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荣》 第一回 纳征 在长安城内的永安街上,有一队声势浩大荡、长不见尾的剑阁人马,此刻正自西向东、缓缓而来。 为首开路的,是几名剑阁高级弟子,只见他们衣着整齐,步伐一致;被甩在后面的,是一条红云压境的纳征长队;而在二者中间、那两位骑着骏马、前后而行的,则分别是问天剑阁的阁主—祁问天,以及他的长子—祁子琰。 一眼望去,但见祁问天发冠周正,衣着严谨,满面华光,仪表堂堂,虽说是有些上了年纪,双鬓微白,却仍然能够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 与往常一样,他身着一袭褐色云纹长袍,腰间佩戴着那柄永不离身的“问天剑”。此剑乃当世名剑之一,据说剑锋凌厉无比,一出剑鞘便光芒四射,不舞自威,是铸剑世家,也就是江南白家,为祁问天悟出问天九剑而倾力打造的献礼。 虽是随着马匹的前行而一起一伏,但祁问天的坐姿依然笔直,就像他的行事风格一样,有规有矩。细看之下,会发现那线条极硬的面孔之上,却永远都挂着一丝触不及底的微笑。他不时地向两侧的围观人群摆手示意,看上去既庄重亲和,又莫名威严。 而紧跟在祁问天身后、那一身玄色长袍的年轻公子,却显得有些高高在上,不合凡尘。只见他生得颇为俊秀,面色晶润似玉,眉目澄澈如星,青丝束于玉冠,玉饰系于腰间。一路上都不曾斜视左右,与两旁这芸芸众生之间,似有遥遥之感,浑身散发着一股高贵之气。 一时之间,永安街上变得热闹非凡。知情的与不知情的百姓们,都纷纷地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生怕错过这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盛大场面。 原来今日大吉,诸事顺遂,宜纳征,宜请期。问天剑阁便择期今日,向忠义堂行纳征之礼。 寻常百姓们只是图个热闹,而混在其中的江湖中人,则深知此举背后的重大意义,不禁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起来。 永安大街东: 高个子:“好家伙!这问天剑阁可真是阔气得很呐!看看这些红彤彤的聘礼,足足甩了一整条永安街那么长!” 矮个子:“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人家要迎娶的对象是谁。那可是中原武林第一大帮—忠义堂的堂主裴尚武。。。”说到这里,矮个子故意停顿了一下,打算卖个官司。 却不料高个子诧异道:“啥!?迎娶裴堂主?” 矮个子闻言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的独女裴青衣!想什么呢,人家裴堂主是男的暂且不论,再说都快知天命的年岁了。你脑子莫不是有毒?所以啊,你说这排场得多大,聘礼少了怎么成?” 高个子拍拍胸膛,道:“吓死我了,你说话可别大喘气啊!” 永安大街西: 年轻剑客抱着肩,道:“啧啧,也算是中原武林的一大幸事呵。我原先还担心,最近几年,问天剑阁的势头越来越盛,几乎可与忠义堂比肩。这“刀”、“剑”两家,眼看着势均力敌,还都选址在长安一处。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也不知会不会为了争位,哪一天就火拼了起来,殃及城内百姓!却不想他们来了个强强联手,成了儿女亲家。看来真是我庸人自扰,白白担心了啊。” 老年剑客嗤之以鼻,轻蔑地道:“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人家两家的联姻,那可不是最近才定下的,而是多少年前就约好的指腹为婚呐。遥想那时,我也就同你如今这般年纪。那时候的忠义堂啊,可谓是风头正盛,是让各世家都望尘莫及的存在!而问天剑阁呢,却还是一个籍籍无名、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呢。如此看来,人家两家早年间关系就好,你净瞎担心!” 年轻剑客又被说教,于是皱着眉头道:“好好好,就您岁数大,见多识广,知道的多,行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两家可是咱们中原武林里数一数二的势力了,若果然真拧成了一股绳,以后中原武林上的事儿,恐怕就是由他们两家说了算吧!” 老年剑客敲了敲对方的脑袋,道:“我怎么听你这话酸溜溜的?依我看呐,要真是这样,那真还就好了。要说这两位当家人物,那可都是当世的大英雄,都没得说!先说这问天剑阁的阁主祁问天吧,人家凭借一套自悟的问天九剑,硬是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名之辈,一鸣惊人,成了咱们中原武林的第一剑客,独步武林。这些年间,多少英雄豪杰们或是技痒、或是不服,陆续上门挑战,皆是莫不能敌,那一把凌光四射的问天剑,被祁阁主舞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好用又好看。可他却对自己的盛名毫不在意,仍是日以继夜地探究武学真谛,待人接物也是谦恭得体,重点是还不藏私,设立了九剑学堂,面向天下青年才俊不设门槛地教授剑法。你说说,这算不算是真正的武学大宗?” 老年剑客一边说着,一边捋着胡子微微睁眼,见周围听众多了,不免得意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阔了阔嗓门,又继续道:“接下来,咱再说说这忠义堂堂主—裴尚武吧!要说起这裴堂主,那可就更了不得咯!这忠义堂啊,就如同武林中人口口相传的那句话一样“明刀晃晃,天理昭彰”!打从前任裴老堂主—裴玄风那时候起啊,虽然人家开始只是镖局出身,却在押镖之余,每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知铲除了多少地痞恶霸,荡平了多少伙劫道山贼。最早那几年,那可真是日日锄强扶弱,处处匡扶正义啊,不仅重塑了一股江湖侠义风气,还给了寻常百姓以太平安稳。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如此善心善意,怎能不受世人所赞颂与拥戴呢?于是乎,这忠义堂便被逐渐尊为中原武林第一大帮。当然了,这所谓的‘第一’嘛,也不全在弟子人数,抑或武功高低,而在名声与信誉。任凭怎样,以德服人,谁能不服气啊,大家伙说是不是!而如今的裴堂主—裴尚武,也继承并发扬了这一精神,最是个急公好义的英雄人物。你们再说说,这算不算是真正的侠义之主?他们两家若能强强联合,肝胆相照,我中原武林岂不是有福了?” 其他看客闻言皆是十分感慨,纷纷附和道:“正是,正是。” 年轻剑客白了老者一眼,嘴里小声嘀咕道:“哟,口才这么好,怎么不去说书啊!”又见众人纷纷赞同,只好也顺势点点头,转移话题道:“哎,你们快看,队伍已经过来了。马背上那个年纪轻些、身着玄色长袍的公子,可就是问天剑阁的长公子祁子琰?嗯。。看上去确实是俊秀倜傥,气宇不凡呢!” 老年剑客连忙答道:“对对,那位就是祁家的大公子了!你别说,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啊!大家伙快看看,人家那气质、那模样,再看看咱们这些江湖草莽,那真是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啊。依我看,若是在人家面前,咱们恐怕连提鞋、牵马都不一定配呢。当真是贵不可言,大家风范啊!啧啧,也不知道,那忠义堂的独女裴青衣又是怎么个神仙模样,想来定是一对佳偶,哈哈哈哈!” 年轻剑客看着老者那疯狂迷信的样子,不屑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切,没准还是个丑八怪呢。” 第二回 宴席 就这样,在人声鼎沸的议论声中,剑阁人马已行至忠义堂前门。只见这忠义堂虽然身处闹市,可谓寸土寸金之地,却是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更是庭院重叠,蜿蜒而去,一眼望不到头,直给人一种气势宏伟、巍峨深广的感觉。 正目看去,那两扇朱门早已开启,露出了那把供奉于前院的忠义堂镇堂之宝—“扬清刀”。据说,这把“扬青刀”乃上任堂主裴玄风,也就是现任堂主裴尚武之父旧年所佩之刀,在裴玄风仙逝后,便成为镇堂之宝,一并与那大门两侧饱经风雨、怒目圆瞪的獬豸兽一起,安静且肃穆地守卫着忠义堂的江湖岁月。 稍稍抬头,赫然入眼的,便是那题有“忠义堂”三个大字的紫檀木牌匾,其匾框虽无寻常金银做饰,但那檀木的纹理却十分细致,做工考究,再加之那上面墨宝乃‘三绝书生’旧年所赐,更使人生出一种源远流长、青山不老的感触。 待众人回过神来,忠义堂的弟子们早已悄声有序地在正门处排列开来,成为两队,而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也随之从前院走了出来,只见他身高八尺有余,比旁人高出许多,实在是显眼得紧,也自然而然地轻易便闯入众人视野。 这人看上去亦是近五十的样子,生得浓眉大眼,面目宽阔,一双虎目灼灼,一身傲骨凛凛,看上去颇有些万夫难敌的气魄。 祁问天见状,急忙下马,回头给祁子琰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跟上,随后又疾步上前,面含微笑,抱拳寒暄道:“裴兄安好啊!哎呀呀,这经年不见,我裴大哥怎地还是如此年轻、风华正茂啊,叫小弟差点没敢上前相认。反观小弟我已是鬓角带白、步履蹒跚了,真是羞愧、羞愧啊!” 裴尚武闻言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道:“哪里哪里,依我看,还是贤弟更加气宇轩昂、更具武家风姿。你若非说自己是步履蹒跚,那世上哪里还有健步如飞之人!贤弟说笑了。” 语毕,裴尚武又打量了一下跟在祁问天身后的年轻人,心里不禁十分欢喜,并顺势确认道:“哎呀,这位就是子琰了吧,还是小时候见过几次,那时还胖胖的,如今长大了,竟是这般俊逸不凡,叫我真是有些不敢相认了!” 闻言,祁子琰顿觉十分受用,心中不免得意起来。只见父亲祁问天先是向裴尚武点头笑道:“正是正是,正是犬子。”下一刻却忽然向他这边狠狠地瞪了过来,并冲他训斥道:“混账东西,还在那儿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前同你裴伯伯问好!” 此言一出,祁子琰如梦初醒,急忙上前给裴尚武行过晚辈之礼。 裴尚武本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故而一把拉起祁子琰笑道:“哎呀,都是江湖中人,哪里用得着行如此大礼呢。来来来,贤弟,你们一路辛苦了,咱们还是先进来坐下再说话吧。来来来,这边请,我给你们带路。” 祁问天颔首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有劳了裴兄了,裴兄请。” 裴尚武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又回头偷偷扫了一眼自己这位准女婿,脸上真是一股藏不住的欣喜啊,不禁啧啧称赞道:“真没想到,子琰这孩子变化这么大,我印象中啊,还是那个胖小子呐,哈哈。这几年不见,人也瘦了,个头也高了,气质也不一样了,眼下真是更具公子风范,一看便是人中翘楚,依我看,更胜贤弟当年呐,未来实在可期。” 祁子琰闻言,不禁红了红脸,想起自己小时确实胖过,也似乎确实曾经来过这里,还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记忆,但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祁问天却急忙结果话茬,道:“兄长切勿赞他,只是外面看着还好,其实是个不误正业、不肯用功的逆子罢了。” 裴尚武笑着摇摇头,打趣道:“贤弟啊,世人都知道你执于剑术,对孩子们素日里管教极严,是以我方才也并不全是赞他风华。若论内力,就从子琰进门这一段看,内力少说也得有你的四、五成了吧,比起同龄的世家公子们,真是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你还只是说他不肯用功?那若是用功来,可不是要青出于蓝,超过贤弟亦是指日可待了吗!哈哈哈,只是子琰啊,方才在外人面前唤我裴伯伯就算了,如今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也是可以提前改口的!哈哈。来来来,贤弟快请入座,来人,上茶。”一番招待,自不在话下。 在忠义堂前院里,忠义堂的账本先生李亦,此刻正在清点纳征之礼,只听他絮絮叨叨地念道:“金礼六箱,银礼十二箱,玉器十二件,珍珠十二串,东海夜明珠一对,圣山珍宝二十味,绸缎五十匹,佳酿一百坛,骏马二十匹,驮甲六十副,聘饼二十担,海味八式,龙凤呈祥翡翠枕一对,喜灯两盏。。。” 就在这时,一名向来爱耍点儿小聪明的、负责搬运的弟子嗷地一声叫了出来,道:“哎呦喂,这箱子里不是喜灯吗,怎么这么他娘的沉啊!莫不是用金子做的吧!” 闻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李亦无奈地白了那言语粗鄙之人一眼,又嘱咐道:“让你总是投机取巧,拈轻怕重,这回遭报应了吧。都给我小心着点,别给搬坏了!这喜灯若是碎了,漫说你赔不起,就算你赔得起,也是很不吉利的,小心堂主罚你!那个谁,你过去帮他一起搬。” 前院这边忙得是热火朝天,而后堂厨屋那里也是同样光景,只见众婢女往来穿梭其间,煎炸炒烧之声四起,更有肉香菜香扑鼻。 随着最后一桌菜肴也被安置妥当,裴尚武便携领一行人来到中堂,会宴便正式开始。落座主桌的,自然是裴尚武与祁问天二人,坐在祁问天身侧的自然是他的长子祁子琰,而跟在裴尚武身边的,却是一位年轻人,看上去与祁子琰年龄相仿,却显得颇为沉稳,举止谦恭。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也能感到一股不弱的内力。 观察到此处,祁问天心里虽然无法十分确定,却也猜到了七八分。便开口问道:“裴兄,旁边这位可就是您的大弟子、江湖上人称‘三影刀客’的陆冲吗?” 裴尚武忙摆摆手,笑道:“哎,都是我忘了介绍了。这‘三影刀客’这个名号嘛,他可万万当不起的,若说名字嘛,确是唤作陆冲。哈哈哈!冲儿,快见过你祁伯伯。” 不等陆冲说话,祁问天便面带笑容,先向陆冲说道:“哎呀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如今看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才这般大的年纪,就已经在江湖扬名了。裴兄,这才真是前途无量啊!” 闻言,祁子琰心里生出一丝不悦,三分疑惑,遂不等陆冲开口,便抢着道:“爹,‘三影刀客’是个什么名号啊,是何意思?怎么我没听说过?” 此刻,祁问天的脸都绿了,真是个没规矩的逆子。该他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他说话的时候乱讲,这话不是明摆着打人家的脸嘛! 于是,祁问天当即便转过身来,站在陆冲这同侧,指着眼前的逆子,冷言训斥道:“哼,你终日里只知道寻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书来看,既不去江湖上历练,也不愿多听多闻,自然孤陋寡闻,万事不知,这又有何奇怪?你陆兄弟有幸得到你裴伯伯真传,那一手刀法十分了得。又因出手之快,让人目不暇接,一刀既出,瞬移别处,仿佛同时有三个影子,故而被敬称‘三影刀客’,这回明白了么。往后啊,你要多向你陆兄弟学习才是啊。” 祁子琰闻言自然有些不服气,但这回还未等在说什么,便被陆冲抢道:“祁阁主过誉了,哪里是什么江湖敬称啊,不过是平日里走镖时,为了押镖安全,自家兄弟们给混起的,不过是为了唬那些山贼用的,哪里能做真呢?倒是祁阁主您年少时便屡创各类剑法,扬名天下,值得后辈们学习。” 祁问天微微一笑,道:“既有功夫在身,又如此谦虚礼让,裴兄啊,您这位爱徒我真是越看越喜欢了!这可怎么办?” 见裴尚武有些疑惑,什么怎么办? 祁问天遂笑了笑,压低了音量,向对方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道:“我这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待字闺中呢嘛,不知兄长愿不愿意亲上加亲啊!” 闻言,裴尚武恍然大悟,只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而陆冲却忽地收敛了笑容,这一变化被心细如尘的祁问天看在眼里,心下顿时了然。于是祁问天又急忙摆摆手,岔开话题道:“哈哈,兄长,咱们今日有正事儿,这不过是个玩笑话,以后再说。兄长你看,大家是不是都在等着咱们动筷呢,要不咱们先。。。” 裴尚武环视四周,于是‘哎呀’了一声,道:“对对对,大家都辛苦了,请快入座动筷吧,咱们边聊边说,边聊边说。”话音刚落,众人便开始动作起来。江湖儿女嘛,本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只见处处觥筹交错,桌桌推杯换盏,一时之间人声鼎沸,喧杂非常。 而裴尚武与祁问天的话题,也从这桌饭菜,聊到酒水,再至酒神帮,最后回归到押镖见闻。 酒过三巡后,醉醺醺地裴尚武拉着祁问天讲起了几日前,忠义堂一队人马在走镖时遇到的一个小插曲。 话说这长安城内的西坊一带,也就是问天剑阁的山脚下,开有一家赌坊,名叫雷记赌坊。 有一日,一名穷秀才不知何故,硬是一个人孤身闯了进去,非说自己有一个能够让赌坊赚钱新鲜法子,可以教给赌坊,条件是此法如若果真可行,需给他五十辆银子作为酬谢。他好拿钱回去,给家中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到大夫那里看病买药。 雷记赌坊的大公子名唤雷万钧,平日里最讨厌咬文嚼字的读书人,听说此事,好奇心起,觉得十分有趣,便先答应下来,决定听听这个穷秀才的敛财法子。于是穷秀才便一本正经地,将这赌法教给了雷万钧,又拿着算盘写了好几纸文字说明。 一番解释后,雷万钧愣是没好意思承认其实自己啥也没听明白,只好以此赌法小试几日,再做打算。却没想到,皆稳赚不赔。于是乎,雷万均不禁对这眼前的穷秀才有所改观,觉得这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虽然看上去酸腐至极,但没想到却是有点儿意思。 跟富家公子打交道就是这样的,把对方一旦哄高兴了,百十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便命人给这穷秀才备下了足足一百两散银,打算赏他。可临给之前,忽然又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向秀才问道,为何有这么好的办法,他自己不用,反而教给赌坊来获益,而自己只要五十两这么点儿。 谁料那穷秀才竟然直言不讳地答道:“此等法子乃偷奸耍滑之计,我一个读书人,自然不屑用此法获利,所以才想到你们赌坊。说句实话,若不是走投无路了,我也懒得跟你们打交道。”说完,还理直气壮、直言无忌地伸出手去,打算接下这‘昧着良心’、与赌坊‘同流合污’赚来的救命钱。 结果一听到这话,雷万钧登时勃然大怒,好哇你个死秀才,你那个狗屁赌法我虽然没大听懂,但这句夹枪带棒的讥讽我却是听懂了。这他奶奶的岂不是明着骂我们赌坊之人,尽是些无耻之辈吗?怎么你一个读书人,教了我们这么个骗钱的法子,却觉得自己能够撇开关系,维持所谓的清高了? 这话触碰了雷万钧心中的逆鳞,当即念头一转,冷笑两声,将这一百两雪花银,生生地从赌坊的二楼扔了下去,还向下面一众目瞪口呆、错愕不已的赌徒大声嚷道:嘿!下面的朋友,楼上这位秀才公子孤标傲世,清高得很,虽在咱们赌坊里赢了些银子,却不愿与咱们为伍,不肯要这污浊的银子。不知哪位朋友肯行行好、帮帮这位秀才公子,替他把银子拿走吧。” 见没人敢动,雷万钧又更加直白地吼了一句:“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老子的话听不懂吗?无论是谁,能眼尖手快抢到银子的,那银子就是谁的,抢到多少就是多少,本公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此话一出,众人开始窃窃私语,都在问:“真的假的?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想那赌坊里都是些什么人?大抵都是输得迷了眼的、难以回本的败家子。突然之间,说是有此等好事,从天而降,又有哪个肯错过! 待反应过来以后,先有一个大汉,壮着胆子带头抢了一些碎银,然后下一刻,众人便蜂拥而至,抢得那是连滚带爬,大打出手,就连一些本来只是在附近街上闲逛的壮丁、甚至老妪,听说此事后,也都摩肩接踵地挤了进来,摩拳擦掌,霍霍开抢。 只见那秀才憋得满脸通红,气结无语,急忙踉踉跄跄地跑下楼去,一面挥舞着双臂,一面无力地喊着:“别抢啊,别抢啊,那地上是我的银子。你们不能这样。。。你们快停下来,那是我的救命钱啊!” 雷大公子在楼上看着这场好戏,那是十二分的自鸣得意,旁边的小厮还不住地夸赞着。而那名穷秀才,任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根本挤不进去,反而还被众人齐力地给推出了赌坊去,又扔到了外面的大街上,气得他是脸红耳赤,再不能言。 “就在这时”,裴尚武讲道:“恰巧忠义堂的一队镖师从旁经过,给那穷秀才主持了正义。逼得那雷公子又掏出五十两雪花银来,才平息了此事。” 祁问天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笑意盈盈,听到此处,却敛了笑容,肃然起敬,双手一拜,迎合道:“果然忠义堂所到之处,冤屈可诉,大义长存。来来来,我敬兄长一杯。” 裴尚武接过酒杯,却并没有喝,而是拍着祁问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贤弟啊,有一句话我还是得再劝劝你。咱们习武之人,除了在武学上追求登峰造极以外,还得肩负起身上的担子才行。你看啊,小到这雷记赌坊,大到咱们武林各派势力,总有好多仗势欺人之辈、言而无信之徒,一个个无法无天,肆意妄为。咱们不能只顾自己武学进益、门生遍地、超然物外,也总得为那些势单力薄的人,伸张正义、主持公道才成啊!唯有如此,经年累月下去,荡涤江湖浑浊,世风才能恢复到当年的河清海晏啊!” 祁问天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裴尚武,见到对方那双眼睛里,正闪耀着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热忱与赤诚,不禁愣了一下,然后用自己的酒杯撞了撞裴尚武的酒杯,笑道:“兄长所言极是,小弟受教了。日后,问天剑阁定以忠义堂为榜为样,马首是瞻,还请兄长快快尽饮此盅,然后给咱们的孩子们定下良辰吉日,方乃正事啊。” 裴尚武其实完全没有醉,只是佯装醉酒,顺势而劝。听到这里,自然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受用,也明白对方是在努力转移话题,于是也只好就此作罢,命人从隔壁桌叫了李亦过来,聊起孩子们的婚期来。 此刻,祁子琰也在桌上,听到父辈们商议大婚之日,多少有些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而这一切,都被陆冲瞧在眼里。于是陆冲便笑着将祁子琰给拉走了,替他解围,只说是要给他介绍其他桌上的堂内前辈们认识。 不想此时,却忽然有堂内弟子向陆冲来报,似是后堂出了点什么状况。陆冲闻言,面色一变,只说是去如厕,便慌忙与祁子琰作别,自己则神色匆匆地赶往后堂。却没想到祁子琰见状,好奇心起,谎称也去如厕,却一路暗中尾随陆冲而去。 --------------------------------------第二回完-------------------------------------- 第三回 刺客 一炷香以前,在忠义堂后院的与荷亭内,正坐着一名身着紫裙、长发如瀑的年轻女子,真真是杏脸桃腮、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肤若凝脂,神态较俏,好生可人。 可此时此刻,伊人却垮着一张小脸,尽是恼怒之色。 原来,她的贴身丫鬟天儿方才为她斟茶,但她一会儿嫌太烫了,一会儿又嫌太凉了,又不准天儿去换过,只将那茶杯留在桌上,劈头盖脸地数落着那可怜的丫头。 那丫头对此似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跪在其身前,垂下头去,静静听着,并不作声,也不辩驳。看来,是已经跟随对方多年,深谙自家小姐脾性了,心中知道小姐并非真的嫌弃茶水冷热,而只是心情不佳,找个由头,把心底的气宣泄出来罢了。 此时,在与荷亭的东南方向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名陌生中年男子,身着忠义堂弟子服饰,鬼鬼祟祟地向紫裙小姐二人悄声靠近。 那名陌生的中年男子最终在一株大槐树后躲好,看着眼前的一幕,轻蔑地一笑,露出了不屑的神情,自言自语道:“看来是位娇生惯养的傲慢小姐,如此便也没什么可惜了,看我今日便取你性命!”说罢,便暗暗运功,并准备将手上的三枚银针,以三个不同的角度射向那名紫裙小姐。看样子,对方竟是避无可避了。 就在这时,另一名身着青衣的年轻女子恰巧从西南处向与荷亭走来,只见这名青衣女子个头不高,颇为瘦削,发丝稀疏,不见簪钗,衣着清朴,像是个堂内丫鬟,细看那脸上更是容颜不济,面色欠佳,除去眉眼以外,其他地方看着甚至有些别扭,却十分有底气地轻唤了一声:“紫嫣,怎么还不来吃饭,在这里同个丫头置气?” 闻言,那名紫裙女子应声回头。而此时,陌生男子手里的银针已经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了。但闻这声呼唤,陌生男子面色忽变,掌锋微微迟疑,妄想收回银针,可三根银针已如逝水,怎可收回。 经此变故后,三枚银针方向皆偏离了原先的方向,并顺势在空中打了个弯,其中一枚落在那名唤紫嫣的小姐的脚下;另一枚竟然刺进了那名跪地丫鬟的背部,丫鬟应声而倒;而最后一枚,则与紫嫣擦身而过,径直扎到了其身旁那盏被百般嫌弃的茶杯之上。那无辜的茶杯瞬间炸裂开来,落入池中,扑通一声,惊起了一圈圈水纹涟漪。 电光石火之间,那名名唤紫嫣的女子与青衣女子皆是大惊失色,不禁沿着那暗器方向看去,大约是在东南方向。再仔细看,那大槐树后分明藏匿着一名身着堂内服饰、看上去却十分眼生的中年男子。此刻,他正行踪鬼祟地躲在树后。 下一刻,这位紫嫣小姐已经亮出双刃,看来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而那陌生男子见状,稍微迟疑了片刻,急忙转身逃窜而去。 可忠义堂的防守又岂是儿戏,在青衣女子的呼叫声下,那名陌生中年男子瞬间便被后院守卫团团围住,却又在眼见逃脱无门的情况下,当众服毒自尽,一命呜呼。 见此情形,后堂的守卫头领哪敢怠慢,急忙派人去前堂禀告堂主裴尚武,却一把被那名青衣女子拦住。只听青衣女子开口说道:“等等,前堂正有客人在,此事暂且不宜声张。你只管去前堂,将此事偷偷说与大师兄听,让他先过来处理便可。” 闻言,那名弟子十分听话地领命而去。 果然,不一会儿,陆冲便赶了过来。可他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祁子琰竟然也一直尾随在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祁子琰内功不弱,若是有意隐藏气息及步伐,寻常守卫确实很难能够发现他。对于自己成功混进后院这件事情,祁子琰心里颇有些洋洋得意:看来忠义堂的守卫也不过如此,且让我看看后院发生了何事。想到这里,他将自己藏在假山之后。 陆冲则是神色匆匆,疾速而来。抵达现场后,他先是环视四周,定眼一看,见紫嫣与青衣两个人都完好地站在那里,这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一大半来。 随后,他先是与后院守卫简洁地交谈了几句,确定眼前这具尸体,便是方才已经服毒自尽的刺客,随后又去看了看那名刺客的尸首,并派人去请姜大夫,复去看了中针身亡的天儿的尸首,确定此乃见血封喉的剧毒,心里不由得感到十分后怕。 只见他面带愧色,急忙走到紫嫣与青衣面前,忧心地问道:“青衣,你们俩个没有被伤到吧?” 随着这声询问,祁子琰看向那名紫裙小姐,等待着他未来的新娘作答。却惊诧地听闻一旁的青衣女子开口道:“大师兄,我们没事。不过方才好险,紫嫣她差点被暗器伤到,只是天儿她。。。” 闻言,陆冲面色陡然一变,再次向紫嫣看去,却见紫嫣已亮出双刃‘紫霜’,似是准备迎敌。 陆冲脸上更觉发烫,是啊,紫嫣虽然是有些功夫在身,但她哪里真的行走过江湖,又何曾真的与外人有过切磋。想必是被吓得不行,才佯作攻势,故作勇敢的。此刻,紫嫣的面色惨白,看来方才被吓得不轻,身体也正微微颤抖。看到这里,陆冲脱口问道:“紫嫣,你怎么样?方才有没有被伤到?” 听到这话,紫嫣满心的恐惧顿时化为怨恨,只见她一面收起了‘紫霜’,一面怨气满载、没好气地回复陆冲道:“这还用问嘛,有没有被伤到?若是真被伤到了,本小姐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嘛?” 是啊,陆冲顿时被说得哑口无言。 一旁的裴青衣则拽了拽裴紫嫣的衣袖,示意她消消气,并解释道:“大师兄,万幸紫嫣没被伤到,你就放心吧。只是天儿可怜。。。已经。。。” 裴紫嫣则一把甩开裴青衣,继续发泄道:“幸好我福大命大,躲过一劫,总算是老天有眼,命不该绝。不过陆大师兄,我倒要问问你,怎么自从由你掌管忠义堂的事务后,这防卫竟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呢!怎么什么乱七八糟不入流的刺客,都能混了进来?” 闻言,陆冲满面通红,眉眼之间尽是自责,沉声道:“让紫嫣小姐受惊了,都是我安排不好。从现在开始,一定会加强防卫,务必确保堂内安全,并彻查刺客身份,给紫嫣小姐一个交代。只是,你。。。你可确定没有受伤,方才已经有人去请姜大夫了,一会儿等姜大夫过来了,先让他给你瞧瞧吧。” 紫嫣闻言,却毫不领情,不但白了对方一眼,还狠狠地哼了一声,然后便甩袖而去。 见状,青衣女子在旁边讪讪一笑,上前圆道:“方才委实凶险,紫嫣她惊魂未定,难免心里有气,大师兄你别往心里去。” 陆冲并不在意,只深深叹了口气,看着那两具尸体,摇了摇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紫嫣别说是骂我,就是要我抵命都是应该的。我只恨自己疏忽大意,怎么竟让你们处于危险之中,还害得天儿没了性命,这全都怪我做事不周。兹事体大,此事还是得赶紧禀报师父才行。” 青衣女子闻言面色一变,急忙拦道:“大师兄千万不可。如今刺客一击未成,既已自毙,又不见同党,想必堂内已经安全。不如等等再报为好。眼下,爹爹同祁阁主正在商议。。。” 说到这里,青衣女子面色一红,顿了一下,道:“。。。叙旧。有贵客在,此时禀报,人多口杂,怕会折损忠义堂名声,又惹祁阁主不自在。不如等宴席结束,外人离去再说。况且,咱们堂内向来守卫森严,这刺客功夫看上去又实在不怎么样,到底是如何混进来的,其实还未可知。” 陆冲闻言,点了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并嘱咐他人,先将此事压下不提。然后又忽然意识到什么,向裴青衣确认道:“青衣,你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怀疑剑阁的人?” 裴青衣寡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她一面绕到两具尸首面前仔细观察,一面推测道:“这倒不敢说,只是咱们忠义堂守卫向来森严,绝不可能有这样的人混进堂内。怕不是今日混乱,随着聘礼队伍混进来的?” 闻言,陆冲也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裴青衣继续分析道:“依我看,此人行事十分古怪。大师兄,你想想,这人本就功夫不济,还千辛万苦地来到后院,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行刺。而要刺杀的对象,既非爹爹,又非祁阁主,也不是忠义堂的列为镖师,倒不像是走镖时结下的仇家。” 陆冲接下话道:“你说的对。可依方才的情形看,这人要刺杀的,分明是紫嫣。可这又是为何?紫嫣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哪里有任何仇家,为何刺客要冲着她来?” 裴青衣点点头,道:“我在想,这人要刺杀的,有可能是紫嫣,但也有可能。。。是我。可大师兄说得对,无论是我还是紫嫣,都未在江湖上走动过,对方何以会如此大费周章、无声无息地派这么个武功低微、却意欲同归于尽的蹩脚刺客进来行凶呢?莫非,是要破坏这桩婚事?” 陆冲闻言恍然大悟,顿觉有理。 却听裴青衣继续说道:“如此说来,虽然不敢肯定,倒不太像是剑阁所为,或是哪方其他势力,借着两家纳征之喜,妄想搅黄婚事也未可知。大师兄,你可知今日剑阁纳征队伍、与江湖友人们一共来了多少人,若此时再去查查人数,会不会哪里少了一个?” 陆冲闻言,茅塞顿开,感慨师妹思维敏锐,切中要害;同时也庆幸自己因之前走镖经历,确有到处留意人数的习惯。他闭目回忆,隐约记着今日剑阁纳征队伍共来一百零三人,而其他江湖友人都是认识的,也多多少少有些印象。 于是,陆冲急忙道:“你这聪明劲儿,不让你涉足忠义堂之事,简直是浪费了。不过事不宜迟,我此刻便去复查人数。如今我已让后堂的弟子们加强防卫、高度戒备了,你不要怕。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与紫嫣还是先不要走动为好。” 裴青衣点点头,道:“好。” 而不远处,看到此情此景的祁子琰则收起摇扇,不住地点头,钦佩之情油然心生。随后,又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拼命摇了摇头,以扇捶手,嗟叹不已。而下一刻,他却被忠义堂的守卫发现了,并给无情地从假山后头揪了出来。 闻声,陆冲与裴青衣一齐回头看去,却见祁子琰已甩开守卫,并整理了一下衣冠,摊开折扇,俨然一副公子哥的气派,自行走了出来,并自嘲道:“哎呀,误会误会!原是我也要如厕呢,就跟着陆兄过来了,谁料陆兄口里所谓的如厕,却是。。。这里。哎哎哎。” 陆冲这才察觉到祁子琰方才竟在暗中尾随自己,一则恼怒自己实在大意,竟没有察觉出来;二则惊讶于对方的内力,本以为只是个花花架子,却居然可以悄无声息地一路跟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没想到那祁子琰却反将一军,站在道德制高点,不依不饶地挖苦道:“哎呀呀,我原以为忠义堂是咱们中原武林第一大帮,必定是端行正坐、举止坦荡呢,却把我误导来了这里,真是让我有口难辨;加之贵堂上又遇上这样的事儿,我这儿在一旁看着,真是又着急如厕,又大气不敢出的,委实难受。啧啧!” 陆冲闻言,心中颇为不悦,可一则碍于对方身份,二则对方又没有说错,着实是没法反驳,只好憋着闷气,不再吭声。 倒是一旁的裴青衣听对方咄咄逼人,心中有气,不假思索便开口回呛:“我们镖局行走四方,自然是有些专用暗语的。这位公子想必涉世尚浅,无法领会,不知本也不怪,倒也不可怨在我们忠义堂头上。” 听到这话,祁子琰抬头开始打量起面前这个容貌堪忧、却言语刻薄的女子,深知这位就是他即将迎娶过门的新娘,霎时心中烦闷。于是只好勉强一笑,背过身去,摇着扇子道:“罢了罢了,就算我见识浅薄吧,可有一说一,这种下三滥的刺客,可是跟我们剑阁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你们查案归查案,倒也别赖在我们问天剑阁头上。当然了,你们的担心我也明白,这事儿我会替你们保密的。所以呢,我就先回去吃酒了,陆兄,咱们待会儿饭桌上见吧。”说罢,便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了。 后堂守卫并不认得祁子琰,询问陆冲是否要将此人扣押,却见陆冲摇了摇头,示意随他去吧。 裴青衣听到对方的话,看着对方张狂的身影,又看着陆冲的反应,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问道:“大师兄,这人。。。这人是谁?” 陆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大事儿,一拍脑门儿道:“糟了,忘了介绍了。他。。。姓祁,名子琰,是问天剑阁的长公子,也就是。。。与你幼时指腹为婚、不日便将完婚之人。” 这一刻,裴青衣呆愣在原地,满脸通红。 ------------------------第三回完------------------------------------ 第四回 悔婚 另外一头,祁子琰不声不响地回到席间,全无方才的兴致。只见他眉头拧在一处,神色甚是低沉,脸上也是一副忧心忡忡、颇为烦闷的表情。 他刚一落座,便听到父亲祁问天向他说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对了,你裴伯伯和我方才已经将你和青衣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两个月后。你可要好好谢谢裴伯伯对你的信任啊,往后要好好对待青衣,也要更加勤于练武,给你裴伯伯争气,记住了么?” 岂料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到婚期,祁子琰的脑袋当即便疼得不行。他明知道自己应该顺着父亲的话去说,却就是张不开嘴。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混说些什么。真真是不痛快到了极点,只好勉强地点了点头,打混过去。 就这样,时间仿佛也变得更加漫长起来,满桌的佳肴美酒也似乎都失去了味道。对于祁子琰而言,此刻真是如坐针毡,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片刻也难捱。 好不容易等到裴尚武与爹爹喝得差不多了,准备散席,祁子琰心里终于长吁了口气,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辞,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可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临别之际,裴尚武忽然心血来潮,说想要留这准女婿在忠义堂内小住几日。祁子琰听到这话,惊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直接原地炸毛。 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祁子琰集中精神,使出毕生智慧,终于胡乱编出个借口,给婉拒了。 原来两日之后,便是子琰祖父的寿辰,裴尚武心叹可真不凑巧,不过也没什么的,等到以后两个孩子成婚了,时间还长着呢,反正两家距离很近,每年非得要留他们二人在忠义堂内小住个几月,再放回去才行。 祁问天看了祁子琰一眼,想了想,向裴尚武笑道:“是啊,真是不巧。等家严的寿辰过了,我再让子琰过来看望裴兄。哈哈!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叨扰多时,就先告辞了。” 裴尚武道:“哪里哪里,都是一家人。不过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多留了,这就送送你们吧。” 祁问天道:“不必不必,兄长请快快留步。” 就这样,礼让之间,祁问天已经率领纳征队伍,借着夕阳余晖,返回他的问天剑阁去了。 路上,祁问天故意支开其他弟子,然后低声向祁子琰问道:“没人了,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要谎称过两日是祖父的寿辰?” 祁子琰本是犹犹豫豫,眉头紧锁。此刻见父亲主动问起,遂鼓足了勇气,轻声道:“爹,您是知道的,我原本爱看闲书,最厌练剑,觉得打打杀杀的,着实没有意思,是这世上最最辛苦的事儿。但爹若肯答应琰儿一件事,从今以后,琰儿一定勤加练习,不负爹爹厚望,将我问天剑阁发扬光大。” 祁问天听到这话,心中十分惊奇。这不务正业的孩子怎么突然间。。。这可真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如同喜从天降,几乎乐得他从马背上跌落下去。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不可能在任何人面前将心里的真实想法暴露出来。 于是,祁问天藏住心中窃喜,脸上仍是一副看不出痕迹、风轻云淡的表情,佯装训斥道:“混账,你是我的长子,这本就是你的份内之事,责无旁贷,怎么还跟爹谈条件?爹就是什么都不答应你,难道你就不应该勤加修习、不负众望嘛?眼看都是要成家的人了,还是如此顽劣。罢了,你且说吧,到底什么事?” 闻言,祁子琰小声地嘟囔道::“就是。。。哎呀,还不就是这“成家”的事儿。爹,琰儿能不能先不成家啊?” 果然他娘的是个不可能的条件!此时,祁问天的心中仿佛有一万匹骏马咆哮而过,只见他登时震怒,反常失态地吼道:“你说什么?你敢给我再说一遍?” 祁子琰看到纷纷侧目过来的剑阁弟子们,赶紧“懂事儿地”示意祁问天小点儿声,并道:“爹,您先别气,小点儿声啊。唉,爹,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吧。方才机缘巧合,我散步散到忠义堂的后院去了,好巧不巧,正好迎面碰到裴伯伯的那个女儿裴青衣了,她实在是。。。” 祁问天思维奇敏,关注点也与众不同,当下打断祁子琰,疑惑地问道:“等等,是何机缘,能让你散步散到人家后堂去?” 祁子琰叹了口气,道:“爹,这个不重要,重点是我碰到你们给我指腹为婚的那个裴青衣了。。。那女子真是。。。长得也有点太寒颤了。。。不仅如此啊,而且性格也特别不好,尖酸刻薄,伶牙俐齿的,我看一眼就觉得很不喜欢。这要是以后真娶过来,给咱们剑阁丢人不说,便是于咱们阁内,怕是也不得安宁啊。。。” 祁问天将信将疑地问道:“怎么?你碰到青衣了?与她说话了?是不是你孟浪了,得罪了人家姑娘?” 祁子琰无语地道:“爹,怎么凡事你连问都不问,就觉得是我的不是啊。我跟她初次见面,从前都不认识,哪敢造次?不过就是匆匆见了一面,发现此女绝非温厚贤良之人,此事,爹您看还能不能从长计议啊!” 祁问天斥:“胡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岂是儿戏!” 祁子琰正色道:“爹,我是说真的,只要能不娶那个丑颜女,以后您让我怎么练剑都行!” 祁问天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个头还高一点儿的亲儿子,只觉可气又可笑,问道:“我问你,咱们今日这兴师动众、劳阁伤财的,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祁子琰不假思索,道:“送聘礼啊。” 祁问天冷哼一声,紧接着道:“呵呵,你也知道是来给你送聘礼的,不是让你来相人家姑娘美丑的?再说了,就匆匆见了一面,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是个温厚贤良的好姑娘?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相貌差点儿,性子娇惯些,那又怎样,你多忍让些不就是了?” 祁子琰道:“那长得丑怎么忍啊,把我戳瞎,然后变成二弟那样,眼不见心不烦吗?咱家丫鬟都比她漂亮一百倍的!我才不娶这样的呢!” 祁问天真是快被这个儿子气死了,凛冽地瞪了一眼这个逆子,道:“是啊,早知道给你娶个丫鬟进门算了,还不用下这么多聘礼!简直是胡说八道!怎么你以为,你娶得是那个女子吗?你娶得是整个忠义堂啊,我的傻孩子!那裴尚武总共就那么一个独女,一个表侄女,连个儿子都没有。你若娶了他的独女,忠义堂以后不就是你的了?咱们剑阁的地位不就更稳固了么?” 祁子琰似是横了心,倔强地说道:“爹,这些我都知道。可那我也不想娶!咱们剑阁现在本来就是越来越好了,九剑学堂也越来越壮大,弟子遍布五湖四海,您的剑法又独步武林,就算只靠咱们自己,总有一天也能问鼎江湖、称雄称霸的。为什么非得跟那个忠义堂结这个亲啊?” 祁问天拂袖,怒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想法简单,短视至极!时至今日,你还以为咱剑阁有了爹爹与九剑学堂,便能稳稳地保住江湖地位吗?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祁子琰不明所以,颇有点不服气的感觉,直言道:“琰儿不懂,请爹指点。” 祁问天叹了口气,道:“咱们问天剑阁,是爹爹十几年前跟你娘一手创建起来的,跟你的年龄差不多大,至今仍然根基浅薄,人脉不多,所以后来才开办了九剑学堂。这你是知道的。” 祁子琰点点头道:“是的。” 祁问天继续道:“而忠义堂的创建则在几十年前,时间更久,根基更深,且因常年走镖,人脉甚多。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江湖上的朋友多了,许多事情自然就更加好办,名气也就越大;再有,忠义堂一直以锄强扶弱为己任,便是在江湖之外的普通百姓眼中,也是极为侠义的存在。这两者加在一起,我们问天剑阁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祁子琰摇摇头,道:“爹,虽然是像您所言这般,可我们也不差啊。若论人脉,您的九剑学堂里,也尽是四方青年才俊;而若论助人行善,娘她不是也每月都去给穷人派粥么?我们的名声难道就不能有朝一日,更胜忠义堂?” 祁问天摆摆手,道:“咱们做的那点儿善事,实在是力所能及,微不足道。而你裴伯伯那忠义堂的好名声,可当真是几十年来直面恶人,用多少条人命换来的!岂能相提并论!” 祁子琰急忙道:“那我们剑阁也可以学习他们,行走江湖,锄强扶弱啊!” 祁问天冷笑道:“幼稚,你可知道这种锄强扶弱,会让你在无形之中树敌多少吗?有多少被帮助的人如今在为你歌功颂德,就有多少人被打击的人在背后伺机而动、虎视眈眈!” “可是爹,您是武林剑法第一人啊,以您的剑法,我们根本不用怕这些人!”未经世事的祁子琰天真地如是说道。 祁问天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在明处,人家在暗处,你武功虽高,却如何能做到每时每刻提防对方?江湖水深,有多少势力在暗中蓄力,蠢蠢欲动啊。琰儿啊,你切不可做那骄傲自满、目中无人之徒。剑法不是第一并不可怕,但狂妄才是最可怕的,这一点,你一定要谨记!” 祁子琰闻言点了点头,又急忙摇了摇头,为自己争取道:“爹,即便如此,那我们就一定要跟忠义堂结亲么?” 祁问天道:“这个自然,这门亲事是多少年前就早早定下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岂能作罢?何况,这门亲事对我们问天剑阁助益良多,如何能只因为你的喜欢与否,就坏了信誉,毁了前路?” 祁子琰仍不屈服,反问道:“爹,您不是说忠义堂如此做事,恐怕得罪他人太过,会招致风险吗?那为何还要与他们有牵连?” 祁问天叹道:“这一点,你说得倒有些道理。但爹也考虑过了,终究还是利大于弊。你可知道,这江湖之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迭速度何等之快,像咱们这种大门派,更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谋则废。你以为让你与忠义堂结亲,是为了什么?所谓强强联手,肝胆相照,如此决策,不过是为了让两家的基业更稳当些,让你的前路更容易些!你却一味胡闹。总而言之,这位裴家小姐,你是娶定了,就是想娶也得娶,不想娶也得娶!少给我使你那公子性子,以后要是再敢胡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第五回 绝食 问天剑阁坐落于长安以西的群山之间,与位处闹市的忠义堂相比,显得十分清雅幽静、绝世独立。若非近些年创立的九剑学堂为此地添了些人气,那便更觉荒凉僻静,十里无人了。 而当年的祁问天,就是在这里悟出了问天九剑,并斩获了如今的武林地位。可以说,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来之不易的,都他曾经白手起家的印迹。 而祁子琰自然是感觉不到这份心境的,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自己绝对不要娶那裴家女儿。 天色渐晚,那圆月如盘,已是若隐若现。祁问天的夫人乌姜,此刻正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缓缓而归。只见她身量较高,体态丰满,衣着华贵,面带威严,虽是保养得极好,却多少还是能够看出岁月的痕迹。 她今日之所以晚归,乃是因去庙里行善。原来,问天剑阁在忠义堂的影响之下,也开始依样画葫芦了。只不过他们所做的好事,都是在每月月初与月中,去庙里给穷苦的百姓与流浪之人派粥等这类温和而不得罪人的。 是以,今日乌姜夫人又是很晚才回来。行至近处,才见她冷着张脸,一副颇为恼怒的样子。原来,今日在派粥的时候,她的衣袖竟然被几名乞儿不慎给弄脏了,变得脏兮兮的,真是令人讨厌! 可一进阁内,乌姜夫人却瞬间转怒为喜,因为她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祁子琰,此刻正在摆着热乎饭菜的桌旁孤零零地坐着,似是在等她回来一起用饭。 乌姜夫人啧啧称奇,心想着这宝贝儿子终于懂事了,知道心疼娘亲了,到底是血脉相连啊,可比那没有心肝的祁问天强了百倍。 于是,乌姜夫人忘记了方才的不开心,脸上换上了一抹藏不住的温柔笑容,只略微洗洗手,整理了一下容妆,便坐了过来,道:“琰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可是在等娘回来一起用膳?” 却听祁子琰垂丧着脸,道:“是啊,娘,琰儿有事求您。” 乌姜夫人闻言颇有些失望,但见宝贝儿子这幅面孔,又心疼地问:“琰儿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不是去送纳征之礼么?怎么倒像是受了委屈一样,到底何事,快告诉娘。” 祁子琰知道娘向来最疼他,强过爹百倍千倍,于是没有了小心翼翼与迟疑,直截了当地吐露道:“娘,我今日随爹去忠义堂送聘礼,碰巧见到那个裴青衣了,就是裴伯伯的女儿—你们十多年前给我指定的新娘。可她长得也实在太丑了,琰儿打心眼里不想娶那个丑八怪,跟爹说他又不同意,娘你去帮我再跟爹说说呗。” 听到这话,乌姜夫人本来已经吃进去的东西差点又给吐了出来,咳嗽着道:“这是怎么说的,你。。。今日与青衣那姑娘见到面了?” 祁子琰急忙点点头,又垂头丧气地叹道:“唉,见到了,没想到长成了那个样子,啧啧,身材矮小,头发稀疏,面容晦暗,衣着寒碜,简直难看死了。这还不止啊,说起话来还凶巴巴的,哪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就说嘛,这位裴家大小姐,怎么多年来一直深居简出、无人知晓呢!娘你之前还总哄我,说人家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定是碍于礼节,无事不肯轻易出门的。如今看来,想必是她自惭形秽,不敢出门吧!不行,琰儿才不娶那个丑八怪呢。这要让四方的朋友们知道了,可是要笑话死我了。” 乌姜夫人半信半疑地感慨道:“果真那么不堪?想当年,裴尚武的夫人裴容氏,那可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啊!裴尚武呢,再怎么说也算得是魁梧周正,怎么女儿倒是生成这般模样?娘可不信,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再说了,就算长相不佳,这桩婚事也是早早就定下的,如何能改?再说聘礼都送过去了,你知道为了给你筹备聘礼,花了咱们剑阁多少银子嘛!琰儿你也大了,要学会给爹娘分忧,不能再任性妄为了。” 祁子琰气得将乌姜夫人的碗给拿走了,丧着脸道:“娘,您怎么跟爹说的话一摸一样啊!原来娘一点儿也不疼我!哼,若您不信,只管找个借口去忠义堂看一看便知,看琰儿说得是不是假话。反正我不管,娘若是也不给我做主,那就是逼我后半辈子再无笑脸,郁郁寡欢,英年早逝了。” 乌姜夫人皱了皱眉,赶紧道:“呸呸呸,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娘一共就你和瑾儿两个,你当着娘的面这么说,岂非成心让娘心里难过么?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啊,还真是一对亲兄妹,是来跟我讨债的,一个个的都是这副臭德行。你说你们俩年纪都多大了,怎么没一个让我省心的,都那么任性。” 听到这里,祁子琰却像是被忽然点醒似的,猛然想到自己的亲妹妹——问天剑阁的大小姐祁子瑾,也是一把年纪却不肯嫁人。 既然是亲兄妹,祁子琰便急忙有福同享,拉着自己的妹妹下水,向乌姜夫人抱怨道:“对啊,瑾儿她不是也一直推三阻四的不嫁人嘛,她一个女孩子都可以,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为何非要逼我去娶那个丑八怪啊!要娶,我也要娶一个最漂亮的,那个裴家大小姐,就那副尊容,连咱们家一个粗使丫鬟都不如,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娶的!” 乌姜夫人闻言,不由自主地白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心里叹道:好的不学,坏的学。怎么跟你老子一个德行,就知道看脸。想到这里,乌姜夫人心里一阵酸楚,想到了当年往事,阴着脸劝道:“你跟你妹妹不一样!她又没许人家,非要蹉跎着,便随她蹉跎些了。可你和裴家姑娘,却是从小指腹为婚的,断然反悔不得。再说,你爹那边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娘劝你就认了吧。娘虽疼你,这件事情上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听到这话,祁子琰只觉难以置信。毕竟从小到大,乌姜夫人就事事都顺着他的性子来,何曾逼迫委屈过他? 眼见娘这边也是说不通,祁子琰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冲动之下,向乌姜夫人发狠说道:“好,既然娘与爹都不在乎我的想法,那我也顾不得你们的想法了。以为我不记得嘛,小的时候,你们两个就一唱一和、严慈相济地一天到晚地逼我练剑,就盼着让我剑术有成,将剑阁发扬光大,从来都没把我当稚子疼爱。如今又为了巩固剑阁地位,让我娶一个丑八怪丢人现眼,这却绝不能够!从今以后,你们就权当没生过我吧。书中有云,古人曾绝食以明志,我如今也俗气一把,效仿一回,从现在、此时此刻开始,再也不用让丫鬟给我送吃的了,送了我也不吃。哼,饿死我算了!” 乌姜夫人闻言,登时又气又急,那这个孩子没办法,只好软语哄他道:“真是被我惯坏了,好好好,你个小祖宗,可别不吃饭啊!等娘。。唉,娘又不方便去,这样吧,等娘派人混进忠义堂去打探一番,探明真相,或者干脆着人画个画像出来,看看这裴家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然后再说。你看行么?这不是还有两个月嘛,你也先别急。你爹那儿边,也先别再提了,省着白白惹他生气。嫁娶毕竟是人生头等大事儿,若是你实在不愿意娶,为娘。。。唉,无论多难,自然还是不舍得让你受委屈啊。放心吧,娘为了你的幸福,凡事都有办法。只是有一点,可千万不能不吃饭啊。” 听到这话,祁子琰脸上又重新露出微笑,就知道娘是世上最疼爱他的人,于是急忙给乌姜夫人盛了一口菜,笑道:“谢谢娘,就知道娘最疼我了。还是娘有办法,娘您快多吃点,不然一会儿都凉了。” 乌姜夫人白了他一眼,叹道:“这孩子!” -----------------------------------第五回完---------------------------------------- 第六回 剑阁大小姐 月光独照,不见星河。同往日一样,被群山环抱的问天剑阁再次被笼罩在一团银辉之中,清冷幽寂又美轮美奂,像个遗世独立的孤傲女子。 此时,除了几名负责守卫的剑阁弟子,其他人早已沐浴完毕,准备入眠。而就在剑阁西北角的雨烟阁内,却还亮着几盏孤灯,伴着一名剑阁高级弟子不发一言,相映成趣。 这名高级弟子身材颀长,面容周正,头发全部系在一侧,与衣襟同向,正是白天同去忠义堂的送聘礼的护卫弟子之一。 而在他对面,则坐有一名身着冰蓝色月裙的年轻女子。只见这女子面容白皙,气质高绝,目似水杏,眉如远山,那一双纤纤素手,此刻正把玩着自己的束腰绳带,使其更添几分娇俏。 许是在思索什么事情,过了好一会儿,蓝裙女子才放下绳带,扫了对方一眼,然后冷冷地反问道:“哼,以裴堂主的性子而言,如今爹爹与兄长既已平静返回,想必今日之事失手了吧?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名高级剑阁弟子垂下头去,俯首答道:“回大小姐,属下无能,今日之事,直到现在也未能得到确切讯息。也是猜测,那人多半是失手了。只能确定一点,那就是这件事情的确并未掀起半点儿波澜,可能是被暂时压了下去。” 闻言,这位被称作是大小姐的女子不由得挑了挑眉:“哦?一番辛苦绸缪,到头来却并未掀起半点波澜么?是不是那人胆怯退缩,最后没有出手?” 高级弟子摇摇头,答道:“回大小姐,这倒不像。如今忠义堂的防守,已交由裴尚武的大弟子陆冲全权负责。今日酒席之间,属下曾见陆冲在宴饮中途突然无故离席,向后院的方向而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是以猜测那人已经行动。” 见对方没有说话,这名高级弟子继续说道:“后来陆冲折返,虽然没有跟裴尚武禀报些什么,却是神色凝重,且有意地核对了几遍纳征队伍人数。因此,属下几乎可以确认,那人已经出手,且忠义堂正在暗中查探此事。不过直到宴席结束,都没有遇刺的消息传来,也未见大张旗鼓的搜查,也没听说出了什么大事儿,更无人来惊动裴尚武与阁主大人,所以属下估计,那人多半是失手了。而这刺杀未遂的消息,定是被忠义堂给按了下去,以免打草惊蛇。” 听到这里,对面的女子不禁眉头紧皱,使劲儿地拍了一下桌子,压着声音道:“真是个没用的废物!这么难得的机会,这么周密的安排,居然给我失手了!失手也就罢了,本来也没指望着他真能成事儿,可如今他白搭上一条性命不说,愣是无声无息地没闹出半点儿声响来。真是生得没有意义,死得没有价值!” 高级弟子见状,急忙道:“大小姐息怒!此事或许还有机会。” 蓝裙女子眼神凌厉地扫过这名高级弟子,没有丝毫温度发泄道:“还有什么机会?经此事后,忠义堂一定会严加防卫,绝不可能再行此事了。若我那兄长真与裴家联姻。。。”说到这里,蓝裙女子顿了一下,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问道:“对了,那废物最后有没有暴露身份?” 高级弟子不假思索地摇摇头,道:“应该没有,刺杀一事本就是有去无回的,那人早有赴死的准备。何况刺杀未成,与其留着一条命,被忠义堂的人严刑拷打,还不如服毒自尽来得痛快。那人既是夜公子的死士,想必是错不了的。” 蓝裙女子点点头,道:“但愿你说的是对的。如今看来,忠义堂的防守还是十分牢固的,不可轻视。再加上人心所向,树大根深,想要扳倒他们,绝非易事。不过,忠义堂的人既然已经开始留意剑阁队伍的人数了,想必是已经怀疑到剑阁头上了吧。” 高级弟子面色凝重,并未顺着对方的意思来,反而直言道:“倒也未必,这事儿明摆着是冲联姻去的,且不说咱们剑阁送过去那么多聘礼,就单说阁主大人与大公子一同前去送聘这一举动,也足以彰显对联姻的重视,又怎会在送聘当日做出此等荒唐之事,稍作分析,便知非也,定是有人趁机暗中破坏使。。。”他大概是刚想说“使诈”,却又忽然想起来,这一切都是自己面前这位大小姐和那位夜公子的计谋,便将后一个字吞到了肚子里。 蓝裙女子闻言点了点头,怒极反笑,咬着嘴唇反问道:“杨柳青,那么照你看来,咱们的精心安排都白费了对嘛?这场亲事,如今是结定了?” 原来,这名剑阁高级弟子名为杨柳青,只见他话锋一转,向蓝裙女子转而说道:“本来属下是这么想的,可方才因偷听到了大公子与夫人的谈话,这才觉得,这场联姻或许还有回转余地。” 蓝裙女子闻言有些不高兴,恼怒地问道:“好端端的,你去听他说话做什么?我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兄长,呵呵,他那里能有什么有用的话?” 杨柳青正色道:“回大小姐,事情是这样的。在宴席中,大公子曾随陆冲的离去而一同离席,回来之后亦是神色有异,坐立难安。且在回剑阁的路上,阁主故意支开了其他弟子,与大公子私下说了好半天的话,仿佛还产生了一些争执。是以,属下想着若是有机会的话,也多留意一下大公子的动静,看会不会有什么收获。却没想到,探听到一件对大小姐极为有利的消息。” 蓝裙女子仿佛又看到了希望,急忙问道:“什么消息,你快讲与我听。怎么如今你说话,绕来绕去,都这么没有重点的么?” 闻言,杨柳青心里一虚,面色一红,这才将自己偷偷探听到的对话,在蓝裙女子面前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听到杨柳青的复述后,蓝裙女子先是不信,而后又欢快地笑了起来,拍着手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怎么居然还有我兄长这般的妙人!真是天助我也!唉,我这位肤浅至极的兄长啊,与我这位爱子无双的好母亲,倒是合起来阴差阳错地助了我一臂之力,岂非天意?