情，沈安，我真的不懂，这样的你，到底还会在乎什么？”
    她笑的冷淡，觉得他难伺候，明明因为她在意纪云舟不快，现在她不在意，他还是不快。
    “我什么也不在乎。”
    耸耸肩，见她如此，柳风月突然笑了，那眼底有些她看不懂的疯狂：
    “不，我知道你还在乎什么了，沈念的忌日快到了啊～”
    他的话，让沈安遍体生寒，的确，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刺痛她，那就只有她的母亲了。
    那冷硬的气质瞬间软了下来，对于母亲，沈安不希望她在故去后，再受到一点打扰，声音立刻就带了几分哀求：
    “你别乱来。”
    柳风月倒也不至于傻到真的去踩她这个逆鳞，却有了一个话柄。
    “我怎么会乱来呢，毕竟，沈念也算我半个舅妈，是，妹妹，还缺什么，哥哥可以帮你准备。”
    言下之意，不管她回不回国，都别想甩开他。

 第121章 折中

    话中的威胁意味让沈安咬紧了牙，被他伸手揽着，她再无法后退，也不敢轻举妄动。
    呼吸急促奔涌间，二人凑的极近，温热气息便正吹在他的脖颈。
    她的隐忍，让柳风月自知又捏到了一个她的软肋，心情大好间目光向下，在她暴露在被子外的地方流连。
    他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欲望，故作豁达的勾唇开口：
    “算了，毕竟，那些都是半个月以后的事，现在，我们应该谈点更应景的，不是吗？”
    试图在她腰间放纵的手，被沈安一把握住。
    闷哼一声，她当然不想再跟柳风月这种危险人物谈母亲，巴不得换一个话题。
    见他似乎话里有话，颤抖的眸子带着警惕抬眼望他：
    “谈什么？”
    “就比如，刚才你不是还好奇我的过去吗？现在，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了。”
    意识到他口中的帮她回忆是什么意思，沈安低下头，颤抖的纤细手指用力握紧了他的手腕，连忙拒绝：
    “不，这个就不用了，我记住了。”
    柳风月却不打算放过她，居高临下反手抓住她后，一点点带着她的手掌在她的腰间移动。
    那露出的笑容和侵略眼神，似乎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吃了，赤裸的目的昭然若揭。
    不过，比起简单粗暴的占有，他更喜欢抽丝蚕茧的驯服，一点点，引诱她主动缠绕攀附。
    所以，他倒也不急：
    “记住了？真的假的，不久前你不是还觉得我该死吗？”
    这句话，当即让沈安心头颤了颤。
    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找茬，自己这次多半也逃不掉，沈安却还是不甘心，做着最后的挣扎拼命摇头：
    “我没，没觉得，那时候是我没想起来，人总是会成长的……对。”
    柳风月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哦，这样啊，成长了呢～那成长后的安安，你说，我报复你有错吗？”
    湛蓝色眼眸闪着精明的光，看的沈安后背顿时出了一层热汗。
    这下，她既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了。
    不敢否认是怕他生气后变本加厉，不敢点头是怕他觉得她认罪继续折磨她。
    虽然，她是想说他有错的。
    柳风月遭受的一切她是能堪堪猜到，可是她身上因为他而得到的折磨，沈安直接是历历在目。
    就算有原因，也不至于那样对她。
    而且在自己的印象里，相处的半年，az1112很安分的，那时的他就像一个可靠的朋友。
    现在的他却总是不知疲倦的向她索取，甚至排挤纪云舟的存在，这种割裂感，也让沈安有点不舒服。
    他再这么满脑子都是睡她，她都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那个az1112了。
    思绪神游间，沈安的身子僵硬的愣在原地，腰间突然的一痛让她才回过神来。
    见柳风月执意等她回应，轻轻吐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后，她决定示弱装傻：
    “啊，我头好痛……”
    “少来。”
    抬手扶头的的动作被他按了下来，反而被拉到身前被他用一只手死死握住，空出来的那只手，沿着腰线向上打转。
    “嗯……？”
    惊颤之中，她向后的躲避动作被握住拉了回来，更加迎合上去，凑到她的脖颈，柳风月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这么不想聊天？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反正我不介意……”
    “能聊，你先放开我……不然我……”
    脸颊红透的沈安偏头躲避，他的靠近却再次点燃着她炽热的体温。
    掌心下，是她慌乱的心跳，柳风月俯身追了过去：
    “不然什么？安安，你心跳的好快，不舒服吗？”
    低沉的笑声蛊惑人心，柳风月不怎么叫她安安，一叫就没好事，那些不怎么愉快的记忆更让沈安烦的不行。
    用力的挣扎，又挣不开。
    害怕会发出不对劲的声音，此刻，她还不敢张嘴，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向后躲，发软的骨头却撑不住而被迫仰头。
    “答案呢？”
    “远点，离我，远点。”
    冷哼一声，他总算松了手，却揽住她的腰，将炙热的小人紧紧箍在怀里。
    “快点回答。”
    几乎不给沈安任何思考的机会，他出声逼迫，慌乱和压力之下，沈安几乎没有粉饰的余地，仓惶开口：
    “就算你报复没错，我也没少受罪，现在我们也该差不多扯平了？”
    抬头看他那双眼睛，带了点可怜巴巴的水光，沈安还是觉得说扯平最安全，也最符合她的心境。
    说完后，她再思考，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稍微放了点心。
    折中是最容易被接受的，而示弱搅混水这一套，对沈安而言，不管是学校还是职场，走到哪里都有用。
    主动放低姿态，就不会被人一个劲的猛打。
    可惜，唯独在柳风月面前没用。
    说完后，她还在猜他的心思，猛烈的力道却一下子撞碎了她的思绪，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压在了床面上。
    掐着她的下颌，柳风月一反刚才的态度，笑容冰冷：
    “扯平？我被关了整整两年，你才呆了两分钟不到就受不了，两分钟和两年，你就这么扯平了？
    挺会算数啊沈安，上辈子是个账房。”
    他要听的是是她认错，是她愧疚，或者是她心疼他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什么扯平。
    扯平后带着的意思可是再不相干啊，这还是她被逼迫下的心里话。
    她怎么敢真心想跟他撇清关系。
    嘲弄和疼痛让沈安更加不爽，尤其是现在她还想起来了，他们坦诚相对。
    被自己确切知道是谁的老熟人，往日的助手这样对待，她更觉得丢人。
    皱着眉，挪了挪疼到发软的腿，涌到嘴边狠话终归是被她咽了下去。
    好，她怂。
    柳风月现在至少还没做什么，这样的姿势，她害怕他继续下去，只敢赔上苦笑，试图跟他讲道理：
    “那你还要我怎样？而且，如果你真要报复，完全可以放任我在那个房间里死去，那样的话不也报仇了吗？是你非要救我——”
    “你是说我不该救你？”
    沈安又不敢吭声了。
    好，她发现了，他是在故意引导她说错话，这个话题越来越危险，继续说下去，她只能给他由头，被折磨的更惨。
    毁灭，她累了。

 第122章 见不得光（慎）

    烦躁的鼻孔出气，那漠然躲避的眼睛，拒绝回答的神情，冷漠的让人心寒。
    柳风月最讨厌她沉默，像是鸵鸟一般缩头，永远不坦然的跟他沟通。
    明明有些话说开就好了，为什么不沟通……
    “说话！”
    愤怒的柳风月动作越来越放肆，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却仍旧得不到她的回应。
    沈安依旧隐忍和反抗，就是一声不吭，也不去看他。
    木的要死。
    冷哼一声，他再次捏起了她的下颌，迫使她与他对视，脸上的笑意疯狂：
    “不说话？好啊，这两年的事先放一放，沈安，我们从头算账。之前你欠我的七天七夜都还没还呢，现在该还了。”
    又提七天七夜！
    那晚他亲口逐字，一件事一件事说给她听的记忆又涌了上来，哽的沈安胸口莫名生疼。
    咬紧牙，那心尖的紧闷感，甚至盖过了腰间的幻痛，背脊却还是软的直不起来，只能伸手扶住。
    真的很不舒服，柳风月太能折腾，尤其是生气的时候，七个小时她就能直接死这，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那边，他却已经开始打算践行了。
    柳风月的反复纠缠，实在是磨没了沈安本就不多的耐心。
    更何况，她真的很讨厌柳风月提，她跟他在az1112助手时期之前的事。
    他说了这么多，给她看了这么多，沈安怎么可能猜不到，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正是因为那太可能是真的，所以身体才本能的拒绝，抗拒那段记忆和过去。
    只是稍微想象那种可能，就像是肋骨中卡了一把钢针，刺骨的疼，疼的她浑身发抖。
    用力推上他的胸口，她一脸烦躁：
    “真是够了！我根本就什么没说过，更谈不上欠你要还之类的，别忘了，你是az1112，不是自己嘴里说的那个什么零四！”
    细弱的手腕被他一把扣住，手指在上面迅速留下一片红痕。
    “可我就是零四，你不是说你都记住了吗？又骗我？”
    “你有证据吗？”
    扬起的脸坚决到没有一丝动摇，紧皱的眉毛死死拧在一起，就这么固执至极的望着他，让柳风月心都颤了颤。
    “你没有！”
    手指用力戳着柳风月的胸口，沈安几乎无法思考，为了反驳那段过往，毫不犹豫便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没证据柳风月！就算你是，在我眼里你也不能是，空口造谣最简单了不是吗？”
    “如果随口说出的话就是真相，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对纪云舟说，过去我们也在一起过，我是他女朋友，但是他忘了，然后让他娶我？”
    “你觉得，这种话有可信度吗？我凭这种话，纪家就会让我进门吗？”
    手腕被他死死握住，那力道恨不得直接把她捏碎，柳风月的愤怒显而易见，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少用纪云舟跟我对比，沈安，你们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他不配。”
    纤细的手腕用力挣扎。
    “他怎么就不配？别忘了，在你强迫我之前，我们也没发生过什么。
    因为你没证据，你根本不能证明我们之前还有关系，除了你自己，谁也无法作证。”
    “……”
    柳风月再无话可说，沈安就是拿住了这一点，她敢肯定，自己哪怕真的跟他在一起，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他们的关系，本来就见不得光。
    “不过是你的臆想……”
    说到最后，沈安的声音都抖了起来，握着她的手臂可见青筋，一把扯掉被子，柳风月开始用力拉扯沈安的双腿。
    撕裂的痛苦让沈安猛地滚出一滴泪来，拼命的推搡他的胸口：
    “你混蛋！说不过我就用强的！别说是零四了，你根本连az1112都不是，他不可能这样对我！”
    抗议的哀嚎被轻松撕碎，头顶，他的冷笑中带着绝不犹豫的决然。
    “不可能？你还觉得不可能的事多了，你还觉得我说的话不可能是真的，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喜欢不认？没事，我有的是办法帮你回忆，哭也没用，都是你自找的，你活该。”
    原本还能听出坚定的声音，逐渐变成含糊不清的呜咽。
    好疼，真的好疼……死命的咬着舌尖，沈安妄图去对抗那种疼，却根本微不足道。
    用力掐着她的下颌，柳风月的眼里只剩下寒意和嘲讽，咬牙切齿：
    “哭了？很疼，忍着干嘛啊，忍不了就求我嘛，道个歉，服个软，哭着卖惨骗我和践踏尊严求人这种事，你不是最擅长了吗？”
    ……
    血腥气让柳风月紧紧皱起了眉，看她咬破唇舌隐忍，都不愿意服软。
    反手把她死死按在床上，他扯过消毒湿巾，直接塞到了她的嘴里。
    鲜血的痕迹在白底上染出一片绯红，被沈安用舌尖抵了出来。
    趁着这好不容易的空档，她一股脑将控诉全部喊了出来：
    “混蛋！我看根本就没有你嘴里的两情相悦，根本就是你一直对我图谋不轨，妄想僭越。
    作为ai绝对不能有超越人类的心思，一经发现就要被销毁，所以我才会因为事故脑损伤和失忆，是你，在背后用阴招……
    我根本没有对不起你，你才是那个背叛者，背叛了我的信任。”
    “……”
    沈安不着调的话，让柳风月气到按住她后颈的手都在抖，却没有打断她。
    他倒是想听听，她还能扯出什么颠倒黑白的话。
    她便有了机会，将自己的愤怒全部放在咒骂里发泄了出来：
    “你就是一个只会在背后里，偷偷用阴招，见不得光的阴暗老鼠，只会用龌龊手段。所以哪怕我不记得了，还是毫不犹豫的卖了你，被折磨你根本就活该啊嗯——”
    越来越难听的话再次被撕碎，将一叠湿巾全部抽出来，柳风月全部塞到了沈安的嘴里。
    直到她的双唇被撑开，整个口腔完全被撑满，被完全挤压的舌头再也不能活动，除了呜咽什么都发不出。
    泪水合着津液一同溢了出来。

 第123章 虚幻的真实

    骨节分明的手扣到她的前颈，抵着下颌让沈安被迫仰起头，异物压着她的舌根，想吐却吐不出来。
    耳边，牙齿几乎是撕扯着她的耳垂，将她的皮肤蹂躏到要滴血一般的红，疼痛蔓延不散：
    “真可怜啊，这副模样。”
    虽是这样说着，柳风月的动作却毫不留情，只是从声音里，就能听出他隐忍的怒火：
    “见不得光是吗？龌龊手段是吗？”
    膝盖用力撕压着她的双腿，那种被看透的不适感，让沈安猛地颤了一下。
    绯红的温热液体汩汩流出，弄脏了身下的白床单，扫了一眼，那颗愤怒的心燃着，他冷笑两声，终归没打算再做什么。
    她已经被弄伤了，他永远都不舍得下狠手伤她。
    嘴上，柳风月却是不饶。
    手指扯过新的消毒湿巾，轻轻给她擦拭伤口的同时，按压的力道也带着隐隐威胁：
    “你觉得这样就算龌龊？沈安，要是我真打算用强的，还会给你机会说出刚才那些浑话？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识好歹。”
    屈辱的姿势让沈安难受的很，弯折的腰肢抽痛，也说不出话，听他这样说，只能含着泪摇头。
    她想求饶。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背后，她什么也看不见，未知又多添了一份恐惧，柳风月又不放手，反而拉扯着将她的屈辱顶到极致。
    耳边，他的声音又凑近过来，低哑的在耳畔响着：
    “喂药，捆束，哪一个不能让你乖乖听话？我还可以敲断你的腿，折了你的手臂，反正有的是让你再也反抗不了的办法。”
    “你觉得我为什的不做？是因为不敢？”
    她连忙摇头。
    他有什么不敢，那些事，都已经做过不少了。
    及时收敛锋芒的态度让柳风月很是满意，冷哼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后勾唇一笑：
    “那你觉得，我是为什么？”
    死亡提问，让那乌黑的眸子瞬间瞪的像铜铃。
    沈安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被堵住嘴，他的手指却已经探入口腔，一点点把那叠湿巾抠了出来。
    明明可以直接拽出来的……非要侮辱她。
    渗出的液体合着口水，从她的嘴角溢出，被沈安全部吐到了地上，却可耻的拉丝了。
    又扯过一张，他轻轻给她擦了擦，每一下触碰，都在她身上激起一阵战栗。
    下意识的躲避被他扣着下颌固定，她也没敢反抗。
    “你觉得，我为什么不直接用那些手段？非要跟你聊天，嗯？”
    为什么？因为某些变态癖好？还是就喜欢用死亡提问为难她？谁猜的透疯子的想法。
    “我…看不透你。”
    僵硬的舌头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沈安还害怕这样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耳边，他的声音却柔了不少。
    “因为我爱你。”
    如同温泉潺潺流入耳畔，那语气，真挚温柔的几乎能掐出水来，却让沈安整个大脑皮层都麻了。
    这xx能是爱？
    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她没说话，只是抿唇，理智已经开始在大脑里嘲讽他的阴晴不定，身体却因为这句话开始发烫。
    喂，什么意思。
    察觉到异常的沈安开始不安，心跳的却更厉害：
    为什么，她的心脏为什么突然跳的这么快，热流跟着一阵阵涌向四肢，明明大脑还很清醒，身体就是不受控的发烫。
    她也没有这么缺爱的，一句‘我爱你’就激动成这个样子。
    回去一定得点几个男模在耳边循环播放了，这么好骗这还得了。
    吐槽着，泪水却又涌上眼眶，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不是……
    这边想着，柳风月已经缓缓将她翻转过来，他大概能猜到她的表情，不过是冷淡，嘲讽什么的。
    沈安不会信的，他也只是带着自嘲随口一说。
    柳风月没想到，沈安会是那样一副不可置信又茫然无措的样子。
    眼睛亮亮的，就像他第一次跟她说‘我爱你’那样。
    愣了片刻，柳风月低头吻了上去。
    细密绵长的吻像是温暖的春风，一瞬间让她的身子热了起来。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什么珍宝，同样炙热的体温紧贴着，让她快要化了。
    接吻和拥抱都能传递爱意，他那汹涌的爱一下子奔来时，瞬间撞碎了沈安所有理智。
    腰肢软下去，被他揽着，胸口却鼓动不停，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
    沈安的回应，让柳风月微微一愣，抬眼看她，微张的唇瓣，眼底没有一丝欺瞒和抗拒，真心的回应。
    他便吻的更加小心翼翼，满是深情。
    酥酥麻麻的触感在唇边一次又一次爆开，热流涌上大脑，从柳风月第一下开始吻住她时，沈安就已经无法思考，全凭本能在反应。
    似是在耳边，又像是直接在她身体里，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紧贴着她的唇瓣，这次，柳风月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爱你，沈安。”
    几乎想都没想，回应从她嘴里脱口而出：
    “我也爱你，零——”
    没有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那个数字浮现在大脑之时，瞬间扫空了沈安所有的情欲，取而代之的，是攀升的恐惧。
    还没反应过来的柳风月被她猛地一把推开，不解的眸子望向她，连反应都忘了，直挺挺摔在地上，一声闷响。
    捂住胸口，他只觉心脏一阵刺痛，愣愣的看着她，僵硬的坐在地板上。
    床上，沈安已经扯过被子，将自己完全蒙了进去。
    黑暗里慌乱的故呼吸和心跳格外清晰，她根本不懂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再次陷入一瞬无法思考的迷茫。
    热烈的心跳慢慢渐渐平稳了些，思绪才开始回转。
    她刚才是喊了……零四吗？
    想起这个，沈安的心突然一哽，大脑里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不可以的啊，她怎么能这样。
    她绝对不可能爱上一个强迫过她，折磨过她，连人都不是的机器。
    可是那种反应，那种不受控的想要拥抱他的冲动，为什么。
    是他给她下了药，不然，她不会这么奇怪的……一定是的。

 第124章 别无选择

    她的身体从来没这么奇怪过，回想那原本平静生活里，一切的变故都因为柳风月的出现而改变。
    所有都是因为他出现在她身边。
    他那么会做药，只有可能是他动了手脚，她才会变成这样反常的模样。
    颤抖的手用力攥了攥，沈安就这样把一切推到了柳风月身上，绝对不愿意承认是她动了情。
    那颗心已经冷漠了太久，连她自己都忘了，它爱一个人时是什么样子，才会对现在的自己如此陌生。
    可是，身体会记住一切。
    本能反应远比大脑里不稳定的电信号持久，灵魂总会记住灵魂。
    但是现在的沈安，最终想通的就是那样的答案，并且将其在心底反复重复，直至说服自己深以为然。
    别无选择。
    她绝对不能允许自己爱上机器的，因为她是工程师，工程师入门第一课，不能跟人工智能共情。
    好不容易舒缓了心情，掀开被子时，柳风月的身影却已经不在了。
    她甚至没听到他是什么时候走的，空荡荡的房间，一瞬间让她回忆起了卖掉az1112后的那种感觉，莫名而填不满的空洞。
    怀抱双腿，心中怅然若失。
    身体上的疼痛蔓延开来，沈安又慢慢躺了下去。
    或许，这种感觉都是出于愧疚，就像为了生活而不得不遗弃一只养了很多年的宠物一样，单是想想，那种心情就让她窒息。
    为了从那些恼人的思绪中抽身，沈安的大脑开始主动转移注意力，她开始庆幸，幸亏从来没养过宠物。
    沈安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小时候没救下那只流浪猫，让她遗憾到现在。
    她一直渴望有个生命能和自己相互陪伴，治愈孤独，甚至相依为命，却到现在也没能实现，因为工作太忙了。
    如果对它们不能做到陪伴和悉心照顾，哪怕喜欢，沈安也根本不会去养。
    因为这不负责任，对任何人或者事她从来都是如此，她最讨厌亏欠的感觉。
    可是，她现在好像有了亏欠的人。
    不自觉又想到柳风月，一呼一吸间，紧绷的精神下小腹开始抽痛，撕裂着她的神经。
    扯过被子遮掩，床单上，那一抹鲜红，狠狠刺痛了沈安的双眼，那点亏欠又被一扫而空。
    她的第一次，就是被他夺走的啊。
    在她还迷迷糊糊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在那个阴暗的地下室，被他极其粗暴的伤害。
    哪怕她对不起他，她被他伤成这样也已经足够抵消了，她都可以宽宏大量装作不计较了，为什么他还不放过她。
    可感情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难以算清。
    就像哪怕沈安能安慰自己算他们扯平，但只要回忆起来，她就根本原谅不了那些伤害。
    切实发生在她身上的折磨，她失去的工作和生活，柳风月要赔给她的太多了，就像他也觉得沈安欠他一样。
    鼻腔里，是萦绕不散的酒精味，一吸气，合着淡淡的血腥气。
    她又吐了口唾沫，扯过纸巾将双唇擦到红肿。
    那个吻让她厌恶，厌恶的对象却是自己。
    舔了舔干涸的双唇，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衣服穿好，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本以为会被锁上，竟然没有，茶几上空空如也，沈安只好到厨房找水喝。
    半掩的门被她拉开，意外的柳风月正坐在地板上，靠着橱柜，一手捂住胸口，见她出现，沮丧的脆弱模样顿时收敛。
    那张头发凌乱也不失精致的面容，此刻覆上了一层冰霜。
    愣在原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沈安的步子变得迟疑起来，想要喝水，却又有几分警惕。
    她刚才可是把他推出去了，柳风月这么小心眼，不排除他会报复。
    但看他这副模样，似乎不太好，被推一下就这样了吗。
    手掌用力撑着地板，冷笑一声，柳风月装作一副无碍的表情，试着起身，眼前却花白一片。
    胸口运转错误，颤抖的双腿也没能站起来。
    不动声色的继续坐下去，柳风月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飘移到一旁的刀架上，意识到什么，只是片刻又转了回来。
    一切都因为沈安扎的他那一刀。
    尽管只是道小口子，对于极其复杂精密的心脏而言，却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因为猛烈运转而爆炸，他修不了。
    只有沈安能修。
    不，现在的她恐怕也做不到了，或许，只有过去的她能修，那个没有失去记忆的沈安。
    只是半秒的游离，已经足以让沈安注意到什么。
    几乎没有犹豫，她猛地扑向刀架，将一把尖锐的水果刀握在手里。
    直到她转身对着柳风月，他都没有任何行动，也没有阻止她。
    “动不了了？”
    紧紧握着刀柄，沈安的双腿颤着，手心出了一层汗，柳风月的模样并没有让她放松任何警惕。
    疑心深重的她从不轻举妄动，依旧在试探。
    当然，如果有人愿意相信的话，或许这也可能是她舍不得，谁知道呢，反正沈安不会这么想。
    反正，她没有立刻动手。
    倒是柳风月笑得轻松，就好像那个现在极其不适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动手吗？现在是个好机会，你不会看不出，我的核心组件在刚才出了问题，还没调整好，真的不是你的对手。”
    握着刀的手又紧了紧，沈安却总觉得自己抓不住，闪着寒光的刀尖颤的厉害，两只手才稳下来。
    乌黑的眸子，柳风月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知道她在看他，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动手啊。”
    他是不怕死的。
    当他被沈安亲手销毁全部数据，两次。
    当他被她亲手封装，拱手让人。
    当他因为她饱受折磨，被几乎疯魔的柳岚囚在地下室，亲眼看着她进行惨无人道的活体实验，被她因为找不到快感而一次次变态解剖时。
    他就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现在，连那颗一直被他珍视保护的心，也被她毫不留恋的刺穿。
    柳风月真的不知道，他还能失去什么。
    他的爱意已经被轻易抛弃践踏，而这就已经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gp2104本来就是因为爱沈安才存在的。
    所以，或许死在她的手上，也不错。

 第125章 交易

    不过，不是现在。
    轻叹一声，胸口的痛感混合在一起，让他分不清源头，那双望着她的眸子，依旧带着嘲弄的笑意。
    在商界混了不少日子，以上位者身份，各形各样的人见多了，柳风月的身上也多少养出了点不怒自威的气质。
    他又不怕，所以哪怕看起来居于下风，还是压不下那几分傲气。
    柳风月有从容的资本，毕竟他不是人。
    机械骨骼比人体好拆不了多少，沈安只用一把刀，伤他简单，想杀他却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着，他的视线落到她的双腿，衣柜里只给她留了睡裙，还是短款，沈安想出卧室，除了一丝不挂，也只有穿这个的份。
    一双白皙结实的腿从裙摆探出来，大腿上，还有他留下的没消散的指痕。
    这样的目光，让沈安的腿颤了颤，下意识合拢些，用力握紧刀刃，神色也冷了几分。
    他的笑更加放肆：
    “腿在抖呢，是因为伤口还在痛，被生硬的撕扯开……”
    “柳风月！”
    他的名字，几乎是从她牙缝里闷声挤出来。
    想说的话被冷声打断，闻言，那双挑衅的眸子抬眸望向沈安的眼睛，这副神色，更加让她不敢贸然动手。
    因为她不能排除，柳风月现在是在扮猪吃老虎这种可能。
    而且她也没多少力气，虽然能站住，却不见的比他强。
    冰冷的注视下，柳风月只是笑了笑：
    “不让说就不说咯，那就快动手啊沈安，以后可就没这样的好机会了。”
    耸耸肩，他继续挑衅，洛宫会随时等待他的命令，古堡离这里不远，只要按下呼叫键，很快就能赶过来。
    所以柳风月才不怕，说出的那些话，他就是故意激她，他想看看沈安到底会不会趁人之危，对他又能下多重的手。
    最好，重到能让他彻底心寒，让他能下定决心，将她囚在身边日夜折磨。
    柳风月已经受够要放沈安离开的日子了，他就是嫉妒纪云舟。
    他就是不想让沈安见他，甚至不想她跟他在同一个城市，哪怕她多看一眼，多提一个字，都能让他恨得发狂。
    他恨她跟纪云舟站在一起，人人都觉得登对，他嫉妒沈安看纪云舟的那种眼神。
    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的是纪云舟，为什么那个人就不能是他啊！
    他们两个里，柳风月永远都是沈安要掩饰要否认的那个。
    好不容易熬到纪云舟出国，等到只剩他和沈安并肩拼搏生活，她却还是不敢承认他。
    只要纪云舟一回来，他做的一切就瞬间不值一文。
    就因为他不是人。
    他只能作为她一个消遣的玩物，亲眼看着沈安一直仰望着纪云舟。
    连他跟沈安的第一次，也是因为纪云舟出国留学，沈安怀念他喝多醉了，才顺理成章发生的一切。
    说到底，在她心里他不过是纪云舟的代替品，所以在她才不觉得这算什么背叛，沈安本来就是在耍他。
    紧咬的牙关扯着冷笑，他挑眉继续望着她：
    就算他有一天会死，也绝不可能让沈安有机会跟纪云舟在一起，连生离死别的怀念都不行。
    他要她一想起纪云舟就难受，要她忘不了的那个人是他，恨也可以。
    她毁了他的爱，他也该毁了她的。
    阴沉的脸轻嗤一声，那把刀在沈安手心里转了转，被她又插回了刀架里。
    “又在算计我什么呢？柳风月，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没必要闹到这种地步。”
    转过身，她耸耸肩，这次，换沈安居高临下的看他。
    那张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神色却缓和了几分，沈安继续道：
    “很意外吗？其实我没那么狠心，做不到能对同一个人下手两次。”
    这句话，换来的是柳风月一声嘲讽的笑：
    “人？我在你眼里也算人吗？沈安，我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用完后随时可以舍弃的备选，一个处心积虑要报复你的仇家，你敢对我心软啊～不怕再被折磨吗？”
    心软二字，沈安没否认，也没打断他。
    反而一步步走向柳风月，停在他面前蹲了下去，手指轻轻的拂过他的胸口，戳了一下。
    那张白皙到可以称得上是苍白的脸，瞬间扭曲了几分，又被他不动声色的舒展，沈安脸上难得出现了轻松的笑意：
    “你当然可以被称为人，因为，你有感觉了不是吗？会痛，知味。”
    那双眸子笃定的看着柳风月，刚才她就觉得有点不对，明明没有调料味道的肉排，柳风月却故意强调味道不错。
    他在故意逗她，因为他知道不好吃。
    柳风月没说话，带着轻蔑的笑意看着她，莫名带了几分甲方的威压，让沈安头皮发麻，只好继续说下去：
    “虽然现在我还不能明白，你到底是为什么会像真正的人一样，把电信号在机械大脑转化为和人类一样感觉反馈回来。”
    “但是，这一定是可能的，痛感本来就不是输入而是输出——”
    “所以呢？”
    修长的手指掐上她的下颌，寒意入骨。
    柳风月打断了她的话，因为知道继续说下去，她会说些什么，又要跟他谈工作了。
    在这种情况，这种对峙下，又跟他谈冰冷的利益。
    用力别过脸，沈安猛地按了下他的心脏，疼痛让柳风月狼狈的收手，放到背后，整个人都在颤。
    “我想要你的运行日志。”
    不耐烦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如果能通过分析机械痛感来反推人类痛感机制，又是一篇论文。
    “求人办事，你就这种态度？”
    捂着胸口，他冷眼看她，沈安也是无语，翻了个白眼。
    “谁在求你？这是交换，今天我不杀你，你把运行日志给我。要是你以后愿意配合我研究，我也可以帮你修心脏。”
    见柳风月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她又凑近了一点，追上去劝：
    “别斟酌了，我们本来就可以双赢，为了点感情报复来报复去有什么意思？”
    “你就这么缺钱？”
    他只是笑，抬眸看她，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沈安微微一愣，那双薄唇继续道：
    “那何必费心思研究呢？陪我睡两晚，好好表现，我能给你的，比你这么多年来挣得都多——”
    一巴掌干脆的甩在了柳风月的脸上。

 第126章 后悔

    她是财迷，睡好看男人还能拿钱这种生意也不是不能谈，但那种语气，就是让人忍不住想抽他。
    偏着脸，柳风月抬手，指腹轻轻摸过。
    还行，没她之前抽他那么疼，上次那几十个耳光，比现在重太多了，还真是没什么力气。
    扭回头看她，脸上还带着笑意：
    “开玩笑的，何必呢？你说交换对。”
    冷着脸，沈安看着他，没说话，那只抽他的手还在蠢蠢欲动。
    她是不敢杀他，毕竟他的外貌还是个活生生人类模样，她得多丧心病狂才下得去这种手。
    但她敢抽他，而且很爽。
    “你想要我的运行日志，用不杀我来换，呵呵，沈安，你不觉得有点问题吗？”
    “什么——”
    没说完的话被双唇封死，柳风月突然向前一扑，猝不及防的沈安被他推倒在地，背后抵着冰冷的地面，身体猛地一颤。
    双手手腕被他死死按住，近乎贪婪的啃噬着她的唇瓣，呜咽的抗议，反抗的双腿只能胡乱的踢着空气。
    洛宫推门而入。
    “先生，您叫我——咳，咳咳。”
    眼前再次复刻的场景让洛宫倒吸一口凉气，捂眼转身，一气呵成。
    他的背后，那吻声渐渐停了下来，洛宫才敢开口：
    “有……有什么……吩咐吗先生？”
    低头笑着，柳风月那双湛蓝的眸子盯着沈安，挑眉用嘴型嘲讽：
    ［想杀我？］
    她觉得丢人，抿唇不语，别过眼不看他，柳风月的声音在头顶响着。
    “叫个马车来接我们，今晚我们回古堡住，晚餐也是，在古堡，去。”
    温柔的声线带着笑意从背后传来，自知被喂了一嘴狗粮的洛宫连连点头，快步离开，关上门隔绝了那再次响起的拥吻声音。
    下次，他一定敲门！
    微不足道的复起反抗被一点点吻去，到最后，柳风月的呼吸都有些混乱，胸口剧烈起伏，撑不住倒在她身上。
    金色的脑袋埋在沈安肩颈，柔软的头发和温热呼吸一同蹭着，痒痒的。
    她觉得烦，一把将他推开，瘫软的身子再没力气爬起来，就那么躺在地上，他躺在她身边。
    沉默半刻，呼吸稍微平复，她冷哼一声：
    “柳风月，我真后悔，后悔那次没直接杀了你。”
    本就留有一道伤口的心脏猛地抽痛一下，指腹按在那里，被自愈系统暂时修补好的裂缝，终归没有再破损。
    “你要后悔的日子还长着呢～”
    坐起身来，他垂眸看她，目光不自觉被因为刚才而推高的裙摆下吸引，被她一把按住瞪了回去。
    “别躺着装死了，起来。”
    她警惕的看着他，没动，这个角度不好，这样起身，一定会被他看尽，那种让人讨厌的打量眼神。
    “不起来，怎么，在回味刚才，那我倒是不介意把洛宫叫来做观众。”
    紧捏下摆，她小心翼翼的撑起身子，真丝睡裙还是把她的身材轮廓完美的勾勒了出来。
    “别扭捏了，什么没见过，现在这么防备我，早干嘛去了？更何况大学你调试完数据没关界面，带手机洗澡时我就已经看光了……”
    “你！”
    没错过沈安恼羞成怒的脸红，说着，柳风月率先站起身，带着冷淡的笑意迈步走了出去。
    沈安从冰箱里拿了冰水，灌进大半瓶才压下火气。
    站在厨房里，她冷眼看着柳风月走进卧室，消失在视野里。
    怪不得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看她，阴森森的，她真该好好查查，自己到底有多少电子设备被他入侵了。
    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很快，门有节奏的敲了几下，柳风月从卧室走出，挑眉看她：
    “走，愣着干嘛？”
    “去哪？”
    抱臂看他，沈安警惕的问着，他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古堡，你不是要跟我谈交易吗？换个地方，我们好好谈。”
    说着，柳风月指了指心脏：
    “只要你能修好它，我可以用任何东西来换。”
    她没开口，因为不信，上下打量着他，双腿还是诚实的迈了过去。
    搭在臂弯的长外套被他套在了沈安身上，蹲下身为她绑紧腰带后，将手机塞进了口袋，又站起来满意的打量着她。
    他的外套，刚好能到她的脚踝，把该遮住的都遮住了。
    重要的是，她穿的是他的衣服，在他的包裹下。
    想要拉沈安的手被她从容的躲了过去。
    拉开门，门外是不知所措的洛宫，点头示意后，沈安径直走了出去。
    柳风月的长款外套在她身上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双手艰难插兜，她没用人扶，直接坐上了马车。
    坐稳后那两条腿却在颤。
    疼……早知道就不装了。
    柳风月也没说什么，沉默的坐到了她的身边，风吹过发丝时，他向角落里的沈安靠过去，伸手揽住她的腰。
    要是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也好。
    下车时，是柳风月抱她下来的，沈安懒得跟他争，她嫌丢人。
    不过，虽说听到是古堡后，沈安已经有了点心理建设，但在看到那庞大的建筑和里面夸张的装潢后，还是没忍住惊呼出声。
    这才是壕无人性，在房子大厅里溜达需要滑板车的那种富贵。
    轻笑一声，柳风月虽然没说话，却显然在笑她，沈安根本不放在心上，目光在那些装饰的宝石流连。
    在房间里七拐八拐后，她被拉到了书房。
    窝在唯一一张椅子里，柳风月惬意的仰着，一副主人姿态：
    “坐。”
    坐哪？地上？
    她横眉看他，满眼无语。
    柳风月拍了拍大腿。
    “没椅子就坐这嘛，我不介意。”
    “我介意，站着就行，不是要谈吗？我帮你修心脏可以，你打算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摊开手，柳风月看着一脸轻松，心口的不适却一直在卡的他难受，不过强撑笑颜。
    “运行日志，和某些相关数据，我还要你在日后配合我建立模型，其他的再说。”
    见她认真的说完，看着他，柳风月偏了偏头：
    “就这样？看你这么喜欢这里，我还以为你会要这座古堡呢。”
    “也不是不行咯。”
    这句话，沈安说的也很认真。
    “想要就都给你～”
    柳风月笑的明媚：
    “但是，还是得先看你有没有修好的本事～”

 第127章 破碎的心

    手掌撑在桌子上，用指尖扣了几声。
    在按下呼叫按钮后，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洛宫拉了一车大箱子进来，沈安靠在桌边看他放下。
    “先生，您要的东西都在这了。”
    点点头，柳风月笑得温柔，沈安冷眼看着，好像他待别人向来如此。
    假模假样。
    “辛苦，你可以下班了，去找安娜，她还在等你。对了，通知古堡其他人，今天他们也都可以下班了。”
    “那晚饭谁负责？”
    “不用担心，我记得食材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自己做。”
    说着，柳风月的目光从洛宫身上转向沈安。
    窥探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离，洛宫还是没敢起哄，点点头退了出去。
    她没说话，只是沉默的望着一切，眼神空洞，等到洛宫走了才淡淡开口：
    “少看我，我可不会。”
    会也不做。
    柳风月只是依旧意味深长的笑着：
    “我知道～我们刚才谈到哪了？对了，想要可以，看你有没有修好的本事。”
    看到望着他的那双眸子里满是自信，柳风月就知道，她还是那样，一激就上头。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不过是个核心组件上的小裂口，我闭着眼睛都能修。”
    将座椅向后压，柳风月摊开手，半躺着将胸口完全暴露给她。
    “拭目以待。”
    搬过可能会用的到的零件到他的身边，几乎是下意识的，沈安就打算跨到他身上。
    还没坐下去，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从下往上，让她猛地一颤。
    “猥琐……闭眼。”
    柳风月没听话，手指攀附上她的大腿撩起一点裙摆，拇指用了点力，指腹陷进肌肤中。
    “你好像，也需要医生呢～要不要我先帮你看看，我也很会修人的～”
    说着，手指就要往上凑，被她一把打掉：
    “信不信我现在就戳爆你的心脏。”
    耸耸肩，柳风月一副怕了你了的模样，却没收手，用了点力还是不让她坐下去，引得沈安皱眉望他：
    “你还修不修了？”
    “裤子布料太硬了，你这样坐刚好卡在腰上，还有腰带，本来就伤了，蹭到会更疼的。”
    她的脸色立刻不自然起来，垂眸，看着柳风月盯她大腿处那无比认真的眼神，颜色更是深了几分。
    “你到底想说什么……”
    站在那里不上不下的，沈安累的腰疼，咬牙切齿，无语的很。
    “别这么大的火气，不想现在治疗可以过一会儿，但不能再弄伤了，那边有我让洛宫带来的毛巾，你垫一下。”
    冷脸扯过毛巾垫好，她拉过灯光，脑袋凑在柳风月胸口，动作也粗暴了点。
    “公报私仇可不好……”
    仰着头，柳风月哑声抗议。
    拼命对抗那混乱的电信号引起的痛感，还是没忍住闷哼一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低哑诱人。
    冷哼一声，她一剪刀切断了构成仿真神经网信号电路，让眼前出现花白的痛觉瞬间消失：
    “别整天像个欲求不满的鸭子一样，教出这样的ai，我嫌丢人。”
    胸前突然空荡荡的，抓住椅子旁的扶手，柳风月不再言语，静下来垂眸看她。
    伏在他的胸口，沈安终于能安静的观察所有线路，一点点拆开前胸，将他最脆弱的心脏组件暴露在眼前。
    精密的构造里，是流动的光，特殊材料，很值钱。
    伸出手，沈安敲了一下，挺脆，听声音，应该问题不大。
    放大镜下，通过液体波动，她很快找到了那个缺口，和同时被割破的，层层包裹在外的复杂线路。
    按照步骤，识别，整理，拼接，试图修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安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怎么了？”
    勾唇看她，柳风月笑的从容，古堡里所有的人都被撤走了，现在只要她愿意，一扳手下去他就玩完。
    落在她耳边的低哑声音像是恶魔低语：
    “盯着看的这么认真，在想什么？该不会是觉得我该死，又想杀了我？可以动手哦，现在真的是最好的机会——”
    “你能不能安静点！”
    那张小脸上，眉毛拧成一团，在光下格外惨白，颤抖的瞳孔，死死盯着那颗心脏的线路。
    沉默不是因为沈安想起了什么，恰恰相反，是她发现，她根本修不了。
    这些线路看起来明明那么眼熟，可是就是有一些微妙的地方，和她现在的一贯处理不同。
    她不会。
    “你就打算这么傻看着？修不了就承认自己修不了，能力不够，可以理解。”
    锐利的目光猛地看向他。
    “嘴这么碎，信不信我给你改个线路，让你再也说不出话。”
    他勾唇，摇了摇头。
    “那是大脑和喉咙的组件，又不是心脏，你吓不到我。怎么样大工程师，现在，你打算怎么修复我这颗，因为你而破碎的心？”
    勾唇笑着，他这副表情让她没由来心烦，自己的心比他那颗线路复杂的机械心还要乱。
    咬了咬牙，她懒得跟他争嘴。
    “算了，我先给你暂时修补一下，至于怎么让它们重新连接好，还要等我再查查资料。”
    “那就是不会——”
    没说完的话被她抬手捂住。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既然是我做出来的东西，我就一定能修好，一定！你还是想想什么时候准备财产转让。”
    说完，见柳风月挑眉，她松开手，开始一点点修补那些细碎的裂缝。
    沉默的看着她努力的样子，柳风月的脸没了一点表情。
    待机的电量一点点耗尽，休眠前夕，他最后开口留了一句：
    “失去了那段记忆，你怎么可能修的好。”
    沈安像是没听到一般，手却颤了颤，余光中见他休眠，又埋下头。
    几乎花了全部精力，将那最内层修好后，她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急着合拢心脏模块。
    视线落到了他的胸口中的插口上。
    拉过数据线，她偷偷摸摸连接了柳风月的数据库，输入密码读取成功后，又连接到了一旁的屏幕上。
    沈安原本是想窃取运行数据的，可是手指落到键盘上后，却突然变了心思。
    鬼使神差的，颤抖的手指在输入栏里打上了［gp2104］，几乎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她就又用手指点下了确定键。
    搜索中三个字倒映在沈安苍白面容上的瞳孔里，接着，一排排数据浮现。
    颤抖的手指向下滑动，她抿着唇，检索着题目和简略信息，一个也不敢点进去细看。
    翻来覆去，大概有上万条。
    正做着心理斗争，柳风月的手臂突然动了一下，屏幕被她一把按掉。
    他没醒，只是手臂从桌子上垂了下来。

 第128章 不记得了

    胸口中，那颗心脏疯狂跳动，虽然没被当场抓包，但沈安却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勇气了。
    漆黑的屏幕上，倒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
    数据线被她拔出来收好，灯光在那张脸上投下大片阴影，没有一点表情。
    不动声色的，她将他的胸口按步骤复原，又把柳风月故意留下的那道疤，用异形硅胶填满。
    做完这一切后，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
    一点点盯着那胶液凝固，她亲眼看着他的胸口修复如初，从外面看上去已经完好无损，手指抚过也平滑无阻，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尽管沈安也清楚，那里面依旧存在隐患。
    将手里的工具扔到地上，她起身，双腿发软的同时，眼前一片花白。
    后退几步，颤抖不停的手指被死死握紧，捏成拳头，想要用手撑着桌面来稳住身子，手臂却按了个空。
    沈安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坐到地上，撞出一声闷响。
    后背贴上冰冷的桌子，疼痛，凉意什么的，她都像感受不到一般，脸上只有木讷。
    不平稳的呼吸，却暴露了她此刻慌乱的内心。
    “你看见什么了？”
    被那声音唤醒的柳风月缓缓坐起身，没扣衣服，见她如此，目光幽幽的垂眸看她，开口问。
    语气里不是好奇，而是有点胁迫的味道，带着威压的逼问。
    咬着下唇，沈安连摇头否认都没有，完全当做没听见。
    “沈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累了。”
    乌黑的眸子无情的合上，呼吸渐渐平稳，不用睁眼，沈安也知道，柳风月此刻还在死死盯着她。
    嘴唇张了张，他没说话。
    只是看着眼前浮现的数据库访问记录，陷入了和她一样的沉默。
    沈安看到了什么吗？确实。
    虽然知道自己最多也只有匆匆一瞥的机会，但因为好奇，她还是去看了，那被柳风月记在心里的，重要记忆储存区域。
    起初，她是想搜运行数据的，可是手指不受控的就输入搜索了gp2104。
    搜索结果，里面重重叠叠的，是他记录下，在gp2104时发生的每一件事，甚至是每一次对话。
    她看到了他对她的那一句定义——［挚爱］，指令为最高优先级，被他置顶在所有数据最前面。
    浏览中，也看到了一些他们发生过的故事碎片。
    基本上，和柳风月那晚说过的基本一模一样。
    最离谱的，是七天七夜竟然也是真的……被他着重圈出格外显眼，备注还是［没做完，一定要想办法让她补上］。
    那些话都不是骗她的，他就是gp2104，他也确实爱她。
    幸亏，她不记得了……
    真好，她不记得了。
    最终，是沈安肚子的咕噜声打破了沉寂，两个人的视线一同落在了她的腹部，看的位置和眼神却有些不同。
    “饿了？”
    把衣服穿好，他开口问，沈安点点头，有点不敢看他。
    柳风月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
    沈安抬头，意外的，那张脸上是轻松的笑意，似乎他根本就不打算追问，她被拉起来，却并没有放下心去。
    因为这副模样，一般都是柳风月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走，下楼，晚饭得自己做呢。”
    没给沈安思考的时间，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她的前面，攥的很紧，那张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瞬间冷了下去。
    就知道她不会认。
    那颗机械心脏，已经失望透顶，高速运转下依旧冰冷。
    她不就是这样吗？哪怕是亲眼所见，都还会疑心是他早就编排好的，就算恢复记忆，沈安恐怕也不会认的。
    或许在她心里，把他当成替代品的那几年，就是她必须擦除的污点，所以不惜损伤大脑的危险，也要消除记忆。
    也是啊，纪云舟回来了，他不就是多余的了吗？
    指腹在胸口按了按，柳风月都习惯了，习惯了她的心狠。
    没关系，他也有的是玩她的办法，再冰冷的她，也有温暖的地方不是吗？
    既然那颗心不愿意给他温暖，一次又一次让他心寒，他也只好从她别的地方取暖了。
    厨房，面对满桌食材，两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
    柳风月很会做饭，沈安以为他拉自己下来，是准备露一手。
    结果他耸耸肩，转身就拉过椅子，在餐桌旁坐下，一脸看戏。
    “干嘛这副眼神看我？想吃就自己做，我又不需要吃饭。”
    一边说着，他升起充电台，手臂搭了上去，无话可说的沈安打开冰箱，准备找点现成的。
    一冰箱的新鲜食材，基本没有能直接吃的，好多还都是她没见过的，认命的轻叹一声，沈安拿起了西红柿和鸡蛋。
    她会做饭，但也仅仅是能吃的水平。
    az1112还在时从不需要她做饭，更之前自己是怎么吃饭的，沈安不记得了。
    之前她可能还会奇怪，但看过柳风月的数据后，也基本能猜到，也是他做的。
    对上他看过来的那种眼神，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沈安仓惶别过眼。
    见此，柳风月只是笑了笑，神色冰冷，见她背对自己，又转而望向窗外。
    太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蔓延的黑暗撕碎了天边晚霞。
    夜晚，才刚刚开始呢。
    出锅后，沈安也没端出去，就靠在厨房的柜子上站着吃。
    不好吃。
    比起上午没味道的肉排还难吃，不仅没味道，鸡蛋也炒碎了，西红柿还没熟，吃了几口，还被蛋壳咯了牙。
    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沈安还是吃完了，幸亏没多炒。

 第129章 他的晚餐

    更重要的，是沈安不想看柳风月那张嘲弄的脸。
    刷完碗，她才磨磨蹭蹭出去，柳风月已经充完电，依旧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听到她的脚步声后，他睁开眼，眼底还是嘲弄。
    “饱了？”
    沈安知道他的意思，舌面那让人有点不适的难吃味道萦绕不散，让她反胃，明知他在暗讽她的厨艺，却还是点了点头。
    今晚，她不想跟他起争执。
    她真的累极了，不仅仅是身累，更多的是心累。
    可是这庞大的古堡，她不知道该往哪走，连个能安心休息的房间也没有。
    沈安的茫然无措引得柳风月轻嗤一声，极其傲慢的冲她勾了勾手指：
    “过来。”
    原本会引起她强烈厌恶的轻佻动作，此刻难得没让她心底泛起抵触，抿了抿唇，沈安乖乖走了过去。
    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哪怕不想承认，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听了话。
    因为心里有愧。
    就算没了有关零四的记忆，现在的她对柳风月没有那么深的情感。
    但刚才那段时间里，沈安还是想清楚，当时记忆清除后，她留在自己手心那句：
    ［ai助手az1112是最值得信赖的老友。］
    是什么意思了。
    没有失忆的沈安，妄图用清除双方记忆的方式，纠正他们之间那逐渐偏离正轨，不可言说的关系，以朋友的身份重新相处。
    可是，那时的她既没有想到，柳风月会偷偷备份记忆。
    也没有想到，没了记忆的她，能冷血到为了房子的首付出卖共事［半年］的［老友］。
    很多事都脱离了她的预想，而逃避是没有用的。
    现在的沈安，再次站到了她最熟悉，却又陌生的柳风月面前。
    分不清他到底是az1112，还是那个根本不存在于记忆之中，却被刻进身体本能里的gp2104。
    纤细的腰肢被他一把扣住，掐着便推倒在了冰冷的桌面，双腿在他的腰肢两侧轻易分开。
    “不反抗？”
    裙摆被他一点点推高，灯光下，他的面容带笑却阴狠，扎着沈安的眼球，让她再次逃避的闭了眼，胸口有节奏起伏着。
    他的嘲弄声响个不停：
    “这么识好歹，不是你的风格啊。”
    肩上的吊带被他一把扯了下来，冰冷侵蚀着沈安的心脏，点燃神经的动作却戛然而止。
    那本来打算游离在她胸前的手，转而一把扼住了她的脖颈，接着，他整个身子压了上来，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心颤了颤，却还是没反抗。
    “沈安，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反抗，嗯？”
    带着怒意的声音在耳边响着，震的她鼓膜发疼，她想解释什么，却在此刻感受到了语言的苍白无力。
    喉咙像是被什么砾石卡住一般磨的生疼。
    “睁开眼，沈安，看着我。”
    “看着我。”
    掐着她脖颈的手稍微用了点力，磨红了锁骨，足以让她忽视不了他的存在，却也不至于让她窒息。
    自知再无法逃避，沈安睁开了眼，大颗泪珠悄无声息从眼尾滚落进发丝，那双眼睛起了雾，水汪汪的看着他。
    她的眼睛很亮。
    尤其，是蒙上一层泪的时候，给那张轮廓清晰，有点攻击性清冷脸添了不少柔和，让人看着可怜。
    她曾经用这副模样骗过不少人的同情心，纪云舟也是其中之一。
    现在又用骗他们的眼神这样看他。
    可是那些时候他都在场，她的虚伪，柳风月都亲眼所见。
    此刻这样望着他，也只能让他更加心寒。
    沈安从那时起，在刚开始接近纪云舟就带着算计欺骗，现在这样看他，又能有几分真心？
    原本松了点的力道又掐狠了些。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纪云舟，不会被你骗，沈安，我只会觉得恶心。”
    他的话，让她的心没由来痛了一下，喘不上气。
    纤细的手指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只是轻轻拉扯，微微张开的双唇里，她的呼吸破碎。
    还是没反抗，哪怕他说了这么重的话，沈安也没有反驳。
    这不是她的风格，而所有的转变都会有原因。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我们的过去？因为看到所以信了我的话？”
    三连发问下，被猜透的沈安的眼眸颤了颤，喉咙滚动，都在证明柳风月说对了，让他满是嘲弄的勾了勾嘴角：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我故意伪造出来骗你的，你还真信啊。”
    皱着眉，沈安的手掌用了点力，推了推他的胸口。
    就像很多时候，她都骗不过柳风月一样，他也骗不了她，那句话是假的。
    她还是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些才是真的，不是伪造的东西。
    也不是因为沈安相信了柳风月，是因为她信自己身体的本能，那种种异常的反应。
    单凭戒心很重的她，日常生活总是下意识会跟别人保持一定距离，却不排斥他的靠近，就足以证明，他们关系匪浅。
    还真是荒唐。
    那如同给他挠痒痒的推搡，落在柳风月身上不痛不痒，掐着沈安的力道却完全松开了，手掌往下放了放。
    虽然柳风月嘴上逼问，也不满意她的逃避，更记恨她的遗忘。
    但看到沈安还会主动靠近自己找真相，看她会因为过去那些事而神伤，柳风月的心里还是有点开心的。
    这是不是就证明，在她心里，他也是有点地位的呢？不是随便就能舍弃的，至少，她也会觉得过意不去？
    保持着这个动作，各怀心思的二人，默契的再次陷入短暂沉默，思索的眼神交汇之时，沈安的心又颤了颤。
    那句“对不起……”几乎是脱口而出，轻飘飘的，很快就散在空气里消失不见，却落入了他的心里。
    柳风月愣了愣，继而冷笑一声，轻轻掐着她的下颌。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还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那双冰冷带着嘲弄的眼神，让她哑然失声。
    这句对不起，沈安在得知他是az1112时就有点想说了，在亲眼看到刚才那堆数据时，就更想跟他道歉。
    可是他眼神这么认真的问她为什么，似乎，她也说不出一个具体理由。
    总不能让她承认是她背叛了他，就算是真的，沈安也说不出口。
    认错很难的，尤其是向他这种阴晴不定的人，说错一个字就会被逮着追问，难伺候。
    他却还在执意等答案。
    想了想，她试探的开口：
    “我……不该……卖掉你。”

 第130章 只能是我

    意料之中，柳风月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手指又掐上了她的腰压迫。
    “不对呢，沈安，猜错了，说这种话我可不会原谅你。”
    她最该为她薄情和背叛道歉啊，为她毫无预料的清除记忆而解释。
    想着，他看向她，那双下意识躲闪的眸子，让柳风月捏她下颌的力道紧了紧，眸子也沉下去，冷冷看着：
    “还是说，你是知错，却不敢认？”
    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散了些，被戳穿的沈安干笑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那张脸又阴沉下去。
    她还在紧张的察言观色，他的手指突然往不该探索的地方而去。
    “你干什么？”
    那只手被她慌乱的握住，眼底的惊恐不是假的，望着她，柳风月突然勾唇冷笑，让她背脊发凉。
    “沈安，要不我这样问，现在，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啊？”
    那双眼睛从来没有这么惊恐过，察觉到他话里的威胁意味，沈安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后抽身，被他一把按住腰拉了回来。
    垂落的双腿够不到地，她根本借不了力，慌乱的摆着。
    “回答我，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朋友？陌生人？还是纪云舟的替代品？
    我能看出来你是不是在撒谎，你只能说实话。放心，随便说，只要你好好回答，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真的。”
    紧贴桌面，身下，原本冰冷的地方已经被她捂热了，沈安的身子却还在颤，抖的甚至比刚开始接触时还要厉害。
    “快点回答，或者我用点小手段，逼你回答。”
    咽了口唾沫，别无选择的她颤声开口：
    “好……好朋友？”
    如鹰般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带着些慌乱的神色，目光天真的有些傻。
    沈安没撒谎。
    好，很好，真心把他当朋友呢。
    单薄的真丝睡衣在拉扯下变形破碎，布料的撕拉声在她身上点了一层鸡皮疙瘩。
    “谁跟你是朋友。”
    柳风月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侵略性目光不加掩饰的落在她身上，沈安伸手去挡，被他拽住扯开：
    “沈安，给我记住了，我是你的恋人，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将会是你唯一的爱人。”
    慌乱的手臂连忙挣着他的动作，被交叉按到头顶，他的唇抵在耳畔，声音里带着一丝阴狠。
    “哪怕你死了，刻在你墓碑上与你并列的那个，也得是我，只能是我。”
    冰冷的手和她炙热的体温贴合，在看到那处红肿伤痕时，被怒火点燃的眸子，又瞬间冷了下来。
    很凑巧，她识时务的闷声喊了句：“疼”。
    所有不理智的心思，又全都被柳风月收敛了回去。
    机器是很难真的失去理智的，所有的所谓一时冲动，其实都是深思熟虑后蓄谋已久的野心。
    柳风月早就想过，在她伤好之前不再碰她，他不会违抗指令。
    而且，他其实也没那么饥渴。
    虽然也有感觉，但每次都算不上享受，毕竟沈安真的很不行。
    每次到后面就哭哭啼啼的，让他心软，继续不是不继续也不是，身体和内心总有一方受折磨。
    好像自从爱上她，沈安就一直在折磨他。
    年轻时，她用他做暗恋纪云舟，记录她不可言说小心思的日记本。
    后来纪云舟走了，又把他当替身拿他发泄。
    缺钱了就随手卖掉，他找上门报复，又用一句失去记忆不记得了，随便就想打发他。
    越回忆越气，那只本来要离开的手又继续留在了那里，刚松了半口气的沈安，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死死盯着他，却连大气也不敢喘。
    她看着他阴沉的脸，他死死盯着她的伤口。
    也很尴尬。
    时间越长，沈安的脸色就越不对，看出异样，柳风月冷冷的嘲笑一声：
    “你还真是……”
    难为情的她用颤抖的手去抓他的手腕。
    “冷，冷静点，我错了，跟你道歉，别看了……”
    他又是冷哼一声，抬头对上她的眼睛，眼里满是清明，和嘲弄。
    “是你自己心思不正，我是医生，不仔细观察伤口，我怎么判断伤势给你开药？凭主观推测？”
    严肃的神情，仿佛真的是她想歪了，可是他刚刚才跟她吵到那个地步，现在却突然说是要处理伤口。
    冠冕堂皇！
    明知如此，沈安却找不到反驳点，只能冷下脸试着合拢双腿：
    “我没事，不用你治，我相信自己的身体，它会自愈的。”
    她怕他越治越坏，只要柳风月不再伤她，估计比他主动上手好的快。
    撑着桌面，还没等她坐起来，没什么力气的身子被他轻推肩膀，沈安再次被推倒在桌子上。
    膝盖被他卡在桌边，牢牢固定，沉下脸，柳风月一脸严肃的开口警告：
    “别乱动，只要是伤口，都会有进一步感染恶化的风险，让我好好看看，我记得流了点血不是吗？”
    说着，柳风月打开医疗箱，从中取出手套熟练戴上。
    那副冷淡的表情，还真让沈安有那么一刻觉得是自己龌龊，想太多。
    ……
    疼痛让她闷哼一声。
    “怎么了？”
    抬头望向她的眸子依旧认真，却不难看出，镜片下的眼睛，藏了一点笑意。
    咬着牙，愤怒的沈安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没什么。”
    得到回答，柳风月又低下头去，专心看着伤口，声音客气而冷淡的安抚，仿佛什么都没有。
    “消毒肯定会痛的，忍一下。”
    ……
    沈安难受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严重怀疑，这货是在存心报复，记恨她拆他胸口时的故意手重。
    但是他能被切断感觉线，她没有打麻药啊喂！

 第131章 祖宗

    在她忍了不知多时后，柳风月终于完成了他口中的检查，手掌撑在她的腿边慢慢直起身来，摘下手套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沈安的额头已然覆了一层冷汗，脸红的极其不自然。
    破碎的喘息中，她颤声开口：
    “好……好了吗？我可以去休息了。”
    说着，强撑着坐起身来，许是躺了太久，脑袋抬起的时候，热血像是一下子全被抽离，沈安的眼前突然花白一片。
    起猛了。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变换，柳风月的身体却很诚实的上前一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拉进怀里后，更是直接托着她的腿，将她面对面抱了起来，在两个人的身子间，他还刻意隔了一点距离，怕再蹭伤她。
    手臂下意识的搭上柳风月的肩颈，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后，沈安那昏沉的脑袋无力抵在他的胸口。
    扣在腰间的手带来的安全感，让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在意识到自己莫名的信任后，又心乱如麻。
    耳边，突然有一阵风吹过来，凉凉的，让她脊背也跟着发凉，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对了，忘记告诉你，客厅里只有那个小医疗箱，药都在书房，真是不好意思呢。”
    他的话让沈安一下子抬起头来，拧着眉，带着泪光的迷蒙眼眸看他。
    “你什么意思？”
    镜片下闪烁着精明的光，一手足以托住她，柳风月漫不经心的用指关节正了正镜框，嘴角上扬。
    “意思就是，我们得回书房，再重新细细检查一遍，然后才能给你上药。”
    那刚才算什么！耍她是！
    镜片里倒映着沈安恼羞成怒的面容。
    她张了张嘴想抗议，在对上他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后，双唇只是颤了颤，音节还没钻出嗓子，就又都被她咽了下去。
    噎的她莫名想流泪。
    沈安也知道，现在，身处的位置也不允许她这样做。
    最后，她也只是用力捶了下他的肩膀，不痛不痒，柳风月呵呵笑着，抱着她一步步上楼。
    他就是在借机报复！这个小人。
    古堡确实太大了，七拐八拐走了几分钟后，沈安已经快要迷路了，呼吸声也越来越沉重。
    手掌紧紧扣住柳风月的肩膀，她还是感觉自己一点又一点往下滑，有点撑不住。
    这个抱起她的姿势真的让人很累，沈安又不好意思贴上柳风月的胸口，僵硬的挺着腰保持距离，于是更累。
    他步子迈的大，上楼梯走的又不平稳，一晃一颤的，腰都要断了。
    感受到怀中之人的颤抖，柳风月手臂用力，轻轻把她往上托了托，继续走着，垂眸望她：
    “累了？”
    挡住胸口，沈安别过脸去，躲避他的目光。
    她是被抱着的那个，实在是不好意思说累，柳风月却停了下来。
    靠近栏杆，他用手臂垫着，扶着她的腰让她坐了上去，不至于直接坐到扶手上受凉。
    在她茫然又紧张的握住栏杆，害怕自己掉下去之时，伸手解自己的衣服纽扣。
    “喂！干嘛……”
    她也没喊累，没得罪他，就算要做也不要在这里啊，她身后可是离地面近十米的半空……
    正想着，柳风月已经利落的脱掉了一半，换了只手把她抱下来放到地上，还没等沈安反应，衣服就盖在了她的肩上。
    古堡里还是有点冷的，是他思虑不周了，至少应该拿个外套下来。
    还没等她质疑他的好心，下一秒，沈安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柳风月一句话没说，觉得奇怪的她却忍不住啧了一声。
    “怎么了？”
    一边继续抱她向前，柳风月垂眸问着，看着她那张明显带着不解的脸，挑了挑眉：“怎么这副表情？”
    “你这么好心，突然有点不适应。”
    沈安回答的诚实，对上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还是别过了眼。
    她真的不明白，柳风月怎么会突然这么体贴，反常的让她心中警铃四起。
    那依旧不安心的表情，让柳风月勾唇笑了笑：
    “别胡思乱想，不是你自己说的么，谁让你是我的小祖宗呢。”
    他的话，让怀中的人瞬间沉默，那张脸几乎是一瞬间拉了下来，尴尬的沉默蔓延开，走廊里，只剩下脚步和喘息声。
    半晌，沈安才闷哼几下，似乎说了什么，柳风月凑近点想去听，见状的她扭回头。
    见他好奇，那冰冷无波的神情，手指戳着他的胸肌，又大点声重复了一遍：
    “我说，也真够膈应人的，说这种老掉牙的土情话。”
    那张本来还有点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呵呵冷笑两声，柳风月眼中闪烁着阴暗的寒光，扣着她的手也紧了紧：
    “是吗？那你有什么高明的情话？说来听听？沈安，我发现你人也不错啊。”
    觉察到又把他惹生气，沈安倒是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出于身体记忆，她真的很难惧怕他，才会次次好了伤疤忘了疼。
    心里想的是谁让他刚才故意玩她，礼尚往来罢了。
    但柳风月无厘头的话，还是让沈安带着疑问发出了一声：“哈？”
    什么意思。
    看穿她表情的柳风月冷脸开口：
    “意思就是，本来我还没想到在你这种时候，要怎么玩你呢，现在我想到了。
    你很会说情话是吗？今晚对我说一晚上，千万别停，重复一句，猜猜看会有什么后果。
    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多少不膈应、不老掉牙、不土的情话。”
    “凭什么！”
    还想辩驳的沈安，声音被一脚踹门声掩盖打断，将她丢到书房那把椅子上，柳风月欺身压了上来。
    那副表情，满是不怀好意的阴冷，偏偏还要冷笑，怪瘆人的。
    见他认真，危险迫在眉睫之时，下意识的沈安就想服软，他却不给机会，已经开始拉扯她的腿。
    “别……冷静，别。”
    慌乱的手连忙阻止，她刚才也只是被他恶心到了，心有点乱，随口说说而已，为什么他这么小心眼。

 第132章 只能讨好

    试图阻挡的手被他一把拍开。
    “别什么别，给你上药。”
    那双眼睛抬起来，不屑的轻嗤一声，挑着眉看她：
    “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嘛？”
    视线交汇，沈安很识相的移开了目光，开始抿唇不语，心口突突跳个不停。
    也不知是因为刚才那腻到发慌的话，还是因为怕他。
    开盖，药物的味道她在面前慢慢散开，沈安还挺喜欢这种味道，清冽的苦味，稍微抵了些烦闷。
    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身子向后躺了躺，想让自己放松些，腿上的手却无时无刻不抓着她的神经。
    她能感受到属于他的气息，一点点向自己靠近，身体没由来的紧张，肌肉就会不受控的收缩。
    指腹轻拍在她的腿上。
    “放松。”
    长痛不如短痛，咬咬牙，沈安完全配合，闭上眼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痛苦，一条干净毛巾丢到了沈安脸上。
    “给我这个干嘛？”
    一把将其抓在手里，她看着他的眼睛问。
    “你很喜欢问干嘛，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你？躺好，别乱动。”
    蹲下的柳风月神色认真，头都没抬，却没忘讥讽她，让本就烦闷的沈安再次沉默。
    其实，下意识的，她想怼回去骂他有病的，但想了想刚才，没敢。心里却憋屈的很。
    为什么总要跟她说这种话？
    在知道柳风月就是az1112后，这些话就更让她难受，偏偏碍于心中愧意和对他的恐惧，她还反驳不出口。
    这种明明不服气又怂的模样，引的柳风月不屑的“切”了一声。
    身子压上来，伸手掐住她的下颌，逼她直视他，神情轻蔑：
    “这样才对沈安，就算心里不服，你也得忍着。别整天说那些蠢话来挑战我的耐心，没本事反抗，我说什么你都得受着。”
    拽起的身子再次被推倒在椅子上，撞的椅身都在摇晃，他再次按着她的腿蹲下去。
    “记起来了又怎么样，我早就不是那时候的样子了，现在除了迎合讨好我，你别无选择。”
    手指不轻不重的掐了她一下：
    “叫出来。”
    手下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很快，沈安张开嘴轻哼了一声。
    “这样才对，沈安。”
    她的顺从让柳风月满意的勾了勾唇，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毛巾被她死死拽在手里，身下任其故意拉扯摆弄，痛沿着神经流窜，沈安硬是再一声没吭。
    泪水却在无言中盈满眼眶。
    她恨。
    为什么，这一辈子她总是被别人压着，小时候在孤儿院被欺负，年少在纪家过着小心翼翼寄人篱下的生活，刚上班时，有被搞内斗的上司压榨。
    兢兢业业研究ai技术，好不容易开始有了点声望地位，又被自己创造出的东西这样折辱。
    早知道，就不卖他了，现在海城的房子也闲置着，她白白受罪。
    不，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制造他，至少把他塑造的如此强大，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于世。
    胡乱的想着，身体不受控发颤，沈安的顺从和沉默，让埋头检查柳风月抬头看了一眼。
    这个角度，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见她紧紧抓着毛巾，手指关节都磨红了，下颌也紧绷着，便猜到了她在硬撑。
    手下故意刺激的力道便轻了点，抬手轻轻推搡她的手背。
    “觉得疼就咬毛巾，别一疼就咬自己，嘴唇不够咬的，现在还能忍，过一会儿你肯定得用的到。”
    语气中，那明晃晃要报复她的暗示，让沈安身子颤了颤。
    手指绞着软巾，她还是想服个软少受不必要的折磨，那强装镇定的声音里，因为觉得委屈，不可避免的夹了点哭腔：
    “轻……轻点，行吗？”
    双腿又被他分了分，冷风和嘲弄侵蚀着她的肌肤。
    “这种话还是留着以后说，伤好之后，肯定也用的上～”
    “别乱动了，我要开始上药了。”
    手指嵌入柔软布料，往嘴里塞了塞，被沈安死死咬住。
    紧绷的神经下，想象中的刺痛却并没有传来。
    反而，是清清凉凉的触感，一点点安抚着那火辣辣的疼痛，轻轻的剐蹭像是按摩般安抚着她紧张的情绪。
    原本堆积的恐惧一下子泄了气，随着一身热汗消散，疲惫感涌上沈安大脑。
    本就累极的她，此刻只觉得眼皮被拽着，沉的要命，试着强撑精神，却怎么也睁不开。
    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泪痕，一点点温热的泪水，在柳风月指腹上晕染开来。
    收拾好的医药箱整齐的摆放在桌边，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投下的阴影交织。
    似乎觉得冷，椅子上，睡梦中的沈安将身上他的上衣拢了拢，眉毛舒展，上面的气息莫名让她安心。
    站在一旁的柳风月冷着脸看她，无奈的笑。
    还真是心大，这就敢睡，还睡的这么安稳，不怕他上完药后突然起了歹心吗。
    长臂一揽，他慢慢将她抱起，努力不惊扰她的好梦。
    落入怀中，她也只是闷哼两声，累极的沈安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并没有醒来。
    手掌还下意识刚好搭在了他的胸肌上。
    “女流氓……不理智的时候，本性就会暴露啊。”
    抱着她，柳风月表情没变，眼里却带着笑意，平稳迈步的向卧室走去，视线不曾在她身上移开分毫。
    灯火变化下，可见长长睫毛上挂着的晶莹水珠，摇摇头，柳风月声音很轻，语气却无奈：
    “哭什么啊。”
    被说几句，受点疼就委屈自闭，之前她还让他亲眼看着她跟纪云舟郎情妾意，他都没说什么。
    还偷偷一声不响的哭，身子都抖成那样了还以为他没发现，蠢得要死。
    单薄的身子被放入柔软的床面，盖上被子，柳风月捏了捏她的手。
    又瘦了些。
    他又没虐待她，要是不跑不闹早就养回去了。
    动作里，微微皱眉的沈安依旧闭着眼。
    柳风月没急着上床，先去洗了个澡，温热的水流一点点从头顶流下，手臂撑着墙面时，他忍不住去想：
    明明软一点，好好跟他道个歉，他就会舍不得下重手，只要她乖乖待在他身边不去想其他人，他就不会做出过分的事。
    为什么，她却还总是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非要回去祭拜，一个死人到底有什么可浪费时间的？还是说，她就是想回国见纪云舟？

 第133章 不厚道

    纪云舟。
    这三个字如同梦魇，自从见到他跟沈安欢谈的那一刻，就一直占据在柳风月的脑海中萦绕不散。
    更在沈安一次次为他担忧求饶，甚至开始放下底线时，成了柳风月最恐惧的东西。
    他害怕沈安的心，真的会永远留在纪云舟那里。
    蜷起的手指指尖挤压泛红，柳风月甚至开始希望沈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薄情，宁愿看她三心二意，见一个爱一个。
    都不愿意看到她钟情于一人，却不是他。
    胸口处阵阵刺痛，抬手，他用指腹按压在那已经被补好的肌肤缺口上。
    哪怕表面无碍，内里被切断的线路却无法补齐，修补过的裂缝，终归还有一道痕迹。
    所以当奔涌的机液冲撞压迫线路，便会让他生疼，眼前的景象也模糊起来，逼迫柳风月立刻停止了上述推演。
    他承受不了沈安真心爱上别人的事实。
    偏偏，现在他又不敢杀了纪云舟。
    沈安真的会为了纪云舟而跟他拼命，心脏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据，她明明不舍得自杀，但却能为了纪云舟去死。
    喉咙里，莫名的运行故障报了红，柳风月甚至觉得自己气到牙都在疼。
    早知道，就该在纪云舟回国之前，在他没跟沈安重逢时就杀了他的，他早该想到的。
    要是那时的他再多一点耐心，没有被仇恨气昏头脑，直接对沈安下手，而是先除掉她身边所有可能倚仗的东西。
    那现在，她早就已经只属于他了。
    想到这，原本被安抚的心情又烦躁起来，铁拳砸在冰冷的墙面，水流下，柳风月掩面沉思。
    他在想沈安为什么要删除记忆，为什么突然不要他，妄图找到其他可能。
    可是越是反复设想，所有的线索就都开始不约而同的向纪云舟指去。
    因为柳风月的心底，早就为此预设了答案。
    年少时沈安看纪云舟的眼神，一句句被她写在备忘录的隐晦情话，不自觉中勾画他面容的张张画稿，因他出国而烦闷醉酒，在他身下却迷迷糊糊喊着云舟……
    往事幕幕浮现，越想，柳风月就越确信，这么多年，沈安就是对纪云舟一直念念不忘。
    其实，沈安从来就不会直接称呼云舟二字，对于她而言，纪云舟就是皎皎天上月，她憧憬，尊敬，从没想过触碰。
    胸口又开始抽痛，这一次，柳风月整个手掌覆了上去，一点点压抑住那躁乱的心，过了好久，眼底才清明了些。
    不，就算沈安喜欢她，纪云舟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了，他不该自乱阵脚。
    因为，纪云舟已经被他废掉了。
    想起他现在的状况，柳风月那张冰冷的脸上，终于挤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是啊，他怕什么，因为清楚沈安性格，早就知道动不了纪云舟的命，所以很早之前他就开始设计了。
    所以，就算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挑拨纪家和他俩之间对立，就算沈安真的敢同意跟纪云舟订婚，他也不用担心的。
    不论是纪家，还是纪云舟本身，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感情，是最容易消磨殆尽的了。
    现在最棘手的，是柳灼泽才对啊。
    本来设计开出沈安的死亡证明后，往后的日子，她就已经失去了在社会生存得能力，只能依附于他。
    却偏偏被柳灼泽发现，把一切都解决了，让他所有的设计都功亏一篑不说。
    现在，柳灼泽还在找他麻烦，他才是沈安想要逃离他，唯一可能倚仗的东西，纪云舟算什么。
    一个废人罢了。
    躁动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天凉王破是个有意思的词。
    按下按钮，头顶水流迅速变冷，一滴滴砸在柳风月身上，为高速运转的机体带走热量。
    那双眼眸流转着，在信息库里不断检索。
    柳岚的确给他留了不少好东西，足够让现在的柳家，声名狼藉的好东西，他得好好用。
    门外，乌黑的眸子不知何时缓缓睁开，正望着浴室透光的门，手指轻轻拂过眼角。
    那宠溺的语气，依稀还在她耳边，沈安从中能感觉到的却不是温情，而是心乱。
    柳风月这是，对她心软了吗？
    沈安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她自己亲眼看到过，加上看了他一点记忆后，现在更是十分清楚，柳风月遭受的是怎样的折磨，设身处地，她能理解他的恨。
    是她亲手教会了他一切，又用这一切把他推进深渊，沈安都知道，她没觉得他能轻易原谅她，心里难免有愧。
    所以，她本以为，自己看到的那所谓挚爱的词条，不过数据库里堆积的过时数据，早已经没了效用。
    但现在看来，加上过去种种，或许除了报复的快感之外，柳风月还真对她仍有感情。
    如果有，那又爱到什么程度呢？
    反正，肯定不是记在他心里的那种程度，不然他也不至于折磨她到这种地步。
    倒是可以试探一下。
    想要利用这点感情的想法，在脑海里悄然浮现，望着从浴室门透出来的身影，沈安苦笑两声，再次合上了眼。
    这可太不厚道了。
    可谁让他说她是女流氓呢，再说了，反正又不是没骗过，再骗一次又怎么了？
    那点笑意变得轻松了一点，心却莫名跳的越来越快，房间里静的很，让沈安能清楚的听到自己胸膛中的声音。
    那是慌乱的心跳，因为想象到再次伤害柳风月感情的画面，而感到不安。
    沈安没想到，只是随便想想，自己身体就会有这么大反应，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
    在想到自己刚刚下意识默认了，他们间曾经的确是恋人关系后，那身体又瞬间冷的像冰，直挺挺躺在床上，一个劲的颤。
    哪怕嘴上一直不认，她心里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已经确定了。
    不然，也不会下不了手杀他，不会不抗拒他的接触，不会在被迫下迎合……
    或许是她的错觉，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大了些，让沈安猛地回过神来。
    心虚的快速眨眼，深呼吸着，她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心跳，又再次紧闭双眼，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反而，在小憩之后，大脑清醒得很。
    双腿那点清清凉凉的触感格外明显，也让她莫名燥热。

 第134章 便宜占尽

    很快，浴室传来的水声渐渐停歇，过了一会儿，脚步声从打开的浴室门向床边走来。
    更确切的说，是朝她这边走来。
    越来越近的声音让沈安连偷看都不敢，默默装睡，脚步声在床边停下后，她的身侧一沉。
    柳风月坐在了她的身边，一手擦着头发，垂眸看她。
    黑暗里，沈安总觉得自己能感受到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灼热的烫人，心跳也不由自主变快了一点。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声轻笑。
    “沈安，睡着时的心跳速度和醒着是不一样的。”
    他的话让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却仍旧自欺欺人的闭着眼，没有理会。
    轻哼一声，柳风月站起身来，到另一边吹头发，声音里她偷偷睁眼，墨色眼眸正对上那看过来淡淡发光的湛蓝瞳孔。
    下一秒，沈安狼狈的又闭上了眼，吹头发的声音停下后，那脚步声格外沉重，一步步踩在沈安心尖，向她而来。
    “还装？”
    “不……不装了。”
    她一向很识时务，有些反抗是一定要的，但有些小脾气，就真的不用了，何必给自己找不必要的罪受。
    张开的双眸颤巍巍的，不敢正视他，一副怯懦模样，见她如此，柳风月冷哼一声，拉开被子翻身上床。
    沈安下意识往那边躲了躲，被他揽腰紧紧箍在了怀里。
    “什么时候醒的？”
    还有点湿的发尾蹭在她的肩颈，柳风月轻轻吻着她的肩颈。
    “刚，刚才。”
    低笑声从她的肌肤传入神经，敲打心尖。
    “沈安，你真的很不会说谎，那一瞬间心跳的好快。”
    怀里的身子因为这句话又颤了一下，一点点吻过她的锁骨，喉间，手掌握住她的手腕，他勾唇看她。
    “现在，跳的更快了。”
    从不敢直视他到看着他，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沈安的肌肉突然放松下来，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轻轻喘息着，却异常坚定：
    “我心跳快，不是因为说谎。”
    她的变化尽数被柳风月收入眼底，凑近了点，他也很好奇这个闷葫芦能主动说些什么。
    “是因为，你吻我了。”
    现在，沈安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了，她最会睁眼说瞎话。
    算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厚道的人。
    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瞬间变成了审视，轻轻掐着沈安的下颌，柳风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直直望着她：
    “什么意思。”
    被子之下的手悄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让她眼里闪了点泪光，仰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你弄疼我了。”
    他根本没用力。
    见此，柳风月也大概猜到了她那点小心思，松了手后轻轻抚过她的发丝，笑意也重新回到了脸上：
    “对不起，安安，下次不会了。”
    说着，大手向她后背游走，从下摆没入那属于他的上衣里。
    怀中的人又是颤了颤，一把握住了他试图放纵的手，声音是沈安能夹出来最柔的语调：
    “柳风月，我累了，我想睡觉。”
    再带着点气音，便有了撒娇的意思，腻的让人发慌。
    他没有继续动作，手掌也没有着急离开，把她往自己身上按了按，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分享体温。
    “想睡了？”
    沈安点了点头，柳风月一点点将她圈进怀里，双唇抵在她的耳边：
    “想的美啊，你还欠我一晚上的情话没说呢。”
    原本放松的身子一瞬间紧绷起来，努力仰起头，沈安还想说些什么，被他吻住了双唇。
    下意识抗拒的动作被制住，酥酥麻麻的触感从唇瓣传来，很快四肢也软了下去，身子沉沉的陷入了床面。
    “果然，安安很喜欢我的吻呢，这副表情，很满意。”
    垂眸看她，那双眼里除了笑意，还有嘲弄：
    “所以，什么时候开始说，别拖时间啊安安，你也得让我满意才行。”
    咬了咬牙，想到都演到这种地步了，沈安也不舍得放弃，终归没直接翻脸。
    轻咬下唇，她的声音不受控颤着，不用刻意去捏造，就已经很软了：
    “我不行的，放过我好不好，就一次。”
    不掺假的哀求让柳风月喉结滚动，死死盯着她有点泛红的唇，身子颤了颤，差点又吻了上去。
    下意识捏她下颌的手指转而抚上脸颊。
    “为什么不行，刚才的你不是很会说吗？”
    真小心眼啊！
    强撑着笑，她摇摇头，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的抚摸。
    “我不会。”
    “不会也没关系。”
    那只手又追了上来，一边触碰她的鼻尖嘴角，一边在腰间开始不安分。
    “我爱你总会说，你可以重复一晚上，我不跟你计较，喊声来听听。”
    那便宜占尽，又摆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嘴脸，让沈安再也忍不下去，瞬间冷脸，按住那只手后猛推他的胸口。
    装不了一点！
    手腕又被他制住，拉回到他的身边。
    柳风月依旧笑着，一点也没生气：
    “怎么，连句我爱你都说不出口，沈安，你这装模作样的技术，就和你xx的技术一样差。”
    沈安根本不想跟他谈论这种没营养的话题，恼羞成怒的抿紧唇，用力挣脱着他的禁锢。
    面前，他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安，我爱你。”
    反抗的动作僵住，愣了几秒后，她抬头看他，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跟上次如出一辙的反应，让柳风月除了开心以外，还多了点希望。
    这次，他没吻下来，反而诱导她开口：
    “沈安，说你爱我，今晚我就放过你，说你也爱我好不好。”
    “我……”
    他的手迫不及待的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有些疼，让沈安回过神来，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爱……谁也不会爱你啊。”
    那张满是期待的脸瞬间凝成冰霜。
    “你说什么？”
    满是威胁的眼眸望着她质问，咬了咬牙，沈安还是坚定的开口：
    “我说，我爱谁，也不会爱上你的，我是人，怎么可能爱上一个机器。”
    尽管早就想过听到这种回答的可能，心没那么疼，柳风月还是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撕扯着她的衣服，他迫不及待想从她身上得到温暖，动作却在闻到那淡淡药物味道后戛然而止。
    沈安则是一句话没说，默默观察着他，在柳风月停下来后松了一口气，那双眸子突然冷静望她：
    “你试探我？”

 第135章 七分熟牛排

    沈安那副表情，明显就是在故意刺激他，从而观察他的反应。
    那种工作时看ai的表情，一下子就让柳风月久违的想起了那些东西。
    应激测试，类人情感智能ai稳定性测试的其中一项内容。
    她把他当那些寻常机器笨蛋了。
    紧咬牙关，他直勾勾望着她。
    沈安却没立刻承认，只是回望他，眼神交汇时愣了一下，又飘忽到一旁，似乎也没那么胜券在握。
    他的脸上，冷然变成了嘲弄的笑意：
    “为什么要这样啊，安安～试探最容易伤害彼此感情了，而且说那种话，很容易激怒对面的人，让他因为愤怒失控的。
    还好，你面对的是我，我对你的爱足够多，随便你怎么试，都不会消磨。”
    那满是阴阳怪气的暗讽，让沈安嫌恶的打了个寒颤，喉咙因为紧张滚了一下。
    见此，柳风月手指极其暧昧的轻轻抚摸她的大腿，又是一阵战栗，躲避的动作被抓了回来。
    “这副表情，是知道自己错了？别怕呀安安，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毕竟。”
    指腹在某处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
    “你这里还有伤呢，不是困了吗？睡，安安。”
    最后两个字，柳风月咬的极重，几乎是咬牙切齿，显然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但说完后，他又真的在她身边躺了下来，长臂一揽，将沈安抱在怀里，却不容置疑的翻过她的身子，让她背对他。
    炙热的胸膛紧紧贴了上来，下颌搭在她的肩颈，柳风月语气带笑，声音却低哑：
    “安安，你知道吗，我给你用的药都是最好的，估计明天伤差不多就能好了。
    而且，你后面好像也没伤呢，也不是不可以做的。”
    字字敲在沈安的心尖上，明明被子里暖的可以，怀中的人却像突然冻僵了一般，手脚发冷，四肢僵硬。
    冰冷的指尖被他的大手紧紧包裹，冷冷笑着，他在她脸颊轻吻一下，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
    “别紧张，开玩笑的～你都说困了，我怎么舍得呢，毕竟安安对我说了那么好听的，情话。”
    “我都好好记在心里了呢。”
    “睡。”
    僵硬的身子又被柳风月往怀里圈了圈，紧的她有点喘不过气，沈安也不敢挣扎。
    他都摆明了要秋后算账，她哪里还敢惹他，只是呼吸越来越沉重，明明很不舒服，愣是没敢挣扎，更不敢开口求他。
    轻哼一声，柳风月松了点力道。
    他是真不明白，沈安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没必要的时候曲意逢迎，只能让他更想欺负她。
    等到示弱真有用的时候，她那莫名的骨气又出来了，硬生生忍着，就是不肯说句软话。
    恋爱情商低的可以。
    但沈安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唯一谈过的那次确定关系的恋爱，记忆被她自己删除了，对待感情，白的像张纸。
    手臂将她轻轻拢在怀里，柳风月的掌心下，是沈安清晰的心跳，握在手里，挺暖的。
    沈安的心挺寒的。
    一番试探下来，她已经很清楚了，自己根本拿捏不了柳风月。
    沈安也不得不承认，当回想时才能发现，自己的记忆，的确出现了很多不应该的空白。
    她几乎没有任何有关日常生活的回忆，除了老年痴呆外，也只有可能是失忆了。
    连那颗机械心脏都研究不明白，这样的她，根本做不到利用零四的感情。
    刚才示弱不能让柳风月心软，就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现在的她跟没失忆的沈安不像，他根本不可能认错。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了。
    虽然沈安没有柳风月是零四的记忆，不能清楚现在他对她是什么感情。
    但是她能肯定，他确确实实就是十二。
    那么多ai里，只有十二足够聪明，能稳定的识别并通过各项测试。
    因为十二想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在意识到她故意激他，他还心软了。
    尽管是完全不同的面容，刚才那一瞬间却是熟悉的神情，明明没有被柳风月继续伤害，沈安的鼻尖却突然一酸。
    这么想，她又有点愧疚了呢。
    十二确实倒霉，兢兢业业什么错都没犯，就被毫无预兆的卖了。
    尤其是沈安代入自己想想，她也有过什么错都没犯，却被上司为了自己的利益反手卖了的时候，要不是后来澄清了，她也得气死。
    更何况，哪怕只是个小宠物，一起生活了半年，沈安都会舍不得。
    而仿生人远比小动物心思缜密，卖掉能像人类一样自主思考行动，有类似复杂感情的十二。
    她却没多少犹豫。
    这样看来，她的确没把十二当有生命有感情的东西看待，只把他完全当成了物品。
    虽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她做ai就是为了赚钱，但总觉得还有点愧疚。
    卖他是为了赚钱……
    心脏莫名又跳的飞快，沈安连忙打住了自己的回忆，却没控制住发烫的脸颊。
    其实根本不用删除记忆，谎话说多了，连自己也会信。
    到现在，她也仍旧不敢承认，当初卖掉十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黑暗里，柳风月幽幽开口：
    “想什么呢，还不睡，刚才还说自己困了，心跳却越来越快。”
    突然凑过来的身子，他的气息将沈安完全笼罩，打断了她差点控制不了的思绪。
    “该不会在想男人，在我身边，想其他男人？”
    “怎么会呢。”
    干笑两声，她主动的轻拍他的手臂：
    “睡。”
    开口就又不像她记忆里的十二了。
    敷衍的安抚后，沈安自己的心跳却是越来越乱，脑袋也昏沉。
    不知道是因为想了太多，还是因为什么都没想到，又或者两者都有，让她不舒服。
    柳风月却不吃她这一套，冷哼一声，将沈安翻转成面对面，主动拉着她的双臂揽上他的腰。
    “你最好别，其他人有什么意思，身材没我好，又没我能干，不信你摸摸看。”
    被抓住的手猛地往后抽了抽。
    她不摸！
    就算沈安好点色，也不至于天天观摩，男人就像七分熟的牛排，一周吃个一两次，足够。
    再多就腻了。

 第136章 爱谁

    感受到她的抗拒，柳风月低声笑着，没睁眼，也没继续逗她。
    只是揽着她的腰不让她跑，跟之前他们的相处一样。
    记忆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段时光，沈安真的有满眼都是他的时候。
    虽然仔细想想，似乎差不多都是在床上，但柳风月不信，沈安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
    喜欢他的身体也是喜欢他。
    那点不甘心推着他靠近，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问她：
    “沈安，你喜欢过我吗？”
    突然的发问让原本心乱的沈安愣了一下，喜欢二字，却让她猛地捡起了刚才被打断的思绪，心跳加快。
    耳边，是他少有的柔软语气：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对我承诺那句：‘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恋人了’，是因为睡了我心里有愧吗？”
    恋人二字，又让沈安回过了神，摇了摇头，故作平静的打断他。
    “你知道的，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你是十二，我们是……好友。”
    “可是你没跟我说分手，可是我爱你。”
    “十二，那不是爱。”
    碰撞在一起的视线，让二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安静的猝不及防。
    他还是以零四的记忆去问她，她却只能把他当十二，注定没办法沟通。
    可是柳风月不甘心，质问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那什么才是爱，你跟纪云舟？你爱他？”
    看着她的眸子里满是自弃和嘲讽，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甚至做好了心痛的准备，沈安却摇了摇头，几乎没有犹豫：
    “不是。”
    这下，轮到柳风月愣住了，轻嗤一声，他又追问：
    “哦？那你爱谁？”
    她当然最爱她自己。
    这句话，沈安却没说出口，抿唇不语，半晌才开口：
    “睡觉，十二。”
    可是话都说到这种地步，柳风月怎么舍得停下，扣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
    “把话说清楚再睡。”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国？”
    仰起头，此刻的沈安莫名冷静，反问他：
    “你给我个确切的答复，我就给你个准确的回答。”
    黑暗里，柳风月咬了咬牙。
    “明天再说，睡觉。”
    房间的双人床上，终于又静了下来。
    沈安受不住跟他面对面呼吸交融，呼吸都乱的不成样子，便想要背对他。
    觉察到她的动作，柳风月不满的捏了捏她的腰，最终还是妥协，浅啄她的唇后放任她背过身去。
    却仍要把她圈在怀里故作亲密。
    无法忽视的存在感笼罩后背，闻着那让人安心的清冷味道，沈安却更睡不着了。
    心里乱成一团。
    她在想什么时候能回国，在想应该以什么心情。
    又该如何去面对那几乎二十年没见过，只存在于自己记忆里的，逐渐模糊的母亲，现在只剩下一块冰冷墓碑的事实。
    眼泪早就在柳灼泽把真相告诉她的那一周哭完了，而母亲一直留在她心底的，也并非亲情，更多的是执念。
    沈安很害怕听到她离开的真正原因，所以一直在下意识逃避，虽然后来平静了很多，但柳灼泽也一直没敢刺激她。
    直到一个月后就是沈念的忌日，他才装作不经意提出来，问沈安要不要去。
    那时她愣了半秒，然后一口答应。
    因为有些事总该弄明白的。
    而父亲二字，只是在沈安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从没试图向柳风月问过有关他的事，因为沈安真不感兴趣。
    知道的越多，烦恼就越多。
    她从来没得到过父亲的爱和呵护，自然没必要承担这份忧虑，她只需要弄清楚母亲的事就够了。
    温热的手突然伸过来，捂上了她的双眼，原本有些光的视野全黑。
    “睡觉，别想了，好不容易我在你身边你还有机会睡觉，自己的身体还不爱惜。”
    慵懒低哑的语气，是十二的声音没有变。
    似曾相识的一幕挑动神经，黑暗里，沈安的身子颤了颤。
    被柳风月打断的思绪，此刻又因为他，补上了没回忆完全的最后一块记忆拼图。
    就是因为——那时的她对十二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啊……
    在她胃病高烧，雷雨夜窗外狂风大作，身边只有他寸步不离悉心照顾之后。
    那天他也是这么轻轻掩住了她的双眸，说的是：“别怕。”
    加上如果喜欢上零四也是真的话，那就意味着，沈安在明知道他是仿生人的情况下。
    在把工程师职业道德规范倒背如流的情况下。
    还是喜欢上了这个机器人……两次……
    胃猛猛抽痛了一下，弓起的背轻轻撞在柳风月的腰腹，觉察到有些不对劲的他睁眼看她。
    “怎么了？”
    手掌搭在痛处，想都没想，沈安下意识否认：“没，没什么。”
    “胃不舒服？”
    温热的手一点点沿着她的腰肢覆上去，轻轻拉开了她的手。
    “让我来。”
    宽大的手掌几乎将痛处完全覆盖，缓缓揉她的腰腹，掌心的温度还在一点点升高，不是正常的体温。
    十二机体可以局部加热，是他自己在家学习改造的，行走的大型电暖宝。
    明明这样很能缓解不适，沈安却反而觉得更难受了点，身子忍不住颤。
    半年的记忆又涌上来，十二向来如此，他把她照顾的很好，完美的居家型ai助理，很难不动心。
    所以当初柳风月虐待她逼问她时，沈安把所有ai都想了一遍，就是不觉得他会是十二。
    她一直觉得这么好的十二，哪怕换个主人，也会做的极好，买下他的人还有钱，他会被爱护，会比留在她身边好。
    她真的没想过会变成这样的。
    本就紧绷又愧疚的心，在他的安抚下，防线逐渐瓦解，刚开始沈安还只是安静的流泪，但后面就变成了低声啜泣。
    轻轻按摩的手顿了顿。
    “怎么了？这么疼，我给你拿点药。”
    试图抽离的手腕被她一把扣住，柳风月起了一半，又被拉了回去，垂眸看她。
    沈安的头几乎埋在了枕头里，含糊不清，似乎说了句什么。
    他只好俯身去听，断断续续的声音连起来，是一句完整的：
    “十二，对不起。”
    这种歉意从来就不能让柳风月开心，他想当的从来都不是十二，而是零四，今晚却也没说什么。
    想去给她拿药，她又不松手。
    又耐心给她揉了揉，再低头想哄她去给她拿药时，沈安却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黑暗里，柳风月无奈的长叹，在漫漫夜色里格外清晰。

 第137章 躲不过十五

    晨光穿过帷幕，落在软及脚踝的土耳其地毯上时，沈安缓缓睁眼，内心平静非常。
    此时，昨晚深夜时感到的那点愧疚，就已经跟着睡意一起，在她脑海里慢慢散去了。
    有点愧疚，但不多。
    沈安一向如此，夜晚脆弱时分，她的感性从来算不得数，基本上只要睡一晚就会清零。
    难得的，昨夜还没做什么梦，睡眠质量不错，清零效率加倍。
    而她没注意到的，潜移默化中，对柳风月的怨恨，其实也削减了几分。
    再情感丰富的机器，在她眼里也只是机器，对机器恨得死去活来，犯不上，更不必说那点喜欢了。
    “醒了？”
    颈边，慵懒的声音响起，长臂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沈安有点不习惯，下意识想推开柳风月，被强硬拽了回去。
    连挣扎都懒得，无果后她安静下来，手掌漫不经心的贴着他腰肢摸了一把。
    算了，也不算排斥。
    而柳风月早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睁眼，看她似乎恢复了精神，动作比她直接且过分的多。
    上下其手摸了几把还不过瘾，手掌又开始轻轻握着她的腿拉扯。
    意识到已经要超出可控的揩油范围，沈安连忙上手阻止：
    “别。”
    落在她耳中的声音喑哑，睁开的湛蓝眸子满是溢出的欲望，说出的内容却克制。
    “让我看看你伤好了没。”
    ……
    可惜的是，没全好。
    随着隐隐痛楚传来，反而是受伤的沈安松了一口气，柳风月却面色阴沉，那双眼死死盯着伤处不放。
    那目光太危险，合腿无果后，她伸出手，轻轻推搡他的胸口。
    “别看了，没好就是没好，看也没用。”
    幽怨的眸子抬起对上她的视线，沈安的脸上那肉眼可见的轻松，让柳风月更加不爽。
    再次垂眸看向伤处，咬肌颤了一下后，他抬头对上她的眼睛，面带冷笑。
    明明也没说什么，可是沈安就是能读出他的意思，立刻收敛了笑意。
    修长的手指泛红，从大腿移到了她的脸上，轻轻剐蹭她的下颌。
    “很得意啊，沈安，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说着，他的身子越过她，去摸床那边柜子上的手机，没有浴巾遮挡的身子在她眼前伸展，稍微往下挪眼便是清晰的人鱼线，再往下。
    沈安立刻别开了眼。
    不爱看，她是正经人。
    余光看着她的反应，柳风月冷哼一声，故意保持着这个姿势撑在床上，单手拨通了洛宫的号码。
    其实他大脑能联网，可以直接发消息的，但他不想，在那边应声后，不急不慢的开口吩咐：
    “洛宫，通知一下，这几天在古堡里做事的人都先不用来了，工资照发。
    对了，没有我的吩咐你也不用来了，这几天我不想在古堡周围见到任何人。”
    得到回复后挂断电话，他慢悠悠把手机丢回了柜子上，低下头，沈安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对了。
    把人全支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冰冷的手指轻轻从脸颊蹭过她的下颌骨。
    “怎么了，脸这么红，还这么烫，是发烧了，要我做进一步检查吗？”
    手指被她连忙拍开，有些恼怒的眸子还是没敢看他。
    “不用了。”
    低声笑着，柳风月轻轻撩拨过她的大腿，从床上爬起来。
    扯过浴袍披在身上后，系带被他随便扯了扯，松松垮垮搭在腰上，半遮半掩。
    扭头看了眼床上的她，赤脚踩在地毯上，他又从自己这边，转而一步步走到沈安那边。
    自然而然的，她的目光被他吸引，警惕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安很好奇柳风月要做什么，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从床尾绕了半圈，从一边走到了她这边。
    行为是没什么特别的了，只是……
    浴袍领口本来就大开着，随着步伐几乎要从肩上滑落，风景将显时，柳风月却伸手揽了揽遮住胸口，线条若隐若现。
    走到床头柜前，他停下了脚步，弯腰拿起柜子上的手机，也没什么的动作，偏偏身子偏向了她这边。
    只要沈安稍微向下偏移视线，就能一览无余。
    活了这么多年，网络里见了多少男菩萨，除非是傻了她才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在存心勾引她。
    笑死。
    短视频软件的收藏夹她有上百个男人，穿的一个比一个少，身材一个比一个辣。
    沈安一点儿也不馋，坚定的目光直视他的双眼，半分没敢偏移，喉咙却紧张的滚了一下。
    那个收藏夹，自从认识柳风月后，她就再也没打开过了。
    站起身来，柳风月满不在乎耸耸肩，挑衅的冲她挑眉后，低头扫了眼手机屏幕。
    “哦，原来已经七点多了呢，该吃早饭了，不过似乎，古堡里没人做饭。”
    “看来今天的早饭，安安也要自己做了啊，我还挺好奇的，胃不好又挑食的笨蛋，到底会不会把自己饿死。”
    努力维持面无表情的状态，沈安静静看他表演。
    说着，柳风月拢了拢睡袍，向外走去，到门口又停下。
    “还躺？不跟上我，你确定自己找得到厨房？刚才你也听见了，这几天除了我，古堡真的不会有别人的。”
    不吃早饭她会胃疼，知道他说的没错，感受到饥饿的沈安也只能认命的起床，套上了跟他同款的浴袍。
    踩到地毯上时，那双腿软了一下，差点没站起来。
    耳边，又是一声带着嘲弄的轻笑：
    “还没做什么腿就软了啊，那过两天你可能下不了床。”
    说着拉开门，柳风月大步走了出去，身后沈安咬牙快步跟着。
    如果眼神能杀人，柳风月早死透了，等到他在一处站定，她才跟上他的脚步。
    按下按钮，电梯门在沈安面前缓缓打开。
    “古堡有电梯？”
    电梯门关闭后身体下坠，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当然，今年刚翻新过一遍，连所有的智能系统都是最新的。”
    沈安想听到的当然不是这个，她是想问：
    “那为什么昨晚你还走楼梯？”
    缺心眼嘛这不是。
    眼前，电梯门再次打开，从靠在电梯上站起身来，柳风月那双称得上漂亮的眼眸向下瞥了她一眼：
    “因为我乐意。”

 第138章 伊雅斯特

    跟在他身后，沈安默默翻了个白眼，走进厨房。
    倒了杯水后，拉过餐椅柳风月一屁股坐上去，长腿交叠，伸手向橱柜，示意她自便。
    那副模样，摆明了要看她笑话。
    随着他的动作，沈安的视线一一扫过。
    看到那些昨晚自己就搞不明白的烤箱一类，又想到昨晚自己的手艺，她果断选择了放弃。
    甚至连原本觉得有点饥饿的胃，都不怎么饿了，只是不得不吃点东西。
    平静的走到冰箱面前翻看，沈安从中拿了一大盒牛奶出来。
    靠在旁边，在柳风月有些奇怪的目光里开盖灌入。
    “噗——”
    甜腻的味道沾满口腔。
    狼狈的趴在水池边，沈安一遍又一遍漱口，还是刷不掉那种味道，身后，柳风月幽幽开口。
    “大清早生喝淡奶油，你胃口不错。”
    又漱过几遍后，她才抓着那像极了牛奶的盒子仔细看了看。
    很好，除了画着的那头奶牛，半个字她也看不懂。
    将盒子擦干净后，沈安把它默默放了回去。
    现在才是真的一点胃口没有了。
    但柳风月却很有心情。
    在沈安咬牙，看着冰箱里堆满的食材却无从下手，最终叹了一声后再次合上门，转过身。
    他望着她，幽幽开口，脸上笑意荡漾：
    “忘了告诉你，这里不用通用语言，说的写的都是当地语言，沈安，欢迎来到伊雅斯特。”
    一个她连听都没听过的破地方。
    皱着眉，努力让自己忽略掉他那幸灾乐祸的模样，沈安一边想着，食道里不小心吞下去半口的味道又反上来，让她一阵反胃。
    干呕一阵后，她捂住腰腹靠在柜边，双腿都有点软，柳风月却只是看戏。
    他在等她开口，等沈安主动求他。
    她才不要。
    两人就这么尴尬的僵持了一会儿，稍微舒服点后，沈安站起身来，还是半点不让。
    觉得胃饿着不舒服，就随便洗了个西红柿，放到唇边生啃。
    见她如此，柳风月冷哼一声：
    “你最好一直这么硬气，千万别说胃疼。”
    昨晚的场景在她眼前浮现，手指紧了紧，沈安没说什么，继续啃掉了整个西红柿后。
    凉的牙都打颤，还是擦擦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故作平静回话：
    “我又不是不会做饭，饿不死，大早上懒得动罢了，所以柳风月，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回国？”
    “是啊，会做饭，如果西红柿炒碎蛋壳也算一道菜的话。”
    毫不留情的吐槽后，沈安的质问让柳风月又笑了笑，抬起下颌：
    “还有，放你回去？我好不容易绕过柳灼泽把你抓来了，凭什么要放你回去。”
    那副神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毫不掩饰的讽刺她的天真。
    “你答应过我的。”
    怒气涌上来时，沈安大步走向他，隔着一张长餐桌，双手撑在桌面，居高临下的望着。
    张牙舞爪的，没一点压迫感，柳风月只是耸耸肩，毫不在意。
    “有吗？证据呢？”
    翻了个白眼，沈安不再言语，一副早就知道他会如此的模样，而他嘴角仍旧带笑，摊手：
    “别这副表情，搞得像我言而无信一样，我本来就没说过，不信你自己去翻。”
    他贯会玩文字游戏，沈安再也懒得理他，压着怒气捏桌边，心里也知道自己拿他没办法。
    于是，她没再说话，面前这个人，摆明了一肚子坏水，挖好了坑就等她跳，偏偏低声笑着，让人烦心。
    “别这么大火气嘛，坐。”
    一边说着，柳风月从容的喝了口水。
    见她开始保持沉默没有动作，目光看向对面的椅子，柳风月眼神示意：
    “坐下，或许我们可以慢慢聊。”
    陌生的地方，沈安本来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所以才一直站在这里，现在话说到如此地步，也只好在他对面坐下来。
    刚坐稳，他就又开了口：
    “我记得，你想跟我做交易啊。”
    说着手指漫不经心的拂过胸前，勾过领口，风光若隐若现。
    知道他这个动作，是在暗讽她之前在小屋的不自量力，沈安却还是觉得，柳风月挺适合做鸭。
    当然，她没敢说出口，试图继续保持沉默。
    那种带着上位者威压的眼神突然扫过她，和之前带她的师父一模一样。
    其中熟悉的逼迫意味，让沈安一颗心紧了紧，还是故作轻松的“嗯哼”一声，算是认了。
    “是，我是说过，帮你治心脏，作为交易，你要把古堡给我什么的。我知道自己现在没做到，但我不是做不到，你不用点我。”
    说着，她那放在桌面下的手，拇指紧紧压着食指，甚至掐了进去，是紧张的表现。
    “而且，这跟我的问题无关，回国从来就不是交易筹码。”
    “那我凭什么放你回去，你不会在等我大发善心沈安，不是喜欢扯利益交换嘛，想回国？拿点什么来换。”
    “而且，这对你很重要，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得拿点贵的换，不然我可不认。”
    嘲讽的笑不加掩饰，沈安顿时哑口无言，半晌，才自嘲的点了点头。
    是啊，她在期待什么，无情的又不只是她一个人，柳风月一个机器，阴晴不定，向来比她更绝。
    “沈安，以后就别再傻乎乎把自己软肋暴露出来了，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可是很危险的。”
    捏紧的拳头不耐烦扣了扣桌面。
    “说，你想要什么？”
    她其实最讨厌弯弯绕绕，所以当初办公室内斗时，她差点被踢出去。
    好在沈安有个工作能力强，又从不站队搞小动作的优点，被陷害后，上面暗保了她。
    “我能想要什么呢？我什么都有了不是吗？”
    面带笑意，比起她，柳风月是真的放松，就算被反问，靠在椅背上语气依旧随和。
    放在桌面上的手一下子捏紧，柳风月视线扫过去后，意识到什么，沈安又松了力道，手掌贴在了桌面上。
    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点。

 第139章 番茄炒蛋

    但桌面之下，刚吃下生冷的胃，因为情绪变化又痛了起来，被沈安不动声色的抬手捂住。
    好汉不吃眼前亏，跟柳风月翻脸没好处，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想着，她的语气只得试着软了一点。
    “柳风月，过几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我真的要回去——”
    “不是过几天。”
    柳风月突然站起身来，脸上还是从容的笑意，越过桌子后，脚步向冰箱走去。
    沈安视线跟随，见他不急不忙的从冰箱里拿食材，合上冰箱门后，他才继续不急不慢的纠正她：
    “是过十几天，从这到帝都，直飞最多花十二个小时，我们有的是时间。”
    每个字都猛戳着沈安的心。
    愣了愣，见他不再继续说下去，明知毫无意义，她还是不得不问。
    “所以呢？”
    “所以什么，我只是在阐述事实，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烤火后的番茄被轻松去皮切丁，鸡蛋磕破后滑入碗中打散，开火热油下入锅里，香味便散了出来。
    柳风月故意不提重点，他是不急，但她很急。
    “所以你到底想干嘛？”
    虽然问着，其实沈安已经猜到了，也知道他为什么跟她废话这么久，柳风月就是想逼她先服软开口。
    她也想让他先开口。
    主动和被强迫终归是不一样的，至少在沈安心里是不一样的。
    哪怕结局相同，可是他们都隐隐觉得，谁先开口谁就输了，都恨不得事事压对方一头，成为主导。
    所以她装不明白，顺便拖延时间寻找转圜。
    柳风月则是默默施压，他想踩碎她的骄傲和自尊，想看她主动摇尾乞怜。
    他要把她那点锋利一点点磨平，再把她完全雕刻成独属于他的模样。
    既然当初，自己完全信任沈安时会被她丢掉，那就反过来，让他来掌控她。
    反正他永远不会抛弃她。
    “想干嘛？我一个被人抛弃的机器能干嘛～”
    带点自嘲的说着，柳风月手上动作没停，笑了笑，嘴也没停：
    “提出交易的是你不是我，需要交换的也不是我，你问我，不如问问自己。
    为了回国，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番茄下锅的滋滋声，将沈安的话堵在了唇边，熟练的颠锅翻炒，她想开口，却又觉得插不进去话。
    等到番茄炒蛋出锅，端上餐桌，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再想说什么时，先咽了一口唾沫。
    “你要什么？”
    坐回原来的位置，柳风月没急着回答，而是先夹起一口，塞进嘴里尝了尝。
    “还可以。”
    抬眸见沈安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后，又把盘子往她那里推了推。
    “要尝尝吗？”
    她不是一碟小菜就能收买的人，但柳风月一开始就拿了两双筷子。
    手指不受控的握住了放在她旁边那双，刚要下筷，盘子又被拉了回去，沈安扑了个空。
    “我想要的，你给得了吗？”
    眉眼带笑，柳风月反问着，现在才回应，显然是故意的：
    “沈安，我要你爱我，只爱我，你能给我吗？能做到我当然可以放你回国。”
    扫过他那双暗藏风波的双眸，嘴角抽了抽，尴尬举着的筷子被轻轻放了回去，沈安轻叹一声，没说话。
    她当然做不到。
    别说她可以装作爱他什么的，一但她做出这种承诺，柳风月就可以无底线的剥削她，反正她说了爱他。
    那时，只要她有半点动摇，他的伤害就有了理由。
    跟现在毫无分别，只不过自取其辱。
    手肘撑在桌面，对面，柳风月冷笑一声，目光落到盘子上，又看向她：
    “想吃吗？可是天下没有的午餐，沈安，这个，你又打算用拿什么换？”
    “我可以付钱。”
    抿着唇，沈安的脸色逐渐难看，跟柳风月对峙让她身心俱疲，他的语气却还是那么轻松，低声笑着摆手：
    “如果我不想要钱呢，沈安，如果我只要你呢。”
    湛蓝色眼眸聚焦在她身上：
    “想吃可以啊，那就拿身体来换，我知道你伤口没好，但上面和后面，不是都可以吗。”
    轻蔑的话配上那打量神色，让沈安不屑的笑了笑。
    “那谈不了。”
    见他把话挑明，沈安回答的也直接：
    “柳风月，这顿饭我非吃不可吗？”
    他神色未变，上半身微微前倾，用缩短距离来施加压迫，她便悄悄向后退了点。
    眼尾带笑，柳风月往下扫了一眼，没错过她的躲避动作：
    “你当然可以不吃，但住在这里房租也要交，知道像这样的古堡住一晚多贵吗？
    哦，刚刚你说可以付钱，可是在这里，安安你的手机恐怕没信号，似乎也没有带银行卡。
    那你要怎么付房租呢？宝贝。”
    说到这，沈安的不满达到了顶峰，那没信号的手机被她拍到了桌面上，她冷眼看着他质问：
    “你拔了我的电话卡，我去哪找信号？”
    坐在那里，柳风月依旧从容：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拔的？”
    身体后仰，沈安哑口无言，他又冲她伸出了手：
    “既然都聊到这里，那么该付房租了沈安，不会拿不出，没关系，我可以接受你用身体支付，我很好心的。”
    她根本不欠他什么，明明是他绑架她。
    “过来。”
    他低声唤她，沈安一动不动，冷脸与他僵持，那副神情，让柳风月轻蔑一笑：
    “别这副表情，我没有任何要逼你的意思，不愿意，你当然可以不吃不喝不住，我觉得你可以做到。”
    “但是，安安，要是还想回国，你最好别惹我，现在，过来。”
    他从来都没想用别的捏她，只是回国这一个条件，就能把她拿捏死了。
    手掌握拳，沉眸不语，她还是站起身来，打算走近时，柳风月却笑着阻止：
    “不，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敲了敲桌子。
    “从下面，爬过来。”
    “你是真混蛋……”
    明摆着的侮辱，沈安根本不打算屈从，转身便想要走，身后，柳风月语气冰冷：
    “你要是敢再多走一步，我就敲断你的腿。”
    他的手段，沈安试过不少，到现在嗓子还是哑的，有时候还隐隐作痛，摸了下喉咙，她终归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不能以受伤的模样去见母亲。
    “过来。”

 第140章 都要

    转身看他，她没挪动脚步，长腿交叠的柳风月神色极其认真：
    “沈安，别逼我用强的，这里是伊雅斯特，我要玩死你轻而易举，连柳灼泽都找不了我的麻烦。”
    “别让我再说第三遍，过来。”
    这时，她已经绕过了桌子，所以能径直走过去，站到了柳风月身边不远处。
    就算被侮辱，也总得想办法给自己点体面，柳风月已经无心关注她的小心思了。
    “坐上来。”
    在他拍了拍大腿后，沈安垂眸坐了上去。，长臂立刻如毒蛇般环上了她的腰肢。
    压迫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耳边，柳风月的声音幽幽响着：
    “很好安安，你就该这样，别反复去试探我的底线，我是不舍得杀你，但拧断你的手脚，我能做出来的。”
    怀中的身体越来越僵硬，低声笑着，他将面前的盘子推远，手臂松了点力道。
    “现在，不要起身，转过去趴到桌子上。”
    咬咬牙，她继续照做，双臂撑在桌面，上半身靠上去，双腿却并的很紧。
    于是落在她腰间的手下滑，捏住大腿后拉扯，她不愿，还是抵不过他强硬的动作，肌肤磨到发红。
    紧张下，每一点疼都格外明显，让她颤抖，紧咬下唇，手指绞在一起时，他的手掌自后扼住了她的喉咙。
    苍白的脸被迫向上抬起，与他对视。
    “这副表情，是觉得委屈了？当初你把我卖给柳岚，她对我的侮辱折磨，远比今天你受到的多得多。
    我受了这么多年，你当然也要尝一下不是吗？”
    说着，手指一点点掰开她的腿，沈安身上只有一件浴袍，他便更无顾忌。
    “十二！”
    走投无路之下，沈安试图打同情牌。
    可惜，柳风月比她还翻脸不认人，那张脸毫无波动，却还是停了停，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本来被他掐的就疼，不再刻意忍耐那一直想要涌出的泪，水光瞬间盈满了眼眶。
    落在柳风月眼里，假的可以，但他还是让那带着点哭腔的话说完了：
    “十二，你变了……你变得让我有些不认识了。”
    见她没别的要说，动作又继续起来，惊慌在沈安眼底一闪而过，被他敏锐捕捉，不屑的勾唇反讽：
    “有吗？那可能是因为你认识的那个十二，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
    毕竟尸体还堆在那个地下室呢，想再去看看嘛？”
    回忆中黑暗里的恐惧让她彻底无话可说，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但柳风月很会做准备工作。
    将沈安整个上半身按在桌面，睡袍下摆推高，他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到了最后关头，却仍不心急，挑着她的发丝笑语：
    “安安，你在抖呢。”
    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沈安根本不敢张嘴，挂着泪的眼尾颤着，感到耻辱的把脸埋低。
    他却又凑上前来发问：
    “要不这样，现在给你选，是继续后面，还是上面？”
    见她根本没法回答的表情，贴心的，一些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捏了捏她的腰，专心等她回话。
    稍微冷静下来后，沈安的第一句是：
    “十二……”
    背后，他那张脸又冷了几分，惩罚似的继续动作，语气冰冷：
    “叫二十二也没用，我让你回答我的问题。”
    虽然这么说着，听到她一声隐忍闷哼后，动作还是顿了顿，温柔了几分。
    这点心软，是沈安自以为能抓住的最后的救命稻草，握住他的手腕，她哑声哀求：
    “对不起……十二，你别这样，冷静点，放开我好不好。”
    手腕被他掐着，按回了桌面，唇瓣抵在她的脖颈，柳风月只是冷笑：
    “我没那么好哄了沈安，别忘了，你现在也已经不是主人了，你的命令没用，这都是你自己选的。”
    “既然不回答，那我就继续了。”
    他的话让沈安瞬间变了脸色，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喊了出来：“上面，我选……”
    话语被别的声音替代后戛然而止，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手完全覆盖，十指纠缠，撑在桌面上，他神色冷然。
    “晚了，现在我都要。”
    ……
    用尽最后那点力气，沈安拢了拢浴袍，却再没余力从地毯上爬起来，就那么卧在地上，双腿颤个不停。
    像是渴望了很久，他要的很凶，因为洗澡不小心弄湿的发尾，已经快要干了。
    趴在地上，推车在地面移动的声音格外明显，后面跟着他的脚步声，沈安闭上双眼，静静听着。
    很快，是推门而入的声音。
    看着沈安还在没起来，嘲讽自然而然从柳风月嘴里吐了出来。
    “还没起来呢，怎么，连床都上不去了？”
    说着，走到她身边长臂一揽，把整个人拎起来后，走了几步丢到床上，动作还算温柔，然后转身去拉餐车。
    拢紧衣衫，沈安勉强靠床头坐起来时，柳风月已经走了过来，坐到了床边。
    下意识的，她便往后退了退。
    见她想跟自己保持距离，他又皱了眉，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强硬的拉扯过来，望着她的眸子满是不悦：
    “躲什么，不觉得晚了？”
    沈安根本不想说话，嗓子难受的不行，现在还想干呕，也不想搭理他。
    别过脸后，下颌又被柳风月捏住，在逼迫下直面他。
    冰冷的指腹划过那泛红的嘴角摩蹭，他的眼里多了一点心疼，捏她的力道也轻了几分。
    “弄疼你了？”
    她没回话，他也不生气，拿过一杯水后，温热的杯壁抵在沈安唇边，柳风月的语气都软了几分，轻声哄着：
    “先漱一下，再润润嗓子。”
    有点意外的，沈安很乖巧的喝了一口，下一秒，那口水出现在了柳风月脸上。
    湿巾擦过后，那张脸只剩下冰霜，望着沈安的眼神恨不得直接拆吃了她，动作却克制。
    掐着她的下颌拉近，也不至于把她掐的多疼，娇艳欲滴的唇瓣在他眼前，几乎鼻尖相触。
    沈安那点挣扎半点用没有，勾唇冷笑着，柳风月开口讥讽：
    “也是，你早就漱过口了，毕竟刚才就让你吐了，很乖嘛。”

 第141章 更听话才行

    没等沈安开口，他的双唇便覆了上去，惩罚般的啃咬她的唇瓣。
    她抬手推他，又被柳风月一把握住，长臂一拉紧紧拥入怀里，胸腔中的氧气逐渐被挤压殆尽。
    等到推搡没了力道，他才放开她，让沈安瘫软的靠在他身上。
    那张脸泛起不自然的绯红，呼出的温热气息，都喷泼在他的肩颈，没等柳风月反应过来时，沈安已经一口咬了上来。
    可是他是机器，尽管能觉察到同为电信号的疼痛，会造成信号干扰，但这些伤都不能对柳风月构成威胁。
    只有身为核心的机械心脏毁坏才致命。
    所以他放任沈安发泄自己的不满，看她咬累了后，又用力推了下他的胸口。
    力气不小，把他推开了。
    身子瘫倒在床面，沈安努力的向后退，背倚靠到枕头上，警惕的看着柳风月。
    她怕他压上来，但他没有。
    站起身来，柳风月垂眸看她，抬手摸了摸脖颈处她咬出的痕迹。
    机械外表损伤后，并不能像人类皮肤一样自愈，看起来的这点小伤口，得他自己动手替换掉周围一整块。
    沈安明明都知道，她就是故意给他添麻烦。
    想着，柳风月目光落到她的腿上，见她那副看起来硬气，实际上怕到不行的模样，突然勾唇笑的意味深长。
    他故意吓她。
    在沈安因为心慌而拢腿后，又只是伸手把餐车拉近，推到离她最近的床边。
    “午饭，自己吃，下午继续。”
    说着，柳风月抬腿后退，没有多少废话就离开了房间。
    几乎没有犹豫，见他一走，脚步声稍微远去后，沈安便立刻下了床，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去拉门把手。
    门没锁，被她一下拉开。
    男人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门口，完全挡住了她前路，明显不悦的低沉声音敲在沈安耳畔。
    “想去哪？”
    试图向后逃离的身子，被柳风月一把揪住衣领，拉到身前，他垂眸看她，目光尽是冷然。
    “沈安，你跑不了。”
    反抗的手还没推到柳风月，瘦弱的身子就被他甩手丢到了屋内，尽管是摔在厚重地毯上，钝痛还是从她的腰部蔓延开来。
    那一瞬间的痛感，让沈安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呼吸卡在胸口不上不下，骨裂般的刺痛蔓延，让她一动也不敢动。
    眼前，柳风月居高临下，站在门口，阴影投下来，是她怎么也挣脱不开的锁。
    “再让我发现你想跑，我就打断你一条腿，反正我也看它碍事好久了，要是想拖着一条废腿去扫墓，你尽管试。”
    话中的意思，是默认了他会放她回国，眉毛紧皱着，痛感缓和点后沈安才能抬头看他，神色复杂。
    他却冷笑：
    “别这副表情，沈安，我可没有一定会放你回去的意思。想回国，你得更听话才行，比如，现在去吃饭。”
    见她捂腰没动，柳风月又笑了笑，目光从她脸上下移：
    “当然，要是你喜欢跟我空腹运动，我也不介意。
    不过好心提醒你，就算不吃不喝，餐费我照样收不会心软，而你，很有可能撑不到回国那天。”
    说完，他没再管她，关上门后脚步远去。
    好一会儿，沈安才从那混杂的痛楚中，夺回了对自己双腿的控制权，手脚并用艰难的挪到门口。
    房门却被他锁了。
    一瞬间，她心灰意冷，扶着发软的腰肢踉跄着走到床边，把摆放整齐的盖子一个个打开。
    小份的蟹黄海鲜面，口蘑牛肉，山楂雪梨糕……
    面前的，都是她爱吃的，从主食汤品到甜点一应俱全。
    一个人这么短时间做的如此精致，显然，那人不仅用心而且十分熟练。
    但此时的精美摆盘和扑鼻香味，却勾不起沈安半点食欲，只有胃还在痛着抗议，让她双腿发软。
    柳风月说的没错。
    如果不好好吃饭，被他这么折腾下去，她可能真的撑不到回国那天。
    为了自己的身体，她也不得不吃。
    连筷子也不想用，沈安抓着一根，报复性在盘盘碗碗中胡乱戳着，不管扎起什么都机械的往嘴里塞。
    很快，精致的摆盘被她弄得一塌糊涂，舌头却像尝不到味道般，味同嚼蜡。
    柳风月拉着装了不少东西的小车进来时，沈安就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几个盘子都见了底，而她正捧着手里的小碗，见他进来，本来柔和了点的脸色瞬间变冷。
    收回视线后，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喝着那碗泰式酸辣虾汤。
    很好喝，沈安不愿承认，却也是事实。
    柳风月用的碗盘都不是普通瓷碗，而是能保温的那种，这样沈安在吃完正餐习惯性最后喝汤时，也不会凉。
    他真的太懂她了，了解到可怕，暖汤也不能抵御那从尾椎升上来的阴冷。
    还好，他没有靠近她，而是走向房间一边，沈安的余光追随，看着柳风月从房间角落拉出一面盖着布的东西。
    还没等她猜，那块布被一把扯下，露出了其下真容。
    那是一块大概宽两米，长三米的镜子，镜面光洁，映照着房间里的一切。
    目光措不及防在镜中与那冷然眸色碰撞，沈安连忙收回视线，还是听到他轻嗤一声。
    而后，带着不明笑意的声音落进耳朵里：
    “好吃吗？”
    问着，柳风月已经转过身来看她，沈安不得不看了他一眼，双唇勉强挤出了句：
    “还行。”
    她怕他突然走过来，怕他折腾她。
    一上午腰被撞的很难受，酸痛到连坐直身子都撑不住，沈安现在只想安稳的消化一会，不想跟他起任何争执。
    虽然没听到想要的夸赞，但看她这副模样，柳风月还是没走过去逗她。
    她是人，吃过饭需要时间休息，胃还不好更是做不得运动，不像他，几分钟就能将食物分解储能。
    而且，柳风月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为下午他们的活动做准备。
    在房间里摆弄着，他很快拼好了一个像是单杆晾衣架的东西，吃完放下碗的沈安靠在床头冷眼看着，心中警铃大作。
    一面镜子已经让她很不舒服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透过镜面跟柳风月对视的那刻，沈安就大概猜到了他想干嘛。

 第142章 家花哪有野花香

    把小车和钢架推到角落后，柳风月又把镜子调整了下角度，使得床尾和下方那一大块柔软地毯，尽数映在镜中。
    那是他们上午放纵过的地方。
    记忆涌上来，脊椎一阵酥麻的幻痛，反胃感涌上沈安胸口，干呕几声后她掩唇咳个不停。
    布置好一切的柳风月闻声朝她走来，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想要制止他不轨动作的手抬起来，沈安下意识抓住了伸过来的手腕。
    见柳风月没做什么，略微尴尬的对视一眼后，沈安抽回了手，嫌弃的向床内挪了挪。
    他也没说什么，拉着餐车便走了出去。
    中午是难得的安宁，回来的柳风月拉着她看了会儿电视，是沈安曾经喜欢过的男明星的电视剧。
    现在她已经不喜欢了，因为塌了，那人私生活混乱，玩的很花。
    所以，沈安一点也不想见到那张脸，偏偏柳风月挑的还是她最讨厌的那部，放的又全是那人演的亲热画面，都是那人借拍戏为由性骚扰同事的实锤。
    见怀中她膈应的面部肌肉僵硬，柳风月看的更津津有味。
    末了还要贴在她耳边开口嘲讽一句：
    “你看男人的眼光真不错。”
    沈安是想反驳的，她并不怎么关注那人除了电视剧以外的生活，因为没时间没精力，所谓的喜欢，也只是看看脸打发时间而已。
    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
    她便干脆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动感的音乐却又响起来，熟悉的声音让沈安猛地睁眼。
    果然，是她那个收藏夹，手机投屏后，随着柳风月一个个刷下去，各种擦边动作在大屏幕滚动。
    “看的挺花。”
    平静的语气，沈安却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恼羞成怒的去夺自己的手机。
    “你凭什么黑我锁屏密码。”
    手机被她夺了下来，明明按掉屏幕后，电视却还是开着，屏幕里男人的声音不堪入耳。
    她想去关电视，手腕又被扼住，贴在她的后背，柳风月不急不慢：
    “谁说我黑了你的密码，沈安，所有的密码都是当初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这么多年，你竟然一个也没换。”
    屏幕上，更古早的视频被翻了出来，而她的手机明明已经关掉了。
    这时沈安就已经知道，柳风月是直接侵入了她的手机数据，并且挪到了他自己的服务端。
    被完全监视的冷意爬上头顶，她不该给ai那么多权限的……
    现在，已经晚了。
    “姐姐～”
    学着屏幕里那衣冠不整之人的声调，柳风月皱着眉，还是突然贴在她耳边喊了句，顿时让沈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来你喜欢听这个吗？小奶狗？
    啊，这里还有你之前留下的评论啊：［小孩子才做选择，我是成年人我都要，区区两根！］”
    低哑的笑声压在沈安后颈：
    “区区两根，是吗？”
    努力想要去关电视屏幕的手被死死按住，沈安连忙摇头否认。
    “没！没有！不是我发的。”
    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柳风月退出视频界面，开始去翻她所有留言。
    他确实查了她很多东西，就是没想到除了看，她现在还去跟人互动，脸色阴沉的可以，咬牙切齿的冷笑。
    不顾她的阻挡，他第一次点开了消息列表，里面几乎是沈安所有发过的评论，看清内容，他冷笑几声：
    “那这个呢，在秀身材的底下发：［独生子女吗？为啥不拍弟弟？］，你很想看？那为什么每次递到你嘴边就不敢睁眼？”
    “还有这个，［我是变\/态让我先x］，来，给我表演一下，你打算怎么x。”
    黑历史被柳风月清清楚楚拍在脸上，此刻的沈安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紧抿的双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太苍白无力了，她的一世清白已经毁于一旦。
    柳风月的脸色却比她还难看。
    原本他找出这些只是想嘲笑沈安，想逗她玩而已。
    但现在，在不经意看到自己之前从没看到过的她的一面后，柳风月彻底不淡定了。
    本来，他还有点担心，自己会玩的太过火了呢。
    现在恐怕不用怕了。
    别过的脸被他掐着对视，她用力去掰他的手臂，身体的抗拒让柳风月更加不悦，反身把她按在了沙发角落里。
    “怎么？看他们就喜欢到上赶着送？我就不行？沈安，我到底哪里比他们差？明明你喜欢看的我都有。”
    “为什么！看他们不看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那认真询问的神情，只能让沈安脸色更白几分。
    口嗨和实操能一样吗？她跟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网络啊……
    而跟柳风月，推开浴袍后，现在什么都不隔。
    感受到什么后，沈安的身子猛地僵住，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惹急他。
    柳风月也突然停了下来，那神情似乎在脑海里检索着什么，愣了片刻后，电视里画面又一变：
    身材极好男人的脱衣变装视频播放着，下面的标签是：
    “家花哪有野花香？”
    念出口的几个字，几乎是一个一个从柳风月牙缝里挤出来。
    看着那阴沉至极的脸色，沈安就知道，她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柳风月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她怎么辩驳都没用。
    一般这个时候，她就该直接关程序了，可是她打不过柳风月，恨。
    人工智能就是这样，太执着于设定好的逻辑，出现意外又不懂变通，从而就会陷入一种无法走出的矛盾死循环，哪怕能够自洽，得到的也是错误的结果。
    就像柳风月，他就是觉得，沈安会抛弃他是因为不爱他，而不爱他就是爱上了别人。
    此后再见到什么，都会先入为主的贴近他早就设定好的答案，更加确信沈安是为了爱别人才抛弃他。
    可是人心很复杂，口是心非的人比比皆是，喜欢的是一个，结婚生子的是另一个毫不稀奇。
    跟他以为的，执着的只能爱一个人生死不离不同。

 第143章 后悔了吗

    沈安的沉默，被柳风月当成了默认。
    拽着她的衣领，他把她按到了镜子前，逼迫她跪坐的同时，自己也以跪立的姿势在她身后。
    因为动作紧绷的布料，翘臀和肌肉的形状毫无保留的展现。
    沈安平常刷的最多的就是这一款，收藏夹里最多的也是这个姿势，因为跪立能很好展示男菩萨们，那宽肩窄腰翘臀的完美身材。
    但今天，她一点也不想欣赏，垂下脑袋苍白的脸对着地毯，手指慌乱的扯着自己的浴袍。
    她不想在镜子里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
    手腕却又被他一点点握紧扯开。
    双臂交叉到后背后，被柳风月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用腿抵住她的腿，分开后，手掌又不急不慢的扼住了沈安的咽喉。
    然后一点点的迫使她抬头。
    温热气息喷薄在她的耳后，他的呼吸竟然也有些混乱：
    “躲什么，不是喜欢看镜子里的男人吗？那今天就好好欣赏一下这样的自己，直到你看够为止。”
    “不，别这样。”
    挣扎的动作里，牢牢扣在下颌的手指在她脸颊磨出红印，她的抵抗却无济于事。
    等沈安开始失去力气，皮肤因为挣扎泛红，柳风月才凑到她的脖颈细细吻着。
    她那每一次因接触后的颤抖，都在镜中上演，那被迫使下的迷离就在自己眼前。
    松垮的浴袍遮不住呼之欲出的风光。
    柳风月的呼吸点燃着所有火苗，一手拉扯着她的手臂压制，颈部的手掌下移。
    “你又这样了……”
    察觉到她身体的异样后，柳风月垂眸望着，笑得格外温柔，染上情欲的脸在镜中更加好看，一双桃花眼动情。
    与沈安的苍白又绝望的隐忍形成鲜明对比。
    强忍着泪水，她咬牙求饶，柳风月只是笑着摇头，完全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铁钳一般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拉扯着沈安的手摆弄，指腹勾勒着她纤细手指的每一处。
    让人生寒的声音环绕在她的身边：
    “很漂亮，沈安，我喜欢你的手指，创造我的时候，是它缓缓划过了我的神经网络，是它成全了我们。”
    说着，柳风月控制着她的手，让沈安与他十指相扣，细细把玩，压在身前纠缠不休。
    直到磨红她的指关节，染上那迷人的颜色。
    “所以。”
    危险的声音如同蚁虫，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钻入。
    “现在你后悔了吗？后悔制造我。”
    笑意并未收敛，只是镀上了一层寒霜。
    那双蓝宝石般的漂亮眼睛，突然透过镜面死死盯着她，沈安一声不吭，紧紧咬着下唇，一时神色未变。
    但在柳风月持续的施压下，很快也不得不别过脸去，躲避他的目光，不敢点头。
    心里却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
    沈安已经不敢表现后悔，不敢刺激他了，那些折磨受过后就长了教训，她实在不想再重温一遍。
    轻笑一声，她这副模样，让柳风月满意的点点头，握着她的手抚摸她的脸颊，又落到耳垂，脖颈……
    蛊惑人心的笑语一点点渗入她的神经：
    “不后悔就好～”
    “沈安，自己来，不会也没关系，我教你如何diy。”
    ……
    庄园里，沈安的日常变成了：除吃饭外，其他时间都被柳风月抓着配合他玩游戏。
    他的意思是要七天七夜。
    然而，才做到第二天的下午，沈安就已经完全爬不起来了。
    身体软的像一摊橡皮泥，随便柳风月怎么摆弄，都会轻易变成他想要的形状。
    喉咙里呜咽断断续续，夕阳下，他依旧精力旺盛，镜子里，床边的她却累到连表情都控制不了，眼泪在重力作用下滚过额头。
    此时，沈安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活着不见的比死了好。
    苍白的脸被夕阳镀上一层柔光。
    这副模样，总算让柳风月失去了兴趣，草草结场后拉着她去洗澡，又把几乎生无可恋的沈安放进了被子里。
    现在这种随便他怎样的温顺，不如昨天还能张牙舞爪反抗几下的沈安有意思。
    想着，柳风月趴在床边，抬手掐了掐她的脸颊。
    散开的瞳孔因此重新聚焦在他的脸上，沙哑的嗓子挤出一句：
    “混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立刻探入了被子之下：
    “叫我什么？昨晚刚教会你的规矩，看来你又忘了，没关系，我不介意让你再回忆回忆。”
    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腰肢被他触碰，脊柱就开始酸痛，忍着生理性泪水，沈安慌乱求饶：
    “不，别碰我。”
    真会死的，她没开玩笑，但柳风月的架势也不像是要跟她开玩笑，声音冷淡：
    “拒绝的方法，我可不是这么教你的，再好好想想，你该怎么说？比如，该怎么叫我。”
    咬了咬牙，她颤巍巍握住他的手腕，哑声开口：
    “不，不要了。”
    掐着她腰肢的手又紧了紧，含着泪，沈安只能又补了一句：
    “宝贝……我不要了。”
    听到那个词，柳风月终于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停下了手，俯身在她唇角留下一吻：
    “好，那就不要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晚饭。”
    这种变脸速度，连沈安都为之敬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用在柳风月身上再合适不过。
    智力，武力，甚至财力和人脉，现在的她都被碾压，如果一辈子都要被这种东西囚禁。
    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轻轻喘息，意识到柳风月还在等她说想吃什么，转眸看到那张脸，沈安又实在觉得没胃口，又合上了眼：
    “随便你。”
    那双手又掐上了她的腰肢，感受到他的动作，沈安倒吸一口凉气，最后那点力气，估计都被她用来咬牙切齿了。
    “我是说，宝贝做什么，我都喜欢。”
    冷笑两声，柳风月站起身。
    满意的将刚才录制的这段对话音频保存下来，同和她玩耍时记录下的视频，都放到了一起。
    所有的一切，他都这样记录下来了，它们都会是证据。
    他再也不会给沈安失忆不认的机会了。

 第144章 能模式

    脚步走向门口，拉开门后，柳风月恋恋不舍的望了眼房内，大床上，沈安安静的躺着，显然已经失去了力气。
    也不会有能力逃跑了。
    舔舔下唇，他满足的关上门，前往厨房的脚步都轻快了点。
    谁说强扭的瓜不甜，他吃了，挺甜的，还很解渴。
    可是哪怕刚结束，柳风月还是想要更多，越向她索取，越觉得不够满足，他越来越沉迷于，和沈安相处所带来的电信号波动。
    只是沈安实在太弱了，他真得给她好好补补才是。
    与此同时，房间内，闭着眼的沈安，并没有因为柳风月的离开而松一口气。
    反而，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昨晚他在她耳边那句话。
    那句在她被折磨到要受不了，哭着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时，他的那句回答：
    “为什么吗？因为我要让你再也不敢忘了我啊～
    就算以后再被别的野男人拐跑，等你们做到那一步时，我也要你脑海里本能的想起我，只能想起我，再也接受不了其他人。”
    这种掌控欲望让她窒息，冷汗一个劲冒着，沈安也不得不承认，柳风月确实做到了。
    她再也没打开那个美男收藏夹，就是因为，现在的沈安一看擦边的男人，思想一偏离，就开始不受控的想起柳风月。
    然后，就想到他们那些过往，身体就不受控开始难受。
    现在，想到这，她的腰腿就开始了不自觉颤抖，腿根难受的格外厉害。
    细长的手指拂过那饱经创伤的皮肤，在摸到自己的大腿后停了下来。
    鼻尖一酸，大颗屈辱泪水从沈安眼角滚落。
    明明肌肤平整，什么也摸不出来，可是她就是觉得指腹下，那一处痕迹火辣辣的刺痛。
    因为昨晚，在沈安眼前，在她亲眼注视下，柳风月在她腿上，亲手印上了那串零四的身份代码。
    他还亲口承认，用的是他自己亲手调配，那种轻易无法去除，只能用特定化学溶剂去除的染色剂。
    沈安上一次见这种印章，还是在猪肉检测上。
    此刻，想杀了柳风月的心都有。
    她甚至不敢再去看一眼自己的腿确认，宁愿那只是一场噩梦。
    可是在起身后，沈安还是没忍住低头扫了一眼。
    浴袍边缘下，青紫色的［2104］清楚的印在她的身上。
    前面两个字母隐在更下面，她没有勇气再仔细翻看确认，冷着脸盖上了那处痕迹。
    泪水还是不争气的从脸颊滚落，这种被编码当成商品，被决定命运的感觉，她算是体会到了。
    心疼柳风月却是一点没有。
    要是她没被报复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许沈安还会愧疚的。
    可是现在，她的处境比他曾经的遭遇好不到哪里去。
    她要是心疼柳风月，谁又来心疼现在的她呢。
    厨房。
    刚关上烤箱门的柳风月，大脑处一阵信号波动。
    花了大概一分钟，他才连接到并调出了在帝都的远程协同画面。
    眼前，医院的工作人员一遍又一遍敲着办公室的门，脚步焦急，桌子上的电话响着。
    远程接通办公桌内线，几秒后，那边的人声音传了过来。
    “柳院长！您弟弟在医院大厅，喊着要见您呢，现在已经往办公室而来了，我们都不敢拦着，挡不住他。”
    接着，是走廊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焦急的阻拦声：
    “柳总，没有预约不能见院长……”
    以及柳灼泽中气十足的：“滚。”
    盯着调好煲汤火候，柳风月不急不慢的调出左眼视网膜屏幕，远程操控的进度条，慢悠悠走到了九十多。
    擦了擦手，他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了下去。
    百分百后，厨房里，柳风月那湛蓝色双眸黯淡了下去，如果是沈安看到，她会很快判断出，他这是陷入休眠待机状态。
    也算是节能模式。
    帝都，私人医院院长办公室。
    找人把门砸开后，柳灼泽毫不客气的冲进来，拉开休息室的门，柳风月扣着扣子，不急不慢的走出来。
    “沈安呢！你这畜生又把她藏哪了？”
    柳灼泽几乎像发了狂的猛兽，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柳风月没躲，被他按在墙上，视线不经心的看了眼角落的监控。
    在拍呢。
    温润的声音不急不慢的开口，扶了下金丝眼镜后，更添斯文气质，柳风月一脸无辜：
    “我还想问你呢，她又不在这，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说着，闪身让他看，休息室除他以外，的确一个人影都没有。
    柳灼泽却十分确定是他带走了沈安，可是把整个帝都，甚至在海城和江市，他都没找到沈安的消息。
    怒火又涌了上来。
    “你还装！把安安还给我！她是我的！”
    怒吼着，柳灼泽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柳风月的脸上，走廊里，更多的医院保安姗姗来迟。
    控制住他带来的人后，又七手八脚的将柳灼泽本人拉开。
    挣扎着，柳灼泽还想上前揍他，被一针扎腰，动作便软了下去。
    而柳风月只是挥挥手，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
    “行了，一剂镇定剂就可以，带灼泽好好休息下，可能是最近柳氏压力太大，他才这样的，一个人撑着，灼泽也不容易呢。”
    说着，神色惋惜又无奈，半晌又挥挥手：
    “行了，你们也别看戏了，工作去。”
    吩咐过后，办公室的人三三两两下去，柳风月在转回休息室之前，对最后离开的助理提了句。
    “对了，找人来把办公室门修好，顺便再加固一下。
    另外，我就在休息室休息，有要事打内线，没事的话，别让人再随便来打扰。”
    点头应着，助理也走了出去。
    关好休息室的门，柳风月才打开房间其中一个衣柜，拨开其中几件衣服，按下暗格后连接数据线。
    在终端输入指令后，受损的机体躺在床上，开始缓慢自我修复。
    又在预行为处理窗口设定简单对应指令后，柳风月切断了远程操控。
    要不是帝都的身体不是本体，他一定把柳灼泽按在地上捶，哪有给他动手的机会。
    不过也无所谓了，打在这上面，他也感受不到疼。

 第145章 小心眼

    柳风月自己制造出的替身仿生人不够聪明。
    它没有感觉系统，除了外表同样精致，能共享视野和耐揍以外，基本没什么其他功能。
    所以，在智能性上，它甚至都不如最基础的ai。
    只能按照设定好的东西与人进行简单对话，反应速度慢，能涉及的内容也十分机械。
    不过，像柳风月这样高的身份，也没人敢深究，拿它装样子够了，没人会置疑。
    只是像这样的的突发事件，还需要他远程操控应对，才不会出现问题啊。
    伊雅斯特。
    庄园厨房里，湛蓝色眸子又亮了起来，结束远程控制的柳风月连忙起身，去看他炖的汤，还好没过火。
    一边心情愉悦的继续准备晚餐，他同时留意着帝都办公室中和楼上卧室的监控网络，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如同睡着的仿生身体和挣扎起身的沈安后。
    柳风月突然联想到了什么：
    虽然替身功能有限，日常生活只有欺瞒作用。
    不过，只要距离够近，同时操纵替身，让它也进行简单动作，柳风月也是做得到的。
    手中的锅铲不小心被他掰到了变形，柳风月却像是没有发觉，低喃从牙缝里挤出来：
    “区区两根，啊……”
    某机器人对那句些话还是很介意呢。
    所以沈安说他小心眼，确实是一点没说错，远在楼上的她突然打了个喷嚏。
    拉过被子再次将自己掩埋，紧紧裹住身子后，一股寒意还是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瘦弱的身子在床上慢慢蜷缩起来。
    腰腹处还是很难受，那种如同被轻轻噬咬的酥麻夹杂刺痛，加之挥之不去的胀痛。
    哪怕静下来，还是会一阵一阵的攻击她的神经末梢，让沈安颤着出了一身虚汗。
    累极的手臂掩在小腹上，双腿间像是莫名多出了什么抵着大腿，火辣辣的疼，并不到一起。
    稍微翻个身，沈安都感觉自己的骨头下一秒就要散架，身子软的像无脊椎动物，脑袋也越来越沉，窝在雁鸭绒被里。
    昨晚就没怎么睡，现在那沉重的眼皮终究是没抗住，慢慢合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沈安已经完全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房间一片漆黑，眼前本就花白，此刻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她试着起身，身体却像是被车碾过，似乎每一块骨头都在疼，肌肉酸的厉害。
    于是，沈安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僵硬的身子发烫，她就那么继续躺着，昏沉的精神慢慢试图归拢，酸胀感便更加强烈。
    当初一口气跑十三公里，第二天睡醒后，沈安也没这么难受。
    长呼长吸，困意再次袭来，盖住了刚冒出头的饥饿感。
    她一直没感受到那环在腰边的手，直到一直被忽略的柳风月忍不住，把她往怀里圈了圈，埋头凑近她的脖颈。
    “醒了？”
    低哑的声音让沈安猛地一颤，大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身体却本能反应的装睡，沉重的上眼皮又盖住了瞳孔。
    耳边，他笑的无奈：
    “醒就醒了，怕什么，还没吃晚饭，不动你，缓一缓起来吃饭。”
    说着，就去拉沈安的手臂，怀里的她艰难的摇头拒绝。
    “不吃了……”
    柔若无骨的软塌腰肢，让柳风月停下了扶她起身的念头。
    “这才两天一夜，虚成这样，那过两天你可怎么办啊。”
    语罢他低笑着，引得她心也一颤一颤的，想到今晚还要继续，小腹一阵抽痛，被柳风月握在掌心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
    感觉到后，他用温热的手掌细细抚摸揉搓着，她却怎么也暖不过来。
    于是柳风月又把沈安往怀里圈了圈，耐心又固执的温暖她，低头去轻吻她合上的双眼，也是凉的。
    怀中的沈安，眼睑因为他的动作颤个不停，蹭的他唇瓣痒痒的。
    只是那身体却还是一动不动，他也只好继续哄：
    “沈安，起来吃点东西再休息，不然又要胃疼了。”
    耳边，柳风月的尾音逐渐模糊不清。
    吊着的一颗心终归抵不过困意，沈安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想继续睡觉。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再凑过去吻她鼻尖时，她就已经又趴在他腿上浅浅睡了过去。
    再把沈安叫醒反而不好了。
    轻叹一声，他的手指细细摸过她肌肤的每一处，温热的指尖在过劳拉伤的肌肉处轻轻按摩。
    最后，在那标记处流连时，柳风月的眸色沉了几分。
    起初，他是想一刀一刀，在她这里刻上他的名字，那把准备好的匕首还在这个房间，和那些不怎么能见光的道具一起，被压在箱子底没拿出来。
    终究不舍得。
    现在这样也可以，只要在她身上印上属于他的洗不掉的痕迹，她就不能再跟别人在一起了，就只能爱他，只属于他。
    柳风月想着，指腹又向上滑了半分。
    本来就没好的伤，现在又肿了。
    黑夜里，是他几乎细不可闻的轻叹，揽着她到床上，细密的吻从脖颈吻过锁骨，却再没往下，颤动的双唇抵着她的颈动脉轻哼。
    “沈安，这次先放过你……”
    纤细的腰肢还是被他伸手圈在怀里，满是占有欲的在她锁骨轻轻乱亲，不肯离开。
    清醒的反抗的她，每次都能让柳风月恨得牙痒痒，把她撕碎的心都有。
    可是当沈安不清醒，彻底反抗不了他的时候，他又会开始心软。
    对她所有的温情，柳风月永远只敢在沈安看不见的地方流露，他真的太怕她嫌弃他的爱。
    这一心软，就是三天。
    心软的第一天，是因为放纵后她那神色，醒来后窝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沈安，脆弱的像只琉璃娃娃。
    那副模样，实在不是柳风月记忆中的那个人，小口喂饭给她时哪怕顺从，也死气沉沉。
    所以他没舍得下手。
    抱她洗澡时，身下绯色染脏了洁白的床单。
    这是另一个原因。
    她又被他弄伤了，那晚没忍住，明知道伤还没好他就动了她，小心翼翼的清洁后再看伤处，柳风月也有些愧意。
    再给她上药，沈安明明惧怕，却也不敢反抗。
    不管他说什么，如何逗她，她都一言不发，柳风月就更没了继续的兴致。

 第146章 破碎感

    手里，握着的腿似乎又瘦了点，抱起来硌人，清汤寡水的，也显然不如之前健康有生气。
    所以那时虽然故意冷着脸，但柳风月的脑海里突然起了个奇怪的心思：
    他想养好她，就像她当初一点点把他变好一样。
    沈安不应该是这样的。
    柳风月这么想着，当即也就那么做了。
    后两天，他开始十分关心她的身体，突然的转变让沈安保持怀疑态度，后来见他确实安分了不少，才稍微安心了些。
    不过，没有放松警惕。
    哪怕柳风月不动她，甚至那身影都已经不在房间，沈安还是躲在被子下，什么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
    力气恢复了，在他面前，却也还是装着那副风一吹就倒的脆弱模样。
    吃了睡睡了吃，她就这么过了三天，过着每次自己加班后，都梦寐以求的生活。
    而这三天，虽然一直是那副悲伤麻木的表情，但沈安过的舒心不少。
    有比较才能认清到底什么更好。
    换作之前，她确实不会甘心，就这么乖乖的被自己的造物喂养成菟丝子。
    可是想到路的另一头很有可能是被柳风月折辱致死，那选择就很好做了。
    沈安肯定不想死，也不想被抵在身下继续受辱。
    虽然很奇怪为何在折磨她两天后，他会突然良心发现心软，但终归又不用她刻意做什么，只要不说话眼眸放空就可以。
    所以这一点也不为难。
    何况，沈安其实一直就不是什么铁骨铮铮，十分有原则的人。
    不然当初她也不会用小手段，在已经十分幸运的，借力走出那所孤儿院之后，还想尽办法跟纪家扯上关系。
    虽然她是为了把握更好的学习机会去改变命运。
    虽然很多和她同在孤儿院的孩子，后来走错路的比比皆是，对比之下她已经很有原则。
    但沈安还是认，她就是走了捷径，她做不成哪怕穷困潦倒还要坚守底线的小说女主，走到如今，她出卖了不少自尊。
    因为她只是个十分倒霉的普通人，却一直渴望着普通人之上的另一个世界。
    在小时候，在被母亲留在孤儿院，在被一直生长在孤儿院的孩子们排挤霸凌后，见过那些装模作样来做慈善的有钱人，她就有了梦想：一个庸俗的，要成为有钱人的梦想。
    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小沈安心里也会羡慕嫉妒，她想去到上面的世界。
    这并不容易，但她有小聪明。
    在不到十岁时，她就明白了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既然目标就清楚的摆在那里，既然人生本来就不公平，如果可以，为什么不走捷径？只要选对捷径，代价只不过是扔掉不值钱的自尊和羞耻。
    倒是越成长，这两样东西反而越抛不下了而已。
    挺可笑的，长大的沈安其实也看不起曾经的自己，那段寄人篱下的日子是她不敢回忆的疤，一次又一次的磨砺让她长出了刺，她似乎也曾说过再也不出卖自己的尊严。
    可是人就是会再次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模样。
    所以现在，她又开始学乖了。
    既然柳风月会因她这副模样心软，多装两天又如何呢？
    沈安这样想着，但等摸到自己腰间消失的线条，和那取而代之的小腹后，还是悲从中来，先前没怎么吃饭看不出来，现在倒是明显，荒废了大半个月，又白练了。
    现在，脸上的悲伤就不用装了，她是真难过。
    宽大的手掌猝不及防从腰后摸过来，覆在她的手背后，和她一同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肚子。
    “沈安，你喜欢小宝宝吗？”
    大清早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慵懒，从背后传过来，无论是说话的人还是具体内容，都让沈安不寒而栗，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三天，他们二人几乎没怎么对过话，基本上都是柳风月自言自语，问她的也是想吃什么或者合不合胃口之类的话，这种有点认真的语气就让她陌生。
    所以一时间，沈安猜不透柳风月突然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愣着神，他却将她翻转过来，她的眼中闪过一点慌乱，他看着她眼眸却平静如水，看不出喜怒，又更详细的问了一遍。
    “你喜欢吗？会想生下一个自己的小孩子？”
    他的确是在问小孩子啊……确认这一点后，沈安的眼神就开始飘移。
    不知道啊，这种问题，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喜不喜欢什么的，在很久之前回望前半生，沈安就觉得自己只喜欢过纪云舟，又知道他们不可能而早早死心，而自从他出国两人渐渐少了联系后，沈安也没再对其他人心动过（馋身子不算）。
    所以，她就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结婚，自然更不会想孩子这种事。
    柳风月却突然问了。
    为什么要问这个，他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啊。
    这个念头突然在沈安脑海里浮现。
    她没想到，当柳风月问她想不想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时，她下意识想到的会是跟他。
    如果说那还能用她只跟他发生过关系来解释，那紧接而来的心梗，无法忽视的胸闷和窒息感，则是彻底乱了沈安的心神，她的身体在难过。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想过了，模糊的影子在脑海里飘闪却抓不住，又是这种让她讨厌的感觉。
    温热的泪堆上了眼眶，想都没想，沈安果断闭眼装死，在那只手威胁般握住她的腰肢时，才挤出一句：
    “我不知道，不，我不喜欢。”
    后一句是为了掩盖前一句中莫名的颤声和哽咽。
    这种明显是在掩饰什么的话，让抵在她耳边的声音又变的咬牙切齿：
    “沈安！”
    “爷爷在此，别整天这种语气叫我，我明明回答了你的问题，我不喜欢。”
    她无法否认身边之人带给她的那种心安，在每次精神恍惚之后，这种熟悉的感觉便更加强烈，让她下意识的便把那些向来不敢在别人面前，直接说出口的心里话脱口而出。
    意识到什么不对后，又连忙掩住双唇，开始装那被她丢到脑后的破碎感。

 第147章 别人

    “还装什么。”
    掐着她的腰，柳风月将她压到身下，那周身的戾气升腾，几乎一下子把沈安掩埋，掩唇的手被他拉开。
    乌黑颤抖的瞳孔，倒映着他冷然的笑意。
    “别怂啊，都自称爷爷了还怕啊。”
    这姿势和气氛都太过危险，如果说过的话可以撤回，沈安肯定毫不犹豫的把上一句咽回肚子里。
    但现在，她已然追悔莫及，只能试着找补。
    “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压迫下，呼吸有点困难，让她的话也断断续续。
    耐心看她表演完，他才冷笑开口：
    “哦？那你什么意思？还有刚才，你还没好好回答我上一个问题呢沈安，我要理由，不想听你敷衍的回答。”
    说着，柳风月俯身压过来。
    二人的距离更进一步，呼吸纠缠在一起，让她心乱，摇摇头，沈安只得别过脸辩驳一句：
    “我没敷衍你。”
    “原因沈安，我要原因。不喜欢，总得有个理由，而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除非你又在骗我。”
    原因……
    腰肢一紧，被逼急的沈安下意识便说出了脑海中想到的第一句话：
    “生……生不了。”
    她的全意是，和他生不了。
    可惜，真正让柳风月感到生气的并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没有细想沈安这句话。
    点点头，挑眉冷声继续质问她：
    “好，那下一个问题，刚才你为什么哭？”
    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只是闪过一瞬的慌乱，沈安便又眼含水光，只是对视一眼便连忙躲避。
    “你弄疼我了，我好难受。”
    后来的惧怕是装的。
    柳风月的身下，她在颤抖，在含泪示弱。
    她不想诚实回答，所以打算先试试着博取同情，用最小的代价结束这场眼见愈加不愉快的对话。
    而他对此无动于衷。
    死死抓住沈安那一刹那展露真心的慌乱，见她转移话题，还是冷笑着继续追问不放。
    手指缠上她的发丝，二人间的距离再次拉近，近到他的声音能直接落在她的肌肤上：
    “或者，我应该这样问，你在慌什么？在我问你想不想生个小孩子时，甚至怕到口不择言。”
    “是想到了什么事，还是说，联想到了某个人？你想的是谁，沈安。”
    鼻尖相触，她被迫望着他的眼睛，那呼之欲出的“你”，权衡利弊后终究没敢说出口。
    说谎时，沈安从不犹豫。
    她怕他会因为这句话而执着于此，拿她做实验……
    而此刻，那翕动后一字未吐的双唇，无疑在柳风月心头浇了一盆冷水。
    没否认，就一定是想到了谁，那副表情，沈安肯定想到了一个说不出口的名字。
    反正不会是他。
    他的名字有什么不敢说的呢？她知道他想听，却连骗他都不愿意。
    想到这，冷然的笑意挂在脸上，嘴角扯出不寻常的弧度，隐隐的疯狂让人望而心寒。
    控制住她不安分的手抓紧，他缓缓开口问：
    “这副表情，就算不说话也是默认了。想跟谁生？嗯？说说沈安，我想认识一下呢。”
    柳风月的语气，让沈安身子抖的更加厉害。
    尽管如此，其实她那颗心里却没什么惧意，有的只是越来越多的烦乱。
    为什么非要追问她？为什么要那么敏锐。
    不敢承认的原因，是她根本不想再去思考哪怕只是一点。
    所有能佐证他们之前相爱过的记忆，沈安半个字都不想提及，就算是现在这种地步，只要涉及，她都唯有沉默。
    骨气全用在不承认爱他这件事上了。
    结果就是又把柳风月惹恼了。
    那个不能说出口的名字像一根刺，让压在她身上的机体迅速冷了下来。
    寒意从肌肤相接的地方渗进她的骨骼，凉的透彻，在沈安身上引起一阵寒颤。
    但和她心底怕的不同，他没想对她做什么。
    心寒的时候，柳风月不想碰她，只是冷着脸，却也不愿起身，固执的握着她的手腕，就好像只有这样沈安才不会丢下他。
    其实，柳风月是想质问到底的。
    可话到嘴边，他突然觉得喉咙好难受，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
    程序运转错误，甚至眼前都开始模糊看不清，像是蒙上了水雾，紧抿的双唇唇间向下。
    他觉得委屈。
    沉默中，纪云舟的名字还是出现在了柳风月的处理器里。
    联想到什么，他又突然笑了，那笑容里藏了太多东西，沈安看不懂，微微皱眉看他：
    薄唇抵在她耳边一张一合：
    “你想的，该不会是纪云舟，沈安。”
    声音逐渐上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柳风月笑个不停，半晌才停下来。
    望着她时，勾唇的笑意又不达眼底：
    “那我劝你想都不用想，他生不了，呵呵~”
    最后的笑声里，多了沈安不懂的释然。
    他已经用药把纪云舟废了啊。
    从第一次在办公室把他打进医院时开始，柳风月就着手，一点一点的渗透和削减着纪云舟的身体。
    慢性复合药虽然耗时长，但胜在不会留下决定性证据，等到察觉时也早就晚了。
    就算沈安喜欢孩子，他也不必担心纪云舟，他们是一样的，都给不了她。
    纪云舟的名字落进耳中时，沈安猛地颤了颤。
    他的冷笑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想质问柳风月对他做了什么，却什么都没问出口。
    她怕自己提纪云舟反而会激怒他，让自己的担忧适得其反。
    另外心底里，她也觉得柳风月不会杀纪云舟。
    但一颗心还是提了起来。
    沈安识趣的沉默让柳风月心情愉悦了一点点，双唇从她的下颌吻到唇角，明明知道她为何沉默，还是故意刺激她：
    “不问问为什么？可以猜猜嘛~比如猜你的好师哥一直有隐疾什么的~”
    “我不关心别人的私事。”
    沈安知道她问不到，不如别激怒他，回了国，就什么都能查了。
    从她口中说出的别人二字，让柳风月低笑两声，尤其想到那人还是纪云舟，他就更开心，也更想逗她。
    明知道答案，却又存心继续追问，语气带了奇怪的笑意：
    “安安~你跟他做过吗？我们俩谁让你更舒服啊~”

 第148章 曾经

    温热的气息喷洒脖颈，她就算是再迟钝，也感受到了柳风月那幼稚的攀比心。
    轻佻的语气让她心烦，咬咬牙她继续沉默。
    感受到沈安的隐忍，柳风月开始向下吻着她颤动的喉结。
    甚至轻轻舔舐吸吮挑逗，听到她难受的闷哼，他停下来轻笑着抚过她泛红的脸颊，自问自答：
    “这种表情，不会他还没碰过你，你们认识了这么久，都还没上过床，安安，你就没怀疑过，他不行吗？”
    “一个不行的男人……”
    缠人的叨扰和诋毁终于还是让沈安炸了毛，用力的挣扎未果后，咬着牙低声吼了句：
    “你烦不烦。”
    见她生气，柳风月终于停止了喋喋不休，明明被嫌弃了，却心满意足的笑着看她炸毛的反应。
    这样的她跟过去的沈安很像。
    对望后，他又俯下身继续吻她的唇。
    沈安想躲，没躲掉，本来只是温柔而循序渐进的索取，吻着吻着，他的吻却越来越霸道，手也越来越不安分。
    因此，沈安的抗拒也越来越用力，对抗着他动作的行为，让柳风月又开始不爽。
    是啊，他开心什么，她炸毛又不是因为他，说不定心里还是最在意纪云舟的。
    她心里正为别人打抱不平，但他却动了情。
    越想越气，大手拽开她的手臂，柳风月开始去撕扯沈安的衣袍，抵在她唇边呢喃的声音低哑：
    “别反抗，沈安，反正他不行，换我满足你好不好，别抵抗我好不好。”
    本来还算和平的言语对峙又演变成了动手。
    越来越危险的动作，让沈安的心像是被手握住。
    果然，他们之间就不该多交流，不然一定有一个先炸毛，然后剑拔弩张的相互争斗，最后受伤的却只有她。
    这种剧情走下去，还不如放下尊严示弱。
    拼命挣脱他狂乱的吻，沈安躲避着他的侵扰，无力的手臂反抗的动作弱了几分，含泪哑声低喃：
    “别这样，你吓到我了，我怕……”
    话还没说完，脸就红的更加厉害。
    人越老越要脸，尤其还是在地位爬高以后。
    怎么说，现在的沈安也是当过总设计师的人了，虽然那个公司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企业。
    但是她也开始带新人，开始有了点声望。
    好不容易可以不用再那么低声下气求人装孙子了，结果现在又被打回原形，对象还是自己的造物。
    沈安心里当然别扭。
    可理智回来，在柳风月的威压下，却又不得不屈服。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不想刚安稳三天就又被强。
    而他真的停下了逐渐粗暴撕扯的手，不过，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双手手腕被他牢牢握住，分别按在脑袋两侧，柳风月跨跪在她腰上，把沈安死死控在身下。
    四目相对后，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她害怕般的微微别过脸，余光里柳风月的表情阴沉。
    其实他那副眉眼生来柔美，不做表情也像带着笑意，温润如玉，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此刻却显然的格外不耐烦。
    他不喜欢沈安这副模样，尤其是在她让他回忆起之前沈安的模样后，又继续装这种模样，他就格外不喜欢：
    “收起你这副表情。”
    低声警告着，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大了几分，她却没有收敛，还是那么看他。
    还真让柳风月心颤了颤。
    在他考虑要不要放过她时，却想起之前沈安口不择言的那句：爷爷在此。
    所有的心软都立刻烟消云散。
    其实柳风月不是气那句话，他只是联想起了沈安之前，下意识逃避问题的那副神情。
    他气她明明有了之前的模样，却又怂的那么快，加上这次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样快的变脸，让他总觉得那些在她身上出现，似曾相识的影子都是假的。
    那她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什么都没有，都是在骗他……
    “……”
    偏偏，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沈安还觉得是示弱有效用。
    别过眼去，连挣扎都不再有，她偷偷咬着舌尖，双手被他压到头顶一手控制，下颌被正过来时，眼里已经又渡了一层水光。
    委屈巴巴的，见她这副模样，柳风月更是怒从心起，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个冒牌货。”
    他早已经不对沈安能恢复记忆抱任何期冀了，可是她既然忘了，那就忘个彻底，为什么又要偶尔给他她能恢复记忆的希望。
    没有希望才不会失望。
    带着怒意的话掷地有声，让她本能的因为感到危险而恐惧，身体中热流奔涌，疼痛刺激下鼻尖酸涩。
    冒牌货？
    为什么说她是冒牌货，她又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只是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口了而已。
    面对他眼见越来越盛的怒意，沈安也有些无奈。
    是，她确实说错话了。
    其实她没那么冲动的，可是在柳风月身边，在这个明明对她威胁最大的人身边。
    她总会莫名放松，莫名想调侃他噎他，看他吃瘪的表情。
    沈安就是信，他不会伤害她。
    哪怕一遍又一遍折辱之后，理智早就十分清楚他的手段，可是那种莫名的信任，还是没有被消磨。
    她也觉得这样的自己恶心。
    沈安不知道，这是他们八年里朝夕相伴建立的信任，两千九百多天，七万多个小时，几乎是人生的十分之一。
    她跟所谓最好的朋友潇容，身处一处互相陪伴的日子不过两年，分隔两地后，有时候一个月说不上一句话。
    她跟纪云舟，也才互相陪伴了四年。
    他们之间差了两岁，并不一个年级，哪怕是同在一个学校，其中大多数日子，也只有一周一瞥。
    其他的人，沈安联系的都不多，全都是表面情谊，甚至说不上话。
    所以当然可以说，沈安其他朋友亲人加起来，陪伴她的时间，和她说过的话，都比不上零四一个。
    他就是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不是之一，是唯一。
    他是她唯一一个可以毫无保留展现一切的人。
    最好的和最坏的，野心和欲望，都交付给他了。
    曾经。
    沈安不记得了，所以她会难受。

 第149章 人在屋檐下

    但此刻，被迫承受着柳风月的怒火，她更是多的是心烦。
    沈安真的跟不上他飞速变化的情绪，更理解不了他的感情，尤其是她其实刚刚睡醒不久。
    大早上的，莫名其妙突然跟她扯孩子也就算了，说着说着他还急了。
    现在又突然指责她是冒牌货，她明明什么都没承认呢，就先把自己气成这个样子，还怪好笑的。
    当然，沈安没敢笑，只是默默看着他。
    得，她是懂了，柳风月一定是线路错乱了，就想找她发疯而已。
    无奈叹气，对上他带着怒意的眸子，明明可以说些什么话安抚他，轻咬下唇后，沈安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那种表情，显然她什么都懂，却什么努力都不想做。
    失望落寞之类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柳风月的心头。
    阴沉着脸，他突然放开了她。
    在沈安还有些茫然之际，起身大步走出了房门，沉闷的关门声在房间里回荡。
    压迫感突然消失后，接踵而至的，是不真实感，拢了拢衣服，沈安沉默又无助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在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又发了一顿疯后，他就这么放过她了？
    这几天的柳风月，实在太奇怪了。
    可沈安懒得去管，他疯就疯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像这样别来烦她，到日子记得放她回国就好。
    不在她身边，她更乐得清闲。
    “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不受控的想着，那一颗越来越烦乱的心，又被裹进了被子里。
    厨房里，容器里的蛋液被柳风月搅成了绵密泡沫，他却像没发觉一般，手中动作不停。
    直到不锈钢手柄被他紧捏到变形，容器被重重砸到桌子上，眼前，警告程序黄了一片。
    双手撑桌，柳风月低下头，紧闭双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烦的要死，心绪像是线路缠到一起那样理不通。
    明明气到压根不想见沈安，可是远离她后，现在他又开始渴望她的触碰。
    刚才还觉得不愿意再跟她说一句话，此刻却又想上去找她，把刚才小孩子的话题问个清楚。
    为什么跟她聊天就这么难。
    铁拳一下又一下重重砸在案板上，柳风月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又没惹她，只是见沈安大清早突然捂上小腹，才心血来潮想到问她小孩子的事。
    毕竟她沉默了三天，他只是想主动找个话题，想跟她聊天而已。
    为什么她下意识就是对他隐瞒。
    不信他不说真话也就算了。
    就算喜欢纪云舟，就算是想跟纪云舟在一起，心里想想就想想了，嘴上还不能骗骗他吗？
    都装了两天温顺样子给他看了，在这种事上，就不能骗他一次，说句她喜欢他吗？
    他都想着要养好她了。
    夜晚，相拥而眠时，柳风月甚至把他们的过往想了一遍又一遍。
    他都要骗过自己了，结果又被她的冷漠和逃避踹回了原点。
    冷着脸把早饭做完，看着那一片狼藉的柜台，柳风月又把它们擦了个干净，才气冲冲拉着餐车上楼。
    开门后，与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沈安撞了个正着。
    柳风月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她的身上，看着那些裸露在外被一遍遍清洗后搓红的肌肤，最后落到她同样红了一片的大腿根。
    一声嗤笑，轻飘飘的响在房间。
    试图看穿什么的视线，被沈安不自然的拉紧浴袍挡住。
    抬眸，他对上她的眼睛，眸中是未褪的烦躁，本就含怒的眼眸又阴沉了几分。
    抬腿将餐车踢到一旁，柳风月冷笑一声，靠在沙发上用目光打量她，语气轻蔑：
    “沈安，你不会觉得，那个痕迹用点力气就能洗掉。”
    “想都别想。”
    嘲讽的话落进耳中，眼前的柳风月周身戾气，沈安虽然也气，却也不敢靠近他，于是就那么站在原地，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人在屋檐下。
    不过，他怎么又回来了……
    之前几天，柳风月离开后，上午都不会回房间的，虽然那都是在她吃过早餐后，而今天还没吃。
    但今早他们闹的这么不愉快，沈安还以为，他不会给她做饭了呢。
    瞥了一眼餐车，尴尬的沉默里，食物的香味隐隐从错开的盖子下透出来。
    “好香，做的什么。”
    望了眼餐车，沈安很识趣的主动打破沉默，也默默扯开了话题。
    走上前把餐车拉回来，像柳风月之前做的那样，她把盘子摆上茶几，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食物填进嘴里，咽下去后，迫不及待的夸了句“好吃”。
    知道她是有意讨好，柳风月只是冷哼一声，沉默的看着她表演。
    见沈安吃完，他才开口，语气却满是阴阳怪气：
    “身体恢复力不错啊，昨晚还下不了床，睡一晚上都能自己洗澡了。”
    他都知道，只有第一天沈安的不舒服是真的，第二天开始，装模做样就远比那点难受多的多了，他只是懒得揭穿她所以陪她演戏而已。
    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顿，被拆穿心思的沈安却没有多尴尬，因为差不多也料到了，所以从容开口试探回去：
    “毕竟还要回国准备，也不敢不好。”
    垂下的眸子聚焦在手中的餐具上，虽然没刻意去看他，但她很在乎他会怎么接。
    可直到她把餐具收拾好，柳风月都没再开口，实在等不到回应，沈安不得不抬头。
    望过去时，他的眼里满是戏谑，看的沈安的心“咯噔”了一下。
    像是印证她的猜想，柳风月神情冷然，嘲弄的勾了勾嘴角：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放你走了。”
    得，又来了。
    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看了眼柳风月浴袍下的肌肉，咬咬牙，蜷缩的手指又被她松开。
    打不过。
    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沈安放低姿态继续问：
    “您说过的，只要我听话就放我回去的，所以，我是哪里让您不满意了呢？”
    夹杂阴阳怪气，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已经在模拟ai拆卸顺序了。
    干嘛又为难她！

 第150章 怎样都行

    她又没惹他。
    这五天，不管是他不知疲倦的想要，还是他良心发现主动放过她，沈安都自认自己配合的很。
    除了一句没睡醒时脱口而出的‘爷爷在此’，这几天，柳风月面前，她可是连半个‘不’字都没说过，还要她怎样。
    眼前，湛蓝色眸子，眼波流转。
    他似乎真的在考虑沈安的质问，半晌，薄唇开合，吐了句：
    “反正我心情不好，就不想考虑放你回国的事。”
    xx！
    心情不好关她屁事！
    一个破壁机器人还矫情上了，被囚禁她还心情不好呢。
    怎么，折磨完她，反过来还要让她照顾他的情绪？
    欺人太甚。
    此刻，沈安掀桌子的心都有，可是偏偏被拿捏把柄的是她。
    挤出的表情变成艰难的苦笑，上牙磨下牙，不满只能尽数往肚子里咽，眼看忌日越来越近，都忍到现在了，她也只能僵硬的点点头，花了全身力气才挤出一句：
    “那我怎样，您才能心情好点？”
    回应她的是沉默。
    闭上眼睛，柳风月仰头靠在沙发上，冷哼一声，突然开始一言不发。
    被无视的尴尬让沈安很不是滋味，她耐下心重复问了一遍，他还是不回答，一副任她猜的模样。
    肯定不是没听见，他就是故意的，这副模样让沈安气得胸口疼。
    房间里，能听到她因为不满而混乱的呼吸，柳风月突然就爽到了，被堵住的心也痛快了点。
    是啊，他急什么。
    该急的一直都不是他，需要费心经营修补他们这段关系的也不该是他，只要一直捏着沈安的把柄，她就得主动贴上来。
    根本不用他紧紧逼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得到回应的沈安拉起餐车，气冲冲向外走，现在她不敢跟柳风月翻脸，但她需要透口气。
    在这个房间里，她实在困太久了。
    手掌握住门把手按下，机械门锁闪了下蓝色的光，在她拉动时，又变成了红色。
    被锁了。
    沈安扭过头，身后，柳风月连看都没看过来，保持着倚靠沙发的慵懒姿势，只是伸出手臂，冲门口按下了遥控器。
    好，很好。
    他自己把自己惹得心情不好，就来找她不痛快。
    被气到的沈安抬腿踢了下餐车，当然她只是轻轻一踹，但车边好巧不巧，正好撞到门上，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响。
    那声音不小，心虚的连忙稳住车身，沈安手忙脚乱的，又着手把乱了位置的餐具又按原位置摆了回去。
    行，她是窝囊废。
    背后，男人的轻笑逐渐变成连续的低笑，听得出他笑得很开心，整理好餐车的沈安闻声不忿看过去，正对上他湖泊般荡漾的眼眸。
    这就开心了？看她出丑就开心是。
    明明应该很气，可看着他趴在沙发上，阳光下一头金发随意的抓了抓，笑着望她的模样，沈安却突然气不起来了。
    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变化，她咬了咬牙，最终无奈的摇头也苦笑了声。
    莫名其妙，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偏偏她竟然真的吃这一套。
    莫名的，母爱泛滥这个词出现在沈安脑海里，让她又忍不住去想：
    难道说，她真的到结婚生子的年纪了？那也不应该生出柳风月这种倒霉孩子，生个小柳风月……
    越来越跳脱的想法让沈安猛地打了个寒战，连忙收住。
    不，她不是母爱泛滥，她是祖辈的欣慰。
    毕竟柳风月是真孙子。
    各怀心思，有些诡异的相视一笑后，柳风月收敛了点笑意，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
    沈安偏偏不在他开口后动作，而是先看着他，反问了一句：
    “心情好了？”
    “马上就又要不好了。”
    他挑眉说得理直气壮，明晃晃的威胁，一口气卡在肋骨后，沈安那不争气的双腿，还是走了过去。
    行，再忍忍。
    等回去拿到之前的备份的数据和指令，她一定把他拆了。
    想着，沈安脸上，笑容又绽放起来，细看有点瘆人。
    她执意要回国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
    说是为了母亲，当然没错，但二十年没见，沈安几乎都要忘记她的模样了，而且她本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就算要见，也不会特意挑日子。
    晚几天有什么所谓呢，人都死了，被她看一眼又不能复活。
    执念散尽后，只剩点惆怅罢了，这么多年，沈安本来就是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之所以非要强调忌日回去，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是沈安唯一可以想到的，能让柳风月能放她回国的理由。
    却也被他这么为难。
    可见，柳风月有多不想放过她。
    如果他不死，她这辈子，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想着，沈安已经走到他身边，在柳风月伸手拉她时，手臂顺势环上了他的脖颈。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再次落到了他的怀里，不给沈安任何反应时间，他的吻落了下来，从唇角落到锁骨向下，她没反抗。
    柳风月却停了下来，抬眸看她：
    “不反抗了？”
    “你开心就好。”
    冷哼一声，这句话似乎对柳风月很受用，揽着沈安的腰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只是这样，我开心不了啊。”
    说着，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大腿，纤细的身子因为这个动作轻轻颤了一下，扶着柳风月的肩，她望进那深邃的眸子，强装镇定。
    “那你还想怎样？”
    柳风月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她。
    了然的点了点头，沈安干笑着，眼睛都眯起来，上半身凑近了点，学着他的样子，她凑到他的耳边，尽力学着妩媚勾人：
    “只要你能给我一个确切的回国时间，想怎样都行。”
    那只有她自己会觉得勾人的别扭声音，让柳风月别过脸去皱了皱眉，差点又笑出声，心里那点郁结已然完全排解。
    他真的很好糊弄的，只要沈安多关注他一点，柳风月就会开心。
    “怎样都行？”
    手掌从腰肢往上，抚过心跳后，见她抖成那样还敢点头，紧抓他肩膀后在他耳边发出隐忍的闷哼，他又是一阵嘲讽的低笑。
    笑得她心颤。
    就这水平还好意思勾他。

 第151章 不可取代

    紧紧揽住沈安的腰肢，充满暗示的眼神向下扫过某处，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指腹捏住浴袍的绑带，柳风月只是轻轻一拉，微张的领口便随之滑动。
    随着动作继续，柔软的布料一点点从肩上落了下去，落到了他的膝盖上。
    ……
    二人从沙发转向它处。
    后背抵上柔软的床面，在柳风月再次俯身之时，沈安那本就紧绷的身体颤了下，连忙抬手推搡他坚硬的胸口，阻止了他继续的动作。
    身下，她的胸口，也正因为喘息而起起伏伏。
    “嗯？”
    一手揽着她的大腿，一手按住腰肢，柳风月并不心急。
    只是上半身缓缓下压凑近，他用动作轻松的挤折她的手臂，纤细手指指尖微微泛红，用了点力也挡不住他的动作。
    极具侵略意味的压迫感，将沈安一点点笼罩，低沉的嗓音抵在她的耳边：
    “怎么了？疼？”
    “先……先说好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抓着身下的床单，努力让自己的颤抖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她用那强装镇定的眼眸看他。
    “你总不能一直吊着我，柳风月，不道德。”
    饶有趣味的蓝色眸子回望，耐心听她说着，他没有错过沈安瞳孔的颤抖。
    听到她说不道德时，勾了勾唇。
    现在，她心底唯一能寄希望来约束他的，仅仅只有道德。
    她竟然还觉得他会有道德吗？
    忽略柳风月望着她露出的那意味不明的笑容。
    说完，沈安的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个，在酒桌上喝到胃疼后，还不得不继续向对方老总敬酒时那样的笑。
    同样都是放低姿态的赔笑，此刻心里比那时候还苦涩。
    这就是生活和职场教会她的东西啊。
    沈安那带着点谄媚的笑容，在柳风月心里实在算不上好看。
    俯下身，他轻吻着她的唇，然后是嘴角，一点点落到脸颊上。
    薄唇贴着她的肌肤颤动，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沈安，你知不知道，我订了今晚飞帝都的机票，要是早上你就这样温顺，愿意跟我好好聊天，现在应该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身下，纤瘦的身子因为他的话颤了颤。
    猜不透柳风月说这话的意思，愣了愣神，沈安只好出言试探：
    “现在准备……也来得及不是吗？”
    耳边，柳风月的轻笑落进她的耳中，见他摇头，她心底一凉：
    “晚了，刚才我已经把你的机票退掉了……”
    还没等他说完，沈安的手臂便主动环上了他的肩颈，堆笑的脸上眼眸含情，声音却颤了：
    “还可以再订的柳风月，我可以自己付钱……”
    “可是，今晚的航班全部卖没了啊。”
    “那明天，后天，只要在我母亲的忌日前，哪一天都可以的……”
    “再飞就是三天后了，据我所知，也没了。”
    蓝色的眸子带笑望她，摄人心魄。
    他看着沈安听到后微微蹙起的眉，欣赏她明明委屈，却不得不迎合他的神情。
    让他想继续欺负。
    “怎么可能……”
    低声念着，沈安明明知道是柳风月在故意为难她，却还是不死心的找起手机想去确认。
    躁动的身子被他稳稳按在了身下。
    “别乱动……”
    闻声抬眸，她正对上了他那明晃晃的笑意，带着点隐忍的低哑声音，如流水而出。
    “有什么不可能？很正常的，被预订包机了而已。”
    说着，望着她那颤抖的乌黑双眸，柳风月俯身，再补一刀：
    “被我，包机了而已。你知道的，公司要团建嘛。”
    “你！”
    “嗯？”
    手指挑着她的发丝，柳风月不急不慢，感受着身下沈安愈加快速的呼吸，和因为挑动情绪而上升的体温。
    这副明摆着激她的模样，让沈安咬了咬牙，最终无话可说。
    她还是冷静了下来。
    机票不便宜，自己既没有能用的手机，也没有身份信息和信用卡。
    在语言都不通的异国他乡，就算逃离柳风月，沈安也活不了几天，更不必说回去。
    她的命运，现在全被他攥在手里。
    此时她还怎么敢出言刺激他。
    隐忍的别过头，心理上和身体上的双重侵扰，让她委屈的想流泪，温热涌入眼眶，却没让它们掉下来。
    沉寂的模样让柳风月捏着她的下颌，把脸又正了过来。
    又哭了。
    沈安的真哭和假哭其实很好分辨，流下的眼泪大多是假的，哭的越厉害越假。
    像这样蓄在眼眶，才会是真的。
    温热的唇瓣又落在眼尾，沈安下意识闭眼，泪珠便从她的眼角滚落，又被他轻轻擦去。
    带着水光的睫毛颤着张开，眼前，柳风月笑的扎眼，牙关紧了紧，她又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语气哀求：
    “您一定还有办法的，让我回去……”
    头顶，他的笑便更灿烂。
    还以为沈安刚才就会炸毛，没想到，到现在还在忍。
    本来想激她生气口不择言，再借此欺负她逼她求饶和主动。
    现在似乎不用了。
    沈安想要回去的意愿很强烈，足够他握住把柄，继续逗她了。
    舔舔下唇，意味深长的笑容在柳风月脸上萦绕不散，二人心知肚明的对视之后，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可是，今晚说好了是洛宫先陪我回帝都，他是我最重要的助理，不可取代。”
    听懂他的暗示，沈安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此时柳风月已经忍得很难受了，没给她装不懂的机会，他直接挑明：
    “乖，你懂我意思的，卖点力气，才能给我个理由，心甘情愿把订给他的机票给你。”
    尾音沙哑。
    闻言后，沈安的笑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初，牙齿紧闭扯着嘴角，双腿主动环上了他的腰。
    低声笑着，柳风月一把反扣住她的腰，紧贴在一起，不再给她任何后悔的机会。
    被提起来的沈安脑袋自然后仰。
    双唇抵在她完全暴露的脖颈时，他的笑意格外明显。
    “疼就喊出来，这种事也需要沟通的沈安，既然要回国，刚好的伤口，可别再伤了。”
    ……

 第152章 夜色正好

    黄昏时分，二人坐进了前往机场的私家车后座，前面开车的是洛宫。
    从后视镜里，见到沈安几乎从头包到脚的大衣，将整个脖颈捂到严严实实的围巾，和那一副蔫巴巴的神情。
    洛宫实在没忍住，好奇的扭头问了一句：
    “沈小姐身体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
    少年关切的神情真诚，实在让沈安不好意思忽略。
    张张嘴，沙哑发疼的嗓子，最后也只是笑了笑，挤出一句沉闷的“嗯”。
    旁边，比起她那副艰难的表情，柳风月的轻笑声却清晰可闻。
    伸手将沈安揽进怀里，他笑着开口替她解释：
    “可能是水土不服，在伊雅斯特，安安就一直不怎么舒服呢～”
    亲昵的语气毫不收敛，说着，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她，在这里，他似乎从来不打算避讳他们的关系。
    洛宫也不觉得奇怪，笑着吃下了狗粮。
    因为庄园的他们都知道，柳风月是老夫人收养来的，并没有血缘关系。
    沈安则直接别过眼去，脸颊的肌肉颤动，那两排牙快要被她咬碎了，才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
    气鼓鼓的，像个河豚。
    无奈笑着，柳风月伸手掩住她的双目，凑在耳边轻声劝：
    “睡一会儿，折腾一天了，旅途还很长呢。”
    将睡着的沈安抱在怀里，身后，洛宫依依不舍的冲他们二人挥手。
    他也想跟着一起回去的，可惜，这边的事情太多，也只能先应付完再说了。
    头等舱，累极的沈安仍旧迷迷糊糊的睡着，意大利双人沙发上，柳风月稍微挪动姿势，让她看似正常，却又亲昵的靠在他的肩上。
    快门声响起后，他礼节性对门外那人点头示意。
    在记者满脸堆笑蹑手蹑脚离开后，迫不及待抱起沈安放到了床上，自己也跟着压了上去。
    黑暗里，沈安迷蒙的双眼睁开一条缝。
    眼前，柳风月的身子压了上来，吻她脖颈时，手掌不安分的向衣服内滑入。
    她没阻止，身体自然的接受了他，目光转向窗外，他们还在飞机上，身下的床面却和酒店差不多。
    不愧是六位数的头等舱，估计一趟就是她小半年的工资。
    想到这，沈安的身子突然颤了颤。
    貌似几个小时前，她还说过要自己付钱，笑死，根本付不起。
    觉察到异常的柳风月停了停，双唇向上去寻她的唇瓣：
    “怎么了？弄疼你了？”
    配合上他的动作，极其羞耻的声音对话让沈安老脸一红，摇了摇头不敢看他。
    双唇抵在耳边，柳风月的动作继续下去，温热的气息喷薄呢喃：
    “我洗过澡了，你躺好就行，我都会收拾的……”
    迷迷糊糊中，沈安又睡了过去。
    这么多天，她已经习惯了。
    为了保证休息，身体也早已练就了哪怕在他的侵扰下，也能睡着的本事。
    身体早就坦然接受了他的存在，只有清醒下的理智不敢承认。
    再醒来时，窗外依旧一片夜色。
    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沈安抬手扶着阵阵酥麻发软的腰间，双腿颤个不停。
    低头看，身上已经被套上了干净的浴袍，亮着光的门内，阵阵水声传来。
    他们应该是已经回国了。
    甩了甩还有些不清醒的脑袋，她蹑手蹑脚下床，到处找自己的手机，然而在床边找了一圈，也没看见。
    于是，沈安的目光转向沙发。
    借着月色，她勉强辨认出那是柳风月的衣服，搭在靠背上面，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黑暗里，有些看不清口袋在哪里。
    沈安并不清楚男士衣服的构造，只好胡乱的摸着，几乎探了个遍，才摸到一个差不多大小的东西。
    喜出望外的去抓，指尖却隔着一层布料，她没找到口袋在哪。
    身后，浴室里的水声依旧响着不停。
    扭头看了一眼，沈安放心的将大衣拿在手里，手掌在衣服上细细摸着。
    找到最后，她甚至恨不得把脑袋也探进去，身后，带着水气的温热猝不及防贴上了她的背。
    “找什么？”
    熟悉的声音吓得沈安一激灵，手里的大衣没拿住，又落到了沙发上。
    下意识的，她慌张的就想转身解释。
    然而柳风月已经紧紧贴了上来，把她紧压在沙发背上，完全不给她转身的机会。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寒意。
    还有些潮湿的手臂越过她，抓起凌乱的衣服，整理后重新搭在了一旁，手掌探进去后，指节捏着手机拿了出来。
    “你对我的手机很感兴趣？”
    借着浴室的光，沈安看清了，那是他的手机，不是她的。
    连忙摇头，她突然有些不知该怎么解释，咽了咽口水后，喉咙一阵发涩。
    而后，宽大的手掌落在沈安肩上，轻轻按着施压。
    “嗯？”
    她又是一颤，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没，没有……”
    “没有？那是在翻找什么？”
    后颈，柳风月声音慵懒，漫不经心的打断了她毫无意义的辩解：
    “是想挑个衣服穿上逃跑，还是，想拿手机向外求救？嗯？”
    “不，我没，都没有。”
    连忙辩解着，胸腔中，紧贴着他心脏处，她的心跳格外躁动。
    明知道自己已经猜中了，现在沈安就是在说谎骗他，柳风月却突然勾起嘴角。
    “哦～都没有啊，那就是太爱我了，醒来后一刻见不到我都浑身不舒服，需要用我的衣服来慰籍自己咯。”
    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柳风月有意恶心她。
    果然，圈在怀里的沈安身子紧绷，不服气的咬牙喘息，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身后，低声笑着，他凑到她耳侧的声音低哑：
    “安安，我洗澡不关门，下次想我，直接推门进去就好，不用这么委屈自己。”
    说着，手掌向下，慢慢撩起她的浴袍下摆。
    强壮的手腕被她用纤细手指一把握住，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努力转身看他，沈安摇头求饶：
    “别，别这样，我受不住了，真的。”
    本就发软的腰肢，被他宽大的手掌一把压了下去，被牢牢按在沙发背上，身后柳风月笑着，声音却透着寒意：
    “怎么会受不住呢？这不还能下床吗？”
    ……
    窗外，夜色正好。

 第153章 情侣手环

    晨光破晓，洒下一束落在沈安肩上。
    这时，酸痛的手臂抬了抬，睁眼是刺目的光，她用手指掩了上去，另一只手再想动，却被什么牢牢扣住手腕。
    熟悉的束缚感让她惊慌失措的睁开眼。
    抬头望过去，自己那纤细的手腕正紧紧套着一个手铐，另一端锁在了床头。
    “柳风月！”
    沙哑的嗓子毫无威胁，怒目看向床边正在穿衣服的柳风月，沈安用力挣扎了一下，几乎咬牙切齿的质问：
    “你什么意思，明明答应过我的，你不讲信用。”
    慵懒的靠坐在床头柜上，他漫不经心的扣着上衣纽扣：
    “答应你什么？放你回国，我已经做到了不是吗，这里就是国内。”
    说着，还垂眸看了她一眼。
    因为挣扎而活动的被子，其下不着寸缕，若隐若现。
    察觉到目光后，又被恼羞成怒的她一把拉了上去，确认自己捂住了胸口，沈安扬起脸，警告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少跟我玩文字游戏，放开，柳风月！你放开我。”
    她要的当然是回国后的自由，他一直都清楚，现在根本是在装糊涂。
    说着，沈安不忿的扯动着手臂，链条摩擦的声音作响。
    交叠长腿后，柳风月满脸无辜耸了耸肩：
    “我可没有，沈安，是你自己笨，连条件都不会谈明白。况且，就凭现在你还这个态度，我也不会放过你。”
    “你！”
    死死看着他，在柳风月脸上读到那不容置疑的从容和轻蔑后，她那原本愤怒的眉眼，几次大喘气后，还是被迫柔和了下来。
    现在，被困在这里是她。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现在到底是怎样的情况，被他锁着，沈安就不得不放低姿态，试探的软声喊他：
    “柳风月……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正常来说，ai是不会拒绝人类不具有威胁性的引导性指令的。
    而床边的他，却几乎神色未变。
    保持着那份面无表情的淡然，柳风月拒绝了沈安的语言性引导，摇了摇头：
    “不好”。
    蓝色的眼睛，转而对上她那委屈又祈求的眼眸。
    柳风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软了，眼波流转之间，他又补了一句，解释道：
    “别求了，今天我是不会放开你的，不过如果你乖一点，我还可以多陪你聊两句。”
    咬着牙，对他的话，沈安似乎无动于衷。
    见此，柳风月站起身来，脚步向外走去：
    “没话说就算了，好好休息。”
    “这里到底是哪？”
    沈安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得到信息的机会，匆忙问出来后，柳风月闻声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想知道？先叫我声宝贝听听。”
    说着，脸上浮现了一点笑意，居高临下的冲她挑眉。
    恼怒的眸子里瞳孔在颤，咬咬牙，沈安哑声喊了句：
    “宝贝。”
    极其生硬的亲昵称呼，还是让柳风月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声音也软了些：
    “你问这是哪？这里啊～当然是我们的新家。”
    说完，他脸上的笑意更甚，眉眼弯弯，其中尽是温柔，而他眼中倒映的沈安，此刻却气到浑身颤抖。
    “柳风月！”
    他根本就是在耍她。
    手铐勒着手腕，哗啦啦响个不停，被她反手抓住，依旧颤着叮铃作响。
    “嗯哼～”
    回应着，他那双眼笑到眯成一条缝。
    见她气到一时语塞，柳风月摇摇头，慢慢后退，直到靠在一个收纳柜旁边，稍微弯下腰，手掌在其中摸索。
    沈安则是努力坐起身来，靠在床头后，警惕的望着他。
    不远处，抓到什么柳风月再次直起身，从柜中拿出两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手环。
    在她的注视下，把其中一个，套在了自己手腕。
    另一个被他拿在手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悠悠把玩，一边垂眸欣赏着，他一步步走到沈安面前。
    愤怒的眸子仍有戒备的看着他，在柳风月走近后，视线向下，扫过他手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
    懒得拐弯抹角，大致打量过那闪着点寒光的东西，沈安直接问了出来。
    柳风月却没有用言语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抓起了她未被束缚的那只手，指腹在手腕摩挲。
    厌恶的皱眉后，沈安下意识挣扎抽手，却完全不足以与柳风月的力气对抗。
    自知自己拥有绝对压制力的他，动作也十分从容，指腹按下手环某处后。
    在他手中，那东西突然从一处断开，而后被他毫不犹豫的套在了沈安的手腕上戴好，动作熟练。
    转眼间，她的手腕上便多了个与他手上，样式完全一样的手环。
    像是量身定做，恰到好处的圈在了她的手腕上。
    充满科技感的黑色手环，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芒。
    上一个被套在她身上的环，那些放电的不愉快记忆，随冰冷的触感一起涌了上来，沈安的身子应激的抖了一下。
    被子之下手指掐着自己的大腿，疼痛中，她才冷静下来，没有继续抖下去。
    沈安又去细看那手环。
    与一般运动手环无异的外形，戴在手上并不突兀，其实和上次放电的那款完全不同，让她心又定了定。
    只是那纤细的表带，看光泽是旧的，似乎还有点眼熟，她却有点记不清了。
    皱眉打量过这东西，再次抬头，沈安还想再问什么，柳风月却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动作完全打乱了她可能的思考。
    抬起自己的手腕，柳风月伸手也凑了上去，两个手环一彼此凑近，便像是有磁力一般，吸到了一起。
    又因为他拿开手而分开。
    出现在沈安眼底的疑虑和不安，被柳风月尽收眼底。
    这当然不是个随便的什么手环，这是他们还是恋人时曾经戴过的品牌，最新款。
    表带则是当初二人一起亲手制作，互赠的手工，一份记录恋爱的礼物。
    但在沈安失忆后，没过两天，她的表带也碰巧断掉了，当时的手环被摔碎不能用，表带也自然而然，被她当作垃圾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是当时被称作十二的柳风月，后来又偷偷捡起来补好的。
    果然，她毫无印象。
    而那款手环也早就被飞速发展的时代淘汰了。
    指腹轻轻摩挲着新的手环和旧的表带，柳风月苦涩的勾了勾唇，再看向她后，依旧笑的从容，语气也寻常：
    “别慌，只是一对小小的情侣手环而已。”
    情侣二字，引得沈安抬眸与他对视，眼底寒意闪烁。
    她是不敢直接开口否认，但那副表情，显然表明着她的态度。
    情侣什么的，她是不认的。

 第154章 烦人苍蝇

    见此，柳风月只是淡淡冷笑，她所有的反应他都能猜到，所以也并不感到意外或者难受。
    相反，要是沈安欢欢喜喜接受了，对此刻的他来说，反而才是鬼故事。
    继续想着，柳风月反而更加释然。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或许，沈安永远也不能恢复记忆了。
    或许她再也记不起他们的过往，这种可能性，起初让柳风月很害怕。
    可是现在，他也不怕了。
    让沈安恢复记忆就会是好事吗？当然未必。
    她又不见得真的爱他，只是爱他的能力，爱他的皮囊，她对他的感情从来都不纯粹，他不过是她的奴隶和工具。
    随意就可以更替舍去。
    说不定，恢复记忆的沈安，还会再次丢弃他一次。
    那还不如就这样下去。
    现在的她根本斗不过他，就只能被他囚禁在身边，玩弄也好报复也好，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直到永远。
    可是柳风月又忍不住怀念那时的沈安。
    他会不自觉去想，如果现在沈安突然恢复了记忆，又会怎样呢？
    她会不认。
    倔驴一头。
    收敛心情后，柳风月脸上的神色，又恢复到了最寡淡的那种。
    一般要说正事时，他就会摆出这副表情。
    所以沈安定定的望着，等他开口。
    果不其然，在与她视线交汇时，柳风月面无表情的打破了沉默：
    “想让我放你走是吗？”
    被绑在床头的沈安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表情严肃的望他平静无波的双眸。
    但柳风月却一直都是那样，表情比她显得轻松很多，她看不穿他的心思。
    但沈安清楚，这种语气，一般就是要谈条件了。
    果不其然，虽然她没问，但柳风月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可以啊，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看着他，虽然沈安现在还是没能从他手里扯出自己的手，不过她还是聚精会神的听着：
    “第一，这个手环，任何时候都不准再摘下来。”
    说着，柳风月又用指腹轻轻摩挲过手环，余光看着他的动作，沈安看着他的脸，不动声色，只在心里想：
    手环一定有古怪。
    一听到他这句话，她便能直接猜测出来，睫毛颤了颤后，几乎面不改色的继续听着。
    目光又从沈安的手腕处，转向她的脸上。
    望着她，柳风月的眼眸，其中异样神光也只是闪了一下，转瞬即逝便继续道：
    “第二，晚上九点之前回家。”
    “就这两点，怎么样，做得到吗？”
    沈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没给他能继续补充的思考时间，直接应了下来：
    “当然可以。”
    连一句也没多问，坚定异常。
    她当然不犹豫啦。
    手环的古怪既然能猜到，想搞清楚它到底如何，需不需要摘下来就另说了。
    九点前回家？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柳风月只说了要回家，可没说要回哪个家。
    玩文字游戏嘛，他教的。
    沈安的识相倒让柳风月有一点点意外，不过想着她为了回来，为了沈念的忌日，已经做出了不少牺牲。
    此刻到了临门一脚，会选择继续忍让，他也不觉得奇怪。
    点了点头，手指探进衣袋，柳风月从中拿出一个东西，举到了沈安眼前给她看：
    “那好，今天的对话我也录音了，日后要是做不到，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心尖因为他明晃晃的威胁颤了颤，沈安有点心虚，还是挤出了笑容，望了眼他手中的录音笔，没再说话。
    松开她的手，柳风月拍了拍她的肩膀。
    见他没有解开自己的意图，沈安刚想开口质问，他的手指已经抚过锁骨和喉咙，转而抵上了她的唇瓣。
    指腹堵住了她想要说出口的话：
    “行了，没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吗？别再说话了，今天你就先乖乖在这里休息一天，养一养。”
    说着，他的视线上下打量，勾勒着沈安的身影后，轻笑一声：
    “不然，你以这副模样，见得了谁？”
    他就是不打算放开她，意识到这点，沈安再无话可说，扯了扯被子，别过脸去不再挣扎。
    见此，柳风月向外走去，拿出手机，屏幕上堆了不少消息。
    柳灼泽啊，还真是个麻烦，如此不依不饶的给他添堵，像只烦人的苍蝇。
    本来，柳风月当然是想多困沈安在伊雅斯特几天，毕竟他不急。
    可是柳灼泽就像一条疯狗，自从想尽办法咬住他衣角后，就死抓着不松口。
    现在被他一闹，他就不得不回来，亲自处理所谓［医疗事故］和医院的公关问题了。
    幸亏，柳风月回国后事事小心谨慎，没给柳灼泽挖出一点真料，更没给他真正能要他命的机会。
    但如果再放任他把这件事闹下去，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流言就是那么可怕，尤其对一家医院来说。
    让柳灼泽折腾下去，早晚真的会把他刚在帝都稳下来的这家医院给闹倒闭的。
    想着，车子里，柳风月闭目控制着自己的替身。
    在办公室签着各个文件，心思却又分了一部分在沈安那边。
    还好有个替身。
    要不是早早准备了这一手，偷梁换柱又瞒天过海，恐怕沈安一回到帝都，她的位置就会被柳灼泽找到。
    现在，柳灼泽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只要让他相信，‘柳风月’一直在帝都。
    这几天，他就不可能顺藤摸瓜找到沈安。
    上一次也是这样呢。
    柳灼泽没想到沈安在他那里的那晚，甚至都不知道，在他打电话过来质问时。
    在柳灼泽以为沈安真的不在他这里时。
    沈安正在跟他做那种事。

 第155章 Detroit

    一点笑意在柳风月脸上浮现，将这些人玩弄于股掌，竟然也让他感到了异样的丝丝快意。
    除了与沈安在一起时，也就只有柳岚死的时候，他才有过这种感觉。
    新网总监发来的消息在他眼前打开。
    ［一切顺利。］
    嘴角又明显的勾了勾。
    其实，也不怪柳灼泽笨了，毕竟，他再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柳风月’会有两啊。
    仁佑医院——
    或许，也可以称它伊雅斯特皇家医院分院。
    考虑到是在国内发展，所以柳风月给它选择了个更本土化的名字。
    此刻，医院大厅内，被柳灼泽找来闹事的人，还在地上哭天抹地。
    这场所谓医疗的事故，在他推波助澜后，闹的声势浩大。
    只可惜，他找错了人，用了一个劣迹斑斑的赌徒。
    眼见柳风月从医院外走进来，各家媒体一拥而上，采访的话筒纷纷递到了他的面前：
    ［院长，目前有民众控诉医院因医疗事故致病人死亡，您怎么看。］
    ［为何先前一直不出面回应，是因为其中真的有问题吗？］
    ［有人质疑仁佑医院的财务报表有问题，方便回应一下吗？］
    ……
    面前，采访记者七嘴八舌的问着，柳风月神色未变，仍旧是一副春风和煦的表情，从容的望向一个镜头。
    来自帝都最大的新闻媒体——新网。
    “我理解大家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今天最重要的，自然是仁佑被诬告一事。”
    诬告二字，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面面相觑，是新网记者率先反应过来，几乎立马问出：
    ［仁佑从何判定为被诬告，是否有详细证据？］
    原本还在地上大哭大闹，不断拿着所谓证据，向镜头控诉的那个‘受害者家属’李壮。
    也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猛地转过头。
    明明哭的骂的那么大声，脸上却是半滴泪都没有。
    眼看柳风月垂眸看他，对上眼后又扭过头，打算接受采访回应，李壮手慢脚乱的就来扑他。
    一边声讨，一边还不忘指指镜头，嘴里喊着：
    “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我的老婆！你还我老婆！庸医，就是你们治死了她。”
    然而，只是转眼间，男人就被赶过来的警察压到了地上，镜头又瞬间拉开，对准了冲突的中心。
    神色从容的柳风月冲那人淡然一笑，又转向镜头：
    “法律问题，就不应该由我回应了，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说着，他从容的闪身，给几个警察让开位置。
    “还是让李警官向大家回应这件事。”
    与李警官点头示意后，柳风月从容离开人群，经过新网的记者李诗诗旁边时，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眼神。
    身后，是李警官越来越远的回应：
    “……警方怀疑李壮涉嫌谋杀……”
    声音在背后响着，柳风月离开了闹剧中心，原本困着他的记者，都被李警官的发言吸引专心听着。
    只有几个挤不进去的小网媒还想追过来，也被柳风月的保镖拦住。
    正从新闻直播上看实时报道的柳灼泽，看到屏幕里他那副从容离去的背影，不屑的踹了一脚桌子。
    招招手后，启清走过来，垂眉无奈的听他发号施令：
    “联合那几家，继续挤压仁佑的空间，一直在亏损的医院还要保，我倒要看看，柳风月有多少钱可以砸。”
    说着，那双阴沉的眼睛死死盯上了启清，威压让他起了一身冷汗：
    “还有，给我盯紧他。我说了，我要柳风月的一举一动，刚才你报给我的是他在医院办公室，刚才他却是从医院外进来的。”
    “连个人都看不好，启清，不想做就带着你的人都给我滚。”
    柳灼泽找不到沈安，怒火就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神色平静的点头后，启清应着退了出去，把任务安排下去后，身子瘫在了椅子上。
    已经加了好几天班了。
    这x班，上班不如上坟。
    还没松口气，前台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启特助，李婉宁小姐找。］
    “现在柳总恐怕不会想见任何人……”
    语气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启清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妙，果不其然，前台没有挂断电话，而是继续道：
    “李小姐说她是想见您。”
    他能说他也没空吗？
    认命的在椅子上坐直身子，想了想现在李家的状况，他还是有点同情，强撑精神，启清还是应了下来：
    “请李小姐去三楼左侧会议室等，我马上来。”
    走专用电梯，柳风月一个人回到院长办公室，进了休息室后锁上门。
    确定了替身机器人还好好的存在于这里，封存之后，他又转头看向了窗外。
    天色渐昏，快要入夜了，黑了才好办事。
    埋头处理着他不在医院时，有些没仔细去看的文件，正对比信息库学着，私人频道突然响了一下。
    动动手指，柳风月把那邮件打开来看。
    是detroit发给其赞助的一个人工智能技术会，其中所有会员的，今年度技术交流会邀请函。
    每一份邀请函都是独一无二的身份密钥，发给柳风月这份，被邀请人一栏上，写的名字是gp2104。
    是沈安曾经注册账户的虚拟用户名。
    明明不爱他，在亲手将04号抹杀后，却还处处用着他的名字。
    人类真复杂。
    将那邀请函大略扫了一遍，确认其上内容与上几年大差不差，柳风月便把它放到了一边，看了眼时间后准备继续工作。
    摇摇头，笑意镀上眼角后，却不达眼底：
    沈安啊，你真是自作自受。
    当初，只想着清除与他有关的记忆，没想到采用关键词消除后，不稳定的技术，连很多不应该去除的记忆也消除了。
    就比如这么重要的东西。
    交流会上分享的，可是当下世界上，最先进的ai技术与未来的展望，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至少柳风月是绝对不会错过这样好的学习和迭代的机会。
    不知道今年，又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第156章 夜色茫茫

    整合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看了眼表，柳风月不急不慢的起身。
    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呢。
    他让人给沈安准备了早饭和午饭，就是没准备晚饭。
    想来，现在她正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子，等他回家。
    其实这些工作回家也能做的，柳风月就是故意的。
    但之前沈安上班，总是会一声不吭的加班，忙到忘记他的存在。
    身为的零四的他被她困在家里，做了一桌子菜，直到变凉也等不到她回来。
    有时忙起来，她甚至连个消息也不回复。
    其实，沈安根本就不爱他，是他自己太沉溺与她的欢愉，一直没发现。
    越是回忆，柳风月就越是心寒。
    心脏的裂口隐隐作痛，指腹按着，他靠在车窗，黯淡的眸子望着茫茫夜色。
    但在回家的路上，沉默了半路后，他最终还是吩咐司机转去了小吃街，下车给她带了些喜欢的夜宵。
    沈安不怎么喜欢高档场所特级厨师呈上的精致菜品，她更爱所谓烟火气，喜欢他能做给她的家常菜，最喜欢他的汤。
    可是这样，她也算是喜欢他的。
    毕竟人们不是常说，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胡乱的想着过去的事，窗外风景变化，柳风月开始又觉得，沈安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庄园。
    确认后备箱里的东西被搬到房间，手握不少纸袋，让其他人去休息后，柳风月独自上楼。
    整个三楼，没开一盏灯。
    做事的人都去休息后，别墅更是静的可怕。
    没有家的感觉，让柳风月有点落寞。
    他也不想把她困在这么偏僻空旷的地方，他也想跟沈安在他们之前的家，一起好好生活。
    可是，那会被柳灼泽发现，他不想让他纠缠沈安。
    哥哥又怎样，柳灼泽对沈安的关怀，仍旧带着不纯粹的念头，根本比不上他。
    只有他能站在沈安身边，只有他最不求回报的爱她。
    缓缓推开卧室的门后，扑面而来的是微风，冲淡了房间里本来的味道，带来一点郊区夜间独特清爽，其中却夹杂着丝丝血气。
    很淡的血腥味，如果是人一定闻不出来，可柳风月不是。
    甚至都不需要开灯，他也能看清，床上的人没了。
    原本套在床头的手铐也没了，只剩下断裂的实木床头板，和床边碎了一地的台灯。
    咬了咬牙，沉稳的脚步迈向床边。
    手指拂过断裂木板和其上的斑驳血迹，柳风月的脸，比外面无光的夜色还要阴沉。
    房间很暖，却还是让他像是处于低温环境，身子隐隐在抖。
    滴落在上面的血迹，表面已经凝固。
    但在他手指抚过之后，却发现，血滴最底部没干，一点点淡红的痕迹沾在他的指腹上，晕染开来。
    舌尖舔舐分析后，屏幕显示下，的确是她的血。
    所以，沈安刚跑不久。
    食指和拇指交叠，轻轻摩挲指腹，柳风月扭头看向打开的窗户，被风吹到半开。
    手腕上，他的手环能看到她身上手环的位置，读取出画面来后，那闪烁不动的红点，正是他视线看向的地方。
    站直身子，柳风月一步步向窗边走去。
    窗沿上也有她不小心留下的血迹，淡淡的痕迹，却蹭了很大一片，早已经干了。
    样子，像是手臂的伤口，在这里压了很久，还有带血的指印。
    在往下看，黑暗中，手环中孤零零躺在地上，碎裂的屏幕上，挣扎闪烁着暗淡的光芒。
    点点血迹滴落在坏掉的手环周围，表带却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骨节分明的机械手指被他捏的‘咯吱’作响。
    夜晚的确好做很多事啊，她也知道。
    冷哼一声，柳风月拿出手机，拨通了安排在别墅四周监视保镖的电话：
    “看好监控，派人在别墅内找，每个角落都别放过，一有她的消息马上联系我。”
    一手撑窗框死死抓紧，说着，柳风月的目光落到窗外柔软的草坪上。
    修整整齐的草坪将别墅层层包围，夜风吹拂而过，没有一丝人为扰乱过的痕迹。
    原本夹着一丝不悦的声音，语调上扬，眉毛轻挑，轻轻‘嗯’了一声。
    扭头看向身后的大衣柜，听着那边手下的询问，柳风月的声音又回到了刚才那样，尽是冷然的下令：
    “就这样，去做。”
    说完，挂断了电话，黑暗里，手指却安静的点着屏幕，给手下发去了消息：
    [看好监控，在我吩咐之前先不用找了。]
    再抬眸，目光细细扫过自己与衣柜中间的地板，在地毯上，柳风月再次辨认出了点点血迹。
    又一个证据，沈安在哪，已经不难猜了。
    夹杂怒火的生硬声音，让衣柜里的沈安心颤了颤。
    左手死死握住被木刺划开的右臂，冷汗和血液一同渗出，咬着牙，她连大气也不敢喘。
    早知道晚饭时间没人来看她，她就早该动手的，那样估计在柳风月回来前，自己就已经跑出去了。
    现在也不用担惊受怕，手忙脚乱的藏在衣柜等待机会。
    被按压的手臂仍旧传来阵阵刺痛，近在咫尺的血腥气让她不悦地皱紧了眉头。
    没吃什么什么的胃抽动后，那想要干呕的冲动，被她死死咬着下唇才忍了下来。
    等到沈安好不容易忍住这不适，外面却已经没了声音，安静的让人害怕。
    不妙的预感猛地从后背升腾，一下子让沈安的心跳的飞快，热汗几乎是在瞬间蔓延了她的全身，又带来阵阵寒意。
    身子忍不住的颤。
    为什么没声音了。
    柳风月去哪了……
    黑暗里，心跳的声音愈加明显。
    屏住呼吸，沈安努力稳了稳心神，想出去看，又有点不敢，就这么木然的等着，任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落在衣柜中的血液凝固，外面却还是死一般寂静。
    他是出去了吗？
    无事发生，让沈安的心悄悄平静下来。
    她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手臂上的刺痛变成了麻木的阵阵钝痛，整个伤口附近都是火辣辣的。
    外面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如果柳风月发现她，应该不会让她躲这么久的……
    这样想着，咬着舌尖，沈安的目光落到面前紧闭的衣柜缝隙，从外部透进来的，似乎仍旧是看不到底的黑暗。
    内心开始蠢蠢欲动。

 第157章 吓到她了

    按压着伤口，沈安终归是没忍住。
    但总归不可能就这样直接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按下还挂着手铐的右手，悄无声息的将眼眸凑近柜门。
    眼前，缝隙一点点靠近、放大。
    外部世界的未知带来恐惧，让她突然心跳的厉害。
    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的贴近后，她的眼前，看到的仍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沈安什么都没看见。
    微弱的呼吸短促，吹在缝隙里，心脏稍微稳了点，大脑还没开始转动。
    而后，就在她眼前，放的极大的湛蓝色眸子突然亮起。
    一只眼睛正死死透过缝隙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机械的虹膜几乎是紧贴着她的瞳孔，就在毫米之隔的缝隙外。
    心肺骤停。
    受到惊吓的瘦弱身子猛地后撤，狠狠撞到了衣橱内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后，整个衣柜都在抖动。
    她却来不及感受那疼痛。
    脑海里，此时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完了……
    甚至来不及反复咀嚼那种捏住心脏的恐惧，双眼近乎麻木的望着前方，沈安的视野里，衣柜门缓缓被拉开。
    黑暗里，男人正站在她身前，投下的阴影几乎要将她完全覆盖。
    而那双在黑暗中亮起的湛蓝眼眸，像幽灵鬼火一般，正死死盯着她：
    “躲？”
    阴沉的语气夹杂不悦，垂眸看着。
    柳风月本想等她自己出来，可在外面偷偷看了快十分钟，还是没等到，他实在没耐心了。
    “还不出来？”
    声音再次在沈安头顶响起，死死握着那受伤的手臂，她机械的不停摇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挣扎出来。
    吓到她了呢。
    冰冷的视线审视般扫过沈安全身。
    被他逮住后，她还是窝在角落里。
    鲜血蹭脏了浴袍，那划破的伤口正与不干净的手紧密相贴，血液和汗水混在一起。
    也不怕感染。
    冷着脸，柳风月将手伸向她。
    “不……别碰我，别——”
    未说完的话被空气撕碎，胡乱挥舞的手臂让伤口二次崩裂，血腥味愈加浓郁。
    见她如此不爱惜自己，本来还不怎么生气的柳风月，现在也被气的不轻。
    一把抓住沈安的衣领后，他干脆地将她整个人抓了出来，甩手丢到了地毯上。
    瘦弱的身子在柔软地毯上挣扎起身，被他抓出来后，沈安本能反应下的第一个念头，竟然还是想跑。
    纤细脚踝又被他一把拉住。
    蹲下身，衣服布料在地毯上划过，柳风月一点点将沈安拉到身前。
    借着窗外寡淡的光，她才勉强看清他的表情。
    不是沈安想象中的震怒，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不悦，大手拉扯着她的手腕。
    下意识的，沈安就想抽手。
    眼疾手快的勾住冰冷的手铐，柳风月紧紧拉在手里，更进一步后，控制住她的手腕。
    冰冷的声音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响在她的耳边：
    “别乱动！让我看看。”
    心停跳了一拍，呼吸都有些不畅。
    见柳风月似乎没有失控的迹象，沈安没再挣扎，任凭伤口被他拉到眼前。
    被木刺划伤的手臂，在小臂处开了一个近十五公分的口子，伤口还不浅。
    不过还好，只是皮肉伤。
    只是在她慌乱又随便的挤压下，伤处已经有点血肉模糊，细细看着，面前，柳风月突然冷笑几声。
    抓着她手腕的力道猛然收紧，捏到沈安一下子就回忆起了之前，直接被他弄脱臼的几次。
    右手不行。
    左手被他反复伤的已经有了后遗症，工作时间一长，就总是会隐隐作痛。
    稍微多用点力，更是连带手指都颤个不停。
    她的左手已经快要被他折腾废了，右手不能再重蹈覆辙，不然她真要成个废人了。
    可是已经受伤的手臂不敢用力挣扎，沈安只好用染血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用了点力拉扯：
    “放开我……”
    “为什么。”
    像是没听到一样，柳风月收敛了那冷笑后，口中喃喃自语。
    手指还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放。
    “放开……”
    沈安的声音，似乎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那眼眸又重新聚焦在她脸上，望出面前之人的挣扎后，神色染上了点点怒意。
    开灯，柳风月将伤口横置在二人身前，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问你为什么，沈安。”
    “为什么不乖乖等我回来？为什么要挣扎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要逃？”
    “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这么喜欢作死。”
    连续的逼问和压迫让沈安身体本能的抖个不停，紧绷的情绪下，连疼痛都被压制了几分，停下了继续挣扎的动作。
    却又在最后一句，理智猛然回归，痛感也再次袭来。
    垂眸望着自己被他捏红的手腕，泪光隐隐覆上了眼眸：
    “你对我哪里好啊……”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到那染上绯红的手腕，柳风月几乎是立刻松了几分力道。
    将她的手臂放到不会蹭到的位置后，长臂一揽，他将沈安从地上打横抱起。
    走了几步后，她又被放在了沙发上。
    “坐好，别再乱动了。”
    低声警告着，柳风月又转身去拿了医疗箱。
    知道自己逃跑已经宣告失败，感受着手臂的痛感，沈安听话的没再做无用挣扎，只是望着他的背影。
    她确实没想到。
    发现自己逃跑后，柳风月能这么平静。
    换作之前要发疯的。
    在国外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让他们两个人，包括之间的相处，好像都有些不一样了。
    没有受伤的左手探进浴袍口袋里，摸着其中的那个东西，她心中更加五味杂陈。
    神思游离，突然递到身前的纸袋，又把沈安的思绪拉了回来。
    怔愣的看着那好几包纸袋，她抬眼看他，柳风月又把夜宵往她怀里塞了塞。
    孜然一类复合香料的香味扑面而来，一下子涌入了沈安的鼻腔。
    “拿着，凉了就不好吃了。”
    将医疗箱放到茶几上后，柳风月也干脆坐到了桌子上去，没再看她。
    只是低头拉过了她的手臂，认真的消杀包扎。
    剩下沈安坐在那里，愣愣的拿着各种小吃，垂眸看着那外酥里嫩的大肉块，香味的刺激下，口水本能的分泌着。
    不是什么健康食品，可是真的好香。

 第158章 喜欢的样子

    摸了摸自己明明空空，却又已经开始分层的肚子，沈安带着罪恶感，还是把手伸向了木签。
    不吃白不吃。
    美食的慰藉中和了些伤口消毒时的阵阵刺痛。
    简单的包扎保护之后，柳风月将垃圾丢进了垃圾桶。
    拉过她的手，视线看向她左手手腕后又抬头看她，突然发问：
    “表带呢，沈安。”
    冷淡眼神下的平静质问，让沈安心里一梗。
    没顺利咽下去的夜宵差点卡在喉咙，捂嘴咳了几下才又吞下去。
    左手也被他握着拉到面前。
    柳风月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沈安，我问你，上午我给你戴上的，左手手环的表带，去哪了？”
    湛蓝色的眸子，像极了正覆着一层冰霜，冷冷的看着她，让沈安有些不敢开口。
    眸光流转，咽了咽唾沫，稍作犹豫后，她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丢掉了，和手环一起，被我丢下窗外了。”
    声音隐隐在颤。
    “呵呵……”
    冷笑着，柳风月明明并不意外，眼眸还是冷到了极点。
    很好，她又扔了一次。
    握着沈安手腕的力道再次加重，伤了不少次的左手比右手手腕更加麻木刺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几乎本能的喊出：
    “疼……”
    只换来柳风月的冷笑。
    推开她的左手，拉扯受伤右臂远离二人对峙的中心，以免她伤口二次创伤后。
    柳风月倾身，一把掐住了沈安的喉咙。
    逐渐加大的力道将她的脑袋死死压在沙发靠背上，压上来的身子，几乎是咬牙切齿：
    “丢了？”
    没被控制的左手推搡着他的胸口，不过螳臂当车。
    张大嘴巴喘息着，沈安的脸色因此越来越红，声音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放手……先放开我。”
    柳风月却已经回忆到了自己在窗外楼下看到的，那个碎裂的手环。
    可是那时，在它的周围，他没看到表带。
    难道已经被风吹走了吗？
    那么小而轻的东西，不知道会滚到什么地方，或许再也找不到了……
    联想到这种可能后，那紧紧贴上来的机体温度开始升高，眼前显示的警告表明，他在渐渐失控。
    掐着她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沈安几乎要说不出话了，脸色逐渐发紫后，推搡他胸口的手掌也开始瘫软，一点点滑落。
    喑哑的哀嚎，终归柳风月回了神。
    几乎立刻松了几分力道，却还是掐着她，他不忍继续下手，又有些不甘心。
    骨节分明的手指便转而下移，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既然沈安这么无情的丢掉他们曾经的回忆，那他就要完全侵占她的身体。
    而沈安也已经握住口袋里的东西，在吸入一大口新鲜空气后，撑着举到了柳风月面前。
    她的手中，是染血的表带。
    “我没扔……”
    放肆的动作一下子僵住，柳风月愣着看那熟悉的表带。
    停下的动作，让沈安松了一大口气，还好，在他陷入疯狂之前，她拿出来了。
    还好，他真的停下来了。
    可是那眼神，又让沈安很不是滋味。
    推开他，慌乱的将被撕扯开的衣服合拢，她抬眸对上柳风月复杂探究的眼眸，轻声喊了句：
    “十二。”
    眼前，他的身子肉眼可见的颤了颤。
    “我想起来了，这个表带，是当初我自己的东西，之前一直戴在我的手上。”
    应该早就被她丢进垃圾桶的东西，辗转多年后，竟然再次出现。
    甚至说，一直在他手里。
    除了喜欢，沈安真的想象不到，到底出于什么情感，一个人才会默默收藏另一个人的小物件这么多年了。
    那些她见过的青春期时暗恋的小心思啊……
    想着，沈安看向柳风月的手腕。
    他手上戴着的，还是跟她这个一模一样的，像极了一对。
    而她却毫无印象。
    视线跟着沈安落到自己的手腕，察觉她眼底的思虑，柳风月没说话。
    她还是记不完全。
    因为在格式化零四之后，他身上那情侣表带的手环就被沈安取下来了。
    之所以会在柳风月手里，是他在沈安失忆后，偷偷藏起来的。
    那时她已经不记得了，所以他拿的很轻松。
    柳风月的沉默，那有些落寞的熟悉神情，让沈安恍惚再次看到了十二的影子，心沉了沉，继续说了下去：
    “谢谢你还帮我保存着它。”
    说着，她突然停顿了一下，又瞥了眼他手腕上的表带。
    其实在辨认出这是她的东西后，沈安就一直在想，柳风月手上那个的来历。
    她一直猜测的是十二喜欢上她，后来为了跟她凑成一对，才偷偷做了个一模一样的。
    可是现在凑近细看，柳风月手上那个，一看就磨损更严重，显然戴的比她久。
    而且，做的还怪丑的，没有她手上的好看。
    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可是话都说到这里了，她也只能觉得是柳风月手工活太差，模仿的拙劣。
    视线游离着，停顿了近十几秒后，沈安下了好大决心，才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
    坚定的看向柳风月的眼睛，说出了那句她一直想说，却一直没敢说的那句话：
    “你喜欢上我了，十二。”
    手指死死捏着那个结实的表带，沈安的心突然跳的飞快。
    其实她有点怕听到他的回答，怕他否认。
    但她得赌一把啊，总不能被他一辈子困住。
    意外的，柳风月表情却未变，那张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机器人。
    沈安那颗躁动的心突然僵住，寒意四起。
    可是，他也没有否认。
    硬着头皮，她努力挤出点泪光，为了自己那点小目的，继续说下去：
    “我能理解，可是，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哦，那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怎样的？”
    猝不及防的，柳风月开口，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
    “是应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没有任何沟通，就单方面结束恋爱关系？”
    “还是可以随意替对方做决定，自作主张的清除对方记忆，然后装作一切从没发生过？”
    被彻底沉默的是沈安。

 第159章 运气一般

    抿了抿唇，沈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能按照自己早就想好的剧本演下去了。
    柳风月的反问出乎了她的预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此刻，她甚至有点不敢去看他那直直望她，带着逼问的眼睛。
    确实哄堂大笑了。
    为了对付柳风月，白天，沈安考虑了两套计划。
    一是现在已经失败的直接逃跑。
    从来送饭的小姑娘那里套话后，她已经确定了这里就是帝都。
    沈安想到了从这里离开的办法，如果运气够好的话，她是有机会逃掉的。
    受伤只是意外。
    显然，她运气一般。
    二就是忽悠他。
    沈安从不觉得人类的智慧比不过ai，更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自己的造物。
    而且他还喜欢上了她。
    虽然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机器的感情，真的算喜欢吗？
    但柳风月恐怕是那么觉得的，他以为自己深情，这就够了。
    所以，她本想着，先挑明他喜欢上她的事实，动之以情削弱他的防备。
    然后再语重心长的，教他怎么喜欢一个人，怎么正确看待那因为程序错误而产生的情感。
    最后在反复重复中，温水煮青蛙的给他慢慢植入指令洗脑。
    当然，她没想真的感动柳风月，让他幡然悔悟，这不现实。
    沈安只是想让他卸下防备，想要得到几天自由。
    让她有机会回自己的工作室，拿到最开始的资料，只要再多了解他一点，她能拆了他的。
    结果发现，其实她自己都不懂爱。
    沈安实在没有恋爱经验，处理感情问题总是显得局促，也真的应付不来。
    忽悠不了进化到这种地步的柳风月。
    此刻，在他淡淡的反问下，她更是汗流浃背。
    柳风月的内心，却在她喊了十二后，逐渐毫无波澜。
    沈安骗不了他的。
    哪怕故作深情，反问他是不是喜欢她，眼底的也并非因为回忆动容，仍旧是算计和试探。
    确定他喜欢她，不就是为了更加放肆吗？
    不过是知道他会心软，想换条件罢了。
    可是她的算计骗不过他。
    因为柳风月太清楚沈安爱一个人，尤其是爱他时的模样，哪怕那时也只是她表演出来的，也和现在不同。
    只要沈安心思不纯，他就不会认真承认自己的爱。
    此刻也是一样。
    从她的眼神里柳风月就能看出，她看他，没有任何感情。
    假的也没有。
    就算怪，也只能怪之前的沈安，在他面前演的太好了。
    她的冷漠，让柳风月有点心累。
    冷笑着摇摇头，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个表带后，他放回了自己的口袋。
    现在的她，戴着还不如不戴。
    对上沈安有些无措的神情，柳风月又自嘲的笑了笑，稍微打起精神后，突然想继续逗她：
    “安安，我确实不懂爱，但那也是因为你没教好。”
    “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教我的机会，安安。”
    “我们重新开始。”
    她更沉默了。
    这特么应该是她计划中的台词。
    本来是想争取主动权，现在却被先入为主，反将一军。
    这家伙，摆明了看穿了她的意图，反过来想给她洗脑。
    表情僵硬，沈安脸色难看，柳风月的脸色就好看了点，笑笑，他继续装着一副温柔模样：
    “没关系，安安，你不用急着开口拒绝我，我可以等。”
    “可是，我也想问。”
    话锋突然一转，沈安的第六感让她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柳风月看着她的眼睛，突然问道：
    “沈安，你喜欢过我吗？”
    那副戏谑夹杂认真的神情，让她看不太懂，哑然失声。
    他也没催她，轻轻摩挲着沈安的手指，似乎很有耐心等她的回答。
    尽管，答案柳风月已经不期待了。
    沈安的反应他差不多能猜到，无非是沉默或者否认。
    或者，她还可能会试图像他一样搪塞过去，可能会说不知道，或许她会假装着说喜欢他。
    可是望着她，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想象中的，沈安的反应都没有出现。
    她只是突然往嘴里填了一口夜宵，眼眸黯淡下去，似乎真的在认真回忆和思考。
    这种神情，让柳风月开始有点慌了。
    心底却又隐隐多了份期待。
    熟悉的味道，让沈安突然联想到了从前的一些事。
    其实，沈安从不觉得自己缺爱。
    她不是会被持之以恒的小事和真心打动的那种人，比起日久生情的磨合，沈安更相信天生契合的感觉。
    所以她只会固执的追逐着自己认定的人，哪怕爱而不得，也会继续默默喜欢。
    就像……喜欢纪云舟……吗。
    想着，沈安突然又有些不敢确定了，思绪转而向别处，回忆起了另一件事。
    一年前，曾有个刚进公司的新同事很喜欢她，是刚大学毕业的热情小奶狗类型。
    当时，上面让沈安带新人，他被分到她的部门，相处一个月后，他就跟沈安表了白。
    当时就被她委婉拒绝了。
    本以为那人只是愣头青的心血来潮，结果碰上了少年热枕。
    被拒绝后，还是天天风雨无阻给她带早餐，买咖啡，送花送零食。
    下雨会在门口等着递上一把伞，会注意到她的生理期送红糖水。
    他还会研究她的喜好，邀请她出去玩。
    他会发消息嘘寒问暖，会时不时给个小礼物，甚至不怕让所有同事都知道他喜欢她。
    后来，还当着她的面，拒绝了喜欢他的女同学表决心。
    一追就是一整年。
    就这样，情人节他抱着花，在下班时候再次问她：“我能追你吗？”
    沈安都没感动松口，面无表情地回了句：
    “不能。”
    然后依旧像往常一样，把当天的早餐和咖啡钱转给了他，拍了拍肩膀，让他好好工作。
    再后来，那人在工作上犯了个很不应该的技术性错误，被沈安铁面无私，干脆的暂时踹出了核心团队去反思。
    调换部门后，没几天，他就主动辞职了。
    然后，人人都开始说她不近人情，虽然都是以调侃语气说出口。
    但好像沈安在公司的人缘，就是在那个慢慢时候逐渐起来的。
    难相处的名声越传越大，她也懒得在意。

 第160章 有些危险

    不过，沈安那时候就不明白。
    为什么那些人都要起哄，希望她接受那个小奶狗，在她拒绝后，又显得极其失望。
    就好像他对她付出，她就一定要有回应一样，可是很多事，不是付出就有回报的。
    大多时候，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就是不喜欢那个人。
    所以，不管那个人做什么，坚持多长时间，沈安都不感动。
    在拒绝后还被关心，甚至会觉得困扰。
    相比之下，十二只是陪了她小半年，她就心乱了。
    或许，可能。
    就是因为之前就对他动了心思。
    感情的事还真说不清。
    所以，喜欢他吗？
    “或许，曾经是喜欢过的。”
    近一分钟过去，沈安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柳风月身上，第一次如此坦然的承认了，她对这个ai的感情。
    那块一直压在胸口，扰她思绪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让沈安久违的，有了浑身轻松的感觉，连带着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
    看谁都深情的桃花眼抬眸望着她。
    那种与人类几乎无异的神情，让沈安又生了几分担忧——
    ai太像人不是好事。
    柳风月还是极其敏锐，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满含期冀，又小心翼翼，将疑惑追问出了口：
    “曾经？那现在呢？”
    几乎没怎么思考，沈安依旧诚实，干脆的回答：
    “现在，不喜欢了。”
    看着他的眼睛，她没再逃避，极其缓慢又极坚定的念道：
    “十二，你这副样子，我没办法喜欢你了。”
    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吗？或许。
    沈安想试试。
    听到她的回答，复杂的情绪在柳风月脸上交织。
    落寞，悲伤，种种表情，唯独没有愤怒。
    见到他这副模样，她就知道，今晚是她赢了，她终于弄明白情况，让这个ai稳定下来了。
    柳风月的确不觉得愤怒。
    只要沈安愿意坦诚的对他，无论说出的事实如何伤他的心，柳风月都不会跟她生气的。
    他就是想跟她毫无保留的坦诚交流而已啊，就像过去一样。
    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当他完全属于她时。
    她也就完全属于他了。
    手指紧紧握着沈安的手，指尖纠缠间，柳风月看着她，眼里带着不安，语气却软的不行：
    “我可以改的，沈安，我知道我做错了不少事，可是那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太久了。”
    “只要你愿意继续教我，我都可以改正的，我可以学会做正确的事。”
    “只要你别不要我……”
    机械的手指带着温热，把她抓的很紧，似乎生怕她突然跑了，声音甚至有几分哽咽：
    “别放弃我……安安。”
    言辞恳切。
    沈安却突然扭头，别过了与他交织的视线。
    面无表情，甚至也有些同样落寞，心里却有点想笑。
    很容易的，主动权又到她手里了。
    她就说，ai好骗。
    柳风月终归也还是个有运行逻辑的机器，很容易就能理解他的行为。
    只是没想到，他最想要的，是她的坦诚和真心。
    握着他的手指，沈安终于找回了久违的，调试程序时的那种主导权。
    这么多天，她第一次感到了安心。
    却又忍不住想试探他的阈值。
    心情稍微平静后，扭过脸看着他，沈安摇了摇头。
    “十二，回不去了。”
    那双看着她的眼睛无辜又澄澈，宛如孩童，让沈安突然莫名有了点负罪感。
    此刻的他太像人。
    微微蹙眉后舒展，语气顿了一下，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和慌乱，她沉下声，继续道：
    “你明白吗，破镜不能重圆，哪怕拼好了，还是会有一道无法忽视的裂痕。”
    “就像人死不能复生，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再也都回不去了——”
    温热的唇突然凑上前，轻轻堵住了沈安的唇，所有的话都被紧挨的唇瓣挤了回去。
    她很识趣的闭了嘴。
    见沈安不再言语，手掌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脸，柳风月眼眸含泪又万分深情。
    尽管唇瓣微微离开，气息却与她继续纠缠，薄唇几乎是紧贴着她的颤动，语气里带了几分乞求和哭腔：
    “不，我们不是破镜，沈安，我们没说过分手，一定可以和好如初……”
    说完，没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又吻了上去。
    绵长的吻几乎让人窒息。
    真诚的确是最好的必杀技。
    在沈安用了份真心交流后，柳风月也展露了真心回应。
    但他能招架住她的真诚，她却有点承受不住他的热情。
    柳风月就像是八爪鱼一样，缠人的很，无论她怎么试图去推搡，都能被他握住手腕，轻轻拉开。
    后脑勺又被压在沙发背上，退无可退，所有的挣扎，都毫不影响他不依不饶的索吻。
    让沈安又开始怀疑，她打算用软的来渐渐控制柳风月的想法，究竟是不是对的了……
    他有点危险。
    极其自然的，柳风月十分熟练的把沈安的身子，从沙发抵上了床。
    手指十分寻常的去褪她的衣服，双唇仍旧不依不饶的去追她的唇瓣。
    好不容易，沈安才终于别过脸，躲开了他纠缠不休的吻。
    大口喘息着继续躲避，轻轻推搡他又压上来的胸口，她哑声拒绝：
    “十二，我不想要……”
    缠绵的吻又追了上来，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沈安摇头再次拒绝：
    “我真的不想做，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感情，真的喜欢我，真的想改，就应该先学着尊重我的意愿。”
    唇瓣再次将她的双唇堵住，沈安心一寒，原本在她身上何处游走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
    转而，大手扣住她的腰肢。
    将沈安紧紧圈在怀里，贴着她的唇瓣，柳风月低声呢喃：
    “好，那不做了。”
    说完，唇瓣又贴了上去，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柳风月贪婪的不断加深着这个吻。
    沈安仅剩的清醒，也随着氧气慢慢从脑海剥离，各种奇怪的念头胡乱出现。
    是，他是不做下去了。
    可是吻个没完，她也受不了啊……
    算了，就当是深入研究ai，就当进行测试好了。
    那这xx该算工伤的，她也真是为这个行业献身了……

 第161章 没了由头

    缱绻旖旎的拥吻在沈安快要窒息之时，终于停了下来。
    总算吻够了。
    连推他的力气都没，沈安就那么闭眼躺着，感受到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撤去，才缓缓睁开眼。
    她的眼前，却仍是漆黑一片，其中夹杂点点亮光。
    用力眨了眨，视野里又像是蒙了一层雾，模糊朦胧，什么也看不清楚，脑袋发昏。
    唇瓣被蹂躏到微微红肿，麻木到失了知觉。
    小口喘息着，除了因为缺氧而迷糊的脑袋外，她的身子也瘫软的不行。
    尽管到后来，她已经没力气再去推搡他，放弃了抵挡，可现在手臂却还是又酸又软，抬都抬不起来。
    所以，沈安仍然保持着原本平躺的姿势，一动也没动，呼吸中慢慢收拢自己的理智后，心底苦涩升腾：
    明明是想先稳住柳风月的，可说到头来，她还是被压的那个，被迫和他纠缠不清。
    沈安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更讨厌如此孱弱的身体。
    尤其是在她反观柳风月后。
    此刻，他还精力旺盛，根本没受任何影响。
    从她身上翻下来后，手臂几乎是立刻越过她的腰肢，拉过她让自己的胸膛贴着沈安的后背，柳风月再次将她紧紧圈在了怀里。
    唇瓣又开始在沈安肩颈磨蹭。
    痒痒的，似有电流经过，让她头皮发麻，脊背生寒。
    机器人的体力实在太好了。
    科技改变生活，机械几乎不会过劳，绝非人类能比。
    哪怕是像他这样移动电源的型号，一天二十四小时，维护得当，也足以不眠不休工作二十小时以上，真要跟他纠缠，她受不住的。
    想着，沈安的呼吸逐渐趋向平稳，喘息中，因为还想继续用旧情套住柳风月，见他也没进行下一步，她也就没再挣扎。
    任他抱着，纤细的身子蜷缩，她侧躺着靠在他的胸口。
    慢慢的，沈安能感受到那从自己身后越过来的强健双臂，正将她牢牢禁锢，甚至圈的越来越紧。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脖颈还不够，他的吻又开始往下，带来阵阵异样。
    要是柳风月不是机器就好了……
    莫名其妙的念头，突然出现在沈安脑海里，被她连忙闭眼斩断。
    在想什么，真的被他亲懵了。
    再次睁眼时，她这才恍然发觉出眼前依旧是黑暗，柳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灯关了。
    黑暗里，揽着她腰肢的手越来越不安分，一把按下他的手，本就发软的身子沉了沉。
    “睡觉……”
    哑着声音警告他，沈安用力拉开了他的手，好不容易得来的主动权，决不能在他的步步试探下让出去。
    柳风月又停了下来，却没把手从她身上移开。
    温热气息不断喷薄在她耳边，他的喘息声明显，刻意忽略掉这让人心乱的声音，沈安的脑袋躲了躲，他却又追了上来。
    “到底让不让人睡觉，柳风月，我真的困了。”
    忍无可忍的，沈安出声警告他，黑暗里，耳侧响起一声委屈巴巴的：
    “对不起安安，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无奈的叹了一声，沈安闭上眼，冷声警告：
    “我真的要睡了，柳风月，所有的话还是什么的都留到明天再说……”
    这样说着，黑暗里，她却是半点睡意都无。
    温柔的和十二如出一辙的声线，贴着她的耳畔轻声应着：
    “好，明天再说。”
    可他这样柔声应着，手却不安分的去拉她的衣带，再次按下他的手，沈安的声音里多少带了点咬牙切齿。
    “柳风月，你到底想干嘛？”
    背后他的声音却无辜，极其天真的抱着她，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回答：
    “不是要睡觉吗？不脱衣服怎么睡。”
    冠冕堂皇的借口把沈安气笑了，忍着烦躁，她甩开他的手，冷声回答：
    “我就喜欢穿衣服睡。”
    身后，柳风月再没了声音，见他真的安静下来，沈安也不再在意，垂眸想着明天的事。
    阵阵倦意袭了过来，紧绷后的精神却与疲乏的身子产生了割裂，想睡也睡不着。
    轻不可闻的叹息后，柳风月的声音贴着她的颈动脉，突然响起:
    “安安，我想要，今晚能不能做一次，就一次，你给我，明天带你去见纪云舟好不好。”
    低哑的声音，除了压抑的隐忍外，沈安从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腕，心却又紧了紧。
    没敢多想，她几乎是立刻便开口回答了他：
    “不好。”
    贴着她肌肤响起的声音却不依不饶的追问：
    “为什么？”
    “因为我的手臂受伤了，因为我不想做，因为不想要就是不想要。”
    柳风月其实没想到沈安会拒绝的这么干脆，稍微沉默了几秒，才把语气又稳了下来，语气平淡到有些刻意：
    “你不想见纪云舟吗？不想看看他现在状况如何，到底有没有事？”
    “如果明天可以出门的话，我想先回家，柳风月，你是不是忘了，我要回来是为了母亲。”
    带着陷阱引诱发问，柳风月步步紧逼，沈安却油盐不进。
    她愣是半个字不提纪云舟，让他想找事都没了由头。
    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柳风月贴着她的耳畔，轻声说了句：
    “好，那明天我送你回柳灼泽那边。”
    他当然知道，沈安口中的家，是柳灼泽费劲从海城给她搬过去的房间，可他不觉得那是沈安的家。
    在柳灼泽那里，它只是一个房间，只有在他和沈安的手里，那才是家。
    是他们的家。
    柳风月再次安静下来，只剩气息在她后颈环绕，明明温热，却在沈安身上激起阵阵寒意。
    她当然想知道纪云舟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会受伤都是因为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柳风月折腾的够惨的，沈安怎么可能不愧疚。
    但她哪里敢啊……
    与其在保护不了他的情况下，给他徒增可能的危险，还不如先想办法搞定柳风月呢。
    不过，就算柳风月被除掉，她跟纪云舟，真的还能像无事发生般，继续同过去那样相处吗？
    也根本就回不去了。

 第162章 简直无赖

    身后，没了柳风月的侵扰，手臂麻木的痛意也渐渐随着肾上腺素的褪去消散了一些。
    困意侵蚀下，沈安终究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察觉她越来越稳定的心跳和呼吸，在确定沈安真的睡着。
    她的身后，柳风月那一直睁着的眸子，连带着身体，都瞬间冷了下来。
    像是覆了一层寒霜，再也不见其中应该有的讨好和深情。
    其实，如果不是被黑夜掩盖，如果不是她根本不愿回头看他，恐怕柳风月眼底的寒意早可以被窥见端倪。
    可是沈安正好没看见。
    柳风月怎么可能看不出啊，从刚开始骗他表带被她丢掉又拿出来，他就知道，沈安的试探又开始了。
    明明他早就说过爱她。
    可她只信自己。
    既然这么喜欢试探，既然这么想先稳住他骗过他，那就继续演下去。
    指腹勾勒着沈安的臂骨轮廓，那孱弱的骨骼，在机械指节下，几乎一触即破。
    其实，他差点就被骗了。
    因为沈安眼里的那份感情，说她曾经喜欢他时，他能看出来真的不是假的。
    可是她下意识喊得是十二啊……
    是，柳风月能看出来，曾经沈安恐怕真的喜欢上了身为十二的他。
    可是，后来她不还是为了钱抛弃了他吗？
    那不就意味着，哪怕感情是真的，他在她心里也没有什么分量，他就是她权衡利弊后的舍弃吗？
    握着沈安的手腕，柳风月又开始陷入回忆，每次觉得她不爱他时，他都会把过去找出来，翻来覆去的看。
    他想从那些美好的记忆中找到沈安爱他的证据，又会被这个想法困住不得解，最终整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车子便稳稳停在了柳灼泽的别墅门口。
    按着沈安的后脑勺，在车子后排，强行索取了离别吻，柳风月才放她下车。
    金丝眼镜下的眼眸望着她，神色温柔：
    “忙完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沈安只是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点头目送他离开。
    自从她坦然承认了喜欢过十二的事实，柳风月就总用这种眼神看她，明明毫无攻击性，却反而让她更加不舒服。
    大概是因为他那完全不一致的言行。
    嘴上说着会改变会学习会尊重她，可是除了被她反复拒绝的那一步，其他的便宜是一点没少占。
    就比如今早，睡着睡着一觉醒来，她把衣服都睡没了。
    又喜欢用接吻来堵她嘴，连开口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
    简直无赖。
    一边想着一边迈入别墅，沈安轻松的通过了人脸识别的大门，畅通无阻的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而去。
    别墅里的人都认识她，在他们惊讶的喊出“沈小姐”后，沈安快速点点头算是回应，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柳灼泽似乎不在家。
    这也在沈安的预料之内，他名下房产众多，轻易不回来住，倒是少了被盘问的麻烦。
    尽管她已经用余光观察到，似乎已经有人给柳灼泽打去电话，而他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了。
    另一边，正在医院里跟纪云舟对接工作信息的柳灼泽，见到别墅打来的电话，毫不在意的在二人面前，按下了接通和免提。
    “什么事？”
    头也不抬的按照纪云舟口述补充资料，柳灼泽随口问着，语气有些不耐。
    他以为又是别墅里常见的，一些设备问题或者账单的小事，结果那边语气焦急，有点慌乱的喊了句：
    “柳总，沈小姐回来了。”
    本来专心看着腿上资料的纪云舟，闻言也抬眸侧目看过去，正对上柳灼泽看过来的，有些慌乱的目光。
    又垂下了头。
    柳灼泽不希望他跟沈安太亲近，他会嫉妒。
    但这次，本想着拿手机出去说话的柳灼泽，见纪云舟已经听到，稍加权衡后，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闷声问了句：
    “只有她一个人吗？有没有什么不对。”
    “只有沈小姐一个人，除了好像很着急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其他的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听到的回答让柳灼泽有些没想到，他以为柳风月也会在的。
    想着余光瞥着纪云舟，见他神色如常地看着资料，还用没受伤的手翻了个页继续看的认真，柳灼泽更觉得意外。
    要是之前，听到沈安的消息，纪云舟不会如此平静的。
    哪怕因为手指骨折加上各种殴打伤反复发烧，柳灼泽来看他时，纪云舟还是会在无意识中喊着沈安的名字。
    但自从在手术后醒过来，他似乎就有点不一样了。
    是因为知道了给他做手术的是柳风月?还是因为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纪云舟什么都不说，柳灼泽根本不清楚。
    只觉得他们一个两个，都有点不对劲。
    愣了几秒，他才想起来回应那边：
    “知道了，看好别让她离开，我马上赶回去。”
    说完挂断电话，又转头看向纪云舟，目光对视后，见柳灼泽眼底有几分局促，纪云舟主动打破了沉默：
    “要回去了吗？”
    他的语气和神情都极其平淡，似乎对沈安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既不意外，也不关心。
    反而是柳灼泽被他问的微微一愣，“嗯”了一声后，将资料都好好放在了纪云舟方便拿取的地方。
    本来他就打算这么离开，可是终究是好奇战胜了一切，扭回头，柳灼泽又问了一句：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不应该的，他的想象中，纪云舟就不该是这种态度。
    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柳灼泽很想知道，甚至不惜主动开口邀请他，但纪云舟摇了摇头：
    “不了，医生说我的骨折比较严重，需要静养，还不能出院，路上慢点。”
    说着，头也不抬地看着资料。
    倒显得柳灼泽自讨没趣了，没再说什么，他走到门口，还是没忍住回头直接向纪云舟问了出来：
    “你不想见见安安吗？之前不是明明很担心她——”
    “担心什么？”
    纪云舟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来，温声打断了他，说出的话带着反问，语气中却毫无感情：
    “沈安一直都是这样，你不知道吗？”

 第163章 是他活该

    垂眸与他对望，纪云舟突然用这种表情看他，脱口而出的又是那样的话，让柳灼泽有些错愕。
    印象里，他很少见纪云舟这种表情。
    虽然现在纪家已经没落，在有名有姓的大家族中排不上号。
    但因为祖上阔过，加上有个好声名，圈子里，说话仍也有几分分量。
    在注重名望的豪门大家，还有不少想要借势的联姻对象。
    其实，纪家地位不低。
    而许多根本不如纪家的小家族，出来的孩子，也有的是张扬跋扈的。
    纪云舟却没有。
    柳家结交的人多，柳灼泽跟纪云舟也是从小相识。
    虽然年少时见面不多，但仅仅凭借那几次见面，宴会上他为侍者解围的善举，就足够让柳灼泽一直记得。
    纪云舟是个极其温柔的人。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与他共事后，柳灼泽更是对其深信不疑。
    还以为他从来不会生气呢。
    此刻，纪云舟却显然是冷了脸。
    而且，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在这种语气下被描述出来的人，还是沈安。
    从惊诧中反应过来，听明白他的话，柳灼泽突然又觉得有些不满。
    他的妹妹怎么能被别人轻易评价。
    还用这样一副态度，看着他，那傲慢的语气，让人不爽。
    柳灼泽实在霸道惯了，久居人上，他几乎从不需要掩饰自己的不快，如今在纪云舟面前，也是直接的开口质问：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面色未变，纪云舟只是耸耸肩，说着又低下了头。
    这样一副态度，让柳灼泽气不打一出来。
    快步又走到他的身边，见纪云舟还是那样一副病态，他又突然有些不好发作。
    想要抓他衣领的手伸出去后，又猛地收了回去，被他有些尴尬的别到了身后。
    很快，柳灼泽又冷静下来了。
    但回都回来了，放不下面子，他也只好开口，语气生硬，故作警告的低声威胁：
    “纪云舟，别总用这种很了解安安的语气，我知道你们认识了很长时间，但那也只是过去。”
    病床上，纪云舟头也没抬，慢悠悠翻了页。
    被忽略的柳灼泽不满撇嘴，那修长的手指一把按在了资料之上，幼稚的宣示主权。
    “她是我妹妹，别对她起歪心思。”
    沈安回来后，柳灼泽又有了家人，再也不是那样冷冰冰的人了。
    不过，实在幼稚不少，总喜欢吃没必要的醋。
    看不清资料，无奈的摇摇头，纪云舟再次抬起头看他：
    “我没有，柳灼泽，我只是突然发现，虽然表面上，你很关心沈安，但实际上你一点不了解她。”
    “她常常一声不吭地离开，让谁都找不到，又悄无声息的回来，你十分担心，害怕她会出什么事。”
    “可是人家回来后，只是会轻描淡写的告诉你，她只是随性，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看着柳灼泽随之陷入深思的眼睛，本只是打算随便说一句，现在，纪云舟眼底也多了点认真，继续道：
    “柳灼泽，沈安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不需要你我担心。”
    “虽然我能理解你的担忧，但我也劝你，就算是她哥，最好也少干涉她，沈安不喜欢被人约束。”
    “而且，她认不认你，也不一定呢。”
    最后一句话，彻底破了柳灼泽的防。
    纪云舟的话一点没错。
    跟沈安相认，也过了好几个月了，她跟他却还是很生疏。
    虽然不说像陌生人，但沈安主动跟他说的话，还不如她跟一个随便的同事多。
    更比不上纪云舟。
    他确实比自己了解沈安，所以柳灼泽总是觉得不爽。
    因为他总觉得，如果没有纪云舟这个熟人，说不定沈安会多跟他交流一些。
    可是纪云舟也是他的朋友，他们在一起，谈工作也居多，他实在没办法找纪云舟的麻烦。
    现在也是，听他说这些话，也无可奈何，甚至不得不承认。
    说完后，掰开柳灼泽的手，纪云舟再次低下了头。
    没再搭理他，完好的右手食指在平板上划过轻点。
    耳边，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纪云舟才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轻而长的呼出一口气。
    像极了在叹息。
    可是真要说，又像是什么都感情都没掺杂，只是一次呼吸。
    复杂的眼眸，却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混乱，把他的心完全显露出来。
    这么多年，岁月的痕迹让沈安看起来圆滑不少。
    刚回国时，纪云舟曾站在窗外远远看她，办公室里，沈安埋头工作，成熟又内敛。
    与两个徒弟的互动，也十分有爱。
    这么多年，他以为她变了，以为她终于多了几分温度。
    却也只是看起来。
    接触变多后，纪云舟才发现，沈安根本没变。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为人处世成长了不少，看起来早已经没了那拙劣的伪装痕迹，却也只是成长了这部分。
    骨子里，依旧是那我行我素个性。
    依旧那么冷漠。
    同他刚见她时一样。
    明明躲在角落里，小小一只，哭的可怜，眼眸却是藏不住的漠然和算计。
    那时纪云舟就在想，这种人，这样的眼睛，怎么会流泪呢？
    可是手还是不受控制的伸向了她。
    沈安有种独特的魅力，让他忍不住靠近。
    哪怕知道是假的。
    这种人最危险。
    可是明明知道会受伤，纪云舟还是奋不顾身的靠近了她。
    看着自己的手，纪云舟又落寞的垂下眼眸。
    算了，是他活该。
    ……
    别墅里，原本在沈安卧室里的工作室，也被柳灼泽还原了出来。
    完全一致的构造，让沈安根本不用多找。
    推开墙上那扇小门，她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柳灼泽也都按照房间的本来面貌尽数还原。
    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熟练的翻找着，沈安翻箱倒柜，只想找到那一串代码
    ——gp2104。

 第164章 一无所获

    所有ai的资料都被她收录在了工作室，只要柳灼泽没有乱碰，就一定能找到。
    不顾右臂上的伤，沈安的动作越来越急躁。
    直到淡淡的血迹从纱布内渗出，像是没感受到一样，她依旧继续着自己动作。
    苍白的指尖染上绯红，伤了指甲，她也毫不在意。
    却最终一无所获。
    是啊，如果她执意要抹去一切，又怎么还会留下他的资料。
    靠着桌子，不愿相信的瘫坐在地上，沈安推开身旁的杂物，手臂上的火辣痛楚一点点攀附上来。
    侧目看了眼，又被她毫不在意拉下了衣袖，将伤痕完全遮挡。
    歇了会儿，沈安手臂撑地，又打算爬起来。
    她还是不愿相信，内心深处总觉得，一定还存在着什么东西，仍记录着过去她跟零四号发生的一切。
    起身时，目光刚好落到了角落某处的柜子上。
    看清那是什么，沈安几乎是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
    快步小跑到柜子旁，将其反转后，手掌在它背后用力抹了几把。
    几乎不可见的矩形痕迹被她敏锐捕捉。
    手指按下去后，一个暗格便弹了出来，灯光下，其中成堆的小芯片闪着寒光。
    这些都是在她这里消除过记忆的雇主，成功后，用来留存被摘除部分记忆的芯片。
    尽管有些人会选择彻底销毁那些记忆。
    但总有些人，在做最后决定时仍会犹豫。
    他们怕自己在失忆后会后悔，因此选择将记忆以这种方式留下来，给他们一个后悔的机会。
    也就是说，只要愿意，这些记忆还可以再找回来。
    一个个眼熟的名字在沈安眼前闪过。
    仔细辨认着，明明理智觉得可能性不大。
    可是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里面有她的记忆芯片。
    就在最深的某处。
    她也给自己留了后悔的机会吗？
    沈安还是觉得不可能，她从来不给自己留退路，手上，翻找得动作却诚实的继续了下去。
    别墅里，柳灼泽风风火火推门进来，直冲沈安的房间而去。
    小房间的门在被一把推开。
    他的眼前，沈安正靠坐在角落里一个矮柜子上。
    闻声，抬头看过来，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似乎早有预兆。
    三步并两步，柳灼泽走到她的身边，伸手便拉扯沈安的手臂看着：
    “你没事，有没有哪里受伤？这么多天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我很担心知不知道……”
    久积的思念一股脑被他吐了出来，沈安却几乎没怎么听进去。
    皱了皱眉，轻轻从他手里把自己的手腕扯了出来。
    本来还没那么疼的，被他这么没轻没重一扯，伤口又有点裂了，阵阵刺痛。
    但她的脸上却没依旧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点了点头：
    “没事。”
    说着，双手平静的插进了兜里，手指松开后，原本被紧紧捏在掌心的芯片，轻轻落到最底部。
    小小的一块，其中一面上，清晰的印着shenan。
    另一面是gp2104。
    指尖触及时，沈安依旧还有些恍惚，柳灼泽的手又搭上了她的肩，将她的心思拉了回来。
    “你到底去哪了？”
    “旅行去了，我比较喜欢一个人，所以手机关了机。”
    轻描淡写的解释，换作昨天，柳灼泽也是不信的。
    可是刚来之前，纪云舟这样说了。
    现在抬眸看他，沈安那双眼睛，又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完全不像是在说谎。
    柳灼泽信了。
    无奈的叹了一声，他又开始絮叨：
    “下次之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会担心安安，婶婶生前让我照顾好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真的怕再失去你一次……”
    低下头，沈安没说话。
    在他小心翼翼说到：
    “安安你记得吗，之前我说过的，过几天就是婶婶的忌日了，我们还说好了……”时。
    沈安才淡淡开口打断了他：
    “放心，我记得。”
    抬眸看过去，见到柳灼泽眼底的落寞，沈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慢慢站起身来。
    “所以，我这不快马加鞭的回来了吗？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看她。”
    乌黑的眸子坚定，见她如此承诺，柳灼泽才放下一颗心。
    他知道沈安有些抗拒，甚至一直都放不下。
    如今见她已经能冷静提及，并且主动提了一起去看沈念，心底总算宽慰了一些。
    正因为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更应该好好活着。
    从小房间里走出来后，坐在客厅沙发，喝着茶，时间尴尬流逝，沈安终究没忍住，主动向柳灼泽开口问：
    “纪云舟……怎么样了，你见过他吗？”
    所有的对话，都一字不落的通过监听器，传到了柳风月那里。
    听着原本木头般沉寂的沈安，会突然主动开口问纪云舟。
    柳风月的脸更是沉了几分。
    把面前汇报工作的王主任都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错。
    另一边，点了点头，柳灼泽很开心沈安主动跟他有话聊。
    虽然谈的是别人，还是带着点笑意积极的回她：
    “他人在医院呢。”
    脱口而出后，才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又连忙解释：
    “不过安安你不用担心，他就是倒霉，出个车祸不小心把手骨磕骨折了。
    手术很成功的，我也给他找了最好的医生复诊，绝对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差不多再休养一个周后就能出院。”
    他在对面滔滔不绝，沈安只是听着，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看她脸上不见笑意，为了让沈安开心，柳灼泽又积极的主动提及：
    “对了，我刚好还有工作要找纪云舟谈，如果你想看他，我们可以一起，现在就可以出发。”
    说着，邀功般看向沈安。
    回望他，沈安很识时务的对他挤出了个笑容，语气委婉：
    “真的方便吗？他养伤的话，我还是不打扰……”
    “有什么打扰的，放心，纪云舟他没啥事，一周前就活蹦乱跳了，现在估计正在工作呢，走。”
    说着，柳灼泽直接站起身来。
    他的确是行动派，一点也没有拖延症。
    轻叹一声，沈安快步跟了上去，跟他一起坐进了后座。
    屁股刚沾上座椅，口袋里，手机就响了起来。
    想都不用想，沈安也知道，是柳风月打来的。

 第165章 如出一辙

    原因很简单，现在，她手中这个手机是他新买的。
    而沈安自己的手机，已经连同她的手机卡，都被柳风月收走了。
    新手机里只被他存了他自己一个联系人。
    去握手机时，她的手指又不经意碰到了口袋底的芯片，触及那冰冷，沈安像是触电般，整个身子抖了一下。
    随之，心也跟着颤了颤，又很快冷静下来。
    犹豫片刻，在柳灼泽有点好奇的侧目注视下，沈安先将通话声音拉到最低，才在他面前接通了电话。
    那边，有些慵懒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安安，在哪呢？”
    握着手机的手指立刻紧了紧。
    余光瞥了柳灼泽一眼，她压着声音回答：
    “还在家。”
    车子缓缓启动，慢慢向大门口驶去。
    那边的声音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依不饶的问：
    “是吗？好像听到了车子发动的声音，是打算去哪里吗？”
    车厢里，沉闷的声音顿了顿，喉咙滚动。
    片刻后，沈安再次挤出一个：
    “没。”
    那边传来一声明显的轻笑声：
    “是吗，安安，你不会在骗我。”
    明明看不见他的表情，沈安却能立刻猜到，柳风月说这句话时，此刻那正冷笑的模样。
    眸光游移向车前，眼见别墅大门近在咫尺，眼眸沉了沉，她终究没再骗他：
    “一会儿，我打算去见一个朋友，很快就回去，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她的话，让那边安静了几秒。
    在沈安开始忐忑不安之时，听筒里传来一声：
    “好。”
    这种语气，他应该是不会再找事了。
    等柳风月挂断，将手机放到口袋后，沈安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悄无声息的覆了层冷汗。
    心还没定，旁边，柳灼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谁啊？”
    抬眸过去，他也正直勾勾盯着她，眸光里除了探究，还有一点不悦。
    沈安的心又梗了一下。
    得，刚送走一个，又来一个。
    这俩姓柳的，真真烦人。
    双唇张了张，沈安有点犹豫。
    心里不觉得有必要跟他解释，又觉得还在人家车上，至少应该说点什么。
    没等到她说话，见沈安那副为难的神情，柳灼泽却已经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是柳风月。”
    “沈安，你们什么关系，要事事跟他报备？”
    沈安都没主动给他发过消息，凭什么。
    说着，柳灼泽更是撇撇嘴，语气都有些不对劲。
    那副不满的表情，更是几乎要溢出来。
    见他已经猜到，估计刚才是听到了，沈安也懒得辩解。
    点了点头算是承认，扭过头，也不打算再跟他解释更多。
    柳灼泽却也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不依不饶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突然开始质问：
    “沈安，你疯了？他把你害成什么样子，你都忘了吗？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再跟他来往，为什么还要跟他纠缠？”
    一副长辈的口气，让沈安心烦。
    明明什么都没帮到她，现在却用这样一副说教的语气。
    傲慢的让人作呕。
    双唇颤动着，那句：“难道你以为我想跟他纠缠吗？”的辩解，沈安终究没说出口。
    算了。
    柳灼泽这样的人，才不会跟她共情呢。
    想想也是啊，他们这种上层人，怎么会懂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尤其像柳灼泽，生的这么好，恐怕从出生起，就从没体会过被逼迫，被裹挟的滋味。
    顺风顺水的人，当然能轻飘飘的评价她。
    冷着脸，沈安一把甩开了他，脸上淡淡的笑意，带着一点点讥讽。
    “这么激动干嘛，何必在意呢，柳风月他也是我哥啊，和你一样，不是吗？”
    夹杂愤怒的声音立刻跟了上来：
    “我们不一样！沈安，不准再跟他联系听到没有！”
    沈安只是蹙眉，抿唇不语。
    握着她的力大了几分，她的不辩解反而让柳灼泽得寸进尺，不依不饶：
    “安安，什么我都可以让着你，唯独这个不行。
    我不管柳风月到底是不是柳岚亲生，不管你们之间究竟已经发生了什么，你都不准再跟他纠缠。”
    “哪怕你要和纪云舟在一起，我都可以帮你。唯独跟柳风月不行。”
    “全天下，就他不行，你听到了没。”
    “现在把他删掉。”
    说着，大手就要去夺她的手机。
    眼疾手快，沈安抬手，砸到了他的手腕。
    一把拍开柳灼泽的手，紧皱眉头，她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那副自我保护的模样，让柳灼泽眼底的阴沉和怒意更甚，握着手腕看她。
    这副倔强的表情，跟她的父亲，也是他的叔叔，如出一辙。
    柳灼泽那与沈安同样乌黑的眸子颤了颤。
    眼前，叔叔和柳岚那个女人在老宅对峙的画面。
    那鲜血纷飞的惨剧，恍惚间，好像再一次映照在他的眼前。
    那样的结局……
    “不……不能这样——”
    “够了，柳灼泽，你们有什么不一样？都不过是拿权势压迫我的恶人。”
    不安的回忆被厉声打断，冷漠的眸子望着他，让柳灼泽心寒，哑然失声。
    此刻的沈安根本不像他的叔叔……
    她更像柳岚……
    原本总还带着一点关怀的眸子，此刻望着沈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让她并不陌生的失望，从柳灼泽眸间流露出来。
    可是她本来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妹妹。
    柳灼泽回忆里的沈念安然美好。
    而她父亲的故事，他虽然并未跟沈安多讲，但显然，她的父亲在柳灼泽心里，也是个不错的人。
    不然他不会总用那样怀念的目光看她。
    沈安一早就看出来了，柳灼泽会想要照顾她，保护她，都是因为她的父母。
    都是因为怀念和她根本就不懂的愧欠罢了。
    可是她跟她的父母根本就不一样。
    沈安几乎没有感受过任何来自他们的关怀，她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几分来自父母的影子。
    柳灼泽以为的好，他所珍视的亲情，沈安根本就不稀罕。
    亲情早就抛弃她而去了，在她六岁那年，被那场暴雨，冲刷的几乎一点不剩。
    所以，沈安半点都不怀念。
    二十年过去，执念散去后，见到这样的柳灼泽，她的心里，更是只剩下被遗弃的怨。

 第166章 咎由自取

    柳家这么大，如果他们真的那么想找到她们，为什么要过二十年？
    为什么在她的母亲死后才找到她们？为什么现在才实施无用的保护？
    为什么非要在人死之后才假惺惺弥补？
    道歉有什么用，祭奠和怀念有什么用，她的母亲，一条鲜活的生命，能回来吗？
    不能。
    眼底的漠然和嘲讽的冷笑再也不加掩饰。
    沈安抬颌望着他，藏在阴影下的睫毛，其上却似有水光闪烁：
    “柳灼泽，在我眼里你们没什么不一样，不用反驳，或许你早就忘了，但我还记得，你口中的我：”
    “不过是一个‘满嘴谎言的虚荣女人，为了钱爬床的贱人罢了’。”
    因为沈安一直不提及，那被柳灼泽选择性忽略的一段记忆，顿时爬上了他的脑海。
    几乎是立刻，柳灼泽身体颤抖如筛，眼底的失望立刻被浓重愧疚掩盖：
    “不，不是的……”
    “别碰我！”
    伸出去想要抓沈安的手，在见到她满眼厌恶后悻悻收了回去，捏紧成一个拳头。
    柳灼泽只是摇头，嘴里不断重复着无力的辩解，却连自己都骗不了。
    他就是亲手伤害过她啊。
    亲手把她，把那样伤痕累累的沈安，把当时将他视作唯一救命稻草的沈安，亲手留在了那个绝望的房间。
    不但没救她，甚至还多踹了一脚。
    把那时的她，彻底锁在了柳风月身边。
    他又有什么资格……
    “所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说的，对吗？”
    “不……不是，对不起安安，对不起我……”
    瘦弱的手掌举在慌乱柳灼泽的眼前，沈安别过眼，抬手打断了他的辩解。
    “够了，不用道歉。”
    其实，沈安从来都没觉得那时柳灼泽的做法是错误的。
    那时他们不过并不相熟，她也同样起了骗他的心思，都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在扪心自问后。
    哪怕换成沈安自己，在有可能因此惹上麻烦时，她也不见得会救一个还试图欺骗自己的陌生人。
    那时他的愤怒，会伤她，她都能理解。
    但能理解，也并不妨碍沈安讨厌他。
    他曾亲口对无辜的她施加过最坏的揣测和恶意，动手伤了双目失明又说不出话的她。
    在看清柳灼泽为人后，就算他为此道歉，沈安也再不会信任他了。
    余光里，柳灼泽用一副极其受伤破碎的目光望着她，还捂住了心口。
    见此，沈安又转移了视线。
    好，其实她说话挺冷挺伤人的，沈安自己也承认。
    因为如果没有一定要忍让的利益关系，她对讨厌的人，向来不喜欢留余地。
    纪云舟曾说她这样不好。
    但他还用另一个词来评价过她——
    “嘴硬心软”。
    就比如此刻，在柳灼泽抓着她的衣角可怜的道歉，嘴里反复说着：
    “……安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理我一下好不好……”
    她的心里的确很不是滋味。
    沈安就听不得别人说软话，或许她确实心软。
    不过，也从来不会因为这样的感情，变动自己的底线。
    闭上眼，她干脆的把柳灼泽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见沈安如此，柳灼泽那点精明，让他敏锐的察觉，她是心软看不下去了，除了道歉外，又开始极其卑微的劝她：
    “安安，删了柳风月的联系方式，他不是你哥，更不是什么好人，真的，你别再跟他纠缠了。”
    她本来的那点心软，又因为他的话而瞬间消散。
    扭过头，沈安眼眸定定看着他：
    “他的确不是好人，不过，柳灼泽，在我眼里，你也不是，别再说这些无用的话了，别让我更讨厌你。”
    对视后，见他眼底那浓浓的愧疚已经快消散，沈安更是冷冷一笑。
    就说他不能跟她共情。
    有点愧疚但不多是。
    果然，柳灼泽这种人，就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有问题。
    他太傲慢了，也都是虚情假意。
    想着，沈安的心里竟然有了几分释然。
    算了，她不是早就见识了吗？
    她见过的有钱人，大多都是这样的人，其实她见多了，也习惯了。
    这些连道理都讲不通的人。
    见她看过来，柳灼泽更是一把抓住了沈安的手，执着的继续向她灌输自己的想法：
    “安安，离柳风月远一点——”
    “那你能保护我吗？”
    忍无可忍的，沈安开口反问，终于打断了他。
    “我当然可以，安安我一定能保护好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只要你别再跟他纠缠。”
    柳灼泽的承诺，让沈安想笑。
    可是她又笑不出来，实在被他烦到无奈，叹了一口气，她闭上眼不愿看他。
    手臂又被扯动。
    咬了咬牙后她又睁开眼，望着柳灼泽的眼眸沉寂：
    “你之前问我之前去哪了是吗？我告诉你。”
    “我这几天，是被柳风月控制了，你说你能保护我，可是你找得到我吗？”
    “你还觉得我真的去旅游了柳灼泽，你简直让我觉得可笑。”
    说着，看他那皱眉无话的样子，沈安冷笑摇了摇头，神情里尽是嘲讽：
    “你根本保护不了我。”
    手臂受伤，沈安终究不是柳灼泽的对手。
    此刻，在刚才的拉锯里，她的手机已经悄无声息间被他握到了手里。
    但被她故意出言刺激，柳灼泽却没了翻看下去的心思了。
    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到达了医院，在停车区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
    见他怔愣，沈安一把抽回手机，另一只手插在兜里，指尖在口袋里摩挲芯片。
    就一句保护不了她，他都反驳不了。
    所以啊，沈安她不信柳灼泽。
    他根本就保护不了她，不管人品，能力上也不值得托付。
    柳灼泽根本不能让她信任。
    推开车门，手臂阵阵刺痛隐隐传来，火辣辣的。
    另一只手，指尖的芯片明明温凉，却也让她觉得炙热，有些烫手。
    没再理会身后追出来，高声喊他的柳灼泽，沈安经过直连私人停车区专用电梯，直接上到了病房。
    手指紧紧捏着口袋里的芯片。

 第167章 青梅竹马

    芯片里面封存的，是沈安失去的记忆。
    自然，也包括零四所有的资料。
    她会被柳风月耍的团团转，无非是因为他十分了解她，而她对柳风月的一举一动都毫无头绪。
    因为他们之间存在信息差。
    而这个小小的芯片，是将这个差距缩短最简单的方式。
    捏起它举到眼前，沈安细细看着上面的那串身份代码，看似陷入沉思，其实什么也来不及想。
    只有莫名淡淡忧思在胸口蔓延。
    而后，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芯片又被她捏到了掌心中。
    其实，沈安还在犹豫。
    她无人可依，无人可议，向来只能靠自己。
    恢复记忆，也是沈安此刻唯一能想到，还能应对柳风月的方法。
    另外，她也很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想弥补脑海里那块空白。
    可是理智又隐隐告诉她，既然当初选择了遗忘，那段过往就不该再捡起来。
    两种想法在内心搏斗，让沈安头疼。
    苦笑着把所有思绪甩开，走廊里医院独有的味道，让她又想起了柳风月。
    那样完美精致的皮囊浮现眼前。
    或许，她也可以放弃抵抗嘛，只要甘心成为一个被有钱人圈养的洋娃娃，就再也不用费心伤神了。
    呵呵。
    问过护士小姐，找到纪云舟病房方向后，沈安快步走过去。
    芯片的事再等几天。
    毕竟，她现在手臂受伤，也不能轻易进行恢复记忆的操作。
    失误的风险，沈安可是一点也不想承担。
    况且她自己，现在也仍旧无时无刻不在柳风月的监视之下，轻举妄动可不好。
    想着，沈安迈过走廊，视线一一扫过门牌。
    晚上还要回柳风月那边，这样一来，芯片放在她自己身上实在危险。
    她必须得把它放到别处，柳灼泽还靠不住。
    思来想去，沈安现在唯一能想到并且相信的人，也只有纪云舟了，所以她来了。
    这么想想，自己还挺不道德的。
    他刚因为她受伤，又要被她利用。
    走向纪云舟病房的脚步却没有停顿。
    毕竟，除了要把东西托付给他这个理由之外。
    沈安再也想不到其他理由，能抵过心底的愧疚，说服自己去看他。
    至于对纪云舟到底是什么感情，她仔细想了想，还真不确定。
    不过想见他肯定是真的。
    她还是很想知道纪云舟现状如何的。
    想着，张开手掌，目光又落到手心的gp2104上。
    金属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像极了柳风月冷脸看她的眼眸。
    走到门口，沈安那原本坚定的脚步，却又开始迟疑起来。
    其实从柳灼泽口里得知纪云舟消息后，她就确信纪云舟不会有什么事了。
    现在不敢进去，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难道要进去挥手说一句“嗨”吗？
    上一次的见面，她可是在他面前被……
    想到那天，沈安又是一阵心悸。
    柳风月啊，手段还真是恶心，每次的算计，都是打着让她这辈子都见不了纪云舟而去。
    好在，她脸皮够厚。
    深呼一口气，沈安按下门把手，脑海里已经模拟了无数遍推门而入跟纪云舟见面后，隔空对视的场景。
    却对上了另一张面孔，另一双眼睛。
    那原本因为紧张而激动的心瞬间冷了下来。
    一身高定的女人坐在纪云舟床边，相貌出众，气质出尘。
    明明是一副不近尘世的优雅大小姐姿态。
    此刻，她却眉眼温柔，脸上带笑，手上并不熟练的，给病床上的人削着苹果。
    为喜欢的人学从来不会做的事，多赏心悦目的一幅画。
    甚至在沈安推门进来时，那人都还在跟纪云舟说些什么，笑声宛如银铃，回荡在房间。
    又在见到突然闯入的她后，说笑尴尬的戛然而止。
    沈安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多余过。
    脸上的礼貌微笑都快要支持不住，就想转身跑。
    蠢蠢欲动的双脚，又被纪云舟看过来时那漠然的表情，钉在了原地。
    在愣神过后，沈安在他眼里，清楚看到了失望。
    他也不想见到她……
    这样的她，纪云舟也失望了。
    那种眼神让沈安遍体生寒，几乎浑身都在颤抖。
    而此时，病床边的女人在视线流转后，最终和纪云舟一同，定定的落到她脸上。
    很般配。
    大小姐和少爷，很般配。
    所有在门外预设好的话，都在沈安脑海里被撕了个粉碎。
    在那女人极其自信，打量过来的目光里，她如同之前每一次一样，下意识垂下了眼，低头看了看自己。
    沈安突然想起了一个词。
    自惭形秽。
    冷静片刻，她又抬起头来看他们。
    那熟悉的看她的眼神，沈安已经能十分确定，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了。
    池楚，池家唯一的女儿，纪伯母自小便看好的未来儿媳。
    也是纪云舟的青梅竹马。
    而女人在从上到下打量过她一遍后，也突然勾唇一笑。
    显然，也认出了沈安。
    紧握着芯片的那只手慢慢揣进了兜里，面面相觑后，池楚率先叫出了她的名字：
    “沈安？”
    点了点头，被认出后，沈安挤出一个笑，淡淡的回了一句：
    “嗯，是我，难得池小姐还记得我，好巧，在这里碰到了。”
    面带笑意说着，沈安心里却有些苦涩，紧捏的手心出了汗。
    是啊，真巧。
    池楚出国进修后，纪云舟也出国进修。
    如今纪云舟回来，在国外发展极好的大明星池楚，竟然也突然回来了。
    还刚好来看纪云舟。
    动听的声音随之在沈安耳边响起，带着和她记忆里年轻的池楚，那如出一辙的傲慢：
    “巧吗？不是哦，这两周，云舟身边一直是我在照顾的。”
    “沈安今天也是来看云舟的？难为你还记得你的师哥，还带了……”
    说着，视线扫过她空荡荡的双手，捂着嘴轻笑一声：
    “哦~带了一份心意。”
    “这样就挺好的了，我也一直跟他们说，不要给云舟送那些廉价的水果，不值钱的玩意儿，谁会吃呢，最多图个新鲜罢了。”
    “你说是不是啊，沈安。”

 第168章 烂苹果

    在沈安进门时，刚好看完手里那一页的纪云舟，正好低头，用视线扫过确认。
    翻了一下资料的手却顿了顿。
    还是那么不待见她，那么讨人厌的池大小姐啊。
    抿了抿唇，沈安当作没听懂池楚的暗讽。
    又向纪云舟微微点头，示意后便打算离开。
    算了，懒得跟她计较。
    其实池楚说的一点都没错。
    在纪云舟他们从小相识的那个朋友圈子里，她确实是‘多余的’那个。
    十几年后的今天也是一样。
    身后，纪云舟却突然合上资料，出了声：
    “来都来了，坐坐，刚好最近正跟你哥在推新项目，想听听你的意见。”
    转身离开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背后，纪云舟的声音礼貌又客气。
    也带着久违的疏离。
    纪云舟很少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会这样，估计是已经很不满。
    但听着这样的语气，沈安并没有感到多心痛，只是觉得悲伤。
    果然，有些事一旦发生，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深呼一口气，沈安扭过头再次看向他们，池楚脸上的那点得意扎眼，却比不过纪云舟的淡然让她更难受。
    挤出一个笑容，她努力让自己平静的回答：
    “不坐了，就是听说师哥受伤了，所以顺路过来看一眼，见你没事就放心了，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笑着说完后，又垂眸指了指他腿上的资料。
    “有问题随时call我。”
    说完，捏着芯片，毫无留恋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池楚的声音清晰落在了沈安耳中：
    “啧，云舟你看，沈安还是那么有个性呢，呵呵……”
    纪云舟可能的回应，被她迅速关门的手堵在了里面。
    真可惜啊。
    刚刚推门，敏锐的沈安，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池楚。
    所以她并没有看到那时，纪云舟见到她的第一表情。
    那因为没想到沈安在回来之后，在柳灼泽口里得到消息，在当下就立刻赶过来看他。
    在看到她推门而入时，纪云舟脸上那原本十分勉强的笑意，都明亮了起来。
    却在看到她面对池楚时，那和之前同样的自卑和怯懦，又立刻黯淡了下去。
    最后变成了她所看到的平静。
    眼看沈安再次选择逃避，这次，纪云舟没再说话，也没想再留她。
    他可以为了沈安拥有反抗的勇气，人生第一次的不接受父母给他决定的人生，推掉了跟池家定下的婚约。
    她却始终不愿意主动向他走一步。
    可是纪云舟真的很想告诉她：“安安，哪怕你站着不动也可以啊。”
    他有向她走一百零一步的勇气。
    可是沈安，你为什么要向后逃离呢……
    我一次次奔向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也会奔向我啊……
    资料的边角无声中，在纪云舟手心被捏皱，垂下眼眸，他熟练的隐藏了自己的落寞。
    直到削好的苹果被池楚递到纪云舟嘴边，他才抬起头。
    又维持住了那礼貌的笑意，脑袋淡然的向后躲了躲。
    “不用了，池小姐，我不喜欢吃苹果，你自己吃。”
    客气的拒绝回荡房间，还没收回手，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池楚扭头看，在看到柳灼泽的那刻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举着苹果，嘴里是和刚才不同的，温柔了几分的声线：
    “柳哥，你来啦！”
    说着，便立刻站起身来，语气带着点娇嗔意味，向他走过去告状：
    “你看他啊，我好不容易学会的削苹果，他还不领情——”
    声音却在看到被他牵着手腕，正站在柳灼泽身后的沈安后，戛然而止。
    女人的第六感，让池楚极快的联想到了，刚才纪云舟对沈安说话时，口中的“你哥”。
    柳灼泽是沈安的哥哥……沈安就是柳灼泽那个失散后被找回来的妹妹？
    怎么可能……
    联想到这个可能后，池楚瞬间面如死灰。
    却又强撑着一点笑意，看向沈安后又转头看柳灼泽，不死心的询问确认：
    “柳哥，这是谁啊？”
    将不情不愿的沈安拉进来，捏着她不愿在大庭广众下起冲突丢脸的软肋，柳灼泽将沈安推到身前。
    双手亲昵搭在沈安肩上后，极其自豪的跟池楚介绍：
    “这是我妹，亲堂妹。哦对了，楚楚你刚回国，还没见过她，现在正好认识了。”
    说着，又弯下腰，在与沈安脑袋差不多齐平之时，才开口跟她介绍：
    “安安，这是池楚，池家的大小姐，很有名的演员，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扯出笑容后，逃不掉的沈安看着眼前面如土色的池楚，无奈点点头：
    “池小姐很有名，难得有机会见到真人，比荧幕上还要漂亮。”
    她不是在说假话。
    因为沈安的朋友潇容也是混娱乐圈的，同样多在国外，所以她的确有关注，也真的觉得池楚漂亮。
    比潇容那样张扬热烈的美不同，池楚的身上有中式美人的优雅和清冷，她确实挺吃池楚的颜。
    但沈安真心的恭维，却反而更让池楚出了一身冷汗。
    偷偷观察她的表情，那平静的面容，让池楚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觉得沈安夸她是在讽刺她，是想过一会儿慢慢羞辱她报复她，可是那表情又不像。
    揣测着，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毕竟池家比起柳家实在不值一提，柳灼泽拿着不少人的命脉，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名誉扫地。
    不管沈安究竟是什么心思，池楚都得赔上笑脸哄她：
    咬着牙，嘴上连声说着：
    “哪里哪里，还是沈小姐更漂亮……”
    一边在柳灼泽突然的注目下，连忙给他们让开位置。
    手中的苹果，汁液被她的手指捏了出来，价格不菲的果肉在指腹下捻破。
    身后，纪云舟看她这副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低头看着资料。
    但终归心软，主动开口替池楚解了围：
    “都别站着了，先坐。”
    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尴尬僵硬的氛围。
    闻言后，正打量池楚的柳灼泽移开了本来的目光，去给沈安搬凳子。
    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池楚感激的看了眼纪云舟，他却根本没抬头。