既然如此,送上门来的机会岂容错过?咱们不妨顺水推舟,再添些柴火,把这因丑悔婚的事儿,弄得更盛大一点,让所有人都无法收场。” 杨柳青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道:“是。” 下一刻,蓝裙女子示意杨柳青上前几步,自己有话要悄声嘱他。 杨柳青却脸色一红,无比不自然地勉强向前挪了几步,只微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蓝裙女子脸上那重燃希望的盈盈笑颜,于是心跳与脉搏开始紊乱起来。 错乱之中,那旧日里相处的一幕幕,便又浮现在杨柳青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个从小便极其要强的女子,处处都要争先,凡事都要最好。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就会因为一篇文章没有默背下来而罚自己抄写百遍;就会因为一招剑法没有领悟而三天三夜废寝忘食潜心钻研;火烈性子可见一斑。是的,她就是执着不输填海移山、争强更胜须眉男子的剑阁大小姐—祁子瑾。 回忆汹涌,想出了神,直到蓝裙女子第三遍问到‘喂,杨柳青,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的话?’时,杨柳青才猛然回过神来。 而回忆起方才听到的话,他只莫名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对方那炙烈又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是啊,早在很多年前,杨柳青就曾经在心底暗暗发誓,为了他的大小姐,他愿意一生效力,不问苦辛,刀山火海,至死不渝。 ------------------------第六回完--------------------------- 第七回 悬案 而同一个夜里,远在闹市之中的忠义堂内,亦是有人彻夜无眠。 当裴尚武送客而归,从大弟子陆冲嘴里得知刺客一事后,他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当场发怒、暴跳如雷,反而是吓得脸色铁青、满眼担忧,不由分说,便踉跄着跑去后堂,要亲自确定女儿没事。 直到半路上正面遇到案发现场,脚步才慢了下来,加之陆冲又极力担保两位小姐绝对没事儿,裴尚武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走到丫鬟天儿与无名刺客的两具尸体旁,眯着眼睛观察起来。 只见他眉头深皱,面色凝重,在两具尸体旁踱来踱去,并对陆冲的做法表示认同,道:“冲儿,这件事情,你做的对,还是先不声张出去为好。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到底是成熟了许多。你既然已经看过尸体,那我问你,现在都有什么发现?” 陆冲被夸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成熟的人其实并不是他。但他没法说出真相,只好顺着裴尚武的后半句话道:“回师父,天儿她身中一枚银针,针上萃有剧毒,瞬间致死。姜师伯方才已经来过了,根据他的判断,这应该只是寻常可见的一种毒物。而那名男刺客亦是服毒自尽的,居然也是此毒。他浑身未见其他伤痕,内功较弱,甚至。。。并不像个正经的练武之人,身上还藏有一把。。。一把集市上随处可见的菜刀。。。” 裴尚武闻言瞪圆了眼睛,诧异地问道:“什么?菜刀?你是说厨子用的菜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此刻,裴尚武心中万分疑惑:也就是说,我忠义堂宴请宾客之日,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混进来一个武功极其稀疏平常的中年男子,不仅使用寻常毒物制成毒针,意欲刺杀我忠义堂内、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的内院小姐,还冒着必死的决心,不惜要同归于尽?这到底是什么动机,又与对方有何冤仇?” 陆冲看着陷入沉思的裴尚武,决定将青衣的分析转达给师父,于是道:“师父,恐怕这人是冲着两家联姻之事而来。只怕是今日杂人太多,趁乱混进来的。方才我在席间又仔细核查了一遍,发现问天剑阁的送聘队伍,从始至终都是一百零三人,倒也一个也不少,实在蹊跷。其他江湖朋友也是人人皆在,并没有少。” 裴尚武听到陆冲留意剑阁人数,当即捋了捋胡须,摇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会是剑阁之人。祁老弟怎会这么做呢?再说,这么做又有什么道理?” 陆冲顺从地点了点头,道:“师父言之有理,与青。。。咳咳。。。于情于理都不会是这样。徒儿现已吸取教训,加强防守,安排了两倍的弟子,分别守在两位小姐住处,请师父放心。只是。。。今日陆冲严重失职,愧对师父,还请师父严惩。”说罢,陆冲狠狠地跪了下去。 裴尚武却对此置若罔闻,只将其他弟子安排去青衣那里值守。等到没人了,才向陆冲摆摆手道,道:“忠叔他年岁已大,掌管忠义堂已是有心无力了。而将忠义堂交给你管理的这半年里,你都做得很好,让为师很放心。岂能因为一时不察,就否定了平日功绩?你且不要在意,吃一堑长一智吧,日后强加防卫就是了。不过在众人面前,为师还是得对你严加惩戒一番,以示公允才好。你可明白?” 陆冲闻言,心中一酸,眼中含泪,跪地三拜道:“谢师父宽容,更谢师父信任!日后我一定会加强防卫,再不会让师父失望。” 裴尚武笑着拍了拍陆冲,示意他起来,随后又话锋一转,正色道:“为师相信你,不过这件事情,还必得查个水落石出才行,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来我忠义堂装神弄鬼。” 陆冲自然明白,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随后,裴尚武指着地上陈列的两具尸体,向陆冲说道:“依为师看,不如就先从那柄菜刀与那银针两物着手吧,仔细验看这些物件有无特殊标记或特别之处,可否溯源到产地。虽说是集市上随处可见的东西,难以辨别,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若能一一仔细排查,兴许还是能够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的。还有,那名刺客的服饰是从那里来的,与咱们弟子身上穿是否完全一样,还是仔细仿制?甚至于他的腰带头发指甲,都要细细检查,若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或潜在线索,都立刻追查下去。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我都一定要把这背后之人给揪出来!对了,青衣和紫嫣那边,可也让姜大夫过去看了么?确定她俩都没事吗?” 陆冲对师父这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十分佩服,不愧是常年走镖之人,连连应和并默默记下。待听到最后一句话,才开口答道:“此银针见血封喉,紫嫣小姐当时没事,想必是苍天庇佑,未被银针伤到。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如今已托姜大夫去看了,估摸这会儿正在那边诊脉观察呢,师父若是担心,一会儿我再遣人去问。” 裴尚武沉吟一下,神色复杂,忽然问道:“那青衣呢,姜大夫已经给青衣看过了么,她怎么样?” 陆冲支吾道:“青衣小姐当时距离较远,应该无碍。所以。。。” 裴尚武哎呀一声,斥责道:“糊涂,青衣那孩子是个闷葫芦,寻常就是生病了,也从不爱吱声,自己憋着,还得让姜大夫去青衣那里看看才是啊。对了,你吩咐下去,在青衣的屋外,再增一倍的守卫。眼下多事之秋,凡事不得不防。” 看着师父对丝毫无碍的青衣如此关心则乱的样子,陆冲倒是三分吃惊,七分习惯。是啊,到底是师父的掌上明珠,师父他向来都是这么紧张青衣的,这一点忠义堂内人尽皆知。于是点头应道:“是!” 说罢,裴尚武还是觉有些不放心,还得赶紧亲自去看一眼他的宝贝女儿才行,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于是,师徒二人便跨着大步来到青衣的居所。 结果到了青衣那儿,却发现青衣并没在房里,而且里面空无一人。此情此景,着实让陆冲吓出一身冷汗。 待裴尚武盘问过小丫鬟后,才得知青衣原来去了紫嫣那边,陆冲这才舒了口气。 于是乎,一行人又急匆匆地赶往紫嫣那边。却只见姜大夫与紫嫣二人在那儿聊着什么,却仍是没见到青衣。 陆冲再次一惊,又是一番盘问,才得知裴青衣原来正在故去的那个丫鬟—天儿的房里。 下一刻,裴尚武等人便又风驰电掣地来到天儿所居住的偏房,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裴青衣安然无恙的身影,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时,陆冲刚要推门走进去,却被裴尚武给一把拦住了,示意他不要进去,也不要出声。 原来,此刻,裴青衣正与她的贴身丫鬟秋儿一起,在天儿的偏房内,给天儿收拾着遗物。只见裴青衣眼圈发红,神情落寞,一面小心地抚着天儿已经做了一半的绝美绣品,一面略带哽咽地嘱咐秋儿道:“若是我没记错,天儿她家中单薄,再无旁人,只有一位年近古稀的奶奶,想来她老人家又如何能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儿。依我看,不如先瞒下来吧,虽是欺骗,可又如何能忍心将真相说出来?你且多备些银两给奶奶送过去,还有粮食衣物,就说天儿在忠义堂里做事勤快,颇为受宠,是小姐赏的。” 秋儿领命点头,却听裴青衣补充说道:“还有,到了奶奶那儿,就说凡事丫鬟们,是都有赏赐的,只是天儿这份比旁人多点儿,省着她老人家起疑。” 见状,裴尚武在外面看着这样的女儿,像是想到了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而陆冲则是面色一红,羞愧难当。是啊,他只为今日两位小姐没有受伤而感到侥幸,却忘记了一个无辜的年轻生命正是因为自己的守卫不当而下落黄泉。想到这儿,他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悔不能言。。。唉! ----------------------------第七回完------------------------- 第八回 画像 几日来,每次想到天儿的无辜丧命,陆冲就自责悔恨得难以自已,无法成眠。他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追查到那名刺客身后的指使者。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陆冲总是趁着天还不亮,便带着几名忠义堂弟子在长安城内外东奔西走,明察暗访,试图寻找蛛丝马迹。可任凭他使了全部力气,毒针悬案仍是没有任何线索。 这一日,陆冲又一次带着几名弟兄无功而返。只见几人垂头丧气地牵着马匹,疲惫不堪地从城外归来。 陆冲回头看了看弟兄们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于是决定带大家去茶馆坐会儿,一则歇歇脚,二则也好给大家弄碗茶来解解渴。可以说,这接连几日马不停蹄的四处奔波,与这毫无章法希望渺茫的大海捞针式排查,真是叫所有人都心力交瘁、一身疲惫。 好在不远处便有一间茶馆。陆冲向那里看去,地方虽然不大,生意却是极好,客来客往,络绎不绝的。好吧,就是这里了。于是乎,陆冲将马拴在外面,随后带着众人走了进来。 谁知这家小茶馆本来还人声鼎沸、热闹异常的,待陆冲等几位持刀弟子走进来后,却霎那间变得鸦雀无声、万籁俱寂了起来。这种明显的反常,让久经镖场的几人都疑惑不已,陆冲心里更是有了一种不对头的预感,心道这茶馆里肯定有什么问题,于是眼神示意师弟们要多加留意。 谁知这时,身处最角落的一位男茶客,因背向而坐,并未看到陆冲等人进来,也没留意到忽然安静下来的诡异气氛,还在眉飞色舞地欣赏着什么书画,并随即发出不甚悦耳的尖锐笑声。而其邻桌的茶客见状,皆紧张地纷纷向其咳嗽示警,又不住地偷偷瞟着陆冲这里。 看到此处,陆冲疑惑更重,稍加犹豫,还是决定去探个究竟,只见他悄无声息地绕到那位男客身后,并成功地俯看到了那人手里所持之物:居然是一张似人非人、似猪非猪的人物画像!细看下来,才发现画得是个奇丑无比的女子面容。只看那画中之人疏发无眉、目光呆滞,猪鼻拱嘴、牙齿外翻,乍看之下,真是令人厌恶至极,望而生畏,翻江倒海,印象深刻,却也没有什么可笑之处。 陆冲皱了皱眉,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位兄台,不过是一张恶俗画像,怎地如此好笑?” 那名男茶客闻言回头,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人,刚想拉着对方衣袖,分享一下所笑原因,却猛然间瞥到陆冲腰间的佩刀,瞬间便意识到,眼前这人多半是忠义堂的好汉,于是又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只收住笑容,拼命摇头,并匆匆地挡住了画像旁边所配之字,当即扯谎道:“不好笑,不好笑,确实没什么好笑的。” 这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陆冲见状,心中确定这幅画肯定有问题,虽未拔刀,却只三两下便将那名男茶客制伏,夺来画像,仔细又看了一遍,不过是一张恶意丑化的人脸,确实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又快速地扫了一眼旁边所配的十六个小字,下意识地出声念道:“谁家之女,非衣青衣。不日婚娶,‘朱’颜永继。” 陆冲反复读了两遍,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这一瞬间,他心内如惊涛拍岸,既怒不已,又难以置信。这难道是在说。。。这明明就是在说。。。简直是。。。难怪见到佩刀的自己,这名茶客才立刻改口。 下一刻,陆冲的佩刀‘惊蛰’已全然不受控制地拔将出来,只嗖嗖几下,便将那张画像毁成碎片。随后,‘惊蛰’又被横在那名男茶客的脖颈之上,只见陆冲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并向其逼问画像是怎么回事。 那名男茶客见此情此景,早已吓得缩成一团,心中后悔不迭,急忙双手讨饶,慌乱地说道:“啊,忠义堂的这位少侠,还请您千万息怒才是。这。。。这破画像,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回事。我这一张,就是手欠,从路人那儿顺手接过来的。啊。。。不对,是一个不认识的人硬塞到我手里的,这样说更加准确。” “什么?有人塞给你的?”陆冲狠狠地吃了一惊,抵在对方脖颈上的‘惊蛰’稍见滑落。 而那名男茶客急忙顺势,将脖子往远处移动了一点儿,感觉安全一些后,才小心翼翼继续说道:“对对对,当时没反应过来,也没看清是什么人。您若不信可以去街上试试,兴许也能碰得到。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最近这两三日吧,这张画像被传得长安城内到处都是。喏,就方才,方才我记得那边茶桌上的茶客身上也有一张。。。他他他,他笑得比我还欢呢,兴许是知道点儿什么也说不定,不信大侠去搜他身上看看。” 这边,还不等陆冲过去搜查,另一桌上那被点名的茶客,早已是气得不行,满脸通红,并在心里反复地“问候”这个被抓住现行、却拉别人下水的混蛋千千万万遍了。 眼见陆冲就要过来,那个被点了名的茶客心中大惊,一时情急,竟然将那已经藏在袖里的画纸,三两下子团成纸团,吞进肚里,借着刚点的半壶老君山,十分艰难地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此时,各位茶客已是人人自危,纷纷面露惧色。 陆冲环顾四周,隐约发现持有画像者,人数竟然过半,心内一凉,这才明白,此事恐怕绝不简单。 所谓法不责众,陆冲纵然生气,也只能无奈地对众人说道:“此乃无聊之人的恶作剧罢了,与各位无关。但凡手中持有该画像者,自行撕毁便可,我便不再不计较。” 没想到此言一出,那茶馆内竟然全是此起彼伏的撕纸之音。陆冲一边惊异,一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喊一声:“停,不许撕”。 闻言,众人的动作仿佛都固定在了那里,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撕好,还是不撕好。陆冲则是四下看了看,终于找到了一张还没来得及撕毁的画像,于是疾步上前,将其没收,并再三折叠,收入袖中。随后,又吩咐两名师弟留在此处,继续销毁其它画像,同时尽力追查画像发放之人。而其他人则需与他一起,即刻返回忠义堂。 被留下的一名弟子上前问道:“大师兄放心,这张画像我们二人定会尽力销毁。可已经流传出去的,我只怕。。。” 陆冲摇摇头,叹气道:“看来这画像是有人在故意散播,如今不是只怕,是肯定是毁之不尽了。所以我才要立刻回去,报告给师父,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名弟子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请大师兄放心,我二人现在就去。” 陆冲点点头,又嘱咐道:“你们二人注意安全,敌暗我明,凡事要量力而行。还有,所有人都给我听好,等下回去了,对这件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能与堂内之人透露半分,尤其是不能够传到青衣师妹耳里。师父那边,自有我来说,你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知道了么?” 其他弟子领命道:“是。” 下一刻,陆冲纵身上马,疾驰而回。他心中极为烦乱,最近这是怎么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第八回完-------------------------- 第九回 家事 问天剑阁内,祁问天带着冲天怒气,一头扎进乌姜夫人房中,把小丫鬟们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只见祁问天将一副画像狠狠地摔倒乌姜夫人面前,罔顾众人在场,便严肃地质问道:“你给我说实话,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其实,就算祁问天不来,乌姜夫人也正为此事而头疼不已。前些日子,她不过就是找了个精于画工的女子,并设法让她以帮厨丫鬟的身份混进忠义堂内,偷偷找机会画下那位传说中相貌堪忧的准儿媳。 可谁能想到,画像她虽是如愿地收到了,可不知为何,却弄得长安城内人尽皆知了。一时之间,这画像被莫名泄露,疯传在外,铺天盖地,毁之不尽。 知道出了大纰漏,乌姜夫人心里也十分懊悔,就怕祁问天知道了会生气,所以她已经派人暗中销毁,并竭力隐瞒。 可人多口杂,哪里又能真的瞒住呢,如今祁问天终是知道了,也果然动怒了,唉!本来就理亏,乌姜夫人也只好自嘲一笑,吩咐丫鬟们先行退下,然后才一把挽起祁问天的胳膊,跟祁问天讨好地道:“哎呀,这么燥的天,火气别这么大啊,发怒是会伤肝脾的。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啊。” 祁问天则十分不耐烦地推开她,言简意赅地道:“赶紧说!” 乌姜夫人见状,又给祁问天拿来了一杯茶,送到他旁边,然后陪笑道:“唉,事情其实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咱们琰儿不是不愿意娶那裴家姑娘嘛。我呢,本来也苦劝了半天,但你也知道那孩子的性子,执拗得很。无论我怎么劝说,他就是吵着闹着要退婚,不肯娶人家过门,还说要绝食明志。我怕他真想不开,再糟践了自己身子,所以才哄他,说给他想想办法,就说。。。就说寻个机会派人混进忠义堂去探一探,给青衣那孩子画个画像,拿回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然后再说。本是是想拖延点儿时间,趁机再好好劝劝琰儿的。谁知道。。。” 闻言,祁问天将茶杯重重地砸在茶桌上,茶水溅了出来,散发出浓郁的茶香。“呵!如此说来,这画像果然还真是你的主意!你可真是有办法啊,真是我的好贤内助啊!”祁问天已是气极,看仇人一样的看向对方。 乌姜夫人见状面色一红,嗔道:“你听我说完嘛!这事儿本来是偷偷进行的,谁也不知道。可不知哪里竟走漏了风声,一下子凭空来跑出来那么多张画像,还传的到处都是。我也正在调查呢。如今已经立刻派人去找那作画的贱人了,可她却不知为何完全消失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一定是让谁收买跑路了。” 祁问天听到这里,心知此事肯定是被人利用了,不禁气得青筋暴起,怒道:“糊涂,你糊涂啊!” 乌姜夫人话锋一转,道:“是是,这事儿是我一时糊涂,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悄悄派人去处理了。那画像,但凡咱们的人看到一张,便销毁一张,估计就这两日也就绝迹了。说到底,还不是咱们琰儿不喜欢那裴家姑娘嘛!那画像我也看了,也还真是丑得很,我看也不全怪咱们琰儿。你说说,那婚约都那么多年前的事儿了,不行咱们就抛开脸面,去跟裴尚武婉言商量商量,就往琰儿身上赖,说他突发疾病,咱们呢,唯恐耽误了人家姑娘终身,再将这婚事不声不响地拖黄,不就结了?” 祁问天大怒:“胡闹!琰儿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到底有没有轻重之分!这是寻常的小事儿么?是一个平常物件儿,不喜欢了就可以随便丢弃的么?简直胡闹!这个不孝子,他一个月前去忠义堂送聘的时候,还好端端的跟人家把酒言欢呢,怎么如今就突然病了?再说现在又出了个画像的事儿,一旦传到裴尚武那边去,你现在就是咱们琰儿真得了大病了,在人家看起来,也该怀疑是托辞了!” 乌姜夫人想了想,也觉这话确实有理,只好顺着祁问天说道:“你说的对,不过你先别生气嘛,身子最重要。只是不管怎么说,咱们就琰儿这么一个儿子啊!依他那性子,若是心里真不愿意,最后却被迫娶了,最后抱憾终身,郁郁寡欢,那可怎么办嘛!先不说他心里高不高兴,我且问你,你到底不想抱孙子了?再说了,这婚事如今还很重要么?这两年,咱们问天剑阁仰仗他们忠义堂的地方越来越少,江湖上也有好几个大帮派正在崛起,咱们难道就不能考虑跟其他帮派结盟?裴尚武那人,反正你私下里也是极看不上的,觉得他胳膊伸得太长,管得太多,早晚必遭报应。既然此次不慎给得罪了,那便索性把桩婚事给推了,也算得罪得值了。” 祁问天闻言,气得直想把将乌江夫人生生掐死,真是有其母,才有其子!那不孝子的性子,竟是完全跟随了自己这位‘好’夫人啊! 是以,祁问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向对方吼道:“妇人之见,愚不可及!我且问你,武林中人最看重的是什么?是武艺么?如果是,那么为何他裴尚武如今功夫早已不如我了,门下弟子也不比我九剑学堂弟子更多,但江湖中人却还是愿意尊他的忠义堂为中原武林第一大帮?还不是就因为他们所标榜的“仁义”二字。如今你叫我背信弃义,岂不是叫咱们问天剑阁名誉受损、自毁长城?岂不是叫你我所倾注的毕生心血化为乌有,功亏一篑?” 乌姜夫人闻言却心中一暖,软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唉,你说得这些,我心里自然也都知道。非我居功,但咱们剑阁能有今日,也不全是你一人之功,我也并非坐享其成、游手好闲之辈。可琰儿那孩子非要绝食明志,你要我这个做娘的怎么办呢?” 祁问天不禁笑了出来,眼中竟是轻蔑之色,手指直指着乌姜夫人道:“还不都是你惯的!他若要饿着自己,你便让他饿着啊!我才不信,他能那么有志气!我敢说,饿不了几天,他就服软了,那一身的臭毛病也就都好了。” 谁知乌姜夫人闻言,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莫名其妙又絮絮叨叨地提起了当年小珠玉的事情,又顺势提到了剑阁二公子祁子珏,说祁问天这是处心积虑地想要迫害她的琰儿,准备把阁主的位子让给祁子珏的意思。 谁知祁问天一听这话,忽然面色大改,眼眶泛红,手指颤抖。刚想反驳对方,却又觉得如此吵闹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于事无补。遂及时地收住一腔盛怒,只留下一句裴家姑娘必须得娶的话,然后便拂袖而去,再不回头。 只留下泪眼婆娑的乌姜夫人孤独地摸着眼泪。 ----------------------第九回完------------------------- 第十回 兴师问罪 回到忠义堂后,陆冲思索再三,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启齿,将此事告知师父。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忠义堂的前堂议事厅见到师父时,在他老人家面前,已经有三幅画像被摊了开来,并以玉块压住四角,齐刷刷地展示在那里了。 见师父铁青着脸,默不作声,陆冲知道这是山雨欲来的前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拜过师父,随后将自己袖中那张也抽展开来,放在另外三幅画像的旁边,并跪在地下,合拳道:“请师父千万息怒,待徒儿先去查明此画来源,然后再做打算。” 裴尚武向来急公好义,直来直去,只听他狠狠地骂了一句,随后说道:“不必了,这几日你忙着去城外查案,有所不知,知时已晚。为师已经派忠叔等人打探过这画像的由来了。” 陆冲听到这话,知道此刻在师父心里,已经知道这画的源头了,于是愤恨地问道:“不知是哪里的恶徒,行事如此卑鄙恶俗?” 听到这话,裴尚武握紧拳头,命弟子将忠叔请过来。 忠叔进来以后,对陆冲道:“冲儿,这画像的由来,已经明了了。起因还是那问天剑阁的大公子祁子琰。自从他上次来过咱们这儿以后,回去便吵着闹着要取消婚约。据说是遭到了祁阁主的反对与痛斥,却始终不肯屈服,甚至还要绝食明志,说了些什么誓死也不娶之类的话。然后,便画了一张故意丑化咱们青衣的画像,逢人便恣意展示。以至于事情闹到今日这个地步,难以收拾。那街头巷尾,如今对咱们姑娘皆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唉!早知道如此,当初真。。。唉!” 陆冲闻言,胸膛剧烈起伏不止,忽然道:“莫不是因为上次银针一事之故?我得到说有刺客的消息后,便着急去后堂查看,却不想那祁子琰竟不声不响地跟在了我的身后,让他看了场热闹,也因此见到了青衣,两人还。。。还争辩了两句。后来我见他主动提出,说可对刺客一事守口如瓶、概不外传,还以为他是个磊落守信之人,却不想背地里行径如此恶劣不堪。” 听到银针一案,裴尚武又联想起了那句话:银针刺杀一事,最终目的就是想阻止联姻。本来问天剑阁是毫无动机的,但如此一来,莫不也是脱不开关系?难不成,他们送聘是假,刺杀为真? 裴尚武想到这层,便再也不能忍耐。吩咐陆冲率众弟子出发,他要去问天剑阁,向祁问天当面问个究竟。 看来,在两大帮派间,一场对阵是一触即发了。未料忠义堂众弟子闻言,竟是无人来劝,反而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都争先恐后地‘刀指’问天剑阁。 忠义堂这边,裴尚武率众而出,而另一边的问天剑阁里,祁问天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 听说此事的祁问天颇感头疼,但只思索片刻,便想好了该如何应对。他自知理亏,于是不顾乌姜夫人与众剑阁弟子的劝阻,执意驱散剑阁内所有弟子回避,并坚持要与乌姜夫人二人卸下佩剑,孤身相迎,并诚意满满地向对方赔礼谢罪,且统一口径,拒不承认画像一事出自剑阁,并坚持当年定下的联姻决策。 唯有如此,方可显示诚意,勉力挽回局面。 因此,在远远望到裴尚武的身影后,祁问天便急忙迎了上去。只见他远远而立,深躬三拜。这样的拜法,在武林中同辈里,已经算是最重的礼节了。 随后,祁问天更是主动开口,赶在裴尚武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以前,便极为诚恳地抢先解释道:“请兄长先听我一言,若说不知兄长今日为何而来,那就是我祁问天说谎了。但请兄长务必听我解释,再做定夺。其实,我也是刚刚听说此事,亦不太了解。只见这谣言就这么起来了,就是裴兄今日不来,小弟眼下也正计划着,如何去跟您商量对策呢。” 裴尚武见祁问天不带佩剑,毫无戒备,身边只有乌姜夫人一个,心里有些动摇,但仍向他质问道:“我念你是旧日故友,好歹也是一阁之主。怎么做下如此卑劣之事?我开门迎你,你却派刺客来我忠义堂行暗杀之事?” 听到这里,祁问天犹如遭遇晴天霹雳,当场愣在那里,脱口问道:“什么?暗杀?什么暗杀?兄长在说什么,可是堂内有刺客闯入?可有人受伤?” 裴尚武指着对方道:“哼,你休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这难道不就是你问天剑阁一手策划的么?” 祁问天本来还对画像的事情比较心虚,只道对方是为此事而来。却听到刺客暗杀一事,倒是全然放下心来,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更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可以说是坦坦荡荡,清者自清了。 于是祁问天反而舒了口气,言辞恳切地向裴尚武道:“兄长此言差矣,我祁问天虽然只是寒门出身,却也有列祖列宗在上。如今,我可以以祁家的列祖列宗,以及我祁问天的毕生剑术发下重誓,问天剑阁上下,绝对没有派人做那所谓暗杀一事。否则就让我祁问天不得好死,多年基业分崩离析!兄长,小弟我想跟你结成儿女亲家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作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儿!这件事情,绝对与剑阁没有半点关系啊!” 裴尚武见对方指天为誓,立下重誓,无所顾忌,坦坦荡荡,也显犹豫,毕竟他没有真凭实据。于是只好转言道:“哼,这事儿先暂且不提。不过这画像一事,总是你们剑阁所为吧!上次我欲留子琰在我堂内小住,他就再三推脱。我当时还觉奇怪呢。如今看来,倒是你家公子是眼光太高,我家女儿匹配不上了?即便如此,你们若是不想履约,我倒也无妨,难道我女儿还嫁不出去了不成?只是何苦要弄出这么一场闹剧来,让你我两派的脸放哪放?你们问天剑阁,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头顶着裴尚武的厉声指责,面对着忠义堂众弟子的无声审视,祁问天一边厚着脸皮,一边义正言辞地摇摇头,道:“兄长快快息怒,小弟我可以再次指天盟誓,在今日以前,小弟我对此事都绝不知情。不仅不知情,反而可以说是颇受其害啊!” 裴尚武看了对方一眼,不解何意。 却听祁问天分析道:“兄长您看,这画像一事,与您方才所说的刺杀一事,若是联系在一起,是不是颇为蹊跷啊?也不知是何方势力,竟如此歹毒,眼红我们两家结亲,屡屡生事。如今又闹得这么一出满城风雨。这,肯定是有人蓄意破坏,怎么可能会是问天剑阁做为呢?请兄长一定要相信我!” 闻言,裴尚武陷入沉思。 祁问天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而且,我的好兄长啊。事已至此,你我两家这婚,还必须要结,而且结定了。否则,你让咱们的孩子们,从此以后在这江湖之上,如何自处啊!岂不是落实了谣言是真?兄长切勿别被外面那些蜚语流言给蒙骗了。这两件事的幕后真凶,不过是想伤我们两家的和气啊。您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裴尚武也越想越有理,倒是自己着急了。 祁问天看有所转机,放下心来。乌姜夫人刚想要开口,却被祁问天的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 结果,就在这时,躲在外头偷听的祁子琰心里实在是着急,觉得眼下是他拯救自己后半生最后的机会了,于是直接跑了出来,对裴尚武坦白道:“裴伯伯,实不相瞒,那张画确实是子琰让人画的,虽然没想到会流传出去,并最终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但也确实是子琰的疏忽大意,子琰愿受伯伯任何责罚。只是如今我自惭形秽,恐怕再配不上您的爱女了。此桩婚事,不若就此作罢,对外便只说是我的错处就好。请裴伯伯、父亲成全!”说罢,祁子琰竟舍弃贵公子的骄傲,直直地跪了下去,给裴尚武磕了好几个响头。 裴尚武听到这话,看到此情此景,瞬间怒气再被燃起,这回是任凭祁问天再怎么巧舌如簧都无济于事了。 面对逆子这番背道而驰的操作,气得祁问天也是火冒三丈。只见他咬着牙,目露凶光,抄起问天剑,径直就向祁子琰的背上砍去。 乌姜夫人心疼儿子,急忙拉住祁问天,道:“你别打他啊!裴堂主您也息怒,这个逆子,哎呀,裴堂主,乌姜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看在早些年间,我与尊夫人相识一场的情面上,请裴堂主千万别动怒,都怪我们没把孩子教好。这婚我们自然是认的,也是绝对悔不得的。可如今子琰又这么不争气,确实。。。确实有些配不上青衣那好孩子了。不过,乌姜心里倒是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两全。您看可否?” 裴尚武余怒未消,但听提起了自己的夫人,想起了旧日时光,心里柔软了下来。说到底,他本也不想全然撕破脸皮,遂冷哼一声,道:“你的宝贝儿子不愿意娶,你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乌姜夫人一看有戏,急忙道:“不如就将青衣那孩子下嫁给我们剑阁的二公子—祁子珏如何,他二人年龄亦是相仿,也算是全了我们两家的情谊。” 祁问天闻言已然绝望,双手捂脸。 裴尚武果然怒极反笑,道:“可是贵府上那位天生眼盲腿残的二公子?哈哈哈哈,你如今既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你们问天剑阁上下,对我的宝贝女儿果然是十二分的不认可啊,也并非只是他一个祁子琰娇惯而已。好,既然如此,你我两家的缘分,便到此为止了罢!回去以后,我自会派人将聘礼给你们送回来。从此以后,我们忠义堂上下,与你们问天剑阁桥归桥,路归路,恩义两断,再不往来!” 祁问天长长叹息,再三挽留,乌姜夫人却顺势再次敲实,道:“裴堂主,您别生气啊,都是我们不好,那些微薄聘礼,就留在忠义堂吧,我们哪里还有脸再要回来呢!” 裴尚武闻言,不再回头。盛怒之下,将问天剑阁阁内,那些已经布置了差不多的婚娶饰物一掌劈坏,然后大吼三声,仰天而去。 下一刻,祁问天将一腔怒火悉数发泄在祁子琰身上,乌姜夫人则抱着被打得吐血的祁子琰舍身相护,母子二人哭成一团。 此事瞬间便在江湖上传播开来,炸开了锅。 裴尚武在回去的路上一面生气,一面不忘嘱咐门下弟子,严禁将此事外传。不过,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第十回完------------------------- 第十一回 情何以堪 不知何故,裴紫嫣今日心情十分愉悦,特地捡了一朵浅色的牡丹插在云髻上,又仔细地梳妆打扮了一番,拾起一轴画卷,哼着小调,如同轻盈的鸟儿一样,飘到了裴青衣的房内。 此时,裴青衣正在房内看书,见表妹过来,将书放在一旁,微微一笑,道:“紫嫣来了?” 却见对方巧笑嫣然,开心地回复道:“是阿,过来看看表姐你嘛。再顺便跟你聊聊天,分享一下武林上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儿,也好给你解解闷儿。” 事出反常,必有妖。裴青衣心底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上下打量了一遍裴紫嫣。 直到看到对方手中所执画像,裴青衣才放弃了自己那最后的一丝幻想,神色黯然,暗自苦笑,只听她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然后便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的柳木架子旁,也取出来一轴画卷,放到木桌之上,使劲一推,那纸画便随之摊了开来,展现在裴紫嫣的面前。 裴青衣淡淡地扫了裴紫嫣一眼,先发制人道:“表妹所说的新鲜事儿,可是这张最近在江湖上无故疯传的“画像”吗?” 裴紫嫣见状皱了皱眉,颇为失望,撅起了小嘴,不悦地道:“哦?你都听说了?那这画像上画得是谁,你也知道了?” 裴青衣的丫鬟秋儿在一旁听到这话,不禁愤慨万分,似乎是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裴青衣拽了拽袖子,并甩了个眼色。 只听裴青衣不动声色道:“写得那般粗鄙直接,连你都看出来了,还有谁看不出来?” 裴紫嫣知道裴青衣这是在拐着弯说自己蠢,不禁有些生气,但她想到自己刚刚得到的惊天消息,又来了兴致,于是不再计较一句半句的得失,而是得意地问:“哼,那你已经被问天剑阁退婚的事儿,也都知道了?” 果然,裴青衣此时尚未听说过此事,闻言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如坠深渊,又有点不敢相信,思忖着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反而是一旁的丫鬟秋儿没有忍住,失声问道:“你说什么。。。简直乱讲!” 裴紫嫣看到秋儿如此吃惊的样子,心知有戏,可以拿来大做文章。 于是她背着手,得意洋洋地对裴青衣说道:“怎么样,不知道了吧。江湖上,可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呢。听说人家剑阁大公子啊,是宁可把自己饿死,也不肯娶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呢。伯父看到了画像,又听说此事,自然十分不悦,已经率人去剑阁砸场子去了,也不知道这会儿两家打没打起来。” 裴青衣听到前几句话时,忽觉得耳边有些嗡鸣,仿佛脸上连续遭人掌聒。但听到最后一句,又被拉回现实,一时之间,担心多过了难堪。 只见裴青衣一把拉住裴紫嫣,并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父亲果然带着堂内弟子去了问天剑阁?你何时知道的,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怎么不去拦住他们啊!” 裴紫嫣甩开了裴青衣的手,又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哟,伯父做事,什么时候轮到我来拦着了?再说,还不都是因为你啊,净给忠义堂丢人!丑人多做怪,就是麻烦!” 闻言,裴青衣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小时候,那时她只有六、七岁般大,整日里与大师兄陆冲、紫嫣以及几个其他的弟子聚在一起玩“江湖争霸”的游戏。 若是现在回忆起游戏规则来,那简直是太幼稚了:先是由男孩子们各选一门派,作为这个门派的‘长老’,然后再选择一样兵器作为武器;然后由女孩子选做谁的‘军师’,如此两人一组,互相对阵。对阵时,由‘军师’喊出招式名称,再由‘长老’负责施展招式,并进行回合制混战,看哪组能坚持到最后,便是一统江湖的霸主。而上一轮的江湖霸主,则可以获得下次选择的优先权利。 其实这里面也是有战术的,因为各式武器与招数都是互相克制的,不存在哪种最强,哪种必输。而实力最强的那一组,也往往会受到其他所有小组的率先攻击。 本来是个挺好的游戏,又锻炼智谋,又可强化武艺。可玩到后来,却逐渐地变了味。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们,正是顽皮不懂事的时候,哪里肯将注意力真的放在武功招式和策略之上,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与女孩子们组队之上。 可以说几乎每个男孩子,都愿意被紫嫣、或是其他漂亮的小丫鬟们选中,因此故意去挑她们喜欢的派门派以及兵器,根本不在意门派的武功厉害与否,兵器是否克敌。 可到了小青衣这儿,却没有哪个男孩子愿意跟她组队。只见被小青衣选中的一个个小‘长老’,不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就是直接放弃,大喊弃权。如此一来,游戏一度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幸亏,还有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小陆冲愿意挺身解围。见状,他指派了这名弃权的小男孩去当‘仲裁者’,自己则跑过来与小青衣组队,却被其他孩子取笑个不停。 小紫嫣向小青衣扮了个鬼脸儿,奚落道:“除了大师兄,都没人愿意跟表姐玩,没人要没人要,略略略。” 小齐旭也应和着说:“所有人集中精力,咱们一起上,先打败他们俩。出击!” 本来是孩子们口无遮拦、开开玩笑的话,小青衣最开始也不太理会,还在用心想着该如何取胜。直到小陆冲每次都被其他组攻击,被众人团团围住,困在了墙角。。。 不知道是因为输得有些没面子,还是其他原因,好脾气的小陆冲,在被与小紫嫣组队的小齐旭打败后,忽然一反常态,向众人喊道:“不公平,你们几个凭什么总是先围攻我啊,就因为我比你们大两岁,就不肯让我赢吗?” 小紫嫣接话道:“他们不是不肯让你赢,是怕你俩赢了以后,下次让表姐先选!” 小陆冲扭头看了看青衣,维护道:“青衣怎么啦,她玩得最好了!要不是你们一起和围我俩,我俩刚才肯定会赢。” 小齐旭:“赢不赢的不要紧,反正我就要跟紫嫣组队,哈哈哈!” 方才,小陆冲本来就跟小齐旭生了气,此刻更是顺势推了对方一下,向对方怒道:“你只想着跟紫嫣组队,都不想赢,那还玩个什么啊?无聊!” 其他小朋友笑成一团,起着哄道:“齐旭想让紫嫣给他当夫人,天天在一起,哈哈哈”。 小陆冲这回终于听明白了,冲着起哄的人,脸红脖子粗地喊了一句:“他做梦!” 闻言,小紫嫣也气得羞红了脸,跺着脚道:“你们瞎说什么呢,才没有!那我下次不跟他一组了。” 大家闻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到这里,小青衣已经彻底听明白了,这是幼小懵懂的她,第一次有了美与丑的概念,也是第一次意识道自己的与众不同。 眼看着大师兄为了维护她,而被众人围剿,小青衣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于是,在下一次战斗中,小青衣发现了‘仲裁者’的破绽,借故说对方的眼力不够好,不够称职,还是她眼力好,能够承担‘仲裁者’一职。 自此,小青衣便放弃了玩耍的资格,成为了雷打不动的‘仲裁者’,并在不远不近的一旁,默默地为众人仲裁着。 直到看到陆冲与紫嫣所组的队伍获胜后,陆冲的脸上绽放出了满意又开心的笑容,小青衣也才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还高兴得拍手叫好。 从此以后,每逢这个游戏,裴青衣便一直扮演着仲裁者的角色。久而久之,她变得习惯于此,越来越觉得自己在人群当中,就是一个旁观者,不会再有什么故事发生。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她不可能永远躲在角落,做一名旁观者,因为她的身份并不允许她这样做。 是啊,本来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江湖联姻而已,到了她自己这儿,居然也能惨烈成这个样子。 如今,当着全武林中人的面,以如此难堪的方式,被男方退了婚,她裴青衣也真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比起小时候,如今的伤害,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偏生自己还摊上这么个“懂事儿”好妹妹,巴巴地来给自己的伤口撒上一把盐。 想到这里,裴青衣叹了口气,心道:都说贫贱之人百事哀,而她自己虽然生在忠义堂内,身份尊贵,衣食无忧,可在众人聚焦之下,岂不更是登高跌重,颜面全无! 秋儿见自家小姐神情落寞,半晌无语,急忙安慰道:“小姐,这事儿我看不像是真的,明明是多少年前就定好的事情,那么多聘礼也给送来了,怎么可能说退就退了?秋儿这就去再问问其他人!兴许是表小姐听错了呢。” ---------------------------第十一回完------------------------- 第十二回 回敬 (上) 裴青衣闻言,急忙将秋儿叫了回来,又三言两语打发走了裴紫嫣,思量片刻,还是觉得应该亲自去找大师兄陆冲求证此事。 可她实在不好意思去前堂直接找人,那里人太多,她向来不喜见生人,何况又是在发生这样的事之后,令她更觉无地自容。是以,她去了后堂荷池。原来,那里竟是陆冲闲暇之余最爱的去处,二人总是能在此地不期而遇。 不出裴青衣所料,傍晚时分,她的大师兄果然准时出现了。恰逢陆冲刚从问天剑阁回来,心情不佳,在看到静坐在那里、似是在等待自己的小师妹,陆冲不由步伐一滞,立即领会了对方的来意。 于是不等裴青衣询问,陆冲便罔顾师命,向裴青衣坦白了起来。倒不是他不心疼师妹,也不是他瞒不住事儿、嘴巴透风,只是这么大的事情,哪里真能瞒得住呢!知晓真相,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可陆冲又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说好,只是一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状,裴青衣心里一沉,几乎可以肯定了,但还是心存一丝希望地问:“大师兄莫要为难,画像的事情,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剑阁那边,果然同咱们退婚了?” 而陆冲似乎比裴青衣还局促,只拙劣安慰道:“青衣,你别难过。那画像不过是歹人恶意丑化,根本就一点儿也不像你。至于婚事嘛,我也不瞒你,这桩婚事确实已经退了,但不是他们问天剑阁要退的,是咱们忠义堂主动退的。明日,我就把纳征之礼,悉数给他们摔回去,替你出气。” 如此看来,紫嫣所言,竟是真的了。裴青衣苦笑一下,点了点头,心里着实有些难受,转身便欲离去。 陆冲则一把拉住了裴青衣,并抢到裴青衣面前,心疼地看着对方,轻声说道:“我知道这桩婚事,不管是谁主动退的,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心里肯定都非常不好受,大师兄也想安慰你,可平日里都是你最会说,大师兄嘴笨,心里光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你才好。青衣,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也不算什么的。反正江湖上就是这样的,池子大了,什么鱼都有。” 裴青衣听到这话,心头蔓上一丝温暖,眼底有了些神色,反而宽慰陆冲道:“谢谢大师兄,你就放心吧,就那日那个祁子琰啊,跟个绣花枕头一样,我正好没有看上他。” 陆冲急忙点了点头,应声道:“正是,正是。咱们想到一块去了。不过是个娇生惯养、油头粉面的公子哥,背地里做事,竟是如此无耻!咱们以后肯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归宿哈。” 裴青衣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只见那眼里满是真挚,便顺势点了点头,并叫大师兄别为她生气,小坐一会儿便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将聘礼悉数退回呢,也是十分麻烦的事。她没事的,就先回去了。 说完,裴青衣便低着头往回走了。只是刚走出去没两步,像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向陆冲问道:“对了,大师兄,我居然把最要紧的事情给忘记了。今日爹爹与问天剑阁的祁伯伯,他们两个人没有大动干戈、大打出手吧?” 陆冲闻言不禁心生感慨,怎么这个时候,还在为忠义堂担心啊!于是直言以告,道:“没有,你放心吧!那祁问天倒像是自知理亏,驱走全部弟子,卸下佩剑兵器,又对师父百般解释,千般赔礼。虽是最后不大愉快,却也没有动起手来。” 如此,裴青衣终于放心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见状,陆冲顺势又问了一遍裴青衣是否没事儿,却不料遭到了裴青衣的嫌弃,说大师兄如今年纪见长,怎么性子也越发婆婆妈妈起来了。 这一席玩笑话,给陆冲气得哭笑不得,真想像小时候一样弹她的额头,可他们两个如今都大了,这样做有些不合适。总之,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如此这般,陆冲才放心地任裴青衣离去了。而裴青衣则装作一副无事发生、丝毫没有情绪的样子,支走秋儿,一个人回到屋里,锁上房门,与外面隔绝了开来。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鬼使神差地拿出那张画像,又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比对了半日,终于再也忍不住,让泪水占了上风。 望着铜镜里的那张脸,她只觉无奈又可气。从小到大,她便因为拥有这样一副不堪入目的面容而事事零落、处处碰壁。 生成了这个样子,倘若出身低微,左右不过是穷苦些,却也不会让她太过难堪,可又偏偏生在了忠义堂,成了万人瞩目的大小姐。任凭她如何将自己悄悄地埋到尘土里,却总有些是非,是怎么躲也躲不掉的。当真是小姐命,丫鬟身,树欲静,风不止啊! 想到这里,裴青衣的脑海中,又浮现起了祁子琰那张俊俏却可恶的脸。的确,若论外貌,她并不般配对方,也打心里不怪对方想要退婚。可若实在不愿意娶,难道不能好好地私下里说清楚吗?为何非要闹得满城风雨,如此不可收拾的样子!难道是因为自己当日曾对他冷言冷语,针锋相向,所以才令对方记恨至此,蓄意报复? 若果真如此,此人还真是心胸狭窄,行事恶毒。若是他肯私下言明,或许还可以将貌美的紫嫣许配给他,以维持两家关系。可如今这么一来,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何况这人若果真如此小心眼儿,那么以紫嫣任性傲娇的脾性,嫁过去估计也是要受气的。虽然紫嫣平日处处针对自己,但她也绝不许外人欺负紫嫣。倒不是说她多么宽容大度,而是这里面还有其它原因。 原来,裴紫嫣的生身父母,也就是裴青衣的叔父叔母,是在十几年前的那场“暗夜之役”中,为了保护裴青衣的父亲,也就是如今的忠义堂堂主裴尚武,才不幸双双殒命的。 -----------------------第十二回(上)完--------------------------- 第十二回 回敬(下) 正因为如此,裴紫嫣才从小就沦为孤儿,既没有父母的悉心教导,也没有至亲的无条件宠爱,这才有些任性狭隘,私下里处处针对裴青衣。 而裴青衣的父亲裴尚武,对自己这位侄女裴紫嫣虽然也还算好,却总不如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裴青衣那般悉心照料,事事满足。所以才每每在同龄的裴青衣面前,总觉得是自己这位‘表姐’,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幸福,这才竭尽所能地去欺负与嘲笑对方,来发泄心中的满腔怨恨,而裴青衣也是念及于此,才总是不予计较的包容与忍耐。 想得有些远了,裴青衣叹了口气,此时的她已擦干了泪水,几乎看不出半点痕迹。是的,她既然无法让自己生得貌美如花,为忠义堂长脸,就更不能让自己沉溺悲痛、哭哭啼啼,让关心她的人为她伤心难过。 说到底,都是这个祁子琰最可恶,好好地退什么婚啊。若是不喜欢自己,娶完了就放在一旁、两个人互不相扰不就行了么?或者私下言明,和和气气地取消婚事呗!为何非要搞这么大一出戏!自己不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数落了他两句,犯得着这么记仇么? 想到此处,裴青衣猛然想起明日去问天剑阁退还聘礼一事。 好吧,既然你无情,也休怪我无义!裴青衣咬了咬嘴唇,正好一腔怨气无处发泄。与其自怨自艾地惩罚自己,倒不如想个法子,也让你问天剑阁颜面扫地!要丢人,那大家就一起丢吧!思及此处,裴青衣眉头一挑,心生一计。 翌日之初,东方未白,正当师叔李亦憋着怒气,清点即将被退回去的纳征之礼数量时,裴青衣十分罕见地独自一人来到了前堂。 李亦师叔见到大小姐,颇感惊讶,下一刻,又忽然显得十分不安,局促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唉,青衣,你怎么来了?你。。。你都知道了吧。唉!这事儿闹的。。。真是。。。” 却见裴青衣心情尚可,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师叔莫气,本来就是多少年前定下的糊涂事儿,我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有些好奇,想过来看看这些聘礼,到底都有些什么玩意儿。” 闻言,李亦颇有些摸不到头脑。但见大小姐发问,只好再次如数家珍般地,大致报了一下聘礼内容。 裴青衣一边听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打开几个礼箱,果然看到许多奇珍异宝,金银玉器。看来问天剑阁也是下了血本儿了。 ,只见她浅浅一笑,低声问道:“师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相必爹爹他,一定是气坏了吧,师叔心里也必定是十分恼火。眼下,青衣倒是有个主意,可以好好地回敬对方一杯,兴许还能给咱们忠义堂赚回些颜面,却又不至于让两家闹得太僵,只让他们也尝尝这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不知师叔意下如何。” 李亦疑惑地挠挠头,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裴青衣,好像那神情仿佛在说:大小姐,我知道你心里生气,可你也别开玩笑了吧,你能有什么好主意啊! 见他不信,裴青衣只好将自己的办法悄悄说给了对方听。 李亦听完后,竟‘扑哧’一声地笑了出来,面上全是佩服之意,不禁拊掌感叹道:“大小姐果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这法子真绝了!依我看,不如就这么办了。本来嘛,咱们忠义堂上上下下,可都憋着一股气儿呢,如此一来,果然甚好!甚好啊!” 这时,裴青衣看到了一只非常大的礼箱,感到有些奇怪,于是好奇问道:“师叔,这只礼箱怎么这么大,那里面装得都是什么啊?”说罢,裴青衣还好奇地用手推了推,想看看里面。 李亦被问得一愣,突然记了起来,道:“噢,我想起来了,是喜灯!大小姐,您可小心一点儿,这箱子可是极沉的!我还记得,那日。。。咳咳,那日最后还是咱们堂里两名年轻力壮的弟子合力,才勉强给搬进来的。” 说这话时,裴青衣已经鬼使神差地将礼箱打开了,里面不过是两盏精致的喜灯而已,其中还空着很大的空间。 听说很沉,裴青衣有些奇怪,又用手推了推,确实是有些晃动的感觉,可见此箱并不沉重啊! 下一刻,裴青衣忽然变色,厉声道:“师叔,这箱子却也不沉啊,我都能推动,何故当时要用两名弟子来搬?再说还空了这么大地方。。。依您看,够不够藏个大活人了?” 李亦闻言,如遭当头一棒,心下一惊,直问道:“大小姐,您是说那名刺客?” 裴青衣却不再言语,只给了对方一个深远的眼神,并暗暗心道:“难道那名刺客,果真与问天剑阁有关?如此一来,这婚事未成,倒未必不是件好事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果然古人的话,是有大道理的。” 李亦挠了挠头,道:“若真是这样,大小姐,此事我还得赶紧向堂主大人禀报。这聘礼箱子。。。” 裴青衣想了想,道:“不可。爹爹性急,此时去说,只怕火上浇油。毕竟现在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眼下,咱们忠义堂已经跟问天剑阁冷了关系,若是再起冲突,动起手来,或是伤及性命,那就真不好收场了。倘若最后发现并非剑阁所为,而是有人蓄意从中挑拨,那岂不是白白闹僵,再难回头,并让那幕后真凶奸计得逞,渔翁得利?” 李亦沉吟片刻,觉得大小姐说得在理。于是道:“那好,等今日之事完后,我再去知会堂主。咱们按图索骥,先不打草惊蛇,悄悄地把幕后真凶追查出来。至于这退聘一事嘛,行!就按大小姐说得办,实在解气,万一堂主怪罪了,就说是我的主意。” 裴青衣闻言,低头一拜,以示谢意,缓缓而道:“青衣谢过师叔仗义。不过,以爹爹的性子,我想他是一定不会生气的,说不定啊,还会夸上师叔几句呢。” --------------------------第十二回(下)完---------------------------- 第十三回 退聘 时隔一个月后,长安城内的永安大街上,再次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一回,却是由忠义堂的大弟子陆冲带队,也是率领着一百零三名弟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前往问天剑阁。可惜,这一回,却是将其聘礼悉数退回。 于是乎,围观的平头百姓与江湖游子们,再一次开启了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模式。 永安大街东: 高个子:“哎呀,老兄,怎么咋俩每次偶遇,这大街上都这么热闹呢?今日又是怎么一回事啊?是忠义堂派人送嫁妆到问天剑阁去吗?不对啊,嫁妆一般不都在婚娶当日一道送达吗?” 矮个子:“你又有所不知了吧。这是联姻失败了,忠义堂派人把纳征之礼退回去呐!” 高个子:“联姻失败,这咋还能失败呢?有人抢亲啊?” 矮个子:“这不还没办婚事呢嘛!你这一天天的,是怎么做到如此闭目塞听的?没听说画像的事儿吗,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 高个子:“什么画像?” 矮个子:“嚯,你还当真不知道啊?长安城内都快传疯了,说是忠义堂的大小姐长得奇丑无比,一脸猪相。问天剑阁的大公子不乐意了,非要悔婚。” 高个子捂嘴道:“啊!真的假的?长得像猪,不能够吧?” 矮个子白了对方一眼,道:“我又没见过,哪里会知道?不过这婚,看来是真要退了。” 永安大街西: 年轻剑客:“怎么样,还真被我给说中了吧。两家肯定是都想争第一帮派,没能谈拢,看来两家就要打起来了。” 老年剑客摇摇头,表示不同意,反驳道:“不都说了么,都是那副画像给闹的。” 年轻人摆了摆手,坚决地道:“我虽然年轻,却也能看出来,那画像肯定是假的!哪里有人长得那么丑的,再说,还是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这里面肯定是有别的事儿,画像就是个幌子。” 老年不屑地看了年轻人一眼,道:“还兴许是哪个宵小之徒、阴险之辈,见不得咱们中原武林和睦融洽而搞出来的事情呢。哼,作孽啊!早晚自作自受!” 年轻剑客:“我算是看出来了,您老啊,就特喜欢这两家结亲!” 这回,轮到老年剑客转移话题,打岔道:“哎,你快看,那为首带队的,估计就是忠义堂的大弟子陆冲了吧?江湖人称“三影刀客”!我看也是英俊得很嘛,虽然没剑阁大公子那么华贵,但也是剑眉星目、俊朗无双呵!就看在这张脸上,我赌人家忠义堂的大小姐也不至于太差,那画像肯定是假的!” 年轻剑客赶紧点头,表示同意道:“对对对,您老说的对!” 正在这时,队伍最末的一只聘礼箱子,竟然忽然间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往外掉。可忠义堂的退聘队伍却浑然不觉,只自顾自地向前行进。 有好心人小声嚷道:“哎哎哎,等等啊,箱子都漏啦!” 可不知为何,忠义堂的队伍虽然听到了,却就是不做回应,充耳不闻,仍然向前赶路,且目不暇视。 于是,两旁看热闹的人都开始纷纷纳闷起来,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顷刻间,只见街上遗落下好些个金银首饰,玉镯玉器的,皆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使两旁的路人都看傻了眼,忍不住上前去拿。 最开始,却也没有人敢上前去捡拾,毕竟这些礼品属于忠义堂或问天剑阁,还没有谁嫌自己的命太长。 不过幸好,有李亦师叔事先安排好的托儿,准时且及时地跑了上去,给列为看客做出了正确的示范:即迅速捡起那些宝贝,于青天白日之下占为己有,然后大摇大摆地从队伍后面悄声离开,扬长而去。 这样一来,有一些胆子较大的人,也跟在托儿的后面,试探性地捡走一两样东西,然后观察者忠义堂的队伍。发现对方果然完全没有要追究的意思,那反应简直是摆明了放任大家去抢。 这时,众人终于心照不宣地参悟了忠义堂的意思,竟是要通过这种方式,跟问天剑阁暗暗较劲儿啊!虽说是退婚以后,忠义堂不稀罕这些聘礼,要全部退回去,但你问天剑阁如此欺人,难道还要真让你毫发无损,完璧而归?这些个聘礼,也休想再拿回去了。 既然这聘礼不能还回去,又不能自己留着,那么到底给谁好呢? 