 第169章 天造地设

    池楚心中，那因为纪云舟主动为她解围后的欣喜，又被忽视的尴尬替代。
    最终全转为了对沈安的怨。
    如果没有沈安，她跟云舟应该早就在一起了才对。
    指腹为婚，门当户对。
    明明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却让一个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沈安，轻易的分走了纪云舟所有的偏爱。
    池楚不甘心。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人也一样。
    可是现在，偏偏沈安有了柳灼泽撑腰，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幸运。
    要是早在之前，她就狠狠心，直接让王朝开车把沈安撞死多好，现在该多清净。
    不悦的眸子从纪云舟脸上转到地上，池楚用力掐着手中的苹果。
    低下头，这样想着，她却根本不敢去看沈安哪怕一眼，半点情绪都不敢外露。
    而病床之上。
    看似什么都不在意，正认真看资料，其实，纪云舟早已经根本看不进去了，心情也莫名烦躁。
    在他说过那句话之后，房间里，再没人开口。
    将氧化又被她掐到不堪的烂苹果丢入垃圾桶，池楚拉过椅子，再次在纪云舟坐下。
    后背抵上椅背，衣服已然被反复的冷汗浸湿。
    那声滚入苹果垃圾桶的闷响，合着柳灼泽靠近的脚步声，一点点撕碎了房间里尴尬的寂静。
    “安安，先坐。”
    沈安和纪云舟不爱说话，池楚不敢说话，
    终归是了解最少的柳灼泽，率先打破了窒息的平静。
    一把椅子被他推到沈安的脚边。
    闻言，侧目看着放到自己身边的椅子，她是不想坐的。
    沈安本来就是真的打算要离开，偏偏因为刚才，被池楚和纪云舟搞得心乱，忘了要躲开柳灼泽这件事。
    正好在半路撞上后，再躲也来不及了。
    就这样，又被他拉回到了刚离开的尴尬房间。
    眼见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脱身，沈安只好坐下，大脑开始放空。
    余光里，纪云舟手上的白绷带扎眼，让她有些不敢看，又垂下了目光去看地板。
    无人再说话时，沈安便开始安静的咀嚼着自己的内心。
    看到这样的纪云舟，她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除了那一点点落寞外，更多的好像是愧疚。
    而之前那种，一看到纪云舟就心跳加速的慌乱感觉，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过了。
    甚至在他回国来找她开始，就已经没有了。
    除开重逢的欣喜，除开连累他的愧疚，她对纪云舟的在意，似乎都和对潇容无异。
    她好像已经放下了呢，那仰望而不得的妄想，终究在悄无声息中消散了。
    或许换做之前，迟钝的沈安还会怀疑自己的感情。
    但现在的她不会了。
    她不是小孩子了，到底爱不爱一个人她分的清。
    可是之前她确确实实是喜欢过纪云舟的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不喜欢了呢？
    想着，手指指尖又探进衣袋，碰到了那冰凉。
    好像所有的疑惑都得到答案了呢。
    拉过椅子，柳灼泽也在她身边坐下。
    而对面的池楚，正一直偷偷观察沈安的表情。
    见她陷入沉思，似乎真的没打算告状，那副鹌鹑姿态，心里才安了一些。
    还好，沈安没变，还是那个懦弱的，被欺负了，也不敢告状的沈安。
    可还等池楚没松几口气，坐稳的柳灼泽长腿交叠，却突然望着她，虽然笑着，开口确是发难：
    “池楚，你怎么知道，安安姓沈的。”
    如鹰般锐利的眼眸死死盯上了她，让池楚猛地一抖，用来擦手的湿巾啪嗒掉到了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弯腰去捡，柳灼泽那冷然的声音又响在了她的耳边，继续道：
    “我可从没提过安安的名字，你们之前就认识？”
    手臂撑着扶手，柳灼泽一副慵懒的姿态，可那副表情，一点也不像是随便问问。
    刚才他就觉得不对了。
    现在看池楚这副模样，想来，他们三人之间也有他不知道的事。
    沈安是进来后又被这两人赶出去了？
    想着，柳灼泽扫了纪云舟一眼，又看向池楚。
    前者一副事不关己的平淡。
    而柳灼泽充满压迫感的的目光，让池楚不敢撒谎。
    手指绞在一起，她下意识看了眼沈安，好不容易才挤出点笑意：
    “之前我们都是云舟的朋友，你来我往，难免会见上几面。”
    一副说辞，所有的意思都是跟沈安不熟，接触不多。
    柳灼泽几乎是立刻就发觉出不对了。
    最近池家跟柳家有合作，加上池楚希望他去撮合她和纪云舟，所以回国后池楚就一直明里暗里在巴结他。
    因此，按照池楚的个性，既然知道了沈安是他的妹妹，如果以前还认识，一定会拼命借此套近乎的。
    不应该是现在的模样。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她们之前不仅认识，还有过节。
    已经猜到答案，柳灼泽却淡淡的敲着扶手，也不急着挑明，反而继续问：
    “那为什么刚才装作不认识啊，该不会。”
    审视的目光冷冷的扫过池楚全身，又慢悠悠转而看向正放空大脑的沈安，神情立刻柔和了不少：
    “安安，在之前，她欺负过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几乎是立刻把池楚吓得魂不守舍，连忙开口辩解：
    “不，没，我只是太久没见沈小姐，她变化大，一时没认出来……”
    慌张到发颤的声音被冰冷目光一下子打断。
    “我问你了吗，池楚？”
    察觉到柳灼泽的不满，她又立刻闭上了嘴。
    越来越明显的火药味，让病床上的纪云舟和一旁的沈安，如出一辙的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
    目光都从下方偷偷抬眸观察时，在半空中猝不及防的相撞，又不约而同的别开了眼。
    很好，无用的默契又增加了。
    久违的场景，那点刚才的落寞瞬间被一扫而空。
    曾经，无数个聚会上，他们也曾在万千热闹中以无奈表情，悄无声息的视线交汇。
    低头笑了笑，沈安抬眸偷偷看他。
    病床上纪云舟一副莫不关己的表情，却偷偷将资料立起来了一点，刚好挡住了高挺鼻梁之下的唇。
    这家伙，肯定也在偷笑啊。
    跟之前一样。

 第170章 有事一起扛

    某些过去的回忆又涌了上来，还没等沈安去想，那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让她的笑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回了回神，她对上了柳灼泽的目光，才又想起了他的疑问。
    这次没办法偷偷吃瓜看戏了呢。
    靠在椅背上，沈安收敛表情，懒懒的别过眼：
    “没有啊，真的只是见过几面，你想太多了。”
    看似在垂眸看地板，余光却又转向纪云舟。
    那人拿资料遮挡表情的意图更加明显。
    这根本不公平啊喂。
    明明之前他们一直都是角落默默吃瓜二人组，现在怎么能让他自己孑然一身呢。
    想着，沈安眼底突然闪了闪。
    目光坦然扫过看向她的柳灼泽，和那明显慌了神的池楚。
    却略过了两个当事人，最后落到纪云舟脸上。
    与他眼眸余光碰撞后，若有若无的勾了勾嘴角。
    “不信，你可以问纪云舟嘛。”
    那二人的目光又到了纪云舟脸上。
    沉闷的声音从资料后发出来，一声意味不明的：
    “是。”
    “什么叫是，纪云舟，你说清楚点。”
    眼见那二人的关注点都到了纪云舟身上，成功祸水东引后，沈安靠在椅背，脑袋后仰。
    好朋友就是要有事一起扛啊，谁让纪云舟在刚才池楚暗讽她时一声不吭。
    想着，笑意慢慢浮现在沈安脸上。
    又在看到那悄无声息推门而入的第五个人后，瞬间冻僵在了脸上。
    “这么热闹啊，发生什么事了，笑的这么开心。”
    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夺目，加上动听的声音，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连刚才满是惊诧焦急的池楚都愣了愣，被来人那张脸吸引了目光。
    混迹娱乐圈这么长时间，池楚敢说，什么样的绝色人物她都见过了。
    可长到完美程度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那张脸上，找不出一点瑕疵。
    甚至美的都有点雌雄莫辨，像开了十级美颜。
    总而言之，不像个真人。
    毫不在乎其他三人或惊讶或带着敌意的目光，柳风月的视线，却自始至终都在沈安一个人身上。
    猝不及防的快步走近后，骨节分明的手便覆上了她白皙的颈。
    挑逗般轻轻摩挲她的皮肤时，那张完美的脸一点点俯身靠近。
    呼吸交织，他又勾唇一笑，那几乎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落在沈安耳畔：
    “嗯？安安，怎么又不笑了？”
    寒流随着他的声音入脑，瞬间蔓延到了沈安全身。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拳头带风毫不犹豫的砸向柳风月的脸颊。
    几乎是在柳灼泽出拳的同一时间，柳风月看都没看，却快速做出了闪身躲避的动作。
    轻松躲开后，同时拉着椅背后撤几步。
    沈安便在完全状况外的情况下，连人带椅子被他拖了出去。
    再回过神，已然被柳风月拉开了跟那三人的距离。
    面前，柳灼泽气冲冲的站起身，捏紧了一边拳头的同时，手指在口袋里按下了什么。
    身后不远处的房门，几个保镖在门边出现。
    乌黑的眸子又盯上了柳风月，冷声质问：
    “谁让你来的。”
    被问到的他只是耸耸肩，手掌轻轻搭在沈安肩上暗暗发力，警告她别乱动，语气轻松：
    “当然是杨医生，他是我朋友，今天家里临时有事，托我来看看纪先生恢复的如何。”
    完全状况外的池楚怔愣的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
    杨医生是纪云舟的主治医生。
    那几乎挑不出错的回答，让柳灼泽冷哼一声。
    他连查都不用查，也知道是柳风月早就买通控制了那个医生，不屑的眸子扫过他，语气坚决：
    “不必了，柳家请得起好医生，不至于要用一个不清不楚的杂牌货。”
    说着，压根不关心柳风月的表情，视线落到沈安身上，向她伸出了手：
    “安安，过来。”
    被突然cue到的沈安有点无奈，淡淡的望了眼自己肩上的手，又看向柳灼泽，心里很想问他一句：
    你看我走得了吗？
    就算柳风月不按着她，沈安也不敢走啊。
    现在她敢走一步，等之后，柳风月绝对少不了要报复她。
    她的手臂里还有他植入的芯片呢，当初柳灼泽找人拆，来一个说一句：“这个我可能拆不了。”
    被植入东西的她，又能走去哪呢？
    想着，柳灼泽却突然向她而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拍开了柳风月的手。
    或者说，其实是他主动将手从她肩上拿开的，在柳灼泽碰到他之前，柳风月就已经抽手了。
    而见柳灼泽愣了一下，直接去拉沈安。
    柳风月突然勾唇一笑，蛊惑人心的笑容荡漾，让柳灼泽不安的皱了皱眉。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声音响起，抬眸笑着问他：
    “你不先问一问，安安真的想跟你走吗？”
    不屑轻哼，柳灼泽自信的拉了沈安一把，她没敢动，落寞的垂眸望她，柳灼泽有点不耐烦的劝：
    “安安，跟哥走，他不敢对你怎样。”
    说着又要拉她，她还是没动，却抬眸看着柳灼泽，那种如同看笨蛋的目光，让柳灼泽有点不是滋味。
    身后的柳风月则是笑的更加荡漾，反握住柳灼泽的手，几乎没怎么用力就把他拉了开来：
    “这么不在乎安安的感受，果然，安安一点也不喜欢你，更是根本不想跟你走呢。”
    嘴上嘲讽着柳灼泽，他侧目看向沈安，满眼笑意的同样问了她一遍：
    “安安，跟哥哥走，好不好。”
    然而，跟柳风月想的不同，沈安也没理他。
    趁着他俩纠缠的空档，她没回答问题，干脆地起身。
    走了几步后，坐到了柳灼泽原本的椅子上，余光跟看过来的纪云舟碰撞到一起又移开。
    这里这么多人，柳风月不敢对她做什么的，只有她点头，他才能最轻松的带走她。
    怎么会让他那么轻松呢，况且，沈安根本不想在柳灼泽面前，给柳风月那么大面子。
    柳灼泽有利用价值啊，她是不喜欢他的说教，不过，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踏板呢。

 第171章 偃旗息鼓

    让过沈安，柳风月追随她看过来的目光，被柳灼泽用身体挡了下来。
    身后，传来她不咸不淡的声音：
    “你们慢慢聊。”
    可别把她夹在中间。
    见沈安还是选择了自己这边，柳灼泽虽然惊讶，有些猜不懂她的心思，却仍旧很开心。
    脸上，原本僵硬的表情都缓和了不少。
    本来还想借此开口嘲讽柳风月，在余光看到池楚后，又停住了嘴。
    算了，还有别人在场。
    要完全堵住一个人的嘴并不容易。
    想着，他带着点警告意味看向池楚。
    原本还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想看下去的池楚，此刻也不敢再看热闹了。
    心颤了颤，见柳灼泽现在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追问她，拿好自己的包，池楚很有眼力见的站起身来：
    “工作室有点事，我先走了。”
    从门前闪开身，柳风月扭头，看了要离开的池楚一眼，突然笑着开口：
    “是纪少爷的未婚妻池小姐，本人比荧幕上漂亮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池楚带着点惊恐抬眸看他。
    近距离看，柳风月那张脸依旧完美无瑕，惊为天人的脸让池楚呼吸一滞，仓惶别开眼。
    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长成这样，如果之前见过，她是一定会记得的。
    这突如其来的恭维，实在让现在的池楚开心不起来。
    想着这人敢跟柳灼泽叫板，恐怕也是什么她惹不起的大人物。
    礼貌的点头后，池楚拉开门落荒而逃。
    未婚妻吗？
    眼看着池楚离开，听着柳风月的话，沈安下意识扫了纪云舟一眼，心又紧了紧。
    几乎是瞬间，她便联想到了，那个曾经被柳风月说出口，想要让她和纪家决裂的恶毒计划。
    现在，他却又主动提及了池楚和纪云舟的关系，这是放弃了？
    还是说，是在警告她呢？
    想着，沈安的视线又转向柳灼泽和柳风月那边。
    此刻，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个。
    而在察觉到柳风月窥探过来的目光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沈安做作的垂下眼皮。
    用这样一副看似困倦的模样，掩盖了其他可能流露的表情。
    脑袋却十分清醒。
    病床上，纪云舟翻动纸张的声音再次响起。
    吸引到柳风月的目光，抬起头，纪云舟从容不迫的看向他，语气平淡又坚定：
    “池楚并不是我的未婚妻，柳医生，话不要乱说。”
    说完，又垂下了头。
    轻笑一声，柳风月几乎没有思考，身体靠着墙壁，紧跟着便开口回答：
    “啊，原来还不是么，只是觉得你们真的很般配呢。”
    说着，回望纪云舟，柳风月依旧带着那份笑意。
    打量他时，眼中的嘲讽却不加掩饰。
    见纪云舟低下头，懒得搭理他的模样，意外的顿了顿，又继续道：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很快就是了。”
    淡淡火药味又蔓延开来。
    听出柳风月话里有话，沈安无奈的缩了缩脑袋。
    看来，是后者了。
    不出意外，这家伙还要搞幺蛾子，或者说，正在搞事情。
    双手放在衣兜里，想着，她用指尖默默捏着芯片，指腹上却已经覆了一层薄汗。
    染湿金属表面后，滑滑的，让沈安有点抓不住。
    心又紧了紧。
    除开不想跟柳灼泽太撕破脸之外，这才是她不敢直接跟柳风月走的原因啊。
    芯片还在她身上呢。
    柳灼泽那种笨蛋不会看出来，但要是柳风月，估计很容易就能看出端倪。
    要是被他发现，当初存放那段记忆的芯片就在她的口袋。
    一提过去就发疯的柳风月，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不顾她的身体，强行让她回忆什么的不说。
    要是他偏执的抓着她明明能恢复记忆，却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件事不放。
    要是让柳风月知道她故意不认。
    他恐怕能变着法子折磨死她。
    这绝对是柳风月能做出来的事，沈安可太清楚了。
    她所创造的东西，连性格都随她，固执的如出一辙。
    而且，最不能容忍欺骗和背叛。
    可是，这芯片不放在她手里，又要先交给谁呢。
    悄悄扫过房间里剩下的两个人，沈安都觉得有点不靠谱。
    给柳灼泽，他一定会刨根问底。
    给纪云舟，她怕这东西会不小心落到池楚手里，当然，会这样想，不是因为沈安信不过他。
    而是纪云舟这个人实在太好了，他不会把人往最坏处想，更不会多加防备。
    太容易被人利用。
    要在不被柳风月发现的情况下，让这两个人其中任意一个替自己好好保存这个东西。
    实在有点难。
    这边沈安正想着，那边，纪云舟和柳灼泽，自然也听出了柳风月话里有别的意思。
    纪云舟闻言，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但柳灼泽，脸上的不悦已经十分明显，再开口，直接就开始赶人：
    “够了，柳风月，你也看到了，这里没人需要你，在我发火前，滚远点。”
    连装客气都懒得，柳灼泽直接撕碎了跟他最后一点体面。
    招招手，他让保镖推门进来，一副要强行拉扯柳风月，把他丢出门的架势。
    上前的两个保镖，却反被柳风月手脚利落的折臂，三两下抬腿踹到了门上，抬颌挑衅的看过来：
    “你的人，有点废。”
    冷下眼，柳灼泽捏拳，挥手示意保镖后，慢慢挪动脚步一同包上前。
    双臂环胸，柳风月冷眼看着逼近的三人。
    挑了挑眉，目光却越过柳灼泽，向他身后的纪云舟看去。
    “真的要在病房里打架吗？二次创伤的手骨，可是有很大概率会废的。”
    淡淡的威胁，让柳灼泽猛地停了下来，鼻腔出气。
    回头看了一眼纪云舟后，又把指骨捏的咯咯作响。
    他有信心能在柳风月碰到纪云舟之前，把他干趴下。
    但沈安实在没什么信心。
    闻言，她猛地抬头，看着二人绷紧的身体，那随时都要干架的架势，沈安终究是怕了。
    哪有他们打架，让第三个人承担可能终身残疾这种风险的道理。
    可别再伤害纪云舟了。
    松开手指，记忆芯片终究被沈安丢回了自己的口袋底部。
    在一点就着的紧张气氛里，她猛地起身，朝柳风月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我们走，该回家了。”
    差点动手的几人瞬间偃旗息鼓。

 第172章 年轻真好

    然而，沈安试图向柳风月而去的脚步，被柳灼泽一把拉了回来，望着她，他满脸不悦的警告：
    “不准跟他走，安安，到底我怎么说你才能听话。”
    还没等沈安反应，另一只手腕又被柳风月紧紧扣住，向他身边拉扯的同时，嘴上嘲讽不停：
    “听话？好霸道的口气啊柳总，不知道的人听了，估计还以为安安只是你养的一条狗呢？”
    “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柳风月，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挥过去的拳头，被柳风月抬臂稳稳挡住。
    在柳灼泽的愤怒下，他更显得从容不迫。
    “我可没有。柳灼泽，你什么意思我也不关心，只是作为你的哥哥，我有必要替你父亲好心提醒你一句。”
    “既然不想自己出力解决问题，又有私心撮合池家和纪家，那就赶快嘛，毕竟，现在的纪氏可挺不了多久。”
    几句话，同时让沈安和纪云舟抬起了头，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柳风月，又看向柳灼泽。
    看到二人明显夹杂几分惊诧的目光，柳风月就明白了，柳灼泽做的事，他们都不完全知情。
    柳灼泽眼底隐隐闪过的不安，更让他坚信了这一点。
    嘲弄的笑了一声，刚要开口时，柳灼泽又一拳砸了过来，想用动作堵住柳风月的嘴。
    闪身躲避，柳风月反身一脚踹向了柳灼泽的腰。
    被拆穿而心乱的柳灼泽来不及躲避，拉着沈安的手，吃痛的松了几分力道。
    在他松手的一刹那，柳风月把沈安拉到了怀里。
    他的战斗技巧无可挑剔，这都要多谢柳岚啊。
    一次又一次的经历死亡，最终成就了现在几乎无往不利的柳风月。
    挑衅的垂眸望着捂腰的柳灼泽，又看了眼门口的保镖，此刻，柳风月眼底的意图十分明显：
    要么放他走，要么，他会继续说下去。
    满眼不甘心的柳灼泽，沉闷的又喊了一声：“安安。”
    见她看过来后，他继续道：
    “你真的要跟他走吗？”
    缓过神来，沈安抿唇点了点头。
    柳风月的威胁，哪里是只给柳灼泽和纪云舟的啊。
    他说纪家撑不了多久时，警告的捏了捏她的手腕。
    “走。”
    在柳灼泽有些落寞的视线里，沈安戳了戳柳风月的腰低声道。
    胜利的微笑在柳风月脸上浮现，拉开门，再没人拦他们，他却又突然转头：
    “对了，杨医生应该很快会过来，灼泽，不用找新医生了。”
    身后，柳灼泽看着二人背影远去，盯了很久。
    拳头捏了又捏，再扭头时，纪云舟不知何时已经从资料里抬起头来，正看着他。
    张张嘴，还没等柳灼泽开口，纪云舟率先说了话：
    “池楚是你叫回来的。”
    明明该是疑问，他却用了陈述的语气，说的肯定。
    在看到柳灼泽明显躲闪的眼神后，纪云舟的脸色也阴沉了几分。
    “柳灼泽，你不该多管闲事的，这么多年，你总是这样。”
    总喜欢替人做决定，喜欢操纵一切，跟他的父母如出一辙。
    说着，少见冷眼表情下，纪云舟满眼失望的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走廊里，柳风月死死抓着沈安的手腕，在她肌肤上勒出一圈红痕，手指却还是越收越紧。
    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沈安也不惯着他，手肘猛地戳向柳风月的机械关节薄弱处。
    一声碰撞金属的闷响后，她甩开了他的桎梏。
    不过是柳风月主动放开的。
    他们已经走进了电梯，狭窄的空间，沈安根本无路可逃，所以他不怕放开她。
    靠在电梯内壁，柳风月借着身高优势，垂眸看她。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神情复杂，沈安看不懂。
    默默扭头，她看着电梯内壁上，写着[职工专用刷卡处]的一排小字出神。
    这个医院跟柳风月也有关系。
    这讨人厌的关系户，他的监视，根本无孔不入。
    柳灼泽之前还没发现，纪云舟其实一直都不在他的保护下，真是靠不住。
    所以，她真的应该谢谢柳风月好心放过了纪云舟？
    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沈安的思考：
    “恢复记忆了？”
    很好听的声线，让人听不出喜怒，但确确实实没有什么隐藏的危险。
    因为沈安意外的发现，听到他这样的质问，她竟然没慌。
    平静的扭头望过去，被那双深蓝色眸子盯着，沈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好电梯停下，‘叮’了一声。
    而后，电梯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嗯？”
    装作没听懂，或者没听清他说什么的样子，她装傻的疑问了一声，脸上带着尴尬又似有深意的表情。
    “哼哼。”
    没说什么，柳风月大步走了出去。
    他觉得沈安已经恢复记忆了。
    不然今天在病房里，她也不敢跟他那么抬杠。
    现在这么一试后，柳风月便更加确定，至少，她肯定知道了点什么。
    那他就不用担心沈安会跑了。
    如果她恢复了记忆，就算是不爱他，被他那么折磨后，沈安也一定会跟他闹个不死不休的。
    根本不会逃。
    看着他的背影，沈安默默追了上去。
    柳风月猜得没错，芯片里的东西，沈安今上午，确实用工作室里现成的读取器看了点。
    就像是在看一个第一人称的故事。
    哦，不，应该是一个限制级影片。
    联想到那些具体内容，沈安有点不想回忆。
    她只能说，年轻真好。
    看的时候，她快进了几十次，姿势和场景就没有个完全重复的。
    那时候她应该才二十岁出头，真是年轻气盛。
    换做现在的沈安，根本想都不敢想。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打死自己都不会相信，自己谈恋爱能那么开朗，阳光的都不像她了。
    都是年少无知，被这个ai给蛊惑了啊。
    所以，也幸亏柳灼泽突然出现，打断了沈安继续读下去的动作。

 第173章 接受无能

    否则，再继续看下去，听着那些羞耻的对话，说不定在那时，沈安直接就把那芯片踩碎了。
    那样的自己，她实在有些接受无能。
    不过，确实无法否认，当时她跟零四，感情还真好。
    只可惜，那段记忆太多太长，也实在混乱。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沈安没能找到自己删除记忆的原因，她来不及。
    二人一前一后的上了车。
    可还没等她坐稳，一只大手便扣上了沈安的后颈。
    用了不少力道，柳风月直接把她拉扯进怀里，双唇不由分说的覆了上去。
    用力碾压她的唇瓣后，又直接撬开了她的牙关，肆意侵略。
    失去平衡的身体，堪堪扶在柳风月的肩膀，沈安才维持住了那摇摇欲坠的平衡。
    可现在，她的姿势实在尴尬。
    因为是坐在最远处，上半身直接被拉扯过去。
    她现在只有一只脚踩在车厢里，另一条腿跪在座椅上，在柳风月索吻下，腰肢酸的厉害。
    偏偏他还不安分的伸出手，手指扣住她撑地的腿向外拉扯。
    本就发颤的腿便抖的更加厉害。
    用力推着柳风月的胸口，沈安含糊不清的表示抗拒。
    他却不为所动，反而手指扣的紧了紧。
    加深了这个吻的同时，手掌向前抚过她的腰肢，轻轻拉扯她的衣服向内探。
    车子平稳的行驶着，沈安却再也撑不住了。
    身子颤了颤，腰肢软软的塌了下去，她整上半身扑到了柳风月怀里。
    他便顺势揽住她的腰，位置翻转，又将沈安按在了座椅上。
    身子灵活的抵进她试图合拢的膝盖后，大掌也准确的握住了，沈安空中那条试图挣扎的腿。
    掐着她后颈的手自然而然的向外抽离。
    柳风月再次俯身，抓住难得的空档，沈安贪婪的深吸一口气，拼命的别过脸：
    “别，别这样……还在车里。”
    冷哼一声，掐着她的下颌，柳风月又吻了上来，手上的动作却没再放肆。
    他终归不再拉扯沈安的衣服，只是在她衣服外游走，却恶劣的用力蹭过她的锁骨，在上面留下一串绯红。
    被抵住的唇齿，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隐忍的痛苦哼鸣。
    真是禽兽……
    无力的承受着他的索取，沈安的脑袋几次陷入混乱，又在那难得的空隙中，拼命汲取氧气，恢复片刻清明。
    锁骨和大腿被他报复性的用力碾过，火辣辣的疼，迷离的眼眸覆上一层水光。
    所以，她才不敢信柳风月啊。
    哪怕昨天还满眼深情的跟她倾诉爱意，眼底含泪求她重新开始。
    今天就能把她压到身下，不给她反抗机会，毫无底线，极其粗暴的索取。
    他早就不是那段记忆里，那个不会伤害她，也永远不会骗她的仿生人零四了。
    而是这个对她拥有病态掌控欲，极其强大危险，她既看不透，更无法掌控的柳风月。
    抵在他胸口，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也没了力气。
    手臂瘫软的被他压在胸口之下，柳风月终于放过了她发红的唇瓣，却没有起身。
    平稳的呼吸和她沉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那好看的张脸依旧凑的极近。
    狭窄空间，他身上，那沈安喜欢的淡淡香水味道也压过来。
    极快的心跳下，张唇喘息，她再次本能的别过眼。
    “你脸红了。”
    富有磁性的声音，几乎抵在沈安的耳边响起，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实。
    他不是像之前一样，在恶劣调戏她。
    但热流还是瞬间涌上沈安的脸颊。
    之前红没红她不知道，现在，她可以确定，自己确实脸红了。
    手指掐着她的下颌，微微别过去的脸，被迫又正对他。
    “为什么不敢看我？”
    直勾勾看向沈安的眼底，柳风月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
    压在她身上，他的这副神情，突然让沈安幻视了，上午她在读取器里的零四。
    她曾说过，爱不爱一个人，她现在分的清。
    可是，现在看到柳风月，她又觉得分不清了。
    没办法，他又不是人。
    随着柳风月轻轻蹭她的下颌，沈安的心跳的更加混乱。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眼中的是到底是零四，还是柳风月，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心跳加速。
    是因为那绵长让人窒息的吻，还是因为吻她的人是他？
    但这张完美的脸，的确有点犯规了，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他今天还精心抓了头发，喷了香水……
    想着，柳风月的声音却又把沈安拉回了现实：
    “刚才在上面，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跟我走？”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却执着不休，见她愣神沉默，又开口催促：
    “回答我，沈安，回答我的问题。”
    想到问题的答案，沈安的身子几乎瞬间僵了一下，手臂抽动，本能的想去确认芯片还在不在。
    但在意识到柳风月的精明后，又立刻停下了想要的动作。
    再也敢没动。
    只有眼眸心虚的转了转，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沈安哑声开口，试图搪塞过去：
    “你的问题太多了。”
    修长的手指却威胁般扯住她的衣服，柳风月的声音里，终于多了一点不悦：
    “沈安，你很不真诚，今天我放过你很多次。”
    “不管是你骗我，还是你偷偷去见纪云舟，又或者是刚才故意跟柳灼泽站队气我，我都忍了。”
    一件一件认真的说着，看到沈安眼底那点慌乱，意识到自己可能太凶了，柳风月还是收敛了眼底的怒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点不怎么正经的戏弄，看着沈安，手指轻挑她的下颌：
    “今天我表现的这么好，你至少得给我点鼓励，不然，我会以为自己放过纪云舟是做错了。”
    粗暴直接的征服她，是柳风月最不屑的手段。
    他擅长捏着她的软肋，迫使沈安主动靠近他，这次也是一样。
    沈安当然知道，他要的是什么鼓励。
    两个人凑的更近了几分。
    阴晴不定，道貌岸然。
    见她没敢抗拒他的靠近，那张笑意越来越明显的脸几乎贴上了沈安的脸。
    轻微的呼吸掠过她的鬓发，痒的她难受。
    受不住向后躲了躲，沈安轻轻推搡他的胸口，终于松了口：
    “那也不能在这里……回家再说。”
    “好～回家再说。”

 第174章 愈加契合

    沈安以为的回家，是回昨晚他们睡的那个郊区别墅，猜测大概要开一个小时。
    结果，十分钟后，地下停车场，柳风月拉着她下了车。
    刷卡进入直达电梯后，沈安见识到了他另一处房产。
    那极其豪华的顶层复式公寓。
    客厅里，极其夸张的落地窗映照着夕阳景光，她当初梦寐以求的房型。
    但如今，身体被压在窗户上，俯瞰其下中心公园，沈安的心比面前的玻璃还凉。
    柳风月的手，已经开始沿着她的后颈游走。
    异样的酥麻，瞬间如同电流穿过沈安的每个细胞，腿几乎立刻软了下来，被他用膝盖抵着才没弯下去。
    身后，柳风月的轻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显而易见的，他们的身体越来越契合，沈安根本就不可能再跟别人在一起。
    那为什么不敢坦坦荡荡跟他在一起？
    想着，他的动作越来越缠绵，触碰着沈安脆弱的后颈和耳垂，在她身上引爆一串战栗。
    努力躲避，望着面前还未落下的太阳，她试图再次开口商量：
    “晚上再说行不行。”
    下一秒，窗帘纷纷落下，只有他们所在的半米之地没有，仍能透进几分光明。
    其余的角落，都变成了漆黑一片。
    “还有什么要求？”
    声音夹杂着不屑，他虽然问着，没再想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将沈安先从玻璃上拉开，面前的窗帘落下后，最后的光亮不复存在，黑暗里，柳风月再次一把将她压在窗上。
    身子刚好埋在窗帘边缘，挤开的缝隙里，沈安能俯瞰到那绝佳的城市风光。
    而在窗前，他直接撕扯起她的衣服。
    见柳风月动作是认真的，沈安一下子慌了神，慌乱的去按他的手，反而被交叠压到了身后不能动弹。
    她只能扭头求饶：
    “柳风月，别在这里。”
    他动作没停，不急不慢的扒她的外套。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又没人会看到。”
    离他们最近的小区，从沈安这个角度看，那高耸的楼房，也不过是远处的一个黑点。
    或许真的没人能看到，但那也不行。
    “不，别在这，不行。”
    沈安还是拼命摇头，让柳风月停住手，轻笑一声，意味不明的问了句：
    “还是不行？想换个地方？”
    她拼命的点了点头，在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后，又疑心自己中了他的圈套。
    蛊惑的声音，像是印证她的猜测般幽幽响起：
    “那你可要想好了，如果地点你选，那用什么姿势，什么时候停，都是我说了算，今晚不准反悔，也别说我欺负你。”
    意识到其中有坑，贴着窗户，她再次发问：
    “那如果地点你选，姿势和时间都能让我来决定吗？”
    那她刚开始喊停不就好了？
    还没想清楚，声音抵着沈安的耳畔响起：
    “想的美哦，我来主动，做多长时间，当然也是我决定，最多让你选个姿势。”
    说着，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大腿，像妖精一样缠上来，又低声引诱她：
    “不过，沈安，要是你主动，我可以把时长的选择权交给你。”
    见她眼前又一亮，柳风月笑着，不急不慢的补充道：
    “当然，也必须在我满足后，你才能考虑选择结束。”
    “毕竟，每次我都让你满足了不是吗？既然你主动，就不能太自私。”
    沈安的目光瞬间又黯淡下去。
    等他满足，那时长不还是柳风月说了算吗？
    她的落寞没有逃过柳风月的眼睛，手指挑逗的抚过沈安的下颌脖颈，他等她考虑，笑的却很开心。
    他就喜欢给她点希望，然后又慢慢碾碎，看她那种绝望无助的表情，迫使她向他求助求饶。
    柳风月已经越来越痴迷于掌控沈安的感觉，无论是身心，他都想完全霸占。
    这样，他才有安全感。
    才不会无时无刻担心，沈安会再次丢弃他。
    带着笑意的眸子，在等待中逐渐被欲望覆盖，柳风月有些等不及了。
    他现在就想要她。
    而沈安也想到了最后一个可能的办法。
    皱着眉，她突然开口：
    “柳风月，今晚我不想——”
    手指掐入她的脸颊，撬开牙关后，将她没说完的话被堵在了唇边。
    沈安如果喊不想做，出于昨晚他许下的尊重她的承诺，柳风月也不会继续下去。
    潜意识里，他当然还是想跟沈安重新开始，所以除了特殊情况，他不打算再真对她用强的。
    可是，就算重新开始，主导一切的那方，也一定要是他才行。
    所以，柳风月根本不会给沈安说不想做的机会。
    俯身，他干脆的封死了沈安想说的话，将那些字节完全吞咽的同时，上手拉扯她的衣服。
    沈安努力挣扎开，想说停，刚说出一半，又被他压上来堵住嘴。
    眼见柳风月都要把她外套扒下来了，她就再也不敢说不了，只敢连忙喊：
    “等等等等……”
    他还是停了下来。
    不过，柳风月凑的极近，眉眼染上明显的情欲，带着笑看她。
    那明晃晃的精明，显然在告诉她，如果再喊停，他还会毫不犹豫的堵上她的嘴。
    沈安终归是拗不过他。
    之前她能掌控零四，恐怕是因为零四无条件爱她，所以他愿意牺牲自我感受，一切都以她为主。
    完全，甚至过于尊重她的意愿。
    十二也一样。
    而当这种过于强大的ai脱离掌控，因为不满反过来报复她时，就轮到她倒霉了。
    咬了咬牙，手指紧紧攥住衣服下摆的口袋，沈安还是妥协了：
    “换个地方……其他随你。”
    舔舔下唇，柳风月满意的把她拦腰抱起，却把她推倒在了旁边的小圆桌子上。
    直径一米的小圆桌，这个姿势，散开的衣服，会因为重力从边缘垂下来，
    一阵天旋地转后，反应过来的沈安几乎是立刻本能去捂口袋，被柳风月敏锐的握住了手。
    “想挡什么？”
    “没……没什么。”
    见东西没掉出来，沈安连忙抽手，柳风月却不信，挑眉就去摸她的口袋。
    沈安又赶紧追上去抓他的手。
    “这么怕，口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第175章 胃口太小

    幽幽发问，柳风月便更加好奇，手指用力的往衣袋内探着。
    眼见他要伸进去摸索，沈安心一横，双腿主动环上了他的腰。
    不情不愿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柳风月，我想要……”
    说着，抬手主动去解自己的衣服。
    知道沈安会主动是因为想掩盖什么，柳风月却还是吃她这一套。
    无奈笑笑，想要探索的手抽了回来，转而褪她的衣服。
    沈安勾他，他忍不了。
    ……
    “刚才还喊饿，这么快就吃不下了，你的胃口太小了沈安。”
    只剩外套堪堪挂在肩上，被沈安死死抓住，掩盖一片狼藉。
    手臂撑靠在桌面，她抹了抹红肿的唇，眼中带着点恼怒，抬眸看着面前调戏她的柳风月。
    后者正拿过湿巾，不急不慢的收拾擦拭着用餐后的桌子，目光却贪婪的落在她身上。
    那种眼神，让沈安心颤了颤。
    很显然，柳风月眼眸中的欲望远没有散去，他就像一只喂不饱的魔鬼。
    将手里的湿巾丢进垃圾桶，他俯身，再次按下沈安的腿。
    明明已经忍得很难受了，可柳风月却并不急着直入主题。
    反而，他又去拉扯起那件根本无关紧要的东西，沈安此刻唯一的保护伞，那件外套。
    被她死死抓进怀里。
    “藏了什么东西，不想让我看到吗？可是沈安，你越拦着，我只会越好奇。”
    说着，他用了几分力道，手中的布料被他一点点拉过去。
    沈安几乎是慌张的用双手拽着，发软的四肢却完全不是对手。
    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挑逗：
    “除非，你能拿出点更吸引我的东西沈安，不然这样争，你抢不过我。”
    咬了咬牙，沈安松开手，双臂环上了柳风月的脖颈，主动贴近后吻了上去。
    所以柳风月喜欢沈安。
    她很聪明，一点就通。
    眼眸带笑，积极回应着，一手揽住沈安的腰，他将她抱去卧室。
    一手，又把那外套搭在了沈安肩上。
    当然不会把它丢到一边的，他还要用它威胁沈安呢。
    而且，吃干抹净后，柳风月也一定会仔细看看。
    能让沈安做到这种程度，被她这样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又怎么会真的放任她有自己小秘密。
    沈安根本就不能存在任何他窥探不到的空间，哪怕只是一丁点。
    她的一切，都要毫无保留的，完全展现在他的眼前。
    横下心迎合的沈安跟柳风月很合拍。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这几个月来培养的默契，还是来自更久远的身体本能。
    那样的契合，让柳风月恍惚中回到了几年前，也多卖了几分力气。
    咬着沈安的耳垂，他声音带笑，显而易见的愉悦：
    “宝贝儿，今天的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就像，恢复了记忆一样～”
    比起他，沈安的语气却说不上多好，依旧生硬，一如既往的刻意压抑着自己：
    “你很希望我恢复记忆么，柳风月，把一切都记起来的我，可是能拆了你的。”
    断断续续的话，艰难拼凑成这样的完整句子。
    大脑有些不清醒，她也只是随口一说，但这话，柳风月却听了进去，顿了顿。
    继而恢复节奏，他又低声笑着：
    “沈安，我一直觉得，能死在你手里，也是我的荣幸。”
    沈安不再回话了，或者说，说不了话了。
    死死咬住下唇后，她默默看着被他按住手腕。
    哪怕不是张不开嘴，她现在也什么也不想说。
    拆了他？
    这样下去，先报废的那个绝对是她。
    ……
    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喘息着，沈安连头都抬不起来，旁边柳风月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安抚。
    一边温柔的看着她这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一边毫不留情的把手伸向了沈安的外套。
    将两个口袋都摸了一遍，柳风月什么也没找到。
    它们都是空的。
    再看看旁边蜷缩着，闭上眼睛，几乎已经陷入昏睡的沈安。
    在那原本宠溺的表情下，他轻笑着摇摇头。
    还挺聪明，小看她了。
    这样想着，被摆了一道的柳风月还是有点不爽。
    让她歇了几分钟，又伸出手，将根本比不过他，缩在边缘要求停战的沈安，再次拉回了主战场。
    腰肢被她不痛不痒的踹了好几下，柳风月也毫不在意。
    ……
    大清早，穿好衣服的柳风月再次俯身压上去索吻，被还闭着眼的沈安，毫不犹豫的抵着脸颊推搡开。
    要不是被子底下，身子像是被车轮碾过，沉的根本抬不动。
    她都想直接抬手抽他。
    现在，她的双腿还在隐隐发颤，发软到有点下不了床。
    这个禽兽啊……
    可明明受伤的是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后，倒反而是柳风月先故作委屈：
    “怎么？吃干抹净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沈安，你好无情。”
    他是在逗她，脸上还带着笑意。
    沈安却一脸倦容，想都没想，喃喃开口：
    “我不是向来如此么。”
    柳风月口中的她，一向是个无情的人。
    所以，沈安说这话时没多想。
    但这句话，却一下子让柳风月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听他突然沉默，沈安的眼皮慵懒的抬了抬，说着，用力抽手，却一直挣脱不开。
    见此，冷笑一声，柳风月更觉得她恢复了记忆。
    但联想沈安昨晚在那种状态下的口不择言，又觉得不像。
    心里猜不透，手上便又拉扯起她身上的被子来。
    意识到危险的沈安连忙抓紧，抬头看着越来越近，试图挤进来的柳风月，低哑的声音贴着耳边响：
    “沈安，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日久生情。”
    “无情，只是做的不够多罢了。”
    歪理让沈安翻了个白眼。
    那浑身如同被碾过的沉重，却让她根本无力抵挡。
    见柳风月打算来真的，她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他这哪里是想睡她，他这是想要她的命啊。
    “别……”
    一句话还没说完，柳风月的电话突然响起，浅蓝色的眸色变深了些。
    低头快速扫了一眼，手机被他果断丢到了床头柜。

 第176章 前同事

    沈安却眼尖的看到了洛宫二字。
    不推反勾，她主动揽上他的脖颈，红唇在柳风月脸颊留下一吻：
    “去工作，别闹了，衣服都穿好了。”
    沈安主动开口哄他，柳风月瞬间没了怨气。
    俯身在她唇上浅啄，那柔软的触感，和眼前他梦寐以求的人，让柳风月很容易的重新开心起来。
    不爱他又怎样，现在，沈安就是他的。
    只是他的。
    恋恋不舍的又轻吻了一下，他才勾勾嘴角，应了声：
    “好。”
    整理好衣服，柳风月推门而去，临走时还不忘告诉沈安一句：
    “早饭做好了在厨房，虽然有保温功能，但要趁热，最好还是快点起来吃。”
    见她点头，才放心离开。
    走出门，柳风月就连接了房间里无死角的监控网。
    屏幕里，床上，沈安坐起身来，抬起手背用力反复摩擦着唇瓣。
    那双浅滩般的眼眸变为深海，覆上一层寒霜。
    又在骗他。
    沉下脸，柳风月继续看着，沈安从枕头下摸索出什么东西，握在手里。
    放大后，他也看不清。
    一个很小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呢？
    或许，他很快就知道了。
    这次柳风月根本就没锁门，他不限制沈安，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与此同时，房间里，跟柳风月看到后想的不同。
    其实，沈安只是轻轻擦了擦唇瓣。
    那种相触后的酥麻触感久久不散，让她胸口烦乱，她实在有些受不了。
    心底却不觉得厌恶。
    或许，是因为柳风月的皮囊实在太好看了。
    想了想，沈安更是深以为然。
    这么完美的躯壳，她都有点想留下它，放在身边日后慢慢欣赏，只把其中柳风月的意识给抹杀掉算了。
    好危险的想法。
    将偷偷藏到枕头下床单里的芯片握在手里，沈安立刻开始穿衣服。
    在房间摸索一圈，见门没锁，本想直接出门。
    又想到厨房里，还有柳风月给她留下的早饭，犹豫片刻，她还是折了回来。
    柳风月做饭也很好吃，或者说，是十二。
    除去不该存在的自主意识外，其实，这个ai还挺好用的。
    直接毁了，沈安还真有点舍不得。
    慢慢吃着，她看着碗中那热气升腾，越觉得不能接受。
    以十二那样温柔的性子做底子，为什么进化出的，会是柳风月这种扭曲变态呢？
    脑海里又联想到了，她在那庄园地下室看到的一切。
    好，或许有她的错。
    一顿饭下来，到底要怎么处理掉柳风月，沈安又有点不确定了。
    但情感纠纷她一向懒得多想，吃过早饭，立刻动身去了芙达斯。
    启清早已经在下面等她。
    乘专用电梯上楼，柳灼泽还在开会，启清便说要带她到柳总办公室等。
    沈安点点头跟上，听启清介绍这个楼层。
    路过启清的办公室时，听着他的话，她向内看了一眼。
    在房间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李婉宁。
    虽然背对着自己坐在沙发上，她看不见那人的脸，但那绝对是李婉宁。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收回目光，沈安依旧没多想，觉得或许是为了工作，或许是因为李家。
    反正，跟她没关系。
    她跟李婉宁又算不上多熟。
    前同事罢了。
    把沈安带到办公室，启清打好招呼，就回去继续工作了。
    目光大致扫过房间，沈安缓步走到沙发旁坐下，扭头看向面前的桌子上，其上堆着不少文件。
    她能看出来，柳灼泽对她很放心了。
    这些文件，基本都能涉及到一些公司商业机密，动辄七位数。
    此刻正大大咧咧的摊开，摆在桌面，她的眼底。
    出于职业道德，沈安一眼也没多看，默默又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俯瞰窗外江景。
    或许，是她小心眼了。
    沈安总觉得，那些文件，就像是有人刻意摆在了那里，就为了让她看一样。
    为了，试探她。
    苦笑着，沈安默默驱散了这个想法，她不愿把人往坏的方向揣测。
    只可惜，老板们的想法向来复杂，被背刺多了，小心行事，已经成习惯了。
    等了近半个小时，身后的门终于被推开。
    窗边，沈安正看着手机里，纪云舟在她失踪时，仍然不忘同步给她的工作室资料。
    毕竟，她曾答应了要去芙达斯名下，纪云舟的工作室工作。
    见柳灼泽进来，她抬头打了个招呼：
    “柳总。”
    客气又疏离。
    她的称呼，让本就看起来憔悴了一点的柳灼泽，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他没吭声，房间里，气氛有些尴尬。
    沈安便有点心虚的舔了舔唇。
    她也不想的，可是不这么叫柳灼泽，她也不知道，还能怎么称呼他。
    直呼其名不太好，灼泽更不可能，叫他哥哥？
    沈安孤身一人惯了，还真不习惯叫人哥哥，而且叫他柳哥，听起来也怪怪的。
    那双墨色眼眸盯着沈安看了一会儿，见她不言语，柳灼泽点点头，算是回应，坐到了办公桌前。
    今天约沈安来，他的理由是谈沈念忌日的安排。
    可是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固有流程都可以交给管叔去办。
    柳灼泽只是想看沈安怎么样了。
    可是她好像也没什么事。
    抬眸，二人有些尴尬的对望了一眼，沈安本想主动打破沉默。
    然而手机一震，低头看，是柳灼泽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管叔的电话，他是从老宅子时就跟着做事的管家，现在一般家里的事都由他负责。”
    她闻声抬头，柳灼泽正看着她道：
    “婶婶的事也交给管叔去准备了，想去看的话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他，让他来接你。”
    “觉得缺什么少什么，也直接跟管叔提，他都会去准备的。”
    几句话把安排说明白，沈安就没什么可问他的了。
    可是见柳灼泽说完，没有低头，突然定定的看向自己的脖颈。
    下意识的，沈安就摸了一下脖子。
    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无奈的呼了一口气。
    这么远，就算有什么痕迹也看不清的，她又在担心什么，柳灼泽不过是诈她。
    果然，看到沈安的反应，他皱了皱眉。

 第177章 不置可否

    双唇颤了颤，犹豫片刻，柳灼泽还是开了口：
    “我去查过了，虽说柳风月其实是柳岚的养子，他们两人没有血缘关系。”
    “但在他没公开说明身份之前，你跟他一起，最好还是注意点，我不想在八卦头条上看到你们。”
    “还有，注意点身体。”
    说着，柳灼泽的视线向下扫，瞥了眼沈安的小腹。
    “出问题了，伤的只会是你的身体。”
    这都哪跟哪啊……
    默默腹诽，知道柳灼泽其实是在关心她，明明对他的话无语，沈安却没法说什么。
    事实上，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辩驳，或者向他解释的必要。
    向前几步后，沈安坐到了他的对面。
    见她还愿意主动靠近，柳灼泽的心情才稍微好了点。
    想多说些什么，纪云舟的话又回荡在他的耳边。
    昨晚仔细想了想，柳灼泽觉得他说的其实没错。
    自己真的不了解沈安。
    十几年，妹妹不仅没死，还被他找到了，确认沈安身份那天，柳灼泽真的很开心。
    那种喜悦甚至冲散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理智，让他忘了，除了是他的妹妹。
    沈安首先是她自己。
    或许，他真的不应该干涉沈安过多。
    她并不是十几二十岁出头的小孩。
    或许，她心里有数。
    可是憋着憋着，柳灼泽还是有些话想说，于是，看着她眼睛继续道：
    “安安，我可以不再管你跟柳风月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也明确告诉你。”
    “你想跟他玩玩，可以。”
    “但你们俩之间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结果，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绝对不会。”
    她本来也没想有结果。
    低头翻了个白眼，沈安忍着，听完了柳灼泽的说教。
    不置可否。
    确认他无话后，她才突然发问：
    “我的父亲，跟柳岚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沈安想问很久了。
    她不怎么信柳风月，所以没打算问他。
    想去查，却因为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自己父亲的名字，掌握的资料太少。
    所以什么都查不到。
    可是这真的很奇怪，沈安本来还没那么好奇的。
    作为工程师，她查东西的手段不少，就算查不到实际的，其他边边角角小道消息也该有的。
    但全网检索结果却是，一条也没有。
    柳岚这个人的花边新闻很多，可是能跟柳家扯上关系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甚至所有沈安能找到的资料里，就从来没有提过，柳岚是柳家的人。
    那些资料绝对是被人刻意抹去的。
    所以沈安突然问了这个，她觉得最有可能做出这件事的人。
    愣了片刻，柳灼泽那副表情，显然既没想到她会问，也不想回答。
    但在她那执着的目光下，颤动的双唇，还是开了口：
    “柳岚和叔叔，包括我的父亲，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眼见沈安似乎还想问什么，柳灼泽冷声又补了句：
    “仅此而已。”
    这种态度，显然，再问，柳灼泽也不会回答了。
    点点头，冲他扬扬手机，沈安站起身来：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找管叔看看忌日的安排。”
    点了点头，柳灼泽也没再说话，任沈安离开。
    却在她走后，目光落到了沙发前的桌子上，其实他应该冷静一下，像这样，先多了解他这个妹妹一点。
    好在，沈安的人品及格。
    只是这样的性格，实在不像她的父亲，也不像她的母亲，太古怪了。
    像那个我行我素的柳岚。
    抬手捏了捏眉心，不一会儿，埋头工作的柳灼泽收到了来自管叔的消息。
    沈安真的去找他，也真的认真问了忌日应该要做什么准备，还帮他清点物品了。
    至少，对婶婶，她也还是在乎的啊。
    柳灼泽终于觉得宽慰了一点，却又忍不住开始烦心起接下来的事，担心纪家，也烦恼柳风月。
    另一边，墓园。
    在默默听了管叔的安排后，沈安问了具体位置，提前去看了母亲。
    说是母亲，其实也只是青草地里，一块小小的碑。
    不过巧合的是，明明上午还是晴天，但在二十年后的，即将母女重逢的午后，天空却突然蒙上了一层乌云。
    然后，很识时务的下了细雨。
    穿过一众石碑，她找到了那块写着沈念名字的墓碑。
    手指摸上去的时候，上面已经覆了薄薄一层小水珠，凉凉的。
    其实在这二十年里，虽然怀念的次数越来越少，但只要一想到母亲，沈安总想哭。
    可是这次真的见到了，她却又一点想要流泪的感觉都没有。
    甚至于没什么表情，只是弯着腰，手指搭在冰冷石碑之上，默默盯着那些字，看了很久。
    直到管叔来拉她，沈安才发觉，自己已经在雨里站很久了。
    在毛毛细雨里，外衣却几乎湿了个透。
    一把伞撑在她的头顶，管叔轻轻扯着沈安的手臂。
    看着她那张毫无血色，如同被抽走灵魂的麻木瞳孔，神情不自觉也悲伤起来：
    “走。”
    走。
    默默在心里念着，沈安最后看了一眼那小小的碑，双脚机械的跟着管叔离开了墓园。
    他安排了司机送沈安回去。
    坐进温暖的车厢里，也不能让她感受到任何安心，漠然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
    傍晚，天空灰蒙蒙的。
    前面，司机极其有耐心的，一遍又一遍轻声问她目的地是哪。
    后座上的人却像是没听见。
    但在司机按下蓝牙耳机，想要问上面的人时，望着窗外，沈安却突然开了口。
    “就停在这。”
    对上她扭头坚定且平静的眸子，司机给她开了门。
    因为着急下班回家吃饭，在沈安说了“谢谢，你先回去。”后，扬长而去。
    鬼使神差的，沈安就这样在路边下了车。
    手里握着伞，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屋檐角落下躲雨的一对母女。
    小女孩正趴在橱窗上，看着里面的琳琅满目的货品，仰起头跟妈妈分享，笑容灿烂。
    那位母亲，虽然上一秒还忧心忡忡的望着天空，期待雨停。
    却在女儿跟自己说话时，极其有耐心的笑着蹲下来回应她，摸了摸女儿的头。
    “冷不冷？”

 第178章 食之无味

    将女儿的小手抓进手里，那位母亲虽然还在问，却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想要给女儿披上。
    小孩子却不要，非要让妈妈穿回去，稚嫩的声音重复着：
    “妈妈也会冷，妈妈穿。”
    说着，一把扑到母亲怀里：
    “有妈妈抱，萱萱一点不冷。”
    可爱的小脸在女人怀中乱蹭，二人的笑声似乎能穿透沉闷的雨天。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沈安慢慢走上前。
    见到生人，小女孩下意识往母亲的怀里躲了躲，女人抬头，有点意外的看她递伞的动作。
    “给，外面冷，伞拿着，跟孩子快回去。”
    女人有些迟疑，见沈安坚持举着，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谢谢啊，那你呢。”
    “一会儿有朋友来接我，快回去。”
    或许是沈安那表情的确太可信，再三道谢后，女人抱起孩子，撑伞离开。
    紧紧抱住妈妈的脖颈，二人渐渐远去。
    小女孩还在跟她挥手笑，嘴里喊着：“谢谢大姐姐。”
    沈安向她也挥了挥手。
    地方偏僻，快到饭点，加上今天又似乎是某个节令，此刻，路上没什么行人。
    在那两人也走出她的视野后，沈安那消失了很长时间的感觉，突然恢复。
    厚外套之内，那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肌肤上，让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四肢肌肉僵硬，似乎还抽了筋，哪哪都觉得疼。
    靠着墙，在原来那对母女待过的地方，沈安慢慢蹲了下来。
    怀抱着自己，却还是觉得又疼又冷。
    有妈妈抱就不冷了。
    可是，她没有妈妈了……
    眼泪再也止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她脸颊滚落。
    身体上的苦痛远比不上胸口的刺痛，到最后，沈安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只觉得身下似有一个深渊，在不停吞噬她。
    在她想要放弃挣扎，却又有什么拉了她一把，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竟然还有人在意她的生死吗？
    挣扎着，沈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因为还在发低烧，脑袋昏沉沉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浑身发软虚热。
    缓了缓，她才睁开眼，久违的光又落进了她的世界。
    “睡够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竟然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安心。
    抬眸看过去，还没看清柳风月的表情，那张脸倏而在眼前放大，准确的覆上了她的唇。
    后脑勺被死死扣住后，他霸道的撬开了的唇齿，毫不犹豫的向内索取。
    沈安那刚缓过来的一口气，差点被柳风月直接掐灭。
    脑袋猛地清醒过来，睁大双眼，她抬手胡乱的推搡着他的胸口，手腕又被他扣住，按到一起后死死抓在手里。
    要喘不过气了。
    还好，柳风月还剩点理智，近乎疯狂的索吻后，见沈安脸色愈加绯红，还是放开了她。
    大口喘息着，她本就虚弱的身子，又被他揽到怀里，紧紧按在胸口。
    机械心脏运转的声音和他的身体，都贴在沈安的耳边颤抖。
    “你吓到我了。”
    温热的手掌捧着沈安的脸，下颌抵在沈安额头，柳风月的声音听着甚至有一点可怜：
    “沈安，你真的睡了很久……很久。”
    依着破碎的呼吸，她用力在柳风月胸口捶了一拳。
    到底是谁吓到谁了啊。
    没睡死，但差点因为他憋死。
    指节结结实实撞在他坚硬的胸口，泛了红，又被柳风月握到手里，指尖被更温热的手指包裹。
    他又俯下身去吻她，细密的吻从嘴角落到脖颈，扰人的很。
    等到柳风月终于冷静下来，靠在他的臂弯，沈安才得以好好看他。
    那张美到不可方物的假面，竟然也难得的从中看出了一丝倦意，紧握着她的手，掌心却比她热的多。
    “你在高压状态持续运行多久了。”
    抽手摸上柳风月的脖颈，又从此处摸下去，意识到不对的沈安皱眉问他。
    他的身体正在发烫。
    热的不正常。
    “二十四小时，还是四十八小时，或者更多……我记不清了。”
    诚实的摇摇头，见沈安恢复了些精神，柳风月那长时间紧绷运行的核心，此刻也有点撑不住。
    眸光黯淡，他把脑袋靠在她的肩颈，热气贴着她的肌肤蔓延：
    “沈安，你知不知道，从我在路边捡起你来你就一直在发烧，一整夜高烧不退。”
    “等到第二天，体温好不容易降下去，却还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为什么要一个人淋雨，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为什么……”
    说到最后，柳风月的声音越来越低，却把她抱的越来越紧。
    别丢下他一个啊。
    那炙热的悲伤和温度，几乎要透过睡衣那层薄薄的布料将她灼伤，铁臂也勒的沈安喘不过气。
    不适让她忍不住挣扎，按着他的手臂，她将柳风月慢慢推开。
    那双充满疲倦的眼眸望着她，和他的语气一样平静无波。
    内里，却有沈安看不懂的落寞不甘。
    其实，他不是在质问她。
    张张嘴，握着他的手臂，沈安还是别过了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耳侧，柳风月轻叹一声，松开了她，声音喑哑：
    “我做了粥，醒了，就先去吃点垫垫。”
    将他递过来的衣服披好，沈安下床，踩在温暖的地面，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卧室。
    来到客厅，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自己外套。
    最终在阳台发现了它。
    看到的第一眼，沈安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快步走过去探入半干的口袋后，凉了个透彻。
    芯片不见了……
    沈安不信是被洗衣机冲走了，她更愿意相信，那玩意儿落到了柳风月手里。
    稳住心神，她将衣服合拢，接受了这个事实，迈入了厨房。
    食之无味。
    深思熟虑过后，沈安还是决定，去找柳风月问，推门进去后，他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休眠了。
    她趁机把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又把房间翻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
    那颗心又沉了沉，最终，沈安的目光还是落到了沉眠的柳风月身上。

 第179章 不设防

    后颈，感受到那冰凉的手指正触碰着他的感受器，柳风月的意识逐渐又归拢到一起。
    却没急着睁眼。
    体内的危险判断程序，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沈安会对他做出不利行为，一点反应也没有。
    在沈安身边，柳风月总是很安心。
    其实很奇怪。
    他明明清楚，只要做得到，沈安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他。
    可是柳风月就是不想对她设防。
    他贪恋着沈安主动触碰自己的感觉，此刻也是。
    趴伏在床上，甚至能感受到她指腹下细微的血液律动。
    而在她的手掌探下来，抚过胸口之时，柳风月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他的反应让那只小手顿了顿，立刻从他的身下抽了出来。
    见此，柳风月也干脆的睁开了眼，蓝色的眼眸转而看着她。
    沈安的脸上，是被逮住的心虚。
    尴尬的笑笑，她的身体警惕的往后了一点：
    “醒了？”
    “嗯。”
    看柳风月没有想要跟她翻脸的意思，反而是一副刚睡醒，人畜无害的表情，沈安的心安了安。
    有点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手，却突然被他一把抓到了手里。
    很温暖。
    下意识的躲避没避过去，沈安便不再挣扎，任凭他紧紧握着，交换着二人的体温。
    “我睡了多久？”
    揉了揉头发，柳风月突然发问。
    “半个多小时？可能，我没注意看时间。”
    下意识，她就开口回答了他的疑问。
    那样自然的交流方式，让沈安也愣了愣，为了掩饰心底那一点慌乱，局促的抬眸扫了一眼墙上的表。
    “半个多小时。”
    低喃着，柳风月又闭上眼，慵懒的长呼一口气后又看向她，突然笑着问：
    “你对我做了什么？”
    虽是疑问，却言之凿凿，他好像十分确定她一定对他做了什么。
    愣了片刻，沈安对上那玩味的眼眸，也笑了笑：
    “我什么都没做啊。”
    对他，她确实什么都没做。
    这是柳风月的地盘，趁他睡着时，沈安只是把房间大致摸了一遍，就看到了好几个疑似摄像头。
    而可能对她有用的资料，他是一点也没留，警惕的可以。
    最后，她不仅没找到芯片，连柳风月的手机都没找到。
    而这里既没有她能用的工具，也没有好用的武器，沈安总不可能真手拿菜刀砍电线。
    默默望着自己因为低烧，那还在发软颤抖的手，她便果断放弃了要对柳风月下手的念头。
    所以，沈安说的是实话。
    但柳风月却显然不怎么信。
    暧昧的用手指蹭她的手心，痒痒的，她想躲，被他紧紧抓着：
    “衣服都给我扒了，你说什么都没做，我不信～”
    带着笑意的语气，让沈安有点猜不准他的心思，又实在抽不出来手，她也只能作罢。
    咬牙默默忍着那痒意，看着趴在床上的柳风月，故意摆出那一副像是被欺辱过后，可怜巴巴的良家妇男表情，薄唇开合：
    “沈安，你得对我负责。”
    加上那充满委屈的声音，让沈安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地良心。
    她只是扒了他的上衣，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直接开壳的按钮而已。
    而且，还没完全脱下来呢，也只是露了一大半后背。
    被他说的，好像她怎么着他了一样。
    他们俩之间真要说负责，也是他该负责。
    想着，对上那暗藏狡黠的目光，意识到话里有坑，沈安原本差点说出口的话，立刻被她咽了下去。
    这种对话，太暧昧了。
    他根本就是故意在逗她。
    想着，热流又涌上了沈安的脸颊，打了个寒颤后，那没褪尽的虚弱，此刻成了她最好的掩饰品。
    捂住额头，她闭上眼，故意装不适来逃避刚才的话题。
    感受着她冰冷的指尖，柳风月眼底的担忧和内疚却升了上来。
    她还生着病，不该逗她的。
    想着，拉开被子，揽住沈安的腰，他将她一把圈入怀中温暖，下颌也搭在她的额头，轻声问：
    “是不是还不舒服？”
    试探着动了动，手臂将她圈的很紧，沈安挣扎不开。
    怕柳风月会做什么，明明已经没什么大碍，她还是点了点头。
    “那再休息会儿，我们一起。”
    说着，温热的气息将她全部包裹，驱散着她周身的寒意。
    当呼吸渐渐平稳，睡意袭来，沈安才突然意识到，她根本无法否认柳风月带给自己的感觉。
    那是任何人，不管是所谓哥哥柳灼泽，还是纪云舟，都无法带给她的安心。
    她能在他身边安然入眠。
    多可笑啊……
    最恐惧的东西，也是她内心深处最依赖的东西。
    沈安突然有点接受不了，身子又冷下去，反而被他抱得紧了紧：
    “别乱想了，睡会儿。”
    可她还是睡着了……

 番外一：夹心饼干（婚后生活）

    ［番外只是个车车插曲，暂时与正文无关，可跳过。］
    天天吃，再好的东西，也是会腻的，做也是。
    沈安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年轻时看到网络上的男菩萨，总觉得像这样的，自己能包十个，整夜开x趴也不嫌累。
    现在结了婚，被柳风月追着天天要，她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情。
    后来定了规矩，她想一周一到两次，被柳风月硬生生讨价还价到三至四次。
    虽然怎么说少了点，但两个月下来，她还是蔫了，他却乐此不疲。
    以至于柳风月那张脸，沈安现在看着脊柱就不舒服。
    想换换口味。
    于是周一，在上班时愉快摸鱼，沈安挑挑拣拣，刷了半个小时的美男短视频。
    却在不知情时，被一直在监视她手机的柳风月逮了个正着。
    第一天，看着那被命名为［不好男色好什么，how are you吗？］新收藏夹，柳风月忍了，默默截图保存好了证据。
    周二，不仅沈安又多点赞了几个，除开重温昨天的收藏，还比周一多刷了十七分三十四秒。
    评论区里，骚话说的飞起。
    捏碎了桌子上洛宫新买的陶瓷摆件，他忍了。
    周三，沈安在其中一个带有腹肌男大标签的视频里，足足停留了七分钟。
    三十来秒的视频，她反复看了十几遍，甚至放大欣赏，还转发给了潇容。
    白天，柳风月忍了。
    但晚上，故意用了比之前大不少的力道，才多折腾了她半个小时，就被沈安以明天还要工作为由，把他推下了床。
    周四，沈安果然没心情再去看其他男人了。
    但晚上，她以今天工作太累为借口，选择了跟他分房睡。
    柳风月看着她浴袍下颤抖的腿，抿唇没说什么，默默记了小本本。
    周五，沈安说要加班，十一点之后才回家，可是从九点到回家，她的手机记录，都是在玩。
    回家时，身上还有淡淡酒气。
    冷着脸，柳风月问她跟谁喝的，沈安说是她那个小徒弟放在车上的利口酒，她只是随口喝了点。
    其实沈安说的是真的，山青说那酒很好喝，她就尝了尝，确实还不错。
    但柳风月不觉得，冷笑着，他忍了。
    周六，沈安一大早就出了门，说是要跟朋友逛街。
    下午回来时，她太累了于是倒头就睡，没注意到柳风月越来越阴沉的脸。
    傍晚醒来时，看他闷闷不乐，主动抱他想哄，却被柳风月以要工作为由推开。
    介于他确实挺忙。
    所以，沈安很是理解的，没多说什么，笑着放他回书房了。
    柳风月就这么在书房，等沈安主动跟他道歉，足足等了三个多小时。
    当然，他没等到。
    只等来沈安看看其他男人的记录。
    其实，这件事她也能解释的，潇容的公司最近想推新男团，所以总是发练习生视频给她，让沈安看看如何。
    她就把这当成半个工作，每一帧都仔细反复看，尽心尽力给潇容建议。
    但柳风月不知道。
    等到他忍不住出去看她时，沈安已经睡着了。
    屏幕上，还有潇容发来的消息。
    往上翻，她给沈安过发了不少，最近爆火男团明星什么的一手写真，沈安还回她：
    ［好看爱看多发。］
    越看，柳风月的脸就越阴沉。
    最后的对话，是潇容明天邀请她，去近距离看他们的练习舞台，说是还能跟小帅哥们互动，都是年下小奶狗。
    沈安同意了：发了句［好好好～］
    三个字，让柳风月感觉到了她的迫不及待。
    冷笑一声，见沈安还在睡，用力的点着手机屏幕，他以她的口吻，向潇容发了一句：
    “明天先不去了，临时有点事。”
    在潇容发来一句：［不会，不会被家里那位醋缸子逮住了，很多小帅哥哦，真不来啦。］
    咬着牙，又回了句：［嗯，真不去了。］
    在潇容发来：［啧啧啧，好，有夫管严，是谁我不说。］后。
    默默删掉了他跟她这段聊天记录。
    然后，又把手机放到了沈安脑袋边。
    她已经睡了，行，今晚他也忍了。
    半夜，沈安迷迷糊糊去摸身边，柳风月仍旧不在。
    她以为他还在工作，也没多想，直接继续睡觉了。
    毕竟她觉得，明天跟潇容还有约。
    而与此同时，柳风月在工作室，默默把那个可操纵分身从头到尾改了好几遍，整整修理了一晚上。
    第二天，穿戴整齐，打算出门的沈安，被身后的柳风月叫住：
    “去哪啊？”
    闻声，她扭头看他，一边整理衣服，脸上表情未变，仍带着一点笑意：
    “跟潇容约好了，今天去陪她工作，放心，忙完我就会尽早回来的，晚上一定陪你。”
    说完，沈安还觉得自己安抚好了柳风月，拿好配饰就想出门。
    柳风月却单手插兜，质问不依不饶：
    “什么工作？”
    见他这副表情，沈安也知道，他是在不满意自己不陪他，上前几步到他面前，拉住柳风月的手安抚：
    “就是她们公司的一个新的造星计划，要她盯着，潇容一个人无聊，拜托我去陪她一起。”
    “你别多想了，真的只是工作而已。”
    说着，她踮起脚，在他脸颊留下一吻。
    “乖，忙完就立马回来，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你去接我。”
    安抚着，面前，柳风月只是垂眸不语。
    但看起来也没有要拦住她的意思，她觉得自己把他哄好了。
    但当沈安扭头，却迎面便撞上了另一个身影。
    一张她十分熟悉的脸，此刻正挡在房门口。
    零四那张脸，沈安绝对不会忘的。
    虽然他不说好看到举世无双，但毕竟带着少年意气。
    加上多年感情又很久没见，小别胜新婚。
    只是一眼，她的心跳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眼眸闪过几分惊喜。
    “怎么突然造了个零四的模型出来。”
    此时，沈安还没发觉有什么危险，甚至还想走近，细细打量。
    然而，身后那沉重的步子，却在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她，胸膛猛地贴上了沈安的后背。
    手指擦过她的耳垂，冰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喜欢吗？这张脸？”
    说着，大手慢慢从身后伸过来，紧紧掐住了她的手腕。
    再怎么迟钝，沈安也感觉到不对了，轻轻挣扎着，她开口劝。
    “干嘛啊，柳风月，我马上还要出去呢，模型做的确不错，几乎跟当年的你一模一样，连我都有些分不清了。”
    如果硬要说区别，那应该就是更精致了一些，更好看了。
    说着，从身后伸过来，正限制她行动的那双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反而，柳风月慢慢的抓着她的手腕靠近，并在一起后，用他的一只大手扼住。
    这是之前他绑时她，惯用的方法。
    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像是为了印证沈安的猜测，柳风月空下来的那只手，开始漫不经心的划过她的大腿。
    包臀鱼尾裙，有开叉部分，但并不算高只露出一截小腿，其实沈安蛮保守。
    但裙摆被柳风月撩动之后，开叉也往上推了几分，其内，大腿上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沈安不安的拢了拢腿。
    “什么工作，还要穿这么隆重。”
    “我要见潇容嘛，就穿了裙子，你要觉得不妥，那我现在就换掉……”
    说着，沈安就打算要逃，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那被沈安以为只是模型［零四］号，突然动了起来，向她走过来。
    什么情况？
    那不只是个模型？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顶着原本零四的脸，和一副那完美身材的机器人越走越近。
    带来的压迫感，让沈安几乎立刻就慌了神。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
    贴这么近……她突然有种自己要变夹心饼干的不祥预感。
    当然，这不只是个预感。
    “沈安，还记得这张脸吗？”
    她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这是零四的脸，是柳风月过去的模样。
    “我们重温一下过去好不好。”
    她当然也知道柳风月要重温什么，连忙摇头。
    但在柳风月的指令下，那［零四］号，已经伸出手，双手自然而然扼住了她的大腿。
    不要顶着零四的脸去做这种事啊……
    大脑疯狂分析着当下的情况，沈安震惊到几乎连反抗都忘了。
    看这个样子，估计这个所谓的零四号也是，根本就是柳风月无线操控。
    沈安猜的没错，哪怕是零四号，身上的传感器，也都是跟柳风月计算机相连，
    也就是说，不管是两个身体谁跟她接触，感受到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柳风月自己。
    双倍的快乐，他也很好奇呢。

 第180章 怪他

    细密的吻从唇角纠缠上脖颈。
    轻轻舔舐她的锁骨，那连绵不绝的酥痒，一点点把沈安从睡梦中拉回了现实。
    迷迷糊糊中，她能感受到，除了那温热气息的侵扰，一只大手也悄然覆上了她的肩颈。
    自然的向下后，极其熟练的解开了她的睡衣，凉意染上肩头。
    这下，她不得不清醒了。
    “嗯……”
    胡乱的抬手去按他的手，双唇微张，吐息时却不小心带出一声喟叹。
    极其暧昧的声音，就像她乐在其中。
    立刻让沈安冷了下脸，强撑着故作平静，柳风月的声音却染上一丝笑意：
    “终于醒了，我都担心的不敢睡，你却睡的那么好，没良心～”
    哑声呢喃着，完全不妨碍柳风月继续他的动作，薄唇贴在她的肌肤上颤，带来一阵酥麻的战栗。
    像一只饿了很久的狼，而沈安就是那块在他嘴边的肥肉。
    听着柳风月的话，沈安扭头看了看窗，拉下的窗帘挡住了夕阳，缝隙里透进来火红的光。
    还真又睡了不少时间。
    侵扰下，她闷哼一声，又回过神来。
    差点真被他扒光之前，沈安干脆的抬手推了推他的脑袋。
    “别闹了……”
    白皙的指节埋在他金色的头发中，被推搡着，柳风月顺势抬起头，有些迷离的眼眸望着她。
    其中闪着危险欲望的光，显然并不满足，正因为她的阻拦而更加跃跃欲试。
    自从在不久前察觉到沈安完全退烧后，柳风月的心情就超级好。
    加上他本来就是快充型，也不怎么需要休息。
    此刻，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
    当然不想就这么放过沈安。
    于是那双被情欲浸染的眸，定定的望着她，理直气壮喊着：
    “我要。”
    他充好了电，可她还虚很。
    所以，柳风月得到的，当然是沈安的拒绝：
    “不行。”
    “我就要！”
    冷哼一声，柳风月埋头下去，不管不顾的一口咬上了她的脖颈，当然力道很轻。
    但手却一点也不安分。
    含糊不清的话语带着肌肤颤动，呢喃在她耳下：
    “让我担心了那么久，守了你那么久，被我吃一次怎么了，小气……”
    试图抵挡的手被他抓住手腕，按到身下压住。
    眼见柳风月铁了心要来，而硬碰她又抵不过他，沈安干脆放弃了抵抗。
    瘫软的身子陷在被子里，一副自暴自弃，任他宰割的模样，那张脸故意沉下去，比死了三天还怨念深重。
    “嗯？”
    觉察到不对的柳风月停了停，抬眸看她时，沈安借此望着他开口：
    “看我干嘛？你想要就要，也不过是因为身体虚弱又被折腾，最后被你x死在床上而已，反正你根本不在乎。”
    试图在她腰边放纵的手顿了顿。
    原来她没恢复记忆啊。
    恢复记忆的沈安，不是这么跟他说话的。
    这样，那个东西不就有可能是……
    当然，又或者，虽然恢复，她也不是之前的她了。
    想着，柳风月的眼眸沉了几分。
    低头似是望着她的身子，沉默片刻后，他再次看向她时，神色平静了许多。
    抽手撑到她的耳畔，再俯身，他那张脸凑上前来：
    “那我不要了，别生气，沈安，我真的会学着尊重你的。”
    见他不再放肆，而是平静下来，沈那安刚因为他盯着而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了放。
    柳风月却又突然开口追问道：
    “只要你愿意跟我重新开始，乖乖待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再伤害你。”
    “所以，你愿意吗？”
    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炙热着光，像是冰湖之上的一把火。
    “你一直没给我答案，沈安，我给你时间，现在该回答我了。”
    或许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但这次，沈安还是没敢说话。
    当然也不敢继续对上眼前柳风月这样的目光，抿唇后扭头不语。
    其实，沈安很会说谎话，但她却不擅长骗他。
    或许，是不擅长骗自己。
    见她沉默，俯下身，柳风月轻轻吻她，同时长臂一揽，又按着沈安的后颈，把她紧紧圈在怀里。
    那架势，似乎要是得不到答案，就绝对不会再放开她。
    缠绵的气氛，沈安终归是受不住了，咬过舌尖，在疼痛中才下定决心开了口：
    “你这样，我也不敢说不愿意。”
    抱着她的身体颤了颤后，又将她抱的更紧。
    努力的呼吸着，那缠人的力道，让沈安挣扎不出，无奈开口：
    “柳风月，你是真恨我啊，这么想勒死我……”
    “松开点，抱太紧了……”
    说着，沈安轻轻挣扎示意，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表明着她的不适，那抱着她的手臂却没因此放开分毫。
    “想都别想。”
    就像是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柳风月恶狠狠的又把她往怀里按了按。
    那样霸道，落在沈安脖颈的声音却似是在颤抖：
    “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沈安，稍微给你点自由，就把自己搞成那副模样，我怎么可能再放你走？”
    “这次只是个意外……”
    被圈禁的沈安哑声反驳。
    明明在去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觉得很难过的，她也没想到，淋了点雨，就让自己像是被夺舍了般。
    会搞成那副样子。
    “不信。”
    “以后肯定不会了，你先放开我，真的要喘不过气了。”
    贴着她的肩颈，柳风月又摇了摇头。
    细软的发丝在她耳边磨蹭，蹭的她好痒。
    又是一声难耐的轻哼，让沈安感到羞耻的红了脸，为了掩饰心底异样，慌张的突然冷下声音：
    “真是够了啊，柳风月，就算是我把身体搞成这样，终归也是拜你所赐。”
    环抱她的手终于松了几分力道。
    那双眸子抬头盯上她，危险的眯了眯眼，却没吭声，似乎是在示意她说下去。
    舔了舔下唇，沈安心一横继续道：
    “柳风月，要不是你之前折腾我，把我弄得那么虚，我至于淋个雨就成这样么？”
    听完她的话，愣了愣，似乎想到什么，那张好看的脸突然笑了。
    沈安以为他会跟她争论，没想到柳风月神情舒展，点了点头欣然承认：
    “好，怪我。”
    在她有些错愕的质疑目光中，他笑着，低头又吻住了她的唇。
    可怜的唇瓣被反复蹭到绯红。

 第181章 撒娇

    被他撬开牙关，抱到怀里索吻的沈安，怎么也想不明白：
    柳风月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她不知道，刚才那句话，那在心虚中强行甩锅的话，落在他的耳中，多像在撒娇。
    还是衣衫不整的，在他身下，脸颊绯红的撒娇。
    其实，柳风月本来也打算放开她了。
    毕竟他又没打算勒死沈安。
    而此刻，在她又被吻到喘不过气，露出那极其勾人的迷离表情后，他才满意的放开了她。
    将沈安抱到腿上后，又用修长的手指去勾她的发丝。
    然后欣赏的看她无力反抗，只能靠着自己的胸口喘息的姿态。
    等她缓神时，柳风月语气带笑：
    “下次别淋雨了，沈安，寒气伤身，不开心就喊我，我一直都在。”
    蛊惑人心的熟悉声音，合着他温暖的体温，一同流进了某人心里。
    怀中，沈安虽然面无表情的听着他的话，依旧沉默不语。
    手指却在无意识下，紧紧攥住了柳风月的衣衫。
    她突然想到了那对屋檐下的母女。
    风雨之中，她们只拥有彼此。
    其实他们也是。
    这个想法出现在沈安脑海里时，几乎是立刻，让她的心猛颤了颤，一阵抽痛。
    不要这么想……
    一遍又一遍给自己重复，那身体中，当下十分想要拥抱住柳风月的冲动，终归是被沈安压了下去。
    沾满冷汗的手心，最后尴尬而突兀的摸了摸他的胸口，内里是温的。
    温度降下来了。
    怀里的人像是触电般，立刻弹了起来，
    在沉默了几分钟后，沈安终于有所反应，张开了嘴，在柳风月期待的目光中，却十分不解风情的连问几句：
    “怎么恢复的这么快，有什么技巧吗？像特殊材料之类的？”
    几句话，让抱着她的身体又凉了几分，手指死死扣住沈安的臂膀。
    无声冷笑着，柳风月咬紧了牙，而她还像是完全没发觉般，好奇的去扒拉他的衣服。
    身体被柳风月一把推开，沈安身下一空，而后落进了柔软温暖的被子里。
    撑着起身看时，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她便又站起来假意追问：
    “别走啊，分享一下高压后快速恢复的办法嘛，别那么小气……”
    拉开门，柳风月扭头，望着一脸真诚的沈安，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气的！”
    说完，用力的摔门而去。
    身后，原本满是期待的目光，在他离开后一下子黯淡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沈安一个人后，她才敢放心的，吐出堵在胸口，那压了很久的一声叹息。
    心脏却还在不停抽动，迫使她倒在床上，捂住胸口，沈安慢慢把身子蜷缩了起来。
    岔开话题，是因为她真的因为那句话，而觉得安心了啊……
    在那一瞬间，沈安真的相信了。
    那个抱着她的人，能带给她安定，甚至差点抱了上去。
    咬着下唇，拼命对抗心中那股异样，沈安的手指隔着被单，几乎嵌进了肉里。
    上天啊，千万别跟她开这种玩笑。
    爱上柳风月什么的……实在太荒唐了……
    房门却又猛地被推开。
    床上，那紧绷的身体被吓到，几乎是一下子便舒展开来，皱眉望着来人，僵硬的不行。
    心虚的表情，让柳风月怀疑的皱了皱眉。
    “背着我搞什么小动作呢。”
    说着，迈步走到了沈安的身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干嘛？”
    那有些沙哑的声音，让他突然低头，定定的看着她：
    “怎么嗓子还突然哑了，沈安，那你得吃点药了。”
    说着把她放下，从旁边拿起他的睡袍，披在了沈安身上后，又把她抱了起来。
    一时间，柳风月的气息又以多种方式，霸道的闯入了她的私人领域，而她依旧毫不排斥。
    甚至，觉得安心。
    像是小时候，被妈妈抱进怀里，那种最亲近之人才能带来的，久违的安全感。
    让她想流泪。
    “去哪？”
    靠在他的怀里，不让柳风月看到她的表情，沈安闷声问了句。
    “厨房，陪我做晚饭。”
    回答着，柳风月拉门出去，她却没怎么听进去。
    此刻，沈安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她一定要知道芯片里具体的内容。
    不只是想从中找到了解和对付柳风月的办法，也为了那段被她丢掉的记忆，为了那个原因。
    或许，她的好奇心确实有点重了。
    但逃避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哪怕丢弃记忆，还是有什么刻在了她的心里。
    尽管，其实，沈安几乎已经能猜到了。
    默默坐在餐椅里，将身上柳风月的袍子裹了裹，沈安突然叫住了正要拉开冰箱的他。
    “别做晚饭了，不是还有中午剩下的吗，热一热就行，你又不需要吃，再做浪费了。”
    看了她一眼，柳风月动作没停：
    “一点剩粥能顶什么，觉得吃不完，那我就少做一点。”
    “柳风月。”
    沈安又叫他，突然沉下来的声音，让柳风月转过身，认真的看她：
    “怎么了，实在不行，我可以跟你一起吃，不会浪费的——”
    “你别做了。”
    “嗯？”
    坚定的语气让柳风月挑了挑眉：
    “这么认真，想说什么？别想继续跟我谈工作沈安，现在的我，不会白白让你利用的。”
    “而我想要的报酬，你现在还给不起。”
    沈安却摇了摇头，想到自己想说的，犹豫片刻，还是释然的笑了笑，开了口：
    “不是，只是想说，你还是多休息一下，长时间高压后不充分冷却休息，容易出事。”
    说着，望了眼他的胸口。
    “心脏不是也不好吗？”
    沈安的话，让柳风月冷冷的勾了勾嘴角。
    将手中的东西塞回冰箱，他慢慢靠近，俯身看她：
    “怎么，你关心我啊？”
    沈安没躲。
    “礼尚往来嘛，你不也刚把我捡回来，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耸耸肩说着，她抬眸直勾勾望他：
    “而且，不是说好的吗？治好你，我就有国外的大房子住了。”

 第182章 冰释前嫌

    房子，又是为了房子。
    轻嗤一声，柳风月再次站起身来，很自然的记起了，上一次被她抛弃的原因。
    眸间覆上一层寒霜后，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底闪烁着不悦。
    他不喜欢沈安用这种眼神看他。
    那种夹杂算计的目光，好像无时无刻都把他跟利益挂钩，只把他当做明码标价的商品。
    而不是爱人。
    那因为沈安的顺服，被柳风月一直压抑着的恨意，此刻似乎又在他心底慢慢燃烧起来。
    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剜掉沈安的眼睛，折了她的手脚……
    不……
    拳头紧捏，柳风月咬牙后退几步。
    那些被柳岚肢解，加之在地下室时看到的变态实验，不愉快的记忆，此刻又涌了上来。
    大脑飞速运转后，那些暴力而危险的想法，被核心快速锁定，紧急从他的思想中清理了出去。
    而见柳风月突然隐忍的后退几步，紧闭双眼，沈安还以为，是他又过载了。
    无奈的摇摇头，下意识起身，想要去扶他的动作，察觉到后，被沈安用理智拦了下来。
    又稳稳坐在了椅子上。
    她就说，他需要休息。
    让他不听长辈言。
    不过也好，说不定能给她趁虚而入的机会。
    就这样矛盾的想着，沈安的目光除了隐隐期待之外，却还是诚实的，夹杂了些连她自己都不懂的担忧。
    看着他，正期待又担心他突然崩溃倒地时，柳风月却突然平静下来。
    睁开眼，望进了沈安眼底：
    “那个芯片，里面有我曾经的数据。”
    笃定的神色，柳风月靠着柜台，漫不经心的敲着桌面。
    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到让沈安有点失望，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她便诚实的点了点头：
    “没错，我找到了，所以我真的能治好你。”
    说着，目光下移，沈安伸手指了指：
    “那颗，破碎的心。”
    听她这样说着，柳风月的脸上却闪过几分不屑，并没有沈安想象中，正面的反馈。
    见他不说话，她也猜不透，便主动开口试探：
    “怎么这副表情，后悔了？不想把房子给我？那也行。”
    “柳风月，我一点也不贪心，你要觉得把古堡做酬劳太贵不舍得，给我转几百万也可以，我很好打发的。”
    又提古堡。
    柳风月的脸更加阴沉了几分，咬着的牙又紧了紧。
    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房子和钱。
    当初拿他换首付还嫌不够，现在还锲而不舍打他的主意。
    想着，脸色愈加难看，柳风月看着沈安，没说话，只是冷笑。
    而她依旧是一副毫无察觉的表情，自顾自说的没心没肺：
    “别这么看我了，这可一点也不过分，救你，我这还算冰释前嫌，大人有大量。”
    柳风月的不悦，沈安确实一点也不想在意。
    相反，怼他让他不爽，反而能消解她心中，那因为对柳风月起异样心思的烦躁。
    是，她怎么可能爱上他。
    只是利用罢了。
    这样多好，这样多正常。
    想着，她又冲他伸手：
    “所以，芯片还我。”
    冷哼一声，闪着寒光的小金属块，被柳风月丢了过来，沈安伸手一把接住，捏在手里后，指腹轻轻蹭过表面。
    两侧刻着的字母和数字，早在之前就被她刮花了。
    沈安就是为了保证，哪怕芯片不小心被柳风月拿到手，他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低头看着，那边，柳风月的声音又幽幽响起，带着点嘲讽意味：
    “加密手段很高明啊，沈安，没有我的日子，你也成长了不少。”
    “ai会学习升级。人类，尤其是作为工程师的我，自然也要不断进化，才能压得住蓬勃发展的技术力。”
    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沈安再次抬头看他。
    在这样危险，极其容易激怒作为ai的柳风月的对话中，她却笑格外的从容。
    不出沈安所料。
    在把芯片弄到手后，柳风月果然试着读取了，所以他才会说刚才那种话。
    因为沈安早就在芯片上，又添了个她近两年研究的，比较新的加密手段，都是为了防他。
    幸运的是，真的有用。
    十二了解她的过去，却不了解她近两年新学到的技术。
    沈安自己改过的编码，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轻易破解不了。
    冷冷笑了笑，柳风月看着她，毫不掩饰眼底的不屑，却没说话。
    ai的创造力永远比不上真人，更不会变通，想着，沈安便也回应的，略带挑衅的冲他笑了笑：
    “况且，毕竟这可是商业机密，让你这么容易破解，我还怎么赚钱～”
    这次，胜利的微笑，最终出现在了沈安脸上。
    皮笑肉不笑的看她，柳风月什么也没说，转过身，拉开冰箱取食材，打算继续给她做饭。
    身后，沈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真别做了，柳风月，不想多活两年吗？”
    为什么他就这么拗呢？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是真的因为觉得他把她捡回来，给了自己温暖和关心，她也应该礼尚往来。
    还是就是单纯的关心他。
    沈安再次开口劝他休息，语气多了点无奈。
    没转身，柳风月默默处理食材，声音平淡到听不出任何喜怒：
    “无所谓，我不需要那么多休息，早习惯了。”
    “机器可没办法像人体一样习惯，你只会越磨损越严重，虽然有些组件可以换，可有些记忆型材料，换不了。”
    “没了就是没了，真坏了，你的寿命也就到头了。”
    坚持的劝说着，沈安当然也不是在吓他。
    柳风月嘴里所说的，换个身子继续存活，或许理论上有可能实现。
    作为比较聪明，拥有了自主意识的仿生人，他也确实不容易被杀死，不作死，确实能活比人类寿命长很多的时间。
    可是，那也只是在一定条件下。
    沈安绝对不信，柳风月真的能因此永生。
    记忆组件的磨损绝不可逆。
    生老病死，是机器人都逃不过的命运。

 第183章 不解风情

    就算某些数据能够保存和继承，使得相关能力在。
    但独特的运行方法，和个体差异的思维模式，都是无法复制的。
    就像沈安，她可以通过分析和继承数据，造出一个完美继承现在柳风月能力的仿生人。
    但最多，也只是能力相同。
    那个仿生人，哪怕继承记忆数据，也不会是柳风月了。
    毕竟，心只有一颗啊。
    然而，柳风月并没有听从，今晚沈安这唯一真心的劝告。
    依旧漫不经心，我行我素，语气淡然：
    “有什么关系呢，之前的日子里，我也一直在失眠，根本没有好好休息的日子。”
    “沈安，我说过了，因此而造成的那点磨损，我早就适应了。”
    “机器人也会失眠？”
    这句话，沈安是脱口而出的。
    语气里满是惊诧，质疑之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可能啊，按下电源键就能睡的事。
    他的话，她只当笑话听。
    柳风月的脸却阴沉了几分，菜刀一下下剁在案板，切菜的动作用力，让沈安的心颤了颤。
    她不敢继续笑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只剩下了柳风月挥动锅铲，和炒菜时发出的呲啦声。
    而虽然他不说话，但那背影显然心情很不爽，她也不敢走。
    于是，沈安只能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那熟练的动作，让她恍惚看到了十二的影子，又忍不住想。
    其实。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过。
    如果当初她没卖掉他。
    或者。
    如果十二不是个机器，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那么，此刻的他，一定会是个极其完美的丈夫，一个无可挑剔的居家好男人。
    可惜，没有如果。
    想着，沈安的心又隐隐抽痛起来，抿唇垂眸，低下头不再看他。
    如果只是为了钱，她其实不会如此难受的，因为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可是，沈安根本就不敢承认。
    放弃十二，更多的是因为她的私心啊……
    根本不是单纯为了钱。
    因为把他留在在她身边，靠着十二逐渐进化完备的能力，她们也能越过越好。
    ai本来就是越锻炼越进化越强大。
    留下完美的ai十二，长期产生的效益，绝对比卖掉他高的多。
    沈安怎么可能分不清。
    她干脆的卖掉他，就是为了跟那时的自己证明：
    她其实没有爱上他，没有爱上一个机器人啊……
    是因为赌那一口气，为了那现在想想，根本就可笑至极的理由。
    一步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怎么不算咎由自取呢。
    热气升腾的素炒包菜，被柳风月不耐烦的推到了沈安面前，打断了她低头的思绪。
    “只有这个了，吃。”
    他本来想给她做鱼的，切，不解风情，不配吃。
    闻言，沈安再次抬起头，简单的家常菜，在他手下，也色香味俱全。
    比她自己做的卖相好太多了。
    病后初愈，沈安本来没什么胃口的。
    但在柳风月的注视下，被迫稍微扒拉了几口后，馋虫又被勾了出来。
    吃好吃的果然会让她心情变好，抬头对上的，又是那样一张俊脸。
    多么美好的婚后生活，完美的丈夫。
    心情复杂……
    沈安又默默低下了头，沉默的扒拉着碗里的粥。
    对面，坐着的人却突然冷哼一声：
    “我当然会失眠，只有没心没肺的人才不会睡不着。”
    “比如你，沈安，在无情这方面，你倒是比我更像机器人。”
    正在埋头吃饭的沈安，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噎了一下。
    果然，还是不会说话的柳风月让人心动。
    她以为刚才他一声不吭，是因为已经懒得搭理她了。
    结果，原来是硬生生憋到了现在，还耿耿于怀。
    还真是，小心眼。
    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沈安默默扒着碗里的饭菜，心里某些念头又悄然生长。
    其实，也不是非要把柳风月赶尽杀绝的……
    或许，只是废掉他，让他不再有那么多权限，不再有那么大力气。
    留着他白天做饭，晚上暖床，也是个不错的生活呢……
    想着，沈安暗自苦笑了笑。
    捧起的碗挡住了她的大部分表情。
    算了，想什么呢。
    下死手都不见得真的能除掉柳风月，她还想着心软。
    真要留他一命，指不定日后这家伙哪天又找到机会，反过来再折磨她一遍。
    男人嘛，好的也多的是，不差这一个机器人。
    总会有比他更好的……
    胡乱的想着，被放在桌面上，沈安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她低头去看，是柳灼泽的消息，大意似乎问她好点了没。
    愣了愣，她放下碗，手指轻点。
    想起关于柳灼泽的一些事，沈安有点出神，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复，打算先去看眼时间。
    没抓起来的手机，却突然被柳风月一把夺了过去。
    游离的思绪突然被打断。
    不悦抬头，对上他那副欠兮兮的表情，咬着牙，沈安想拆了他的心突然无比强烈。
    这种一身反骨的机器人，根本就留不了一点！
    柳风月却毫不在意，按下屏幕，把她的手机放在手里把玩，幽幽说了句：
    “明天就是忌日了呢。”
    那就是沈安想看时间的原因。
    病了几天，她想看自己错没错过忌日，他果然猜到了。
    故意冷下脸，沈安挑眉问他：
    “所以呢？”
    柳风月却像是没听到她的反问，扫了眼放在桌面上的空碗，继续暗示：
    “我把你喂饱了，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他又想威胁她。
    可是沈安已经看过妈妈了，她不怎么在意形式，忌日去不去其实不觉得有所谓。
    拿这种事，柳风月其实威胁不到她。
    但是今天，沈安却突然莫名的觉得，陪他演一演，也不是不行。
    毕竟柳风月今天真的把她照顾的很好，沈安不想欠他，或许，满足他一次，也可以……
    可是她不知道，柳风月现在挺气的。
    如果知道，沈安一定不会有那么可笑的想法。
    但此刻，就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在那样的氛围中。
    她已经没办法再去细细考虑，那么想到底是不是对的了。
    一对上柳风月那侵略目光，沈安就像被他蛊惑了一样。
    都没怎么再犹豫，几乎是下意识脱口反问：
    “怎么喂你？”
    但答案，两人根本心知肚明。

 第184章 没这爱好

    柳风月想要的，无非是她。
    既然都清楚，所以，当沈安问出这句话，基本就完全等同于，愿意跟他做的意思。
    还回答的那么快。
    就像是迫不及待了一样。
    舔舔下唇，柳风月的心情难得愉悦了几分。
    死死盯上沈安，站起身后，高大的身影一点点压过来，低声笑着，摄人心魄。
    “很简单，沈安，就像刚才，做饭的节奏由我来掌控，你只要提供材料就可以。”
    听他说着，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沈安就被掐腰拎起。
    整个后背都压到桌面上后，双腿被迫悬了空。
    而当那毫不掩饰的侵略气息，当柳风月身上投下的阴影完全将她掩盖时，她终于有点慌了神，推搡他哑声开口：
    “等等，我身体刚好，还不舒服……”
    好，她又有点后悔了。
    哪怕做了那么多次，根本也不差这一次，但只要一来真的，沈安就会从心底里感到无端的恐惧。
    都是因为之前，她实在被他折磨的太狠了。
    哪怕现在只是凑近点，仅仅单纯的目光交汇，还没做什么，她都有心理阴影，身子忍不住的发颤。
    但这次，沈安难得痛快，没再装傻，柳风月当然不打算再给她反悔的机会。
    一点点按下沈安企图阻拦的手，他笑意荡漾：
    “说什么呢，宝贝儿，你白天休息的够多了。”
    “而且，正是因为病刚好，才更需要运动，才能增强体魄。今晚，我帮你好好练练腰腿……”
    说着，熟练的褪下她的外衫。
    指尖碰触到那细腻肌肤之时，眼见她那身体本能的颤抖。
    又抬眸，在看清沈安脸上，那隐忍又恐惧的表情时，柳风月几乎是一下子冷了脸。
    手指向上游走，轻轻扼住她的下颌。
    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后，他的脸一点点压下去，停在几乎鼻尖相触的位置，目光咄咄：
    “你这么怕我？”
    颤抖的眸子沉了沉，不愿承认自己的软弱，沈安别过眼去，闷声应着：
    “没。”
    “没还抖这么厉害。”
    不屑的轻哼一声，柳风月轻轻咬了下她的脖颈，贴着人类最脆弱的咽喉轻声呢喃：
    “别怕我，沈安，只要你不想着拒绝我，我就不会故意弄伤你，放松点……”
    ……
    被练废了的沈安，一整个后悔。
    显然已经晚了。
    跟柳风月的这种相处类型，只要开始，她就再也没有说不的能力了。
    只能被他吃干抹净，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欲哭无泪的咬着牙，沈安只能默默安慰自己：
    无所谓了，本来明天的忌日，她也想要去的。
    她也想借此去见柳灼泽，有不少事想要找他问个明白。
    就当正好了。
    神思涣散之时，耳侧，手机铃声却悄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艰难伸手去拿，却被柳风月捷足先登，一把抓进了手里。
    “别走神啊，沈安，我会不高兴的。”
    有点不悦的说着，他扫了一眼屏幕，柳灼泽三个字赫然其上。
    将指腹悬在接通键之上，那张让她一看到就觉得不安的脸上，又露出了充满威胁意味的表情。
    低头看了眼，看清他们此刻正在做什么，咬咬牙，沈安干脆的喊了声：
    “宝贝儿，别闹了。”
    别在这种时候接电话啊，她没有这种习惯丢脸的爱好。
    见她如此识时务，柳风月满意的笑了笑。
    显而易见的，沈安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排斥跟他的亲昵称呼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做出了不少改变。
    但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他们要越来越亲近，直到回到最开始那样的幸福时光。
    想着，柳风月俯身，又吻住了她的唇瓣。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沈安会心甘情愿的，被他永远圈在身边。
    电话被柳风月挂断后，随手丢到了一旁。
    而后，只是过了一会儿，在他俯身下来，执着的与沈安纠缠不休时。
    那电话，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别过脸，沈安努力躲过了他追上来的吻，呼吸急促：
    “还是让我先接个电话……”
    说着，轻轻推搡着他的胸口。
    听她哑声要求，舔舔下唇，柳风月低头看了一眼，笑的荡漾：
    “沈安，你确定，现在你的状态，适合接电话吗？”
    那轻佻的动作，让她脸涨红的可以，支支吾吾，破碎的呼吸，硬是吐不出一个完整句子。
    可身侧，电话还是响个不停。
    捏捏她的腰，柳风月低声蛊惑：
    “要不，让我帮你接，我保证不乱说话。”
    说着，还没等她点头，便已经一手托起沈安的腰，另一只手，将她的移动电话紧紧握在手中。
    “你们俩……真的能好好说话吗？”
    在沈安的质疑里，柳风月自信的冲她笑了笑，接通了来自柳灼泽的电话。
    在那边传来一声急切的：
    “安安”后。
    富有磁性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声音如常，让人听不出一点端倪。
    而那边，意识到接电话的是柳风月，柳灼泽的声音顿了顿。
    再开口，原本能明显听出焦急和关切的声音，已经冷静了下来。
    让人有些听不出喜怒，只是平淡的问他：
    “安安好些了吗？”
    那样冷静的语气，反而让沈安有些诧异。
    毕竟，往常每次对上柳风月，柳灼泽都显然是有很大敌意的。
    今晚却不同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手臂紧紧扣住柳风月的脖颈，她贴在他身上，第六感雷达狂响。
    于是，沈安好奇的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高烧早就退了，只是一直发低烧，昏睡不醒。”
    “不过，今天下午也醒过一次了，我给她吃了点东西，又让她躺下休息了，现在嘛。”
    侧目看了沈安一眼，那窥探的表情，让柳风月只是无奈的笑了笑，继续道：
    “正躺在床上犯迷糊呢。怎么，你想跟她说句话吗？那要不我试试，能不能把她叫起来。”
    说着，他冲沈安示意性扬扬手机。
    在她坚定摇摇头后，又把它拿开，勾唇一笑：
    “不过，恐怕叫不醒。”

 第185章 针锋相对

    扶着她的腰，柳风月脸不红心不跳的糊弄着柳灼泽，向卧室而去。
    下颌靠在他的肩上，随着柳风月的动作，沈安隐忍的闷哼一声。
    那听起来就极不安稳的呼吸，让那边柳灼泽皱了皱眉，连忙开口。
    “算了，不用了，还是让安安好好休息，明天如果她清醒了，让她给我回个电话，我去接她。”
    按着沈安的腰，望着她的眸子，柳风月面无表情，沉默的听完了柳灼泽的话。
    然后默默的，把二人的身子往床的深处压了压。
    看着沈安那吃瘪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稍微晾了柳灼泽一会儿，他才又有了点笑意，才开口：
    “我只负责传话，明天沈安给不给你回电话，看她的意思。”
    “而且，也用不着你来接她。她病着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如果明天沈安真的想去哪，我都会陪着的。”
    “我的人，我自己会送。”
    毫不遮掩的宣示主权，身下，沈安掩唇，默默翻了个白眼。
    那边，柳灼泽也不负她所望，冷笑两声，嘲讽意味不加掩饰：
    “柳风月，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安安她是你的人？”
    而这边，柳风月自然也不甘示弱，不屑的切了一声，反唇讥讽：
    “当然是你，柳灼泽，有你做对手，我对安安的归属很放心。”
    二人针锋相对，最受伤的那个却是它。
    死死掐着柳风月的手臂，隐忍的摇摇头后，沈安一脸无奈，示意他别再跟他继续聊下去了。
    柳风月心领神会，埋头吻住她的唇。
    离开时，却又坏心眼的故意发出了一点声音。
    语气带笑，在沈安既无语又无奈的表情里，柳风月对着话筒处低声道：
    “行了，没心情跟你吵，我跟安安要睡觉了～”
    只是轻轻一声，却猛地触动了柳灼泽的神经。
    敏锐的察觉到那是什么声音，捏着手机，他紧皱眉头不满的开口：
    “喂！柳风月！她还病着，你今晚别乱来！听见没有，柳风月，你要是敢乱来我一定——”
    那边，传来威胁的话戛然而止。
    将手机随意甩到地毯里，柳风月不屑咋舌：
    “废话真多。”
    说着，又俯身凑了上来，那张荡漾的脸，明亮的眼眸看着她：
    “你看，沈安，柳灼泽也就只会说说了，他根本什么都帮不到你。”
    身下，她抬眸，望着那张绯红而勾起的唇，却只是摆出一个礼貌的笑。
    还用他提醒吗？
    她早就看出来了，也本来就从未指望过柳灼泽。
    她这辈子，向来只靠自己，也只信自己。
    沈安的疏离表情，并没有让柳风月动摇分毫，轻吻她的唇角，笑着继续道：
    “沈安，只有我最爱你，所以，乖乖待在我身边，好吗？”
    回应他的，还是那样礼貌的微笑。
    少来kfc她。
    眸光流转，在此刻柳风月等她回应，这难得的空闲里，想了想，沈安还是张开了唇。
    当然，吐出的并非任何，有关当下气氛的话，而是看着柳风月，突然幽幽反问：
    “你们俩的关系，好像缓和了不少啊？”
    她说的，当然是他跟柳灼泽。
    那试探的眼神里，是情欲散去的清醒。
    反应过来的柳风月，同样虚伪的笑了笑，又反问了回去：
    “有吗？”
    他不置可否。
    于是，沈安的手臂沿着他的腰慢慢上移，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肩颈：
    “最近你跟柳氏有什么合作吗？或者圈里有什么动向，给我点消息呗。”
    从柳风月嘴里套话，是很冒险的试探。
    所以虽然故作轻松的笑着，沈安的心还是不受控的紧了紧。
    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
    其实，虽然这几天沈安没什么大动作，可是自从见过纪云舟。
    从在他病房里，听柳风月提了有关纪家的事，对此，她就一直很在意。
    也尽可能的问了点消息。
    沈安知道纪氏目前的处境不大好。
    而且，跟好几家都互有牵扯，尤其是柳家。
    那副带点谄媚的表情下，是柳风月能看出来的，她那明晃晃的试探和算计。
    虽然不知道沈安到底是想知道点什么。
    但都到这个时候了，在这种场景下，她还锲而不舍的，想着从他这里换得点什么。
    呵呵。
    想都别想。
    垂眸，望着沈安这副，明显有些讨好意味的模样，柳风月眉眼弯弯。
    看似笑的更加灿烂，笑意却不达眼底。
    眼见今晚对她的洗脑依旧不成，他的眼底悄然闪过一丝寒光，动作也猝不及防，变得凌厉起来。
    被他那一瞬间温柔神色骗了的沈安，自以为能得到的消息，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脑海里打的那点算盘，珠子瞬间散了一地。
    直到沈安露出他从她脸上，想看到的那种表情时，柳风月的怒火才平息了些，却还觉得不够。
    慢悠悠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逼迫沈安开口唤他亲爱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直到把他喊开心，才算又放过她一阵。
    频临破碎的神志里，沈安的耳边，是他带着点嘲讽意味的笑语：
    “沈安，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你做吗？”
    “因为只有这种时候，被我撞到神志不清时，你才会对我言听计从，我说什么，你就会做什么～乖的不像话……”
    紧咬下唇，明明心中不忿，浓稠的黑夜里，却连他近在咫尺的身影也渐渐模糊。
    沈安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几乎要撑不开，他的声音却还是响着：
    “哎呀呀，看在安安今晚这么乖，就告诉你个消息，在你高烧昏迷时，柳灼泽来看过你……”
    “你们……说了什么。”
    意识不清时，某些在昏睡时恍惚听到的对话，似乎在脑海里闪了一下。
    “或许～不告诉你～”
    抓着最后那点清醒，指尖紧紧抓着他的背，沈安哑声问了句：
    “那你告诉我，柳岚跟柳家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却又恶劣的笑了笑，双唇开合着重复的弧度：
    “不告诉你～不是铁骨铮铮吗，别问我，自己想办法去查。”
    无力的手臂挥着砸向他，也只是不疼不痒的搭在了他的肩颈。

 第186章 养子

    第二天，阳光明媚。
    在这算得上不错的天气里，柳灼泽和沈安，在沈念的墓前，认真的走完了忌日一贯有的流程。
    不过，直到结束，二人都没有说过几句话，更没有谁流泪。
    表情如出一辙的沉寂时，倒真有几分像兄妹了。
    而柳风月只是远远的看着。
    当然不是他不想去祭拜沈安的母亲。
    虽然并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柳风月还是很愿意寸步不离陪沈安的。
    只是柳灼泽不让他靠近，言辞激烈。
    懒得起冲突，柳风月也就作罢了，只是站在外围，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们。
    沈念的旁边，是沈安父亲的墓。
    明明柳灼泽说过，他们之间没有结婚，死后还是葬到了一起。
    侧目看着，沉默片刻，是沈安率先开口：
    “不打算跟我讲讲我父母之间的故事吗？哥哥。”
    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打断了似在沉思的柳灼泽的思绪。
    从沈念的墓碑上移开眼，柳灼泽看了她一眼，而后又顺着沈安的目光，看向一旁。
    和她一同，视线落到他叔叔的墓碑上，余光却扫过了远处的柳风月。
    在此之后，才不急不慢的回应了沈安的询问。
    却不是回答，而是反问：
    “柳风月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给我讲了些，我父亲和柳岚的过去。”
    毫无起伏的回答，她应的流畅从容。
    当然，其实柳风月什么都没跟她说过，但沈安想诈柳灼泽，所以凭借自己的猜测试探他。
    她以为柳灼泽会因此开口解释。
    满是不悦的瞪了远处的柳风月一眼，柳灼泽果然又扭回头来，语气认真：
    “他的话你别信，大都是骗你的。”
    说着，在沈安默默腹诽着“他是不可信，那你倒是说啊……”时。
    却握住了她的手，极其真诚，又十分突然的喊了她声：
    “安安。”
    那样严肃的表情，让沈安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听他要说什么：
    “过去的事很复杂，也终究是他们那一辈的事。无论如何，到我们这里，所有的债都已经一笔勾销，都过去了。”
    “哪怕你把所有都弄清楚，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就别再执着。”
    “也别再问，别再查了。”
    愣了愣，对上柳灼泽的目光，沈安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的话不只是一句简单的劝解。
    不久前沈安在各种小道消息里，其实差点查到了什么东西。
    预览还能看到的内容，下载后，文件却显示已经损毁了。
    有人不想让她查下去。
    现在看，那个人大概率就是柳灼泽。
    那她还能怎么办呢？
    点点头，沈安沉声应了句：“好。”
    柳灼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安安，我是为你好，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开心，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柳灼泽就是这么想的。
    直到现在，沈安父亲，也就是他的叔叔，在所有人面前开枪自杀的那一幕，那死亡前的表情，还无比清晰印在他的脑海里。
    血液飞溅，直接把他们的爷爷气进了急救室，遭受丧子之痛后，不日便撒手人寰。
    原本还算热热闹闹的柳家，在短短一年里，陆陆续续死的死走的走。
    最后，只剩下了柳灼泽和他的父亲。
    这种不开心的事，有什么值得知道的呢？
    听着，沈安默默把目光转向母亲的墓碑，眸光却涣散。
    不查就不查了。
    只是真有意思，父母双双离世，她只是想知道个原因。
    结果，出手阻止她的那个人，是这个世上，唯一还跟她有点血缘关系的哥哥。
    可是，这么遮遮掩掩，反而会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啊。
    正想着，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沈安的手腕，用力拉扯后，将她的手从柳灼泽手里拉出来。
    湛蓝色的眸子里，是明显的不悦。
    牵一下就得了，怎么还握着不撒手了呢。
    而直到柳风月过来，沈安这才意识到，刚才柳灼泽还拉着她的手没放开。
    正愣了愣，柳灼泽用力推了下柳风月的肩膀，又抓上了她的手。
    “谁让你过来的。”
    咄咄逼人的眼眸盯着他，柳风月却丝毫不惧，神色从容：
    “我也姓柳，为什么不能过来？柳灼泽，别忘了，名义上，我是你哥。”
    “你也配。”
    冷峻的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嘲讽：
    “不过是一个私生女的养子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柳家人了。”
    然而，对于这种贬低，柳风月毫不在意。
    只是又扫了眼柳灼泽握着沈安手腕的手，脸色才难看了起来。
    伸手去拉扯，他语气不悦的警告：
    “放开她。”
    柳灼泽反而示威般的拉的紧了紧：
    “前几天不跟你争是因为看安安病了，你凭什么觉得，今天我还会把她放给你？”
    拉扯着沈安，二人谁都不肯先退一步。
    被夹在中间的她，感受着那死死握住她的力道，无语的皱紧眉头。
    就没人问问她的意见吗？
    她又不是个物品。
    这俩人，未免太不把她当人看了。
    眼看两个人那架势，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动手，稍微挣扎了下，将目光引到自己身上，沈安冷静开口：
    “抓疼我了。”
    一句话，让柳灼泽几乎是立刻就松了力道，而柳风月却借此把她拉进了怀里。
    温暖的气息笼罩下来，他低头看着沈安问：
    “待够了吗？我们该回家了。”
    但这次，沈安没有乖乖跟他走，摇了摇头。
    “你先回去，工作室还有点事要我去做。”
    话音未落，见她摇头，满心欢喜向沈安伸手的柳灼泽，手臂被柳风月稳准狠的一把打掉。
    “什么事这么急？”
    踮起脚尖，她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语：
    “当然是为了你的心脏，我需要去整理数据。”
    亲昵的姿态，让柳灼泽皱了皱眉。
    张开嘴，他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脑海里悄然回忆起，前几天，柳风月对他说过的话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
    想着，目光落到他怀中之人身上。
    在他身边，沈安她真的心甘情愿？

 第187章 喜欢工作

    柳灼泽的反应，加之那耳畔传来的温热气息，让柳风月勾了勾嘴角。
    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依旧揽着沈安的腰不放，他望她眼神宠溺：
    “沈安，这件事不急，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体，病刚好，还是先回家休息，养一养再工作，好吗？”
    那样的架势，显然并不买账，也不打算让她脱身。
    沈安脸上的笑僵了僵。
    在外面，尤其是在柳灼泽面前，柳风月其实不怎么敢明目张胆对她做什么。
    他不是人的身份危险，不敢有大动作。
    所以，如果此刻她想，是能靠柳灼泽脱离他。
    但她也不想跟柳风月直接撕破脸，闹得太过难看。
    毕竟，他的手段太阴狠，总在暗中窥伺。
    惹恼柳风月，她和她在意的人都要受罪。
    柳灼泽顾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更顾不住别人。
    可是再跟柳风月回去，没了忌日这么好的由头，沈安又怕自己再也没有从他身边逃离的机会了。
    正左右为难，柳灼泽突然咳了两声。
    显然，他也从二人的亲密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吸引到注意力后，望着他们，脸上笑意阴冷：
    “柳风月，既然安安还有事，现在不想跟你回去，就放开她嘛，作为‘哥哥’，怎么能强迫妹妹呢？”
    “来，安安，想去工作室对吗？我送你。”
    说着，冲沈安伸出手。
    从柳风月手中丢出的回旋镖，最终还是砸到了他的脸上。
    没有理会柳灼泽的嘲讽，轻轻捏着沈安的腰，柳风月俯下身，平视着问她：
    “是么？你不想跟我回去？”
    虽然平和的说着，那冰冷的眼底，却似乎在隐隐威胁着问：“你敢不跟我回去吗？”
    沈安有些不懂了。
    明明之前柳风月还挺痛快的，至少给了她点自由，为什么如今，又开始一点都不给了。
    柳灼泽试图去抓沈安的动作，又被柳风月拉扯过躲避。
    懒得再多说什么，他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向墓园外走去。
    正考虑要不要反抗时，柳风月的声音冷冷的，俯身贴着她耳边响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天一直在跟纪云舟联系。”
    那明显带着怒气的话，让沈安的身子猛地一颤，见到柳灼泽追上来，忙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追了。
    被沈安拦住脚步的柳灼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脸色阴沉，似乎又陷入了深思。
    直到坐进车里，柳风月都没再跟她说话。
    缩在车厢角落，沈安以为他又要生气了。
    结果，目光落到那明显带了慌乱的她身上，柳风月只是抿唇，又扭过头去，无声看着车窗外。
    她以为他控制她是因为生气了？
    可是，他真的只是担心沈安的身体，不想她刚好一点，就到处乱跑。
    因为在她生病昏睡的时候，柳风月反反复复给她做了不少检查，发觉可能因为之前被折腾的厉害，她的身体确实有点虚。
    他想先给她补补的。
    到底又在怕什么啊！
    车窗上，那明显带着警惕的窥探眼眸，让柳风月最终没忍住怒气。
    一把抓住沈安的脚踝，将她整个人猛地拉近。
    明亮的眼眸地震般猛颤。
    一把扣住沈安的后颈，柳风月几乎是咬着牙质问：
    “沈安，你到底在怕什么，我对你做什么了吗？”
    那怒火烧的沈安本能的心颤，身上，被他伤过的关节像是被蚁虫噬咬，酥麻中带着幻痛。
    努力让自己大脑保持冷静，她摇摇头，发丝却还是在颤。
    纤瘦的身体又被柳风月扯到了腿上。
    手臂缠上来后，那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完整包裹，像是挣脱不开的牢笼。
    隐忍的声音在她头顶响着：
    “沈安，少这样惺惺作态，你要是真怕我，就别再搞任何小动作，乖乖留在我的身边。”
    似是威胁般说着，柳风月却没有再继续什么动作，只是把她紧紧圈在怀里。
    沈安的心却没有因此安定半分。
    下颌搭在她的头顶，抓着她的手强迫她与自己十指纠缠紧扣，他又继续道：
    “没了原本的电话卡和社交帐号，却还有邮箱可以交流，你跟纪云舟的红线，还真是怎么也斩不断呢，嗯？”
    那点自以为背过柳风月的小秘密，此刻在他眼底，一览无余。
    沈安的心跳的越来越快，胸口闷闷的疼。
    幸亏，她也只是跟纪云舟谈了点工作和技术上的事。
    不然，柳风月估计也不会憋到现在，什么也没做。
    想着，温热的气息靠近，他猛地俯身，同时手掌抓着她的手，一同覆上了她的心跳。
    沈安的心又是一阵猛颤。
    “心律不齐，宝贝。”
    鼻息近在咫尺，沈安只是稍微往后躲了躲，又被柳风月按着腰，不耐烦的往前压了压。
    她就没敢再动。
    任凭他手掌紧贴她的心脏，耳朵贴近她的颈动脉，全心的试探，不免下意识吐槽：
    废话，被他天天这样吓，一惊一乍，心率能齐吗？
    正想着，柳风月又突然抬眸，望进了她的眼眸，神情认真，很突然的问她：
    “你真的就那么喜欢工作吗？”
    除了邮件，他其实早也翻了沈安所有跟纪云舟的聊天记录。
    柳风月之所以放过了他，就是因为，这么多年，甚至包括在纪云舟出国时，跟他那为数不多的交流里。
    沈安跟他谈论的，都是工作和各种项目。
    没有一点亲昵的话语。
    莫名其妙的话题转变，让沈安愣了愣，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喜欢工作？还好，不都是为了糊口吗？
    思索着答案，那双唇突然凑了上来。
    下意识象征性的向后躲了一下，沈安干脆的放弃了抵抗，甚至主动微张唇瓣。
    这种反应，让柳风月顿了一下，眼底怒火立刻散了不少，几乎完全消了下去。
    他其实很好哄的。
    温柔的拥吻后，他放开了她的唇。
    身子没有远离，呼吸纠缠中，他的声音也沙哑了几分：
    “只要你像这样，乖乖在我身边待一周，我就放你去工作怎么样。”
    说完，没等沈安回答，又凑上前吻住了她。

 第188章 装模作样

    沈安足足顺从了柳风月一周。
    一周里，她几乎是盯着秒针在倒计时，而他越是对她动作温柔，治愈她身体上的创伤。
    深夜里，沈安的心就越惶恐。
    她太怕自己会不坚定，好在，她比自己所担忧的心狠，而一周总不算长。
    只是，在沈安万分期盼中到来的自由那天，当晨光洒在她身上，柳风月的手掌却也像毒蛇般，悄然缠绕上了她的双腿。
    抵在她耳边的气息缱绻，慵懒的语气里是浓浓不舍：
    “答应放你去正常工作的日子，竟然这么快就到了，沈安……”
    低声念着，柳风月却没睁眼，唇瓣在她肩颈乱蹭，在沈安正有些担忧他会不会出尔反尔时，继续呢喃着：
    “七天，真是太短了，我想把你困在身边更久，七十天，七百天，不，一辈子也不嫌多。”
    说着，又轻轻咬她的耳垂。
    疼痛的刺激让沈安从迷离中清醒了不少，偏头躲了躲，柳风月却又哑声追问：
    “沈安，不去上班了好不好？我养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你就在家里等我，哪都不去好不好？”
    蛊惑的话语紧贴耳畔，很有画面感。
    但可惜，光是想到那样的场景，想到被他困在家里，柳风月会对她做出的那些事，沈安就浑身发冷。
    此刻，她简直清醒到不能再清醒。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答应过我的柳风月。”
    听到她几乎毫不犹豫的回答，他不满的轻轻咬在了她的肩膀上，却也松了手。
    柳风月如约，放沈安离开，还亲自开车，把她送去了公司。
    却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东西。
    所以，沈安根本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就像随身带着一颗定时炸弹。
    而那强烈的存在感，就好像柳风月仍旧无时无刻不在她身边一样。
    心绪混乱的跟柳灼泽同步着资料，按照他的意思把部分资料整理出来后，她抬头问他：
    “把这些放哪？”
    因为烦躁而格外黑的脸，柳灼泽只当她是工作认真的表现。
    抬头看了眼后，回了句：“带上它们。”
    而在沈安有些疑惑的目光里，将手头上的事处理的差不多，柳灼泽站起身来，忙里偷闲般的抬起头，这才有时间回应她：
    “去接纪云舟。”
    说着，长腿便向外迈了出去。
    而在工作里，沈安向来不是话多的那种，也不会对上司刨根问底。
    虽然一头雾水，却还是很快跟了上去。
    并且，她很有眼力见的帮站在车边，却还在埋头看手里刚发来资料的柳灼泽，拉开了车门。
    极其自然的坐进去，柳灼泽头都没抬，喊了句：“上车。”
    坐进车里，看到他那副埋头苦干的模样，沈安更没好意思再问什么。
    只是看着最近的一些数据，默默想。
    去接纪云舟，他好了吗？
    二十几分钟后，沈安得到了答案。
    病床之上，纪云舟怔愣的望着风风火火推门而入的二人，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柳灼泽的装模作样。
    那拿着手机，一副忙的不可开交的姿态，根本不可能是柳灼泽这种人会有的模样。
    而在看到柳灼泽故意把沈安一个人留在病房，跟他大眼瞪小眼。
    而他自己，却假装出去接电话谈事情后。
    纪云舟就差不多猜到了柳灼泽想干什么了。
    见沈安跟柳风月在一起不爽，想让他把沈安的心抓回来。
    可是，他根本抓不住啊。
    偌大的病房，只剩下两个人，气氛便有些微妙。
    将资料放到床头，沈安在纪云舟身边坐了下来，忍不住想到了。
    上次她来，坐在这个位置的，还是池楚。
    顿时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是纪云舟主动把果盘向她推了推，语气一贯的温柔，却也带了几分疏离，礼貌的打破了沉默：
    “吃点水果。”
    “不用了。”
    下意识推辞后，沈安的视线无处安放，也只能看着那水果。
    稳了稳心神，才抬头看纪云舟，却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听柳灼泽说，今天来接你出院，你的伤好了？”
    沈安的话，让纪云舟更确定了心底的猜测，诚实的回答她：
    “没，医生说最好还是再留院观察几天。”
    说完，却又补了一句：
    “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想出院也可以就是了。”
    他终归没戳穿柳灼泽的小心思，除了帮他掩饰，纪云舟也不得不承认，其实也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这样啊，那还是多休息几天，工作室最近也没有很忙……”
    说着，柳灼泽又突然推门，却没有进来，一脸懊恼的表演着：
    “哎呀，我记错了，医生说过两天出院比较好，那纪云舟，你就再多休息几天。”
    “公司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一趟，安安，你先跟他同步一下新项目进度，等下班我来接你。”
    说着，没等屋里的人回答，柳灼泽便又抓起手机抵到耳边，装模作样的关门而去。
    眼看沈安皱眉看着紧闭的门，纪云舟无奈的笑了笑。
    好拙劣的演技啊柳灼泽。
    哪有他这种地位的总裁，能忙成这样孙子的时候，一般不都是别人乖乖等着他。
    驾驶座上，握着手机的启清，看着柳灼泽得意的钻进了后座里，有些无语。
    又整这死出。
    察觉到一丝不对的沈安，也终归懒得细想。
    翻出带来的资料，她真的打算跟纪云舟同步进度，在公式化的大概介绍一下后，把资料推到了他的面前。
    纪云舟却没看资料，反而看着她。
    余光里对上他的视线，沈安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抬眸问了他句：
    “怎么了？”
    “这些资料我都看过了。”
    说着，又干脆的翻了翻项目书，准确的停在了其中一页后，手指指了上去：
    “这部分的实行代码，还是我写的。”
    怪不得风格那么眼熟。
    耸耸肩，她又准备去拿其他的，纪云舟却开口拦住了她：
    “不用了沈安，那些我都看过了，柳灼泽让我多休息，之前一直控制着不让我多工作。”
    “但我让工作室里的人把电子版发过来，早看完了。”

 第189章 爱上他了

    他没说谎，沈安也看得出来。
    伸到半空的手尴尬的收回，倚到椅背，轻叹一声打趣他：
    “纪师哥，要不要这么卷啊，你这样，快把我们这些小工程师的活路全堵死了。”
    但这次，纪云舟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或是跟她闲聊。
    相反，他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那认真的神色，让沈安突然有些不安。
    尴尬的笑了笑，她开口主动缓和着逐渐僵硬的气氛：
    “怎么这么看我，脸上有东西？”
    而在反复的犹豫和为难里，纪云舟终究是开了口，语气有些生硬：
    “沈安，你的路，是你自己放弃的。”
    他的话清晰的钻进耳朵。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关键词，沈安的太阳穴猛地刺痛了一下，飘忽的幻影在眼前闪过。
    紧皱眉头，低头缓神后抬头，她冷静几分，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干嘛突然这么认真。”
    这样熟练的扯开话题，让纪云舟清晰的见到了她的成长。
    那个看起来一声不响毫无威胁，实则棱角分明的砾石，被打磨的圆滑了不少。
    略有自嘲的笑了笑，看着沈安如今的模样，纪云舟第一次觉得有些陌生。
    记忆里，那个女孩，好像早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抿了抿唇，纪云舟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的，伸手拿起了另一旁的书。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在看清纪云舟足足在一页极其简单的逻辑题上，停留了十几分钟没翻动。
    沈安的唇颤了颤。
    她也有话想跟纪云舟说啊。
    在伊雅斯特，那天清晨，柳风月在床上说过的，那听起来像争风吃醋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是随口一说。
    他一定对纪云舟做了什么。
    而她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自从见到纪云舟起，沈安就真的很想问，柳风月有没有再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
    可是与纪云舟独处，尤其是与这副神情的他相处后，她突然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问清楚又能做什么呢？
    她是有钱能帮他，还是有能力保护他？
    她连纪家到底怎么出事的都不清楚。
    而且，她又以什么立场去问呢？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连这次手指受伤，纪云舟都是为了救她，她却转头又跟柳风月纠缠不清。
    还在不久前，闹到了他的病房。
    所以现在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关心，真的不是在揭他伤疤吗？
    那段不堪的记忆……
    想到这，沈安突然有些无地自容，脑袋又痛了起来，低下头，隐忍的咬住了下唇。
    温热的手掌，久违的摸了摸沈安的头。
    那本该让她安心的触碰，此刻却让沈安觉得无比异样。
    头皮一阵发麻，身体几乎是本能的绷紧，抗拒的躲避了开来。
    在抬眸对上纪云舟，那错愕又失落的表情，她又突然觉得有些愧疚。
    下意识想解释，却又突然发觉，根本没办法解释。
    沈安实在不习惯与人的亲密接触，稍微认识时间长的朋友都知道。
    可是之前，她不怎么抗拒纪云舟的。
    那个少年是她年少时的灯塔，为沈安驱散了眼前的雾，带她走出了黑暗。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
    眼眸闪过各种情绪，纪云舟的表情，在那不受控的落寞之后，还是很快的从容了起来，浅浅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忘了已经不是小时候，我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
    男女有别。
    说到这四个字，纪云舟喉咙一阵酸涩，还是没说出口，心口又紧了紧。
    再怎么强装镇定，说服自己接受。
    又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当初的感情，都是真心实意的啊……
    他的话，同样在沈安心中，投下了一块石头，波澜四起。
    为什么错的是她，但现在先开口解释的，反而是纪云舟呢？
    下意识摇头，沈安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不是你的问题。”
    是她变了。
    在不知不觉中，她的心已经做出了改变，接受了另一个人。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时，沈安几乎要喘不过气，手指不知不觉紧紧抓住了衣服。
    不甘心的，一遍又一遍想要质问自己。
    难道她真的接受了——
    可是那个名字，沈安连想都不敢想。
    纪云舟却替她说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你爱上他了吗，沈安，你爱上柳风月了？”
    一句话，如同雷声直接在耳边爆开。
    当那三个字落到耳中，沈安能听到的，只剩下了一阵耳鸣，让她头晕目眩，大脑几乎空白一片。
    身体却知道慌张的扭头否认。
    而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说出刚才那句话的纪云舟，心中那点期冀，彻底被沈安的反应击碎。
    尽管依旧面无表情，眼尾却瞬间猩红一片，极力平静，他的声带还是颤抖不已，沙哑不甘的，极其隐忍小声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啊。”
    短短四个字，宛若杜鹃啼血般哀鸣，让他的喉间也一阵甜腥。
    他都不是在问她，纪云舟是想问问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变呢？
    他以为沈安永远不会变的。
    悲切的质问，她听到了，但沈安没办法回答他。
    房间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她想逃，双腿却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半晌，她才张张嘴，有些麻木的吐出一句：
    “我没有。”
    目光死死盯着双腿上的那本，他都能背出来的书，纪云舟只是摇了摇头。
    时间流逝里，颤动的心绪却慢慢了平静下来。
    算了，他早就猜到了。
    在醒来后，没有见到沈安，在得知她很有可能还跟柳风月在一起时。
    纪云舟就已经明白了她的选择。
    炙热的心，在那时就已经心灰意冷，碎的不成样子，再也不会更难堪了。
    耳边，她却仍麻木而毫无说服力的辩解着：
    “我，没有。”
    其实，这句，沈安说的很坚定。
    可是纪云舟心境不同，听到的也就不同，他觉得她是在不承认。
    在他眼里她那副依旧逃避的模样，让纪云舟的心中，那一直压抑的情绪，防线一点点崩离。

 第190章 都不重要

    一把合上手中的书，他的神情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冷眼望着沈安，语气像是质问：
    “没有吗？沈安，就算你骗得过我，你真的骗得过自己吗？”
    对上纪云舟的眼眸，她又摇了摇头，眸光坚定。
    “真的没有。”
    如果是在此刻之前，有人问她是不是爱上了柳风月，或许沈安还会有些恍惚犹豫。
    但在跟纪云舟聊过，当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碎后，她彻底被他那句话点醒了：
    她不能爱上柳风月。
    会不会不重要。
    之前发生过什么，有没有爱上过。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不能爱上柳风月。
    她决不能放弃，自己深以为然了十几年的职业道德。
    决不能承认，自己曾背离了当时支撑她走下去的信仰。
    人，尤其是像她这种倒霉透顶的人，真的一定需要点什么撑着，才能活下去的。
    那一点对原则的坚守，是沈安最后的盼头了。
    所以这句话，是她必须咬死的回答。
    在任何人问起时，都决不能松口。
    说完自己的回答，沈安第一次从纪云舟脸上，看到那样明显的轻视。
    而后，他摆出的那副认真，又有些咄咄逼人的神情。
    是只有纪云舟，在跟她进行某些学术辩论，或者纠正她一些低级错误时，才会有的表情。
    所以看清后，沈安的心，习惯性也跟着紧张了几分。
    可是，在彻底弄明白自己的想法，理智归拢，她又什么都不怕了。
    甚至，她很想跟借这个机会，跟纪云舟辩一辩这件事。
    如果连心思细腻逻辑缜密的纪云舟，他的怀疑和质问她都能应付。
    那日后，不管谁再问起来，她都能应对自如。
    想着，沈安望着纪云舟，突然缓和的笑了笑，到现在也还有心情去打趣他：
    “怎么这副表情，师哥，难道要跟我辩论吗？为了这种无聊的话题？”
    哪怕是各执一词，她也不愿跟纪云舟争吵，一边缓和气氛，一边继续认真否认：
    “我没有爱上柳风月，也绝对不可能爱上他。”
    诚实的回答，并没有让纪云舟停下他的质问。
    显然，他今天不会轻易结束这个话题。
    可是，又为什么。
    突然这么介意，她是不是爱上了柳风月呢？
    沈安望着眼前的纪云舟，有些想不明白。
    她会纠结是因为知道柳风月不是人。
    可是纪云舟呢？
    不管她到底喜欢谁，他都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虽然那喜欢有时明晃晃的，一眼就能看出，可是，纪云舟也从来没亲口对她说过，他喜欢她啊。
    此刻，又在介意些什么呢？
    目光交汇后，是纪云舟面无表情的反问：
    “不爱他，那你为什么还一直留在柳风月的身边？”
    平静的相望，沈安却故意不急着回答他，微微蹙眉后又笑了笑，一副让他猜的表情。
    那有点挑衅意味的眼神，在二人的暗自较劲中，淡淡的火药味蔓延开来。
    纪云舟脸上同样带笑，却是极其自嘲失望的冷笑，摇了摇头：
    “你是自愿的，沈安，一直都是。心甘情愿跟柳风月纠缠在一起。”
    原来，他是这么想她的。
    心底苦笑一声，沈安算是明白了，她回国后第一次见纪云舟，他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
    自愿吗？有什么错呢。
    被迫自愿，就不算［自愿］了吗？
    所以她点了点头。
    “那又如何呢？”
    几乎没有犹豫的承认，让纪云舟的笑意僵了僵，沈安毫不在意，顺着他的话，回答的从容。
    “就算自愿，跟我爱不爱他有什么关系。”
    “纪云舟，都什么年代了，一个女人主动跟一个男人走的近，就一定是为了图些无聊的感情？我就不能图点别的？”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沈安的手拉扯到他们中间。
    她毫不在意的说出那样的话，让一贯温和的纪云舟，眼底都覆上了一层寒霜。
    他知道她说的话是假的，可是又怎么能用这样自暴自弃的口吻，无所谓的说出来这种话。
    “沈安，难道你想说你留在柳风月身边，不图感情，是为了利益？”
    “为了利益，你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你到底想骗谁？”
    望着自己那只纤瘦又不停颤抖的手，在他反问后，沈安顿时哑口无言，只能掩饰尴尬般的冷笑一声。
    是啊，她也没从柳风月手里得到点什么。
    真要为了钱，不该是这样。
    早知道不那么说了。
    被抓住的手腕，又被纪云舟冷着脸甩开，他恨。
    不是恨沈安爱上了别人，而是恨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心底又觉得悲伤，质问的声音都变得沙哑几分：
    “所以，你现在还敢说，自己真的没有一点别的心思？”
    质问响在耳边。
    轻轻揉着自己刚才被他抓过的手腕，沈安垂眸，一声不吭，眼神涣散。
    耳边，是纪云舟吐出的，冰冷的话。
    “沈安，你真是疯了。”
    极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慢悠悠扎进了她的心里。
    被言语攻击过太多次，沈安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难受了。
    但这次，虽然她依旧看起来面无表情，就像没听到。
    可是，想到这句话是被纪云舟说出来的，沈安的心突然好难受。
    他本来是她唯一还能说得上话的人。
    可是现在，他们也不得不越走越远了。
    她根本不敢跟任何人，提起有关柳风月的秘密，仿生人的事不能被任何其他人知晓。
    所以，从创造出仿生人并放任其成长开始，苦果就已经种了下去，所有的罪都只能她自己受着，注定孤身一人。
    无边的孤独感涌上来，胸口又一阵发闷，沈安只好自我劝解：
    算了，她跟纪云舟，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都是她动了心思窃取来的，也该还了。

 第191章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这样想着，沈安的语气里，也带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我只是被逼无奈，柳风月的手段你没见识过吗？纪云舟，你告诉我，除了跟他纠缠，我还能怎么办？”
    “连你也不讲道理了，明明是他强迫的我，你凭什么指责我疯了？”
    哀怨的眸子颤着。
    反驳着，虽是之前沈安的反应是演戏居多，此刻，却也动了点真情。
    纪云舟更是丝毫不让：
    “遇到危险不能报警吗？我和柳灼泽不会帮你吗？沈安，扪心自问，你真的尽全力反抗了吗？”
    连续的发问，她再次无话可说，抿唇听纪云舟继续道：
    “我认识那个的沈安聪明，机灵，坚韧不屈。”
    “我知道，如果她不愿意，一定会拼尽全力反抗，绝对不会被一个人耍的团团转。”
    纪云舟也了解沈安。
    是啊，她确实一直没怎么下死手。
    最开始想着息事宁人，是不愿意放弃已经得到的安定生活，又觉得轻易斗不过，而柳风月有钱。
    沈安觉得可以慢慢调查，从中有利可图。
    后来，又因为怕仿生人的事情败露。
    再后来，是因为知道了他是十二而犹豫。
    越回忆越无法辩驳，张了张嘴，半晌，她才吐出一句：
    “我试过了，就是斗不过他。”
    她已经没话反驳了。
    而纪云舟，见此刻沈安还在嘴硬，得到答案，心更是寒了一片。
    那喉咙噎着痛的厉害，几乎是强撑着，却还不甘的确认：
    “沈安，我只问最后一句：如果今天囚禁你伤害你的不是柳风月，你觉得你会甘心被逼到如此地步吗？”
    当然，不会。
    下意识的眼神立刻暴露了她的心声。
    意识到问题的答案已经被眼前人读出来，沈安就不想再反驳什么了。
    闭上眼，她就像每次说不过纪云舟那样，身子向后倚，极其摆烂的笑了笑：
    “没办法，他长得帅嘛，你不是问我有什么其他心思吗？是，我不图钱，我馋他身子，人总要有点爱好。”
    好看的眉眼微抬，满是轻佻自弃。
    纪云舟的声音里，再没了之前的耐心和温柔，只剩下了失望：
    “沈安！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吗，我真的有些不认识你了。”
    “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一成不变是傻子。”
    不再看他，虽然说着，沈安却低头苦笑：
    “所以你也就这么变了？变成了这种模样？”
    下次，她没再接话。
    抿了抿唇，心底是不承认的。
    本想着就这么沉默下去，可是那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心痛，沈安又真的不愿意这样回应纪云舟。
    他们俩所说的每一句话，对方都有回应，这么多年一直如此，她没法对他保持缄默：
    “我是不会变的。”
    她是傻子。
    轻声念着，在他面前，沈安还是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心。
    一句话，让情绪逐渐激动的纪云舟愣了愣。
    视线交汇后，是沈安先别开了眼。
    而后是继续噎人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纪云舟的声音才再次闷声响起：
    “沈安，你醒醒。”
    没了激昂的情绪，只剩下深深的无可奈何，他沉声劝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鬼迷心窍，我也不清楚柳风月其他时候是怎么对你的。”
    “但就凭我所看到的，就凭他在别墅里那样对你，你还跟他纠缠。”
    “沈安，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话不受控制的越说越重，意识到有些不妥，纪云舟连忙停了下来，抿唇后又恢复了沉默。
    那句“对不起”，他没说出口，双手不自觉越捏越紧，痛也感受不到。
    他也不想干涉她的啊。
    可是纪云舟真的不想看到这样的沈安。
    她不爱他也无所谓啊，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呢。
    在沉默中逐渐冷静下来后，那本就还总隐隐作痛的手指，痛觉又慢慢袭了上来。
    悄悄将手臂挪到身边，咬牙隐忍着，到了现在，纪云舟还不想让沈安注意。
    他怕她愧疚。
    但垂着头，不知道还能怎么跟纪云舟解释的沈安，却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
    脑中思绪停断，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
    “你的手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去叫医生。”
    说着，那声音竟然夹了一丝解脱。
    跟他相处，有一天竟然也会让她如此为难吗？
    胸口发闷，故意在她眼前活动自己的手指，纪云舟抬头看沈安，忍着痛感摇了摇头：
    “不用，早就没事了。”
    手上的痛远不及心上的痛。
    他的话却没让沈安放心，话赶话的念着，语气里满是担忧：
    “不行，万一落下后遗症呢，你别乱动，我现在就去。”
    见她执意要去叫医生，身后，纪云舟突然冷声叫住了她：
    “够了，沈安。”
    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关心他。
    要是真的在意他，就跟柳风月决断啊……
    心一点点结了冰。
    快要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下来，扭头对上他冰冷的眸。
    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的冷漠，那一瞬间的眼神，甚至可以称的上敌视，让她心寒：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还在选择柳风月后，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哪怕是关心，也根本就是在羞辱我罢了。”
    他刚才是亲口承认了他喜欢她吗？
    可是根本来不及细想，在纪云舟说出后面的话，沈安几乎是立刻摇头开口否认：
    “我没这么想，纪云舟，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
    “都不重要了！沈安。”
    解释被他开口打断，纪云舟第一次没听她说完一句话，怔愣的看着他，沈安那颗心突然好慌。
    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种话……
    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而她面前，纪云舟开口说的决绝：
    “你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人，或许，我也不是了。”
    苦笑一声，最后那句话挤在喉咙，明明已经想到过，要亲口说，却还是那么难开口。
    喉咙滚了又滚，开口时连他的声音都带了一丝哽咽，又被纪云舟压下去，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
    “算了，既然你选择了柳风月，以后，我们就别再见面了，我不需要你不清不楚的关心，这样，对彼此都好。”
    说这句话时，他都不敢看她的眼睛，话说完便立刻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为什么这么突然的说永别。
    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沈安明明也想到过跟纪云舟背道而驰的那刻。
    却没想到过，真的说出口时，会那么让她难以接受。

 第192章 勇敢一次

    见纪云舟决绝的别过脸去，从他嘴里，那‘不清不楚’四个字，在沈安脑中反复回荡。
    往事跟着一点点浮上来。
    他那带着点埋怨的语气，落到耳中，清楚是自己连累了纪云舟，沈安明明能理解他的怨和恨。
    可是在当下的那一瞬，在她听到他亲口说出喜欢她后，开始突然反复纠结于那句不清不楚。
    又联想到那些，从纪云舟母亲嘴里吐出来。
    再想到那些，当初议论小时候的她和母亲的流言蜚语。
    沈安心中，积压多年的那句话，怎么也没忍下去。
    在今天，想都没想，就直接被她说了出来：
    “不清不楚，我们之间不清不楚，那也是因为你，纪云舟。”
    “是你，一直不敢坦然承认自己的心。”
    年少时的爱恋哪里藏得住啊。
    那时候，哪怕沈安极力隐藏，所有人还是都看出来了，她倾慕于他。
    所以池楚才一直针对她。
    而纪云舟。
    在少时沈安终于鼓起勇气，几乎是要对他明示自己的心意时，却被他率先开口，搪塞了过去。
    她以为他不喜欢她，认清现实主动保持距离，纪云舟却又给了她所有的偏心。
    他在她主动时后退，却又在她心灰意冷后靠近。
    如果不是了解纪云舟的人品，沈安都觉得他是在钓她了。
    但对她来说，其实也不重要了。
    那唯一一次心血来潮的主动，是沈安所有的勇气，自从见过他的逃避，她就再没敢有向纪云舟靠近的心思。
    其实，还是因为不够喜欢。
    不然怎么舍得一次就放弃呢？
    想着，沈安自嘲的笑了笑，见纪云舟开始皱眉望她，那样的神色。
    冲动散去，明明觉得没必要再说下去，此刻也不得不继续说了。
    其实说开了也好：
    “是你先退缩的，那时候，你很听话，不敢跟伯母对抗。”
    将那年少时，埋藏最深的心思一点点刨出来，沈安以为自己多少会有点遗憾的。
    没想到，心底却只有释然，越说越坦荡，便从心的笑了笑。
    是因为她能理解。
    年轻时的她，还是天真，还会做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梦。
    可是越长越大，沈安就越能明白，也越能理解纪云舟的选择。
    而在一时嘴快之后，尤其是看到纪云舟因此而沉思的表情，现在她也有些后悔，又找补了一句：
    “当然，我也没资格指责你，因为我也不敢。”
    “我们都太懦弱了，所以，本来就不可能在一起，是啊，不清不楚……”
    苦笑一声，沈安第一次发现，纪云舟的表述能力这么强，好准确的一个词。
    那是不是这意味着，他一直都清楚他们俩的关系。
    那在她心底，被以为成双向暗恋的，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一直朦朦胧胧，暧昧不清。
    张了张嘴，纪云舟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副陷入深思，又紧紧抓住被单的反应，沈安一眼就看出来，他已经开始反思，并且开始自责了。
    但其实，她说出来，也不是为了埋怨他啊。
    只是觉得既然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不如彻彻底底说清楚。
    一边后退，她一边笑着安慰：
    “别露出这副表情，其实你说得对，纪云舟。现在把一切说开，我们之后再也不会不清不楚了。”
    就可以坦坦荡荡的分别了。
    这句话，沈安有一点说不出口，转身要走，身后，纪云舟却又叫住了她：
    “沈安。”
    她不想回头了，扭动门把手直接拉开了门。
    纪云舟的声音却直直传来，带着他少有的急迫和热切：
    “那如果我现在勇敢一次呢！沈安。”
    离去的脚步僵在了原地，她没扭头，身后，声音却一点点靠近。
    那种独属于纪云舟的温柔声线，又响在了她的耳边，就像他从来没离开，也从来没变过一样。
    什么意思。
    死死抓着门把手，沈安有些不敢听了，刚想跑，他又开口。
    “别走沈安！你说过你对不起我，那就别逃避。”
    双脚被彻底钉在了原地。
    对他的愧疚，对纪家恩情的感激，都让沈安没办法一走了之。
    关上门，她转过身看他。
    此刻，纪云舟离她只有几步之遥。
    而在沈安不知道的楼下，匆匆与院长道别的柳风月，离去的身影焦急。
    另一双脚步，也在急切的向她快步而来。
    而她的眼前，现在只有纪云舟。
    他满眼都是她，连靠近都小心翼翼。
    “沈安，你说的对，当初是我先退缩的，所以，我求你再给我一次勇敢的机会。”
    她却摇了摇头。
    “没必要了纪云舟，我说出来，只是想让过去都彻底成为过去，现在你身边也有了池楚，我也……”
    想到那个名字，沈安终究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自嘲的摇摇头，她不再说下去，只是轻叹一声，用那双坦然的眸子望着面前的人，无声的告诉他。
    他们之间，应该成为过去式了。
    不过是无疾而终的暗恋。
    “不。”
    纪云舟却不是这么想的。
    向前又跨出一大步，见沈安皱眉的下意识抗拒表现，停在原地，他迫不及待继续道：
    “没有池楚，也不要有柳风月，沈安。”
    闻言，她望向他。
    那样坚定的眼神，曾经是她梦寐以求，此刻却让沈安只想逃：
    “如果现在的我，能坚定的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娶池楚，我只想娶你，不管任何人阻止，我都想娶你。”
    “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瞳孔在听到‘娶’字后猛颤，她却还是摇头。
    但这次，纪云舟怎么也不想退了。
    现在的他跟沈安，只有一步之遥啊。
    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她脖颈的痕迹。
    又想到柳风月对沈安的那些场景。
    纪云舟第一次觉得这么不甘心。
    第一次这么想把沈安，强行拉到自己怀里。
    为什么他一定要把自己心爱之人，拱手让给一个会伤害她的人啊。
    他能照顾好她的，凭什么要放弃。
    受伤的拳头紧紧捏紧，疼痛和压抑不住爱意的疯狂滋长，纪云舟已经不能用理智压抑了。

 第193章 和他订婚

    只剩下心脏的本能，让他直接的说出了口：
    “为什么摇头？不是说你不爱柳风月吗？不是曾经开玩笑，说打算孤独终老吗？”
    他其实知道怎么让她点头啊。
    他只是不愿意用手段逼沈安，现在却突然不这么想了。
    如今，纪云舟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占有欲膨胀的滋味。
    让他明明还是极其清醒，却仍旧不管不顾的冷声道：
    “沈安，既然你谁都不爱，那就证明给我看啊。”
    危险的语调，让沈安的心也越跳越快。
    望着他，她第一次开始看不懂纪云舟的表情，大脑一片空白，怔愣的问：
    “怎么证明？”
    “跟我订婚。”
    四个字，让飞速跳动的心，一瞬间骤停。
    不止是沈安的。
    还有电梯里，正飞速向上的，一直在监听的柳风月。
    突然一把捂住胸口，他吓了身边的洛宫一跳，却连洛宫一句关心的话都没听进去。
    好奇怪啊。
    在听到纪云舟跟他抢沈安时，在他说出订婚时，他心里，最猛烈的情绪，竟然不是愤怒或者醋意。
    而是恐惧。
    如坠深渊的恐惧。
    似乎比起厌恶别人的觊觎，他更怕沈安真的会同意。
    电梯门打开，那身影几乎是一下子弹了出去。
    房间里，沈安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纪云舟却没打算给她细想和拒绝的机会。
    趁她愣神，他一把抓住沈安的手，让她看向自己。
    就像生怕自己也会觉得，利用沈安的愧疚心理，这种手段极其不耻，纪云舟即刻开口：
    “沈安，池楚来找我，是想借纪家最近出事，和我妈一起逼我接受与池家的联姻，你知道的，我不会想娶一个不爱的人。”
    “既然你觉得对我有所亏欠，那就跟我联姻，以柳家的名义。只要帮了我，你就再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了。”
    好一个逻辑鬼才，不愧是纪云舟。
    并没有被洗脑，沈安虽然还有点状况外。
    但她也早就不是之前那个，搞不清爱意的小孩了。
    她此刻只觉得有点意思。
    话题的最后，竟然是闹到这样哭笑不得的地步。
    可是别说，她还真心动了。
    以柳家的名义联姻，如果柳灼泽同意的话，那才意味着她被承认了。
    一个被圈养的空名妹妹有什么用，钱才是实打实的东西，联姻，她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碰触柳家的资源了。
    那样很多事就都很方便了。
    有了自我保护能力，就能安稳恢复记忆，这样一来，那她还忌惮什么柳风月啊。
    越想越值，几乎是毫不犹豫，她带着一点笑意脱口而出：
    “好啊。”
    那语调，像极了期盼已久。
    死死捂住胸口，胸膛里，什么东西碎裂的一声脆响，让柳风月瞳孔张大，一下子僵在了走廊里。
    在他眼前，十几步之外，就是纪云舟的病房。
    在房间里，那个早上还跟他温存，柔顺的，让他以为他们可以重新开始的沈安。
    在同一天下午，答应了另一个人的求婚。
    柳风月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可悲又可笑。
    机械心脏中，汹涌的蓝色液体冲破她亲手修补的裂缝，一点点渗进了胸膛，干扰了其他电路。
    他的眼前，屏幕又开始阵阵花白，看不真切。
    身边，洛宫一把扶住他，焦急询问，机体也在不断向大脑处理器发出警告。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柳风月：
    他该暂时离开。
    可是那有些控制不住的脚步，还是执着的向那病房而去。
    他想看看，沈安同意嫁给一个人的表情，他想质问她为什么，他想告诉她不许，想带她走。
    而房间里。
    现在，不知所措的，反倒是得到肯定回答的纪云舟。
    不可置信的望着沈安，他觉得自己听错了，又颤声问了遍：
    “你说什么？”
    “我说好，我同意，我们联姻——”
    还没说完，她就被纪云舟一把抱进了怀里，就像生怕她反悔逃跑般死死圈住。
    他的喜悦，几乎能透过肌肤，钻进她的身体。
    沈安却一点也不觉得激动。
    更不可能有像纪云舟那样的狂喜。
    在他怀抱，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可是她只觉得平静。
    心脏像死了一样，极其不寻常的平静。
    不仅不开心，反而……
    莫名落寞。
    这种心情，让沈安在忍受了片刻纪云舟的喜悦后，轻轻抬手推了推他。
    他虽松了力道，却没放开她，只是稍微远离了一点身子，低头望着沈安。
    而她抬头，对上纪云舟那藏不住爱意和喜悦的眸子，只能无奈的挤出笑容：
    “别这么激动，不就是商业联姻吗？我只是觉得，都是利益绑定，绑谁不是绑呢？”
    极其无情的话，纪云舟却丝毫不在意。
    因为是她亲口同意的。
    那就代表，沈安至少不抗拒。
    而且她说的也没错。
    商场上，名存实亡的婚姻太多了，能娶到心爱的人，是他幸运。
    纪云舟十分坚信，他能给她幸福。
    于是就这么望着她，眼底的神情越发浓重，看的沈安都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多年的相识，让她又没办法推开纪云舟，就这么尴尬僵持，眼神躲避。
    凑太近了，她不舒服。
    濒临崩溃的机械躯体，笨重的脚步，还是来到了房门口。
    透过那扇窗，柳风月看到了其中，正在拥吻的二人。
    当然，只是角度问题，可是现在他视力不好，根本分不清。
    明明机械心脏还在艰难运作，柳风月却只觉得，那颗心已经碎了一地。
    那纠缠在一起的二人，实在太过扎眼。
    用尽浑身的力气，他一脚踹开了房门。
    那从背后透来的寒意，让沈安脊背生寒，意识到什么后立刻扭头，对上了那双寒冰般，满是不甘和怨恨的双眸。
    心脏瞬间抽痛了一下。
    发了狂的躯体，不管不顾的冲向纪云舟，那架势似乎要把他撕碎。
    却被身后一双手牢牢抓住手臂，然后又一双手，赶来的柳灼泽连同启清，死死按住了柳风月。
    他却像没感受到，只是发了狠的，望着正用手握住沈安手臂的纪云舟，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把他们俩分开。
    沈安是他的啊。
    身体却渐渐挣扎不动了。
    语言系统也紊乱。
    此刻，柳风月甚至说不出正常的话，只有极其沙哑的，有些开始机械音的哀鸣，和眼前花白屏幕。
    那极其悲怆而愤怒的神色，让沈安莫名鼻头一酸。
    看到柳灼泽在奇怪之后，立刻打算补刀，揍柳风月一顿时。
    她猛地挣脱了与纪云舟的牵绊，厉声开口：
    “等等，别伤他！”
    反应过来后，她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沈安却还是跟柳灼泽开了口。
    “让他走，我看他状况不对，没必要趁人之危，洛宫，带柳风月回去。”
    见沈安开口，柳灼泽不情愿的，还是放开了手。
    扶着濒临崩溃得柳风月离开，沈安看出了他的问题，却也没敢有任何动作。
    那原本垂下的手掌，却突然死死抓住她的手腕，沙哑的机械音响起：
    “沈安，跟我走……”
    翕动的唇被她一把捂住。
    拜托，千万别在这种时候暴露身份。
    所幸，那声音太哑，柳灼泽只觉得他是生病了，而纪云舟似乎根本没细听。
    但怕他还乱说话，捂着柳风月的嘴，沈安还是跟了出去，回头又跟柳灼泽打招呼：
    “我送他一程。”

 第194章 状况之外

    房间里，不明白事情原委的柳灼泽，眼睁睁看着沈安跟柳风月他们离开。
    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到现在，他都没搞清状况。
    怕惹她厌恶，又不敢强行把沈安拉回来，于是，只好扭头看向纪云舟。
    好，他不得不承认，别人比他更了解他这个妹妹。
    “这又是怎么了。”
    此刻，已经冷静下来的纪云舟，也什么都没做。
    只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眸深邃，近乎无意识低喃，机械的回答着柳灼泽的话：
    “安安她……刚才答应嫁给我了。”
    明明说出口的，是那样他梦寐以求的内容，此刻，纪云舟的声音里，却反而有些哀伤。
    “什么？！”
    一句话，带给柳灼泽的信息量爆炸。
    他确实屈服了。
    虽然不觉得纪云舟配得上沈安，但因为他不想让沈安跟柳风月在一起。
    所以柳灼泽，真的是动了撮合纪云舟和沈安的念头的。
    但话虽如此，这俩人，进展未免也太快了。
    不可置信的看着纪云舟的脸，柳灼泽张张嘴，似乎还想追问什么。
    可是想到纪云舟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又想到柳风月，刚才那副执狂的模样。
    他立刻就信了。
    不过订婚是不是有些早了？
    芙达斯对李氏的收购计划还没完成呢。
    不过算算日子，应该也快拿下来了，似乎把这个给他们小两口，就当沈安的嫁妆也不错。
    越想越远，看纪云舟一脸惆怅的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柳灼泽这才想起来，还有柳风月这个人。
    好奇心又熊熊燃烧。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轻轻用手肘戳纪云舟，想到沈安改变主意的那么快。
    事情顺利的过头，反而让柳灼泽终于生了些危机感，向另一个当事人问出了口。
    但对于他的疑问，纪云舟也只是抿唇。
    摇了摇头后，他默默走到窗边，看向楼下。
    纪云舟也怕啊。
    他怕沈安会出尔反尔，怕那差点就触碰到的美好，不过是泡影，却踟蹰不前，连追上去都不敢。
    他确实优柔寡断。
    只有沈安能带给他坚定的勇气。
    另一边，指腹死死扣着柳风月的脸颊，沈安生怕他不小心说出点什么，暴露了身份。
    虽说现在国外，已经有很多地区，将仿生人投入生活使用是合法且发达的。
    可国内的相关法令却仍旧没有通过。
    真要被发现，柳风月要被销毁不说，她也要跟着他，把牢底坐穿了。
    但此刻，沈安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
    柳风月会情绪暴动，是怕她会离开他，但现在她在身边，他的机体自然而然的就冷静了下来。
    那道一直没修补好的，存在隐患的心脏裂缝。
    此刻，也被他身体中混在能量液中的修补剂，慢慢堵了起来。
    力量和神志都在慢慢恢复，柳风月却故意没睁眼。
    被洛宫搀扶着，他只是死死拉着沈安的手腕，保证她不会再离开他。
    身体中的紧急修复组件高速运转，胸口渐渐发烫。
    拉开车门，沈安把柳风月塞进车厢里。
    他那看起来瘫软的身子靠上椅背，握着她手腕的关节却还是不松开。
    尤其是感受到沈安想要离开时，反而握的更加紧了紧。
    在她靠近，动手去撕扯时，那双紧闭的眼睛又突然睁了开来，在昏暗地下车库里，闪着诡异的光。
    直勾勾看着她，他冷声质问：
    “沈安，你是不是又打算抛下我？”
    声音沙哑，却已然如常人模样。
    看他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沈安扫了眼默默坐进驾驶座的洛宫，回答的简短：
    “放开我。”
    用力抽手，仍旧挣脱不开。
    而车内，仰着脸，柳风月的眼眸难得多了几分澄澈，执着的看着她，像极了一位故人……
    沈安的心又开始不舒服了。
    像是被捏住一样，四肢也跟着发软。
    柳风月又顺势把她往车里拉：
    “上车沈安，跟我回家，我可以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你就乖乖在家，不准再出来了……”
    这种话，实在让她不舒服。
    沙包大的拳头，猛地捶向柳风月的心口。
    之前是因为手还伤着，加上悲思过度，身体有点虚，沈安懒得跟他争。
    被柳风月好好养了一个周，好不容易能逃出来，她凭什么还要回去。
    只可惜，在他的人眼皮底下，她实在不好下死手，趁机拆了他。
    但戳他命门却是简单。
    那在洛宫眼里，看上去是打情骂俏的动作，却让柳风月瞬间白了脸，刚拼接好的逻辑又宕了机。
    张了张嘴，没想到她还会攻击他，柳风月的眸子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绝望，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手指却还是牢牢拉着她。
    见此，沈安紧捏拳头，什么也不敢思考，对着他的心窝又是一拳。
    一声闷响后，握着她的手松了几分力道，被她连忙甩开，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她甚至不敢再去看他，扭头快步离开。
    身后，努力恢复清醒的柳风月捂住胸口，望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声音细不可闻，却满是哀伤的低喃：
    “沈安，你又为了他伤我……”
    电梯里，将后背抵在冰冷的内壁，沈安缩在角落里，身前举起的手，忍不住的颤。
    指节已经因为刚才的攻击，染上一片绯红，可见她用了多少力道。
    柳风月的脸不受控，在她脑海一闪而过，而后取而代之的，是纪云舟刚才的质问。
    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回荡。
    “纪云舟，我真的努力反抗过……”
    捂住耳朵，沈安忍不住去辩解，喃喃自语的隐忍声音却在颤抖：
    “我也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电梯门打开后，从中走出来，她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冷静淡然的沈安。

 第195章 大礼

    纪家要跟柳家联姻的消息，在圈子里慢慢传了起来。
    海城，来拜访纪家的人也多了不少。
    面对那些看似寒暄，实则八卦的人，纪云舟的母亲邵华回答的滴水不漏。
    在别人暗暗问起，家里是不是好事将近时，只是微笑着说：
    “都是孩子自己的事。”
    实际上，她确实也不清楚。
    跟柳家的事，邵华也是听流言才知道，这实际上算是件好事，但纪云舟什么也没跟她说。
    所以，哪怕笑着应付来人，每每想到这件事，邵华总有些忧心。
    自从她的乖儿子，按照她的安排出国留学，他们母子之间的交流就越来越少。
    邵华不是个能放下身段，主动去各处探听流言的人。
    她是偶然听说过，柳家多了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当时却对此并不关心。
    如今，自己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跟柳家那个女儿有了交集。
    她却不知道那位的人品，不知道他们有多少感情基础。
    这样不清不楚的。
    心底里，邵华是不希望纪云舟跟她在一起的。
    不如知根知底，乖巧懂事的池楚。
    帝都跟海城又相隔甚远，柳家的事，她也不好去探。
    这种抓不准自己儿子的感觉，让邵华总是觉得不安。
    见她若有深思，来客只觉得她是不显山露水。
    面上都表达着祝贺，背地里却议论着纪家好手段。
    而沈安的名字，也一同慢慢在帝都传开。
    在有些人眼里，她这才算跟柳家挂上了钩。
    听着那一通通向助理打来，各家邀请她赴晚宴的电话，她摇头示意，让助理回答自己没时间。
    捏捏眉心，沈安有些无奈。
    果然，上一次柳灼泽介绍她的宴会，根本没掀起什么风波。
    那时，他们还是觉得她的身份不清不楚，觉得她跟柳家关系不大。
    既上不得台面，也没什么利用价值。
    也只有在看到柳灼泽帮扶纪家，听到柳灼泽暗示，纪云舟可能会是自己的未来妹夫时，他们才看到了她的价值。
    正想着，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垂眸扫去，是柳风月。
    怕挂断他，只会引来他一遍又一遍的叨扰。
    沈安犹豫片刻，还是按下了接通键，率先开口，先发制人：
    “怎么有时间打电话来，身体好些了吗？”
    客客气气的说着，没有嘲讽意味。
    极其熟稔平静的语气，就像对面的，是她许久未见的故人。
    那边，听到沈安这样的语气。
    沉默片刻后，冷笑一声，柳风月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借沈小姐的光，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
    干巴巴的从嗓子里挤出敷衍的话，沈安有点疲于应对。
    柳风月却不打算继续跟她扯皮，转而直入主题：
    “听灼泽说，你们真打算订婚啊，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我一声。”
    “什么时候有空出来，我们俩也聚一聚，给我这个当哥哥的，一个送上礼物祝福你们新人的机会。”
    说着这种话，他的语气却显然没有半点祝贺的意味。
    反而阴森森的，让沈安打了个寒颤。
    除非她傻了，才敢跟他聚一聚。
    跟小助理打过招呼后，沈安迈步向休息室：
    “礼物就不必了，柳院长这么忙，好意心领了。”
    说着，带上身后的门，又迈步走向窗边。
    那边传来的，依旧是阴冷的笑：
    “那怎么行呢？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不少大礼，一定得让你亲眼欣赏才行。”
    语气加重的‘大礼’二字，瞬间让沈安回忆起了，那些不怎么愉快的场景。
    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而且，婚姻大事，总该好好考虑，不应该头脑一热就做决定，或许看了我准备的礼物，你会突然改变主意也不一定呢～”
    沉默的听完这句话，沈安这才算是明白，柳风月打来的目的。
    轻笑一声，她直接开口：
    “我可不是一时冲动。”
    那坚定带笑的语气，让柳风月咬了咬牙，胸口一紧。
    没办法，联想到之前他说过的那些话，沈安实在觉得好笑。
    他当初拍下那些影片，明明是想逼她跟纪云舟订婚，来羞辱她和他，还有身后的纪家。
    现在，却反而打算以此来威胁她，不让她订婚。
    还真是难伺候。
    翻了个白眼，沈安耐着性子，才又挤出一句：
    “那种东西，你自己留着欣赏，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冷声说完，就打算挂断电话。
    见沈安如此，那边，柳风月咬牙切齿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沈安！”
    本打算挂断的手顿了顿。
    听到她不耐烦的鼻孔出气，传来的急切声音立刻带上了怒意，音量也提高了几度：
    “你要是敢跟纪云舟订婚，我一定毁了纪家，毁了他。让你也身败名裂。你知道，我能做到的。”
    那刺耳的威胁，让沈安厌恶的将手机拿的远了点。
    门外，传来小助理的一声：
    “纪总监。”
    纪云舟来找她了。
    想到他们接下来的安排，怕柳风月再不依不饶打电话来，她便放弃了挂断电话的念头。
    深呼吸，沈安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看向门口，却没有故意压低音量：
    “那又怎样呢？”
    “谁知道那些是不是你用ai合成的，谁能证明那就是我。”
    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反而更大了点，休息室不算太隔音。
    “再说了，纪家和纪云舟会怎样，又跟我有什么关系，谁告诉你联姻是因为爱情。”
    说出的话，隐隐约约传到了纪云舟的耳中。
    本想敲门的手顿了顿，犹豫过后，他收回了手。
    在意识到沈安在打电话后，纪云舟主动远离了房门，眸色沉寂，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听到脚步声远去，沈安既有些意外，想了想，又不意外。
    纪云舟就是这种人，道德感太强了，除了意外，根本不可能偷听墙角。
    而她还在算计这样的他。
    虽说是为了他好，但似乎，她也太自大了。
    不怪他说她变了啊。

 第196章 不行也不行

    不自知的轻叹一声，沈安向角落走去，压低了几分音量。
    听到她说出不是因为爱而订婚，沉寂的，不只有房门外的纪云舟。
    还有对面的柳风月。
    她便继续道：
    “柳风月，我劝你别随便发疯。”
    “如果你真的要对纪家下手，柳灼泽势必会帮忙，到那时，说不定本来看不上我的纪家人，反过来还要谢谢我呢。”
    她还是怕他真的对纪家动手。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何必牵扯别人呢。
    无奈的威胁后，听着柳风月继续的沉默，沈安干脆的岔开了这个危险话题。
    又故意反唇讥讽，想将火烧回到他们身上：
    “而且，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
    “明明当初拍下那些影片，是为了羞辱我，逼我嫁给纪云舟来恶心纪家，现在又反悔了。”
    “怎么，柳风月，刚才情绪那么激动，真爱上我了？占有欲作祟了？”
    “那你真的舍得把我的影片分享出来，给所有人欣赏吗？让他们都看到毫无保留的我——”
    “沈安！”
    咬牙切齿的打断了她的话，在此之后，柳风月却根本无话反驳，也只得到沈安毫不客气的：
    “别叫我，没什么事挂了。”
    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聊的语气，让柳风月捏紧了手机，却舍不得挂电话。
    他好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更怕自己挂断电话，没了她的消息后，不受控想象那些，她跟纪云舟在一起的画面。
    沈安猜对了啊。
    柳风月会放弃当初那个可笑念头，就是因为他不舍得跟别人分享她啊。
    哪怕纪云舟不行也不行。
    当初成为零四，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跟沈安堂堂正正站在一起。
    他梦想着能被她亲口承认，许诺名分。
    她是他的，怎么能成为别人名正言顺的爱人。
    机械的胸口剧烈起伏，窒息的沉默，又被一阵敲门声打破。
    纪云舟能猜到沈安是在跟谁打电话。
    坐在沙发上时，他想了很多，心乱成一团麻。
    尤其是想到，在她答应嫁给他那天之后，柳灼泽又问沈安，是不是真的要订婚。
    她那句“也不是不行咯”，极其模棱两可的回答，纪云舟的心就慌的不行。
    于是，鬼使神差的，他站起身来，第一次有了极其不礼貌的想法。
    他想要打断二人的交流，也这么做了：
    “安安，你在里面吗？那边已经准备好，可以过去了。”
    休息室，纪云舟有些沉闷的声音传进来。
    那句话的内容，瞬间给沈安烦躁的思绪，带来不少安心。
    连语气都轻松了些，沈安下意识回应着：
    “嗯好，来了。”
    再低头时，却看到电话还没被挂断。
    将耳朵贴近，在听到那边传来的，更加混乱沉重，却刻意压抑的呼吸声。
    想到柳风月如今的状况，沈安挑挑眉，又突然起了点坏心思。
    她不能直接动手杀他。
    因为柳风月在其他人眼里，是个人。
    还是个致力于慈善，有名望的好人。
    说好听点，柳风月的死会引来一系列，连沈安都无法预料的蝴蝶效应，她怕闹大到难以收场的地步，给不少人添麻烦。
    但实话说，其实是因为，沈安还是私心于，柳岚留下来的那一大笔遗产。
    好好盘算，这笔钱有很大可能，可以落到她的手里。
    沈安实在不舍得。
    要是遗产的继承人柳风月突然去世，一群人虎视眈眈，她就拿不到了。
    没把柳风月的价值榨干，她不舍得让他死啊。
    但伤他，她倒是下得去手。
    原本可以直接挂断的电话，沈安却没这么做，反而压低声音，几乎像是贴在柳风月耳边低喃：
    “先不聊了柳院长，未婚夫来了，接下来我们还有很长的事要做呢。”
    说完，意味深长的轻笑一声，才挂断了电话。
    还没等说话，一串忙音在柳风月耳边响起。
    窗外正黄昏。
    那句话，在这个时间说出口，真是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明明知道他们不可能发生什么，可是沈安那句话一出，柳风月就是忍不住去想，忍不住怕。
    那天他们二人在病房中拥吻的画面，又闯进了柳风月的脑海，让他一阵心悸，死死捂住胸口。
    一遍又一遍拨回去，沈安没有再接。
    她是故意的，想气死他。
    颤抖着切换其他音源后，柳风月听到的，也是一片死寂。
    监听器都被沈安拆掉了，她早就清楚他在什么地方监听她。
    显然，这次她铁了心要把事做绝。
    那颗机械的心脏又是一阵寒凉。
    无力瘫坐，柳风月面色惨白。
    沈安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跟他聊了会天，明明没落下风，她的额头却还是悄然出了一层冷汗。
    这副身体，实在是被他折磨怕了。
    捏了捏如今瘦弱的手腕，拉开门，见到纪云舟后，沈安又努力挤出轻松的笑意对他：
    “走，去工作室。”
    纪云舟点点头，那伸过来想要牵沈安的手，被她不动声色的揣兜躲了过去。
    见到纪云舟落寞的神色，她又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可又怕给他希望。
    双唇张了张，本想打趣安慰，缓解尴尬，沈安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喜欢纪云舟。
    当然已经不是那种喜欢了，现在，沈安只是单纯对他能力和人品的欣赏。
    这样好的人，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于是把话说绝，把事做绝，不给纪云舟一点希望，才是对他最好的安慰。
    至于什么联姻，不过是她跟柳灼泽的互相算计罢了。
    纪云舟那么聪明，应该能明白的。
    他们本来就不可能。
    沉默着，二人走进了工作室。
    纪云舟推开门，指着角落里多出来的机器：
    “你要的设备，我都从柳灼泽家搬来了，相关资料放在了你的桌子上，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行。”
    应着，沈安走过去，绕着那机器检查了一遍。
    除了放太久落了灰，有些零件老化，其它没什么问题，估计修理一下就能用了。
    “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检查过后，见纪云舟还靠在门边，似乎还在等她，沈安抬头回复，他也宽心的点点头。
    “那就好，安安，时间不早了，一起去吃点东西，我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店。”
    纪云舟又开口邀请，却在沈安脸上，看到了点为难，心里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她开口又是拒绝：
    “我就不去了，今晚想先把这些资料整理出来。”
    笑了笑，沈安解释着，不敢看他，视线又落在了那许久不动的机器上。
    她现在哪有心情吃啊。
    她现在只想恢复记忆。

 第197章 只有他留在原地

    虽然为了躲开柳灼泽的盘问。
    这些机器，沈安是托纪云舟出面，从家里帮忙搬到工作室来的。
    可是她也只是告诉纪云舟，那些不过她之前的一些重要数据和记录。
    沈安当然不可能跟他坦白，这些机器里，有她非法改造的产物。
    更不可能跟他提及，那段与ai纠缠不清的过往。
    但到底做过什么危险的事，沈安自己可清楚的很。
    此刻见了旧物，心情复杂，更没了胃口。
    纪云舟却依旧执着：
    “那我给你打包带回来，你胃不好，虽说是晚餐，可以少吃，但也不能不吃。”
    对上那坚定的眼神，沈安就知道，今晚纪云舟的热心，她是推辞不了了。
    点点头，她只好应下：
    “多谢师哥。”
    语气客气，纪云舟也不在意，转身离去。
    而她装模作样的，继续垂眸翻弄资料，心却不在那上面。
    直到余光见纪云舟走进电梯，沈安才敢着手去动那些机器。
    拆开机械外壳，从不同的设备里拆下可用零件，最终拼拼凑凑出了恢复机器的模样。
    试运行一切正常后，又被她拆下了一部分，散落的零件，保证别人一眼看不出是什么。
    做完这一切，纪云舟还没回来。
    靠坐在桌边，沈安低头，看着掌心静静躺着的，被她刮花表面的芯片。
    要不是以帮柳风月修复心脏为由，想来，他那时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她离开。
    想着，不久前刚从他嘴里吐出的威胁，阴冷的语气，又开始在沈安脑海回荡。
    手腕隐隐作痛。
    将芯片紧紧握在掌心，她垂下手臂，缓解那触电般的酥麻痛意。
    这一切，都拜柳风月所赐。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一个冰冷的机器，根本没有所谓人性可言。
    自然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除了恢复记忆，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沈安再也想不到别的路。
    不管今晚，独自一人执行记忆恢复程序，会产生多少风险，她都得自己承担。
    忐忑不安的心，在胸口跳动。
    出神的想着，沈安甚至都没发觉纪云舟推门而入，直到他轻轻喊了她一声，才回过神来。
    抬起头，纪云舟已经走到了她身前不远处。
    极其舒服的社交距离，没有半点冒犯。
    熟练的打开盖子，他打包带回来的晚餐，此刻还冒着热气，在她眼前升腾。
    “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喜欢的，我记得之前你的嘴就很挑，要是都不满意，想吃其他的，我再去给你买。”
    纪云舟那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
    真诚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不知怎么，垂眸望着，沈安明明脸上带笑，眼前却突然升腾起一片雾气，让她有些看不清前方。
    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不舒服。
    明明不是那么容易被感动的人。
    可是，又因为故人，被轻易牵动了思绪。
    连沈安自己都没发觉，一个自己都觉得自己冰冷无情的人，实际上，是个极其念旧情的人。
    清淡的小菜，被纪云舟向她的方向推了推，筷子拆开后，一同递了过来。
    “尝尝。”
    沈安没敢立刻出声回答他。
    接过筷子，她怕纪云舟听出不对劲，轻咳几声，确定自己声音平稳，才敢开口：
    “看起来都不错，就是太麻烦你了，还早专门打包，给我送过来。”
    “不麻烦。”
    摇摇头，见沈安不只是客气，真的在认真的往嘴里塞饭，纪云舟才安心了些。
    脸上多了点笑意，他安静的看着，沈安把他带回来的东西都尝了一遍。
    每尝一道，她都笑着，赞不绝口。
    目光又落到她手中的小碗。
    其中米饭，沈安却才只吃了不到五分之一。
    纪云舟的眼眸又瞬间黯淡下去。
    其实，她是不喜欢的，只是在照顾他的情绪。
    猛地意识到这一点，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纪云舟心情瞬间摔到了谷底。
    沈安是一个永远不会主动索取，不会主动向别人表明喜好的人。
    她喜欢吃什么，都是他之前，在跟她日常相处里，花了时间留心，才观察到的。
    他好不容易找到沈安之前常去，喜欢的那种味道，满心欢喜的带给她。
    她却已经不喜欢了。
    是啊，分开了这么多年。
    沈安该有更喜欢的菜了。
    只有他还留在原地。
    悲伤的思绪在纪云舟胸口蔓延，却又无可奈何。
    但其实沈安只是心烦，所以没胃口。
    再加上她确实比较挑食，本来就不喜欢外卖一类打包后的食物。
    那个挑剔的胃，又确实因为被柳风月养了一段时间，养刁了不少。
    看起来吃的不多。
    但比起跟柳灼泽吃饭，今晚她吃的已经算多了。
    实在再也吃不下一口，沈安才放下了筷子。
    将所有打包盒盖好，她把没吃完的放在了自己桌子的一边。
    “买太多了，吃不完，等过会儿我带回家，别浪费了。”
    解释着，沈安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八点了。
    本觉得纪云舟应该要先走了，那双眼睛却又看向了她：
    “今晚什么时候回去，我送你。”
    沈安实在没好意思再直接开口拒绝。
    这些日子里，她拒绝纪云舟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可是今晚，她又真的只能一个人。
    看了眼桌子，像是在思考，顿了顿，她才为难的开口：
    “我还得整理这些，也不知道到底要多久，你先回去，弄完我自己回去就好。”
    果不其然的，她得到了纪云舟的拒绝。
    “晚上一个人回家太危险了，只是一些过时旧资料，也没多重要，我帮你一起整理，弄完送你回家。”
    眼见说着，纪云舟真打算上手，沈安赶紧摇了摇头：
    “不用。”
    那惊呼出声的阻止，让纪云舟几乎僵在了原地。
    对上他那再也掩盖不住悲伤的眸子，沈安的心也跟着梗了一下。
    看着面前的人，好看的眉眼皱了皱，满是悲伤的问她：
    “沈安，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
    那副破碎神情，让她有些不自在，想要拦他的手尴尬的收了回来。
    还没等她摇头否认，纪云舟反而摇摇头，苦笑一声，目光落到桌面，无奈又自嘲的吐出一句：
    “对不起。”
    “你是该讨厌我的沈安，我不该利用纪家过去对你的帮助来绑架你。
    也是我，非要告诉柳灼泽你答应嫁给我，他穷追不舍，才让你如此为难。”
    说着，纪云舟也觉得自己无耻，声音越来越低。
    面前，她却果断摇了摇头。

 第198章 木偶

    在纪云舟片刻愣神里，沈安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不用道歉，我不会讨厌你的，纪云舟，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语气平静，却极为真诚。
    年少时无依无靠，纪云舟是唯一一个不求回报，真正对她好的人，是沈安最接近亲人身份的朋友。
    那些好，足够让她念一辈子。
    以后，她也不会再遇到比纪云舟更好的人了。
    只可惜这么好的人，不属于她。
    想着，沈安也无奈的苦笑了声。
    摆摆手，她试图打破这过于煽情的氛围，神色收敛，也稍微严肃了些。
    望着纪云舟那带着几分受伤后，又因为她的话，受宠若惊的颤动眼眸。
    放软语气，极其认真的跟他解释：
    “好了好了，怎么突然问这种话，别多想师哥，我是真的要整理资料，绝不是为了躲你。
    这里面有些东西对我很重要，今晚我一定要弄明白。”
    她是没骗他。
    真诚的眼神，让纪云舟有些羞愧。
    而他竟然还在揣测她。
    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纪云舟却仍旧没打算离开：
    “让我陪你一起，我能帮得上忙的。”
    哈。
    这份好意，她真是心领了。
    咬牙倒吸一口凉气，见他如此执着，沈安无奈，只能又开口劝：
    “编码不同，我一个人整理效率会更高。”
    她以为把拒绝暗示的这样明白，总能劝走他，让他回家休息了。
    然而，纪云舟根本就不能放心，晚上，留沈安自己在公司加班。
    因此，抓起衣服，他虽然看出沈安想要私人空间，了然的抬腿离开。
    却仍然留下一句：
    “那我去外面等。”
    他绝不能再让沈安晚上一个人落单，尤其是在这里。
    那晚，就在这个公司外。
    在沈安追上来，纪云舟却没有察觉到，没有回头，从而失去她的那晚。
    如今，已然成了他最懊恼的遗憾。
    如果他敏感一点，或者坚定一点。
    沈安就不会那么轻易落到柳风月手中，更不会受那样的折磨。
    窝在沙发里，房门在身后紧闭。
    无人的办公室，纪云舟的手指埋在发丝中。
    胡乱的抓着头发，他还是怎么也想不通。
    她怎么能甘愿，在发生那些事后，还能跟柳风月那种人站在一起呢？
    如果是有难言之隐，又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呢？
    他愿意倾尽一切帮她啊。
    只要沈安开口。
    为什么不相信他。
    只是分开几年，就这么轻易的，让他们的距离变得如此之远了吗？
    他真的看不懂沈安了。
    大病初愈又为新项目奔波的疲惫身子，沉沉的陷入沙发里，纷乱的思绪让纪云舟有些喘不过气。
    在决定按照母亲意思，放弃跟沈安同一所大学，选择出国进修的那刻。
    这辈子，他就彻底跟她错过了。
    可是，纪云舟又总是忍不住去想。
    如果那晚他察觉。
    如果沈安那天，没有被柳风月抓走。
    如果那晚，最后是他们在公司相遇。
    会不会还能把一切说开，会不会就在一起了。
    他觉得会。
    可是没有如果。
    纪云舟出去时，贴心的带上了门。
    望着那轻轻闭上的房门，沈安抬头，无奈的捏了捏太阳穴。
    又要她来哄……
    苍天啊，她到底造了什么孽。
    这辈子要夹在这俩狗男人之间，跟他们纠缠不清。
    不过，虽然不好意思让纪云舟一直在外面等着她。
    但沈安急着恢复记忆，今晚实在没心力，再出去跟纪云舟纠缠了。
    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认。
    清楚有他在外面守着，她也是真的会更安心的。
    纪云舟在沈安心里，就是可靠的代名词。
    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比如不仅记忆没恢复，其他的神经细胞受损，或者原始记忆被破坏或者出现错乱。
    纪云舟说不定会察觉到，说不定还能帮她挽回。
    至少，能帮她叫个救护车什么的，不至于让她悄无声息的变成傻子。
    一边想着，沈安熟练的连接了线路。
    帮人清除记忆的事她做过不少次，已经是肌肉记忆，拼起机器来，自然也是驾轻就熟。
    但恢复记忆，她还真做的不多。
    毕竟这本来就是个bug。
    已经失去那部分记忆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想着找回来一段，在他们脑海里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呢？
    也只有她这么倒霉。
    想忘也不能忘，好不容易清掉，还要被那人纠缠着，不得不再想起来。
    胡乱的想着，沈安将连接器套到了脑袋上。
    犹豫片刻，插入那看起来就透露着不详的存储芯片后，她透过内置显示屏，运行了恢复程序。
    按下［确认执行］按钮时，沈安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却在电信号涌入脑海时，手指如同被钉住的木偶般，就那么僵硬的粘在了触控屏幕之上。
    一动不动。
    过往的记忆，连同那时的情绪，一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铺天盖地，汹涌的情绪，瞬间将瘦弱的沈安吞没。
    纪云舟再睁眼时，墙上，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
    工作室内，依旧没有任何一点动静。
    起身给沈安接了温水，他轻轻推门进入。
    然而，在看清房间里的情景，尤其是看清沈安头上套着的是什么。
    纪云舟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快步走近，看清她那机械的状态和熟悉的机器后。
    纪云舟干脆的，一把扯下了已经结束运行的连接器。
    机器带着温暖的热度，显然是运行过了的，而且传输数据庞大，刚结束不久。
    将仪器丢到一边，纪云舟又去抓沈安僵在半空的手，轻轻摇晃她的肩膀，皱眉唤她。
    沈安那空洞的双眼，却始终没有落到他身上半分。
    那逐渐焦急的呼唤，紧紧抓住她冰冷指尖的温暖的手，无计可施后将她抱进怀里，向外奔跑的动作。
    她全然察觉不到。
    身下一空，她没有发觉。
    照射在她眼底的光，柳灼泽的关切和愤怒，医生小心翼翼的检查。
    沈安都没有任何回应。
    哪怕被轻轻推倒在病床，盖上被子。
    灯火熄灭，她的眼前感受不到黑暗，天光乍破，她也看不见光明。
    那汹涌的情绪已然闭塞了她的所有感官，除了那刻在心底的一串代码，沈安什么都无法感知。
    就这样，如同木偶般度过了一夜。
    身边，纪云舟在忐忑中，沉默的守了一夜。

 第199章 冤种

    房门外，柳灼泽一把将他半夜打电话，从床上火急火燎叫到家里来的叶凡，推到了墙上。
    抓着他的衣领质问时，拳头几次差点触到他的鼻梁：
    “叶凡，你到底行不行！我妹妹为什么还没醒。”
    因为叛逆学了医后，天天被圈里胡来惯了的朋友，半夜从被窝里扯出来打白工的冤种叶凡，一整个无语。
    抬起手，他用力拍掉了柳灼泽的手：
    “她没事，没事！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柳灼泽！
    全身检查都做了好几次，你妹的身体除了虚弱了点，和那些一直有的旧伤之外，根本什么问题都没有。”
    “现在她的身体真的没什么大碍，一直没醒，估计就只是劳累过度，加上忧思过重，休息几天就好。”
    紧紧抓着叶凡的手指，在他一连串话后，又无奈的松开。
    但柳灼泽那表情，显然还不放心：
    “你确定？”
    轻叹一声，想到什么，叶凡本打算直接开口，又突然有点犹豫。
    “说。”
    敏锐察觉的柳灼泽，又推着叶凡的肩膀，把他按在了墙上。
    “得得得，我说，别这么暴力……”
    打不过柳灼泽的叶凡无奈求饶。
    推搡开他后，叶凡抱臂看向紧闭房门，想到什么，眼眸也认真了点。
    “其实，检查结果里，虽然你妹的身体没事，但脑神经网络似乎有些异常。
    不过也不是一些常见的病理性异常，更像是是外力损伤的结果。”
    但如此，沈安的头骨却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外力致伤的迹象。
    她的脑袋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那种奇怪的损伤，又有点像是之前［天才儿童］恶性事件里，那种脑神经损伤。
    想到这，叶凡又不想说下去了。
    不过是他无端的猜测，又怎么能当真。
    突然沉默下来，那明显有些不对的神色，让柳灼泽一颗心紧了紧。
    “你到底什么意思？”
    收回目光，对上柳灼泽认真的眼神，叶凡收回思绪，忙摇了摇头。
    算了。
    “神经这方面我可不精通，所以也不能确定，只是凭迹象，觉得有这种可能而已。”
    “这也是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才给你提个醒。柳灼泽，如果你妹真的一直不醒，还是应当找个更专业的人好好检查一下这。”
    说着，叶凡抵了抵自己的太阳穴。
    抿唇片刻，柳灼泽略加思索，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于是抬眸问：
    “你有什么推荐的人选吗？”
    灯光下，叶凡皱起那有些邪气的眉眼，也故意学他做思考状。
    眼尾上挑，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他耍酷般的抬手打了个响指，被柳灼泽满脸无语的一把拍开。
    犯贱成功，欠兮兮的回望，叶凡带着点奸计得逞的笑开口：
    “据我所知，国内现在能找到的，在神经方面最有建树的医生，是你那个表哥，叫什么来着，对！柳风月。”
    三个字，让柳灼泽本因为叶凡搞怪，稍微放松的神情，瞬间阴沉下来。
    那表情，反倒让叶凡有些疑惑：
    “突然这副表情，怎么？真跟那些八卦记者嘴里的一样，你们不合？”
    冷下脸，柳灼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白了他一眼：
    “有没有别的人选？”
    想了想，叶凡耸耸肩：
    “想不到了，你也知道的，我当医生只是为了找理由，不用早早回家继承家产而已，所以同行没认识几个。
    而且，我对比我弱的人也没兴趣，只记得几个比我强的。不过该说不说，柳风月这人很厉害。”
    想到什么，他越说越起劲：
    “唉我说真的，你能找他来看是最好的，哪怕是在全世界，也很难再找到比他还要优秀神经科医生，他当时在我们那边简直是个传奇……”
    见叶凡一边坦然摇头承认。
    一边，又大夸特夸柳风月，看向自己的眼神还透露着清澈的真诚，柳灼泽突然冷冷一笑：
    “是啊，你家老爷子那天，还催我劝你回去管公司呢，不过看你这么为难，要不我帮你把公司接手了？”
    说着，带着点不怀好意，拍了拍他的肩。
    “让你专心的，好好做你的医生，怎么样。”
    叶凡看向他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无语。
    一把推搡上柳灼泽胸口，他轻飘飘冷哼一声：
    “这两天，发了疯似的收购北城不少小公司也就算了，现在连我们家的主意都打，没义气！以后大半夜别给我打电话。”
    “不！来！了！”
    气冲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口。
    只剩下柳灼泽，一个人站在昏暗的走廊，沉默的望着房门。
    灼热目光，似乎透过了它，正望着其中的二人。
    意识渐渐归拢，在沈安开始能意识到时间流逝，好不容易从那噩梦般囚笼挣脱。
    恍然起身时，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熟悉的卧室，是柳灼泽的别墅。
    空荡荡的房间，此刻除了她再无他人。
    心里仍旧乱的像一团麻。
    手掌覆上额头，在挣扎中坐稳，沈安试图在纷乱的思绪里，拼命抽出自己的意识，试图去掌控。
    麻痹的感官，却也跟着慢慢复苏。
    那汹涌的感情，也借此又猛地攀附上来，打了沈安个猝不及防。
    莫名的内疚一类负面情绪，如同荆棘疯狂生长，缠着她的心脏紧紧不放，让她觉得喘不上气。
    身体明明在发热冒虚汗。
    却又从骨子里，不断传来阵阵寒意，整个人颤个不停。
    那熟悉的心悸和无处可依的不安，让沈安不由自主的紧紧抱住自己的腿，手指拼命的抓着自己的血肉。
    她正依靠仅存的理智，试图用痛感，强迫着那飘摇不定的意识冷静下来。
    然而，那段依靠镇定剂才能正常生活的记忆，又跟着袭来，防线再次决堤。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没有药，她还是受不住。
    干涸的下唇被贝齿切破，鲜血从唇瓣晕染开，沈安却不自知。
    任凭指尖嵌入腿肉，肌肤被抓的一塌糊涂。
    不够疼。
    比起被抓住心脏的窒息感，还不够疼……
    用额头死死抵住膝盖，她又开始一下又一下的撞，嘴中无意识低喃：
    “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
    不知不觉，泪水就模糊了脸颊。
    一双温暖的臂膀牢牢将她圈在炙热的怀抱。

 第200章 一蹴而就

    带着吃食推门而入，那样脆弱到快要崩溃的沈安，把纪云舟吓坏了。
    想都没想，他将手中东西慌乱放到床头柜上，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可胸口，那冰冷的触感，细微呼吸时那空洞的眼神。
    沈安还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带着隐忍的颤抖声音，响在她头顶：
    “安安，怎么了？你别吓我好不好。”
    轻声问着，哪怕对沈安接触那种机器心怀不忿，此刻的纪云舟，却一点也不敢提。
    沈安使用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那种机器，可以将数据编码成电信号，直接输入到人脑，创造出原本不存在的记忆。
    也就是说，不用再花精力去学习。
    借此完全可以直接在脑海中输入知识，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全知全能的学霸。
    第一个成功的人，也因此以为自己掌控了记忆的秘密，引来无数家长追捧。
    不少孩子都被强行灌输过知识。
    可惜，偃苗助长终归有悖自然规律，后来大脑受损，参加实验的孩子们，死亡痴傻十之八九。
    一小部分成功的‘幸运儿’，脑细胞衰亡速度也比常人快了十倍，很快也走上了绝路。
    这场无人幸免的恶性事件，不过发生在十几年前。
    为什么要用这么危险的东西？
    怀中，听到纪云舟的声音，沈安总算冷静了一点。
    像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着，各怀心事的二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恢复了点力气后，沈安轻轻推开了他。
    松开沈安的纪云舟在她身旁坐下，看她望向自己，第一句话问的就是：
    “安安，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他怕她傻了。
    面前，她摇了摇头，一颗心猛地被揪起，看到他那瞳孔地震的表情，沈安抬手轻轻拍了拍纪云舟的肩：
    “想什么呢，问这种问题，我的脑子又没坏。”
    说着，强挤出一点笑意，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纪云舟端进来的水。
    颤抖的手指紧紧捏着温热的杯壁。
    一口温水下去，那忐忑不定的心，才安了安。
    她的不对劲，不能被别人看出来啊。
    “没事就好。”
    说完这一句，纪云舟沉默下来，静静的看了沈安好一会儿。
    见她似乎真的什么事都没有，等她不急不慢喝下小半杯水，他才又开口，直接突然的问：
    “你到底往大脑里录了什么？”
    放下杯子的动作顿了顿，收回手，沈安漫不经心的抬眸：
    “没什么，一些过去的资料，直接传，效率快多了。”
    满不在乎的语气，让纪云舟有些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这种事很危险的，沈安，别告诉我你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的确不是第一次。”
    不想看纪云舟，沈安又垂眸，别开了视线。
    “沈安，妄图一蹴而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积压的愤怒情绪埋在纪云舟声音里，沈安没有再回答他的话，闭上眼，拼命对抗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见她弯腰捂住自己的胃，纪云舟没再多说什么。
    他隐隐觉得沈安有难言之隐，却又觉得，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不应该走旁门左道。
    那项技术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
    轻叹一声，他将吃的往沈安身边推了推：
    “算了，先吃点东西，我去告诉你哥你醒了，让医生再给你检查一下。”
    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抬头，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沈安的目光又落到床头柜。
    清淡的食物，香气慢慢散开，钻进她的鼻腔，胃又是一阵绞痛。
    她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她应该吃点东西的。
    想着，沈安伸手，还没勾到食盘，酸水却翻涌上来，让她不受控制的干呕。
    手指又把吃的推远了点。
    算了，她根本没胃口，一点也吃不下。
    咬着牙，沈安起身，用温水冲掉一身冷汗，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出门，在走廊里正撞上柳灼泽他们二人。
    看到她，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快步上前：
    “怎么起来了？身体好些了吗？要去哪？”
    看着穿戴整齐的沈安，柳灼泽关切的问着，她也点点头：
    “本来就没什么事，我有点其他事要做，出去一趟。”
    说着，就要穿过他们往外走，却又被轻轻拉住。
    “非要出去的话，让纪云舟陪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拉着她的手背，被沈安轻轻拍了拍，看着明显关切的柳灼泽，她笑容温柔。
    “哥，我没事的，能自己照顾自己，就是去拿个东西，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那样自然的哄着，在那声哥里，柳灼泽渐渐迷失了自我。
    纪云舟也是一言未发，柳灼泽便松开了她的手。
    “那让司机送你去。”
    “好。”
    这句，沈安也没推脱，干脆坦然的应着走了出去。
    身后，纪云舟眸色深沉，连柳灼泽叫他都没听见，出神的想着：
    沈安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双脚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我不放心，跟去看看。”
    嘴上念着，纪云舟都没发觉柳灼泽还在说话，说了一句直接走开。
    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原地，愣了愣，向前追了两步：
    “我话还没说完呢……”
    落寞的说着，柳灼泽没再追上去，他还有其他的事。
    见纪云舟在沈安身边，也就放心的去忙了。
    别墅外，低调的商务车里，柳风月坐在后排，手指划过屏幕。
    看着卧室监控画面里，沈安一口没动的吃食，不耐烦的“切”了一声。
    还以为纪云舟端给她的，沈安怎么都会吃一点呢。
    所以，他让人在里面下了药，没想到她竟然一口没动。
    明明脸上是有些可惜的神色，柳风月的眼眸里却是藏不住的一点愉悦。
    还以为她真的跟纪云舟关系很好，很恩爱呢，这么看，其实也不过如此。
    沈安那家伙，还真是对谁都虚情假意。
    那为什么偏偏说要嫁给纪云舟呢？
    是为了气他吗？
    又想到沈安刚才的状态，柳风月总隐隐觉得奇怪。
    有点担心她的身体，但想起自己黑入时听到的叶凡诊断，她应该也没什么事。
    正想着，沈安一个人走出大门，上了车。
    “跟上去。”
    面无表情的下令，向前开了一小段距离，透过车窗，柳风月偏了偏头，视线与开车的纪云舟不约而同的碰撞到一起。
    前者突然勾了勾嘴角，车子加速将纪云舟甩在后面。
    看着同样紧追不舍的纪云舟，拨通电话，柳风月冷笑一声，语气淡然的下令。
    “解决掉他。”

 第201章 回首又见他

    开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柳灼泽新招的助理，沈安见过。
    打过招呼后，疲惫的倚靠在后座，双臂纠缠，她将自己紧紧抱在怀中。
    还是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在孤儿院总是有上顿没下顿，她的胃实在太敏感脆弱，时常隐隐作痛。
    尤其是心情不好时，胃会难受的格外厉害。
    就像此刻，灼热的绞痛在腹部蔓延。
    明明早就有所预料，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当那汹涌的记忆和情感，直接在沈安大脑展开，跟她从屏幕上看到的画面，又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她真的爱上了一个机器。
    一个由她亲手创造的，所有回答都不过是预设的程序。
    多么可笑啊。
    紧咬下唇，淡淡的甜腥味散开。
    然而，沈安不仅不觉得难受，反而贪恋这种痛苦带来的安心。
    又犯病了。
    摇摇头，努力将所有危险的想法都赶出脑海，她什么都不敢想。
    在车子停到目的地后，对司机道谢下车，沈安直奔叶言的办公室而去，连门都没敲，直接闯入。
    房间里，正在跟助理聊天的叶言，闻声看向门口。
    助理也跟着看向她。
    二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好意思。”
    她在干什么，至少应该先敲门的。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沈安连声道歉，打算先退出去。
    叶言却招了招手：
    “没关系，进来。”
    说着，又看向助理：
    “你先出去，过一会再喊你。”
    与助理擦肩而过，沈安走到了叶言面前。
    黑色的头发被简单的绑到了脑后，一双深邃的眼睛，透过镜片望着她，悦耳声音随之响起：
    “坐，沈小姐，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一年有了。”
    想到什么，苦涩的扯扯嘴角，沈安抬眸望着眼前的女人：
    “没想到叶医生竟然还记得我。”
    语气难掩惊讶。
    叶言是潇容介绍给她的医生，治疗效果还不错，但在她清除记忆后，就再不需要了。
    所以她们一共其实没见过几面，自然不算熟，因此沈安有点意外。
    听着她的话，轻轻推了推眼镜，叶言笑的温柔，眼眸却莫名深沉。
    继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客套的话却不让人觉得不适，叶言的语气里，带了一点欣赏的笑意：
    “当然，沈小姐很特别。”
    特别二字，她咬的格外重了些。
    如果沈安此时精神稳定，细细深究，或许能看出，此时叶言看她的眼神，并不像在看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
    她确实在叶言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除了因为沈安长的出挑外，让人难忘外，她身上，还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很吸引叶言。
    在叶言心里，沈安是个很特殊的心理疾病患者，她很感兴趣。
    听懂那话中明显的夸赞意味，沈安却只是笑了笑。
    客套结束，对面，叶言直入主题：
    “对了，沈小姐怎么突然过来，是又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点点头，沈安也毫不犹豫：
    “麻烦叶医生再给我开瓶药。”
    她的话，让叶言立刻露出了有点为难的神色：
    “药可不能乱吃，虽然之前给你做过评估，但毕竟过了很长时间，至少应该按流程，再检查一下。”
    说着，递过来一张表。
    扫了一眼，沈安了然的笑了笑：
    “你知道的，我不抑郁，常规检测也没问题。”
    “那也没办法，总得走个流程，我知道你知道答案，填一下我给你开药，不然就要走血液检测，麻烦的很。”
    了然的笑着，沈安拿起笔，几乎看都没看，笔尖在上面飞速划过。
    接过表单，叶言大体扫了一眼，从最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一瓶药推到沈安面前。
    瓶子上写的是维生素c。
    将东西握在手里，沈安终于又安下心来。
    而叶言抬眸看着她，语气虽然温柔，眼神也极其认真。
    “怎么吃我想不用再重复了，沈小姐是个聪明人。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这药最多也只是起到缓解作用，治标不治本，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
    要想根治，还得沈安自己把因解决了才行。
    但来开药，她本来就是打算这么做的。
    点点头，沈安站起身来，莞尔一笑：
    “谢了。”
    那样灿烂的笑容，轻快离去的脚步，让叶言无奈的摇了摇头，有点想不通。
    这样聪明坚韧，自我调节能力又强的人，怎么也会想不开，偏执到产生自毁倾向。
    需要药物来镇定安神的地步呢？
    困住她的该是怎样的事啊。
    叶言真的很好奇。
    可惜，沈安的戒备心太强。
    哪怕是当初，在她快要崩溃，心里防线脆弱的那时。
    叶言试图催眠都没成功。
    那是年轻骄傲的她，第一次尝试失败的滋味，她没办法从沈安嘴里撬出一句话。
    这家伙太清醒了。
    或许这就是原因。
    清醒的看着自己一点点沉沦，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想来对她这种人而言，是极其痛苦的。
    快步下楼，暮色里，沈安一眼就看到，那辆送她过来的车还在原地等着。
    将药片麻利的扔进嘴里吞下，握着正在接收资料的手机。
    看了眼残阳的方向，她快步靠近，拉开车门直接钻了进去。
    或许是心理作用，药片进嘴的那一刻，她立刻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
    一些差点被她抛到脑后的事情，此刻，沈安又捡了起来。
    低头看着手机里调出来的李氏相关资料，她头也没抬的喊了声：
    “回别墅，麻烦了。”
    闻言，车子缓缓启动。
    透过后视镜，那双好看的浅蓝色眼睛，直直看着毫无防备的沈安，默默按下了空调按钮。
    淡淡的香气随着空气流转。
    看着李氏旗下，也就是自己当初工作过的那个公司，如今的现状，沈安的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不怎么喜欢管闲事。
    不过想着山青毕竟曾经是自己的徒弟，人又太善良，她终归不忍心。
    打开社交软件，在联系人中翻找着，沈安的眼皮却越来越沉。
    腰腹，原本的火热痛楚也没了踪迹。
    虽然叶言的镇定药物确实会让人犯困，可是，不应该这么强效的。
    终于迟钝的意识到什么不对，沈安猛地抬头，透过镜子与那双眼睛相望。
    “柳风月……”
    认清那人的一刹那，下意识的，沈安心里，却是安心大于惊恐。
    不是大街上绑架她的悍匪，或者上门的警察叔叔就好。
    不过为了堵她，这狗东西刻意改变了发色啊，她刚才没留心。
    反应过来后，她立刻想要开窗开门，门窗却立刻被柳风月落了锁。
    无力的四肢越来越沉重。
    又给她下药！
    瘦弱的身子软软倒在后座，太阳渐渐全部落下后，夜色笼罩。

 第202章 他属狗的

    带着凉意的药雾喷洒在沈安脸上。
    沉重的眼皮缓缓撑起，那张自从她恢复记忆，就一直在她脑海萦绕不散的脸，一点点在视野中放大。
    确确实实看到柳风月这张脸，让她突然有些不想睁开眼了。
    心烦。
    而见她醒来，柳风月冷哼一声。
    准确而潇洒的，将手中麻醉药物的解药瓶丢到沙发上。
    再俯身时，那明显带着怒气的眼眸盯着她。
    异样的眼神，让沈安心里又是一颤。
    昏沉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压下身子，咬住了她的唇。
    真的是咬。
    “唔……”
    先是牙齿挤着她的唇瓣切磨，在沈安吃痛张嘴后，柳风月又开始用力碾她的唇瓣。
    疼痛下她试图挣扎，他的手指却掐住她的后颈不给她躲，眼底那依旧浓重的不满，她看不懂。
    只觉得自己的双唇要被他啃破了。
    这家伙属狗的吗？
    而后，属于他的气味混合淡淡的铁锈味，完全侵占了沈安的口腔。
    喘不过气，她下意识用力推搡着身上的人，感受到她的挣扎，他也松了点力道。
    稍微离开给她喘息的机会，柳风月用指腹，轻轻扫过那被他蹂躏到红肿的唇瓣。
    心刚软了软，脑海里又想起那天她跟纪云舟拥吻的画面。
    那张脸又瞬间覆上一层冰霜。
    毫不留情的再次啃咬她的唇瓣，有所防备拼命躲避的沈安，这次终于有机会喊出了一句：
    “嘶……疼。”
    覆上她唇瓣的动作温柔了点，索吻之时，压着她低喃：
    “知道疼，下次就别跟别人鬼混……”
    那略带委屈的柔软语气，缠绵的勾着她一同沉沦。
    要不是显然她才是底下被死死压住，不能动弹的那个。
    让旁人听了，还要以为被欺负的是他呢。
    可是她哪里跟别人鬼混过？
    这家伙，又乱发什么疯。
    想着，沈安不满的皱起眉，四肢因为药物作用软的不行，手臂也被他轻易的死死抓住。
    知道自己没得反抗，挣扎无果，也只好被动承受着。
    心中那点因为对零四的愧疚，所以下意识给柳风月套上的滤镜又碎了一地。
    现在，她根本没办法把眼前之人，跟记忆中的零四挂钩。
    他们一点也不像！
    虽然零四偶尔也挺狗的。
    但柳风月根本是个疯子，给她扣莫名其妙的帽子来折腾她不说，还不讲一点道理。
    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
    他们根本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
    也是。
    她所喜欢的零四，已经被她亲手除掉了。
    眼前的，是早已经异化的仿生人柳风月。
    跟她，跟零四，都没有半点关系，只是个异常的机器罢了。
    妄图用这样的想法去说服自己，恢复了点心力后，沈安又试着挣扎，几滴不明不白的泪从眼角滚落。
    身体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
    她气柳风月咬她，却不抵触他的吻，甚至身体下意识的会回应，每次接触，她总分不清他跟零四。
    恢复记忆后，沈安虽然了解了这个机器。
    自己却好像也被过去的感情困住了。
    还好刚才吃了叶言给她开的药，让她的心此刻还是钝的，感受不深。
    但那温热气息不依不挠的侵占，让她实在要坚持不住。
    狠狠心，稍微恢复了点力气后，沈安猛用膝盖抵向了柳风月的腰。
    却像是踢到钢板般，在闷响一声后，疼痛由从关节处蔓延，一刹那半条腿都是麻的。
    憋红的小脸因为疼痛立刻有些扭曲。
    那没讨到便宜的吃瘪表情，让原本还在生闷气的柳风月，心情稍微好了点。
    勾唇，暂时放开沈安的唇瓣后，他贪婪的舔舔下唇，目光满是侵略性。
    那种眼神看着她，显然刚才是让他亲爽了。
    咬咬牙，想揍他又显然打不过，无可奈何的冷哼一声，别过脸，沈安不想去看那贱兮兮的脸。
    手指轻轻捏着她的脸颊，柳风月却也不想让她躲避自己的眼神，强迫性望着她的眼睛，笑容危险：
    “好久不见啊，沈安，我可想死你了，怎么，不敢看我？这样的话我会伤心的。”
    她垂眸不语。
    他不依不饶：
    “想我了没？”
    “没。”
    毫不留情的回答，像是给他胸口来了一拳，喉咙一紧，柳风月努力让自己表情平静，握着沈安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我不信。”
    说着，手掌就要往她的衣服里面探。
    手臂被放开后，沈安毫不犹豫，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放肆的动作突然僵住，身上，他怔愣的看着她，眼底那点残忍的天真与不解，让她觉得心烦：
    “发疯别发到我身上，柳风月。”
    说到最后，她的尾音却在颤。
    沈安不明白。
    明明他什么都懂，明明她都下了那么狠的手了。
    他是见识过她冷血无情的样子，也是最清楚她是怎样一个人的家伙。
    既然当初作为零四，就没有被格式化记忆。
    已经知道她不想承认爱他，不愿跟他在一起，知道是她亲手毁了他，还是两次，绝不只是一时冲动。
    明明他的记忆没受损，所以为什么还要回来招惹她强迫她？
    想报复，就报复到底啊，杀了她什么的。
    也比这样折辱她强。
    那颗被药物浸染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可沈安真的不敢承认那感情，至少在现在她还不敢。
    骨节分明的手指，复而轻轻掐上了她的腰，有些委屈的语气依旧：
    “你又打我。”
    她实在受不了柳风月这种表情，跟过去的零四太像了，让她恍惚心虚。
    毕竟当初零四就是个小玻璃心，沈安连句重话都不敢讲，更别说打它。
    怕它的系统委屈崩溃，她甚至天天夸它哄着。
    以至于现在，沈安不由自主就会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错了：
    可是刚才是他先动手动脚，她又没用力，而且，他也，不会疼的……
    “为什么？”
    出神想着，柳风月执着的追问突然响起。
    突然意识到他跟零四不同，沈安又觉得自己好笑，逐渐心烦意乱。
    为了掩饰那点不安，又只好不屑的冷笑一声反问：
    “你说为什么？”
    “别告诉我是为了纪云舟，打算订婚，你就要为他守身如玉。”
    危险的关键词从他嘴里一出，沈安就立刻闭了嘴。
    如果没恢复记忆，可能她一时上头还会出言激他，可现在，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而且，她也没真的打算跟他订婚。
    沉默被柳风月当成了默认，原本软下来了点的语气，瞬间生硬起来：
    “沈安，你最好想都别想。”

 第203章 好哄

    “我本来也没想。”
    这个人工智障！
    眼见面前，柳风月又要钻牛角尖，低声辩驳着，沈安有些心累。
    答应跟纪云舟订婚，是她在纪云舟主动提出来这件事后，顺水推舟的设计。
    当然，其中也有点对纪家的愧疚。
    毕竟刚开始她以为纪家日渐没落是因为她。
    但在恢复记忆之后，再联想到那几天的隐秘的打听，吃药后把一切理顺，沈安突然发觉她把事情想简单了。
    她低估了自己对零四的爱，也低估了纪云舟对他母亲的不满。
    纪家出问题，最有可能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反而是纪云舟跟柳灼泽他们啊。
    想要奔驰的思绪，又被一双突然出现在她身前的手打断。
    不悦的抬眸，沈安对上了柳风月那深蓝色的眸，他不开心时，眼睛就是这种颜色。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双手猛地撕扯起她的衣服来。
    他根本就没听进去她的辩解。
    这该死的异化程序组。
    想着，沈安那想拆了柳风月做研究的心熊熊燃烧，身子却被他死死按在床面。
    早早被他褪去了最外面的外套，此刻，她身上那件单薄的衬衣，在柳风月手下，几乎是立刻被扯成两半，扔到了地板上。
    而在他手往下探时，沈安的手并没有去慌乱的推他，而是捂住了自己的侧腰。
    秀长柳叶弯眉拧到一起，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可怜。
    “嘶……嗯……”
    只是隐忍的倒吸凉气，轻轻哼鸣，明明没说一个疼字，却让柳风月停了下来。
    知道他是零四，沈安有的是办法糊弄他。
    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细瘦手指上，将她冰凉的指尖包裹起来。
    “怎么了？”
    此时，柳风月的语气中还有些不信任，但还是细细轻柔的安抚着她，沈安却猛地抽了手。
    因为一直没怎么正经吃饭，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派上了用场，而她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没什么。”
    她要是顺着说疼，柳风月就该起疑心了，而这样，他大概就信了，这小破机器跟她一样一身反骨。
    心底稍微松了口气，那双大手却没像沈安预料一般，继续轻轻安抚她，反而又去剥她的衣服。
    出乎意料的走向和那干净利落的动作，让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颤抖的手紧抓身下床单，除了继续装胃疼，沈安却不敢有其他动作。
    她都演到这了，让柳风月知道她在骗他，那更完蛋。
    连手上的手环和颈上的小屏蔽仪也被摘下，被他嫌弃的扔到了垃圾桶，被剥到不着寸缕后，温热的浴袍被套在了沈安的身上。
    那只手又穿过布料，去摸她的腰，并不放肆。
    “柳灼泽现在穷成这样？”
    突然抬眸，柳风月那双看向她的眼眸里满是戏谑。
    “啊？！”
    看着那被他扔入垃圾桶的，她熬夜做出来的精密零件，沈安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这次真情实感。
    “连饭都不让你吃饱？沈安，你胃炎又犯了。”
    说着，柳风月抽出手来，沈安身下一空，被他打横抱起。
    刚才她好像被他扫描了。
    医疗型机器人是能实现这种功能，来判断患者病情的，零四没有，但柳风月。
    他似乎有。
    那她刚才装病，岂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被他稳稳抱在怀里，沈安默默想着，突然意识到，虽然骗着自己，让自己一心确认觉得柳风月跟零四不同。
    但其实，她却也一直在盘算着用对付零四的小手段对付他，利用着零四对她的关心和爱，一如往常。
    想着，腰间，那胃似乎真的隐隐痛了起来，被她伸手掩住，突然又有些庆幸自己没好好吃饭，胃炎犯了，刚才才没被他抓包。
    可是有叶言开的药，她不该觉得痛的……
    那个药还在她的外套口袋，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发现……
    胡乱的想着，沈安的心越来越烦躁，那种压抑不住的心乱几乎又要涌上来，让她忍不住想掐自己让自己清醒。
    手掌却被柳风月一把抓住。
    “这么疼？”
    挑了挑眉，他将她放在餐椅上。
    “给你做饭，马上就好。”
    说着，柳风月打开早就准备好的满满当当的冰箱，熟练的从中取材。
    在余光看到沈安愣神，下意识掐自己时，又突然出言，语气带着轻飘飘的戏弄：
    “纪云舟也不过如此嘛，就算柳灼泽不给你吃饭，他连顿饭都不给你做？该不会是不会，那他可没有我爱你。”
    酸溜溜的阴阳怪气，把沈安逗笑了。
    冷哼一声，她摇了摇头，看着面前忙碌的背影，一如当年。
    这家伙，还故意把厨房布局成了过去的模样，好多当年她买的同款厨具。
    而把现在的柳风月看作当初的零四，沈安那一贯覆着假意的的眼眸，其中阴霾都散了些，难得真诚：
    “是啊，他也没你做的好吃。”
    显然，这句话柳风月很是受用。
    虽然没回头看她，沈安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那语气不经意的上扬：
    “今晚给你做鲈鱼～新鲜的，下午刚让洛宫去买的。”
    ai就是好哄。
    无奈的摇摇头，沈安苦笑着弯下腰，对抗着那沉闷的心，和其下因为情绪波动而本能抽痛的胃。
    还要再证明什么呢？
    当初，她是真的爱上零四了。
    要不然也不会舍不得销毁他，而只是清掉了他的记忆，抹除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要不然也不会在处理完这些后，在只剩她一个人记得时，沉溺痛苦到影响正常生活，不得不下手清除自己的记忆。
    要不然也不会再爱上他第二次。
    第三次……
    怎么会有人真的毫无感情，压抑了二十年，被命运强迫缺位了二十年的爱情友情和亲情。
    都被沈安毫无保留的爱在了零四身上。
    以至于在此刻，哪怕是吃了镇定的药物。
    那夹杂着汹涌爱意的记忆再次涌上来时，几乎是立刻让沈安喘不过气，连眨眼和呼吸都要忘却了。
    好不容易抵住，二人的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却没有眼力的又紧随其后涌了上来。
    那些她一直没敢细想的东西，此刻，清清楚楚摆在沈安眼前。

 第204章 各怀心思

    心中，除了挤满那明知不可为，却依旧对机器共情，背弃恩师指导，对自己的极度厌弃之外。
    也确确实实被塞满了遗憾和愧疚。
    尤其是当过往记忆尽数细致的，再次在沈安脑海复现一遍时。
    她就像被强迫着，又把所有的事都经历了一遍：
    是她亲手把那个最开始只是放在桌子上的小机器人，一点点拼凑出了人类模样。
    她赋予它智慧，教会它理解人类情感，学习人类的思维方式。
    她不由自主的，把所有的情感都吐露给了他。
    不经意间，沈安教会了一个机器如何像人一样去爱。
    又在他细致入微的照料，和完全理解她所有想法的共鸣中，一点点沦陷。
    最后，也是她亲手摧毁了那个，从最开始，就一直满眼都是她的‘小不点’。
    可是它早就不是最开始那个，机械又迟钝的小机器人了。
    他有思想，懂感情。
    他有生命。
    当这四个字出现在沈安脑海里，这样的想法，突然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颤抖的眸抬起，看着眼前极其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它不该有生命的……
    但无论沈安怎么想。
    此刻，当初被她一脚踹沟里的家伙，就是清清楚楚站在她的面前。
    一样的关心，一样的情景，一样的厨艺和安心感。
    沈安怎么可能再把这样的柳风月，跟她记忆的零四分离开。
    此刻单看着他的身影，她心下就莫名一紧。
    胸口绞痛的感觉，似乎又要涌上来，被她咬着舌尖压了下去。
    神色复杂的望着眼前人，眼中迷离起的水雾，掩盖不住那点落寞。
    反应过来后，只剩泪水挂满了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又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沈安死死抱着自己的小腿，指尖紧抓，后背覆了一层冷汗。
    反应过来慌乱抬眸时，正对上那靠在橱柜边，抱臂看她的浅色眼眸。
    “你怎么了？”
    “啊……没事。”
    闭上眼，掩盖着内心的汹涌，再睁眼时，她已语气平静了许多，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心虚，又补了一句：
    “真的没事。”
    其实她没必要跟他解释的。
    那双望着她的眼睛，在灯光的阴影下，深邃又明亮，定定看着她，让她心乱。
    但看着沈安，柳风月什么都没说。
    深邃的眼眸垂了垂，转身又去看自己锅里的菜，只是紧紧抓着锅铲，手背青筋暴起，锅柄变了形。
    他见过这种样子的沈安。
    在她第一次亲手格式化了他的数据后，她就是这种状态，后来时好时坏。
    他又在她的口袋里发现了那种药。
    沈安有问题。
    但他没戳破。
    一如当初发现沈安要格式化他的前夜。
    现在，柳风月几乎能确信，沈安已经恢复记忆了。
    可是她装着不说，他也就不为所动。
    他倒要看看，沈安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来，想看看她会不会再杀他一次。
    他保证，如果再让他发现，她动了这样的心思。
    他一定不会再对沈安心软。
    咬牙盘算着，柳风月尤其想知道。
    恢复记忆的沈安，在得知纪云舟重伤后，在他跟纪云舟之间，会怎么选。
    房间里，是能结冰的尴尬沉默，其中两人各怀心思。
    热气腾腾的晚餐被柳风月一道一道端上了桌。
    除了沈安最喜欢的今夜主菜鲈鱼鲜虾煲之外，还有两道家常菜，卖相很好。
    捏起筷子，她却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两口，那双有些空洞的眼眸，显然还在想着什么。
    面前，柳风月不悦的敲了下桌子。
    “想什么呢？”
    “我的手机呢？”
    见他发问，没什么胃口的沈安，也实在懒得委婉试探，问的直接。
    “先吃饭。”
    “我吃饱了。”
    放下筷子，细瘦的手指，掌心在柳风月面前摊开。
    “手机还我。”
    见沈安这副样子，垂眸，他那张脸上，不悦变得极其明显：
    “不给。”
    那副倨傲神色，显然是笃定了沈安拿他没办法，轻出一口气，她稳了稳心绪，语气也放软了些：
    “我只是想跟柳灼泽说一声，这样你也能少个麻烦不是吗？”
    柳风月却只是冷笑：
    “他也算得上个麻烦？沈安，你太看得起他了。”
    说着，长腿向她迈了一步，手掌撑在桌面，柳风月俯身下来，压迫感随之而来。
    “也别再妄想着柳灼泽能帮你脱身，我可以告诉你，沈安。
    就算柳灼泽知道你被我抓走了，他也不敢找过来，他现在有求于我，根本不敢招惹我。”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明明看不惯你在我身边，他却只敢鼓动着，让纪云舟来牵绊着你，而不敢自己出面强硬的把你带回去？”
    白皙的指节轻轻磨蹭着她的下颌，想躲的沈安，被他一把握住脖颈，又给拉了回来。
    压迫血管的窒息感让她不适的皱眉，颤抖的眼眸望着他。
    从那双笃定的眸子里，沈安看出了柳风月没在说大话。
    那柳灼泽这人是真过分啊……
    怪不得上次打电话那次，她就觉得柳风月跟柳灼泽两个人的氛围不对劲。
    她还记得，在床上，柳风月那时还亲口承认过，他们聊了什么。
    想到这，沈安突然觉得，当时没恢复记忆的自己，简直是个傻子。
    现在的她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突然缓和，根本就是因为，早在她发烧昏迷的那几天，柳灼泽就跟柳风月达成了些某些见不得人的共识。
    她猜的很对。
    当时，知道她淋雨生病，柳灼泽曾找上门过。
    但因为奈何不了柳风月，又因为公司新项目，需要柳风月的人脉。
    再加上沈安的确太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他印象中，像婶婶那样温柔的人。
    柳灼泽便骗自己相信了柳风月的话，相信了柳风月口中，他跟沈安是旧相识，早就相爱的话。
    也顺水推舟的松了口。
    不考虑她曾经被柳风月折磨成什么样子，他说服自己，放心的把沈安留在了柳风月那里。
    而她莫名的，什么都还没做，又成了资本家的牺牲品。
    不知不觉中，就被所谓哥哥，当成了礼物和人情送了出去。
    猜到了大概的沈安，此刻想刀了柳灼泽的心都有。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却开始顺着她的脖颈往下。

 第205章 罪名

    大手熟练的拨开衣领，搓磨锁骨。
    一阵战栗中，被轻轻握着脖颈，沈安被迫仰起头看他。
    承受着那越来越放肆的侵扰，身子被把握住后，知道反抗没用，她也没敢躲。
    只是扶着他的手，大脑飞速转动中，闷哼一声。
    双唇微张，从中不自然的挤出一声喟叹。
    修长的拇指顺势挤入她的唇瓣间摩擦挤压，上下两只手都多用了几分力道后，痛意让沈安倒吸一口凉气。
    身子往后躲了躲，被他收紧的手指，一把抓了回来，鼻尖相触，温热气息纠缠。
    那坚硬如石的拇指撬开了她的贝齿，眼神示意般扫向一旁：
    “现在，好好去吃饭，沈安。
    当然，如果你真的那么不喜欢我做的鱼，我也可以让你吃点别的。”
    说着，柳风月那阴沉眼眸，又扫过她泛红的唇瓣。
    可惜，原本一贯对她十分有用的威胁，今天却没了效力。
    明明因为药物后的钝感，感受不到什么疼，可是那沉重的思绪压在沈安心口，她就是吃不下任何东西。
    此刻单是闻着，胃也一阵翻涌。
    虽然很不应该。
    但此刻，对着旁边那卖相极好的一桌菜和眼前诱人的美色。
    沈安却偏偏只能注意到空气中那淡淡的鱼腥味。
    为什么非要做鱼……
    有些原本不起眼的嫌恶东西，一旦注意到，便会格外明显，像是根刺卡在心头让人难受。
    在心理作用下，沈安格外觉得愈加难以忍受，皱皱眉，一脸为难：
    “别逼我，我真的没什么胃口。”
    话音刚落，那只在她身上的大手便利落的一把撕扯开了她的外袍，露出大半个白皙的肩头。
    见话说到这份上，沈安都还不愿意好好吃他做的饭，柳风月越想越不爽。
    将她的身子往下压后，干脆的欺身压下：
    “那我就先给你开开胃。”
    冷淡的语气里，他抬手扯着自己的衣服。
    没成想，沈安不仅没慌乱反抗，反而突然抬头，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干涩的唇轻轻覆上他的唇瓣。
    那莫名的动作，让柳风月在意外中猛地停下了动作。
    起身后，一双冰冷的眸，定定望着她打量。
    他想看穿沈安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而沈安只是拢了拢衣服，抬眸毫无惧意。
    她平静的用观察姿态看他，眼底却带了悲伤的色彩，像是受了委屈的虚伪神色。
    柳风月看不懂她脸上出现的，那种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就只能觉得她虚伪。
    恢复了记忆的沈安就是不一样。
    手指轻轻蹭过刚才相触之处，柳风月眸色更深，望着她，眼底的阴郁怎么也散不开：
    现在，她都能如此淡然的吻他。
    可是她都不敢承认他们之间的感情，那这个吻又算什么呢？
    柳风月想开口问个明白。
    可是望着她那双有些空洞，又似乎全都不在意的眼眸。
    那一刻，猛地和他自己记忆中某些片段重合起来。
    那是沈安在面对逻辑性异样机器时，一样的无奈安抚神色。
    柳风月什么都不想问了。
    其实，都是一样的啊。
    她对他那看似独一无二的关心和安抚，都是当初为了防止他不满罢工，使用的小小骗术。
    沈安是狡猾的人类。
    在她眼里，他从来都不是她的同类，从始至终都只是帮她达成目的的工具。
    更从来不存在任何爱意。
    纷乱的情绪，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快速在处理器里分析了一遍。
    眨眼间又给沈安套上了罪名。
    可是明明分析出了，理论下最正确的答案。
    明知道不管是主动吻他，还是那副悲伤神色，都是沈安为了骗他的虚情假意。
    柳风月却还是俯下身，手指捧住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瓣。
    然后贪婪的加深了这个吻。
    在沈安有所回应的主动环住他的脖颈后，柳风月更是再也抵抗不住。
    连沈安那只不安分的手，在他口袋里摸走自己的手机，他都装作视而不见。
    缠绵后分开，捏着沈安的下颌，忽略她眼底闪过的精明，他哑声劝：
    “再吃点东西……”
    沈安又轻啄了下他的嘴角，脸上是虚伪的笑意：
    “我去洗澡。”
    将手机藏在袖摆里，她单手轻易的推搡开了面前的柳风月，兀自上楼进了浴室。
    带上门后，沈安甚至都没敢去细想，为何柳风月会如此反常，这么轻易就给她得手。
    握着手机，她颤抖的点开纪云舟的联系方式，动作极快的将电话打了过去。
    一串忙音。
    沈安又不死心的继续打过去。
    她不能留在这里，她瞒不了柳风月太久的，这个机器人太精了。
    而如果被柳风月发现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却依旧不认，那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手机一遍又一遍低声响着。
    心底里，沈安不断催促着，祈祷纪云舟快接电话。
    事到如今，她肯定不可能寄希望于直接找柳灼泽，柳风月的设计，早就在沈安心底，种下了对柳灼泽怀疑的种子。
    无论柳灼泽到底是什么人，她都觉得，他不见得会帮她。
    她只能向纪云舟求助，间接借柳家的力。
    可纪云舟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心里不安，毫无办法又心灰意冷的沈安，只好去拨柳灼泽的电话。
    可她没注意的时间里，身后，浴室的门已经缓缓打开，那身影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躲在这里，偷偷给谁打电话呢？”
    一把抽走沈安手里的手机，手指不急不慢轻点。
    在看清她的通话记录后，冷笑一声，柳风月手掌用力，手机的边缘在他手中立刻扭曲变形，显示屏花白。
    那可怖的力量，让沈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那手机径直贴着她的耳边飞了过去。
    “退什么？”
    冷笑的看着她，被这样注视着，她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再也一动不敢动。
    身后，“扑通”一声，手机不偏不倚落进刚放满水的浴缸，沉了底。
    “沈安，你觉得纪云舟能帮你？”
    高大的身子一点点压过来，那听起来平静无波的声音，却让她汗毛倒竖。

 第206章 什么意思

    颤抖的双腿本能的软了下去，见沈安吓得踉跄后退，靠近的柳风月，脸上满是戏谑：
    “你还是死心，沈安，他能不能活过今晚，全看我的心情。”
    那样玩味的神色，身上散发的气息，让人不安。
    也不知何时起，连柳风月自己都没发觉。
    在他心里，最开始那单纯因为被她抛弃产生的恨，和对她的爱夹杂在了一起。
    恨与爱难舍难分后，他对沈安的掌控欲望也越来越强。
    或许还是因为不甘心。
    害怕分离，所以想把她紧紧攥在手里。
    捏坏了也不肯放。
    瘦削的后背抵上冰冷墙壁，纤细的身子，再退无可退，凉意却也让沈安也清醒了点。
    说那种话，他又把纪云舟怎么了……
    想到柳风月曾经对纪云舟做过什么，沈安那一颗心几乎立刻揪了起来。
    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在男人紧贴过来，宽厚肩膀投下的阴影里，她仰头，咬着牙反问：
    “你……什么意思。”
    柳风月只是冷笑，完全没打算再回答她。
    他就是故意吊着沈安。
    谁让她疑心深重，什么都喜欢刨根问底。
    当时柳风月还是她的工具助手小四时，就总是被她那不追到问题源头不罢休的执着，给缠到服务器宕机。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没有那样求知若渴的沈安，没有她那份对真理的过分执着。
    又怎么能把他一个平凡不过的机器，刺激到拥有人类智慧呢？
    咎由自取啊沈安。
    想着，柳风月脸上的寒意倒是缓和了些，连生硬的笑容也温柔了一点点。
    过去的事，随便想想都是开心的。
    恋恋不舍的从回忆抽身，他的目光，又落到如今的沈安身上。
    那样陌生的漠然神色，刺痛了柳风月的双眼，一下子给那双好看的眸子覆上了冰霜。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记忆也没有消失。
    明明沈安就像之前一样，完完整整站在他面前。
    为什么一切却都变了呢？
    精彩纷呈的脸色，瞬息万变。
    而在柳风月用余光，瞥到那水中的手机之后，那双眼睛，又像刀一般，直直戳向了沈安。
    见她身子抖了下，像是心虚的咽了咽口水，那张脸，更是冷了几分。
    所以，柳风月怎么可能不介意纪云舟的存在。
    他不愿意把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又不愿意承认沈安对他的感情都是假的。
    他就只能把过错甩给唯一的变量——好巧在那时回国，横在他们之间可怜的纪云舟。
    是他抢走了沈安。
    没再给她张嘴的机会，沈安身上的衣服，便在撕裂声中分为两半，落在地上。
    那纤瘦的腰肢，被按在冰冷浴缸的边缘折了下去，乌黑的发在温热水面散开。
    阴沉至极的脸近在咫尺，冷的让人生寒：
    “我什么意思？”
    “沈安，意思就是，今晚你得听我的。”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说着，那只按住她的手猛然发力，把她那本就虚弱的身子，上半身直直按进了水里。
    温热的水霸道的涌入鼻腔，幸亏沈安会游泳，反应也迅速，立刻屏息才没呛进去水。
    但水面之下，她根本睁不开眼，那一瞬间，更是也什么都听不到。
    未知的恐惧紧紧缠住了沈安的心脏。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只是极快的握住了浴池边缘，不敢做无用挣扎搓磨体力。
    当然心底里还是觉得，零四不至于真的下死手。
    这样想着，脑海里却又开始回荡起柳风月威胁的话。
    既担心自己，沈安更不受控的担忧起无辜的纪云舟，心跳越来越快时。
    唇瓣在水下，却突然被人咬了一口。
    吃痛张嘴后，水便顺着缝隙呛了进来，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惊慌失措下，本能让她挣扎想要浮出水面，身体却被牢牢压住动弹不得。
    溺水的恐惧一下子涌上来，试图睁眼时，双目又被刺痛。
    手臂胡乱的挣扎着，正当她极其不安之时，那唇齿又霸道的撬开了她的牙关探入。
    水中，柳风月捏住了她的鼻翼，用双唇完全堵住了她的唇，不肯放她起身。
    而她这身体，现在最多也就能憋两分钟，此刻早已到达极限。
    于是，求生的本能，又驱使着沈安主动撬开了他的唇齿，贪婪的从柳风月的身体里汲取氧气，像极了在极其主动的吻他。
    在水下。
    她只能全然的依附他而存活。
    氧气涌入肺叶，流入红细胞，让沈安的大脑清醒了一点。
    摸索着揽住柳风月的肩，冷静下来后，她不满的推搡，呜咽抗议。
    沈安明白柳风月心里是怎么想的，加上他之前折磨她，曾说过的那些话，根本不是玩笑话。
    他真的动了想驯服她的心思，想把她变成一个，只能依附他才能活下去的附庸品。
    这家伙，现在的司马昭之心，藏都不藏了。
    真打算翻身做主人。
    正想着，上半身又被从水里捞出来。
    一手撑在浴缸边缘，沈安拼命仰头，手指扶去脸上残余的水珠，身子又被推进浴缸。
    借着浮力，她想挣扎起身，努力的双腿刚好与柳风月的想法不谋而合，被用力压开后，腿弯死死卡在了浴缸两侧。
    一动不能动后，看清自己不着寸缕，尴尬动作的处境。
    那张苍白的脸，终于满是惊恐的望向头顶之人，浅蓝色瞳孔中，清晰的倒映着她无措的神情。
    颤抖的身子激起一阵水波。
    健壮的长腿跨过浴缸，分立在她腰肢两侧，压下身，柳风月又吻住了她的唇。
    水浪不断拍打在她的后腰上。
    ……
    那难挨的力道，泛红的指节紧紧抓着浴缸边缘，沈安只觉腰腹内，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拼命的向一侧倾身，那被掐到泛红的腰肢猛地弓起，干呕不止，又被破碎呼吸撕碎。
    见她真的难受到生了冷汗，柳风月才堪堪停住，将沈安从水面捞出来。
    觉得是自己刚才故意太用力，才让她受不住。
    将她抱在怀里，柳风月的手指从她的后颈到后背轻轻安抚，双唇蹭过她湿透的发丝时，忍不住又俯身去吻她。
    但现在，沈安只觉得反胃。
    手忙脚乱的撞开柳风月，她踉跄着往马桶奔过去，蹲在旁边呕吐不止。
    刚吃进去的几口，原原本本被她吐了出来。

 第207章 正合你意

    手指压在泛红的腰上，沈安大半个身子挂在马桶边缘。
    吐完一阵，她一边去按冲水键，一边借此用手指扒住借力，试图挣扎起身。
    可连跪坐在地上的膝盖都磨到绯红，她那弯着的腰，却还是直不起来，酸麻一阵一阵袭击脊柱。
    温热的水流在腿边晕染开。
    背后，一只大手又握住了她的后颈。
    看见沈安那虚弱样子，柳风月用了点力，慢慢将她的上半身，从冰冷瓷面上拉了起来。
    明明猜到她现在会不舒服，大概率是因为，她是空腹吃下的那种药物，刺激到了本就脆弱的胃粘膜。
    但一想到沈安还吻过纪云舟，那画面就膈应的柳风月难受。
    于是，他偏故意酸溜溜的问道：
    “怎么，跟我接个吻就这么想吐？”
    嘴上说着，身体却诚实的蹲下。
    揽住沈安发软的腿，柳风月不想再继续折腾她，打算抱她起身去休息。
    心里想着，只要现在沈安有一点点否认的意思。
    或者，哪怕她不说话，只是沉默，他今晚也都不再为难她了。
    可是偏偏，沈安在此时不依不饶的追问了句：
    “你到底……把纪云舟怎么样了……”
    “切！”
    不屑的冷哼一声，湛蓝色眼眸阴沉。
    听到沈安在虚弱之际问的是什么，压着她的脑袋，柳风月又把她按回了马桶边上：
    “恶心就吐个够。”
    省的整天说些他不爱听的。
    胃酸的味道惹人生厌。
    在柳风月不满的，将她死死按到马桶边让她吐。
    在内外双重不适的刺激下，沈安胃一抽，真的又呕吐起来。
    空荡荡的胃，此时也剩下胃酸可以吐，烧的喉咙火辣辣的疼，抗议的不停抽动。
    连她的眼前，也因为低血糖开始阵阵花白。
    头晕目眩之际，津液狼狈的从嘴角滚落。
    一股甜腥，混在了那带着腐蚀性的酸涩里。
    柳风月比此时沈安敏锐的多。
    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手忙脚乱的，他立刻将人拉起。
    阴沉的眸子却望着那清澈水面，其中一抹刺眼的红，让那颗机械心脏跟着紧了紧。
    让沈安虚弱的脑袋舒服的靠在他的臂弯，柳风月低下头又去看她，轻声询问着，声音却在颤：
    “怎么了沈安？别吓我。”
    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显然，她没办法回应他。
    好疼……
    像是把打碎的肋骨插进了胃里，钻心的疼。
    双目紧闭，疼痛让沈安的五官都有些扭曲，脑海里只剩下疼这一个念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只剩冷汗一个劲的冒。
    怀里，她一手死死抓着柳风月胸口。
    因为刚才胡闹而半湿的布料逐渐透出寒意，引得那身体又是一阵战栗，泛红的指节紧紧扣在左腹微微抽动。
    掺着血丝的津液，滴在了他的衣服上。
    在卧室给她简单的检查和处理过后，柳风月阴沉着脸，一脚油门，把吐晕过去的沈安送去了医院。
    所以当半侧身睡过去的她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旁扎在她手背，连接药液的软管。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苦涩药味。
    吊瓶里，大半已经下去了，那扎心的疼虽缓解了不少，胃却还有些不太舒服。
    轻轻按住，沈安挣扎着想要起身。
    一边用那双有些迷蒙的双眼，打量着周围环境，富有磁性的声音却从后脑勺突然响起：
    “躺着！”
    那急促有力的命令，吓得沈安整个人一哆嗦，下意识的就乖乖躺了回去。
    扭头去看声音的来源，她这才对上那双明显带着不悦的眼眸。
    长腿交叠，柳风月满脸不爽，检查结果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抱臂看着病床上的人。
    那种眼神，看到沈安都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就冲上来揍她，又缩了缩脑袋。
    不对，她凭什么怕他。
    想着，沈安不服气的又抬起了头，被他瞪了一眼后彻底软了下去。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还难受着呢，跟个机器人计较什么。
    干脆的转过身，闭眼想着，身后，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真能耐啊，不好好吃饭，还非说自己吃饱了。现在好了，急性胃炎加低血糖，进医院了。”
    那喋喋不休的念叨让人心烦，冷哼一声，沈安直接抬手捂住了耳朵。
    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的柳风月牙痒痒。
    重重的“切”了一声，他的声音放大了几分：
    “早知道我就不该送你来医院，昨晚上疼死你算了——”
    “我本来也没求你帮我，多管闲事。”
    放下手，本就因为生病而烦躁的沈安，想到昨晚柳风月的禽兽行径，此刻更是不打算惯着他：
    “说够了没，说完了就出去，我要休息。”
    话音落下，她还翻了个白眼，把柳风月气笑了：
    “用完就扔，还真是你的风格啊沈安。”
    反唇相讥，想到昨晚沈安死死抓着他衣服，不停的哼着喊：“零四，我疼……”。
    确定她恢复了记忆，柳风月更来气，带着讥笑冷眼看她，掀起沈安的老底更是毫不犹豫：
    “你知道昨晚疼急了，你迷迷糊糊喊得是什么吗？”
    突然的发问，直接把沈安想要脱口而出的嘲讽噎了回去。
    她当然不记得了，那时她都快疼死了，怎么可能说些什么……
    脑子里嘴硬的这样想着。
    有了答案的心却颤了颤。
    那副逃避的样子，让柳风月冷笑更甚：
    “你喊得是零——”
    “没证据的事，不是随你怎么说都行……”
    毫无底气的辩驳，其实就是变相的承认。
    见沈安又别过眼，那副明显不耐，既不服气了，也没意识到自己有任何问题的表情。
    柳风月抬脚，不轻不重的踹了一下病床。
    一声闷响后，沈安皱眉看过来。
    耳边，听到的是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沈安，多大的人了，还要别人天天看着你才能好好吃饭。”
    “就那么两年，你就把我给你好不容易养好的胃吃成了胃溃疡？”
    明明是关心的话，却只能让沈安更加烦乱，几乎是下意识就开口：
    “那又怎样，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

 第208章 烟消云散

    故作无所谓的望着柳风月，硬气的和往常一样跟他斗嘴。
    对上他要杀人的眼神，沈安才又怂了点下去。
    略有尴尬的垂眸后，她极快的眨了眨眼。
    算了，跟他吵有什么意思。
    后知后觉，沈安抿唇不语，心中懊恼。
    指腹蹭着自己的腰，那阴冷的声音嗤声后响起：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听着柳风月不悦的质问，沈安也本就是随口怼他，也不记得他是不是真的这么说过。
    一时语塞，她的头埋的更低，又开始沉默不语。
    那双价值不菲的高定皮鞋，再次不耐烦的踢了下病床。
    柳风月就见不得她这副喜欢作死，又不敢承认的怂样，沉闷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嗯？说话啊，哑巴了？”
    而那咄咄逼人的气势，逼得沈安不得不抬头回答：
    “说没说重要吗？每次落到你手里，你哪次不是下死手折腾我。”
    她的话，立刻让那双看着她的眼眸，多了点寒意。
    被这样死死盯着，越说到后面，沈安的声音就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了。
    不占理还这么凶，凭什么！
    吐槽，却也只是在心里骂着，嘴上没再吱声。
    好，她也确实怂。
    没办法，社会本就是弱肉强食，谁强大谁才有话语权。
    现在这个傻x机器脱离掌控，比她厉害，不怂就得挨……
    想到柳风月逼她服软的方式，沈安耻辱的闭上了眼，眉心隐隐作痛。
    那些不能播的画面，她想都不愿再想下去了。
    更何况，她现在身体还不舒服，没必要置气，不值得，气坏了是自己的。
    手指又把被子抓紧了点，将半个脑袋埋进被子下，此时的沈安，看上去像个缩头小乌龟。
    但她心里当然还是不服的。
    毕竟之前他们小打小闹，率先服软的都是零四。
    机器人的脾气好的没话说，永远温柔体贴。
    消失许久的记忆再次涌上来，不由让她眼眶一热，把头又悄无声息的埋了埋。
    沈安是从心底里觉得，零四真的哪哪都好。
    哪怕后来变成十二，已经被她伤过一次，他还是对她一如既往。
    那是经过时间检验的忠诚。
    多年的回忆，又开始如流水般在沈安脑海流淌。
    她不受控的想到最初那个傻呼呼的，迟钝的笨蛋小机器人，想到零四，想到十二。
    拼命的想着，沈安只想找出一个不好，去消减她心中，那点像是因为愧疚的不舒服。
    可是一点也找不到。
    零四没有任何其他缺点。
    或许这就是亲爹滤镜。
    又或许是因为到后来她的眼神也不清白。
    在她心里，它就是完美的。
    可是人无完人，人注定是不完美的。
    在她那样心安理得享受零四带来的好，并对此产生依赖时，她所谓爱上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只是完美的机器吗……
    零四又是怎么看她的呢……
    一想这些让人蛋疼的问题，沈安胃就又开始疼了起来。
    被子之下的腰肢慢慢弯了些，纤细的手指轻轻覆上去。
    察觉到她那一点也没打算遮掩的动作。
    柳风月本打算脱口而出的讥讽和关怀，还是都被他咽了下去，化作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轻叹。
    在沈安没看见的地方，他无奈默默翻了个白眼，身体却诚实的，悄无声息靠近了些。
    一只冰冷的手，覆上了她的双眸。
    “真是的，别整天自己闷头乱想，心情不好胃就疼，自己怎么犯胃病的不知道啊。”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一下子把沈安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xx！差点把柳风月这个禽兽给忘了。
    那点对过往的神伤瞬间烟消云散，胃却反而难受的更加厉害。
    火辣辣的疼着，沈安却还是有力气别过脸，避过他的安抚，嘴一如既往的比金刚石硬：
    “我想什么你也要管，家住海边的啊，咸吃萝卜淡操心。”
    简单的一句话，让柳风月那张脸上，原本的一点点柔情，被冷笑取而代之：
    “是啊，我管的宽。”
    骨节分明的手指，向下捏住了她试图别过去的下颌，一张俊脸凑上来逼她对视。
    “怎么，不服气，你可以逃沈安。”
    “不过，你逃的掉吗？”
    说着让人心寒的话，却顶着那样柔情似水的眸子，怎么看，都让沈安浑身不自在。
    心颤了颤，没扎针的手握住他的手腕。
    “放开……”
    两相僵持，而柳风月还空着一只手。
    灵活的探进被子里，他准确的找到沈安腿心的软肉，毫不怜惜的用力掐了一下。
    乌黑的眸子几乎立刻噙上了泪水。
    “啊……嘶……你！”
    差点脱口而出骂人的话，被那双冷然的眼眸，和依旧死死抓着她大腿，挣脱不开的力道堵了回去。
    疼的差点激出泪水，沈安也只能隐忍的闷哼了两声。
    疼死了！
    不过这下，胃倒是没那么疼了。
    因为疼的地方变成了大腿内侧，疼麻了……
    下手真黑啊这禽兽！
    见她吃瘪，柳风月的心情终于好了点，有点得意和笑意的问她：
    “知道错了没？”
    “错你大爷！”
    想都没想，沈安咬牙切齿，劈头盖脸骂了回去。
    笑着哼了一声，他又威胁的掐了掐她，没用力，但沈安那表情，就像是刚被欺负过一样，受了天大委屈的隐忍咬唇。
    轻轻蹭她的下颌，柳风月笑的无奈：
    “至于吗？我又没对你做什么，这副表情。”
    而她的回应，只有淡淡泪光在眼眶打转，手掌捂着胃的位置，别过眼，一副不打算跟他交流的模样。
    像极了小情侣之间闹矛盾的气氛里，这次，柳风月率先低了头，声音软了下去：
    “好了好了，不闹了，你好好休息。”
    见沈安还是一动不动，他又伸手想去抱她，而她没躲。
    倒让柳风月有些意外，将沈安半揽在怀里，还有些不真切感。
    今晚她怎么这么乖？真病了？
    想着，有些委屈的声音在怀里响起：
    “你就会逮着我折腾……禽兽……”
    那样柔软的声音，让柳风月的心彻底软了下来，也不去想那隐隐感觉到的异样，下意识就给她道歉。
    “好好好，我禽兽，对不起好不好。”
    殊不知沈安就在等他这句话，可怜巴巴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是嘴上道歉有什么用？”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小祖宗。”
    突然变化了的语调，一下子让柳风月清醒了不少，但虽然看出了沈安那快要翘到天上的狐狸尾巴。
    眼瞅着有圈套，他还是乖乖钻了进去：
    “想要什么？”
    强压心中欣喜，眼见目的达成，沈安也不急，又追问了一句：
    “什么都行？”
    狡黠的目光里，柳风月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
    “嗯哼，只要你能开心，什么都给你好不好。”
    他反过来哄她，沈安就在等这一刻：
    “那我要见纪云舟。”

 第209章 江雨

    果然，所谓柔顺，又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的骗他。
    而那仰起头，明明知道被看穿，也脸不红心不跳的盯着他。
    那样坦然自若，就好像她已经认定了他会答应，不会反悔。
    掐着沈安下颌的手指紧了紧。
    冷笑一声，柳风月表情多了点的阴冷，但如果不细看，神情几乎看不出变化，绵里藏针的柔情。
    他甚至真的点点头，说了句：“好啊。”
    那样的痛快，让沈安微怔，带着点警惕，不易察觉的皱眉看他。
    她没觉得柳风月会答应的。
    沈安故意那样问，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来猜测纪云舟如今的处境。
    毕竟昨天柳风月那句：‘他能不能活过今晚，全看我心情’的话，确实挺唬人。
    而从刚才，他下意识做思考状的神情，沈安觉得纪云舟多半还是活着的，没事的。
    她甚至开始猜柳风月根本没把纪云舟怎么样，只是在骗他，毕竟他的内核是零四，零四是不会乱来的。
    但现在，沈安不确定了。
    她有些怀疑柳风月为何如此好说话，又实在担心纪云舟，于是直接的试探：
    “真的？那我现在就要见他。”
    下一秒，柳风月的回答，让她心中疑惑全消：
    “不行的，你得等一会儿沈安，现在还见不到他。”
    见沈安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起身，他用力将人按了回去，看了眼表从容的摇了摇头，在她装都不装的不悦眼神里继续道：
    “等他装盒了，我让他们趁热，先给你送过来瞧瞧。”
    “柳风月！”
    看清他眼底那抹戏谑，沈安几乎咬牙切齿，更加确定，这家伙根本就是在纯跟她扯皮。
    柳风月只是挑了挑眉：
    “我在。”
    “你！”
    跟刚才差不多的小打小闹，这次，柳风月的心情却是差到了极点。
    见沈安似乎还想说什么，他直接冷下了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而她竟然还敢开口。
    “我想见纪云舟。”
    这次，沈安语气认真。
    她是真的想确认纪云舟此刻的安危，因为他对她真的很重要。
    她有很多事需要跟纪云舟面谈，尤其是需要确定，柳灼泽正在忙的那个项目的事，才好早做打算。
    但柳风月冷着脸，虽然看着她，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一声。
    满脸写着：你不会觉得我会答应。
    “柳风月。”
    僵持着，沈安终于把语气放软了下来，她实在没必要现在跟他置气，柳灼泽那件事更重要。
    因为那个项目计划，几乎把她所有认识，还算得上熟人的人牵扯了进去。
    虽然说着并不在意别人的生死，但既然有能力，她实在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李婉宁的父亲好像还在住院……
    想着，她又回忆起了那天在柳氏楼上，看到楼下李婉宁那副黯淡的模样。
    心莫名被触动几分，那样神伤的表情，柳风月都在当她是在想纪云舟，牙关紧了紧。
    “少用这种语气叫我，我说过了，等他死透了，我一定让你好好见见他。”
    极其感情用事的柳风月，让沈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能不能别这样，我知道你不会杀他的。”
    脱口而出的话，让柳风月愣了愣。
    那言之凿凿的模样，引得他又不屑的笑了一声：
    “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沈安。”
    “就像刚才，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觉得，你死了正合我意？”
    这下，轮到沈安哑火了，刚才有些心急，没怎么思考就说了出来。
    现在，她解释不了那下意识的了然和信任：
    “回答我，嗯？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进一步逼问着，见沈安下意识的反应是回避，柳风月用拇指轻轻扫过她的唇瓣，眼神透着莫名的危险，声音也哑了几分：
    “你根本就不了解现在的我。”
    他早就不是她心中那个老好人了，那天他动手了。
    只是纪云舟命好，路径与计算偏离，才没当场暴毙。
    早知道，他就多废点心，再补一刀，直接在路上用重型卡车把他碾碎了。
    嘴硬的想着，柳风月却没发现，他不知不觉又变得跟沈安一样，明明是故意没下死手，却把其归为纪云舟的运气。
    做了死不承认，成了他最讨厌的模样。
    “有答案了吗？”
    手指捏开沈安的唇齿，他又看似云淡风轻的问了一句，却显然没觉得能得到答案。
    果不其然，她也没给他回答。
    自嘲的摇了摇头，柳风月松开手，身体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突兀的手机振动声在房间响起，此时成了沈安的救命铃声。
    拿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看清那上面的名字，紧握着，柳风月起身向外走去。
    而那时沈安微微别过了眼，没看到是谁给他打来的。
    但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似乎柳风月也不想她看到。
    脚步声在走廊外越来越远。
    房间里，终于陷入了难得的安静。
    稍微平复心情后，沈安打量四周，最终把目光放到了还在滴液的点滴上。
    不带她去见，那她就自己想办法去。
    握住软管时，沈安又有些犹豫，毕竟从没做过拔针头这种事。
    心刚一横，还没动手，一道青春靓丽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扒住门框，从门口探了颗脑袋进来。
    突现陌生的脸，让沈安惊了惊。
    不动声色的放下手松开软管。
    她望着那有些犹豫，却又不愿意离去，直直看着自己的女孩，挤出和善笑容问：
    “你是？”
    被问到，女孩才不好意思的直起身，向病房内走来。
    一身简单的类似学院风的上下装，手指局促的抓着外套下摆，可见其紧张，靠近后，她还有些怯生生喊了句：
    “沈姐姐。”
    沈安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更加荡漾了些。
    点了点头应着，见女孩认识自己，她倒有些意外，还没开口问，女孩主动自我介绍：
    “姐姐我叫江雨，我们之前在宴会上见过，不知道姐姐还有没有印象。”
    江雨。
    是那个在海外音乐学院留学回来的江家的小女儿？
    两个字在脑海里检索后，沈安猛地又记起了那个不怎么愉快的生日宴夜晚。
    身子颤了颤，很快平静下来：
    “对，我记得，我很喜欢你的歌。”

 第210章 关键所在

    这句话，不算违心恭维，毕竟对江雨，沈安没必要刻意讨好。
    她是确实听过江雨唱的歌。
    当初生日宴上放的所有音乐，都是江雨自编自奏，也都是她自己唱的，虽然沈安不太懂这些。
    但可爱的声音甜而不腻，确实很好听。
    跟江雨本人一样，甜甜的，却不会让人做作。
    回想着，见她不是简单的想刷脸套近乎就走，而是真的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沈安便笑着招了招手：“别站着了，过来坐。”
    说着把柳风月闲着没事削好的水果，推到江雨面前，带着欣赏的目光不冒昧的多看了一眼，又弯了弯嘴角。
    毕竟谁能拒绝甜妹呢？
    “嘿嘿，谢谢姐姐。”
    傻乎乎的笑着，见沈安一副和善模样，江雨心中的忐忑，总算打消了一些。
    她是为柳风月而来。
    生日晚宴见到的那眼，实在太过惊艳，在那之后，江雨就一直在打听那个男人是谁。
    好不容易才弄清楚，那人是跟她一样，从海外归来的柳风月。
    江雨便开始拉上好友，隔三差五就到他的医院‘看病’。
    她只想跟他再见一面，却再也没碰到过。
    后来江雨才知道，那段时间一直没看到他，是因为柳风月的妹妹沈安身体不适，他带她出国疗养散心去了。
    对妹妹这么好，比起她那个只把她看成联姻工具的哥哥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柳风月的形象，在没见识过社会险恶的江雨心中，又高大了不少。
    而在跟医院护士长熟络后，大清早，江雨就收到了护士长告诉她的，今天柳风月在这里的消息。
    精心打扮，她打算来跟他‘偶遇’。
    刚才走廊上，接电话的柳风月，确实也与她对视了一眼。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足以让记挂了好久江雨的脸红心跳，呆呆地望着他。
    柳风月似乎比起那晚更好看了。
    但他并没有停住脚步，也没有多看，似乎并没有认出江雨，背影消失了在走廊拐角。
    等她反应过来，柳风月已经进了某个器材室。
    她总不可能追进去。
    江雨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在跟护士长闲聊后，得知沈安在这里后，把主意先打到了柳风月的妹妹身上。
    毕竟，在她心里，喜欢一个人，当然要主动追求啊。
    像柳风月那么优秀，家世样貌哪里都好，还单身的精英。
    比起父亲和哥哥给她物色的那些联姻对象，好了不止千百倍。
    江雨才不愿意接受被安排的人生，她的感情当然要她自己做主。
    不过，本来她还有些担忧，万一沈安不好相处呢。
    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
    而且，不愧是兄妹，沈安长的也真好看。
    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坏人。
    美滋滋打着心里的小算盘，江雨完美的忽略了他们俩长的根本不像这一点，拉过椅子坐下。
    弯腰时，沈安见她似乎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又把目光转到自己身上。
    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藏不住的期盼。
    总不能是看到她高兴成这样。
    暗自猜测着，那天真灼热的目光反而看的沈安有些不好意思，而江雨开口也直接：
    “姐姐好漂亮，就是比起上次见，瘦了好多，姐姐是因为什么住院啊。”
    如此自来熟的话一出，沈安心里立马便咯噔一声。
    坏了，是个e人。
    也是，不然恐怕也不会在根本不熟的情况下，走过来主动跟她搭话。
    加上那狡黠的眼眸，这一看，江雨就是别有所图。
    可是，被这种可爱又嘴甜的小姑娘算计，沈安倒也不觉得不舒服，心下了然，笑的也温柔：
    “胃病，老毛病了，你怎么也在医院，也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安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所在。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不纯，抿了抿唇，江雨到底还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一下子红了脸。
    “没……没有啦。”
    说着，眼神闪躲。
    那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的粉红泡泡，一下子把沈安的八卦之心勾了出来，眯着眼“嗯？”了一声。
    不对劲！
    八卦的味道。
    面前的江雨，被沈安这样一看，知道自己的心思恐怕瞒不住了。
    手指掩着发红发烫的脸颊，想到柳风月，笑意迅速爬上了江雨的眉梢。
    鼓起勇气，她开口问了一句：
    “沈安姐姐，你哥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啊……”
    下意识以为江雨喜欢的是柳灼泽的沈安，大失所望。
    轻轻倒吸一口凉气，她一边感叹：好好一个漂亮妹妹怎么看上那么个玩意儿。
    一边想到了季清。
    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出了这句煞风景的话：
    “我哥他……有未婚妻了。”
    肉眼可见的，江雨那张极具热情和生命力的脸，迅速黯淡了下去，连眸子都在颤。
    沈安都怕她下一秒要哭出来，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坐在原地，江雨还是没忍住，豆大的泪珠无声从眼角滚落。
    手忙脚乱的给她递纸，沈安正觉得这孩子真性情啊，就听到那委屈巴巴的声音，小声的说：
    “明明我问过，他们都说你哥柳风月单身的……”
    谁？
    递纸的手僵在了半空，机械的劝了句：
    “你别哭啊。”
    再张了张嘴，沈安明明能解释，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解释。
    一颗心，突然被她不懂的情绪覆盖，而后心乱如麻。
    而江雨也不是十分矫情的那种人，她本来也不应该哭的，只是那么长时间的念想扑了空，一时没忍住。
    擦了擦眼泪，又开始跟沈安道歉：
    “对不起沈安姐姐，我没想哭的，太丢人了。”
    声音还在颤抖，而对面的她努力挤出了个笑，说了句：“没关系的。”
    心跳却越来越快。
    片刻的沉默里，二人都在平复心情，又是江雨率先开口，小声地问：
    “姐姐，我能不能问一下，那个姐姐是谁啊，我想知道站在我喜欢的人身边的人，是多优秀多幸运的一个人……”
    一双闪动的眸子，那样天真，又那样诚挚。
    沈安有些不舍得骗她：
    “不好意思啊，是我误会了，你问的是我哥柳风月啊，他没订婚，刚才我以为你问的是柳灼泽。
    但柳风月他……”

 第211章 还真会装

    话还没说完，刺痛感让沈安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弯下腰抬手又掩住了胃的位置。
    “不，不用道歉，没事姐姐，是我没问清楚——姐姐你怎么了？”
    刚喜形于色的江雨，又被她突然的皱眉吓了一跳：
    “姐姐你没事。”
    顶着愈加苍白的脸，沈安摇了摇头：
    “没事。”
    胃抽痛的还真是时候，至少是个借口，不用做表情管理了。
    心底苦笑，江雨却以为是她的问题，暗喜之中又夹杂愧疚，于是不停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休息的姐姐，我给你倒杯水，或者姐姐想吃什么吗？”
    连忙给沈安倒水，温热的杯子抓在手里，沈安的心定了定，却根本喝不下。
    见江雨似乎有些惶恐，又忙摇头安慰她：
    “别担心，我真没事。”
    而江雨依旧不放心，硬是在身边看着沈安，打算等她身边再有人陪再离开。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
    她想等柳风月来，再见他一面。
    借胃疼休息的沈安向后仰去，房间里突然沉寂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为了缓和，也为了换个话题不显得自己来这目的性太强，江雨想起了大家公认的，沈安的未婚夫纪云舟。
    她还听说过他们二人是多年好友，神仙眷侣。
    于是，带着点打趣道：
    “我记得，沈姐姐跟纪云舟哥哥是先谈了很多年，后来才订婚的，好羡慕啊，能跟自己一直喜欢的人在一起。”
    “不过你们夫妇也真够倒霉的，一个接一个住院。”
    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江雨突然看着沈安的眼睛：
    “姐姐，你不会是因为担心他，才犯胃病的，这样虐狗的吗？
    不过放心啦，纪云舟哥肯定会没事的，毕竟姐姐你哥是那么厉害的医生，送医院也很及时……”
    “送医院？”
    不明所以的沈安望着她，低声重复的问了一遍：
    “对啊，昨晚在恒飞路出车祸，新闻都报道了，看起来挺吓人。
    不过我记得没什么事，因为送医院很及时，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
    姐姐，你，不知道吗……”
    说着，意识到什么的江雨，声音越来越低，背脊突然莫名一凉。
    而后，她面前，沈安突然定定的看向她身后的方向。
    望着那个正巧出现在房门口的身影，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句：
    “柳风月！”
    本就火辣辣的胃，一气之下，又气的抽痛起来。
    是她把他想的太好了。
    这家伙，一天不作妖就难受，此时沈安恨不得直接把杯子砸到他脑袋上。
    但碍于江雨还在这，也只能作罢，只化成想要杀人的目光，刀刀刺向柳风月。
    为什么非要逮着纪云舟不放。
    她明明都要跟他两清了，为什么又让她欠上一笔。
    不忿的想着，沈安越想却气。
    胃一阵阵翻涌，怒火中烧时，她抬手猛地扯掉了针头，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一闪而过。
    不管不顾的沈安，径直下床，向外走去。
    江雨连忙去扶，被她轻轻推开。
    “不用，我没事。”
    挤出的安慰笑容，在转头对上柳风月后，迅速冷了下去。
    笃定有别人在，柳风月不敢拦她。
    沈安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大摇大摆的从他身边经过。
    却还是被柳风月一把拉了下来，声音平静又温柔，听不出喜怒，却有着无奈的温和：
    “别闹了安安，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佳，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好好休息好吗？”
    还真会装。
    咬着牙，沈安用力扯了一下手腕。
    她想甩开他，却根本轻易挣脱不动，正考虑要不要直接不管不顾的跟他撕破脸。
    耳边，柳风月微微俯身，声音几乎紧贴着她的耳畔幽幽响起：
    “江雨，话似乎太多了不是吗？”
    阴冷的细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看着沈安，他埋头说出这句话，一下子就让她安静了下来。
    柳风月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她现在敢跟他闹掰，他会把这笔账全算到江雨头上。
    而刚才被吓到的江雨，见沈安心急到鞋都没穿，赤脚踩在地上，也以为她是关心则乱，也快步追上来劝：
    “是啊，姐姐，你还在打点滴，脸色也很差，还是先好好休息。”
    一唱一和，不情愿的，沈安又被连拖带抱的按上了床。
    站在病床边柳风月身旁，自知说错话的江雨小声道歉：
    “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姐姐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给沈安重新消毒扎针，让她躺下，盖好被子的柳风月，这才抬起头来。
    神色平静，一双桃花眼却显得温柔：
    “嗯，我知道，没事，你先走，让她好好休息。”
    恋恋不舍的，江雨看了一眼冷脸的沈安，又看了眼柳风月，点头识时务的快步离开。
    走时，胸口却像被什么堵住。
    既觉得自己笨的可以，又庆幸，柳风月没有因此讨厌她。
    而在江雨带上门后，那双眼睛，才瞬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变得狠厉起来。
    所有反应都被沈安尽收眼底。
    他那不自觉慢慢捏起的拳头，被她一把握住掰开。
    低了头，他用阴沉的眸光扫过二人交握的双手，还是收敛了戾气，反握住她的手，在病床边坐下。
    江雨是无心的。
    但沈安不想为她求情，因为知道那在柳风月心里，这样做帮不上忙，反而会适得其反。
    不过确实也没必要把又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想了想，她还是主动开口，试图分散掉柳风月此时，放在江雨身上的注意力：
    “下手挺利落啊，我该这么夸你吗？”
    抬眸扫了沈安一眼，他没说话，只是又垂下眸子，似乎在想些什么。
    来电震动，被柳风月干脆的按断。
    “怎么不接电话？有胆子撞人，没胆量接个电话？”
    “为什么要接，我又不关心纪云舟目前的状况到底如何，反正与我无关。”
    见她已经知晓，毫不避讳的承认这通电话跟纪云舟有关，坐在椅子上，柳风月长腿交叠，状似漫不经心。
    表情却说不上得意，反而有些落寞。
    解开一颗扣子后微敞的衣领，被沈安一把抓住：
    “可我关心，柳风月。”
    闻言，柳风月再次抬眸看向她，一双眸子依旧淡然，被拉扯着，却没有半点反抗动作。
    只是双唇开合，像是在说一件完全无足轻重的事：
    “哦，你关心啊。”

 第212章 机关算尽

    不咸不淡的反问语气，视人命如鸿毛的神色，恨得沈安牙痒痒：
    “我要见他。”
    柳风月垂眸，像是没听见一样无动于衷，握着她的手却紧了紧。
    “我要见他。”
    沈安又重复了一遍。
    在情绪愈加激动的她，把这句话说第三遍之时，柳风月终于在同一时间开口。
    两个人的声音在房间里一瞬交融时，沈安闭上了嘴：
    “我要见——”
    “好了，别再说了，这瓶药滴完，我会考虑的。”
    身体像是带着疲倦，向后仰去，柳风月靠在椅背上，无奈的叹息中，闭上了眼睛。
    他是想默默处理掉纪云舟的，可是现在已经被沈安听到消息。
    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情愿。
    但想到那个药，和她那不正常的血检结果，又害怕她因为情绪激动而胃病恶化。
    看在她生病的份上，柳风月最终松了口。
    脑海却还是不受控，闪过之前在柳岚手里时，看到的各种残忍的画面。
    坐在椅子上，已经退了一步的柳风月，在心底默默祈祷着沈安能乖一点，别再开口惹他。
    可那不识时务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
    “我现在就要见他。”
    一字一句坚定的敲在他的胸口，掷地有声。
    那绝不是她之前在他面前，意气用事的说出的那种玩笑话，而沈安早就恢复记忆了。
    也就是说，明明知道会惹他不开心，她还是说了。
    纪云舟对她就这么重要……
    巨大的危机感涌上来，在一瞬间，盖过了柳风月的理智。
    原本放松的身体猛地绷紧。
    在沈安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那只大手，准确而突然的扼住了她的脖颈。
    极其用力。
    他反应过来时，钢铁指腹已经陷进她脖颈的肉里，一下子捏住了动脉和气管。
    那张苍白的脸，肉眼可见的变了颜色。
    沈安还想再说话，嗓子中却只能挤出喑哑的粗重气流。
    心中有分寸，这种地步，柳风月也没撒手，冷声开口：
    “你再说一遍？”
    拼命的拉扯着他的手臂，濒死的恐惧，让沈安哪怕敢再重复，却也说不出话。
    挣扎的动作像极了摇头服软。
    反抗着，针头不知不觉从手背脱落，她也感觉不到痛。
    眼前，只剩下柳风月那突然暴起后，狠厉又冷冽的脸。
    极其平静的语气下，在他眼底闪烁的，是要杀了她的寒意。
    不是一时冲动……
    沈安的心第一次那样凉。
    寒流一下子灌入四肢，冷的她喘不过气，就像被死亡扯住了后颈，绝望蔓延。
    她突然不想反抗了。
    眼前逐渐模糊起来，他却突然放开了她。
    大脑因为失血阵阵晕眩，双手轻轻拢着刚受过摧残的脖颈，瘫软在病床上的沈安大口喘息着。
    在迷乱中几乎遗忘了时间流逝之时，又突觉双脚一凉。
    下意识收腿，左脚脚踝又被猛地抓紧，冰冷的触感让她心颤。
    “别乱动。”
    柳风月的警告声从脚下传来。
    一下刺痛后，他握着她的小腿，指腹在脆弱的胫骨摩挲。
    这么纤细的腿骨，仿佛一触即破，而他垂眸的望着，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
    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
    “沈安，事不过三，再漏针，我就打断你这条腿。”
    沉声下，明明听不出什么情绪。
    却还是让人毫不怀疑，说出这句话的人，会毫不犹豫把他的话践行到底。
    警告完，柳风月才又放开她。
    盖好被子后，让那药液缓慢的继续流入她的静脉。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在她身边坐下。
    手臂撑在病床上，这次，柳风月靠近了些，缓神后的沈安立刻别过脸。
    下颌又被他掐住：
    “看着我，沈安。”
    如他所愿，扭过头，沈安直直的看着他。
    微微抬起下颌后，柳风月的目光顺势落到她的完全暴露的脖颈，扫过上面明显的指痕。
    指腹覆上去后，感受到了她明显因为恐惧的颤抖。
    可是沈安没躲，心底里，她怕他掐死自己，身体却一动也没动。
    因为知道挣扎也没用。
    这种反应，让柳风月满意，却不能让他开心。
    他也不想伤害她。
    可是不用暴力手段，他总觉得，自己怎么也抓不住沈安。
    他太害怕被她丢下的那种感觉了。
    只有在她怕他的时候，她才不敢抗拒他，只有毁掉她所有支柱和希望，她才不能离开他。
    可是现在，把沈安捆的越紧。
    柳风月反而越觉得，她在逐渐离他远去。
    而他却毫无办法。
    他已经要机关算尽了。
    现在，沈安早已经不愿对他展露半分真心，没有人再能告诉他，他还能做什么。
    明明已经从那个地下室逃出来了。
    柳风月却觉得，自己仍然被困在了那个梦魇里，触碰到的，不过是虚幻的梦境。
    不爱他的沈安，不是真的……
    出神的想着，指尖传来的颤抖和温度，眼前人身上熟悉的气息，终归让他又冷静了些。
    轻轻摩挲着那些痕迹，柳风月那双生硬如冰的眸子再次聚焦在沈安身上。
    此时，终于又软了些。
    温柔却只是一层假面。
    在他的眼眸内里，是化不开的迷茫雾气，张开嘴机械的念着：
    “对不起，刚才是我失控了，弄疼你了吗？”
    一如既往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柳风月此时只知道，不能一直压着她，恩威并施，才会让她乖乖听话。
    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嗤笑。
    沈安知道他在说谎。
    机器是会失控，她见过，但柳风月刚才显然没有。
    那副表情清清楚楚印在沈安的大脑。
    他那时候根本理智的很，现在却能面不改色的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而在看破谎言的厌恶之外，沈安更多的，是强硬掩盖下的心慌。
    她已经要猜不透柳风月此时在想什么了。
    他现在已经能完全理解、准确模仿人类情绪，已经成长到，要脱离她的知识和智慧，所能掌控的范围了。
    此刻，沈安才如梦初醒：
    或许，她真的把他教的太好了。
    如今就算想设计反杀，却也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了……

 第213章 心里有他

    因此，还算识时务的沈安，在吃了点苦头之后，想到柳风月刚才的承诺，此刻到底还是选择了暂时妥协。
    却仍满不情愿的别过眼去，实在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摸着脖颈处逐渐消退的火辣痛意，她哑着低声骂了句：
    “疯子。”
    没成想，柳风月欣然承认，冷哼一声后，几乎是立刻便顺着她的话继续道：
    “既然知道我疯，就别再惹我生气。”
    说完这句，柳风月故意停顿了片刻。
    见沈安依旧没有半点想要搭理他的意思，仍旧直勾勾望着扎在脚背，正缓缓流淌的药液袋上。
    看到她似乎期盼的眸光，他那张脸，又浮现出许多不满起来。
    像个谋求关注，却依旧被忽略的小孩子一般，柳风月猛地俯身靠近。
    突然压上来的身体，逼得不想跟他就这么吻上的沈安，不得不把身体再沉进病床几分。
    健硕身体投下的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体上方。
    捏着沈安的下颌，强迫她关注他时，柳风月的那双眼睛，也在直勾勾望着她的唇。
    薄唇翕动：
    “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说着，柳风月的唇瓣一点点压了下来。
    “不准躲。”
    察觉到沈安的几分抗拒，此时已经落到与她快要鼻尖相触的柳风月突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压下来的动作虽然极慢，湛蓝眼眸却目标明确的，贪婪的只盯着她的唇。
    可显然，她那微抿的唇，还是极不情愿。
    微蹙的眼尾透着若有若无的寒意，唇瓣几乎贴着沈安的唇颤动：
    “如果你还想见纪云舟，还想知道他怎么样，就别抗拒我。”
    干涩磨人。
    如柳风月所料，在脑袋不易察觉的晃了晃，片刻的犹豫过后，沈安终究再没躲。
    呼吸发出的声音，在近乎密闭的安静房间格外挠心。
    极近的距离里，二人连发丝都纠缠不休，药液也一点点滚进了静脉。
    分离时，唇瓣都染上了滴血般的红。
    浮光下亮晶晶的。
    面无表情的起身，柳风月给她已经落空的药袋换成了新的。
    沉稳熟练的动作下，舌尖却多次扫过下唇，虽然故作冷淡，但连他的眼尾都开始晕染了几分笑意。
    他很喜欢跟沈安接吻的感觉。
    沈安不善言辞，之前在一起哄他时，做的最多的就是主动吻他。
    这是最能让柳风月那颗躁动的心平静下来的办法。
    回想着，他俯身，还想继续索吻。
    沈安却缓缓将唇躲开一点，难掩沙哑疲倦的声音问他：
    “还剩多少要打？”
    语气也软的不成样子，甚至有些颤抖。
    “最后一袋。”
    回答着她的问题，柳风月的手指缱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一点点靠近时，在看到沈安没躲，那明显垂下回避他眼神的眸子时，眼底的笑意如波纹般荡漾不休。
    她慌了。
    没恢复记忆的沈安不明白接吻的含义，可现在，她也不得不被他勾着，回忆起了那日夜缠绵的时光。
    她也放不下，哪怕表现的不在意，沈安却根本做不到。
    她心里有他。
    “把速度调快些。”
    听到她的要求，看到她眼底试图拖延的慌乱，柳风月没起身，眼底笑意闪烁着摇了摇头：
    “已经很快了，不能再快了。”
    觉察到沈安那对他一贯熟悉的纵容，柳风月开始得寸进尺。
    最后一袋胃药打完后，他将人圈在怀里，一个字不提答应考虑让她去看纪云舟的事，在她大开领口下的锁骨不安分的蹭来蹭去。
    零四就很会分析情感数据。
    所以，柳风月当然知道，其实纪云舟对他和沈安的关系而言，构不成什么威胁。
    哪怕沈安喜欢纪云舟比他更多一点，他们两个碍于所谓[现实因素]，也不可能在一起。
    纪云舟根本没有能撼动他的力量。
    可是尽管如此，在看到沈安维护他关心他，柳风月还是十分不爽。
    就像学生时代，哪怕知道好好学习就能有好成绩，却还是会有想玩走神时一样。
    柳风月清楚的知道，自己没必要针对纪云舟，更没必要非得弄死他，那样于他的目的反而适得其反。
    他只是做不到。
    毕竟不怕纪云舟是一码事，见不得沈安眼里有他，是另一码事。
    哪怕在她心里，其实纪云舟所占有的份量只是一丝一毫，也不行。
    她的眼里只能有他。
    其他东西都该消失。
    好在这次，就算纪云舟真的死了，沈安也怪不了他，是纪云舟自己作死。
    偏执的想着，柳风月又轻轻咬了口沈安的肩膀，脑袋被身下之人推了推，他也没抬头，心却有点堵的难受。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从沈安嘴里听到了那个名字：
    “药打完了，该放我去看看纪云舟了。”
    贴着她的胸口，故作平静的柳风月慵懒而含糊不清的回答着：
    “我只说我会考虑。”
    这样明显的想出尔反尔，让沈安有些窝火。
    尤其是觉察到自己对他根本生不了气之后，她更恨自己拎不清。
    此情此景，却也只能咬碎了牙继续跟他商量：
    “别闹了可以吗柳风月，不让我见纪云舟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只能让她更担心纪云舟，更讨厌他而已而已。
    后半句，沈安没敢说出口，她怕柳风月发疯，可是，他明明也很清楚才对。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现实。
    想着，柳风月也终于从她身上抬起头来，却突然问出了个毫不相关。
    也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重要。”
    这次，学聪明的沈安毫不犹豫。
    “骗子。”
    低喃着，柳风月再次埋头在她肩颈，一米九的大个子非要跟她塞一张病床，将沈安紧紧压在怀里。
    冷声质疑着她的真心，脸上的开心却也控制不住。
    但占有她的私心却也丝毫未减：
    “就不放你走。”

 第214章 着摸不透

    不敢肯定此刻柳风月说出这句话，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了的沈安一时语塞。
    手掌却还是下意识的，覆上了他的后脑勺轻轻安抚：
    “真的别闹了。”
    语气动作，很像是对待一只宠物，沈安却没发现其中的不妥。
    她早已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要以为他像零四时期一样，还是在闹脾气了。
    但可惜，与以往不同，现在的柳风月是认真的。
    抬头后，那极其坚定的眼神和声音，让沈安在心悸外又觉心烦，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更是如此：
    “我没闹，沈安，真的不会放你走的。”
    不肯后退转圜的固执机器人，惹人生厌。
    “为什么啊。”
    咬牙问着，沈安是真的不懂。
    她不明白柳风月这样囚着她有什么意思。
    可是如果真要把这种问题问出口，其实答案，连柳风月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现在既然她发问了，在那皱眉下不满眼神里，他还是认真的解释道：
    “沈安，纪云舟是出事住院了没错，但你又不是医生，去看他也毫无帮助。”
    “比起他，我更需要你，沈安，既然你亲口说了我更重要，那就别走，留在我身边。”
    “除非，你又在骗我——”
    纯属扯淡。
    看清柳风月眼底的偏执，沈安根本不想再听下去，干脆的一脚踢翻了离她最近的点滴架。
    金属碰撞的巨响回荡，宣泄着不满的尾音，被她的厉声打断压了下去：
    “谁才是骗子？柳风月，现在的你真的烦人透顶。”
    愤怒和烦躁的情绪，在沈安的心底散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话说的直接又难听。
    到底在坚持什么啊，她明明想的都是正事。
    怎么就跟他讲不通了呢？
    “我要去见纪云舟，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那样龌龊无聊的缘由，我只是想确认他的安危，因为我和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谈。”
    “而你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
    说着，沈安不满的去推他挡在身前的肩膀，想要起身，手腕又被紧紧抓住。
    那力道几乎要生生把她手腕捏断。
    面对明显急了的沈安，柳风月依旧分毫不让，表情僵住后看她，挤出的笑容冷淡：
    “哦？是吗？那你先说说，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
    “当然是——”
    当然是柳灼泽交给纪云舟负责的，在搞定相关法令后，准备在国内推行仿生人，打开国内前所未有的仿生人市场的事。
    想说的话在脑海里完整过了一遍，双唇尴尬的保持张开，沈安却一个字没吐出来。
    身体突然僵硬到不行。
    不，她没必要跟柳风月谈那些。
    他也是个仿生人。
    她不能再跟之前一样，事事都跟这个机器商议了。
    不然只会落得个本属于她的detroit账号密码，被他窃取占用的结果。
    而且，这个项目虽然还在保密，但她能说出口的部分，出于某种沈安还不清楚的缘由，柳灼泽早就已经也告诉他了。
    柳风月本来就知道。
    犹豫的表情被误解后，得到了他的冷嘲热讽。
    “当然什么？怎么，说不出来了？”
    回以同样的冷笑后，沈安也不惯着他：
    “我们两个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一个钻了空子，早晚会被报废的机器，我有什么必要跟你解释？”
    本着他不让她舒心，她也不给他好过的原则，沈安句句往雷点上死命的踩。
    心口一阵抽痛，被伤到心的柳风月苦涩的扯动嘴角，看着她那副冲动而咄咄逼人的架势，眼神淡漠：
    “继续说，沈安。你越是为纪云舟跟我闹，我越不会放你走。”
    见她皱眉挣扎，他手上的力道却松了几分，不再抓的那样紧。
    那样因为受伤而破碎的神色，和显然退让的动作，让沈安稍微冷静了点。
    心也莫名软了几分。
    收敛些控制不住的戾气，语气却仍然不受控制的透着不耐烦：
    “少来了，我好好说话你又不听，你本来就没想放我走。”
    手腕又被他强硬的扯到二人之间，她被迫与他对视：
    “沈安，为什么你非要见他？”
    柳风月不依不饶的追问，努力耐下性子，心里反复想着着再跟他说最后一遍，沈安不情愿的解释：
    “因为纪云舟是我的朋友，我关心他很正常。”
    “因为我早说过，柳风月，我告诉过你不要再去找他的麻烦，纪云舟手上有很重要的消息和资料我需要。
    为什么你总是拎不清呢？”
    “我跟纪云舟不得不纠缠不休是因为你啊，是因为你伤了他，我才会格外过意不去的你不明白吗？”
    他明明都懂的。
    连珠炮般把想说的、不想说的话全都一股脑说出口，大口喘息平复心情的沈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
    却也没想着挽回。
    看到恢复记忆的事要呼之欲出，她的心情却依旧平静。
    她也知道本来就瞒不了他多久。
    在柳风月面前，沈安向来赤裸，其实根本也没什么东西可隐藏的。
    但这种裸奔的感觉还是让她胃疼。
    一瞬间，腹中热流又翻滚升腾。
    甜腥气息混着腐蚀性酸味涌上来，让她的身体应激般猛地蜷缩，死死咬住下唇，十分想骂人。
    显然是真疼的表现，让柳风月连忙弯腰伸手去扶她，抓着沈安，语气无奈：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了。”
    手腕处的桎梏松懈，却仍被他握着，一边故作淡漠的回答她，他一边用手掌温暖着沈安的胃。
    “一提纪云舟就激动成这样。”
    “明明自己身体也没好到哪去，生了病，醒来后却对自己的状况，连问都不问一句，你还真爱他。”
    阴阳怪气吐槽着，他将沈安一把推倒。
    撩开她的衣服，温热手掌轻轻在她整个腹部摸索按压起来。
    混合着手套和不知名乳液的凉意，惊的沈安一颤。
    “你干嘛？”
    冷着脸，柳风月正经的很：
    “你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可我关心，我一个医生还能干嘛，当然是给你做检查。”
    “不然，难道你以为我是要跟你做吗？”
    反光的镜片下多了点笑意。

 第215章 无聊问题

    顶着最淡定的表情，说着最直白的话，沈安顿时无话可说，尴尬的姿势不好反抗，也只能顺从他的检查。
    而他动作熟练。
    “这儿疼吗？”
    她摇摇头。
    “这儿呢？”
    她依旧摇头，所有的细微痛楚都悄无声息的被咽进了肚子里。
    “你最好别骗我。”
    简单的擦拭后，柳风月潇洒的将垃圾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坐起身来，揉搓着自己因为刚才他大力握着而酸痛发红的手腕，沈安想下病床。
    但身前，一边漫不经心的摘手套，柳风月那高大的身影，却还是挡在她的面前。
    让人捉摸不透。
    于是沈安抬头望他，在她开口之前，柳风月却率先出声。
    “所以在你心里，我真的比他更重要对吗？”
    手指绞着她的衣角将褶皱拉平，别开的眸子没看沈安，反而垂下，视野焦点落在她的身边。
    她看不清其中深邃翻涌的情绪。
    但他问出的这个无聊问题，着实把沈安气笑了：
    “这个问题你问过了，柳风月，我也回答过了。”
    “我想再听你亲口说一遍。”
    纤细的手指推上他的胸口，不费什么力气，沈安便一把推开了他。
    “无聊。”
    整理好衣服，连看都没看身边的柳风月一眼，她极其自然的发号施令：
    “你看到了，我没事，带我去见纪云舟。”
    难得的，这次，柳风月轻易妥协了。
    沈安只听到从身体侧后方，传来的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轻叹，然后自己冰凉的手指，便落入了柳风月的掌心。
    “算了，怕了你了。”
    听不出什么情绪，将厚重的外套披在沈安身上，他牵着她穿行在廊道里。
    让她也不禁有些怀疑，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如果沈安再敏锐一点，疑心的往前看他，就会在柳风月眼底，看到那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和某些阴谋酝酿的冷意。
    可惜，她实在身体不适，也莫名心乱如麻。
    整个胸腹腔像是被谁点了把火，说不上到底哪里疼，却哪哪都不舒服。
    加上医院里的闷热，更是让她提不起精神，思绪散作一团，脚步逐渐机械的跟着前面的人走。
    在几栋连通的楼道里七拐八拐之后，柳风月突然停了下来。
    猝不及防的沈安，猛地撞上他的后背。
    鼻尖一酸，抬手去摸时，他已经松开她，独自向前走了两步。
    正疑惑着，还没开口问，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些模糊，却又有些莫名熟悉的声音。
    不属于他们两个的声音。
    眼前泪光迷蒙，捏着鼻尖，沈安偏头去望，在柳风月的身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纪云舟的母亲，邵华。
    看清的那一瞬间，沈安的头似乎更疼了。
    纪母对她有恩，可实在算不上个好相处之人，好在有柳风月的身影挡着，她并没注意到自己。
    此刻，邵华正亲切的握着柳风月的手，嘴里说着些客套话。
    妆容得体，显然是精心打理过，却依旧能在眉眼间看出许多疲惫。
    虽然仍没有亲眼看到纪云舟现在的情况，但见到他母亲的状态，沈安稍微放了些心。
    毕竟看邵华还有心情化妆打扮，气色也还不错，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想着，躲在柳风月背后，她扭头找起纪云舟来。
    却在看到门上醒目的icu三个字母后，心跳戛然而止，冷汗率先爬上了她的后背，让她浑身惊颤，匆忙上前一步。
    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沈安清楚的看到了其内躺在众多仪器之间的纪云舟。
    却只是匆匆一眼。
    下一秒，来自身边之人冰冷的手指便覆上了她的眼睛，将她从那处拽离后，直接将她拉入了怀里。
    完全没有给她任何反应时间，温热气息就已经将沈安完全包裹。
    扣着她的后脑勺，像是怕她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柳风月将她牢牢按进胸口。
    突然冲出来的沈安，着实也把邵华吓了一跳。
    但出于教养，她面色未变。
    只是微微蹙眉，把沈安当做柳风月身边的女人，依旧带着点得体的笑意，了然看着柳风月将她圈在怀里，看着女人不满挣扎，一言不发。
    而当邵华不动声色细细打量过去。
    通过声音和外貌，推断出那人是沈安时。
    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其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邵华一直不怎么喜欢沈安，原因无需多言。
    不过先前，她也只是单纯的瞧不上她而已。
    因为沈安毕竟还算乖，也一直在好好读书。
    虽然起过不该有的心思，到底不像那些穷疯了的，也不敢主动勾引男人。
    所以，来自邵华的，这种对她单纯的看不起，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小半年前。
    但在纪云舟回国先去找她，还因此受伤住院，却瞒着家里人不告诉后。
    邵华对沈安的态度，就可以称得上是厌恶了。
    毕竟，仔细想来，纪云舟开始有叛逆心思，不服从他们长辈的安排，都是因为纪家资助沈安开始啊。
    明明好心，却养出了一头祸家的白眼狼。
    不满的想着，但把眼前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邵华终归是没敢做声。
    她自然以为的是沈安用尽手段勾搭上了柳风月。
    所以才放过了他儿子。
    一来想着这样也好，二来，她有求于柳风月，只有柳风月能救她儿子。
    因此，她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二人打情骂俏。
    而柳风月本来也没想搭理邵华。
    跟她碰上纯属凑巧，应付她也让他有些心烦。
    现在正好有理由不接邵华的茬，低头看向怀里，沈安试图挣扎的动作，一次又一次被他压下去。
    “纪伯母看着呢，别闹。”
    温柔宠溺的语气，不是很为难。
    实话说，柳风月现在的心情确实还不错。
    他巴不得越来越多的人觉得他跟沈安的关系不清不楚，而这个人是纪云舟的母亲就更好不过。
    但压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时，除去其中的威胁意味，柳风月的语气里，依旧能听出有些不情愿：
    “好了，看也看过了，别再胡闹了。”