好吧,你问天剑阁的画像都给了谁,那么你的聘礼,我就也就给谁吧。街头看热闹的人,向来最爱传话,没有什么是比他们更好的扩散渠道了。退婚一事,既然已成定数,那便让整个长安城内的人对此事的记忆,来得更深刻些吧!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正所谓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嘛,众人领悟忠义堂的用意后,果然开始蜂拥而至,不管不顾、热火朝天地抢夺起来。 只不消一刻,永安大街上便乱成一团。只见队伍后面的礼箱破损被抢光后,前面的礼箱又会准时破损。不一会儿,街上便横七竖八地摊开来许多匹布料,海味,酒香,聘饼等等,一些人还一边吃一边抢。若说这热烈的阵仗,那可绝对是盖过了一个月前。 可等众人将宝贝抢得差不多了,细看起自己所抢来的宝贝,却发现全是些质量下乘的凑数玩意儿。 有人手快,成功抢到了几只金钗,结果咬了一口,却发现十分硌牙,又拿给给识货之人分辨,竟被断定大多数都是赝品。 如此一来,抢到‘宝贝’的人们心里有了落差,又纷纷开启骂街模式,数落着这问天剑阁,未免也太过寒碜了,原来就拿这些个破玩意儿当聘礼糊弄人啊,简直是丢人!怪不得如今人家忠义堂要退婚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风向向来转得最快,这些看热闹的人,瞬间便将话题从裴家姑娘长得多丑以致退婚,转移到了问天剑阁这些滥竽充数、不入流的聘礼上。 待陆冲等人抵达问天剑阁时,祁问天早已得知了永安大街上所发生的事情,看着那些已经被抢了七七八八的空礼箱,又听说路人百姓的传闻,祁问天真是有苦说不出,深刻地领悟到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句古话! 只见祁问天胸膛起伏不止,明明很恼怒,却又一副自我克制、强压怒火的样子。的确,他本来也不想跟忠义堂闹得太僵,所以对人家回敬给自己的这样一场闹剧,也并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将一腔怒火化成意欲杀人的目光,扫在乌姜夫人与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身上。 看着祁问天这幅吃瘪的表情,李亦与陆冲等弟子多日来那闷于胸中的郁气,终于是烟消云散,消失殆尽了。他们面上并不做声,转身便回。只等出了问天剑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遂当街畅快地大笑出来,真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等裴尚武得知此事后,更是笑声洪亮,直夸李亦办得漂亮,说这主意简直妙绝,伤人于无形,不伤和气,却打得那祁问天七级内伤。 李亦闻言,笑而不语,心中感叹大小姐果然料事如神,机智过人。这倒是让他想起一位当年的故人。 ----------------------第十三回完---------------------- 第十四回 寿宴 至此,沸沸扬扬地退婚一事,终于告一段落。 忠义堂与问天剑阁两大门派,一边是准新娘容貌不济、引人发笑,一边则是家底儿浅薄,财力不济、滥竽充数,倒是打了个平手,谁也莫要笑话谁。随着时间推移,此事也就不再有人提起。而裴青衣这边,则借此名声扫地的机会,为忠义堂大赚了一笔。 这一日,前堂传来消息,说堂主裴尚武四十九岁的寿诞就要到了,已向各位世家好友发出请帖,要大办一回。 裴青衣闻言,颇感纳罕:平日里,父亲一向对这种事情不太重视。即便要大办,也该要等到五十周岁的整寿啊。虽然有些疑惑不解,但裴青衣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要送给父亲什么寿礼了。 寿宴当日,忠义堂内处处张灯结彩,各位受邀的世家公子亦是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当然,问天剑阁之人自然不在邀请之列。但祁问天为人做事,向来周到得体,经历一番苦思冥想后,决定派遣剑阁的外家弟子,以武林后辈的名义,向裴尚武恭送一株玉石寿松,以及二十坛好酒,以表庆贺。 如此一来,一则表明问天剑阁依然想同忠义堂交好的心意;二则裴尚武也不好拒绝;三则为即便被拒绝了,也是不会太过于折损问天剑阁以及祁问天的颜面。真可谓一石三鸟之法! 果不其然,裴尚武见状,不禁十分头疼,虽是说是两家从此断绝关系,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江湖本来就那么大,何况两大帮又处于中原同一地界儿,根本就躲不开,再者开门不打笑脸人,人家又没明说是问天剑阁送的,只说是后辈们的心意,他总不好硬拒,只得推辞几番,勉强留下,再漫不经心地找个借口,请对方坐下吃两杯酒。 另一边,陆冲因镖局事务缠身,所以来得稍迟一点。刚一赶到,便恭敬地为裴尚武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竟是一双由他自己亲手缝制的狼皮靴。那狼皮乃是在西域走镖时,陆冲为救助一队被困的商贾,而出手斩杀赤眼头狼时所获。 原来,这位“三影刀客”不仅擅长刀法,可征南闯北,还可静坐灯前,穿针做女红。。。 裴尚武见到这份礼物,霎时暖意盈心。这个傻徒弟啊,心里净记着这些没有用的,自己的脚伤早就好了,哪有那么娇贵。 面上虽然是数落着,裴尚武心里却笑了起来,这孩子还挺细心的,真不知到自己这么好的徒弟,以后是哪家的姑娘有福气嫁给他。 拿着这靴子一番欣赏后,裴尚武让陆冲赶快入座,还不忘向其他人夸赞这双靴子,还说陆冲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而这狼皮靴,则是他今年收到的最贴心的礼物,恐怕是要把青衣的礼物,也给比下去咯。 看着师父得意的笑容,听着师父肯定的赞许,陆冲面色微红。他下意识地环视四周,似是留意着人数,又像是搜寻着什么人的身影。 就在这时,陆冲发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儿:怎么这在座的满堂宾客,竟全是些年纪轻轻的世家公子,而根本不见几位师父旧日里的故交老友呢。真是奇怪,这是为何? 随即,陆冲便迅速反应过来,不禁替青衣捏了一把汗。师父的这波操作,真可以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难怪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之间要办什么寿宴呢! 陆冲心里暗自佩服师父的远见卓识,又想着是不是该找人知会青衣一声。 而这时,各位世家公子开始依次自报家门,并为裴尚武举杯祝寿。就在吉祥话不绝于耳之时,李亦在裴尚武旁边嘀咕了两句。裴尚武点点头,道:“对,来人,快去叫大小姐过来参宴。” 而此时,裴青衣正带着丫鬟秋儿推开了裴紫嫣的房门。 一见裴青衣过来,裴紫嫣没有好气地道:“你来干嘛?不是都说了么,我这儿可没什么好东西,没法子给伯父准备寿礼。” 裴青衣有些好笑地点点头,顺着她道:“是啊,所以我已准备好一份大礼,就说是你我二人合送的,你看可否?” 裴紫嫣撇了撇嘴,道:“一天到晚假慈悲。怎么,你前几日退了一场婚,顺路捡了个大便宜,现在发达了,来我这里显摆啦?” 一旁的秋儿有些听不下去,上前拽住裴青衣的袖子,故意数落起自家小姐,实际上则是给另一位听道:“小姐,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我一会儿还得去前堂,赶紧把您自个儿精心准备的寿礼,敬献给咱们老爷呢。迟了可不好!” 裴青衣闻言给秋儿使了个眼色,还未等开口说话,便有一名堂内弟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在屋外传话道:“原来大小姐您在这里啊。堂主方才说了,要请小姐一并过去参加寿宴呢。” 裴青衣闻言,有些错愕。寻常时候,每逢忠义堂有外客过来,她可是从来都不去前堂见客,也不参宴的,一则她本来也不愿见外人,二则她只食素,每每在餐桌上总显得格格不入。 而裴紫嫣这边,冷不防地没听明白那弟子的话,只以为是伯父邀请的是自己与裴青衣两人,于是对着外面的弟子喊道:“知道了,你且先退下吧。原本没作准备,不过既然是伯父寿宴,我自是要梳妆打扮一番再去的。” 没想到这个来传话的弟子脑子不行,耳力却很好,听到这话,兀自向房内喊道:“敢问说话的,可是紫嫣小姐吗?如果是的话,那紫嫣小姐您可能误会了。堂主请的,只是青衣小姐一人,并没有请您。” 闻言,裴青衣满脸黑线、难以置信地向外面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哪个没有眼力价儿的弟子如此勇猛,敢捅裴紫嫣这个马蜂窝。 于是未等裴紫嫣小姐脾气发作,便直接拉着身旁憋笑不住的秋儿走了出来,并向那名弟子摇了摇头,感叹道:“本是来讨好她的,却险些被你给坑死了。” 谁料那名弟子虽然脑力堪忧,耳朵却极灵,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裴青衣嘴里叨咕的每一个字,可将这些字连成一句,却委实不大明白,于是挠了挠头,愣愣地问道:“啊?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哪里坑您了?” 这边秋儿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看着秋儿那幸灾乐祸的样子,裴青衣轻轻拍了这丫鬟一下,规劝她道:“好了好了,别笑了!小心有一天你也听错了话,会错了意,报应在自己身上。” 秋儿嘟起嘴,不服气地道:“小姐您怎么反过来说我啊,我这还不是为小姐您打抱不平嘛。凭什么咱们无论什么事儿,都得想着那位主儿、让着那位主儿啊!人家又不领情,还老挖苦咱们。。。” 裴青衣打断秋儿道:“快别说了,她也很可怜的。若不是当年为了救下父亲,她的爹娘怎么会双双殒命。。。总之,她尽管使她的小性子,咱们却不能亏待了她。懂吗?” 秋儿听到裴青衣与自己用的是‘咱们’二字,亲疏高下立现,于是又开心起来,向自家小姐撒娇道:“噢,知道啦,小姐!秋儿都听你的。那,小姐。。。咱们这就去前堂吗?” 裴青衣闻言,喘息一滞,这才想起来方才那弟子通传的话,真是让人头疼。 要说她心里,那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去的,自小时起,她就深深明白自己的‘与众不同’,便不再肯抛头露面。 可此次爹爹命人传唤,又不好不去。该怎么办呢? 有了!裴青衣将衣袖在面前挡了挡,瞬间来了主意。只听她对秋儿吩咐道:“秋儿,还得麻烦你一下,与我回屋里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前去赴宴。” 秋儿则立刻点了点头。 ----------------------第十四回完------------------- 第十五回 轻纱遮面 好久之后,裴青衣终于在裴尚武的命令之下,缓步来到前堂,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她一袭青衣,体态纤瘦,面拢薄纱,神秘莫测;头饰繁多,以掩疏发;眼着妆浓,不见真容。总之就是远远地看过去,根本辨不清美丑。 裴尚武见她这身打扮,感觉极为古怪,遂问道:“青衣,你这是怎么啦?” 闻言,裴青衣稳稳地走上前去,先是给裴尚武问了个安,然后才谎称说自己不慎接触到一种花粉,有些过敏,此刻面容不适,恐难以见人,是以带了面纱。 这时,在那些已经有些微醉的宾客中间,有人偷偷地笑出了声来。裴青衣抬眼看去,却吃惊地发现,这些宾客里清一色都是些年轻公子! 再联想到这反常的寿宴,裴青衣立即明白了的爹爹的一片良苦用心,却是眉头微蹙,神色也随之暗淡下来。 真是弄巧成拙,无巧不书!如此一来,自己今日的这番举动,却可以说是利弊参半了。利者,幸好自己带上了面纱,否则岂不是要在宾面前再次出丑,给忠义堂蒙羞?而弊者,在坐公子想必都是玲珑心思,都看得出来,此举多半是对颜值欠佳委婉的表达。 本来嘛,这些世家公子受邀来此,都是心里尚且怀揣着一份希望的。那便是,若这忠义堂的独女裴青衣,并非像传说中的那般丑陋,便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争取娶其过门,使花落自家,从而与这公认的中原武林第一大帮结成秦晋之好,巩固自身的江湖地位。 可这裴青衣若是真心丑陋不堪,那就万万娶不得了。倒不是说他们与那祁子琰一样,只在意对方的美丑。而是因为他们毕竟都是来自大宗大派世家公子,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此前,有问天剑阁闹了这么一出,使那猪头画像传得漫天乱飞,试问谁有脸面,肯接下这因丑而被退婚的烫手山芋啊! 接下这山芋以后,在江湖之上,他们岂不是要沦为笑柄,饭后谈资?要是没那场闹剧,天下人都不知道,那丑点儿还好说,可如今已经天下皆知了,若是真丑,那便万万不能委曲求全了,否则以他们如今的江湖地位,多半只会得不偿失。 是以,裴青衣今日这番薄纱遮面,误打误撞,着实是吊足了这些世家公子的胃口。不见真容,大家不免都议论纷纷。裴尚武心里虽不高兴,却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裴青衣见状,也觉尴尬,灵机一动,急忙让秋儿将那寿礼呈上来,并对裴尚武道:“爹,今日是您的寿辰,青衣祝您福如东海,寿比青松!这里,是青衣与紫嫣二人,合力为爹准备的寿礼,望爹能够喜欢。” 裴尚武闻言,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笑容,遂起身走到青衣身旁,道:“噢?你们两个啊,哈哈。那快让爹看看,是什么大礼?要说今年,你们两个恐怕要被冲儿给比下去咯!” 说着,性急的裴尚武已然掀开了托盘之上所遮盖的金丝布,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册子,名叫做忠义传。 裴尚武心中一动,随意翻开几页,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他们忠义堂的一众英豪,以及那些曾经在天南海北、五湖四海行侠仗义的事迹图文。那图画生动明快,所绘英雄传神易辨,文字记载虽寥寥几笔,却简单明了,慷慨激昂,颇具气势,好生押韵,使人读起来朗朗上口,欲罢不能。 原来这图册之上,便是忠义堂行走江湖的精神与要义,便是裴尚武心底的毕生所求。一时之间,裴尚武看得是心潮澎湃,胸中激荡,感慨万千,久久不能平复。 而忠义堂众人,看着堂主愣在那里,似是眼眶微红,皆不知发生何事,都纷纷好奇这贺礼是何物,于是也都围了上来。 待看到这份别出心裁的寿礼后,几位师叔们陆续也翻到了自己的事迹与配图,都兴奋忘我地攀谈起来。 裴尚武生怕这几人粗手粗脚,再把册子弄坏了,于是连忙阻止道:“诶,你们几个别乱翻啊,再给我翻坏了,我可绝不轻饶!” 几位师叔笑了起来。都说青衣这份礼物最好,送到堂主大人的心坎儿里去了。 裴青衣见宾客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于是小声建议道:“爹,众位师叔们,不如先回席间入座,宾客们还都在等着呢,来日方长,这份礼物咱们以后再细看也不迟。只是今晚的宾客们,此时怕是也正好奇着呢,不如先在他们中间传阅一番,以免失礼。” 李亦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冲儿,你快将这册子,拿过去给宾客们看看,倒是我们看到画有自己的图册,想到陈年旧事,一时忘情了。” 而画册一经传开,世家公子们对眼前这位姿容难辨的裴青衣的印象,也都纷纷转好起来。先不说那图文都是谁画的,谁写的,单凭这份巧妙心思,就是一个妙不可言的厉害女子,即使是送个礼物,也直到如何切中要害。所以就算相貌差点意思,只要不是太丑,也可以勉强接受。即便不去求娶,也万万不该取笑、诋毁人家。看来,到底是问天剑阁的大公子太过于浮躁了。 就这样,又一场考验落下帷幕。裴青衣看着自己那个重返酒席、高兴得手舞足蹈的父亲,又是欣慰一笑,又是叹了口气。 这时,几杯酒下肚的陆冲走了过来,轻拍了一下裴青衣的肩膀,夸赞道:“还是师妹们厉害啊!我还以为我的礼物是最让师父感动的,没想到还是你俩的更胜一筹!” 裴青衣仰头看了看正在恭维自己的大师兄陆冲,却冷哼了一声,佯作怒态,冷冷地质问道:“大师兄,你见到这满堂宾客,皆是些年轻的世家公子哥儿,就没有联想到什么吗?” 陆冲被问得一愣,支支吾吾道:“这。。。呵呵。。。师父一片苦心嘛。。。你懂得。。。” 裴青衣白了陆冲一眼,略为不悦地道:“爹他向来总是好心办坏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却没打算暗地里派人知会我一声?真不够意思!” 陆冲道:“哎呀,我那时还真想了一下要找人告诉你,真不骗你。可后来应酬起来,就给忘了。哎,这事是大师兄错了,我认罚!你说该怎么罚吧!” 裴青衣想了想,绷着脸道:“我可能也缺双软面靴子。” 语毕,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红灯笼的映照下,笑起来的陆冲,俊逸中带着几分敦厚,只听他朗声道:“行行行,等过段时间的,我一定给你也做上一双。不过给你的自然不能用狼皮,我听说南边有一种荻花棉,质地最是软的,等我去南疆走镖时弄来一点儿,给你做一双。等你双十大寿时,再给你双手送上,以赔今日不是!” 闻言,两人又都笑了起来。 裴青衣看了一眼陆冲,道:“一言既出。。。” 陆冲点了点头,道:“驷马难追!” --------------------第十五回完----------------------- 第十六回 隔阂 送完宾客后,裴尚武喊住了意图悄悄溜走的裴青衣,并略带责怪地问道:“青衣,今晚寿宴,你这蒙着脸上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什么时候对花粉过敏了?快摘下来给爹看看,若是真过敏了,爹去叫你姜伯伯来。” 裴青衣想赶紧糊弄过去,没有正面作答,只是陪笑道:“爹,这不是春日过半,后堂百花已开,招来蜂蝶,女儿赏花之际,一不小心才搞成了这样。” 裴尚武撇撇嘴,道:“什么蜂蝶?满嘴胡说!爹可跟你说啊,今日这场寿宴,这些应邀而来的,那可都是江湖上有权有势的世家公子们!傻孩子,这不是给你们一个认识的机会么?你却蒙着脸,叫人家怎么想?” 裴青衣假意不知,耸了耸肩道:“噢,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不巧了。” 裴尚武追问道:“什么不巧,明明是你胡闹!唉,不过,你总归是见到他们了。怎么样,这些公子里面,有没有觉得哪位比较出众的?只管告诉爹,爹肯定给你找一个比那祁子琰更好的世家公子。” 听到祁子琰三个字,裴青衣神色有些黯然,默默叹了口气道:“爹,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青衣总觉得,眼下正是风口浪尖,并不是另寻他人的好时机,不如等这事儿再淡一淡,容后再议。” 裴尚武一听就急了,道:“你都已经年过十六了,爹能不急吗?若是再等下去,那些世家公子里面、年龄跟你相仿的,岂不是越来越少了?再说了,你一日不嫁,外面那传闻就越来越实。本来是想趁着今日,叫你出来给世人看看,我的宝贝女儿哪里丑了?可你看看你,却偏生蒙着个脸?” 裴青衣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裴尚武,有些不悦地道:“爹,给世人看什么啊?女儿确实生得容貌不佳啊,不蒙起来,难道要让天下人耻笑吗?” 裴尚武颇为不悦,斥道:“胡说!我女儿生得最美了,那些外人的风言风语怎可理会!还有那个什么狗屁画像,那画得哪里是你啊?不过就是恶意中伤嘛!青衣不会当真了吧?” 裴青衣听到爹爹夸她生得美,只觉好气又好笑。看来寻常人一旦为人父母起来,那自己的孩子无论生得怎样,都是最美的,完全不是一套标准。 裴青衣无可奈何了,情知多说无益,于是只好道:“那画像即便是有些夸张,但说到底,也确实是无风不起浪啊。若我也生得像紫嫣那般可爱,人家也不会这么编排我,最后也不会被退婚。” 听到这里,裴尚武直接粗暴地打断道:“那婚可是咱们忠义堂主动退的,是咱们瞧不上他们问天剑阁。” 裴青衣自觉失言,急忙点头应和,并决定换个沟通方式。本来,她平日里素来清冷,不喜撒娇,此刻却也没了办法,只扯着裴尚武的衣袖,俗气地撒娇道:“爹~您说得都对,但女儿的婚事,还是稍微等等再说吧。且不论别的,若真出了阁,女儿心里也舍不得您啊!” 裴尚武居然点点头,表示同意:“唉,爹也舍不得你啊!你所说的,爹又何尝没有想过!本来的话,你若是嫁到了问天剑阁去,那儿离咱们忠义堂也不远,快慢不过半日路程,自然可以经常回来,再见也不算难。可如今,万一看上个远处的,就不方便了。” 听到这里,裴青衣急忙点头,道:“对啊对啊,所以。。。” 却听裴尚武继续道:“所以,此事嘛,爹已经有了主意。依我看,不如就趁此机会,让对方入赘到咱们忠义堂来算了。反正咱们忠义堂是中原武林第一大帮,任他是谁,入赘进来也都不亏。世人想必也都明白入赘忠义堂的意义,兴许到时候还会抢破了头呢。不过,爹爹最担心的,是能否抢占先机。” 裴青衣听得有些困惑,道:“先机?什么先机?” 裴尚武道:“你嫁人的先机啊!咱们忠义堂这边,务必尽快行事,赶在他们问天剑阁之前,先行完婚。如此一来,岂不是能向世人彰显,是我们忠义堂瞧不上他问天剑阁,而非问天剑阁嫌弃我们?” 听到最后,裴青衣有些错愕恍惚。这时,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父亲之间的隔阂,犹如拦路之高山,犹如浩渺之汪洋,是决计说不通了的。只好苦笑一下,道:“既然如此,还是爹爹思虑周全,那便全凭爹爹安排吧。” 闻言,裴尚武自信地笑了笑,捋了捋胡子,道:“这就好。不过,爹还是想让你挑一个你真正看得上的。你既然不喜欢这样的见面方式,那爹不如就寻些借口,把这些公子再借故一个个地叫过来,让你单独认识。若是有了心仪的,就告诉爹爹,爹给你做主。” 此刻,裴青衣只觉疲累不堪,不愿多言,只笑了笑,没有答话,并转移话题道:“对了,爹,近日里您可曾听说过礼箱的事儿?” 裴尚武闻言,面色一沉,问道:“怎么你也听说了?爹已经亲自去看过了,确实有礼箱藏人这个可能。所以,这礼箱至今还留在咱们堂上,并没有一并送还回去。只是那名刺客的尸体,如今已经入土,恐不吉利,我让陆冲等今日寿辰之后,明日再行挖出来比对呢。” 裴青衣点了点头,方要开口。却被裴尚武截住了:“怎么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就别操心了,开开心心地呆着就好。我已经让冲儿加强防卫了,你别怕,这样的险境,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明白爹爹从来都不想让自己插手堂内之事,裴青衣本想为自己分辨两句,觉得自己是忠义堂的一员,而且也不是小孩子了,却又觉得莫名疲累,似乎已经完全预料到爹爹会对她如何说教。既然都能预见到是何种结果,为何还要白费力气呢! 忽然,裴青衣灵机一动,东拉西扯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问道:“爹,我可是还听说了,咱们几日前给剑阁退还聘礼时,那阵仗可大了,又热闹又解气,您觉得李亦师叔这个当街退聘的主意,如何啊?” 裴尚武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道:“你消息倒是蛮灵通啊!这个李亦啊,平时看着斯文老实,没想到捉弄起人来,居然如此诡计多端,又能掌握分寸。气得你祁伯。。。那个祁问天啊,就差当场吐血了。哈哈哈!” 闻言,裴青衣的心头终于漫上一丝成就感,这哪里是李亦师叔的注意啊,明明是她自己的鬼主意。她故意引着裴尚武夸赞李亦师叔,其实是在变相地听爹爹夸她自己。如此一来,裴青衣似乎平衡了许多,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只是这几句话,却把裴尚武原本要劝裴青衣结识世家公子的话,给完全带偏了。 --------------------第十六回完-------------------- 第十七回 客栈私语 在长安城内的西坊区内,有家较为偏僻、却十分清雅的客栈,名曰天涯。其间共有三间贵宾上房,已尽数被人重金订下。 整间客栈都显得幽静深邃,也不知道在这竞争激烈的西坊区内,它是如何经营下去的。只听那最中间的一间贵宾上房里,偶尔传出来一男一女的私语之声。 女子得意洋洋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说吧,这回你要如何感谢我?” 男子懒洋洋的声音:“这桩婚事,可是确定给搅黄了?” 女子有些娇嗔的声音:“那当然!聘礼都给摔回来了,两家都已经断绝关系了,这还能有缓么?虽然过程跟预料的有些不一样,但总算殊途同归了。” 男子似乎不怎么领情,仍是不疾不徐的道:“如此甚好,你的前路又稳了一分。问天剑阁早些与忠义堂脱开关系。我也不用再投鼠忌器了。” 女子却叹息道:“不过,这一次,你可是折损了一名忠实的家奴呢。” 男子声音略显沧桑,不辨悲喜:“今后,只怕会折损更多的人。” 女子赞同道:“不错,经此一事,你我对忠义堂的了解也更加深刻了。那里面,确实不容小觑呢。若是与之正面为敌,怕是不行。此次若非我那任性兄长自己争气,咱们恐怕还难以成事呢。” 男子叹道:“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对付中原武林第一大帮,咱们自然是要费些心思的。万幸的是,那裴尚武多勇少谋、性情急躁,素日里又为了那假仁假义而树敌众多,或许可以为你我所用。” 女子忽然插话:“对了,你听说了没,问天剑阁的聘礼被退回的奇闻!这个忠义堂啊,哪里是退还聘礼,分明是当众打脸!居然暗中将聘礼调包,换成了街头小贩摊子上那些个赝品、次品,还一路故意丢给了沿街百姓,笃定剑阁定然会忍气吞声,有口难辩。如此阴损,倒是跟画像一事有得拼了。这哪里是多勇少谋啊,我看分明是锱铢必较,狡猾得很。” 男子闻言倒是笑出了声来:“果然有趣,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刁钻法子?” 女子答道:“听说是忠义堂的李亦,四十来岁,此人武功虽然不行,却很通文墨,负责忠义堂的各项文书杂事。” 男子声音:“噢?这么说,那裴尚武的帐下,还有这么一位耳聪目明的军师。看样子,此人倒是个麻烦!” 女子沉吟道:“要不要找个机会先除去他?” 男子慢悠悠地声音:“打草惊蛇可不好,还是先暗中多加留意吧。除了那几位在四方镇守、武艺高超的镖师外,咱们对敌人内部的了解,或许更为重要。” 女子声音:“恩,此言及是。对了,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男子声音:“何事?” 女子声音:“听探子说,就在几日前,裴尚武忽然一反常态,给自己操办了一场寿宴,还请了许多世家公子哥儿前来参加。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估摸着是给那裴青衣物色新女婿呢。” 男子有些诧异,道:“哦?果然是个急性子。既然传言已经如此不堪,那些世家公子可还是都去了?” 女子道:“去得倒是不少,毕竟谁也没有真正见过那裴青衣。或许心中都还尚且抱有几丝希望吧,期待着那画像之上纯属谣传,而自己能够将忠义堂的独女娶回家中,光耀门楣呢。” 男子声音一沉,道:“若是促其成就另一段好姻缘,岂不是更加不妙了。结果怎么样?” 女子继续:“你猜怎么着,那猪头女竟是带着面纱堂前见客的,说是花粉过敏。鬼才信呢,但凡女子,长相容貌说得过去,谁会这么别扭、不肯见客呢!在坐之人也不傻,都猜那画像多半为真,窃笑不止。只是后来,竟让那猪头女给稳住了局面。” 男子显得有些惊愕:“一介女流,容颜不堪,她又如何能掌控住局面?” 女子答道:“还不是她所呈上的一份寿礼,居然带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男子问道:“何礼?” 女子答道:“一本册子,名曰忠义传,上面详细记载了忠义堂这些年锄强扶弱的英雄事迹,不但配有插图,一目了然,文字也十分简明扼要,朗朗上口,简直是雅俗共赏、老妪能读。” 男子闻言笑了两声,却显得颇为恼怒:“呵呵!这倒真是出人意表啊!堪称拉拢人心的上上之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美名远扬,真乃好手段也!此等主意,是那个裴青衣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那个叫李亦的给献的策?” 女子摇摇头,道:“这自然无法得知。只不过,据说当时裴尚武以及李亦等众人看到这册子后,都愣在那里,十分感慨。所以倒不像是李亦献策。”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看样子,这忠义堂里面竟然也是卧虎藏凤,不容小觑啊!” 女子见对方特意将‘卧虎藏龙’一词改为‘卧虎藏凤’,不禁有些恼怒,嗔道:“什么意思嘛,你可是对那猪头女感兴趣了?” 不想男子颇为坦荡地承认下来,道“当然。对于所有的敌人,我都非常感兴趣。不过,除此之外,我只对你一人感兴趣,可好?” 只听女子娇羞地道:“坏人,就知道哄我,满嘴花言巧语。” 男子声音:“哪有,明明是真心之言,发自肺腑。不过瑾儿,忠义堂那边的动向,还得烦你多多留意。倘若那裴青衣与何人再行定亲,务必立即告知与我。” 女子声音:“自然,我会留意的,你就放心吧。所谓一山容不得二虎,我这么做,既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等到时候扳倒了忠义堂,我们剑阁成了中原武林第一大帮,爹娘必定对我刮目相看的!他们到时便会知道,我那大哥简直毫无用处,不过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罢了!若成大事,还要看我!” 话音未落,男子便打趣道:“非也非也,岂不闻一山容不得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闻言,那女子‘呸’了一声,似是推了对方一下,嗔怒道:“哪里学来的下流浑话!越发会欺负人了!” 男子浅笑片刻,与那女子又如此来回打情骂俏几番,便逐渐地再也听不到人言之声了。 -------------------第十七回完------------------ 第十八回 访客(上) 一个月后,裴紫嫣望着与自己居所半池相隔的与荷亭,双手掐着腰,没好气地向新新晋贴身丫鬟小春问道:“小春,这是第几位公子了?” 丫头小春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小姐,第四位了。” 裴紫嫣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暴殄天物!也不拿铜镜好好地照照自己,配见那么多世家公子吗?有谁会看上她啊?” 丫头小春闻言如临大敌,已经压低的头此时更低了。 裴紫嫣仍是自顾自地道:“小时候,就没人愿意跟她一处玩。如今被退婚了,不仅不知羞耻,还没完没了的丢人现眼,真是不害臊。” 不见回应,裴紫嫣好生不悦,质问小春道:“你是哑巴,还是聋子?为何不回本小姐的话?” 丫头小春脑袋一紧,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情急之下,慌不择路,道:“是,小姐,奴婢听到了。只是听说,听说这也不是青衣小姐的意思,是堂主大人的意思。” 裴紫嫣闻言更加生气,白了丫头一眼,训斥道:“你脑子是锈到了吗?难道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我当然知道这是伯父的意思!从小到大,他不一直就那样嘛,偏心偏得厉害!尤其是伯母走了以后,堂里这么多人,有谁对我好过?哼,可怜我爹娘为了护他而双双离世,他却还对我这么淡薄!只知道给自己闺女忙来忙去,早把我这个表侄女给忘在了脑后!什么忠义至上啊,对外面假仁假义的,对内哪里还有半点仁义?” 一开始,小春还只是哆哆嗦嗦,战战兢兢。听到这里,居然噗通一声吓得跪在了地上,再不敢出声。 裴紫嫣继续训道:“瞧你那点胆子,真没出息!” 就在这时,与荷亭里的那位公子已起身告辞。 于是裴紫嫣又是一阵奚落,道:“哟,我看这次这位公子,比起前面几位走得还早呢。估计是与某人对坐,度日如年吧。哎,有了!我有主意了!这么好玩的事儿,我怎么才想起来!你快站起来,咱们闲着也是无聊,正好凑个局吧。” 小春仍是十分害怕,疑惑地问道:“是,好的,小姐。不知凑个什么局啊?” 裴紫嫣莞尔一笑,更显俏丽,道:“就赌他们会面的时间长短,等下位公子来见我这位好姐姐时,看他究竟能熬上几柱香的时间。哈哈。想想就好玩,快去,你负责去叫人。” 小春可怜巴巴地道:“小姐。。。这不好吧,万一。。。” 紫嫣:“哎呀,罗嗦!限你三日内,赶紧去给我凑人!” 小春擦擦汗,无奈地答道:“是!”,但心里却有了其他想法。 从此以后,每逢裴青衣被安排在与荷亭会见访客,总有一群人围在假山另一边,行鬼祟之秘事,言窃窃之私语,风雨无阻,围观不怠。 更有甚者,裴紫嫣还总在这个时候,打扮得粉装玉琢、明媚可人,并借故从裴青衣与来访公子目光所及之处来回经过,以让‘丑’名远扬的裴青衣在自己的对比之下相形见绌,更显局促。裴青衣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日子便一天天平静地过去了。这日时值谷雨,却好生炎热。与荷亭内,裴青衣又迎来了与来自徽州的言必赢言三公子的尴尬会面。 而裴紫嫣这边,依然照旧行事,暗设赌局,明处搅局。 又过了不一会儿,言公子便起身离开,裴青衣则礼貌辞别。 裴紫嫣回头一看,炉内只剩有三只烧剩的香头,与一根正烧到一半的香,于是扭头向众人宣布道:“三炷半香!不知今日是谁赢了?” 于是,大家纷纷指了指她自己的丫鬟小春。没错,小春再一次猜对了时间,真让众人眼红。 裴紫嫣也是啧啧称奇,这个死丫头啊,当时怕得跟什么似的,不敢参加,如今却成了最大的赢家,五次里面,她倒能赢上个三、四次之多。真是行大运了! 可小春的脸上,却只是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她匆匆地将面前这些碎银仔细地卷了起来,转身便欲离去。却没想到,居然一头撞到了一个很高的人的身上。 这一撞,撞得小春直头疼,刚要张嘴问候是哪个弟子这么不长眼,却发现此人乃堂主大人—裴尚武,顿时吓得小春大惊失色,直跪下去,而她怀里那些碎银与铜板,也随之散落一地。 -----------------第十八回访客(上)完------------------- 第十八回 访客(中) 裴尚武撞破了赌局,觉得十分奇怪,也不知道众人在赌什么。看了看地下跪着的秦妈妈、罗婆婆,裴紫嫣,还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粗使小丫鬟,以及几名堂内弟子,于是捡了最老实的小六子,探身问道:“小六子,你说,你们这是在赌什么啊?不许说谎!” 小六子吓得哆哆嗦嗦,本来就不会扯谎,此刻更是老老实实地悉数交代了。原来,他们居然胆大包天,拿青衣小姐与世家公子的会客时长做赌注。 问明了来龙去脉,裴尚武登时气得要命。那问天剑阁已经把青衣欺负成这样,你们这些堂内之人居然也如此可恶。 裴尚武气得往后退了一步,脑子嗡了一声,仿佛天旋地转。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对堂内众人向来宽厚,却不想把众人给纵容成这个样子。倘若今日再不严惩,岂不是要越来越无法无天! 于是,裴尚武吩咐李亦,让他派弟子将这几人带下去,先打上二十板子长长记性,然后再逐个撵出堂去。 众人闻言,都吓得不轻,知道这次堂主大人是真的动怒了,于是纷纷给裴尚武磕头求饶。只听秦妈妈带头哭道:“堂主大人,我们几个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堂主大人宽厚大量,饶恕我们这一次吧。若说打板子,我们心服口服,是我们做错了,可只求堂主大人,千万不要把我们撵出去才好!” 李亦看了看秦妈妈,又看了看罗婆婆,面色有些迟疑,走上前去,小声与裴尚武进言:“堂主,别人也就罢了,只是罗婆婆年岁已大,恐怕经不住二十板子。况且,紫嫣小姐也在里面,难不成,连她也要。。。” 没想到裴尚武在听到紫嫣小姐四个字后,脸色更加不好,反而大声道:“对,没错!她也要打,也要驱逐出忠义堂去!疏于管教,无法无天!那可是她的表姐呀,她居然也有脸混在其中,更加可恶!不可原谅!” 听到这话以后,裴紫嫣十分惊愕,本以为自己身份特殊,纵然有错,也不会受到如此重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又想起自己故去的爹娘,慌得六神无主,只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李亦看了一眼裴尚武,神色有些复杂。 原来,裴紫嫣的生身父亲名叫裴尚义,也就是裴尚武的二弟,本是他少时的半个师父,自己这点儿文墨,也都是从裴尚义那里学来的。如今看到半师之女被罚,真是又气又怜。本想给紫嫣求个情的,却不想说错了话,反而火上添油,让堂主的怒火越烧越旺了。真是愁得团团转。 而裴尚武虽然生气,此话一出,却也有些后悔。 另外一边,左右弟子虽是领了命,却见这几人不住地跪地讨饶,还大多都是女流之辈,多少有些于心不忍,毕竟都是熟识的自己人嘛,何况还有紫嫣小姐在里面,又不见堂主与李亦催促执行,于是也不敢动手,僵在那里。 就在这时,恰好裴青衣送客后复又归来,在不远处撞破了此情此景,不由得长叹连连,眉头紧皱。犹豫再三,还是向这边走了过来。 ----------------第十八回访客(中)完-------------------- 第十八回 访客(下) 见裴青衣往这边走来,裴尚武急忙指着几人,低声命令道:“大小姐过来了,你们都给我住嘴。” 几人明白,这是堂主不想让大小姐知道今日之事的意思,于是纷纷止住了哭泣。 只见裴青衣缓步而至,神色如常,向裴尚武问安道:“见过爹爹、李亦师叔。哟,这是怎么了?” 见几人跪在地上,面带泪痕。裴青衣显得十分惊讶,她走上前去,仔细瞧了瞧这跪地的几人,又看了看地下的散碎银子,猜到了其中八九,于是道:“爹爹,可是这几人偷懒不做活,在这儿聚众赌钱玩,被你发现了?” 裴尚武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示意其他人不要说话,自己则点点头道:“恩,青衣猜得不错,就是这样!这些个好吃懒做的,必须严惩。我已经决定将他们打上二十板子,然后再逐出堂外了。看以后堂内之人,谁还敢如此无法无天!” 裴青衣也不深问,思忖片刻,只笑言道:“爹爹英明,确实该罚!只不过惩罚的办法嘛,似是太轻了些。” 闻言,众人心里一沉。 裴尚武也有些意外,道:“那依青衣的意思,这些人该如何惩戒?” 裴青衣故意在众人面前来回走了两遍,欣赏着众人惊惧的丑态,然后才开口道:“古人有云,凡病要对症下药。既是偷懒不干活,何不罚他们留在堂内,替其他任劳任怨的老实人多做些活计呢?既是有闲钱开设赌局,又何不罚他们将闲钱上交,分给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如此一来,赏罚有度,莫有不服,且不添戾气,药到病除。” 听到这话,裴尚武倒是埋怨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她这哪里是嫌惩罚不够重啊,分明是好话反说,给那几人求情呐! 秦妈妈这般年纪,又如何听不出好赖话来。知道大小姐是在给自己等人求情,于是感恩戴德,率先磕起头来。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如此,只除了裴紫嫣。 于是,李亦急忙助力道:“大小姐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堂主,要不就按照大小姐的法子试试,让他们好好地长长记性!” 裴尚武白了一眼李亦,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又听裴青衣说道:“好啦,爹,这两日我与几位公子都相聊甚好,还想跟爹用饭的时候说说呢,却实在不巧,赶上了这么件事。要不,爹您先忙着,我先去吃饭了,改日再同您讲?” 裴尚武:“别,赶快跟爹说说,是哪家公子。。。”话到此处,裴尚武看了看这些惹人厌烦的人,又向李亦道:“李亦,至于这几人。。。” 裴青衣插嘴道:“要不就丢给李亦师叔,让他当这个红脸儿吧。爹,走,咱们吃饭去。” 裴尚武想了想,叹了口气,狠狠地挥了一下衣袖,还是说道:“其他人罚三个月的月钱,一并捐给城南大杂院,并需隔日去大杂院帮助老人做农活。裴紫嫣扣一年月钱,禁足一个月,不许出屋,好好反省!” 闻言,那几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哭着喊着谢过裴尚武。 却听裴尚武道:“哼,你们该谢的人,可不是我!都给我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吧!” 语毕,裴尚武便转身快步离去,追上了已经掉头离去的裴青衣,并一路陪着笑,向裴青衣询道:“跟爹说说,觉得最近这几位世家公子,哪位比较出众?你们都聊些什么了?对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 面对裴尚武一连串的索命之问,裴青衣急忙胡乱应付几句了事。 ---------------------第十八回访客(下)完-------------------- 第十九回 心上人 饭后,裴青衣依旧在与荷亭内翻着书。这个月份,荷花虽然还未盛放,只是片片绿叶飘荡在水面之上,却别有一番韵味。 身后有人走了过来,而即便没有回头,裴青衣也知道这人便是大师兄陆冲。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对陆冲的走步声音,裴青衣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听上去,大师兄的内力似乎又有了进益。 只听大师兄那熟悉的声音道:“青衣,你怎么看书看得这么入迷呀,身后有人走过来都没有察觉,万一又是刺客怎么办呢?” 裴青衣回头俏皮一笑,道:“就你走的那两步路,都不用回头看,我就知道是你。” 陆冲闻言,心里莫名一暖,又正色道:“对了,那刺客的尸首,我已复查过了。入土多日,已经有些辨不出来了,但还是发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 裴青衣问道:“辛苦大师兄了,可有发现什么?” 陆冲摆摆手,道:“我们在他的指甲里,果然发现了红色礼盒的痕迹。青衣,你猜的果然不错,这刺客,竟真是藏身在那箱最大的礼盒中混进来的。看来与问天剑阁关系很大。查了快两个月,终于有点进展了。” 裴青衣闻言,心内一沉,问道:“父亲也知道了吧!” 陆冲点点头:“挖尸出土便是师父下的令,他老人家自然是知道的。” 裴青衣点点头,道:“是啊,我只是怕以爹爹的性子,在水落石出以前,万一被他知晓了,再直接抄起大刀,跑去人家问天剑阁兴师问罪就不好了。眼下姻亲虽是没能结成,也总不至于成了仇家。我还是觉得,这不像是问天剑阁能做出来的事儿。大师兄,凡事千万麻烦你给从旁劝着点儿啊!” 陆冲道:“我倒是跟你的想法差不多,所以师父在问我意见时,我只说不能仅凭刺客藏匿之处,就判定一定与剑阁有关。” 裴青衣点点头,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句:“吃晚饭了吗?” 陆冲有些不解,问到:“怎么突然问这个?噢,你是怕我们今日挖尸了,晚饭就吃不下去了吧。” 裴青衣点了点头。 陆冲笑了笑,道:“怎么会呢,这又不是我第一次接触尸体了!你啊,到底是没在江湖上行走过,像咱们这样的江湖人,本就过得是刀口之下的日子。哪能怕什么尸体啊!再说了,死人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活着的坏人。以后你就懂了,不过,大师兄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懂才好。就安安稳稳地做咱们忠义堂大小姐,到哪都有咱们师兄师弟们保护着你。” 此刻,裴青衣忘记了所有委屈,只觉得有大师兄在真好。 “不过嘛,”陆冲继续说道:“以后可就不一定了啊。听说,你看上那个言家三公子了?” 裴青衣则惊诧地说道:“什么?你听谁说的?噢,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几个设赌局的人说的?” 陆冲摇头直笑,道:“你这回可是误会他们了,我阿,是听师父他老人家说的!” 裴青衣叹了口气,撇撇嘴,埋怨道:“我都跟他说了,要他先不要讲。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啊,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陆冲却凑了过来,面上带笑地试探道:“怎么,真看上了?” 裴青衣局促地否道:“哪里啊,不过是借用他的名号,江湖救急罢了。” 陆冲这才放下心来,正色道:“我就说嘛,青衣的眼光不会那么差。还害得我担心了那么一下。” 裴青衣心内一惊,道:“你。。。你担心什么?” 陆冲却答道:“还不是想帮你把把关嘛。我都听走镖时候认识的江湖朋友说了,说这言家三公子是个最乐意呈口舌之快的,人品嘛,也不怎么样,我还真怕你看上了,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呢。” 裴青衣闻言,心里好似有些失落,答道:“哦,是这样啊。其实,他这人倒是挺实在的,最后临别前,还求了我帮他办件事儿,我眼下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正好跟你说说。” 陆冲点点头,道:“说吧,大师兄洗耳恭听!” 裴青衣正色道:“那日,我与言三公子在凉亭里对坐,跟往常差不多,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只想尽快作别。而这时,紫嫣恰巧从旁经过,被这位言三公子看在眼里。他好像对紫嫣,似乎是有些一见钟情,目光瞬间就给带走了。最后,又魂不守舍地与我东拉西扯聊了半天,辞别的时候愣是没有忍住,跟我说,想拜托我介绍他与紫嫣两个认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 听到这里,陆冲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着实吓了裴青衣一跳。只听陆冲怒道:“什么?!这个登徒子!真不是个好东西。。。他竟然。。。太过分了,青衣,你可绝不能把紫嫣介绍给他啊。明明是来见你的,却惦记着旁的女子,哪有一点礼数教养可言?看来我的江湖朋友们对他评价果然不错,人品确实不行!” 裴青衣看陆冲这个样子,心里有些诧异,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事情一样,心中泛起圈圈涟漪,正如同这被风吹皱的荷池。 她顺着陆冲的话,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道:“大师兄放心吧,我不介绍紫嫣给他认识就是了。” 陆冲点了点头,面上却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又什么话都不再说了,只楞楞地看着一池春水。 裴青衣见此情此景,心内明白了大半,她向来知趣,于是起身道:“天色渐晚,大师兄,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那个。。。对了,紫嫣她被罚禁足,想来一定十分无趣。我没事的时候,就会过去陪陪她,饶是拌嘴,也算解闷儿。你若是得了闲,不妨在外面买点新奇好玩的小东西,我拿去给她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陆冲闻言点点头,连忙应允下来。 裴青衣也点点头,心里泛出一丝苦涩。她抬起头,目光越过了陆冲的肩膀,落在了荷池对面的紫嫣的居所,暗暗自嘲道:裴青衣啊裴青衣,怎么原来你不知道,来这与荷亭,可不一定是欣赏荷花啊! --------------------第十九回完----------------------- 第二十回 表白(上) 这一夜,陆冲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始终难以成眠。 今天碰巧听到了青衣的一番话,让他的心里隐藏的不安更加蔓延开来了。 其实,这几年,他越来越害怕面对这件事情。他很害怕师父有一天,会将紫嫣许配给别人。而他对紫焉的喜欢,其实在他的小的时候就已经根深蒂固,无法自拔了。但没有人知道他心底的这个秘密,就连裴青衣也不知道,因为他一直都在竭力克制,不曾表露出来。 大抵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裴紫嫣吧,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卯足了劲儿,十分拼命地在堂内做事,极力地想得到师父的认可。奢望着有一天,也许师父会对他委以重任,而他也能变得足够优秀,配得上紫嫣,然后有资格去追求她。 可如今,自己还远远没有那般优秀,又没做好堂内的防守,害得紫嫣险遭不测,他又有何脸面去追求紫嫣呢? 再者,若与言三公子相比,他的出身实在是相形见绌,云泥之别。人家言三公子的家世背景多么显赫,怎么说也是名门之后。而自己呢?只是幼年时,侥幸被师父收养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已。他的身后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任何势力与底气。试问,他该以何面目和资格,去追求如此妍丽可爱的忠义堂表小姐呢? 可是,现在已经有其他的贵公子看上了紫嫣,他若是总也不去争取,师父真将紫嫣许配给旁人,这又如何是好呢?还有上一次,那个祁问天不是也险些给自己定下姻缘?若是再不说出来,恐怕。。。 可自己到底要不要鼓起勇气,跟紫嫣表明心迹呢?此时,陆冲的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他平日里也算雷厉风行,可遇到这件事,也变得优柔寡断,踟蹰不决。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而让陆冲没有想到的是,翌日清晨,这位传言中的言三公子居然去而复返,再次登门忠义堂。 一开始,还给裴尚武高兴坏了,以为这位言三公子是不舍辞别青衣,转身便登门回访的。谁知聊着聊着,对方居然表明来意,竟是要见裴紫嫣! 陆冲在一旁攥着拳头,浑身发抖,一颗心简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却见裴尚武忽然大怒,不可遏制。怎么我这给我女儿选夫婿呢,你倒是反选起我的女儿与侄女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不是合适的时机?于是乎,裴尚武开始指责对方小小年纪、却三心二意地得陇望蜀,并欲将其赶紧轰撵出去。 谁知这言三公子心里竟是当真看上了紫嫣,且是个倔强不屈、为爱执着的,妄想凭借嘴皮子功夫,说服裴尚武回心转意,并狂妄地扬言,说自己今日若是见不到裴紫嫣,他就赖着不走了。 直接给裴尚武气得拔刀出来,用刀背将言三公子给打了出去。 陆冲见状,暗自窃喜,却并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追了出去,假意宽慰,实则劝退地对言三公子说道:“言公子勿怪,师父是个急性子,对人对事向来都是这样的。但今日确实是言公子有错在先,如何能在会见青衣小姐的时候,还惦记着紫嫣小姐呢。言公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快请回吧。” 言必赢闻言更觉恼羞成怒,但他武艺不精,眼见与对方相比,实力太过悬殊,又刚刚吃完这个哑巴亏,哪里还敢再多言呐,只是带着万分怨气,愤然离去了。 其实整个过程,陆冲的心都悬在半空。不过经此一事,他也终于克服了自己的心里障碍,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是夜,正是一轮圆月当空,本应向大地撒着清晖,却被一云朵遮盖住,更觉漆黑。 陆冲手捧一束新采的鸾尾花—裴紫嫣的最爱,鼓足了勇气,伸手去敲了紫嫣的房门。 -------------------第二十回表白(上)完--------------------- 第二十回 表白(下) 此时,丫鬟小春早已被陆冲借故支走。听到扣门的声音,紫嫣只好亲自去推开了房门,往外一探,却发现居然是大师兄陆冲站在自己的门外,还手捧一束鸢尾花,形迹十分可疑。 见状,裴紫嫣又向左、向右探视了几眼,未见旁人,于是开口问道:“咦?大师兄,你怎么来了?小春呢?” 只这一句话,便让陆冲脑子乱掉了。他心里暗道一声,糟糕!方才已经写好的稿子,此刻怎么一句话都记不起来了。于是只好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呃。。。我。。。其实是。。。” 裴紫嫣再次探头四下看了看,还是不见人影,于是狐疑地问道:“大师兄有什么事找我吗,我如今被罚禁足,不好与你见面太久。” 陆冲看着对方美好的面庞,想起今日言三公子的事儿,于是狠狠心,跺跺脚,告诉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了。于是开口道:“有事。确实有事。紫嫣,其实我想跟你说,那个。。。今日。。。哎,也不是今日,是很久之前。。。当然,也不是很久很久之前,那时我们还小嘛,就是大概在。。。” 裴紫嫣心里颇为纳罕,小兔一样地瞪大了眼睛,惊恐地道:“大师兄到底要说什么,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冲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表白表得如此七零八落,还把对方吓到了。于是他也更加紧张起来,道:“其实也没什么事。” 却见裴紫嫣愣了一会儿,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大师兄,你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啊?” 此刻,裴紫嫣正是笑得巧笑嫣然,山花一般灿烂,这份美好如此近距离地落在陆冲眼里,瞬间便镌刻为永恒。这使他全然忘记了那些事先准备好的话,也忘记了身份上的不匹配,本能地说道:“紫嫣,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喜欢你。” 此刻,乌云散去,清晖泻下,仿佛天公都在帮着这心诚嘴拙的有情人一样。 说出这句话时,陆冲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此刻的他,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抬头与对方对视,又仿佛是在等待对方的宣判。 而另一边,裴紫嫣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心底还一直以为大师兄只与裴青衣要好呢,两个人总在一处,聊个没完。却怎么会向自己表白呢?一时之间,真让人有些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一瞬间,裴紫嫣觉得心里十分愉悦。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真正被哪位男子表白过呢,这可是她的第一次。何况,对方还是如此优秀的大师兄! 女孩子都是有虚荣心的,这突如其来,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的表白,一下子甜到了她的心里去。原来,那个对自己向来有些疏远的大师兄,并不只是与表姐要好,而不愿意理睬自己。原来,他是近乡情怯,看似不敢靠近,却是在心里默默地喜欢着自己啊! 不过,此时此刻,裴紫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啊!只是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想了半晌,才对陆冲试探道:“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看我被禁足无聊,拿我开玩笑呢?” 却听陆冲急忙否认道:“不是的,紫嫣,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这些花,是我刚在院子里采的。我知道你最喜欢鸢尾,所以想把它们送给你,我想告诉你,你在我心中,是最美好的存在。” 说完,陆冲一把把花儿给递了过去,又将头埋了下去,不敢看对方的反应,脑子里嗡嗡的。回味起方才的话,就连他自己,也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裴紫嫣脸上则跟发烧了似的通红,看陆冲递过来的花儿,感到非常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接过来代表着什么。 而陆冲等待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有任何反应,心知不好,这八成是表白失败,自己要被拒绝了。于是他缓缓地抬头,试探地看着对方一眼,又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紫嫣,今日之事,你可别放在心上,不要有压力呀,我只是想跟你表达一下而已,你不喜欢我,当然可以拒绝我,没有关系的。你放心吧,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烦你的。” 一听到这话,裴紫嫣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心想哪有人这么表白的呀!突然跑过来,不由分说地就说喜欢自己,然后人家至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又说什么以后再也不来找人家这种话。知道的人,明白你这是脸皮薄,且不想给对方造成负担,怕对方觉得你难缠;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闹着玩呢,不行就立刻算了!看来,大师兄还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啊! 不过,眼下到底该做什么反应,裴紫嫣现在也确实没有想好。又过了好半天,才一把接过来陆冲手里的鸢尾花,然后便将门迅速合上,回到了屋子里,脸上挂着甜蜜的笑意。 而陆冲发现对方接过了花,刚喜出望外地抬头,想与对方确认一下,却只听“砰”的一声响,对方已经将关上了房门。 这让陆冲有些迷惑,是以在外面又静静地站了半天,不住地挠着脑袋。他不知道这样的结果,算是接受,还是拒绝。可他又实在没有勇气,再次敲门。 而丫鬟小春则在此时赶回来了,陆冲想了想,只好先悄悄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感觉方才竟然是如此的不真实。这一切,难道是真的发生了么?他真的已经向紫嫣表明心意了么?闻闻手中残留的花香,他绝望地搓着自己的脸,骂着自己为何将想好的话全都忘在了脑后,反而说得那么语无伦次。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裴青衣。对了,等到明天,一定要去找青衣问问,看看紫嫣这样的反应是什么意思。对,让青衣帮自己分析分析,她一向鬼点子最多了。嗯,想到此处,陆冲的心,终于安了下来。 -----------------第二十回表白(下)完-------------------------- 第二十一回 误会(上) 第二日,在忠义堂的前堂议事厅内,陆冲正在向裴尚武汇报当月走镖情况,可他心思并不在此处,因而连续说错了好几个地方,自己却浑然不觉。 裴尚武觉察不对,与李亦频频地交换着眼神,而陆冲对于这一切居然浑然不觉,还在错误连篇地汇报着。 于是,裴尚武只好不着痕迹地让陆冲先行坐下,想着让他休息会儿再说。却见陆冲听话也听错了,莫名以为散会了,稀里糊涂地告了退,并往后堂而去。 爱徒这种难得一见的失态,让裴尚武好奇心起,他顺势遣散众人,然后悄悄地跟在陆冲身后,尾随而去,想一探究竟。 与荷亭内,裴青衣果然端坐在那里,一旁侍候的还有丫鬟小尧。看到那抹熟悉的青色身影,陆冲忽然感到无比安心,他于是快步走上前来。 这边裴青衣也听到了大师兄的步伐,但觉他今日步伐凌乱,加之又是这个时辰过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不是来闲聊的。 突然间,裴青衣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急忙转过身去,起身相迎,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师兄,今日怎么这个时辰就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陆冲遂脱口而道:“青衣,还是你了解我呀,今天确实是有事情找你商量。” 裴青衣见状,赶紧让他坐下来,又给他倒了杯茶,自己也在一旁坐下,并猜测道:“可是刺客的事情?” 闻言,陆冲楞了一下,不禁面色绯红,只见他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又看了看一旁的丫鬟小尧,面露难色。 裴青衣何等心思玲珑之人,忙向一旁的小尧吩咐道:“有些起风了,小尧,你且去将我的披风取来。” 小尧闻言,竟是颇有些不甘心地领命去了。原来,她本是新来裴青衣身旁侍候的丫鬟,平时总是被秋儿使唤,不得近裴青衣的身。