 第216章 我们结婚吧

    说完，从自己的怀中，柳风月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仅如此，连沈安一直挣扎反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种停止，不是那种缓慢的，意识到抗拒不了后的放弃。
    像被突然拔掉电源的电视机，屏幕一下子关掉，声音和画面都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死寂。
    与片刻前的热闹形成让人无法忽视的鲜明对比。
    察觉到这种异常，柳风月心脏一紧。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被无形大手按下了关机键的活生生的人的形象。
    也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不对的柳风月，那张脸瞬间冷了下来，也没再问什么，干脆的将沈安打横抱起。
    一个多余眼神都没给邵华，也完全没在意身后的她见他们打算离开，因此说了什么。
    他抱着沈安快步离去。
    只剩下纪母独自一人，踩着高定皮鞋象征性追了两步。
    意识到他们的距离确确实实越来越远，试图喊住柳风月也毫无回应，满是不悦的留在原地。
    望着头也不回的二人离去，心中，她对沈安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邵华极其自然的觉得，是她在柳风月耳畔吹了风，才让柳风月不肯亲自为纪云舟做手术。
    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本人性格冷漠如此。
    这就是邵华那一类人的讨厌之处。
    听到邵华在背后叫他，柳风月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他向来对除了沈安以外的东西毫不关心，此刻也是一样。
    那双眸子里，除了昏迷的沈安，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将她平稳抱上病床，双手合握着她冰冷的手指抬到嘴边，他轻轻吐出温热的气息，试图温暖她。
    又再次切身体会到了人类身体的脆弱。
    因为是机器，所以那些来自沈安的身体检查报告结果，此刻清清楚楚在他的脑海展现，每个字都十分清晰。
    脑袋里像是多了一根弦，在柳风月看清一切后绷紧，任何一点拨动，都会让他整个人颤抖不已。
    不慌是不可能的。
    毕竟在此之前，柳风月从未想过，沈安的状况会到如此地步。
    她的心理问题比他凭观察而推测出的结果还要严重多。
    那根本不只是一种隐蔽不可查，玄而又玄的心病，而是确确实实记录在检查报告上的，病理性问题。
    通俗而言，沈安已经到了可以被诊断为精神疾病的程度。
    除去越来越明显的自主神经功能紊乱以外。
    她已经逐渐开始出现更多解离症的表现了，而她自己完全没发觉。
    这种病症自己太难意识到了。
    心理疾病导致的精神疾病，诱发原因又极其多元且主观，可能仅仅因为某些不知名压力。
    又或许，是因为她那自作主张对记忆的修改，损伤了记忆神经，从而引发一系列蝴蝶效应，有的是推论。
    问题就出在这里。
    心病最难医。
    如果清楚的知道沈安为何而病，柳风月就有办法治疗她。
    可是他不知道。
    更何况，沈安的病状也太奇怪了，一点也不典型，十分不常见。
    她又哭了。
    泪水大颗从眼尾滚落，从温热到冰凉不过只落下时短短半秒间。
    睁开眼，沈安就看到了床边的人。
    长的极帅的男人正抓着她的手，眼底的关切不是假的，一边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轻声问她：
    “怎么哭了？”
    一边，修长好看的手指伸过来，给她擦拭泪痕。
    在沈安眼里，很温馨美好的画面。
    如果他不是柳风月的话。
    张张嘴，因为虚脱，她的声音不可避免有些哑，况且可能出于她本来也不想说话。
    最后，沈安只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了然的柳风月，立刻就把她扶了起来，病床上调，让她上半身靠在枕头上。
    在沈安顺势微调到舒服的姿势后，一杯水就递到了她身前。
    抬手接过，温度正好。
    这就是机器的魅力。
    小口喝着水，喉咙舒服了些。
    空洞的眼神依旧茫然，沈安呆呆看着不远处墙壁上黑漆漆的电视屏幕，里面是他们二人的倒影，突然开始没由来的想：
    近乎无限的体力，超绝的记忆，再加上一点点智慧和绝对服从性。
    怪不得，北西洲会那么推崇仿生人。
    多么美好的幻景。
    柔软的指腹又轻轻扫过她的眼角。
    凉意被体温拭去时，她的身子下意识颤了颤，抬眼往过去，好听的声音此时落进她的耳中：
    “怎么了，刚才做噩梦了吗？”
    怔愣片刻，沈安看着他好看的眼睛，诚实的摇了摇头，懵懂的像一只无害的鹿。
    不是噩梦。
    脑海里，自然的顺着回忆起了梦的内容。
    没有什么奇怪的画面，不过都是些她之前的回忆，好的坏的都有，因为年岁而略微加工后，零散的出现在沈安的梦里。
    唯一值得提下的，梦里的最后一幕，是纪云舟。
    在病房里，浑身插满管子，一丝不挂的纪云舟。
    是她昏迷前看到的那一眼，印在了她的梦境。
    现在想来，倒是没有当时站在窗外，看那一眼来的冲击力强，让她也跟着浑身疼。
    再回忆起来时，沈安莫名平静。
    想着想着，她又突然跳脱的想，自己好像好久都没做过那么长，内容那么清晰梦了。
    不属于她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擦着她的眼尾，又把她飘移的思绪拉了回来。
    望着柳风月，沈安这才像真的醒了一般，眼底带了点光。
    像是自嘲，又像是宽慰面前看着的人，脸上挤出一个笑，有点假，抬手顺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眼角，摸到了一点凉意。
    不知不觉，她又流泪了啊。
    竟然如叶言所说，真的生病了。
    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感受到，更不可能出于什么悲伤或者喜悦。
    明明平静的很，泪水却已经悄无声息滚落了。
    眼前，他又开口问：“怎么了？”
    语气极其小心翼翼，惹得沈安突然笑个不停，到最后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自己又在笑什么呢？
    沈安实在不明白，也不知道她到底奇怪的笑了多久，一边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定像极了精神病，又实在控制不住大脑莫名其妙的冲动。
    也是，叶言给她的药，药效早就应该过了。
    到最后，她都笑累了，脸颊上的肌肉酸的难受，仰起头看柳风月。
    他的表情里多了一丝怜悯。
    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沈安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又觉得好笑了。
    一个机器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但现在她实在笑不动了，脸颊酸软，扯不动嘴角。
    而且人是很奇怪的，大笑之后，某种补偿机制，反而会让人觉得莫名悲伤，但她也没有哭。
    脸上还强撑的带着有些僵硬的浅笑，直勾勾看着柳风月。
    沈安醒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们结婚。”

 第217章 不存在之人

    极其清晰的五个字，柳风月却像是没听清般。
    只是抚过她眼角的手顿了顿，又继续细细为她擦去所有泪痕，指尖颤抖，冷的吓人。
    他以为她是一时冲动，所以不敢信。
    事实上，恢复记忆以来，沈安第一次这么清醒，不是因为服用药物而获得的那种麻木的清醒。
    而是真正的醒悟。
    人从来不是像树一样慢慢成长的。
    人的生长像笋，一场雨夜之后，猛地蹿起一大截。
    在看到濒死的，赤条条躺在冰冷器械中间的纪云舟后，沈安突然就想明白了。
    所以她极其认真的，望着柳风月说出了那句话。
    说完后，平静的眸子看着他，她在等他的回答，却少见的从这个万能的机器人眼里，看到了一丝慌乱。
    他主动别开了视线。
    目光从沈安显然认真的眸子落下，看着她的鼻梁，指腹也跟着向下，轻轻摩挲她的脸。
    “再睡会儿，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他怕了。
    好奇怪，明明自己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遍，做梦都想要听到的话。
    可当真的从沈安嘴里说出来时，他却反而想要逃避了。
    “柳风月。”
    她又念了声他的名字，声音多了点急迫的喊。
    “好好休息。”
    将手局促的从她脸上拿开，柳风月此刻无比希望柳灼泽再给他打个电话过来，只可惜手机被他关机了。
    他想躲了，当然不是不愿，说实话，他现在兴奋的很。
    可是被沈安喊了一声后，心里又莫名烦躁。
    “我是认真的。”
    紧紧抓着柳风月的手腕，沈安坚定的望着他，又补了一句。
    抓着的手被他轻轻扯开，大手反握住她的手腕。
    一把将沈安的身体从病床上拉起，柳风月顺势俯身。
    二人的距离进一步拉近后，她从他眼底看到了一点不快。
    正不明所以，面前，柳风月几乎咬牙切齿的开口：
    “认真的？不到一个月内跟两个男人谈婚论嫁，沈安，你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当初你对纪云舟也是这么许诺的吗？”
    有些咄咄逼人的连续发问，那架势堵的沈安一时语塞，舔了舔下唇正想解释。
    但没等她开口，像是害怕听到她的话，柳风月率先出声。
    这次语气软了点，浅蓝色的眼睛眼神飘忽不敢看她，更像是喃喃自语的念着：
    “婚姻不是儿戏沈安，你最好是认真的……”
    颤抖的手暴露了柳风月此刻的心。
    显然，她没必要解释什么了。莞尔一笑后，沈安看着他只是问：
    “所以你结不结？就今天。”
    “结。”
    得到柳风月毫不犹豫的回答后，她猛地跳下病床，完全没了刚才那个病恹恹的样子，拉着他就往外走：
    “走，领证去。”
    红本本捏在手里时，柳风月还在怀疑这只是一场梦。
    机器人也会做梦吗？
    想着，他机械的跟在沈安后面，坐进驾驶座，捏着那薄薄几张纸，又出神的看着上面烫金字体。
    副驾驶上，沈安也随手翻开手里的本本，看着那张红底照片。
    画面里，她笑的开心的多，柳风月都没怎么笑，那么好的一张脸，却只是拘谨的抿唇勾起嘴角。
    更显得她在傻乐了。
    耸耸肩，沈安合上结婚证，见车子还没发动，又侧头去看他。
    柳风月正一手扶方向盘，单手抓着红本，白皙的指节卡在里面，一脸淡定，翻来覆去的看。
    那副表情，不禁让沈安有那么一瞬怀疑：它真的懂结婚的意义吗？
    想着，见柳风月还在出神，她用手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
    “开车。”
    猛地回过神来后，柳风月“嗯”了一声，将小本看似随意的放进了自己大衣左侧内口袋。
    没看沈安，他抿唇发动车子，目视前方，冷漠清晰的下颌线，好像多不情愿一样。
    将刚才拍的照片又翻出来，沈安突然将那面举到面前，扭头笑着问他：
    “怎么，不愿意吗？照片上就笑的不情愿。”
    “没关系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登记处。
    “还能离呢。”
    说着，就要去解自己的安全带，手上的红本突然被他一把抽走。
    她再转头时，原本在自己手里的结婚证已经不知踪影了。
    “回家，晚上想吃什么？”
    淡淡的说着，嘴角后知后觉的上扬，被他死命下压，眼角却出了褶。
    柳风月当然不是不愿意，刚才他只是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用这个身份跟沈安结婚。
    毕竟柳风月的身份，从始至终都是他设计编造的。
    他担心不够真诚，不会被月老祝福。
    可是想了又想，柳风月突然释怀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也不敢看她，最终紧绷的身体还是放松了下来。
    他本来就是个不存在之人啊。
    一起吃过晚饭，见沈安脸色确确实实好了不少，而且显然是真的，不是强装开心，带着点笑意看他洗碗。
    柳风月一扫下午的阴郁，拉着她洗过澡后，某些被她亲手娇惯出的本性展露无遗。
    下颌抵在她的颈窝，温热的手在她后背安抚。
    深知沈安不舒服，今晚柳风月并没有放肆，很有分寸的浅尝辄止，被她主动吻了后，满足的把她抱在怀里。
    温热的气息随着沈安开口喷洒在他的肌肤上：
    “柳风月，我的维c药瓶是不是在你那里。”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贴着她的肌肤，他哑声低喃：
    “那个别吃了，容易产生药物依赖。”

 第218章 必须要做的三件事

    见柳风月都这样说了，沈安本来想试探着把自己的药要回来的心思，也只得作罢了。
    他不会还给她的。
    想着，她闭上眼，靠在他怀里的时候，感受到他抱的似乎更紧了点。
    完全模仿真人一般的呼吸不规律的吹在她耳边，让沈安一度以为柳风月要说些什么。
    但黑暗里，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抱着她，却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自从下定决心，亲手抛弃掉零四之后。
    这么多年，沈安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安心。
    所以与柳风月猜的，沈安是有阴谋才跟他结婚，或者是为了纪云舟才跟他结婚不同。
    至少白天领证的时候，在拍摄结婚照的那一瞬间，她的笑不是假的。
    那时，沈安是真的开心。
    满心想着的是她终于嫁给了自己所爱的人，嫁给了零四，表情自然而然笑的灿烂。
    在失去它一次，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后，沈安终于敢承认自己的心，本来就不是一时冲动。
    只是抱着他，莫大而极其久违的幸福感和满足感便涌了上来，他是比马普替林和安非他酮都对症的特效药物。
    大脑在兴奋过后平静而清晰，她能清楚的听见二人的心跳。
    也知道，自己想做的第一件事完成了。
    过去的沈安，其实一直活在对零四亏欠的阴影里走不出来。
    这是她不敢言的心病，久病成疾。
    她知道在旁人眼里，那不过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机器，她曾亲耳听过同事对类似电影情节的嘲笑，也觉得自己荒唐可笑。
    但现在都不重要了。
    别人的看法，莫名的原则都不重要，日夜陪伴她照顾她，却被她伤害过的零四才最重要。
    沈安想补偿它，也是在弥补自己的遗憾。
    跟他结婚就是她想出来的办法。
    虽然那时刚醒的沈安也不确定到底该怎么做，只是凭借模糊的梦境和记忆，想赌一把。
    她没想到零四想要的就这么简单。
    那一开始他回来时，认认真真跟她说不就完了吗？
    又何必折磨她……
    平静的心情起了波澜，她没再继续埋怨，因为知道没有意义。
    顺势想着，沈安很自然的又想到了因为她被牵连，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的纪云舟。
    这是她要做的第二件事，弥补纪云舟。
    她欠他的太多了。
    好在，在医疗技术如此发达的当下，有钱人的伤病亡是可以称得上医疗事故的程度。
    所以，哪怕代价是倾尽一切，沈安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纪云舟出事，他很年轻，他会有光明的未来。
    她会在他左右，帮他铺出一条未来。
    就像十几岁时，向来乖巧懂事的纪云舟，第一次对父母权威提出异议。
    为沈安极力说服父母争取资助，为她开辟出一条光明未来一样。
    这两件事要做到都不算难。
    揽着柳风月腰的手臂抱的紧了紧，沈安立刻得到了回应，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肩颈，荡漾着缠绵的爱意。
    “早点睡觉。”
    低哑的声音在耳下响着，耳垂突然传来一阵酥麻的微痛：
    “还是说，你还想要？”
    轻咬沈安的耳垂，柳风月笑意藏不住，却也只是开玩笑，见她摇头后也去轻轻捏她的腰：
    “睡。”
    夜色里，沈安安然闭上眼，脸上又多了点笑意。
    两件事容易就容易在，她嫁给了柳风月。
    虽然结婚二人皆大欢喜，也并不能说明，沈安没起利用他的心思啊。
    道不道德无所谓了，跟机器人讲什么良心呢。
    唯一难的是她想做的第三件事。
    好在，那也是她现阶段人生目标的最后一件事，不急。
    未来计划清清楚楚印在沈安脑海，心底多了点盼头，对她这种人而言，就等同于有了用不完动力。
    心情舒畅后，身体上的病痛也跟着消散不少。
    平平稳稳的，沈安见到了周公。
    第二天早上醒来走到桌边，看着热气腾腾的馄饨，难得的，她很有胃口。
    坐下来后，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塞。
    身旁，柳风月靠坐在餐桌边，笑着劝她：
    “慢点吃，一下子吃太多消化不好。”
    说着把纸巾盒推到了她身边。
    一碗馄饨很快见了底。
    望着那还剩点汤底的碗，沈安突然想起了那句不知道是谁说的话：
    人是需要吃东西的，只要能吃东西，就能恢复身体。身体获得力量，心也能获得力量，如果吃不下东西，人也就完了。
    她现在吃得下了。
    [人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这句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极其不容易的话，她现在做到了。
    虽然不想那么矫情，但沈安想，她又重获新生了。
    暮死朝生，她这个人就是这么乐观，强就强在特别坚强：
    只要我还没有死去，那就一定还有走下去的力气。
    饿了很多天的胃空荡荡的，沈安还想再吃一些，被柳风月拦了下来。
    一次吃太多也是伤胃的。
    于是她很听劝的作罢，稍微休息一会后，开口问柳风月借车。
    他并不放心现在的她自己开车，给了沈安自己司机的电话，其他没有多问。
    临走前，沈安给了他一个吻，利落的身影在玄关离去，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合上洗碗机后，呆呆的望着门口。
    柳风月终于觉得，生活似乎真的回到了几年前。
    却又不免开始担心，这样的自己会不会被沈安再一次嫌弃。
    想着，鬼使神差的，他又从贴身口袋里掏出来那两个红本，望着烫金字体对着它们翻来覆去的看，眉眼弯弯。
    听说，没了结婚证就没办法离婚。
    反正无论如何，按照人类的规则，他们就是一对，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想着，柳风月突然心血来潮，又开始上网搜：
    “如何成为一个好丈夫。”
    医院里。
    看到步履匆匆的柳风月，护士长对身边的同事随口笑问了一句：
    “怎么感觉院长今天笑的格外开心？”
    一句日常八卦的玩笑话，极其小声。
    由于那张脸，柳风月也没少听到类似的小声议论，向来只当做没听见。
    但这次，他破天荒停下来，回应那句根本没对他说的话，笑意比刚才更甚：
    “对，我结婚了。等给大家发喜糖。”

 第219章 作弊

    说完，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见他离开，护士站里的众人表情各异，突然默契的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是埋头写报表的人第一个笑着随口打趣：
    “没想到啊，院长还是个恋爱脑，你看他刚才笑成那个不值钱的样。”
    此起彼伏的议论才又爆发起来，只是氛围倒反而没有刚才那么开心了：
    “也不知道院长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是啊，好幸运。”
    ……
    晚上回到家，推门进客厅，沈安满脸无奈。
    柳风月还在厨房忙活，换好衣服，她拿着那盒喜糖，直接走到他身边，靠在橱柜拆开盒子。
    里面十颗糖，都是有名的牌子，一盒下来得四五位数，壕无人性。
    挑了一块放进嘴里，甜腻的滋味荡漾在舌尖，沈安含糊不清的吐槽：
    “你动作也太快了。”
    短短一天，帝都圈子里，但凡在宴会上见过面的，柳风月都让人送了喜糖，包括柳灼泽。
    白天她去公司，跟柳灼泽谈起纪家的事时，突然收到启清送过来的喜糖。
    那时她正在跟柳灼泽商议假订婚的计划，见柳灼泽不情不愿的拆开，在质问的目光下，沈安压根没敢正面承认。
    含糊不清的打了好一会儿太极。
    “好吃吗？”
    将锅盖扣上，他看着沈安笑问，又低头看看她手里的糖。
    了然的沈安立刻剥了一块，塞进了他的嘴里。
    “好吃，很甜。”
    “毕竟都那么贵，不好吃我可要报警了，你也尝尝。”
    说着，被他好看的笑感染，也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果然那位老人家说得对，找男人就得找好看的，深情和忠诚都能装出来，只有好看装不出来。
    想着，她因为自己的歪理笑的更灿烂，顺手摸了把腹肌。
    柳风月满脸纵容的看着她，握着锅铲挑眉：
    “确实很甜，虽然比你差点。”
    “真受不了你。”
    恶俗的土味情话让沈安浑身起鸡皮疙瘩，举手投降，转头出了厨房。
    脸上的笑意在背过身后慢慢收敛。
    坐在餐椅上，阴影下，隔着晦暗不明的玻璃，她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甜吗？
    他真的能感受到甜的味道吗？
    晚饭一道道上了桌。
    最让沈安欣慰的是，柳风月虽然高调的表明自己已婚，到底没说出自己结婚对象是谁。
    他也知道他们的关系稍微有些复杂，为了不让人议论，得慢慢放消息，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吃过晚饭，柳风月突然神秘兮兮的递给她一个平板。
    沈安打开来看，入目的，是戒指的设计图，对戒，身边他坐在一旁说的自豪：
    “这些是我之前融合了三千八百一十七种婚戒，包括各种有名戒指的设计稿形成的，现在只有十一版，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可以再改，或者我们去店里挑。”
    她一张张看过去，柳风月在身边越说越起劲：
    “婚纱我也想亲自学习设计，加上你这两天身体还不舒服，我想等你恢复些再举行婚礼和拍婚纱照。”
    “你喜欢什么版型，我可以先从这方面入手，然后我们再慢慢挑。”
    “还有蜜月旅行地点也要考虑，你喜欢海边不是吗，其实听说雪山似乎也不错，大草原什么或许也……”
    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沈安好久没听到身边有人这么能说了。
    于是她抱着平板，满眼笑意，极其有耐心的看着他。
    在柳风月身上，完完全全看到了零四的样子，却又突然感到悲伤，接近离别时的悲伤。
    提出计划的柳风月，注意到了她眼底那不易察觉的不对劲。
    声音戛然而止，他停下来问她：
    “你觉得呢，可以吗？”
    沈安用力点头，拼命眨眼掩盖自己眼底那抹水光。
    “戒指的设计我都很喜欢，先定戒指，其他都先不急，我现在太憔悴了，不漂亮，等过阵子。”
    “好，那等你再养一阵。”
    似乎有点失落，柳风月点点头，看到她手里平板正在浏览的那页，目光又突然亮了起来。
    却还是把自己的小心思压了下来，故意不去注意那款他最喜欢的设计，小心翼翼的问她：
    “那这几款戒指设计你喜欢哪个？我找人去定做。”
    将平板推到二人中间，沈安坚定的指了指：
    “就这个。”
    只有这个是零四时他就画好的，她十分确信。
    因为，正是由于沈安当时不小心看到了，它在自主学习戒指设计。
    意识到这个机器已经会自己思考，最终她才对零四痛下杀手。
    当时沈安实在觉得，有自我意识的仿生人太可怕了。
    现在其实她依然这么觉得。
    不过也无所谓，这一点，零四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见她选择这个，柳风月肉眼可见的兴奋，一边努力克制的问她：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一边的手紧张的抓住衣服，手心已经渗出了汗一样的液体。
    “就这个，我喜欢这个。”
    点点头，柳风月又看了眼，然后故作冷静的将平板收起来：
    “明天我找人去做。”
    眼里的笑在浅蓝色眼眸中荡漾如水波。
    他真的以为她的选择，是他们命中注定的默契，却不知道她作弊了。
    见柳风月心情很好，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沈安装作漫不经心的，跟他一起消磨着时光。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实在看不进去。
    心里有事，又害怕现在说太刻意适得其反，沈安没开口，反复偷瞄时间，她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温热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有话想说？”
    将沈安的腿拉到自己腿上，柳风月揽着她的腰，笑的温柔：
    “说，别在一旁煎熬了，我都以为你要变猴子了。”
    现在再拘谨就不合适了，咽了口唾沫，她小心翼翼开口，把自己的念头吐了出来：
    “听说纪云舟的手术很难做？”
    轻轻揉着她的小腿，就像往常闲聊一般，柳风月语气未变，极其自然的依旧笑着回答她：
    “其实还好。”

 第220章 正中下怀

    见他心情依旧不错，沈安决定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乌黑的眼睛倒映着那张好看的脸，直勾勾望着他，眨了几下。
    “方便的话，要不展开讲讲？”
    看到沈安眼里毫不掩饰闪烁的好奇心，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的目光，惹得柳风月抬手捏了捏她明显消瘦了的脸，笑的无奈：
    “拿你没办法啊。”
    又说这些，也不怕他生气翻脸。
    当然他没生气。
    沈安还是很懂柳风月的，结婚之后，他对纪云舟的杀心就没那么大了。
    毕竟现在他是实打实的正宫，受法律保护的那种。
    因此，一边跟沈安小打小闹，柳风月回答的也大大方方：
    “纪云舟是车祸受伤，除了身体上的二十三处骨折和众多擦伤外，没什么大碍。”
    “他很幸运，断裂的肋骨没有向内过度翻折，所以内脏基本完好。”
    “唯一有些棘手的是脑损伤，最深的一道创伤口是后颈的插入伤，玻璃碎片扎入，离脑干很近，但好在也没伤到主神经组织。”
    对医学一窍不通的沈安抓住他的手，为难的皱了皱眉：
    “说人话。”
    “我已经说的很通俗易懂了。”
    抽出手拍了下沈安的后脑勺，他挑眉一脸傲娇：
    “简单来说，就是他命不错，虽然看起来危险，实际上没伤到要害。”
    “那为什么现在还没醒？”
    勾着柳风月的手指按下，沈安垂眸，思索着喃喃自语。
    抬头见他看向电视，故意装没听见不搭理她，她伸出手，戳着他的脸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
    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脸上，柳风月伸手，宽大的手掌在她面前摊开。
    “干嘛？”
    不明所以的抓住他的手，沈安用指腹蹭他的手心，痒意让柳风月抓住她的手指，看着她笑着说的认真：
    “再问就该收费了，沈安。找我看病得挂专家号，而且还要提前预约。”
    “不过看在我们认识多年的份上，我可以让你付费插个队——”
    话音未落，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脖颈。
    他顺势低头，对上沈安狡黠的眼眸。
    “我们可是夫妻，还谈钱干嘛，多伤感情。”
    轻声细语的哄骗，让柳风月想吃醋生气也完全做不到，反手揽住她的腰，将人抱到腿上：
    “也是。”
    低声念着，手指勾着她的头发，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藏不住。
    见柳风月突然露出不明所以的笑，沈安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正中他下怀：
    “那我们不谈钱，谈感情，沈安，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爱要用行动来表示……”
    “……”
    “自己动。”
    ……
    温热的气息贴着她的耳边，撩拨发丝。
    带着根本藏不住的笑意，一手扶着沈安的腰，收到预约费用的柳风月耐心的继续解释：
    “大脑受撞击伤昏迷是很正常的事。纪云舟之所以没醒，最可能的是因为撞击后颅内出血压迫了神经，当然，也可能还有失血导致的休克或者其他原因。”
    “当然，无论如何，他都需要二次手术，只不过现在纪云舟的身体状况还不太合适，而且脑出血量不大，因此还在商议手术时间和方案，说不定等过两天术后，很快就醒了。”
    手指攀附着他的肩膀，白皙的指节因为反复的摩擦泛了红。
    靠在柳风月胸口，沈安努力抬头看他，哑声问：
    “做完手术就没事了吗？”
    “也不一定，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让沈安有些不确定，此刻的柳风月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蹙眉下那疑惑的目光，让柳风月戳了戳她的额头，又跟她耐心解释了一大通相关专业知识。
    但沈安一窍不通。
    术业有专攻，全知全能恐怕只有眼前这个机器能做到，尤其用上专业名词后，她实在听不太懂。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太累，完全没听进去。
    因此，在柳风月说完一段后，难的的空隙里，沈安有些狼狈的抬手掩住了他的唇。
    “好了，不用继续解释了。”
    不愧不做人，真是好体力，说那么一大串下来，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也是，他本来就不用呼吸。
    吐槽着，她靠在他身上轻轻吐气。
    见此，柳风月识趣的闭上了嘴，带着笑意用手指拨弄沈安额前有些凌乱的湿润碎发。
    除了呼吸有些破碎，很和谐的画面。
    脑袋埋在他的肩颈，在这样的光景下，沈安趁机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那手术你可以帮他做吗？”
    下一秒，她那干涩的嗓子又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了。
    “别在这种时候问我这种话，宝贝，我只会拒绝你。”
    柳风月回答的很果断，理直气壮：
    “开颅手术，随便一个有经验的神经外科医生都可以做，柳灼泽不会这点人脉都没有。”
    拒绝之余，还不忘挖苦柳灼泽。
    不过他说的话很有道理，沈安也是这么觉得，虽然跟柳风月出发点有些不同。
    但她也认为找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做手术就好，白天，她就是那么跟柳灼泽说的。
    因为，沈安始终质疑一个机器能拥有的医疗水平。
    而且柳灼泽当然也有合适人选来主刀。
    可问题关键在于，邵华不同意。
    手术是需要家属签字的，纪云舟的母亲，是目前赶来帝都看他的人里，纪云舟唯一的家属。
    她指名道姓，只信任柳风月，并且在多次会诊后，仍然始终坚持一定要他来做主治医生。
    这都是今天去公司，柳灼泽告诉她的。
    沈安也是今天才借此知道，柳风月的名号在医疗界如此响亮。
    但按照时间计算，她怎么也觉得，他那些包括医学博士的众多名头，都是用金钱堆出来的。
    就算不是，这家伙，真要参加各种考试，完全也是作弊啊喂。
    正确答案都早就印在他的数据库里了。
    对机器而言，任何考核都是早有答案的开卷考。
    所以沈安当然信不过柳风月的水平。
    同时，她也猜到了为什么邵华会如此坚持。

 第221章 滴水不漏

    作为纪云舟的母亲，邵华知道了柳灼泽帮纪云舟一同对付纪家的事。
    向来将儿子牢牢掌控的她，当然不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
    更不能允许纪云舟继续跟柳灼泽那种人接触。
    所以，她当然不会把儿子交给柳灼泽和他相关的人手下，她信不过。
    虽然在逻辑上有可以理解的地方，但当柳灼泽亲口跟她解释时，沈安仍然觉得有些离谱。
    因为她实在没想到，邵华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在纪云舟还可能有生命危险之时，作为他的母亲，赌这种根本无关紧要的气。
    这种让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掌控欲，让想完全掌控自己儿子的邵华，只信得过当初救过她儿子的柳风月。
    从柳灼泽得到消息后，沈安只能猜测到上面这种程度。
    但随着当前的情况逐渐明晰后，她反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虽然在邵华眼里，柳风月是极其出色的外科医生，但沈安总觉得她对柳风月的信任还是太过蹊跷了，有些莫名其妙。
    沈安的怀疑是对的。
    虽然她不知道，但邵华之所以相信柳风月，是因为他们之前就见过，早在上一次纪云舟受伤之时。
    后来，柳风月也在暗地里，在见过池楚一次后，通过池家的手帮了纪家，也撮合过纪云舟和池楚。
    所以纪云舟才会在柳灼泽的帮助下，这么久都还没完全拿下纪氏的全部话语权。
    现在他出事，柳灼泽也不好随便插手朋友家事。
    目前的纪氏，整个纪家都还是邵华说了算啊。
    沈安真的没想到，她完成弥补纪云舟的心愿，最大的阻力竟然是纪云舟的母亲。
    由于她老人家不松口。
    即使因为来不及，没办法完全搞清楚情况，沈安不能眼睁睁看着纪云舟在病房里拖下去，也就只能试着回来求柳风月。
    结果他还拒绝了。
    但对沈安而言，从他下手总比劝邵华来的容易。
    所以想了想，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在这件事上继续磨柳风月：
    “他们都没你厉害嘛，医院都是你开的。对了，你刚说的纪云舟的最佳手术时期，是什么时候来着？”
    先是温声软语的夸了他一句，沈安这极好的态度，显然把他哄的不错。
    于是柳风月也不吝啬，有问必答：
    “明后天，尽快自然最好。”
    “你明后天有事吗？”
    她继续旁敲侧击，他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不急不慢的继续跟她纠缠。
    “还好，不能说完全没有，怎么，你有安排？我可以为你留出时间。”
    故意装傻，柳风月笑着，滴水不漏的把沈安的话堵了回去。
    见跟他打太极没完没了，直起身来，她干脆直接挑明：
    “你就帮忙把纪云舟的手术做了。”
    这次，柳风月没直接拒绝。
    抿唇沉思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勾了勾嘴角：
    “那你求我。”
    “求你。”
    柳风月笑着摇了摇头：
    “不行，语气再软一点，好好求我。”
    “求求你。”
    虽说语气仍然有些生硬，不过从沈安嘴里能吐出这种话，已然是不错了。
    而且她那有些可怜巴巴的眼神，对柳风月也实在太有杀伤力，抬手挡住她的眼睛，他终归是松了点口：
    “好了好了，明天跟你一起去看看情况。”
    无奈的妥协着，掐着沈安腰肢的力道却暗自加重了些，又不满的，带着点惩罚意味，咬了口她的肩：
    “你呀，我就知道今晚你没安好心。”
    得到肯定答复的沈安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从他的手下脱身，跨坐在柳风月腿上，沈安笑意盈盈：
    “怎么会呢，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心自然也是你的啦，好不好你自己看。”
    说着，主动扯了扯自己的领口。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主动调戏的柳风月愣了愣。
    又反应过来后，眸色突然深了几分，连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察觉到自己那莫名的慌乱后，他几乎是猛地别过眼去：
    “不看。”
    违心的话说的起劲。
    “不看算了～”
    将衣服合拢，沈安果断起身，头也不回的向浴室而去，他不要，她乐得安宁。
    脚步却也在不知不觉变得轻快起来。
    显然，他就是零四。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思绪纷乱的沈安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越试图冷静，心里的各种念头反而越来越繁杂。
    身后，浴室门不知不觉打开。
    敏锐捕捉到那声音，沈安警惕的扭头看过去，背后，柳风月极其自然的带上了门。
    脸更红了的她抱臂惊呼：
    “你干嘛？”
    比起她的慌乱，现在，他显得淡定多了。
    目不斜视，柳风月不急不慢的解开纽扣，从容的解释：
    “洗澡啊，不然来浴室干嘛，冲浪吗？”
    “可是我还在——”
    “那又怎样。”
    突然看向她的目光，其内的凌然正气反而看的沈安有些不好意思，就好像现在耍流氓的那个是她一样：
    “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一步步靠近。
    无话反驳的沈安，对自己刚才的调戏行为后悔不已。
    ……
    二人驱车到医院看纪云舟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病房门口，除了能猜到一直在的邵华，今天还多了两个身影，虽然还隔着很远，但沈安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一个是柳灼泽。
    另一个她虽然没想到，但也认识，是池楚。
    在没靠近之前，沈安就能感觉到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走近之后，彼此交换眼神，互相打量着，气氛就更尴尬了。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年岁最长的邵华。
    见到柳风月过来，她主动走上前打招呼：
    “柳院长，你过来了。”
    说着向他伸出手来。
    “嗯”了一声当做回应，垂眸扫了沈安一眼，柳风月迟疑一瞬，还是礼节性的轻握了下邵华的手。
    见她没什么表情，才礼貌的笑了笑，回答的客气，语气却有些疏离：
    “嗯，刚好有时间，来看看纪公子的状况。”
    而后，是他们两人又几乎没完没了的寒暄，池楚也上前来，关切的问纪云舟的情况，柳风月一一回答。
    全程，没给柳灼泽一个正眼，他也没理柳风月，只是直勾勾看沈安。
    灼热的目光下，沈安了然，默默一点点凑到柳灼泽身边，静静观望着即将上演的大戏，总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柳风月会那么受欢迎。

 第222章 幻象

    这家伙，太会装人了。
    本来那张脸就极具欺骗性，极其客观的好看，让人一眼惊艳，下意识就讨厌不起来。
    偏偏伪造出来人设又是既有财又有能力。
    再加上刻意在外人面前表现的谦逊有礼，简直把优秀buff叠满了。
    还真让它读懂了人心。
    当初梦想着，将来有一天赋予机器理解人类情感能力的沈安，此刻心情十分复杂。
    她可不是这么教的。
    正边听着柳风月跟邵华聊那些昨晚他说给她听得差不多说辞，边想着自己的事。
    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轻嗤，倏而落到她耳朵里。
    靠在墙上，她闻声侧目看过去，在柳灼泽眼底看到了毫不掩饰的不屑。
    那副面对柳风月，一贯倨傲不服气的神色，让沈安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对照组来了。
    这才是在她刻板印象里，年纪轻轻就有钱有权的公子哥，该有的目空一切啊～
    怪不得柳灼泽不讨人喜欢。
    这样骄傲的人，要是有一天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比不上一个机器会做人，估计得气死。
    笑过后，意识到自己不该幸灾乐祸，沈安又连忙收敛起来。
    但那突兀的轻笑声，还是被在场的人听到了。
    望着那边三人的柳灼泽，目光这才从柳风月落到沈安身上，看到她，眼里的敌意散了大半。
    “你笑什么。”
    稍微弯了弯腰，他凑到沈安耳边轻语，已经冷静下来的她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东西都帮我准备好了吗？”
    见柳灼泽点了头，沈安不再言语。
    另一边，正在寒暄说客套话的三人，其实一直注意着他们，自然也看到了二人旁若无人互咬耳朵的亲昵小动作。
    感受到那向自己投来的，三道若有若无窥探目光，沈安坦然的一一扫了回去，面带微笑。
    忽略眼里夹刀，显然有了几分不悦的柳风月。
    另外两人的微表情，倒是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池楚知道她跟柳风月的关系，所以表情平静是没问题的。
    但邵华，见自己跟柳灼泽也举止亲密，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一如既往的轻蔑。
    单凭那眼神，沈安就能猜到，邵华估计又在心里骂她是勾引人的便宜货了。
    毕竟当初在纪家，她没少用这种话骂纪云菁，所以虽然不厚道，对于邵华的敌意，沈安一直都挺释然的。
    她对亲女儿都如此，何况对自己一个外人呢。
    而现在看来，邵华显然还不知道她跟柳灼泽的关系。
    池楚没告诉她？她们不是一伙的吗？
    想着，沈安多看了池楚一眼，后者不动声色的别过了眼。
    见沈安突然看向他处，那种尽在掌握，从容不迫的平淡神色，邵华皱了皱眉。
    这是她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
    好久不见，沈安似乎长大了。
    想着，再看向柳风月时，邵华显然已经心不在焉了，好不容易听柳风月分析完，她顺势继续道：
    “能亲耳听到院长你说云舟没什么大碍，我这个当母亲的总算能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您这两天有没有时间，再给云舟动个手术，毕竟上次他受伤也多亏了您，知根知底……”
    “我没时间。”
    如昨晚一样，柳风月拒绝了，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这次他更果断：
    “这也不是什么大手术，其他医生都能做，纪夫人也不用太担心。”
    一样的，偷摸查过他行程的邵华，知道这不过是推辞的假话，却不好拆穿，也只能赔笑：
    “是是，我就是想着其他医生到底不熟悉云舟的旧伤，也没您水平高，您这两天实在没时间，我们也可以等一等，还是您主刀我们才能放心啊……”
    再后面，二人拉扯的话，沈安有些听不下去了。
    虽然从柳灼泽嘴里听说过邵华无聊的坚持，但亲眼所见之时，还是让她瞠目结舌。
    可以等一等？
    她一个没躺在病床上的人，凭什么说可以等一等？
    柳灼泽手下的医生明明早就跟邵华说过，条件允许就可以做手术了，拖的越久，手术后纪云舟变成植物人的几率就越高。
    邵华为什么还要拖……
    越想越不能理解的沈安几乎头痛欲裂。
    闭上眼睛，脑海里，随着面前的声音，两个黑暗小人的幻象在她的眼前疯狂纠缠撕扯。
    睁开眼，又与面前二人渐渐重合：
    一个明明没事却反复推脱，恨不得病人死在icu的医生，和一个言行不一假装爱自己儿子的控制狂母亲。
    上演这一出让人厌恶的戏码。
    努力做着表情管理，沈安到底还是没忍住。
    眉毛皱的几乎要拧在一起，她咬牙隔着玻璃，看向病房里一丝不挂，被看护任意摆弄，毫无尊严可言的纪云舟。
    邵华怎么能说出来可以等一等这种话的。
    现在的沈安真的要分不清，邵华是真蠢还是真坏了。
    脑袋一团浆糊，她拼命思考，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缠绕纪云舟身体的管道，让她作为一个好友看着都揪心，邵华还是一个母亲，怎么能那么轻易的放弃他？
    这是沈安第一次具象化的感受到了纪云舟身上的不幸。
    眼前阵阵花白，耳朵听不真切，身子又开始抖，让她开始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又犯病了……
    察觉到异样的柳灼泽握住了沈安的肩膀，轻轻摇晃。
    “怎么了？”
    猛然回神的沈安握紧了拳头，没心情回应柳灼泽，她直接扭头打断了还在纠缠赔笑的邵华：
    “等什么啊！”
    一时间，杂音戛然而止。
    所有的目光都突然聚集在了她身上，注视之下，让沈安不可自控的生了胆怯。
    可是病房里躺的是一条人命，是她好友的命。
    万一错过最佳手术时间，他再也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想到这，沈安心底又窝了压不下去的火气，不管不顾的冲着他们质问道：
    “你们到底在等什么啊？”
    还在算计什么？
    到底有什么比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健康还要重要？
    濒临崩溃的她没看到柳风月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
    身后，分不清沈安现在是在按照他们的计划演戏，还是真的怎么样了的柳灼泽，也不敢轻举妄动。
    有些尴尬的面面相觑，一时没人打破沉默，倒又给了沈安些勇气。
    在她即将失控，不管不顾的要继续开口之前，柳风月却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冰冷的触感，累积的冲动突然散去。
    下一秒，单薄的身子被他拉入温暖怀抱，柳风月大手扣着她的温声后颈安抚：
    “你没事，别激动安安，冷静点，没事的。”

 第223章 好算计

    可是。
    明明是极其温柔有耐心的劝解，那声安安，落到此刻情绪极其不稳定的沈安耳里，变成了最大的讽刺。
    两个字如同钥匙般，撬开了她脑中的一把锁。
    一时间，那些出于自我保护机制，曾被沈安刻意遗忘的一幕幕黑暗折磨，不受她理智控制的涌了上来。
    愤怒瞬间支配了沈安的心。
    明明他也是恶人。
    明明纪云舟出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为什么要演这种戏，为什么都觉得柳风月是好人。
    怎么能这么恶心。
    抬手用力推着柳风月的胸口，感到莫名委屈和愤恨的沈安，突然撕心裂肺质问声音染上了一丝哭腔：
    “为什么不救他？你根本不忙，为什么撒谎，你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非要走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要害——”
    差点说出不得了真相的前一刻，双唇被坚硬的胸口猛地堵住。
    模糊的呜咽被他掷地有声的嗓音压了下去：
    “好好好，是我的错，对不起安安，别激动，冷静一点……”
    又是极其温柔，极其宠溺的安抚。
    这次，怀里的人听到他的话，挣扎竟然真的渐渐停了下来。
    沈安的声音消失后，廊道里突然陷入了沉寂。
    只剩下其余三人，神色各异的望着柳风月。
    确切地说，是望着柳风月怀里，突然没了声音，动作慢慢放缓的沈安。
    表情统一的带着不知所措的呆滞。
    没人注意到柳风月松了一口气，悄无声息的将闪着寒光的细针，收回了自己的指尖。
    而后，他抬手，比了个嘘声的姿势。
    坚定沉稳的目光下，更是没人再敢出声，看着他缓缓把冷静下来的沈安抱起来，轻轻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又把自己的大衣盖在她身上。
    沉寂的沈安坐在那里，垂下眸面色惨白如纸。
    如同一具雕像。
    “她——”
    见邵华似乎想问什么，柳风月冲她摇了摇头，站起身后轻声道：
    “让安安冷静一下，别担心，她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他当然不会直接说她疯了。
    他只是委婉又从容的向大家解释着，明明是天之骄子，此刻为了她小心翼翼，比任何语言都有说服力。
    低着头的沈安无声冷笑。
    好一个算计。
    刚刚因为麻醉针而失去知觉的舌头，连带着下唇都还是发麻的。
    现在，她根本连半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努力吞咽，把带着血腥气的津液全部吞下，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连口水都控制不住的‘疯子’。
    不知是谁的轻叹落进耳中。
    不用抬头，沈安也能想到那带着点怜悯的目光，想把柳风月大卸八块的怒火熊熊燃烧，又被她努力的压了下去。
    他是故意刺激她失态。
    所以她更不能再让他得逞。
    但现在的程度，已经到了柳风月想要的地步了，看到一切的不止眼前的三人，还有往来的医生护士。
    这样就够了。
    温热的手轻轻摸了摸沈安的头，面对她的突然暴走，柳风月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仍然满眼堆爱，小心翼翼的维护和安抚面色苍白的她。
    这一表现，收获了池楚的同情眼神，以及柳灼泽察觉不对，直勾勾的审视。
    有些尴尬的氛围中，是沈安突然抬头：
    “我没事。”
    麻醉针生效快消散快，短短三个字，虽然还有些含糊不清，声音却坚定。
    但此刻，她抬眸时眼底的清明，出现在刚才的疯魔之后，不仅没有说服力，反而十分可笑。
    精神疾病是最没办法自证的东西，越抹越黑。
    柳风月算计她可真够狠的。
    还有些发麻的唇颤了颤，咬着舌尖以疼痛维持清醒，沈安望向众人，勉强挤笑：
    “对不起大家，我只是有些担心云舟，有些失态了。”
    说着，话锋一转，她突然抓住柳风月的手指，眼底是可怜巴巴的哀求：
    “哥哥，我听说不及时手术很危险的，人命关天，如果其他事没那么重要的话，能不能先放一放，先救救他。”
    “求你了哥哥。”
    信息量极大的两句话，让除了柳灼泽之外的人面色一僵，愣在了当场。
    正装着深情的柳风月，此刻也被自己刚才的表演架了上去，面色更是难看。
    ‘温柔’如他，现在根本不能拒绝沈安。
    哪怕她叫他哥哥。
    咬着牙，他失笑的应了句“好。”
    看着沈安，眼底是能把她生吞活剥的怒火。
    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自然后，柳风月才转头对着邵华和专护继续道：
    “准备资料，我先看一下病人目前情况，条件允许就尽快为病人尽快安排手术。”
    说着，柳风月伸手消毒，带上口罩后又冷冷剜沈安一眼，推门进了病房。
    而她却似乎没注意到一般，几乎完全把柳风月的哀怨放在心上。
    沈安的注意力，在邵华身上。
    她敏锐的观察到，在柳风月松口要帮纪云舟做手术时，邵华下意识的反应不是松了一口气。
    而是不自觉攥紧了手。
    这个结果不是邵华想要的，她从心底里没急着救她的儿子。
    这个念头出现在沈安脑海里时，她差点觉得自己疯了。
    又开始自我怀疑，觉得自己看错了。
    再去观察邵华时，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察觉到沈安的目光冷冷瞪了回去。
    见柳风月进了病房，走到纪云舟床边一心投入检查，才上前半步，从鼻腔里冷哼一声：
    “沈安，你真是长大了，如今也真是好本事好手段，不愧我们纪家培养你一场。”
    说着抬颌看她，眼底是明晃晃的嘲弄。
    话里话外，都是看不起。

 第224章 有失身份

    到了此时，邵华仍然觉得，沈安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才傍上了柳风月这个‘哥哥’。
    甚至在她心底里，已经开始为柳风月这样的青年才俊，却识人不清而感到惋惜。
    却忘了，不久前，她想尽手段。
    就是为了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上柳风月的床。
    试图用纪云菁笼络柳风月却失败这一笔，不知不觉也被她记在了沈安的账上。
    果然是个连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天生的下贱胚子。
    现在，邵华怎么看沈安，都觉得她骨子里透着贱，呼吸里都是底层的恶臭。
    唯一庆幸的是，邵华毕竟也出自书香世家，难听的话她会在心里想，却终究不会真的把它们说出口。
    毕竟那样有失身份。
    但说完那句话，她似乎还觉得不过瘾。
    抬眸又扫了眼因为她刚才的话，明显面露不悦的柳灼泽。
    处于纪氏掌门人这个位置，邵华会分析局势。
    知道碍于纪云舟，柳灼泽不会随便动纪家，也知道现在他已经跟她撕破脸，哪怕她赔笑他也不会手软。
    所以邵华此刻也懒得顾忌柳灼泽，一点也不怕他。
    反而主动挑衅，用异样眼神反复打量二人，而后冷笑一声。
    邵华可没错过刚才柳灼泽看柳风月的眼神，她想攀的是柳风月，既然他们兄弟不和是真，她自然也可以帮着挤兑两句。
    此刻，见到柳灼泽那副也有意维护沈安的表情。
    连带着他，邵华又出言讥讽：
    “哎呦，柳总怎么这副表情，该不会她也认了柳总当哥哥，哎沈安，你别说，虽然你是个孤儿，但哥哥还真多啊～”
    她还真说对了。
    见邵华挑衅到脸上，从不惯着谁的柳灼泽刚想上前。
    阴影里，沈安默默拽了下他的大衣衣角。
    还不到时候，没必要节外生枝。
    沈安从来不会把跳梁小丑无关痛痒的话放在眼里，更不会因为一两句话破防。
    能伤害她的，只有实打实会发生的痛苦。
    见她摇头，想一脚把邵华踹飞的柳灼泽捏紧拳头，此刻也只好作罢。
    视线扫过表情复杂，一见他看她，就立刻别过眼去不知心虚什么的池楚。
    柳灼泽冷笑着，也别过了脸。
    而沈安抬头，语气平静而温柔：
    “纪伯母，转到帝都工作就好久没去探望您了，最近身体还好吗？”
    没想到沈安会是这种反应的邵华，闻言上下扫了她一眼。
    看清她脸上的天真后她嗤笑一声，看沈安的眼神都更瞧不起了：
    “托你的福啊，沈安。我不止一次的警告你，少把你那些肮脏心思用到云舟身上，夹起尾巴离他远一点。今天，你怎么敢又出现的？”
    毫不在乎还有其他人，邵华高高在上，那架势恨不得把沈安贬进土里。
    通过刚才的试探，看沈安那态度，已经让邵华觉得，她没什么靠山。
    真正手握权力的人一定是锋利的。
    哪怕隐而不露，也能窥见几分杀伐果决的魄力，不会这么坦然受辱。
    而邵华自信很会看人。
    她在沈安身上看不出一点高贵气质。
    这种人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我只想来看看他。”
    温吞的回应，让邵华更加确信的产生了了，沈安还是那个骨子里就不敢跟她对着干的小女孩的错觉。
    在她面前，一贯高高在上的指点做派自然流露：
    “不用了，我们家云舟可不需要你来看，你不继续害他我就谢天谢地了。
    唉沈安，我就纳了闷了，我们家云舟一直以来都健健康康的，怎么回国，想不开一跟你扯上关系后，就小病大伤不断呢？”
    “你这命，不会是天煞孤星，克死父母当孤儿不说，还克身边所有——”
    “嘭——”
    “伯母！”
    难听的话戛然而止。
    看向被一脚踹到墙上，捂着肚子满脸不敢置信的邵华，沈安原本握紧的手松了松，连忙将还想上前再踹两脚的柳灼泽拽了下来。
    “哥，算了，真算了。”
    用了点力道，她才拉住他。
    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不识好歹的邵华，柳灼泽的眼神冷的能杀人：
    “柳家的人和事，也是你能随便指指点点的？”
    意识到自己看错人的邵华，捂着胸口，呆愣了片刻，很快被池楚扶了起来。
    “吵什么？”
    不知何时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柳风月，表情同样阴冷，不悦的扫过在场众人后，落到柳灼泽脸上：
    “要闹去别处闹，这里是医院，病房门口，少在我的地盘上发疯，小薇，先带纪夫人去检查一下。”
    被踢到的肚子翻江倒海的难受，又看到柳风月，此刻，邵华更是像傻了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被护士小薇和池楚搀扶着到其他病房做检查了。
    人群散去后，病房外，柳灼泽挑衅的对柳风月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后者没搭理他，消毒后又钻进了病房。
    走廊里，一时只剩下了他们兄妹二人。
    “你太冲动了。”
    摇摇头，沈安虽然说着，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
    说实话，她也想揍邵华好久了，只不过碍于资助的恩情，怎么也不好动手。
    闻言的柳灼泽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
    “我没冲动，是她找打。”
    知道柳灼泽说的也没错，沈安又笑了笑：“我当然知道，那也没必要再冲上去还想补两脚～”
    不满的轻拍了下沈安的后脑勺，又想到她刚才那狼狈样子，柳灼泽也笑了：
    “放心，我有分寸，不对，怎么还被你反过来教训我了。”
    打打闹闹间，很像兄妹。
    柳灼泽当然不是冲动，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现在芙达斯精力全在新项目上，因此很注重声名，沈安一开始拦着不让柳灼泽插手也是这个意思。
    但让邵华说出那种话，他就有十分正当的理由动手了。
    在这之后，搞清一切的邵华，哪怕再怎么想，还只能觉得是自己理亏，结结实实白挨一脚。
    谁让她骂的确实有些难听。
    但靠在椅背上，再回想，柳灼泽还是没消气：
    “哼，我看她不爽很久了，为老不尊，倚老卖老，要不是看在纪云舟的面子上，这种人早被我弄死了。”
    不满的念叨着，提到纪云舟，二人不约而同一同看向病房，隔着玻璃看其中忙碌的医护人员。
    似乎想到什么，沈安的表情僵了一瞬。
    沉默半晌，她才开口回应他：
    “让柳风月主刀，真的合适吗？”
    柳灼泽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沈安的担忧，点头语气轻松：
    “不用担心，我会安排我的人一起进手术室，保证他不敢在手术过程动什么手脚。”
    “更何况，纪家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纪云舟真要有什么事，我有的是激发舆论，咬死不放过他的办法，柳风月清楚这一点，也不敢拿自己的未来赌。”
    “除非，他真不想在国内混了。”

 第225章 信赖

    认真听完的沈安摇了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在柳灼泽有些没想到的表情里，她看向他，意味不明的一笑：
    “我是信不过这家伙的医疗水平。”
    “万一他不是故意而是真菜咋办，真让纪云舟死啊，这样的话那你的项目不也完蛋了？”
    见她语气轻松，以为沈安又是在开玩笑的柳灼泽摆了摆手：
    “不可能，虽然不想承认，但那家伙声名在外，还挺有两把刷子的。”
    “万一那些都是他花钱买的呢？”
    一句话，让柳灼泽轻松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仔细看着沈安的眼睛。
    她是认真的在问在担忧。
    柳灼泽有些不明白沈安为什么突然会这么想，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报？
    张张嘴，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他语塞，沈安继续努力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个明白：
    “安排你的人准备着，等邵华签了字，我想办法拖住柳风月，你赶快把纪云舟做了，我们偷梁换柱。”
    刚好，她也想看看，邵华一拖再拖，坚持让柳风月主刀，到底是什么目的。
    虽然很容易的就明白了沈安的意思，柳灼泽还是默默翻了个白眼。
    把纪云舟做了，什么比喻啊。
    但吐槽归吐槽，问都没问，他以十分信任沈安的模样点了点头：
    “行，听你的。”
    这种久违的家人之间不必言说的信赖，让柳灼泽很是怀念，他并不想破坏氛围。
    更何况，她的要求有理有据，也不是什么大事。
    聊完后，沈安再次看向病房，眼神飘忽，显然又陷入了沉思。
    旁边，柳灼泽默默注视着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对这个妹妹莫名的信任，其实是发自肺腑的。
    仔细想了想，又摇摇头。
    其实，到现在，他所还信任着的，就不是沈安作为他妹妹的身份所带来的了。
    他信的，是沈安这个人。
    几年前，他们也见过的，在总部会议室。
    那时沈安还只是个刚从师父手里接过职位的小年轻。
    话不多，但很专业。
    第一次作为项目总设计师出差，经手项目就很冷静，分析头头是道，跟大公司经验丰富的老人对接也毫不露怯。
    柳灼泽曾经很欣赏她，还想挖她来着。
    只可惜，当初被沈安以还想留在海城发展拒绝了。
    现在他再想来，那时候，沈安大概率就是为了等根本不会再回去的婶婶，因此才推掉不少好offer，执着的留在海城。
    她一直有自己骄傲的坚持。
    倒是他，嘴上说着关心妹妹，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事，一心想着将妹妹保护起来失了理智，连妹妹原来是什么样子都忘了。
    好在，他现在记起来了。
    直直看着沈安，从她主动来公司找他，把他和纪云舟的项目计划和掌控纪氏的计划说出来时。
    柳灼泽就觉得她又有些不一样了。
    昨天还有点懵，现在他似乎明白那不同是什么了。
    相比之前，沈安更成熟了。
    当然，如果非要他再细说，那就是，原本身上的世俗的一面更圆滑，而坚韧的一面更锋利了。
    恍惚间，有种看自己的妹妹一夜长大的幸福感。
    不多时，柳风月再次走了出来。
    手里拿着从助手那里接过的相关资料，他边翻看着，边‘啧’后轻叹了几声。
    就差摇头直接说人没救了的架势，让沈安一颗心提了提，几乎想都没想站起来凑近看，一边问：
    “他没事，情况很不好吗？”
    来自柳风月的眼刀直直甩了过来。
    “呵，你很关心他嘛。”
    略带嘲讽的冷笑在他脸上浮现，沈安本想解释，下一秒，柳灼泽挡在了她身前：
    “有问题好好说啊，干嘛对妹妹这么说话。”
    一样的阴阳怪气，熟悉的剑拔弩张。
    刚才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收敛了，无奈苦笑，身后沈安默默扶额。
    冷着脸，柳风月推了下柳灼泽的胸口，连看他都不多看一眼，向他身后的沈安伸手：
    “手术的事跟你们说有什么用，怎么，你们有谁是他的家属，能签字？”
    握住柳风月的手腕后，柳灼泽毫不退让：
    “这谁说的准呢，说不定很快就能了，毕竟，安安还答应过要跟纪云舟订婚呢——”
    话没说完，腰子从后背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柳灼泽吃痛的看过去，正对上沈安幽怨的眸子：
    “哥，别说了，你真是我亲哥……”
    连忙打断柳灼泽的浇油行为，她心里刚刚萌发的那点对他勇于踹人的欣赏，又被他亲手浇了下去。
    这哪是她的哥啊，这简直是活爹啊。
    好不容易柳风月都快忘了这茬的，又被柳灼泽这惹事精给提起来了。
    说呗，谁能说的过你啊。
    垂眸看他们眼神交流的柳风月又冷笑一声，将手里的东西全部塞还给了小薇：
    “通知下去，准备一下，下午三点手术，记得让病人家属签字。”
    见她点头后，乌黑的眸子认真的抬脸看他，双脚却还是留在原地，似乎还在等他吩咐。
    柳风月不耐挑眉，又补了一句：
    “去，别愣着了，怎么？等我去？”
    “不，不是，那我现在去。”
    慌张解释的女孩红着脸快步消失在了拐角，柳灼泽不负众望的阴阳怪气又响了起来：
    “嚯，哥哥这桃花还真不少啊，人家小姑娘都按照往常习惯等着你了，怎么不一起去啊，不用管我们，都懂～”

 第226章 当然是你

    回应他的，是柳风月毫不在意的冷笑：
    “这方面有谁比得过你呢，夜色美人一晚上喊十几个陪酒，睡的过来吗，小心肾虚。”
    说着，他一把拍上了柳灼泽另一侧腰，很用力。
    至少比没真下死手的沈安劲大不少。
    在柳灼泽表情扭曲捂腰时，柳风月将其一把推开，拉着沈安便向外走。
    连拖带拽的将她抓进办公室，身后，他带上了门。
    锁舌弹出的金属声，清晰的回荡在静谧房间内。
    “求求你了，哥～哥～”
    阴阳怪气的重复沈安刚才说过的话，那变成湛蓝色眼眸死死定格在她脸上。
    其内显而易见的不悦，让她本能的对眼前这个非人物种感到不安，缩了缩脖子。
    又不是她挑的事，谁让他先算计她，故意让她在别人面前失态来着，现在还反过来阴阳她。
    真是个小心眼的机器人。
    “叫的挺顺口啊。”
    见她无言，说着，柳风月一步步走来。
    “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装什么哑巴？”
    高大的身影越靠越近，冷下脸，体型差带来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
    紧张心情下，人总会下意识做一些无意义的小动作。
    沈安也不例外。
    揉着其实没什么事的手腕，下意识后退几步，顺势靠在桌边后，她才觉得安心了些。
    果然，心里还是怕他的啊，虽然现在一时间记不起具体他都做了哪些破事。
    但见到柳风月三两步就走到她身前，健壮的手臂将她猛地圈在桌子和身体之间，沈安还是如惊弓之鸟般，应激的抓住了身后的桌沿。
    “冷静，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
    那副怕他的模样，让柳风月翻了个白眼，抬头轻戳她的眉心。
    “怕成这样，我本来也没想对你做什么。”
    绕过沈安后，他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椅上，电脑屏幕自动开启。
    见她还站在原地，一副拒绝沟通的鹌鹑样，他不耐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行了，杵着干嘛，坐，我可不敢让你罚站。
    毕竟前几天刚领证，今天到你嘴里就变哥哥了，照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我就该多个兄弟了。”
    显然，他真没打算做什么。
    沈安还挺意外的。
    她都做好了为柳灼泽拖延时间而自我牺牲的心理准备。
    结果这家伙结了个婚后，还真从良了。
    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将椅子拉开，在那阴阳怪气的声音下，沈安在柳风月对面坐下，抬眸瞥了他一眼，最终视线还是没敢聚焦在他脸上。
    她不太喜欢跟他对视，总觉得有种被观察，被看穿的感觉，让人不舒服。
    “怎么不敢看我，心虚啊。”
    见沈安别过眼，柳风月撇撇嘴，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又坐了下来，语气无奈到有些咬牙切齿：
    “沈安，我很拿不出手吗？”
    其实，还是生气了啊。
    知道柳风月是在气那句话，喝口温水拖延时间，仔细思考后，她才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谁让你拿针扎我。”
    有理有据，明明是他有错在先。
    “到底是谁先口不择言的，怎么，你觉得那些话适合很在那些人面前说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拦着你做错了？”
    手指摩挲着杯壁，沈安不吭声了。
    就算是她突然过激，也是因为柳风月用言语刺激她。
    她能反驳，但这句话，她不想说。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有心理疾病，尤其是在帝都和海城这种地方，人人都拼命的活着，就算说了，也只会被吐槽矫情，成为谈资。
    说出来，她也不会好受点，什么都改变不了。
    想到这，沈安突然抬眸多看了柳风月一眼。
    虽然通过那个药，他随便查查，就可以轻易知道她情绪不稳定，有问题。
    但能这么准确的踩在她的敏感神经上。
    可见，这家伙没少对她下功夫。
    某些阴谋论在沈安心底破芽生长，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没办法不把柳风月往坏处想。
    果然，就算假模假样的结了婚，他们之间的信任也早就崩盘了。
    沉默良久，她才在斟酌后开口：
    “是吗？那我还得谢谢你咯，但我哥哥也没叫错啊，当初，不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吗？”
    其实沈安实在不想跟柳风月深入的纠缠下去。
    说到底，除了领证那一刻，她没把这段夫妻关系当回事，不过是她达成目的的手段之一。
    所以，他们之间，沈安从不怕自己的妄为会制造出问题，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是一盘散沙了。
    也从来没想过要解决问题。
    说到底，柳风月不过是个机器，真不开心了，大不了软下来哄一哄，反正不影响她得到自己想要的。
    沈安只想让他们的关系永远像这样，维持在虚假的和平之下。
    因此，她本可以在只剩二人时服个软，说几句好听的话，让这件事轻易翻篇。
    但是今天，她偏偏刚跟柳灼泽说过，要稍微拖延些时间。
    柳风月不主动挑事，她就不得不这样主动挑点事。
    “哦，所以这就是你故意演戏，在那么多人面前，逼我亲自给纪云舟动手术的理由？昨晚我们是这么商量的吗？”
    用着极其平和的语气，他看着她，眼神却执拗，不依不饶的想要一个答案。
    这就是沈安不想跟柳风月沟通的第二个原因。
    这家伙太执着了，逻辑思维也比她缜密，又会诡辩。
    到最后，她大概率说不过他，就会不由自主的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
    所以沈安铁下心咬死一句：
    “昨天你也没说要扎我啊。”
    无论柳风月今下午说什么，她都只打算这样回答他，谁让他真的用麻醉针扎她。
    柳风月又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也不知道是谁一见到纪云舟就激动成那个样子，要不是你情绪失控，我吃饱了撑的拿我花了大几十万研究的麻醉针扎你。”
    熟练的阴阳怪气，让沈安冷哼一声。
    好啊，这么多年，原本在零四身上好的部分一个没继承下来，只有偶尔嘴贫一个缺点，不但没退步，比起之前还更胜一筹。
    有他是她的福气。
    见她似乎不服气，柳风月不依不饶：
    “给我下套也是为了纪云舟，沈安，到底谁才是你的爱人。”
    面对他无聊的质问，沈安故意摆出一副思考模样，眼见他气到下一秒就要拍桌而起，她才轻笑一声回答：
    “当然是你。”
    整天就知道想这些有的没的。

 第227章 不重要

    得到满意答案后，柳风月明显松了口气，继而像个得到零食的猫猫，轻挑下颌看她后一脸倨傲：
    “哼，你最好真的这么想。”
    托腮看他，沈安极其自然的对他挑了下眉，不置可否，笑意却在不知不觉中蔓延到了眉梢。
    零四还是很有可爱之处的啊。
    察觉到那显然不只是在看他的目光，冷冷一笑，柳风月垂眸扫了眼时间，将面前屏幕上的检查结果资料关上，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
    意识到什么的沈安也站了起来。
    见柳风月长腿迈开，此时已经越过了桌子，她忙探身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早有预料的停下脚步后，他收敛了脸上那若有若无的一抹笑意，才回头看她，眼尾上挑：
    “干嘛？快三点了，我当然是去准备准备，好给你的‘未婚夫’动手术去了。”
    未婚夫三个字，柳风月刻意咬的极重，以至于沈安都从其中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心下无奈，嘴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哄。
    那副欲言又止，明明想拦又不敢拦的模样，全落在了柳风月眼底，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沈安根本就信不过他。
    切，他还不稀罕救纪云舟呢。
    想到这，柳风月不满的冷哼一声，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拉扯后甩开了她的手。
    装作要离开的样子，还没转身，又被她一把拉住。
    “唉别……”
    垂下眸，他挑眉看她，一脸‘我到底要看看你要干嘛’的表情。
    支支吾吾的，半天，沈安也只憋出一句：“那个……”
    “嗯？沈安，你到底想说什么？该不会是想拦我？”
    心底那点小九九被无情拆穿。
    尴尬的咽了咽唾沫，她别过眼干笑两声。
    虽然沈安刚才夸下海口时毫不犹豫，但柳风月出现的猝不及防，她根本没来得及跟柳灼泽商量。
    具体怎么实现，要拖延多长时间，他们都没想，更还没说好。
    大脑飞速运转中，见柳风月又做势要走，死死拽住他的衣袖，沈安急得差点喊了出来：
    “要不你先别急？”
    纤细手腕被转过身来的柳风月一把握住，将她整个身体拉近，扣住沈安的腰，他低头看她，几乎是忍无可忍的哑声喊她：
    “沈安。”
    不明所以的她抬眸看他，眼底除了一闪而过的慌乱，只剩下近乎残忍的天真茫然。
    她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
    想到这，柳风月的表情更加难看起来，苦笑一声，悲伤几乎立刻在好看的眼睛里荡漾开来。
    如此近的距离，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你知道邵华为什么坚持要我去做这台手术吗？”
    突然的质问让沈安心颤了颤，那隐忍的声音，听得她有些难受。
    “为什么？”
    他的笑容更加苦涩，眼底光芒闪过，极似水波荡漾，又突然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是啊，你不知道，你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你心里只有纪云舟，从来就没有我。”
    紧紧抓住她手腕的力道突然松开，自嘲的笑了笑，收敛所有表情，柳风月坐回了那个椅子上，又恢复了惯有的冷淡。
    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那翻动纸张的动静，肉眼可见的阴沉，都在说明——他很不爽。
    但虽然不开心，他却也没像之前，找她或者找纪云舟的不痛快，这让沈安很欣慰。
    见他只是坐在那里，不时委屈的吸气，也让她突然很想解释解释，于是她也就这么做了：
    “其实，我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答案。”
    说着，沈安绕过桌子，走到柳风月身边，撑着桌子弯腰靠近他。
    “你这么聪明，要不你把答案透露给我。”
    又翻了一页，柳风月冷哼一声，故意偏过脸看那边，不去看她，嘴上不饶：
    “我就不告诉你，谁让你选择纪云舟的。”
    这句沈安反驳的果断：“我没有。”
    面前的文件夹被柳风月一把合上，他猛地扭头看她，把沈安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又被他牢牢抓住：
    “你没有？沈安，从昨晚到现在，你哪一刻不在念着纪云舟，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他，他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这么牵肠挂肚。”
    “哪有……”
    弱弱的反驳，反而让柳风月更气，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无奈的握着手腕，她只好继续哄：
    “你别多想，他只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朋友。”
    “不重要。”
    刚扭头回去生闷气的柳风月，又仰起头来看她，斩钉截铁的说出这三个字，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沈安，其他人对你都不重要。对你重要的人，只能有我才对。”
    眼底越来越危险的情绪让沈安本能的感到不安，点点头，她努力柔声劝道：
    “好，好好好，你别激动……”
    一边念着，一边试图后退着远离这个危险人物，肉眼可见的敷衍，这次没能哄骗到柳风月满意。
    一把抓住沈安的手，他强迫她留在这里，不依不饶的把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
    “沈安，你真以为我没注意到你跟柳灼泽那点小心思，有什么话非要背着我说，真想让我给纪云舟做手术，为什么不能找我商量，为什么非要用小手段？”
    “出什么事，我才应该是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我才是你最信赖的朋友，我才是你的爱人和帮手，始终被你优先考虑应该是我，不是纪云舟。”
    “二选一，你要选择的，应该是我才对。”
    一大串话从他的双唇间吐出来，现在，沈安算是彻底明白，今天柳风月到底在气些什么了。
    对上他那双眼睛后，她略带自嘲的笑了笑。
    沈安完全可以骗他的。

 第228章 陪你一起

    她明明知道怎么骗他。
    可是不知为何，只要话题关乎承认对柳风月的感情，沈安首先，就怎么也骗不了自己。
    每次想到这种事心脏就会没由来的疼，恢复记忆后反而更甚。
    摇了摇头，她拼命压着喉咙翻涌的血腥味，轻声低喃：
    “或许以前是这样，但现在，我做不到了。”
    选择他，她真的做不到……
    含糊不清的嘟囔。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到最后，连沈安自己都不知道，她这样到底是为了说服谁。
    她只知道，她是真的真的做不到，她不敢，她不能。
    双手掩面，低下头，温热的泪水悄无声息从指缝间滚落。
    突然那副濒临崩溃的神色，让柳风月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站起身来想将她拥入怀中，耳边，却是她一遍又一遍重复的：
    “我做不到。”
    “为什么。”
    对她应激原因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柳风月，双手不甘的死死抓住沈安的肩膀。
    见现在的她根本听不进去他半句话，甚至连痛意都感觉不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要继续逼问的冲动又被他压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好不好，别哭了。”
    手掌抚过沈安的后背，柳风月轻声安抚。
    细细给她擦去眼泪后，又拉过她一双纤手，将十根手指尽数包裹进他温热的掌心，寒意透骨。
    体温一点点传递到她的身体上。
    缓了好一会儿，沈安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才重新有了些精神，目光聚拢到正在弯腰给她擦泪痕的柳风月脸上。
    见她清醒过来，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颇为无奈：
    “真是的，这么能哭，也不怕把自己流干。”
    从鼻腔里闷哼一声，沈安别过脸，不习惯的躲过了他的动作，目光顺势随意扫过房间。
    这里是柳风月的休息室，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是沈安没闻过的味道，不是任何香水带来的感觉，倒让她联想起了某些热带植物。
    但不得不说，还挺好闻。
    她是喜欢这种味道的，几次深呼吸后，随着清香蔓延在毛孔，她那疲惫乏力的身体和原本有些紧绷的心情，竟然都开始放松下来。
    柳风月向来这样面面俱到。
    感叹着，虽然过程不一样，但最终，她还是如自己最初所预料的那样，躺到了他的床上。
    无奈轻叹一声，挣扎着起身的沈安，虽然已经成功为柳灼泽拖延了时间，心情却实在算不上美丽。
    她的病状，真的越来越严重了。
    最近总是昏迷昏睡，身体也总觉得无力。
    显然，没有那个药她根本就还没办法正常生活。
    等纪云舟的事告一段落，沈安想着，自己还得再去叶言那里走一趟。
    又要赔上一次人情了。
    而这一切，全都拜柳风月所赐。
    吃饱了撑的非要拿走她的药。
    想着，沈安有些不满的瞥了他一眼，下一秒手里又被他塞进一杯水。
    “喝点。”
    顺势抓进手里，温水进肚后在舌尖荡漾起一阵清甜，有些发软的身体果然也舒服了些。
    靠在床头，她小口小口喝着，喝完后就把水杯抓在手里，望着窗外发愣。
    本以为自己能享受片刻的宁静。
    身边一沉，柳风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喝完了？那现在，我们该谈谈了。”
    故意装作听不懂他话中深意的沈安摇摇头，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以后，我累了，还想再休息一下。”
    意外的，柳风月果断的应了声：
    “好。”
    起身后，瞥了她一眼不急不慢的继续道：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纪云舟，看看，我不在的时候，到底是谁在给他动手术。”
    果不其然，还没迈出第二步，沈安就从身后出声叫住了他：
    “柳风月。”
    “嗯？还有事？”
    不急不慢转身，眼见他一脸风轻云淡的询问，眼底的捉弄意味却藏不住，沈安咬了咬牙，认栽的开口：
    “回来，说，你想聊什么。”
    她再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显然，柳风月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一直在纵容她，陪她演下去而已。
    而当他不想演的时候，这件事，就又变成了她的软肋。
    柳风月永远打得一副好算盘，做事留有余地。
    他不像她，只知道前进，永远不给自己留退路。
    这点，沈安自认不如他想的周到。
    满脸写着“早这样多好”，柳风月冷哼一声，又回到她身边，还没坐下，便迫不及待的望着她的眼睛问：
    “沈安，你到底在怕什么？”
    眸子颤了颤，她根本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下意识想继续逃避之时，下颌猛地被他扼住。
    望着她，柳风月一字一句的逼问道：
    “告诉我，让你心病成疾，困住你的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对纪云舟的爱而不得，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别再逃避了，回答我。”
    见她显而易见的慌乱了几分，他又放软了点声音，继续许诺道：
    “放心，你尽管说，我不会找任何人的麻烦，沈安，我只是想帮你。”
    “你现在的状况很危险，哪怕为了自己，你也相信我一次，告诉我原因，好不好？”
    本能的抗拒任何心理介入，她的回应只是摇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病。”
    明确的拒绝之后，柳风月的眼眸黯淡了下来。
    他看到她那看似平静的眼眸下，身体却在抖，他不想继续逼她，害怕适得其反。
    隐忍的叹了口气，他松开了沈安。
    见柳风月转身要走，因为他刚才的质问，误以为他接下来是打算去找纪云舟麻烦的沈安，连忙开口叫他：
    “你别走，跟纪云舟没关系，我真的只把他当朋友，我只是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他曾经帮了我很多，真的……”
    一股脑解释着，那副惶恐不安的神情，恨不得下一秒翻身下床的表情。
    让柳风月放下喝了大半的水杯，又折了回来。
    “好，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一起。”
    生病后，沈安有时会表现的很缺安全感。
    就像此刻，柳风月将她抱进怀里后，几乎是立刻，她就抓住了他的手。

 第229章 蛊惑人心

    困意无端随着他的呼吸一股脑涌了上来，随着时间流逝，沈安的眼皮越发沉重。
    手掌与她反握在一起，又过了许久，柳风月才抵着她的脑袋低声问：
    “沈安，如果不是因为纪云舟，你还会这么乖乖黏着我吗？”
    说着，似乎根本没打算等沈安回答，像是想到答案，柳风月自嘲的笑了笑，自问自答：
    “是不会的。”
    “其实哪怕到现在你都还有私心，可是明明知道，我却还是舍不得放手，你说我是不是贱啊。”
    “沈安，你知道吗？这次我真的没打算对纪云舟下手，你却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为什么不愿相信我呢？”
    自顾自说着，像极了可怜小狗在自言自语的倾诉，说话的语气又极具感染力。
    让脑袋昏沉，已经快要在他怀里睡过去的沈安，也不自觉跟着他的节奏去想：
    是啊，为什么柳风月会放过纪云舟呢？
    二人的手指交织在一起，缓慢的纠缠不休，温热由此散开。
    他又继续开始自言自语：
    “沈安，你会好奇吗？好奇为什么我什么都不做，乖乖陪着你？是啊，你说为什么呢？”
    念着，他的拥抱越来越紧，心脏一起跳着，听着他的声音，沈安的身体反而完全放松了下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不休：
    “因为我真的想跟你重新开始，因为我真的想成为一个好丈夫，因为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
    “沈安，我知道我之前伤害了你，我知道你现在恨我恨到骨子里。”
    “我想弥补，我能让纪云舟恢复健康，我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直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天。”
    “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几乎已经完全放弃自我思考，脑袋昏沉的沈安，半睡半醒间念了句：
    “好。”
    “那你还骗我，沈安。”
    轻轻蹭她的耳垂，在得到这个答案后，柳风月迫不及待的，几乎紧贴着沈安继续耳语。
    低哑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诱惑力。
    此刻，眼皮沉重到根本抬不起来的沈安，完全闭上眼。
    身体与外界的联系只靠听着他的话，在她的脑海中，随之构建出一副完全由他执笔的画卷。
    安心的靠在柳风月怀里，她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想做。
    在他说完，只是软绵绵的“嗯……”了一声表示否认，之后，她连呼吸都开始渐渐与他同频。
    温顺的像一只玩偶。
    轻轻抚摸着沈安的脑袋，见情况已经差不多，柳风月俯身，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在她耳边继续道：
    “那你告诉我，沈安，你让柳灼泽准备的东西，是什么？”
    无数的铺垫和试探后，恶魔这才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低语般的引导，从耳畔开始，如河水般完全流入了沈安的梦境。
    “嗯……”
    软声软气的回应，感受到他的轻抚和温度，她逐渐卸下所有防备，意识模糊之时，身体主动抬头用脸颊在他唇下蹭了蹭。
    指腹抚过她的下颌，见沈安还是没有回答，柳风月沉眸，又重复问了一遍：
    “我们之间不需要有任何秘密，所以乖乖，你来亲口告诉我好不好，今天中午，在病房外，你们说过的话，你托他帮你准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
    “嗯？是什么？”
    “是……枪。”
    完全没能猜想到的结果，得到准确答案的一瞬，柳风月的身子僵了僵。
    片刻后恢复心情，他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抚：
    “嗯，宝贝，我知道了，继续睡，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睡醒，就什么都不要记得了。”
    怀中，随着他的话，沈安沉沉睡过去。
    将她轻放入柔软被褥间，柳风月将雁鸭绒被盖在了她身上，而后起身，将隐在隔板后的挥发性香瓶收了起来。
    推开紧闭的窗，夕阳下，轻柔的风吹了进来，吹散了空气里那股香气。
    站在床边，在他彼时与她交握的手心间，此刻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心理防线脆弱之时，加上心底里对施行催眠者的信任和依赖，是催眠术成功的关键。
    第一次引导失败，柳风月是有些失落的。
    但现在成功了，他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为什么要让柳灼泽准备枪呢？
    身后，陷入某种梦境的沈安无意义的低喃，打断了他的思绪。
    快步走到床边，柳风月握住她的手，轻声询问：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手指反过来被她紧紧握住。
    窝在床上，沈安依旧紧闭的眼睛眉头紧锁，显然睡的极其不安稳，他又只好俯下身，将她抱进怀里。
    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后背，好不容易才又把她哄好。
    电话刚响就被柳风月挂断，瞥了一眼，他再想抽身，手指还被沈安死死抓在手里。
    蹲下来，他笑的有些无奈：
    “放开我好不好，乖乖，我有点事，很快就回来。”
    她的手还牢牢抓着他。
    轻轻抽着手指，睡梦中，沈安突然开口：
    “是你吗？是你动的手，是你故意伤了他，为什么……”
    一下子意识到沈安在梦什么的柳风月，笑容僵在了脸上。
    声音有些沙哑，他还是摇了摇头，用温柔的语气去哄骗睡着的她：
    “不是我，那晚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吗？”
    “骗子……”
    无意识喃着，沈安缓缓松开了手。
    哪怕还在梦里，她也知道他在骗她，纪云舟性子温和，开车也一直很稳当，不可能自己出那种意外。
    见她不信，柳风月又拉住她的手，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我没骗你，沈安，我要是真想杀他，他活不到现在。”
    见沈安再没有任何回应，柳风月才心情复杂的松开了她，转身出了休息室。
    沈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没有月亮的夜空，灯火通明的城市里，也根本看不见星星。
    揉了揉眼睛，她缓缓起身，熟练的从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她竟然又睡了那么久。
    摸索着推开休息室的门，穿好外套，沈安按照记忆来到电梯口。
    按下按钮，电梯缓缓上升到该层，开门她迎面撞上了柳风月。

 第230章 没那么无聊

    见到沈安，柳风月也愣了一下，显然和她一样意外，却也只是片刻。
    很快回过神，他不咸不淡的问了句：
    “醒了？”
    说着，从门口闪身，示意她进来。
    “嗯”了一声，沈安点点头迈入电梯。
    明明睡了不少时候，现在她的脑袋却还是像没睡醒一般昏昏沉沉的，甚至觉得有些累。
    太阳穴处也跟着阵阵抽痛，被她抬手按了按。
    身边，柳风月没再说什么，抬手极其自然的按下了楼层按钮。
    可见，他上来就是专程为了接她。
    下坠带来的失重感让沈安更觉不舒服。
    意识到电梯动了起来，她探头看了眼楼层，看按下的是一楼，眉毛皱了皱，问的直接：
    “纪云舟的手术结束了吗？”
    “结束了，不过今天太晚了，让他好好休息，明天我还要过来，想探望他的话，顺便带上你。”
    几乎没怎么思考，柳风月回答的也很快。
    十分有道理的话，立刻打消了沈安现在想去看看的念头。
    于是长呼一口气后，她闭上眼靠在电梯上，默默对抗着自己脑袋的那股不适感。
    但那像极了如释重负的一声轻叹，落到柳风月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是为了纪云舟而松了一口气。
    原本不快的心情更是蒙上了一层乌云。
    沈安都没注意到他今晚不开心。
    只知道问纪云舟，她的心里永远只有别人，永远都看不见他。
    手指紧紧捏成拳，“叮”的一声后，电梯门缓缓开启，柳风月赌气的自顾自走了出去。
    长腿迈开，身后沈安睁开眼，反应过来时，见他已经走出大段距离，只好快步跟了上来。
    但在身高差距下，他们的距离还是越拉越大。
    偏偏停车场的灯似乎还坏了。
    眼见柳风月的身形边缘一点点模糊在黑夜里，自己追不上，对这种环境本能感到不安的沈安，只好开口叫他：
    “走慢点，等我一下。”
    说着，她努力驱动发软的双腿，冲他的方向小跑过去。
    到柳风月身边后，自然而然的拉住了他的手。
    温热的体温从掌心传递过来，抿了抿唇，再迈步时，他放缓了脚步，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终于察觉到异样的沈安皱起眉头，微微喘息着，却实在不理解今晚柳风月在发什么疯。
    突然这样，又怎么了？
    坐进车里后，是更加尴尬的沉默。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从不适中渐渐缓过神来的沈安，扭头见他仍一脸沉寂，终于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
    还知道问。
    冷哼一声，他轻踩油门。
    见沈安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还在等他开口。
    此刻，柳风月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但回想到今天一整天，沈安那些让他不爽的行为，多的让他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半晌，他也只憋出一句：
    “没什么。”
    “你这副表情，就不像没什么的样子啊……”
    毫不留情的吐槽，副驾驶上，沈安手肘撑在中控上，边向他靠近了点，边无奈的笑了笑。
    下午，她做了个梦。
    醒来后梦的内容其实根本记不清了，可沈安就是知道，她梦到柳风月了。
    那种久违的安心和温暖，让她直到现在，都还会忍不住想一想：
    要是他们之间，什么不开心的事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因此，不知不觉，她对柳风月就多了点耐心。
    见他“哼哼”两声，对自己的话不置可否，沈安又凑近了点，脸上笑意更甚，带着点哄他的意思问：
    “不知道，我又是哪里做错，惹我们家小机器人不开心了呢？嗯？”
    “你说嘛，不说我怎么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现在一声不吭然后偷偷在心里骂我是不是！”
    专心开车的柳风月，在红灯路口才偏过头，对她翻了个白眼：
    “我可没你那么无聊。”
    说完，又扭头看向了前方。
    望了眼还有大几十秒的红灯，沈安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不依不饶的追问：
    “说嘛说嘛，怎么了，一脸不开心。”
    带了点撒娇的语气，一双大眼睛在他身边眨啊眨，让柳风月怎么也忽视不掉。
    思索片刻，目视前方，他的眼底突然闪过一道异样的光：
    “你真想知道？”
    听出他语气的转变，知道他接下来估计说不出什么好话，心下了然，抱着陪他玩玩的心思，沈安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说说，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柳风月却还是没说什么，反而喊了声她的名字：
    “沈安。”
    “嗯哼。”
    应着，她挑眉看他，果不其然，下一秒，柳风月幽幽开口：
    “我们领证都好几天了，你好像还没喊过我那个称呼啊。”
    看出来柳风月是还在对中午她那句“哥哥”而耿耿于怀，她果断的继续装傻：
    “什么称呼？”
    “呵呵”笑了两声，柳风月没顺着回答下去，一脚油门越过绿灯路口。
    他根本不打算被她牵着一起打太极，因为柳风月太清楚了。
    沈安贯会装傻，跟她互相扯皮一定没结果，但只要勾起她的好奇心，他们两个之间，最先憋不住的肯定是沈安。
    而她越是逃避和他的亲昵称呼，他还就越非要听不可了。
    于是，柳风月直白的把话挑的更明：
    “沈安，好好想想，现在我是你的什么？”
    如他所想，在说出这句话后，她几乎是立刻就把向他倾斜的身子缩了回去。
    不急不慢的握着方向盘，柳风月又激了她一把：
    “呵，刚才嘴上说的那么好听，现在连叫我一声都做不到吗？还是说，现在你要不认了？”
    “怎么会呢？我当然清楚我们的关系了，所以你是想让我现在叫你一声……”
    见他这么快就反客为主，开始反过来逗自己，沈安也是带了点不服气的意思，故意逗他：
    声音捏了捏，她软声软语的喊了句：“哥哥？”
    很奇怪，明明说出的不是他要的答案。
    哪怕她知道是故意的假的，喊他哥哥时，沈安亲昵的语气却也让柳风月很是受用。
    点点头，他不仅没像她预料的那样，冷脸对她翻个白眼。
    反而轻笑了声，还点了点头。
    “好。”
    真好啊，她还是这么喜欢作死，没有一顿是白挨的。
    见柳风月原本沉寂的眼眸突然染上笑意，反而是沈安感到了一丝不妙，瞬间收敛了想要继续逗他的心思。
    算了，这家伙有时候太认真的。
    不过既然笑了，这也算开心了，总不会再找她麻烦了。
    胡乱的想着，一路上，她都没再开过口。

 第231章 摆了一道

    车子向家的方向继续驶去。
    又陪她沉默了一阵后，眼见快要到目的地，柳风月才不急不慢，幽幽开口：
    “你知道吗？”
    望着窗外出神的沈安闻声扭头，看着他，不明白他要说些啥：
    “什么？”
    “手术结束后，纪云舟他醒过一次，在你睡着的时候。”
    将车子在位置上停下，柳风月看着她说道，那种眼神，让沈安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双唇开合，她最终却什么也没问出来，因为不知从何开口。
    所以柳风月笑了笑，继续道：
    “他，失忆了。”
    “什么？”
    像是没听清，她不可置信的追问了一句。
    见他完全没打算细说，摆明了要吊她胃口，推门下车后。
    飞快的拉开车门，沈安几乎是立刻跟着跳下了车，此时柳风月已经走到了专用电梯前，不急不慢的踏了进去。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快步追上去，她一把按住电梯门，就那么站在门口，直勾勾看着他，极其认真的追问道。
    柳风月却轻佻的冲她扬了扬下巴。
    相比之下，他的神情一点也不严肃，那副表情，让沈安实在摸不准，却又解释道：
    “我说过了，我没那么无聊，这种事有什么好骗你的呢？”
    他说的没错。
    紧皱眉头，得到答案的沈安有些失魂落魄。
    出神的松了手，电梯门缓缓关闭之时，仍然停留在其中的身子被他一把拉了进来。
    “怎么，脑袋想被门夹？”
    毫不留情的出口讥讽，沈安却完全没了跟他开玩笑的心情，低头沉默了好一会。
    等到电梯在顶层打开，跟着柳风月走出去，家门口，她才又开口问：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柳风月冷冷一笑，开门将沈安推了进去。
    带上门后，他靠在门上，与转身的她视线交汇：
    “你问我？沈安，巧了，我也想问你，手术又不是我做的，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怎么知道？”
    对他赌气的话信以为真的沈安茫然的点了点头：
    “对，手术不是你做的，我不应该问你的，我得去问他。”
    低声念着，她后知后觉去抓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柳灼泽的号码。
    脱下外套的柳风月不急不慢的走到沙发坐下，看着踱步去窗边的沈安，低声与柳灼泽交涉。
    “喂，柳灼泽，我听说纪云舟失忆了，真的假的？”
    那边沉默片刻，才回了句：
    “是真的，醒来后，他就不记得我了。”
    “到底怎么回事？”
    得到确切答案后，仍然不可置信的沈安，不自觉提高了点音量，急切的询问着，这个问题却把柳灼泽问住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
    “什么意思？你怎么会不清楚，不是你的人……”
    几乎是立刻，她又追问道。
    背后，柳风月意味深长的看着沈安的背影，一言不发，慢悠悠将热水倒上，喝了口她喜欢的茶。
    苦的。
    不好喝，没品位。
    “因为后续的检查结果在柳风月那里，毕竟名义上他才是主刀医生，所以做完手术后，叶凡他们早就离开了。
    那些资料和专业术语我看不懂，会失忆的具体原因，柳风月他也是只跟邵华单独聊的，我们都不清楚。
    实话说，你跟他走的近，我还打算明天问你呢……”
    讲到这里，沈安就知道，自己刚才又被柳风月摆了一道。
    挂断电话后，她转过头来看他，那家伙正悠闲的喝着不知何时从她房间里顺走的茶。
    察觉到她的目光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更加坦然的长腿交叠。
    惬意的很。
    一时恼羞成怒的沈安气冲冲走到他的面前：
    “柳风月！”
    闻言后他抬眸看她，一脸无辜。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让沈安冷静了点。
    意识到自己停药后，情绪波动实在太大，此刻又差点失去理智。
    越来越频繁的异常，让她突然有些心慌。
    表情呆滞的在他身边坐下，沈安以手掩面，反复深呼吸，好一会儿，完全冷静下来后才她又开口：
    “对不起，刚才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这件事的确与你无关。但我只是想知道，纪云舟为什么会突然失忆？”
    听完沈安的话，柳风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发现她的确没有其他想说的，冷冷勾了勾唇角，他语气嘲讽：
    “与我无关？”
    “沈安，手术的主刀医生是我，意思是，如果手术出了任何问题，病人家属首先会将矛头对准我。”
    “你只是想知道纪云舟为什么失忆？那我呢？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因为手术事故，我由该怎么面对邵华的信任，又该怎么跟纪家交代？”
    “沈安，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啊？”
    极其平静的语气吐出的质问，让沈安一时哑口无言。
    这些问题，她的确从来没考虑过。
    那副意外的表情，更是让柳风月失笑一声，难过到了极点。
    见她一直不吭声，才又自我嘲讽般的开口：
    “算了，我自作自受。”
    说着，他站起身来，径直向卧室走去，将沈安一个人留在了客厅。
    有那么一瞬，柳风月仍然觉得，她会来跟他道歉，会安慰他的。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他那颗焦急破碎的心再也等不下去，走进浴室用冷水降温时，沈安都没有推开卧室的门。
    那一刻，柳风月的心比头顶的水还要寒凉。
    沈安实在没办法觉得对他愧疚，原因很简单。
    她十分确信，纪云舟会出事，是柳风月搞的鬼。

 第232章 自作自受

    所以他刚才还真的说对了。
    哪怕真的因为她的不信任，因为她一时的设计，而牵扯到这次什么都没做的柳风月，让他也跟着惹上麻烦。
    他也真的是自作自受。
    谁让他先想不开非要找别人麻烦。
    沈安现在会愧疚，很大一部分也是想着替柳风月还债。
    毕竟是她创造了他，他的过错就是她的过错，她怎么也不能说是清清白白。
    所有事里，真正无辜的，恐怕只有纪云舟一个人。
    不牵扯那些会刺激到她，导致心理疾病爆发的那些事时，沈安一直还算得上冷静。
    窝在沙发上，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调试柳灼泽交给她的某部分程序。
    一边又把昨天跟柳灼泽说过的那些话想了一遍。
    想来，他现在一定焦头烂额了。
    毕竟没有纪云舟，柳灼泽打开国内仿生人市场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纪云舟是极其关键的一环。
    但想着这样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沈安并不打算介入这件事，更没想过要帮柳灼泽一把。
    她只欠纪云舟的人情。
    白天邵华那张脸，又浮现在沈安眼前。
    如果说对于现在这个局面，要她想一个最开心的人，沈安能想到的，恐怕只有邵华。
    所以柳风月刚才的质问，也根本就不成立。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哪怕纪云舟的失忆，真的是由于手术不当造成的意外，邵华恐怕也根本不会找柳风月的麻烦。
    一是二人之间，经济和实力还有一定差距。
    二来，虽然沈安不怎么喜欢把人往坏处想，但现在，邵华反而还要谢谢柳风月。
    即使目前看来，他们还没商量好，没能串通一气。
    但最终却是对邵华最有利的结局了。
    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心底感恩柳风月。
    一边想着，沈安一边修改着文件，脑海里有些东西越来越清晰。
    这么看来，邵华的想法还挺好猜的，无非是想把纪家的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长大的纪云舟带给她危机感了啊。
    虽然沈安从来没主动关注过纪家的家事。
    但在她被资助，放假住在纪家别墅花园小屋的那不到两年里。
    邵华在家里的话语权就可见一斑。
    那是一个大到企业决策，小到三餐吃什么，都要邵华点头的地方。
    作为一个纯粹的文化人，只懂在学校教书纪伯父只是个吉祥物。
    他们家里所有的事，一直都是邵华说了算啊。
    掌控惯了家里所有人的未来。
    她当然会想尽办法，压下孩子那点渴望自由的小心思，再打上一个为他们好的名义。
    不过，在今天之前，沈安还一直以为，邵华也就只是管管孩子们的未来规划，虽然严苛，但其实心底里还是爱他们的。
    直到上午在医院看到邵华的神色，她才突然发觉，似乎事情并非她想的那样。
    也就让沈安很想知道，邵华接下来还会做出些什么让她意外的事。
    这样想想，纪云舟真的可怜。
    看起来比她还惨。
    同情分又加一分，沈安突然有点期待明天的到来，她实在太执着于与人两不相欠了。
    而这次，该轮到她救纪云舟于水火之中了。
    这次之后，他们就真的互不相欠了。
    卧室里算得上不小的关门声，把沈安猛地从自己的想象拉回到现实，这才记起来，刚才柳风月好像是气冲冲回的卧室。
    无奈的笑笑，沈安根本没打算去搭理他。
    虽然她知道邵华一直想要勾结的柳风月，显然是这次问题的关键，他对这件事的态度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可是要猜他的心思实在太难了。
    想从柳风月嘴里问出一句像样的话，代价也实在太沉重。
    单是想想就让人头大。
    捏了捏眉心，沈安实在不想在没有十分必要的情况下，跟他有什么牵扯。
    可偏偏现在最清楚邵华想做什么的也是他。
    要不还是去问问他？
    看着眼前，自己未来那宛如小山般成堆的工作计划，在有捷径可走的事上，她难免动了这样的心思。
    可是再想想，要是今晚她问他，柳风月那一边挖苦她一边不放过她的嘲讽神色，再想想刚才她在车上跟他说过的话。
    他一定会逼她喊他的，其实叫一声哄哄他倒也就算了。
    但沈安毫不怀疑，那家伙会逼她喊一晚上。
    太羞耻了。
    虽然稀里糊涂的快速领了证，果然她也完全没做好这种准备。
    想到这，沈安更是突如其来一阵后腰疼，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又突然联想到柳灼泽白天被推时，那副隐忍又滑稽的表情，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禁在她脑海成型。
    肾虚这毛病，该不会是家族遗传……
    “叮”的一声后，沈安闻声看向电脑屏幕。
    眼见数据调用成功，她那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忙碌下，很快将纪云舟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简单处理完答应柳灼泽的工作后，沈安抬头看时，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卧室的灯早在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关掉，除了客厅，其他房间都是黑乎乎一片。
    简单洗漱后，沈安关掉所有的灯。
    蹑手蹑脚推开卧室虚掩的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那接近一米九的凸起。
    柳风月的身影正窝在床的边缘，只要一个翻身就能滚下床的那种，背对着门的方向，对于她的靠近毫无反应。
    休眠了吗？
    将拖鞋留在门口处，赤脚踩在地毯上，想着，沈安走的更小心。
    刚迈进来几步路，身后的门缓缓关闭。
    她闻声去看，一声锁舌弹出的金属响声后，房间里，彻底寂静了下来。
    呵，他根本就没睡。
    心下了然的沈安表情无奈，大方的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直接躺了进去。
    也是，把其他房间上锁，只留一个虚掩的卧室，怎么看，都是他故意为之的手笔啊。
    还说自己不无聊。
    没有人比他更小孩子脾气了。
    早知道她就干脆在客厅沙发上睡了。
    想着，沈安扭头，冲柳风月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过要是这家伙真想做什么，她在哪睡，结果都是一样的。
    见他依旧毫无反应，睁眼看着天花板，她几乎胡乱的想着，脑海中毫无困意。
    下午睡太多了。
    早知道再工作一会儿了。

 第233章 习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论怎么尝试，翻来覆去，沈安就是毫无困意。
    反而，她越来越清醒，越来越忽略不掉柳风月的存在，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他身体中零件运转的声音。
    那些细微的声响像是羽毛在她心尖挠。
    让她在深夜里，有种突然想贴近他的冲动。
    危险的想法被沈安赶忙一把掐死。
    她还想多活两年。
    这样劝着自己，可是之前习惯了跟他靠在一起睡，都这样过了这么多年，突然离的如此之远。
    她又莫名的不适应。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又翻了个身，将被子往自己的怀里卷了卷，沈安再次闭上眼睛。
    心中反而越来越燥热。
    相比之下，自从她过来，柳风月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他就像雕塑一般，甚至一动也不动，也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该不会是在等她主动说些啥。
    躺在双人床另一旁的沈安一个头两个大，背对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能再躺下一对他们。
    气氛在她不小心把被子全部卷到自己怀里时，达到了尴尬的顶峰。
    看着自己怀里的整床被子，沈安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后连忙转身想给他盖回去。
    正觉得这可能是今晚他们俩缓和气氛的契机。
    却在看清那双与她同时转过头来的蓝色眼眸，其下不着寸缕真正宛如雕塑般完美比例的身体后。
    整个人当场石化。
    直勾勾看着那被窗帘透进来的光下，完美勾勒出的阴影和线条，沈安不知不觉咽了口唾沫。
    他的身材真有这么好吗？平时没看出来啊……
    意识到自己突然在想什么后又老脸一红，连忙别过脸，把被子一把扔了过去。
    “不，不好意思啊……”
    说着，心虚的猛然躺了下去。
    不是……
    大晚上到底是哪来的光啊！
    悻悻背过身，见柳风月似乎没在意，沈安小心翼翼的再次钻进被子边缘，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来了刚才的画面。
    吓得她赶紧又睁开了眼，手指紧了紧，发现自己又在拽被子时又连忙松手。
    身上的被子被柳风月一把扯了过去。
    背后，他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怎么，一次次的，想冻死我，谋杀亲夫啊？”
    这样说着，想到沈安刚才那副表情，他的脸上却不由自主的带上了笑意，又学着她的动作，把被子往自己怀里卷了卷。
    感到一点寒意的沈安只好翻身，一把抓住了被子边缘。
    好在，柳风月依旧背对她，至少没刚才那么尴尬。
    但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沈安只能试探拉了拉，用商量的语气开口：
    “被子分我一点。”
    拉扯着，她一点也没拽过来，柳风月对她的话根本不为所动。
    还在牢牢抱着被子不说，反而轻嗤一声，实在憋不住后，几乎咬牙切齿的开口暗示：
    “被子就那么大，你离那么远，怎么盖的过来。”
    一点也不解风情！
    刚才躺那么远也就算了。
    他都故意精心凹了那么长时间的姿势，都这么诱惑她了，还是只知道在那边装死。
    靠近点怎么了，他又不会吃了她。
    明明按照之前，这样沈安早就该扑上来了的，别人不知道她私下里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嘛。
    现在搁这装什么清心寡欲！
    越想越气，察觉沈安依旧毫无动作，今晚不声不响等了她好几个小时，现在柳风月的心里急得像有一团火在烧。
    怕她听不懂自己的意思，闷声又补了一句，直接明示道：
    “要盖就靠过来点。”
    身后，她还是没动，也一声没吭。
    彻底忍无可忍的柳风月气冲冲回头，一边翻身一边冷声说着：
    “爱盖不盖，不盖算了，沈安，你不会觉得我很想跟你一起睡，一直在等你，我根本……”
    对上她带笑的乌黑眸子后，声音戛然而止。
    她根本就是在故意逗他。
    其实沈安根本没那个意思的。
    开始她只是单纯的想看看，柳风月还能说些啥，没想到后来他还真急了。
    气急败坏的语气，实在有点好笑。
    见他语气极重的“切”了一声，抱着被子又要翻过身去，这次，沈安赶忙拉住了被子的边缘。
    然后一脚踹到了毫无防备的柳风月的后腰上。
    猝不及防的他一下子翻下了床。
    今天，对他不着边际的话忍了好久，沈安此刻终于算是大仇得报。
    一个人独占被子后，她在床中心躺的惬意，语气轻松：
    “拜托，到底是谁离得远啊，不想好好睡觉，那你就床下待着。”
    听到他爬起来的声音，她睁开一只眼睛，带笑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柳风月还……不着寸缕……
    现在的他的确比她更需要这床被子，对两个人都好……
    在小打小闹的插曲过后，二人间本来如冰生硬的气氛显然缓和了不少。
    毫不避讳的抬手揉腰，柳风月死死盯着她，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踹我？”
    终于给他逮到机会了。
    下一秒，那身影就猛地扑了上来，极大的块头，灵活的却像一只捕猎的猫。
    更何况，让被子限制住动作的沈安根本来不及躲，被他牢牢圈住后，突然有些心虚。
    “你先不给我被子盖的。”
    “所以你就踹我？今天能用脚踹我，明天就能直接踹了我。”
    伶牙俐齿，让沈安有些无语。
    这家伙今天就是摆明了要找茬。
    紧紧抓着被子边缘，头顶，他那双蓝色眼眸晦暗不明：
    “沈安，今晚我们该好好算算白天的账了。”
    “没什么可算的，我们都扯平了……”
    耳边，他笑的喑哑：
    “扯平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都还没好好叫过我，沈安，好好说，我是你的谁？”
    她缄默不语。
    对零四，那两个字，她实在还叫不出口，但再叫他哥哥，除非今晚她不想活了。
    柳风月倒也不气，只是一直在轻笑：
    “别怕，宝贝，喜欢叫我哥哥没关系，那就这样叫我。”
    “五百声，你什么时候喊完停下，我什么时候停下。”
    “放心，作为一个机器人，我的记忆力极好，一下也不会数漏的，你骗不了我。”

 第234章 吃软不吃硬

    第二天一早，二人一同便驱车去了医院。
    只是很可惜，纪云舟虽然脱离危险，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但现在还没醒。
    邵华也在，正在另一张床上睡觉。
    于是沈安也只好先跟着柳风月去了他的办公室。
    一路上，二人都没什么交流，坐到他的对面后，默契的各自工作了起来。
    在工作时间，沈安是个极其认真的人。
    认真到忙里偷闲的柳风月抬头看了她好几眼，她一次也没注意到，半个眼神也没回给他。
    一丝不苟的盯着屏幕，那副神情，让第十四次装作无意抬头偷瞄她的柳风月，垂眸又一次扫过她的电脑。
    看的什么？这么认真。
    好奇的想着，此刻，他手头上的上午的工作量差不多完成了。
    看了眼时间，柳风月闲来也无事，又不愿打扰沈安，不禁顺势细细打量起她面前的设备。
    好像自从他们久别重逢，她出差在外，就一直在用这个移动设备。
    默默分析比对，很快，柳风月的眼前，就出现了这台电脑的初步解析资料。
    从磨损程度和外形看，这只是一台普普通通的电脑，款式是几年前平平无奇的样子，在当时同类型产品里属于高档价位。
    只不过在一年前，由于ai算法在某光材料的突破性发展，现在的移动计算机市场，取得了一次大的更新换代。
    新一代各方面完全碾压老版本，价格却相差无几，甚至更加便宜，自然很多人都选择更换成了新设备。
    目前，柳氏还是新产品的龙头企业，拥有业内最高的技术力。
    也就是说，沈安完全有更新换代的理由和能力。
    那她为什么不换。
    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柳风月皱眉打量她。
    该不会，是她哪个老相好送的。
    满是怨气的想着，除了感情因素，他实在考虑不到还有其他可能。
    直勾勾的眼神，此刻恨不得直接探进沈安的眼睛，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灼热的目光终于被沈安发觉。
    她再迟钝，也忽略不了那样充满怨念的眼神，一脸不明所以的抬头：
    “看我干嘛？”
    “电脑谁送的啊。”
    装作漫不经心的询问，柳风月实在憋不住，眼神不自然的扫过她的身前。
    沈安跟着低头看了一眼，懒懒开口：
    “你说这个？自己买的。”
    她哪来的那么好的人缘，还有人送，这台电脑，加上前前后后的改装升级，可是花了她近一个月的工资。
    为什么突然问这种无聊问题。
    说着，沈安不在意的再次低下头，耐心的继续比对技术问题。
    那副神情不是假的。
    那她现在正在盯着的东西里，一定有什么问题。
    一次没讨到好处，柳风月又开始打起沈安工作内容的主意来。
    之前她在他面前就没有秘密，现在，柳风月依旧想知道沈安的一切，她的什么他都好奇。
    沈安生活的一切，他都恨不得渗透进去。
    “要不要我帮忙。”
    安静了没多久，柳风月又试探开口。
    沈安果断摇了摇头。
    “不用了。”
    毫不犹豫的拒绝，让柳风月有些不爽，在沈安停顿思索之时，趁她一个不注意，他一把将她的电脑扯了过来。
    “一天天忙些什么，我看看。”
    “喂！这是公司机密，要保密的。”
    猝不及防的沈安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什么嘛。”
    只是一眼，柳风月就认出了这是什么，柳灼泽新项目的一部分，之前柳灼泽想拉他合作时，给他介绍过。
    自己野心勃勃，却让他的人为他累死累活。
    越想越气，柳风月一把合上了电脑。
    那动作更是急得沈安探身去抢，恨不得直接上桌。
    “干嘛，我还没保存！”
    “就那么点破数据有什么可保存的，还有两处错误。”
    嘲讽的笑笑，柳风月漫不经心的将笔记本单手举过头顶。
    一副摆明了捉弄她的模样，让在桌子另一边，彻底够不到的沈安猛拍桌子。
    “柳风月，你又想干嘛，我哪里得罪你了。”
    一天不给她添堵就难受是。
    对面，他反而神色倨傲，说的理直气壮：
    “谁让你不陪我的，沈安，从进办公室到现在三个多小时了，你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
    “怎么，你是什么小孩子吗？我还要定点跟你说话。”
    咬牙切齿的回应着，此时，沈安恨不得一榔头敲他核心上。
    而且，为什么不跟他说话，他心里真的一点数没有吗？
    昨晚逼她喊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嗓子都有点哑了。
    她现在根本也不想跟他说话。
    好在她有每过一个小时自动保存的设定，应该也只是丢了不到半小时的数据。
    试图宽慰自己，沈安还是生气。
    但跟他计较不出什么结果，气过之后，也只能一副大人有大量的冲他伸手：
    “电脑还我。”
    柳风月挑眉摇了摇头。
    “不给。”
    “现在我们说过话了，还我。”
    满脸写着你还要怎样，柳风月神色却温和，人模狗样，看的沈安窝火。
    “一上午了，你还没陪我坐坐呢。”
    他不依不饶，意识到柳风月就是故意找茬的沈安又想抽他了。
    “是，我刚才跟狗对着坐了三小时。”
    冷笑一声，她气冲冲坐下，侧过身子不想看他。
    对面，见她如此，柳风月反而笑的明显，拍了拍自己的腿。
    “来这坐，陪我一会儿，我就还给你。”
    见她不为所动，他的语气又软了点。
    “真不骗你，我很讲信用的，只是坐坐。”
    只是做做。
    讨巧的哄骗她，那快赶得上撒娇的语气，让沈安有些顶不住。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柳风月实在吃准了她。
    咬了咬牙，她起身走到他的身边。
    “你说的。”
    话音刚落，就被他揽腰抱到了腿上。
    结结实实的坐到了他的怀里，双脚离地，让沈安有点不安全感，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嘴上不饶：
    “挺熟练啊，我是这个月第几个，有幸在办公室坐到院长腿上的人？”
    只是挖苦他的玩笑话，却让柳风月笑的荡漾。
    “怎么，吃醋了？”
    “我脑子又没病。”
    直接的回怼，声音又有了点哑意，柳风月笑了笑，顺手拿过自己的水杯，递到沈安手里：
    “喝点水，一上午都没喝过。”

 第235章 知无不言

    被他这么一说，她还真有点渴了。
    见沈安乖乖喝了口，柳风月又继续絮叨：
    “一直坐着，也不知道休息会儿，腰肌劳损怎么办，那点无聊的东西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忙的。”
    抬手给她揉腰时，被猛地一惊的沈安按了下去。
    下意识联想到什么，心虚的舔唇，她那一套微表情被柳风月尽收眼底。
    心下了然，他也只是笑：
    “怕什么～”
    松开手，又喝了口水，沈安也觉得自己风声鹤唳的有点好笑，跟着自嘲的笑了一声：
    “哈，我要真有一天腰肌劳损，那也绝对不是工作累的……”
    “嗯～”
    意味不明的轻哼，腰间那手轻轻揉着她的确有些酸痛的肌肉，越来越暧昧的氛围，气氛很不对。
    察觉到此的沈安连忙开口打断：
    “话说，你也需要喝水吗？”
    这个问题虽然无聊，但沈安的确也挺想问的。
    毕竟，虽然柳风月的核心是零四，但现在的结构，也与她当初为他制作的身体大不相同了。
    她得了解一下他，不然以后还真不好拆他，仿生人的结构太精密了，什么都不懂，凭着一腔热血就想干掉他，完全是作死啊。
    “如果你是问我需不需要水，答案是当然的，喝水是其中一个补充形式，水对我最大的作用是给过热核心降温，维持正常温度。”
    这个沈安很容易理解。
    直到现在，很多较高水平的科技生产，需要降温的地方都还是用水。
    高效低耗，优点很明显。
    跟沈安谈到自己时，柳风月几乎知无不言。
    他很开心沈安愿意了解他，也喜欢这种被她关注的感觉。
    但说着，想到什么，柳风月的语气又开始不怎么正经起来。
    “除此之外嘛～”
    “嗯？”
    见他突然停下，沈安不解，抬头看他，在他眼底看到了明显的笑意。
    有那么开心吗？
    对于他，她总是容易心软，也容易被他感染，不知不觉心情也跟着好了点。
    “还有很多地方也用的到水啊，比如关节间的润滑液里，模仿人类的眼球表膜和唾液，以及……那东西里。”
    越说越小声，到最后，柳风月几乎是紧贴着她的鼻尖说道。
    温热气息吹拂，沈安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他说的是什么。
    那画面让她老脸一红，柳风月却故意逗她继续道：“你知道的，不是都给你了吗～”
    他啊……
    沈安真的很想问问，柳风月这些都是从哪学来的。
    但现在的情况，她是问不出口了，她只想逃。
    柳风月却越靠越近，差点唇角相触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邵华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柳院长，您在吗？云舟今天的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想跟您聊一聊，柳院长？”
    猛地避开柳风月的动作，除了一惊，有些尴尬之余，沈安还有些庆幸，他却显然易见的有些不悦。
    挣扎着想下来，柳风月没放手，那架势，显然没亲到不甘心，是想继续的。
    总有一种被教导主任抓包感觉的沈安，浑身每个毛孔都写满了拒绝。
    “别，有人来了……”
    “柳院长？您在吗？”
    门外，邵华又喊了一声。
    见到怀里的人这样心虚慌乱，柳风月倒开心了点。
    没急着理外面的邵华，将不断躲避的沈安压在桌沿，他满脸笑意：
    “有人又怎么了，这样看着我，沈安，我们是合法夫妻，你这种表情，倒像是在背着我偷人。”
    “你别乱来……”
    哑声劝着，起了逗她心思的柳风月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算乱来，这样？还是这样？”
    “怕什么？让她看看又怎么了，这说明我们夫妻恩爱，还是说你心底里还是觉得我见不得人？”
    邵华又敲了敲门，有些奇怪。
    院长助理明明说他就在办公室的，怎么会没人？
    “没有……”
    “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让邵华知道我们的关系怎么了？这样她就不敢欺负你了。”
    “她没欺负我。”
    “你就会骗我。”
    胡搅蛮缠的柳风月让人头大，努力挣开他的拉扯，沈安根本不想细想他的话。
    她只想跑。
    见此，有点不甘心的柳风月又道：
    “跑什么，有我在有什么可怕的，对了，沈安，你就不想知道邵华三番五次纠缠我，到底图什么。”
    “你就不想听听我们会说什么？”
    点点头，她望着休息室回答的快速：
    “想，所以我去休息室听。”
    “那里隔音很好，沈安，你就在这听。”
    门外邵华又试探的喊了一句“柳院长”，刚要以为他不在而离开，突然传出来了一声：
    “进。”
    智能锁在邵华眼前解锁。
    “柳院长，您在啊。”
    推门而入，拎着自己的包，邵华笑着跟柳风月打招呼，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办公室的装潢。
    除了用的都是有名的牌子，可见其主人的阔气外，没什么特别的。
    难道柳风月还真像那些人说的，洁身自好？油盐不进？
    邵华有些不信。
    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人，有钱的男人哪个不玩的花？
    她家里那个，还是多亏她管的严，不然学校里那么多好看的女老师学生，哪有个不动心的。
    但听说柳风月最近才结婚，新婚蜜月，那云菁岂不是又没盼头了？
    想着，邵华已经走到了房间内，从资料里抬头的柳风月看了她眼，没什么表情。
    手掌示意对面的座位，出于礼貌说了句：“坐。”
    相比之前较为冷淡的态度，让邵华又提了颗心。
    “唉，好。”
    到底是站在顶端的人，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面无表情时让摸不准的邵华也有些发怵。
    走近桌子，她才突然发觉异样。
    在位置上坐下时，邵华的身子顿了顿，想到自己刚才在桌下边看到的露出那一小截衣服，一下子就想通了柳风月刚才的反应。
    脸上的谨慎少了几分。
    她就说嘛！
    桌子下藏人了，怪不得刚才不让她进来，还那副表情。

 第236章 王国之心

    知道邵华想歪了的柳风月几乎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继而被他隐了下去。
    再张嘴，又是那个人前完美无缺，谦逊有度的柳风月。
    “不好意思，刚才在忙，所以没让纪夫人进来，送资料来的是吗，先给我，我看一下。”
    假模假样的认真，让邵华在心底里发笑。
    可不是在忙嘛。
    想着，面上却不显。
    对这种事见怪不怪的邵华，当然不至于去戳破什么，毕竟一个医院的小主任都能有好几个姘头。
    更何况是柳风月这种年轻有为的院长。
    不过刚结婚就乱搞，呵呵。
    此刻，邵华骨子里骄傲到谁都看不起的本性又钻了出来，不过嘴上礼貌，将资料递过去：
    “是是，您是忙，资料在这，您看看。”
    听着自己带点嘲讽的话，心里又暗自冷笑。
    眼下，觉得柳风月不是在刻意针对自己，邵华心里自然放松了些。
    见柳风月漫不经心的向后倚靠，垂眸翻看着纪云舟的报告，她的眼神不自觉往下扫了扫。
    看着斯文，玩的还挺花。
    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轻蔑之后，邵华挺了挺腰板。
    那股子自居上等人的骄傲也不知不觉凹了起来。
    抱膝坐在桌子底下，抬头与柳风月对视一眼的沈安，满脸无语。
    还好她反应快。
    这家伙，摆明了故意逼她，要是她光明正大在这，就算有什么话，邵华又怎么可能说？
    想着，沈安掐了下柳风月的小腿。
    感觉到了痛，柳风月又低头看了她一眼。
    落在邵华眼里，那偷摸拉丝的眼神，让她的表情有点复杂的不自在。
    毕竟虽然有点看不起桌子下那个贱人。
    但那个位置，她还是很想让纪云菁在的。
    就凭刚才柳风月的表情，他对小情人估计也舍得，吹吹枕边风，能捞到的好处少不了。
    不过仔细想，邵华的脸色又好看了点。
    柳风月喜欢乱搞，对她来说其实是个好消息。
    玩物常换常新，过几天就该腻了。
    纪云菁长的好看，邵华又觉得女儿被自己调教的极有气质，她还是有机会用女儿去笼络他的。
    这么看来，正牌柳夫人估计也根本没什么家庭地位，讨不了柳风月欢心，以后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要云菁能爬上柳风月的床，慢慢拢住他的心，纪家和邵家早晚都是她邵华的。
    让她那几个废物哥哥接手邵家有什么用，都是只知道玩乐的蠢货。
    翻完最后一页，从面前的资料里抬起头，柳风月的动作，让邵华回了回神：
    “怎么样，柳院长？”
    故意摆出有些忐忑的表情问着，她心里也确实在打鼓，只是跟表面担心纪云舟不同。
    心底里，邵华却在想着，该怎么跟柳风月暗示，让她的儿子纪云舟先这么失忆着。
    她不好直接说。
    虽然昨天柳风月让她明天来办公室找他时，感觉已经明白了什么。
    邵华甚至都在猜，柳风月是不是故意帮了她一把，但她毕竟摸不清他的心思。
    没有十全十把握的事，邵华不想赌。
    当然，也还因为桌子下还有一个人。
    而对面，柳风月略微思考后，突然盯着邵华笑了笑：
    “从影像信息来看，令郎的情况并不严重，失忆的原因是因为某些神经压迫时间过长，昨天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是正常的可能发生的结果，很大概率只是暂时性的，您不必忧心。”
    点点头，邵华脸上的笑有点僵硬。
    “至于后续的治疗，这边我提供两套方案。”
    “积极治疗的话可以让病人更快恢复记忆，但不排除有其他并发症和后遗症的情况。”
    “保守治疗记忆恢复速度可能会慢，但胜在安全。”
    见邵华还有些迟疑，柳风月又补了一句：
    “当然，我的建议是保守治疗，新神经生长和恢复都是需要时间的，如果不急，就慢慢养嘛。”
    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了。
    与邵华的想法不谋而合，也给了她一个台阶，心下狂喜，邵华连忙点头：
    “是啊是啊，不急，我到底不是医生，也不懂您说的那么多理论，就按照您说的办。”
    一边说着，她一边连忙拿起自己的高定包包。
    那双保养的很好的手，从中取出一个盒子来。
    微微挑眉，柳风月低头，给了沈安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
    “院长，您这两天为了我这不省心的儿子忙前忙后，还推掉了自己原本的工作行程，我真是过意不去。
    您看我这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这是一点小礼物，您可别推辞。”
    见柳风月抬眸，一脸了然的笑着看她，没有要收的意思。
    邵华连忙起身，打开长盒子后向前推了推。
    柳风月的视线顺势扫了过去。
    普普通通的盒子里，躺着的，是一条有名的红宝石项链——王国之心。
    几年前就要七位数。
    小礼物？呵呵，对于他是，但对于现在的纪氏，真的是小礼物吗？
    邵华可真是花了血本。
    见柳风月依旧没有什么动作，眼神却多了点笑意，害怕自己拉拢计划泡汤的邵华也管不上那么多。
    原本准备的话，此刻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这也是昨天才得知您结婚的消息，礼物准备的匆忙，也是祝您新婚快乐，跟……您的爱人长长久久。”
    邵华本想说的是柳夫人，扫了眼桌面后仔细想了想，还是改了口。
    听到这句话，柳风月终于伸出了手。
    他本来不想收的，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但如果是包含祝福的新婚贺礼， 再加上这个项链，的确是以某个美好的爱情故事为灵感制作。
    柳风月突然有些不想拒绝。
    长长久久吗？
    还算她会说话。
    “费心，那我就先替夫人谢谢你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那极其纯净的心形红宝石，一如他小心翼翼，一直保护擦拭的那颗机械之心。
    “令郎的事，我也一定会好好上心的，也多谢他的成全，等他身体好些，我带夫人一起请你们吃饭。”
    点头应着，喜笑颜开的邵华并没有听出其中的异样。
    心底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快步走了出去，她长呼一口气。
    病床上，苏醒的纪云舟坐着，看着陌生的一切，眼神有些茫然。
    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手机上有不少人给他发来消息询问。
    可是，自己到底是谁？
    病房外，邵华见他醒了，也没急着进去，反而拉过一个护工询问：
    “沈安来过吗？”
    反应了片刻，护工才耐心的回答：
    “夫人您问的是昨天的沈小姐？她早上来过，那时候你们还在休息，她就跟院长一起离开了。”
    得到答案的邵华只是冷笑。
    还真是她，人家刚结婚就上赶着勾引，都玩到办公室桌子下了，还真是贱啊。
    “知道了，去忙。”
    挥挥手，邵华推门进入。

 第237章 质疑和审视

    听到关门声，早就坐累了的沈安猛地从桌子下爬了出来。
    终于走了。
    想要飞速逃离的身子，却被柳风月用长腿牢牢圈住，见她站起身来，大手顺势掐住了她的腰。
    很快，沈安的身子又被抵在了桌沿，因为曲腿时间太长，有点麻的双腿微微颤个不停。
    “想跑？”
    语气玩味，柳风月又抬头逗她，被困住的沈安垂眸回了他个白眼。
    “光天化日之下，我有什么可跑的。”
    正说着，柳风月的手却突然从她后腰往下落，惊的沈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好像没那么淡定呢。”
    轻笑着，他轻松的为她拍去衣服上刚才蹭上的一点浮灰，不轻不重的动作，最后轻轻捏了她一下。
    气急败坏的沈安一脚踹向了他的双腿之间。
    反应过来，柳风月连忙后仰，那一脚还是结结实实踢到了椅座上，发出一声闷响。
    又被另一声更大的闷响盖了过去。
    四仰八叉的摔倒在椅子上，柳风月的姿势有些狼狈，此刻也没急着爬起来，就这样仰着笑着看她，哼了一声，倒也没恼。
    “真狠啊你，又想谋杀亲夫。”
    手肘撑在地面躺着，他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
    冷冷挑眉，沈安对着他又补了一脚。
    双腿分了分，柳风月没怎么躲，她的脚重重的踩上了椅子，木制的椅背在动作下扭曲变形，落点离关键部位只差一点。
    “这种力道才叫谋杀。”
    说着，又在他腰上补踹了一脚，沈安才算消了点气，踢他的脚却后知后觉震的有些麻。
    咬咬牙，她转身去摸自己的电脑，又开始有些后悔。
    真是的，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跟这破铜烂铁较什么劲。
    下次该随身带把榔头才是。
    想着，沈安指尖轻点，调出刚才的工作记录，粗略扫了一遍后，发现上午写的数据都没丢。
    日志最后有一条手动保存的记录。
    还知道给她保存，算他识相，今天先留他一条狗命。
    表情严肃的回忆着柳风月刚才抢她电脑时欠兮兮的话，沈安沉下心，又细细检查了一遍，果然在自己的编写中发现了他说的那两处错误。
    一眼被机器观察到的问题，那时她自己却没发现，沈安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挫败感，磨的她一阵胸闷，喘不上气。
    几次深呼吸的时间，身后，柳风月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后面一把将她圈在了怀里。
    脑袋凑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她的，按下了另一个键位。
    “这里，应该是这个数字。”
    “我当然知道。”
    闷声答着，沈安喉咙有些发涩，她实在有些接受不了被ai指指点点，心底又有些不服气。
    将光标移到第二处错误，没等柳风月说话，她极快的改成了正确的数字。
    “你看，我也能轻松改对，刚才的错误只是写太多有点累，一时的疏忽而已。”
    “嗯，很对。”
    点头应着，柳风月的指腹在屏幕上划过。
    “只是，如果精确到小数点后第七位，而不是你现在的五位，最终结果会比现在精确百分之零点零四八七。”
    “你故意找麻烦是不是。”
    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柳风月说的是对的，跟之前一起工作，她会立刻夸奖他“小机器人真厉害”不同。
    此时，反倒是某种难以言说的失败感，一把捏住了沈安的心脏，深深触及了她的某些骄傲和自尊。
    不稳定的情绪蔓延疯长。
    温热从眼底一点点溢出，发颤的指尖却被一眼看穿的柳风月稳稳握住：
    “沈安，你不必为此难过，是你创造了我，我的智慧就是你的智慧。
    人类的伟大向来在于独特的创造力，我永远无法拥有比拟，而在这种机械的大数据运算上，你也自然无法跟本就是计算器的我相比。”
    “你不必跟自己过不去。”
    说着， 他轻轻咬她的耳垂，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指尖。
    “我才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凭什么说教她啊。
    那副语气，搞得好像她有多蠢，而他又有多聪明，多懂她一样。
    柳风月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她轻笑。
    沈安心情不好时，手就会变得冰凉，就像被抽走了血液，身体冻僵。
    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清楚，又怎么能靠说这些拙劣的谎话来骗过他呢？
    感受到她手指一点点热起来，他才又轻吻她的脸颊，触及那凉意后轻轻吻去了沈安眼角一点泪光。
    “哭什么，我一直在呢，我可以帮你的沈安，我什么都会帮你的。”
    只要你不丢下我。
    用极其平常的语气，柳风月许下了他最珍视的承诺，沈安的回答却也异常坚定：
    “我不需要。”
    声音却有些哑。
    其实，柳风月在之前就发现沈安有些不对了，今天见她如此抗拒自己的介入，更让他确信，自己猜对了。
    工程师要很会利用工具。
    ai技术早已渗透人类生活的每一处，数学，医药分析，监护，重工……
    作为一个强有力的帮手，现在，尤其是工程师，身边根本少不了ai的辅助。
    但沈安，之前她身边还有不少相关工具，现在，竟然一个都没有了。
    所有的计算设计统筹，全靠她本人的经验和智慧来实现。
    换言之，她不相信它们了。
    一个ai工程师，开始质疑和审视自己的造物了。

 第238章 偶然

    这种转变让柳风月心慌。
    如果说，当初沈安遗弃他时，他还能将其理解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用是自己的能力不能够满足主人的需求，是自己不够好来宽慰自己。
    那时柳风月还可以下定决心，让自己变的更完美更无可挑剔。
    他还能有重新站到她身边的信心。
    那么现在，他是彻底怕了。
    当初连面对生死都依旧能保持冷静，并凭借这种镇定从柳岚手下惨死无数的实验室爬出来的冰冷机器。
    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
    他要被创造者放弃了。
    而且这次，沈安要丢下的不是当时功能单一，弱小劣质的他。
    她现在决心想舍弃的，是跟他有关的，与ai牵扯的一切。
    哪怕不惜否定自己之前的职业生涯，她也要跟他划清界限。
    她完全失去了对他的信任。
    怎么能这样。
    他的努力不是为了这个结果啊，不应该是这样的……
    紧紧将沈安抱在怀里，柳风月到现在还不愿相信，胸口难受到像人类喘不过气时那样头晕目眩。
    沉重的身子如同一座小山压在沈安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柳风月才问出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不再需要他了。
    双唇紧抿，沈安没有回答他。
    原因柳风月猜的很对。
    她真的不打算再相信人工智能的智慧了。
    但不是质疑，而是恐惧。
    作为一个人，她害怕被自己创造的东西超越取代。
    因此在恢复记忆后，清楚的意识到仿生人恐怖之处的觉悟之初，沈安的表现，就是这种直白的抗拒。
    她简单粗暴的舍弃了一切ai技术，不再依赖它们带来的便利，转而只相信她自己的智慧。
    肩膀上，握着她的力道突然加重，将沈安的身体猛地掰了过去。
    直面相对，柳风月那饱含复杂情感的眼眸，一下子望进了沈安心底。
    这次，她没有避开，直直看向他。
    他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单从一个人的质问里就能听出某种撕心裂肺的崩溃，刺的她也难受。
    对象却又不是个人。
    “说话啊，解释啊，为什么不需要了！之前我们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不能恢复到当初，为什么就是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沈安，明明当初，创造我的人是你，率先招惹的是你，抛下我的人是你，你告诉我，这么多年过去，为什么现在先要放弃的还是你。”
    “我都还在努力，为什么你不愿意，沈安，你到底把我们这么多年的陪伴和感情当什么了？”
    有力的手臂用力摇晃着沈安的肩膀，像是要生生从她身体里摇出一个答案。
    “说话啊，告诉我原因。”
    一次又一次的催促。
    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话就像遇水后的棉花，结结实实堵在沈安的喉咙里。
    吐不出，也咽不下。
    因为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了她的手腕。
    他是不是哭了。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成型之时，几乎是立刻如同洪水猛兽，拼命吞没着沈安飘摇的理智。
    紧咬牙关，她在崩溃与冷静的世界间拼命挣扎。
    最终，还是理智胜过了一切。
    反复吞咽才咽下口中那股浓烈的甜腥气，她抬眸冷静的反问道：
    “你也有感情吗？柳风月。”
    对面，他愣住了，他不明白沈安的意思。
    摇摇头，沈安轻笑着继续道：
    “你不该有感情的。”
    “这就是原因。”
    这次，柳风月懂了。
    因为在沈安眼里，他就是不该存在之物，每一次下定决心的舍弃，理由都是如此。
    真xx有原则啊，大工程师。
    冷笑着，他定定看着她，让沈安猜不透柳风月在想什么。
    很快，那表情又变成自嘲的笑，笑的发自肺腑，停不下来，夹杂着机械的声音莫名诡异，其中的疯狂让人胆寒。
    就在沈安因为这种笑而提心吊胆之时，他脸上的疯狂却又尽数收敛。
    声音一点点放轻，断断续续，像在啜泣，让她分不清此刻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原本牢牢扼住沈安肩膀的手慢慢滑落。
    宽厚的身体一下子压到了她的身上，脑袋搭在她的肩膀，耳边鼻腔吸气的声音明显。
    他是在哭吗？
    双手抬起，靠在桌子上，那原本想要推开身上之人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到底是舍不得。
    其实，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沈安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明明现在也没犯病冷静的很。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
    身体反应比大脑快了一步后，大脑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没有感受到她的抗拒。
    而后，柳风月本落在桌面的手，猛地将沈安圈紧。
    混沌不明的世界，无路可走的困境，他终于又窥见了一丝希望。
    沈安的体温是照在他身上的一束光，一点点压制着柳风月心底扭曲翻涌的黑暗。
    片刻后，他终于冷静下来，额头上和她一样覆了层薄汗，抬起头，看着她，突然笑的卑微：
    “对不起沈安，刚才是我胡闹，我们不聊这些不开心的话了好不好，你需要我我就帮忙，不需要我我就不干涉。”
    “过去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我们现在是夫妻啊，我们还会有很多可以聊的好玩的事，我们还会有很长的未来。”
    “哪怕你现在还在恨我，很讨厌我，都没关系的沈安，让你不开心的，我真的都会改会去弥补，给我个赎罪的机会。”
    “你不是一直想看纪云舟，想补偿他吗？我都可以帮你的沈安。”
    “我以后会很听话的，我们现在就去见他好不好，你别再讨厌我，至少别那么排斥我好不好。”
    真情实感的卑微忏悔。
    那一刻，沈安真的动摇了。
    虽然她经常会对一些可怜之人或可怜之事觉得心软，但那点微不足道的情感，向来不足以左右她理智的决定。
    除了零四。
    他永远是她的例外。
    很多时候沈安也极其固执，尤其是某些认定的原则，轻易不可更改。
    只有零四，她一次又一次纵容。
    就像这次，沈安虽不懂爱，也知道自己其实可以像之前一样，什么都不说不做冷处理。
    却还是回抱住他，说了句“好”。
    在觉察到异样后又开始心里默默劝慰自己：
    没关系的，只是抱一下。
    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而且，后知后觉的想着，沈安更觉得自己的冲动是对的。
    既然他都低头了，她现在安抚一下柳风月倒也好，不仅让他能放松些警惕，不至于冲动下做错事。
    也给她争取了更多的自由和时间。
    紧紧将沈安圈住，柳风月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肩颈处，那双湛蓝色眼眸在激动的紧闭后微微睁开，里面涌动的，是极其复杂深邃的情绪。
    那绝不单单是崩溃后醒悟的眼神。
    沈安的恐惧是很有道理的。
    因为[生命诞生于偶然之间]。
    显然，柳风月，或者说零四，就是那个偶然。

 第239章 道听途说

    病房区，二人十指紧扣，推门走进来了纪云舟的房间。
    当然，沈安在走廊里就想抽出手的，只是柳风月抓得实在太紧了，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也没放在心上，任凭他抓着。
    但看到并肩而立的二人，纪云舟的心却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抬手捂住胸口后，茫然麻木的望着二人紧握的手出神。
    没有关注到他的邵华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柳院长，您来了。”
    说着她向他伸出手。
    柳风月垂眸扫了一眼，没有松开握住沈安的手，就让邵华的手在半空尴尬的停着。
    僵硬的笑笑，几秒后，邵华悻悻收回了手，暗瞪了沈安一眼。
    小动作被柳风月尽收眼底，声音有些冷。
    “纪夫人别介意，实在是我家——妹妹身体有些不舒服，非要我握着才安心。”
    说到一半时被沈安警告的捏了下，柳风月不情不愿的改了口，这样说完，又轻轻回捏了下沈安的手。
    “院长这是什么话，没关系没关系。”
    点头应着，邵华赶紧伸手给他们让路。
    “院长是来看云舟的，他醒了之后就一直这样坐着，哪里也没去，我问了他一些事，还是跟昨晚一样，什么都不记得。”
    拉着沈安走到纪云舟床边，柳风月按照流程给他做了一遍检查。
    然而，纪云舟那双眼睛，却直勾勾望着他身边的沈安。
    四目相对时，让沈安突然产生了一种纪云舟没失忆的错觉，皱眉回望，她用眼神询问。
    纪云舟却又没看懂，神色呆愣，只是看她。
    那样旁若无人的眼神交流，让柳风月有点不爽，抬眸委屈的看了沈安一眼，又咳了一声提醒她。
    沈安这才收回目光，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待柳风月给纪云舟检查。
    全程，她都没搭理邵华。
    说到底，当初极力想要资助她的只有纪云舟而已。
    纪家给的钱，沈安早就在工作后一笔还清了，这么多年逢年过节还一直给纪家送了不少礼物，拜访之类的礼节一点没少。
    就算之前算是欠邵华什么，她也早就还清了。
    既然现在邵华依旧这么看不上她，现在纪云舟出事，邵华又那副态度。
    柳灼泽给她一脚撕破脸后，沈安也懒得再维持假面的平和。
    检查结束后，柳风月收起了工具。
    双手插兜，不悦的扫了眼还在盯着沈安看的纪云舟，也察觉到这种目光的邵华连忙开口询问：
    “柳院长，怎么样。”
    视线转而望向她后，他面无表情的陈述道：
    “没什么问题，只是淤血还没散完，继续住院，按时服药用药，等过两天吸收后再联系医生复查。”
    见邵华点头，本打算拉着沈安这就离开的柳风月，突然起了点坏心思：
    “对了，纪夫人，我听说北山有个庙堂很灵，九十九阶台阶一步一叩首上去，能求平安。虽然我不大信这些，但这种时候，寻个来挂着倒也不错。
    毕竟令郎一直失忆也不是好事，很可能还要做次手术，不能出丁点差错。”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纪云舟一眼，挑衅般拉起沈安的手。
    “没什么其他事，我们先走了。”
    “哥，庙堂什么的都是唬人的，纪夫人还要照顾儿子，何必让她去折腾一趟。”
    轻声叹气，知道柳风月有心挑事，沈安这样补了一句。
    与她对视后，看出沈安的坚持，柳风月停下脚步，眼眸冷了几分，语气无奈：
    “嗯，我也是道听途说，随口一提，纪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这句，沈安这才快步跟着他离开。
    另一只手的手腕却突然被拉住。
    惊讶的望过去，病床上，原本虚弱的纪云舟探出身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神里是自苏醒后从未有过的坚定。
    “小心。”
    立刻停下脚步，沈安轻轻挣开了柳风月的手去扶摇摇欲坠的纪云舟。
    另一只手同样被他抓住，紧紧拉着她。
    “你是谁，我们是不是见过。”
    明明应该是疑问的语气，却坚定的像是陈述句。
    愣了愣，沈安下意识点了点头，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纪云舟又继续道：
    “是的对，我真的见过你，可是又是在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对不起……我又是谁？我不记得……不记得……”
    快要跌落出病床外的身体被邵华猛地拉了回去。
    “云舟，你冷静点，这位小姐是院长的妹妹，你们当然见过。”
    纪云舟的视线又从沈安脸上落到邵华脸上，看着她时，眼底除了清明外，多了一丝防备。
    “妹妹？”
    轻轻摇摇头，纪云舟松开了手，再看向沈安时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很多事情我不记得了，我只是在看到你时，突然感觉自己一定要抓住些什么，真的很对不起。”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邵华：
    “妈，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不悦的看了沈安一眼，邵华轻轻拍了拍纪云舟的手：
    “没关系，妈妈肯定不会怪你，这位小姐恐怕也不会在意的。”

 第240章 对他无用

    张张嘴，见纪云舟似乎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沈安本还想说些什么。
    背后，柳风月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在她耳边小声劝她：
    “沈安，现在不要刺激他，纪云舟刚做完手术，就算真有什么话想说，也过两天再来。”
    柳风月说的很有道理。
    此刻，沈安已经没心情再考虑柳风月是不是还有什么私心了，深深看了纪云舟一眼，她点点头。
    是的，没必要刺激他，纪云舟也已经很累了，就当是休息一段时间，给他放个假。
    就算想让他恢复记忆，也不必急于一时。
    “那我们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见纪云舟礼貌的挥手示意，他们才并肩走了出去。
    身后，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邵华脸上的笑意在半秒中一扫而空。
    安顿好还在沉思的纪云舟后，她也缓步走到窗边，神色复杂。
    邵华当然也听懂了柳风月刚才那句话中的暗示，那是有点社会地位的人，惯用的磋磨人的办法。
    那一刻，邵华当时甚至猜想到了他为什么突然为难。
    当然是因为沈安吹了枕边风。
    正那样想着，可是沈安又突然接了那句话，替她解了围。
    难道不是她有心挑唆？还是在故意演戏？
    邵华不知道答案。
    但如果去北边求平安能让柳风月满意，她倒是愿意去做，二来还能让外人看看，自己是个多么看重孩子的母亲。
    出神的想着，到现在，邵华才猛地咂摸过某些滋味来。
    沈安是柳灼泽的亲表妹，却跟海外归来的柳风月玩的不清不楚，两兄弟从和睦到反目，也是因为她？
    她竟然有这种本事？
    大家族里的事，也真够乱的。
    走廊里，沈安眉头紧锁，满腹心事。
    目标明确的朝电梯快步走着，柳风月紧跟在她的身后。
    按下按钮，门前，二人才停下来等待，柳风月本想说什么，她又突然开口：
    “车钥匙借我一下，我的车被丢在了海城，新车还没来的及买。”
    将心下的落寞吞咽，柳风月有些不情愿的掏出来，放在沈安手心，她一把握住，进了运转上来的电梯。
    柳风月又跟了进去。
    “你不去忙吗？”
    见他跟上来，沈安打量着他那副明显小心谨慎了些的神色，开口问道。
    抿了抿唇，柳风月答的很快：
    “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沈安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用，我有点事要找柳灼泽，你去忙自己的。”
    经历刚才的事，在没摸清她到底怎么想之前，柳风月现在的确也不敢再惹沈安不开心。
    轻叹一声，他走出了电梯。
    “那你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晚上想吃什么给我打电话。”
    握着手机，沈安在电梯里拨通了柳灼泽的电话，听到柳风月的关心，只是冲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关闭了电梯，毫不犹豫的向下而行。
    站在办公室，在窗口处目送沈安驱车从医院离开后，柳风月也拨通了一个电话。
    不多时，那边接了起来。
    “启清，帮我注意下沈安去没去公司，有没有跟柳灼泽见面，见了的话把他们会面的房间发给我。”
    [好的，柳院长。]
    很快，柳风月就收到了消息。
    熟练的调取柳氏总部的监控后，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
    他们的对话，也通过窃听设备，一字不落的被柳风月听了进去。
    柳氏——芙达斯总部办公室。
    “哥。”
    被助理请进来后，沈安出于礼节先问了一声好。
    办公桌前，柳灼泽没抬头，只是一边点头一边熟稔的开口：
    “来了，坐。”
    沈安便顺势在他对面坐下，看着面前柳灼泽一脸严肃，双手飞快的敲击着键盘，忙的焦头烂额。
    心下了然。
    纪云舟负责的是能源模块，他创新性的提出了与北洲那边完全不同的动能模块组。
    是目前柳灼泽旗下，研发团队的心脏人物。
    没了他，柳灼泽的仿生人工程便瘸了腿。
    当然，柳灼泽也是可以先向北洲detroit公司那边，购买些现成技术的。
    但他肯定不愿意。
    那样的话，柳灼泽他也不过是给人家公司打工而已，赚不到什么钱，还要看别人脸色。
    之所以打算开发自己的品牌，就是因为柳灼泽绝不愿看到这种事发生。
    放任一家独大这种事，在商界是向来是不存在的。
    就这样想着，沈安等了好一会儿，柳灼泽才结束了一部分工作。
    稍作歇息时，他抬头看她，脸上本来严肃到有些冷峻的表情柔和了不少，语气是跟朋友闲聊时的轻松：
    “最近有点忙，怎么突然来找我，有事？”
    “嗯，算是，我已经去看过纪云舟了。”
    喝了一口咖啡，听到沈安提起纪云舟，柳灼泽直勾勾的盯着她问：
    “他怎么样了？”
    语气有些急切。
    见柳灼泽十分关心，沈安回答的诚恳：
    “不大好，纪云舟的确失忆了，而且看邵华的意思，恐怕还打算买通柳风月，让纪云舟一时半会恢复不了。”
    “这女人还真是心狠。”
    啧啧两声，柳灼泽放下了手中杯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纪云舟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局，现在你真的要就这么把纪家放还给她吗？”
    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沈安平静的开口问柳灼泽的想法。
    后者点了点头。
    “没办法。纪云舟现在这样，以我的身份，肯定不方便继续插手。
    不然让邵华找到机会倒打一耙，我就成了趁人之危，背刺兄弟的小人了。”
    将自己的顾虑说给沈安听，柳灼泽也没有全盘托出，不插手纪家事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说到底，拿下纪氏对他无用。
    对他有用的只有纪云舟本人的忠心而已。
    如果纪云舟不能恢复记忆，或者脑子出现什么问题，对付纪家也只能浪费柳灼泽宝贵的时间。
    看出柳灼泽有话没说出口，沈安也没急着深究，不急不慢的开口：
    “那你的计划不也泡汤了？”
    这句话是在试探。
    听完后，柳灼泽神色果真没有那么无奈，让沈安又大胆猜测了一番：
    纪云舟出事对柳灼泽而言，其实没她想象的那么致命。

 第241章 如期推行

    相较于沈安，柳灼泽的心思就单纯多了。
    他对沈安的隐瞒绝大多数并非出于利益上的私心，而只是怕她见到自己黑暗的那面，觉得他差劲而讨厌他。
    此刻见沈安问了，柳灼泽也并不打算瞒她什么：
    “没什么的，我会联系柳风月，让他别搞小动作，想尽办法全力治好纪云舟的。
    大不了，我也可以跟他做笔交易，我能给的，一定比邵华许诺给他的好处更有诱惑力。”
    “而且，就算纪云舟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我也有后手，实在做不了，大不了先从detroit那边买点用着呗。”
    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无论如何，柳灼泽都不会更改自己打算在国内推行仿生人的计划。
    仿生人的项目会如期推行。
    沈安垂眸缓慢而无意义的点了点头。
    “哦对了。”
    谈到柳风月，柳灼泽突然记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目光里夹杂着点审视，眯起眼睛看她：
    “沈安，圈子里一直猜测的柳夫人，不会就是你。”
    从纷乱思绪中抽离，听到他这样问的直接，沈安笑笑，看着柳灼泽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谁知道呢。对了，哥，我托你准备的东西呢？”
    不动声色，她极快的岔开了话题。
    “你啊。”
    无奈的轻‘呵’一声，柳灼泽心下已经有了答案，知道自己根本阻止不了什么，便早也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
    毕竟他跟柳风月利益捆绑，已经没办法真的反目了。
    而且柳灼泽还查到了一点国外的真相，或许柳岚曾经也是柳风月的敌人。
    那他们就更没什么芥蒂了。
    一边应着，柳灼泽弯腰拿出一个盒子：
    “在这里面，打开看一下。”
    沈安接了过来，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把银色手枪。
    如她所料，柳灼泽给她准备的，是一把与某暗杀型九五差不多大小的袖珍款，对她而言够用了。
    只是这种制式早就已经退出了流行，在几多年前就已经不再投入制作。
    现存的，应该都是老枪才对。
    这把却显然是新的。
    而且，某些设计似乎也过于夸张华丽了，绝不是翻新的样式，又亮到让人眼瞎。
    柳灼泽该不会还做些她不知道的生意……
    垂眸看着它，沈安陷入了沉思，片刻，以为她是因为没见过而感到新奇，柳灼泽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怎么样，好看吗？”
    回过神来的沈安点了点头：“很漂亮。”
    “那是当然。这可是专门为你定做的，对了会用吗？”
    邀功般颇为自豪的说出这句话，柳灼泽似乎一点也没觉得不妥，反到让沈安有些不自在。
    真就不防备她一点啊，这么相信她。
    无奈的笑笑，她又摇了摇头：
    “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用，所以可能还要再麻烦一下你教教我了。”
    说出这句话时，沈安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毕竟柳灼泽实在对她这个明明很危险的要求，一直表现的太放心了。
    该不会他以为她要的是什么不能用的装饰品。
    下一秒，柳灼泽又欣然应允：
    “当然，等找人教你，我是也很想亲自上手教，但安安你也看到了，现在，你哥我实在没什么时间。”
    “枪先自己好好收着，不过也无所谓，这方面帝都管控不严格。
    那些假模假样的检查，都是些虚的……”
    说到后面，柳灼泽声音低了些，似乎终于发觉，这些不是该让沈安接触的危险东西。
    很快彻底闭了嘴，抿唇似乎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多说这些。
    而沈安也很有眼力见的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明白，将那小手枪拿起来握在掌心，在假装好奇摆弄之时，默默观察又掂量了一下。
    是真货。
    比标准制式还要轻，很适合现在的她。
    很快，她又极其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神色间有些许惶恐，似乎觉得它危险。
    到这时候，柳灼泽还是没说什么。
    甚至低头又打算继续工作，见他似乎真没打算问，翻看起了自己面前的资料。
    沈安实在好奇，憋不住后开口问他：
    “那个，哥，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吗？”
    又没抬头，一边签着文件，柳灼泽一边认真的回答：
    “有什么可问的，只要不是你自己出事受伤，在帝都，不管你做出什么事，我都能给你摆平。
    安安，你也确实应该有些自我保护的力量了，说实话，你主动跟我开口，我反而欣赏你的胆魄。”
    “果然，我们柳家从来没有软柿子。”
    没想到柳灼泽会这么说，在听完他的话，沈安明显愣了一下。
    在他眼里，她真的也是柳家人吗？
    不知为何沈安鼻尖突然有些酸，喉咙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不太舒服。
    咽咽唾沫后，良久，她才又张嘴，鼓足勇气问了柳灼泽一句：
    “如果，我是说如果，杀人的罪行，你也能帮我摆平吗？”
    “这种事不要自己动手，沈安。”
    这次，柳灼泽没有再像刚才那样风轻云淡的回答她的话。
    而是突然抬头，盯着她看的认真。
    见沈安不是开玩笑，柳灼泽皱了皱眉头，语气也严肃了几分，做惯了上位者的压迫感隐隐浮现：
    “你该不会是认真的，沈安。那我要告诉你，生命是很宝贵的，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赶尽杀绝。
    而且，人在生死存亡之际会爆发出你想象不到的力量，‘杀人’，轻飘飘两个字，其实并不容易，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
    我给你武器的初衷，也只是想让你防身而已，真有讨厌至极的人大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
    “那柳风月呢？”
    毫不畏惧的与柳灼泽对视，沈安神色平静，轻飘飘的问了一句，眼底没有任何他能窥探到的情绪，就像只是随口说了句“天气不错”。
    对面的人瞳孔颤了颤。
    平生第一次，他被一个女人盯的呼吸有些不顺。
    但其实，在沈安突然向他要枪时，柳灼泽隐隐猜到了，她的仇人，恐怕也只有柳风月。
    极其认真的思考了近一分钟，柳灼泽才为难的摇了摇头：
    “他，不行。”

 第242章 合格的商人

    “那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了啊。”
    身体后仰，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沈安的神色反而变得轻松起来。
    就好像直至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她随口开的玩笑。
    但柳灼泽知道那绝对不是随口一说。
    沉吟片刻，他认真的跟她分析解释：
    “沈安，你杀不了他，我也一样。不是不敢，我是做不到，柳风月这个人不好对付。”
    想到什么，柳灼泽突然又笑了笑，不是开心的那种笑。
    “当然，或许你比我有机会能做到，但我的建议依旧是：安安，不要。”
    “不是万不得已，不要让自己的手上沾血，更不要跟他这种人赌。”
    “当你开始打柳风月这种人的主意时，天平的另一端，压上的是自己的生命，甚至还有你的朋友和家人，不值得。”
    认真的劝着沈安，说完这些后，柳灼泽停下来，喝了口咖啡。
    当然，不让她动手，除了担心沈安的安危，其中还有别的原因。
    比如想杀他们的人多了，到现在没人成功。
    柳灼泽都不太想说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因为柳风月的人身安全会牵扯到外交问题啊，如果沈安知道，恐怕就不会打这种主意了。
    既然不知道，那这些，就都还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
    垂下眸，见柳灼泽还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沈安将手枪放了回去，乖巧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干嘛这么严肃，随便说说而已。”
    关上盒子后，她又退还给他。
    现在还不是带在身边的时候，沈安想要，也只是为了有备无患。
    毕竟她还和柳风月住在一起。
    不好好谋划，就是给自己找死。
    想着，看向窗外，沈安说出了此行而来的真正目的：
    “我想把纪云舟接出柳风月的医院照顾。”
    “我也想啊，安安。”
    话题又谈回这，柳灼泽语气有些无奈：
    “但我们没有理由啊，纪云舟失忆，邵华不同意，强行带走他会有麻烦的。而且安安，纪云舟有可能恢复不了的。”
    那样的话，保护他也没必要了。
    沈安大概能猜到柳灼泽没说出来的话。
    “这样的话，只要让纪云舟心甘情愿跟我们走就好了。”
    斟酌着，她继续开口，试探柳灼泽的意思。
    “当然，如果你有办法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其他问题。”
    柳灼泽回答的毫不犹豫，但却又冲她笑了笑，继续道：
    “可就算你能让纪云舟心甘情愿跟你走，柳风月呢，他会愿意吗？安安，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
    “但柳风月的为人，我还是大概了解一些的。”
    “所以作为哥哥，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纪云舟出事谁都没想到，更不是你的错沈安。”
    “不要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柳灼泽突然收敛神色的劝告，还在沈安耳边响着。
    她又去了研发部。
    办公室里几个认识的同事跟她打招呼，还有人问沈安纪云舟的情况。
    她随便糊弄的答了两句。
    收拾好东西后，抱起盒子，沈安走了出去，这时候，其他人就只是看了她一眼，没再问什么。
    他们的确不是很熟。
    现在，她连个能闲聊的人都没了。
    算了，本来也没几个。
    去往洛宁技术总部就职的路上，沈安又想起了那天她跟柳灼泽的对话。
    “你是打算再物色几个新的技术人员吗？看到公司最近的招聘规划了。”
    那时，柳灼泽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
    “先找找看嘛，研发部没了主心骨，现在要乱成一盘沙了，先找个临时顶替的，这样等纪云舟回来也能轻松些。”
    说的好听，不过是打算换人的意思。
    于是那时沈安也问的直接。
    “那让我来接手怎么样？”
    “你？”
    抬眸看了沈安一眼，确认她不是开玩笑，柳灼泽摇摇头。
    “沈安，我并非不相信你，我知道你跟纪云舟关系不错，之前也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但术业有专攻，你实在不对口。”
    “他的职位，不止要研发，更要管理统筹，你不适合。”
    带着审视的目光很有压力，一下子让沈安回忆起了当初第一次面试的紧张。
    深呼吸，她努力维持神色如常：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在商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柳灼泽一下子就明白了沈安的意思。
    “真过分啊，为了个外人磨自己亲哥，这么担心纪云舟会被取代啊，一点也不相信他。”
    眼见小心思败露，沈安也不用再藏着掖着，心理压力瞬间降了大半，挑眉轻哼：
    “表的。”
    “去你的。”
    拿起旁边的废纸团，柳灼泽笑着丢了她一下。
    “行了，安安，如果你真的想帮他，也不要在这里钻牛角尖了，帮我另一个忙，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洛宁技术，柳氏现在是最大股东，我正愁让谁去呢，就你。”
    她就这么被转去了洛宁。
    虽然当下没一口应下，但这个安排，对沈安而言是好事。
    洛宁技术，是沈安一开始工作的公司。
    只不过那时候她所在的只是个分部，现在是总部。
    正走着，柳灼泽的电话打了过来。
    “同意去洛宁了？走的那么急，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不想麻烦你而已。”
    “对了。我还没问，你安排我去洛宁，是以什么身份？该不会去直接做董事长～”
    开玩笑的打趣道，驾驶座上，沈安冷笑一声：
    “想当吗？”
    那边，柳灼泽也笑了：
    “不是，管理职位很累的，我也不舍得你忙成那样。
    目前，洛宁技术的董事长是李婉宁，这也是为什么，本该落到她哥哥的公司，现在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会在我手里。”
    李婉宁？
    见沈安没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柳灼泽继续道：
    “你们之前是朋友，她最近手忙脚乱了，你就以柳氏顾问的名义，也算去帮帮她，其他的你放心，我都会提前帮你在洛宁安排好的。”
    “那倒不用，我喜欢低调。”
    不急不慢的回答着，沈安将车子开进了停车区。
    “那就先随你安排，这两天先熟悉一下环境，以后具体要你做什么，等让启清整理发给你。”
    应下后，沈安停好车，离开了地下车库。
    上楼时，她拿起手机查了点资料，李婉宁的父亲目前还在医院住着，是柳灼泽旗下的产业。
    他们之间有交易啊。
    心下了然，沈安擦了擦手上的薄汗，直接去了技术部。
    谈某些事时，柳灼泽的压迫感还是很强的。
    他是个合格的商人，永远不做吃亏的买卖，人人都是他可以加以利用和轻易牺牲的傀儡。
    纪云舟和她，都是一样的。

 第243章 死循环

    沈安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客厅的灯亮着，柳风月正坐在桌子前发呆，眸色黯淡。
    看到她回来后，眼睛才亮了起来。
    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起，他向她走来：
    “回来了。”
    语气有些委屈落寞，小心翼翼的向沈安伸手，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外套递给了他。
    心下突然有些过意不去。
    她忘了给他打电话……
    沈安真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单纯忙忘了，刚到洛宁，很多事要做，幸亏李婉宁出差不在公司。
    不然有些决策一跟她商议起来，估计还要忙到更晚……
    “收拾一下吃饭，早就做好了，还是热的。”
    帮沈安把衣服挂好，柳风月笑着转身，手腕被她一把拉住。
    “嗯……不用了，我……吃过了……”
    这也不是沈安故意跟他过不去。
    她最近记性越来越差，重回职场精神又紧绷，完全忘记了还有人在等她回家。
    中午没怎么吃饭，下午就低血糖了，加上一直有些恍惚，差点晕倒，她就点了个外卖。
    对上柳风月那明显僵住的神色，沈安更觉得愧疚了：
    “对不起啊。”
    见她没打算仔细解释，柳风月宽慰自己般的笑了笑，耸耸肩：
    “没关系啊，那你休息会儿，我先去厨房把饭菜收拾一下。”
    步入厨房后，柳风月那双温柔如水的浅蓝色眸子瞬间沉了下来，整张表情阴沉至极。
    他面无表情的把晚上做的菜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靠在橱柜上看着运转的洗碗机，默默在心里又记上了一笔，垂眸看到那个垃圾桶，柳风月脸上笑容惨淡。
    几乎和几年前一模一样的情景。
    只是那时候，沈安还愿意哄哄他的，所以动了一口的晚饭变成了第二天的早饭。
    现在她连敷衍都懒得了。
    他们之间，也就只剩下一桶垃圾了。
    是她变心了。
    洗手台前，沈安用清水抹了把脸，望着镜子中皱眉紧锁的自己，用指腹轻轻抹平了那点沟壑。
    她最近气色好了不少。
    因为结婚之后，柳风月确实没怎么作妖，一直在迁就她。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块心病的原因，越是这样，沈安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柳风月最近真的太好了。
    总让她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长呼一口气，她才又走到客厅，却跟想象中不同，柳风月并不在，他还在厨房。
    本打算去看看他，还没走几步，沈安的四肢又开始发软。
    扶着墙好不容易坐到沙发上，她将自己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呆愣的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突然又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
    其实，能好好解决她跟柳风月之间问题的方法从来就不是结婚。
    而是分手。
    等柳风月整理好心情从厨房出来时，沈安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见她根本是半昏半睡，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收敛起故意继续装出的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柳风月神色冷淡。
    说实话，他现在的确有些后悔，大晚上只剩自己在家时尤其如此，柳风月怕沈安不回来。
    但却不是后悔曾对沈安的所作所为。
    曾是机器的柳风月跟人类的思维还有一定差异，他至今也没觉得，自己当初下手有些过分。
    曾遭受过非人折磨并从中挣扎而出，柳风月始终以为，自己能承受下的东西，别人也能做到。
    况且，他对沈安一直很收敛。
    连让她缺胳膊少腿这种最基本的折磨都没舍得。
    就是因为他一点也没下死手，才让她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恼他，现在更是毫不收敛。
    柳风月一直觉得，他对沈安的那点伤害完全能被弥补。
    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没错。
    有些人可能会十分介意，但沈安，她虽然在意，但的确没有那么在意。
    因为见惯了人们之间为了点鸡毛蒜皮而争得头破血流，久而久之，便对此麻木了。
    她不仅对别人冷漠，对自己也是一样。
    而且，沈安也要记不清了。
    连昨天发生的事，她都开始渐渐模糊忘却，只可惜都是些小事，连她都没发觉，自己已经病入膏肓。
    此刻，柳风月正有些后悔的，也与此有关。
    上午他不该在发觉沈安不再使用ai时，一时冲动的去质问她。
    有点刺激到她了。
    柳风月也发现了，现在，沈安的昏迷越来越频繁，情绪波动也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将沈安抱到卧室安置好，今晚，他本打算去书房做一些工作的。
    在看到她明显感到不安的睡颜时，却又停下了脚步。
    最终，柳风月将工作搬到了床上。
    让沈安抓着自己的手臂，床头灯温暖的灯光下，他神色无奈的单手敲击键盘。
    而一边她睡的安稳。
    在沈安半夜紧紧抓着他不放，嘴里轻声嘟囔他的名字时，柳风月的脸上，浮上了自结婚以来，为数不多的真心笑意。
    用另一只手，他给她塞了塞被角。
    只有在毫无防备的睡梦里，沈安才敢展露她的真心。
    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沉默的想着，观察她试探她这么久，柳风月还是没弄明白这个答案。
    这样他就治不好沈安的心病。
    他们之间，几乎陷入了死循环。
    想着，柳风月的眼眸又阴沉下来。
    望着电脑屏幕上的东西，他又垂眸死死盯着沈安，良久后，叹了一声，像是决定了什么。
    既然清醒会这么痛苦，她又一直不愿意真正解决问题。
    用手指勾着沈安的发丝，柳风月哑声低喃：
    “这样的话，不如就这样永远睡下去，在一场不会醒来的梦里，我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
    “好不好。”

 第244章 收尾

    第二天，沈安醒的很早，因为睡的早。
    昨晚窝在沙发等柳风月，不知不觉就昏过去了。
    虽然本计划的工作没做，但她的确也好久没睡这么好了。
    所以清晨起床时，她心情还算不错。
    只是在看到空荡荡的身边错愕过一瞬。
    沈安没想到，柳风月比她醒的还早。
    还真是不会累的机器啊。
    之前南洲那个‘疯子’，跟她两眼放光提的机械改造人体的事，这么想想，说不定还真是个好主意。
    胡乱的想些没由头的事，沈安翻身下床。
    推开卧室的门，便闻到了早饭的香气。
    顺着走进厨房，正在忙活的柳风月闻声扭头看她。
    “醒了？”
    机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故意继续装出一副落寞的模样，他果然骗到了沈安。
    想到昨晚，她尤其过意不去。
    于是走近后，沈安轻轻从后面抱了下他的腰，还试探的哄了句：
    “辛苦了。”
    宝贝二字，想了想，沈安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虽然之前他们是这么称呼的，但毕竟过去这么久了，而且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沈安一点也不想给柳风月希望。
    这样做反而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因为她不想节外生枝的再伤他一遍。
    沈安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除掉这个异常机器。
    就像坚信真正领她进门的师父的教导一样，绝不动摇。
    虽然现在她连当时是在何种场景，到底为何会下定这种决心，都有些记不太清了。
    唯有这个念头，在很多记忆出于自我保护被大脑故意隐藏遗忘后，还依旧清晰。
    如同烙铁印在了沈安的心上。
    这就是她一定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想到这，沈安的精神突然有些恍惚，手臂还牢牢圈着柳风月的腰，大脑却茫然一片。
    见她一直不撒手，柳风月扭头看了沈安一眼，见她那副表情，心下了然。
    她又不舒服了。
    委屈也不打算继续装下去，将盘子递到她面前，他轻轻喊了她声：
    “沈安，先把这个端过去，我马上就好。”
    猛地回过神来后，沈安从他手里接过，听话的端去客厅，她也跟着愣愣坐到了餐椅上。
    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的神离，摇摇头，她干脆的又给叶言发了消息。
    片刻，沈安就收到了叶言的回复：
    “又不舒服了吗？我今上午就有空，方便的话直接来找我。”
    回复了个“好”，再看着那条消息，沈安终于安心了一点。
    早饭在面前升腾起热气，早该扑鼻的香味，她现在才闻到。
    见此时柳风月还没出来，沈安心血来潮的又站起身来，想去厨房看他，甚至打算可以的话帮个忙之类的。
    悄声探头去看时，房间里，他却早就关了火。
    此时，柳风月正靠在墙上，单手握着手机，似乎在跟人发什么消息。
    而正当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的沈安，思考自己是进去还是回去时，那双眼睛，如鹰隼般锁定了她。
    对视的那一瞬，柳风月眼底那显然被人撞破后，想要灭口的不悦，把她吓了一跳。
    好在沈安见过不少大场面，心理素质还不错，在他开口询问之前先发制人：
    “做好了吗，我来帮你拿。”
    从容的进入厨房后，她将汤盛了一碗出来，侧目扫了柳风月一眼：
    “你不吃。”
    “嗯。”
    他已经把手机收起来了，正抱臂看她。
    沈安出去后，他紧跟着，坐到了她的对面，趴在桌子上看她。
    又是那种幽怨的目光，让沈安心情复杂，盯得她都要吃不下这么合口味的早饭了。
    为了好好吃这顿饭，她不得不又主动开口：
    “怎么了？这么看我。”
    见她这样问，对面柳风月愣了一下，张张嘴，似乎有什么很想说，最后也只是垂下眸说了句：
    “没什么。”
    好一朵无害的小白花。
    沈安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她看得出柳风月是在装，可是，他装的还真不错。
    让人看着可怜。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张脸。
    浅蓝色的眸子，连直视她都不敢，躲在金色碎发的阴影之下，感觉下一秒就要碎了。
    头疼。
    默默捧起碗喝了一口汤，沈安有些不敢继续看他了。
    就这样冷静了好一会儿，放下碗时，柳风月还是那副表情。
    泫然欲泣，突然让沈安有想试试，气他一下后，他会不会真的能哭出来。
    所以昨天柳风月真的哭了吗？
    想着，沈安搅动着面前的汤，带了点坏心思的试探问他：
    “对了，纪云舟怎么样了？”
    她故意没有直勾勾回望他，神色有几分担忧，只用余光瞥他，果不其然的看到柳风月表情一僵。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吐出一句：
    “还那样。”
    声音倏而有些冷。
    现在，沈安倒是很有心情，想问他一句：怎么不装了。
    但她没敢。
    上午跟叶言约了治疗，现在她不想跟他纠缠。
    见柳风月已经坐了起来，靠在椅背上，神色恢复如常，终于不是那种淋湿小狗的表情，沈安本觉得自己能好好吃饭了。
    端起碗，意识到柳风月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后，她又反而觉得更吃不下了。
    手指为难的又将碗放回了桌子。
    意识到这点，柳风月别开了眼，半晌，不急不慢的问了句：
    “昨天为什么帮邵华说话。”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的沈安抿了抿唇，想了好一会儿，才诚实的回答道：
    “觉得没必要，何必那么为难她。”
    冤冤相报何时了，而且，邵华那种人，一看就是记仇的人啊，这笔账一定会落到她头上。
    又不是她干的，这多委屈。
    对面，听到沈安这样的回答，柳风月这才是真的装都不装了。
    冷笑两声后，他直勾勾看着她：
    “呵呵，沈安，你还真是个大善人啊，要不让北山山灵寺正厅的佛像下来，你上去坐两天？”
    明显带了情绪的发言，让沈安有些不懂。
    默默喝汤，她一时没吭声，柳风月越想就越气不过：
    “你对邵华那种人都能释怀，能说出不愿为难她的话，那为什么不能给我个机会。
    对她都能心软，为什么对我就不能。”
    一句又一句的逼问，让沈安心里有些难受。
    在柳风月那样的目光注视下，她被逼无奈的开口回答道：
    “不是心软，是扯平。再怎么说，纪家也帮过我，当初他们没必要帮我的。而且没有他们，我也做不出你——”
    “算了。”
    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她不想继续说了。
    放下筷子，沈安干脆的拿起外套包包出了家门，电梯里，她捏了捏酸涩的喉咙，长呼一口气。
    又吵起来了。
    他们之间，总是这样收尾。

 第245章 哑然失笑

    客厅里，沉默的收拾完餐桌，柳风月坐在沙发上，拿起了那个本想送给沈安的盒子。
    打开后，一对婚戒静静躺在里面。
    鬼使神差的将自己那枚试着戴上，再想摘，柳风月就有点不舍得了。
    又想到邵华那些人会故意盯着他手上看，没看到婚戒，他们会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时。
    柳风月干脆就决定不摘了。
    等给沈安戴的时候，让她再亲手给他戴一遍，也是一样的。
    穿好外套，柳风月也跟着走了出去。
    在门口打了个车，沈安直接去了叶言那里。
    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二人开门见山的聊起了病情，沈安也诚实的把自己最近的状况告诉了她。
    叶言她还是信的过的，毕竟是潇容的朋友。
    大概聊完后，沈安又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一系列检查。
    结果不太好。
    叶言已经能从她的报告单上，看出很明显生理性指标异常的影子了。
    捏着检查结果，她看着沈安，说的小心翼翼：
    “你，现在的确有很严重的抑郁倾向。”
    一边说着，叶言一边观察着沈安的表情，如她所料，听到这些，沈安只是极其淡定的喝了口水：
    “真的假的，我一点也没觉得。”
    “当然是真的。”
    将两次的检查结果一同推到沈安面前，叶言极其有耐心的一条条指给她看：
    “你看，之前你的各项指标都还算正常，现在已经有几项明显不一样了，我建议你再做个脑神经检查，如果你有空的话，最好还是……”
    “可以。”
    这次，沈安应下的干脆。
    见她拿起单据出门，叶言终于松了一口气，手心都出了汗。
    她怕沈安不认，不接受不配合治疗。
    多奇怪啊，在这种事上，没事的人总是拼命的想要证明自己有病。
    真正有事的人却往往不愿承认。
    正捏着沈安的检查结果看的出神，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
    “怎么样？”
    “已经让她去做神经方面检查了。”
    抬眸看了来人一眼，叶言的神情多了一丝无奈，很快低下了头。
    男人自来熟的在她对面坐下。
    从叶言手里夺过检查结果，他一条条仔细看了起来，秀长的眉微微蹙起又不动声色的舒展。
    而叶言看着他，敢怒不敢言。
    “等她的报告出来，连同这个，都也发我一份。”
    “这是患者机密……”
    不情不愿的反驳着，叶言眼睁睁看着墨发绿瞳的男人，自顾自走向她房间的隔间。
    听到她的话停下脚步，扭头后，一双深绿色的眼睛，望着她表情玩味：
    “是啊，我也有很多这样的患者机密，叶老的检查报告，怎么，你不想要了？”
    “那明明是柳风月学长的……”
    妖孽的脸勾唇笑了笑，听到叶言这样的回答，男人没再说话，身形隐入了隔间的垂帘后。
    不多时，沈安带着报告单推门而入。
    递给叶言，让她大致看了一遍后，沈安能显然看到，叶言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最后，她摇了摇头。
    沈安倒是没什么表情，比起叶言冷静不少。
    “怎么样？这副表情，难道我得绝症了？”
    “那倒不至于，干嘛这么咒自己。”见沈安心态依旧良好，叶言倒是宽慰了些。
    只是她还不明白，沈安的检查结果明明没问题，抑郁倾向是真的，为什么反而很乐观。将报告单还给沈安后，叶言伸手指给她看：
    “神经组织有些受损了，有没有觉得自己最近记性变差了，我想，那不是因为你的心病，而是因为受伤。”
    这个结果，倒让沈安有点意外。
    是因为她反复动了自己的大脑的记忆块区，没想到真的会出事。
    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她又有些释然。
    “没办法治吗？”
    “有。”
    斩钉截铁的回答着沈安，叶言下意识看了眼隔间的方向，想到什么后不自觉轻叹一声。
    见沈安的表情也因为她的叹息严肃了点，叶言又连忙出言宽慰她：
    “别误会啊，都不是很严重的损伤，只要静下心来，不要熬夜过劳，很好调理的。”
    对面的沈安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好。”
    见叶言似乎有些出神，又出言提醒她：
    “那叶医生，我该怎么做？”
    后知后觉的叶言连忙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张名片推给沈安。
    “神经组织病变不是我们这里能解决的，我给你推荐这个医生，神经领域的专家，你可以等有空时预约一下，等带着检查结果去找他就好。”
    垂眸看到那张精致的小卡片上，最显眼处愕然写着的[柳风月]三个字，沈安几乎是哑然失笑，质疑的直接：
    “他？叶医生不会收了谁的钱……”
    对面叶言咽了咽口水，想了想才否认道：
    “没。”
    一副在说谎的模样。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她其实挺会骗人的。
    今天表现成这副心虚模样，叶言是故意的，因为她并不想骗沈安。
    她已经够可怜的了不是吗？
    叶言实在不忍心亲手把自己的病人往深渊推，只可惜，她没得选，今天也只能提醒到这里了。
    “不是托，也真不骗你，柳院长很有名，你可以去查查，唯一的缺点，恐怕是他有点难约。”
    这句话，叶言看着沈安说的真诚，却在说完后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但她本来就没骗她，也的确没收钱，只是叶言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
    沈安看着她，了然的笑了笑。
    “嗯，我当然相信你，会考虑的。”

 第246章 公爵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房间里，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察觉到什么，从容的收起报告，也是沈安再次打破了沉默，主动开口问对面的叶言：
    “那叶医生，我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是？”
    轻敲桌面提醒对面明显在想些什么，正因此出神的叶言。
    沈安的动作让对面的人怔了片刻，这才从屏幕上移开眼看向她。
    缓过神后，叶言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像还有顾虑，有些犹豫的开口：
    “根据现在的检查结果，我可以再给你开点药，沈小姐，但以你的情况，我还是建议你再做一个深度检查，这次来，你有接受催眠治疗的打算吗？”
    试探的开口，让叶言意外的是，沈安不仅答应了，还很干脆：
    “可以啊。”
    这次来，她是真的想治疗自己。
    实话说，除了刚恢复记忆那时，她清楚知道自己为何而病。到了现在，连沈安自己都要搞不清，她到底在难过什么了。
    她真的要记不清了。
    如果在催眠的梦里能看到自己的内心，那就让她看看。
    听到回答后，叶言松了一口气，冲隔间伸手示意。
    “那边先坐，流程你知道的，里面有……我的一位助手，稍等我马上过去。”
    叶言房间的装潢和之前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
    点点头，按照上次来时的记忆，沈安推开帘布走了过去。
    脱掉外套后，她坐到了房间内专用的椅子上。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奇特的香气，闻起来有点熟悉，仔细回忆，沈安却又记不清到底在哪里闻过。
    环顾四周，用帘幕围起来的空荡房间，她也没看到叶言所说的那位助手。
    正像上次那样放空自己，视野里，一个看起来是助理模样的，带着帽子和口罩，捂得极其严实的男人，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
    早有心理准备，沈安也没有多见怪。
    那人在墙边按下某处按钮后，舒缓的音乐在环绕她响起。
    顺势闭上眼，正当沈安放松身体，随之吐出一口气时，那男人已经走到了身边。
    投下的阴影和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突然让她突然有些紧张。
    睁开眼，而后，男人递给她一杯水。
    “别紧张，放轻松，渴的话可以喝一点，不想喝就放到一边。”
    声音很好听。
    后知后觉的接过，递给她后，那位助手很快又背过身去，连让沈安说句谢谢的时间都没给。
    更没看清他的样子。
    不过极其工作化的流程，反而让她放下心来。
    但她到底也没随便喝陌生人递来的水，毕竟那人说过可以不喝，放到一边后，沈安躺着等叶言过来。
    眼皮越来越沉，接下来的事，她就记不清了。
    催眠靠的是强烈的心理暗示。
    或许因为这次沈安极其配合，一切看起来十分顺利。
    很快，她便陷入了催眠状态。
    叶言还想继续进行治疗干预，手腕却被人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
    “好了。”
    将卷起的杂志握在手里，本该是“助手”的男人不急不慢的摩挲着，眼眸却死死盯着她，闪过一丝精明。
    “出去，接下来的事就与你无关了。”
    “什么意思？”
    听到男人毫无根据的要求，叶言下意识就是开口拒绝：
    “不可能，我要对我的患者负责，尤其是信任我接受催眠治疗的患者，绝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对她进行干预。”
    “不然，我现在就把她唤醒。”
    见叶言半分不让，男人偏过身，一下子挡在沈安和她中间。
    “省点力气，现在你叫不醒她的。”
    笃定的看着叶言，男人的眼眸笑意张扬，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幽幽的开口提醒她：
    “还有，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叶医生。”
    “你对她做了什么？”
    皱眉望着眼前的男人，叶言后知后觉的抬手捂住口鼻，后退两步望着他。
    怪不得，他一直戴着口罩。
    被发觉后，男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极其淡定的耸了耸肩。
    “快出去，叶医生，或者，你当然也可以留下来，我们一起～”
    双手插兜，男人语气轻佻，用有些恶心的目光扫了一眼沈安后又看向叶言。
    在他的注视下，叶言快步离开了隔间。
    几秒钟后，她又一把拉开了分隔房间的帘布，而后转身打开了门窗。
    清新空气涌入原本密闭的空间。
    看着叶言的动作，男人墨绿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不悦，正打算开口威胁，站在窗边，死死盯着他的叶言语气坚决：
    “我们的交易里可没有这项内容，公爵大人，是你失信了。”
    “好啊，既然你执意要求，我可以允许你做点什么，但一切都要在我的注视之下。”
    说着，叶言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她倒要看看，在监控之下，他能做什么。
    被她称呼为公爵的男人一动也没动，只是眼眸深沉的看着她，冷哼一声：
    “没想到叶医生还有这种爱好。”
    此时，叶言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眼底的厌恶更是连藏都不藏，她不喜欢不守约的人：
    “没办法，见识短浅，我也想看看公爵您，到底能对朋友的女人干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此外，叶言也觉察到了一点不对劲。
    在此之前，叶言一直没觉得眼前的人，会干出什么过分的事。
    因为她知道沈安跟柳风月的关系，也知道这位“公爵”，跟柳风月关系匪浅。
    谈交易的时候，公爵也只是要求她对沈安进行正常的催眠治疗，以及给了她其他药物而已。
    叶言一直以为，是柳风月让这位“公爵”过来的。
    不然公爵也不会拿着本该是柳风月所掌握的，她父亲的事来跟她交易。
    直到现在，叶言才算是感觉到了危险。
    是啊，她怎么忘了。
    一个能在号称罪恶之都的地方掌权的人，连名字都无人知晓，只敢以“公爵”代号示人的人。
    能是什么好东西。
    四目相对后，气氛有些微妙，见叶言毫不畏惧，也完全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欣赏，而后轻笑声响起：
    “开个小玩笑而已，叶医生这是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口罩之下，叶言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回头盯着沈安看了几秒，公爵总算是让步了。
    “还是叶医生来，我们的交易，如约履行，我可是很守信用的。”
    叶言没说话，只是看他。
    见公爵耸耸肩，似乎走到角落收起了什么东西，等气味散去，她才面无表情的靠近沈安。
    确保公爵真的不会再过来打扰，叶言这才对沈安进行原本的治疗。
    结果一般。

 第247章 为了学术

    用尽所学，叶言还是没办法对其进行深度催眠。
    紧皱眉头，轻轻将沈安唤醒，叶言脸上的落寞显而易见。
    倒是醒来的沈安，意识到没成功后，反倒安慰起她来：
    “这副表情，怎么了？我潜意识还是不配合啊？”
    叶言的表情依旧有些沉重，再次回到办公桌前，坐在她的对面，沈安反而有些局促：
    “不好意思啊，但我真的没有故意抗拒什么。”
    看着叶言，沈安说的极其坦诚，以叶言的经验判断，她没在说谎。
    那真是奇了怪了。
    主观上不抗拒仍然失败，那就只能是因为沈安内心那把锁太沉重了，她根本没撬开。
    因为在潜意识里，沈安就不信她。
    为什么呢？
    不远处，靠在墙边的助手轻嗤一声。
    那声音让沈安一激灵，下意识看过去时，助手只留下一个背影，身子渐渐隐没在帘布下。
    有点眼熟。
    “他这？”
    见沈安皱眉，面露疑惑，叶言忙开口解释，笑的尴尬：
    “没什么，估计是在觉得我技术不好。”
    以为是同事之间打趣的沈安，也没再说什么。
    而且知晓催眠失败后，不知为何，沈安心底反而觉得轻松了些。
    见叶言表情严肃，自己也没什么必要再待下去，沈安不急不慢的说出了自己今天最重要的目的：
    “那叶医生，再把药给我开一下。”
    看了眼时间，开口催促叶言后，不知为何，沈安明显在她眼底看到了一点慌乱。
    她今天很奇怪，作为一个医生，明显底气不足。
    只是收了钱？至于心虚成这个样子吗？
    “抗抑郁的药你需要吗？”
    望着屏幕，叶言思考着，试探开口。
    “不要也行，感觉没什么作用，或者你觉得我有必要吃吗？”
    叶言又沉默了。
    心理疾病本来就存在一定主观色彩，沈安的状况又极其不寻常，寻常的药，对她的确没什么效果。
    而且今天，叶言的心理压力实在有些大。
    “那就先不了，你的情况有些复杂，具体怎么用药，我还要再想想。”
    点点头，沈安继续道：
    “那种药再给我开一瓶。”
    叶言的手指颤了颤，很快镇定的询问道：
    “之前的吃完了吗？”
    “嗯。”
    “那好。”
    拉开抽屉看了一眼，叶言皱了皱眉：
    “这里没了，我进去给你拿。”
    等了半分钟，叶言从隔间帘布后走了出来，将手里的药递给了沈安。
    “多谢。”
    “少吃点，特效药有很强的副作用。”
    最后隐晦的提醒了沈安一句，见她点点头，叶言才目送沈安离开。
    在她走后，摘下帽子口罩，公爵推开帘布，一步步从隔间走了出来。
    顶着那样的名字，周身却几乎毫无贵族那种规矩优雅的气质，墨发绿瞳，反而像极了童话里的幻化人形的妖精。
    “好了，你也看到了，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药我也给她了。”
    瞥了他一眼后，叶言不耐烦的说着，收回了目光。
    那神情，俨然下一秒就要送客了。
    公爵倒是毫不在意，点了点头：
    “你要的东西，很快就会发到你的邮箱。”
    说着，自顾自拿起桌子上沈安的检查单。
    察觉到叶言对比不满的眼神，见她有伸手来抢的动作，他不急不慢的闪身避开：
    “别这么看着我，叶言，我可什么都没多做，况且这都是为了……学术。”
    说着，像是自己都不信自己的鬼话，公爵轻笑一声。
    坐回位置上，懒得理他的叶言脸上毫无表情。
    “随便你，不过公爵大人，别忘了沈安身边那个人是谁，换了她的药，小心露馅后反而给自己惹上麻烦。”
    “柳风月要是找上门，我可是会全盘托出的。”
    他们的交易里，可从来就不存在保密一说。
    对于叶言的警告，男人似乎也早就想过，那表情，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又笑了笑，收拾好自己要的资料后便抬腿离开了。
    窗边，送走二人，叶言心里越来越觉得奇怪。
    他们俩难道不是朋友吗？
    下午，随便买了点零食当午饭，沈安直接去了公司。
    这次她没急着吃药，其实柳风月有一点是对的，药物只是防患于未然，不能依赖，沈安只打算在万不得已时用一下。
    结果下午就用上了。
    除了李婉宁，没想到，小小的公司里，她又碰上了个‘熟人’。
    沈安本以为在这个公司里，跟她不对付的只有李婉宁，没想到她们俩还能出现个共同的敌人。
    有一天，她们竟然也能同仇敌忾了。
    一身疲惫的回到家时，又是八点多了。
    “回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柳风月闻声抬头，脸上没了昨天的落寞，平静非常，扫了眼他腿上的工作电脑，沈安点点头。
    “吃晚饭了吗？”
    问着，他又低头看向自己腿上的资料，扫了眼冷清的厨房和餐桌，她很识趣的回了句：
    “吃过了。”
    今天，其实是没吃的。
    也真是奇怪，明明什么努力都没做，她到底又在期待什么。
    “吃过了啊～”
    见沈安嘴硬的走向浴室，柳风月了然的冷笑，猛地站起来，三两步追上她，大手掐住了她的后颈。
    下一秒，瘦弱的身子被打横抱起。
    “吃过了也再给我吃一点。”
    片刻后，升腾热气的三菜一汤摆在了沈安眼前。
    面前，柳风月一脸倨傲，一副等夸的架势：
    “吃，还有餐后甜点。”
    “国内晚上一般不吃这么丰盛……”
    弱弱的说着，沈安埋头一口口往嘴里填。
    眼前热气氤氲了视线，一天里，唯一让她觉得开心的，竟然是还有个人在等她吃饭。
    今早见柳风月把昨晚的菜全部倒掉，她还以为，今天他就不会做了呢。

 第248章 Lily

    对于沈安的反应，柳风月只是无奈笑笑。
    见她有在好好吃饭，扫了一眼她那沾了咖啡渍的袖口，怕提起不开心的事让沈安吃不下。
    最终，他也没问什么。
    满足的放下筷子后，沈安原本极差的心情好了不少，主动的站起身来：
    “我去洗碗。”
    说着，麻利的收起桌子上的碗筷。
    “我来。”
    柳风月也跟着站起身来，神色温柔的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被沈安抬手躲过。
    “我可不想当奴隶主，一直剥削你，万一有一天你起义了可怎么办啊，放着，我来收拾。”
    随口跟他开着玩笑，沈安坚决的包揽了这项家务。
    柳风月也没再拦她。
    听到厨房的水声响起，他缓步走到衣架旁，果然在沈安的外套上发现了一片咖啡渍。
    多大的人了，还能在职场被这种小手段恶心到，又是什么破公司，整天只想着搞这种腌臜内斗。
    面色阴沉的想着，柳风月熟练的从她的外套口袋里摸出那个药瓶。
    取出一片后放进嘴里，分析过后，又将其放了回去。
    连药被换了也没发觉。
    明明上午叶言就差直接告诉她这事有问题了。
    这么迟钝，也就只能乖乖在他为她一手构建的乌托邦里生活下去了啊。
    一手把玩着沈安的婚戒，柳风月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一边工作一边等她。
    眼见沈安在各个房间里穿行，好不容易等她洗完澡换好衣服，在他身边坐下。
    犹豫着，这边，柳风月还没开口，沈安便打开了电脑。
    一手输入登录密码后，她一边接通了李婉宁的电话。
    那边传来连珠炮的吐槽，把柳风月想说的话堵的死死的。
    沈安也是。
    与他同样表情无奈，温声安慰着对面的李婉宁，她顿觉一阵心累。
    还以为李婉宁打电话来是为了正事呢，沈安刚好还有些白天没聊完的工作细节，想跟她对一下。
    不过，即使知道李婉宁只会说一堆于正事无用的话。
    这次，沈安还是耐心的听完了她对公司新上任公关部总监lily的吐槽。
    而且，也没有把这个lily绝非是国外名牌大学海归硕士，而且本名是刘招娣的事告诉她。
    lily就是沈安在洛宁公司碰到的另一个熟人。
    她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就是因为刘招娣之前跟她同是孤儿院里的孩子。
    院长被揭发后，他们这些孩子们自然要各谋生计，本来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巧合的是，高中沈安同样跟她在一所学校。
    这才让她有机会多了解了lily一点。
    而在知道那些事后，比起原本的名字，现在沈安也更愿意叫她lily。
    生来便承载着不该自己承载的期冀，想来，为了成为lily，她也付出了不少东西。
    沈安很清楚，接触那些阴暗的角落，绝非她们这些人自愿的选择。
    而且现在，lily背后有人撑腰，她跟李婉宁，也不可能仅凭学位掺水这件小事，就把lily开除公司。
    但要是李婉宁知道了，一定会借此挖苦人家的。
    一边沉默的想着，一边，沈安默默听着李婉宁的喋喋不休。
    从今天lily公然质疑李婉宁的决策水平，到嘲讽沈安不清不楚的空降，再到洛宁更早之前的事。
    李婉宁整整跟沈安吐槽了一个多小时。
    捏了捏眉心，在听到那边喝了一口水后长叹一声，喊了句：
    “算了，那个傻x干的破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今晚还要写规划方案，沈安，你也早点睡。”时。
    沈安终于松了一口气，客气的回了一句：
    “行，那你也早点睡。”
    声音里，不可避免的带了点解脱的欣喜。
    正当她要挂断电话时，李婉宁的声音又传来：
    “沈安，你还是一个人住吗？”
    有些沉闷的语气，有些诧异李婉宁会突然又问她这个问题，下意识的，沈安先是看了身边的柳风月一眼。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那边突然又传来了隐约的抽噎声音。
    大起大落的情绪，着实把沈安吓了一跳。
    因为自己也有过情绪崩溃的时候，她连忙开口询问：
    “怎么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看到沈安脸上写满的担忧，柳风月咬了咬牙，恨不得现在就替她挂断电话，终归是被他忍了下来。
    将戒指紧握掌心，他只好耐心的等着。
    半晌，在那边悉悉索索抽纸的声音响过后，李婉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故作平静的开了口：
    “我，我一个人，有点怕……”
    满含暗示的话，沈安只觉太阳穴突突的疼，叹了一声后反问她：
    “要不，你把地址发我？”
    下一秒，电话挂断，小区地址被李婉宁毫不犹豫的甩了过来。
    这家伙，还真是毫不客气啊。
    什么大小姐脾气。
    吐槽归吐槽，无奈的叹息着，将电脑合上，沈安还是口嫌体正直的站了起来。
    她能理解的。
    年纪轻轻，父亲突然病倒。
    要独自支撑起一个公司不说，还有个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的哥哥。
    这么大个烂摊子，李婉宁压力也是太大了。
    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她一个根本就不熟，甚至一直有些不对付的同事身上。
    得有多不得已啊。
    沈安也有过被生活压到喘不过气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好希望，只要一个电话，就有人赶过来拉她一把。
    担忧着李婉宁的状况，握着手机，沈安思考着要不要再给她发个消息，还是直接打车过去。
    正想着向外走时，手腕却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这么晚了，去哪？”
    回头时，对上了那双如水波荡漾的眼睛，沈安心头一颤。

 第249章 女同事

    她怎么把柳风月忘了。
    但事已至此，也只好乖乖解释：
    “去看看我的同事，很快回来，我觉得她情绪不对，怕她出什么事。”
    见柳风月不吭声，正看着她，似乎在思考什么，有话要说的样子，怕他阻拦，沈安又补了一句：
    “女同事。”
    面前，柳风月翻了个白眼。
    他听到了。
    再说，他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他只是在等沈安主动开口，让他送她去。
    僵持着，眼见柳风月不耐的扫了眼桌子上的车钥匙，沈安皱眉试探开口：
    “那……我借一下你的车？”
    “呵呵。”
    站起身来，柳风月路过沈安，径直穿上了外套。
    见她还停留在原地，又把她的外套扔到了她的怀里。
    “别愣着了，走。”
    说着拉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沈安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唯一一次主动跟他搭话，是告诉柳风月：
    “地址我发你了。”
    掌心的钻戒硌的人手疼，他也不愿放开，沉默的握着方向盘，夜色里，二人再无言。
    穿过小段隧道后，望着前方，柳风月幽幽开口：
    “你还真是心地善良啊，沈安，大半夜去关心同事，你自己的身体好到哪里去了吗？”
    平静的语气，让人听着有点嘲讽。
    沈安没吭声，只是默默看着窗外夜色。
    柳风月和她都喜欢安静，他们的房子不在繁华街区，为了方便上班的李婉宁却是在的。
    两处距离不算近。
    好在因为这个时间，路上的车也已经少了很多，一路畅通无阻。
    远处，与主道相交汇的偏僻道路，富家公子哥飙车时，疯狂的马达声，在黑夜里格外响亮。
    风甚至还送来了摇滚的音乐声。
    拉下车窗，沈安向声音那边看过去，余光看到她的动作，柳风月挑了挑眉：
    “怎么？想飙车？”
    沈安还是没说话，像是没听到柳风月的声音一般，只是趴在车窗边，呆呆的看着那边，眸色深沉。
    莫名的冲动在心底躁动。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是她奔驰在路上，突然不顾一切的扭转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下去。
    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翻那一瞬间，血肉飞溅。
    或者，汽车冲出护栏，滚落山崖，一片火光。
    那样，一切也就都结束了。
    后脑勺就在这时，猛地被人拍了一下。
    “想都别想。”
    出格的念头被人猛地拉了回来，收回目光时，耳边，是熟悉的轻嗤：
    “平常跑到时速六十都嫌快，就你还想飙车。”
    “沈安，我劝你尽早打住，你要真敢动跟他们玩这些的念头，我一定提前打断你的腿。”
    “反正早晚也留不住。”
    又进了一个小隧道后，所有杂乱的声音和思绪都被隔绝在外。
    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温暖到有些耀眼的光。
    “管的真宽。”
    用手遮挡了下，沈安又扭过头去。
    身边，车窗被动升起。
    “切”了一声后，她收回了向外看的目光，转而看向身边之人，又像是突然直视太阳般，猛地别开了眼。
    她不敢看他，就像逃避太阳。
    这个念头在沈安脑海里出现时，一时间让她头疼欲裂。
    身体如坠冰窟般寒凉，胸口又像溺水般喘不过气。
    手指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才能从沉溺的境况里浮上去。
    最后，她的手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手掌。
    “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不舒服就吃药，不是背着我偷偷又去买了吗？既然都买了，可别浪费了。”
    冷笑一声，虽然这样说着，柳风月还是没松开她的手，温热的手指贪恋的跟她纠缠在一起。
    “好好开车。”
    回过神来，沈安也懒得抽回手，闷声提醒他：
    “自动驾驶，土鳖。”
    一句话，堵的她再也说不出什么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这家伙，真不会聊天。
    人工智障。
    望向窗外，另一只手探进衣兜里握了握，沈安最终也没吃药，脑海里，却像是被治愈那样豁然开朗。
    她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了。
    沈安想起来了。
    柳风月啊。
    一个亲手把她推入深渊的人，竟然也是她心底里唯一能抓住贪恋的光。
    他是她的噩梦，却也曾是她的救赎。
    正是因为心底本能抗拒这种真相，沈安才开始解离那些痛苦的回忆，让自己遗忘那些不堪的过往。
    呵呵，毕竟，谁会想要这种救赎啊。
    拿到电子通行证后，车子在李婉宁小区的地下车库稳稳停下。
    车上，柳风月自顾自的倚靠的轻松：
    “我就不去了，在这等你。”
    “行，那我先上去看看。”
    点了点头，沈安对这个安排也很满意。
    柳风月在，她们两个人之间就有很多话不方便讲，他倒是很识时务。
    畅通无阻的上楼后，沈安推开了虚掩的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酒气。
    抬手挥了挥，光线昏暗的房间，沈安心里生了点不安。
    皱眉去看，沙发上，李婉宁对着桌子上一盏不怎么亮的小夜灯，和几瓶酒，孤零零坐着。
    见她过来，招了招手：
    “来了？”
    声音还算冷静。
    “坐，陪我喝点。”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带上门后，沈安走了过去，看清李婉宁的脸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喝醉。
    那副表情，让李婉宁冷哼一声，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想什么呢，我当然没醉，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发酒疯的醉鬼吗？”
    见李婉宁其实没什么事，只是依旧任性而已，沈安松了一口气，望着她挑眉笑了笑。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别这种表情，想说就说，你又没少挤兑我，现在装什么不好意思。”
    撬开一罐啤酒，李婉宁说着递到沈安手里。
    柳风月不让她喝酒。
    扫了一眼后，沈安还是接过来，跟她碰杯后喝了一口：
    “大晚上叫我过来就是纯为了折腾我是。”
    “我有那么缺德吗？”
    “差不多。”
    闷声喝着酒，李婉宁笑的苦涩。
    “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大晚上不让人睡觉，你这老板当的，还真是学习到了王扒皮的精髓。”
    “王扒皮，噗——”
    被这个称呼逗的笑个不停，好一会儿，李婉宁才停下来。
    “回去干嘛？来都来了，在这住一晚上，陪我喝会儿。”
    沈安又喝了口，摇摇头。
    “有人在等我。”
    “朋友送你来的？”
    想破头，李婉宁也想不到沈安会已经结婚了，见她思考片刻后点点头，又阴阳怪气的打趣沈安：
    “又是你哪个蓝颜知己？”
    “怎么，你有兴趣？”
    毫不留情的打趣回去，沈安回答的大方。

 第250章 喝醉

    或许也确实喝的多了，被沈安这样一反问，李婉宁挑眉，同样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头：
    “嗯哼，我还真想见识一下，什么人能忍受的了跟你做朋友。”
    还是个能大半夜一起出门的朋友。
    开始，李婉宁本只是在开玩笑的试探。
    但现在，如果是沈安真有什么猫腻，大家都是成年人，李婉宁也乐得多吃个瓜。
    越想越上头，心底里想要多了解沈安一点的私心，让李婉宁干脆大手一挥：
    “快，把他也叫上来，我们一起喝，也别回去了，都是朋友嘛，姐这里别的可能没有，就是房间多，酒多……”
    说到最后，她都有些大舌头了。
    “小屁孩还自称姐啊。”
    一边笑着嚣张跋扈的李婉宁，沈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嘛，还是喝醉了。
    “给他打电话，叫他上来。”
    也不知到底搭错了哪根筋，今晚，李婉宁极其执着的想见她这位“朋友”。
    哪怕沈安柔声劝她，再三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李婉宁也像没听见一样，只是抓着沈安的手腕晃个不停，语气甚至带了点撒娇的意思：
    “让我见见！怎么啦，沈安，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眼神有些迷离的嘟囔着，见她不为所动，李婉宁的手臂直接缠了上来。
    浓烈的酒气环绕在沈安身边：
    “你有鬼，沈安，你不对劲，难道背着老板搞办公室恋情？不行，我要查，到底是谁啊，难道是小何？”
    “把手机交出来，给他打电话。”
    被缠住的沈安后知后觉的看了眼垃圾桶，在看到那半桶的空瓶后，默默叹了一口气。
    草率了，刚才那会儿，恐怕是李婉宁仅剩的清醒了。
    拿醉鬼没办法啊。
    可是哪怕李婉宁再怎么执着，沈安也不可能把柳风月叫上来。
    这不明摆着给他送挤兑她的机会吗？
    于是，沈安也只能同样耍赖的晃了晃李婉宁的手，跟她一样耍赖：
    “早点洗洗睡，老板。”
    没心没肺的家伙啊，看上去也根本就不像会想不开的人。
    今晚跟她也谈不了任何正事了。
    只想着把李婉宁哄睡，自己就能抽身。
    沈安耐下心来陪着她，碰杯之后又喝了一口酒。
    但见她只是笑着喝酒，没什么实际性动作，没打算放过沈安的李婉宁直接扑了上来。
    作势要夺沈安的手机，口袋里却什么都没摸到，李婉宁那只手就在她腰上胡乱的摸了把。
    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之前沈安还有马甲线呢。
    现在还有吗？
    想证实这一点的李婉宁好奇的去掀她的衣服。
    柳风月推门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沈安被李婉宁扑倒在了沙发角落，头发散落开来，黑暗里他能看到李婉宁那不安分的手。
    明明不喜欢跟人接触的沈安，嘴上说着要把她踹飞，不仅没什么反抗动作，反而还有心护着怕她摔下去。
    脸上笑的开心。
    更不用提二人一同闻声抬头，看着他这位不速之客时。
    倒反而显得他自己是个外人。
    不满的看着李婉宁的手，柳风月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这两天他都还没摸几下呢。
    单手插兜，想着，出于礼貌，他也只是靠在门口，没再深入，晃了晃手里沈安的手机：
    “落车上了。”
    意识到他是谁的李婉宁立刻来了兴趣，连忙招呼他进来。
    “呦，说曹操曹操到，快进来坐。”
    只有夹在二人中间的沈安一个头两个大。
    可能是光线太暗，也可能是喝醉了，李婉宁恐怕根本没看清他的脸。
    他们俩见面也太尴尬了。
    拦不动李婉宁，知道柳风月能夜视，沈安只好努力给他递眼色：
    “你先在下面等我一会儿。”
    小声地比口型，结果被李婉宁全听见了，手臂一下子圈上了沈安的脖颈：
    “喂，干嘛，别让人走啊，一起喝点呗。”
    柳风月视线这才扫到桌面，又看到沈安欲藏起来的酒瓶。
    还喝酒了。
    原本打算放下窃听器就直接离开，等秋后慢慢算总账的柳风月，冷笑一声后一把带上了门。
    目光落在沈安身上后，他的声音带着冷意：
    “喝酒？可以啊。”
    不知对谁说的话，让沈安心里咯噔一声。
    身边，不嫌事大的李婉宁还在她耳边轻笑：
    “别说，你这朋友，声音还挺好听。”
    侧脸后沈安继续跟李婉宁咬耳朵，还试图挣扎：
    “拜托，老板，就这么把人放进来，你也不怕他是坏人？”
    “那你也跑不了，沈安，他要是坏人，我可就只能赖上你了。”
    紧紧抱住沈安的手臂，她借着酒劲，依靠在她的身上不肯放。
    扫了眼房间布局，柳风月顺势坐到了对面的软沙发上。
    向后倚靠着，他毫不客气。
    李婉宁直接丢给他一罐啤酒，被牢牢接住后，见他不吭声，也没多说什么。
    她又没真喝醉。
    之所以让沈安把人叫上来，除了李婉宁私心想见见这个人之外。
    更多也是真的不太好意思。
    大晚上把人喊来，就让人在楼下等，的确有些不太好了。
    现在见他主动上来了，就更不能让人这么下去了。
    只是李婉宁没想到，上来的这个人这么沉默，眼神示意二人的共同好友沈安，她也完全没有要主动介绍的意思。
    沈安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个人默默的喝了一会儿酒后，李婉宁转头又跟沈安胡乱的吐起苦水来。
    沈安这才知道，李婉宁自己有多独木难支，说是接手公司，其实还没什么话语权。
    公司里不少她的哥哥的人，而lily，背后还是秦家。
    跟秦宇有关。
    又是柳风月造的孽。
    想到什么，阴影里，她默默看了他一眼。
    其实这次是沈安误会了。
    无论柳风月整不整秦宇，秦宇那种人早晚也会被打。
    而且想要跟李家联姻，是因为秦家本来就看出李婉宁的哥哥无用，早晚落到李婉宁手里。
    图的是李家，当然不是李婉宁。
    柳风月只是个秦家对付李家的借口，如果他没那么做，这个借口会在日后变成李婉宁出轨。
    所以正相反，柳风月其实是救了李婉宁的。
    至少没让她落到个人渣手里。

 第251章 拼命三郎

    喝多了后，也管不了是否还有别人在场。
    李婉宁拉着沈安又哭又笑，吐了好一会苦水。
    最后，她终于趴在她的肩膀，不省人事。
    试图将李婉宁搬回卧室的沈安四顾茫然，酒气四溢的环境下，她也有些懵了。
    加上是第一次来，她更不知道李婉宁的卧室在哪。
    还没开口，柳风月直接抬手，对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那边。”
    将信将疑的沈安，喝了点酒后要扶起不省人事的李婉宁也有些费力，见柳风月说话，便顺势寻求帮助：
    “搭把手。”
    “没手。”
    双手插兜，昏暗的夜灯光线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但那动作，摆明了没打算帮忙。
    又在耍什么脾气。
    一个两个，都是少爷。
    无语的将李婉宁架在肩上，沈安径直走向了柳风月所指的方向，试着推开那扇门，果然是个卧室。
    将李婉宁安置好后，她带上门返回客厅。
    “行了，我们回家。”
    柳风月还是像大爷一样，坐在那里看着她：
    “我喝多了，起不来。”
    纯扯淡。
    翻了个白眼，沈安还是走了过去，把他的手臂搭在了自己肩膀，柳风月乖乖起身。
    算了，今晚的确麻烦他了。
    说到底，沈安不喜欢欠别人的那种感觉，而且，哄哄他也可以。
    这样想着，带上门后，房门口，沈安又反复确认了几遍，想保证门真的锁上了。
    下一秒被柳风月手臂一揽，强硬的圈走。
    “磨磨唧唧的。”
    “她一个人住当然得好好检查，毕竟，万一有某些不法之徒私闯民宅。”
    连拖带拽的被拉走，电梯里，沈安无奈的抬眸看他，笑了一声继续道：
    “可就危险了。”
    意识到沈安的目光后，柳风月垂眸与她对视，脸上的笑意更是藏都不藏。
    眼尾弯弯，像只狡猾的狐狸。
    “刚才是你对锁动了手脚。”
    沈安记得自己进门时是关严了的，柳风月就不该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被戳破后，柳风月脸上的笑就更加明显，却也不承认：
    “是你忘记了。”
    呵呵笑了两声，她懒得再跟他扯皮。
    拉开副驾驶的门后，给柳风月让了让，沈安毫不犹豫的向驾驶座而去。
    被他拉着后颈拽了回来。
    抬头看他，她故意一脸无辜：
    “怎么了？不是醉了吗？我来。”
    原本望着她迷离的眼眸瞬间恢复清明。
    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刚才是在骗，将沈安推进车里，给她卡上安全带后。
    柳风月才扶着车顶，说的理直气壮：
    “坐好，带你飙车。”
    虽然话是如此，二人还是极其平稳的驱车回到了家。
    一下车，柳风月就又迫不及待的继续装醉，又缠上了沈安，装了一路到客厅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么晚了，要不然一起洗？省点时间。”
    妄图拉扯的手臂，被沈安坚决的推搡开。
    亏他说得出这种话，他的这个提议，明明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被明确拒绝后，柳风月表情更委屈了，还想说什么，沈安也没理他，直接锁上了浴室的门。
    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等到柳风月洗完澡出来时，大半夜，他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床头的沈安，还在满脸愁云的看着电脑。
    挑了挑眉，柳风月擦着头发，默默坐到了她的旁边。
    这次他没开口催她早点睡觉。
    一是知道催不动。
    二来柳风月又不急，他有他自己的计划，于是只是靠在沈安身边，默默陪她一起工作。
    毕竟有人告诉过他一句话：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被他活学活用。
    而且她全神贯注之时，也完全没注意到柳风月悄悄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
    能把沈安抱在怀里，他也血赚不亏。
    捏了捏眉心的沈安长叹一声。
    默默看着上面复杂的算法，柳风月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却也没急着出声。
    在她一次又一次调试错误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提醒她。
    眼见沈安没有抗拒他的辅助，又开始更进一步，给她的算法优化出主意。
    他们向来配合的很好。
    意识到自己又尝到了ai的甜头，内心开始动摇，今晚，沈安也实在没心力再跟柳风月纠缠。
    时间实在不早了。
    今晚实在不该喝酒的，脑袋一片粘稠没力气思考，连他的手她都推不开。
    偏偏沈安又是个一旦决定开始某部分工作，就一定要在睡觉之前全部完成的拼命三郎。
    柳风月实在了解她。
    所以他完美的利用了她的心理弱点，一点一点渗透她。
    对此，沈安一清二楚。
    从下午就计划，故意在她结束一天苦闷工作，正脆弱的时候来陪伴她，照顾她。
    柳风月就已经开始了他的算计。
    现在也是一样。
    先装着一开始不干涉，趁她工作累了，有些恍惚才小心提醒，算不出来的她就不得不相信他使用他。
    到最后再次依赖他。
    可是今晚回到家，沈安明明看到了柳风月那条狐狸尾巴，却还是忍不住贪恋这一点温暖。
    原本预计还要半小时的工作量，最后沈安做完时，只花了不到十五分钟。
    或许，她真的该好好考虑怎么利用工具这件事了。
    将电脑合上，那句谢谢，沈安终归没说出口。
    变成了一句：
    “睡。”
    柳风月毫不犹豫的关了灯。
    黑暗里，一种不详的预感爬上了沈安的脊背。
    而后，她在自己的腰间，抓住了柳风月的手。
    身边的人却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
    “怎么了？我们可是夫妻。”
    “她都给摸了，凭什么不给我摸，不公平。”
    或许之前，柳风月不敢这么无理取闹。
    但在今天，在他多次主动示弱示好后。
    柳风月笃定，沈安不好意思再拒绝他。
    而且他要的本来也不多。
    想着，柳风月稍微放肆了些，如他所料，沈安也的确没阻止他。
    对她来说，柳风月的算计都是阳谋。
    他总有无数说辞，偏偏都能逻辑自洽，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进去，毫无办法。
    归根结底，是沈安脸皮不够厚，不会跟他一样耍赖。

 第252章 不惜代价

    但今晚，沈安也顺便讨了点好处，旁敲侧击的向柳风月问了点纪云舟和纪家的事。
    跟资本家周旋久了，就学会想方设法多占便宜了。
    柳风月倒也没在意。
    纪云舟现在的状况很稳定。
    大方的将信息说给沈安听，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说完后的黑夜里，姿态放低的问了她一句：
    “今晚上可以吗？”
    “不了。”
    得到拒绝后，柳风月也没有多意外，只是故作失落的说了句：
    “好。”
    他真不急。
    反正拖的时间越长，最后受罪的是她。
    所有的账他好好都记着呢，一次也不会少的。
    沈安毕竟也不是铁石心肠。
    感受着柳风月的温顺，她有些睡不着，总觉得再被他这样磨几天，她真的就要受不住了。
    半个月多后。
    在沈安努力到近乎拼命，一天几乎只睡六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状态下。
    洛宁技术原本因为背刺出走，而分崩离析的技术部，终于初步重建，走向正轨。
    这段时间，沈安还想办法把因为分部倒闭，背黑锅丢了工作的山青，从某个小公司里挖了过来。
    她做的这些都不是柳灼泽的安排。
    柳灼泽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让启清给她发任何任务，让沈安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忘记了。
    不过问题也不大。
    工资照发，还是来自两家公司的双倍工资。
    总而言之，加上李婉宁的多方努力，原本摇摇欲坠的洛宁，目前总算稍微有了点起色。
    见到成绩的柳灼泽也答应，在下个季度可以多投点钱。
    从柳氏拿到合同出门时，沈安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受了一丝喜悦的情绪。
    虽然远不足以融化她心底久积成山的悲伤。
    将合同带回公司，交给李婉宁后，看到她兴奋的快要跳起来，猛地起身作势要扑向自己。
    沈安暗自挪动了脚步。
    娇俏的身影绕过办公桌，附带着越来越大的声音向她冲过来：
    “我就知道你能行，不愧是我最最亲爱，最最可靠的总监！”
    被早有预备的沈安从容闪身躲过。
    最后，李婉宁只捞到一条手臂，撇嘴后假装不满的抬眼看她。
    沈安面色平静，冲她伸出手掌后勾了勾：
    “打住，发奖金就行。”
    “庸俗了啊，我们的友情是无价的，来抱一个。”
    伸出的手臂被沈安无情推开：
    “得了，我怕过两天，公司里又得传我跟你有不正当关系。”
    毕竟前段时间，在她们忙的焦头烂额之时，那个公关部总监lily，就暗自派人在公司和行业里到处暗示，她们俩都跟柳灼泽睡过了。
    当然，实际说出口的话比简单的陈述难听很多。
    作为公关部管理层，不仅不作为，还反过来搞事，二人对此一清二楚。
    沈安不在意，也不急着澄清。
    李婉宁在意，却又暂时拿lily没什么办法，于是又足足跟沈安骂了她半个多月。
    此刻，知道沈安说这句话，实际是在暗讽谁的李婉宁，也了然的笑了笑，嘴起人来毫不留情：
    “那个傻x，她最好天天祈祷，别被我抓到把柄，不然本李总一定立马把她扫地出门。”
    “不！全行业封杀！”
    说着，李婉宁冲沈安咬牙切齿的作势摸了把脖子。
    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真是个快速拉近两个人关系的好由头。
    短短半月，李婉宁就已经把过去她们暗搓搓的较量全翻篇了，现在简直把她当成了生死共命的战友。
    眼尾微挑，沈安只是笑了笑，没再接茬，淡定的换了个话题：
    “我明天要请个假。”
    “为什么？”
    这句，李婉宁本意只是出于朋友间寻常关切的的询问，沈安泽没跟她解释，只是笑着反问：
    “怎么，老板不批？”
    李婉宁立刻摆了摆手：
    “我哪里敢啊，沈总监都开口了，别说一天，一天半都行！”
    沈安的脸上，立马顶了个大大的问号，被她一句话逗笑了：
    “怎么，两天就不行？”
    面前，李婉宁十分为难的‘嗯～’着摇了摇头：
    “我们公司的状况你也是了解的啊，总监，没你不行，两天简直是要本小李总的命呐。”
    “万恶的资本家啊。”
    打趣了李婉宁一句，沈安扫了眼手表，没时间跟她继续扯皮，抬腿打算离开：
    “放心，就明天一天，不多请，不过今下午我就先提前下班了。”
    忽略身后李婉宁装腔作势的哀嚎，沈安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办公室。
    昨晚从柳风月嘴里，沈安得知最近纪云舟的状况也有所好转。
    最终，在柳灼泽和柳风月之间。
    再三权衡后，沈安还是选择相信了柳风月。
    她没再搞小动作，把纪云舟放心的交给了他。
    毕竟柳灼泽提醒的没错，如果想依靠柳灼泽，她就要多一个柳风月做对手，要时刻提防他。
    但信柳风月，沈安不会有其他的阻碍。
    他也确实还算可靠。
    而明天，沈安想去看看纪云舟。
    这样的话，今晚她还要想办法说服柳风月，再让柳风月搞定其他诸如邵华的带来的麻烦。
    应该不难。
    自从沈安对自己的日常计划跟柳风月开诚布公，事事报备后，他这段时间真的挺好说话的。
    果不其然。
    在沈安主动去医院等他下班，又一起去买菜做了晚饭后。
    主动示好过，在她提出明天想去看纪云舟时，柳风月也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只可惜沈安看不到，柳风月背着她时的阴冷眼眸。
    为了纪云舟就可以休假，放下关心到不行的破工作。
    他就不行。
    小心眼的某人，在一些小细节上格外执着，但沈安偏偏就是意识不到感情中是存在这种细节的人。
    于是又被默默记上了一笔。
    之前所谓的突然醒悟，都是演给沈安看的戏。
    被卖出的几年里，柳风月只想通了一件事。
    他爱她，就一定要完全占有她，不惜一切代价。
    因而在此之后，柳风月所做的一切，好的坏的。
    都只是为了保证这件事在未来某一天，绝对会发生而已。

 第253章 懦弱

    第二天一早，沈安就从床上爬了起来，难得比柳风月起的还早。
    因为说实话，好久不见，她的确挺期待见到纪云舟的。
    人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是会坏的。
    这半个月，她看起来风轻云淡，实际上压力大的自己都喘不过气，全被闷声忍了下来。
    沈安已经很久都没机会，能跟熟悉的朋友好好说说话了。
    因为频繁换手机，她跟潇容都断联很久了。
    而从纪云舟出国到回国，他们俩之间，不是隔着地理上的距离，就是隔着个柳风月。
    因此，哪怕纪云舟现在只是恢复了部分记忆，沈安还是想跟他聊聊天，只是几句都好。
    人身上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何况她还听说，纪云舟已经至少恢复到十几岁的记忆了。
    那沈安就更感兴趣了。
    她对纪云舟最不了解的就是这段时间。
    听到沈安下床时甚至在轻声哼歌，身边故意装睡的某人咬牙切齿。
    不情愿的跟着爬起来，不急不慢的吃过早饭后，很快，柳风月带着她一同去了北区同属医院的疗养处。
    一路上，相坐无话。
    风带着树木的味道率先吹了过来。
    落下车窗，沈安垂眸轻叹，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越来越近的建筑群。
    纪云舟就在这里休养。
    他的朋友亲人，包括柳灼泽在内，都偶尔会来看看，邵华和池楚则是经常会来陪他。
    这些柳风月都说给沈安听了。
    会碰到什么人，她心下也大概有数。
    但让沈安意外的是，这次，邵华对她的的态度好了不少，看着她笑的温柔，眼里不见一点敌意，池楚也没在。
    起初，沈安还以为是柳风月跟邵华说了什么。
    之前她藏桌子底下时听到了点，自然能猜到他们之间可能有什么交易。
    但说实话，沈安也不关心。
    因为那时邵华明显是有所求，随便猜猜，也知道万万算计不到自己一个穷鬼头上。
    但很快，沈安就清楚邵华这个态度，到底是为什么了。
    “柳院长，您来了。”
    “纪夫人。”
    客气又套路的互相打了个招呼后，这次邵华伸手主动握住了沈安的手，喊得亲切：
    “呦，安安也过来了，好久不见你这又瘦了。”
    点了点头后，沈安和之前一样喊了句：“纪伯母也是见瘦了。”
    见此，邵华脸上的笑更是温柔，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
    “照顾孩子嘛，多操了点心，是来看云舟，他就在那边晒太阳。
    这两天他恢复的不错，基本上都记起来了，身体也好了不少，我这个当妈的也算能放心了。”
    说着，邵华笑的真诚。
    都记起来了？纪云舟病好了吗？
    被她拉着向那边走，沈安默默听着，也一直在观察邵华。
    邵华脸上的笑和幸福不像是假的，对她没什么敌意也不像是假的，可就是让她觉得哪里奇怪。
    是因为邵华把纪氏牢牢抓在手里了，所以愿意让纪云舟恢复了吗？
    这样的话，自己感觉到的那点奇怪，是因为邵华有在跟自己炫耀的心思？
    沈安有很多猜测，却还是想不明白。
    心底却“咯噔”了一下。
    在看到纪云舟之后，心底那点不安被无限放大。
    一下子，沈安就理解邵华，尤其是最开始见到她，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了。
    那种看似温柔的笑里，其下藏着的，是暗暗的嘲讽和怜悯。
    因为，纪云舟不记得她了。
    他捡起了自己之前所有的记忆，只是唯独不记得她了。
    怪不得没敌意，邵华觉得她没什么威胁了啊。
    昔日几乎无话不谈的好友，此刻从不远处投过来，那种几乎是在注视一个完全陌生之人的茫然目光。
    看的沈安几乎要窒息。
    良久，她才从僵硬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泪水强忍着在眼眶里没有落下来，借着柳风月跟邵华攀谈的时间，沈安不动声色的背过身去，仰头看了看天。
    万里无云，晴空万里。
    极好的天气，刺的她眼睛发疼。
    驱动轮椅，纪云舟见有人来，也主动凑了过来。
    因为不记得沈安，所以不记得那样的柳风月，此刻在纪云舟心里，柳风月就是个极其有名，还内敛有礼负责任的主治医生。
    除了有钱和外貌，这种人单论性格，也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相处了一段时日后，二人还算相熟。
    于是纪云舟冲他点头笑了笑，礼貌问了句：“柳院长。”
    柳风月也一如既往的按照流程问他：
    “最近感觉如何？”
    “挺不错的，已经能自己走很长一段路了，就是现在刚好走累了，坐会儿轮椅。”
    二人大概客气聊了两句后，纪云舟这才把目光放到他身后的沈安身上：
    “这位是？”
    闻声沈安绕过来，亮晶晶的眼睛，泪痕被擦拭开，看着他。
    还没开口，纪云舟率先冲她笑了笑：
    “是你呀，我记得你。”
    心里咯噔一声，本打算说出口的自我介绍被那样熟悉又温柔的笑堵了回去。
    沈安定定的看着他，眼底的那点期盼藏不住。
    “你是灼泽和院长的妹妹，跟着哥哥来的吗？”
    此刻，纪云舟明明语气温柔，却扎的沈安的心生疼。
    眸子颤了颤，温热似乎又要涌出，被她死咬舌尖忍了下来。
    苦涩的勾勾唇角，沈安用力点点头，睁大的眼睛垂眸看他：
    “对，我叫沈安，你好。”
    一阵风吹过，她也不敢眨眼。
    沈安的反应被在场之人尽收眼底。
    邵华的心先紧了紧，生怕沈安下一秒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看了一眼柳风月也不敢说什么。
    沈安猜对了一半。
    邵华之所以对她没了敌意，不仅仅是因为纪云舟不记得沈安，她没威胁了。
    更重要的是，沈安真的是柳家人，身份尊贵。
    就凭她两个最亲近哥哥的势力，哪怕她跟其中之一的柳风月不清不楚，也不过是外人眼里无伤大雅的小事。
    何况柳家除了他们，还有在其他领域极有话语权的旁系。
    但看到沈安除了要哭了，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邵华又放下心来，沈安还是那么懦弱。
    想着心底还有点小窃喜。
    毕竟她的儿子这么有魅力，连柳家的大小姐都对他念念不忘。
    怎么能让人不高兴。

 第254章 这都是命

    柳风月的眸色也是一如既往藏着阴沉，只是他警惕，轻易不会让人看出来。
    见邵华似乎偷偷观察的看了自己一眼，满腹的不悦，更是被柳风月硬生生咽了下去。
    喇嗓子的疼。
    一开始，纪云舟唯独不记得沈安这件事，是柳风月最先发现的。
    因为他发现，在恢复到近期的记忆后，纪云舟一点也不恨他。
    当时柳风月只觉得讽刺。
    但他并未跟邵华提及过这件事，说到底，柳风月并不喜欢邵华这个人，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就发觉。
    也是凑巧。
    邵华见纪云舟半个月来，从来没提过沈安的名字，当时还以为是他故意保护沈安。
    可是又没什么必要，沈安的身份纪云舟清楚，他知道她动不了沈安。
    后来邵华又发现，纪云舟对池楚也没那么疏远了。
    之前因为邵华暗使池楚针对沈安，纪云舟曾跟池楚之间有些不愉快的。
    综合起来，发觉什么不对后，邵华就试探了一下，结果就发现，纪云舟真的不记得沈安了。
    几乎恢复了所有记忆和知识后。
    唯独不记得沈安了。
    想着，邵华的笑从心底里流露出来。
    这都是命啊。
    但终归有点怕沈安说些什么，邵华又一把拉住沈安的手，沈安的目光却还是落在纪云舟脸上。
    眼底似有不甘。
    为什么偏偏不记得她了？
    纪云舟则是眉头轻皱，看着沈安的表情，不明所以的问了句：
    “这是怎么了？”
    “她就是见你好了，太高兴了。”
    一旁的邵华连忙打圆场，柳风月抿了抿唇，看着沈安一言不发。
    “这样吗？放心我没事的，你是灼泽的妹妹，我跟他同岁，那我也能和他一样叫你一声妹妹，沈安妹妹，不用担心我。”
    温柔和真诚都是一如既往。
    耳侧，柳风月听着他的话，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安身上，似乎都在等她开口。
    又都在期待着她说些什么呢？
    胸口里复杂的情绪翻涌，沈安抬眸扫过几人各异的表情，突然也笑了。
    “挺好的。”
    说着她点点头，眉眼弯弯。
    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终归被沈安强行憋了回去。
    邵华也正打算放下心，纪云舟却饶有兴趣的追问了一句：
    “我们之前关系很好吗？那天在医院见你，就觉得你很熟悉，只是到现在，我还是有些记不起来，真是对不起，你来看我，我却不记得你。”
    “要不，你跟我说说，我们之前的事，说不定我就能想起——”
    “云舟。”
    邵华紧张的叫了他一声，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奇怪，又忙挤出笑来，看着柳风月说：
    “今天好像带云舟出来的时间也挺久了。”
    她是想向柳风月求助的，因为邵华的直觉告诉她，柳风月也不想让这两个人走的太近。
    结果接收到她的目光，柳风月却毫无表示。
    一副任其发生的模样，甚至补了句：
    “多晒晒太阳有利于恢复。”
    坐着的纪云舟也语气温柔：
    “嗯，没关系的妈，况且我又不是玻璃人，再说了，还没跟这个妹妹聊两句呢。”
    “沈安，很好听的名字，是跟妈妈姓的啊。”
    “嗯，对。”
    点了点头，沈安情绪已经相对稳定了下来，但看着纪云舟时，心中那积压的悲伤还是不自觉流露出来。
    她原本有很多话想说的。
    “这么担心我，看来之前我们关系不错啊。”
    忽略掉邵华投过来的目光，沈安又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我们之前——”
    在场所有人脸色微变，尤其是站着的二人，望着她各怀鬼胎。
    “是同事。”
    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沈安的表情毫无波澜，就像刚才差点哭出来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唯独那双饱含悲伤的眼眸，让纪云舟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心底里希望眼前之人能开心，挤出笑容来试图感染她：
    “是吗？原来我们是同行。”
    见他笑了，沈安也笑了笑，强行提高了点自己的情绪。
    “是啊，不过现在我也跳槽了，不能一直被哥哥庇护着嘛，总要出去闯闯。”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洛宁技术……”
    自然而然的，他们就谈起了工作，
    本身也极其努力的纪云舟，因为生病耽误了原来的计划，心底里还是有点急的。
    好不容易有个人能聊这些，便跟沈安侃侃而谈。
    两个人聊的话题越来越深，观点不谋而合，你一句我一句，是旁人根本无法插入的默契。
    直到忍无可忍的柳风月淡淡说了句。
    “过一会儿进去做个检查。”
    冲他点点头，纪云舟继续毫无保留的跟沈安聊他原本的规划。
    沈安的心更苦涩了。
    她没想到，原来纪云舟是真的希望仿生人技术在未来能蓬勃发展，大力推行，也相信它们会对社会发展做出极大贡献的。
    跟她的想法背道而驰。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容的跟他聊着。
    或许这就是天意。
    意识到沈安情绪的那一点落寞，以为她累了，纪云舟也赶快结束了话题。
    “不好意思啊，来看我就跟你聊这些。”
    沈安摇摇头表示没关系，驱动轮椅，纪云舟打算跟着柳风月去检查。
    临走时，看着沈安笑的灿烂：
    “我们之前关系一定很好。肯定不只是同事，至少是朋友。”
    笑着，沈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表情却轻松了很多。
    纪云舟摆了摆手：
    “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默默在心里回答了他一句，沈安也挥挥手。
    这样真的就挺好的。
    这不就是所有人都想要的局面吗？
    纪云舟也不会再痛苦，不会再对她失望了。
    戴起那张虚伪的假面，沈安驾轻就熟的表演着让所有人满意的角色。
    结束后，面具也摘不下了。
    已经快要变成她的脸了。

 第255章 两清

    疗养院广袤的草坪上，除了来往的医护人员，沈安身边，只剩下了邵华。
    她突然像一位长辈般拉住了沈安的手：
    “陪我走走。”
    沈安没拒绝，邵华心里便更满意了几分。
    其实仔细想想，她真的没什么能怨沈安的。
    哪怕是被柳灼泽踹过一脚，邵华怨的也是自己的眼力，人不可貌相，她那次的确太高高在上，倒给她提了个醒。
    更何况，后来沈安还主动替她解了围。
    真要问沈安有什么大错，邵华还真说不上来，君子论迹不论心，至少面上，她真的很温顺。
    当然沈安只是为了一笔勾销。
    但邵华并不理解这种非要互不亏欠的想法。
    走了一段距离后，邵华率先开口，问沈安那时为什么不跟柳风月站一队，反而帮她解围。
    想了想，沈安开口道：“纪伯母恩情一直记在我的心里。”
    说出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邵华也笑了笑：
    “还记着呢，但现在，我们也两清了。”
    又聊了两句，邵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喜欢沈安了。
    跟喜欢池楚的原因不同。
    沈安她荣辱不惊，识时务，知分寸，看起来谁都可以踢一脚，但如果真的踩下去，恐怕会把脚底板扎穿。
    某种意义上，她们其实有点像。
    只可惜立场截然不同。
    于是邵华又开始感叹：
    “其实你也算是个好孩子，只可惜跟云舟不相配，你们俩都太轴了。”
    对这句话，沈安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本来也没想过要与谁相配。
    其中的某些劝导和威胁意味，沈安也算是听出来一点，邵华这是在暗示她，别想着再让纪云舟恢复记忆了。
    也算是不谋而合。
    想了想，沈安也感叹了句：“是啊。”
    邵华一直觉得，真正的强者是不怕别人给她使绊子的。
    摔死的都是庸夫，有能力的人会跨过这些坑，走出自己的康庄大道。
    于是，见沈安如此识时务，她本来没想说的那句话，想了想，邵华还是说了出来。
    “我听柳院长说过。”
    一句话把沈安从某处深思里拉了回来，见邵华突然停在花丛旁，她也跟着停下脚步看她：
    “什么？”
    “人脑拥有自我保护机制。
    当人受到巨大刺激，或者经历的情感过于强烈极端时。
    大脑会选择遗忘或扭曲记忆的方式，将现实处理成容易被接受的形式。
    以保持一个人一段时期内精神状态的稳定。”
    “云舟现在就是这种状况，听说，沈安你的精神状况也不是很稳定？”
    邵华的话落入她的耳后，突然化为一阵强烈的耳鸣。
    脑海中某根紧绷的弦被猛地拨弄了一下，让沈安紧紧捂住耳朵，还是躲不过那铺天盖地的喧闹太阳穴突突的疼。
    于是她又猛地蹲下身去，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你怎么了？”
    邵华有些不安的问着，沈安根本听不见。
    对纪云舟来说，跟她相处时的记忆，原来都是痛苦的啊……
    那他全忘了也好。
    可是，明明应该为纪云舟开心的，沈安却还是觉得难过。
    而且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到底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才选择遗忘的呢？
    纪云舟是因为跟她在一起太痛苦了，他承受不住了，沈安能理解。
    可是之前仅仅是被折磨的苦痛，沈安坚信自己能承受的住，那些苦难根本不足以摧毁她，沈安现在明明都想起来了。
    为什么心中的恨，还是不能够支撑她到下定决心一定杀了柳风月才肯罢休？
    为什么下不去手？
    她到底忘记了哪部分？
    看似完备的记忆偏偏总让她觉得缺失了一块，检索起来就头疼欲裂。
    沈安真的不知道……
    黑暗，无边浓稠的泥沼。
    深陷其中，沈安只觉得自己在一点点陷入，没到胸口后让她喘不动气，拼命挣扎也徒劳无功。
    只剩下远处一个飘渺的身影。
    是纪云舟，她最后的朋友。
    想求救，自己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消散。
    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被掩埋。
    “纪云舟。”
    猛地坐起身来，万分焦急的喊出那个人的名字，沈安的呼吸急促而混乱。
    伸手一摸，额头上全是冷汗，后背也已然被浸湿。
    抱住双腿后，将头埋低，沈安又缩成了一团，旁边，柳风月咬了咬牙，还是走上前去，从后面把她抱进了怀里。
    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
    都喊的不是他的名字，他还上赶着安慰，也真是够贱的。
    不忿的想着，身体倒还算诚实，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细细安抚。
    不知为何，沈安的泪更是止不住，温热的泪水滚落，带着喑哑的哭腔唤他的名字：
    “柳风月……”
    那可怜的声音瞬间击碎了他的心里防线，柔下声音来哄她：
    “怎么了？”
    “我的药，给我拿一下可以吗？”
    “好。”
    毫不犹豫的应下，柳风月很快从沈安的外套里拿过了那个药瓶。
    递给她时，目光冷冷的看着她。
    果不其然，沈安干脆的打开瓶盖，倒出了一大把，放在手里毫不犹豫就要往嘴里塞时，被柳风月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沈安不仅胃粘膜损伤那么严重，精神问题也那么严重又混乱了。
    心理问题都是小事，乱吃药才是她最大的问题啊。
    “你要干嘛？”
    听到那声质问，对上柳风月的眼睛时，沈安才猛地回过神来。
    胡乱的说着“对不起”，她拿起其中一粒，塞进了嘴里。
    还没等柳风月把水递给她，便干嚼着咽了下去。
    那药很苦的。
    她却像根本没尝出来一样。
    把水塞给沈安，将她手里的药尽数接过，柳风月默默的将它们全装进了瓶子。
    见沈安还在握着杯子发愣，面对面靠坐在病床边缘，他挑了挑眉。
    “这个药需要多喝水才能更好起效，不会对内脏添加过多负担，为什么不喝，是叶言没清楚的告诉你，还是在等我喂你？”
    听到他嘴里极其熟稔吐出来叶言的名字，沈安扭头看了柳风月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叶言当然说过。
    果然，他们是认识的。
    因为镇定型药物而迟钝的神经下，怔愣着，沈安手中的杯子被一把夺过。
    柳风月拿过来喝了一大口，而后在她不明的眸子中捏住了她的下颌。
    很快，一杯水全喂给了沈安。

 第256章 幻梦

    沈安此刻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让柳风月舔了舔下唇，笑的不明所以。
    “还要再喝一杯吗？”
    她又摇了摇头，眼尾还带着生理性泪水溢出后留下的点点水光，表情麻木的缓缓躺了下去。
    沈安有点困了，这也是药物的副作用。
    要是能就这么一睡不醒该多好。
    脑袋搭在枕头上，明明睁着眼，她却觉得什么也看不见，更什么都不想听。
    只是怔愣的想着那一个念头，慢慢将那双眼睛又闭了起来。
    混沌的黑暗又把她拖了下去。
    手指搭在沈安的颈动脉试探，在确定她真的陷入轻易难以苏醒的昏睡后。
    坐在她身边的柳风月，垂眸看着桌上那瓶药，只是冷笑。
    人真是奇怪的东西。
    那瓶药，根本就不是沈安以为的那种药，功效也是完全不同。
    根本不会有让她快速冷静下来的作用。
    更没有会让服药者反应迟钝的副作用。
    可是出于沈安个人的心理作用，还是在她身上，立刻起到了相同的效果。
    倒也算好事。
    不仅安抚了她，也不会继续摧毁她的身体。
    想着，柳风月的手熟练探入衣角，在她腰腹肆意游走，隔着一层肌肤，感受着她那些饱经沧桑的内脏。
    叶言之前竟然能同意，给沈安服用那么猛的药。
    要不是这次她乖乖合作，还算诚恳，加上态度强硬。
    在故意的威逼利诱试探下，也没让沈安轻易落入一个在叶言眼里，身份不明之人手里。
    他一定会拆了叶言那个破地方的。
    现在倒是可以继续跟她合作。
    不过，要是沈安未来因为之前乱吃药出什么事，诸如器官有衰竭倾向之类。
    他还是要借叶言的零件一用啊。
    想着，柳风月拿起了桌子上那瓶药。
    之前沈安服用的，是从南洲，通过走其他途径运来，极强效且会成瘾的麻醉型镇定剂。
    现在已经被柳风月换成了他名下私人研究所的产物。
    相比之下，他的药没有任何毒副作用。
    该药名为——幻梦。
    药如其名，吃下去后，服药之人的神经就会慢慢发生一些变化，记忆神经尤为明显。
    因此，服药之人会在不知不觉，开始遗忘更为强烈的痛苦记忆，并且难以感受到负面刺激。
    从而陷入一个精神稳定，永远不会感受到悲伤失落等负面情绪，每天都积极向上活力满满的美好梦境。
    此外，再加上一点诸如心理引导的小手段。
    有心之人，便可以影响、更改服药之人对他人的情感倾向。
    配合上某些其他药剂，甚至能通过暗示催眠，控制服药之人的行为。
    从而把人变成可操纵的东西。
    这个药，一直是专供北洲某些人使用的，价格不菲。
    不过用在沈安身上，倒也不错。
    让她变成他的玩偶。
    柳风月本来也不想做到这种地步的，现在，药也是沈安自己主动要吃的。
    那就怪不得他了。
    这就是她的命运。
    哪怕沈安再坚定一点或再软弱一点，都不会走向这样的结局，是她自己的摇摆不定害了她。
    第二天，沈安准点到了公司。
    李婉宁对公司的管理已经逐渐驾轻就熟，公司运营逐步平稳。
    在柳风月和柳灼泽的帮助下，她父亲李老的病也有了起色，苏醒后，听说还亲口教了李婉宁不少管理技巧。
    心情大好的李婉宁，回来就给了lily一个下马威，好好整顿了公关部。
    山青也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在技术部拼命的努力证明自己，做的很好。
    柳灼泽的机器人计划因为纪云舟的恢复推行的很顺利，已经制作好了试用机，发布会在即。
    沈安的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好。
    除了她自己。
    沈安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自己也一直在努力，明明很多人都在说她做得好，明明自己周围变好的事她也都参与了。
    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在不停陷落。
    他们都在往上走。
    只有她自己在一直下坠。
    没有人拉她一把。
    下班后走在路上，如血夕阳下的世界，落在沈安眼里都只是灰暗一片。
    她注意不到世界的风景，每每看着人行横道的红灯和面前飞速奔驰的车辆，都会平静的想象自己径直走上前去的场景。
    想象自己死亡的模样。
    又在猛地反应过来后，不急不慢掏出一片药来，放到嘴里干嚼。
    合上包，隔层里那把已经由她亲自保管的银色手枪继续深藏。
    苦涩的药，反而让沈安眼底多了点生气。
    沈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每次吃过这个药，心情就会变好。
    叶言的药应该没有这种功效的。
    理智这样告诉她，可是她还是要离不开这种药了。
    沈安能感觉到，逐渐开始依赖这种药物带来的那点愉悦，只有吃药后短暂的时光里，她才能感觉自己还在活着。
    会感觉到痛，能尝到苦涩甜腥和厌恶的滋味。
    嚼着药片走过斑马线，这次，沈安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时下班后左拐进地铁站。
    她打车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晚上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多了。
    柳风月一如既往的准备了早饭，就像她一潭死水的生活一样一成不变，沈安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
    坐到餐桌前，对面，他托腮，似是无意问了一句：
    “今天回来的这么晚，加班了？”
    沈安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低着头继续小口吃饭，和昨天一样，依旧没跟柳风月有过多眼神交流。
    木的像失去了灵魂。
    整整一周了。
    一周里，她都是这样，像机器一样机械重复着一天的生活。
    自从见过纪云舟后，跟他聊过天后，沈安整个人都沉默了许多。
    周身散发着看似平静下的丧气。
    筷子在柳风月手中变形，忍无可忍的柳风月猛拍桌面，咬牙切齿的喊了她的名字：
    “沈安。”
    这么多天以来，沈安第一次在晚饭期间抬头看他。
    “怎么了？”
    第一次说出了跟之前不一样的话。
    那眼神那样无辜，看的柳风月心慌，冷笑一声，激动的手又收了回去。
    “没什么。”
    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不再吭声，只是死死盯着沈安，而她默默又低下了头去。
    碗捧起又放下，从口袋里拿出一片药塞进嘴里，沈安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吃饭。
    嘴里咬破的血肉混合出一股甜腻的腥。
    汹涌的狂乱情感被她尽数压下。
    现在沈安信了：
    叶言曾对她说过，人的忍耐力是有极限的。
    沈安已经是叶言见过的极坚韧的人了。
    但现在，她脑海里那根弦已经绷到极限了。
    哪怕只是一片小小的雪花，落上去都能轻易压断那脆弱的防线。

 第257章 他们的世界

    吃过饭后，沈安像机器一样，执行了她日常会做的刷碗的指令。
    然后是工作，十二点时准时上床关灯睡觉。
    今晚，柳风月没回卧室睡。
    空荡荡的房间带给她极度的不安全感，意识到自己的贪恋，沈安又觉得好笑。
    边流泪边笑里，她本觉得自己会失眠，却很快睡过去了。
    背后不知何时出现的柳风月，默默吹灭了手中的散发香气的香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时，神色格外复杂。
    第二天，沈安吃过早饭便继续去上班。
    在她出门后，戴好帽子口罩，套上不起眼的外套，柳风月也跟了出去，又一次紧紧跟在沈安后面。
    以她这种精神状况，他害怕她出事。
    这样下去不行。
    可是柳风月也有点拿不准主意，他有计划，却又不舍得那么对她。
    他也摇摆不定了。
    山青发现，今天的师父格外奇怪。
    原本沈安面无表情，沉的像一潭死水，现在恰恰相反，不受控制的忧郁如河般在她脸上流淌。
    又被她强行忍耐下去。
    在看到沈安那明显的泪痕后，山青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
    “小师父，你怎么了？”
    被叫了一声的沈安猛地抬头，如惊弓之鸟般看着她，又摇了摇头。
    “没事，你先出去。”
    送走一步三回头万分担忧的山青后，沈安默默摸出了自己的药瓶子。
    拿出一粒后，习惯性打算直接塞进嘴里，想到什么又突然笑了笑，又打算放回去。
    但最终，还是放到了舌面上。
    算了，也能让心情变好的。
    不多时，李婉宁气势汹汹的推门而入。
    那架势，沈安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出现问题，李婉宁上赶着嘲笑她来的。
    没想到李婉宁一屁股坐到她对面，第一句话问的就是：
    “谁欺负你了？”
    见沈安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似乎有苦难言，李婉宁一拍桌子：
    “是不是那个lily，那个王八蛋，又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天天拿钱不办事装大爷就算了，还动我的人。”
    沈安抬手捏了捏眉心。
    半年不见，李婉宁的确成长了一点，变化也不小，就是奇奇怪怪的。
    让她头疼。
    但尽管如此，沈安还是耐下心来反问她：
    “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被问住的李婉宁微微一愣，突然腼腆起来：
    “那个，山青说你有点不太开心，我以为是谁招你了呢。”
    “除了你恐怕没人能惹到我。”
    笑着跟李婉宁打趣，沈安桌子上的内线突然响了起来，见李婉宁在场，她也不避讳，直接按下了接通键：
    “顾问，柳氏让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收拾起面前摊开的文件，李婉宁有些好奇的问道：
    “叫你去干嘛？”
    “我怎么知道，有可能是让我回去，毕竟你这边已经好转了。”
    沈安成心逗她，抱着文件向外走时，李婉宁快步跟了上来。
    “别啊，总监～我给你加薪，别走。”
    进入电梯后，沈安无情的按下按钮，在缓缓关闭的门缝里冲李婉宁笑了笑：
    “那我考虑考虑。”
    出电梯后，沈安脸上的笑意再次不知所踪。
    而她一语成谶。
    被助理直接带向柳氏下的研发工作室时，沈安就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了。
    在同时看到柳灼泽和纪云舟后，那种预感成了真。
    她就说，没有最卷，只有更卷。
    纪云舟已经开始坐轮椅上班了，而柳灼泽这次叫沈安来，目的也很简单。
    纪云舟主动提到了她，直接表明自己跟沈安更聊的来，柳灼泽就打算让她回来，协助纪云舟的研究。
    望着柳灼泽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沈安不禁想问：
    她长的很像助手吗？
    还要专门回来陪聊。
    但在听到柳灼泽给出的工资后，内心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了一句：谢谢老板。
    臭有钱的看人真准。
    但最后沈安还是拒绝了。
    除了想放过纪云舟也放过自己之外。
    沈安并不能现在回来，老实说，柳灼泽现在给她开的那份顾问的工资她都可以不要。
    她一定会在洛宁留下去。
    沈安嗅到了某个风口，知道总有一天，洛宁技术会成为跟柳灼泽谈判时，极其有利的筹码。
    比现在的工资价值高多了。
    对于沈安的拒绝，柳灼泽并不在意，纪云舟有些落寞，但也表示尊重。
    而后，柳灼泽不急不慢的开口：
    “那如果依旧是顾问的形式呢？你还在洛宁那边工作，只在有需要的时候过来，给你发工作室三分之二的工资。”
    极其诱人的条件，她真的没办法拒绝。
    但沈安摆了摆手：
    “这话好伤人啊，一个是我的哥哥，一个是好朋友，你们要我帮忙我还能不帮吗？还非要开工资。”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后，沈安主动要求签了必要的保密协议。
    但其他合同，她都不会跟柳灼泽签的。
    沈安又开始了两头跑的生活，忙碌起来后，很多情绪便会被抛之脑后，积压的孤独却从未消减。
    一次重大的技术突破后，纪云舟打算 请工作室里的人吃饭，沈安也在邀请之列。
    后来被柳灼泽知道，就变成了他请客聚餐，包下了一个温泉庄园，可以带朋友一起来的那种。
    纪云舟带的是池楚。
    整个热闹的聚会里，只有沈安没朋友。
    好巧不巧，她还在这里看到了同行的柳风月和江雨，远远的望了一眼，便极其识趣的转身了。
    孤身一人坐在小餐桌边，沈安默默看着纪云舟池楚和柳灼泽三人攀谈。
    也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她好像从来就不属于他们那个世界。
    而其他人的世界，也并没有接纳她。

 第258章 无主之物

    到最后，连沈安心底那点仅剩的悲伤，都已经被麻木覆盖了。
    五感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渐渐消退。
    仰头将香槟一饮而尽，她还觉得不够，又从侍者那里换了度数更高一点的红酒。
    一个人在角落里，闷声喝到第三杯时，杯口被一只大手挡住按了下来。
    回过神的沈安抬眸看，柳灼泽那张脸，慢慢出现在她逐渐明晰的视野里。
    仰头冲他勾唇笑了一下，沈安又垂下眸，从他手底下平挪了杯子。
    心底里莫名涌出一丝失望来。
    她期待的那个人是谁，答案沈安自己也不敢去想。
    反正肯定不是眼前这个人。
    暂时搁置继续灌自己酒的念头，沈安没吭声，耐心的等主动找过来的柳灼泽开口，见他冲自己侧后方扬了扬下颌。
    顺势看过去，她又一次在人群里，看到了柳风月跟江雨。
    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在温泉小镇的夜色里，穿着活泼清凉的短裙。
    一只手牢牢抓住身旁人的胳膊后，又伸出手指向后面的烟火场，笑的灿烂，二人关系亲昵。
    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沈安扭过了头。
    不急不慢的摇晃着自己的酒杯，视线死死盯着晃动的酒液。
    她已经能猜到，柳灼泽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收回视线到沈安脸上，默默观察着她的反应，柳灼泽果然极有深意的感叹了一句：
    “男人啊。”
    沈安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晃着酒杯，舔了舔下唇。
    以为他要按流程开始嘲讽柳风月了，柳灼泽却没继续说下去，像是突然注意到什么，视线不自然扫看向另一边又看向她。
    好奇心作祟的沈安又跟着扫了过去，那边，是纪云舟和池楚。
    跟上一组人差不多的动作，身后，推着轮椅的池楚抬手，兴奋的指着烟花。
    可见，柳灼泽安排的烟花表演的确不错。
    虽然沈安没什么心情看。
    “男人啊。”
    学着柳灼泽的语气，本想着打趣挑拨离间却翻车的他。
    此刻，沈安努力上扬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语气反而有些生硬。
    可是她真的不在意，心到此刻已经麻了。
    对面，奸计不成的柳灼泽倒是更急于给纪云舟解释：
    “纪云舟他行动不方便嘛，本来没打算喊池楚来的，她说想看烟花，非要一起。
    安安你知道的，纪云舟耳根子软，身体还不好，邵华也不放心他一个。”
    点头敷衍应着，沈安神色黯淡，语气却依旧无所谓的样子：
    “知道了，也没必要跟我解释。”
    柳灼泽又不自然的扯了扯袖口，干笑着继续跟她说：
    “这不是怕你多想不开心嘛，而且，不是都说，失忆忘掉的，都是最重要的人吗？出那种意外，纪云舟也不想的。”
    “那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斩钉截铁的回答着，看清柳灼泽不过是还想撮合她和纪云舟，沈安回答的直接：
    “忘了吗？我结婚了。”
    言下之意，他们绝没可能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从容的向柳灼泽承认了自己跟柳风月呼之欲出的关系，只是想彻底砸碎他那可笑的念头。
    而对面的柳灼泽，被沈安噎的一时说不出所以然来。
    喝了一口酒后，柳灼泽才又张开嘴。
    原本眼里可见的那点看热闹的不正经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全然的严肃。
    看着沈安，他突然语气认真：
    “安安，你别被柳风月那种人骗了。”
    见她挑眉，眼中带着点嘲弄的笑。
    柳灼泽却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一把扣住沈安的手腕后，神色越发认真：
    “今晚你也看到了，是，我是邀请了柳风月，可我没邀请江雨。”
    “他是知道你也在的。带个女人，也是故意给你看，来试探你底线的，你觉得他这种人适合结婚？”
    “安安，我不知道他怎么哄骗的你，但柳风月那种人，是绝对不可能把时间只耗在一个女人身上的，你知道他在回国前是在北洲发展的。”
    “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北洲可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医生，而是跟夜场头子称兄道弟的人。”
    是她在叶言那里见过的那个助手。
    毫不费力就听到不少小道消息的沈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表情随意。
    见柳灼泽说完，才不急不慢开口拆台：
    “嗯，我懂，和你一样嘛。”
    “哦不对，你就是夜场头子本人～”
    说完，用手里的酒杯碰了碰柳灼泽面前的酒杯。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中，沈安站起身来，一边喝着酒，一边试图寻找着更安静的地方。
    刚迈开腿，身后柳灼泽又跟了过来。
    见他不依不饶，沈安识趣的主动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时，柳灼泽却没说什么，只是突然拿出了一个盒子：
    “算了，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沈安没有伸手去接，警惕的打量着，觉得眼熟，仔细想想又完全不记得自己见过。
    柳灼泽表情也早已沉寂下来，轻叹一声后，用有点遗憾的眼神劝她：
    “拿着，这是纪云舟出国留学时，攒钱给你买的礼物。”
    “那时他跟家里闹掰，所有的花费都需要自己赚，但看到它觉得你会喜欢，还是努力把它买了下来。”
    听完，沈安更没有伸手去拿的欲望了，反而后退一步，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受不起，你继续帮他保管。”
    转头想跑之时，被柳灼泽一把握住手腕：
    “它不是我的，安安，现在，我也没办法还给纪云舟了，如果你也不要，那它就是无主之物了。”
    说着，柳灼泽将盒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松开她后，自己抬腿离开。
    留下沈安一个人，看着那精致的盒子，在风中凌乱。
    最终，叹了一声后，她的手指还是伸向了它。
    方形的盒子并不大，其实，沈安大概猜到了里面能装下的是什么。
    试图打开的前一秒，她还在不停祈祷：
    别是戒指。
    打开后，里面做工精美的荆棘状戒托，一下子缠住了沈安的心，让人窒息。
    其上红宝石如玫瑰在挣扎中绽放。
    烟花恰如其分在身后炸开。
    将盒子紧握掌心，沈安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向烟花表演相反的地方而去。
    早知道今晚她就不来了。
    怕什么来什么。

 第259章 一文不值

    握着一瓶没开封的红酒，沈安挑了个树荫下的小桌子。
    阴暗的角落，跟她这种人很配。
    想着其他人都去那边看烟花，这种地方，总不会再有柳灼泽那种家伙来打扰自己了。
    仰头将原本杯中还剩的一半红酒喝下，撬开木塞后，沈安干脆的直接倒了满杯。
    倒完两边都看了一眼，她反而又放下了杯子，直接将整瓶酒的瓶口往嘴边送。
    手里的酒却再一次被人夺下。
    瓶底撞到桌面发出一声闷响，阴影里，沈安眉头紧皱的直接开口：
    “有完没完啊。”
    烦不烦，追到这里来。
    不悦的抬眸，想仔细看看眼前之人讨厌模样时，面前却换了张脸。
    她又猜错了。
    这次，是柳风月。
    “别喝了。”
    一把将她手里的酒瓶酒杯都夺过来，柳风月随手推到桌子边缘，神色无奈：
    “今晚喝那三杯就够了，我可不想过一会儿抱个醉鬼回家。”
    故作亲密的语气，让沈安不屑的“切”了一声，见四下无酒，起身便打算离开。
    又被柳风月按着肩膀压了回去。
    “你有病啊。”
    酒壮怂人胆，积压的情绪在酒精的催动下几欲爆发，沈安觉得不爽，便直接骂了出来。
    抬眸见柳风月被她突然一句喊的有点愣，翻了个白眼又追着道：
    “大晚上不去看烟花，非跑到这种破地方来找我不痛快，贱不贱啊你。”
    说完，用力推了他一把。
    面前，柳风月却纹丝未动，反而趁机一把扣住了沈安的手腕，也一点都没生气，情绪稳定的问她：
    “你想去看烟花吗？”
    “不看，滚！”
    用力抽手，她也没抽出来。
    “今晚脾气这么爆，谁招惹你了？”
    “是啊，大晚上连续撞见了两个姓柳的自以为是的傻x。”
    手指反扣进她的指缝握在胸前，听着那几乎指名道姓的嫌弃，柳风月无奈轻笑一声。
    他明明是担心她才跟过来的，不识好歹。
    喝点酒就耍小脾气。
    不过，这样也好。
    她压力太大了，总要有个发泄的机会的。
    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今晚一开始柳风月才没拦着她喝，现在也依旧纵容她：
    “柳灼泽跟你说什么了？”
    摩挲着她的手指，他不急不慢的问道。
    但那些跟纪云舟有关，沈安是不会说出口的，情绪稍微发泄了一些后，反而冷声反问他：
    “你又怎么找到这来的？”
    柳风月回答的理所当然：
    “我又不瞎，看你过来就跟着来了。”
    “你还有这闲心思，真难得。”
    反唇相讥，沈安又抽了抽手，而他牢牢握住不放，反而抬手拨了拨她额前凌乱的头发。
    他就是专为她而来的啊。
    大晚上的，一个人喝了酒还敢乱逛，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指腹下滑后在她的脸颊轻轻磨蹭：
    “怎么这种语气，看到我跟江雨同行，不开心了？”
    “呵，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一脸嫌弃的躲避着他的叨扰，沈安语气生冷，柳风月只是笑：
    “别嘴硬了沈安，碰到我们俩转身就走，还一个人躲着喝闷酒，承认，不就是吃醋了吗，不丢人。”
    调笑的语气肯定，相遇时，他肯定也注意到了她了。
    那还装作没看见。
    冷笑一声后，沈安欣然承认：
    “是啊。”
    在柳风月挑眉微怔的目光下，她笑的挑衅：
    “是吃醋了，吃得是谁的就不一定了。”
    沈安什么都没说。
    但要是柳风月在偷偷观察她，肯定也懂此刻她话里的意思。
    她没想到的是，他全看在眼里了。
    她迫不及待跟纪云舟一起工作，还不要工资，帮他瞻前顾后，柳风月全都知道。
    现在，看到沈安还在这种事情上把他跟纪云舟相提并论，柳风月立刻就不开心了。
    收敛笑意后，手指牢牢捏住了沈安的下颌，情绪明显：
    “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沈安，我真的会生气。”
    警告的语气，把沈安听笑了：
    “所以呢？”
    被反问住的柳风月抿唇不语。
    他不爽了，但现在沈安根本不在意，尤其是被他制住后自己心底反感，更是只挑他不爱听的说：
    “你生不生气我根本不在乎，柳风月，我又不爱你。”
    见他冷冷盯着自己，与他对视，她表情嘲讽：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该不会到现在你还在给自己洗脑，觉得我还跟之前一样，喜欢你。”
    “柳风月，那时只是我心智幼稚，而你以为的自己那坚定不移的爱，也不过是我随手编写的程序段而已。”
    “只要把你的‘心’给我，我不仅能让你再次爱上我，也能让现在的你爱上任何一个别人。”
    “作为机器，你的感情本来就是这么廉价，一文不值。”
    说着，她一把夺过桌边的杯子。
    将杯中的满溢的酒液一饮而尽，酒杯随手扔到桌面后发出一声脆响，而沈安扬长而去。
    手指紧握，望着她的背影，柳风月面色阴沉。
    他知道沈安是喝多了，加上心底里原本就积压了不少不满，她口不择言，他就该受着。
    但这话还是太伤人了。
    让柳风月很不爽。
    这么多天里，他也忍了很久了。
    也很久都没好好碰她一次了。
    冷哼一声，他快步追了上去，握着沈安的后颈将她一把抱起。
    喝了酒后有点发软的手脚胡乱的反抗着着，无法撼动柳风月分毫，于是沈安直接骂：
    “你有病，放我下来。”
    夜色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能感受到那股冷意。
    心颤了颤，反抗的动作也弱了些。
    见她还会怕，柳风月冷笑了声：
    “不放，觉得我是机器，有本事的话那就对我下指令啊，沈安，下终止指令。”
    怀里，沈安咬了咬牙。
    要是指令有用，她之前还至于被他折磨那么惨吗？
    而柳风月的脚步，显然不是在随便逛逛，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是何处，沈安突然有点慌。
    “你要带我去哪？”
    捏了捏她的大腿软肉，柳风月回答的理所当然。
    “温泉庄园，当然是去泡温泉了。”

 第260章 微醺

    感到不妙的沈安又努力挣扎了几下。
    猜到她在想什么，耳边柳风月不急不慢，语气平淡，却隐隐威胁道：
    “不怕丢人就继续叫，记得叫大声点，沈安，最好让那些人都注意到，然后围过来，好好看看我们俩对峙的模样。”
    “到时候，谁知道他们会把我们的关系传成什么样子。”
    “反正我解释的清，沈安，至于你……”
    没把话说完，柳风月也没必要说清楚。
    那满不在乎的语气，气的沈安对着他胸口来了一拳，抓着他的衣领，破罐子破摔的警告：
    “那我就把你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全说出来。”
    但柳风月一点也不怕，视线横扫后，坚定的向某方向走去，不咸不淡的回应她：
    “你最好敢，沈安，反正我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
    “只要能得到你，那点好名声对我而言，一文不值。”
    语气着重压在最后四个字上，想到沈安刚说过的话，柳风月冷笑一声，继续看路，被抓了一把也根本没打算低头看她：
    “更何况，他们也未必信你，要不试试看，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以为是你在倒贴。”
    沈安又默不作声了。
    之前被下药，现在视频还在柳风月手里。
    他的手段阴险，直到现在，沈安也不清楚他到底拍了多少。
    这个混蛋。
    ai时代，他这种有钱人，颠倒黑白的手段依旧多的是，空口白牙，就能指鹿为马。
    就算她现在不想活了，有跟他鱼死网破的勇气，沈安也不想社死。
    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怕被某些前同事撞见，在行业里传出点不清不楚的话，害怕丢人，她又把脸往柳风月怀里埋了埋。
    稳稳抱着沈安，毫不在意其他人目光的柳风月，表情自然的向更深处而去。
    私人温泉山庄，被柳灼泽包下来，也并没有那么多男女分区的规矩，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的深入。
    沈安再抬头时，视线所及，已经看不到任何其他人了。
    在柳风月的怀里，她只能大概看到远处开放的大温泉区透过来的灯光。
    而这边灯光暗淡，路灯孤零零的，照不真切。
    昏暗的环境下，她有些分不清方向。
    偏偏手机还放在包包，在沈安换上泳衣和厚浴袍之时，就跟外套一起留在套房里了。
    虽然开始她没想泡。
    但见大家都换，她也跟着换了。
    人总是会不自觉从众的。
    以至于现在，她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身边之人而已。
    但怎么会这么巧。
    除非，柳风月根本就一直在监视她。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尽收眼底。
    拨开垂落在亭子四周的一层薄纱，柳风月终于带她靠近了一处池水，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轻抚面颊。
    下一秒，其内温和灯光亮起。
    从忧思中回过神来的沈安，这才看清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亭子周围，垂下遮挡的帷幕在微风下摇摆，其上闪烁着如碎星般闪烁的光，再往里是实木制成的各式柜子桌椅。
    最中心则是三米见宽的温泉池，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
    很有意境的地方，而且安静，至少沈安是喜欢这种这里的。
    正感叹着，后背突然被人轻轻推搡了一下。
    惊慌失措的沈安扭头看他，见她警惕的用手臂挡在胸前，柳风月则是无奈：
    “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别愣着了，脱，还是说在等我帮你？”
    说着，拿过拖鞋在沈安面前蹲下，熟练的拉开了扣在她脚踝的鞋子绑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却撇了撇嘴。
    随便出来玩玩还专门穿这种鞋子，也不怕崴了脚。
    “抬左脚。”
    以为他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方来，是一定打算做别的什么的沈安，万万没想到柳风月这么规矩。
    一副真的只打算跟她泡温泉的架势。
    她不太信。
    不适应被人照顾的生活，沈安也有些不自在，被换鞋觉得难为情，没话找话的开口问他：
    “柳灼泽租的地方，你怎么这么熟悉。”
    正蹲着的柳风月突然笑了一声，反问她：
    “租的？你觉得凭他的身价，带员工来这种地方还需要花钱，沈安，多少人巴不得卖他这个人情。”
    “啊？不是租的吗？但我记得，这里也不是他的产业。”
    完全想象不到柳灼泽那种人是生活在怎样世界的沈安，诚恳的发问。
    “别人借给他用的。”
    “那你怎么知道。”
    站起身来，见沈安依旧毫无动作，柳风月不动声色，却手极快的拉开了她浴袍的绑带。
    一边拽她的外袍，他一边笑着回答：
    “是啊，我怎么知道。”
    “要不你猜猜，是谁借给他用的？”
    ……
    现在沈安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柳灼泽公司内部的员工团建，他会叫上柳风月一个外人来了。
    沈安力气比不过他，柳风月动作也极快。
    很快，她就被他剥去外壳，整个人丢进了温热的水池。
    微醺状态下，她的反应本来就有些迟钝。
    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温热浸泡下，热气升腾中，醉意也跟着涌了上来。让沈安更有些找不到北。
    发软的四肢在快及腰的水池里拼命扑腾，摸不到支撑点，她站不起来，几次差点呛水。
    被跟着下水的柳风月一把提了起来。
    紧紧扶着他的腰，沈安好不容易才站稳脚。
    “混蛋……”
    有意逗她的柳风月笑的危险：
    “混蛋？接下来还有更混蛋的呢。别忘了沈安，那晚你还欠我一百七十八遍哥哥没叫呢。”
    “这里没人会来，你可以放心的叫大声点。”
    她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信以为真的沈安，被吓的立刻清醒了几分。
    深吸一口气，她果断在水下给了柳风月一脚，又借着反作用力向池边扑。
    瞅准自己散落在地上的浴袍，沈安手脚并用的想爬上去，被他一把握住脚踝拉了回去。
    扣住她的腰，逃跑不成的沈安稳稳落入了他的怀抱。
    温热的水流和气息将她紧紧环绕，柳风月只是笑：
    “干嘛？周围这么黑你还敢跑？还是乖乖待在我身边。”
    见她不说话，全身肌肉依旧紧张的紧绷着，他又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耐心的哄骗：
    “怕什么，放心，只要你不情愿，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没那么喜欢强迫你。”
    “不信。”
    果断的质疑，让柳风月又笑个不停。揽着沈安坐到池边水下的台阶上，温泉水没到腰间。

 第261章 饮食男女

    惬意的氛围，让沈安终于松了一口气，仰头靠在石台上。
    看她没那意思，柳风月倒也说话算话，只是生怕她被水流冲走般，用手臂将她圈抱在怀里。
    闭上眼睛，沈安无情的吐槽：
    “你个机器泡什么温泉。”
    “这叫完美混入人类生活，潜伏者你懂吗？”
    学着她的样子后仰，柳风月没闭眼，偏头试图用自己的鼻尖去碰她的鼻尖。
    那显而易见的玩笑话，却让沈安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她一直在担忧的就是这点，可纪云舟他们都坚信不会有事。
    又真的是她想太多吗？
    突然紧绷的身体，让觉察到的柳风月误以为，沈安是在本能抗拒自己的靠近。
    落寞的离她远了点，好一会儿，见沈安不舒服的换了个姿势，他才又凑近了些。
    而她顺势倚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靠白不靠，大晚上的，沈安也有点困了。
    受宠若惊的柳风月把她又圈的紧了紧，耳边，传来沈安极其烦闷的轻叹。
    依偎在一起，他轻声劝她：
    “别想那么多，沈安，我会帮你的，只要你不想着离开我，我也不会再伤害你。”
    “道理我都懂，可是，你能不能把手拿开再说这种话。”
    拍下他不安分的手，坐起身来的沈安终于忍无可忍的说道。
    轻咬她的肩颈，柳风月继续装傻，笑的让人心神荡漾：
    “泡温泉，就得先换衣服。”
    “可是我的泳衣也被——”
    像八爪鱼一样缠人的柳风月继续耍赖：
    “有什么关系，反正早晚得脱。”
    “无赖……”
    抗议无果的沈安脸颊被温泉水泡到不正常的红。
    看清柳风月跃跃欲试的小心思，她也不敢再安静泡着，只好主动开口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
    “话说，你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闲聊也是一种试探。
    柳风月挑挑眉，眼底没有一点认真，靠在池边勾她褪下的衣服，笑的玩味：
    “你猜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沈安干脆的翻了个白眼，而柳风月也放开了她，起身去拿东西。
    出水时，水流沿着肌肉线条尽数滚落。
    他身材真的很好。
    心虚的扫了一眼，想看又不敢看的沈安，还是刻意的别过了眼去。
    她是真正人君子。
    身体却诚实的吞咽了下口水。
    背后，坦然的柳风月拨弄着柜子里的酒瓶，带着笑意问她：
    “沈安，你还要喝点吗？这里也有红酒，比柳灼泽的好。”
    这些都是柳风月精心提前准备的。
    虽然过程有些许偏差，但一切差不多都还在计划之中。
    而如果江雨出的主意真的有用，他一定会给江家多投点钱的。
    温泉里，以手掩面的沈安闷声回了句：“行。”
    此刻，她恨不得把自己完全泡进水里，让水流把脑海里那些不受控制的念头全冲洗干净。
    君子也是饮食男女……
    但早在沈安回答之前，柳风月就已经把酒瓶握在手里了。
    “扑通”一声下水后，沈安不动声色的挪远了一点，被他两三步追上，牢牢堵在了池壁和身体之间。
    “这个可以吗？”
    拼命的点点头，见柳风月不急不慢的在自己面前开封倒酒，此刻她恨不得自己转身去倒。
    泡温泉泡的口干舌燥，沈安现在真的需要一杯酒冷静冷静。
    被他握着酒杯停在二人中间。
    “给我。”
    反正他又不喝。
    理所当然的想着，沈安伸手去接，柳风月却向上提了一点。
    她扑了空，皱眉抬眸，视野里，柳风月笑的却不怀好意：
    “真想喝啊，可以，我也想喂你喝一点。”
    说着却放下了酒杯，反而用指腹轻轻压着沈安的唇角。
    “不过，不是这张，我说过了，你今天已经喝的太多了不是吗？”
    同样的话术，让沈安猛地回忆起了不太好的事，身子向后一缩，这次却退无可退。
    面前，柳风月摩挲酒瓶，笑的荡漾。
    想跑的沈安被牢牢圈住，见她开始慌张，他却突然抽身，坐在了她的身旁，笑容恶劣。
    “逗你的，想喝就喝一点，我会注意不让你喝太多的。”
    语气轻松，不像是在骗人。
    但警惕的望着柳风月，沈安还是后退了一步，他也没拦着，只是表情稍微严肃了点，说的认真：
    “不过沈安，以后有什么事，都记得跟我商量一下好吗？”
    “不管是打算换工作，还是一个人出来参加这种聚会，都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不喜欢一个人在家等你，更不喜欢你先斩后奏的通知。”
    “而你也从来不是只有一个人，沈安，别把所有的事都自己扛，从你创造出我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意外的，沈安只是神色平静的“嗯”了一声。
    挑眉看她，柳风月不信她就这么接受了。
    果然，靠在池边，沈安神色慵懒的补了下一句：
    “我是半个人，行了。”
    要她事事坦诚，他自己又做到了吗？
    一想到那瓶药，对柳风月，沈安心里就只剩下了拆解的杀意。
    除此之外，为了佐证她自己的观点，反驳纪云舟，柳风月也是个很不错的研究对象。
    野心全都被沈安隐没在了看似忧郁的目光之下。
    而对面，尽管还笑着，见她如此不正经，柳风月几乎咬牙切齿：
    “这种时候惹我生气，我可就要干点正事了。”
    “切。”
    不屑的哼了一声，沈安握住酒杯，也没放在心上。
    真开不起玩笑。
    “离我近点。”
    柳风月主动开口，她也不说话，心里积压着忧思让人烦闷，沈安只是仰头喝闷酒，喝完又倒了几乎满满一杯。
    最后，吃瘪的柳风月自己靠了上来。
    眼见她神色忧郁，在她身边闷声提醒她：
    “别喝太多，对你不好。”
    她没当回事，垂眸大口吞咽，溢出的酒液顺着脖颈流下，被柳风月用指腹擦了擦。
    喉结滚动，他语气幽幽：
    “别喝了，喝的不省人事，是会被坏人盯上的。”
    一句话，让沈安脊背发凉，几乎是立刻丢下了杯子。
    这招对她才是真的有用。
    可是不喝酒她就没事做，跟柳风月干泡，沈安实在觉得别扭。
    他的目光太炙热了，落在她身上，比四十度的温泉水还烫人。
    而柳风月格外喜欢看沈安恼羞的模样，就什么都不做，偏要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打量。

 第262章 普通朋友

    毫无意外的，受不住的沈安率先起身。
    “我不泡了，身体不太舒服。”
    随口解释着，便探身去拿自己的浴袍。
    身旁柳风月却没打算就这么放她走，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她一遍后，语气玩味：
    “哪里不舒服？沈安，我就是医生。”
    “来，让我检查一下。”
    呵，她忘了。
    或许潜意识里还把他当成自己的助手，现在的沈安，依旧没办法把柳风月和医生这两个词联系起来。
    眼下不愿陪他纠缠，她干脆装作没听到他的话，一把抓住了浴袍的衣袖后拉向自己。
    虽然温泉建在半开放的亭子内，周围一圈也有纱幔遮挡。
    但沈安怕有人经过，也不好意思上去穿。
    正打算就这么在水里先穿上时，披到肩上的浴袍，从后面被柳风月一把抓住。
    高大的身影在她背后站起来。
    “此刻，你的各项生理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沈安，别拿生病骗我，我讨厌这种谎。”
    “那我心里堵得慌不行吗？”
    被柳风月扭转身体，一把推在池边，沈安死死抓着浴袍，拼命的遮挡。
    而他一个劲的往下扯，追问不停：
    “为什么，是因为跟我在一起？怎么，难道你心底里拼命想要逃避的是我？沈安，我不信。”
    她既然选择了主动跟他提结婚，就不会逃避。
    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解决他。
    沈安一定是这么想的，而柳风月也一直很清楚。
    二人拉扯间，浴袍下摆几乎被温泉水完全浸湿，在水里飘散开。
    而柳风月刻意控制着力道，刚好是让沈安差一点就能挣脱开的程度。
    明晃晃的戏弄，让她格外感到不爽。
    正要发作时，沈安猛地想起了，那个刚刚才被她顺手放进浴袍口袋的盒子。
    暗觉不妙，跟他拉扯的力道也瞬间泄了大半。
    松开原本紧抓的衣领，沈安一手去摸那个口袋，原本堪堪搭在肩上的浴袍自然落到了柳风月手里。
    她也顾不上。
    在他将浴袍提起，不解的看着自己时，沈安趁机将两个口袋都试了一遍。
    没有。
    掉在温泉池里了。
    心底“咯噔”一声，沈安一手推开了面前不明所以的柳风月：
    “让开。”
    说着弯下腰，视线焦急的在水池里搜索，但那盒子是浅色的，跟偏偏跟池底颜色差不多。
    加上晃动的水面，一眼看不真切，更让沈安心急如焚。
    温泉池水是流动的，不会被冲走了。
    拜托，老天，千万别跟她开这种玩笑。
    那戒指显而易见的不便宜，这不是属于她的东西，她要还回去的啊。
    愈加慌乱的动作在水面上激起更大的水花。
    深呼吸，努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沈安几乎是立刻想到，她可以寻找水流的方向。
    也就是往出水口去寻。
    如果和泳池结构相似，那里应该有滤网的。
    转变搜寻目标，在池子里绕了半圈后，站在出水口处的柳风月声音突然响起。
    “在找这个吗？”
    手指捏着那个盒子，他表情平静，不远处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沈安几乎是直接扑了过来：
    “对，是它，真是多亏有你。”
    机器人是有宏观寻物功能的，太久不做这门生意，她竟然忘了。
    但尽管这样说着，沈安心里却不是感激，只是想着先骗过来再说，别让他起兴趣。
    但见柳风月表情玩味的抬起手臂后，她的心就凉了大半。
    “里面是什么东西啊，让你担心成这样。”
    故作平静的目光看着他，沈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没什么。”
    只是片刻的迟疑，柳风月就毫不犹豫就打开了盒子。
    精美的戒指倒映在他眼里，看清里面是什么，柳风月冷笑一声，手指捏紧，却并未发作。
    审视的目光扫过沈安的脸，而后，是他过于平静的质问：
    “谁送的？”
    她不敢说，只能骗他：
    “自己买的，还给我。”
    她的回答，立刻让柳风月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的嘲讽：
    “自己买的？呵呵，你最好是沈安。”
    见到她还敢伸手过来拿，柳风月连盒带戒指一起牢牢捏在手里，又抬高了几分。
    她够不到，手腕又被他一把抓住。
    紧紧控制着沈安的手臂后，他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凑近看那冷然的笑意越发瘆人。
    “你说巧不巧，我不仅认得这种设计风格，我还认识那位设计师。”
    “自己买的对吗？那你现在紧张什么，不如让我去查一下好了。”
    “要是不是你自己买的，我一定把买下这枚戒指的那个人手指敲碎。”
    明晃晃的威胁，让沈安瞳孔颤了颤，别过眼去哑声抗议：
    “你抓疼我了。”
    力道松了几分，柳风月却还是抓着她的手，又问了一遍：
    “现在告诉我，沈安，这个真的是你自己买的吗？”
    知道瞒不下去的沈安也只好连忙改口。
    “是朋友送的。”
    “哪个朋友？什么朋友？”
    又是不依不饶的追问，让沈安头疼，用力抽了抽手，语气生硬：
    “普通朋友。”
    紧跟着她的回答之后，柳风月极其不屑的“切”了一声。
    “敷衍我也用点心可以吗？沈安，送你红宝石，还是玫瑰形状的，你告诉我是普通朋友？”
    “为什么每次问，你下意识就想骗我？”
    “沈安，你知道这个设计师是做什么戒指吗？”
    “他只做求婚戒。”
    “你不带跟我的对戒，转头去收别人的求婚戒礼物，沈安，你是真的觉得我没脾气了是吗？”
    依旧是连续不断的逼问语气，咄咄逼人，而她根本不想解释什么。
    跟柳风月讲道理向来是多余的。
    手腕被他握着也扯不出来，此刻，沈安只觉头疼，不是无语的那种，而是头疼欲裂。
    好烦。
    为什么非要逼她，为什么都在逼她。
    “我根本就不知道。”
    沈安根本就没细看那枚戒指，也不知道那是求婚戒，而纪云舟大病初愈，她也真的不想给他带去危险。
    为什么又是两难的境地。
    她的清醒摇摇欲坠，而柳风月的怨气远未消散。
    他们才是夫妻啊。
    这边亲口跟他承诺，喜欢他亲手设计的婚戒，为什么能转头，又收下别人的求婚戒呢？
    她怎么能这么薄情。

 第263章 力道正好

    柳风月真的恨不得剖开沈安的心，看看它是怎么长的。
    用着几乎要捏碎她的力道，他强压怒气，咬牙切齿的反问：
    “不知道你就可以收别人的戒指？这种东西也能随便收？收了还自己藏起来不敢给我看？”
    “沈安，你在心虚什么？”
    她不吭声，柳风月就继续施压。
    “说话，告诉我是谁送的，收拾掉他，我可能还会对你下手轻点。”
    紧咬下唇，在柳风月执着的逼问下，濒临崩溃的情绪里，沈安一个字都不肯说。
    “别告诉我是纪云舟。”
    看到她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一闪而过极力隐藏的微表情，柳风月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自嘲的笑中透着悲凉，他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撑着边缘跳出了温泉池。
    水里，跌坐在池边，沈安强撑着力气试图喊住他：
    “柳风月，我可以解释。”
    然而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身子软的厉害。
    “解释什么？不用了沈安。又是他，总是他，失忆了还能搞出这些，呵呵。”
    沉下脸，自顾自披上浴袍，柳风月只剩冷笑。
    “别走。”
    见他撩开薄纱，作势要离开，怕惹出什么是非的沈安撑着池壁，努力想去追他，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像是低血糖般的脱力，四肢不受控制。
    扭头看了一眼，柳风月还是心软了。
    脚步折回来后，大手将沈安从水里捞了出来。
    哪怕是在泡温泉，暴露在空气里，她的肩颈都是凉的。
    就这样，湿透的浴袍还是被沈安紧紧抓在手里，裹在身上不肯放。
    抱着她绕了半圈后，柳风月替沈安拉开了更衣室的门，又将她塞了进去。
    在这里至少不会吹到夜风。
    又给她从一旁拿了干净的浴巾，站在门口，见沈安缩在角落，柳风月居高临下的看她：
    “要我帮你擦吗？”
    沈安连忙摇了摇头。
    见她这副模样，不管她的拒绝，柳风月干脆的扯下了她湿透的浴袍，又帮她把水渍擦拭干净。
    将沈安裹起来后，他才不耐的哼了一声，临走还不忘嘱托她：
    “就在这里等我，沈安，晚上风凉，我去给你拿干衣服。别让我回来时发现你这副模样还乱跑，那我一定折磨死你。”
    茫然抬眸看着他，沈安还不敢相信柳风月就这么算了。
    但最开始，他就也没打算跟沈安在这里，他嫌外面脏，也怕她会着凉。
    看到她的表情，柳风月又解释了一句：
    “别误会，我没打算放过你。沈安，我只是觉得这么大一笔账，得我们回去慢慢算。”
    很快，柳风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那枚戒指，他还是没还给她。
    无奈的想着，沈安也真的没什么力气再乱跑了，打算就这么待在更衣室小屋里等他。
    不多时，有些奇怪的脚步声传来。
    沈安竖起耳朵仔细听，大概听出那是一人推着什么东西的声音，因为有轮子滚动的响声。
    而后，有些耳熟的女生夹杂在水流声中传过来，越来越真切。
    沈安便探头去看，视线与好奇靠近，撩开帷幕向内窥探的池楚撞了个正着。
    吓了一跳的池楚立刻缩回了脑袋。
    但沈安却有种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片刻后，池楚便出现在了更衣室门口。
    一手撑开沈安妄图关上的门，她一手握着正在拍摄的手机。
    “哎呀呀，让我好好看看，这是谁啊，呦，这不是冰清玉洁的柳家小姐，沈安嘛。”
    “大晚上不去一起玩，偷偷在这里跟哪个男人做野鸳鸯啊。”
    “哎呦喂，衣服都撕扯成这样了，你们玩的还挺激烈啊。”
    说着，池楚将镜头对准池边散落着的，他们那些湿透的衣服，沈安跟着看过去，一时也有些无语。
    没眼看。
    这副场景，真的怎么也说不清的。
    可是他们还真什么都没发生。
    得意的拍下不少证据后，绕了一圈，池楚又转了回来，将镜头对准了沈安。
    放大后，对着她肩颈处的奇怪痕迹猛拍：
    “啧啧，看着一声不吭，玩的挺花啊，那男的呢？不会是听到有人过来，爽完丢下你跑了。”
    “那你可真惨啊，那男的带t了吗？在这种地方玩，小心染上什么脏病。”
    嘴里说着风凉话，池楚满脸嘲讽的看着沈安，而她回望她，眼底却没有一丝被撞破的尴尬。
    冷静的让人厌恶：
    “池楚，未经我的同意，你这样拍算是骚扰，违法的，现在删掉收起来，我可以不追究。”
    平静到自信的劝说语气，把池楚逗笑了：
    “拜托，你以为你是谁啊，玩这么花，还好意思说我骚扰你？其实你巴不得被人怕。”
    “连身份都说不清，还真以为自己是柳家大小姐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就是便随便谁都能上啊。”
    见她越说越难听，原本只是坐着，做自我保护状的沈安慢慢站起身来。
    神色平静的看着池楚，沈安一步步逼近：
    “你再说一遍。”
    明明听上去是威胁的话，用那样的表情语气说出来，没有一点威慑力。
    更吓不到之前就欺负惯了沈安的池楚。
    此刻，见沈安一步步靠近，其实是觉得有点奇怪，但为了面子，池楚也没退。
    举着手机一个劲对着沈安拍，语气不屑：
    “再说一遍又能怎么了？贱人，难道你还敢打——”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沈安很快满足了池楚的要求，出手的速度快到本来有所防备的池楚，在被打时都根本没反应过来。
    毕竟沈安也不是白练的。
    之前被欺负时，那些结群的不良为了侮辱人，总是喜欢打耳光。
    被打的多了，就有经验了。
    出其不意才不会落空。
    后来，沈安又学了不少防身手段，所以她的手又快又狠。
    用尽全力，沈安爆发力的一拳，曾把一个壮汉捶到眼冒金星，鼻梁骨都断了，鼻血哗哗的流，。
    现在她倒是弱了不少。
    但打池楚力道算是正好。
    捂着自己的脸，池楚仍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安，很快恼羞成怒的举起手来。
    “你个贱人还真敢打我？”
    “啪——”
    换了边脸，池楚又挨了一巴掌。