可如今秋儿病了,她终于得了机会,本来以为能借机跟小姐亲近的,结果人家说话之间,还是不放心,怕这些话被自己听了去,这才找借口将自己给打发走。这么想着,小尧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遂偷偷地瞪了陆冲一眼,撅着小嘴离去了。 这丫头小尧一面走着,还一面琢磨着:“是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寻常若是师兄妹二人聊些正事儿,非得要我回避干嘛呀?肯定不对劲儿!” 细细想来,其实自来到裴青衣小姐身边侍奉的这段时间里,她就已经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大师兄陆冲,与自家小姐裴青衣两个人,无论有事没事,都总是会聚在这后堂里的与荷亭内,没完没了地聊着天。看来,大师兄跟自家小姐之间,果然有猫腻啊!嗯,一定是这样的,大师兄爱慕青衣小姐,而青衣小姐肯定也是默许的,不然这两个人为何总是在一处厮混,说话还不让我听? 就这样,小尧的思绪乱飞,正在此时,她行经一株大槐树处,突然觉得自己被什么力量给拽了过去,她刚想下意识地大叫一声,却被对方捂住了嘴。抬眼一看,那人居然是堂主大人—裴尚武! --------------------第二十一回误会(上)完-------------------- 第二十一回 误会(中) 裴尚武先是示意这个小丫头不要出声,等到小丫头惊魂已定、明白且顺从地点了点头后,裴尚武才将她放开。 裴尚武俯身问道:“小丫头,我问你,你是新派到小姐身边服侍的吗?以前怎么都没见过你?” 小尧赶紧跪地磕头,并低声地回答道:“回堂主大人,我叫小尧,是最近才来到小姐身边的。” 裴尚武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指着与荷亭问道:“那在亭子里的,可是你家大小姐与大师兄陆冲吗?你可知道,他二人在那里聊些什么?” 小尧闻言,扑哧一笑,只悄声回答道:“回堂主大人,亭子里的确实是青衣小姐与陆冲大师兄。大师兄经常过来找青衣小姐的,今日却不知何事,匆忙而来,支支吾吾地,又借故把我给支开了。” 这一刻,裴尚武忽然恍然大悟,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原来竟然如此啊!难怪这么长时间里,青衣这孩子总是看不上那些世家公子,就连之前跟祁子琰退了婚,也不见怎么伤心。难怪前两月祁问天想给冲儿定终身时,那孩子面色难看呢!原来冲儿这孩子的心上人,居然就是自己的宝贝闺女!他二人从小玩在一处,竟是已经互生情愫了啊! 所以说,陆冲这个孩子今日在汇报工作时,显得那么慌乱,原来是急着过来找青衣呀!想来,青衣她从来不涉足江湖之事,冲儿他此番如此火急火燎地来找青衣,哪里会什么正事儿?必定是儿女私情没跑了。 思及此处,裴尚武连连感慨,自己这个当父亲当师父的,真是太过于迟钝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发现啊,不过也不算太晚。 要说这件事情呀,还得怪陆冲那个臭小子!青衣是女儿家,自然不好意思说的。可你陆冲是个男孩子,喜欢青衣就直说呗,是的,裴尚武转念一想,陆冲这孩子是那样的可怜身世,无依无靠的,他又那么个内敛的性子,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 不过没关系,自己会给他们俩个做主的。如此一来,青衣也就不用远嫁了,跟冲儿两人永远守着忠义堂!而冲儿的性情,裴尚武是十分了解的,实在没得说。再加上他俩从小就在一处长大,又是日久生情,想必这辈子一定会幸福美满的。而且,忠义堂也是后继有人了,他也就安心了。 就在这时,与荷亭内的陆冲向裴青衣坦白了自己昨夜的冲动之举。并问道:“青衣,你说,是不是我太莽撞了啊,紫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唉,我这心里都快急死了。” 其实,这件事本身是在裴青衣的意料与计划之内的,但她确实没有料到,大师兄会如此仓促地表白。 本来,她昨天那番话,也是想让大师兄先在紫嫣那里博几分好感,培养一些感情,待投其所好且充分地讨好紫嫣后,再加上自己从旁的推波助澜,然后再怂恿大师兄勇敢追爱的,却没想到大师兄这边已经如此按耐不住,以至于匆匆地表白了。 看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两件事情是遮掩不住的,一是疾病,一是爱意。 -----------------第二十一回误会(中)完--------------- 第二十一回 误会 (下) 此刻,裴青衣艰难地维持着自己不太自然的表情。是啊,有些事情虽是在意料之内,但并不代表在面对时,就可以不会难过。 这本来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儿,可裴青衣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心里会感到如此的失落。说真的,她打心眼里敬重大师兄,也打心眼里想要呵护失去双亲的可怜表妹。 可此时此刻,她仿佛置身于云雾之中,无法强压下那不知所起、却又千丝万缕、钻入四肢百骸的寒凉。 明明方才分明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却忽然浮云遮日,凉风乍起。 裴青衣只觉喘息困难,她转过身去,望向池中,那些还没有盛放、便已经垂下头去的花骨朵儿,暗暗地告诫自己,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莫名其妙。 陆冲见裴青衣迟迟没有说话,于是道:“怎么了青衣?你怎么不说话啊?” 陆冲的一声“青衣”呼唤,将裴青衣瞬间拉回现实。 是啊,从小到大,大师兄一直都那么维护着她、帮助着她,怎么如今对方有了喜欢的人,自己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为他感到高兴,反而表现得如此差劲。 于是,裴青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反常态,正色地看着陆冲,直把陆冲看得有些发慌。 下一刻,裴青衣的脸上又忽地浮现出一抹笑容,开始只是浅笑,后面变成嗤笑,最后甚至笑出声来,一发不可收拾。急得陆冲摸不着头脑,直问道:“哎,青衣,你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莫名其妙而来的笑声中,裴青衣终于逐渐地恢复了理智,止住了这诡异的笑声,道:“怎么是无缘无故,你这场表白,表得如此带劲儿,却如此荒唐,如何不让人发笑?” 陆冲闻言,顿时十分紧张,下意识地拽起裴青衣的衣袖,道:“哎呀,你快别笑话大师兄了,怎么是荒唐呢?我这还不是怕被其他公子抢先,所以事先没来得及与你商量嘛。” 裴青衣见对方真着急了,急忙一个后退,将衣袖自然而然地带了出来,并与陆冲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软语安慰道:“跟你说笑呢,大师兄别急。其实这样也好。依我前天的意思,本是想让你先讨好紫嫣一段时间,然后再伺机吐露真言。” 陆冲颇感吃惊,问道:“前天?怎么你前天就知道我对紫嫣。。。?” 裴青衣轻哼了一声,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道:“那日我一说言三公子的嘱托,你就那么强烈的反应,这还用说嘛?” 陆冲陪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还是青衣你冰雪聪明,心细如丝啊。那你方才说我表白表得荒唐,到底是何意啊?” 裴青衣叹道:“大师兄平日里为忠义堂东奔西走,自然是没有闲工夫看些杂书的。那书里写得真真切切,大凡风流公子追求姑娘,都要有备而行的,然后再伺机而动。一颗心固然要诚恳,但成事还需要方法才行。你昨晚突然这么一来,紫嫣必定是又喜又惊。” 陆冲拍了拍脑袋,道:“你是说,我可能把紫嫣吓到了是吗!可是我也是不敢再等了,你不知道,昨日那个言三公子又来了。。。”说到这里,陆冲忽然捂住了嘴。 裴青衣听到话里有异,追问道:“大师兄但说无妨,那言三公子昨日怎么了?可是又登门拜访?要见紫嫣?” 陆冲叹了口气,道:“青衣,你怎么这么聪明啊!实不相瞒,确实是这样。这个言三一大早儿便来登门,非要嚷着见紫嫣,可给师父气坏了,用刀背将他打伤,撵了出去。所以我才一时心急,去。。去找了紫嫣。” 裴青衣听到这里,不免有些自责,那日本来是自己救人心切,拿言三公子当了幌子,转移父亲注意力的,却连累这心系紫嫣的言三公子如此不受父亲待见。心里盘算着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尽力弥补。 看着陆冲后悔不迭的神情,裴青衣又继续向他说道:“但大师兄此举,却也有诸多好处。第一,便是抢占了先机。紫嫣从小就一直在忠义堂里,与外界并无接触,想必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向她表白过,如今却忽然被相貌堂堂、能力无双的大师兄一番表白,岂不开心;第二,若是依我的法子,虽然是循序渐进,有其好处,但终究给了她太多思考的时间,恐怕无法探明紫嫣的真实心意。” 陆冲听到这里,那眉头才舒展开来,听到最后一句话,又紧张地道:“你是说,我这么出其不意的表白,已然探明了她的真实心意?可她最后什么都没说啊!” 裴青衣浅浅一笑,道:“你送给她的花,岂不是已经被她拿走了?” 陆冲登时心花怒放,道:“青衣,你的意思是紫嫣也对我有意?” 裴青衣却摇了摇头,道:“这虽然还不敢说,但总之是很有希望的。以我对她的了解,起码也有六、七分希望。你别急,你有我这个‘地头蛇’在呢,肯定会适时推波助澜、助你功成的。到时候只要紫嫣也愿意,爹又那么疼你,一定会让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的。” 陆冲的焦灼,此时终于消失殆尽,他庆幸自己幸亏有这么个好师妹在,否则真是一番心事困于胸中,真不知该向谁去说啊! 于是,陆冲当场表态,拍拍胸脯道:“青衣,大师兄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真的谢谢你。你放心,不管紫嫣是否愿意,我这一辈子,肯定都会对她好的,绝对不会对不起她。只是有一点,那就是她若不愿,也千万不要勉强她,我默默守护她就是了。那些耍心计骗女孩子芳心的,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听到这样一番直抒胸臆、不加修饰的表白,裴青衣不禁有些错愕。是啊,那样一份难得的温暖,她多想自己也能拥有,可眼前这一份,注定不是她的。 此时此刻,二人都是感慨万千,可让他俩都没想到的是,躲在槐树后的裴尚武,却是彻底会错了意。他本就从小尧嘴里听得了一番错误臆想,又亲眼所见二人相聊甚久,言语之间,还偶有拉扯,以为青衣和陆冲这两个孩子定是两两有意,只怪自己神经大条,不曾察觉。 ----------------第二十一回误会(下)完------------------- 第二十二回 错点(上)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忠义堂堂主裴尚武是个急性子。但江湖上的人恐怕都没有真正体验过,裴尚武的性子到底有多么急。 在偷窥到“真相”的大约半个时辰后,裴尚武便急匆匆地唤来了李亦,并过于言简意赅地与其商量起青衣的大婚事宜来。 果不其然,李亦被惊得几乎掉了下巴壳,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堂主,问道:“堂主,不知是哪位世家公子来上门提亲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啊?” 于是,裴尚武故意卖了个关子,还满脸自信、笑嘻嘻地问道:“你且猜猜是谁?你认识的,但我赌你肯定猜不到。” 李亦皱了皱眉,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遂道:“堂主,您。。。您没事儿吧!眼下可是真的要给青衣小姐准备大婚事宜吗?这。。。到底是哪家的世家公子啊,可是最近这一个月见得哪一位吗?” 只见裴尚武嘿嘿一笑,指着李亦道:“我原以为你是个细心之人,却不想你也是个糊涂的!明明就是眼皮子底下的事儿,怎么这么长时间,就一直看不到吗?你只管往近处猜,大胆地猜。” 李亦闻言,有些吃惊,下意识地重复道:“咱们眼皮子底下的事儿?难道是咱们忠义堂里的人?” 裴尚武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了,怎么还没猜到吗?” 李亦恍然大悟,拍了一下桌子,道:“可是冲儿吗?” 裴尚武抚掌,大声道:“正是冲儿。” 李亦十分开心地道:“天呐,真的?可是冲儿那孩子主动跟您说的?” 裴尚武摇摇头,道:“哪里用他主动跟我说呢,照他那个性子,何年何月才敢找我说呢!实话告诉你吧,是我自己发现的!” 李亦有些疑惑,道:“噢?堂主,您是怎么发现的?” 裴尚武指了指议事厅,道:“你怎么忘了,方才冲儿那孩子说起各地走镖情况来,跟平日里的稳重相去甚远,讲错了好几个地方。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心想这孩子举止反常,怕是心里有事儿啊,所以我就跟过去看了一看。你猜怎么着?原来他啊,是急匆匆地去后堂找青衣了。这两个孩子一见面,聊得那叫一个欢快!” 李亦摆摆手,陪笑道:“这算什么啊,他们自小在一处长大,相谈甚欢也是有的。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堂内的人都知道啊。” 裴尚武有些不悦,道:“这还不算啊,两个孩子说悄悄话,还不愿意让丫鬟听呢,愣是把小丫鬟给支走了。你说说,不是儿女私情,还能说得是什么事儿?咱们也都是过来人,如何不懂!” 李亦低下了头,想了想,半晌道:“这倒是有点奇怪啊。” 忽然,李亦猛然抬头,向裴尚武说道:“对了,堂主,我又想起一件旧事儿,如今看来,倒是能说得通了。” 裴尚武急忙问道:“什么事?” 于是,李亦回忆道:“那还是在大小姐去年的生日宴上,当时我也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倒是粗心了。那年大小姐十五岁整,咱们这些自己人为她在办了一场寿宴,您不是怕有您在,孩子们玩得不尽兴嘛,于是便提前离了席,对后续的事情并不知情。可我当时却还没走,于是就看到了咱们那些年轻弟子开冲儿的玩笑。” 裴尚武点了点头,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事儿。这些浑小子,他们开冲儿什么玩笑?” -----------------第二十二回错点(上)完-------------------- 第二十二回 错点(中) 李亦继续讲述道:“当年冲儿正好十七了,您要给他说个媳妇,他不是百般拒绝推辞嘛。于是燕回那孩子便开始挤眉弄眼的,就跟冲儿闹,非说冲儿不是不想讨媳妇,只是心里已经有人了。 而其他浑小子一听这话,都起哄问冲儿是谁,冲儿不搭理,他们就灌他喝酒。左一杯右一杯的,谁知道最后冲儿也有些喝多了,说了句什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等到众人面面相觑,使劲儿问他是谁后,他又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咱们忠义堂的牌匾,说是忠义堂。那帮浑小子感慨了一句“诶呀我的天”,便觉得没劲儿,这才四散了。” 裴尚武起身道:“远在天边,尽在眼前?” 李亦喝了杯茶,继续道:“可不是嘛!当时我也有点多,没有多想。如今想起来,当日寿宴之上的,可不就是咱们大小姐嘛!” 裴尚武连连感慨,道:“哎呀呀,你糊涂啊,怎么才说啊。” 李亦擦了擦汗,道:“我当时也没反应过来,再说当时大小姐已经订好了亲。” 裴尚武叹了口气,道:“天意,天意啊!若不是那祁子琰浅薄轻佻,咱们与他退了婚。这对小儿女,恐还怕不能成其眷属呢。” 李亦附和道:“是啊是啊,不过,谨慎起见,要不要我去再问问冲儿那孩子?再说了,青衣又愿不愿意?” 裴尚武想了想,摇了摇头,道:“青衣那孩子就算愿意,她能好意思说么?不必了,我看啊,这事儿明明白白的,肯定错不了。好事不宜迟,你可给我赶紧操办起来,不管怎么说,都要赶在那祁子琰成婚以前,风风光光地给咱们青衣争回面子。这样吧,你先快去写请柬吧,务必赶在青衣十六生辰以前给她把婚事办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也就是十几天后了。再说冲儿也都十八了,两个孩子都老大不小了,事不宜迟,我看就这么定了。” 李亦思忖片刻,疑惑道:“青衣的生日,不是秋末冬初吗?呃。。。倒是紫嫣的生日,才是十几日后。” 裴尚武愣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嘲道:“哎呀,瞧我这急性,连个日子都记混了,到底岁月不饶人啊!不过,我看那几日倒是大吉之日,捡日不如撞日,就那两天吧。” 李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回堂主,那可便是不到半月之后了,时间实在是有些紧迫。莫说咱们准备不及,就是那些正在外面走镖的镖师们,以及咱们江湖上的各地的朋友,恐怕也是赶不过来啊。” 裴尚武有些不悦,急道:“怎么来不及了!若说嫁妆、聘礼,咱们之前不都有嘛!还按那些来就好。至于江湖朋友和堂内镖师们,你赶快去写请柬挨个通知,用飞鸽传书,这样更快!还有,人家五湖四海的,来一趟长安也不容易,我看咱们这场喜宴,不如就办上个十来天的流水席。正好借此机会,我也与曾经的江湖好友聚上一聚。” 听到堂主如此计划,李亦只好点头领命。但方才提及紫嫣后,李亦的心就再也不能平和了。只见他鼓了半天勇气,犹豫再三,终于又转身回来,向裴尚武说道:“堂主,方才既然提到紫嫣小姐,那么属下心中还有一事,实在是不吐不快,还望堂主见谅。如今,眼看着青衣小姐和冲儿的终身大事都已经定下来了,不知道堂主对紫嫣小姐,又有何打算啊?” 闻言,裴尚武当场愣在那里,想起裴紫嫣,他瞬间收敛了笑容,只转身看向窗外,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二回错点(中)完------------------ 第二十二回 错点(下) 过了一会儿,李亦又上前一步,向裴尚武三拜,道:“堂主,请恕李亦无礼,过问堂主家事。只是,李亦年少时,武学根基太差,幸得尚义副堂主垂爱,跟在他身后学习了许多文墨知识,才有今天安身立命之根本。说起来,尚义副堂主可以说是李亦的半师,而现如今,故人虽去,但他的遗女却一天天地长大了。李亦斗胆,想替为紫嫣小姐问一下,堂主对她到底有何打算啊,还望堂主息怒。” 裴尚武听完这一席话,面上辨不清悲喜,只是冷笑着问了一句:“当年他们夫妇为救我而死,你可是觉得我薄待了这个侄女?” 李亦连忙跪下,道:“属下不敢,堂主待青衣和紫嫣两个自然都是极好的,无论是堂内、堂外之人,这一点都看得出来。只不过堂主事务繁多,难免操劳,属下怕堂主忙中有疏,只是想为堂主分忧。” 裴尚武御下向来和蔼,此刻却迟迟不肯发话。李亦心里突突地跳着,颇有些懊恼冲动,不想这件事竟触了堂主逆鳞。 但他又转念一想,自己所说之话,却也并没有错。本来嘛,两个孩子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堂主却只顾一头,难免不让人多想。 想到这里,心思一横,反正得罪也得罪了,于是又补充道:“堂主,李亦今日无论如何也想问个明白。堂主可否也有给紫嫣小姐物色人选?” 裴尚武这边,不过是听到故人名字,思绪便有些混乱。而听李亦话里话外,小心翼翼又颇感不愤,他心里倒是觉得佩服,只假装不高兴的样子试试对方。却不料自己每欲开口讲话,李亦那边就又说个没完。看来此人,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其实,他为了自己故去的二弟着想,裴尚武心里又怎么会责怪于他呢。于是赶紧寻个空,说道:“这件事情,你不必过于担心,其实我也另有打算。” 话音刚落,李亦便抬头看着裴尚武。只见对方继续说道:“其实,我的想法是,趁这次给青衣和冲儿办婚事儿,我心中打算,等在他们两个完婚后的第十五日,待天下豪杰都到齐后,为紫嫣设立擂台,给她比武招亲。” 李亦道:“比武招亲?” 裴尚武点点头,道:“紫嫣那孩子,不像青衣那么听话,所以啊,我想让她自己挑选一个。咱们从旁把把关就是了,如此一来,她心里高兴,咱们也省心不是。” 李亦闻言,不由得在心里暗叹:“呵呵,这怕是没听错吧!青衣小姐哪里听话了,只是平日里没事不大言语,让人看不出来罢了。若说心地善良,青衣小姐没说的,但论起鬼主意,她可绝不算少的。而紫嫣小姐则刚好相反,不过是看上去骄纵了些,其实心里真正也没什么主意。看来天下间的父母,对自己的子女了解都未必透彻啊。” 裴尚武拍了拍李亦的肩膀,道:“这个主意,你以为如何?” 李亦忙点了点头,向裴尚武致歉道:“堂主,请原谅我方才失礼,属下也是一时心急,故而。。。” 裴尚武豁达一笑,道:“不必解释,你方才说得很对。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以后若再有什么看法,与我直言便是。记住,咱们这里是忠义堂,无所不言。再者,对于尚义,我自然是。。。总之,我即便是委屈了自己,也不会委屈了他的孩儿。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只按我说的去准备便是。” 听到这话,李亦霎那间心服口服,再次相拜。自己眼里果然不错,堂主大人乃坦荡君子,重情重义。都怪自己胡思乱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于是李义急忙领命,开始撰写请帖,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在吉日前将婚宴备好。 第二十三回 两情相悦(上) 大婚消息一出,瞬间便传得满堂皆知。 而三个年轻人听到此消息之后,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裴青衣这边十分淡定,因为她根本没信,只数落着前来报信的丫头小尧,批评她道听途说,乱嚼舌根子。 直到秋儿也跑过来告诉她这个消息,裴青衣才有些慌了。忙问秋儿这是怎么回事儿。秋儿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堂里都已经传开了。说师叔李亦正在书房忙着撰写请柬呢。 裴青衣一听更加费解,心里盘算着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么大的事儿,也没有人同自己说起啊,怎么就忽然写起请柬来了?怎么自己这个当事人,都毫不知情呢!不行,得赶紧出去问一问才好。 于是,裴青衣急忙跑去了书房,果然看到了正在笔走龙蛇地写着请柬的师叔李亦。 裴青衣急忙跑上来,赫然看到请柬上写着大师兄陆冲和自己的名字,于是问道:“师叔,您这是在做什么?” 本来,李亦忙得连搭理裴青衣的时间都没有了,但闻大小姐发问,于是只好应酬一下,喜笑颜开地道:“大小姐过来啦,师叔可向你道喜啦!真是良缘即至,佳偶天成啊!哈哈哈!”嘴上饶是这么说着,手上的笔却不曾停下来。 裴青衣十分焦急,赶紧用砚台挡住了李亦的笔,道:“师叔,这喜从何来?请柬上面为何是我和大师兄的名字,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亦捋了捋胡子,收敛了笑容,小心说道:“哎呀,大小姐,咱们堂主已经知道你和冲儿两情相悦的事儿了,方才便已经将你二人的婚事定下了,连同日子也选好了,就在半月之后。咱们堂里上下,都在准备你们二人的喜事呢!” 裴青衣大惊失色,慌忙问道:“您说什么?是爹爹定下来的?谁说我跟大师兄之间,是两情相悦了?我们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啊!再说,他喜欢的。。。算了,这简直是无中生有的事情,是天大的误会!师叔,您听我的,快先别写了,那个,眼下请柬还没有发出去吧。幸好还不算太晚,我这边去跟爹爹去解释清楚。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李亦面露难色,道:“大小姐,您说的可是真的?哎呀呀,我当时就说先跟你们再确认一下再写这些的,可堂主他实在心急,这可如何是好?” 裴青衣面色一变,问道:“什么意思,师叔?难道说已经有请柬发出去了?” 李亦点了点头。 裴青衣十分吃惊,问道:“怎么会这么快呢,再说了,即便是亲自去送,也需要一段时间,立刻再派一些弟子去追上前面送信的弟子,怕也不晚。” 李亦摇了摇头道:“因为时日仓促,所以。。。所以四方的请柬,大多都是用信鸽发出的,眼下,鸽子们恐怕都已经飞走了。这。。。鸽子怎么追啊!” 裴青衣也是愣了半晌,满脸黑线:“什么?飞鸽传书?这法子谁想的,我爹么?” 李亦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第二十三回两情相悦(上)完---------------------- 第二十三回 两情相悦(中) 裴青衣咬了咬嘴唇,道:“那也无妨,实在不行,就再发信鸽过去,就说弄错了可不可以?” 李亦为难地道:“这。。。恐怕。。。唉!到底给弄错了!” 裴青衣知道这件事情李亦也做不了主,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爹爹说明要紧。于是她又急忙往前堂跑去。 而裴紫嫣那边,她本来尚在禁足,不得外出。直到小春战战兢兢地,这个消息告诉裴紫嫣后,裴紫嫣当场就懵了那里。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几天,大师兄不是还突然跑过来跟自己表白么?想到这里,裴紫嫣瞬间醒悟,莫非大师兄竟然真的是在捉弄自己? 对了,一定是这样,真是太过分了,太可恶了!这样一想,就都明白了。难怪嘛,平日里的大师兄,本来连话都不怎么同自己讲的,却忽然间跑了过来说喜欢自己,害得她白高兴了一场,还左思右想要不要答应。原来竟是因为自己欺负青衣,人家跑过来故意捉弄她、羞辱她的!可是,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吧! 裴紫嫣哪里肯受此等委屈。于是,她不管不顾地走出了房间,气势汹汹地想要找到陆冲问个究竟。结果却在半路上,迎面碰上了前来与大师兄确认此事的裴青衣。 真是冤家路窄啊,两个女子瞧见对方后,一个想了想,急忙想转身避开;而另一个则目光凌厉,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袖,恶狠狠地问道:“裴-青-衣!你给我站住!我问你,你是不是要同大师兄成亲了?” 裴青衣知道此时此刻避无可避,只好转身道:“你也听说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会儿正要去找爹爹和大师兄问明情况呢。” 不料,裴紫嫣完全不信这些话,直道:“呵呵呵,装,接着装。。。我信你一个字,我就是傻子!你这个贱人,伙同陆冲一起,你们一起欺负人!”说罢,裴紫嫣声音已带哽咽,自己掩面哭上了。 虽然挨骂的是自己,但哭得却是对方,裴青衣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心知眼下若是不把这位‘大小姐’给哄好,她可是走不了啦。 不过说到底,这件事情确实令人匪夷所思,站在紫嫣的角度来讲,明明刚被一番甜蜜表白,转眼却得知了此事,若说感到委屈与愤怒,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里,裴青衣忽然计上心头:自己既然已经挨骂了,总不能白白承受,不如物尽其华,将计就计,替大师兄来试试对方的心意。 于是,裴青衣眉头一挑,偏不好好解释,反而故意刻薄道:“哟,怎么哭啦!是生气、还是伤心啊?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啊,是那晚大师兄与你表白无果,回去以后万念俱灰,伤心之余,他才答应与我的婚事的。所以,你可以不用生气了,明明是你不要人家在先。我呢,只不过是捡了个你不要的人,并没有能耐跟你抢人,怎么样,可以不与我哭闹了吧!” --------------------第二十三回两情相悦(中)完------------------- 第二十三回 两情相悦(下) 谁知裴紫嫣听到这里,不仅没有止住哭泣,反而哭得更凶了。好半天后,才缓将过来,漂亮的脸蛋儿上,尽是自责之意。而后,那红红的眼里竟然发出极其愤怒的目光,纤纤玉指颤抖地指着裴青衣,一字一顿地道:“我明白了,都明白了,原来如此。是你,你趁人之危,果然就是个贱人,贱人!” 裴青衣灵机一动,自然而然地引道:“唉,奇怪了。你总骂我做什么,你又不喜欢大师兄?又不是大师兄不喜欢你,明明是你不喜欢人家!” 裴紫嫣果然上当,不服气道:“谁说我不喜欢他了?” 听到这话,裴青衣正中下怀,心里不禁为大师兄感到一阵窃喜,暗暗盘算着:大师兄啊大师兄,怎么样,这一回,你是不是该请我吃清香斋里那一钱银子一小块的桂花糕了? 但裴青衣表面却不动声色,再次深入地试探道:“切,我才不信呢,你对大师兄那么不好,每次见面,不都是冷嘲热讽的?” 裴紫嫣气得直跺脚,道:“那是因为他总跟你在一起,我心里生气!我讨厌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你,是你!” 试探到这里,裴青衣心知二人绝对有戏,也急忙见好就收,上前拉住裴紫嫣的衣袖,哄她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快别哭了,方才的话,都是跟你闹着玩的。你放心,大师兄他根本没有答应娶我,他的心里啊,只有一个你。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个误会,我此刻正打算去找爹爹,跟他说清楚呢。” 裴紫嫣闻言,将信将疑地擦干眼泪,一时又羞得面色通红,没好气地道:“谁知道你们俩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就知道欺负我没爹没娘。” 裴青衣急忙用手帕帮裴紫嫣拭去眼泪,道:“胡说,你问问自己,从小到大,咱们两个之间,到底是谁欺负谁?” 这一句话,说得裴紫嫣哑口无言。只听裴青衣继续道:“再者,大师兄自小跟咱们两个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像他那么正直又木讷的一个人,怎么会拿这件事情来骗你呢?还有啊,你也为他想想,他也从小失去了双亲,也没比咱们年长几岁,他身后并无家人为他操心这些事情,即便如此,他还是鼓足了勇气向你表白,你却还这样冤枉他,应不应该?” 裴紫嫣闻言,咬了咬嘴唇,止住了哭泣,低下了头。裴青衣趁胜追击道:“他对你自然是全心全意,而我看得出来,你对他也并非全然无心。等这个误会解开后,还希望你可以给大师兄一个机会。其实,大师兄还是很优秀的,无论是相貌,还是武功,最重要的是,他对你一片痴情,满心爱慕。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我也见过了许多世家公子,这些人身世虽然要好些,却个性乖张,鲜有良人。我只怕你未来会受气。” 裴紫嫣白了裴青衣一眼,道:“哼,我在外受气,你难道就不开心嘛?” 裴青衣皱了皱眉,道:“什么话,你到底是我妹妹啊!平日里闹闹就算了,难道有一日我被外人欺负了,你要袖手旁观,不管不顾嘛?” 裴紫嫣撇撇嘴,道:“当然不会。” 裴青衣闻言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却听裴紫嫣却继续说道:“当然不会。我会帮着外人,一起合伙欺负你的。” 裴青衣气结无语,道:“唉,真是我的好妹妹啊。好了,你先回去吧,只管放下心,等我的消息。” 裴紫嫣愣了愣,想了想,只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我何必要等你的消息,你们二人是否成亲与我何干!哼!”这样说着,却终究是面露喜悦、轻快地离去了。 -----------------第二十三回两情相悦(下)完------------------ 第二十四回 身世(上) 近年来,随着忠义堂的规模稳中有长,外门弟子也越来越多,忠义堂旧址已经容纳不下弟子训练了。于是,在长安城的南边,忠义堂又选了一块地方,专门作为忠义堂练武场。 得闲时,裴尚武也会经常亲自去视察。 这一日,在练武场上,伴着堂内弟子们互相切磋打斗的声音,裴尚武带着陆冲,在练武场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陆冲看得出来,师父这是有话要对他说。 果不其然,裴尚武清了清嗓子,对陆冲开门见山道:“冲儿,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忠义堂待了多久了?” 陆冲被这句话吓得不轻,思绪快速翻转一遍,心道自己最近好像没犯过什么大错,于是七分小心、三分担心、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师父,冲儿打记事起,便来了忠义堂,大约有十四五年了。” 裴尚武点了点头,道:“唉,白驹过隙,时光飞逝啊。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呢,如今却这么高了。” 陆冲内心仍然惴惴不安,道:“师父。。。何以如此感慨?” 裴尚武道:“我虽然是你的师父,但你我之间,早已情同父子。所以你为何心里有事,却不来跟我说啊?” 陆冲被问得一愣,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大恩,冲儿永世铭记于心。但不知师父所指何事,徒儿并不敢有所欺瞒啊!” 知道他会错了意,裴尚武啧了一声,道:“我当然不是跟你说这个,我是说,你心里的人儿!哈哈哈哈!” 闻言,陆冲的脸上唰地通红,暗道:“怎么回事,师父他知道了?是青衣帮我说得么,还是。。。?” 正在陆冲胡思乱想之际,却听裴尚武爽朗地笑了起来,并道:“怎么样,果然被我猜中了吧。看以后这江湖之上,谁还说我心思不细、不解风情,哈哈哈!你们这些个小儿女啊,真是厉害,就在眼皮子地下,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听到这里,陆冲喜不自禁,看样子,师父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于是横了心,径直跪了下去,壮着胆子求道:“师父,既然您都已经知道了,冲儿也不敢隐瞒。冲儿斗胆,请您成全!” 裴尚武一把将陆冲拉了起来,道:“你这傻孩子,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呢。你二人既然两情相悦,我又岂有不成全之理?” 陆冲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尚武,脱口而出,道:“什么,两情相悦?难道她也。。。师父,这么说,您也答应了?” 裴尚武嘿嘿一笑,道:“我不仅答应了,还会给你做主呐,给你们有情人一场盛大的婚事!哈哈哈,要说,这是好事儿啊,好事不宜迟。如今,为师已经让李亦写了请柬,这会儿啊,估计都已经都发出去了。半个月后,便为你们主持大婚。” 陆冲闻言,实在难以置信,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居然真就砸在了他的头上,真是恍惚如梦,只见他眼眶带泪,又向裴尚武狠狠地磕头,哽咽地道:“师父,师父对冲儿恩重如山,冲儿铭感五内,无以言表。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报效忠义堂,回报师父。” 裴尚武再次将陆冲扶起,道:“都说了,你我之间,情同父子,不必言谢。再说,冲儿你的人品与能力,为师心里也是有数的,将她交给你,我也放心啊。不过,你们两个的婚事呢,还是得赶紧办,得大张旗鼓地办,而且啊,务必赶在那个祁子琰之前办好。所以今日之后,你就先休息一段日子,好好准备。” 陆冲听到这话,有些不解,遂问道:“祁子琰?师父,赶在他之前,又是为何?” 裴尚武面色一变,道:“当然要把青衣赶在那个登徒子大婚之前嫁出去啊,这样江湖上的人才会说是咱们青衣不要的他,而不是他们不要青衣。。。” 此言犹如五雷轰顶,陆冲打断裴尚武道:“师父,您说青衣?可是青衣与我半月后完婚?” 裴尚武也吃了一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青衣还能是哪个?” 陆冲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眼神尽是惶恐之色。 裴尚武则上前一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然你以为,为师要你娶的人是谁?” 陆冲动了动嘴,望着师父的眼神,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裴尚武自顾自地叨咕着:“还能有谁啊?眼皮子底下的?你也未曾否认?咱们堂里,除了青衣。。。”此时,裴尚武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孩子,那个经常被他忽略的孩子。瞬间,裴尚武入坠冰窖,面如死灰。 “冲儿,你别告诉为师,你的心上人不是青衣,而是紫嫣?”裴尚武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自欺欺人地问道。 却见陆冲使劲儿地点了点头,砸碎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 ------------------第二十四回身世(上)完----------------- (昨天忘记更新了。。。) 第二十四回 身世(中) 这一次,轮到裴尚武向后踉跄两步,手脚发麻。难道说,还真是自己搞错了? 这时,他耳边想起了陆冲的声音,透着七分无奈,三分悲凉:“师父,请师父恕罪。徒儿的心上人,确实是紫嫣小姐。日前,只因那言三公子一事,遂才鼓起勇气,与紫嫣小姐坦白了心迹。如今不知为何,师父认为我与青衣两情相悦,实则是没有的事情。我与青衣从小交好,胜似兄妹,却无儿女私情。还请师父明见。” 听到这话,裴尚武又怒又急,这岂非又要让青衣再难堪了一回了吗?不行,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今生今世一定要保护好青衣才行。 于是,裴尚武变了脸色,一半生气、一半诱惑地命令道:“冲儿,你也大了,要懂事才行。请柬已经发出去了,就将错就错吧。为师不管你之前喜欢的人是谁,总之你半个月后,必须迎娶青衣。而且要好好对待青衣,从此跟她白头偕老,一起振兴我忠义堂。如此,便是报了师父对你的养育之恩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竟然是要将忠义堂未来都托付给陆冲。裴尚武故意点明,也是为了让陆冲回心转意。 却不想陆冲竟然并不为之所动,良久才道:“师父,您对我恩重如山,既有养育之义,又有教导之恩。冲儿打心里,真的不想违逆您的意思。师父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愿为忠义堂肝脑涂地,愿为青衣师妹舍命尽忠,愿为师父赴汤蹈火。但唯有此一件事,陆冲实在无法做到。陆冲在内,是您的徒弟,甘愿鞍前马后,侍奉终身。但对外,陆冲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无论如何,绝不负我心上之人。劣徒执念,还请师父成全。” 裴尚武听到这话,又感动,又无奈,他也是性情中人,本来已经打算退步,可又转念一想,如今已经将请柬飞鸽传书送出去了,如果这次青衣这婚再结不成,恐怕真要被天下英雄耻笑殆尽了。无论如何,他绝不允许青衣受到这样接二连三的奇耻大辱。 于是,裴尚武斩钉截铁地否定陆冲,并再次要求他放弃儿女私情,答应迎娶青衣。 陆冲万般无奈,却也仍然执拗地不肯退让。为此,他甚至不惜抛出了裴尚义。短短几日之内,这是除李亦之外,另一人跟裴尚武提起了裴尚武的这位二弟。 说实话,裴尚武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徒弟,也知道他这么做是对的,且只有这样的有坚持的性子,才能在江湖上作出一番大事业。但没有办法,为了青衣,他就是不能同意。 于是,裴尚武苦笑了一下,将陆冲带到一旁的僻静之处,并给他娓娓道来了一个陈年旧事。 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漆黑的苍穹,无星也无月。 彼时忠义堂的堂主之位,刚刚从老堂主裴玄风的手里交到裴尚武手中,而裴尚武的二弟裴尚义担任了忠义堂的副堂主之职,辅助裴尚武共同执掌忠义堂。在这两位兄弟中,裴尚武刀法更胜一筹,而裴尚义虽然刀法稍逊,却擅长排兵布阵,出谋划策。兄弟二人,兄友弟恭,各司其职,堪称绝配。 而就在这时,年轻气盛的裴尚武,因受江湖上一位初见如故的好朋之托,特意瞒着老堂主裴玄风,偷偷地率领了忠义堂的一队精锐人马,取道豫州,前往东方药王谷,欲与这位名唤好友会和,营救落难的药王谷老谷主莫回春。 裴尚义听闻后,却是十分担心,虽然忠义堂一向以锄强扶弱为己任,但每次都是经过明察暗访、确认真相后再行动手的。 而这一次,大哥的那位江湖朋友,其言到底真假还尚未能辨,裴尚武就要带着堂内精锐直接冲杀上去,难免太过冲动。这一点,让裴尚义颇感不安。 于是,他反复向大哥裴尚武询问这位朋友的可信度。却被裴尚武误会为,自己的这个二弟对他不服,不愿听他命令行事,因而误会颇深,心生反感。是以,裴尚武根本听不进去裴尚义的话,并执意如此。 而因放心不下裴尚武,又阻拦无果,裴尚义也只好随他同去,心想与大哥有个照应。而裴尚义的夫人——裴舒氏,彼时虽然刚刚产女不久,却也因为担心夫君裴尚义的安危而暗中追随同去。 ---------------第二十四回身世(中)完-------------- 第二十四回 身世(下) 谁知众人刚刚到达豫州地界,便莫名其妙地被豫州夜家的人给团团围住,并遭遇暗害。一时之间,有好几名忠义堂的弟子都丧命于夜家的暗器之下。 这可给裴尚武一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于是危急之下,被迫展开火拼。 裴尚武一面对敌,一面感到万分纳罕,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家,居然莫名其妙打起来了? 他本想叫停,问明因果。却不想顷刻之间,又有几名弟子已经悉数倒在夜家暗器之下。情急之下,他也动了真格,运功击退对方好几人,并大声喊道:“拦路的可是豫州夜家?忠义堂与夜家无冤无仇,你们到底为何动手?” 没想到话音刚落,又有几名弟子陆续倒了下去,看来对方根本不给自己谈话的机会。 忠义堂弟子之间,感情一向很好,而这次与裴尚武同来的,又都是与他交好的几个人。这样沉痛的损失,让裴尚武十分愤怒,于是一为复仇,二为自保,他终于与对方全力以赴地缠斗起来。 豫州夜家本来擅长暗器,若论以真正的功夫正面对敌,自然比不过忠义堂。眼看已将对方击败,裴尚武当然想趁胜追击。却遭到了裴尚义夫妇的阻拦,说这场厮杀实在可疑。不如先就此打住,等见到对方当家人,说明情况再定不迟。 可当时的裴尚武已经杀红了眼,看着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兄弟尸体,他哪里还听得进去,看着脚下同伴们的死状,裴尚武实在是出离了愤怒,当即下令将对方一网打尽,并指责裴尚义胆量太小,不够义气。 于是,众人跟随裴尚武又追了上去,果然发现对方余党还在负隅顽抗。两伙人再次碰面,更加杀红了眼。 裴尚武等人更是直入夜家家门,遇到一个就杀一个。不想入敌老巢,果然真中埋伏。 就在两边人几乎斗得不剩几人之时,夜家家主—夜枕冰,一面将萃有剧毒的暗器向裴尚武发射过去,一面又将火药系在身上,竟是打算要与裴尚武同归于尽。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仇恨。 此时,裴尚武发觉危险,却已是避无可避。同伴们也都死的死,伤的伤。危及之时,只听裴尚义一声呼唤:“大哥,把他交给我,你快撤回去。” 说罢,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就这样毅然决然地纵身飞跃到裴尚武的面前,将裴尚武挡住,并推到了外面。 裴尚武当下是又羞又急,他知道二弟武功不如自己,又是被自己给坑过来的,岂能让他以身犯险。可裴尚义无论如何就是坚定地挡在裴尚武前面,不让一步。 就在这时,暗器已向二人嗖嗖地飞来,危及时刻,裴舒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又义无反顾地纵身挡在了裴尚义的前面,被暗器伤到后,当场毒发而亡。 此时,只听裴尚义大喊一声:“忘忧!忘忧!”而裴尚武也是大惊失色,哑口无言,只将毕生内力运在刀上,向发出暗器的夜家家主夜枕冰抛去。 果然,夜枕冰肩膀被打中了。此一击,凝聚了裴尚武十分功力,夜枕冰深受重创,口吐鲜血。 垂死之际,夜枕冰点燃了火药,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命地向裴尚武这边扑来。就在这时,裴尚义放下他的夫人,生无可恋地挡在了大哥裴尚武的前面,并转过身去,双手出掌,打向裴尚武,将裴尚武生生推开十几米远。 而裴尚武则一边向后退,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二弟裴尚义伴着一声巨响,爆破??并散落在自己的面前。那一刻,他耳边尽是嗡鸣之声,嗓子像是被火烧坏,就连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直到好久过后,裴尚武才勉力站起身来,环视四周,空留遍地尸体。可他二弟的尸体,却是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到了,只看他的那柄佩刀“曲终”散落成了几段。 听到这里,陆冲已然入了神。原来,这就是当年的那场因极为惨烈而被众人闭口不谈的“暗夜之战”,竟然如此这般的经过。 陆冲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原来,这就是被众人讳莫如深的暗夜之战。师父,您为何忽然与我提及此事?” 此时,裴尚武已是老泪纵横,他将陆冲身子扶正,并向陆冲正色道:“所以说,为师这条命,都是我那二弟夫妇用命换来的。而现如今,为了他们唯一的女儿,为师也愿意做任何事情,包括逼迫你去娶她,也包括,亲手拆散你与我的,亲生女儿。” “什么意思?”陆冲整个人已经呆住了,此时此刻,他要比人生中的任何时刻都要更加震惊错愕,“师父,您的意思是,青衣是。。。紫嫣才是您的亲生。。。” 裴尚武点了点头,向陆冲作揖拜道:“为师,请你成全!为师,求你成全!” 此时此刻,一股滔天巨浪,终于将陆冲的顽强坚持给淹没了下去。他本以为自己是个战士,能够顶住对方的任何压力,直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敌人与自己不在一个层面上。 为了报恩,师父居然将年纪相仿的紫嫣与青衣调换抚养,以弥补后者的父爱缺失。这么多年,他真的从来没有看出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每次师父偏向维护青衣时,陆冲心里还总是觉得师父有些偏心,到底是更加疼爱自己的亲生女儿啊。却不想,真相居然是这样。十几年来如一日,师父始终对青衣疼爱照顾,并全然不顾旁人的误解,或许这样,才是真正的报恩。在这样的大爱面前,儿女私情仿佛真的有些黯然失色了。 是啊,师父已经将那段最不愿意宣之于口的过往,与自己讲了出来,已经将这么重大的秘密对他悉数倾诉,不就是为了说服自己,能够同意不日迎娶青衣么!如今,面对这样的身世真相,试问他还有拒绝的余地吗?他还有拒绝的力气吗?他还有拒绝的立场吗? 千言万语,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终于,陆冲抬头迎上了裴尚武那饱含殷切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认了下来。 裴尚武见状,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含泪叹道:“好孩子!我的好孩子。为师今后便把青衣和忠义堂,都交给你了。不过,她二人的身世,事关重大。请你务必要守口如瓶,无论何种情况,都不可与第三人道来。” 陆冲闻言,良久之后,郑重地回应了一句:“是。” ------------------第二十四回身世(下)完-------------------- 第二十五回 定情(上) 待裴尚武与陆冲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地返回忠义堂后,却见早有一行人等候在前厅,他们分别是裴青衣、李亦、以及躲在一旁的裴紫嫣。 此时此刻,堂内的人还不知道城南演练场已经发生了什么,只是都在等着跟裴尚武解释清楚这被错点的鸳鸯。 裴青衣更是信心满满地想要跟裴尚武解释清楚,她知道爹一向最疼她了。眼见爹爹回来,她第一个就跑了上去,带笑问道:“爹,您这怎么才回来啊?女儿有急事找您呐。” 裴尚武却一反常态,冷冷地扫了裴青衣一眼,道:“已经听说了吧,你的婚事已经定好了,婚期就在半月之后,你快回去好生准备吧。” 裴青衣不想被抢了白,有些错愕,话语之间,也发现父亲今天颇为异样,于是有些询问地看了一眼陆冲,却见大师兄此刻一副垂头丧气,生无可恋的表情,心中但觉更加不安。于是又道:“爹,我是听说了,也正想跟您说这事儿呢。爹,这里面恐怕有些误会。。。” 没成想,这边裴尚武完全没有理会裴青衣的问话,只是责问李亦师叔,为何出现在这里,可是请柬写完了? 李亦有些为难,道:“这。。。堂主。。。是方才大小姐她过来。。。呃,跟我说。。。” 裴尚武打断对方,道:“不用管大小姐的意思,一切照旧,半月之后,按计划给她与冲儿完婚。”丢下这句话,便径直离去了。 裴青衣见状,愣在原地,完全摸不到头绪,也不知道父亲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随即扫视了一眼裴紫嫣,发觉对方已然在崩溃的边缘,于是只好转向陆冲,给他使了使眼色,暗示他紫嫣也在,并低声地讯问道:“大师兄,爹今天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也这幅表情?难道你没有听到吗,师父要让咱们两个成亲呢!” 却万万没有想到,陆冲只是漠然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是。我先回去了。”随后便不再言语,也是低头离去。 可陆冲却并不知道,裴紫嫣此刻也正躲在一旁窥视,因此当走过紫嫣身旁时,陆冲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却重重地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听到裴紫嫣对他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好啊,原来那些话,你都是骗我的。” 语毕,裴紫嫣便恶狠狠地推了陆冲一下,然后捂着脸哭着跑掉了。 看着爹爹一去不回,李亦师叔也领命回去继续赶制请柬,紫嫣也气哭而去,裴青衣忙快步追上陆冲,问道:“大师兄,你先别走!我问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却见陆冲脚步虽然停了下来,却还是一言不发。 这让裴青衣十分着急,道:“大师兄,你到底怎么了?这婚事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跟我也不说的么?你知不知道,方才我已经帮你试探出了紫嫣的心意了。原来她对你也是有意的,本来还想分享给你这个好消息的,可你怎么这个反应?到底是我爹把你怎么了,还是你把我爹怎么了?” 可陆冲似乎充耳不闻,仍是雷打不动地杵在那里。 裴青衣急得已经是团团转了,她头一回向陆冲发脾气道:“好好好,你装听不见是吗?那我问你,紫嫣她是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吧。你这会儿刚跟人家表白完,就转身默认要娶我。你知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她这会儿是跑掉了,你难道就不怕她因失了脸面而想不开,发生意外?” 果然还是这句话好使,一瞬间便切中要害。陆冲闻言,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急忙一溜烟地向紫嫣离去的方向追去,青衣想了想,也跟着追了过去。 另一边,裴紫嫣先是气得跑回了房,趴在床上委屈地哭了起来。小春则守在外头,又担心又害怕,踟蹰半天,也不敢进去安慰。 过了一会儿,裴紫嫣哭得有些累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跑到梳妆桌旁,将那束插在双耳窄口玉瓶里、却早已经打蔫的鸢尾花,费力地给抽了出来,又使劲儿地砸在地上。任凭这样,似是还嫌不够解气,复又狠狠地踩上了几脚。想了一想,又给捡了起来,向荷池方向跑去。 来到荷池南边,裴紫嫣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将那可怜的花儿抛向空中,然后抽出她的“紫霜”宝刀,将缓缓落下的花朵砍个粉碎,悉数凌迟。可谁知用力太过,脚下却没有站稳,眼看整个人就要向荷池里面栽去。 电光石火之间,在裴紫嫣的身后,忽然飞出一个颀长身影,只见那人一个箭步,便将险些跌入荷池的裴紫嫣给拽了上来,安全地送到地上。而他自己却被反力作用,狠狠地跌倒池中,不仅呛了好几口污水,还好巧不巧被池底的石头撞破了头,浮出几圈血色水纹。 裴紫嫣方才惊吓之余,并未看清救她上来的是何人。只见荷池之中,泛起点点血红。一时十分后怕,急忙向水下问道:“是谁救我?你还好吗?” -----------------第二十五回定情(上)完------------------- 第二十五回 定情(中) 就在这时,荷池中露出了一张沾满污泥与血水的脸,裴紫嫣见状,急忙将走到近处,将“紫霜”递到对方手里,想拉对方上岸。 结果仔细辨去,却发现那人是陆冲。裴紫嫣顿时脸色一变,将“紫霜”又撤了回来,赌气地扭过身去,不再理会。 池底的淤泥看来并不容易挣脱,好一会儿后,陆冲才狼狈地从荷池里爬上来。第一句话便是向裴紫嫣问道:“你。。。你没事吧。” 听到这话,裴紫嫣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质问道:“我问你,你现在还跟我过来干嘛?你不是要娶裴青衣吗?” 陆冲闻言,垂下头去,叹道:“紫嫣。。。小姐,对不起,一切都怪我。” 裴紫嫣听到这话更加生气了,还不如不说,于是一个冲动,将“紫霜”架在陆冲的脖颈儿上,大有杀死负心人的气魄,道:“废话!我问你,你凭什么无缘无故地过来招我,然后不到两天又要另娶他人?你是不是与裴青衣串通好了,故意来捉弄于我?” 闻言,陆冲不由得有些愣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层,急忙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是真。。。”说到这里,陆冲欲言又止。 裴紫嫣不禁又向前抢了一小步,“紫霜”也随之更加逼近了陆冲的脖子,只听她咄咄逼问:“真。。。什么?” 陆冲忍住胃里作呕的感觉,他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失态,于是艰难地说道:“紫嫣,如今一切已成定局,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住你。但请你相信,这一切与青衣无关,更绝非恶意捉弄,我。。。确实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裴紫嫣也不是傻子,心知对方此话一出,终是再无挽回余地。她开始的时候,虽然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接受大师兄对自己的这份情谊,尚且显得十分犹豫。但可能是失去的时候才懂得拥有的可贵吧,如今,她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多年来大师兄的好,竟然又很想答应他了。可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一时之间,裴紫嫣悲从中来,不禁泪复落下,伤心欲绝地道:“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呵呵,我知道了。就因为她是忠义堂的大小姐,能让你成为未来的堂主。而我只是一个任人欺负的表小姐,对吗?” 陆冲自然更没有想到这一层,更加着急起来,解释道:“你误会了,紫嫣。我可以指天盟誓,绝对与此无关。” 裴紫嫣闻言,收起“紫霜”,又狠狠地推了陆冲一下,向他吼道:“不因为这个,那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裴青衣嫁不出去了,伯父拿了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娶她的?” 此刻,一滴水珠从陆冲的脸上滑落,也分不清是池水,还是泪水。那一双剑眉星目,竟是凝成了腊月寒霜。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果然是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啊。呵呵,这都是命啊!” 裴紫嫣泪眼模糊地看着陆冲,仍旧不肯放弃地问道:“什么命?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陆冲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绝望到了极致,他反而笑道:“紫嫣,请你别再追问了,就当那日之言,是一场年少无知。你若生气,想打我骂我都好,就连我这条命你拿走都行。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一定得娶青衣,不能与你兑现当日之言了。” 裴紫嫣闻言,已是掩面而泣。 陆冲见状,倒有些吃惊,他不曾得知,在对方心底,居然也如此在乎自己,一时又觉喜悦,又觉可笑。只叹造化弄人。 其实,看紫嫣哭得这般伤心,陆冲心里又如何不心疼,但此时的他,又没立场去为她擦干眼泪,有没有办法哄她开心,只能苍白地许诺道:“紫嫣,别哭了。我此番对不住你,若你将来有任何事情吩咐于我,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一定会为你做到,生死不论。” 听到这话,裴紫嫣止住了眼泪,反而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轻蔑地道:“怎么,你就这么热衷于乱许承诺?又是将来,又是信誓旦旦的?呵呵,到时候又翻脸不认人了。不过是三日之前,言犹在耳,如今已然背信弃义,另觅新欢。何况未来?” 陆冲却是神情坚毅,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始指天盟誓道:“我陆冲在此发誓,今后如若裴紫嫣有事相托,我陆冲一定帮其完成,万死不辞。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人神共弃,受尽磨难,不得好死。” 裴紫嫣问道:“此言当真?” 陆冲点点头:“当真。” 裴紫嫣冷哼一声,道:“那好,依我看,也别以后了。如今我就有一事相托。” 陆冲想也不想,直接道:“可以,何事?” 裴紫嫣打量对方片刻,道:“我便托你。。。无论如何,就是不许娶裴青衣过门。” 陆冲叹了口气,道:“紫嫣,你是知道的,我所承诺的,根本不包括这件事。” 裴紫嫣坚持道:“那我可不管,反正我就托你这一件事。你若是做不到,就等着天打雷劈,人神共弃,受尽磨难,不得好死吧。哼!” 话音刚落,裴紫嫣就扭头向自己房内跑去了。空留下一身淤泥的陆冲,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第二十五回定情(中)完-------------------- 第二十五回 定情(下) 谁知此时,躲在一旁半晌的裴青衣,见裴紫嫣已经离去,这才缓缓地走了出来。二人的对话,她已然尽数听到耳内。 见陆冲这副落花流水的惨状,以及生不如死的悲愤表情,裴青衣先是笑了起来,围着陆冲转了好几圈,半点儿也没有了方才的焦急。 倒是陆冲有些局促,道:“你也跟来了,方才,都。。。都听到了?” 却听裴青衣并未作答,也未发问,转而叹道:“哎,我素来爱看杂书。在书中,也见到过好多痴男怨女的故事,一个个都是金童玉女、两情相悦的,但结局多半悲惨,不得善终。大师兄,你可知为什么?” 陆冲本来已经有所准备,知道裴青衣定然会再度逼问自己此中缘由。却不想对方竟不再提起,而是所言其他,自己反而被问得一愣。下意识道:“为何?” 裴青衣仿佛料到了对方会这样说,正中下怀地道:“只除了一小部分是情有可原外,其他大部分啊,都是自己作的,就比如说你。” 陆冲听到最后一句话,苦笑一声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怎知我就是那绝大部分?或许,我也是那一小部分呢。” 裴青衣不禁打趣道:“哟,难怪人家都说‘人生不失意,世上无诗人’呢。就这么一会儿,都引用了多少句诗了?” 见陆冲并不答话,裴青衣继续拐弯抹角地道:“你又不肯告诉我你的苦衷,自然也不能怪我不理解你的处境,是也不是?你也看到了,若紫嫣对你无意也便罢了。可如今你与紫嫣二人,分明是落花也有意,流水也有情,为何非要闹成这样啊?我估计啊,你这惦记紫嫣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难道舍得就此丢开手了?” 陆冲已经因为这件事情心力交瘁了,此刻他也不想再说些什么,只敷衍道:“或许,这就是命吧。我与紫嫣,注定今生无缘。” 想了想,陆冲又忽然艰难地补了一句:“青。。。请你也放心,我既决定娶你,日后肯定也会对你好的。这件事,就这样吧。” 原来陆冲此言,本是想安慰青衣的,知她也是妙龄女子,婚事却如此崎岖,怕她心里难过。 谁知裴青衣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登时不高兴了起来,冲陆冲驳道:“真是笑死我了!怎么大师兄觉得,一个随随便便就要认命的人,我跟他就有缘了?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肯问问我,到底愿不愿意嫁给你呢?” 陆冲闻言,五雷轰顶,细细想来,却又觉得裴青衣所言极是。倒是自己和师父两个人,谁都没往这里头想。 眼看对方的心中防御有些松弛,裴青衣赶紧加劲儿说道:“再说了,如果明知道这是一场错点鸳鸯,却不加以制止的话,到时候且不说你我两人郁郁终身,不得欢乐,紫嫣也会另嫁他人,万一她不得良人,以她那娇生惯养的性子,若是受人欺负怎么办?你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受人欺负?到时候,你就是连为她打抱不平的立场都没有!我可是听李亦师叔说了,这场婚礼之后,便要为紫嫣比武招亲呢,大师兄啊大师兄,你问问你自己,可当真舍得?” 果然,陆冲闻言猛然抬头,犹如当头棒喝。 裴青衣见他已经心生动摇,暗自庆幸,却又生怕把他逼迫过头,于是见好就收,决定言尽于此,剩下的再让他自己好好想一想。大师兄向来守诺,如今既然答应下这门婚事,方才又说有不得已的苦衷,必定是从爹爹那里领了什么命。看来这件事的转机,还是在父亲那里,因此逼大师兄也是无用。 想到这一层,裴青衣叹了口气,道:“大师兄,你我是从小到大的交情,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是有你的苦衷。你既不说,也必有你的缘由,我不问便是了。不过你放心,我此刻便找爹爹说去。这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你我之间的兄妹情谊,深如湖水、固若金汤,怎能被世俗所误会,又怎能被区区儿女私情所践踏破坏!你快别这么垂头丧气的,赶快回去把湿衣服换了,省着着凉。等我晚些时候,一定给你送来好消息。咱们凡事都先尽人事,再言命运。你说好吗?” 不知为何,陆冲眼里居然泛起一丝泪花。这一番话,直说得他莫名哽咽,怅然失神。 --------------------第二十五回定情(下)----------------------- 第二十六回 赌气(1) 事不宜迟,裴青衣这边刚安抚完陆冲,一个转身便去找了裴尚武。 谁知,来到裴尚武屋外后,裴青衣却被忠叔给拦在了门外。原来,裴尚武为了躲避裴青衣,竟然谎称闭关练功。这谎撒得可真是拙劣至极,鬼才信呢! 唉,要说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呢。从来裴青衣大驾光临,裴尚武哪次不是喜出望外,就没有避而不见的时候。看来这次,裴尚武当真是狠下心来了。 裴青衣实在是想不明白,爹爹怎么就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这件事情呢,虽然已经发出去了一些请柬,但还远远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啊。 实在大不了,就把婚事再取消一次呗,又不是没取消过。 此时的裴青衣心里十分懊悔,她后悔当时与世家公子会面的时候,并没有把握好机会。若是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还不如当时在那些公子里面随便挑一位算了,省着现在给大师兄造成麻烦。 看来自己可真是个祸害,本来只是寻常嫁人而已,可她偏偏不是被退婚,就是让人家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只是给别人添麻烦。想到这里,裴青衣心底越发的自责了,并暗暗发誓,一定要竭尽全力,成就这段良缘。不但要让大师兄和紫嫣如愿以偿,也要让爹爹明白一个道理,她如今已经十六岁了,也是有想法的大人了,有些事情,不能再像小孩子时那样,不管不顾地塞给自己,哪怕是深沉的父女之情。 可裴尚武却偏偏就是避而不见,裴青衣那三脚猫的功夫,又着实闯不进去。这该如何是好呢?就这样,一直等到了日落,见爹爹今日肯定是不出来了,裴青衣咬咬牙,灰头土脸地撤了回去。 然后,第二日一大清早,裴青衣便准时地侯在了裴尚武院外,可期间只除了忠叔来劝过自己几回以外,裴尚武仍是不肯现身。后来裴青衣又累又饿,只好再次败下阵来。 到了第三天,眼看婚期一天一天临近了。裴青衣特别下定了决心,若是今日再见不到爹爹,她无论如何就不走了。 就在她塞着糕点充饥的时候,忠叔果然出现了。裴青衣猜测一定是爹爹心疼自己,叫自己进去说话呢。谁知忠叔却是来奉命给她送饭菜的。并带话说:“大小姐,堂主说您总吃糕点对身体不好,让我来给你送热乎的饭菜。” 给裴青衣气得不行,还送饭菜?这是打算跟她长期耗下去了么?于是乎,裴青衣颇有气节地扭过头去,掩面塞了几口糕点,尽快咽到肚子里去,然后拒绝道:“忠叔,烦请您将这些饭菜都拿回去吧,我是不会吃的。再烦您帮我给爹爹带个话,从此刻开始,爹爹他若是再不肯见我,那我就什么都不吃了,糕点也不吃了。我也来学学那个问天剑阁的祁子琰,来个绝食以明志。” “这。。。”忠叔满脸为难,长叹一声,折返到裴尚武的房内,将菜盒放在一旁,作揖对裴尚武道:“堂主,我是真没办法了。青衣那孩子好像是铁了心似的不肯回去。您怕她吃不好,非让我给她送饭菜,结果那孩子还挺聪明的,看出来您这是爱护她,直说您要是再不出来见她,她就学那个祁子琰,跟您绝食明志呢。。。” --------------------第二十六回赌气(1)完------------------- 第二十六回 赌气(2) 裴尚武闻言,气得当即就想推门出去,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却又想了想,还是走了回来,道:“唉!这事儿闹的。都怪我会错了意,又办得急了些。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谁知道却成了这个样子。弄的俩孩子你不情、我不愿的。可忠叔,你也知道,咱们刚刚跟问天剑阁退了婚,眼下她跟冲儿的婚事,若是也变来变去的。。。这让江湖中人知道了,可就没法解释了,不让笑话死才怪!唉,还有青衣孩子,你说我好不容易劝动了冲儿,她这边又嚷嚷着不干了。这倒叫我如何是好啊,唉!” 忠叔也颇为犯难,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道:“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多思无益,再后悔也没有什么益处。依我看,眼下就两个法子。” 裴尚武看向忠叔,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忠叔会意,继续道:“要么就随了大小姐与冲儿的意思,让小儿女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再要么,就是在这条路上走到底,别回头。堂主,咱们都是过来人了,深知时间的力量,它既能让有情人变得疏远,也能让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产生感情。若青衣和冲儿真的走在了一起,就算一开始彼此无意,可时间久了,朝夕相伴,两个孩子又都是那么善良的小孩儿,总会回心转意的。堂主,我担心的,还是您的身体啊。眼下多事之秋,四方的镖师最近在路上竟总是能莫名其妙地碰到一些怪事儿,屡屡受阻,虽说现在还没什么大事儿发生,却总是让我担心,生怕咱们忠义堂这是被哪方势力给盯上了。堂主您既要兼顾走镖事宜,又要操心儿女的婚事,我只怕您操劳过甚啊。” 原来,忠叔全名林跃忠,已年近花甲,是裴玄风那时的老人了。他年轻时一直掌管着忠义堂堂内的各项事务,近些年因年老体衰,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才逐渐交给了陆冲。是以,整个忠义堂上下,只有他一个人有资历,可以从旁劝诫裴尚武一二。 而裴尚武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谋得又是走镖的差事。那些旧日里身边的老友们,一个个不是老死,便是死于江湖恩怨,所剩不多了。而经常能伴他身边的,也只剩忠叔了。听到忠叔说得这一番话,裴尚武又觉备受关怀,又觉英雄暮年。竟生出一丝悲凉。 若说他心里最担心的,不过是儿女的终身大事与忠义堂的基业罢了。可这两者,却是关联密切。得其一者,便等同于二者兼顾了。 若说之前让青衣见过的那些世家公子,他们一个个地,看上去确实都没有冲儿稳妥,尤其是那个吃着碗里的、却看着锅里的言必赢。之前,因为冲儿总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反而让他忽略了眼前这个最好的人选。现在想来,陆冲从小长在忠义堂里,跟青衣情谊深厚,彼此相熟,又重情重义,颇有担当,当真是最好的选择。可偏偏。。。唉。 正在这时,一旁的忠叔再度发话了:“堂主,论理,此事我本不该多嘴。只是看您实在举棋不定,想跟您说说我的看法。” 裴尚武道:“快说、快说。” -------------------第二十六回赌气(2)完------------------- 第二十六回 赌气(3) 忠叔看了看屋外裴青衣的身影,道:“我想请问堂主一件事情,请堂主判断一下,是否有些奇怪。” 裴尚武道:“何事?” 忠叔道:“以往咱们与问天剑阁定亲的时候,堂主可见大小姐如此抗拒?” 裴尚武想了想,摇了摇头。 忠叔继续道:“后来这门亲事退掉了,堂主又让一些年纪相仿的世家公子频频来忠义堂做客,其实真正用意,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可曾见过大小姐如此抗拒?” 裴尚武又回忆了一下,道:“倒是跟我说过两句,但也没像现在这样啊。我当时还只以为她是女孩子,不好意思罢了。” 忠叔点点头,道:“那为何要在您打算将她嫁给自小一处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的冲儿之时,却如此激烈地抗拒,甚至不惜绝食明志,也一定要叫停婚事?” 裴尚武也有些疑惑,道:“难道说,其实两个孩子的关系并非看上去那般融洽,甚至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忠叔闻言,简直倒吸一口凉气,真是白白说了之前那么多话,于是便直截了当地说道:“非也,非也!而且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大小姐她心里十分看重冲儿,才会孤注一掷、为了冲儿如此激烈地抗拒这场婚事!” 裴尚武恍然大悟,忙追问道:“那依你看,青衣对冲儿是。。。” 忠叔摇了摇头,道:“儿女们的心事,如何能知?即便在他们自己心里,都不一定说得清楚。但有一件事情,总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 裴尚武道:“什么?” 忠叔退后两步,道:“堂主您得尽快做个决策才行,要快刀斩乱麻才好啊!” 裴尚武哎了一声,道:“忠叔啊忠叔,你如今年纪越发大了,可是成了精。总是把难题抛还给我,任凭自己说了一筐的话,也总能再圆回来,点到为止,然后模棱两可,最后抽身而退。” 忠叔摆摆手,笑了笑道:“堂主见笑了,您说话当然可以恣意随性,我们自然要谨慎些的。但谨慎归谨慎,我也确实是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剩下的,还得看堂主裁断。” 裴尚武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本来就有了主意。既然请柬都发出去了,岂有再反悔之理?不过是怕青衣不愿意,如今你一席话点醒了我,青衣如此做,更能彰显对冲儿的看重。那此事。。。便还是照旧吧。青衣那边,你多照应照应,可别让她真饿着了。不行就架着她回去。让旁人也劝劝她,别再执拗了。对了,我还要悬赏,堂内之人,谁若是能把青衣给劝回去了,等大婚之后我亲自赏他。” 忠叔闻言,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遂领命而去。 一转眼,几个时辰都过去了。眼看天色渐晚,裴青衣不但没有等到裴尚武,却等来了一堆莫名其妙来劝自己的人。那些人不知为何,络绎不绝地赶了过来,皆是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劝自己回去。但落到最后,反而都被裴青衣给劝退了。 最后,就连丫鬟小尧也来了,从她那不设防的嘴里,裴青衣终于知道了真相。原来,裴尚武居然发起了内部悬赏,说谁能劝大小姐回去,事后必有重赏。这真是给裴青衣气得不行,如此大事,自己又如此坚持,可在爹爹眼里,却视若儿戏。 此时,裴青衣已经觉得体力不支,看来绝食这个法子,不仅希望不大,更是尚未伤敌,却自损一半。真是有些不划算。 而就在她饿得饥肠辘辘之时,却远远瞧见二师兄燕回,居然带了个面具向她而来。 起初,裴青衣还以为自己因为太饿而看花眼了。不然好端端的,又是在堂内,他带个面具做什么! 可定眼仔细看去,却是真的。况且,就连一旁的小尧,也一脸懵状。而下一刻,当燕回突兀地俯身一拜,随后却无比麻利地给裴青衣点了穴道,并一把将她扛在肩上,意欲送回她屋内之时,裴青衣才意识到二师兄假模假样带个面具的意思。裴青衣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让人无语,难道这样,自己便认不出来了他了么? 随后,裴青衣便被关在了自己屋内,不用说,这肯定是爹爹的意思。与裴紫嫣不同,裴青衣自小、起码表面上还算听话懂事,这是她第一次被禁足。可如此一来,她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了么?真是太失策了。 可这也不怪她,起先,她也没想到爹爹回如此坚持。而如今,她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看来,从爹爹这边入手,也是行不通了。 此时,裴青衣心里是又急又气,不由得在房内走来走去,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到底是何缘故,让爹爹如此执迷不悟,不肯罢休。唉,她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裴青衣走到窗前,隔空看向裴紫嫣的住所。是啊,就算不为大师兄,为了紫嫣,她也不能这么做啊!自己怎么能夺人所爱呢?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表妹,是为了救出自己的父亲活命而双双故去的叔婶的遗女啊!无论如何,必得想个法子! -----------------第二十六回赌气(3)完---------------------- 第二十六回 赌气(4) 忽然间,她联想到了杂书里的情节。记得也是有一对璧人相爱,却遭到了家族的反对,那两个人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私奔。 思及此处,裴青衣在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于是,只过了一个晚上,裴青衣便回心转意了。她让人去告诉裴尚武,说自己已经想通了。既然实在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那便勉强同意嫁给大师兄算了。 听到这话,裴尚武大喜过望,如释重负,急忙停止‘闭关’,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直奔厨房,嘱咐亲妈给裴青衣准备各种她最爱吃的菜肴,嘱咐做好后给送过去,并说等裴青衣都吃完了,就给她解开禁足令。 裴青衣看到这一桌子的青菜,也只好从命了。她也确实饿了,便急忙一一吃过,然后就径直去找大师兄陆冲了。 陆冲这边其实也早已听说了‘师父闭关不见’而‘青衣抗议未果’一事,此刻看到裴青衣过来,知道她必定也是妥协了,既有些失望,又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毕竟再过几日,青衣便将会是。。。 却见裴青衣丝毫没有异样,还同以往一样,光明正大地走了过来。 陆冲急忙起身,拦道:“青衣,你要不,先别进来吧,屋里只有我一个人。” 听到这话,裴青衣脚步一滞,难以置信地道:“什么?” 陆冲咳嗽两声,窘迫道:“我都听说了。师父确实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你也同意了。所以你我最好别。。。” 裴青衣想都没想,便向陆冲扯一个鬼脸,果然这样一来,显得更加丑了几分,嘴上更是毫不在意地说道:“同意个鬼啦!我那还不是将计就计,骗爹爹的!不然现在怎么出来见你!” 陆冲面色一变,惊道:“什么?你骗师父的?只为出来见我?这又有何助益?” 裴青衣张了张嘴,又回身确认了一下门已关严,才得意洋洋地对陆冲道:“适才,我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说完,竟兀自笑了起来。 陆冲感觉有些怕怕的,试探道:“青衣,你怎么笑得我有点发毛啊。是什么办法?” 裴青衣收住了笑容,铺垫道:“你先别急,我得慢慢跟你说哈。这个办法呢,需要一点点勇气,需要一点点魄力,还需要一点点执着,呃,以及一点点运气。虽然不是上上之策,但已经是我的杀手锏了,我想来想去,也实在是技穷了。” 陆冲更着急了,忙问:“什么杀手锏啊?你就直说吧。” 裴青衣凑了过来,小声道:“私~奔~” 陆冲一把捂住了嘴,诧道:“啊!” 裴青衣急忙示意对方噤声,然后一脸正气地道:“怎么样,你就没想到吧。” 陆冲也压低了嗓音,道:“如此离经叛道,我自然是无法可想。这可万万不行。” 裴青衣道:“怎么,你舍不下如今地位,不愿带紫嫣离开?” “当然不是”陆冲义正言辞地说,“只不过。。。一则,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绝不能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二则,我既已答应与你成婚,断然不能在大婚前夕弃你而去,让你成为江湖笑。。江湖谈资;三则,紫嫣也未必答应,她自小锦衣玉食,怎会愿意同我仓皇出逃?若真这样,也实在太委屈她了。” 裴青衣:“停,快打住吧。你若是再这么说下去,就连我都快被你说服了。” 趁着陆冲陷入绝望之际,裴青衣仔细梳理了一下对方的话,虽然不无道理,却也可以逐条击破。只听她清了清嗓子,道:“大师兄,我便与你一一辩来。首先爹爹对你确实有恩,你确实应该回报,所以,你就更不应该置他于困境了!” 陆冲颇感疑惑,不禁问道:“我何时置师父于困境了?” -----------------第二十六回赌气(4)完------------------- 第二十六回 赌气(5) 裴青衣见对方上套,继续诡辩道:“你看看啊,首先我根本不喜欢你,嫁给你就不会开心,这一点你也明白吧。其次呢,你娶我也非心甘情愿,而是违背本心。咱俩若是勉强在一起,日子过得实在不幸福,你说我会幸福吗?我要是不幸福,你说爹他会开心吗?一步错,步步错。你明明也知道这个道理,却由着他胡乱安排,岂不是要置他于困境么!长辈向来固执,想法有错时,难道我们就袖手旁观,不加阻拦嘛?” 这一席话,居然说得陆冲哑口无言。 裴青衣继续发力道:“第二,你说已经答应娶我,怕我再度沦为笑柄。首先我要谢谢大师兄为我考虑,但你也只是看到了表面现象,没有看清本质。” 陆冲问道:“什么本质?” 裴青衣道:“这世上好像专门有一类‘好心人’,明明自己活得不够通透,却总是满心善意,办着让人捉急的蠢事儿,终归好心帮倒忙!唉,你可知道,现在堂内之人,都知道你与紫嫣彼此爱慕的事儿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早晚会传到外人耳里。到时候,人家都会觉得是你被迫与我完婚的,岂不是要更加嘲笑于我,嘲笑咱们忠义堂?与其日后面对那种指指点点,还不如现在大大方方地认个乌龙,改错为正,方不失大气。与其日后无尽后悔,不得欢乐,不如今日破釜沉舟,从头再来。” 闻言,陆冲似乎有些动摇了,却道:“不敢苟同。倘若你我成婚后,真有嚼舌根子的人,也不过是些风言风语。可我若是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那排山倒海的风言风语全压下来,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裴青衣摆摆手,道:“那些无聊的议论,又何必要乎?反正之前也有一次经验了,咱们这次低调点,而且,我自有顾全颜面的后计。你就不要担心了。” 陆冲仿佛看到了希望,问道:“什么办法,如何能够顾全颜面?” 裴青衣狡黠一笑,道:“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先告诉我,你答应娶我的苦衷。” 陆冲有些为难:“这个,我现在的确还不能说。请你谅解。” 裴青衣哼了一声,回敬道:“那么,我的后计现在也的确还不能说,也请你谅解。” 陆冲嘴唇微动,道了句“即便如此,可是。。。”似是想说什么,终又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裴青衣见他这般模样,也明白他的担心,询问道:“我知道你的担心,这也是我要说得第三条。大师兄,你可是怕紫嫣不愿同你一起离开?” 陆冲颓丧地点了点头。 裴青衣笑道:“这个先不用担心。大师兄哦,你只要告诉我,抛开其他因素,你到底愿不愿意放弃一切,跟紫嫣在一起?一辈子照顾她,疼爱她,容忍她的小脾气,矢志不渝?” 陆冲想了想,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裴青衣“嗯”了一声,道:“那就好办了。紫嫣那边,我这便去探探口风。一会儿,我先进去,然后你跟秋儿在外面候着,等时机到了,我亲自去喊你进来与紫嫣自己说。在此之前,你同秋儿尽量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躲,不要出声,别被旁人发现才好。” 陆冲点了点头,此时的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看着裴青衣,脱口道:“青衣,此事无论成与不成,大师兄都谢谢你。没想到你虽然从未行走江湖,但活得最通透的人,居然还是你。以后啊,我看就不要再叫你小师妹了吧,叫你小红娘好了。” 裴青衣闻言一笑,道:“这呢,就充分说明了一件事。人生在世,还是要多读书,哪怕是杂书呢。大师兄,那咱们这就走吧。” 陆冲:“嗯。” ------------------------第二十六回赌气(5)完------------------ 第二十七回 试探 裴青衣来到了裴紫嫣的房外,只间她房门大开,似是没料到会有人来。从远处看去,只见里面有人,正伏在床上嘤嘤抽泣,不是裴紫嫣又是哪个! 于是,裴青衣省略了敲门的步骤,直接走了进去,又清了清嗓子,刻薄地奚落道:“哟,怎么还哭呐,真有那么伤心吗?” 裴紫嫣本就伤心欲绝,忽然听到了裴青衣的声音,只觉十分愤怒,转手便将一只枕头向裴青衣抛来,幸好裴青衣心里早有准备,一步便绕道对方身后,这才躲过这“致命”一击。 果不其然,裴紫嫣恼怒地向她喊道:“要你管,你来干嘛?看我笑话吗?” 裴青衣再度一反平日里忍让谦恭的常态,故意气她道:“对啊,你都看我笑话那么多回了,我偶尔看你一次,不行吗?” 裴紫嫣自然十分生气,一边躲着脚,一边用手指着窗外道:“给我出去!你这个丑八怪贱人,不要脸!” 裴青衣丝毫不为所动,既不动怒,也不哄她,只没有温度地感慨着:“哎呀呀,真是没意思,翻来覆去,骂得都只是这几句,可见文墨素养也不怎么样。小时候的书都白念了。” 裴紫嫣忍无可忍:“裴!青!衣!你到底滚不滚,我警告你,别逼我跟你动手!你根本不是我对手!”说完,便拿起了“紫霜”。 见她认真起来,裴青衣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道:“干嘛啊,就为了个男人?怎么大师兄对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裴紫嫣霎时泪如雨下,凄楚地道:“如今他对我重要与否,又与你何干?难道你能把他还给我吗?” 裴青衣正色道:“这个我自然不能。因为。。。大师兄本来就是你的。” 裴紫嫣冷笑两声,道:“那又怎样,还不是要被逼着娶你?明明是你自己有问题,嫁不出去,凭什么来拆散我们?” 裴青衣却笑了一下,道:“巧了,难得有一回,咱们姐妹两个想得一样。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这桩婚事,可真不是我的意思。漫说你我是姐妹,就算不是,我也最不愿意凭借??自己的身份,做那棒打鸳鸯、使人勉为其难的糊涂事。所以此番便来问问你,是不是真心想跟大师兄在一起?” 裴紫嫣被问得莫名其妙,她想起了昨日的事情,于是冷言冷语道:“怎么,又来骗我?那日还拍着胸脯,说要跟伯父说明情况,把大师兄还给我呢!结果呢?不仅伯父没有同意,就连大师兄也改变心意!” 裴青衣见对方确实情真意切,不可能是装出来的,私奔一事八成有戏,于是赶紧上前解释道:“好了好了,紫嫣,我不同你斗嘴了。爹那里是我无能,任凭再三努力,也未能让他改变决定。但大师兄对你的心意,却是真心实意,从未变过的。他之前的确是心有苦衷,词不达意,你别同他计较这些。如今,他不仅已经想通了,甚至愿意舍弃一切,与你私奔,却又怕委屈了你,不敢造次,如今正在门外侯着,想跟你争取呢。你若也愿意博这一把,我就叫他进来跟你自己说。若不愿意,我便去回绝了他。你若不信我,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半点假话,立刻便死。” 裴紫嫣闻言,不禁愣在那里,私奔二字,着实是把她给吓到了。一方面,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么极端,可另一方面,她心里又莫名地十二分地感动,喃喃自语道:“大师兄他,若娶了你,整个忠义堂就是他的,他就是未来的堂主。他果然愿意放弃一切,跟我远走高飞么?他不是说,他有苦衷的么?” 裴青衣点点头:“是有苦衷,但他现在都想通了。他就在外面等你呢,你可愿意跟他走吗?” 裴紫嫣有些难以置信,问道:“他不是对我避之不及吗?他真的在外面?难道现在就走么?” 裴青衣心想终于大功告成,兴奋地说道:“当然不是今天,此事还要好好准备一番才行。不然你这么个大活人,怎么在层层守卫之下,把你变出去啊!不过这些你都不用操心,总会有办法的。你只问问自己愿不愿意。” 裴紫嫣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居然破涕为笑了起来。 裴青衣见状自然会意,没有再追问下去。没有说不愿意,那就是同意咯。裴青衣拍了拍裴紫嫣的肩膀,随即转身出门,并向不远处的陆冲笑着招了招手。又给秋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同自己一同回去。 --------------------------第二十七回试探(完)--------------------------- 第二十八回 无声告别 虽然没有听到陆冲进去后跟紫嫣小姐说了什么,但是秋儿也能猜得出来。 在两人回去的路上,秋儿时不时地瞄着自家小姐,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问道:“小姐,您这么做。。。唉,我可真是看不透你啊。” 秋儿自小便跟在裴青衣身旁,裴青衣与她不仅感情很好,更是十分信任。闻言,挑眉道:“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秋儿也是直言不讳,道:“秋儿还一直以为,小姐您是喜欢大师兄的呢。” 裴青衣当下便停住了脚步,回头打量着这个丫头,心里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丫头是怎么看出来的? 裴青衣本能地想矢口否认,却又忽然住了口,这种事情,岂不是越解释越不清楚?于是转念打趣秋儿道:“哦,眼光这么好?那回去以后,就先别睡了,待我给你找点活干,省着浪费了你的天赋。” 秋儿:“啊!?” 裴青衣:“啊什么啊,难道还劳驾不动你了?你且先回去,把上次缴获的、问天剑阁的聘礼,从中挑选些值钱的又轻巧的,给我包起来。还有咱们屋里也找找,但凡看上去贵重且轻巧的,也都包起来。我自有用处。” 秋儿想了想,扫视了一下四周,凑过来与裴青衣道:“小姐,可是真的要这么做吗?这么大的事儿,万一被堂主发现了就不好了。再说。。。” 裴青衣面色一变,也环顾一下四周,确定旁边没人,才低声道:“没有万一,爹他是一定会发现的。不过那又怎样,谁让他一直不顾我的感受,总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逼我做着我根本不想做的事情?如今还要让我做那打散鸳鸯的棒子!我本来,也是想跟他好好说的,可他又不肯见我,岂非是逼我出此下策?秋儿,你若是害怕。。。” 秋儿急忙摇头,打断裴青衣道:“小姐你误会了,秋儿绝对不是害怕,秋儿从小就跟着小姐了,小姐对秋儿那么好,秋儿此生此世都无以为报,对小姐那绝对是忠贞不二,天地可鉴。但凡小姐想做的事情,秋儿绝对完全支持,站在小姐这一边。秋儿只是怕小姐这么做,会伤心。” 裴青衣托起秋儿的手,道:“一开始就没瞒着你,自然是信得过你。咱们之间的情谊,那还用说么?你放心,我虽然敬重大师兄,但却并无其他心思,何来伤心之说?你这一天到晚的,不好好干活,操得都是些什么心?好了,快回去吧,就按我说的做,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千万别让小尧她们几个看到了。她们向来脑子呆,嘴巴大,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节外生枝的。” 闻言,秋儿点头应承下来,并问道:“小姐,那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裴青衣笑了笑,道:“方才有些吃撑了,我且去荷池那边走一走,吹吹风,也消消食。” 秋儿建议道:“小姐,天色已昏了,我陪您一同去吧!” 却见裴青衣颇有气场地地看了一眼对方,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必。”言语之间,极为坚决。 秋儿虽然还有些放心不下,但又觉得小姐忽然变得莫名威严,不放心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只好点头答应,并目送裴青衣离去。 就这样,裴青衣一个人来到了荷池,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晚来到这里。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欣赏风景可言,放眼望去,平时里再熟悉不过的荷池,此刻简直就是一团漆黑,与夜空浑然一体,什么也看不到。 裴青衣抬头看天,偏偏今夜不见明月,也不见星辰。 原来这几日,她说了太多的违心之话。本想跟这些天地间亘古不变的老友们聊聊心事,却不巧对方都没有现身。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夜,它们还会出现的。可她心底最期待的那一个人,恐怕将会有一段时间再难相见了。 晚风送来阵阵清香,清香又勾起幼时回忆。裴青衣拿出手帕,一点一点将它润湿。 ------------------第二十八回无声告别(完)-------------------- 第二十九回 私奔(上) 当陆冲叩响裴青衣房门的时候,屋内的人迟迟没有回应。 因为屋内之人知道,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直到陆冲又焦急又尽量压低的声音响起:“青衣,你在吗?”裴青衣才走上前去,放他进来。 此时,秋儿早已借故打发走其他小丫鬟,自己则守在了外面,帮裴青衣把风。 只见陆冲虽然尽量保持平静,但那眉眼之间尽是笑意。见状,裴青衣会心一笑,道:“你们已经决定了?” 陆冲点点头,道:“决定了,既然你与紫嫣都愿意,为了咱们三个长远着想,即使背负骂名,我也豁出去了。” 裴青衣点点头,道:“好!” “只是,”陆冲有些犯难,道:“紫嫣她平日里不大出门,此时又在禁足,堂内守卫重重,要想把她悄无声息地带出去,实在是千难万难啊。” 裴青衣点点头,道:“这个我也想过,眼下已经有了主意。” 陆冲急问:“什么办法?” 裴青衣道:“这次婚事较为仓促,我听李亦师叔说,本来是要让我穿上次做好的新娘服的。而我昨日已经跟爹打好了埋伏,就说不愿意穿上次那身晦气的新娘服,而要裁缝铺给我重新定做。可大婚在即,眼下裁缝铺根本赶制不及,所以我便提出要求,要去裁缝铺最新做好的、又没人穿过的新娘样服里挑选一件。爹现在是只要我同意完婚,恨不得其他什么都听我的,自然满口答应。” 陆冲点了点头,道:“是了,难怪李亦师叔告诉我,明日要带咱俩去一趟裁缝铺呢。” 裴青衣继续道:“到时候,我打算跟紫嫣做一场戏。先是由我假意带着丫鬟,去紫嫣那儿耀武扬威地小闹一场,当然是做戏给旁人看。然后便假装话不投机,针锋相对,主子吵架,丫鬟遭殃。混乱之际,丫鬟被打了一巴掌,哭哭泣泣地掩面跑了出来。而跑出来这人,其实是紫嫣‘伪妆’的丫鬟。如此一来,再由这名“丫鬟”,也就是紫嫣,陪同我去选新娘服。这样一来,就将紫嫣给带出堂里了。” 陆冲双手一拍,道:“妙啊,如此一来,真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只是第一步,”裴青衣娓娓而道:“此时,咱们三人便可以去往薛记裁缝铺了。如此一来,大师兄你只需在裁缝铺外,早早地备好马车,安排好一切,便能将紫嫣,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送出去,安置到马车上。然后,我便嫌弃你眼光不好,不让你跟着,同时让你去南坊区给我买桂花糕来。你便大摇大摆地从李亦师叔面前告辞,并与马车上的紫嫣汇合,并快马加鞭地暂时离开长安。同时,我会安排秋儿让她提前自行赶到裁缝铺,最后再带着秋儿回到马车上,这样不多不少,不着痕迹。” 陆冲已经听得呆了,道:“青衣,你这计划居然如此缜密,既不声不响,胜率极高,又在无形之中,帮我和紫嫣争取到了一夜的赶路时间。只是我们走后,万一师父责罚起你,或是责罚李亦师叔和丫头小春。。。” 裴青衣笑道:“这你放心,有我在呢,这几个被累及之人,我自然会罩着他们的。爹他那么疼我,肯定没事的。” 陆冲听到这里,以一句话呼之欲出,却又最终忍住,只点了点头,道:“青衣,得你为妹,大师兄真是三生有幸!” 裴青衣起身拿起一袋沉甸甸包裹,递给陆冲,道:“大师兄,这些东西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们此番出门在外,少不了使用银子的地方。。。” 陆冲见此,急忙后退两步,道:“青衣,这可万万使不得,你已经助我良多,怎么能。。。你快收回去吧,这些年我自己也攒了一些,我。。。” 裴青衣叹了口气,道:“大师兄,你别误会,这绝不是我看低了你,而是你不了解紫嫣的吃穿用度,就你那些家底儿恐怕。。。再说了,这些都是我作为表姐,送给紫嫣的,又不是给你的,你也不必不好意思。出门在外,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儿,有钱便会方便许多。多少也是我的心意,你若是执意不肯接下,倒是嫌少了?” 陆冲眼含泪光,道:“青衣。。。” -------------------第二十九回私奔(上)完---------------------- 第二十九回 私奔 (下) 裴青衣哎呀一声,道:“这算什么啊?我实话跟你说吧,这里头有一些本就是紫嫣的银子。她前段时间不是设那个赌局嘛,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还暗中狠狠地赚了她好几笔,她却傻乎乎的,只知道跟我置气,也没发现。如今故归原主,也算是有来有往,一场轮回。不算什么的。” 陆冲闻言,心里难受得不行,恨不得当场替紫嫣给青衣道歉,又觉得无论怎么说,都太过苍白。 裴青衣话音刚落,才发觉自己言语有失,本来是想开解于他的,怎么却说起了紫嫣的不是,让大师兄为难。急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大师兄。还有两件事情,我一定要嘱咐你的。” 陆冲道:“何事?” 裴青衣道:“大师兄,这第一件事,便是无论如何,都请你务必、一定照顾好紫嫣。她虽然因为她爹娘的事情,与我有些隔阂,但我却真心实意地把她当做妹妹。她看上去是有些小聪明,但其实与人交往天真浪漫,从不设防,向来都是嘴毒心善,又未在江湖上闯荡过,我怕她会吃亏。说句实话,与她私奔的人,若不是你,我都不放心出这个主意。” 陆冲闻言,不假思索地答道:“青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此番只是带她出去避一避风头,绝对会以礼相待,断然不会。。。等到师父有朝一日同意了,或是青衣你已觅得佳偶,我自会带着紫嫣再回来,到时再向师父光明正大地求娶紫嫣。” 裴青衣闻言面色一红,有些尴尬,她本不是这个意思,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几本杂书,遂咳嗽两声,打岔道:“大师兄乃正人君子,如此自然更好。但倘若。。。倘若未能。。。我也只求你对紫嫣有始有终,真心不变。绝不可做那负心之人。” 陆冲此刻也自觉唐突,不由得讪讪道:“明白,这个自然。” 裴青衣急忙打岔道:“对了,大师兄,方才我要嘱咐你的第二件事,便是你们日后,可一定要再回忠义堂来啊。” 陆冲点头道:“当然。此次私。。自出门,不过时到外面游历一圈,早晚都一定会回来的。师父大恩、以及师妹高义,我陆冲都还没有报答呢,怎么会一去不返?” 裴青衣点了点头,道:“嗯嗯,这样就好。爹那边肯定会想明白的,而我也会努力嫁人,估计左右不过一年半载的时间,总会尘埃落定,云开月明。” 陆冲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刻,裴青衣已经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完了,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死寂。裴青衣最后抬头看了一眼陆冲,却发现大师兄也在看着自己。 不知为何,裴青衣忽然有些心虚,目光急忙移转到别处,落在那面铜镜之上。 但见铜镜之内,一男子身材颀长,玉树临风,剑眉星目,侧颜迷人。 对面却立有一女子,身材瘦小,发枯如草,面色蜡黄,一见醒神。 这一下子,便将裴青衣拉回了现实,向对方说道:“那就这样吧,大师兄。明日我们便依计行事,你快去准备马车,我这边赶紧去跟紫嫣交代一下。” 陆冲最终点了点头,道:“好。” 第二日,计划实施得异常顺利,仿佛就连老天,也在暗中帮助这两个苦命鸳鸯赶紧逃出生天。 薛记裁缝铺临别之际,裴青衣看着陆冲即将离去的背影,偷偷塞给他一包锦囊,而最后一句话却是:“我才不管,偏要吃到南坊区清香斋的桂花糕才行,大师兄,你去给我买来吧。” 而陆冲只回了一句:“一定。”便消失在了裴青衣眼前。 刚刚摆脱李亦后,在与裴紫嫣汇合前,陆冲便急匆匆地打开了那只锦囊,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写着:“此去一别,少也半载,多则一年;务必珍重,待我出嫁,如期归还。” ------------------第二十九回私奔(下)完------------------ 第三十回 将计就计(上) 当晚,裴青衣回到忠义堂后,径直去了裴紫嫣的房内,给丫鬟小春解了绑,并取出了她嘴里的布。 然后开始循循善诱道:“小春,不瞒你说。如今你家小姐跟大师兄,已经远走高飞了,而且是在我的鼎力帮助之下,你看你,到底要选择哪一边啊?” 小春惊吓之余,已经六神无主,哪里还能回答裴青衣的问题。 裴青衣见她吓成了这样,又狠着心继续吓唬她道:“小春,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好丫头。上次赌局一事,便可见一斑。如果这一次,你还是站在我这边的话,那么无论如何,我都必定保你平安无虞,并且还会跟堂主争取,把你调来做我的丫鬟,直到未来有一天,紫嫣他们再回来。” 短暂的停顿过后,裴青衣继续道:“可你若是站在堂主那边,跑去通风报信,也许暂时无事,可你坏了我的计划,你说我会不会以后找你的麻烦呢?所以,你看你应该乖乖听谁的话?” 这一番话,听得小春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想她入堂多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裴青衣啊。印象中,大小姐一直都是和善大度、宽厚隐忍的,怎么现在竟如此凌厉可怖? 这一番震慑十分管用,小春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听从裴青衣的意思,假装不知。但不知道到时大小姐会如何救她,会不会到时候,就不管自己的死活了呢! 裴青衣一眼便看出了小春的担心,遂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好吧,既然你已经选择了站在我这边,那我定会对你负责的。从今晚开始,你便开始生病吧。明日,我会让秋儿来代替你‘照顾’紫嫣。若是堂主发觉此事,责问起来,你就推说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这两天发了烧告了假,睡得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剩下的话,则都交给我来说。知道了吗?” 闻言,小春那一颗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果然,这么说是把自己全都给摘除出去了,看来大小姐果然没有食言。没有牵连到她。这个说来也简单,不就是装个病嘛!没有问题。于是小春连连点头。 裴青衣道:“好,你只要嘴巴严一点,就没有你的事儿。知道了么?” 小春则再次乖觉地点头。 裴青衣心里笑了笑,暗道:“还真是容易啊,看来这小丫头就是好吓唬。” 翌日清晨,当裴尚武发现不见陆冲后,当下十分担心。最近镖局事故频发,似乎是有一股势力暗中崛起,与其为敌。 可当他给后堂增派守卫,以护两位小姐周全之时,却忽然吃惊地发现,紫嫣居然莫名不见了。这让他十分惊愕,心中大急。究竟是何方神圣,先后掳走了陆冲和裴紫嫣? 与忠叔及李亦等人商量之时,却见两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私~奔。” 这一刻,裴尚武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果然大发雷霆,急忙派颜回等弟子出门去抓人。又仔细盘问了忠叔与李亦两个,方得知昨日日落以前,陆冲还是在的,最后是被青衣给支配走买糕点去了。从此便一去不复回。 裴尚武闻言,不假思索,便可知道此事与裴青衣绝对脱不开关系,遂直问丫鬟青衣所在。 丫鬟小尧低着头道:“回。。。回堂主,大小姐在。。。在祠堂里呢。” 原来,关于该如何承受裴尚武的雷霆之怒,裴青衣早已准备就绪,胸有成竹。 只见她跪在祠堂里,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捧着母亲裴容氏的灵位,假模假样地做伤心之态。 知道爹爹过来了,裴青衣更是哭出了声来,一字一句、严肃认真地痛骂自己道:“娘,都是您走得早,爹又那么心疼我,才把我宠坏了,才会作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我真是对不起爹,对不起您,对不起咱们忠义堂!” 裴尚武刚想大声斥责,却又念及祖宗牌位,只得强压怒火,质问道:“青衣!果然跟你有关系,你。。。你怎么能做出这般胆大包天、无法无天的事儿啊!你看看你们几个干的好事!都怪我平日太纵容你了,你给我出来说话!” 裴青衣闻言,哭得更凶了,她虽然哭不出裴紫嫣那梨花带雨的感觉,却总能哭出来惨绝人寰的感觉,嘴上却气人道:“爹爹,您别自责了。百般纵容我,也并不是您的错。谁让娘亲早早仙逝,爹的膝下,又只得我一个呢。若是有个兄弟姐妹,能够以后侍奉在父亲身边,我如今就算一头撞死也是应该的。可又偏偏没有。” 听到这话,裴尚武被气得直跳脚,暗暗纳罕,怎么之前一直都没发现这乖巧的女儿,怼人的功夫竟然如此炉火纯青!这黑白颠倒起来,居然毫不费劲,信手捏来,游刃有余。搞得他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三十回将计就计(上)完------------------ 第三十回 将计就计(中) 犹豫半晌,裴尚武才走进祠堂,对裴青衣道:“青衣,你知不知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这眼看不到十日,你们便要成婚了。我问你,他们俩去哪了?赶紧给我把人找回来!” 裴青衣擦干了眼泪,正色道:“爹,请原谅女儿不孝。行事荒唐,却也是逼不得已,形势所迫。前几日,爹若是肯见青衣一面,听青衣一言,青衣断然不会给他们出此下策。” 裴尚武颇感吃惊,道:“什么,你出的主意?” 裴青衣认领不讳,道:“爹,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也是我全力促成的。请爹罚我一人便是,不要怪罪他们两个。更不要累及堂内的无辜之人。” 裴尚武叹了口气,果然,在裴青衣这儿,他就是再雷霆之怒,也变得没了脾气,问道:“青衣啊,你这可是故意气爹么?” 裴青衣摇了摇头,恳切地道:“爹,青衣不是故意气您。一则,我与大师兄之间只有兄妹之谊,并无儿女私情,而真正互相属意的,是他与紫嫣两个,我只是不想做这个恶人,只是想拨乱反正,各得其所;二则,我也想借此机会,与父亲坦白,其实我也是有想法的人了,请父亲以后也能听听我的意愿。” 裴尚武听到前面的话还未有反应,可听到了后面的话,却是十分震惊。不禁问道:“你有想法?你能有什么想法?从小到大,不经世事、不涉江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就乖乖地做你的大小姐不就完了,爹给你安排的,能是不好的么?爹会害你么?你这么做,糊涂啊!你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啊!江湖上的人,会怎么说啊!” 裴青衣听到这一番话,只觉得在意料之中。父亲对自己若不是这个态度,想必今天也不会闹成这个地步。 不过既然是想跟爹彻底好好地谈一谈,裴青衣只好强压住自己的情绪,从容地对裴尚武说道:“爹,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知道爹最宠爱我了,从小到大,都想把最好的给我,无论我想吃什么,或是想要什么,爹都会千方百计地给弄来,送到面前。可以说是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是爹,青衣现在已经长大了,不是一个没有想法的人偶。于青衣而言,爱护与尊重,同样重要。何况,忠义堂屹立江湖多少年,我又是忠义堂的大小姐,怎么不算是江湖中人?日后若是忠义堂有事,我又如何能躲得开呢?若只一味躲在后面,任凭安排,如何对得起我的身份!” 裴尚武仍坚持己见,道:“可你到底是女孩子啊!再说了,爹不想让你费心这些事情,也是想让你永远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江湖水深,人心险恶,爹不想让你受到半点伤害。你可明白?” 裴青衣顺着裴尚武点了点头,道:“青衣明白。可就拿咱们与问天剑阁的婚事来说吧。谁能想到祁子琰半路忽然要退婚,还弄出这么大的闹剧来!这难道是爹您能够避免的么?您能事无巨细,算无遗策,将我完完全全地保护在忠义堂这个世外桃源里吗?” 裴尚武接过话来,道:“所以我才将你许给冲儿啊,的确,一开始是出于误会,可后来爹才发觉,这样安排才是最好的,是以将错就错。你却。。。” 裴青衣忍无可忍,道:“有些事情可以将错就错,可婚姻大事岂能如此?爹,您就没有想过,这样做,与被退婚相比,会更加让我抬不起头吗?” 裴尚武道:“胡说!冲儿本是个好孩子,他本答应娶你,若不是你再三说不喜欢他,他断然不会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情!爹如此费力,也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裴青衣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道:“爹,为什么我觉得,您对我的好,有时候显得特别刻意?再者,您从来都是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强加在我的身上,您就没有想过,我可能根本并不觉得它好?并不想要?爹,您有没有真正站在我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闻言,裴尚武身形一颤,瞪大了双眼,这句话,自己的二弟裴尚义也曾经同他讲过。 那一年,二弟裴尚义在外面遇到了一位奇女子,那女子虽然其貌不扬,却十分聪慧,饶是比起他的二弟来,也是毫不逊色。二人朝夕相对,感情渐笃,很快便要谈婚论嫁,却拒绝举行婚礼。当时裴尚武也是十分不解,觉得于世情不合,遂苦劝不已。直到最后把裴尚义给逼急了,也是对他抛出了一句差不多的话:哥,你到底有没有真正尊重过我的意思、为我着想过? 想到陈年旧事,裴尚武眼眶有些湿润,不再固执己见,一面仔细地想了想裴青衣的话,一面感慨着‘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虽然二弟遭遇不幸,未曾当面教导过青衣道理,但二人的想法却是跨越一辈人的光阴与距离,不谋而合。 ----------------第三十回将计就计(中)完-------------------- 第三十回 将计就计(下) 于是,裴尚武只道:“罢了,罢了。看来青衣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好,有想法未尝不是好事。你若执意要自己做主,那爹也尊重你的意思。怎么样,跟爹说说吧,说说你的想法。” 裴青衣听到这话,有些受宠若惊起来,她急忙放好母亲的灵位,正色道:“第一,请爹爹成全大师兄和紫嫣。不要再派人追他们了,也不要再问我他们去哪儿了。因为。。。因为我也真的不知道他们会去那里。不过我们三人已经约好了,只要等到我大婚之日,便是他们归来之时。” 裴尚武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道:“唉!你的婚事!青衣啊,你虽然是我的女儿,在武林上家世显赫。但如今你先是被退婚,后是被逃婚,你让爹拿你的婚事如何是好啊?还有,再过不到十天,便是定下的好日子了,还有比武招亲,到时候天下豪杰汇聚一堂,你让爹怎么办?临时取消吗?” “不用取消,”裴青衣摇摇头,说道:“爹,倒也不用取消,我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主意。” 裴尚武苦笑一下,反问道:“你有主意?事到如今,你还能怎么办?” 裴青衣答曰:“爹,您看这样行不行。这场婚礼就当提前给大师兄和紫嫣办了,到时找人扮成紫嫣和大师兄的样子,等宾客来了,就说筹备时间仓促,请柬上的名字写串了。我们告诉大家,举行婚事的是大师兄与紫嫣两人,而比武招亲的是我。那不就成了?” 裴尚武:“这怎么行?又能怎么扮?紫嫣倒也罢了,盖着盖头,好歹能糊弄过去。可冲儿呢,他又自幼随我闯荡江湖,走南到北的,多少人都认识他!这怎么扮?” 裴青衣道:“我听闻,四师兄贺西碧出身川戏世家,不仅精通戏曲,更对易容颇有研究。” 裴尚武果然没有想到这一层,犹豫道:“这。。。可是一说话还是难免露馅啊!” 裴青衣道:“他们嗓音差异本就不大,再者,‘大师兄’可以尽可能地少说话啊。大婚之日,礼节繁杂,咱们自然可以找些借口,让他与宾客们尽量保持距离。既然堂内之人不好瞒住,索性就直接与他们说了,让他们都帮忙打个掩护。想来可以蒙混过关。” 裴尚武颇感为难,道:“倒不是不可一试。只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便是堂内之人个个忠心不二,也难保不会有人漏嘴给说出去。” 裴青衣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爹爹的顾虑极是。可只要瞒得过一时便好,等我大婚以后,大师兄和紫嫣携手而归,事实证明一切,自然会打消江湖上各种疑虑。即便是再大风言风语和捕风捉影,到时候又有谁会较这个真儿呢。” 裴尚武听到这话,却直接看清了裴青衣的小心思,一语道破玄机:“青衣,你这可是一石二鸟之计啊。此番,你难道不是替他俩苦心设计的么?你怕日后,即便他们回来,我也不肯同意他们两个的事儿,所以顺势提前为他们举办婚礼,弄得天下皆知,名正言顺。到时候,我就算再生气,也都只能默认了。是不是?” 裴青衣吐了吐舌头,心想,爹爹,您只说对了一半。我这是一石三鸟,也有为自己考虑啊。万一比武招亲的时候,碰不到一个合适的,我这婚事恐怕就再也难成了。可难道说,我一日不婚,大师兄和紫嫣就一日不能归来嘛?所以我便先把他俩这婚事找人演好,到时候即便我无法成婚,他俩也可以不日归来啦。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裴青衣嘴上如何可以说出来呢,只道:“哪有啊,爹。。。还是您心思缜密,思虑得多。我只是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嘛。总比取消婚礼好吧。而后面的比武招亲,也顺势把我的婚事定了算了。省着总是被外面的人议论来、又议论去的。如此一来,也算没白忙活一场,各得其宜了,看热闹的人也不会失望而去。其实,大家蜂拥而至,真正在意的只是武林大势嘛,或者图个热闹。反正咱们此番是内部嫁娶,外人谁管是谁招亲,谁办婚事啊。” 裴尚武乍听这想法时,只觉得十分荒唐可笑。可一路听完,却有些动摇,纵然万般无奈,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算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正纠结着。 却听裴青衣继续开始补充她的偷天换日之计,道:“对了,爹。我觉得在比武招亲的时候,还得再加两条规则。那便是:第一,凡比武失败者,给人家免费走一次镖。为什么呢,因为我又不是紫嫣那般容貌,名声又不好,生怕到时候没人来参赛,给忠义堂丢人,若这样做,多少也可以吸引几人来打擂,场上不至太过冷清;第二,最终比武的胜出者,还得通过文试才行,否则万一对方是个功夫极好、却心思歹毒的坏人,那不就糟糕了,都没有拒绝他的余地。爹,您看呢?” 裴尚武被抢得说不出话来,他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话到嘴边,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只道:“你这孩子啊,可别告诉爹,你这些想法都是刚刚才有的。一定蓄谋已久了,居然这么周全?依我看,要是真让你行走江湖啊,你早晚能把这江湖搅得七上八下!堂内镖务繁忙,你大师兄又甩手跑了,我精力也有限,唉,你长大了,你们的事,我暂且不管了,你不是有自己的主意嘛,那你自己拿主意好了,只管去同你李亦师叔商量去吧。” 裴青衣大喜过望,终于等到了能为自己做主的这一天,道:“谢谢爹!爹您放心,以后青衣绝对不会再这样胡闹了,一定凡事跟爹商量着来。还有就是,大师兄他答应娶我的苦衷一直都不告诉我,您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啊!” 裴尚武闻言面色忽变,又想了想,放下心来,看来青衣还不知情,冲儿这孩子,到底还是知道些轻重。于是说道:“什么苦衷啊,不就是冲儿那孩子孝顺我嘛,还不是是我硬逼的他的。记住,这次就这样了,下不为例啊。快去吧!” -----------------第三十回将计就计(下)完------------------ 第三十一回 锋芒初现(上) 时光飞逝,一转眼便又过了十天,也迎来了忠义堂的大弟子陆冲与表小姐裴紫嫣的大婚之日。 由于裴青衣与李亦事先缜密的安排,再加上堂内弟子各种倾尽其力的无间配合,再加之时日较为仓促,所来宾客也不算太多,并没有人发现什么异样,总算使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点。 看到这些宾客远到而至,风尘仆仆,裴尚武心里越发觉得过意不去,这都是因为他自己一心要将青衣的婚事,赶在祁子琰之前办成而造成的。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是改不掉这个急性子呢! 而在这些来参宴的一众宾客当中,又属裴尚武的至交——金家老爷子最不容易。 原来,这金家位于封丘之地,也就是豫州与东方的交界处。若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话,到长安也需要好几日的路程。金老爷子如今已年近花甲,还如此不辞劳苦地奔波而至,亲身捧场,这真是让裴尚武十分感动。 对比之下,忠义堂自己的人都没有来齐呢。 原来,忠义堂那四位镇守四方的镖师,即坐镇东方的郝鹏飞,坐镇南疆的吴寿喜,坐镇西域的何煮酒,坐镇北城的任有仪。他们四位也接到了飞鸽传书,准备披星戴月地赶回长安参加婚宴,却在半路上又接到裴尚武的第二波飞鸽传书,说计划有变,不必赶回了,还请立刻返回继续坐镇。这才没有参宴。 众宾客们临近期限才接到通知,自然有些奔波疲累,看在裴尚武的面子上,终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送上了诚挚的祝福,但心底却感慨不已,怎么这忠义堂,如此重武轻文,马虎大意,竟然连个请柬名字都给写串了?想必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吧。可心里虽然这般想着,但这些人都是久经江湖的老手,又有哪个肯去说破呢,最多也是暗地里窃窃私语几句,便不再谈论了。 就这样,又过了半月,便到了比武招亲的日子。裴尚武心里知道,这恐怕是青衣最后、也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了。 这擂台就设在忠义堂在长安城南边的训练场上,被布置得十分隆重。当日所来宾客,可比大婚那日还多上几倍,是啊,到底时间宽裕些,一些远道而来的江湖至交故友终于也还是赶过来了。 寒暄完毕,裴尚武与裴青衣已然入座,裴青衣仍是面覆薄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而历来比武招亲,岂有女子不以真面目示人之礼?可见忠义堂是店大欺客,诚意有欠。可人家盛名在外,谁又敢说些什么? 遥看擂台之下,那真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啊。原来,近几年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大型且公开的比武活动了,江湖中人,一听说此等之事,哪个不是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或者火急火燎地赶来凑个热闹。 裴尚武看到这么多的人,不禁颇感自豪,又十分窃喜。暗想,今日这么多看客,待会儿上台打擂的人,也必定是挤破了头,各显神通吧。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日一定会为青衣找到一个青年才俊。 这般想着,时辰已到。李亦十分精神地来到了众人面前,大声地朗读了比武规则,并且说明之前的请柬上名字有误。忠义堂的表小姐裴紫嫣,已于日前与忠义堂大弟子陆冲完婚,而此番比武招亲的,则是裴堂主的亲生女儿——裴青衣,还望各位周知。请在座各位豪杰踊跃参加,文明过招,点到即止,勿伤性命。 却没想到此话一出,底下的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原来他们压根没有想到,这比武招亲,不仅不给看女方长相啥样,还可以随随便便半道儿换人。 一些知情的人事发出阵阵感慨,道:“你们都不知道吧,我听说啊,忠义堂本来是想将裴青衣嫁给大弟子陆冲的,谁知道他们忠义堂的首席大弟子,都不乐意娶那个猪头脸,反而再三请求,娶了那位表小姐了。” “真的假的!这么说来,那个裴青衣,还真是长得那么丑啊!看来真不怪人家祁公子退婚。不过,那她还敢来比武招亲啊,也不怕没人比武,丢人丢到四方之外去啊!” 对上述言论,人群中传来一位女子轻蔑的笑声,有人向她看去,却见她一身着湖蓝色长裙,衣着干净,气质不凡,只是头顶遮日帘帽,却偏偏遮住了脸,不能窥见全貌。 而就在这女子旁边、一处不远不近的地方,站有一位长身玉立的白衣公子。只一眼看去,便觉此人脱俗出尘,绝非凡品,虽然他的头上,也被这般遮盖,不见真容。 两个人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却又简直自成结界,让旁人不约而同、又心甘情愿地给他俩生生空出来一块地方。 ---------------------第三十一回锋芒初现(上)完----------------------- 第三十一回 锋芒初现(中) 见底下一片乱哄哄的,裴尚武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心底就怕遇到这样的情况啊。众人都不认可这件事儿,他就是再有威望,又能怎样?总而言之,这件事情确实办得不太磊落,如今各位英雄万一误会,不肯买账上台竞技,可就大大不妙了! 李亦回头看了看裴尚武,见堂主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指示。于是只好向下面的人喊道,请大家静一静,现在比武招亲正式开始,有意愿者,请先上台示意。我们后续会再根据人数,决定如何分组对抗。 话音刚落,底下倒是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擦亮了眼睛,生怕错过这难得一见的场面。 可是等了好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往台上走。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声交流,举棋不定。可能是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大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都想等等,看有没有其他人打个样再说。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裴尚武的心都揪了起来,难道居然会这么失败嘛?忠义堂入赘女婿的诱惑力,难道就这么低么?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从人群中腾空而起,几经翻转,纵身跳到擂台之上。大家看到有人敢第一个上台,不约而同地送上了雷鸣般的掌声。 裴尚武终于舒了一口气,好歹总算是有人上来了。可他定眼一看,却心下一凉,发现对方居然就是那个曾经被自己用刀背打出去的言必赢,言三公子。霎那间,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言必赢在台上站好,先是与各位看客打了个招呼,然后果然面向裴尚武,出言不逊,道:“裴堂主,都说贵人多忘事,不知道您镖务繁忙,日理万机,是否还记得晚生。我便是徽州言家言必赢,在此再拜裴堂主,也向各位英雄问好。” “好!”人群中迸发出喝彩之声。 裴尚武虽然十分不情愿理睬他,却也碍于面子,向他说道:“言-公-子,老夫自然是记得得。” 言必赢微微一笑,道:“真是荣幸之至。不过今日晚生站在这擂台之上,却并不是为了打擂而来,而是有一件事不明所以,想请教一下裴堂主。还望陪堂主不吝赐教,解答疑惑。” 裴尚武闻言,小声骂了句:“他娘的!”心中顿时十分烦闷,众人面前,却只能咬着牙、用语调暗示他休要胡闹:“不知言公子有何困惑,裴某自然乐意分享。只不过,今日乃小女比武招亲的日子,眼下吉时已到,不如等到比武之后再说吧。” 闻言,言必赢却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回击道:“吉时虽然已到,但却似乎并不见有人上台。晚生本来也是这么想,欲将困惑暂且搁置在旁,得空再问。只是这擂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让晚生给暖暖场吧。” 此话一出,下面不知哪里来的一些看客跟着起哄道:“暖暖场,暖暖场!” 裴尚武下意识地去抓了他的宝刀,还是裴青衣在后面小声喊了句:“爹!不要!”,裴尚武才松开了刀,强压怒气,冷笑两声道:“呵呵,既然如此,言公子就请便吧。” 言必赢假模假样地抱拳一拜,道:“那晚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晚生方才听到一位看客抒发心中困惑,听完之后,觉得很有道理,便想着代他一问,或许也能解开大家心中的谜团。那便是,堂堂忠义堂,从来最讲信誉,为何如今却行这偷龙转凤之举,将两位迥然不同的小姐随便调包?” 此话一出,看客立刻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有的说:“就是啊,我也没搞明白呢。这忠义堂的请柬上,怎么可能是写错了呢!一定是临时给对换了。” 有的说:“可不吗,你要说笔误吧,若是写错个比划什么的,那倒是可以理解的。可青衣和紫嫣,差别这么大的两个字,说是写错了,谁信呢!” 有的说:“依我看啊,是这裴青衣长得太丑,没有人要,所以才打着裴紫嫣的名字比武招亲的,就是先把大家聚集过来,要不然谁会过来?” 有的说:“那可不一定,到底是忠义堂的上门女婿,若是真成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有的说:“那要不成呢,多丢人!都是堂堂七尺男儿,若说为了红颜一搏,输也就输了,落得个多情的名声。若是为了博忠义堂女婿的位子,似乎就有点让人看不上。何况啊,你听懂了么,人家刚才宣布规矩,武试之后还有个文试,当人家忠义堂的女婿哪里能那么容易呢!所以这场比武招亲,简直是遛傻子呢!” 有的说:“对啊,对啊,是这样啊!也不是啊,人家说了,落选者可以免费给他走镖一次。这可是忠义堂的镖啊,十拿九稳的,指定不会出事儿。要是哪个商贾有需要,倒可以上来玩玩,反正也是稳赚不赔!” 眼看底下乱成一团,裴尚武又自认理亏,无法辩驳。却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后面横空出世,如翠珠落玉盘:“各位英雄豪杰请静一静,言三公子得这个困惑,不如便由小女亲自来解答吧。” -----------------第三十一回锋芒初现(中)完---------------------- 第三十一回 锋芒初现(下) 听到这个声音以后,众人又是湖水一般地沉寂。循声而去,却发现说这话的,正是端坐在裴尚武侧后方、那名面覆薄纱的青衣女子。 这时,众人才陆续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个猪头脸、怎么嫁也嫁不出去的裴青衣嘛! 却听裴青衣声音清亮,语调不高不低,从容不迫地道:“若说别人不知其中缘故,那还委实说得过去。可是言三公子若也佯称不懂,小女也实在难以理解啊。” 言必赢有些没反应过来,直道:“噢,原来是青衣小姐啊。不知青衣小姐这话何意?” 裴尚武回头低声道:“青衣,你在做什么,快别说了。” 裴青衣对此充耳不闻,只是浅笑一声,道:“看来还是言三公子更加贵人多忘事。不过是一个月前,言三公子还不远万里,赶至我忠义堂,只为与忠义堂得大小姐见上一面,看是否合缘呢。这件事,言三公子可还记得?” 言必赢深知此事早在那些世家公子中间传开了的,无法否认,也没必要否认。便答道:“自然记得,那又怎样?” 裴青衣道:“可言三公子隔日却便去而复返,再度登门,吵着闹着非要见我们忠义堂的表小姐裴紫嫣,而被忠义堂的人用刀背打伤,并逐出堂外。言三公子也可还记得?” 言必赢刚想矢口否认。却被裴青衣抢白道:“言三公子先别急着否认,若是忘了,背上的刀伤可以助你回忆起来。” 言必赢冷哼一声,道:“即便如此,那又怎样?紫嫣小姐彼时并未出阁,美好不可方物,我心悦之,故而追求,又有何错?” 裴青衣仍是稳稳地道:“言三公子此举有没有错,小女子可不敢断言。但若说起偷龙转凤之举,言三公子岂非鼻祖?明明是受我父亲之邀,前来见我,却又堂而皇之地见异思迁,毫无顾及地追求他人,如今竟然还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反过来质问苦主,试问这是何等勇气!哦,我明白了,言公子这是舍己为人啊,甘愿用自己的斑斑劣迹,来暖我忠义堂的比武场子,真是大公无私,勇气可嘉,让在座各位都自愧弗如,望尘莫及啊!” 这一番话实在有力,如同一把利刃,径直插入言必赢的咽喉。气得他愣在原地,乱了阵脚,憋出内伤,却否认不了任何指控。 于是乎,人们的舆论由议论忠义堂,又变成议论这个徽州言家的“言必输”了。 裴尚武惊愕的回头,发现在自己的身后,哪里想象中的那个娇弱女儿,而分明是一个口吐莲花、伤人于无形的内家高手。 这时,言老爷子在底下再也忍受不了了。他本就无法理解,自己这不孝子为何执意如此攻击人家高高在上得忠义堂裴家。如今看到这个一向自诩口才无双的逆子惨败不敌,又将他言家的颜面丢尽,老爷子实在是坐不住了。一个飞身也跃上擂台,打了这个逆子一个巴掌,随后双手抱拳,向裴尚武抱拳致了歉意。 只听言老爷子高声道:“裴堂主安好啊!老夫教子无方,请裴堂主千万大人大量,不要与他计较!这逆子本心的确是想帮忙暖场的,却照猫画虎,没学明白,未把握好力道,看我回去好好教导他。倒是青衣小姐一番谈吐,另老夫深深折服啊!青衣小姐不仅身份尊贵,更是才思敏捷,口齿伶俐,言语得体,也不知在座哪位英雄有这等好运啊。哈哈哈,若是哪位英雄豪杰能赢得比武,那真是三生有幸呐。嗨,老夫多言了,这便下去,特此恭祝今日比武诸事顺遂,也祝青衣小姐得遇良人!” 裴尚武点点头,道:“言老客气了,谢谢言老,那就借您吉言啦!” 本来,言必赢是想让忠义堂颜面扫地的,但却让裴青衣出了这么一个大风头。无形之中,竟然是帮了对方一个大忙。 果然,这个事情发生后,对裴青衣产生兴趣的人又多了起来。从一个也没有,终于跳上来一个人,紧接着又跃身上来一人;然后是第三人,紧跟着第四人;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了第五个人,第六人。。。 只见这几人一双双地陆续来到了擂台之上,高矮胖瘦,各具其形。所有兵器,不尽相同。看来可以大饱眼福了,真是吊足了人胃口。 眼看六人报名参赛。李亦心中多少放下心来,急忙宣读比试规则:将这六位英雄分为三组,两两对阵。最后再由三名胜者两两对阵。 虽然只有六个人,但此刻得裴青衣却显得已经很知足了。她大致向台上扫了一眼,心想这次无论是谁赢,差不多就嫁掉算了。只盼能尽快举行婚礼。如此,大师兄和紫嫣便能尽快回来了。 --------------------第三十一回锋芒初现(下)完--------------------- 第三十二回 金小公子与雷二公子(上) 被言必赢搅合一番后,裴青衣的比武招亲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一组对决,将在率先登台的两位公子——即豫州封丘金家的金小公子金沐恩与雷记赌坊的雷二公子雷千霆二人之间展开。 要说这位金小公子的上台经历,那可谓是七分委屈,三分不知所以。原来,裴尚武的至交好友——也就是金家金老爷子金守道见无人登台,于是直接将一道而来的小侄子金沐恩给一脚踹着送上了擂台。 若说起这金家,那也是颇有名望的。早些年间,金家曾是豫州最具名望的三大家族之首,祖上一直是做武器生意的,却不知为何,突然在十多年前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改弦更张,转而做起了古玩字画交易。 虽然不再涉足江湖,但这些字画玩意儿,虽然在武林上没什么价值,但在达官贵人那里,却是千金难求的宝贝。成交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每成一单,便能赚的盆满钵满,足够金家上下几年开销运转,故而金家放眼今日,也算是豫州数一数二的大户之家。 而这些稀世孤品、奇珍异宝的运送风险极大,因此自然少不了要与镖局打交道。是以,虽然退出了江湖,但金守道与裴尚武却仍是频有往来,且二人惺惺相惜,观念相投,于私也互为至交好友,故而此番特来捧场助威。 方才,金守道看到居然没人肯率先上台打擂,怕兄长太丢面子,是以心中焦急,于是趁乱将自己的那呆楞的侄儿一脚给踹送了上去。并对他暗中传音入密,嘱咐道:只消上去打个头阵就好,随便打两下就下来也成。输赢无所谓,权当给自己老友捧个人场了。当然,若是你真心想打,能赢那自然更好,我就可跟你裴伯伯结成亲家了。 金沐恩闻言,却是一声长叹,敢怒不敢言。试问天底下有这么坑自己侄子的叔父吗?说好的江湖历练呢,居然趁其不备,一朝偷袭,让人家上来丢人现眼!还假装安慰自己一番,真是老奸巨猾,甚是无耻。 而第二位登台得选手,则是雷记赌坊的雷千霆,也就是前面那位扔银子下去的雷万钧的二弟。裴尚武眼睛雪亮,当即便看清了这位雷公子乃是紧跟在金小公子其后,自愿纵身跃上擂台的,看来倒是真冲着打擂而来的。想到这里,裴尚武不禁点了点头。 他眯起了眼睛,伸着脖子仔细地审视着这位雷二公子,心想着这不就是上次被忠义堂打抱不平的雷记赌坊的那位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二公子么,怎么突然要来打擂了?难不成是为了报复上次的事儿? “这怎么行!”想到此处,裴尚武给李亦使了个眼色,小声道:“这雷二公子,是不是就是雷记赌坊。。。” 听到这话,李亦急忙点了点头,道:“正是,只不过我听人说,这位二公子平日里行事尚可,口碑不错。而且,他与那雷大公子其实是同父异母,平日里多少要被那位雷大公子排挤,又没法继承家产,兄弟二人许是关系。。。一般,想着上台打擂,给自己谋个生路,也未尝可知。” 裴尚武闻言点了点头,心里这才放下一些。目光又回到了擂台之上,眼见二人已经对站妥当,蓄势待发。这么一看,金小公子在身材上确实是稍微矮小了些,雷二公子看起来则更加高大魁梧。 此时,底下的看客们不禁拍起手来,为即将来临的对决喝彩。也不难理解,经过了好一番唇枪舌战后,这回可终于真要开打了,谁心里能不兴奋呢! ------------第三十二回金小公子与雷二公子(上)完------------ 第三十二回 金小公子与雷二公子(中) 不知在谁的提议下,大家还纷纷下起注来,大部分人认为胜利者非雷二公子莫属,也有小部分人赌金小公子能赢。 只见台上,金沐恩十分有礼,先是向对手抱拳致意。而那雷千霆见状也回了个礼,下一刻便急不可耐地亮出了他的兵刃。谁知这兵刃一出,众人却皆是瞪圆了双目,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原来,雷千霆所用兵器十分怪异,说刀似刀,说剑似剑,又并非刀或剑,乃是集二者之长处而铸造的一柄新兵刃,其上还刻有凹凸不平的齿状利器,只是看着,便觉十分可怖骇人。 此时此刻,金沐恩心里一凉,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心里念叨着,叔父啊,都怪您坑我上来暖场,这下可糟了,一个搞不好,没准我就真把自己小命赔进去了也说不定,到时候,您就只能带着我的尸体还家去了。生龙活虎的来,却要直挺挺的走,这谁能想到呢,以后啊,再也不随随便便跟您老人家一起出门了,唉! 思及此处,金沐恩也赶紧亮出兵器,原来他所使的,是一把纤薄无比的软剑。一场恶斗,就此开始。 从第一招开始,雷千霆就攻击得十分主动,想赢之心,溢于言表。而金沐恩则以防守为主,见招拆招,同时循序渐进、有条不紊地试探着对方这奇怪的武器。表面看似被雷千霆逼得节节败退,却其实并未落于下风。 李亦虽不擅长功夫,却也能够看得出来,他在裴尚武的耳边嘀咕道:“堂主,依我看,这金小公子的功夫着实不错啊,您看他那几次危机时刻的闪躲,都能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地避开对方的攻击,而又能借力使力,原数奉还。” 裴尚武赞同地点点头,道:“你所言极是,雷千霆已经几乎用尽了七八成的招数,而沐恩那边还只是隐而不发呢,饶是这样仍打了个平手。若是沐恩一旦认真起来,这雷二公子必败无疑,又岂是那古怪兵器所能拦得住的?雷公子的招式还算凑合,但那内力实在太薄弱了。你看看,沐恩在消耗他呢,他如今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李亦道:“可沐恩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呢?” 裴尚武回头看了一眼裴青衣,觉得对方应该听不到,于是压低音量对李亦悄声道:“沐恩是被他叔父给踢上来的,我方才刚好看到啦!” “这。。。”李亦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金大哥给面子啊。” 裴尚武忽感擂台上有些异样,示意李亦噤声,目光又向擂台扫去。 此时,金沐恩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和最开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原来,这是因为他的争强好胜之心被莫名地激发了出来。 原来,这便是寻常人站在擂台之上的心情,一股突如其来的荣誉感被激发出来。他虽然并不想赢得‘佳人’,但也不想输掉这场比武。不管怎么说,也起码要赢得第一场比试再说。不然在四方的朋友面前,得有多么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里,金沐恩开始转守为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只在这刀光剑影的片刻之间,这位金小公子便已试探得差不多了,心中对于对手的内力也有所认识,甚至还堪破了对方那看似骇人的兵器的致命弱点:那便是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即没有剑的流畅自如,又没有刀的厚重威力,不过是看上去新奇罢了,实际对战之际,并无太多助益。 于是乎,金小公子先是甩出软剑,径直向雷二公子逼去。雷二公子见状,果然用那锯齿去接招,试图想将对方的软剑卡住。谁知那柄软剑被金小公子控制得十分了得,竟是一面逼近,一面绕了一个弯,将对方的兵刃死死缠住。 ------------第三十二回金小公子与雷二公子(中)完----------- 第三十二回 金小公子与雷二公子(下) 下一刻,雷二公子自然顺势绕转自己的兵刃,以求解脱。却不想金沐恩眼神一亮,似是守株待兔,只待这一刻发生一般。 雷二公子顿时心道不好,想要改道确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金沐恩用左手接过软剑,并借力将周身旋转一圈,以空闲出来的右手撑住地面,一记飞脚将雷二公子飞踹在地。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这真是太出人意表,让人意想不到了。就在大多数人都以为雷二公子必胜的时候,却不想金小公子虽然看上去处于弱势,却一直暗暗留心观察对方破绽,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作出如此漂亮的反击。真是精彩! 而人群之中,唯独那带着头遮的一男一女全无任何动静,仍是安静地看着擂台上发生的一切。 擂台上,只见雷二公子的脸羞得通红,却仍然不服输地挣扎着站了起来。看起来颇为执着。许是为了鼓励他,许是不想让自己已经赌出去的银子打水飘,台下一些人又为雷二公子的起身而吆喝起来。 雷二公子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看来这一脚踢得并不轻啊。他又拿起了自己的古怪兵器,做好了迎敌的姿态。 金沐恩看对方如此执着,不禁有些后悔。想来,他自己本是无意打擂的,只是被迫上来凑数。如今风头也出了,总不好真的将人家真心上台打擂的人给挤下去吧。后面,要不要故意放水呢,正在犹豫之际,只见雷二公子已经趁他不备开始了第二轮缠斗。 与方才不同,金沐恩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眼下也是拼了全力。他虽然也能勉强一一接过,却也有些费劲儿。见好就收吧,金沐恩这般想着,于是开始不着痕迹地放缓了节奏。 可雷千霆却豪不会意,反而是步步紧逼,招招来势汹汹,金沐恩为了全身而退,一时之间也不好就此收手,竟是见招拆招,立于不败之地。雷千霆见状,反而更加心急,缠斗呈胶着状态。 就这样,在这莫名其妙的交锋之间,雷千霆逐渐落于下风,招数也几乎用尽了、后力更是不济。可他实在太想赢了,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了一招伤敌一千、却自损八百的隔山打虎,竟是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伤害加倍传给对手。 金沐恩哪里看不清楚,心内倒吸一口凉气。不过这一招虽然厉害,却需要运功时间。他反应极快,早已料到对方攻击的方向,下意识避开,却又忽然心生一计。 果然,雷二公子将这伤害以自身之躯过渡给金小公子,只见明明已经避开了攻击范围的金小公子却应声倒地,高喊认输。 裴尚武本来还担心十分,看此情此景,不禁失声叹道:“这个小滑头,明明都躲开了,却让那雷公子白白伤了自己,还害我白白为他担心!唉,真没想到金老弟的侄子如此聪敏伶俐,与冲儿那孩子比起来,怕是也不相上下!只是他无意于打擂啊,真是可惜了!” ------------第三十二回金小公子与雷二公子(下)完------------- 第三十三回 哑巴公子与剑阁前弟子(上) 擂台上,金小公子一个鲤鱼打挺,便翻身而起。走到那正捂着心口的雷二公子身前,俯身一拜,说道:“雷公子果然功夫了得,是在下输了,心服口服。” 而这一边的雷二公子此刻也看明白了一切,表面微微一笑,心里却已经恨得不行,却不好发作,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哪里哪里,分明是金小公子承让了。” 李亦师叔急忙起身宣布道:“我宣布,第一场比试,胜者为雷记赌坊得雷二公子雷千霆!恭喜雷二公子,请雷公子先稍作休整,我们先请另外两位公子进行首次比试。” 语毕,下面倒是一片嘘声。雷千霆自然明白这嘘声的含义,遂红着脸,捂着胸口回头扫了一眼金沐恩,不发一言地走了下去。 随着这边李亦师叔的话音刚落,那边擂台上便又飞来一位身披白纱的秀美公子。秋儿擦了擦眼睛,跳着脚对裴青衣道:“哇哇,小姐,小姐,你快看啊。这位公子真是好生俊俏哇,真是让人移不开眼!好希望他能打赢啊!” 随着秋儿的手指的方向,裴青衣果然看到一位生得极好的俊俏人儿,倒像是戏班里的粉面小生。他身量极轻,举止优雅,蜻蜓点水,如行云流水一般。那一袭桃色长纱衬得他更是飘飘若仙。细看下去,但见白面朱唇,乌发飞扬,任只是在那里笑而不语,便已经美成了一幅画卷。 裴青衣眉头一动,心里叹道:“怎么还有这般风采的人物愿意上台打擂?难不成与那位金小公子一样,又是忠义堂的哪位故友之子,为全我忠义堂颜面而来?” 裴尚武见到此人,也顿觉眼前一亮,风采不俗。虽然身子骨看上去有些单薄,但也许人家剑法绝伦、内力深厚也说不定啊。方才的金沐恩金小公子已经刷新了他对这类翩翩佳公子的认识,于是饶有兴致、满心期待地开口问道:“这位公子好风采,不知你来自何方,还请先自报家门吧!” 谁知,听到这话以后,那位披纱公子居然只是笑而不语,并不作答。 裴尚武有些疑惑,心想难道是自己嗓门不够大,对方没有听见?这。。。应该不能够吧。还是对方出身卑微,不愿启齿?可看这身衣着,也并不像寒门子弟啊! 于是又提高了嗓门,大声喊道:“还请公子自报姓名,我们忠义堂比武招亲虽然不看出身地位。但却需身家清白。” 可那披纱公子仍是没有作声,只是收敛了笑容,并面露难色。 这个怪咧!裴尚武与李亦二人面面相觑起来,不就问个姓名么,难不成你大摇大摆地跑上来打擂求亲,还不肯透露自己姓甚名谁么?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正在这时,披纱公子抬起头来,看向裴尚武这边。下一刻,只见他取下剑来,纵身飞下高台,朝裴尚武与李亦等众人而来。 李亦不怎么会功夫,不由得心内一紧,连忙叫燕回等人加强防卫,重点保护青衣小姐。却见裴尚武在身旁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并向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儿。 果然,那披纱公子只是飞到他们面前十多米处便落了下来,脚尖踮地,轻盈如燕。看得一向以轻功为傲的二师兄燕回也呆楞原地。 下一刻,这位白衣小公子复又飞到半空,竟拔剑出鞘,以剑为笔,以地为纸,尘土飞杨之间,留下了几笔龙飞凤舞的秀美字迹。真是人如其字啊! 李亦见状,急忙跑了下去,歪着辨认读道:“乌西人,名步翔,年十六,无门派。” 裴尚武啊了一声,心道这难道是个有哑疾的小公子!倒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样子。等等,若是真有哑疾,如何能召回来给青衣做夫君呐!不行,这可不行。 只一瞬间,裴尚武的脸色就沉了下去,可人家站都站上来了,总又不好因为这个原因,就取消他的参赛资格吧,于是只好默默祈求另一个人能将这哑巴小公子战败。遂说道:“原来如此,那好吧,是裴某唐突了,这位步小公子莫怪。只是不知,与这位步小公子对阵的,又是何方少侠呢?” ------------------第三十三回哑巴公子与剑阁前弟子(上)完------------------ 第三十三回 哑巴公子与剑阁前弟子(下) 语毕,一个清亮的声音便传入众人耳里,大家定睛一看,发现原来这人便是长安城里、几乎人人熟知的风流公子杜喜年。 说来也怪,这位杜喜年早年间曾是问天剑阁阁主祁问天的坐下弟子,却犯了不知什么错,而被逐出阁外,从此越发放浪形骸起来,得了个风流不羁之名,却总也不见真的做过什么坏事。如今也是将近三十了,却一直虚度年华,没有成家。此次竟然决定前来打擂,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难不说,他要浪子回头不成? 裴尚武皱了皱眉,看来此番两个人选都不怎么样嘛。幸亏青衣之前建议过,要在最后加一场文试。真别说,这孩子到底细心,还真派上了用场。 于是故作大方,并不干涉,只向台上道:“哦,原来是杜公子啊,久闻‘盛’名,如今终得一见。依我看,你就不必自我介绍了吧,长安城内,谁人不识君啊。你二位若是准备好了,这便请开始吧。” 杜喜年听得出来,裴尚武是万般不喜欢自己,可奈何他功夫高超,此番打擂,想让他在擂台上败北而归,实力可是不允许得啊。于是含笑领命,慢慢地抽出剑来。 要知道,他曾经亲身受教于祁问天,剑术上的成就,自然是不容小觑的。那一柄‘断水’剑精美绝伦,一经拔出,便是给擂台平添了几分格调。 只见杜喜年站姿笔挺,手指在‘断水’上自上而下掠过,仿佛回忆起曾经的那些辉煌岁月。兴许是许久没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想吸引大家的注意,他先是摆出了一个‘水中捞月’的造型,然后又变换成‘泰山夕照’,果然是学艺于问天剑阁,竟是招招极美,不由得引得在座得众人纷纷喝彩,掌声轰鸣。 裴尚武拽了拽李亦的衣袖,问到:“他一个不羁游子,怎么会来打擂呢?” 李亦也不知道答案,茫然地摇摇头,道:“不清楚,怕不是为了哗众取宠吧。不过,这样也好,总算是。。。总算是凑个数,也好过。。。” 裴尚武‘嘘’了一声,示意李亦不必再说下去。又转身看向了擂台。 却不想只看到一抹白影飘过,再听到‘咣当’一声,谁的佩剑被打落在地。裴尚武抻着脖子向前看了看,发现居然是杜喜年的佩剑被一击之下脱开了手。对于剑客而言,这也算是很大的耻辱了。这位步小公子还真是够厉害的,也不知道这杜喜年将如何应对。 但见杜喜年有些错愕地看向对方,开始认真地打量起这位步小公子来。杜喜年心中明白,方才那股力量,分明是内力异常充盈,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对方的内力于他而言,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可这小公子方才承认自己年方十六,这么个小小的年纪,怎么会练成这样深厚的内力呢? 于是,杜喜年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怪自己方才太过大意,太过轻敌,居然上来就吃了这样一记闷亏,不免在气势上跌落好多。 下一刻,他捡起佩剑,思索着接下来的招式。倘若这小公子不是凑巧借力,而是真的内功深厚,他该如何应对。因为这一场,他真的输不起。 却见哑巴小公子只是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那脸上分明是一股索然无味的样子。这轻蔑的表情,比被打败还要更加让人难受生气。 于是杜喜年决定使出看家本领——师父的问天九剑的第五层,即问天五剑来对敌。任凭你再怎么厉害,估计你也接不住这一招吧。 却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出招之前,对方又是轻轻一晃,便来到他的面前,只相距一尺。这一回,他的佩剑虽然没有再次被打掉,可对方的佩剑,却是已经无情地架到了他自己的脖颈之上。 这一瞬间,杜喜年终于意识到了敌我差距有多悬殊,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根本不是对手。于是,这一次,他自己主动松开了‘断水’剑,仿佛进行了无声的认输。 莫说旁人唏嘘不已,便就连裴尚武自己,也是惊得不轻,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对李亦道:“这。。。怎么会这么快,这是哪里学来的?李亦,你快去叫冲儿。。。咳咳,叫忠叔去查查,这哑巴公子到底何方神圣?” ----------------第三十三回哑巴公子与剑阁前弟子(下)完------------------- 第三十四回 酒神帮初级弟子与百里川挑夫(上) 李亦点点头,迟疑地道:“那这场比试。。。?” 裴尚武点点头,道:“自然是这位步公子获胜了,你且如常宣布吧。只不知下一场的两个人功夫如何。这位步小公子,当真不好对付啊。漫说上一场那雷二公子受了伤,即便是不受伤,也断然不是步小公子得对手。兴许,最后夺冠的,便是来路不明的他了。” 李亦闻言,也忧心忡忡起来,‘嗯’了一声,还是上前宣布道:“各位请静一静,现在,我正式宣布,第二场比试,胜者为乌西步公子。嗯。。。请步公子下台暂做休息,请下一场的两位才俊上台对阵。” 这位步小公子闻言倒是迅速地点了点头,一个飞身,便在那早已给他备好的座椅落座,一套动作干净利落,引得前来观战的少女们欢呼雀跃。 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众人又开始期待下一组对决了,方才那场或许实力悬殊过大,并不能算作势均力敌,自诩剑术高明的杜喜年半招便败下阵来,这让人看得多少有些不过瘾。 众人希望下一场比试能更精彩一些,于是在大家的欢呼声与殷勤期待中,只见一名衣着褴褛、年近四十的挑夫,‘不负众望’地一个跟头翻身上台。 若与方才的白衣公子比起来,这俨然两种画风,果然至雅之后,只能是至俗。 虽说英雄不问出身吧,但条件总要差不多点儿才好。这样一个人,跑上台来,总叫人有些不舒服。裴尚武当即皱了皱眉,叹了一声,“这人哪来的?怎么如此穿着?倒像是个叫花子!” 李亦闻言,转身向那人问道:“请这位少。。。侠士请报上您的姓名与门派。” 谁想那人不仅穿着褴褛,说的话也是方言,叽里咕噜得,叫人半懂不懂。 待确认了两遍后,李亦才听了个明白,回头向裴尚武禀报道:“堂主,此人乃百里川的挑夫,名叫胡勒,今年二十又九。” “什么?!挑夫?今年才二十九岁?这可真是看不出来!”裴尚武心中暗叹。这些做挑夫的,风吹日晒,经年在外,果然显得老成些。起初还以为是年近四十的小糟老头子呢。可是他一个挑夫,又能有什么功夫,也敢上台打擂? 是啊,一个挑夫,这让裴尚武心里十分不悦,他回头偷偷看了一眼裴青衣,却见这个宝贝女儿神色如常,正十分好奇地向台上打量着,似是并未觉得有任何问题。 裴尚武摇了摇头,倒是自己没有闺女来得淡定。于是道:“不知与这胡勒。。。胡公子对阵的又是哪一位啊?” 这时,众人都闻到了一股酒香。寻味而去,便看到了一个身材魁梧,跟裴尚武身量差不多的年轻人,却见他将几步路走得摇摇晃晃、踉踉跄跄,手里不见任何兵器,却抱着一坛子酒,红着脸打斜而来。 裴尚武彻底叹了口气,道:“不知这是哪位豪杰,即是来打擂的,怎么好上台前喝这么多酒误事!真是太不应该了!” 岂料那年轻人憨厚地向裴尚武鞠了一躬,并且自己解释道:“还请裴堂主见谅,我乃酒神帮弟子,临敌之前多饮些酒是我们的习俗。这喝酒越多,我们打得便愈好。” 他所言不错,酒神帮的确是这样子的。说起这酒神帮,倒也是江湖上一大势力,此帮派位于长安以南,瘴气之地以北,比起其他门派来,更是十分有特色的。 -------------第三十四回酒神帮初级弟子与百里川挑夫(上)完-------------- 第三十四回 酒神帮初级弟子与百里川挑夫(中) 酒神帮的帮主每三年一选,却不是选武功最好的那一个,而是选最能喝酒、千杯不醉的那一位。而帮主夫人的确定也是如法炮制,三年一选,却也不是最好看的那一个,而是酿酒酿得最好的一个。 如果其中一位被帮内新人抢走,那帮主夫妇便重新组合。这一点对于江湖上大多数人而言,都是无法可想,更加无法接受的。 可这却是人家的传统,酒神帮也是老帮派了,其他门派对此虽然十分之看不惯,却也不好横加干涉。想到这里,裴尚武恨不得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乌合之众都撵走。心里暗道,怎么没一个条件好点儿的上来打擂呢,那乌西步小公子功夫倒是真心不错,长相也俊,只可惜是个哑巴,还神神秘秘地,看着实在别扭。看来这次哪个也选不得,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这样,裴尚武在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不管最后是谁赢了,统统文试一并给刷掉算了。自己还得再慢慢给青衣物色好人选才是。 就在这时,酒神帮的弟子图阿万已经摇摇欲坠地站到了擂台之上,与胡勒二人开始了这第三场切磋。 倒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二人皆不使用兵器。百里川挑夫胡勒擅长脚力,使得是无影腿;而酒神帮的图阿万的拳头如斗大,耍的是醉拳。二人打斗起来,倒是十分匹配,也最公平。 二人遂在台上过起招来,虽说打得十分卖力,但二人都没有内力,又无兵刃,眼看竟是你打我一拳,我扫你一腿的,直看得底下的看客哄堂大笑,一时也难分伯仲。但有一点所有人都是肯定的,那便是:这俩人无论谁输谁赢,都绝对打不过方才那位使剑的步小公子。 就在这时,图阿万发现了自己的一个优势。那就是对方用脚,自己用拳,两者旗鼓相当,但对方剩下的一双拳,却决计也比不上自己的一双腿更加有力。这图阿万虽然看上去喝得醉醺醺的,但对于酒神帮的人而言,如此才更加神似敏捷,有利于克敌制胜。 于是乎,图阿万一面与对方虚与委蛇,一面绕到了对方身后,双手困住对方双脚,将对方整个人倒提了起来,来了个倒拔垂杨柳。对方只好用手撑地,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去,憋得满脸通红。那褴褛的衣服也随之掉了下去,衣不蔽体之下,百里川的这位胡勒挑夫,也只好认输了。 可是,事情到这里却还没有完,那图阿万既已取得胜利,却仍不停止这番折辱。仍是拽着对方的脚踝不肯松开,举着对方四处显摆,引得台下看客哈哈大笑。 一旁的裴青衣远远看着,心中顿觉不悦,不禁摇了摇头。 而台上,胡勒虽已经认输,却没被立刻放下来,而是被迫拎着四处丢人现眼。他心里也明白大家在嘲笑什么,登时羞愤难当,一时激愤,恨不得与对方同归于尽才好。于是情急之下,便将支撑地面的双手松开,随之,脑袋向台下使劲儿坠去,同时双手拽住图阿万的双腿,让他也动弹不得,想让二人一齐坠下擂台,就算不能两命呜呼,也要重伤难治才好。 眼看便要比出人命了,裴尚武急忙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准备将二人分开。却被一抹忽然出现的白色身影抢了先。 -------------第三十四回酒神帮初级弟子与百里川挑夫(中)完---------------------- 第三十四回 酒神帮初级弟子与百里川挑夫(下) 原来,就在这最惊险之时,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位白衣男子,似是从天而降,只用一剑锋芒便将二人分隔开来,以至于二人虽然还是坠地,却好歹手脚自如,得以动作减缓冲击。 众人十分纳罕,不知是谁如此眼疾手快,不仅救人于危难,更还赶在裴堂主之前,故而目光都纷纷落在那名白衣公子身上,裴青衣自然也是如此,却没想到这一眼看去,竟是一眼万年。 该如何形容呢,这白衣男子一旦出现,便莫名吸引走了在坐的所有男女老少,无一例外。就连裴尚武都忍不住感叹起来。其实以他的角度而言,他本不过是一介武夫,从不甚在意皮囊、外表这些东西,即便是在意,也曾目睹过祁子琰与方才那位步公子等人的翩翩风采,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但这些公子们纵然加在一起,若与眼前这位白衣公子相比,似乎都黯然失色了许多。 而连裴堂主都尚且如此,何况小丫头们。这一回,丫头秋儿已是看得呆住了,甚至都忘记了身旁的裴青衣。 只见那位白衣公子长身玉立,细腰平肩,发似湖水,面若冠玉,眼含桃花,如珠如玉,且身形剑法,无一不妙绝。 任是师叔李亦,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与裴尚武简短商议后,才向大家宣布将方才二人除名,说他二人有违比武规则,危及彼此身家性命,因而不能作数。 这样的处理也算合情合理,众人都没有任何异议。此时,裴尚武站起身来,满眼皆是敬意,对这位白衣公子表示感谢,并询问起他的姓名,问他来自何方。 可以看出来,裴尚武对这位白衣公子真是一见钟意,十分喜欢。若与今日这几位上台打擂之人相比,这位白衣公子可是强过万千了。唉,只是可叹啊,人家只是路见不平,拔剑救人的,却并非是来上台竞技的,真是可惜,太可惜了。 而就在此时,那名白衣公子也定定地看向裴尚武,对视了良久,才躬身拜道:“回裴堂主,晚生乃江南铸剑白家的旁系子弟,家中排行第九,名唤白人九。方才见到这二位比试过于投入认真,险些危及性命,故而贸然出手相救,颇为莽撞,还望裴堂主不要见罪。” 裴尚武‘诶’了一声,急忙道:“白少侠这是哪里的话,裴某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方才若不是你出手及时,他二人的性命险些不保啊!裴某对白少侠感恩还来不及,又哪里会怪罪呢!” 白人九笑道:“如此甚好,白某也心安了。” 论说,裴尚武心里当真是十分喜欢白人九这样的青年才俊,不仅武功高超,长相优秀,家世也说得过去,可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好直接问人家,可否考虑跟自己闺女认识一下吧。 不过,凡事还是要努力争取的,于是裴尚武灵机一动,拐着弯说道:“白少侠真是了不起啊,年纪轻轻,功夫便如此了得,裴某实在佩服得很!今日,你帮了忠义堂一次,日后若是有任何需要,只需直接找我便是,不必客气。” 白人九闻言,仍是微微笑道:“裴堂主客气了,久闻忠义堂乃行侠仗义之师,名声远扬四方,白某早就心生向往。今日得见裴堂主本人,果然名不虚传,如今又得裴堂主谬赞与认可,实属大幸。今日白某所为,实不及忠义堂平日里所做之万一,”说到此处,白人九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本不敢有所他求。只不过,眼下确是有一件事,需要裴堂主帮忙。” “咦?”裴尚武前面那些话听起来还十分受用,可这最后的转折,着实让他有些失望。虽然他心里当真感谢这位白公子,愿意帮他的忙,不过这样当众便谈起条件,是不是也有点太心急了。不过,他裴尚武向来都是一言九鼎的,说出去的话,便断然不会反悔,于是点头道:“自然,白少侠但讲无妨。” 却没想到,白人九轻轻一笑,说了一句让裴尚武足以乐翻天的话:“白某因远道而来,方才错失上台打擂时机,如今既然因缘际会,误打误撞上了擂台,可否允许晚生就此正式参加比武?” 这哪里是什么让人为难的请求,这分明是说到了裴尚武心窝子里的话啊!只见裴尚武大喜过望,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哪里有半点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恨不得点头应允,恨不得直接认他做了女婿。 在一众男看客的欢呼声中,与一众女看客的惋惜声中,只有裴青衣被这句话惊得打落了茶杯。而感到难以置信的,还有一旁休整待发的雷二公子。 -------------第三十四回酒神帮初级弟子与百里川挑夫(下)完-------------- 第三十五回 白公子与步小公子(上) 那位步小公子却是很淡定,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半路杀出来的白公子。 本来,步小公子取胜已是算是稳稳的事儿了,大多数人也都在步公子身上下了注,可突然来这么个急变,人群之中的议论声音再度鼎沸起来。 不过,既然裴尚武已经答应下来,众人也都莫名地十分认可,这意味着接下来要进行比武的,还有雷公子、步小公子以及这位白公子三人。 裴尚武自然是偏心白公子,因此提议让雷二公子与步公子先行比试,胜出者再与白公子比试。这样的用意,无疑是先消耗雷二公子与步小公子的实力。 谁料,却被白公子一口拒绝了,只听他直言道:“裴堂主,各位英雄,白某来迟,自然应当先行迎战。否则岂非胜之不武。还请裴堂主成全。” 裴尚武闻言,嘴上骂了句傻孩子,心里却十分开心。只好道:“那好吧,那你便先与雷二公子比过吧。” 却没想到,白人九再次拒绝道:“裴堂主,请恕白某无礼,但求与这位步公子先行比过。” 步公子的功夫明显要比雷公子好得多,不论会不会武功,这都是显而易见的。裴尚武本想让他先行取胜一次,再去迎战那位功夫莫测的步公子。却不想他却如此请求,难道他不想赢么,还是说他。。。遂问道:“哦?白少侠何以有如此请求啊?” 白人九拜道:“雷二公子方才有伤在身,而相比之下步公子却没有任何劳损。人九以为,首先迎战步公子,即使乃尊重对方,尊重自己,也是尊重青衣姑娘。” 一番回答,让一众人傻了眼。让裴尚武感慨万千,如今这么优秀的孩子真是不多见了。 不禁与李亦对视一眼,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我看中的女婿!” 李亦也是直点头。 裴青衣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那白衣公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于是裴尚武只好点头答应,心里祈祷着千万要赢过这为步小公子啊。这位步小公子虽然也很厉害的样子,但是毕竟是个哑巴,还神神秘秘的,让人一眼看过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步公子听到这些话后,不怒反笑,又是轻松地跃上擂台,与白人九对战而望。 此时,台下之人不知为何,都屏气不语起来。似是被这二位公子的模样与气质所摄魂了。二人虽然各具风姿,站在那里却是极为和谐,仿若惊鸿,更胜谪仙。 只见白人九首先执剑抱拳道:“步公子请。”随即便将佩剑拔了出来,谨慎地观察着对方。 只见步小公子嘴角微微一笑,手上却毫不留情,直接开门见山地挥剑向白人九欺来。白人九自然丝毫不敢怠慢,暗暗运足了内力去抵挡这一招。眼见二人的佩剑撞击在一起,拼的却是内力。 原来高手过招,反而再简洁利索不过。 在这正面交锋时刻,白人九一面持续发力,一面观察他的对手。步小公子亦是如此。两人面对着面,距离彼此只有半米之遥。台下观众都为他们二人捏了把汗,比试过招就罢了,这么秀美无双的两位公子,可千万别伤到其中一位才好啊。 -----------------第三十五回白公子与步小公子(上)完----------------- 第三十五回 白公子与步小公子(下) 就这样,两炷香已倏忽而过,而内力比拼竟然不相上下,旗鼓相当。他们二人都没有在对方的脸上捕捉到内力衰竭的痕迹。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二人的消耗便有些不值了。 白人九心里这样想着,拾起落在剑上的目光,看向对面的步小公子。却无独有偶,只见步小公子也刚好抬头看了一眼自己。 此时,二人之间似乎生出了一丝奇异的默契,于是竟然同时将剑抽回来,后退几步站稳后,对视了起来。 裴尚武的心都快揪了起来,跟李亦分析道:“糟了,这步小公子真乃劲敌啊,我看与白公子不分伯仲,这下白公子怕是难以稳赢了。” 裴青衣听到这里,看了一眼父亲的方向,又转而看向擂台之上。 却见那位步小公子再度发起攻势,一剑径直刺向白人九执剑的右手,白人九自然抬手躲避。步小公子却又忽然收住攻势,转而将剑向左扫向白人九的身上。 白人九猝不及防,只好顺势向后下腰,避过此击,却因手臂上扬,形成一个极美的姿势,就像舞者一般。 原来,二人内力相当,再比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这位步小公子开始比招式了。 白人九也意识到这一点了,他此刻正将左手背后,并以剑鞘撑地,一面右手挥剑追着对方的佩剑而去,想重新获取主动权。 而步小公子却也十分迅捷,已经转过身来,右手以剑鞘逼向白人九背部。 白人九此时早已站了起来,向右追击而去。一时之间,两位公子竟是你追我赶,在擂台之上绕着画了一个圈。虽说是胜负之争,却是斗法的时候保持极度优雅,生生营造出一股美感,像极了惊鸿一舞。 下一刻,步小公子再次先发制人,运满内力,以剑鞘为暗器,啊不,应该说是明器,向白人九扔将过来。这一招果然出其不意,让白人九产生了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只听裴尚武感叹一声:“怎么还用暗器了呢,这算什么啊!” 却见白人九只是恍惚片刻,下一刻反应过来便也急忙运剑向对方扔去,那听‘咣当’一声,二者在半空中碰撞出一股强大的力道,落在擂台之下。 等的就是这个契机,步小公子此刻手里还有一把剑,于是势不可挡地向白人九刺来。 裴尚武急得直接站了起来。 是的,白人九手里已经没有佩剑了,却不见丝毫惧怕,反而急中生智,先是佯装不敌,趁对方一不留神,转而用手中剑鞘将对方的剑收了进来,反而使对方受制于自己。 他那剑鞘要比对方的佩剑略大些,占了点便宜。下一刻,白公子不负众望地开始转守为攻,只见他先是左手以剑鞘控住了步小公子的剑,而右手忽然出击,打向步小公子。 就在步小公子避无可避,就要受伤之时,白人九不知为何,却生生地收回了这一掌,并向后退了几步,不仅让步小公子得了喘息之机,抽出了被困在剑鞘里的佩剑,更是让他本能地将剑架在自己的脖上。 一瞬间,大家都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真是太惋惜了,白公子差一点就赢了啊。 裴尚武更是十分不解,不知这白人九为何功败垂成,这忽然只见的退后是个什么操作。他不死心,还在琢磨着要怎么给白人九分辨上几句。 就在这时,让所有人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位哑巴步小公子突然开口说话了,而且听那声音,居然还是个女子。 -------------第三十五回白公子与步小公子(下)完------------------- 第三十六回 众望所归(上) 只听步小公子,啊不,应该说是这位步姑娘道:“好吧,你是因为看破了我的身份,这才故意让我的。这一场,是你赢了,我心服口服。想不到,中原还有你这样,剑术高强又好玩的人,真是没有白来一趟。那么,后会有期了!”语毕,便拿着剑飘然飞走了,连那剑鞘也不要了,众人一时都是没有反应过来。裴尚武也是长大了嘴,愣在那里,一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原来如此,方才白公子本来已经就要取胜之际,却忽然看出来对方是个女子,这才才手下留情,反胜为败。 待众人想明白后,不由得都感慨起来,看来这位白公子,果然是个重道义的翩翩公子啊,宁愿自己输掉比试,也不会胜之不武,更不会让对方难堪。 如此算来,这场比赛赢的人应该是白公子,何况那位步公子其实是个女子,又怎么迎娶堂主的女儿呢。看那样子八成像是来比武玩玩、凑热闹的,又如何能算数呢。应该与那名挑夫和酒神帮弟子一样,被取消参赛资格。 裴尚武听到大家给自己出主意,觉得如此甚合心意。便顺势同意,宣布道:“大家说的极有道理,方才那人居然是个女子,如何能有资格参赛呢!真是顽劣不堪,欺人太甚,燕回,你去追过,把她给我抓回来,详细审问。” 裴尚武一面命人去追,一面又继续道:“不过呢,那个步姑娘自己方才也说了,是白公子获胜了。所以此次比武,我宣布是白公子获胜。接下来继续迎战雷公子。” 白人九向那女子远去的方向望了望,嘴角仍是一抹微笑,随即道:“人九谢过裴堂主,谢过各位。” 就这样,本次擂台比武招亲赢得了最终的对决。 白人九在台上没有动,只看雷二公子却迟迟没有登台。 裴尚武心知雷二公子一定不是对手,于是信心满满地道:“请雷二公子登台吧。” 却见雷二公子犹豫再三,终于来到台上,向对方一拜,道:“如此,便请白公子赐教。” 众人都议论这位雷二公子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嘛,明知道实力悬殊,自己无论如何绝无获胜可能,所以十分不愿登台。 却听白人九再度开始谦让起来,道:“雷公子方才受过伤,内力受损,白某恐胜之不武,不如此次就不比内力,只比招式吧。既能保证没有误伤,也更加公允。” 雷公子一时有些愣住了,他实在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 裴尚武则摆摆手的,道:“人九莫要过于谦让,这毕竟是擂台。雷二公子虽然已经比试过一次,并受了内伤,但你方才不是也力战了一回,还没来得及喘息便要开始第二场嘛。如此也说得过去了,你若是过于谦让,倒是对雷二公子以及这擂台的轻视了,对不对啊,雷二公子?” 一席话,雷千霆有些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他看看站在对面的白人九,又看看前台的裴尚武,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三十六回众望所归(上)完---------------- 第三十六回 众望所归(下) 白人九看出了对方的难处,隧道:“裴堂主,那白某便不再辞让,这里提前谢过雷二公子高义了。” 说吧,只随便运了些内力,便将雷千霆打倒在地。看来,这雷千霆果然是受了伤,又被白人九方才的比试吓破了胆,倒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再不能起来。 毫无疑问,白人九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在很短的时间内,白人九的盛世美颜、绝世谦恭、以及超群剑术内力已经为他取得了压倒性的好感。随着雷千霆的倒地,人群中迸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不错,忠义堂的女婿就这样被选出来了。也真不枉这么大的阵仗。 不消说,裴尚武自然是大喜过望,说真的,他还真没想到通过给青衣比武招亲,能找来这么个优秀的年轻人。看来当初的坚持真是不应该,早该给青衣比武招亲不就结了。 台下,一名头顶湖蓝色头遮的美丽女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恶狠狠地道了句:“没用的废物!”。 就这样,裴尚武再次感谢了列为看客前来捧场,并许诺前来打擂的朋友,都可为其走镖一回。随后,便急不可耐地带着白人九回府,此时已是傍晚。白人九还带了一名随从,名唤白让。 轿子里,以秋儿为首的丫鬟们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日的比武,还一面恭喜着裴青衣。可裴青衣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路上一言不发,看上去倒不像有多么欢喜。 转眼便到了忠义堂门口,裴尚武等人下车回堂。得尽快安排一下准女婿的住处,于是裴尚武向李亦吩咐道:“李亦啊,你吩咐下人,尽快去将冲儿那间房先给收拾出来,给白公子暂住。” 听到这话,李亦还没等领命,就听一直沉默的裴青衣忽然来了句:“不可,大师兄指日便回来了,怎可让。。。”说到这里,倒是没再说下去。 裴尚武只觉尴尬,又不好说什么,却听白人九笑着给自己解围道:“有劳裴堂主了,是晚生叨扰了,住哪一处都是可以的。何况,方才那处,想必也是离青衣小姐不够近吧?如此换一间自然更好。” 裴尚武听到这话,急忙圆道:“啊,对对,人九说得不错。那就这样吧,李亦,你且带着白公子,去青衣斜对面那处屋子先落下脚吧。” 说真的,裴尚武对白人九,真是莫名地越看越喜欢。因怕裴青衣再起幺蛾子,这孩子最近越发不听话了,裴尚武又急忙向裴青衣使了个颜色,仿佛再说:“青衣,不可再胡闹了。” 裴青衣见状,不禁撇撇嘴,点了点头。 此刻,她用余光也能够看到,那个名叫白人九、拥有绝世风采的男子,正在盯着自己看,这让她心里十分不舒服。于是她不再言语,匆匆告了安,便急忙带着秋儿回屋了。 ---------------第三十六回众望所归(下)完------------------- 第三十七回 贤婿 第二日清晨,在忠义堂的前堂大厅里,忠叔早已坐在一侧,一边品着茶,一边等待着裴尚武。 当裴尚武一脚踏进来之时,忠叔急忙放下茶杯,走到裴尚武面前,道:“堂主,查探到了。” 裴尚武闻言,看了看四周后,将其他弟子悉数打发了出去,然后示意忠叔坐下,问道:“怎么样,身份果真如他所说吗?” 忠叔点了点头,道:“果然如他所说,确实是江南白家的旁枝,其父对其寄予重望,因此没有让他再继续学习铸剑,而是让他在外闯荡,四处学艺,这才有了这般了得的内力与剑法。只是他的师父是谁,一时没有打探出来。” “太好了!”裴尚武显得十分高兴,道:“家世清白就好,真没想到啊,还能遇到这么好的年轻人!忠叔可都听说昨日之事了,这孩子真是年纪轻轻,进退有度,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啊。” 忠叔啧啧两声,道:“听李亦说了,这李亦向来眼高于顶,从不怎么夸人的。对这位白公子,却是赞叹不已啊!能得堂主与李亦二人青睐之人,想必定是人中之龙。青衣这次,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啦!” 裴尚武嘿嘿笑了两声,又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若能知道后面的事儿,当初何苦逼迫冲儿。。。唉!” 忠叔看裴尚武懊恼的样子,急忙安慰道:“堂主切莫追悔,既然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其实细想,这也不一定是坏事。如若当初不曾逼迫,如何能试探出那两个孩子要在一起的决心,又如何能让青衣遇到这么优秀的白公子,这都是老天的安排。” 裴尚武缓慢地点了点头,道:“也只能这么想了,眼下还是要赶紧给青衣和人九将婚事办了才是正经。待会儿我跟人九一起用餐,届时再向他问问他家中的情况。嗯,家在江南,这倒是着实有些远啊,也不知道他昨日听没听到招婿的规则,咱们是要求对方入赘的。一想到这事儿我就头疼,就怕他不愿。” 忠叔想了想,道:“堂主,这会儿菜肴想必都已经备好了,那我这就去请白公子,也顺便见见他?” 裴尚武点了点头,道:“对了,把青衣也叫过来。” 忠叔笑了笑,道:“好!” 饭桌上,裴尚武完全掩饰不住对这个准女婿的喜爱之情,一个劲儿地往他盘子里夹菜。看的裴青衣颇有些无可奈何,只好歪过头去,故意将目光落在其他地方,谁知道又看到秋儿那没了魂儿的痴呆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莫名地鄙视众人起来。 这鄙视似乎来得也不无道理。裴青衣心里十分清醒,知道这白人九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就登台打擂。这样一位公子,比那个祁子琰更俊逸不凡,若说是为了迎娶自己而上台打擂,谁要能信,她心里只能送给那人无尽的鄙视。 最开始,裴青衣还只是隐忍不发。等爹费尽力气,明示暗示白公子将来要入赘忠义堂的时候,裴青衣忽然插嘴,义正言辞地道:“爹,这些话问得有些过早了吧。您可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儿?” 闻言,白人九的目光再次落在裴青衣身上。裴青衣不自在地皱皱眉,只见裴尚武瞬间不悦,大声问道:“什么重要的事儿?” 裴青衣回道:“爹,此次比武招亲,咱们忠义堂不是已事先说好的,武试胜出者,后面还要通过文试才可。所以。。。” 裴尚武摆摆手,佯怒道:“胡闹。人家白公子一表人才,宅心仁厚,剑术高超,举止得体。哪里还用什么文试啊?” 裴青衣急道:“爹!您怎么食言?” 见状,白人九急忙解围,笑道:“既然青衣小姐叫在下文试,在下不敢不从。定当竭尽全力以赴,力求小姐青睐。” 裴青衣饶是脸上有些发烫,嘴上却道:“好哇,那便一言为定。如今题目已经有了,请白公子待会儿用完饭后,便移步作答。” 裴尚武皱着眉,阻拦道:“青衣,怎么回事,怎么还弄得这么麻烦?你们一会儿要去哪儿啊?”这般说这,裴尚武起身便欲跟随而去,却被李亦师叔给拽回来了,劝说堂主道:“堂主,我看您还是别跟着了,让他们小儿女自己去说吧。” --------------------第三十七回贤婿(完)-------------------- 第三十八回 文试(上) 又是与荷亭内,裴青衣与这位白公子对坐下来,并让其他丫鬟退去,只留秋儿。那石桌上面,却赫然摆着三只锦盒。 只见裴青衣正襟危坐,满心戒备地打量着这个足以使日月黯然无光的俊美男子。经过一夜的辗转,她此刻已并没有任何脸红心跳的感觉,只觉里面必然有其他原因,因而直接开门见山地向白人九说道:“看得出来,白公子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们也不必绕弯子了。您此番中途打擂,决计不会是冲我裴青衣而来。” 白人九张了张嘴,却被裴青衣再次打断。 “爹他看不明白,也不愿承认,可我心里却十分清楚。如今已为白公子准备了几份薄礼,以谢擂台之上,全我忠义堂颜面之恩。但请白公子从现在开始务必坦诚以待。当然,这几份薄礼中,若是没有公子想要的,您也可直言以告,青衣虽是一届女流,也定会想办法为公子实现。但若白公子执意做戏,别怪忠义堂翻脸无情。” 白人九本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这一连串的话,只无奈地笑了笑,十分顺从地打开了第一个锦盒,仔细看去,那里面放了好几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这个数字,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可供余生挥霍无度。 随后,白人九打开第二只锦盒,里面竟然是忠义堂的一些基础刀法及阵法秘籍,白人九怔了一下,复又抬眼看了看自己眼前的女子,眉头微动。他天生悟性极高,虽是用剑,却与刀也有相通之处,只随意翻开几页,便发觉其中精妙之处。 最后,白人九又打开了第三只锦盒,那里面更了不得,竟然是三张忠义堂的英雄令。此令绝不轻易发放,只会给那些对忠义堂有恩之人。执此令者,可要求忠义堂帮忙完成一件事,只要这件事不妨碍正义,不违背正道,那么不管多么艰难,都要助其完成。 白人九逐个看完,又将三只锦盒全部合上,对裴青衣道:“莫非这就是青衣小姐出给在下的文试?” 裴青衣皱了皱眉,道:“怎么,题目不够好吗?白公子可是还想要些什么?” 白人九:“简单至极,这又哪里算得上是文试?原来青衣小姐,竟是要给在下偷偷放水。” 裴青衣皱了皱眉,听懂了这话的意思,看来对方对这三只锦盒并未动心,竟是要跟她做戏做到底了。 就在裴青衣和白人九陷入对峙的状态时,一旁的秋儿却是一脸懵态,不住地探头侧耳,仿佛自己身处另一个世界,这白公子和大小姐两个人之间到底再说些什么啊,怎么她都完全听不懂啊?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自家小姐向白公子再度开口道:“好吧,那我就‘公平地’给你出一道文试题。若是答错了,这三样东西可就一样都拿不到了。白公子可想好再决定要不要作答。” 却见白人九坦荡一笑,宠溺地道:“青衣小姐,但问无妨。” 裴青衣被这温柔一唤,弄得有些不自在,深吸一口气,才对他讲道:“江湖上的武侠伉俪,从来受到世人欣羡,他们贵在知心。若是白公子此刻,能说出来我心里正在想些什么,那便是与我心意相通,过了文试,否则便算是文试失败。” 这问题果然刁钻,丫鬟秋儿可算是听懂了。这个问题要怎么答啊,无论对方回答什么,发问之人都可以予以否定。这不摆明了就是耍赖不认账嘛。小姐怎么这样啊,真是欺负人!这般想着,秋儿颇有些责怪地看着自家小姐,又同情地看着白人九。 ---------------------第三十八回文试(上)---------------------- 第三十八回 文试(下) 白人九听到这话,也苦笑了一下,思忖片刻后,便从容地开口道:“青衣小姐此刻定然在想,该如何速速将在下难为走吧。不知是也不是?” 裴青衣闻言,不禁愣了一下。面对这个反问,她还真心没法作答,肯定、否定都不行。明明是要为难对方的,却被对方反将一军。虽然他们之间只聊过屈指可数的几句话,但裴青衣却强烈的预感到,对方绝非简单之人。 正在裴青衣不知所措之际,却见白人九洒脱一笑,将手放在第三只锦盒上面,道:“好吧。既然青衣小姐如此不愿,白某虽觉有些委屈,却也不想强人所难。那便罢了,我只取第三只锦盒吧,要忠义堂,噢,不,要青衣小姐帮我办成三件事。” 裴青衣却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反转,对方居然真的就此放弃,不由得又是一愣,只倔强道:“好,如此便谢过白公子高义如兰,君子雅量。只不过,让我做的事情,第一不能违反武侠道义,二则也不能是。。。不能是要求文试通过,或强迫结亲这一类的。。。” 白公子轻轻一笑,道:“这个自然。白某可与青衣小姐击掌为誓。” 裴青衣听到这话,终于放下心来,不顾身后秋儿的疯狂暗示与试图阻拦,只点点头,一身轻松地道:“那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日后,若白公子哪里需要忠义堂效力,但讲无妨。” 白人九看着秋儿那焦急又不忿的样子,向她微微一笑,使了个颜色后,才对裴青衣道:“哪里能等到日后呢,如今便有事相求。” 青衣微感诧异,只好道:“即使如此,白公子请讲。” 白人九:“这第一件嘛,就是请青衣小姐允许白某在府上小住些时日。唯有如此,白某才有机会,向青衣小姐展示与证明自己。