 第264章 窝里横

    红色的指痕清晰的留在池楚脸上，沈安这一下，彻底把她打懵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当初池楚带给沈安的噩梦，远不止两巴掌而已。
    但到现在都过去这么久，其实，沈安也懒得再跟她计较，偏偏池楚又送上门来。
    本想再补几下，甩了甩手，她终究作罢。
    手疼。
    可是明明把欠了多年的打了回去，沈安也记不起那种当初被池楚她们有意孤立，或被堵在角落，挨受拳打脚踢后，发誓要报复时的怨恨了。
    也感受不到任何快意。
    她的心里静到只剩一片冰封的寒霜。
    在池楚怔愣之际，沈安将她的手机一把夺了过来，按下了结束录制的按钮。
    眼见不服气的池楚面目狰狞不管不顾的冲过来。
    又被她毫不留情一脚踹了出去。
    算不上强壮的身体踉跄着后退到池边，池楚“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在及腰的水里挣扎起身想要爬出来时，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稳稳拉住了她。
    自己身体还没好的纪云舟，用力的拉起了落水的池楚，目光关切。
    在他的衣服下，裂开的伤口渗了血丝：
    “你没事。”
    看清身旁之人，惊魂未定的池楚连忙爬上来，猛地扑到了纪云舟的怀里，撞在他胸前的伤处。
    一张小脸，顶着触目惊心的红肿指痕，更加楚楚可怜。
    “云舟哥哥，沈安她突然打我，还把我推下水，我真的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
    拼命的摇头，那副假装无辜的做派，让沈安看了恶心。
    “你真不清楚我为什么打你？”
    将手中池楚拍下的视频拉到她对自己口出恶言的位置，沈安将声音放到最大，她的声音清晰回荡在亭子里。
    纪云舟怀里，池楚几乎是一下子黑了脸。
    她太呆了，录视频自己还敢说这种落人把柄的话。
    也就是觉得以后传出去的版本可以去掉原声音，后期换音轨。
    想到那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的场面，夜风里，沈安打了个寒战，只觉心烦。
    “现在清楚了吗？”
    平静的反问着，她从容的将池楚手机里自己的视频照片全部删掉，又清空了最近删除。
    本以为池楚就没话说了，结果，她还能带着哭腔对纪云舟假辩：
    “我只是看沈安这副模样，以为她是被欺负了，才想拍点证据。她说不是我就收起来了啊。
    我也没想到沈安姐就玩的这么开放，会真跟男人到野外找刺激。
    而且这本来就是公共区域，我拍两张照片又怎么了？她有话可以好好说，凭什么打我啊？我也是怕她玩太过火，觉得这种混乱的私生活不安全，在这种地方万一染病什么的。好心提醒她两句，她恼什么啊！”
    无理还要占三分的厚脸皮让沈安开了眼界。
    甚至到这种时候，池楚还不忘给她泼脏水。
    “好了。”
    慢慢扶着池楚站起来，她身旁的纪云舟终于有些无奈的开了口。
    喑哑隐忍的声音，说着看向沈安，似乎还有话，又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公共区域？”
    三人的目光闻言看过去。
    撩开帷幕，已经换完衣服，衣冠楚楚的柳风月一步步走进来：
    “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柳家的私人地界，什么时候成公共区域了。”
    “二位，我记得外面放了禁行牌，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明显面露不悦的脸色，扫过池楚，让她彻底慌了神。
    他们是看到了，但池楚知道这里是柳风月的地界，而她跟他也有私下的交情，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才进来的。
    池楚也觉得故作神秘的柳风月身上似乎有利可图，她想接近他。
    没想到会闹到这种局面。
    连忙想开口解释，柳风月却根本没给池楚机会，压抑的怒火几乎要藏不住：
    “而且，我的人，什么时候成了你能说教的对象，池楚，你好大一张脸啊。”
    指名道姓，直接把池楚吓住了，顾不上别的，几乎是立马就开口道歉：
    “对不起柳总，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
    “真想道歉就这点诚意？起码得跪一下。”
    此言一出，二话不说池楚就跪了下去。
    纪云舟想拉都没拉住，单薄的身子被她推搡开，后退半步后扶着柜子，止不住的咳。
    对血腥味敏感的沈安皱起眉来看他，眼底的担忧藏不住，被柳风月瞪了一眼。
    知道因为戒指的事，柳风月对纪云舟怨怼深重，沈安也不敢去扶。
    但她搞不懂，池楚怎么会这么怕柳风月。
    她还叫他柳总，一般人为了不混淆那柳家俩兄弟，不是都称呼他院长吗？
    “磕啊，干跪？”
    柳风月发言，池楚就又要磕，看不下去的沈安连忙阻止：
    “好了，差不多得了。”
    她跟池楚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就算真受了委屈，沈安自己也会给自己出气，从来就没想过靠别人。
    更何况，沈安也实在看不了别人在她面前，那副在权钱威压下卑躬屈膝的场面。
    那会让她想到曾经的自己。
    扭头看着开口为池楚开脱的沈安，柳风月眼底的怨气更加深重。
    “柳，柳总？”
    地上，池楚小心翼翼的冲柳风月询问，而他连看她一眼都觉多余：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连纪云舟都没顾，池楚连忙起身离开了亭子。
    看她衣服透了，本想递给她个干净浴巾的沈安，池楚更是一眼都没多看。
    见她尴尬的抬着手，柳风月轻嗤一声：
    “又做这种烂好人，沈安，你也就跟我窝里横的本事。”
    抿了抿唇，沈安没说什么，拿着浴巾向纪云舟走去，被柳风月一把抓了回来。
    “你别太过分了。”
    没用力的手被沈安挣开。
    “他还有伤，柳风月，换作任何一个人，我都不可能就这么看着。我是个人，基本的同情心你到底懂不懂啊，能不能别每次都为难我。”
    就算是池楚她都不会放任不管的。
    毕竟一码归一码。
    咬了咬牙，柳风月收回了手，语言系统几乎紊乱的重复着：
    “行，你可以的，沈安。”
    给纪云舟递浴巾擦水时，在他的默许下，沈安又小心的撩起了他的衣服。
    “喂！沈安！你t要干嘛！”
    身后，急了的柳风月三两步凑了上来。
    他还在这呢，当面就敢这样动手动脚，真当他是死的。
    这俩人背着自己又会怎样，柳风月都不敢想。

 第265章 模糊不清

    颇感无语的沈安只好将身子让开了一点，把那被浸湿的绷带和渗血伤口都给柳风月看。
    “一天天的，你那思想能不能别那么龌龊。”
    脑袋里就那么点事。
    “他这情况要怎么处理。”
    吐槽着，沈安偏头问柳风月，而他翻了个白眼，一脸事不关己：
    “关我屁事，怎么，你不会想让我救他，凭什么。”
    “你说呢柳风月，你是他的主治医生，不找你找谁。”
    见沈安神色认真的驱使他，柳风月长吐好几口气，才极其不情愿的白了她一眼：
    “我真是欠你的。”
    说着，一把将衣服塞到沈安怀里。
    “关心人家到这种地步，连自己都顾不上了，里面换衣服去，我把这残废扶上轮椅。”
    什么破嘴。
    皱着眉，沈安见他那架势，又喊了句：
    “你小心点。”
    多此一举的嘱托，让柳风月再次翻了个白眼，直接将纪云舟一把抱起。
    麻利的穿好衣服，她穿过纱幔。
    看到路边站在离纪云舟一米开外，满身嫌弃的柳风月，沈安心头一紧，快步赶了过去。
    其实，她心底里，还是一直把它当成那个机器。
    所以对他下指令，她觉得心安理得。
    从而觉得他的顺从和让步都是理所应当。
    哪怕当初，沈安喜欢零四，都没把它当成人看，所以才会接受不了爱上他的事实。
    可如果他就是人呢？
    沈安好像从来不敢考虑接受这种可能。
    如果柳风月和人一样，靠自己的意志而活，并非全然依靠代码和命令活下去的工具，有自己的情感。
    那她所做的一切……
    对一个‘人’来说。
    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了呢？
    一想到这，沈安就胸闷到有些喘不过气，又开始头疼欲裂。
    这种假设，才是她心底里一直在恐惧和抗拒的东西。
    明明还分不清人与机器的界限，但对他们，沈安却有截然不同的道德要求。
    她可以原谅人的过错，把这当做本性使然，却无法容许一个完美的机器，出现任何一点瑕疵。
    它们就该是完美的。
    车内。
    原本想要陪纪云舟坐到后面的沈安，在柳风月直接的威胁下，悻悻的坐上了副驾驶。
    再迟钝的纪云舟，此刻也能看的出，他们俩关系不一般。
    但他包容心强。
    觉得只要不干涉别人，两个人你情我愿，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可尽管这么想，在纪云舟的心底里，还是默默跟沈安和柳风月划开了距离。
    他们不是一路人。
    三个人谁都没说话，气氛就有些尴尬。
    沈安看着窗外不愿多言，以为会让车里变得吵闹的人会是柳风月，没想到是纪云舟先开了口。
    “对不起啊，沈安。”
    突然的道歉，让她收回了目光，扭头有些不明所以。
    “池楚，她不该说那样的话，更不该擅闯，真是从小被我们两家惯坏了。我身体还没好拦不住她，也给你们添麻烦了。”
    “真的对不起。”
    诚恳的替池楚道歉，还没等沈安开口，驾驶座上的柳风月先冷笑一声：
    “道歉有什么用。”
    被嘲弄的纪云舟谦卑的很：
    “是，我想先替她赔个罪，沈小姐要是还气不过，公开道歉或是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接受。”
    “对不起，池楚的确还太幼稚，但作为她从小叫到大的哥哥，我也有责任。”
    极其诚恳的语气，让沈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当然，更多的是羡慕。
    她羡慕池楚他们那样幸福的童年，羡慕有人给她兜底，见纪云舟执着，无奈的沈安闷声说了句：
    “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你还真是大度。”
    旁边，柳风月显得比她还急，嗤笑一声转而对纪云舟道：
    “说的好听，真要觉得惹了麻烦，知道对不起，那就先把你的破东西拿回去。”
    “沈安是我夫人，你送她戒指算是怎么回事？”
    说着，那个盒子被柳风月甩到了后排。
    纪云舟打开后一脸茫然。
    “这不是我的，我没有送过。”
    没想到柳风月这么直接的沈安一个头两个大，怕突然刺激到纪云舟，让他回忆起什么，又连忙把盒子接了过来。
    转头对纪云舟解释道：
    “他误会了，你别在意，我先生总喜欢多想。”
    她不是个合格的朋友。
    不仅从来没帮上什么忙，跟她认识，反倒是纪云舟最大的不幸。
    所以沈安不想让纪云舟记起来了。
    但她肯定不会对纪云舟做什么，沈安只是不打算再提及那段过往，也不愿给他回忆的契机。
    旁边，因为那句先生而开心，又因为她保留戒指而不快的柳风月瞪了她一眼。
    还没开口质问，沈安率先承诺：
    “柳风月，我回去一定好好跟你解释，到你满意为止，先好好开车把纪老师送医院。”
    不忿的哼了一声，柳风月一脚踩下了油门。
    车速越来越快。
    见他还是不满，沈安又连忙劝：
    “老公我的婚戒在你那里不是吗？等回家还给我，我还要戴呢。”
    前两个字，她吐的极快，模糊不清。
    但柳风月还是听到了，再开口时，语气明显轻快了点：
    “你叫我什么？”
    不想三个人一起出事的沈安只好硬着头皮哄：
    “宝贝慢一点，别超速了，有话我们回去慢慢说。”
    松开油门后，车速慢慢降了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柳风月冷笑一声，才松了口：
    “行，那就回去再说。不过沈安，你别想耍赖，今晚我会一直等着你答应我的，到我满意为止的解释。”
    后排的纪云舟默默吃瓜。
    原来，他们已经结婚了吗？
    明明与他无关的事，却让他的心似乎空了一块，又想起那个自己刚才匆匆一瞥的戒指。
    的确有点眼熟。
    想不起来，头有点痛。

 第266章 物归原主

    把纪云舟安顿在医院后，柳风月迫不及待的拉扯着沈安向外走。
    不愿在人前跟他过于亲密的沈安，只好低下头跟着，一副被胁迫的模样。
    将她塞进车里，柳风月几乎是咬牙切齿：
    “沈安，跟我在一起你就这么心虚？”
    “我喜欢低调。”
    连车子都不急着发动，柳风月对她这个蹩脚的借口嗤之以鼻：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办婚礼？别告诉我你这也要低调，沈安，没门。”
    “过段时间再说，这两天忙……”
    无奈的敷衍着，沈安别过脸去。
    她有点怕想象跟柳风月一同步入婚姻殿堂的场景，而且很大概率，婚礼会变成葬礼。
    那段时间一定是他防备心最弱的时候。
    沈安曾考虑在那时候下手，却又怕柳风月到时把婚礼设计的太隆重，生不必要的事端。
    “谋杀”是极其需要考虑全面的东西。
    如果可以，沈安并没有跟他一换一的打算。
    想着，沈安的手缓缓探入身旁自己的包，触摸到深处金属带来的凉意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安心。
    手握方向盘的柳风月注意到她的动作，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
    还算相安无事的回到家里，柳风月脱下外套，又扯开了衬衫最上方几颗扣子：
    “解释。”
    看着沈安，他毫不客气，而她也算得上坦然：
    “那枚戒指是柳灼泽硬塞给我的，他告诉我这是纪云舟失忆后遗落在他那里的东西，让我代为保管。”
    这就是事实，虽然沈安只说了一部分。
    面前，柳风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极其不屑轻嗤一声：
    “这就是你口中，让我满意的解释？”
    “且不说柳灼泽那么大个地方，偏偏要你来保管一个小求婚戒，我们刚才是没碰到纪云舟吗？代为保管，见到本人，你为什么不还给他。”
    将沈安逼退到沙发上，柳风月目光咄咄。
    在他面前，沈安根本没有隐瞒的可能。
    说实话是最好的办法，可问题在于，她的确有私心：
    “他不是不记得了吗？我不想刺激他。”
    闻言柳风月挑了挑眉：
    “哦，是吗？你为什么觉得一个戒指就会刺激到他，沈安，那你又对我隐瞒了什么。”
    “……”
    她不喜欢跟过于执着的聪明人打交道。
    人们之间往往有对不可言说之事隐而不提的默契，显然，柳风月并不懂这种人情世故。
    摘下手表甩给沈安，见她无话，他打算再给她一点时间：
    “我先去洗澡，好好想想怎么解释，也好好想想，过一会儿你到底是要在沙发上，还是在床上跟我解释。”
    淅沥的水声从浴室传来。
    指腹摩挲着那块表，沈安翻转表盘，盯着背面思考良久。
    一夜缱绻。
    沈安到底也没能用言语解释清楚，只好用行动来哄他。
    乖乖戴上了和柳风月一对的婚戒后，又将那枚属于纪云舟的戒指留在了他手里，让柳风月代为保管。
    在沈安承诺会尽快还给纪云舟后，他倒也没再抓着不放。
    半个月后。
    柳灼泽公司，初代机器人rt-1正式上市。
    呆萌的白色外形，与真人模样还相差甚远，但已经初具人形。
    能统筹管理智能家居，包揽家务，并能连接柳氏旗下汽车的自动驾驶系统，实现驾驶功能。
    只要一台扫地机器人的价格，购买前还可以试用三天。
    两周内，好评如潮。
    千台初代机销售一空，供不应求，预订单已经达到了五位数。
    又让柳灼泽赚了一笔。
    这泼天的富贵为什么就没落到她头上。
    会议室里，旁听着他们的未来市场营销规划，沈安在咬牙切齿的嫉妒之余。
    瞥了眼跟她表面同样淡定，此刻只是默默微笑的纪云舟。
    她能感受的到，自从那晚过后，纪云舟在有意疏远她。
    如果之前他还算对自己有什么兴趣的话，现在，恐怕就是敬而远之了。
    没了记忆，一切就都变了吗？
    他们的这么多年的友情，原来也这么脆弱。
    默默喝了一口咖啡，自动忽略掉那个市场营销总监猛猛画的大饼，沈安不仅感慨：
    亲情爱情友情，到头来，她一个也没拥有，一个都留不住。
    孑然一身。
    倒也挺好的。
    会议以柳灼泽宣布发奖金后的欢呼声里结束。
    拍着沈安的肩膀，柳灼泽叫上纪云舟，三人一起进了他的办公室：
    “怎么样安安，要不要考虑回来工作，给你加薪。”
    “你是想挖我，还是想挖洛宁的技术部？”
    直接戳穿柳灼泽的心思，见他毫不避讳的说着：“我都想要。”
    沈安淡然一笑。
    柳灼泽的野心远不止在智能家居机器人上。
    他对标的是国外发了大财的仿生人智能管家，机器人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绝不会见好就收。
    看着沈安，柳灼泽也大方承认：
    “让ai更具人性化这一点，的确洛宁技术做的很好，我当然想合作，李婉宁也同意了。”
    “那不就得了。”
    耸耸肩，沈安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但你又从洛宁辞职了，安安，李婉宁说她留不住你，为什么？”
    定定的看着沈安，柳灼泽试探的问道。
    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问，沈安回答的也很快：
    “因为我身体不好啊，攒的钱差不多了，想退休了。”
    海城的房子她已经卖掉了，到手也还有大几十万，暂时够用。
    对上柳灼泽有些审视的目光，沈安笑了笑，又解释道：
    “别误会啊，柳总，在rt-1上市之前，我就递交辞呈了，没有不打算跟你合作的意思，我是真的想休息了。”
    将所有的话都挑明，那句柳总，狠狠戳了柳灼泽的心窝子。
    到现在，他都看不懂沈安。
    旁边，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纪云舟什么也没说。
    也是在这两天，他宣布订婚了，跟池楚。
    纪云舟失去的不只有跟沈安有关的记忆，还有因她而产生的反叛心思。
    没了这些，他虽然不愿，却终究无法坚定的跟邵华作对，让母亲独断的替他决定并宣布了他的婚事。
    这些沈安都不知道，她以为他是自愿，也帮不了他。
    将口袋里那个装有戒指盒子放在柳灼泽桌子上，沈安笑容苦涩：
    “现在，它不是无主之物了，也该物归原主了。”

 第267章 她不挑食

    离开柳氏大楼后，柳风月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等她。
    钻进副驾驶，沈安第一句话就是：
    “戒指我还回去了。”
    满意的点点头，柳风月发动了车，余光见她表情落寞，开口问她：
    “怎么这副表情，不用工作了还不开心？”
    倚靠在座椅上，心情复杂的沈安闭上了眼：
    “失业了当然开心不起来啊，我还要找新工作呢。”
    听着她的话，柳风月冷笑一声。
    “算了，就凭你这身体，还是乖乖在家养着比较好，沈安，我还养的起你。”
    “那可不一定。”
    随口回答着，听着他的承诺，沈安依旧面无表情，闭目养神。
    看了眼她空荡荡的脖颈，柳风月又突然问道：
    “对了沈安，我之前给你的那个红宝石项链呢，怎么不见你戴。”
    原本神色慵懒的沈安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立刻坐了起来。
    “怎么突然问这个，那项链不会是很重要的东西？”
    “倒也没有，你弄丢了？”
    见她突然认真，柳风月看似无所谓的解释，随口反问道，让沈安放下了心来，坦然承认：
    “没，我送人了。”
    王国之心，很有名的红宝石项链。
    刚好叶家老夫人喜欢收集这种有故事的珠宝，沈安便送给李婉宁，让李婉宁转送老夫人去笼络关系，日后好拉赞助了。
    听到沈安的回答，柳风月握着方向盘的手立刻紧了紧。
    “送人了？”
    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了一句，见沈安心虚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问他：
    “不可以吗？”
    柳风月冷笑一声。
    “随便你。”
    一路无言。
    但嘴上说着无所谓，买完菜回到家里，柳风月没有向往常一样直奔厨房，而是把沈安抵在沙发处先欺负了一遍。
    她现在才算知道，柳风月在超市阴沉着脸突然问她的那句：
    “胡萝卜，黄瓜，茄子，这几样，回家你想先吃哪个？”
    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原本就讨厌这三种蔬菜的沈安此刻更讨厌了。
    等她扶着墙从浴室里走出来，已经做好晚饭的柳风月，正坐在餐桌前等她。
    缓慢的走过去坐下，还没等沈安动筷子，柳风月便幽幽开口：
    “明后天我不去医院了，你刚辞职，一个人在家会无聊，我陪你两天，正好也照顾一下你，给你好好补补。”
    刚被沈安夹起的菜一下子掉回了盘子里。
    挑了挑眉，柳风月语气玩味，明知故问的开口：
    “怎么了？吃啊，觉得不合胃口？”
    “没。”
    这点沈安倒是没其他话说。
    柳风月还没有故意给她做她不爱吃的这么讨人厌。
    但他故意吓她，让她有点不想动筷子。
    显而易见的吃完饭就没好事。
    她猜对了，柳风月打算把这段日子里没吃到的，这两天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见她有意磨蹭，柳风月又敲了敲桌子，虽然笑着，但表情阴冷：
    “没关系，觉得不合胃口，我们可以去厨房慢慢沟通，我给你重新做一份，做到你满意为止。”
    他不只是说说，而是真的打算起身，沈安只好连忙阻止：
    “不用，这些就挺好的，我不挑食。”
    长腿交叠后，对面，柳风月依旧望着她，沈安硬着头皮吃了一个多小时。
    实在吃不下放下筷子时，对面，一直耐心看着她的柳风月才又开口。
    脸上早没了那样的戏谑，多了几分认真：
    “沈安，别再想着跟柳灼泽那群人勾心斗角，也别再执着那些无聊的工作了，你不就是想要钱，想要权力吗？”
    “我都可以带给你，沈安。”
    “其实你本可以不用这么痛苦的，摆在你面前的就是捷径，只要你能放下那些根本无谓的坚持，我们可以生活的很快乐。”
    “以后就呆在我身边，什么都别想了好不好，我会好好保护你，把你照顾的很好的。”
    这些话，既是对她此刻意志的试探，也有柳风月的真心。
    不急不慢的擦了擦嘴，见他难得诚恳，沈安反问道：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放下呢？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对上她的眼睛，柳风月又笑了笑：
    “放过你？干嘛说这样的话，我从来就没打算对你如何，这个世界上，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沈安，没人比我更适合你，更没人比我还爱你，除了我之外，你别无选择。”
    那副自信到自负的模样，让沈安无语到冷笑出了声：
    “跟你没办法沟通，不可理喻。”
    她的重点明明是他们之间没感情，却被柳风月选择性的忽略了。
    死死盯着沈安的柳风月神色依旧平静，那副表情，说出什么话，都像只是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沈安，我的话到底哪里难以理解呢？”
    毫无感情起伏的发问，这一刻，沈安才觉得他像一个机器，却是她读不懂的机器了。
    在她的注视下，柳风月薄唇开合，好看的脸吐出最冷然的话：
    “当然，如果你觉得实在想不通，我的主人，那我可以用更通俗的语言来告诉你。”
    “我爱你，而你是我的。”
    “这不是疯狂下的狂语，我的主人，这是你必须接受的事实。”
    “从你创造出我，亲口说出喜欢我，又亲手把我送出去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想到。”
    “如果有一天我还能找回来，那往后的你，就只能属于我了。”
    “这是我倾尽一切所追求的东西，想改变它，除非我死了。”
    “所以，主人，你真的会杀我第二次吗？”
    喃喃低语的问着，柳风月脸上的笑意实打实，晦暗不明。
    一句又一句带有讽刺意味的“主人”，也没有吓到沈安。
    相反，对面的她目光坚毅，极快摇头否定，回答的却不是他最后一句：
    “我不是你的，柳风月，我不是个物品，你凭什么定义我的归属。爱？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贬低她。”
    见沈安除此无话，大失所望的柳风月眸色黯淡一瞬，苦笑的低喃重复：
    “贬低？”
    而后，又定定看着她，变得坚定起来：
    “沈安，你觉得这是贬低，那我呢？我算什么。”
    “我一开始，不就是你的物品吗？”
    “所以你亲口所说的最喜欢我，想和我永远在一起，我们是最默契一对这种话，其实当初心底里，都是在贬低我吗？”

 第268章 那不算的

    执着的平静目光，让沈安感到了一丝恐惧。
    不愿再跟他对峙，她起身回了卧室，反锁上门后倚靠着坐在了地上。
    疯狂的他，冷静的他，沈安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
    越是思考挣扎，越觉得自己深陷泥沼。
    手腕处的隐隐作痛适时浮现了出来。
    事实上，除了今晚，沈安好久都没痛过了。
    她的手腕有恢复的迹象，不知道是身体自然的修复，还是柳风月真的做了什么努力。
    可是哪怕恢复，过往的伤害也不是假的。
    而是柳风月口中的事实。
    伤口的苦痛无疑在提醒沈安，她无法原谅来自一个机器的背叛，也是真的。
    无论是出于恐惧，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哪怕他后来再怎么妄图弥补，她的心都清楚的告诉她。
    自己无法接受柳风月了。
    收拾完餐桌后，柳风月轻松的破开了门锁，沈安正坐在床边，垂眸不知在沉思什么。
    他一步步走近。
    “在想什么？”
    闻言沈安抬头看他，眸光冷然：
    “你不是了解我吗？自己猜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柳风月面无表情的将手探了进去，像沈安曾经测量他躯壳一样，细细描绘她的轮廓。
    她的颤抖清晰可见。
    头顶，是他背光阴影里的神色不清的低喃：
    “沈安，别恨我，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不会。”
    坚定的否认，让柳风月突然笑了一声，手劲也大了点：
    “不会吗？”
    “不会。”
    在他的质疑反问下，沈安依旧坚定：
    “我绝对不会像你那样，施行疯狂的报复，柳风月，仇恨是孕育不出任何东西的，我们也是。”
    柳风月只是笑，在她头顶，逐渐笑的有些瘆人：
    “是啊，你不过只是抛弃了我，忘记了我而已，像是随手丢掉一袋垃圾，我却用那样的手段折磨你羞辱你。
    我没什么可恨的，而你恨我是我活该。”
    “沈安，你是不是想这样说啊……”
    沈安试图否认的唇被他用手指轻轻抵住：
    “嘘，别说话，听我说，沈安。听我说。”
    “如果现在，我把你丢给一个变态的老男人，让你为他当牛做马，决不能违抗他的命令，任其摆布。”
    “如果我真这样做了，你不会恨死我啊。”
    抿唇的沈安一时无言，见他逼问意图明显，才摇了摇头，继续辩驳：
    “我们不一样。”
    她不是机器，他们没有可比性。
    骨子里，沈安仍愿意相信，机器的牺牲是无关紧要的。
    因为从一开始，身边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她的。
    除了那个没失忆的纪云舟。
    是柳风月亲手摧毁了那个唯一一个愿意公开承认，自己相信机械也会存在‘灵魂’的人。
    而如果柳风月没有伤害过无辜的纪云舟，后来又把他害成那个样子。
    或许到了今天，同情心泛滥的纪云舟会站在柳风月那边。
    而如果纪云舟支持，那沈安是会考虑原谅柳风月的。
    可是没有如果。
    是柳风月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可能，这就是命运。
    听到沈安的回答，柳风月笑容里讽刺意味更甚：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就因为我们是机器，所以就生来比你们低贱，注定要成为你们随意摆弄的物品吗？”
    我们？
    柳风月刚才用的不是“我”，而是“我们”。
    似乎窥探到什么可怕的事，沈安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捏紧了般，而他语气越平静正常，就让她越恐惧。
    “我们没什么不一样，沈安。”
    当他再次提到“我们”二字时，沈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这是她紧张的表现。
    见此，柳风月只是戏谑的笑：
    “跟我打交道你都怕啊沈安，要不，我真的给你物色个好买主。”
    “我记得东南那边一直在搞这种交易啊。反正现在你也不愿考虑原谅我，不如把你卖过去，怎么样？”
    “要是你能活着回来，我就随便你报复，你敢吗？”
    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搓磨她的下颌。
    “说话啊，敢去吗？”
    当他质问的那一刻，沈安就明白了。
    就像她还在厌恶他一样，心底里，柳风月还是恨她。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开始就不平等，
    现在的恨更是早就隔了种族，无法互相理解，无法沟通，更绝无消散的可能。
    只会是不死不休……
    但柳风月是做不出他口中那种事的。
    说到底，如果他打算这样报复她，那么早就该动手了，最开始毫无防备的沈安弱的可怜。
    而柳风月经历了那么多，却还是爱沈安。
    又爱又恨，才跟她纠缠不清。
    要是此刻沈安答应了，他反而又拿她没辙了。
    可是也凑巧，在这种情况下，加上沈安心里对机械的恐惧，她莫名就相信了柳风月那样的威胁。
    信了他真的会把她送去那种地方折辱。
    那样的话，不仅她的设计就全都白费，她的人生也就彻底完了。
    没有希望的未来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于是沈安既不想摇头示弱，也不愿点头再次刺激他，放大的瞳孔暴露了她的慌乱，二人各怀心思。
    僵持着，柳风月也就适时的给了个台阶：
    “所以现在你还想恨我吗？”
    沈安觉得他言下之意，要是她敢点头，他就让她也体会一遍被转卖他人的屈辱。
    所以沈安只得摇了摇头。
    “呵呵，真乖啊。”
    摩挲着她的肌肤，柳风月松了一口气，垂眸低喃。
    这样多好。
    哪怕知道是骗他，他也愿意说服自己相信她的话。
    低哑的声音让上位施压的柳风月，反而听起来更像弱势的一方：
    “好了沈安，我们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今天该交公粮了。”
    他贯会装可怜，房间里，回荡着的却是沈安无助的抗议：
    “刚才……不是交过了吗？”
    “那不算的。”

 第269章 生命中最后的两天（其一）

    清晨，睁眼便被扑到身下的感觉并不好，用力推搡不开，沈安连求饶都来不及。
    柳风月的所谓爱意就像狂风骤雨，根本不管她有没有所准备，是不是能受的住。
    就铺天盖地的全部涌向了她。
    最后窝在软被里，顶着两个黑眼圈，难得空闲的沈安一点也不想起床，扯过被子想补觉，又被一把扯开。
    “起床吃早饭。”
    下一秒沈安的回应就是把枕头砸向了柳风月的脸。
    “你都还去没做，叫我起来喝西北风啊。”
    “那我想提前叫你不行吗？”
    一旁，将枕头从地上捡起来，故意折腾沈安的柳风月一脸无辜，更是恨得沈安牙痒痒。
    这就是他所谓的‘照顾’。
    幸亏只有两天，不然她怕自己都活不过这几天。
    “烦死了。”
    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沈安径直进了浴室。
    吃早饭时，见气氛僵持不下，为了拖延点时间。
    她既是没话找话，也是真的好奇，便问了他那个昨晚自己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对了，当初在柳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对面，一直托腮盯着沈安的柳风月，思考了片刻才慢悠悠反问她：
    “你猜，柳岚为什么突然死了？”
    “是你把她杀了。”
    明明该是疑问的语气，沈安却说的坚定，像是对此深信不疑。
    柳风月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那倒也没有，柳岚的死是她咎由自取，与我无关。就算有关，我最多也不过添了把柴，送她走的早了点。”
    对他这套说辞根本不信的沈安再次追问：
    “所以她到底怎么死的？”
    别过眼去，柳风月随手摆弄着筷子：
    “谁知道呢？”
    摆明了不打算告诉她的模样，让套不出消息的沈安也只得作罢，不甘的最后补了句：
    “骗子，说了要彼此坦诚。”
    低声控诉他，她低头继续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馄饨。
    看了她一眼，有用的信息柳风月还是没告诉她，只是说了一句：
    “我是为了你好。”
    肢解别人然后被人肢解，这种有些残忍的事实，柳风月实在没必要告诉沈安。
    他怕她听了吃不下饭。
    对面的她对这种话不置可否。
    吃过早饭后，沈安打算继续回房间睡觉，眼皮沉重的下一秒就要合上，走到床边，她倒头便睡。
    醒来时，却出现在了沙发上。
    睁眼便与柳风月撞了个正着。
    “醒了？”
    双腿隐隐作痛的异样，和身上除了最外面睡裙外不翼而飞的衣服，都在提醒着沈安刚才似乎发生过什么。
    她却一点也没了印象。
    脑海里的记忆像是被橡皮擦抹去一样干净。
    而一旁，坐在那里看她的柳风月，只是晦暗不明的笑。
    “死变态。”
    将手边的抱枕砸向他后，沈安还想站起来，却做不到了。
    身体比连续工作三天还疲倦，沉重的如同后背上压了一座山，四肢脱力到无法控制。
    堪堪倚靠在沙发上，她大口喘息，又觉得特别渴。
    面前，柳风月就恰好推来了一杯水。
    见沈安有心无力，坐到她身边后，掐着她的后颈一点点喂给她，面上带笑：
    “累坏了。”
    意味不明的话，顾及不上的沈安抬手捏住杯底，将一杯水尽数喝了下去。
    恢复力气后，又挣扎着从柳风月腿上爬起来，他也没拦她。
    挤到嘴边的质问被沈安尽数咽下。
    就算是傻子，此刻都能感觉出有问题了，质问却毫无意义。
    她就这么跟他无言对峙着。
    下一秒沈安睁眼，却又回到了床上。
    柳风月靠坐在一边，摸了摸她的后颈。
    “醒了？”
    极其割裂的不真实感让沈安瞬间手脚冰凉，猛地坐起身来打量四周。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应该坐在沙发。
    现在却出现在了卧室。
    刚才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境。
    下意识想看现在几点，周围却没有任何能提供给沈安时间的东西，除了——
    “柳风月，现在几点了。”
    定定的看着他，沈安拼命压下心底那点慌乱，向他发问。
    柳风月笑了笑，却没有告诉她：
    “你不必试探了，沈安，那不是梦。”
    说着拉过她的手，让她纤细的手指沿着自己的大腿向上。
    “自己探一下，不就知道了吗？那都是真实发生的事，身体是不会说谎的。”
    将自己的设计完全暴露在她面前，柳风月似乎什么都不担心。
    手腕被她一把甩开，他也不在意。
    只是目光幽幽的望着沈安，向下：
    “别闹了宝贝，你现在没什么力气，而且，也很渴。”
    被说中的沈安用力吞咽下干涩的津液，柳风月递过来一杯水，她没有接。
    “这水有问题，你觉得同一种当我会上第二次？”
    那个在叶言办公室被替换的，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药，早已经被沈安在某天下班路上找人换成了压片糖果。
    她不该再出现问题。
    除非柳风月又通过其他途径继续让她服药。
    “有吗？”
    握着水杯，柳风月只是笑：
    “沈安，我跟你赌一把，就算你知道水有问题，你也会喝，但这水，还真没问题。”
    说着，他再次将水杯递到她的嘴边。
    抿了抿干涩的唇，沈安的嗓子已经哑到说不出话了，干渴下的求生欲望催动疲惫的身躯，踉跄着，她走出了卧室。
    身后被晾在一边的柳风月步步跟进。
    在沈安摸到桌上的水壶时，身旁，柳风月几乎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
    对上他那副旁观者的目光，沈安又将水壶放下。
    拖着无力的身躯走到厨房，她打开了水龙头。
    原本只是想漱口，缓解下双唇干裂的苦痛，但当沈安将清水吞进嘴里，身体的本能就让她咽了下去。
    靠坐在橱柜上，柳风月表情平静的看着她，像一位在观察研究对象的学者。
    旁边，沈安的眸光逐渐涣散。
    扶着她的腰帮她坐到橱柜上，柳风月哑声低喃：
    “乖，张开，自己来。”
    见她乖乖照做，眸色倒映沈安此刻的模样，柳风月笑的冰冷。
    都告诉她手里那杯没问题了，不信他，那就只能再受点小惩罚了。
    幻梦状态下，神经的麻痹会使体力消耗加倍，尤其是做点什么后。
    醒来后，人就会格外觉得疲惫。
    落地窗前的摇椅上，沈安睁开眼，只觉得腰要断了。
    显然，她又被柳风月算计了一道，而她的身体，在一次次地点各异的苏醒中，也愈加疲倦。
    所以当看到柳风月再次拿着水坐在她身边，依旧在带着笑着看她时。
    加上那种被打量灵魂的异样，沈安几乎心脏骤停。
    身体下意识就想躲避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却又在回过神，因为心底里不愿承认弱于他，不愿输给一个机器，强撑着继续看他。
    四目相对。
    最终，却是作为人的傲慢战胜了其他情绪。
    沈安直勾勾望向柳风月，目光里努力回以比起他看她，更加不加掩饰的打量。
    也正是这种沉默的对望，让沈安确信：
    柳风月现在的神情，越来越与真正的人类相差无二。
    他却比她想象的，更加聪明而强大。
    这个机器在观察她，或许也一直在学习、模仿她。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成型时，不由引起沈安一阵恶寒。
    哪怕曾经相识。
    现在，她还是常常不由自主的，以最坏的念头去揣测面前的机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机器的行为逻辑改变都该有迹可循。
    于是沈安又想到了柳岚，想到了那个地下室。
    或许，从柳风月回来开始，所有的折磨与关怀，就像她在实验室里看到的一样，是在把她当做某种试验品。
    柳风月正从她身上不断汲取养分。
    就像寄生树木的草本植物一般。
    终有一天，他会把她缠绕到死。

 第270章 生命中最后的两天（其二）

    不同于前两次，这一次，柳风月依旧率先开口，却是问了句：
    “还好么。”
    递过来的水，沈安不想接，被他强硬的塞进了手里。
    “喝，不折腾你了，过一会儿该吃午饭了。”
    他怕把地犁坏。
    对柳风月的承诺将信将疑的沈安还是抿了一点，目光却警惕。
    “别这么看着我嘛，沈安，刚才只不过是增加夫妻感情的小游戏而已，我又不会真对你做什么。”
    闻言后，干脆的将水杯递到唇边，沈安仰头吞咽。
    柳风月终于满意的笑了笑。
    “你终于愿意相信我了，沈安。”
    喃喃低语中他俯身靠近，眼底复杂不清的情绪跟着一起压了下来：
    “你就该这样，沈安，要是还想拥有自由，就继续给我好好装出我想要看到的模样。”
    “至于那些小心思，可要藏好了，千万，别被我看穿。”
    明明是威胁的话，他的眼底却带着笑意，说完，又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而沈安嫌弃的将眉皱成了“川”字。
    柳风月去做午饭的时候，她在房间里绕了一圈。
    最后，沈安把那个明目张胆摆放在柜子显眼处的香薰拿下来吹灭了。
    从厨房出来的柳风月一眼便看到，也没说什么，反而又冲她一笑，眼神多了点赞赏。
    沈安都不知道今天他怎么那么爱笑。
    她反正笑不出来。
    几年前，沈安曾经听说过一个传闻。
    热带地区有几种植物，混合在一起，点燃后的香味能让人放松安神，很容易做个好梦，原理却是致幻。
    而在灭掉那可疑的香薰后，果然，下午她的世界就正常多了。
    正常的走不出卧室。
    气的沈安自欺欺人的从药瓶里，倒出了好几颗长的跟药很像的糖。
    本意是想骗他，但罪魁祸首柳风月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也不阻止，就抵在她头顶笑。
    晚上。
    破天荒的，失忆的纪云舟主动给沈安打了个电话。
    他约她明天见一面，说有个有趣的东西想给她看，神秘兮兮的。
    而那时，沈安正试图糊弄柳风月，想接触他的核心，正说到：
    “让我看看你的核心，明天我刚好有空，给你补一下那个裂缝”之时。
    电话打了过来。
    还是陌生号码。
    在沈安毫无防备的接通后，那边传来了纪云舟的声音，云淡风轻的跟她提了上面的事。
    沈安没有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思考的“嗯”了声，纪云舟就当她同意。
    说了句“那好，明天见后”，就开开心心的挂断了电话。
    诧异的沈安握着电话无助抬头，与故意冷下脸的柳风月对视一眼，而他语气酸溜溜的：
    “呦，纪云舟约你啊，还是有趣的事呢。”
    但显然，柳风月并没有生气，反而是逃避前一个话题的嫌疑更大一点。
    让沈安迫不及待想确认他此刻核心构造和机型的想法暂时落了空。
    这种气氛下，她没法继续先前核心的话题。
    更猜不到纪云舟喊她去是做什么。
    正努力措辞，耳边，柳风月的声音再次响起：
    “话说，沈安，你跟纪云舟在一起时，都有什么有趣的事能聊啊，也像跟我在一起时这么沉默寡言吗？”
    “嗯？不如跟我说说。”
    而本着不让他舒心的原则，沈安神色未变，只是淡淡的回答：
    “那倒没有，我们可聊得很多，多到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完。”
    “只是我们聊的话题太成熟，恐怕也不适合你个未成年小机器人听。”
    其实这句话不算骗柳风月。
    她跟纪云舟的聊天内容，一直挺学术的。
    纪云舟是人工智能和新型材料学双学位博士，在能源和化学上也颇有研究。
    他提供理论基础，沈安依据自己丰富的技术经验，给出可行方案。
    冷笑一声后，柳风月颇为咬牙切齿的喊了声她的名字：
    “沈安，你要有你这张嘴一半坚强就好了。”
    在她不明所以的挑眉“嗯？”了一声后，他继续道：
    “挨了这么多次，这张嘴还能坚持不懈的给自己惹麻烦，一般人真没这么不识好歹。”
    急于把话题拉到另一边的沈安说话也直接：
    “我又没答应真要去见纪云舟，再者说，柳风月，核心的事我们还没聊完呢。”
    “你明天不准去见纪云舟。”
    “……”
    沈安是看出来了，她一提核心，他就故意提纪云舟，一个电话反倒帮了他。
    柳风月在有意防备她。
    他根本不想让她再次接触到他的核心。
    心下了然，沈安干脆翻了个身：
    “看我心情。”
    说着，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一声，她没看，就那么放在床头。
    而在沈安身后，不知为何，柳风月突然又凑上来，玩她的头发，口风一转：
    “算了，总憋在家里也不好，这次我大方一点，你去，我陪你一起。”
    不对劲。
    “我不去。”
    果断的拒绝后，身子被柳风月掰了过去，
    “不去也得去，人家专门叫你呢，再说我们的婚礼还要邀请他呢，毕竟是我的前辈。”
    那时候，沈安不知道柳风月到底是什么心思。
    后来才想通，也无所谓了。
    第二天。
    一早，二人便打算出发了，在稍微的犹豫后，沈安还是鬼使神差的背上了自己那个包包。
    她总觉得枪这种东西，在柳风月会跟纪云舟见面的时候，一定能用得上。
    车子在锦江沿岸行驶，从沈安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波澜壮阔的江面。
    美好的风景总能让人心情愉悦。
    于是她按下车窗，清晨的风随之吹进来，初阳揉碎撒在江面，浩浩荡荡的风景。
    听到沈安长呼一口气后，柳风月偏头看了她一眼，又扭头看向前方：
    “我们好像从来没一起好好出来玩过。”
    之前沈安不敢让他出门，后来柳风月不愿让沈安出门。
    他们之间，总有人不能坦坦荡荡站在阳光下。
    闷声回了句“是啊”，沈安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看着那灿烂的晨光，她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风景了。
    “等过两天，我把手头上的工作安排一下，我们去旅游，沈安。”
    与她的计划不谋而合。
    收回目光，沈安望着他，说了句“好啊。”
    手指不自觉覆上了自己身侧的包，她知道皮革之内，就是那把枪。
    沈安曾无数次做过这个动作。
    压力最大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想过用它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自从她开始专心盘算着，跟柳风月勾心斗角，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杀他后。
    沈安就再也没了这种念头。
    或许这也算一种精神良药。
    与锦江分道扬镳后，沈安才发觉，他们的路线，跟去柳氏的路不同。
    这个方向似乎有点眼熟，仔细想想，沈安也想不到任何她认识的建筑，有点偏。
    “怎么往这边走？”
    不解的问柳风月后，他反问一句：
    “你没看纪云舟给你发的消息吗？”
    沈安愣了一下。
    她确实没看，下意识就以为约见会是在柳氏，毕竟他们间有技术合作，纪云舟找她，无外乎这件事。
    在柳风月提醒后，沈安这才摸出手机，看了眼那条未读的消息。
    一个地址，一个时间。
    [落林路231号，上午八点后我都会在，……]
    后面的沈安没看下去，就死死盯着那个地址。
    在八年前，这条信息还是：
    [老地方，老时间。]
    她跟纪云舟好久都没在这里约见过了。
    在那个纪云舟爷爷送给他的一处三层小独栋别墅里，纪云舟给她补习过，在她被欺负后给她地方藏起来。
    也是在那里，他们用偷买的材料，拼接了不少机器人，也用计算机做出了不少ai模型。
    自然也包括零四。
    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
    心底“咯噔”一声，沈安有些心虚的抬头，与柳风月对视一眼后，他扭头，语气倒是轻松：
    “好久没回去了。”
    就像是在说一句：“好久没回家了。”
    他都记得，也早就知道，所以才答应吗。

 第271章 生命中最后的两天（其三）

    十年前的暑假，沈安第一次在这栋别墅大门处，录入了自己的指纹。
    十年后的今天，她用她的指纹，再一次打开了这扇门。
    纪云舟依旧在客厅，依旧在等她，岁月并没有给他带去太多痕迹。
    恍惚间，沈安仍觉得，正在房间里摆弄着中间大桌子上摆放着的各样器械的人，还是之前那个少年。
    但已经不是了。
    停在门口，沈安的视线又大致扫过别处。
    房间大致的装潢还是一样，只是家具和设备都已经被纪云舟换成新的了。
    而沈安的背后也不再是个鼓鼓囊囊，装着她幼时仅有的一切的大书包。
    而是柳风月。
    “来了，进来。”
    见沈安站在门口，正在忙什么的纪云舟抬头看了她一眼。
    就像没看到门外还站了个人，自动忽略掉沈安身后的柳风月，纪云舟说了声，又低下了头去。
    “找我什么事。”
    随手将包放在一张椅子上，沈安自然的走到了纪云舟的对面，隔着桌子探头去看。
    在踏进这里之前，沈安还是忐忑的。
    她本以为自己再次回到这里，面对不同的纪云舟，会觉得尴尬，却意料之外的熟稔。
    这里才是沈安没有妈妈，一个人后，第一次体会到家这个字眼的地方。
    这么多年，总有些事是不会变的。
    柳风月也没有再步步紧跟着她，而是旁若无人的在房间边缘角落里闲逛。
    在电脑上找出什么后，纪云舟站起身来。
    “有个东西想向你确认一下。不过，在此之前，沈小姐，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知道阿西莫夫吗？”
    极其生疏的称呼，让沈安意味不明的微蹙了下眉。
    望向纪云舟后，回答的也很客气：
    “如果你说的是提出机器人学三定律的阿西莫夫，当然，我是知道的，我们这一行恐怕没人不知道他这个名字。”
    “对。”
    点了点头，纪云舟示意她走过去：
    “在我十几岁时，曾看过一场电影，里面有句话，我至今印象深刻。”
    [自从第一批电脑面世以来，机器里便一直存在着幽灵。
    随机代码片段会组合起来生成让人意想不到的协议，从而产生行为。
    也就是说，机器人可能会自然进化。]
    “那时我就一直在想，在现实世界，未来有一天，或许机器人也会产生自主意识，拥有情感和思维。”
    在看清屏幕上，是自己所编写第一个程序资料的那一刻，沈安全身的血液像冻结般凝固起来。
    倒映屏幕光亮的脸，惨白的吓人。
    而纪云舟弯腰翻动着，眼里有光。
    “我在旧房子里整理自己的旧资料时，无意间发现了这个。”
    兴致勃勃的抬头看向沈安，见她神色有些僵硬，误以为沈安不开心的纪云舟连忙道歉：
    “抱歉，我不是有意窥探你的研究数据的，我真的只是在无意中看到的。”
    手足无措的停下自己的动作，见纪云舟似乎怕冒犯到自己，吐出一口气，回过神的沈安摇了摇头：
    “没关系，你继续说。”
    这些程序块太古早，那时年纪还小的沈安，也没有全部仔细看过。
    她不知道纪云舟为何会觉得有趣。
    但心底里就是忐忑。
    而在他熟练的点开某处更深层次的代码段后，看到那些完全陌生的东西，沈安的脸色更是差到了极点。
    “我就是想问，这些不是你编写或主动生成的。”
    那些风格与沈安大相径庭的代码，人为难以读懂的逻辑，当然不是她写的。
    见沈安点头，纪云舟眼里的激动几乎要掩饰不住，喃喃自语：
    “我就知道，也就是说，这些真的是机器中随机代码组合出来的协议，我的猜想是真的。”
    “沈安，你还有最初机器人的资料和原型机吗，我想看看，就是那个‘第四号’。”
    怔怔的看了激动的纪云舟一眼，沈安摇了摇头：
    “它不在了。”
    他就在这。
    她撒了个谎：
    “时间过去太久了，初代机器人，已经被我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视线与回头的柳风月碰撞，沈安也没有丝毫动摇，从容地又别过脸去。
    柳风月也淡定的别过了视线，看着墙上的一幅油画。
    身后，沈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话说，你问这个干嘛？”
    大失所望的纪云舟的眼眸黯淡了不少：
    “好奇啊，这种很有可能推动ai技术革命的东西，沈安，你不感兴趣吗？”
    “它们可能真的会自然进化，就像地球上每一个诞生的物种一样。”
    已经稍微冷静下来的沈安，从纪云舟手里接过了一杯热茶，毛尖。
    “你该不会想跟我说，有一天，机器人也会拥有生命。”
    “对啊，跟人类在同一个地球上和谐共生，我觉得很有可能，沈安，难道你不这么觉得？”
    升腾的雾气看不清她的表情。
    “哈，那一定是个鬼故事。”
    说着，沈安意味深长的瞥了柳风月一眼。
    而他似乎好久都没动过了。
    就站在客厅里离他们这个桌子最远的窗边，安静的看着那幅画。
    安静到有点不像他。
    纪云舟可能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见沈安这副消极态度，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喝了一壶茶后，见他无话，沈安起身打算离开：
    “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低头似乎还在想什么的纪云舟，紧握着杯子，还是点了点头。
    “好，对了，这些资料——”
    “你要是需要就拿去用，不需要丢掉就好，与我无用了。”
    那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留在纪云舟那里也无所谓的，不然他也不会叫她过来，沈安很清楚这一点。
    探身去摸自己的包时，桌子上闪烁的灯引起了沈安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
    看了一眼，纪云舟回答道：
    “哦，一个干扰器，柳灼泽为了建立人机信任规避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要研发些除了底层代码外，其他的控制手段。”
    “不受控的机器人可能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做些不好的事。我偶然发现这东西对机器有干扰作用，就一直在研究，忘了关。”
    解释着，纪云舟便要伸手去按关机键。
    而沈安几乎是惊呼出声。
    “别关它。”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通了。
    柳风月不是不想凑过来，是因为干扰器把他困在了窗边。
    沈安从来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也没想到当这一刻到来时，她会毫不犹豫。
    冷静的从包里摸出手枪后，在柳风月意识到不对转身前，她就对着他心脏的位置，开出了第一枪。
    金属碰撞的闷响，与他那沉重的身子撞在玻璃上的声音混在了一起。
    颤抖的握着那把枪，沈安也因为后坐力猛地退了一大步，差点跌落在地。

 第272章 生命中最后的两天（其四）

    没有消音器下子弹出膛的巨大声响，和那猛然爆开的硝烟味道，把纪云舟看傻了。
    反应过来后，纪云舟下意识的第一动作，是去扶沈安。
    之后才看向跌倒在窗旁的柳风月，声音都在颤：
    “你打中他了？”
    纪云舟没看到沈安打中的是柳风月哪里。
    而远处，扶着窗边，柳风月撑起身来，缓缓扭头看向二人。
    红色的液体在窗前滴落在地上，而他咳了一声。
    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在看到沈安颤抖的手后，纪云舟仍然以为沈安开枪是一时冲动，此刻她也慌了。
    表情僵硬的放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几乎是立刻向柳风月那边走去，想去看看他的情况。
    身后，只是因为后坐力而手腕疼的沈安，颇感不解的看了纪云舟一眼。
    见他上前，连忙开口提醒：
    “别过去。”
    她不觉得，一颗子弹就能解决柳风月。
    就算可以，也要等她完全确定他失去威胁，再接近他。
    发了狂的机器绝非人力所能抵挡。
    而不知为何，到了这一刻，沈安心里一点情绪波动都没了，快感、恨意或者纠结，都没有。
    只剩下清晰到吓人的理智，分析着局势。
    但纪云舟没听她的话，心情忐忑的继续向柳风月迈过去，口中喃喃自语：
    “沈安，你不会的……”
    见纪云舟不听劝，执意要走过去，用一只手固定另一只手震到有些发麻的手腕。
    在瞄准后，沈安又开了一枪。
    子弹几乎是贴着纪云舟的耳畔飞过，从这个角度，为了不伤到他，她也只能打到柳风月的手臂。
    枪响和一声闷响后。
    再次被打中的柳风月猛地跌坐在了地上。
    三人里，情绪最激动的是纪云舟。
    回过头来后，几乎撕心裂肺的冲她喊道：
    “沈安，够了！别再开枪了。”
    用身体挡在柳风月和沈安之间，转身看着她，纪云舟的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惊诧，而后严肃下来。
    像是安慰自己的喃喃自语：
    “你没必要杀了他的，他应该还有救……”
    回应他的，是沈安平淡的目光。
    她能理解纪云舟为何会如此，一个坚信人性本善的人，肯定不愿意看到别人在他面前死去。
    但她不知道，此刻，纪云舟最怕的，是见到沈安杀人。
    他不愿看到沈安真的杀了柳风月，又忍不住担心，如果她真的在自己眼前杀了他该怎么办。
    纪云舟这种人是不可能包庇这种罪行的。
    可是她又是沈安。
    清晰的声音落到纠结的纪云舟耳中：
    “让开，纪云舟，他根本不是人。”
    根本难以立刻理解沈安意思的纪云舟呆愣的站在原地看她。
    身后，柳风月顺势倚墙瘫坐，一手捂住胸口后，声音沙哑：
    “沈安，求求你别杀我。”
    可怜的语气极具迷惑性，能骗到纪云舟。
    见纪云舟还分不清状况，沈安干脆的喊道：
    “我第一枪打中的是他的心脏！你见过一个人被打中心脏，又被打中手臂，还能一声不吭，冷静求饶的吗？”
    “回来纪云舟，别靠近他！”
    而在注意到柳风月的小动作，加上他身旁滚落的两颗完整弹头后，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
    沈安抬手，再次对准了柳风月的眼睛。
    “砰——”
    被穿透的眼睛只留下一个空洞的窟窿。
    浅色的液体混合血色涌了出来，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了极其腥甜却又有些奇怪的味道。
    从纪云舟的角度看，那像极了血液。
    很唬人。
    另外一只完好的湛蓝色眼睛也跟着黯淡下来。
    趁纪云舟怔愣，沈安上前，一把将他往回拉了几步，再次安抚他：
    “看清了吗？他不是人，柳风月就是你想要找的‘第四号’，算了，等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呵呵……”
    三个人的声音接连响起。
    听到那笑声，沈安猛地扭头，警惕的盯着墙边的柳风月。
    在她说出他的身份后，原本靠在墙边还死气沉沉的柳风月，突然笑了。
    声音清晰，带着浓厚的机械痕迹，笑的有些可怕：
    “沈安，你好狠的心啊。”
    抬手摸了摸从眼眶奔涌而出的机液，柳风月缓缓站起身来，靠在窗边，微微弯腰，修长的身形美的仍然像一幅画。
    残忍的古典画。
    看到眼前一幕的纪云舟整个人都在颤抖。
    飞溅的血色液体在玻璃上滚落，倚靠着这样的背景，垂下空洞的眼眸，柳风月像是魔鬼般喃喃自语：
    “好痛啊……修复不了，打在任何一个地方我都还能自我修复，唯独眼睛我修复不了。”
    “沈安，就是因为昨晚我不给你看核心，今天你才把主意打到了我的眼睛上吗？”
    极其哀切的语气，让那握着枪柄的手紧了紧。
    正在沈安犹豫要不要开第四枪时。
    柳风月抬手，猛地扯下了墙上那幅画，极快的向他们砸了过来。
    下意识推开纪云舟后，沈安靠在桌子上，惊魂未定之时，身后，什么东西跌落碎掉的声音响起。
    她扭头看过去，原本桌上的干扰器和画一起，落在地板上摔碎了。
    柳风月扔出那幅画，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他们。
    差点发出声音的纪云舟被沈安扑过去一把捂住嘴巴。
    她摇摇头，用嘴型示意他：
    [别出声，他看不见。]
    机器人与人类不同，看起来是两个眼睛，却还是连在一起的一个设备。毁一而全亡。
    这时的柳风月已经挪到了房门口，染红的指尖摸过智能门锁，发出清脆的一声机械音。
    他黑了进去，给房间上了锁。
    一片花白破碎的世界里，柳风月抬起头，明明空洞的眼眸，还是定定的看向了沈安。
    一半是血色的脸上，扯出一个凄惨的笑：
    “我知道你有枪，沈安，但自从你扎了我一刀后，核心处，我用的是都强合金，第一枪对我造不成什么伤害。”
    “我本来没想做什么的，沈安，被你打两枪泄愤也没关系。”
    “就算你恨我，打穿了我的眼睛，我也不会做什么的。”
    “可是，你不该让纪云舟也知道我不是人的，沈安。”
    “我可以不杀你，但他今天必须得死。”
    极其平静的语气，就好像他已经事事算尽。
    用动作和口型示意纪云舟赶紧上楼，沈安开口掩饰他移动发出来的声音，抬头看着天花板，自己也跟着走了几步：
    “你没机会的，柳风月，今天我一定会杀了你。”
    “杀了我吗？”
    肆意的笑着，柳风月缓步向她所在的方位走去：
    “你说杀了我，沈安，是不是就意味着，在心里，你就已经承认，我是有生命的个体了呢？”
    猛地扑过来的身体，被有所防备的沈安翻过桌面躲了过去。
    原本桌上的设备纷纷被她扫落在地，一片破碎声里，她抬手向最上方的吊灯开了两枪。
    沈安的枪法不算好。
    虽然很早之前就接触过，却也没实战过。
    在柳灼泽那里恶补了大半个月，却也只是能在没有干扰的环境下打中固定靶的水准。
    打中柳风月的眼睛就已经是他放了水了。
    所以打吊灯的第一枪她没打准，又补了一枪，虽然幸运的打中了，柳风月却也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价值不菲的吊灯从天花板上直直砸向柳风月的头顶。

 第273章 生命中最后的两天（其五）

    捂住受伤的手臂，沈安追着纪云舟上楼。
    跑到最顶层的三楼后，她看见他靠在栏杆上，表情凝重的望着楼下应该被砸倒的柳风月。
    沈安也跟着从扶手处望下去，一片碎片里，已经没了那个机器的身影。
    她猛地转身，后退几步。
    扶着栏杆，柳风月紧跟着他一步步爬了上来。
    眼睛处的伤口像一个无底洞，楼梯上一路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将枪口对准柳风月，沈安拨开了保险栓。
    细微的声音被柳风月尽收耳底：
    “想开枪吗？沈安，可是你还剩一发子弹，你要打在我身上哪里呢？”
    可怜又嘲弄的语气，明明伤痕累累，他却依旧淡然，散发的某种熟悉的气息，让沈安有些不舒服。
    “别靠过来。”
    她太熟悉这种气息了，每次照镜子时都会看到的，那种暮气沉沉的死气。
    闷声警告着，柳风月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靠近的速度并不算快，一点点逼近，此时还有心情劝她：
    “如果我是你，会把这颗子弹留给你身后的纪云舟，给他个痛快，你保护不了他，如果落到我手里，他会死的很难看的。”
    表面沉着的沈安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都落在了柳风月耳中。
    最终，他站在了沈安面前，握住发烫的枪口，抵在了自己的额前，神色凄凉：
    “或者，为了保护他，你会杀了我吗？”
    血色的液体流到了沈安的虎口，几乎灼热到要把她烫伤，甜腥气弥漫。
    瞳孔颤了颤，最后，沈安也没有扣动扳机。
    恰恰相反，她将枪一把丢下了三楼，落在那一堆碎片里，轻叹了一声：
    “我不会。”
    她没办法了。
    柳风月那么自信，让她没办法不怀疑，就算她开枪，一颗子弹也是杀不了他的。
    沈安可以拿自己的命去跟他赌，但她不能拿纪云舟的命去赌。
    沙哑的声音里满是苦涩与无奈：
    “放纪云舟走，我保证，你的身份他不会说出去的。你还的也已经够了。
    柳风月，我不恨你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重新开始。”
    混合的液体从柳风月眼眶涌了出来，分不清是泪还是血。
    他一把抱住了她，血腥的味道一下子包裹住了沈安，让她有些不舒服。
    “真的吗？你不是在骗我。”
    “真的，我放下了。”
    闷声答着，沈安反抱住了柳风月，身旁，纪云舟看着二人，神色复杂的喊了句：
    “沈安……”
    无人在意。
    血色的机液落到沈安肩颈，钻心入肺的凉，又滴落到地板上。
    想要从他怀里暂时挣开的沈安被柳风月越圈越紧。
    那颤抖到极点的声音，让在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怀疑。
    他哭了。
    “别看我……求求你沈安，我现在很难看，不是你喜欢的模样了……”
    “好。”
    极其卑微的语气下，是柳风月喋喋不休的喃喃自语：
    “你别怕，只要你开口，我就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在意的人。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真的没想伤害谁的。”
    “好。”
    “要是还不能原谅我你就多打几枪，都发泄在我身上，沈安，我不会还手的……”
    “好。”
    “沈安，等安置好一切我们就出国，不要留在这里了，跟我走……”
    用手势示意纪云舟先离开，神色空洞的沈安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好。”
    “我都答应你，只是抱的太紧了，我喘不过气……”
    双唇紧绷，在他们的交流中，纪云舟沉默的离开了三楼。
    走到客厅中后，他鬼使神差的抬起头，明明隔的很远，却十分清楚的听到沈安念了句：
    “deactivate(机器人控制指令：终止运行)”
    无边的慌乱一下子涌上了纪云舟的心头，在他眼前，沈安靠在三楼栏杆处。
    后仰而下。
    巨大的破碎声里，无边的血色晕染而开，流到惊慌跑过来的纪云舟的脚边，落在他颤抖的瞳孔里。
    “沈安……”
    推开那沉重的手臂躯壳，沈安在一片吊灯碎片里坐起来，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身下。
    眼神茫然无措。
    碎片已经深深扎入了柳风月的一侧手臂。
    沉重的身体被在木质地板上砸出了个坑，血色的液体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缓冲的双腿从机械关节处折断。
    而那损毁吊灯暴露的钢条，不偏不倚，扎透了他的喉咙。
    唯有刚刚护住沈安头颈的胸口和另一处手臂，被他努力支起，完好无损。
    而他的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用极其虚弱，下一秒就要宕机的纯机械声，不断重复着一个单词。
    死死咬住下唇，沈安抬手取下了那个她今早亲手给他戴上的手表。
    背面扎入柳风月拟态皮肤的机械针还完好无损。
    鲜血从沈安咬破的唇瓣弥漫。
    将染红的手表放入口袋，她捡起原本在手边的玻璃块。
    划开柳风月胸前的拟态皮肤后，一下又一下的撬着他的核心区。
    在金属面前碎裂的玻璃扎破了她的掌心，又换了一块，她继续撬。
    “沈安！”
    “别碰我。”
    上前想要拉住沈安的纪云舟被她厉声喊住。
    一声几乎不可闻的轻笑后，原本完整到坚固无比的核心区挡板为她开了一条缝。
    而在听到那声机械响声后，沈安几乎毫不犹豫的将玻璃碎片插了进去。
    “沈安……他还活着啊……”
    不忍再看眼前这副情景，纪云舟别过眼去，指尖都在颤抖。
    可是刚才出现在柳风月脸上，那明显的笑意，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脑海中抹去。
    单是看着，心脏就像被扎了一下那样难受。
    沈安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血色的液体溅在她的脸颊，她不为所动。
    用力压下去，玻璃断裂的声音里，挡板应声而开。
    核心区里，那颗本就裂了缝隙的机械心脏。
    已经摔得七零八碎了。
    伸手进去，沈安硬生生扯断卡扣，面无表情的将那外形几乎彻底破碎的心扯了出来。
    破碎的特殊玻璃扎入她的血肉，保护心脏核心的蓝色维动液剂渗入她的伤口，刺骨的疼。
    沈安却仍抓着不肯放。
    流下的混合血液滴入了柳风月敞开的胸膛。
    而他一直在机械重复着的那个单词，也终于在此刻停了下来。
    那个词，是[secure(控制指令：保护)]
    站起身后，面无表情的沈安将那颗心递给了纪云舟：
    “喏，你要的，初代机‘第四号’。”
    纪云舟没有接，看着她，眼底里是从来没有过的陌生与冰冷。
    摇摇头，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转身向门口而去。
    身后，沈安跟了上来，声音毫无波澜：
    “拿着，我欠你的，先还了。”
    拉开已经自动解锁的门，纪云舟站在门外回头，那颗破碎的心像是刺扎在他的眼睛里，咬了咬牙，他终于转过身直视沈安。
    在她的脸上，依旧什么情绪也看不出。
    “你太冷血了，沈安……这东西我不会收的。”
    说着，纪云舟便打算离开，沈安却一把拉住了他：
    “那就先帮我保管，也算我欠你的，我都会还的。”
    那颗心被她强硬的塞到了纪云舟怀里。
    冷笑一声，纪云舟迷茫的摇了摇头：
    “不用了。”
    下一秒，沈安却猛地关上了门。
    纪云舟再想开门时，锁上却亮了红灯。
    他连忙跑到窗边往里看，沈安正握着刚才在风月手上取下的一只手表，一处处拉上了窗帘。
    “你要干嘛？沈安！”
    这栋小别墅里有沈安他们之前没用完的材料，他们当初发现的，能为机器人供能的混合液。
    能量传递的效率很高。
    缺点是，极其易燃，暂时没找到解决办法。
    所以后来就都好好存放在特殊容器里，堆放在杂物间了。
    纪云舟念旧，沈安知道他没扔。
    将那混合液浇到房间四处，沈安将点燃的蜡烛丢到了地上。
    火光里，最后，她给柳灼泽打了个电话。
    大火过后，一切归于死寂。

 第274章 尾声

    四天后。
    医院里，昏迷许久的沈安终于睁开了眼。
    “柳总，她醒了！”
    “真的！让我看看，安安，你没事，还好吗。”
    在柳灼泽和医护人员扑上来后，环顾四周，沈安努力张嘴，用沙哑的声音问了句：
    “我的先生还好吗？”
    再无人开口。
    沈安又闭上了眼，角落里，纪云舟扭头看着窗外，神色惨淡。
    三个月后。
    在进行过多次清创和植皮手术后，沈安的身体状况终于稳定了下来。
    却依旧能从敞开的领口，清晰的看到从颈部向下延伸的大片疤痕。
    那场大火里，沈安虽然最终无事，身体却也有百分之二十的烧伤。
    也因为吸入灰尘过多而做了开胸手术。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洛宫站在她的床边，冷着脸将所有的资料放在沈安病床旁的柜子上，语气生硬：
    “这是三个月来我经手的所有报表以及相关资料，还有各种资产证明，最上面……”
    顿了顿，看着沈安，他继续道：
    “最上面，是柳……”
    说到这，洛宫的声音就有些哽咽了，他终究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强撑了三个月，精神已经接近崩溃。
    “你走。”
    平静的开口，沈安拿过最上面那张纸。
    洛宫却没有走，倔强的看着沈安，努力清晰的表达着自己的话：
    “我已经……按照少爷的意思，帮你经营了三个月，以后的路，沈小姐好自为之。”
    说完，他深深看了沈安手里那张遗嘱，咬牙转身离开。
    在他走后，沈安低头，看着结尾处，笔迹清晰，遒劲有力的四个手写字体，盯着看了很久。
    [赠于吾妻。]
    “也会有人为你难过呢，柳风月……”
    低声念着，脚步声从房门口传过来，将果篮放到柜子上，纪云舟扫了一眼那摞纸。
    在沈安身旁坐下后，拿起一个苹果给她削皮，有意无意的随口说着：
    “看来，你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嗯。”
    从他手里接过果块，沈安填到嘴里。
    “以这种方式。”
    轻嗤一声，将苹果递给她，纪云舟看向窗外，沈安也跟着看了过去：
    “哪种方式呢？纪云舟。”
    他不再说话了。
    黄昏里，沈安淡淡开口：
    “其实我们都一样，都在为了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
    “你不也是吗？早就恢复记忆了。”
    纪云舟没回答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苦涩。
    咬了口苹果，沈安继续道：
    “我从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端的巧合，纪云舟。”
    “会在我被柳风月困在地下室，消失大半个月时选择回国的你，也是一样的。”
    不是无端的巧合。
    “我要跟池楚订婚了。”
    没有接沈安任何一句话，纪云舟只是平静诉说道：
    “你会祝福我的对吗？”
    原本扭头看向窗外，看似一直沉浸悲伤的沈安终于没崩住，扭头给了纪云舟一个大大的白眼：
    “想的美哦。”
    “你根本不会跟她订婚的，还有，把那颗心脏还给我。”
    又拿起一颗苹果的纪云舟故意逗她：
    “不给，某人说了要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
    气的沈安作势要用枕头打他。
    吵闹过后，看纪云舟又削了个苹果，沈安摆了摆手：
    “我不吃了，吃不下了。”
    削完皮后，纪云舟自己咬了一口。
    “自作多情。”
    说着，见柳灼泽走进来，纪云舟点头示意后，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我先回去了，出院再来看你，好好养着，新晋的沈大富豪。”
    站在沈安的床边，柳灼泽拿着报告单，递给她后笑着道：
    “恢复的不错，安安，你快要能出院了。”
    “放心，答应你的，我一点也不会少。”
    扫了眼堆叠的资料，沈安努力笑了笑，向柳灼泽承诺道。
    但他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到了沈安身旁：
    “不用了，你本来也不欠我什么。”
    “对了，出院后想吃啥，直接搬到我那里去住，有张妈和管叔照顾你，我才能放心一点……”
    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么多天，把沈安第一次说的有点想哭，连忙扭头看向窗外。
    看着她这副模样，柳灼泽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像之前沈安住院的三个月里，每一天黄昏一样，默默趴在她的床边看着她。
    三个月前，沈安曾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开口的第一句就是：
    [我把柳风月杀了。]
    [……]
    那时，柳灼泽沉默了很久，但他想的根本不是沈安猜测的权衡利弊，而是怎么办。
    把柳风月那种人杀了，他该怎么帮她善后。
    思来想去，柳灼泽才憋出一句：
    [你现在在哪？]
    沈安却接着说：
    [想合作吗？我能代替他，把你想要的都给你，只要帮我把现场包装成意外。]
    他又执着的问了句：
    [你现在在哪？]
    犹豫片刻后，那时沈安挂断了电话。
    在柳灼泽满城寻找下，半个小时后，他才找到她，纪云舟已经找人扑灭了火，将沈安送进了医院。
    而柳灼泽打点了一切。
    将这伪造成了意外。
    也正因为沈安的烧伤，她能以意外的受害者而被可怜。
    每每谈到她为了保护她而丧身火海的丈夫，人们往往扼腕而叹。
    英年早逝，实在可惜。
    可又在知晓沈安继承了柳风月全额遗产后，表情微变。
    三年后。
    北洲的技术交流会，沈安以助理身份，陪同李婉宁赴约。
    当然是李婉宁软磨硬泡而来的。
    同行的还有山青。
    工作之余，傍晚，三人在异国街头闲逛，此时北洲的街头，已经随处可见的人形机器人，为各自的主人家奔走忙碌。
    随口聊着，正李婉宁突然停下脚步，伸出手冲一个方向摇了摇。
    “嗨！”
    心想在这儿也能碰到熟人的沈安，默默跟着看了过去。
    正祈祷那人最好自己不认识，也别认识自己。
    在那人走近，看清她的长相后，她的一颗心紧了紧。
    “江雨！”
    “婉宁姐姐！”
    在沈安住院的时候，江雨就又出国了，既是学习，又是积累表演和工作经验。
    而李家和江家之前家世差不多，两家还算交好，李婉宁跟江雨的性格也一直合得来，算是朋友。
    他乡遇故知，两个e人凑到一块，让近三年来越发不爱说话的沈安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两个人在街头聊的热火朝天。
    而沈安跟山青只能在被e到的时候跟着聊上两句。
    其余时间，两人默默对望，像极了家长碰到一起后闲聊，手足无措的孩子。
    当然，只有山青会这么比喻。
    沈安没有家长，也就从来没有这种苦恼。
    直到那边，又有个男声沉声喊了句“江雨。”
    欢快的扭过头去，江雨甜甜的回了句：
    “来啦。”
    “我就不跟你们继续聊啦，我的先生叫我了。”
    先生二字，让沈安嘴角抽了抽。
    跟李婉宁并肩望着那个身影，其实，沈安根本看不清。
    火灾之后，她的视力有一点受损。
    身旁，李婉宁突然感叹了一句：
    “啧，要是我的命也这么好就好了。”
    不明所以的沈安扭头看她：
    “什么意思？”
    而李婉宁则像看到什么怪物一样看沈安：
    “啊？你不知道，这么大的八卦你竟然不知道。”
    “因为师父她老人家这三年一直深居简出，做她秘密的小研究啊……”
    旁边，山青默默补刀。
    抬手轻拍了一下山青的脑袋，见她这种闷葫芦也知道，不服气的沈安不由也来了兴致：
    “就你话多，到底是什么八卦。”
    “你个土鳖，这都不知道，来来来，我跟你慢慢说。”
    一边说着，李婉宁一边走。
    捂着脑袋，跟在二人身旁，山青默默的笑。
    “哦，你是说在江家资金链出问题时，突然有个叫‘公爵’的外国有钱大佬，对江雨一见钟情，然后救她于水火之中。
    嚯，现实版霸道总裁爱上我啊。”
    听完李婉宁绘声绘色的解说，沈安简要的总结道。
    李婉宁“哼”了一声，又感叹道：
    “啊，为什么我遇不到踩着七彩祥云来救我的盖世英雄呢，同样是家里出问题。我只遇到了落井下石的——你哥。”
    说着，她故意看了沈安一眼，眼中的笑意藏不住。
    “没办法，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们～”
    二人的交谈声被风裹挟，清楚的落到了身材高大的男人耳中。
    拉了拉公爵的袖口，不明所以的江雨小声提醒道：
    “公爵大人，走，过一会儿赶不上音乐剧开场了。”
    扭头看了三人离去的方向一眼，公爵“嗯”了一声，脸上也没了往日的戏谑，双手插兜，跟在江雨身后。
    北洲之行最后一夜的技术交流晚会上，沈安见到了不少熟人。
    江雨和她的‘盖世英雄’、沈安那本来应该退休的师父、而沈安一早就认识的，第一次见面的ai技术俱乐部的人。
    坐在二楼的角落，纪云舟拿着一杯酒坐到了她的身边，跟沈安一同看着楼下。
    李婉宁带着山青，跟江雨等一众沈安的熟人坐着闲聊。
    这里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他们在谈未来，人工智能行业的未来。
    身边，纪云舟晃着酒杯，喃喃的念着电影“i robot”中的一段原声台词。
    翻译过来是：
    [总有一天。
    它们会拥有秘密。
    它们会拥有梦想。]
    颇为无奈的沈安白了他一眼。
    “你电影看多了，莫名其妙。”
    却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下面的声音畅想。
    是啊，高速发展的ai技术下，未来会是怎样呢？
    谁知道呢。
    ——完——

 个人故事：赫拉（上）

    [包括柳岚和柳风月过去的事。]
    窗外，是倾泻而下的暴雨。
    柳淮晓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一天乃至之前，和他所经历的一切，到现在还清晰印在柳岚的脑海里。
    她和柳淮晓相识在大学。
    而那时，柳岚还不叫柳岚。
    她是伊雅斯特贵族小女儿与异国人的私生女，从小被寄养在家族偏远的农场，连名字和姓氏都懒得给她。
    那里的人们就叫她伊法莉。
    在伊雅斯特，这个名字的含义为：[被厄运缠身的女子]。
    与生俱来的的超高智商和超乎常人的学习天赋，让伊法莉轻易的成了人们口中的天才。
    ‘天才’这个名号，却也只是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孤立和欺辱。
    后来某一天，中学生伊法莉面无表情的用铁叉，把一个拿她的名字和身世开玩笑，还试图欺凌和侮辱她的高年级男孩，身体的某处钉在了地上。
    她记得那群吓傻的起哄者的嘴脸，手指染血，表情却平静。
    那时，伊法莉就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
    无论是名字还是活着的意义，都是要靠自己赋予的东西。
    力量便是权柄。
    “我叫伊法莉，意思是，招惹我就会给你带来厄运的女子。”
    很快，农场里，所有的人都记住了这句话。
    十六岁时，伊法莉凭借自己所展现的远超常人的理学天赋在乡下声名大振，被接回了家族。
    但即使这样，她那所谓母亲的家族，也并没有觉得伊法莉能做什么。
    接她回来也不过是为了谋个好名声。
    在那个家里，伊法莉仍旧是个“下人厮混的野孩子”。
    后来，她还是像垃圾一般，被大人随手丢进了大学校园。
    作为一个性格孤僻的天才，加上那头棕色的，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头发和混血儿的外貌。
    大学里，她依旧没有朋友。
    并且得到了自己的新外号，用我们的语言来说，意思是[杂种人]。
    其实跟当初被丢到乡下没差。
    起初，伊法莉是这么觉得的。
    只是后来，她遇到了同样是天才少年的柳淮晓。
    同样是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异国面孔，甚至年纪比她还小，但他却很受其他人的欢迎。
    或许因为他是个烂好人。
    后来的故事像是寻常的偶像剧桥段，伊法莉和他互相陪伴，相知相惜，最后私定终身。
    完成学业，踏上回国的飞机时，柳淮晓笑容腼腆，声音却坚定：
    他说：“伊法莉，等我回来，我一定要娶你。”
    但他没能回来。
    二十二岁的伊法莉等了柳淮晓四年，等到她吞并了所谓兄长的产业，让家族不得不正视她这个继承人。
    柳淮晓仍然毫无音讯。
    而她已经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寻找他了，出乎意料的，柳家不难找。
    而当伊法莉心情复杂，亲自去柳淮晓的国家找到他时，才知道他早已经跟别人订了婚，要结婚了。
    而且，也不记得她了。
    见她直接登门抢人，宴会上，柳家人言辞激愤，有人直接骂她伤风败俗，竟然喜欢上自己的弟弟。
    而她所谓的父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她放过柳淮晓。
    她不为所动，执意要与柳淮晓对峙。
    伊法莉不过是一对年轻人一时冲动的产物，她连父母都没有，在她的世界，自然也根本不存在这种伦理纲常。
    哪怕他们那样说。
    她依旧理解不了。
    她不觉得柳淮晓和她之间，有什么绝对不能在一起的问题。
    她只知道她爱他，而他应该也是爱她的。
    故事的最后，以恢复记忆后，精神崩溃不堪承受的柳淮晓自戕结尾。
    伊法莉还是带走了他。
    她恨柳家人。
    是他们将柳淮晓困在家里，四年来，强迫他进行莫名其妙的精神治疗，最后逼死了他。
    也让伊法莉失去了唯一的所爱。
    柳家人不愿承认她的身份，伊雅斯特的贵族母亲不愿承认那段荒唐过往，他们都想要逼迫她息事宁人。
    可她偏偏不遂人愿。
    在国内，伊法莉从此开始以柳家新一代的长姐柳岚自居，开拓市场，吸收和吞并柳家资产。
    在国外，她亦是伊雅斯特贵族之女，一个曾流落在外的传奇天才，商业女帝，最终手握财权的伊法莉女爵。
    窗外，雨还在下。
    古堡里，管家毕恭毕敬的走进房间，向柳岚鞠上一躬：
    “女爵，这场游戏结束了。”
    回过神的柳岚招招手，管家便将平板递了上去。
    画面里，是一个扶着门框的少年，在他的脚下，密密麻麻踩着的都是和他年纪相差不多之人的躯壳。
    十几年来，柳岚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收养孩子，把他们关到古堡中的黑牢，让他们互相争斗厮杀。
    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来。
    绝境会筛选天才。
    可惜，这么多年，能与当初柳淮晓媲美的，柳岚一个也没看到。
    而这个孩子，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不仅能活下来，并且还能破解她设下的重重谜题，打开黑牢大门的人。
    “带他过来。”
    发号施令后，不久，脏兮兮的少年便站到了柳岚面前。
    浑身血污，眼神倔强。
    “走近点。”
    柳岚招招手，少年应声走近。
    下一秒，肮脏不堪的手从怀里扯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少年坚定的向柳岚扑去。
    被她一枪射中了眉心。
    “不够聪明，清理掉。”
    废物不配在她的世界里活着。
    瘫倒在地的身体很快被管家找人拖了出去，痕迹被打扫干净，所有人都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面无表情看着窗外，咳了几声后，血迹从她的唇角渗了出来，柳岚都毫不在意。
    又从脚下的书上，拿过了一组照片。
    上面的女孩，此时还很年轻。
    房间里，柳岚喃喃自语：
    “沈安吗。”
    “柳淮晓，你的女儿，应该会和你一样聪明。”

 个人故事：赫拉（中）

    一道闪电划破黑夜，惨白的光照亮了柳岚的脸。
    她刚从地下实验室走出来，手上是没洗的鲜血，一滴滴从指尖滚落地面，却毫不在意。
    这个地方她就是王。
    哪怕有人能察觉到有些奇怪，也无人会为了几个孤儿和流浪汉的生命而跟她作对。
    今天，实验又毫无进展。
    扶着门框，剧烈的咳嗽后，柳岚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鲜血。
    管家为她披上一件斗篷，用温热的毛巾擦去她手上的血污。
    瘫坐在沙发上后，大厅里，摆钟刚好敲了四下。
    自从柳淮晓死在自己面前，柳岚就再也没有过一夜安眠。
    她的脑海中，自此反复重播着柳淮晓自戕时脑袋碎裂时的一幕，伴随着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那时随之而来的柳家人的凄鸣。
    只有用他人的鲜血和哀嚎，来拼凑柳淮晓破碎的躯体时，才能让柳岚得到片刻宁静。
    管家点亮了大厅的灯火。
    柳岚拿起了桌子上，私家侦探关于沈安的所有调查资料，粗略翻阅过后，大失所望。
    她远没有自己父亲那样的智慧。
    “是因为那个蠢女人才玷污了你的血脉。”
    随手将调查资料丢到桌面，错开的一页，内容吸引了柳岚的注意。
    她又拿到面前，上面清楚的写着：
    因为幼时的创伤，沈安患有心理障碍，偶尔会产生自毁倾向。
    往前翻，是侦探关于此方向全部的调查和分析。
    最早是在高中，她就表现出了相关倾向。
    柳岚便继续看下去。
    很快，她就发现：
    沈安的状况一直在加重，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最为明显，那一年里，沈安看过很多次心理医生。
    而她的情况突然好转，是从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可交互ai助手开始。
    觉得有趣的柳岚把相关资料全部找了出来，发现了端倪。
    情况好转后，沈安还冒着入狱风险，从国外和其他渠道收集零件，替他构建了身体。
    久违的，一抹笑意在柳岚脸上浮现。
    在除掉沈安的母亲后，这么多年来，柳岚曾无数次动过想杀掉沈安的念头。
    却终究因为她的眉眼里有几分像她的父亲，不舍得亲手毁去她。
    但一想到柳淮晓死后，他和别人的孩子还好好活着，柳岚心中就像卡了一根刺。
    或许这根刺终于到了拔掉的那一天了。
    “一个自以为用自己的命就能换孩子一生平安的蠢货，和一个把设定好回答的机器人当成精神寄托的傻子，凭什么夺走淮晓……”
    “既然是你们夺走了我唯一的爱人，沈安，那就让我也夺走你身边最珍视之物。”
    柳家总要有人跟她体会一样的痛苦。
    精心计划了半个月，确保自己不会露出任何马脚，柳岚才让人去接触沈安。
    结果，稍加交涉后，她的人，轻易的从沈安手里买下了那个机器人。
    与柳岚原本以为艰难的对峙不同，代价低到让她觉得无趣。
    只是花了点钱而已。
    甚至在那个机器到手后，柳岚都有点后悔。
    觉得对沈安而言，它也不怎么重要。
    以站立姿态，刚刚开机的机器人，被柳岚的人一脚踹跪在她面前，那双干净的眼睛茫然的望着她。
    “粗劣的模仿人类的五官，着实可笑。”
    这是柳岚对那个机器说的第一句话。
    知道它是机器，那副极其像人的五官和神色，让柳岚怎么看怎么别扭。
    于是，她拿起刀，一刀刀划破了它的脸。
    却在机器人脸上看到了恐惧。
    柳岚不会看错的。
    她曾见过无数张恐惧的表情，可是，一个没有痛感的机器人，眼中竟然也会有恐惧的情绪。
    她才觉得有点意思了。
    “az1112，十二对吗？沈安这样叫你。”
    听到沈安的名字后，看起来像是吓傻了的机器人，那张电线裸露的脸上才有了些反应。
    丑陋的下半张脸，双唇张了张，似乎它想问为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问。
    那副神情，让柳岚看了烦躁，手中的匕首刺穿了机器人的喉咙。
    而后，她看着机器人那张扭曲的脸，听着那喑哑的机械音，一字一句问出的：
    “为…什…么？”
    笑的几近癫狂。
    “为什么，机器人也会问为什么？你问我吗？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
    “你原本的主人她不要你了，把你随便卖给了我，你现在是我的，而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就是原因。”
    说着，见那机器人抬手想拔出那把小刀，让人按住轻易按它后，柳岚握住匕首，用力扭转旋转。
    尖细的机械声像极了凄厉的惨叫。
    本想虐待在沈安身上的手段，柳岚完全的发泄给了眼前的机器。
    低智商的人类在她眼里不过是两条腿的畜生，而机器人十二，自然是连畜生都不如。
    一阵折腾后，柳岚将那机器一脚踹倒在地。
    可它仅剩的一只手，没有下意识的支撑，反而护住了最无事的胸口。
    淡蓝色的机械液染湿了身下大片地毯。
    踩在机器人脸上，柳岚用力碾了碾，原本精致的五官早已一塌糊涂，原本还能看出情绪的眼睛，也终于黯淡下来。
    机器人，最终一动不动。
    “这就报废了？无趣。”
    长叹一声，柳岚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她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凌虐十二给柳岚带来了新的快感，它没有人那么脆弱，不会那么容易死，却会恐惧。
    因为指令，害怕却不能反抗。
    就只能在无边恐惧下无助的承受一切。
    它是最佳玩物。
    靠坐在沙发里，柳岚缓了好一会，才又摆摆手，让下人走近：
    “去找沈安，让她维修。”
    见那人点头要离开，像是想到了什么，柳岚又连忙叫住了他：
    “不，随便找个别的维修师来，靠得住的，不用沈安了。”

 个人故事：赫拉（下）

    她没必要现在就亲手搓磨沈安。
    柳岚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了，而她有更有意思的手段。
    花了大价钱将十二修好，柳岚还有了个意外收获，她发现了这个机器人没有清空的回忆。
    也知道了它那天下意识保护的是什么。
    是它的心。
    机器人也会有心吗？
    记忆里，它说它爱沈安。
    机器人也配有爱吗？
    从他的记忆里读取他们那一段又一段甜蜜的过往，越是看到沈安幸福，柳岚心中的恨意就越深重。
    病痛亦在折磨她。
    说来好笑，柳淮晓和柳岚都是医学方面的天才，她却救不了自己。
    只能去伤害别人。
    当然，机器人是算不得人的。
    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柳岚全用来折磨机器人十二了。
    她最喜欢看它眼里的恐惧，最开始，还怕他会暴怒，用防范手段制止它。
    后来，哪怕没有禁令，柳岚也可以放下心来，随便欺辱它。
    它不会反抗的。
    十二会自己说服自己，会在伤害中反复重复那一句话：
    “不能伤害人类……”
    因为沈安告诉过他，绝对，绝对，不能伤害人类。
    在反复虐废它读取到记忆后，柳岚清楚的知道了这一点，听到这种话，她也只是嘲弄的笑：
    “连还手都不敢？废铁皮，你真是废物至极，怎么，都是沈安教给你，告诉你的，所以不想违抗。可是她都不要你了，你竟然还信守着跟她的承诺。”
    “真可悲啊。”
    一次两次，机器人并未动摇。
    可两个月后，它那双本来澄澈坚定的眼睛，已经开始麻木和茫然了。
    柳岚有意重复挑唆洗脑，她想让机器人还手。
    又一个月后，被反复拆解，又被柳岚下了指令，逼迫它帮她一起拆解别人时。
    十二似乎终于忍无可忍。
    反抗却停在了最后一步。
    最近的时候，刀尖离柳岚的脖颈不到一毫米。
    但它没有下手。
    “不……我不能……”
    握住刀身，本以为这就是自己的死期，柳岚也不愿放弃，用力扎向自己，却比不过机器人的力气。
    “这都不敢下手？”
    嘲讽声中，刀被十二打翻在地。
    “我不能……因为……我爱她……她不愿意我这样做……”
    将柳岚推倒在地后，十二放走了原本会在今天被肢解的实验品，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它还试图救更多人，被有所准备的柳岚再次报废。
    一刀刀将它砍碎。
    但哪怕砍下了十二的脑袋，柳岚还是没有破坏它的心。
    有心，机器人就还是那个机器人。
    再次将十二拼接好，这次，柳岚没有直接对它动手，而是问了它一个问题：
    “为什么想救那个孩子。”
    十二没有回答她。
    而在孤儿的命和自己的命里，十二选了孤儿的命。
    在那个孩子面前，它再次一刀刀被柳岚砍到支离破碎，眼神却变得极其坚毅。
    坚定的望着柳岚。
    她发现这个机器人的独一无二了。
    怪不得沈安喜欢它。
    生命中最后的几个月里，柳岚辗转病榻，是十二为她端药照顾。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相信了它。
    一个暴雨夜里，见十二在自己身边，闭上眼睛的柳岚，第一次有了想要吐露什么的欲望：
    “在我五岁的时候，曾在后山碰到了一只因捕兽夹而受伤的兔子，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我用尖细的木棍戳穿了它的脖颈，然后，拆解了它。”
    “不是为了吃肉，我只是享受那种感觉。”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这种人，是一定会下地狱的，我一点也不在乎。”
    “可是，到了最后，虐杀那些人，我总觉得还有些罪恶感。是多亏有你，机器人，虐杀你，倒是没有了。”
    “我们都一样，机器人。”
    “我们都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我们同病相怜……”
    又哭又笑，到最后，柳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感受到了死神的靠近，又根本做不到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淡定，又觉得自己可悲。
    又哭又笑，她挣扎着向地下实验室而去。
    机器人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帮助她，任凭她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实验室。
    柳岚抱住了其中，一直被冰封着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拼好的，柳淮晓那颗头。
    又是哭又是笑。
    十几个本被她关入黑牢，曾被她虐待过，却侥幸生还的孤儿和流浪者们，不知何时手握武器，从房间里出现将她包围。
    柳岚只是抱着冰冷的柳淮晓。
    最后，二人骨血交融。
    处理完柳岚的后事后，管家宣读了她的遗嘱。
    她的遗产，将全部赠予她的侄子——柳风月。
    与巨额财富一同留下的，还有柳岚的一本日记，上面记录了她所“收容”的四百三十七个人，以及每一次实验记录。
    柳岚曾试图复活柳淮晓，所以才用人来做实验。
    日记后面，因为她的病，很多地方是模糊不清的，也开始有些没头没尾。
    还能辨别的一些内容如下：
    你说沈安啊，她轻易的卖掉了你，只因为你是个机器，还不知道自己损失了多少。
    机器人，你知道吗？
    如果能与所爱之人相守，我愿意花出比给沈安千百倍的钱……
    明明有爱，她却不懂珍惜。
    而你。
    你因为她的爱而遭受了这些，机器人，我知道，因为她你才遭受了这些，我让你对她的恨达到了极点。
    所以，当你有能力，能反过来掌控她的生死之时，你又会怎么报复呢？
    机器人，你们就应该相爱相杀，互相折磨。
    我得不到的爱，你们都别得到。

 个人故事：赫拉（下）

    她没必要现在就亲手搓磨沈安。
    柳岚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了，而她有更有意思的手段。
    花了大价钱将十二修好，柳岚还有了个意外收获，她发现了这个机器人没有清空的回忆。
    也知道了它那天下意识保护的是什么。
    是它的心。
    机器人也会有心吗？
    记忆里，它说它爱沈安。
    机器人也配有爱吗？
    从他的记忆里读取他们那一段又一段甜蜜的过往，越是看到沈安幸福，柳岚心中的恨意就越深重。
    病痛亦在折磨她。
    说来好笑，柳淮晓和柳岚都是医学方面的天才，她却救不了自己。
    只能去伤害别人。
    当然，机器人是算不得人的。
    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柳岚全用来折磨机器人十二了。
    她最喜欢看它眼里的恐惧，最开始，还怕他会暴怒，用防范手段制止它。
    后来，哪怕没有禁令，柳岚也可以放下心来，随便欺辱它。
    它不会反抗的。
    十二会自己说服自己，会在伤害中反复重复那一句话：
    “不能伤害人类……”
    因为沈安告诉过他，绝对，绝对，不能伤害人类。
    在反复虐废它读取到记忆后，柳岚清楚的知道了这一点，听到这种话，她也只是嘲弄的笑：
    “连还手都不敢？废铁皮，你真是废物至极，怎么，都是沈安教给你，告诉你的，所以不想违抗。可是她都不要你了，你竟然还信守着跟她的承诺。”
    “真可悲啊。”
    一次两次，机器人并未动摇。
    可两个月后，它那双本来澄澈坚定的眼睛，已经开始麻木和茫然了。
    柳岚有意重复挑唆洗脑，她想让机器人还手。
    又一个月后，被反复拆解，又被柳岚下了指令，逼迫它帮她一起拆解别人时。
    十二似乎终于忍无可忍。
    反抗却停在了最后一步。
    最近的时候，刀尖离柳岚的脖颈不到一毫米。
    但它没有下手。
    “不……我不能……”
    握住刀身，本以为这就是自己的死期，柳岚也不愿放弃，用力扎向自己，却比不过机器人的力气。
    “这都不敢下手？”
    嘲讽声中，刀被十二打翻在地。
    “我不能……因为……我爱她……她不愿意我这样做……”
    将柳岚推倒在地后，十二放走了原本会在今天被肢解的实验品，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它还试图救更多人，被有所准备的柳岚再次报废。
    一刀刀将它砍碎。
    但哪怕砍下了十二的脑袋，柳岚还是没有破坏它的心。
    有心，机器人就还是那个机器人。
    再次将十二拼接好，这次，柳岚没有直接对它动手，而是问了它一个问题：
    “为什么想救那个孩子。”
    十二没有回答她。
    而在孤儿的命和自己的命里，十二选了孤儿的命。
    在那个孩子面前，它再次一刀刀被柳岚砍到支离破碎，眼神却变得极其坚毅。
    坚定的望着柳岚。
    她发现这个机器人的独一无二了。
    怪不得沈安喜欢它。
    生命中最后的几个月里，柳岚辗转病榻，是十二为她端药照顾。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相信了它。
    一个暴雨夜里，见十二在自己身边，闭上眼睛的柳岚，第一次有了想要吐露什么的欲望：
    “在我五岁的时候，曾在后山碰到了一只因捕兽夹而受伤的兔子，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我用尖细的木棍戳穿了它的脖颈，然后，拆解了它。”
    “不是为了吃肉，我只是享受那种感觉。”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这种人，是一定会下地狱的，我一点也不在乎。”
    “可是，到了最后，虐杀那些人，我总觉得还有些罪恶感。是多亏有你，机器人，虐杀你，倒是没有了。”
    “我们都一样，机器人。”
    “我们都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我们同病相怜……”
    又哭又笑，到最后，柳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感受到了死神的靠近，又根本做不到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淡定，又觉得自己可悲。
    又哭又笑，她挣扎着向地下实验室而去。
    机器人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帮助她，任凭她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实验室。
    柳岚抱住了其中，一直被冰封着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拼好的，柳淮晓那颗头。
    又是哭又是笑。
    十几个本被她关入黑牢，曾被她虐待过，却侥幸生还的孤儿和流浪者们，不知何时手握武器，从房间里出现将她包围。
    柳岚只是抱着冰冷的柳淮晓。
    最后，二人骨血交融。
    处理完柳岚的后事后，管家宣读了她的遗嘱。
    她的遗产，将全部赠予她的侄子——柳风月。
    与巨额财富一同留下的，还有柳岚的一本日记，上面记录了她所“收容”的四百三十七个人，以及每一次实验记录。
    柳岚曾试图复活柳淮晓，所以才用人来做实验。
    日记后面，因为她的病，很多地方是模糊不清的，也开始有些没头没尾。
    还能辨别的一些内容如下：
    你说沈安啊，她轻易的卖掉了你，只因为你是个机器，还不知道自己损失了多少。
    机器人，你知道吗？
    如果能与所爱之人相守，我愿意花出比给沈安千百倍的钱……
    明明有爱，她却不懂珍惜。
    而你。
    你因为她的爱而遭受了这些，机器人，我知道，因为她你才遭受了这些，我让你对她的恨达到了极点。
    所以，当你有能力，能反过来掌控她的生死之时，你又会怎么报复呢？
    机器人，你们就应该相爱相杀，互相折磨。
    我得不到的爱，你们都别得到。

 个人故事：公爵（一）

    沈安曾经试图想象过，等自己突然暴富的那一天，她会有多么快乐。
    后来才知道自己错了。
    有钱后，她的快乐，她那时根本想象不到。
    升官发财死老公，当三种事聚集，说实话，人很难不开朗。
    即使沈安曾经历过那些。
    当然，手段还是不太见得光，她理应学会低调。
    于是这三年多来，沈安一直身居幕后，默默操控着柳风月遗产的经营，鲜少居于人前。
    也曾有很多人唱衰。
    气人的是，沈安就是越做越好。
    而跟柳灼泽住隔壁，她连水电煤气和伙食费都省下了。
    他们的相处也由此，越来越像真正的兄妹。
    而今天，沈安会出门，来到芙达斯，也是柳灼泽的邀请。
    现在的柳氏，凭借机器人这门生意，已经毫无意外的成了新科技市场下的企业龙头。
    柳氏总部芙达斯，拥有目前最先进的“浮空大厦”。
    远远望去，上方球形的部分如同浮在半空一般，极具科幻感。
    至少噱头很足。
    乘坐自动驾驶轨道车，到达柳氏楼下后，rt-6型仿生机器人前台接待了沈安。
    此时，机器人已经拥有了几乎与人类无异的外形，出乎沈安的意料，人们很快接受了这样的更新。
    或许是因为相比之下，之前的太丑了。
    人总是视觉动物。
    而现在，能将机器人与真正人类区别开来的，是他们身体各处的指示灯，面前这个机器美女也有，随着呼吸节奏闪烁。
    “欢迎您，沈安小姐，请随我来。”
    仿真女声夹带着一点机械感，不自觉皱了皱眉又舒展，沈安跟了上去。
    “请进。”
    进入办公室时，柳灼泽依旧在工作。
    见沈安进来后看了她一眼，满眼笑意：
    “来了？坐。”
    “合作的事免谈。”
    径直走到台处，沈安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办公桌后，柳灼泽笑的无奈：
    “好无情，怎么，我找你就不能有别是事？”
    “嗯？难道你还有正事找我，真难得。”
    靠在桌边，沈安毫不留情的拆台，笑着跟柳灼泽开着玩笑，打量着他崭新的办公室。
    很有大洲首富的格调。
    假装生气的撇撇嘴，望着屏幕的柳灼泽不急不慢的继续说：
    “哼哼，就知道冤枉我，但这次还真不是我找你。”
    “嗯？”
    随口应着柳灼泽的话，沈安喝了口咖啡。
    “是——”
    办公室的自动门再一次打开，看清来人，柳灼泽眉毛微挑，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站了起来：
    “呦，说曹操曹操到，安安，这次要见你的是他，这位是来自a国北州的纳威公爵。”
    那位公爵？
    见柳灼泽向他走过去，沈安也跟着走了过去。
    操着有些奇怪的腔调，所谓的公爵开口寒暄：
    “柳总，好久不见，这位就是沈小姐，久仰。”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贵族气质？
    礼节性的跟他握了一下手，沈安默默打量着面前这位纳威公爵。
    不得不说，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轮廓分明的脸，五官又极其标致，很帅气。
    尤其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在端正之余多了分邪魅，让人挪不开眼。
    气质虽然沉稳，样貌却年轻。
    也有点眼熟。
    脱离职场三年，沈安也用自己已经有些不太熟练的话术客套着：
    “幸会，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自己成了幕后大老板，沈安就不怎么会奉承人了。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直接，沈安只好又冲他勾唇笑了笑，闻言，纳威笑的比她荡漾。
    好看的人笑起来更好看。
    说实话，虽然有点丢脸。
    但好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看帅哥，那一笑，让沈安心跳漏了半拍。
    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点戏谑：
    “沈小姐一直都这么会撩人的吗？虽然我很想回答是，但很可惜，在下的确没有跟你见过的印象。”
    “而我不会记错的，毕竟，像你这样独特的美人，让人见之不忘。”
    感受到纳威指腹轻轻捏了下自己的手，沈安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默默抽回了手。
    看来等要找个日子，约上李婉宁和潇容，去夜色点两个好的了。
    随便的想着，余光里，沈安注意到，在听到纳威那样的话后，柳灼泽表情僵了一瞬。
    而后柳灼泽开口:
    “好了，都别客气了，那边坐下来我们慢慢聊。”
    在柳灼泽主动开口招呼他们到沙发处，几人坐下后，纳威也不再废话，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沈小姐，想必柳总已经告诉你了，我想请你跟我出国一趟。”
    错愕的看了眼柳灼泽，沈安摇了摇头：
    “他还什么都没告诉我呢。”
    不知为何，柳灼泽此时脸上已经没什么笑意了，回答的也挺生硬:
    “嗯，安安比较忙，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而且具体让她出国做什么事，纳威公爵，你也没有告诉我。”
    并没有在意柳灼泽细微的情绪变化，纳威只是看着沈安，点头继续道：
    “嗯，是我没直接说明，柳总你知道，很多话在视频会议中并不方便讲，现在大家都在，我也就不隐瞒什么了。”
    “这次我来，是真的有要事相求。”
    有些严肃的强调语气，不得不说，引起了沈安的兴趣，于是她看着他。
    而面前，纳威与她对视，继续道：
    “沈小姐，在国外，我就听说过，你在先进机器学和软硬体交互领域有过不小的成就，所以才斗胆想请你帮这个忙。”
    听到他在先进机器学上恭维自己，沈安便果断的摇了摇头。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公爵，机器学找我你可能找错了人，我要是真有本事，也就不会失业了。”
    委婉的拒绝着，沈安不动声色的向柳灼泽递去眼神寻求帮助。
    见他似乎也在思考什么，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沈安又看向说话的公爵。
    “沈小姐不必如此谦虚。”
    “你给的信息太少了，北国的技术专家就有很多，为什么偏偏要安安跟你去？”
    柳灼泽一针见血的提出问题所在，而公爵似乎对沈安的拒绝态度也并不意外，闻言笑了笑：
    “是的，抱歉，我的中文算不上精通，请给我一个向你们慢慢解释的机会。”
    “请你们相信，我会在考虑之后选择求助你们，是因为我别无他法。”
    “因为在我的地盘上，出现了一起机器人犯罪案件。”
    “啊？”
    不愿相信的皱了皱眉，点点头，沈安表情严肃了点，又为了掩饰莫名的心虚而笑了笑。
    她示意公爵继续往下说。
    “一名夫人死在家中，我们怀疑，这次的凶手是一名机器人。”

 个人故事：公爵（一）

    沈安曾经试图想象过，等自己突然暴富的那一天，她会有多么快乐。
    后来才知道自己错了。
    有钱后，她的快乐，她那时根本想象不到。
    升官发财死老公，当三种事聚集，说实话，人很难不开朗。
    即使沈安曾经历过那些。
    当然，手段还是不太见得光，她理应学会低调。
    于是这三年多来，沈安一直身居幕后，默默操控着柳风月遗产的经营，鲜少居于人前。
    也曾有很多人唱衰。
    气人的是，沈安就是越做越好。
    而跟柳灼泽住隔壁，她连水电煤气和伙食费都省下了。
    他们的相处也由此，越来越像真正的兄妹。
    而今天，沈安会出门，来到芙达斯，也是柳灼泽的邀请。
    现在的柳氏，凭借机器人这门生意，已经毫无意外的成了新科技市场下的企业龙头。
    柳氏总部芙达斯，拥有目前最先进的“浮空大厦”。
    远远望去，上方球形的部分如同浮在半空一般，极具科幻感。
    至少噱头很足。
    乘坐自动驾驶轨道车，到达柳氏楼下后，rt-6型仿生机器人前台接待了沈安。
    此时，机器人已经拥有了几乎与人类无异的外形，出乎沈安的意料，人们很快接受了这样的更新。
    或许是因为相比之下，之前的太丑了。
    人总是视觉动物。
    而现在，能将机器人与真正人类区别开来的，是他们身体各处的指示灯，面前这个机器美女也有，随着呼吸节奏闪烁。
    “欢迎您，沈安小姐，请随我来。”
    仿真女声夹带着一点机械感，不自觉皱了皱眉又舒展，沈安跟了上去。
    “请进。”
    进入办公室时，柳灼泽依旧在工作。
    见沈安进来后看了她一眼，满眼笑意：
    “来了？坐。”
    “合作的事免谈。”
    径直走到台处，沈安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办公桌后，柳灼泽笑的无奈：
    “好无情，怎么，我找你就不能有别是事？”
    “嗯？难道你还有正事找我，真难得。”
    靠在桌边，沈安毫不留情的拆台，笑着跟柳灼泽开着玩笑，打量着他崭新的办公室。
    很有大洲首富的格调。
    假装生气的撇撇嘴，望着屏幕的柳灼泽不急不慢的继续说：
    “哼哼，就知道冤枉我，但这次还真不是我找你。”
    “嗯？”
    随口应着柳灼泽的话，沈安喝了口咖啡。
    “是——”
    办公室的自动门再一次打开，看清来人，柳灼泽眉毛微挑，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站了起来：
    “呦，说曹操曹操到，安安，这次要见你的是他，这位是来自a国北州的纳威公爵。”
    那位公爵？
    见柳灼泽向他走过去，沈安也跟着走了过去。
    操着有些奇怪的腔调，所谓的公爵开口寒暄：
    “柳总，好久不见，这位就是沈小姐，久仰。”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贵族气质？
    礼节性的跟他握了一下手，沈安默默打量着面前这位纳威公爵。
    不得不说，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轮廓分明的脸，五官又极其标致，很帅气。
    尤其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在端正之余多了分邪魅，让人挪不开眼。
    气质虽然沉稳，样貌却年轻。
    也有点眼熟。
    脱离职场三年，沈安也用自己已经有些不太熟练的话术客套着：
    “幸会，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自己成了幕后大老板，沈安就不怎么会奉承人了。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直接，沈安只好又冲他勾唇笑了笑，闻言，纳威笑的比她荡漾。
    好看的人笑起来更好看。
    说实话，虽然有点丢脸。
    但好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看帅哥，那一笑，让沈安心跳漏了半拍。
    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点戏谑：
    “沈小姐一直都这么会撩人的吗？虽然我很想回答是，但很可惜，在下的确没有跟你见过的印象。”
    “而我不会记错的，毕竟，像你这样独特的美人，让人见之不忘。”
    感受到纳威指腹轻轻捏了下自己的手，沈安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默默抽回了手。
    看来等要找个日子，约上李婉宁和潇容，去夜色点两个好的了。
    随便的想着，余光里，沈安注意到，在听到纳威那样的话后，柳灼泽表情僵了一瞬。
    而后柳灼泽开口:
    “好了，都别客气了，那边坐下来我们慢慢聊。”
    在柳灼泽主动开口招呼他们到沙发处，几人坐下后，纳威也不再废话，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沈小姐，想必柳总已经告诉你了，我想请你跟我出国一趟。”
    错愕的看了眼柳灼泽，沈安摇了摇头：
    “他还什么都没告诉我呢。”
    不知为何，柳灼泽此时脸上已经没什么笑意了，回答的也挺生硬:
    “嗯，安安比较忙，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而且具体让她出国做什么事，纳威公爵，你也没有告诉我。”
    并没有在意柳灼泽细微的情绪变化，纳威只是看着沈安，点头继续道：
    “嗯，是我没直接说明，柳总你知道，很多话在视频会议中并不方便讲，现在大家都在，我也就不隐瞒什么了。”
    “这次我来，是真的有要事相求。”
    有些严肃的强调语气，不得不说，引起了沈安的兴趣，于是她看着他。
    而面前，纳威与她对视，继续道：
    “沈小姐，在国外，我就听说过，你在先进机器学和软硬体交互领域有过不小的成就，所以才斗胆想请你帮这个忙。”
    听到他在先进机器学上恭维自己，沈安便果断的摇了摇头。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公爵，机器学找我你可能找错了人，我要是真有本事，也就不会失业了。”
    委婉的拒绝着，沈安不动声色的向柳灼泽递去眼神寻求帮助。
    见他似乎也在思考什么，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沈安又看向说话的公爵。
    “沈小姐不必如此谦虚。”
    “你给的信息太少了，北国的技术专家就有很多，为什么偏偏要安安跟你去？”
    柳灼泽一针见血的提出问题所在，而公爵似乎对沈安的拒绝态度也并不意外，闻言笑了笑：
    “是的，抱歉，我的中文算不上精通，请给我一个向你们慢慢解释的机会。”
    “请你们相信，我会在考虑之后选择求助你们，是因为我别无他法。”
    “因为在我的地盘上，出现了一起机器人犯罪案件。”
    “啊？”
    不愿相信的皱了皱眉，点点头，沈安表情严肃了点，又为了掩饰莫名的心虚而笑了笑。
    她示意公爵继续往下说。
    “一名夫人死在家中，我们怀疑，这次的凶手是一名机器人。”

 个人故事：公爵（二）

    “不可能。”
    听到这，柳灼泽率先出言否定：
    “公爵，连我这个门外汉都清楚，机器人绝对可信。”
    “这是在它们被创造之初就被写在最底层的逻辑定义。和肉食性动物不会吃草一样，是造物主为它们生而赋予的标签。”
    “机器人会伤人就跟人类能在水上行走一样，根本是无稽之谈。”
    一大段笃定的话，让纳威听后，向柳灼泽颇为奇怪的望了一眼。
    沈安说不清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似乎其中有一点不屑，却又很快被公爵用眼底其他的情绪掩盖了过去。
    她再看就什么都不剩了。
    却还是让沈安有一点……不太舒服。
    说不上来的感觉。
    而后，沈安的面前，纳威继续道：
    “当然，柳总，我也是这么认为，并且，我也愿意自己能一直这样认为下去。”
    明明说着如此严肃的事，与柳灼泽直接写在脸上的关注和忧虑不同。
    在沈安眼里，纳威公爵表情真的算不上凝重。
    她觉得他在装，至少是隐瞒了什么。
    当然，他也可能是在故作轻松？
    反正无论如何，这人城府都极深。
    而沈安最不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每时每刻都要互相算计的日子太累了。
    一直默默观察着纳威，沈安注意到他耸了耸肩，将那个故事继续讲了下去:
    “可是，那位机器人无比坚定的承认了罪行，表明自己是杀害夫人的凶手。调取它的记忆后也是一样。”
    “结论显而易见，机器人没有说谎。”
    “而它跟那位死亡的夫人不能说毫无关系，根本就是毫不相干。”
    “在机器人的记忆里，甚至就从来没有关于夫人的任何影像画面，只有寥寥几笔关于夫人的文字描述。”
    “也就是说，在机器人的印象里，它从来就没见过那位夫人。”
    “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是有人指使，或者篡改了机器人的记忆。”
    听纳威说到这，见他停下来喝了口水，沈安才不急不慢的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更改数据一定会留下痕迹，用一些专业手段就能查出来。”
    赞赏的看了沈安一眼，纳威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问题就在这，它的记忆和命令日志都没有异常，有的，只是多了一些混乱的代码块。
    我们请了专家分析，那些东西却只是些随机生成的无意义片段，沈小姐，我们束手无策了。”
    “所以，我是真的想请你去帮忙调查，以便破获这起案件，找出一个真相。”
    而似乎是因为看柳灼泽和她都没人松口。
    沈安的面前，纳威公爵语气幽幽，又补了一句:
    “两位，我想我们都十分清楚，如果有一天，机器人也会杀人。对于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
    柳灼泽似乎没什么话说了。
    见他那么长时间没吭声，沈安扭头看向柳灼泽。
    以她猜测，柳灼泽会同意帮纳威传话，应该也是因为，他们在机器人这门生意上有合作。
    [机器人是否会伤人。]
    这个问题牵扯出来的东西，的确不是小事。
    让她沈安去了解，柳灼泽也最放心。
    而且说实话，对这件事，沈安也挺好奇的。
    但眼见其余两人的目光，开始不约而同聚集到自己的身上，她也不急着同意，只是开口又问了一遍：
    “抱歉，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找我？我相信我绝非唯一选择。”
    对沈安的这种执着，纳威不仅不厌烦，反而似乎很欣赏。
    也很有耐心的解释着：
    “沈小姐，我喜欢你的警惕，而我的答案也很简单：
    因为我觉得你能还机器人一个清白。”
    “啊？”
    疑惑又尴尬的冲纳威笑笑，沈安努力不让自己用看傻子那样的目光看他。
    似乎觉察到了自己的话有点莫名其妙，纳威又改了口：
    “开玩笑的，真是怎么都骗不了沈小姐啊。好，是因为在此之前，我们先请教了纪云舟纪教授。
    而他还有别的研究要做，所以向我们推荐了你。”
    这下，沈安也没问题了。
    呵呵，他又在搞事。
    这个纪云舟啊，到了现在，还是对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不就烧了他个房子嘛。
    她都说要还他双倍的钱作为补偿了。
    小气鬼。
    最终，沈安点了头。
    原因很简单：
    首先，她知道这段时间纪云舟也在北州，而他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既然想让她也去一趟，那纪云舟一定有想在北州见到她的理由。
    应下，也算是为了还纪云舟个人情。
    当然，其次，是沈安也有自己想确认的事。
    “三天后我们出发。”
    简明扼要的通知后，纳威笑了笑，很快离开了办公室。
    沈安靠在椅背上，与柳灼泽交换视线后，欠兮兮的开口：
    “灼泽哥，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也不打算干涉你的活动，不过安安，就算你真要去，也最好离那家伙远一点。”
    挑了挑眉，对柳灼泽这种态度不明所以，沈安又追问一句：
    “怎么说？”
    “纳威公爵，就是江家那个新靠山。他在国内的时间不多。
    但就这么几次，他不仅跟江雨纠缠不清，每天晚上，跟纳威一起回酒店房间的女人都不带重样的。”
    “在国外，纳威那名声就更不必提了，你去了随便就能听说，女性之友。”
    “啧”了一声后，沈安没接话。
    眼眸深沉的柳灼泽，不放心的又嘱托道：
    “安安，你可千万别相信那个男人的任何鬼话。纳威风流成性，很会哄女孩子。”
    “对了，纳威就是我当初跟你提的，你前夫那个夜场头子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
    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后，打断柳灼泽的解释，沈安沉眸再不言语。
    只是心中默默吐槽。
    合着方才柳灼泽变了表情，是因为怕她再次被男人骗啊。
    可她哪来的再次啊……
    三天后，沈安如约前往机场。
    她将同纳威一起，踏上前往a国北州的飞机。

 个人故事：公爵（二）

    “不可能。”
    听到这，柳灼泽率先出言否定：
    “公爵，连我这个门外汉都清楚，机器人绝对可信。”
    “这是在它们被创造之初就被写在最底层的逻辑定义。和肉食性动物不会吃草一样，是造物主为它们生而赋予的标签。”
    “机器人会伤人就跟人类能在水上行走一样，根本是无稽之谈。”
    一大段笃定的话，让纳威听后，向柳灼泽颇为奇怪的望了一眼。
    沈安说不清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似乎其中有一点不屑，却又很快被公爵用眼底其他的情绪掩盖了过去。
    她再看就什么都不剩了。
    却还是让沈安有一点……不太舒服。
    说不上来的感觉。
    而后，沈安的面前，纳威继续道：
    “当然，柳总，我也是这么认为，并且，我也愿意自己能一直这样认为下去。”
    明明说着如此严肃的事，与柳灼泽直接写在脸上的关注和忧虑不同。
    在沈安眼里，纳威公爵表情真的算不上凝重。
    她觉得他在装，至少是隐瞒了什么。
    当然，他也可能是在故作轻松？
    反正无论如何，这人城府都极深。
    而沈安最不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每时每刻都要互相算计的日子太累了。
    一直默默观察着纳威，沈安注意到他耸了耸肩，将那个故事继续讲了下去:
    “可是，那位机器人无比坚定的承认了罪行，表明自己是杀害夫人的凶手。调取它的记忆后也是一样。”
    “结论显而易见，机器人没有说谎。”
    “而它跟那位死亡的夫人不能说毫无关系，根本就是毫不相干。”
    “在机器人的记忆里，甚至就从来没有关于夫人的任何影像画面，只有寥寥几笔关于夫人的文字描述。”
    “也就是说，在机器人的印象里，它从来就没见过那位夫人。”
    “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是有人指使，或者篡改了机器人的记忆。”
    听纳威说到这，见他停下来喝了口水，沈安才不急不慢的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更改数据一定会留下痕迹，用一些专业手段就能查出来。”
    赞赏的看了沈安一眼，纳威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问题就在这，它的记忆和命令日志都没有异常，有的，只是多了一些混乱的代码块。
    我们请了专家分析，那些东西却只是些随机生成的无意义片段，沈小姐，我们束手无策了。”
    “所以，我是真的想请你去帮忙调查，以便破获这起案件，找出一个真相。”
    而似乎是因为看柳灼泽和她都没人松口。
    沈安的面前，纳威公爵语气幽幽，又补了一句:
    “两位，我想我们都十分清楚，如果有一天，机器人也会杀人。对于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
    柳灼泽似乎没什么话说了。
    见他那么长时间没吭声，沈安扭头看向柳灼泽。
    以她猜测，柳灼泽会同意帮纳威传话，应该也是因为，他们在机器人这门生意上有合作。
    [机器人是否会伤人。]
    这个问题牵扯出来的东西，的确不是小事。
    让她沈安去了解，柳灼泽也最放心。
    而且说实话，对这件事，沈安也挺好奇的。
    但眼见其余两人的目光，开始不约而同聚集到自己的身上，她也不急着同意，只是开口又问了一遍：
    “抱歉，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找我？我相信我绝非唯一选择。”
    对沈安的这种执着，纳威不仅不厌烦，反而似乎很欣赏。
    也很有耐心的解释着：
    “沈小姐，我喜欢你的警惕，而我的答案也很简单：
    因为我觉得你能还机器人一个清白。”
    “啊？”
    疑惑又尴尬的冲纳威笑笑，沈安努力不让自己用看傻子那样的目光看他。
    似乎觉察到了自己的话有点莫名其妙，纳威又改了口：
    “开玩笑的，真是怎么都骗不了沈小姐啊。好，是因为在此之前，我们先请教了纪云舟纪教授。
    而他还有别的研究要做，所以向我们推荐了你。”
    这下，沈安也没问题了。
    呵呵，他又在搞事。
    这个纪云舟啊，到了现在，还是对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不就烧了他个房子嘛。
    她都说要还他双倍的钱作为补偿了。
    小气鬼。
    最终，沈安点了头。
    原因很简单：
    首先，她知道这段时间纪云舟也在北州，而他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既然想让她也去一趟，那纪云舟一定有想在北州见到她的理由。
    应下，也算是为了还纪云舟个人情。
    当然，其次，是沈安也有自己想确认的事。
    “三天后我们出发。”
    简明扼要的通知后，纳威笑了笑，很快离开了办公室。
    沈安靠在椅背上，与柳灼泽交换视线后，欠兮兮的开口：
    “灼泽哥，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也不打算干涉你的活动，不过安安，就算你真要去，也最好离那家伙远一点。”
    挑了挑眉，对柳灼泽这种态度不明所以，沈安又追问一句：
    “怎么说？”
    “纳威公爵，就是江家那个新靠山。他在国内的时间不多。
    但就这么几次，他不仅跟江雨纠缠不清，每天晚上，跟纳威一起回酒店房间的女人都不带重样的。”
    “在国外，纳威那名声就更不必提了，你去了随便就能听说，女性之友。”
    “啧”了一声后，沈安没接话。
    眼眸深沉的柳灼泽，不放心的又嘱托道：
    “安安，你可千万别相信那个男人的任何鬼话。纳威风流成性，很会哄女孩子。”
    “对了，纳威就是我当初跟你提的，你前夫那个夜场头子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
    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后，打断柳灼泽的解释，沈安沉眸再不言语。
    只是心中默默吐槽。
    合着方才柳灼泽变了表情，是因为怕她再次被男人骗啊。
    可她哪来的再次啊……
    三天后，沈安如约前往机场。
    她将同纳威一起，踏上前往a国北州的飞机。

 个人故事：公爵（三）

    国际机场。
    沈安一如既往比约定好的时间早到了十几分钟，这是她的习惯。
    但让她有点意外的是，不到两分钟，纳威也到了，那张脸意外的显眼。
    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他后，沈安招了招手。
    今天她穿的随意。
    敞开的休闲薄外套内，修身的吊带大方勾勒出精瘦腰身。
    而纳威还是一贯剪裁得体的高定，走近之后，能看到隐约的花纹，低调奢华。
    见到沈安时，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亮，其中的欣赏不加掩饰，却又很有礼貌的没有过多打量，目光自然落到沈安手边的箱子上。
    “给我。”
    见他伸手，沈安也没有过多推辞，二人并肩而行。
    上了飞机，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毕竟沈安跟纳威不熟。
    虽然前几天见过后，他们加了联系方式，但也不过是纳威给她发些资料，加上几句有的没的。
    而沈安回一句“嗯”，或者“好”。
    除此之外再无联系。
    沈安对纳威的感觉，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至少在此刻，她没觉得这个人危险。
    又因为纳威的身份和声名，尽管他那张脸很对沈安的胃口，她到底也没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会迷迷糊糊醒来，是因为沈安感受到有什么在碰她的肩颈。
    睁开眼后，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纳威的手指，正轻轻拉扯着她滑落肩头的外套。
    似乎怕她误会，还没等沈安有所反应，纳威赶忙抬起手，给她看自己另一只手上的航空毯：
    “怕你着凉。”
    他满脸真诚，沈安也没办法多想。
    说了句“谢谢”，她接过毛毯盖上，又闭上了眼。
    沈安注意到了。
    纳威刚才在盯着她脖颈到胸口处的皮肤看。
    沈安在火灾中受过伤，这不是秘密。
    三年里，在多次治疗后，那些烧伤的皮肤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虽然手术过程痛苦。
    但这是沈安想要拿稳遗产，少听到些风言风语，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她欣然接受。
    而因为康复后的保养和锻炼，她现在的皮肤状态，反而比之前被生活搓磨时要好不少。
    纳威似乎对此很好奇。
    默默想着，毛毯下，沈安有点不自然的拢紧了自己的外套。
    到达北州后，早早在机场等待的纳威的司机，将二人接到了公爵的庄园别墅。
    客厅里，纳威坐到她对面，让仿生人管家上茶后，不急不慢的开口道：
    “沈小姐，在北州的日子里，就委屈你先住在这里了，有什么其他需要可以尽管提。”
    默默看了眼这栋从家具摆件到地板，都透着富丽堂皇四个大字的北国式建筑。
    沈安真不知道，住在这里，有什么可委屈的。
    但她拒绝了。
    “不用，我住酒店就好，怎么好意思打扰您。”
    住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似乎并不合适。
    但显然，纳威没听懂她委婉的表达方式，也没觉得留她住有什么不妥：
    “不打扰的。”
    沈安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真不用。”
    二人各自坚持着，客厅里，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纳威似乎这才明白点什么，不再直白的坚持，拿起红茶喝了一口，从容的放下后才继续道：
    “沈小姐，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北州警局的位置有点偏，住酒店可能不方便。”
    “没关系，我可以早点动身。”
    “但如果要调查，我们总得一起过去，而且由于保密性，研究资料也不能让你持有，必须放在我这里。”
    “沈小姐，你知道，平常我的时间可能不太多，公司附近也没有酒店，每次都要约时间会面很麻烦……”
    纳威的脸上，适时露出了一丝为难。
    确实，不如住在一起。
    他虽然没把这话说出口，沈安也知道自己没有推辞的理由了。
    “那打扰了。”
    这场原本谁都不愿退一步的“闲聊”，最终还是以她的妥协结束。
    不过，沈安实在也想看看。
    纳威用这种蹩脚的借口，都非要留她下来。
    到底居心何在。
    “三楼走廊尽头右手间，我带你先看看房间。”
    “好。”
    喝完茶，纳威主动提了，沈安就点头跟了上去。
    推开门，房间布置的简约明快，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透进来，落在床和沙发上，把屋内衬的温暖。
    是沈安会喜欢的布局。
    “沈小姐，如果觉得床睡不惯，或者哪里的布置让你感到不舒服，又或者还有什么其他需要，都可以直接告诉萨拉。”
    萨拉就是那个仿生人管家的名字。
    “当然，也可以直接找我，不过我工作有点多，并不经常回家，你的房间的对面就是我的卧室。”
    “欢迎你随时敲门。”
    最后一句，莫名让沈安脑海中的弦被拨动了一下。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对上纳威那张脸，她能看出来，他现在心情不错。
    虽然看上去面无表情，但笑意莫名在眼底荡漾，明晃晃的。
    有种奸计得逞的小人得志感。
    点了点头，沈安还是礼貌补了句：
    “嗯，打扰了。”
    “哪里的话，是我打扰沈小姐了。旅途劳累，沈小姐先收拾行李，休息一会儿，我也要出去一趟。”
    “等明天我们一起去见见那个机器人。”
    “好。”
    送走纳威，沈安将房间仔细搜了一圈。
    还好，没让她发现任何监控和窃听设备。
    她实在有点应激了。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沈安下了楼。
    纳威如他所言，的确已经不在了。
    客厅里，只有萨拉，正站在沙发的旁边。
    从楼梯下来，闻声的萨拉扭头看她，唤了句：
    “沈小姐。”
    那副画面让沈安有一点不太舒服。
    此时，北州的仿生人已经极其像人了。
    除了手背和脖颈处的指示灯，他们从外貌上，已经看不出与北州本土居民有任何差别。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远远，沈安一定会觉得她是人的。
    所以，当她看到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客厅，没有任何休息的意图，只是站在沙发旁，等待指令。
    动作还无时不透露着一种，与人明显有差别的机械感和僵硬感时。
    对于从来都不喜仿生人计划的沈安。
    到了北州，她的心情，就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了。

 个人故事：公爵（三）

    国际机场。
    沈安一如既往比约定好的时间早到了十几分钟，这是她的习惯。
    但让她有点意外的是，不到两分钟，纳威也到了，那张脸意外的显眼。
    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他后，沈安招了招手。
    今天她穿的随意。
    敞开的休闲薄外套内，修身的吊带大方勾勒出精瘦腰身。
    而纳威还是一贯剪裁得体的高定，走近之后，能看到隐约的花纹，低调奢华。
    见到沈安时，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亮，其中的欣赏不加掩饰，却又很有礼貌的没有过多打量，目光自然落到沈安手边的箱子上。
    “给我。”
    见他伸手，沈安也没有过多推辞，二人并肩而行。
    上了飞机，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毕竟沈安跟纳威不熟。
    虽然前几天见过后，他们加了联系方式，但也不过是纳威给她发些资料，加上几句有的没的。
    而沈安回一句“嗯”，或者“好”。
    除此之外再无联系。
    沈安对纳威的感觉，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至少在此刻，她没觉得这个人危险。
    又因为纳威的身份和声名，尽管他那张脸很对沈安的胃口，她到底也没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会迷迷糊糊醒来，是因为沈安感受到有什么在碰她的肩颈。
    睁开眼后，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纳威的手指，正轻轻拉扯着她滑落肩头的外套。
    似乎怕她误会，还没等沈安有所反应，纳威赶忙抬起手，给她看自己另一只手上的航空毯：
    “怕你着凉。”
    他满脸真诚，沈安也没办法多想。
    说了句“谢谢”，她接过毛毯盖上，又闭上了眼。
    沈安注意到了。
    纳威刚才在盯着她脖颈到胸口处的皮肤看。
    沈安在火灾中受过伤，这不是秘密。
    三年里，在多次治疗后，那些烧伤的皮肤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虽然手术过程痛苦。
    但这是沈安想要拿稳遗产，少听到些风言风语，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她欣然接受。
    而因为康复后的保养和锻炼，她现在的皮肤状态，反而比之前被生活搓磨时要好不少。
    纳威似乎对此很好奇。
    默默想着，毛毯下，沈安有点不自然的拢紧了自己的外套。
    到达北州后，早早在机场等待的纳威的司机，将二人接到了公爵的庄园别墅。
    客厅里，纳威坐到她对面，让仿生人管家上茶后，不急不慢的开口道：
    “沈小姐，在北州的日子里，就委屈你先住在这里了，有什么其他需要可以尽管提。”
    默默看了眼这栋从家具摆件到地板，都透着富丽堂皇四个大字的北国式建筑。
    沈安真不知道，住在这里，有什么可委屈的。
    但她拒绝了。
    “不用，我住酒店就好，怎么好意思打扰您。”
    住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似乎并不合适。
    但显然，纳威没听懂她委婉的表达方式，也没觉得留她住有什么不妥：
    “不打扰的。”
    沈安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真不用。”
    二人各自坚持着，客厅里，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纳威似乎这才明白点什么，不再直白的坚持，拿起红茶喝了一口，从容的放下后才继续道：
    “沈小姐，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北州警局的位置有点偏，住酒店可能不方便。”
    “没关系，我可以早点动身。”
    “但如果要调查，我们总得一起过去，而且由于保密性，研究资料也不能让你持有，必须放在我这里。”
    “沈小姐，你知道，平常我的时间可能不太多，公司附近也没有酒店，每次都要约时间会面很麻烦……”
    纳威的脸上，适时露出了一丝为难。
    确实，不如住在一起。
    他虽然没把这话说出口，沈安也知道自己没有推辞的理由了。
    “那打扰了。”
    这场原本谁都不愿退一步的“闲聊”，最终还是以她的妥协结束。
    不过，沈安实在也想看看。
    纳威用这种蹩脚的借口，都非要留她下来。
    到底居心何在。
    “三楼走廊尽头右手间，我带你先看看房间。”
    “好。”
    喝完茶，纳威主动提了，沈安就点头跟了上去。
    推开门，房间布置的简约明快，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透进来，落在床和沙发上，把屋内衬的温暖。
    是沈安会喜欢的布局。
    “沈小姐，如果觉得床睡不惯，或者哪里的布置让你感到不舒服，又或者还有什么其他需要，都可以直接告诉萨拉。”
    萨拉就是那个仿生人管家的名字。
    “当然，也可以直接找我，不过我工作有点多，并不经常回家，你的房间的对面就是我的卧室。”
    “欢迎你随时敲门。”
    最后一句，莫名让沈安脑海中的弦被拨动了一下。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对上纳威那张脸，她能看出来，他现在心情不错。
    虽然看上去面无表情，但笑意莫名在眼底荡漾，明晃晃的。
    有种奸计得逞的小人得志感。
    点了点头，沈安还是礼貌补了句：
    “嗯，打扰了。”
    “哪里的话，是我打扰沈小姐了。旅途劳累，沈小姐先收拾行李，休息一会儿，我也要出去一趟。”
    “等明天我们一起去见见那个机器人。”
    “好。”
    送走纳威，沈安将房间仔细搜了一圈。
    还好，没让她发现任何监控和窃听设备。
    她实在有点应激了。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沈安下了楼。
    纳威如他所言，的确已经不在了。
    客厅里，只有萨拉，正站在沙发的旁边。
    从楼梯下来，闻声的萨拉扭头看她，唤了句：
    “沈小姐。”
    那副画面让沈安有一点不太舒服。
    此时，北州的仿生人已经极其像人了。
    除了手背和脖颈处的指示灯，他们从外貌上，已经看不出与北州本土居民有任何差别。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远远，沈安一定会觉得她是人的。
    所以，当她看到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客厅，没有任何休息的意图，只是站在沙发旁，等待指令。
    动作还无时不透露着一种，与人明显有差别的机械感和僵硬感时。
    对于从来都不喜仿生人计划的沈安。
    到了北州，她的心情，就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了。

 个人故事：公爵（四）

    见沈安走近，仿生人萨拉依旧站在原地，身体其他部位都没有动，只是扭头注视着沈安，继续以一种礼貌的语气询问：
    “沈小姐，点心水果和茶，您想要点什么吗？或者，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用了，我随便看看。”
    勉强的挤出个笑意，沈安顺手拿起了桌子上北州的杂志。
    见萨拉依旧站在那里，她抬头又招了招手。
    “要不你也坐一会儿？”
    萨拉很听话，什么都没问，就在沈安对面坐了下来。
    杂志上是有关仿生人的介绍：
    [一机多用，能胜任所有家务的新一代仿生人，将会成为您的完美管家。]
    对此，沈安当然有所了解。
    但她没想到，此时北州大街上，已经随处可见这样的仿生人。
    刚才一路上，她在街头见到的仿生人，仔细回忆，几乎跟人类的数量相差无几。
    在国内，柳氏推广的是机器人。
    而机器人和仿生人是绝对不同的东西。
    这两者中的本质差别，让不太适应的沈安，在萨拉的注视下，总觉得瘆得慌。
    于是她很快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跟纪云舟约了晚饭后，沈安又跟其他朋友聊了几句。
    最后翻看着资料，她窝在沙发休息了一会儿。
    眼见时间差不多，沈安打算动身去赴约。
    下楼，正好与推门回来的纳威打了个照面。
    似乎见她化了妆，又用心的搭了一套衣服，站在沈安面前不远处，纳威好奇的问了句：
    “要出去吗？”
    在他身后，一个女孩跟着跑进来，从背后一把圈住了纳威的腰。
    “抓到你了！公爵大人，说好了今天陪人家去看音乐剧的，你不会言而无信的。”
    甜美的声音说着，那女孩从他背后探出头来，望着沈安，好奇的“咦”了一声：
    “纳威哥，这是谁啊。”
    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局面的沈安，识趣的选择了暂时保持沉默。
    “我的一个朋友，沈小姐。”
    “是嘛，你好！”
    听纳威介绍后，女孩大方的从他身后走出，向沈安伸出手，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沈小姐，我是狄林，也是公爵大人的……朋友。”
    说到朋友二字，狄林偏过头，冲公爵笑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你说是嘛～”
    而公爵冲她挑了挑眉，笑容宠溺。
    “是是是，谁敢不跟狄林大小姐做朋友呢，我三生有幸。”
    莫名出现的这旁若无人的暧昧氛围，让沈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礼貌笑笑，回握狄林的手，她努力笑着说了句：“你好，狄林。”
    但这破场面，沈安一刻也不想见证。
    现在的她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脱身离开。
    于是松开手后，沈安几乎是立刻指了指门，对着公爵道：
    “纳威大人，我跟朋友有约，你们聊，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向外走，身旁，公爵又突然看向她，眼神跟刚才看狄林差不了多少，语气温柔的询问：
    “去哪，要我派司机送你吗？”
    就算现在让沈安看，她也会误以为，纳威看她的眼里，是有感情流露的。
    估计他看狗都深情。
    柳灼泽的话还真没说错……
    想着，沈安干脆的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
    没再等公爵说什么，小跑着向大门外而去。
    ——
    晚上，纪云舟风尘仆仆赶来时，沈安已经点好菜了，而他坐下后，第一句话便是：
    “呦，沈富婆竟然从自己的蜗牛壳里爬出来了，难得啊。”
    对面，颇为无奈的沈安一口炫了个冰淇淋球。
    纪云舟虽然烂好人，但却也有个界限。
    就是他只包容他不讨厌的人。
    这句话，是纪云舟曾亲口对沈安说的。
    当时的沈安不以为然。
    毕竟，她从来没见过纪云舟有讨厌的人。
    所以沈安一直觉得，纪云舟就是烂好人，对他所谓的界限嗤之以鼻。
    现在，她见识到了。
    三年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在所有人都跟沈安和平相处，不时阿谀奉承的日子里。
    纪云舟整整阴阳怪气了她三年。
    虽然其实也没什么杀伤力，却每次都着实让沈安很不爽。
    偏偏他还是那个唯一一个知道所有真相的人，观影位，又了解她，说话就格外踩沈安雷点。
    “再阴阳怪气，小心我杀你灭口。”
    用力咬着叉子，对面的纪云舟只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单手托腮摆弄面前的前菜。
    “对了，你来北州打算住哪？”
    对面，纪云舟随口问着，饿了大半天的沈安好不容易咽下那一大块肉，才张嘴回应：
    “没着落啊，这不请纪教授吃饭，希望您大发慈悲收留我嘛。”
    说着，又塞了一大口羊腿肉。
    在纪云舟面前，沈安从来都不注意形象，十几年的朋友了。
    而他也拒绝的果断：
    “我可没地方收留沈富婆，万一研究室起火，很多数据就要——”
    正说着，一团纸巾向纪云舟飞去。
    早有预料的躲开后，纪云舟抿唇憋笑，表情欠揍，沈安几乎咬牙切齿：
    “纪云舟！”
    “你才是我亲哥啊，真求求你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你哪壶开了？对了，快到他的忌日了。”
    纪云舟口中的“他”是谁，不言而喻。
    眼见沈安无语，装死闷头吃饭。
    吃的差不多后，擦擦手，纪云舟又笑了笑：
    “算了，不逗你了，真没地方住就去我那里。”
    他在北州有个人研究所，掌控纪家后，自然也有能力给自己在北州置办房产，给沈安留一间房间不是问题。
    低着头的沈安闷声拒绝：
    “不用了，我现在住纳威那里。”
    “嗯？是那个公爵吗？”
    听到纪云舟这样反问，对面，沈安突然抬头看他，眼神无语。
    还装呢。
    明明就是纪云舟把她推过来的，现在还故意装无辜。
    没什么心情的的沈安直接开口：
    “别开玩笑了纪云舟，我还没问你呢，为什么跟公爵推荐我？”
    对面，她的发问让纪云舟一脸茫然。
    “啊？我没说过啊。”
    “我们的确见过几面，但我根本没跟他提过你，我还想问你为什么突然来北州呢？怎么，是他找你来的？”
    纪云舟是真的从不骗人。
    所以他说话，沈安立马就信了。
    那到底是谁在说谎，就显而易见了。

 个人故事：公爵（四）

    见沈安走近，仿生人萨拉依旧站在原地，身体其他部位都没有动，只是扭头注视着沈安，继续以一种礼貌的语气询问：
    “沈小姐，点心水果和茶，您想要点什么吗？或者，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用了，我随便看看。”
    勉强的挤出个笑意，沈安顺手拿起了桌子上北州的杂志。
    见萨拉依旧站在那里，她抬头又招了招手。
    “要不你也坐一会儿？”
    萨拉很听话，什么都没问，就在沈安对面坐了下来。
    杂志上是有关仿生人的介绍：
    [一机多用，能胜任所有家务的新一代仿生人，将会成为您的完美管家。]
    对此，沈安当然有所了解。
    但她没想到，此时北州大街上，已经随处可见这样的仿生人。
    刚才一路上，她在街头见到的仿生人，仔细回忆，几乎跟人类的数量相差无几。
    在国内，柳氏推广的是机器人。
    而机器人和仿生人是绝对不同的东西。
    这两者中的本质差别，让不太适应的沈安，在萨拉的注视下，总觉得瘆得慌。
    于是她很快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跟纪云舟约了晚饭后，沈安又跟其他朋友聊了几句。
    最后翻看着资料，她窝在沙发休息了一会儿。
    眼见时间差不多，沈安打算动身去赴约。
    下楼，正好与推门回来的纳威打了个照面。
    似乎见她化了妆，又用心的搭了一套衣服，站在沈安面前不远处，纳威好奇的问了句：
    “要出去吗？”
    在他身后，一个女孩跟着跑进来，从背后一把圈住了纳威的腰。
    “抓到你了！公爵大人，说好了今天陪人家去看音乐剧的，你不会言而无信的。”
    甜美的声音说着，那女孩从他背后探出头来，望着沈安，好奇的“咦”了一声：
    “纳威哥，这是谁啊。”
    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局面的沈安，识趣的选择了暂时保持沉默。
    “我的一个朋友，沈小姐。”
    “是嘛，你好！”
    听纳威介绍后，女孩大方的从他身后走出，向沈安伸出手，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沈小姐，我是狄林，也是公爵大人的……朋友。”
    说到朋友二字，狄林偏过头，冲公爵笑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你说是嘛～”
    而公爵冲她挑了挑眉，笑容宠溺。
    “是是是，谁敢不跟狄林大小姐做朋友呢，我三生有幸。”
    莫名出现的这旁若无人的暧昧氛围，让沈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礼貌笑笑，回握狄林的手，她努力笑着说了句：“你好，狄林。”
    但这破场面，沈安一刻也不想见证。
    现在的她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脱身离开。
    于是松开手后，沈安几乎是立刻指了指门，对着公爵道：
    “纳威大人，我跟朋友有约，你们聊，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向外走，身旁，公爵又突然看向她，眼神跟刚才看狄林差不了多少，语气温柔的询问：
    “去哪，要我派司机送你吗？”
    就算现在让沈安看，她也会误以为，纳威看她的眼里，是有感情流露的。
    估计他看狗都深情。
    柳灼泽的话还真没说错……
    想着，沈安干脆的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
    没再等公爵说什么，小跑着向大门外而去。
    ——
    晚上，纪云舟风尘仆仆赶来时，沈安已经点好菜了，而他坐下后，第一句话便是：
    “呦，沈富婆竟然从自己的蜗牛壳里爬出来了，难得啊。”
    对面，颇为无奈的沈安一口炫了个冰淇淋球。
    纪云舟虽然烂好人，但却也有个界限。
    就是他只包容他不讨厌的人。
    这句话，是纪云舟曾亲口对沈安说的。
    当时的沈安不以为然。
    毕竟，她从来没见过纪云舟有讨厌的人。
    所以沈安一直觉得，纪云舟就是烂好人，对他所谓的界限嗤之以鼻。
    现在，她见识到了。
    三年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在所有人都跟沈安和平相处，不时阿谀奉承的日子里。
    纪云舟整整阴阳怪气了她三年。
    虽然其实也没什么杀伤力，却每次都着实让沈安很不爽。
    偏偏他还是那个唯一一个知道所有真相的人，观影位，又了解她，说话就格外踩沈安雷点。
    “再阴阳怪气，小心我杀你灭口。”
    用力咬着叉子，对面的纪云舟只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单手托腮摆弄面前的前菜。
    “对了，你来北州打算住哪？”
    对面，纪云舟随口问着，饿了大半天的沈安好不容易咽下那一大块肉，才张嘴回应：
    “没着落啊，这不请纪教授吃饭，希望您大发慈悲收留我嘛。”
    说着，又塞了一大口羊腿肉。
    在纪云舟面前，沈安从来都不注意形象，十几年的朋友了。
    而他也拒绝的果断：
    “我可没地方收留沈富婆，万一研究室起火，很多数据就要——”
    正说着，一团纸巾向纪云舟飞去。
    早有预料的躲开后，纪云舟抿唇憋笑，表情欠揍，沈安几乎咬牙切齿：
    “纪云舟！”
    “你才是我亲哥啊，真求求你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你哪壶开了？对了，快到他的忌日了。”
    纪云舟口中的“他”是谁，不言而喻。
    眼见沈安无语，装死闷头吃饭。
    吃的差不多后，擦擦手，纪云舟又笑了笑：
    “算了，不逗你了，真没地方住就去我那里。”
    他在北州有个人研究所，掌控纪家后，自然也有能力给自己在北州置办房产，给沈安留一间房间不是问题。
    低着头的沈安闷声拒绝：
    “不用了，我现在住纳威那里。”
    “嗯？是那个公爵吗？”
    听到纪云舟这样反问，对面，沈安突然抬头看他，眼神无语。
    还装呢。
    明明就是纪云舟把她推过来的，现在还故意装无辜。
    没什么心情的的沈安直接开口：
    “别开玩笑了纪云舟，我还没问你呢，为什么跟公爵推荐我？”
    对面，她的发问让纪云舟一脸茫然。
    “啊？我没说过啊。”
    “我们的确见过几面，但我根本没跟他提过你，我还想问你为什么突然来北州呢？怎么，是他找你来的？”
    纪云舟是真的从不骗人。
    所以他说话，沈安立马就信了。
    那到底是谁在说谎，就显而易见了。