这个请求第一不违背武林道义,第二也非逼迫青衣小姐,还请青衣小姐信守承诺。” 裴青衣面色一红,怎么这人仍是要执意同自己做戏呢,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于是犹豫道:“这。。。” 谁料秋儿这丫头终于是按耐不住,忽然没规矩地插嘴道:“白公子说得甚有道理,小姐你应该信守承诺才对,咱们忠义堂向来一言九鼎的,小姐可不能给忠义堂抹黑啊。” 还未等裴青衣回头用眼神杀死这个臭丫头,另一边白人九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略带几分委屈:“唉,就是啊。这既非违反武侠道义,又非逼迫完婚。一个机会而已,青衣小姐一向最重承诺,难道要反悔不成?” 敌我形势有变,居然瞬间就变成了二对一,这让裴青衣十分无语,又无从反驳。想了很久,终究还是无法反驳。她向来说话不怎么吃亏,此次真是棋逢对手,也只好忍气吞声道:“那好,就如此吧。反正总共就三件事,办完一件是一件。” 随即又指着那只锦盒,没好气地向白人九道:“请白公子将手移开。” 白人九只好‘领命’将自己放在锦盒上的手移开,裴青衣于是打开锦盒,拿回其中一枚英雄令,道:“既然白公子执迷不悟,非要将这不可多得的英雄令,浪费在此等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那我也不客气了。” 随后,裴青衣回头瞪了一眼已经叛变的丫头秋儿,吩咐她拿起另外两个锦盒,赶紧随自己立即离去。秋儿吐了吐舌头,临走前又偷偷看了一眼白人九。 白人九则拿起茶杯,笑着饮了起来。 ------------------第三十八回文试(下)完----------------- 第三十九回 邀请(上) 离开与荷亭后,裴青衣正往回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秋儿。 只见秋儿完全没注意到裴青衣停下了脚步,还往前走着,差一点撞到裴青衣的身上。那一脸花痴的样子,直让裴青衣摇头,问道:“怎么,动凡心啦?” 秋儿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什么?小姐你方才说什么?” 裴青衣想了想,摇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回到了屋里后,裴青衣下意识地推开了窗子,望向与荷亭的方向。 真是奇怪,这个白人九,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财也不求,刀法也不求,即便是英雄令,在他手里都是随便挥霍。 细细想来,此人言谈得体,思维敏捷,容颜绝世,剑法过人,却非要莫名其妙地缠着忠义堂,还真叫人琢磨不透啊。 要不要派人去暗中查探一下他的身份,看此人是否有问题呢?对了,先查明他的身份再说。一会儿就去找大师兄陆冲。。。 这时,一滴雨水从天上落了下来,砸在了裴青衣那只扶着窗棂的手上,瞬间将她拉回现实。是啊,大师兄已经带着紫嫣走了。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现在身在何处,何时才能回来。 就这样,一晚无眠。翌日清晨,当裴青衣揉着迷蒙的睡眼,便看到秋儿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这丫头看裴青衣已醒,便吩咐小尧等人去拿梳洗之物进来,然后便急匆匆地给裴青衣梳洗起来。裴青衣平日里不见她干活这般积极,但也没有多想。 可当她洗梳完毕,刚打房门,准备移步用餐时,却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那个莫名其妙的白人九正站在外面等候着她。 经过一夜的休整,那人看上去竟然更加好看了几分。裴青衣打量着这人间绝色,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耐烦地问道:“一大清早,白公子这是又有何事啊?” 白人九向前一步,回答道:“今日微风正好,日光可人。白某想约青衣姑娘去近郊转转,不知可否?” 裴青衣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直接绝情地否道:“真是不巧,我今日没空。白公子若是想去,那便自己请便吧。” 白人九却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仿佛那些尘世的花儿都在他脸上绽放一般:“真是巧了,白某就猜到青衣小姐会这么说。” 裴青衣疑惑地问:“那你还笑?” 只见白人九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枚英雄令,特意在裴青衣面前得意地晃了几下,逗她道:“怎么样,这回有空了吧!” 裴青衣见状一时着急,脱口而道:“怎么,你又要动用英雄令?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久经知不知道这一枚英雄令在江湖上有多么难得,可不是你这么用的!” -------------------第三十九回邀请(上)完---------------------- 第三十九回 邀请(下) 说罢,裴青衣便感到有些后悔,是啊,我管你怎么用呢,就算你再怎么暴殄天物,还不是你早早用完,我就早早脱身吗?于是又转而笑了笑,答应道:“好吧,既然白公子执意如此,我总不能言而无信。那我今日就同白公子走上一趟。那个英雄令,给我。” 却见白人九心满意足地一笑,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当了什么‘冤大头’。他将令牌递给裴青衣,继续说道:“昨日我跟人打听了一下,特意备了些你最爱的糕点。清香斋的。” 裴青衣刚让丫鬟秋儿去找二师兄燕回过来,叫他同去,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责备地看着秋儿,不用说,自己爱吃清香斋的糕点这件事,绝对是这丫头透露给白人九的。 唉,难怪人家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于是临时改口吩咐小尧道:“小尧,你去,去跟爹爹禀报一声,就说今日我陪白公子去近郊走走,若是二师兄今日没有要事的话,请他从旁作陪。” 白人九收起笑意,颇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委屈道:“青衣,还麻烦二师兄来做什么?我的剑法,你也看到了,又不是保护不好你?” 裴青衣听对方叫自己青衣,把‘小姐’二字给省去了,感叹对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面,改口道:“那就叫他来赶马车。” 谁知白人九笑盈盈地拒绝道:“我的随从白让就会赶,这也不用着他。” 裴青衣横了心,心想我跟你才认识多久,万一你中途起了歹意,要挟持我来逼迫忠义堂做事可怎么是好,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于是坚持道:“一个人赶车也太辛苦了吧,人多总归热闹些。你若不愿意,除非,将第三张英雄令也拿出来啊。” 白人九瞬间尽显失落,可怜兮兮地问道:“真这么狠心?那算了,我还是先留一枚吧,万一日后真能派上用场呢。好,人多热闹,那便人多吧。” 裴青衣则是一把夺过这第二枚英雄令,转头避开白人九的目光。 另一边,当裴尚武得知青衣要与白人九出游时,真是大喜过望,本来他还担心裴青衣要为难白人九呢。 可是当他听说青衣非要叫着燕回同去,不禁眉头一皱,连忙叮嘱燕回有点儿眼力,既要守护好青衣周全,又要在青衣与白人九相处时,尽量不动声色的滚远点。 燕回领命后,只觉头大了好几圈。他心里知道,这是大小姐在报复自己前几日将她从师父门外扛回来呢。不过一想到秋儿必定也会同往,他的心里又瞬间高兴起来。 --------------------第三十九回邀请(下)------------------ 第四十回 古树(上) 可让二师兄燕回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路上,白人九的随从白让,居然不竭余力地讨好起他心悦的秋儿来。 这让燕回十分生气,与白让屡屡展开斗嘴模式,处处针锋相对起来。就连赶车,也要争着抢着。 这一幕,实属始料未及的。结果,这车被他俩赶的那叫一个乱七八糟,颠沛不堪。 最后,秋儿劝说无果,终于也受不了了,掀开帘子,宁可做个没有眉眼高低的灯泡,走进车里。 谁知马车里,气氛也不大对劲儿。白人九一路上絮絮叨叨,引裴青衣说话,却被裴青衣见招拆招,三两句便聊到尽头。 秋儿想了想,还是又退了出去,夹在白让与燕回中间,被吵得直翻白眼儿。 就这样,一行人终于来到山脚下。果然正是人间好时节,满山绿意惹人爱。恰逢人也少年,真是相得益彰。可这样一份和谐,再一次被破坏了。 只听白让与燕回仍在斗嘴,白让屡屡出言挑衅,讽刺燕回说他轻功虽好,却也不一定能先爬到山顶,不信就比一比。 随即,白让凑到秋儿耳边,悄悄说了句话,又给她使了个颜色,示意给她家小姐和他家公子两个人,留一点儿单独相处的空间。秋儿想想也是,于是便顺着白让拽着她往山顶爬去。可惜燕回没有听到,不知秋儿为何这么听这个白让的话,盛怒之下,忘了自己守护裴青衣安全的使命,当下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裴青衣见只剩下她与白人九两个人了,也着急想要追去,却十分不擅长地被落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认了命。 一回头,只见白人九不紧不慢地从车上下来,在满山碧绿的映衬之下,这人好像是画中仙,更显俊美风流。 裴青衣心想,这样也好,没有旁人,有什么话,也更容易说出来。今日,自己一定跟他说个明白。 白人九走到裴青衣面前,明知故问:“哦?这几个人可是率先出发了?倒被他们给聒噪了一路。青衣,你怎么样?” 听到这话,裴青衣莫名笑了一下,可不是嘛,一路上,这三个活宝啊! 白人九指着这山道:“怎么样,我知道有条小道儿,要不我们抄近路去追他们?” 还没等裴青衣答话,白人九便自然地拉起裴青衣的手,向前走去。 那一霎那,一种火热又冰凉的感觉,在裴青衣心底蔓延开来。只见她面色绯红,尴尬地说了句:“哎,你怎么。。。你快放手。。。我。。。” 白人九却似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只认真地嘱咐裴青衣道:“小心,这条路到底有些崎岖,要跟好我。” 此刻裴青衣的手,像是被雷击了一般,丝毫无法动弹,只好红着脸,被白人九拽着朝山上走去。 不想白人九所言非虚,这条山路果然有些险。裴青衣穿着罗裙,有些地方着实不大好走。于是,白人九便趁机屡次搀扶,虽然十分守礼,却也足以让裴青衣面红耳赤。 说实话,她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即有三分喜悦,又有七分不悦,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只盼着能尽快与秋儿和二师兄汇合,真不知道这白人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这七拐八绕之间,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株古树,一看那树干的粗细,便知此树有年头了。 而让人感到更特别的,则是古树的条条枝桠上,系有许多条红绸,皆是迎风飘荡,这让裴青衣感到十分奇怪。 白人九看出了裴青衣的疑惑与好奇,问她想不想知道此为何物。 --------------第四十回古树(上)完----------------- 第四十回 古树(下) 裴青衣未加思索,下意识便点了点头。正等着白人九告诉她此为何物时,却没想到白人九忽然将她一手拦腰抱住,跃上树梢,二人竟是双双离开了地面。 此时,他二人之间距离极近,正面对着正面,裴青衣惊吓之余,更是死死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袖,她的个子较矮,头正好靠在白人九的胸膛,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这真是让裴青衣无比尴尬,羞得满脸通红,从懂事起,她就没这么近距离跟男子接触过,一时心如擂鼓,又不敢乱动。 只见白人九略带微笑,附身在裴青衣耳边道:“别怕,咱们不会掉下去的。你不是想知道这红绸是什么吗,快自己打开看看吧。” 裴青衣似乎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声,这让她十分紧张,急忙拒绝道:“算了不看了,我有些恐高,你还是,快些把我放下来吧。” 白人九信以为真,于是认真地哄道:“若是怕高,就别看下面,看着我。” 裴青衣心里骂了对方一句,心想你长得那么好看,万一对我施展美男计呢,我才不上当呢! 想到这里,裴青衣又觉十分被动。是啊,如今她被带到这半空之中,受制于人,气势仿佛也矮了半截。 算了,既然上来了,对方又明显没打算轻易放自己下去。不如看看那红绸到底何物。 这般想着,她反而没有了方才的拘谨,伸出手去,便解那红绸,发现这些红绸基本上都是求姻缘的。 原来,这是一株姻缘树啊! 既已经探明究竟,白人九便将裴青衣送到地面上来。裴青衣落地以后,急忙退后两步,警示地看了白人九一眼,并迅速恢复气势,对他嚷道:“白人九,我告诉你,以后你若是再这么突然。。。突然行动,可别怪我回去后,跟爹说你对我无礼!” 白人九点点头,认错态度良好,道:“是,是,是,之前也不知道你恐高嘛!” 裴青衣面色一红,义正言辞地道:“这不光是恐怖恐高的事情,还有。。。” “还有什么?”白人九故作不知地问道。 明知故问,气得裴青衣说不出来。 白人九打破了这份尴尬,饶有兴致地指了指那棵树,拔剑出鞘,将自己的白衣割掉一块。 裴青衣被这举动又吓了一跳,道:“你这是干嘛?” 白人九回道:“附庸风雅一下呗。既然是姻缘树了,我也求一个,把咱们两个的名字顺道留下。” 随即,他看向四周,又叹了口气,道:“布是有了,只可惜,没有笔墨啊。” 闻言,裴青衣的脸上瞬间又烧起了一团火,红得像那新娘子的盖头。当下隐去心中受用,只白了对方一眼,道:“无聊!” 白人九到底年长几岁,在这数落声中,听出了一丝甜蜜,竟是完全没有生气,反而越发来了兴致。忽然之间,他想到一个办法。于是心一横,拔剑出鞘,并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割破,沾着这一点血红,在那白衣碎片上写了:“白青”二字。 看到此情此景,裴青衣着实被惊呆了,她开始莫名有些心疼,埋怨道:“你。。。你。。。” 白人九写完最后一个比划,转眼看向裴青衣,如同等待表扬的孩子一般,向她问道:“怎么样,以血代笔,更表我心。有没有一点儿感动?” 裴青衣本来还很担心,见他这副样子,于是狠心道:“感动个鬼,若是心诚,怎么不写全名?” 白人九似是有些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反应,苦笑两声,道:“唉,居然这么不心疼我?看来我真是还得再加把劲儿才行。” 闻言,裴青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心里怎么可能不美,嘴上仍是说道:“人家都是红布条,你弄个白布上去的,多晦气啊。再说了,写也是白写,你放弃吧,你我之间没有可能。” 白人九有些调皮地反驳道:“心诚则灵,百无禁忌嘛。看我现在就把它给挂上去,你怕是待会儿啊,就会回心转意咯。” 看上去神仙似的一个人,怎么想法这般幼稚可笑!裴青衣真是感到无语,也不去再理会他,只一个人向前走去。 ----------------第四十回古树(下)完----------------------- 第四十一回 毒蛇 就这样,裴青衣不再理会白人九,先行走去,却忽然感到白人九在后面拽她的腿。 裴青衣顿感不悦,有些纳闷,便喊着让白人九放尊重些,不要闹。结果回头一看,却发现身后根本没人,更不见白人九。奇怪,那自己的腿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裴青衣附身低头一看,发现缠住自己的,居然是一条蛇。 出于自然的恐惧,裴青衣失态之下,脱口喊道:“啊!有蛇!”。 听到这声呼唤,被落在后面的白人九急忙赶上前来。原来,方才他在努力地将那白色布条系在古树最高处,着实费了他一点儿时间。 赶来后,白人九一眼便认出那是条有毒的赤练,急忙告诉青衣不要动,一动也别动。他会想办法将蛇引开。 只见白人九面露急色,颇为懊悔。原来,那蛇头距离裴青衣的腿实在是太近了,而他则怕自己拔剑一挥,会误伤到裴青衣。 思索半晌后,白人九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只见他将方才那根划破而流血的指头向蛇伸了过去。 此举引得裴青衣大惊,问道:“你在做什么,把你的剑抽出来,把它砍伤不就好了?” 白人九示意裴青衣小声,说蛇都是有灵性的,搞不好能听懂你的话,如今这蛇已经将你的腿缠住了,自己倘若鲁莽挥剑,极有可能会不慎会伤及你的腿。 裴青衣这才有些紧张起来,心里也是怕得不行,但还是道:“那你也别这样。。。那蛇岂不是要咬你么?” 白人九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条蛇,闻言只是笑问道:“怎么,心疼我了?”,随后仍是继续将自己流血的手指凑近毒蛇。 那毒舌频繁地吐着信子,似是有些犹豫不定,忽然之间,便猛然向白人九这边窜了过去,松开了对裴青衣的桎梏。而白人九则迅速地往后一退,反手抽剑出来,将蛇斩断成两半。 裴青衣被吓得后退两步,好在两人都没有受伤。 此刻,裴青衣的心中充满了感动。记忆中,除了爹爹和大师兄,就没人对自己这么好了。眼前这人,他到底为何对自己百般保护?居然愿意以身犯险,为她引走毒蛇?看来,他对忠义堂并无恶意。 这时,白人九早已站起身来,将裴青衣小心扶起,并俯身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没被伤到吧。都怪我,我应该走在你前面的。” 裴青衣摇摇头,道:“我没事,倒是你。。。你的手,没有被那毒蛇咬到吧。” 白人九云淡风轻地道:“怎么会,我的身手这么矫健,心志这般坚定!” 裴青衣只觉不解,问道:“这跟心志坚定,又有何关系?” 白人九的脸上,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强词夺理道:“心志足够坚定,此生定要娶你过门啊。在此之前,怎么舍得让自己命丧蛇口?” 裴青衣叹了口气,眼神略带责备地道:“你这人,也算仁义,只是嘴里却没个正经。如今还能贫嘴,看来确实是没事儿。那你就快在前面带路吧,赶紧与他们几个汇合。秋儿他们几个没你功夫好,我怕她会被毒蛇伤到。” 白人九闻言,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裴青衣会这么说,只安慰道:“放心吧,他们走得是主路,平日人来人往的,想必不会有蛇出没。” 裴青衣点点头,对他的话开始深信不疑起来。说来也奇怪,他们二人不过认识不到两日,裴青衣却觉得对方好像是旧相识一样,莫名熟悉起来。 说罢,二人继续赶路。白人九开始还拽着裴青衣的衣袖,逐渐变成了牵手。裴青衣起先十分不好意思,后面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红着脸问道:“你。。。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白人九回头笑道:“天生的,不然你给我暖暖?” 裴青衣见他这样,当下便想将手抽走,却几次努力,没能抽出去,只满脸羞红地跟在后面。看着前面这个牵着她的人,裴青衣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第四十一回毒蛇(完)------------------------------- 第四十二回 过去(上) 又过了一会儿,二人终于牵着手来到山顶。一时之间,秀美的风景尽览眼底,而白人九的手还没有松开。两个人就那样一前一后地站着,俯视着这延绵群山。 过了好一会儿,白人九开口打破沉寂,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看到眼前这番景致,才感到一路的艰辛甚是值得啊。” 闻言,裴青衣没有接话。对她而言,此刻却是一股完全不真实的感觉。因知自己容貌不堪,她已经十多年都不肯同意出门了。 而如今,她居然又来到这片广袤无垠的天地,呼吸着自由清新的空气,身边还站着一位如此优秀的、愿意娶她的绝世公子。这让她如何能信,如何敢信!难道说,真的是苦尽甘来? 见裴青衣不搭话,眉间又皱在一起,白人九只当她是担心秋儿,于是接着说道:“怎么了,想什么那么出神?是不是担心秋儿他们?方才咱们在路上耽搁了一小会儿,也不知道他们几人是先下山了,还是磨磨蹭蹭地没有上来。要不,咱们再在这儿等上一会儿,还是你想下山寻寻看?” 裴青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呃。。。那不如就赶紧下山吧。” 白人九想了想,问道:“怎么,还真要下去啊?怎么刚上来便急着下去,不再欣赏下这景色了?还是说。。。”白人九顿了顿,道:“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单独在一起?” 裴青衣想了想,还是坦白道:“我是怕。。。” 白人九接过话茬,问道:“怕什么,怕这里没有旁人,我欺负你?你尽可放心,此处虽然没有旁人,但还有天地山川在,该守的礼节,我还是会守的。” 裴青衣闻言白了他一眼,心道:“你若是真欺负我,恐怕占便宜的也是我吧。” 心里这般胡思乱想着,嘴上还是实话实说道:“我是怕你冷。山顶风大,总感觉你的手,越来越凉了。” 白人九终于意外地笑了笑,随即又开起裴青衣的玩笑,道:“看来是真心开始心疼我了。总算有些进展。” 裴青衣听对方还是没个正经,于是赌气地用力地将手抽了出去,正色道:“你别总这样胡说了。我确实心疼,对你也颇有好感。但我对你更觉无奈,无奈你不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接近我。” 白人九叹了口气,仍坚持道:“白某心之所向,从来恣意而为。倒是你总是不信,百般试探,是不是有点凭添烦恼了?” 裴青衣摇摇头,道:“你别转移话题啊,也别哄我,我当然知道自己长得是个什么样子,江湖上寻常之人都看不上的,又怎么可能让你这样的人心之所向呢?你此番靠近我,必定有所求。但我看你,又不像是那些世俗之人,所以到底为何,能否如是相告?你放心,我说过会帮你的,就一定会帮你。” 白人九想了想,苦笑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都告诉你吧。” 裴青衣急忙点头道:“愿闻其详。” 白人九转过身去,看着远山,向裴青衣娓娓道来:“我比你年长几岁,早些年间,曾在外求学。那个时候,我曾遇到过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子,让我一见倾心。” “我很喜欢她,也鼓足了勇气,向她表明了心迹。我们互许终身,海誓山盟。可是最后,她却变了心,转身嫁给了一个有钱有势的庙堂中人。” “为此,我也沉郁了一段时间,甚至差点想不开过。从那时起,我便意识到,皮囊不过只是皮囊,真正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内心。” --------------第四十二回过去(上)完---------------- 第四十二回 过去(下) 说到此处,白人九转身回来直面裴青衣,道:“你说的对,我本也不认识你,起初也并没有要上台打擂的意思。比武那天,的确是顺势而为。还记得徽州的言三公子对忠义堂百般为难么,那时候我在下面见你不惜自己受嘲,也要勇敢地站出来,将言公子的不义之举公开,用三言两语力挽狂澜,反而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我便对你起了兴趣,这才有了后来的比武。” 裴青衣心里一暖,嘴上却仍道:“那最多也只是一种认同和欣赏而已,并不至于让你作出这样的决定。前一段时间,我的那副画像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就不信你没听过看过?那么丑的人,你也敢上台?” 白人九点头承认:“的确看过,也正因为如此,我心里才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当时打擂,多少有点冲动的成分,可后来想着擂台上也上了,赢也赢了,万万不能作出那食言背义之举,索性就跟裴堂主一道回来了。” “再后来见到你,觉得也不错啊,虽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格外美丽,但也绝不像画像上那般离谱。而且相处下来,觉得你很是可爱。还拿来三个锦盒来让我选,准备那么充分,看似咄咄逼人,我却看到了你的善良。” 听到这席话,若说仍然不感动,那一定是假的。裴青衣的眼眶都有些湿润,她急忙看向别处,执拗地道:“花言巧语!你这张嘴,还真是厉害啊!我才不信呢!杂书我又不是没看过,就你这嘴皮子,肯定是女孩子堆儿里面练出来的!” 白人九哭笑不得,感叹道:“唉,你若非觉得我这肺腑之言是花言巧语的话,那我只能说这是天生的。” 闻言,裴青衣终于也笑了笑,不再言语。 白人九见状凑了过来,问裴青衣道:“哎,你怎么也不问问我,那女子是谁?” 裴青衣看了对方一眼,差点沉溺在那温柔的眼神里,咬着嘴唇,道:“既然是你的伤心事,我便不再多问了,省得让你伤心。否则,我岂不是连身上这唯一一点儿的优点也没了么?” 白人九宠溺地笑笑,这一刻,仿佛天地都失了颜色。 裴青衣努力让自己回过神来,继续墨迹道:“只是,我还想劝你一句,这个擂台,你可别把它太当回事儿了,本来都不是为我设的,而是。。唉,不提了。总之,你这么优秀,千万别为了这个而委曲求全。你放心,如今你既已经坦言相告,我已知原委,回去便寻个由头把这婚事取消。昨日文试,是我造次了,我不知道你最在乎的是诺言与仁义,还用俗物污了你。你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全部都揽在自己身上,绝不影响你的声誉。爹那边要是不肯答应,我横竖还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白人九啧啧两声,道:“怎么办,我如今却觉得你越来越可爱了,也越来越觉得这个擂台上得值,不想再跟你分开。要不,咱俩就这样吧。” 裴青衣打了对方衣袖一下,道:“说什么呢,谎话连篇,鬼都不信。” 白人九:“那好吧,既然你怎么都不信,那这次擂台就不算数吧。我听你的,回去便离开忠义堂。” 裴青衣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答应了,自己只好顺势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失落。 下一刻,却听白人九继续‘无耻’地说:“然后呢,我再送上一人血书,跪求裴堂主再组织一次比武招亲,然后我再实实在在地上台去,为你赢下这场擂台。” 裴青衣只觉难以置信,结巴道:“你。。。。” 白人九则再次牵起了裴青衣的手,笑道:“走吧,有点儿久了,这回可真觉得有点冷了。看来他们已经下山了,我们也下去吧。” 裴青衣点了点头,却发现怎么自己一早便计划好的、那些想要跟他说的话都没说出来呢,整个局势还被对方反转了过来。真是。。。让人气愤! ----------------第四十二回过去(下)------------------ 第四十三回 山花烂漫 二人从南坡下山,坡度不陡,且属山之阳面,一路上尽是漫山遍野的山花绚烂绽放,也让裴青衣的心情格外愉悦。 而就在这山花丛中,白人九的绝世容颜,被衬托得越发动人,这让裴青衣看得有些出神。 却不想白人九认真地看着那些山花,一言不合,竟又是抽出剑来,割去了自己身上的一片白衣。 而就在裴青衣不解之际,白人九的话音准时响起:“采些花瓣回去,好给你做糕点吃。你不是最爱吃糕点的嘛!” 裴青衣闻言,心里十分感动,又万分佩服,忙问道:“怎么你还会做糕点?” 白人九则愉悦地道:“这有何难,不过是以前娘亲在世时,也就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教会我的。。。” 裴青衣有些不好意思,让他提起了故去的母亲,于是不再深问,岔开话题道:“你真厉害,我就什么吃的都不会做。” 此时,白人九已经捡拾了好多花瓣,并将它们用白布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随后才向裴青衣道:“你不必会,我会就够了。” 裴青衣见他正经不过三句话,自己又往山溪处去了,她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小鱼。 倒出手来的白人九,偷偷给裴青衣做了个花环,并悄悄地放在了裴青衣的头上。 裴青衣只说了句“幼稚”,然后却口是心非地借着溪水左看右看起来,忽然被自己那张脸给拉回了现实。是啊,那一张脸,根本配不上这么美丽的花环。那一张脸,也是永远阻挡她幸福的痛苦根源。 于是,她把花环摘了下来,看白人九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不想扫兴,于是将花环又放到白人九的头上,说他带起来好看。 而就在这时,燕回、秋儿以及白让等人终于出现在了白人九和裴青衣的面前。 还没等裴青衣质问燕回和秋儿为何忽然跑掉、弃自己于不顾的时候,秋儿反而率先质问起裴青衣来了。只听她尖锐的嗓音划破山间,问道:“天呐,小姐!您与白公子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裴青衣反问道,又回头看了一眼白人九。这一眼,她也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原来,白人九衣袍碎裂,头顶花环,手捧花瓣,与打擂时的气质相比,简直是不可同语啊! 也难怪他自己的随从白让和秋儿都看得呆了,张大了嘴。 只有一旁的二师兄燕回肯定地看着白人九,并向他举起了大拇指,比划了一个你真厉害的手势。 几人回合后,天色也不早了,便开始打道回府。这回去的一路上,气氛倒是融洽多了。起码,裴青衣和白人九之间的气氛,倒是自然了许多。这让秋儿暗暗称奇。 --------------第四十三回山花烂漫(完)--------------------- 第四十四回 劫镖(上) 裴青衣这边高高兴兴的返回忠义堂,却见其他人都脸色不对,气氛也是十分紧张。她心里自然十分疑惑,当着白人九的面却什么都没有问。 虽说经历过今日种种,与他是有些熟悉了起来,但毕竟认识时间太短,若有要紧之事,还是要避开他的。 于是,裴青衣随着白人九一同回到住处,正在琢磨该如何甩掉他。谁料白人九却先开了口,道:“青衣,你们后堂的厨房在哪里,我这就去给你做山花糕去。” 裴青衣早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听他说出来,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只吩咐秋儿带他过去。秋儿自然是十二分欢喜地领命而去。 等二人走后,裴青衣急忙返回前堂,看到父亲裴尚武、师伯忠叔与师叔李亦等几人在那里商量着什么。 看来真是有要事儿相商啊。裴青衣站在一旁,不敢上前。等了半日,终于堵到恰好从旁经过三师兄齐旭。虽然平日里,裴青衣与这位三师兄不甚投缘,较为疏远,但此刻还是主动上前攀谈道:“三师兄,请你先过来一下。” 齐旭见是大小姐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只听裴青衣开门见山地问道:“三师兄,我看今日堂内众人的神色都不太对劲儿,可是发生什么事儿啦?” 齐旭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小声地向裴青衣透露道:“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忠义堂的镖被人给劫了!” “什么?”裴青衣捂住了嘴,惊愕地道:“怎么会这样?可知是被哪方势力所劫么?有没有谁受伤?” 齐旭送了耸肩,道:“哪方势力现在还不知道,至于咱们的人嘛。。。不是受了重伤,就是被掳走了。” 裴青衣再次震惊,心中第一个想法是幸亏不是大师兄,随后又追问道:“哪一趟镖?都有哪些人?” 齐旭停留得有些久了,只应付道:“具体都是谁我现在也还不大清楚,只是听说,忠叔的小儿子不幸被掳了!你说说忠叔这一家,唉。大小姐,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先过去了哈。” 危及裴青衣反应过来,齐旭便转身走了。裴青衣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是兄弟里面,如今率先成了家的齐旭,果然比起小时候来要稳重百倍。那时候,他还总是围着紫嫣转呢,做事说话都是莽莽撞撞的,实在有些招人厌恶,却没想到如今已为人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可想到忠叔,裴青衣的心情就又揪了起来。忠叔本名林跃忠,如今已是花甲之年,膝下本来共有三个儿子,分别是林广宗,林传宗,林耀宗。可大儿子林广宗却在当年的暗夜之战中失去了性命,而二儿子林传宗又在陪同裴尚武救受洪灾的渔民时葬身湍流,最后只剩下小儿子林耀宗一个独苗。 本来,裴尚武体恤忠叔家中接连遭遇不幸,人丁单薄,不许再让他的小儿子林耀宗涉险走镖。可忠叔总觉得不能让他的孩子就这样一直不劳而获下去,几次主动求裴尚武派其出镖。 裴尚武不免有些动摇,再加之最近几年十分太平,自从阎氏山贼被裴玄风一人掀掉老巢后,就几乎没人再敢来劫镖,因此放松了警惕,同意了忠叔的请求,并且随便捡了一个最稳妥的差事分给了忠叔的小儿子。 谁知道世间万事就是这么巧合,偏偏其他的镖都没事儿,就这趟镖忽然传来了被劫的消息。 ----------------第四十四回劫镖(上)完------------------------ 第四十四回 劫镖(中) 裴青衣正思索着,却见小尧端着花盆走了进来。裴青衣今日并没有带她同行,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于是向她问道:“小尧,你过来。” 小尧听到大小姐叫她,急忙将花盆放在桌旁,几步小跑了过来。 裴青衣问道:“小尧,你今日在堂内,可曾听说了劫镖之事?你都知道多少?” 小尧嘴巴本来就大,又爱打听,自然听到了些言论,于是向裴青衣回道:“听说了,小姐!现在都传遍了,简直是惊天奇闻!我听说啊,忠叔的小儿子被掳走了,还有主镖师,姓。。。呃。。。姓郑。。。” 裴青衣心内一惊,道:“郑毅师叔?” 小尧忙点头肯定道:“对对,就是郑毅师叔,听说他受了很重的伤,此刻正在事发地附近治疗呢,姜大夫也刚刚启程赶往那边。还有几个外门弟子,唉!” 裴青衣问道:“所押之物是什么,你可也打听到了?” 却见小尧摇着头,道:“这个倒不清楚,只听他们说是寻常押镖,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裴青衣陷入沉思,道:“郑毅师叔内力深厚,刀法不弱,按理来说,寻常之徒不可能将他打成重伤;而他又向来沉默寡言,远离是非,也不像是在外面结有私仇的人。如果对方的目的不在于私仇,也不在于所押之镖,那么还真是奇怪,到底是何方歹人,意欲何为?” 就在这时,秋儿忽然推门进来了,只见她手上捧着热乎乎的各色糕点,真是秀色可餐,香气扑鼻啊。 而裴青衣看着这些糕点,却猛然间想起来一个人。此事该不会与他有所关系吧。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人赖在忠义堂里不肯走,还不顾一切地非要接近自己,难不成。。。 裴青衣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吃这糕点,只匆忙地向前堂而去。刚一出门,却碰到了就住在自己隔壁的白人九,只见他脸上永远都挂着春风一般的笑意,开口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裴青衣却只是打量着对方,没有作答。 当注意到裴青衣焦急的神色后,白人九这才收敛笑容,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缘何如此焦急,这是要去哪里啊?” 虽然对方的一双桃花眼有莫名的引力,但此时的裴青衣对他心已生疑,只觉得十分不信任对方,当下掩藏并试探道:“郑毅师叔回来了,说是遇到了劫镖的。他假意受伤,诱敌深入,后来只略使小技,便成功地抓住了其中一名歹人,我这会儿也去看看热闹,你要不要也随我同去看看?” 却见白人九显得颇为惊讶,一头雾水,并没半点不自然,并与裴青衣确认道:“什么意思?堂内遇到劫镖的了?那你快去看看吧,至于我嘛。。。不知同去是否方便,毕竟是堂内事务,你我还没有。。。不过如果需要我帮忙,白某义不容辞,仅凭吩咐!” 一席话坦坦荡荡,合情合理,倒是让裴青衣有些后悔,怎么无凭无据就开始怀疑人家,是不是太过莽撞了?自己方才,都在瞎说些什么啊! 思及此处,裴青衣急忙改口,留有余地道:“这个,我也是刚刚回来,道听途说来的。事情到底如何,此时还不确定呢。不过你说得也对,你与我同去,确实有些不大合适。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若需要帮忙,再来找你。” 白人九闻言点了点头,也是十分通情达理。 --------------第四十四回劫镖(中)完------------------- 第四十四回 劫镖(下) 裴青衣想了想,便辞别了白人九,自己向前堂走去,一路上又在琢磨,看来是我多心了,怎能随随便就把嫌疑胡乱地给别人塞过去?是了,那些歹人抓走了小忠子,看来八成是要以他的性命,来要挟忠义堂就范或屈服。如果此事与白人九有关,他此刻还大摇大摆地给我做糕点干什么?还不赶紧逃之夭夭?嗯,相信一定不会是他的。 就这样,裴青衣来到前堂。此时,众人已经散去,只剩下裴尚武一人。 裴青衣知道父亲从来都不愿自己涉足江湖,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喊了声:“爹爹!” 却见裴尚武眉头深锁,欢笑不再,道:“哦,青衣你来了。咱们堂出了点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裴青衣乖乖地点了点头。 裴尚武慈祥一笑,道:“幸好你平安而归。若早知道有这样的事,今日决计不会让你出门的。” 裴青衣摇摇头道:“爹您放心,我没事的。郑师叔现在怎么样了?” 裴尚武闻言,将手死死地攥成了一个拳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怕是不行了。” 裴青衣当下站了起来,惊道:“不行了?爹您是说,郑师叔这一次。。。” 裴尚武沉吟不语,只点了点头。 裴青衣真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又追问道:“那其他外门弟子,还有小忠子,小忠子怎么样了,有消息了么?” 裴尚武扶着额头,道:“其他外门弟子武艺不精,多半已死,还有几个失踪的。” 裴青衣问道:“既然如此,怎么又会知道小忠子是被对方给抓走了?爹,莫不是小忠子已经。。。您怕忠叔太过伤心,故意骗他的吧。” 裴尚武闻言,看了看裴青衣,答道:“这倒不是。是你郑师叔重伤昏迷前,断断续续说出来的。什么‘小忠子。。。抓。。。他。。。别’的。” 裴青衣想了想,也点点头,又道:“爹,倘若小忠子真的被抓走了,那么对方会不会以他的性命,逼迫我忠义堂做事?” 裴尚武闻言,面色更差,“爹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何况虽然不敢确定,但对方的身份,从你郑师叔所受的伤上判断,我几乎可以肯定了。” 裴青衣急忙问道:“爹,您知道了,对方是谁啊?” 裴尚武想了想,他本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裴青衣,但他又想起了一个月前,那个嚷着闹着要被当作大人看的操心女儿,于是不再瞒她,咬着牙,吐出了四个字:“阎氏山贼。”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裴青衣即忧心,又如释重负。 看来,与那个人,真的没有关系。 等等,不对啊。虽然对方是山贼余孽,可又有谁能证明,那人就与山贼无关呢? --------------第四十四回劫镖(下)完-------------- 第四十五回 青鸾(上) 裴青衣虽然其貌不堪,却最是个心细之人。自从劫镖事件发生以后,甚至更在此事之前,心里便一直对白人九留了个心眼。 无论他看起来多么完美,言辞多么真挚,但裴青衣始终没办法相信,对方是发自真心地愿意娶自己这样的人。 而劫镖一事的发生,让她心里更觉不安。毕竟,自从白人九入堂以前,镖局里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呢。 至于忠义堂与阎氏山贼的过节,裴青衣后来又在李亦师叔那里了解到详情。 原来,这当中仇恨,竟是起始于一场被世人称为‘暗夜之战’的对决。在那样一场惨烈的厮杀中,裴尚义与其妻裴舒氏双双殒命。 裴玄风则因次子裴尚义被杀一事大受刺激,陷入极度痛苦,在练功之时走火入魔,一气之下,闯入宿敌老巢——阎罗洞,一举将阎家山贼满门屠戮殆尽,从此荡平劲敌,威震四海。 而这阎氏山贼总是劫道四方,强取豪夺,因此即便是满门被杀,也只让江湖中人拍手称快,大骂活该。没有人觉得裴玄风做错了什么。 从此以后,莫说是劫镖成功的事件了,即便是胆敢劫镖的贼子,都已经几乎绝迹。而如今这次。。。此事定有蹊跷。 想到这里,裴青衣还是找到二师兄燕回,此人的刀法,虽不是堂内最好的,但其轻功乃是堂内一绝,最是善于跟踪。 于是,裴青衣做了些准备,偷偷顺走了秋儿的两只发簪,并自作主张地送给了这位心有所属且天下尽知之人,并且拜托二师兄燕回能在闲暇之余,暗中留意一下白人九的行踪,看他暗地里都做些什么。 这个差事若细想起来,实在是个烫手山芋。试想,若日后白人九果然娶得大小姐裴青衣过门,未来忠义堂的堂主,岂不是就非白人九莫属了。而如今,自家的大小姐让他跟踪未来堂主,这个若是以后让未来堂主知道了,岂不是。。。。 燕回又不傻,自然要找个借口,回绝掉这件事情的。可是当见到秋儿发簪的时候,他却将已经想好的托辞,霎那间全都都忘在了脑后,鬼使神差地答应下这个极有可能得罪未来忠义堂新堂主的艰巨使命。 可当他果真跟踪到白人九行踪有异,反复进出西坊区一家不起眼的客栈时,燕回便开始真正懊悔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究竟这件事,要不要与大小姐汇报呢?这白公子,该不会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青衣师妹的事情吧,难怪青衣让我跟踪了。唉,得罪就得罪吧,若是白公子当真无事,左右不过是让大小姐更加放心;若真有事,那就意味着他也成不了忠义堂的女婿了。嗯,就这么决定了,这个发现,他还得如实以告。 忠义堂内,当裴青衣听到燕回的话后,心里居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暗叹果然有问题。下一刻又开始苦笑,看来跟踪并试探男子这种事儿,多半是会让人失望的。 燕回见到裴青衣神情落寞,急忙安慰道:“我怕被发现,所有没有跟进去。只是见白公子他这几日偶有进出。兴许没什么事儿呢,青衣你先别多想。” 裴青衣暗忖,若真只是其他事情,那倒也罢了,就怕与劫镖一事相关。可这层疑惑,她却不想对燕回明说出来,万一根本没有关系呢,岂不是节外生枝了。 可万一有关系呢?看来,只有自己亲自走一趟不可了。这件事情既然不想被他人注意,那也只有亲自去看探个究竟了。 不如,自己便找个借口绊住白人九,然后再让燕回带路,偷偷去那客栈里瞧上一瞧。这样岂不是能够不伤和气而探明真相? 不错,为了忠义堂的安全起见,此事事不宜迟。于是,在没有大师兄的情况下,裴青衣只好大着胆子,将这个计划告诉燕回,并让他在前堂大门口等候自己,且不许同其他人说,自己一会儿便到。 燕回果然有些犹豫,可当裴青衣将秋儿的手帕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便换了一副面孔,直接一口答应。 一切依计行事,裴青衣向白人九的房间看了看,便走了过去,只见她罕见地、主动叩响白人九的房门。 白人九应声开门,只见他衣着整齐,倒像是刚要出门的样子。 当看到裴青衣主动来找自己后,不禁灿然一笑,堪比桃花,并道:“哎哟,青衣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来主动找我。看来白某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莫不是上天见我礼佛虔诚,故而赐我美梦成真?” 裴青衣装作一副十分淡定的样子,丝毫不露声色,只道:“原来白公子还信佛呢,看着也不像啊。今日叨扰,确实有事相求。” ---------------第四十五回青鸾(上)完----------------- 第四十五回 青鸾(中) 白人九闻言,随后打开房门,向其中走了两步,拉好椅子,笑道:“你我之间,直接命令便好,怎么这么见外呢?有什么事,进来坐下说吧,跟我,你可千万别客气。” 裴青衣皱皱眉,即便是你暂住这间屋子,这里貌似也是我们忠义堂吧,还用你跟我说别客气么?不过,毕竟男女有别,她果断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摇头道:“那倒不必了。我也只是想求你再做些山花糕来,有些馋了。” 白人九面露嗔色,责备地看了一眼裴青衣,怨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能让我在你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呢。却只是跟我讨几块糕点啊!” 裴青衣点点头,顺势说道:“今晚便要,不知可以吗?” 白人九稍加思索,面色平静地道:“青衣吩咐,自然可以。不过呢,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裴青衣皱了皱眉,就知道他会找借口拒绝,于是挑眉问道:“何事?” 白人九道:“吃了我的山花糕,便不可以再称呼我白公子了。从今以后,要唤我。。。人九。” 裴青衣闻言,浑身一颤,若不是对方生得实在是颠倒众生,面若桃花,她一定会真的呕吐出来。只见白人九上趁势又上前一步,俯身问道:“可好?” 裴青衣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心想这人又要使美人计了,自己千万要保持头脑清醒,不能被他绝色的外表所迷惑。只听她干咳几声,慌乱地拒绝道:“这。。。这不太好吧,让别人听到,有失体统。你看你,只是求你这么一点儿小事,就要与我如此计较。” 闻言,白人九叹了口气,倚着门框,幽幽地道:“唉,那怎么办。你的未来夫君,就是这般斤斤计较之人。要不,你先私下唤我一声听听,我就去做。” 裴青衣看了看高悬的太阳,时间不早了,已过正午。她不想耽误正事儿,更不想再跟这个话唠磨叽下去了,于是决定暂时性妥协。她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这才鼓足勇气,说了句:“那好,一言为定。” 白人九喜悦地点点头,朗声道:“一言为定!” 只见裴青衣的脸上,瞬间露出破釜沉舟的表情,七分艰难中带有三分勉强,半天只吐出来一个字:“人。。。人。。。人。。。” 白人九倒是笑出了声来,那完美的脸庞又让裴青衣的心跳乱了几拍。他连忙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看来我们青衣是真说不出来这么肉麻的话。你且回去好好等着吧,我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去。” 说罢,白人九翩然而去,奔向后厨。而裴青衣则愣在原地,心里忽然十分过意不去。 就当是为他正名吧,裴青衣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走向前堂,与燕回成功回合,并扮成一名堂内普通弟子的样子,溜了出去。 又约莫大半个时辰后,二人终于来到了那家天涯客栈。 燕回在远处指了指中间的那间上房,对裴青衣道:“喏,白公子每次过来,都是进得那间房。青衣,要我说呢,咱们还真进去嘛?” 裴青衣望着那间上房的窗子,明白真相就在里面。回忆起方才白人九对自己说的那些她这辈子都不曾听过的热耳情话、温言软语,裴青衣略有迟疑,她也怕发现什么破坏白人九形象的事情,更怕发现白人九接近忠义堂另有目的,但痛定思痛,她仍然想活在真实中。 于是,裴青衣让燕回帮她将客栈小二几人点了穴道。自己迈着颤抖的步子,来到这间上房门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生怕推开门后,再没有勇气喘息。里面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一个女子?山贼余孽?还是被囚禁于此的小忠子? 人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再美的梦,都会有破碎的一天,除非它本不是梦。吱嘎一声,门最终还是被裴青衣推了开来,燕回在一旁谨慎地防卫着,裴青衣则死死地攥着拳头,不回头地走了进去。 刚一开门,便有一股焦火之味扑鼻而来,却不见一人。燕回赶紧将裴青衣护在身后,并抽刀环护住她,低声说道:“这味道,不太对。咱们得小心一点儿!待会儿我先去里屋看看,若是真有险情,我缠住对方,你赶紧逃走。这包辣椒面,你先拿着,虽然是下三滥的招数,但紧急时刻却真可以救命。” 不等裴青衣说话,燕回便已经随手将一只花瓶扔了进去给自己打头阵,随后也便冲将进去,欲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谁知道竟半晌无声,只见燕回在那里楞楞地站着,也不说话,也不出招。 裴青衣见此,心中很慌,这才懊悔自己不应该如此任性偷偷过来,本以为自己可以为忠义堂出一份力,却忘了万一将自己搭上,一条命事小,万一被拿来要挟忠义堂和爹爹就不好了。 这时,却听燕回转头说道:“青衣,进来吧,里面没人,只有一把。。。未完成的刀。” --------------第四十五回青鸾(中)完-------------- 第四十五回 青鸾(下) 闻言,裴青衣也几步跑了进去,却见这布置得高雅别致的上房里屋内,地上居然是一只熔炉,四面围有砖瓦,里头放着一把将成的短刀。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燕回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那把几乎已经成型的刀拿了出来。只见那刀刀柄小巧,质地轻盈,用料考究,形状灵动。倒不像是为男子所用。 裴青衣则四下看了看,发现桌上卷着一团纸。打开一看,竟是一封家书: 伯父在上: 昔年一别,已十载有余。谨悉伯父健朗,家中平安,颇感欣慰。如今剑术既未大成,奈何铸造之术亦已渐疏,本无颜以对,不敢寄书。奈何幸至,得遇佳人,何其欢喜,遂报佳音。虽旧年坎坷,却终不枉此生矣。 好女乃忠义之后,出身世家,其貌可人,举止有度,聪敏良善,人九甚喜。其生辰为近,故欲亲铸短刀,相赠美人,以赢芳心,却苦于技艺生疏,特此相询。人九翘首以望,悬悬而盼。 至于其他,不必挂怀。望伯父务必珍重,不日定携其归家,与伯父敬茶。 不肖子人九敬上。 裴青衣如何不懂信中内容,却还是将这封信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不能相信这是真的。那感觉就好像自己又飘回了天上,离大地越来越远。 此时,燕回也凑了过来,将信扫了一遍,并作恍然大悟状,感叹道:“不是吧,青衣。闹了半天,这是人家白公子偷偷给你准备生辰礼物呢!咱们都误会人家了!” 闻言,裴青衣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燕回,询问道:“二师兄,你说这能是真的吗?” 燕回一看此刻这危机已解,白公子嫌疑尽释,那还不赶紧好好巴结讨好一番,于是抱怨道:“哎呀,青衣,不是师兄说你,你平时哪都好,就是想得太多,心思太重,活得那么累,还自以为聪明。人家白公子对你肯定是认真的,而且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哈,就你总一天到晚,疑神疑鬼,还逼我过来跟踪人家。” 裴青衣眼见这二师兄已经开始见风使陀,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逗他道:“我什么时候逼你了,还不是你贪图某人的簪子!要不,你便给我还回来吧!” 燕回嘿嘿一笑,瞬间软掉,陪笑道:“别别别,如今我这又有功劳又有苦劳的,这俩只簪子一只手帕,二师兄也算是问心无愧,按劳取酬了。不过青衣,今日也没别人,师兄到底比你年长一点儿,还是想劝你两句。” 见裴青衣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燕回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觉得白公子生得太好,有点不太真实,对吧。再加上之前画像一事,让你有些困扰。不过这两个人之间的眼缘啊,真是微妙得很。从来都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看紫嫣她长得够漂亮吧,不过要是把秋儿和紫嫣放在一起让我选,我肯定非秋儿不可,也说不清为什么。是吧,对自己有点信心!” 裴青衣听到这话,心里确实有些动摇。难不成,那人果真没有其他目的?只是误打误撞上了擂台,然后不想食言,想给自己一个始终? 二师兄这话,却是话糙理不糙。仔细琢磨,倒有点意思。这些年,自己是不是活得太过于小心翼翼了?难道说,自己真的也可以像其他女子一样,在人生的长卷里恣意书写么? 燕回看裴青衣开始发愣,咳嗽两声,提醒道:“如今已经真相大白了,咱们是不是赶紧撤啊,万一被白公子撞破了就不好了。得了,我得赶紧把这刀放回去,别让白公子发现了。若是让他知道你不信任他,那如何是好。我这边你放心,绝对保密。你看这花瓶也碎了,也得赶紧收拾出去。唉,青衣,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是不是也得帮帮我啊。我怎么总觉得那白公子的随从,对秋儿有意思呢。你帮我在秋儿面前好好说说呗。咱们忠义堂好好地俩姑娘,不能都让那姓白的抢了去啊。” 闻言,裴青衣本来真想谢谢燕回的,却听到最后一句话,登时十分恼怒,怼燕回道:“对了,二师兄,你一说花瓶我倒想起来了,方才那花瓶可是你无故扔的啊,一会儿下去了,自己赔啊。” 燕回张张嘴,又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就这样,两个人悄悄地从不远处,给客栈众人隔空解了穴,从头到尾都没露过正面。就在客栈小二等人疑惑困扰之际,忽然不知从那里被扔过来一锭沉甸甸的银元宝。 至于那只花瓶,二人早就从另外一间没有人的上房里顺走了一只,放在白人九的上房内。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无声又无息。 这场浩大的怀疑,就这样落下帷幕。待裴青衣回到忠义堂后,白人九已经在饭桌旁等待她用饭了。一桌子都是裴青衣喜欢的青菜,最中间,则是一盘热气腾腾的新鲜糕点。 这一刻,裴青衣的眼里有些湿润,朦胧之中,白人九笑靥如花,向她招手。 ----------------第四十五回青鸾(下)完----------------- 第四十六回 童言无忌(上) 果然用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自从吃了白人九的桂花糕后,裴青衣再也不好意思无故给对方脸色看了。即便是拒绝,也是客客气气,有理有据的。 这一日,正好立夏。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长安城内素有迎夏仪式,而裴青衣从前是从来肯不去凑这个热闹的。 可如今堂内有了白人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玩的机会,嚷着说自己的家乡有立夏尝新的习俗,非拉着裴青衣去尝青梅。不过,长安是没有青梅的,所有只好换成樱桃。 裴青衣因为前几天误会他的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好言婉拒道:“要是想吃樱桃,让丫鬟去街上买点回来不就好了。或是你愿意去凑热闹,就去街上逛逛,也不必非拉着我一道。” 今日,白人九随着裴青衣,穿了一身水绿色右衽交领广袖长袍,若从裴青衣的背面看过去,也算是一对璧人。 只见白人九虽被婉拒,那玉面之上,却仍挂着笑意,装模作样地叹道:“唉!主要是难得今日你我心有灵犀,都穿了这青色的衣服,不出去显摆一番,着实可惜。看在桂花糕的份上,青衣就赏我这个面子了吧。” 裴青衣只觉好笑,驳道:“这也能算巧合?我不是一直都穿青色的?” 白人九摇了摇头,摊摊手道:“啧啧,被拆穿了。那好吧,你若是实在不愿出去,那我也就不出去,在这里顾影自怜好了。不过,你可得好好陪陪我。因为今日,可是我的生日。” 闻言,裴青衣有些失措,惊讶道:“什么,今日是你生日?怎么不早说?” 白人九委屈道:“若早说的话,又能怎样?可是变了主意,愿意陪我逛逛?” “。。。”裴青衣有些犹豫,她心底已经知道白人九在为她准备生辰之礼,本来想把他的生辰也记下来,以便还礼,却不想竟然忘了打听,又恰逢今日如此仓促。 如此想来,自己若是再不陪他去街上逛逛,倒显得自己太无情了。不管怎么说,这人也算是一个江湖朋友。礼尚往来,本是应该的。 如此这般,裴青衣已经将自己彻底说服,于是让步道:“那好吧,既是你的生日,我也理应略尽地主之谊,就陪你去街上看看,给你庆生。” 白人九自是满脸喜悦,闻言拉着裴青衣的手便往外走。这样拉手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乃是在几位丫鬟与随从的见证之下,是以裴青衣登时便羞得满脸通红,欲抽出来。白人九回头一看,知她面薄,只好改为牵其衣袖,并笑道:“走了,我们尝新去!” 出堂之前,裴青衣已经将脸用轻纱遮住。白人九见状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大街上果然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小贩们的叫声此起彼伏,颇具人间烟火。这些对百姓而言平平无奇,却是足不出户的裴青衣,很久以来都没有体验过的经历了。 或许是天性使然吧,二人走着走着,裴青衣却变得更加兴致勃**来。偶遇一处卖玉镯的,只是多瞄了两眼而已,却尽收在白人九的眼底,拉着裴青衣便走到摊位面前,问她喜欢哪一个。 裴青衣急忙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道:“我就好奇,随便看两眼。今日是来陪你的,又是你的生日。我怎么能喧宾夺主。。。” 白人九似是充耳不闻,只看了看那些玉镯,向摊主问道:“你这些玉镯有没有是成对儿的?拿出来看看可好?” 那摊主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道:“哎呦,这位公子,我们这儿的玉镯都是孤品,都是单只的,还真没有成对儿的。但我可以保证,质地及做工都是最上乘的,而且绝对是真玉,童叟无欺,假一赔十。公子和小姐看看,喜欢哪个?” 白人九闻言有些不悦,亲自动手,在铺出来的这些玉镯中间,先是捡了一只白色的,又捡了一只青色的,向摊主认真地询问道:“果然没有成对儿的么,您看这两只,难道不是一对儿吗?” ---------------第四十六回童言无忌(上)完----------------- 第四十六回 童言无忌(中) 摊主自然想卖货,见这公子反复提及成对儿的,又见面前一对璧人,瞬间便开了窍,急忙肯定了白人九的说法,一拍脑门,道:“哎呦喂,您看我这臭记性!我这些玉镯里头,确实是有一对儿的,让我给忘了。喏,就是这位公子挑得这两只了,公子真是好眼力啊。公子小姐,您二位可别看它们一只是白玉的,一只是青玉的,但他俩还真是一对儿。那啥,好像还有个学名呢,叫什么。。。哦,白毛浮绿水。总之就是好运势,好姻缘的意思!” 听到有人居然能够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裴青衣再也无法忍耐,噗嗤一声,竟转身笑了起来,这可以说是裴青衣从未有过的严重失态。 另一边,白人九也憋得十分辛苦,又是笑得直摇头,又是竖起了大拇指,极其真诚地夸赞摊主道:“您真是太会做生意了,又才华横溢,博古通今,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对儿玉镯一白一青,简直是天作之合,甚合我意。我们便要了。” 裴青衣笑得肚子疼,撑着腰,问白人九道:“果然要了?” 白人九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果然要了。青衣,就由你买给我吧,当作我得生辰之礼。咱们往后啊,不仅要天天待在一处,还要一起带着这对白毛浮绿水,收获好运势、好姻缘呐。” 裴青衣此刻已经顾不得白人九的一贯的孟浪言语了,只沉浸在这白毛浮绿水的典故中,笑得无法自拔。她唤身后默默待命的秋儿拿银子过来,将两只手镯买下。 随后又将玉镯拿起,端详了片刻,一眼便认出那都是赝品,于是一股脑地都塞在白人九的手里,道:“你喜欢,就都留着吧。我可不要。”然后,便笑着跑开了。 白人九将玉镯收在怀里,也追了上去。却给一旁的秋儿看得直乐,她是真心为裴青衣开心。小姐已经多久没有笑成这样了,有白公子在,真好! 又走了一会儿,裴青衣发现一群小孩子在不远处围城了个圈,还吵吵闹闹个不停,手里都拿着一颗鸡蛋,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白人九见状笑道:“咦,不是说要给我尽地主之谊么,怎么自己土生土长的人,却什么都不知道啊。