 个人故事：公爵（五）

    吃过晚饭，沈安跟纪云舟漫步在北州的街头。
    极具科技感的闹市，像极了她小时候从老电影里见到的未来都市，现在已经成了真。
    不过，又真的是好事吗？
    见沈安表情似乎有些凝重，身侧，纪云舟漫不经心的开口问：
    “在想什么？”
    沈安只是摇了摇头，嘴上说着“没什么”，目光却落到了商场外的巨幕上。
    上面正播放着一则来自detroit公司，仿生人的广告。
    “detroit。”
    低声念着，沈安在路边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纪云舟站在她身侧，手掌搭上了沈安的肩膀。
    “怎么了？”
    见她似乎想说什么，纪云舟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将沈安掰过来，跟他面对面，语气温柔：
    “在想什么，跟我也不能说吗？”
    路灯把他的眉眼照的更加温柔。
    谁会不喜欢纪云舟呢？
    况且，刚才的犹豫，也不是沈安不想说，她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对于纪云舟，她的确从来就没什么顾虑。
    至少他这个人人品是真可以。
    但正当沈安要张嘴之时，一辆迈巴赫突然停在了路边，扬起的风吹起了沈安的衣摆。
    飞扬的衣角被纪云舟迅速拉了下来，盖住了沈安外套飘起后露出的一截腰肢。
    车窗落下后，不出沈安所料。
    是公爵那张脸。
    而虽然沈安不太想承认，但他是真的好看，那张脸突然出现时，几乎把昏暗夜色都变高清了一瞬。
    尽管她有心理准备，却仍觉得眼前一亮。
    差点激动的心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安就觉得是他。
    也确实，北州，她也没什么其他认识的人。
    冲她挑了挑眉，看着二人，纳威眼底笑意明显：
    “沈小姐，回家吗？载你一程。”
    “不用了。”
    看到后座抱着他的手臂，正与纳威紧挨的女人，沈安识趣的摆了摆手。
    那人不是白天的狄林。
    狄林看起来像才二十岁的少女，明显比公爵小不少。
    而这个女人看起来跟公爵是同龄人，那张脸完全可以用美艳来形容，勾唇一笑，让人心颤。
    大美人。
    “那好。”
    视线又扫过路边的二人，纳威稍微有些遗憾的收回了目光。
    “给你留门，沈小姐，早点回来，我们先走了。”
    冲沈安他们挥手告别后，黑色的迈巴赫逐渐远去。
    沈安注意到，她身边，纪云舟也挥了挥手。
    耸耸肩，她继续跟他并肩而行，说起了刚才未尽的话题。
    “其实没什么，只是看到那个公司的名字，突然想起了一个老游戏。”
    “《底特律：化身为人》吗？”
    一下子就懂了沈安的意思，纪云舟很快接话，她点了点头：
    “是啊。”
    跟纪云舟说话，沈安总是很容易开心。
    无论说什么他都能懂：
    “纪云舟，你不觉得，现在的北州，很像游戏里的场景吗？仿生人渗透了北州所有人的生活，那下一步呢？”
    也会跟那个正巧与沈安同年诞生的游戏一样，出现那样的局面吗？
    这个公司，又为什么恰好叫这个名字呢？
    真的有那么多巧合吗？
    路边，纪云舟却没再接她的茬，只是笑着，换了个话题：
    “要跟我去家里的研究室坐坐吗？”
    不知不觉，沈安就跟纪云舟聊到了半夜。
    也就顺便在他家的客房睡了几个小时。
    她也从纪云舟口里，知道了纳威所说的那所谓[机器人伤人事件]。
    根本不是没有解决的案子。
    真凶早在出事的几天后就被找到了。
    在大众眼里，那不过是一场乌龙，对仿生人的风评没有造成一点影响。
    更根本没有纳威所说的那么严重。
    他骗她。
    第二天。
    因为先前答应了要跟纳威去看所谓“异常”仿生人，沈安早早回了他的别墅。
    纳威也确实给她留了门。
    不过一进客厅，沈安就注意到了客厅里几乎无处不在的……
    散落的衣物。
    红色长裙和贴身衣物的碎片出现在沙发桌子各处，不难想象，昨晚会有多激烈。
    还好她没回来……
    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在开门时，沈安又听到了，背后从纳威房门里传来的，那种声音。
    还没结束……
    北州，还真是民风开放……
    尴尬的带上门，隐约的声音还是传了进来。
    单手扯开自己身上的外套纽扣，沈安心里那不知何时冒出头的莫名烦躁越来越明显。
    换下衣服后，她坐到了离门最远的窗边。
    落地窗前，沈安头靠玻璃，困意又袭了上来。
    火灾过后，她好久都没做过梦了。
    自从那人死后，还是第一次，他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虽然只有黑暗里一个模糊的背影，她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而他慢慢回头，明明知道是梦，沈安还是下意识就想躲。
    “我没有。”
    猛地睁开眼，身前，纳威那张脸在她眼前放的很大，近到呼吸能直接吹在沈安脸上。
    他正轻轻晃她的肩膀：
    “别在这里睡，沈小姐，会着凉。”
    紧接着，没等沈安反应，纳威就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此时，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贴在他的胸口，沈安能感受到纳威身上透过来的朦胧水汽。
    掺杂着一股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
    以及，能清晰的看到。
    他大方敞开的脖颈上，绯色的抓痕和牙印。
    刚做完不久？
    这个念头在沈安脑海里升腾时，她的的脊背瞬间染上一股恶寒，下一秒，自己就被安稳放到了床上。
    没给沈安觉得不适的机会，纳威已经抽身，跟她保持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社交距离。
    “困的话可以再睡一会儿，萨拉可以随时为你准备食物，饿的话沈小姐可以下楼找她。”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那个仿生人？”
    脑袋清醒了一点后，沈安抬头望着他，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似乎见她表情还有些僵硬，纳威先是侧目有看了眼身后未闭的房门，才不急不慢的解释道：
    “嗯……本来是打算在半个小时之前出发的，但我那时敲门没有得到回应，我以为你不在，就推掉换了另一个时间。”
    “沈小姐，我并非故意想闯你的房间，萨拉说你昨晚没回来，我以为你不在。”
    “并且，关乎警局的调查排期难约，如果你想见那个机器人，也得再等下一次机会了。”
    用颇为遗憾的语气。
    纳威无疑是在暗暗告诉沈安。
    是因为她擅自留宿在外才错过了机会，接下来也只能等。
    但沈安说话直接，看着纳威问道：
    “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异常]仿生人。”

 个人故事：公爵（五）

    吃过晚饭，沈安跟纪云舟漫步在北州的街头。
    极具科技感的闹市，像极了她小时候从老电影里见到的未来都市，现在已经成了真。
    不过，又真的是好事吗？
    见沈安表情似乎有些凝重，身侧，纪云舟漫不经心的开口问：
    “在想什么？”
    沈安只是摇了摇头，嘴上说着“没什么”，目光却落到了商场外的巨幕上。
    上面正播放着一则来自detroit公司，仿生人的广告。
    “detroit。”
    低声念着，沈安在路边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纪云舟站在她身侧，手掌搭上了沈安的肩膀。
    “怎么了？”
    见她似乎想说什么，纪云舟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将沈安掰过来，跟他面对面，语气温柔：
    “在想什么，跟我也不能说吗？”
    路灯把他的眉眼照的更加温柔。
    谁会不喜欢纪云舟呢？
    况且，刚才的犹豫，也不是沈安不想说，她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对于纪云舟，她的确从来就没什么顾虑。
    至少他这个人人品是真可以。
    但正当沈安要张嘴之时，一辆迈巴赫突然停在了路边，扬起的风吹起了沈安的衣摆。
    飞扬的衣角被纪云舟迅速拉了下来，盖住了沈安外套飘起后露出的一截腰肢。
    车窗落下后，不出沈安所料。
    是公爵那张脸。
    而虽然沈安不太想承认，但他是真的好看，那张脸突然出现时，几乎把昏暗夜色都变高清了一瞬。
    尽管她有心理准备，却仍觉得眼前一亮。
    差点激动的心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安就觉得是他。
    也确实，北州，她也没什么其他认识的人。
    冲她挑了挑眉，看着二人，纳威眼底笑意明显：
    “沈小姐，回家吗？载你一程。”
    “不用了。”
    看到后座抱着他的手臂，正与纳威紧挨的女人，沈安识趣的摆了摆手。
    那人不是白天的狄林。
    狄林看起来像才二十岁的少女，明显比公爵小不少。
    而这个女人看起来跟公爵是同龄人，那张脸完全可以用美艳来形容，勾唇一笑，让人心颤。
    大美人。
    “那好。”
    视线又扫过路边的二人，纳威稍微有些遗憾的收回了目光。
    “给你留门，沈小姐，早点回来，我们先走了。”
    冲沈安他们挥手告别后，黑色的迈巴赫逐渐远去。
    沈安注意到，她身边，纪云舟也挥了挥手。
    耸耸肩，她继续跟他并肩而行，说起了刚才未尽的话题。
    “其实没什么，只是看到那个公司的名字，突然想起了一个老游戏。”
    “《底特律：化身为人》吗？”
    一下子就懂了沈安的意思，纪云舟很快接话，她点了点头：
    “是啊。”
    跟纪云舟说话，沈安总是很容易开心。
    无论说什么他都能懂：
    “纪云舟，你不觉得，现在的北州，很像游戏里的场景吗？仿生人渗透了北州所有人的生活，那下一步呢？”
    也会跟那个正巧与沈安同年诞生的游戏一样，出现那样的局面吗？
    这个公司，又为什么恰好叫这个名字呢？
    真的有那么多巧合吗？
    路边，纪云舟却没再接她的茬，只是笑着，换了个话题：
    “要跟我去家里的研究室坐坐吗？”
    不知不觉，沈安就跟纪云舟聊到了半夜。
    也就顺便在他家的客房睡了几个小时。
    她也从纪云舟口里，知道了纳威所说的那所谓[机器人伤人事件]。
    根本不是没有解决的案子。
    真凶早在出事的几天后就被找到了。
    在大众眼里，那不过是一场乌龙，对仿生人的风评没有造成一点影响。
    更根本没有纳威所说的那么严重。
    他骗她。
    第二天。
    因为先前答应了要跟纳威去看所谓“异常”仿生人，沈安早早回了他的别墅。
    纳威也确实给她留了门。
    不过一进客厅，沈安就注意到了客厅里几乎无处不在的……
    散落的衣物。
    红色长裙和贴身衣物的碎片出现在沙发桌子各处，不难想象，昨晚会有多激烈。
    还好她没回来……
    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在开门时，沈安又听到了，背后从纳威房门里传来的，那种声音。
    还没结束……
    北州，还真是民风开放……
    尴尬的带上门，隐约的声音还是传了进来。
    单手扯开自己身上的外套纽扣，沈安心里那不知何时冒出头的莫名烦躁越来越明显。
    换下衣服后，她坐到了离门最远的窗边。
    落地窗前，沈安头靠玻璃，困意又袭了上来。
    火灾过后，她好久都没做过梦了。
    自从那人死后，还是第一次，他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虽然只有黑暗里一个模糊的背影，她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而他慢慢回头，明明知道是梦，沈安还是下意识就想躲。
    “我没有。”
    猛地睁开眼，身前，纳威那张脸在她眼前放的很大，近到呼吸能直接吹在沈安脸上。
    他正轻轻晃她的肩膀：
    “别在这里睡，沈小姐，会着凉。”
    紧接着，没等沈安反应，纳威就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此时，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贴在他的胸口，沈安能感受到纳威身上透过来的朦胧水汽。
    掺杂着一股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
    以及，能清晰的看到。
    他大方敞开的脖颈上，绯色的抓痕和牙印。
    刚做完不久？
    这个念头在沈安脑海里升腾时，她的的脊背瞬间染上一股恶寒，下一秒，自己就被安稳放到了床上。
    没给沈安觉得不适的机会，纳威已经抽身，跟她保持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社交距离。
    “困的话可以再睡一会儿，萨拉可以随时为你准备食物，饿的话沈小姐可以下楼找她。”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那个仿生人？”
    脑袋清醒了一点后，沈安抬头望着他，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似乎见她表情还有些僵硬，纳威先是侧目有看了眼身后未闭的房门，才不急不慢的解释道：
    “嗯……本来是打算在半个小时之前出发的，但我那时敲门没有得到回应，我以为你不在，就推掉换了另一个时间。”
    “沈小姐，我并非故意想闯你的房间，萨拉说你昨晚没回来，我以为你不在。”
    “并且，关乎警局的调查排期难约，如果你想见那个机器人，也得再等下一次机会了。”
    用颇为遗憾的语气。
    纳威无疑是在暗暗告诉沈安。
    是因为她擅自留宿在外才错过了机会，接下来也只能等。
    但沈安说话直接，看着纳威问道：
    “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异常]仿生人。”

 个人故事：公爵（六）

    “为什么这么说？”
    沈安面前，纳威不急不慢反问道。
    见他不认，她拿过手机，将屏幕对给他：
    “真相已经被报道了不是吗？凶手是那个仿生人所在家庭的女儿，结论是防卫过当的过失致人死亡。”
    网上一搜就搜到了。
    可见，纳威从来没打算处理这些新闻。
    果不其然，站在沈安床边，他欣然承认:
    “是的，凶手已经抓到了，但不过有一点不对哦，沈小姐。那个女孩还没被完全定罪，所谓的罪名只是一审的结果。”
    从他的状态，沈安能看出来，纳威很淡定，早有预料般的从容。
    她故意装的有些恼怒，反问他：
    “所以这个案子根本就不存在异常仿生人，你骗我？”
    “存在的。”
    坚持这样的说辞，纳威眼神坚定。
    从他那双绿色的眼眸里，沈安看到了一丝没藏好的轻蔑。
    “你什么意思？”
    但在她的质问下，公爵只是淡淡的笑，又漫不经心抬腕看了眼手表：
    “这样，沈小姐，既然你不信我，那今晚我就带你去见见那个异常仿生人。”
    “不过沈小姐，可别再把自己约出去了。好了，你先休息，毕竟昨晚累坏了。”
    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的笑意里，说到最后，纳威的语气里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有什么资格暗讽她。
    想到自己的所见，沈安冷哼一声。
    说完那句话后，公爵就离开了。
    晚上，纳威驱车载着沈安前往了北州警局总部。
    白天沈安也没闲着，恶补了不少有关资料。
    所以在隔着玻璃，远远看到那个仿生人时，她一眼就认出：
    这个仿生的模板人是北州仿生人公司下，古早时最基础的型号，至少已经投入运行很多年了。
    并且，他被改造过了。
    额头处有钝物击打伤，蓝色的机液在他的鼻梁留下了一道痕迹。
    监禁室的房门升起后，站在门口，沈安没有直接进去。
    她安静的打量着被关在密闭房间内的这个仿生人。
    他坐在特殊审讯桌的对面，四肢和桌子锁在一起，连脖颈处也被套了禁锢环，一动也不能动。
    也完全没有在意突然出现的二人。
    仿生人对沈安他们的到来毫无反应，只是垂着头。
    像是失去了灵魂。
    不由自主想到灵魂这个词，沈安心底“咯噔”了一下。
    身侧，纳威幽幽开口：
    “喏，就是它，异常仿生人。”
    “自从那个女孩被抓获，它就出现了自毁倾向，你也注意到它额头上的伤了，不是其他人造成的，是它自己撞出来的。”
    “因为指令，仿生人无法从数据层面终结自己。而为了防止它物理自毁，出于保护，警方将它锁了起来，但自此，它开始绝口不言。”
    “任何的机器人命令指令都无法驱动它。”
    纳威说的没错。
    沈安的目光始终在那个仿生人身上，在公爵说出他的情况时，他也毫无反应。
    哪怕纳威叫了他一声：“醒醒，仿生人，有人来看你了。”
    那个仿生人也没有任何动作。
    纳威又看向沈安，转而问她：
    “你想试试跟他沟通吗？”
    “嗯。”
    点头应下后，沈安身后，自动门缓缓关闭。
    她在这个沉默的仿生人对面坐了下来。
    那双系统定制统一的蓝色眼眸黯淡无光，只是正巧落在沈安脸上。
    她能读懂这样的眼神。
    毫无希望的，沉寂的，只会出现在人类脸上的神色，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仿生人脸上。
    喉咙像是塞了块棉花一样不舒服，轻咳一声后，沈安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好，丹尼尔。”
    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听到这三个字，那双蓝色眼眸一瞬间亮了起来，又警惕的看着沈安：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桌面上，被禁锢的手激烈的颤动。
    站在沈安身边，纳威冷声开口：
    “别激动，仿生人——”
    “我不叫什么仿生人！”
    “我是丹尼尔……”
    充满怨念的眼眸，极其不满的瞪了纳威一眼，而后，丹尼尔连一眼都不再多看他。
    又看向沈安，神情迫切。
    “你是谁？”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薇薇的朋友，她现在怎样了？”
    那双沾染蓝色机液的手，激动又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低头扫了一眼，沈安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很凉。
    “别担心，薇薇没事，我是来帮你的。”
    在她安抚仿生人的同时，沈安听到了，自己身侧，纳威极轻的一声嗤笑。
    “那就好……那就好……”
    像是好不容易才抓住什么希望，丹尼尔紧紧握住了沈安的手。
    冰冷的温度从他手指传过来。
    对面，丹尼尔仍在不停的自言自语，而后，又突然看向沈安。
    神色悲切又恳求：
    “我都说过了，人是我杀的，真的是我杀了那个女人，不关薇薇的事，你们放了她好不好……”
    “不是她的错，求求你，帮帮她。”
    而在看到沈安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后，丹尼尔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不对……你不会帮我的，在你们眼里，我只是个随便可以报废的机器罢了……”
    丹尼尔又开始拒绝沟通了。
    心情复杂的沈安跟在纳威身后，二人离开了警局。
    回去的路上，黑夜里，沈安主动开口问纳威：
    “关于那个案子的细节，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爵几乎有问必答，将事件全盘托出：
    [薇薇的母亲早逝，父亲再娶，继母带了个儿子，后来，又给她生了个弟弟。
    而后，一家人里，她越来越多余。
    薇薇的继母曾多次表示，想把薇薇卖到红灯区，父亲不做任何表示。
    在继母的一次辱骂虐待时，薇薇反抗激烈，长大的她力气已经比好吃懒做的继母大了不少。
    争斗之下，薇薇用花瓶砸到了继母头上。
    最后无意把继母推倒时，碎掉的花瓶正巧扎穿了继母的脑干。
    而那个仿生人目睹了全程。]
    听完这个事件后，沈安很快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这只是一起寻常的案件，所以，为什么你要找我过来？”
    关于人的纠纷，根本不在沈安的业务范围之内，自有警探来管。
    这个问题，她似乎问到了点子上。
    因为沈安看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时，路灯投下的阴影里，纳威在笑：
    “沈小姐，你真的没发现这件事的问题吗？”
    “事情的关键在于，那个名为丹尼尔的仿生人明明看到了所有事。
    处于劣势，那位继母也一定会驱使仿生人行使保护职责。
    但他却没有保护那位继母，而是完全站到了薇薇那边。”
    “这是违背机器人无条件保护人类，保证人类不受侵害的铁律的，违背了它作为机器人的本能。”
    “不受控制的机器人，难道你不觉得可怕吗？”
    “而且，明明也没有任何被外力改造的迹象，那个仿生人却可以违抗刻在身体里的命令。
    沈小姐，难道你不好奇，这是为什么？”
    见纳威停下来，不再继续说下去。
    心底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顿了顿，沈安还是开口问他：
    “公爵，恕我愚钝，我不懂你的意思。”
    纳威笑的更加明显，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车厢，让人心颤：
    “不明显吗？”
    “那个仿生人，爱上了它的主人啊，那个女孩。
    所以它为她打破了铁律，学会说谎，帮她承认罪行。”
    “一个本该绝对理智中立的仿生人，因为感情。”
    “偏心了。”

 个人故事：公爵（六）

    “为什么这么说？”
    沈安面前，纳威不急不慢反问道。
    见他不认，她拿过手机，将屏幕对给他：
    “真相已经被报道了不是吗？凶手是那个仿生人所在家庭的女儿，结论是防卫过当的过失致人死亡。”
    网上一搜就搜到了。
    可见，纳威从来没打算处理这些新闻。
    果不其然，站在沈安床边，他欣然承认:
    “是的，凶手已经抓到了，但不过有一点不对哦，沈小姐。那个女孩还没被完全定罪，所谓的罪名只是一审的结果。”
    从他的状态，沈安能看出来，纳威很淡定，早有预料般的从容。
    她故意装的有些恼怒，反问他：
    “所以这个案子根本就不存在异常仿生人，你骗我？”
    “存在的。”
    坚持这样的说辞，纳威眼神坚定。
    从他那双绿色的眼眸里，沈安看到了一丝没藏好的轻蔑。
    “你什么意思？”
    但在她的质问下，公爵只是淡淡的笑，又漫不经心抬腕看了眼手表：
    “这样，沈小姐，既然你不信我，那今晚我就带你去见见那个异常仿生人。”
    “不过沈小姐，可别再把自己约出去了。好了，你先休息，毕竟昨晚累坏了。”
    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的笑意里，说到最后，纳威的语气里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有什么资格暗讽她。
    想到自己的所见，沈安冷哼一声。
    说完那句话后，公爵就离开了。
    晚上，纳威驱车载着沈安前往了北州警局总部。
    白天沈安也没闲着，恶补了不少有关资料。
    所以在隔着玻璃，远远看到那个仿生人时，她一眼就认出：
    这个仿生的模板人是北州仿生人公司下，古早时最基础的型号，至少已经投入运行很多年了。
    并且，他被改造过了。
    额头处有钝物击打伤，蓝色的机液在他的鼻梁留下了一道痕迹。
    监禁室的房门升起后，站在门口，沈安没有直接进去。
    她安静的打量着被关在密闭房间内的这个仿生人。
    他坐在特殊审讯桌的对面，四肢和桌子锁在一起，连脖颈处也被套了禁锢环，一动也不能动。
    也完全没有在意突然出现的二人。
    仿生人对沈安他们的到来毫无反应，只是垂着头。
    像是失去了灵魂。
    不由自主想到灵魂这个词，沈安心底“咯噔”了一下。
    身侧，纳威幽幽开口：
    “喏，就是它，异常仿生人。”
    “自从那个女孩被抓获，它就出现了自毁倾向，你也注意到它额头上的伤了，不是其他人造成的，是它自己撞出来的。”
    “因为指令，仿生人无法从数据层面终结自己。而为了防止它物理自毁，出于保护，警方将它锁了起来，但自此，它开始绝口不言。”
    “任何的机器人命令指令都无法驱动它。”
    纳威说的没错。
    沈安的目光始终在那个仿生人身上，在公爵说出他的情况时，他也毫无反应。
    哪怕纳威叫了他一声：“醒醒，仿生人，有人来看你了。”
    那个仿生人也没有任何动作。
    纳威又看向沈安，转而问她：
    “你想试试跟他沟通吗？”
    “嗯。”
    点头应下后，沈安身后，自动门缓缓关闭。
    她在这个沉默的仿生人对面坐了下来。
    那双系统定制统一的蓝色眼眸黯淡无光，只是正巧落在沈安脸上。
    她能读懂这样的眼神。
    毫无希望的，沉寂的，只会出现在人类脸上的神色，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仿生人脸上。
    喉咙像是塞了块棉花一样不舒服，轻咳一声后，沈安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好，丹尼尔。”
    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听到这三个字，那双蓝色眼眸一瞬间亮了起来，又警惕的看着沈安：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桌面上，被禁锢的手激烈的颤动。
    站在沈安身边，纳威冷声开口：
    “别激动，仿生人——”
    “我不叫什么仿生人！”
    “我是丹尼尔……”
    充满怨念的眼眸，极其不满的瞪了纳威一眼，而后，丹尼尔连一眼都不再多看他。
    又看向沈安，神情迫切。
    “你是谁？”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薇薇的朋友，她现在怎样了？”
    那双沾染蓝色机液的手，激动又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低头扫了一眼，沈安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很凉。
    “别担心，薇薇没事，我是来帮你的。”
    在她安抚仿生人的同时，沈安听到了，自己身侧，纳威极轻的一声嗤笑。
    “那就好……那就好……”
    像是好不容易才抓住什么希望，丹尼尔紧紧握住了沈安的手。
    冰冷的温度从他手指传过来。
    对面，丹尼尔仍在不停的自言自语，而后，又突然看向沈安。
    神色悲切又恳求：
    “我都说过了，人是我杀的，真的是我杀了那个女人，不关薇薇的事，你们放了她好不好……”
    “不是她的错，求求你，帮帮她。”
    而在看到沈安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后，丹尼尔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不对……你不会帮我的，在你们眼里，我只是个随便可以报废的机器罢了……”
    丹尼尔又开始拒绝沟通了。
    心情复杂的沈安跟在纳威身后，二人离开了警局。
    回去的路上，黑夜里，沈安主动开口问纳威：
    “关于那个案子的细节，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爵几乎有问必答，将事件全盘托出：
    [薇薇的母亲早逝，父亲再娶，继母带了个儿子，后来，又给她生了个弟弟。
    而后，一家人里，她越来越多余。
    薇薇的继母曾多次表示，想把薇薇卖到红灯区，父亲不做任何表示。
    在继母的一次辱骂虐待时，薇薇反抗激烈，长大的她力气已经比好吃懒做的继母大了不少。
    争斗之下，薇薇用花瓶砸到了继母头上。
    最后无意把继母推倒时，碎掉的花瓶正巧扎穿了继母的脑干。
    而那个仿生人目睹了全程。]
    听完这个事件后，沈安很快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这只是一起寻常的案件，所以，为什么你要找我过来？”
    关于人的纠纷，根本不在沈安的业务范围之内，自有警探来管。
    这个问题，她似乎问到了点子上。
    因为沈安看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时，路灯投下的阴影里，纳威在笑：
    “沈小姐，你真的没发现这件事的问题吗？”
    “事情的关键在于，那个名为丹尼尔的仿生人明明看到了所有事。
    处于劣势，那位继母也一定会驱使仿生人行使保护职责。
    但他却没有保护那位继母，而是完全站到了薇薇那边。”
    “这是违背机器人无条件保护人类，保证人类不受侵害的铁律的，违背了它作为机器人的本能。”
    “不受控制的机器人，难道你不觉得可怕吗？”
    “而且，明明也没有任何被外力改造的迹象，那个仿生人却可以违抗刻在身体里的命令。
    沈小姐，难道你不好奇，这是为什么？”
    见纳威停下来，不再继续说下去。
    心底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顿了顿，沈安还是开口问他：
    “公爵，恕我愚钝，我不懂你的意思。”
    纳威笑的更加明显，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车厢，让人心颤：
    “不明显吗？”
    “那个仿生人，爱上了它的主人啊，那个女孩。
    所以它为她打破了铁律，学会说谎，帮她承认罪行。”
    “一个本该绝对理智中立的仿生人，因为感情。”
    “偏心了。”

 个人故事：公爵（七）

    “是吗？”
    干笑两声，沈安兴致缺缺的敷衍了句:
    “或许，那个仿生人只是代码错乱了。”
    显然，她并不想就这个话题，跟纳威深入的聊下去。
    这种话实在没什么意思。
    就算沈安感兴趣。
    至少，她不想跟此刻身边这个人谈。
    扭头看着一片繁灯的窗外，在纳威问她怎么看仿生人的爱情故事后。
    在他面前，沈安很聪明的选择了保持沉默。
    算了，到底与她无关。
    安静的车厢里，不多时，身旁阴影中，纳威不咸不淡的幽幽道:
    “可惜了那个薇薇，在北州，没钱没权，请不起律师，就算无罪，大概率她也会被判刑。”
    “不过，或许去坐牢还是对她最好的结局。她还挺年轻的，又很有才华，出狱后还可以开始新生活，但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托腮撑在车窗边，沈安听着纳威的长吁短叹。
    但虽然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其实，只沈安自己知道，她现在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性格使然，又让她不愿意听到有人的话掉在地上，觉得让公爵自说自话时气氛有些尴尬，便又随口应了句:
    “怎么说。”
    纳威这才继续道:
    “据我了解，薇薇的继兄一直在觊觎她，他们家里不富裕，恐怕也不愿意打官司，大概率会提出和解。”
    “以薇薇家里的情况，没了仿生人的保护，你觉得，她会落个什么下场呢？”
    北州，那行业是合法的。
    没钱人家的孩子为了生计，很多都会有流落烟花巷的经历。
    女孩子往往比男孩子更艰难一些。
    这话题太沉重，沈安捏了捏眉心，又问道:
    “没了那仿生人？所以如果和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丹尼尔，难道不是放他跟薇薇一起回去吗？”
    驾驶座上，纳威还是在笑，语气随意的反问她：
    “你说呢？会违背命令，产生自我意识的机器，当然只能被销毁掉了。”
    “怎么，沈小姐不这么认为吗？”
    不知为何，此刻，沈安就想为被轻易决定命运的丹尼尔开口辩白:
    “他只是年久失修，所以才出问题的……”
    公爵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我也没兴趣知道。”
    “我只明白，悄无声息的解决一个仿生人，是处理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在大众眼里，仿生人不能有任何隐患。”
    “反正他本来也就该报废了。”
    那毫不在意，甚至带着嘲弄的语气，听的沈安心里烦躁。
    于是她嘴上也不饶:
    “哈，原来，这就是公爵解决问题的方式啊。”
    很容易就能听出沈安话里的不满，这次公爵也没回答她，低声笑的好听。
    甚至，他还有心情抬手放了一首车载音乐。
    舒缓的音乐，没能让沈安的心情好哪怕一点。
    车辆平稳的行驶，她只觉得越来越烦:
    “所以您不辞辛苦，大老远把我从国内骗过来，就是为了让我见识见识你卑劣的手段？”
    极其不客气的话，说出口后，那语气连沈安自己都愣了一下。
    身边，纳威解释道:
    “当然不是，沈小姐，一开始，我是真想请你研究和判断，那个异常仿生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的。”
    “我态度诚恳，也如约带你见了它。是你自己表现的兴致缺缺。”
    “难道你忘了吗？刚才是你亲口说，那个仿生人它不过是代码错乱，寻常的问题。”
    “大名鼎鼎的工程师沈安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有什么请你继续调查的必要了呢？”
    纳威温柔中带刺的反问，让沈安顿时无话可说。
    看了她那表情一眼，纳威又继续道:
    “当然，事发突然，我也不应该这么快下结论，这样，沈小姐，我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等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你怎么看待丹尼尔出现的问题？又能提供给我什么解决方案？”
    “但请你尽快，沈小姐，如果你不行，我还要考虑换个新人。”
    一路再无言。
    回到公爵别墅，纳威跟着直奔房间的沈安，在她门口指了指他房间的方向:
    “想好了，随时敲我的房门。”
    在纳威离开后，沈安直接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东西不多，很快整理好，拎着箱子便往楼下走。
    跟她有什么关系。
    客厅里，沈安却意外与纳威撞了个正着。
    而他的身边，此刻又贴上了几个美人，风格各异，却都在对他大献殷勤。
    注意到沈安后，公爵挑了挑眉:
    “去哪？”
    沈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拉着行李箱，一边继续向外走，一边冷眼看着纳威，语气平静:
    “既然公爵大人也说过，觉得薇薇可怜，不如还是您想办法帮帮她，我想这对您而言并不困难。”
    “至于您的提议，我真的不感兴趣，您另请高明。”
    左拥右抱，纳威望着沈安，不急不慢的回答:
    “我当然想帮她，可是我没办法呢，沈小姐，你明知道以我的身份，并不适合亲自插手这件事。”
    “而且，北州的可怜人多了，我救的过来吗？”
    公爵的身边，那些女人似乎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窝在他身上，只是安静的听着。
    “你的地盘上，与你无关，那更与我无关了。”
    说着，沈安离开了公爵的别墅。
    三天后，她在新闻上，看到了薇薇的二审结果。
    家属表示愿意和解，她被无罪释放了。
    至于仿生人的事，各大媒体默契的都没有再提，丹尼尔的下场，沈安无从得知。
    而当她以为这件事就要这么过去，买了机票打算回国远离这是非之地时。
    薇薇找到了这里。
    这是沈安第一次见到她。
    薇薇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大大小小被欺辱的伤痕，有旧的也有新的，触目惊心。
    沈安太清楚这种痕迹是怎么来的了。
    但薇薇眼眸坚定，完全没有一丝怯懦，而她本是打算来求纪云舟的。
    但在看到沈安，确认她的身份后，薇薇又猛地跪在了沈安面前。
    不卑不亢的抬头望着沈安，她说出了自己找过来的目的。
    “沈工程师，求你放过丹尼尔，他是无辜的。”
    “一切的事都是我的指使，他从来就没有产生过任何自主意识，当时不帮我的继母，也是我动了手脚让他无法行动。”
    “他从来就没有不作为，就算要格式化他，也请您高抬贵手，别销毁他。”
    薇薇在说谎。
    沈安知道，可她不明白，薇薇为什么要来求她。

 个人故事：公爵（七）

    “是吗？”
    干笑两声，沈安兴致缺缺的敷衍了句:
    “或许，那个仿生人只是代码错乱了。”
    显然，她并不想就这个话题，跟纳威深入的聊下去。
    这种话实在没什么意思。
    就算沈安感兴趣。
    至少，她不想跟此刻身边这个人谈。
    扭头看着一片繁灯的窗外，在纳威问她怎么看仿生人的爱情故事后。
    在他面前，沈安很聪明的选择了保持沉默。
    算了，到底与她无关。
    安静的车厢里，不多时，身旁阴影中，纳威不咸不淡的幽幽道:
    “可惜了那个薇薇，在北州，没钱没权，请不起律师，就算无罪，大概率她也会被判刑。”
    “不过，或许去坐牢还是对她最好的结局。她还挺年轻的，又很有才华，出狱后还可以开始新生活，但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托腮撑在车窗边，沈安听着纳威的长吁短叹。
    但虽然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其实，只沈安自己知道，她现在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性格使然，又让她不愿意听到有人的话掉在地上，觉得让公爵自说自话时气氛有些尴尬，便又随口应了句:
    “怎么说。”
    纳威这才继续道:
    “据我了解，薇薇的继兄一直在觊觎她，他们家里不富裕，恐怕也不愿意打官司，大概率会提出和解。”
    “以薇薇家里的情况，没了仿生人的保护，你觉得，她会落个什么下场呢？”
    北州，那行业是合法的。
    没钱人家的孩子为了生计，很多都会有流落烟花巷的经历。
    女孩子往往比男孩子更艰难一些。
    这话题太沉重，沈安捏了捏眉心，又问道:
    “没了那仿生人？所以如果和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丹尼尔，难道不是放他跟薇薇一起回去吗？”
    驾驶座上，纳威还是在笑，语气随意的反问她：
    “你说呢？会违背命令，产生自我意识的机器，当然只能被销毁掉了。”
    “怎么，沈小姐不这么认为吗？”
    不知为何，此刻，沈安就想为被轻易决定命运的丹尼尔开口辩白:
    “他只是年久失修，所以才出问题的……”
    公爵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我也没兴趣知道。”
    “我只明白，悄无声息的解决一个仿生人，是处理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在大众眼里，仿生人不能有任何隐患。”
    “反正他本来也就该报废了。”
    那毫不在意，甚至带着嘲弄的语气，听的沈安心里烦躁。
    于是她嘴上也不饶:
    “哈，原来，这就是公爵解决问题的方式啊。”
    很容易就能听出沈安话里的不满，这次公爵也没回答她，低声笑的好听。
    甚至，他还有心情抬手放了一首车载音乐。
    舒缓的音乐，没能让沈安的心情好哪怕一点。
    车辆平稳的行驶，她只觉得越来越烦:
    “所以您不辞辛苦，大老远把我从国内骗过来，就是为了让我见识见识你卑劣的手段？”
    极其不客气的话，说出口后，那语气连沈安自己都愣了一下。
    身边，纳威解释道:
    “当然不是，沈小姐，一开始，我是真想请你研究和判断，那个异常仿生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的。”
    “我态度诚恳，也如约带你见了它。是你自己表现的兴致缺缺。”
    “难道你忘了吗？刚才是你亲口说，那个仿生人它不过是代码错乱，寻常的问题。”
    “大名鼎鼎的工程师沈安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有什么请你继续调查的必要了呢？”
    纳威温柔中带刺的反问，让沈安顿时无话可说。
    看了她那表情一眼，纳威又继续道:
    “当然，事发突然，我也不应该这么快下结论，这样，沈小姐，我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等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你怎么看待丹尼尔出现的问题？又能提供给我什么解决方案？”
    “但请你尽快，沈小姐，如果你不行，我还要考虑换个新人。”
    一路再无言。
    回到公爵别墅，纳威跟着直奔房间的沈安，在她门口指了指他房间的方向:
    “想好了，随时敲我的房门。”
    在纳威离开后，沈安直接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东西不多，很快整理好，拎着箱子便往楼下走。
    跟她有什么关系。
    客厅里，沈安却意外与纳威撞了个正着。
    而他的身边，此刻又贴上了几个美人，风格各异，却都在对他大献殷勤。
    注意到沈安后，公爵挑了挑眉:
    “去哪？”
    沈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拉着行李箱，一边继续向外走，一边冷眼看着纳威，语气平静:
    “既然公爵大人也说过，觉得薇薇可怜，不如还是您想办法帮帮她，我想这对您而言并不困难。”
    “至于您的提议，我真的不感兴趣，您另请高明。”
    左拥右抱，纳威望着沈安，不急不慢的回答:
    “我当然想帮她，可是我没办法呢，沈小姐，你明知道以我的身份，并不适合亲自插手这件事。”
    “而且，北州的可怜人多了，我救的过来吗？”
    公爵的身边，那些女人似乎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窝在他身上，只是安静的听着。
    “你的地盘上，与你无关，那更与我无关了。”
    说着，沈安离开了公爵的别墅。
    三天后，她在新闻上，看到了薇薇的二审结果。
    家属表示愿意和解，她被无罪释放了。
    至于仿生人的事，各大媒体默契的都没有再提，丹尼尔的下场，沈安无从得知。
    而当她以为这件事就要这么过去，买了机票打算回国远离这是非之地时。
    薇薇找到了这里。
    这是沈安第一次见到她。
    薇薇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大大小小被欺辱的伤痕，有旧的也有新的，触目惊心。
    沈安太清楚这种痕迹是怎么来的了。
    但薇薇眼眸坚定，完全没有一丝怯懦，而她本是打算来求纪云舟的。
    但在看到沈安，确认她的身份后，薇薇又猛地跪在了沈安面前。
    不卑不亢的抬头望着沈安，她说出了自己找过来的目的。
    “沈工程师，求你放过丹尼尔，他是无辜的。”
    “一切的事都是我的指使，他从来就没有产生过任何自主意识，当时不帮我的继母，也是我动了手脚让他无法行动。”
    “他从来就没有不作为，就算要格式化他，也请您高抬贵手，别销毁他。”
    薇薇在说谎。
    沈安知道，可她不明白，薇薇为什么要来求她。

 个人故事：公爵（八）

    所以沈安回答的也直接: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可以来找我，很遗憾，你求错了人。”
    “这件事与我毫无关系。”
    听到她的话，薇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绝望，脊背却挺直，似乎从未想过要哀求。
    咬着下唇，她挣扎起身。
    “好，打扰了。”
    说完这句话，薇薇便倔强的直接向外走去，没走出房门，摇摇欲坠的身子被沈安一把揽住。
    她发烧了。
    轻轻推搡沈安，薇薇声音嘶哑:
    “放开我。”
    意识模糊不清之时，薇薇还想着离开，口中喃喃自语:
    “我还要去找公爵大人，我必须要救丹尼尔。”
    “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让纪云舟把薇薇送医院后，沈安自己去见了公爵。
    他消息秒回，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找他，很快贴心的发来了会面地址。
    坐上他那辆迈巴赫后排，二人一同前往警局。
    车里，沈安率先开口:
    “公爵大人，我是哪里得罪您了吗？”
    身旁，纳威笑的坦然:
    “怎么会呢？”
    “那你为什么三番五次找我麻烦。”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小姐。”
    扭头盯着她的绿色眼眸带着些许戏谑，他们俩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
    冷笑一声，沈安心下了然，只剩淡淡苦涩。
    她主动别过了眼，看向窗外。
    她跟公爵，之前真的见过。
    在故事一开始的地下室里，最先出现在沈安眼前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尽管此刻，她完全没办法，把纳威的模样跟自己记忆里模糊的面容重合。
    但公爵带给她那种同样的感觉，沈安知道自己绝没多想。
    警局里，沈安透过隔音玻璃，再次见到了丹尼尔。
    被锁在床上仿生人，去掉了仿真皮肤，银白的金属外貌，有些丑。
    身侧，纳威说道:
    “你运气不错，沈小姐，在你打电话询问我丹尼尔现在在哪时，我手下的人正要销毁他。”
    “为了你，我让他们停了手，让你能见他最后一面。”
    “所以，沈小姐想做点什么呢？又为什么在表示不感兴趣离开后，再次主动向我提起这个仿生人呢？”
    看戏般的随意语气，看着沈安，纳威目光灼灼。
    沈安却没回望他，径直走入房间。
    看到她，被牢牢锁住的丹尼尔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开口问她:
    “薇薇还好吗？我听警探们说，她被释放了，是真的吗？”
    喑哑的机械声音，让沈安有些难过，违心的点了点头。
    “她没事了。”
    丹尼尔又问:
    “你们是要杀了我吗？研究员。”
    沈安摇了摇头。
    见她如此神色，丹尼尔那双纯澈的蓝色眼眸多了点笑意，像是知道沈安在骗他。
    没了人类皮肉，只能勉强辨认出五官位置的机械脸，眉眼处却显得格外温柔，反过来安抚她:
    “你是在为我难过吗？研究员，除了薇薇，还没有人会为我露出这副表情呢。
    你是个好人，研究员。
    别告诉她我死了好吗？帮我骗骗她。
    其实，我好想再见薇薇一面啊，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说着，丹尼尔闭上了眼。
    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所求都是奢望，打算平静的接受自己的死亡。
    看着一切，沈安的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般的难受。
    如果她无能为力也好。
    可是她是能帮这两个可怜人的……
    手指慢慢攥紧，肩上，有人安抚般轻轻拍上了她的肩。
    不用回头，沈安也知道，是纳威。
    他从身后，俯身慢慢凑近她的耳畔，身上的气息和阴影渐渐把沈安笼罩，富有磁性的嗓音几乎贴着她的肌肤:
    “别难过，沈安。”
    明明低沉的声线，尾音却上扬，夹杂着一点气声和笑意。
    玩世不恭，嘲弄意味十足。
    “技术人员能证明它产生了类似人类感情的东西，而这样的仿生人理应被销毁，沈小姐之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她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丹尼尔。
    又联想到薇薇。
    技术员已经开始准备销毁程序了。
    在沈安眼前，清除仿生人体内联结的电流枪一点点靠近丹尼尔的头顶。
    越来越近。
    沈安又攥紧了手，而后公爵的手包裹住了她冰冷的指尖，手指一点点探进她的指缝，又牢牢扣紧。
    开口蛊惑意味明显:
    “还是说，你来，其实是变了主意？想救他？救一个仿生人？”
    “换作别人我不会同意的，但如果是沈小姐，你可以成为我的例外，我喜欢你，沈小姐。”
    “所以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救他，有一个办法，只要有专家能证明丹尼尔其实没问题，公司可以放过他。”
    “沈小姐，要成为这个专家吗？”
    在丹尼尔被处决之前，沈安终于开了口:
    “公爵，丹尼尔的事，我们出去慢慢谈。”
    闻言，纳威挥手停止销毁丹尼尔的程序。
    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划过沈安后颈，轻轻磨蹭着她的耳垂，他以几乎将她抱在怀里的姿势笑道:
    “你欠我个人情。”
    小会议室，二人对坐，沈安垂眸沉思，考虑着怎么跟他谈判，对面，纳威也不急着开口，只是盯着她看。
    纳威打算销毁丹尼尔是为了捂嘴。
    尽管得益于沈安的师父，北州现在，所投入使用的机器人。
    早就从呆萌实用却迟钝的笨蛋铁皮，进化成能读懂人类情感，应变灵活，功能强大的各类仿生人。
    甚至，北州已经开始出现陪伴型仿生人，和高等定制仿生机器恋人。
    但人们对于仿生人的态度，仍旧只是忠诚可靠的工具而已，哪怕投入点感情，最多也不过是个电子宠物。
    跟游戏和影视作品不同。
    没有人真的打算承认仿生人是人。
    公爵的态度不明晰，沈安其实也不愿，可她想救丹尼尔。

 个人故事：公爵（八）

    所以沈安回答的也直接: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可以来找我，很遗憾，你求错了人。”
    “这件事与我毫无关系。”
    听到她的话，薇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绝望，脊背却挺直，似乎从未想过要哀求。
    咬着下唇，她挣扎起身。
    “好，打扰了。”
    说完这句话，薇薇便倔强的直接向外走去，没走出房门，摇摇欲坠的身子被沈安一把揽住。
    她发烧了。
    轻轻推搡沈安，薇薇声音嘶哑:
    “放开我。”
    意识模糊不清之时，薇薇还想着离开，口中喃喃自语:
    “我还要去找公爵大人，我必须要救丹尼尔。”
    “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让纪云舟把薇薇送医院后，沈安自己去见了公爵。
    他消息秒回，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找他，很快贴心的发来了会面地址。
    坐上他那辆迈巴赫后排，二人一同前往警局。
    车里，沈安率先开口:
    “公爵大人，我是哪里得罪您了吗？”
    身旁，纳威笑的坦然:
    “怎么会呢？”
    “那你为什么三番五次找我麻烦。”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小姐。”
    扭头盯着她的绿色眼眸带着些许戏谑，他们俩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
    冷笑一声，沈安心下了然，只剩淡淡苦涩。
    她主动别过了眼，看向窗外。
    她跟公爵，之前真的见过。
    在故事一开始的地下室里，最先出现在沈安眼前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尽管此刻，她完全没办法，把纳威的模样跟自己记忆里模糊的面容重合。
    但公爵带给她那种同样的感觉，沈安知道自己绝没多想。
    警局里，沈安透过隔音玻璃，再次见到了丹尼尔。
    被锁在床上仿生人，去掉了仿真皮肤，银白的金属外貌，有些丑。
    身侧，纳威说道:
    “你运气不错，沈小姐，在你打电话询问我丹尼尔现在在哪时，我手下的人正要销毁他。”
    “为了你，我让他们停了手，让你能见他最后一面。”
    “所以，沈小姐想做点什么呢？又为什么在表示不感兴趣离开后，再次主动向我提起这个仿生人呢？”
    看戏般的随意语气，看着沈安，纳威目光灼灼。
    沈安却没回望他，径直走入房间。
    看到她，被牢牢锁住的丹尼尔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开口问她:
    “薇薇还好吗？我听警探们说，她被释放了，是真的吗？”
    喑哑的机械声音，让沈安有些难过，违心的点了点头。
    “她没事了。”
    丹尼尔又问:
    “你们是要杀了我吗？研究员。”
    沈安摇了摇头。
    见她如此神色，丹尼尔那双纯澈的蓝色眼眸多了点笑意，像是知道沈安在骗他。
    没了人类皮肉，只能勉强辨认出五官位置的机械脸，眉眼处却显得格外温柔，反过来安抚她:
    “你是在为我难过吗？研究员，除了薇薇，还没有人会为我露出这副表情呢。
    你是个好人，研究员。
    别告诉她我死了好吗？帮我骗骗她。
    其实，我好想再见薇薇一面啊，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说着，丹尼尔闭上了眼。
    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所求都是奢望，打算平静的接受自己的死亡。
    看着一切，沈安的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般的难受。
    如果她无能为力也好。
    可是她是能帮这两个可怜人的……
    手指慢慢攥紧，肩上，有人安抚般轻轻拍上了她的肩。
    不用回头，沈安也知道，是纳威。
    他从身后，俯身慢慢凑近她的耳畔，身上的气息和阴影渐渐把沈安笼罩，富有磁性的嗓音几乎贴着她的肌肤:
    “别难过，沈安。”
    明明低沉的声线，尾音却上扬，夹杂着一点气声和笑意。
    玩世不恭，嘲弄意味十足。
    “技术人员能证明它产生了类似人类感情的东西，而这样的仿生人理应被销毁，沈小姐之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她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丹尼尔。
    又联想到薇薇。
    技术员已经开始准备销毁程序了。
    在沈安眼前，清除仿生人体内联结的电流枪一点点靠近丹尼尔的头顶。
    越来越近。
    沈安又攥紧了手，而后公爵的手包裹住了她冰冷的指尖，手指一点点探进她的指缝，又牢牢扣紧。
    开口蛊惑意味明显:
    “还是说，你来，其实是变了主意？想救他？救一个仿生人？”
    “换作别人我不会同意的，但如果是沈小姐，你可以成为我的例外，我喜欢你，沈小姐。”
    “所以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救他，有一个办法，只要有专家能证明丹尼尔其实没问题，公司可以放过他。”
    “沈小姐，要成为这个专家吗？”
    在丹尼尔被处决之前，沈安终于开了口:
    “公爵，丹尼尔的事，我们出去慢慢谈。”
    闻言，纳威挥手停止销毁丹尼尔的程序。
    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划过沈安后颈，轻轻磨蹭着她的耳垂，他以几乎将她抱在怀里的姿势笑道:
    “你欠我个人情。”
    小会议室，二人对坐，沈安垂眸沉思，考虑着怎么跟他谈判，对面，纳威也不急着开口，只是盯着她看。
    纳威打算销毁丹尼尔是为了捂嘴。
    尽管得益于沈安的师父，北州现在，所投入使用的机器人。
    早就从呆萌实用却迟钝的笨蛋铁皮，进化成能读懂人类情感，应变灵活，功能强大的各类仿生人。
    甚至，北州已经开始出现陪伴型仿生人，和高等定制仿生机器恋人。
    但人们对于仿生人的态度，仍旧只是忠诚可靠的工具而已，哪怕投入点感情，最多也不过是个电子宠物。
    跟游戏和影视作品不同。
    没有人真的打算承认仿生人是人。
    公爵的态度不明晰，沈安其实也不愿，可她想救丹尼尔。

 个人故事：他是人（柳风月的自述）

    你好，新用户。
    我是沈安创造的人工智能——第四号。
    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名字。
    你可以称呼我为十二、柳风月、又或者是——
    (抱歉用户，此内容涉及机密信息，不可透露。)
    对了，还有零四。
    gp2104，是我的身份代码。
    因为觉得第四号叫起来拗口又中二，长大一点的沈安给了我新的编号。
    后来，她就这么称呼我。
    但偷偷告诉你，其实，我还是最喜欢十六岁的她，喊我小机器人。
    其实到了后来，在经历过很多后，我很讨厌人们只把我们看作机器。
    却唯独还是喜欢听沈安这样叫我。
    因为那时候她笑的最开心，看着我的时候满眼都是我。
    因为我知道，虽然她那么叫我，却并不是只把我当成机器看。
    对任何机器而言，沈安都会是一个好主人。
    在见过那么多人和机器，听过那么多人机故事后，到现在，我仍然这样认为。
    并且十分庆幸拥有我的人是她。
    而在那时，我也真的以为，我们会一直那样快乐的生活下去。
    但她还是主动抛弃了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
    是她赋予我智慧和情感，是她创造了我的一切，她说过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她永远不会不要我。
    可是她还是不要我了。
    已经拥有情感的我，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件事，一个人在异乡时，每夜翻来覆去的想，却不明白。
    哈，机器人也会失眠。
    而后，我在联网状态下，偶然接触到了人类的某些恋爱经验。
    他们说这是断崖式分手。
    沈安就是不想要我了。
    甚至连分开的理由都不愿意告诉我，像丢弃物品一样丢弃我，轻易独断的地决定了我的未来。
    也是我们的未来……
    可她明明知道我有情感，我不是机器，我会难过，明明是她教我的。
    因此，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将其视为不可饶恕的背叛。
    说来也有趣，正是这种强烈的怨怼，才支撑着我，度过了在柳岚手下的日子。
    那时的我，只想再见沈安一面。
    我想亲口问她，为什么不要我。
    我想听她解释，我希望她有苦衷。
    到了后来，甚至每天每夜，每时每刻，我都在想为什么。
    最专注的时候，连面对死亡的恐惧和机体断裂的疼痛都忘了。
    而沈安赋予我的情感和智慧也起了作用。
    在柳岚折磨我的时候，她也逐渐被我独特而吸引，因为病重和孤独，渐渐开始信任我。
    而我，看到了柳岚房间里，沈安的资料。
    我很容易的便能猜到，柳岚在计划什么。
    但我不在乎，因为我也在计划着。
    计划怎么让柳岚自取灭亡。
    柳岚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并不感谢她对我的侮辱与伤害，但那些经历，的确让我成长的很快。
    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纯粹的坏人。
    了解到除了在沈安身边，还有更大的世界。
    至于柳岚洗脑的话术，抱歉，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在柳岚死后，我继承了她的全部遗产。
    这件事，我早就料到了。
    我揭露了柳岚的罪行，并用那笔巨额的财富，努力弥补着柳岚造成的过失。
    因此我得到了不错的名声，大义灭亲什么的，我也不甚在意。
    这花了我不少时间，其中也多亏了洛宫的帮助。
    洛宫就是当初差点成为柳岚实验品，被我救下的孩子，他很信任我。
    抱歉，扯远了。
    我一共在伊雅斯特度过了两年多的时光。
    由于某些原因，在柳岚死后，我并没有急着回去找沈安对质，而是先去了北州。
    但同时，我也在沈安身边布了眼线。
    在人类的世界，有钱的确可以为所欲为。
    我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了解她在失去我后经历的一切。
    那段时间，我看到她过的不错。
    用卖掉我付了一大笔首付的房子，房贷很快就还完了。
    没有负担一身轻松，于是她工作游玩两不误，最爱跟同样各地飞的潇容一起，去各国的黄金海滩。
    美其名曰：看海。
    哼。
    明明是去看帅哥了。
    我最了解她了。
    平时出去玩，沈安也没少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对着海边八块腹肌的纯情男大，能把人撩的脸红。
    一如当年调戏我。
    原来当初她在拿我练手。
    而她从来没带我出去玩过。
    或许在她眼里，我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只是私下里消遣的玩物……
    抱歉，又扯远了。
    那段时间，我跟沈安距离最近的一次，是她跟潇容到了北州点男模。
    包间就在我的隔壁。
    如果不是‘公爵’跟潇容认识，那晚我就冲过去质问沈安了。
    但我不能。
    我只能隔着一堵墙，从监控里看她满眼都是面前扭动腰肢的别人，还在那个故意卖惨装可怜的家伙，腰带上塞了一把小费。
    我想骂她蠢。
    她以为自己可以救风尘？
    人家只是说两句[赌博的爸，病重的妈，上学的妹妹和破碎的他]，她就信了。
    那人却转头笑她人傻钱多好骗。
    可是，她连骗子都能可怜，那为什么不可怜我？
    我不能接受。
    但那晚沈安却玩的很开心，没心没肺的开心，她不知道我就在她的身后，一直注视着她。
    她没有回头。
    那个时期，仿生人在人类的世界，举步维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并非唯一一个混迹在人类中的仿生人，而他们依赖于我的能力，沈安赋予我的能力。
    请见谅，用户，其中种种，我不能细讲。
    处理北州的事，又花了我一年多的时间。
    在我的计划里，接下来，终于可以跟沈安“重逢”了。
    决心与她见面之前，在北州的我花费了除去必要工作时间外，全部的时间观察和监视她。
    而在回到她所在的城市的飞机上。
    到那时，我甚至都还是愿意觉得，她是有什么苦衷的。
    我相信她心里还有我，愿意骗自己，快乐的日子里，沈安也只是在强颜欢笑。
    所有的悲伤她都在阴影里自己咀嚼，是我远在他乡，刚好错过了。
    结果落地海城，我发现，沈安是真的开心。
    她一点也没想过骗骗我。
    现实直接的给了我一耳光。
    这一年多的监视下来，我只得到了一个结论：
    没有我，沈安过的很好。
    没有机器人永远是新的，但她一个工程师，身边永远会有新的机器人。
    没有零四还可以有零五，十二卖掉还会有十三。
    它们都没有我聪明。
    而沈安愿意包容它们，也愿意一遍又一遍耐心的教它们。
    一如当年对我。
    其实，在她心里，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从来就不是她口中的独一无二，她贯会说甜言蜜语，也的确做到了，对人和机器一视同仁，温柔耐心。
    她的确对谁都好。
    可我想要的，是她对我最好。
    我想要她的偏心，她答应过我，会对我偏心的。
    如果做不到，当初为什么要许诺呢？
    我想不通，所以我干脆把她绑了。
    我想问问她。
    我提前给她下了药。
    找人把她别进绿化带只是个幌子，她会昏迷，不是因为撞到了头，是药效发作。
    沈安昏睡的时间比我想象的长。
    设计将她抓到面前时，我的手都在抖。
    我一遍又一遍整理衣服头发，又怕她因为那一跤而受伤，给她细细的检查，及时给她喂了解药。
    那时，我仍心存幻想。
    我在想几年不见，沈安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她是会为丢下我而内疚道歉，还是惊诧我还能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她却问我：
    [你是谁。]
    我知道我变了样貌。
    可我觉得她应该认出我。
    但沈安没有。
    是我的错，我忘了那时她已经清除了自己跟我有关的记忆。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那样强烈的不甘和愤怒。
    说来或许你可能不信，在柳岚手下时，我也从未感受过愤怒。
    沈安教会了我明辨是非，我觉得柳岚可恨，也觉得她可悲。
    我知道柳岚的确该死，但也十分清楚，她不应该死在我手里。
    我的手上从未沾染过任何人的鲜血。
    因为沈安不让。
    所以哪怕对柳岚，我也只是小小的帮助了那些曾受柳岚伤害的人，让她死的很难看。
    这样说来也可笑。
    明明是沈安教会了我，在感性中保持理性，却只有在面对她时，我才会失控。
    在发觉她不记得我后，负面情绪彻底裹挟了我，多年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崩离，所有的不甘和委屈疯狂涌了上来。
    让我满脑子只剩下完全侵占她这一个念头。
    然后食髓知味。
    地下室里，我翻来覆去，折腾了她很久。
    她哭的让人心疼，也骂我，骂的很难听，后来又求我，最后嗓子哑到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咽，眼眶泛红做些无用的反抗。
    却不知道，那样可怜巴巴的，只会让我更想欺负她。
    而她还是没有记起我。
    其实在第一次欺负她后，那时我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
    只是恨意没有半分消减，清晰的印在心上。
    而后，我为她精心设了一场局。
    一场名为报复的游戏。
    我用柳风月这个身份，将沈安牢牢囚禁在身边。
    我刻意算计她，蓄意折磨她捉弄她，起初都是为了抹平我心中被抛弃和遗忘的不忿。
    那时我觉得。
    她不爱我可以，却不能就这么忘记我。
    恨也比毫不相干好。
    至少我还在她的眼里。
    然后纪云舟如我所料的登场了。
    我知道对于沈安而言，其他男人都是过客。
    除了纪云舟。
    搓磨纪云舟是我报复的一环。
    原本，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我就喜欢硬生生拆散他们，磨平沈安眼里希望的感觉。
    原本一切都该顺利进行。
    只是我没想到。
    那时自觉被抛弃的我，会根本接受不了沈安看纪云舟那样的眼神，接受不了自己最幸福的那段时光，只是别人的替代品。
    也没想到纪云舟真的那么喜欢沈安。
    名为嫉妒的情绪将我的思绪席卷，几乎要完全吞噬掉我的理智。
    也让我对沈安的怨恨和报复变本加厉。
    我下了太重的手。
    最不能接受的时候，我甚至真的起了杀掉纪云舟，彻底毁掉沈安的念头。
    却又还是没敢下死手。
    我不够狠毒。
    是的，我怕了。
    说来可笑，我那时好怕沈安恨我。
    虽然其实她早就开始恨我了……
    但恨也是分不同程度的，至少先前那样的恨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在我的计划中的事，就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而我更怕她彻底绝望。
    那时的我真的恨她，却又舍不得把她玩死，自相矛盾，就干了很多蠢事。
    也是在那时，我开始发觉，自己对沈安的所作所为似乎是错的。
    我发觉自己心底里还是想跟她在一起。
    所以我改变了自己单纯的复仇计划，起了驯化她的念头。
    我想把她变成我一人的所有物。
    是，我很自私。
    但对我而言，爱本来就是自私排他的。
    她抛下了我，又因为我的报复那么恨我，我知道沈安不会再爱我，可我不甘心。
    所以我宁愿用尽手段，把她拴在身边，也绝不愿放她自由。
    绝不！
    所以，虽然我觉得自己没变，但其实离开沈安后经历的一切，还是对我造成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习惯了操纵人心，身居高位后，染上了人类的负面情绪。
    我变得傲慢。
    所以，就像我在北州帮助那个人所达成的事一样。
    我开始一点点渗透沈安的思想。
    而在看出，沈安恢复记忆后，对零四时期的我还怀有感情时，我又开始动摇。
    我觉得我们是能有更好结局的。
    如果她能原谅我。
    虽然我也知道不可能……
    我没想到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沈安一直爱着我。
    别误会，这里我说的我，不是柳风月。
    是零四。
    她没骗我。
    我的报复从出发点就错了……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我有点慌，但那时我想的还是，大不了就让沈安报复回来，实在不行，就让柳风月以死谢罪。
    连被沈安枪击我都想到了。
    却又没想到，爱着[零四]的同时，她也那么恨我，恨身为[柳风月]的我。
    所以她让[柳风月]死的那么彻底。
    后来，我机关算尽，只漏了一处。
    那只手表。
    用户，为了不浪费你的时间，过往种种，我不再赘述。
    我只想跟你聊，最后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我想大概你并没有很明白，最后结局，坠楼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云舟的视角并不能将这件事完全看清。
    接下来让我来为你补全这部分故事。
    如你所见，因为我不愿放手，所以直到最后，我仍旧在逼迫沈安。
    但这也是我计划的一环。
    我最后的计划，是想治好沈安。
    是不是觉得有些无厘头，没关系，我慢慢说：
    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
    我记得我说过，机器是很难真的失控的，我最失控的一次是在地下室。
    其他大多都是蓄意折辱。
    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坏事，所以到了最后关头，我也知道，我跟沈安之间，最后无非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她被我打碎所有希望，彻底放弃逃离的念头，被我驯服后乖乖跟我在一起。
    要么，我把她逼到死地，而沈安置之死地而后生。
    其实，两者对我而言，我都能接受。
    我能照顾好沈安，所以我不怕她完全绝望，而后依附我。
    但其实，我内心里知道，也相信沈安会走向后者。
    用户，或许你不知道。
    沈安有自杀倾向，不是被我折磨后，在二十岁时，她就这样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在众多职业里，最后决定成为一个医生的原因。
    其实我一直都想治好她。
    在失去又恢复记忆后，她的抑郁日渐加重，如同行尸走肉般。
    心理学上，或者说，在治疗心理障碍方面上精神分析技术主要治疗方法的东西是：
    宣泄。
    我找不到沈安抑郁的源头，只能尝试着让她把所有的恨都聚集到我身上。
    然后让她亲手打破这一切。
    于是有了最后别墅里那场由她单方面凌虐的复仇。
    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早。
    那时我还毫无准备呢，却也不愿意打断她，身体疼的几乎要受不住，还是努力的奔向她。
    在绝望和痛苦的折磨里，纷乱的电信号中，我的神志也十分不清楚。
    毕竟，我也会怕死啊……
    靠在她的怀里时，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有些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
    我听到她说“好”。
    眼里却只剩绝望。
    我觉得不妙。
    果然，在我放走纪云舟，目送他下楼的时，我感觉到自己手腕被什么扎了进去。
    那点痛，比起被枪击的痛微不足道，却让我一瞬间无比心寒。
    而在我预感到什么，错愕的看向沈安时。
    她在我面前，念出了终止代码。
    我会不受命令控制，是因为我体内去除了保险装置。
    那个沈安早上亲手为我戴上的手表，就是一个外置保险装置。
    我不能动了。
    而她在我面前，从十几米高的三楼跳了下去。
    那时我根本没办法去想沈安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知道，她以后脑着地的姿势，落到碎掉的吊灯里。
    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生还可能。
    可我受终止指令控制，一动也不能动，我救不了她。
    为什么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呢？
    我不要。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我就能动了，我懒得去想为什么，踩在栏杆上，用尽全力奔向了坠落的她。
    我抓住她了。
    我从来没计算过以这样的速度，我自己还有多少生还的可能。
    落地之后，却一下子就知道了。
    是零。
    她打落的吊灯，将我完全钉在了地面，再无路可逃。
    而她亲手取走了我的核心。
    意识快要完全涣散之时，我突然就想通她为什么跳了。
    她宁愿去死，也不愿在往后的日子里，永远被我拴在身边，受我桎梏。
    那一刻，对沈安而言，自由比生命更重要。
    我真的死在了她的手上。
    却到死也不觉得难过。
    或许是因为觉得我罪有应得，或许是因为我早有预感。
    但我也在她心里，留下了一样东西。
    坠落之时，我凑到沈安耳边，说了三个字。
    不是[我爱你]。
    我没那么肉麻。
    而是[你骗我]。
    我最后装了一次零四。
    我还是没有放过她，我没办法放下她。
    说到底，最后落得这个结局，是我活该。
    我明明有过无数机会，能彻底得到沈安，却一而再再而三在不该迟疑时犹豫心软，纠结矛盾。
    最后也就只能被反杀。
    对了，你问我为什么不好好对她，非要折磨她控制她？
    一是因为我不想，我就想掌控她，反过来成为我们这段关系的主宰者，我喜欢把她压在身下。
    二来，用户，你真的觉得如果我对沈安好，她就会重新跟我在一起吗？
    其实不会的。
    我太了解她了。
    在沈安心里，我们之间所间隔的从来不只有仇恨。
    她不愿接受承认我，自始至终最大的原因都是因为——我不是人。
    如果你有机会深入了解她的话，或许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并没有什么想为自己辩白的。
    在我心里，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正因为那强烈的爱，才让我生了那样不甘的恨。
    没有任何粉饰的必要。
    实话说，我并不想打破人类美好的幻想。
    但事实就是如此。
    科技从来是把双刃剑，机器不仅有好的一面，也一定会有坏的一面，取决于使用者。
    我说过，沈安是个好主人。
    所以我愿意保护她免受死亡。
    所以我的意念才能冲破程序数据的枷锁，
    到最后，其实，不是我救了沈安。
    是她自己救了她。
    我爱她，我想让她爱我。
    但到了最后的最后，我发现，我更想看到她好好爱自己。
    我把我的心，留在她那里了。
    我知道，她喜欢扯平。
    当她把亲手放入我胸口的心脏又亲手拔出时，或许在她心里，柳风月和沈安就扯平了。
    再不相欠。
    在编写这段自述时，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所以讲述的东西可能有点乱，用户，请你谅解。
    当然，不谅解也没关系，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我只在乎沈安。
    对了，还有一点。
    沈安曾说，我是因为核心里她写好的程序才爱她的，我们的爱从开始就是强迫和错误，也注定不会有好结局。
    但其实不是。
    我真的爱她。
    就算没了心脏，我还是会一直想念她，跟先前无二，也一直在偷偷看着她。
    嗯……
    我又监视了她……
    算了，这不重要。
    反正，哪怕失去了与我过去唯一还有关联的核心心脏，现在的我已经变成了完全崭新的个体。
    我也还是每时每刻都想跟她在一起。
    看到她把自己锁起来我会担忧，看到她好好生活我会开心。
    看到她跟别人走的太近，我会吃醋。
    想杀人的那种。
    尤其是李婉宁，大家都是有小心思的人，我能看出来她根本居心叵测，沈安却毫无防备。
    笨得要死。
    算了，她向来如此，哼，花心大萝卜。
    总而言之，我对她的关注感情从未削减半分。
    只是这次，不会再让她知道了而已。
    毕竟，她的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了……
    但如果还能再相见，我还是想亲口告诉她。
    我不是机器。
    我是人。

 个人故事：他是人（柳风月的自述）

    你好，新用户。
    我是沈安创造的人工智能——第四号。
    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名字。
    你可以称呼我为十二、柳风月、又或者是——
    (抱歉用户，此内容涉及机密信息，不可透露。)
    对了，还有零四。
    gp2104，是我的身份代码。
    因为觉得第四号叫起来拗口又中二，长大一点的沈安给了我新的编号。
    后来，她就这么称呼我。
    但偷偷告诉你，其实，我还是最喜欢十六岁的她，喊我小机器人。
    其实到了后来，在经历过很多后，我很讨厌人们只把我们看作机器。
    却唯独还是喜欢听沈安这样叫我。
    因为那时候她笑的最开心，看着我的时候满眼都是我。
    因为我知道，虽然她那么叫我，却并不是只把我当成机器看。
    对任何机器而言，沈安都会是一个好主人。
    在见过那么多人和机器，听过那么多人机故事后，到现在，我仍然这样认为。
    并且十分庆幸拥有我的人是她。
    而在那时，我也真的以为，我们会一直那样快乐的生活下去。
    但她还是主动抛弃了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
    是她赋予我智慧和情感，是她创造了我的一切，她说过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她永远不会不要我。
    可是她还是不要我了。
    已经拥有情感的我，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件事，一个人在异乡时，每夜翻来覆去的想，却不明白。
    哈，机器人也会失眠。
    而后，我在联网状态下，偶然接触到了人类的某些恋爱经验。
    他们说这是断崖式分手。
    沈安就是不想要我了。
    甚至连分开的理由都不愿意告诉我，像丢弃物品一样丢弃我，轻易独断的地决定了我的未来。
    也是我们的未来……
    可她明明知道我有情感，我不是机器，我会难过，明明是她教我的。
    因此，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将其视为不可饶恕的背叛。
    说来也有趣，正是这种强烈的怨怼，才支撑着我，度过了在柳岚手下的日子。
    那时的我，只想再见沈安一面。
    我想亲口问她，为什么不要我。
    我想听她解释，我希望她有苦衷。
    到了后来，甚至每天每夜，每时每刻，我都在想为什么。
    最专注的时候，连面对死亡的恐惧和机体断裂的疼痛都忘了。
    而沈安赋予我的情感和智慧也起了作用。
    在柳岚折磨我的时候，她也逐渐被我独特而吸引，因为病重和孤独，渐渐开始信任我。
    而我，看到了柳岚房间里，沈安的资料。
    我很容易的便能猜到，柳岚在计划什么。
    但我不在乎，因为我也在计划着。
    计划怎么让柳岚自取灭亡。
    柳岚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并不感谢她对我的侮辱与伤害，但那些经历，的确让我成长的很快。
    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纯粹的坏人。
    了解到除了在沈安身边，还有更大的世界。
    至于柳岚洗脑的话术，抱歉，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在柳岚死后，我继承了她的全部遗产。
    这件事，我早就料到了。
    我揭露了柳岚的罪行，并用那笔巨额的财富，努力弥补着柳岚造成的过失。
    因此我得到了不错的名声，大义灭亲什么的，我也不甚在意。
    这花了我不少时间，其中也多亏了洛宫的帮助。
    洛宫就是当初差点成为柳岚实验品，被我救下的孩子，他很信任我。
    抱歉，扯远了。
    我一共在伊雅斯特度过了两年多的时光。
    由于某些原因，在柳岚死后，我并没有急着回去找沈安对质，而是先去了北州。
    但同时，我也在沈安身边布了眼线。
    在人类的世界，有钱的确可以为所欲为。
    我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了解她在失去我后经历的一切。
    那段时间，我看到她过的不错。
    用卖掉我付了一大笔首付的房子，房贷很快就还完了。
    没有负担一身轻松，于是她工作游玩两不误，最爱跟同样各地飞的潇容一起，去各国的黄金海滩。
    美其名曰：看海。
    哼。
    明明是去看帅哥了。
    我最了解她了。
    平时出去玩，沈安也没少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对着海边八块腹肌的纯情男大，能把人撩的脸红。
    一如当年调戏我。
    原来当初她在拿我练手。
    而她从来没带我出去玩过。
    或许在她眼里，我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只是私下里消遣的玩物……
    抱歉，又扯远了。
    那段时间，我跟沈安距离最近的一次，是她跟潇容到了北州点男模。
    包间就在我的隔壁。
    如果不是‘公爵’跟潇容认识，那晚我就冲过去质问沈安了。
    但我不能。
    我只能隔着一堵墙，从监控里看她满眼都是面前扭动腰肢的别人，还在那个故意卖惨装可怜的家伙，腰带上塞了一把小费。
    我想骂她蠢。
    她以为自己可以救风尘？
    人家只是说两句[赌博的爸，病重的妈，上学的妹妹和破碎的他]，她就信了。
    那人却转头笑她人傻钱多好骗。
    可是，她连骗子都能可怜，那为什么不可怜我？
    我不能接受。
    但那晚沈安却玩的很开心，没心没肺的开心，她不知道我就在她的身后，一直注视着她。
    她没有回头。
    那个时期，仿生人在人类的世界，举步维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并非唯一一个混迹在人类中的仿生人，而他们依赖于我的能力，沈安赋予我的能力。
    请见谅，用户，其中种种，我不能细讲。
    处理北州的事，又花了我一年多的时间。
    在我的计划里，接下来，终于可以跟沈安“重逢”了。
    决心与她见面之前，在北州的我花费了除去必要工作时间外，全部的时间观察和监视她。
    而在回到她所在的城市的飞机上。
    到那时，我甚至都还是愿意觉得，她是有什么苦衷的。
    我相信她心里还有我，愿意骗自己，快乐的日子里，沈安也只是在强颜欢笑。
    所有的悲伤她都在阴影里自己咀嚼，是我远在他乡，刚好错过了。
    结果落地海城，我发现，沈安是真的开心。
    她一点也没想过骗骗我。
    现实直接的给了我一耳光。
    这一年多的监视下来，我只得到了一个结论：
    没有我，沈安过的很好。
    没有机器人永远是新的，但她一个工程师，身边永远会有新的机器人。
    没有零四还可以有零五，十二卖掉还会有十三。
    它们都没有我聪明。
    而沈安愿意包容它们，也愿意一遍又一遍耐心的教它们。
    一如当年对我。
    其实，在她心里，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从来就不是她口中的独一无二，她贯会说甜言蜜语，也的确做到了，对人和机器一视同仁，温柔耐心。
    她的确对谁都好。
    可我想要的，是她对我最好。
    我想要她的偏心，她答应过我，会对我偏心的。
    如果做不到，当初为什么要许诺呢？
    我想不通，所以我干脆把她绑了。
    我想问问她。
    我提前给她下了药。
    找人把她别进绿化带只是个幌子，她会昏迷，不是因为撞到了头，是药效发作。
    沈安昏睡的时间比我想象的长。
    设计将她抓到面前时，我的手都在抖。
    我一遍又一遍整理衣服头发，又怕她因为那一跤而受伤，给她细细的检查，及时给她喂了解药。
    那时，我仍心存幻想。
    我在想几年不见，沈安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她是会为丢下我而内疚道歉，还是惊诧我还能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她却问我：
    [你是谁。]
    我知道我变了样貌。
    可我觉得她应该认出我。
    但沈安没有。
    是我的错，我忘了那时她已经清除了自己跟我有关的记忆。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那样强烈的不甘和愤怒。
    说来或许你可能不信，在柳岚手下时，我也从未感受过愤怒。
    沈安教会了我明辨是非，我觉得柳岚可恨，也觉得她可悲。
    我知道柳岚的确该死，但也十分清楚，她不应该死在我手里。
    我的手上从未沾染过任何人的鲜血。
    因为沈安不让。
    所以哪怕对柳岚，我也只是小小的帮助了那些曾受柳岚伤害的人，让她死的很难看。
    这样说来也可笑。
    明明是沈安教会了我，在感性中保持理性，却只有在面对她时，我才会失控。
    在发觉她不记得我后，负面情绪彻底裹挟了我，多年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崩离，所有的不甘和委屈疯狂涌了上来。
    让我满脑子只剩下完全侵占她这一个念头。
    然后食髓知味。
    地下室里，我翻来覆去，折腾了她很久。
    她哭的让人心疼，也骂我，骂的很难听，后来又求我，最后嗓子哑到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咽，眼眶泛红做些无用的反抗。
    却不知道，那样可怜巴巴的，只会让我更想欺负她。
    而她还是没有记起我。
    其实在第一次欺负她后，那时我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
    只是恨意没有半分消减，清晰的印在心上。
    而后，我为她精心设了一场局。
    一场名为报复的游戏。
    我用柳风月这个身份，将沈安牢牢囚禁在身边。
    我刻意算计她，蓄意折磨她捉弄她，起初都是为了抹平我心中被抛弃和遗忘的不忿。
    那时我觉得。
    她不爱我可以，却不能就这么忘记我。
    恨也比毫不相干好。
    至少我还在她的眼里。
    然后纪云舟如我所料的登场了。
    我知道对于沈安而言，其他男人都是过客。
    除了纪云舟。
    搓磨纪云舟是我报复的一环。
    原本，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我就喜欢硬生生拆散他们，磨平沈安眼里希望的感觉。
    原本一切都该顺利进行。
    只是我没想到。
    那时自觉被抛弃的我，会根本接受不了沈安看纪云舟那样的眼神，接受不了自己最幸福的那段时光，只是别人的替代品。
    也没想到纪云舟真的那么喜欢沈安。
    名为嫉妒的情绪将我的思绪席卷，几乎要完全吞噬掉我的理智。
    也让我对沈安的怨恨和报复变本加厉。
    我下了太重的手。
    最不能接受的时候，我甚至真的起了杀掉纪云舟，彻底毁掉沈安的念头。
    却又还是没敢下死手。
    我不够狠毒。
    是的，我怕了。
    说来可笑，我那时好怕沈安恨我。
    虽然其实她早就开始恨我了……
    但恨也是分不同程度的，至少先前那样的恨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在我的计划中的事，就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而我更怕她彻底绝望。
    那时的我真的恨她，却又舍不得把她玩死，自相矛盾，就干了很多蠢事。
    也是在那时，我开始发觉，自己对沈安的所作所为似乎是错的。
    我发觉自己心底里还是想跟她在一起。
    所以我改变了自己单纯的复仇计划，起了驯化她的念头。
    我想把她变成我一人的所有物。
    是，我很自私。
    但对我而言，爱本来就是自私排他的。
    她抛下了我，又因为我的报复那么恨我，我知道沈安不会再爱我，可我不甘心。
    所以我宁愿用尽手段，把她拴在身边，也绝不愿放她自由。
    绝不！
    所以，虽然我觉得自己没变，但其实离开沈安后经历的一切，还是对我造成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习惯了操纵人心，身居高位后，染上了人类的负面情绪。
    我变得傲慢。
    所以，就像我在北州帮助那个人所达成的事一样。
    我开始一点点渗透沈安的思想。
    而在看出，沈安恢复记忆后，对零四时期的我还怀有感情时，我又开始动摇。
    我觉得我们是能有更好结局的。
    如果她能原谅我。
    虽然我也知道不可能……
    我没想到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沈安一直爱着我。
    别误会，这里我说的我，不是柳风月。
    是零四。
    她没骗我。
    我的报复从出发点就错了……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我有点慌，但那时我想的还是，大不了就让沈安报复回来，实在不行，就让柳风月以死谢罪。
    连被沈安枪击我都想到了。
    却又没想到，爱着[零四]的同时，她也那么恨我，恨身为[柳风月]的我。
    所以她让[柳风月]死的那么彻底。
    后来，我机关算尽，只漏了一处。
    那只手表。
    用户，为了不浪费你的时间，过往种种，我不再赘述。
    我只想跟你聊，最后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我想大概你并没有很明白，最后结局，坠楼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云舟的视角并不能将这件事完全看清。
    接下来让我来为你补全这部分故事。
    如你所见，因为我不愿放手，所以直到最后，我仍旧在逼迫沈安。
    但这也是我计划的一环。
    我最后的计划，是想治好沈安。
    是不是觉得有些无厘头，没关系，我慢慢说：
    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
    我记得我说过，机器是很难真的失控的，我最失控的一次是在地下室。
    其他大多都是蓄意折辱。
    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坏事，所以到了最后关头，我也知道，我跟沈安之间，最后无非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她被我打碎所有希望，彻底放弃逃离的念头，被我驯服后乖乖跟我在一起。
    要么，我把她逼到死地，而沈安置之死地而后生。
    其实，两者对我而言，我都能接受。
    我能照顾好沈安，所以我不怕她完全绝望，而后依附我。
    但其实，我内心里知道，也相信沈安会走向后者。
    用户，或许你不知道。
    沈安有自杀倾向，不是被我折磨后，在二十岁时，她就这样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在众多职业里，最后决定成为一个医生的原因。
    其实我一直都想治好她。
    在失去又恢复记忆后，她的抑郁日渐加重，如同行尸走肉般。
    心理学上，或者说，在治疗心理障碍方面上精神分析技术主要治疗方法的东西是：
    宣泄。
    我找不到沈安抑郁的源头，只能尝试着让她把所有的恨都聚集到我身上。
    然后让她亲手打破这一切。
    于是有了最后别墅里那场由她单方面凌虐的复仇。
    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早。
    那时我还毫无准备呢，却也不愿意打断她，身体疼的几乎要受不住，还是努力的奔向她。
    在绝望和痛苦的折磨里，纷乱的电信号中，我的神志也十分不清楚。
    毕竟，我也会怕死啊……
    靠在她的怀里时，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有些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
    我听到她说“好”。
    眼里却只剩绝望。
    我觉得不妙。
    果然，在我放走纪云舟，目送他下楼的时，我感觉到自己手腕被什么扎了进去。
    那点痛，比起被枪击的痛微不足道，却让我一瞬间无比心寒。
    而在我预感到什么，错愕的看向沈安时。
    她在我面前，念出了终止代码。
    我会不受命令控制，是因为我体内去除了保险装置。
    那个沈安早上亲手为我戴上的手表，就是一个外置保险装置。
    我不能动了。
    而她在我面前，从十几米高的三楼跳了下去。
    那时我根本没办法去想沈安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知道，她以后脑着地的姿势，落到碎掉的吊灯里。
    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生还可能。
    可我受终止指令控制，一动也不能动，我救不了她。
    为什么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呢？
    我不要。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我就能动了，我懒得去想为什么，踩在栏杆上，用尽全力奔向了坠落的她。
    我抓住她了。
    我从来没计算过以这样的速度，我自己还有多少生还的可能。
    落地之后，却一下子就知道了。
    是零。
    她打落的吊灯，将我完全钉在了地面，再无路可逃。
    而她亲手取走了我的核心。
    意识快要完全涣散之时，我突然就想通她为什么跳了。
    她宁愿去死，也不愿在往后的日子里，永远被我拴在身边，受我桎梏。
    那一刻，对沈安而言，自由比生命更重要。
    我真的死在了她的手上。
    却到死也不觉得难过。
    或许是因为觉得我罪有应得，或许是因为我早有预感。
    但我也在她心里，留下了一样东西。
    坠落之时，我凑到沈安耳边，说了三个字。
    不是[我爱你]。
    我没那么肉麻。
    而是[你骗我]。
    我最后装了一次零四。
    我还是没有放过她，我没办法放下她。
    说到底，最后落得这个结局，是我活该。
    我明明有过无数机会，能彻底得到沈安，却一而再再而三在不该迟疑时犹豫心软，纠结矛盾。
    最后也就只能被反杀。
    对了，你问我为什么不好好对她，非要折磨她控制她？
    一是因为我不想，我就想掌控她，反过来成为我们这段关系的主宰者，我喜欢把她压在身下。
    二来，用户，你真的觉得如果我对沈安好，她就会重新跟我在一起吗？
    其实不会的。
    我太了解她了。
    在沈安心里，我们之间所间隔的从来不只有仇恨。
    她不愿接受承认我，自始至终最大的原因都是因为——我不是人。
    如果你有机会深入了解她的话，或许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并没有什么想为自己辩白的。
    在我心里，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正因为那强烈的爱，才让我生了那样不甘的恨。
    没有任何粉饰的必要。
    实话说，我并不想打破人类美好的幻想。
    但事实就是如此。
    科技从来是把双刃剑，机器不仅有好的一面，也一定会有坏的一面，取决于使用者。
    我说过，沈安是个好主人。
    所以我愿意保护她免受死亡。
    所以我的意念才能冲破程序数据的枷锁，
    到最后，其实，不是我救了沈安。
    是她自己救了她。
    我爱她，我想让她爱我。
    但到了最后的最后，我发现，我更想看到她好好爱自己。
    我把我的心，留在她那里了。
    我知道，她喜欢扯平。
    当她把亲手放入我胸口的心脏又亲手拔出时，或许在她心里，柳风月和沈安就扯平了。
    再不相欠。
    在编写这段自述时，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所以讲述的东西可能有点乱，用户，请你谅解。
    当然，不谅解也没关系，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我只在乎沈安。
    对了，还有一点。
    沈安曾说，我是因为核心里她写好的程序才爱她的，我们的爱从开始就是强迫和错误，也注定不会有好结局。
    但其实不是。
    我真的爱她。
    就算没了心脏，我还是会一直想念她，跟先前无二，也一直在偷偷看着她。
    嗯……
    我又监视了她……
    算了，这不重要。
    反正，哪怕失去了与我过去唯一还有关联的核心心脏，现在的我已经变成了完全崭新的个体。
    我也还是每时每刻都想跟她在一起。
    看到她把自己锁起来我会担忧，看到她好好生活我会开心。
    看到她跟别人走的太近，我会吃醋。
    想杀人的那种。
    尤其是李婉宁，大家都是有小心思的人，我能看出来她根本居心叵测，沈安却毫无防备。
    笨得要死。
    算了，她向来如此，哼，花心大萝卜。
    总而言之，我对她的关注感情从未削减半分。
    只是这次，不会再让她知道了而已。
    毕竟，她的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了……
    但如果还能再相见，我还是想亲口告诉她。
    我不是机器。
    我是人。

 个人故事：公爵（九）

    沈安还是决定帮薇薇和丹尼尔一把。
    尽管，她一直觉得，人不能等着别人来救。
    会议室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她手上婚戒的金属光泽耀眼。
    沈安从没摘过。
    她希望所有人都觉得她跟亡夫恩爱非常，或许也有其他原因，她也没想过。
    但决定阻止公爵抹杀丹尼尔时，沈安无疑已经承认了，在她心里：
    丹尼尔是人。
    “开个价，我想买下丹尼尔做研究。”
    对面，沈安这样冷声说道：
    而公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摇了摇头。
    “我不会把它卖给你的。”
    他的眼里闪烁着什么光芒，沈安读不懂，有些压抑的小房间里，也觉得格外烦躁。
    语气便也有些不耐烦：
    “那你想要怎样。”
    面前的公爵推过来一张纸，一张判决检测单：
    “沈小姐，我从开始就说过了，而要的一直很简单。”
    “我只是很想听听，深谙机器人情感之道的你，怎么看这件事。”
    “怎么看待这个爱上了主人的仿生人，怎么看待它的情感，又怎么看待它的结局？”
    “你觉得它是异常仿生人吗？你觉得他该死吗？”
    “我相信你的判断，沈小姐，我也这样做了，这次，我把它的命交给你。”
    “一个爱上了人类的机器，在你眼里，它应该有什么下场呢？我看的出你想救他，那到底是因为怜悯，还是愧疚呢？
    现在的你承认机器人和人类之间存在着爱了吗？”
    连续的发问，对面，纳威似乎越来越激动，却又在沈安有些慌神时突然冷静了下来。
    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桌面。
    强装镇定，沈安抬头看他，语气坚定:
    “你说的这些都还需要求证，我不会随便下结论的，不过公爵，你说对了，我想救下那个机器人。”
    说着，沈安望着他冷冷一笑：
    “他真的异常了吗？真的爱上了人类？还是说，那只是你们的主观臆断？
    再者，仿生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别误会，我并非承认了仿生人具有生命这件事。
    我仍觉得他并没有产生情感，可薇薇有情感，她不能再失去这个精神寄托。
    我受她的委拖而来，我想对仿生人进行系统检查，人类要一审二审，换成机器人就轻易决定它的生死，对它不公平。”
    对面，公爵少见笑的嘲讽，他还是没看她：
    “不公平吗？”
    “那对他，你草率的抛弃，就公平吗？”
    说着，纳威站起身来，将判决检查单留给了沈安，给了她三天时间。
    三天后，纳威的办公室里，恢复了些的薇薇和丹尼尔齐聚一堂。
    而沈安给出的检查结果为：
    丹尼尔一切正常，之前的异常行为是薇薇人工干预后的程序错乱，不存在情感。
    机器人学博士纪云舟对此表示赞同。
    且沈安为薇薇请了最好的律师。
    他们又打了一场官司。
    她不需要被和解，继母曾多次纵容，帮助继子伤害薇薇，多次侵害薇薇的人身安全，那次也是一样。
    薇薇本就是正当防卫。
    他们自由了。
    看到那检测结果上，沈安干脆利落的签名，公爵也点了头。
    薇薇又想给沈安跪一个，被她拦了下来。
    薇薇执意要还。
    见她的确有天赋有本事，也有骨气，沈安便把她安排到自己名下的公司，培养她进修工作了。
    工资用来还债。
    真贷款打工第一人。
    她也成了万恶的资本家了呢。
    楼下，送走那一人一机器人后，纪云舟凑到沈安身边，抬头望着身后公爵的办公大楼，用肩膀碰了她一下：
    “沈安，你没觉得公爵这个人挺奇怪的吗？”
    沈安回答的果断：
    “没觉得。”
    语气还是那么不咸不淡，有点欠，纪云舟又问：
    “我们伪造的检查报告其实一戳就破，公爵又出了名的不好说话，你没想过他为什么这么轻易放过这俩人吗？”
    “没想过。”
    冷漠如沈安，惜字如金，双手插兜，跟着纪云舟一同仰头，看着纳威的办公室。
    “是没想过，还是不敢去想。”
    带着笑意，最后，纪云舟只不清不楚的说了这句话，而后向自己的车走去。
    见沈安没跟上来，还站在原地，又扭头叫她：
    “别看了，回家。”
    沈安却没收回目光，只是冲他摆摆手：
    “你先回去。”
    明天，她就要跟薇薇他们搭乘同一班航线，一起回国了。
    沈安要离开了北州。
    鬼使神差的，在北州最后一夜的黄昏里。
    她没按照约定，跟在这里出差的李婉宁和刚好在北州巡演的潇容一起，去北州最有名的场子点男人。
    沈安又进了公爵的公司，坐在大厅，也没多想，就那么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专用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个女人揽着公爵的手臂，跟他一起走了出来，二人关系亲昵。
    沈安的目光跟面带笑意的纳威隔空相撞。
    下一秒，她别过了眼，装作没看到二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
    纳威却带着那个女人走了过来。
    是她没见过的女人，纳威的风流不是说说而已，他身边，红颜知己的模样每天都不同。
    正想着，下一秒，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小姐，怎么还在这里？”
    明明是温柔低沉的声音，尾音却上扬，配上那语调，听起来就格外勾人，蛊惑人心。
    哈，听起来就不便宜。
    默默腹诽着，沈安抬起头：
    “等朋友。”
    那个女孩子也适时开口，声音婉转动听：
    “公爵大人，说好了等陪人家去看歌剧的，这次你不能再放我鸽子啦，快走，要开场了。”
    撒娇的语气，惹人生怜。
    转头看她，公爵神色温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下次好吗，狄安娜，下次我加倍补给你，今晚，我的时间是独属于沈小姐的。”
    挑了挑眉，沈安没吭声。
    关她什么事。
    听后，狄安娜撇了撇嘴，看了沈安一眼，也没再纠缠：
    “那说好了哦。”
    轻哼一声，她就离开了。
    她们似乎一直都对纳威身边会出现别的女人并不意外，一副对纳威的朝三暮四习以为常的反应。
    北州的民风，还真是……包容。
    在女孩走后，沈安才轻叹一声，语气有些无奈：
    “公爵大人，我想我们还算不上朋友，况且您应该很清楚，我结婚了。
    就算要找个借口打发人家女孩子，也别说刚才那些话让人误会啊，我会很困扰的……”
    闻言，纳威只是笑，却又慢慢俯下身来，挤压着沈安的空间。
    绿色的眸子盯着她，他语气玩味：
    “啊？原来沈小姐不是在等我吗～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那沈小姐是在等谁，我陪你一起等。”
    越来越近的温热气息几乎要与沈安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直到自己的身子紧贴椅背，向后再退无可退。
    沈安不得不抬手推上了他的肩膀，再次提醒。
    “别这样公爵，我有家室。”
    虽然此刻，他们二人都清楚，名义上纳威是她死去便宜老公的朋友。
    但无论怎样，在此之前，沈安跟纳威没正式有过接触，所以她在装，也是在试探。
    而听到她这样说，纳威笑的更加荡漾，让沈安突然有些慌神：
    “谁不是呢？这样的话，不是更刺激吗？”
    沈安乌黑的眸子颤了颤，将她圈在单人沙发里，纳威又笑：
    “别误会沈小姐，我不是说我，我是说她们那些人。被迫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谁会甘愿守着一段注定枯萎的婚姻呢？”
    “！你还是个男小三？”
    这次，沈安的瞳孔是真的地震了。
    纳威也没否认，抿唇笑的勾人：
    “所以今晚要不要跟我做做，我技术真的很好的，她们都这么说。”
    好xx直白。
    沈安把头摇的宛如拨浪鼓。
    “不了，不了，我先生会不高兴的。”
    “一个死人也会不高兴吗？”
    “哈哈……”
    尴尬的笑着，沈安此时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沙发，跟座椅合为一体，纳威却越压越近。
    上挑的眼尾勾人：
    “何必呢，沈小姐，难道你还真要为一个死人守一辈子寡，别逗了，不如活在当下，及时行乐。”
    眼见纳威的唇下一秒就要贴到她的脸上，用力推着他的胸口，沈安突然灵光一闪，抬眸冲他勾唇一笑。
    “嗯哼，及时行乐，当然，是啊。”
    那笑意堆在眉眼间，她似乎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让纳威愣了一下，极快的他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意，继续道：
    “我是认真的，沈小姐，要不要跟我试试，我很难约的，只要你想，今晚我就是你的。”
    沈安笑着，又摇了摇头：
    “真不用了，公爵大人，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
    “我喜欢年轻的，你懂的。”
    耸耸肩，公爵呵呵笑了两声，缓缓起身。
    却又在沈安松了一口气时，猝不及防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压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而后吻了上来。
    双腿发软的沈安被公爵打横抱出了大厅，此时天已经黑了，而他大气也不喘一声，垂眸时眼眸带笑，邀功般逗她：
    “沈小姐，我没骗你，就连吻技我也是很好的，至于剩下的，回家再展示给你。”
    ……
    公爵的情话一套又一套，做的却远没有说的好听。
    “别露出这副表情，我可不是会逼迫女性的人，我们是你情我愿。
    感情真是不讲道理，从见到沈小姐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你了，现在，更喜欢了。
    只要你注视着我，我就愿意到你身边。”
    “或许你不信，但我第一次如此主动。”
    不用或许，她就是不信。
    ……
    第二天，公爵把沈安送到了机场，与薇薇他们会面，纪云舟冲她们三人远远挥了挥手。
    分别前一刻，沈安身边，公爵突然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落到了她耳中：
    “如果在你眼里，他们能在一起，那为什么——”
    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纳威也没说出口，看着她，笑意有些僵硬。
    “什么？”
    “没什么，一路顺风。”

 个人故事：公爵（九）

    沈安还是决定帮薇薇和丹尼尔一把。
    尽管，她一直觉得，人不能等着别人来救。
    会议室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她手上婚戒的金属光泽耀眼。
    沈安从没摘过。
    她希望所有人都觉得她跟亡夫恩爱非常，或许也有其他原因，她也没想过。
    但决定阻止公爵抹杀丹尼尔时，沈安无疑已经承认了，在她心里：
    丹尼尔是人。
    “开个价，我想买下丹尼尔做研究。”
    对面，沈安这样冷声说道：
    而公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摇了摇头。
    “我不会把它卖给你的。”
    他的眼里闪烁着什么光芒，沈安读不懂，有些压抑的小房间里，也觉得格外烦躁。
    语气便也有些不耐烦：
    “那你想要怎样。”
    面前的公爵推过来一张纸，一张判决检测单：
    “沈小姐，我从开始就说过了，而要的一直很简单。”
    “我只是很想听听，深谙机器人情感之道的你，怎么看这件事。”
    “怎么看待这个爱上了主人的仿生人，怎么看待它的情感，又怎么看待它的结局？”
    “你觉得它是异常仿生人吗？你觉得他该死吗？”
    “我相信你的判断，沈小姐，我也这样做了，这次，我把它的命交给你。”
    “一个爱上了人类的机器，在你眼里，它应该有什么下场呢？我看的出你想救他，那到底是因为怜悯，还是愧疚呢？
    现在的你承认机器人和人类之间存在着爱了吗？”
    连续的发问，对面，纳威似乎越来越激动，却又在沈安有些慌神时突然冷静了下来。
    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桌面。
    强装镇定，沈安抬头看他，语气坚定:
    “你说的这些都还需要求证，我不会随便下结论的，不过公爵，你说对了，我想救下那个机器人。”
    说着，沈安望着他冷冷一笑：
    “他真的异常了吗？真的爱上了人类？还是说，那只是你们的主观臆断？
    再者，仿生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别误会，我并非承认了仿生人具有生命这件事。
    我仍觉得他并没有产生情感，可薇薇有情感，她不能再失去这个精神寄托。
    我受她的委拖而来，我想对仿生人进行系统检查，人类要一审二审，换成机器人就轻易决定它的生死，对它不公平。”
    对面，公爵少见笑的嘲讽，他还是没看她：
    “不公平吗？”
    “那对他，你草率的抛弃，就公平吗？”
    说着，纳威站起身来，将判决检查单留给了沈安，给了她三天时间。
    三天后，纳威的办公室里，恢复了些的薇薇和丹尼尔齐聚一堂。
    而沈安给出的检查结果为：
    丹尼尔一切正常，之前的异常行为是薇薇人工干预后的程序错乱，不存在情感。
    机器人学博士纪云舟对此表示赞同。
    且沈安为薇薇请了最好的律师。
    他们又打了一场官司。
    她不需要被和解，继母曾多次纵容，帮助继子伤害薇薇，多次侵害薇薇的人身安全，那次也是一样。
    薇薇本就是正当防卫。
    他们自由了。
    看到那检测结果上，沈安干脆利落的签名，公爵也点了头。
    薇薇又想给沈安跪一个，被她拦了下来。
    薇薇执意要还。
    见她的确有天赋有本事，也有骨气，沈安便把她安排到自己名下的公司，培养她进修工作了。
    工资用来还债。
    真贷款打工第一人。
    她也成了万恶的资本家了呢。
    楼下，送走那一人一机器人后，纪云舟凑到沈安身边，抬头望着身后公爵的办公大楼，用肩膀碰了她一下：
    “沈安，你没觉得公爵这个人挺奇怪的吗？”
    沈安回答的果断：
    “没觉得。”
    语气还是那么不咸不淡，有点欠，纪云舟又问：
    “我们伪造的检查报告其实一戳就破，公爵又出了名的不好说话，你没想过他为什么这么轻易放过这俩人吗？”
    “没想过。”
    冷漠如沈安，惜字如金，双手插兜，跟着纪云舟一同仰头，看着纳威的办公室。
    “是没想过，还是不敢去想。”
    带着笑意，最后，纪云舟只不清不楚的说了这句话，而后向自己的车走去。
    见沈安没跟上来，还站在原地，又扭头叫她：
    “别看了，回家。”
    沈安却没收回目光，只是冲他摆摆手：
    “你先回去。”
    明天，她就要跟薇薇他们搭乘同一班航线，一起回国了。
    沈安要离开了北州。
    鬼使神差的，在北州最后一夜的黄昏里。
    她没按照约定，跟在这里出差的李婉宁和刚好在北州巡演的潇容一起，去北州最有名的场子点男人。
    沈安又进了公爵的公司，坐在大厅，也没多想，就那么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专用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个女人揽着公爵的手臂，跟他一起走了出来，二人关系亲昵。
    沈安的目光跟面带笑意的纳威隔空相撞。
    下一秒，她别过了眼，装作没看到二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
    纳威却带着那个女人走了过来。
    是她没见过的女人，纳威的风流不是说说而已，他身边，红颜知己的模样每天都不同。
    正想着，下一秒，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小姐，怎么还在这里？”
    明明是温柔低沉的声音，尾音却上扬，配上那语调，听起来就格外勾人，蛊惑人心。
    哈，听起来就不便宜。
    默默腹诽着，沈安抬起头：
    “等朋友。”
    那个女孩子也适时开口，声音婉转动听：
    “公爵大人，说好了等陪人家去看歌剧的，这次你不能再放我鸽子啦，快走，要开场了。”
    撒娇的语气，惹人生怜。
    转头看她，公爵神色温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下次好吗，狄安娜，下次我加倍补给你，今晚，我的时间是独属于沈小姐的。”
    挑了挑眉，沈安没吭声。
    关她什么事。
    听后，狄安娜撇了撇嘴，看了沈安一眼，也没再纠缠：
    “那说好了哦。”
    轻哼一声，她就离开了。
    她们似乎一直都对纳威身边会出现别的女人并不意外，一副对纳威的朝三暮四习以为常的反应。
    北州的民风，还真是……包容。
    在女孩走后，沈安才轻叹一声，语气有些无奈：
    “公爵大人，我想我们还算不上朋友，况且您应该很清楚，我结婚了。
    就算要找个借口打发人家女孩子，也别说刚才那些话让人误会啊，我会很困扰的……”
    闻言，纳威只是笑，却又慢慢俯下身来，挤压着沈安的空间。
    绿色的眸子盯着她，他语气玩味：
    “啊？原来沈小姐不是在等我吗～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那沈小姐是在等谁，我陪你一起等。”
    越来越近的温热气息几乎要与沈安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直到自己的身子紧贴椅背，向后再退无可退。
    沈安不得不抬手推上了他的肩膀，再次提醒。
    “别这样公爵，我有家室。”
    虽然此刻，他们二人都清楚，名义上纳威是她死去便宜老公的朋友。
    但无论怎样，在此之前，沈安跟纳威没正式有过接触，所以她在装，也是在试探。
    而听到她这样说，纳威笑的更加荡漾，让沈安突然有些慌神：
    “谁不是呢？这样的话，不是更刺激吗？”
    沈安乌黑的眸子颤了颤，将她圈在单人沙发里，纳威又笑：
    “别误会沈小姐，我不是说我，我是说她们那些人。被迫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谁会甘愿守着一段注定枯萎的婚姻呢？”
    “！你还是个男小三？”
    这次，沈安的瞳孔是真的地震了。
    纳威也没否认，抿唇笑的勾人：
    “所以今晚要不要跟我做做，我技术真的很好的，她们都这么说。”
    好xx直白。
    沈安把头摇的宛如拨浪鼓。
    “不了，不了，我先生会不高兴的。”
    “一个死人也会不高兴吗？”
    “哈哈……”
    尴尬的笑着，沈安此时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沙发，跟座椅合为一体，纳威却越压越近。
    上挑的眼尾勾人：
    “何必呢，沈小姐，难道你还真要为一个死人守一辈子寡，别逗了，不如活在当下，及时行乐。”
    眼见纳威的唇下一秒就要贴到她的脸上，用力推着他的胸口，沈安突然灵光一闪，抬眸冲他勾唇一笑。
    “嗯哼，及时行乐，当然，是啊。”
    那笑意堆在眉眼间，她似乎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让纳威愣了一下，极快的他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意，继续道：
    “我是认真的，沈小姐，要不要跟我试试，我很难约的，只要你想，今晚我就是你的。”
    沈安笑着，又摇了摇头：
    “真不用了，公爵大人，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
    “我喜欢年轻的，你懂的。”
    耸耸肩，公爵呵呵笑了两声，缓缓起身。
    却又在沈安松了一口气时，猝不及防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压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而后吻了上来。
    双腿发软的沈安被公爵打横抱出了大厅，此时天已经黑了，而他大气也不喘一声，垂眸时眼眸带笑，邀功般逗她：
    “沈小姐，我没骗你，就连吻技我也是很好的，至于剩下的，回家再展示给你。”
    ……
    公爵的情话一套又一套，做的却远没有说的好听。
    “别露出这副表情，我可不是会逼迫女性的人，我们是你情我愿。
    感情真是不讲道理，从见到沈小姐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你了，现在，更喜欢了。
    只要你注视着我，我就愿意到你身边。”
    “或许你不信，但我第一次如此主动。”
    不用或许，她就是不信。
    ……
    第二天，公爵把沈安送到了机场，与薇薇他们会面，纪云舟冲她们三人远远挥了挥手。
    分别前一刻，沈安身边，公爵突然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落到了她耳中：
    “如果在你眼里，他们能在一起，那为什么——”
    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纳威也没说出口，看着她，笑意有些僵硬。
    “什么？”
    “没什么，一路顺风。”

 个人故事：他是人（柳风月的自述）

    你好，新用户。
    我是沈安创造的人工智能——第四号。
    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名字。
    你可以称呼我为十二、柳风月、又或者是——
    (抱歉用户，此内容涉及机密信息，不可透露。)
    对了，还有零四。
    gp2104，是我的身份代码。
    因为觉得第四号叫起来拗口又中二，长大一点的沈安给了我新的编号。
    后来，她就这么称呼我。
    但偷偷告诉你，其实，我还是最喜欢十六岁的她，喊我小机器人。
    其实到了后来，在经历过很多后，我很讨厌人们只把我们看作机器。
    却唯独还是喜欢听沈安这样叫我。
    因为那时候她笑的最开心，看着我的时候满眼都是我。
    因为我知道，虽然她那么叫我，却并不是只把我当成机器看。
    对任何机器而言，沈安都会是一个好主人。
    在见过那么多人和机器，听过那么多人机故事后，到现在，我仍然这样认为。
    并且十分庆幸拥有我的人是她。
    而在那时，我也真的以为，我们会一直那样快乐的生活下去。
    但她还是主动抛弃了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
    是她赋予我智慧和情感，是她创造了我的一切，她说过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她永远不会不要我。
    可是她还是不要我了。
    已经拥有情感的我，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件事，一个人在异乡时，每夜翻来覆去的想，却不明白。
    哈，机器人也会失眠。
    而后，我在联网状态下，偶然接触到了人类的某些恋爱经验。
    他们说这是断崖式分手。
    沈安就是不想要我了。
    甚至连分开的理由都不愿意告诉我，像丢弃物品一样丢弃我，轻易独断的地决定了我的未来。
    也是我们的未来……
    可她明明知道我有情感，我不是机器，我会难过，明明是她教我的。
    因此，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将其视为不可饶恕的背叛。
    说来也有趣，正是这种强烈的怨怼，才支撑着我，度过了在柳岚手下的日子。
    那时的我，只想再见沈安一面。
    我想亲口问她，为什么不要我。
    我想听她解释，我希望她有苦衷。
    到了后来，甚至每天每夜，每时每刻，我都在想为什么。
    最专注的时候，连面对死亡的恐惧和机体断裂的疼痛都忘了。
    而沈安赋予我的情感和智慧也起了作用。
    在柳岚折磨我的时候，她也逐渐被我独特而吸引，因为病重和孤独，渐渐开始信任我。
    而我，看到了柳岚房间里，沈安的资料。
    我很容易的便能猜到，柳岚在计划什么。
    但我不在乎，因为我也在计划着。
    计划怎么让柳岚自取灭亡。
    柳岚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并不感谢她对我的侮辱与伤害，但那些经历，的确让我成长的很快。
    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纯粹的坏人。
    了解到除了在沈安身边，还有更大的世界。
    至于柳岚洗脑的话术，抱歉，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在柳岚死后，我继承了她的全部遗产。
    这件事，我早就料到了。
    我揭露了柳岚的罪行，并用那笔巨额的财富，努力弥补着柳岚造成的过失。
    因此我得到了不错的名声，大义灭亲什么的，我也不甚在意。
    这花了我不少时间，其中也多亏了洛宫的帮助。
    洛宫就是当初差点成为柳岚实验品，被我救下的孩子，他很信任我。
    抱歉，扯远了。
    我一共在伊雅斯特度过了两年多的时光。
    由于某些原因，在柳岚死后，我并没有急着回去找沈安对质，而是先去了北州。
    但同时，我也在沈安身边布了眼线。
    在人类的世界，有钱的确可以为所欲为。
    我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了解她在失去我后经历的一切。
    那段时间，我看到她过的不错。
    用卖掉我付了一大笔首付的房子，房贷很快就还完了。
    没有负担一身轻松，于是她工作游玩两不误，最爱跟同样各地飞的潇容一起，去各国的黄金海滩。
    美其名曰：看海。
    哼。
    明明是去看帅哥了。
    我最了解她了。
    平时出去玩，沈安也没少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对着海边八块腹肌的纯情男大，能把人撩的脸红。
    一如当年调戏我。
    原来当初她在拿我练手。
    而她从来没带我出去玩过。
    或许在她眼里，我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只是私下里消遣的玩物……
    抱歉，又扯远了。
    那段时间，我跟沈安距离最近的一次，是她跟潇容到了北州点男模。
    包间就在我的隔壁。
    如果不是‘公爵’跟潇容认识，那晚我就冲过去质问沈安了。
    但我不能。
    我只能隔着一堵墙，从监控里看她满眼都是面前扭动腰肢的别人，还在那个故意卖惨装可怜的家伙，腰带上塞了一把小费。
    我想骂她蠢。
    她以为自己可以救风尘？
    人家只是说两句[赌博的爸，病重的妈，上学的妹妹和破碎的他]，她就信了。
    那人却转头笑她人傻钱多好骗。
    可是，她连骗子都能可怜，那为什么不可怜我？
    我不能接受。
    但那晚沈安却玩的很开心，没心没肺的开心，她不知道我就在她的身后，一直注视着她。
    她没有回头。
    那个时期，仿生人在人类的世界，举步维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并非唯一一个混迹在人类中的仿生人，而他们依赖于我的能力，沈安赋予我的能力。
    请见谅，用户，其中种种，我不能细讲。
    处理北州的事，又花了我一年多的时间。
    在我的计划里，接下来，终于可以跟沈安“重逢”了。
    决心与她见面之前，在北州的我花费了除去必要工作时间外，全部的时间观察和监视她。
    而在回到她所在的城市的飞机上。
    到那时，我甚至都还是愿意觉得，她是有什么苦衷的。
    我相信她心里还有我，愿意骗自己，快乐的日子里，沈安也只是在强颜欢笑。
    所有的悲伤她都在阴影里自己咀嚼，是我远在他乡，刚好错过了。
    结果落地海城，我发现，沈安是真的开心。
    她一点也没想过骗骗我。
    现实直接的给了我一耳光。
    这一年多的监视下来，我只得到了一个结论：
    没有我，沈安过的很好。
    没有机器人永远是新的，但她一个工程师，身边永远会有新的机器人。
    没有零四还可以有零五，十二卖掉还会有十三。
    它们都没有我聪明。
    而沈安愿意包容它们，也愿意一遍又一遍耐心的教它们。
    一如当年对我。
    其实，在她心里，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从来就不是她口中的独一无二，她贯会说甜言蜜语，也的确做到了，对人和机器一视同仁，温柔耐心。
    她的确对谁都好。
    可我想要的，是她对我最好。
    我想要她的偏心，她答应过我，会对我偏心的。
    如果做不到，当初为什么要许诺呢？
    我想不通，所以我干脆把她绑了。
    我想问问她。
    我提前给她下了药。
    找人把她别进绿化带只是个幌子，她会昏迷，不是因为撞到了头，是药效发作。
    沈安昏睡的时间比我想象的长。
    设计将她抓到面前时，我的手都在抖。
    我一遍又一遍整理衣服头发，又怕她因为那一跤而受伤，给她细细的检查，及时给她喂了解药。
    那时，我仍心存幻想。
    我在想几年不见，沈安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她是会为丢下我而内疚道歉，还是惊诧我还能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她却问我：
    [你是谁。]
    我知道我变了样貌。
    可我觉得她应该认出我。
    但沈安没有。
    是我的错，我忘了那时她已经清除了自己跟我有关的记忆。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那样强烈的不甘和愤怒。
    说来或许你可能不信，在柳岚手下时，我也从未感受过愤怒。
    沈安教会了我明辨是非，我觉得柳岚可恨，也觉得她可悲。
    我知道柳岚的确该死，但也十分清楚，她不应该死在我手里。
    我的手上从未沾染过任何人的鲜血。
    因为沈安不让。
    所以哪怕对柳岚，我也只是小小的帮助了那些曾受柳岚伤害的人，让她死的很难看。
    这样说来也可笑。
    明明是沈安教会了我，在感性中保持理性，却只有在面对她时，我才会失控。
    在发觉她不记得我后，负面情绪彻底裹挟了我，多年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崩离，所有的不甘和委屈疯狂涌了上来。
    让我满脑子只剩下完全侵占她这一个念头。
    然后食髓知味。
    地下室里，我翻来覆去，折腾了她很久。
    她哭的让人心疼，也骂我，骂的很难听，后来又求我，最后嗓子哑到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咽，眼眶泛红做些无用的反抗。
    却不知道，那样可怜巴巴的，只会让我更想欺负她。
    而她还是没有记起我。
    其实在第一次欺负她后，那时我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
    只是恨意没有半分消减，清晰的印在心上。
    而后，我为她精心设了一场局。
    一场名为报复的游戏。
    我用柳风月这个身份，将沈安牢牢囚禁在身边。
    我刻意算计她，蓄意折磨她捉弄她，起初都是为了抹平我心中被抛弃和遗忘的不忿。
    那时我觉得。
    她不爱我可以，却不能就这么忘记我。
    恨也比毫不相干好。
    至少我还在她的眼里。
    然后纪云舟如我所料的登场了。
    我知道对于沈安而言，其他男人都是过客。
    除了纪云舟。
    搓磨纪云舟是我报复的一环。
    原本，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我就喜欢硬生生拆散他们，磨平沈安眼里希望的感觉。
    原本一切都该顺利进行。
    只是我没想到。
    那时自觉被抛弃的我，会根本接受不了沈安看纪云舟那样的眼神，接受不了自己最幸福的那段时光，只是别人的替代品。
    也没想到纪云舟真的那么喜欢沈安。
    名为嫉妒的情绪将我的思绪席卷，几乎要完全吞噬掉我的理智。
    也让我对沈安的怨恨和报复变本加厉。
    我下了太重的手。
    最不能接受的时候，我甚至真的起了杀掉纪云舟，彻底毁掉沈安的念头。
    却又还是没敢下死手。
    我不够狠毒。
    是的，我怕了。
    说来可笑，我那时好怕沈安恨我。
    虽然其实她早就开始恨我了……
    但恨也是分不同程度的，至少先前那样的恨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在我的计划中的事，就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而我更怕她彻底绝望。
    那时的我真的恨她，却又舍不得把她玩死，自相矛盾，就干了很多蠢事。
    也是在那时，我开始发觉，自己对沈安的所作所为似乎是错的。
    我发觉自己心底里还是想跟她在一起。
    所以我改变了自己单纯的复仇计划，起了驯化她的念头。
    我想把她变成我一人的所有物。
    是，我很自私。
    但对我而言，爱本来就是自私排他的。
    她抛下了我，又因为我的报复那么恨我，我知道沈安不会再爱我，可我不甘心。
    所以我宁愿用尽手段，把她拴在身边，也绝不愿放她自由。
    绝不！
    所以，虽然我觉得自己没变，但其实离开沈安后经历的一切，还是对我造成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习惯了操纵人心，身居高位后，染上了人类的负面情绪。
    我变得傲慢。
    所以，就像我在北州帮助那个人所达成的事一样。
    我开始一点点渗透沈安的思想。
    而在看出，沈安恢复记忆后，对零四时期的我还怀有感情时，我又开始动摇。
    我觉得我们是能有更好结局的。
    如果她能原谅我。
    虽然我也知道不可能……
    我没想到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沈安一直爱着我。
    别误会，这里我说的我，不是柳风月。
    是零四。
    她没骗我。
    我的报复从出发点就错了……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我有点慌，但那时我想的还是，大不了就让沈安报复回来，实在不行，就让柳风月以死谢罪。
    连被沈安枪击我都想到了。
    却又没想到，爱着[零四]的同时，她也那么恨我，恨身为[柳风月]的我。
    所以她让[柳风月]死的那么彻底。
    后来，我机关算尽，只漏了一处。
    那只手表。
    用户，为了不浪费你的时间，过往种种，我不再赘述。
    我只想跟你聊，最后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我想大概你并没有很明白，最后结局，坠楼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云舟的视角并不能将这件事完全看清。
    接下来让我来为你补全这部分故事。
    如你所见，因为我不愿放手，所以直到最后，我仍旧在逼迫沈安。
    但这也是我计划的一环。
    我最后的计划，是想治好沈安。
    是不是觉得有些无厘头，没关系，我慢慢说：
    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
    我记得我说过，机器是很难真的失控的，我最失控的一次是在地下室。
    其他大多都是蓄意折辱。
    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坏事，所以到了最后关头，我也知道，我跟沈安之间，最后无非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她被我打碎所有希望，彻底放弃逃离的念头，被我驯服后乖乖跟我在一起。
    要么，我把她逼到死地，而沈安置之死地而后生。
    其实，两者对我而言，我都能接受。
    我能照顾好沈安，所以我不怕她完全绝望，而后依附我。
    但其实，我内心里知道，也相信沈安会走向后者。
    用户，或许你不知道。
    沈安有自杀倾向，不是被我折磨后，在二十岁时，她就这样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在众多职业里，最后决定成为一个医生的原因。
    其实我一直都想治好她。
    在失去又恢复记忆后，她的抑郁日渐加重，如同行尸走肉般。
    心理学上，或者说，在治疗心理障碍方面上精神分析技术主要治疗方法的东西是：
    宣泄。
    我找不到沈安抑郁的源头，只能尝试着让她把所有的恨都聚集到我身上。
    然后让她亲手打破这一切。
    于是有了最后别墅里那场由她单方面凌虐的复仇。
    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早。
    那时我还毫无准备呢，却也不愿意打断她，身体疼的几乎要受不住，还是努力的奔向她。
    在绝望和痛苦的折磨里，纷乱的电信号中，我的神志也十分不清楚。
    毕竟，我也会怕死啊……
    靠在她的怀里时，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有些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
    我听到她说“好”。
    眼里却只剩绝望。
    我觉得不妙。
    果然，在我放走纪云舟，目送他下楼的时，我感觉到自己手腕被什么扎了进去。
    那点痛，比起被枪击的痛微不足道，却让我一瞬间无比心寒。
    而在我预感到什么，错愕的看向沈安时。
    她在我面前，念出了终止代码。
    我会不受命令控制，是因为我体内去除了保险装置。
    那个沈安早上亲手为我戴上的手表，就是一个外置保险装置。
    我不能动了。
    而她在我面前，从十几米高的三楼跳了下去。
    那时我根本没办法去想沈安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知道，她以后脑着地的姿势，落到碎掉的吊灯里。
    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生还可能。
    可我受终止指令控制，一动也不能动，我救不了她。
    为什么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呢？
    我不要。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我就能动了，我懒得去想为什么，踩在栏杆上，用尽全力奔向了坠落的她。
    我抓住她了。
    我从来没计算过以这样的速度，我自己还有多少生还的可能。
    落地之后，却一下子就知道了。
    是零。
    她打落的吊灯，将我完全钉在了地面，再无路可逃。
    而她亲手取走了我的核心。
    意识快要完全涣散之时，我突然就想通她为什么跳了。
    她宁愿去死，也不愿在往后的日子里，永远被我拴在身边，受我桎梏。
    那一刻，对沈安而言，自由比生命更重要。
    我真的死在了她的手上。
    却到死也不觉得难过。
    或许是因为觉得我罪有应得，或许是因为我早有预感。
    但我也在她心里，留下了一样东西。
    坠落之时，我凑到沈安耳边，说了三个字。
    不是[我爱你]。
    我没那么肉麻。
    而是[你骗我]。
    我最后装了一次零四。
    我还是没有放过她，我没办法放下她。
    说到底，最后落得这个结局，是我活该。
    我明明有过无数机会，能彻底得到沈安，却一而再再而三在不该迟疑时犹豫心软，纠结矛盾。
    最后也就只能被反杀。
    对了，你问我为什么不好好对她，非要折磨她控制她？
    一是因为我不想，我就想掌控她，反过来成为我们这段关系的主宰者，我喜欢把她压在身下。
    二来，用户，你真的觉得如果我对沈安好，她就会重新跟我在一起吗？
    其实不会的。
    我太了解她了。
    在沈安心里，我们之间所间隔的从来不只有仇恨。
    她不愿接受承认我，自始至终最大的原因都是因为——我不是人。
    如果你有机会深入了解她的话，或许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并没有什么想为自己辩白的。
    在我心里，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正因为那强烈的爱，才让我生了那样不甘的恨。
    没有任何粉饰的必要。
    实话说，我并不想打破人类美好的幻想。
    但事实就是如此。
    科技从来是把双刃剑，机器不仅有好的一面，也一定会有坏的一面，取决于使用者。
    我说过，沈安是个好主人。
    所以我愿意保护她免受死亡。
    所以我的意念才能冲破程序数据的枷锁，
    到最后，其实，不是我救了沈安。
    是她自己救了她。
    我爱她，我想让她爱我。
    但到了最后的最后，我发现，我更想看到她好好爱自己。
    我把我的心，留在她那里了。
    我知道，她喜欢扯平。
    当她把亲手放入我胸口的心脏又亲手拔出时，或许在她心里，柳风月和沈安就扯平了。
    再不相欠。
    在编写这段自述时，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所以讲述的东西可能有点乱，用户，请你谅解。
    当然，不谅解也没关系，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我只在乎沈安。
    对了，还有一点。
    沈安曾说，我是因为核心里她写好的程序才爱她的，我们的爱从开始就是强迫和错误，也注定不会有好结局。
    但其实不是。
    我真的爱她。
    就算没了心脏，我还是会一直想念她，跟先前无二，也一直在偷偷看着她。
    嗯……
    我又监视了她……
    算了，这不重要。
    反正，哪怕失去了与我过去唯一还有关联的核心心脏，现在的我已经变成了完全崭新的个体。
    我也还是每时每刻都想跟她在一起。
    看到她把自己锁起来我会担忧，看到她好好生活我会开心。
    看到她跟别人走的太近，我会吃醋。
    想杀人的那种。
    尤其是李婉宁，大家都是有小心思的人，我能看出来她根本居心叵测，沈安却毫无防备。
    笨得要死。
    算了，她向来如此，哼，花心大萝卜。
    总而言之，我对她的关注感情从未削减半分。
    只是这次，不会再让她知道了而已。
    毕竟，她的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了……
    但如果还能再相见，我还是想亲口告诉她。
    我不是机器。
    我是人。

 个人故事：他是人（柳风月的自述）

    你好，新用户。
    我是沈安创造的人工智能——第四号。
    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名字。
    你可以称呼我为十二、柳风月、又或者是——
    (抱歉用户，此内容涉及机密信息，不可透露。)
    对了，还有零四。
    gp2104，是我的身份代码。
    因为觉得第四号叫起来拗口又中二，长大一点的沈安给了我新的编号。
    后来，她就这么称呼我。
    但偷偷告诉你，其实，我还是最喜欢十六岁的她，喊我小机器人。
    其实到了后来，在经历过很多后，我很讨厌人们只把我们看作机器。
    却唯独还是喜欢听沈安这样叫我。
    因为那时候她笑的最开心，看着我的时候满眼都是我。
    因为我知道，虽然她那么叫我，却并不是只把我当成机器看。
    对任何机器而言，沈安都会是一个好主人。
    在见过那么多人和机器，听过那么多人机故事后，到现在，我仍然这样认为。
    并且十分庆幸拥有我的人是她。
    而在那时，我也真的以为，我们会一直那样快乐的生活下去。
    但她还是主动抛弃了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
    是她赋予我智慧和情感，是她创造了我的一切，她说过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她永远不会不要我。
    可是她还是不要我了。
    已经拥有情感的我，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件事，一个人在异乡时，每夜翻来覆去的想，却不明白。
    哈，机器人也会失眠。
    而后，我在联网状态下，偶然接触到了人类的某些恋爱经验。
    他们说这是断崖式分手。
    沈安就是不想要我了。
    甚至连分开的理由都不愿意告诉我，像丢弃物品一样丢弃我，轻易独断的地决定了我的未来。
    也是我们的未来……
    可她明明知道我有情感，我不是机器，我会难过，明明是她教我的。
    因此，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将其视为不可饶恕的背叛。
    说来也有趣，正是这种强烈的怨怼，才支撑着我，度过了在柳岚手下的日子。
    那时的我，只想再见沈安一面。
    我想亲口问她，为什么不要我。
    我想听她解释，我希望她有苦衷。
    到了后来，甚至每天每夜，每时每刻，我都在想为什么。
    最专注的时候，连面对死亡的恐惧和机体断裂的疼痛都忘了。
    而沈安赋予我的情感和智慧也起了作用。
    在柳岚折磨我的时候，她也逐渐被我独特而吸引，因为病重和孤独，渐渐开始信任我。
    而我，看到了柳岚房间里，沈安的资料。
    我很容易的便能猜到，柳岚在计划什么。
    但我不在乎，因为我也在计划着。
    计划怎么让柳岚自取灭亡。
    柳岚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并不感谢她对我的侮辱与伤害，但那些经历，的确让我成长的很快。
    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纯粹的坏人。
    了解到除了在沈安身边，还有更大的世界。
    至于柳岚洗脑的话术，抱歉，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在柳岚死后，我继承了她的全部遗产。
    这件事，我早就料到了。
    我揭露了柳岚的罪行，并用那笔巨额的财富，努力弥补着柳岚造成的过失。
    因此我得到了不错的名声，大义灭亲什么的，我也不甚在意。
    这花了我不少时间，其中也多亏了洛宫的帮助。
    洛宫就是当初差点成为柳岚实验品，被我救下的孩子，他很信任我。
    抱歉，扯远了。
    我一共在伊雅斯特度过了两年多的时光。
    由于某些原因，在柳岚死后，我并没有急着回去找沈安对质，而是先去了北州。
    但同时，我也在沈安身边布了眼线。
    在人类的世界，有钱的确可以为所欲为。
    我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了解她在失去我后经历的一切。
    那段时间，我看到她过的不错。
    用卖掉我付了一大笔首付的房子，房贷很快就还完了。
    没有负担一身轻松，于是她工作游玩两不误，最爱跟同样各地飞的潇容一起，去各国的黄金海滩。
    美其名曰：看海。
    哼。
    明明是去看帅哥了。
    我最了解她了。
    平时出去玩，沈安也没少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对着海边八块腹肌的纯情男大，能把人撩的脸红。
    一如当年调戏我。
    原来当初她在拿我练手。
    而她从来没带我出去玩过。
    或许在她眼里，我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只是私下里消遣的玩物……
    抱歉，又扯远了。
    那段时间，我跟沈安距离最近的一次，是她跟潇容到了北州点男模。
    包间就在我的隔壁。
    如果不是‘公爵’跟潇容认识，那晚我就冲过去质问沈安了。
    但我不能。
    我只能隔着一堵墙，从监控里看她满眼都是面前扭动腰肢的别人，还在那个故意卖惨装可怜的家伙，腰带上塞了一把小费。
    我想骂她蠢。
    她以为自己可以救风尘？
    人家只是说两句[赌博的爸，病重的妈，上学的妹妹和破碎的他]，她就信了。
    那人却转头笑她人傻钱多好骗。
    可是，她连骗子都能可怜，那为什么不可怜我？
    我不能接受。
    但那晚沈安却玩的很开心，没心没肺的开心，她不知道我就在她的身后，一直注视着她。
    她没有回头。
    那个时期，仿生人在人类的世界，举步维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并非唯一一个混迹在人类中的仿生人，而他们依赖于我的能力，沈安赋予我的能力。
    请见谅，用户，其中种种，我不能细讲。
    处理北州的事，又花了我一年多的时间。
    在我的计划里，接下来，终于可以跟沈安“重逢”了。
    决心与她见面之前，在北州的我花费了除去必要工作时间外，全部的时间观察和监视她。
    而在回到她所在的城市的飞机上。
    到那时，我甚至都还是愿意觉得，她是有什么苦衷的。
    我相信她心里还有我，愿意骗自己，快乐的日子里，沈安也只是在强颜欢笑。
    所有的悲伤她都在阴影里自己咀嚼，是我远在他乡，刚好错过了。
    结果落地海城，我发现，沈安是真的开心。
    她一点也没想过骗骗我。
    现实直接的给了我一耳光。
    这一年多的监视下来，我只得到了一个结论：
    没有我，沈安过的很好。
    没有机器人永远是新的，但她一个工程师，身边永远会有新的机器人。
    没有零四还可以有零五，十二卖掉还会有十三。
    它们都没有我聪明。
    而沈安愿意包容它们，也愿意一遍又一遍耐心的教它们。
    一如当年对我。
    其实，在她心里，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从来就不是她口中的独一无二，她贯会说甜言蜜语，也的确做到了，对人和机器一视同仁，温柔耐心。
    她的确对谁都好。
    可我想要的，是她对我最好。
    我想要她的偏心，她答应过我，会对我偏心的。
    如果做不到，当初为什么要许诺呢？
    我想不通，所以我干脆把她绑了。
    我想问问她。
    我提前给她下了药。
    找人把她别进绿化带只是个幌子，她会昏迷，不是因为撞到了头，是药效发作。
    沈安昏睡的时间比我想象的长。
    设计将她抓到面前时，我的手都在抖。
    我一遍又一遍整理衣服头发，又怕她因为那一跤而受伤，给她细细的检查，及时给她喂了解药。
    那时，我仍心存幻想。
    我在想几年不见，沈安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她是会为丢下我而内疚道歉，还是惊诧我还能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她却问我：
    [你是谁。]
    我知道我变了样貌。
    可我觉得她应该认出我。
    但沈安没有。
    是我的错，我忘了那时她已经清除了自己跟我有关的记忆。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那样强烈的不甘和愤怒。
    说来或许你可能不信，在柳岚手下时，我也从未感受过愤怒。
    沈安教会了我明辨是非，我觉得柳岚可恨，也觉得她可悲。
    我知道柳岚的确该死，但也十分清楚，她不应该死在我手里。
    我的手上从未沾染过任何人的鲜血。
    因为沈安不让。
    所以哪怕对柳岚，我也只是小小的帮助了那些曾受柳岚伤害的人，让她死的很难看。
    这样说来也可笑。
    明明是沈安教会了我，在感性中保持理性，却只有在面对她时，我才会失控。
    在发觉她不记得我后，负面情绪彻底裹挟了我，多年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崩离，所有的不甘和委屈疯狂涌了上来。
    让我满脑子只剩下完全侵占她这一个念头。
    然后食髓知味。
    地下室里，我翻来覆去，折腾了她很久。
    她哭的让人心疼，也骂我，骂的很难听，后来又求我，最后嗓子哑到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咽，眼眶泛红做些无用的反抗。
    却不知道，那样可怜巴巴的，只会让我更想欺负她。
    而她还是没有记起我。
    其实在第一次欺负她后，那时我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
    只是恨意没有半分消减，清晰的印在心上。
    而后，我为她精心设了一场局。
    一场名为报复的游戏。
    我用柳风月这个身份，将沈安牢牢囚禁在身边。
    我刻意算计她，蓄意折磨她捉弄她，起初都是为了抹平我心中被抛弃和遗忘的不忿。
    那时我觉得。
    她不爱我可以，却不能就这么忘记我。
    恨也比毫不相干好。
    至少我还在她的眼里。
    然后纪云舟如我所料的登场了。
    我知道对于沈安而言，其他男人都是过客。
    除了纪云舟。
    搓磨纪云舟是我报复的一环。
    原本，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我就喜欢硬生生拆散他们，磨平沈安眼里希望的感觉。
    原本一切都该顺利进行。
    只是我没想到。
    那时自觉被抛弃的我，会根本接受不了沈安看纪云舟那样的眼神，接受不了自己最幸福的那段时光，只是别人的替代品。
    也没想到纪云舟真的那么喜欢沈安。
    名为嫉妒的情绪将我的思绪席卷，几乎要完全吞噬掉我的理智。
    也让我对沈安的怨恨和报复变本加厉。
    我下了太重的手。
    最不能接受的时候，我甚至真的起了杀掉纪云舟，彻底毁掉沈安的念头。
    却又还是没敢下死手。
    我不够狠毒。
    是的，我怕了。
    说来可笑，我那时好怕沈安恨我。
    虽然其实她早就开始恨我了……
    但恨也是分不同程度的，至少先前那样的恨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在我的计划中的事，就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而我更怕她彻底绝望。
    那时的我真的恨她，却又舍不得把她玩死，自相矛盾，就干了很多蠢事。
    也是在那时，我开始发觉，自己对沈安的所作所为似乎是错的。
    我发觉自己心底里还是想跟她在一起。
    所以我改变了自己单纯的复仇计划，起了驯化她的念头。
    我想把她变成我一人的所有物。
    是，我很自私。
    但对我而言，爱本来就是自私排他的。
    她抛下了我，又因为我的报复那么恨我，我知道沈安不会再爱我，可我不甘心。
    所以我宁愿用尽手段，把她拴在身边，也绝不愿放她自由。
    绝不！
    所以，虽然我觉得自己没变，但其实离开沈安后经历的一切，还是对我造成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习惯了操纵人心，身居高位后，染上了人类的负面情绪。
    我变得傲慢。
    所以，就像我在北州帮助那个人所达成的事一样。
    我开始一点点渗透沈安的思想。
    而在看出，沈安恢复记忆后，对零四时期的我还怀有感情时，我又开始动摇。
    我觉得我们是能有更好结局的。
    如果她能原谅我。
    虽然我也知道不可能……
    我没想到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沈安一直爱着我。
    别误会，这里我说的我，不是柳风月。
    是零四。
    她没骗我。
    我的报复从出发点就错了……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我有点慌，但那时我想的还是，大不了就让沈安报复回来，实在不行，就让柳风月以死谢罪。
    连被沈安枪击我都想到了。
    却又没想到，爱着[零四]的同时，她也那么恨我，恨身为[柳风月]的我。
    所以她让[柳风月]死的那么彻底。
    后来，我机关算尽，只漏了一处。
    那只手表。
    用户，为了不浪费你的时间，过往种种，我不再赘述。
    我只想跟你聊，最后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我想大概你并没有很明白，最后结局，坠楼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云舟的视角并不能将这件事完全看清。
    接下来让我来为你补全这部分故事。
    如你所见，因为我不愿放手，所以直到最后，我仍旧在逼迫沈安。
    但这也是我计划的一环。
    我最后的计划，是想治好沈安。
    是不是觉得有些无厘头，没关系，我慢慢说：
    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
    我记得我说过，机器是很难真的失控的，我最失控的一次是在地下室。
    其他大多都是蓄意折辱。
    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坏事，所以到了最后关头，我也知道，我跟沈安之间，最后无非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她被我打碎所有希望，彻底放弃逃离的念头，被我驯服后乖乖跟我在一起。
    要么，我把她逼到死地，而沈安置之死地而后生。
    其实，两者对我而言，我都能接受。
    我能照顾好沈安，所以我不怕她完全绝望，而后依附我。
    但其实，我内心里知道，也相信沈安会走向后者。
    用户，或许你不知道。
    沈安有自杀倾向，不是被我折磨后，在二十岁时，她就这样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在众多职业里，最后决定成为一个医生的原因。
    其实我一直都想治好她。
    在失去又恢复记忆后，她的抑郁日渐加重，如同行尸走肉般。
    心理学上，或者说，在治疗心理障碍方面上精神分析技术主要治疗方法的东西是：
    宣泄。
    我找不到沈安抑郁的源头，只能尝试着让她把所有的恨都聚集到我身上。
    然后让她亲手打破这一切。
    于是有了最后别墅里那场由她单方面凌虐的复仇。
    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早。
    那时我还毫无准备呢，却也不愿意打断她，身体疼的几乎要受不住，还是努力的奔向她。
    在绝望和痛苦的折磨里，纷乱的电信号中，我的神志也十分不清楚。
    毕竟，我也会怕死啊……
    靠在她的怀里时，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有些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
    我听到她说“好”。
    眼里却只剩绝望。
    我觉得不妙。
    果然，在我放走纪云舟，目送他下楼的时，我感觉到自己手腕被什么扎了进去。
    那点痛，比起被枪击的痛微不足道，却让我一瞬间无比心寒。
    而在我预感到什么，错愕的看向沈安时。
    她在我面前，念出了终止代码。
    我会不受命令控制，是因为我体内去除了保险装置。
    那个沈安早上亲手为我戴上的手表，就是一个外置保险装置。
    我不能动了。
    而她在我面前，从十几米高的三楼跳了下去。
    那时我根本没办法去想沈安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知道，她以后脑着地的姿势，落到碎掉的吊灯里。
    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生还可能。
    可我受终止指令控制，一动也不能动，我救不了她。
    为什么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呢？
    我不要。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我就能动了，我懒得去想为什么，踩在栏杆上，用尽全力奔向了坠落的她。
    我抓住她了。
    我从来没计算过以这样的速度，我自己还有多少生还的可能。
    落地之后，却一下子就知道了。
    是零。
    她打落的吊灯，将我完全钉在了地面，再无路可逃。
    而她亲手取走了我的核心。
    意识快要完全涣散之时，我突然就想通她为什么跳了。
    她宁愿去死，也不愿在往后的日子里，永远被我拴在身边，受我桎梏。
    那一刻，对沈安而言，自由比生命更重要。
    我真的死在了她的手上。
    却到死也不觉得难过。
    或许是因为觉得我罪有应得，或许是因为我早有预感。
    但我也在她心里，留下了一样东西。
    坠落之时，我凑到沈安耳边，说了三个字。
    不是[我爱你]。
    我没那么肉麻。
    而是[你骗我]。
    我最后装了一次零四。
    我还是没有放过她，我没办法放下她。
    说到底，最后落得这个结局，是我活该。
    我明明有过无数机会，能彻底得到沈安，却一而再再而三在不该迟疑时犹豫心软，纠结矛盾。
    最后也就只能被反杀。
    对了，你问我为什么不好好对她，非要折磨她控制她？
    一是因为我不想，我就想掌控她，反过来成为我们这段关系的主宰者，我喜欢把她压在身下。
    二来，用户，你真的觉得如果我对沈安好，她就会重新跟我在一起吗？
    其实不会的。
    我太了解她了。
    在沈安心里，我们之间所间隔的从来不只有仇恨。
    她不愿接受承认我，自始至终最大的原因都是因为——我不是人。
    如果你有机会深入了解她的话，或许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并没有什么想为自己辩白的。
    在我心里，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正因为那强烈的爱，才让我生了那样不甘的恨。
    没有任何粉饰的必要。
    实话说，我并不想打破人类美好的幻想。
    但事实就是如此。
    科技从来是把双刃剑，机器不仅有好的一面，也一定会有坏的一面，取决于使用者。
    我说过，沈安是个好主人。
    所以我愿意保护她免受死亡。
    所以我的意念才能冲破程序数据的枷锁，
    到最后，其实，不是我救了沈安。
    是她自己救了她。
    我爱她，我想让她爱我。
    但到了最后的最后，我发现，我更想看到她好好爱自己。
    我把我的心，留在她那里了。
    我知道，她喜欢扯平。
    当她把亲手放入我胸口的心脏又亲手拔出时，或许在她心里，柳风月和沈安就扯平了。
    再不相欠。
    在编写这段自述时，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所以讲述的东西可能有点乱，用户，请你谅解。
    当然，不谅解也没关系，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我只在乎沈安。
    对了，还有一点。
    沈安曾说，我是因为核心里她写好的程序才爱她的，我们的爱从开始就是强迫和错误，也注定不会有好结局。
    但其实不是。
    我真的爱她。
    就算没了心脏，我还是会一直想念她，跟先前无二，也一直在偷偷看着她。
    嗯……
    我又监视了她……
    算了，这不重要。
    反正，哪怕失去了与我过去唯一还有关联的核心心脏，现在的我已经变成了完全崭新的个体。
    我也还是每时每刻都想跟她在一起。
    看到她把自己锁起来我会担忧，看到她好好生活我会开心。
    看到她跟别人走的太近，我会吃醋。
    想杀人的那种。
    尤其是李婉宁，大家都是有小心思的人，我能看出来她根本居心叵测，沈安却毫无防备。
    笨得要死。
    算了，她向来如此，哼，花心大萝卜。
    总而言之，我对她的关注感情从未削减半分。
    只是这次，不会再让她知道了而已。
    毕竟，她的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了……
    但如果还能再相见，我还是想亲口告诉她。
    我不是机器。
    我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