还是我来给你讲讲吧,这个嘛,就叫斗蛋。” 裴青衣疑惑地抬头,道:“斗蛋?” 白人九宠溺地点点头,道:“对,就是要用煮鸡蛋,两两相撞,比比谁的蛋壳硬。你看,那两个小孩各自手持鸡蛋,尖者为头,圆处为尾,以蛋头撞蛋头,再以蛋尾击蛋尾,一个一个斗。若是斗破了壳的,便要认输,然后把蛋吃掉,而最后留下的那个斗不破的人,就会被尊为“蛋王”。” 裴青衣仔细听着,便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玩得那个“江湖霸主”的游戏,还真都是一样的傻呢。又看到另一边有一只大秤,于是又好奇地问道:“那另一边呢,那些人在哪里挂着秤做什么?” 白人九有些得意地解释道:“这个叫做立夏秤人。人们啊,在街上挂起一杆大木秤,秤钩悬一根凳子,大家轮流坐到凳子上面秤人。司秤人一面打秤花,一面讲着吉利话,说是这样做,会给人带来福气。怎么样,青衣要不要也试一试?” 裴青衣闻言,一边感慨着白人九早年间闯荡江湖,果然阅历颇丰,什么都懂;另一边连忙摆手拒绝道:“我可不去,都是小孩子们的玩意。” 白人九拍了拍裴青衣的脑袋,道:“你今年不也才刚过二八嘛,在我心里啊,十六七岁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的年纪。” 裴青衣好奇心起,脱口问道:“那请问今年立夏,又是你过的第几个生日啊?” 白人九笑道:“哼哼,变着法问我今年多老是吧,才不告诉你!反正比你年长得多就是了。不过嘛,也是值得表扬的,总算对你的未来夫君,开始感兴趣了。” ----------------第四十六回童言无忌(中)完--------------------- 第四十六回 童言无忌(下) 裴青衣切了一声,道:“哪有!就随便问问嘛!”看对方仍是在看着自己,裴青衣急忙装作视而不见,避开了这灼热的目光,指着不远处,道:“你看,那边有樱桃,你不是要尝新嘛,我们去尝尝吧。” 白人九莞尔一笑,收起目光,点了点头。 这位摊主则是一个老太太,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白人九仔细地挑了几颗最红嫩的,用手帕擦了擦,想要让裴青衣先尝,可裴青衣的嘴却被那薄纱给挡住了。白人九的手停在半空中。 只见白人九皱了皱眉,对裴青衣道:“为何总蒙着它,其实大可不必,快摘了吧。” 裴青衣固执地摇了摇头,她对自己长相不堪的认知,早已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但凡出现在陌生人前或公开场所,都必须蒙着面纱,才有些许安全感。 见白人九有些不悦,裴青衣拉了一下白人九的衣袖,侧头低声解释道:“嘘,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忠义堂在江湖上有朋友,也难免有敌人,如此一来,免得给忠义堂添麻烦。” 白人九闻言,忽然紧紧地握住裴青衣的手,并表态道:“此生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便绝不会让你遇到麻烦。”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动人表白,裴青衣有些慌乱,只想把手抽离出来。但这一次,白人九却执意握住,不肯松开。此刻,樱桃虽未入口,却仿佛已经尝到了甜蜜的味道。这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大街上,此刻仿佛只有彼此二人存在。 然后,在裴青衣没有反应过来的下一刻,白人九已经替她取掉薄纱,并将新鲜的樱桃喂在裴青衣的嘴里。裴青衣有被吓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不小心,将隔壁摊位的一筐樱桃撞倒在地。 隔壁摊位的摊主是个中年女子,倒是有几分姿色。裴青衣虽是急忙转身赔礼,可这中年女子眼见二人去隔壁老太太那儿买樱桃,本来就有些不太高兴,此刻更是心疼自己的落在地上的樱桃,于是十分不悦,上下打量了裴青衣一番,张口便嚷道:“哎哟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嚯,这丑丫头,做事怎么莽莽撞撞的!我这些樱桃可怎么办啊!” 结果还未等裴青衣说些什么,也未等白人九说些什么,面前这家樱桃摊位的小男孩,居然率先愤怒地向那中年女子喊道:“丑也比你好,你净欺负我奶奶,抢我们生意。这下遭报应了吧。哼!” 这话一出,裴青衣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好像从天上又摔倒了地下,脸上火辣辣地疼。她冲白人九尴尬的笑笑,示意对方自己没事儿。又叫来不远处的秋儿,从她那儿拿了些碎银,将这件小事给平息了下去。 然后,她从白人九手中夺过面纱,遮到脸上,并尴尬地道:“那个,不好意思,我身子突然有些不舒服,要不就先回去了。你。。。你嘛,难得过个生日,别被我扫了兴,继续去四处逛逛吧。你放心,我回去休息休息,就会没事的。” 白人九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着掉头便走的裴青衣,情急之下,没能拽住她的衣袖。只望着裴青衣决然远去的背影,道:“青衣,对不起。。。” ----------------第四十六回童言无忌(下)完----------------- 第四十七回 书信传情(上)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到忠义堂后,裴青衣谎称身体不适,将自己关在屋里,再也没有出来。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黯然伤神。为什么自己的容貌生得这么丑陋不堪,为什么连普普通通上个街,都能搞成现在这个模样,她心里其实很想陪白人九过好这个生日,也开始逐渐地放开心扉,可最后还是被路人的一句话,瞬间打回原形,跌落深渊。 仔细看看铜镜中的自己,形容憔悴,面色蜡黄,虽然是大户出身,却不知为何,就是全然没有半点世家小姐应有的样子。 再反观白人九,那是一张足以另天下间的男子都纷纷驻足感叹的容颜。若是他同自己走在一处,那该是一种怎样诡异又不般配的画面,实在是无法可想。 此刻,裴青衣收起所有妄想,觉得有必要停止自己的弥足深陷,无论如何,都要同此人彻底断绝关系。 其实,这既是为对方着想,又是一种本能的自保。即便对方果真想跟她有始有终,珍惜这段擂台之缘,但做江湖朋友可以,甚至结拜异性兄妹也可以,却绝不能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因为白人九的优秀,已经成了她裴青衣承担不了的负重。 幸好,这几日裴尚武忙于劫镖一事,没有多余的时间与精力关注自己。裴青衣便狠下心来,将白人九拒之千里,任他来访如何频繁,言辞如何真切,都不再与他见面,只让秋儿将其挡在门外,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让白人九知难而退。 其实裴青衣心里面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她怕白人九用最后一枚英雄令来逼迫她出门见面。 幸好,不知是忘了,还是不愿,白人九到底也没有使出这招杀手锏。只是静静地站在裴青衣的门外,或是自顾自地吟诗,或是传来吹笛一首,与裴青衣隔空对话。 而裴青衣仍是狠下心肠,坚决不为所动。最后弄得丫头秋儿都叛变了,屡次相劝。 这一晚,已经是立夏之后的第七日了,裴青衣刚刚在屋里吃过晚饭,却发觉门口有思思索索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却发现是一封信被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于是,她将信捡了起来,犹豫再三,还是将信拆了开来,却见那熟悉的字迹写道: 青衣吾爱: 汝抱恙在身,非药石能医。吾心虽焦灼,志却弥坚。既遇佳人,夫复何求?倾慕之意,百折不改。 落花真有意,只待怜花人。 看着这字里行间的坚决,裴青衣的头也开始疼了起来,简直是心肝脾肺都难受得紧。 谁说她是装病,非药石能医了?眼下就快真的被白人九给缠病了。 明明好端端的一个大美人,放着那么多名门小姐他不去追求,偏偏在自己这里死缠烂打,没完没了!真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想通。 又偏生什么都不图,给啥啥不要。把一向鬼主意最多的裴青衣,也给弄得黔驴技穷了。 ------------第四十七回书信传情(上)完------------- 第四十七回 书信传情(中) 谁知,此从这一晚起,白人九每晚都会准时塞一封信进来。原来还只是寥寥几句文邹邹的,后面开始扯着大白话,编排上故事了。比如这一封就上写着: 青衣吾爱: 昨夜思你太甚,竟寻你入梦。 梦中,你我和好如初,破镜终圆。 我带你去山顶赏星望月,分食山花糕,共饮青梅酒。 你见我衣衫单薄,手凉如冰,于是拉着我的手,为我取暖。 我见你略显疲态,于是背你下山,一路清风幽幽,山花作陪。 这时,一条蛇忽然出现,并将我二人紧紧缠住。随后,它竟开口讲话,说它乃树仙所派,因你我二人曾在树仙那里留了名字,祈求姻缘,是以,特此前来,将你我二人捆绑牢靠,以永世不离。 语毕,那条蛇竟幻化成两只玉镯,一白一青,套在你我手腕之间,竟是戴上以后,再也取之不下。 而就在我向你海誓山盟之际,青衣。。。你们后堂的鸡叫了,搅了这场好梦。我起身出去,将它好生点拨了一番,然后才回屋执笔,将其记叙下来,写与你看。 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青衣,你看,若是再不出来见一见,我恐怕就快相思成疾,病入膏肓了。 与其到时下重药救治,不如此刻早早现身。 反正,也是殊途同归。 看了白人九的这一番胡言乱语,裴青衣不禁笑了出来,心中暗道:这番东拉西扯的功力,真是堪称一绝,不去写书,那真是可惜了。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裴青衣每晚临睡前,都能准时收到一封来自门缝的书信。所书内容越来越荒诞,言辞也是越来越直白。 裴青衣嘴上还嫌弃着对方没完没了,不肯有半点回应,心里到底十分受用,也越来越习惯。每每看完信后,睡得似乎也更加香甜。 直到有一晚,却没有信再进来。裴青衣逐渐有些失落,眼看着夜色渐深,她却睡意全无,总是留意着门缝那里。可直到三更,都没有来信,裴青衣终是没有挨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虽然心中不安,却什么都没有说。可一连又是两天,却还是没有来信。裴青衣终于有些按耐不住,想跟秋儿侧面打听一下消息。 谁知秋儿这个丫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总是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样子,裴青衣每每拐着弯地问她,她就是各种答非所问,一脸天真。简直是明摆着的不说实话,欲盖弥彰! 裴青衣倒也感觉出来事有蹊跷,她向来不够自信,立刻联想到对方一定是放弃了,于是直接问道:“你这丫头,也犯不上瞒我。可是白人九知难而退,终于死心离去了,你怕我难过,所以故意言语回避?” 秋儿此刻被问得避无可避,只好正面答道:“这个。。。这个。。。回小姐,白公子他,确实是走了。” 听到这话,裴青衣如闻巨响,双耳仿佛忽然失聪了片刻。 --------------第四十七回书信传情(中)完---------------- 第四十七回 书信传情(下) 如此说来,她多日来的狠心禁足,终是达成了所愿。 可她心里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整个身子入坠冰窖,但见那脸上不自然地笑了笑,仍是硬气地说道:“如此甚好,大功告成。你这丫头,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秋儿委屈地道:“小姐,不是你不让我跟你讲,关于白公子的任何事情嘛!” 裴青衣点了点头,向秋儿道:“算了,你先出去吧。我昨夜多看了会儿书,现在补个觉。” 秋儿领命退了出去,关上房门的时候还看着裴青衣失落的样子偷偷一笑。 可被关在房内的裴青衣,此刻却是再也撑不住了,不知为何,豆大的眼泪忽而便流了下来,许是就连她自己也未曾想到,会对那人的离去如此难过。 裴青衣走到书桌边上,仔细地整理起那几封书信,又反复地看了几遍,觉得这些烫脸的言辞仿佛就在昨天,言之凿凿,怎么说没就没了! 一时之间,又是解脱,又是失望,百感交集,这才猛然发现,这就是书中写得相思之苦。原来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已然到了比她自己想象中更重的位置。 然而,到底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明知无法携手,倒不如早断得干净。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或许曾经有多幸福,最后就会有多难舍吧,与这让人留恋的凡尘俗世如出一辙。 回忆起昨日种种,似流水无痕,裴青衣凝望着镜中的自己,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岁。但她心里其实知道,这么做才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 想通后,裴青衣终于擦干了眼泪,鼓起了勇气,推门出了房间。当她看到屋外阳光依然明亮,感到微风依旧轻柔时,她觉得自己又长大了一点。 这时,丫鬟小尧见大小姐出门了,急忙跑了过来。 裴青衣也顺势叫住她,对她道:“小尧,白公子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么?若是没有,你过去帮帮忙吧。” 小尧则歪了歪头,没有听懂大小姐在说什么,疑惑而道:“小姐,好端端的,收拾白公子的房间做什么啊?” 裴青衣抬头看了一眼小尧,问道:“当然是。。。白公子不是已经离开了么?” 小尧点点头,道:“是啊,三日前匆匆忙忙走的,说是去帮堂主抓劫镖的人了。可顺利的话,估计这两日就快回来了。” “你说什么?”裴青衣闻言心跳一滞,连带忘记了喘息,嘴角却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小尧歪了歪头,又一本正经地重复道:“小姐最近都没出屋,可能还不知道吧。那伙歹人的行踪,已经有眉目了。可几位年长些的师叔刚好都在外走镖,身手好的人不够用了,白公子便主动请缨,说去帮忙。” 裴青衣面色一红,道:“他。。。他。。。” 小尧想了想,安慰道:“小姐放心,白公子剑术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裴青衣将脸转向一边,怨小尧道:“胡说,谁担心了?” 话虽如此,裴青衣到底又向白人九的住处看了一眼,只觉天色更蓝,微风更暖。她嘱咐小尧,别告诉秋儿,自己已经知道此事了。然后又关门回屋,不再出来。 --------------第四十七回书信传情(下)完------------- 第四十八回 受伤(上) 人在高兴的时候,会觉得时光过得很快。而在担心的时候,又会觉得一天无比漫长。 自从得知白人九的去向后,裴青衣可以说又是止不住的高兴,又是提心吊胆,就这样在悲忧交加、担惊受怕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她一面在屋内潜心礼佛,祈求平安;另一面憋着一股劲儿,就是不说破,想看看秋儿这‘背叛旧主’的臭丫头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第三日,众人果然全部归来,小忠子居然被成功营救出来。 裴青衣从小尧这里得到信息后,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既为忠义堂和忠叔一家开心,也庆幸白人九平安而归。而秋儿这两日则反而被裴青衣骗得团团转,不免心生疑惑。 秋儿看着十分平静、又毫不失落的小姐,心中讶异不已:那天,自从自己告诉小姐,说白公子离开以后,明明见小姐黯然神伤,十分失望的啊,还以为小姐和白公子会有戏呢。谁知不到半日功夫,就已经全都好了,一切如常,半点也看不出难过伤心。本来她和白让都串通好了,狠狠心,将大小姐骗上一骗,借此试试她对白公子的真实感情。谁知这一试,反倒证明了小姐不受此事影响,一切照旧,跟个没事人儿一样。 俩人眼下正发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却被白人九得知此事,他自然是技高一筹的,于是对二人低声吩咐了一番。秋儿觉得这个办法甚好,马上乐颠颠地去跟裴青衣‘演戏’了。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裴青衣抬眼看了看,是秋儿。只见她眼角带泪,似是刚哭过了的样子,默默地走进屋内,为裴青衣倒了一杯茶水。 裴青衣本以为秋儿是来告诉自己,白人九去而复归了,本打算故意不理会她,转头假意看书。却看到她眼中含泪,不禁心生疑惑,问道:“你这丫头,怎么哭了?” 却听秋儿闻言,忽然不可控制地放声大哭起来,还瘫倒在了地下,抱住了裴青衣的双腿,仰头道:“小姐,您虽然告诉过我,不许提起白公子的消息。但眼下,秋儿宁可冒着被小姐责罚的风险,也要告诉小姐,白公子他。。。他。。。” 裴青衣皱了皱眉,这丫头怎的还想骗我,可是骗我骗上了瘾?小尧已经告诉自己,众人全都回来了,你还装什么装? 却听秋儿言之凿凿地道:“白公子他,其实没有离小姐而去,而是随堂上弟子,以身犯险,营救小忠子去了。如今小忠子虽然平安回来,可白公子他却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小姐,秋儿求求您了,您就去看看他吧。若是去晚了,恐怕。。。” 裴青衣惊得站了起来,下意识道:“你说什么?”此话一出,便联想到这鬼丫头近来的种种吃里扒外的表现,难不成又是在骗自己出门? 于是又语气平缓且疏离地道:“若真是被重伤,请姜大夫医治便是,我去与否,又有何用?你这丫头,最近总是无故骗我,说话避重就轻,可是想骗我出门?” 听到这话,秋儿遂止住了哭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心道:难道我的演技就这么差嘛?然后才站了起来,对裴青衣说道:“小姐,被你识破了。但秋儿并无恶意,只是想让你解开心结,接受白公子。白公子他真是个好人,也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你就别总别扭了吧。若是错过了这么好的人,小姐到哪里再去找呢!而且,白公子他人是真的受伤了。此言如若有假,秋儿此生不得好死。” --------------第四十八回受伤(上)完-------------- 第四十八回 受伤(中) 听到此话,裴青衣拽住秋儿的衣袖,关切地问道:“别胡说,跟你有什么相关啊,也值得发这么重的誓?他。。。他真受伤了?哪里受伤,重不重?已经请姜大夫过来看了吗,大夫怎么说?” 秋儿一五一十地回答道:“伤在右臂,想来是被那山贼的弯刀给刮伤的,他又着急回来见你,骑着马便疾驰而归,一路上又颠出了好多血。就连堂主看到那伤口后,都皱了皱眉头,夸白公子看起来明明是那仙子般的长相,却心志如此坚强。结果,小姐,你猜白公子说了句啥?” 裴青衣此时心已经纠成了一团,无法思考,问道:“说了什么?” “可惜我伤在右臂,一时没法提笔写字了,不能给青衣报个平安。如今我有伤在身,你们千万先别跟她说,省着担心。等我好了,再去找她。” 裴青衣咬着嘴唇,强压着眼泪,嘴上却还是冷冰冰地道:“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伤,养养便好。嘱咐丫鬟仔细熬药,没有大事,不用来报我。” 闻言,却听秋儿这丫头恃宠而骄,反而跟自己主子发起了火,怨道:“我也是个丫头罢了,吩咐不了别的丫头。真要想叮嘱的话,请小姐您亲自去吧。” 听到这话,裴青衣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真是怼人千日,终被怼回啊。这丫头最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反了天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自己所作所为,是否过于冷血了?也不知那伤口深浅到底如何,千万不要感染了才好。他本身又体质偏凉,如果大夫事先不知,会不会就算是发热了,也只当他是寻常温度? 是啊,裴青衣心里何尝不是十二分的担心,听闻白人九受伤,她心里其实都快急死了。只是碍于心中那道坎,总觉得快刀斩乱麻才是正道。可如今人家又是为堂内之事而受伤,自己怎么好闭门不见,不去探望呢? 罢了罢了,还是伤情为大。任何颜面问题,都不应该成为不去探病的借口。此次过去,一则照料下他的伤势,二则也好找机会直白地跟他言明二人之间根本就不会有结果这件事,也好让他彻底死心,另觅佳人。 在给自己找了充分的借口以后,裴青衣终于推开了屋门,不仅走出了屋子,还径直地去了隔壁白人九那里。 白让见裴青衣移步过来,十分喜悦地迎了上来,又将裴青衣给连拉带拽地给送了进去,随后关好房门,退了出去。一套动作下来,干脆利落,堪称长安城内十佳仆人。 而被推进去的裴青衣,此时不免又十分拘束起来。算起来,也不过几日未见,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着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更白的白人九,她莫名感到心痛,鬼使神差地向他一步步走了过去,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白人九本已睡去,闻声却忽然醒来,见是裴青衣坐在自己身边,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他努力地向裴青衣伸手而去,虚弱地道:“青衣,终于又见到你了。” 裴青衣点点头,满眼全是心疼,将他的手又送了回去,道:“现在感觉怎么样?是只伤在右臂吗?有没有发热?” 说着,便又用手背去试了试白人九的额头。果然是差不多的热度。这对白人九而言,就算有些发烫了,还得赶紧弄点儿退烧药才是。 想到这里,裴青衣方欲起身,却被白人九拽住了衣袖,道:“别走。” 看他这副样子,裴青衣语重心长地哄道:“我不是走,是给你弄点退烧的药来。” 白人九嘴角微笑,道:“这不是有药嘛!” 裴青衣环顾四周,问道:“在哪里,已经喝过了么?” 白人九定定地看着裴青衣,道:“你不就是。” 裴青衣叹了口气,道:“还能胡说,看来伤势不重。” 虽然嘴上如是说着,裴青衣却完全不顾男女之别,去探白人九的臂伤。 当她看到那触目惊心、深如骨头的刀口,裴青衣面色一变,鼻子一酸。 --------------第四十八回受伤(中)完------------------- 第四十八回 受伤(下) 白人九却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裴青衣的头,又指了指心,委屈道:“臂伤尚可,心伤却重。” 裴青衣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此时,二人距离极近,莫名有了些暧昧的意味。 原来,裴青衣方才心急看他伤势,本是出自君子关心,坦坦荡荡,未做他想。却听到对方胡言乱语,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竟然是已鬼使神差地将白人九的衣衫半褪。 若是寻常男子,这怕是也并没有什么。但因白人九生得实在太美,两人又是这种关系,旁边又没有别人,气氛自然有些不对头了。 裴青衣面色一红,赶紧将椅子向后移了移,又将那衣衫给白人九遮上,给他盖好被子,道:“你。。。别胡言乱语了,方才大夫怎么说的,到底有没有给你开退烧的药啊?” 白人九于是便乖乖待在被窝里,慵懒地道:“好了,不逗你了。修养一段时日便好,你别担心。药已经开了,正在熬着,一会儿便送来。只是有一点。” 裴青衣已经对这句话产生了条件反射,于是道:“又怎么啦?” 白人九笑笑,道:“不是你喂我的话,那我便不喝了。” 裴青衣白了他一眼,心想也该说一下他俩之间的事情了,于是道:“既然如此,有一件事情我也要好好跟你谈一下。你别转移话题,也别避重就轻。” 白人九闻言,呻吟了一下,道:“唉,伤口处突然好疼,你要同我说什么?” 裴青衣想了想,不知他这一幕是真是假,但那伤口确实是真的,所以终于还是把话先憋了回去,道:“算了,等你好了再说吧。” 没想到白人九一改常态,无比真诚地说了句:“那好,青衣,不过我也有件事,还是现在跟你说了吧。是件正事。” 裴青衣一愣,道:“何事?” 却没想到白人九憋了半晌,来了句:“其实立夏那日,并非我生日。哎呀,怎么忽然觉得胳膊好疼,身子好热,浑身发酸呢。” 裴青衣半晌才反应过来,真是被对方气得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只道了句:“你。。。你。。。” 这时,白让敲了敲门,片刻后便将药送了进来,并直接放到裴青衣的身侧,两眼恍若盲人,谁也看不到,也不发一言,又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再次将门紧闭。看得裴青衣十分佩服,忍俊不禁。 于是,裴青衣向白人九夸赞道:“这白让。。。你可真是调教有方啊!” 白人九笑而不语,只张嘴等待喂药。 裴青衣瞪了他一眼,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白人九扶将起来,白人九虽然看上去十分瘦削,此番却也花了裴青衣不少力气。 随后,裴青衣一手拿着药碗,一手拿着药勺,吹了半天,才送到白人九的嘴边。 白人九也是乖乖地一饮而尽,温度正好。才喝了没有两口,便又聒噪地道:“唉,这药虽苦,幸好有你在我身边,便也觉得不那么苦了。” 没等裴青衣说话,又继续道:“而对应的,你也有你心里面的苦。我要守在你的身边,做你的药,让你也觉得其实没那么苦了。” 闻言,裴青衣心中一怔。那正欲喂药的手在空中一抖,险些将药洒了出去。 白人九眼疾手快,已将左手伸了出来,稳住了裴青衣拿着药勺的右手,并顺势将药送到自己嘴中。 此时,裴青衣只觉一股暖意,漫上心头。 -----------------第四十八回受伤(下)---------------- 第四十九回 烟花(上) 从此以后,裴青衣便不再闭门不出,反而是对白人九悉心照料,也不再避讳跟他一处。就这样,两个人开启了不远不近、不咸不淡地全新的相处模式。 这段时间里,白人九的浪言浪语倒是少了许多,也开始跟着裴尚武学习了一些刀法与内功心法。 裴尚武逐渐发现,白人九在武功方面的造诣颇高,真是天生的习武之才,不仅思维敏捷,一点就通,还能触类旁通,推一导三。只可惜他幼年时跟的师傅不好,虽然在招数上能够做到变幻多端,让对手每每始料未及,但内功心法实在有所欠缺,不够扎实。 而自从得了裴尚武的点拨以后,白人九在内功心法上也是得到了不小的提升,而且还学了几套刀法,对走镖一事也开始有所了解。 裴尚武见此,凡事皆往好的方向发展,自然十分开心,觉得两个孩子相处得也差不多了,都老大不小了,该把事情办了。结果每次说到婚娶的时候,裴青衣却仍是闭口不言,推三阻四,弄的裴尚武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倒是白人九反过来安慰裴尚武,说青衣性子慢热,眼下只相处半年时光,时机还不成熟。反正如今两人也朝夕相处一处,早些晚些,都是一样的。 一转眼,便到了年终岁末,白人九要启程回江南探望叔父,想带青衣一起回去。 裴青衣想起客栈里的那封信,不由得面色一红。此时,虽然众人已经都认定他们两个了,她也不再胡乱猜疑对方身份和用意了,但却仍是没有彻底答应下来。 纠结再三,裴青衣还是没有答应与白人九同回江南。 而在这件事情上,裴青衣先后收到了来自秋儿与燕回好几顿数落。尤其是燕回,说什么白人九该不高兴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准女婿,而且从前信上不是都说了么,要带青衣回去看看的。结果你这样死活不去,人家家中亲人该作何想法啊。再说了,就去看看呗,江南那边风景又好。 裴青衣还是摇摇头,说要去,那也得真成家婚再去。现在去,不合礼数,成何体统。再说,她还要陪爹爹过年守岁呢。 谁想到,白人九却在一旁听到这话。裴青衣心中一惊,但见白人九终于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不再逼她,将此事绝口不提。除夕前夜,带着白让两个人告辞离去了。 大年夜里,裴青衣看着专门为自己而准备的、满桌子的菜肴,不禁又是懊恼,又是担心的。 是啊,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早已经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那个人。但她心里就是这么别扭,非要使劲儿地证明给自己看,对方根本不喜欢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她安心。而无论白人九在这半间时间里多么努力的讨好她,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裴青衣都没有彻底卸下心中的防备。 ------------------第四十九回烟花(上)完-------------------- 第四十九回 烟花(下) 而就在她胡思乱想、魂不守舍之际,耳边忽闻一声巨响,漆黑的夜空上,居然炸裂开来美丽的烟花,仔细辨去,竟是荷花。 这是谁放出来的呢? 裴青衣心里满是好奇,一番心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所打断。只见她沿着那烟花而去,居然发现放烟花的人,竟然是已经出发前往江南的白人九。 在烟花的映衬下,那张脸真是显得如梦似幻,一点儿也不真实。 裴青衣摇摇脑袋,定了定神,又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真的是白人九在那里放着烟花。 此时此刻,裴青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白人九自从知道裴青衣不想同去以后,便也绝了回江南过年的意思,而选择为她留在忠义堂。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想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才偷偷准备了这场足以让裴青衣铭记终生的烟花盛宴。 且不说这么美丽的烟花,就是这失而复得的心境,也足以让裴青衣感动到不能自已,让她那颗本来就已经动摇的心,彻底跌落深渊。 裴青衣泪眼朦胧地看着白人九,白人九也深情地望着裴青衣,此时此刻,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着,他们没有拥抱,没有牵手,也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心意,已经跨越世俗的障碍,聚到了一起。 过了好久,白人九才从怀里掏出来一只短刀,温柔地向裴青衣道:“你若不愿去江南,那我便也不回去了。从今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朝朝暮暮,年年岁岁,陪你游山,陪你玩水,陪你守岁,陪你喜悲。你的生辰也快到了,我给你备了一份礼物,手艺有些生疏,还盼你不要嫌弃。”说罢,白人九一步一步地向裴青衣走来,将那柄精致的短刀放在裴青衣的手里。 裴青衣受宠若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有泪滑落,她看着这柄短刀,明白将它接过来的含义是什么。二人相对良久,裴青衣似乎下定了决心,终于含着笑,将短刀接了过来。 下一刻,白人九为她拭去眼泪,柔声道:“青衣,你这便算是答应我了,好吗?快别哭了,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你哭了。你看,这把短刀你喜不喜欢,是我亲自为你打造的。不如,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裴青衣点点头,听到这里,她若再不答应,岂不是太过分了。与其总是跟自己真正的意愿作对,倒不如与她的人生豪赌一把,看是否会赢。她相信,眼前的人一定不会让她输。于是思索片刻,破涕为笑,道:“那就叫青鸾吧,真好,从此以后,我也有刀傍身了。” 白人九则将裴青衣轻轻揽在怀里,笑言道:“乖乖待在我身边,你永远也用不到它。” ------------------第四十九回烟花(下)完--------------- 第五十回 设局(上) 看到孩子们终于有了进展,这让裴尚武十分开心。但欣慰之余,想起之前丧命的郑毅与几名外门弟子,以及虽然被救回来、但是又再度失踪小忠子,裴尚武还是如鲠在喉,无法释怀。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也要为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忠义堂的忠叔找回儿子。 上一次,在营救小忠子的时候,虽然将对方打了个落花流水,成功剿灭几名山贼。但裴尚武总有一种预感,山贼余党还大有人在。 与对方相比,忠义堂身在明处,处境不利。与其这样坐以待毙,等待对方攻击,倒不如主动出击,设法早日将对方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裴尚武于是苦思冥想,在同李亦与忠叔等人缜密商议后,决定使出‘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之计。 日前,西域内的第一大富豪乌遗风委托忠义堂押运一批极其贵重的药材前往东方的药王谷。可谓是从极西之地,穿越茫茫大漠,无人戈壁,途径动乱与繁华并存的中原,最后到清幽飘渺的东方。 此次路途遥远,历时极长,所押运药材举世罕见,价值连城。裴尚武有信心,一定会引起这帮山贼的注意。而他故意委派了功夫一般、经验尚浅的燕回与齐旭二人负责押镖,美名其曰是为了锻炼年轻人,培养接班人,实际是为了引山贼上钩而已。 如此一来,他则可以亲自带着堂内弟子守在一旁,一路暗中护送。只待山贼出现,便将他们统统灭掉,以泄心头之愤,且还江湖宁静。 这件事事了以后,就开始大刀阔斧地给青衣和人九准备婚事。如此一来,也算是为了年轻人荡平了江湖之路。他裴尚武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裴尚武开始周密地展开了自己的计划。这种有勇有谋的做事方式,还真是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了许多。 就这样,他决定偷偷率众出征,却在出发之前,被白人九撞见了。白人九知晓此事后,显得有些忧心,自告奋勇说也要同去。 裴尚武不忍心拆散这两个感情渐好的小儿女,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准女婿同他一起冒这个险,但想着他武功不弱,剑法绝伦,应该不会吃亏,再者他若此次与自己同去,剿灭山贼,立下大功,日后也能更好地服众,让那些只念老人的老镖师也能够认同他这个未来堂主。 思来想去,裴尚武也终于答应了白人九的这个请求。于是,计划正式开始,一路上,裴尚武及白人九等人都紧紧地跟随在押镖队伍的后面,却迟迟也不见山贼的动静。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中,裴尚武对自己这个计划产生了怀疑。 “怎么还不出现?”裴尚武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眼看大半个月都快过去了,队伍已经行经长安,往东而去了。不禁破口骂道:“他娘的,这回倒是消停啊!难不成,真要跟到东方药王谷去?” 白人九给裴尚武倒了一碗水,道:“小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尚武道:“但说无妨!” 白人九看了看远处的其他弟子,分析道:“首先,咱们这次引贼出山的计策,会不会有些过于明显。那么价值连城的药物,岂能给年轻人练手,这一点,不知道对方可会怀疑,又可会因此而按兵不动,默默观察我们?” 裴尚武点头道:“确实是有这个可能。” 白人九又道:“此其一,其二,我们当中这几人里,会不会有。。。有人将这计谋暗中透露给了山贼?” 裴尚武猛然抬头,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几人中有没有内鬼?” --------------------第五十回设局(上)完-------------------- 第五十回 设局(下) 白人九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我也相信忠义堂都是侠义之士,上下齐心,理应不会这样。但也不得不防。” 裴尚武环绕了一遍四周,摇头道:“虽有可能,但应该不会。我叫过来的这几个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会做那背信弃义的事情。” 白人九表示顺从,继续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上次对敌时,他们精锐已经阵亡,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所以,以后便无法再与忠义堂作对。若是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再跟一段时间,或是护送药材到位后,不再需要为山贼忧心?” 裴尚武刚想说些什么,忽然间,只听一名弟子前来报道:“不好了,堂主。那帮山贼。。。山贼已经来了。师兄们跟山贼已经动起手了!” 闻言,裴尚武与白人九互相对视了一眼,急忙放下茶杯,抄起大刀,火速赶往现场。 还真是山贼,这回可让裴尚武抓了个正形。只见他抽刀而出,万夫莫当。只嗖嗖几下,便将那带头的、武艺高强的山贼一刀毙命。内功深厚成都可见一斑。 白人九也是看得呆了,这是他第一次见识裴尚武的真正实力,自己那点儿引以为傲的内力和剑法,在这位未来老丈人面前,简直是显得微乎其微,不堪一提。 在裴尚武加入后,对阵形势由势均力敌,瞬间转为敌我悬殊,毫无悬念。于是乎,山贼开始迅速撤退,一个个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裴尚武甚至都完全没有过瘾,便不见了敌人。 就在裴尚武欲趁胜追击的时候,白人九的心头忽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明明上次自己前去营救小忠子时,山贼里面也有几人是可以一战的。怎么今日就这样便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莫非有诈? 难道是想诱敌深入,进入埋伏? 想到这里,白人九急忙向裴尚武说出自己的担心,可裴尚武却丝毫不以为意。原来,以他如今的功夫与内力,即便对方设有埋伏,他也完全不怕。 白人九看着信心满满的裴尚武,终是缓缓地点了点头,道:“那小婿跟你一同追过去吧,其他弟子留守原地,以应万变。” 裴尚武摆摆手,道:“我一人进去足矣,你可不能冒险,还要好好照顾青衣呢。” 不等白人九再度开口,裴尚武果然一人冲了进去。半天没有回应。 就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的时候,裴尚武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并向众人说道:“哎呀呀,我们多虑了。这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山贼原来只剩下些老弱病残,没有什么余孽了。这剩下的几人,趁我不注意,仗着熟悉这里的地形地貌,居然给他们逃走了。我看事到如今也差不多了,这场多年的恩怨,就让它到此位置吧。” 听到这话,众弟子都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只有白人九仍是紧皱眉头,四处查看。 突然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向裴尚武道:“不好,这山贼与忠义堂多年恩怨,若是执意报复,卷土重来,岂能做事如此虎头蛇尾?这一番折腾,怕不是看破了我们的诱敌之计,然后才将计就计,又使出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裴尚武听他这个计那个计的,颇为头大,略显不耐烦地问道:“人九,你这话太绕,就直说是什么意思吧?” 白人九恐惧地看着裴尚武,道:“忠义堂如今的守卫情况如何,我怕青衣她们会有危险。” 听到此处,裴尚武亦是如梦初醒,大惊失色。吓得不轻。是啊,精锐之人他都已经带过来了,难不成没有引诱到山贼,竟是让山贼给反向利用了?糟糕,青衣! 想到此处,裴尚武慌乱地跨到马背上,准备马不停蹄地赶回忠义堂。而此时,白人九早已抢在他的前面,疾驰而去了。 --------------------第五十回设局(下)完------------------ 第五十一回 中计(1) 就在白人九及裴尚武等人快马加鞭赶回忠义堂时,裴青衣正在提笔写字。此时的她,心中满是愉悦与幸福,就连看到那窗外的树儿与云朵,都觉得格外美丽。 一旁的鸽笼里,几只小鸽子叽叽喳喳个没完。裴青衣温柔地看向这些上蹿下跳的小信鸽,想起了小时候与大师兄陆冲一起喂养小鸽子的情形,如今回想起来,真像是做了一场梦。而这些小可爱们,如今就要派上大用场了。 原来,在送别大师兄与裴紫嫣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怕被裴尚武派人追回,裴青衣虽然真的不知道他二人将去往何方,但大致的方向总是知道的,而且曾经相约,当裴青衣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会放信鸽们过去用暗号报信。 想到这里,裴青衣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幸亏当初坚持到底,这才有了今日的好结果。想起白人九,她又面色一红,看了看手臂上的那只青色玉镯,陷入了甜蜜的憧憬之中。 就在这时,却隐约听到外面想起了兵刃相击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裴青衣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却见几名守卫弟子向这边跑来,秋儿和小尧也横冲直撞地闯进屋内。 裴青衣看二人举止反常,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秋儿喘着粗气答道:“小姐,你快躲起来,山贼攻进来了,已经闯入前堂了。” 裴青衣一惊,后退两步,“你说什么?”。随后,她心一沉,糟了,这是忠义堂中了山贼的调虎离山之计。 思及此处,她又匆忙地走到门外,正面迎上那几名守卫弟子,只见他们身上已然负伤,见到裴青衣仍是恭敬行礼,并道:“大小姐,前堂遭遇山贼,请大小姐速速随我们离开,我们几人定誓死保护大小姐安全。” 裴青衣听得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叫自己逃走吗,已经如此抵挡不住了么?这般想着,她又急忙向前堂的方向看了几眼,虽然不见人影,但那打斗的声音仿佛又近了一些。她有些愣住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一天,那群山贼余孽居然敢打到忠义堂里面来。 眼下爹爹也不在,大师兄不在,就连二师兄和三师兄等人也不在,白人九和白让更是也跟同爹爹而去,堂内着实人手不足,防守空虚。。。可是,山贼又怎么会知道呢,奇怪,对方何以能够如此准确作出预判?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山贼看破了爹爹的诱敌出山之计,且料事如神,敢于以命豪赌,要么就是,忠义堂内有了叛徒。 后一个想法,让裴青衣不寒而栗。到底会是谁呢? 虽然她平日里思维敏捷,鬼主意多,但如今到了危及时刻,毫无江湖经验的裴青衣,也终究是乱了阵脚,慌了神。 可当看到秋儿和小尧那惊恐慌乱的面容时,她心里又忽然感到了一种重大的责任感。是啊,她是堂堂忠义堂的大小姐,此时堂内空虚,她若再被吓破了胆,众人该如何迎敌啊!她若此时逃跑,那些弟子肯定就没有了对敌的信念,与此同时,忠义堂日后在江湖上的名声怕是也会一落千丈。 是以,她不能软弱,要坚强起来。此时的裴青衣,忘记了一切恐惧,决定要与众弟子在一起,血战到最后一刻,直到等待父亲归来。 她询问那几名跑来劝自己逃跑的弟子道:“你们,可曾派人快马加鞭去通知我爹?” 一名弟子点了点头,回答道:“回大小姐,已经暗中派人去找了。只是不知堂主他们,几时才能赶来。” 裴青衣点点头,道:“那就好,目前前堂形势如何?” 那弟子回道:“大小姐,双方都有伤亡,忠叔被抓了,给绑在。。。绑在扬清刀的高台南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与对方打斗起来,才有所顾忌,束手束脚的。否则还能再抵挡一阵,甚至将他们打退也说不定。” 裴青衣听说忠叔被擒,急忙问道:“什么?忠叔被绑了?对方有没有伤害他?” -------------------第五十一回中计(1)完------------------ 第五十一回 中计(2) 那弟子摇头道:“这倒没有,许是留着有用?可那些山贼对待忠义堂其他弟子,却丝毫没有手软。” 裴青衣闻言浑身冰凉,如今只是抓了忠叔,弟子们便不敢放手一搏,若是待会儿自己被擒,父亲他们即便是赶回来了,岂不是更要受制于人? 听到这里,裴青衣正在纠结要不要逃走,分析其中利弊。忽然间,她想到了一件事,无论是否逃走,都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裴青衣急忙让秋儿先关上房门,并将她以前那件为了混出忠义堂而准备的弟子服饰找出来,给自己换上,并叫小尧将她的头发也简单地束起,然后又扣上弟子帽。 如此一来,外人根本无法分辨她的身份。而就在这时,房门外面已经传来了打斗声。裴青衣感慨不妙,可既然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她只强作镇定的抓起‘青鸾’,准备出门迎敌。 不料房门刚一推开,裴青衣便见到那三名弟子也被制伏了,此刻正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看着他们几人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与抽搐的样子,裴青衣眼里充斥了烈焰般的怒火,不由得攥紧了‘青鸾’,那一刻,简直想跟他们玉石俱焚! 站在裴青衣对面的,也就是山贼中间带头的那个人,看上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生得极为魁梧,几乎比裴尚武还要高出一截。 只见他向裴青衣的房内环顾了一圈,发现共有两名女子,一名执刀守卫。于是锐不可当地踏了进去,并俯视着秋儿与小尧,饶有兴致地问道:“哟,怎么是两个妞儿啊?你们两个小美人儿,究竟哪一位是忠义堂的大小姐裴青衣啊?” 听到这话,秋儿、青衣与小尧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做声。 见状,那带头的山贼向地面吐了口口水,玩味地看着几人,突然回头一把擒住裴青衣的衣领,并将‘他’一手便拎了起来,厉声道:“都不肯说是吧,看来不见点儿血,你们不知道怕啊!”说着,便要将裴青衣给活活勒死。 这时候,秋儿急忙勇敢地站了出来,制止山贼道:“住手,我就是裴青衣,忠义堂的大小姐。有什么事,只管冲着我来。” 听到这话,那山贼头头直接将手中的裴青衣狠狠地向墙上扔了过去,裴青衣被狠狠地摔倒在角落里,眼冒金星,却在最后关头,急中生智,用手死命地护住了头,这才勉强保住了一命。顺势不再做声,假装已经死去。 下一刻,山贼头目冲着秋儿走了过去,绕着她转了一圈,随后一手将她擒住,拖到屋外。那山贼头目四下找了找,终于发现一个尚未断气的忠义堂弟子,将秋儿拽到那名弟子面前,并指着秋儿,向他问道:“我看看,我逮到了谁?” 谁知,那名垂死的弟子伤势虽重,神志却极为清醒,他当即明白了秋儿的用意,向山贼呸了一句,怒骂道:“你这山贼,有本事冲我来,快放了我们家大小姐!” 刚说完这话,这名弟子便被那山贼头头给一脚踹死过去。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山贼头目此刻只觉心满意足,又开始上下打量起‘裴青衣’来。 见状,秋儿已是又哭又怕,浑身打颤。却不想那山贼头头又一手扭过秋儿的脸,向身后的其他山贼猥琐而语道:“看来这位就是‘艳名远扬’的忠义堂大小姐裴青衣了。啧啧,怎么江湖中人都说她长得丑,依我看,也是个娇俏的小美人儿啊。” 听到这话,其他山贼皆是哈哈大笑。 屋内的裴青衣恍惚间听到这阵不善的笑声,心底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些山贼向来做事粗鄙,他们该不会对秋儿。。。 --------------------第五十一回中计(2)完----------------- 第五十一回 中计(3) 于是,她强迫自己平复心绪,努力地顺着气,让自己尽快恢复理智,竭尽脑汁地想着一切能够拖延时间的方法。方才秋儿为了她挺身而出,担了这厄运,她怎么能看着秋儿受难不管啊! 出了这么大的事,爹爹他们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无论如何,她都要再想出点儿办法来拖延时间才行。 果然,那山贼头目在看到身娇肉嫩的‘忠义堂大小姐’后,动起了歪心。只听他嚷着叫手下的人退守在房门之外,自己则拖着秋儿,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进了内房,还关上了房门。忽然又一眼撇到了缩在角落里、已经吓得七魂没了六魄的小尧,又将小尧封住了穴道,打算待会儿再同她取乐。 秋儿见状,只觉今日活命无望,无论如何,她宁可清白的死,也不要委屈的活。于是哭着喊着闹着妄图挣脱,终究是蚍蜉撼树,却又哪里能够挣脱得开呢。几番挣扎之下,已经是头发凌乱,衣不蔽体了。 听到这哭叫之声,裴青衣的心都在滴血。此时此刻,她再也忍不了了,伸手去拿‘青鸾’刀,想要跟对方拼命。却忽然摸到了燕回二师兄给她护身用的辣椒面,于是来了主意。 只见裴青衣忽然起身,抄起手边的烛台,狠狠地向山贼头目的身上抡了过去。那山贼头目虽然此时正在忙着,却也是内功了得,注意到了墙角的动静,及时侧身躲避,毫发无伤。 而裴青衣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又用左手握着‘青鸾’刀,向山贼头目的身上冲砍过去,当然,此举自然是伤不到他的,只待裴青衣刚一靠近,便被对方瞬间制服。 而这也是裴青衣预料之中的事情,但让山贼头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裴青衣还有后手,只见她的右手拿着一包红糊糊的什么东西,几乎是同时朝着山贼头目的脸上扔了过去。这真是让那山贼头目应接不暇起来。 下一刻,那山贼头目‘嗷’地惨叫了出来,并用双手捂住双眼。紧接着,只听到刀刺进血肉的声音,待反应过来时,就连裴青衣自己也惊呆了,她手中的‘青鸾’刀,已经插进了对方的胸膛。这一击之下,山贼头目应声倒地。 门外的山贼听到声音后,赶紧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而率先进来的,则是一位气质出众的老者,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他看到头目受伤倒地后,显得十分愤怒,又十分鄙夷。下一刻,却一掌向裴青衣这始作俑者打去,裴青衣眼见这一掌避无可避,却不想被身后的秋儿给硬生生地挡了下来。 见状,裴青衣因担心秋儿,矢口喊道:“秋儿!你。。。” 谁料听到这话后,那位年长些的老者瞬间醒悟,方才明白过来,竟是他们认错了人,而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守卫弟子’,才是他们要找的正主裴青衣。 老者用手搭在那山贼头目的脉搏上,确定他并未被伤及要害,性命无忧,这才稍微舒了口气,将暴露身份的裴青衣给控制了起来,双手绑住,并一把夺过那柄‘青鸾’刀。 刚要将她转移走,却听到一名负责打探的山贼来报,说裴尚武以及白人九等人,居然提前赶回来了。 老者闻言,面色忽变,急忙将刀架在裴青衣的脖子上。又转念一想,决定让众山贼聚在一起,合力围攻裴尚武。 而他自己则带着裴青衣,纵身跃上忠义塔的最高层。这里,是忠义堂、乃至全长安城的一个制高点。站在这里,他们的一举一动,寻常江湖中人以及百姓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就是要在这里,以裴青衣来要挟裴尚武,让他当众就范,露出本来面目。 将‘青鸾’刀搁置在裴青衣的颈间,那老者刚刚站稳,便看到匆忙赶来的裴尚武与白人九二人合力杀了进来,却未见忠义堂其他弟子,想必是被甩在了后面。 俯视着率先赶来的裴尚武,老者抚着胡须,不禁大笑道:“哈哈哈哈,没想到吧,裴尚武,你也有今天!今日,你女儿的性命就在我手里,我只稍微动弹一下,她便会命丧于此。给我们亡故的兄弟们陪葬!” ------------------第五十一回中计(3)完------------------- 第五十一回 中计(4) 裴尚武定眼一望,见那被挟持的人,还真是裴青衣,心里瞬间慌乱起来,急忙向那老者道:“她一个小孩子,与你们无冤无仇,你抓她算什么本事!说到底,都是我们这一辈人之间的恩怨,与她何干?你放了她,有什么话都好说。” “好说?我跟你裴堂主之间,有什么好说的!?你此番费尽心机,难道不也是想要要灭掉我们吗?你我之间,血海深仇,由来已久,早就是不共戴天了,与世间尚且无法共存,又有什么好说的?” 裴尚武向前一步,向老者喊道:“你只要放了她,我什么都答应你。就连我这条命,你也大可拿去!但只有一条,如今长安城内,这么多双眼睛也都看着呢,待会儿你杀了我后,务必不能伤害我的女儿!” 说罢,裴尚武独自一人走上前来,不顾白人九反对,扔掉佩刀,任由其他山贼,给他封住了穴位。 裴青衣见状,眼眶中已是满眼泪水,平日里因爹爹不够理解自己而挤压的怨气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回想起来,从小到他,父亲都一直非常疼爱她,虽然有时候有些固执,但也都是想将最好的给自己。可自己这段时间,却总是跟他对着干,还经常暗搓搓地跟大师兄抱怨,现在想来,真是太不应该了。 却听老者冷笑一声,无情地拒绝道:“裴堂主说笑了,你这一条命,又如何能抵过那些丧命于裴老爷子刀下的亡魂?我今日便要你忠义堂公开当年旧事,袒露你们的真实嘴脸,从此受尽唾弃,退出江湖!” 裴尚武气急,怒道:“你!。。。” 就在这时,裴青衣忽然环视了一眼四周,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俯视忠义堂。而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祖父与父亲们辛苦打下来的基业,也是一方百姓安居乐业的靠山。这么重要的存在,如何能因自己这么区区一条人命,便瞬间化作须有? 更何况,山贼嘴里有信用可言吗?假使父亲果真按照他们说的去做,难道对方就真的能放过自己么?万一落入对方手中,死还算是痛快的,万一像方才秋儿那样被随意轻薄,那她还不如用自己的一死,换回所有的一切!这时,她心意已定,神色决绝。 想起了擂台之上,百里川挑夫用来与酒神帮弟子自尽的那一招,裴青衣不受控制地笑了出来,真没想到,那日的擂台,她真的没有白去。 最后,她将目光停在了白人九身上,是啊,能在死前看他一眼,这感觉真好。有此良人为伴,不离不弃长达半年之久,于她而言,真是此生大幸,夫复何求。这一辈子,纵然短些,也算无怨无悔,死得其所了。 而白人九在这突如其来又恋恋不舍的注视中,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道:“青衣不要!” 听到这话,裴尚武尚未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便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用那双被捆住的双手忽然发难,绕住了老者另一只垂下的手腕,并拼死地向后仰去,使老者惊慌之中,也被拖拽着向下跌落。 意识到发生何事后,老者本能地想要运功,以求脱身,却被裴青衣死死缠住手腕,不得空隙,终是无法独善其身。 眼看二人极速下降,转眼之间便要坠地,又是一抹白色身影,点地而起,腾空而去,不顾一切地拉住了老者的衣襟。并用佩剑插在塔石的缝隙中间,承受着三人的重量。 天旋地转之间,裴青衣已是缩成一团,等待迎接坠地的剧痛,却忽然之间,没了下坠的感觉,只觉一切似乎都已停止,没有半点疼痛之感。怎么回事,难道,她没有死吗? 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此刻正悬在半空,摇摇欲坠。她艰难地抬头看去,却发现原来是那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撑住了她的全世界,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瞬时从心底蔓延开来。 只听那名老者,向白人九大喊一声:“你。。。”,他话还没有说完,下面的一名山贼便向老者喊道:“不好啦!裴尚武正在运功,形成了结节,我们近不了他的身,眼看他要冲破穴道了!” ------------------第五十一回中计(4)完----------------- 第五十一回 中计(5) 听完这话,那老者竟然仰天长啸,只觉悲凉,随后竟像是要破釜沉舟一般,拼尽全身的力气,将另外一只手里的‘青鸾’刀,朝白人九心口击去。 白人九此时一手执剑,担着三人的重量,另一手拽着老者的衣襟,根本没有挡刀的余地。但他只要稍微一躲,便可避开这致命的攻击。 可是,若他避开此击,势必就要放手,一旦放手,最下面的裴青衣便要没命了。 就在这生死之间,白人九仿佛要与命运豪赌一般,竟是纹丝不动,任由那柄锋利无比的‘青鸾’刀向自己飞驰而来,不偏不倚,插入胸膛。却仍是不肯松手,任由鲜血四溢,染红白衣。 裴青衣见状,真是犹如雷击,心痛欲绝,终于喊了一声:“人九!” 而听到这声呼唤,白人九则是深情又虚弱的望了一眼裴青衣,此时的他已失血过多,终于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裴青衣即将缓缓下坠的时候,裴尚武终于冲开了穴道,一个箭步,便冲上半空,将裴青衣拖了起来,又一刀砍向那名老者。 只见老者裴尚武在这半空之中互相对视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随即吐血坠亡。 而在老者下落的同时,裴尚武也将裴青衣安稳地送到地面,却在转眼只见,被下面的一众山贼团团围住,不得抽身。 见裴青衣得救落地,白人九这才舍得松开了手,却也没了最后一丝力气。此时的他,就像树叶一样,从半空飘荡而落,在距离裴青衣不远处的地方,轰然坠地。 裴青衣眼见状,则是心疼欲碎,撕心裂肺,她拼命地想冲将过去,看白人九伤势如何,是生是死。 而此时的裴尚武,却早已与山贼展开对阵,那些小喽啰虽然武艺不精,但再怎么说也是人多势众,就算一刀了结一个,也着实需要一点时间。 眼下,见白人九因伤势太重,居然没有力气施展轻功而落,反而是硬生生地摔了下来,裴尚武心里一急,十分懊悔。 自己这准女婿内力虽然不弱,但他刚受重创,此刻又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可别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若真如此,他该如何跟青衣交代啊。 于是,裴尚武将青衣护在身后,再次拼命运功,向那些山贼使出一招极耗内力的‘横扫千军’。果然,那些山贼接不住此招,纷纷后退倒下,被震得口吐鲜血。 见此,裴尚武又急忙运功,再次调转真气,将真气悉数度给白人九,以保其命。 而一两个山贼则趁此机会,强撑着伤势爬起,拿起刀便砍向裴尚武。就在这危及关头,轻功最好的燕回终于率先且及时地赶了回来,将这两名山贼一刀毙命。 随后,齐旭也带着大部队赶了回来,一面救出了忠叔,一面将这帮山贼一网打尽。 就这样,一场刀光剑影,一场明暗较量,至此终于以白人九的命悬一线而落下帷幕。 ---------------第五十一回中计(5)完---------------- 第五十二回 不告而别(上) 一个月后,裴青衣难得一见地出现在了后厨,还拿着一只扇子,弄得灰头土脸的,一会儿跑过来看看白人九的药壶加点火,一会儿跑过去给秋儿的药壶扇扇风。 是的,在姜大夫的全力医治下,白人九与秋儿两个人都脱离了危险。尤其是白人九,那日他虽然伤势极重,但幸好苍天有眼,保佑好人,他的心脏居然天生偏右一点点,避开了要害。而‘青鸾’似乎也是认主的,被敌人甩出去的它,选择了一个最钝的角度刺入白人九。 总而言之,在一切的因缘命数下,白人九终是命不该绝,逐渐恢复了生机。 经历此事后,裴青衣对白人九的感觉更加不一样了。那人,不仅仅只是她心甚悦之的翩翩君子,更是对她有舍身相救的再生恩人。因此,裴青衣放下所有顾虑,放下一切世俗偏见,终于开始勇敢地面对这份感情。 可白人九从此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裴青衣不再像以前那般热情,那般死皮赖脸、没话找话,就连裴青衣主动逗他开口,他也只是淡淡的几句应付了事。这让裴青衣看在眼里,疑惑在心。 慢慢的,白人九的伤势已经开始愈合,一向食素的裴青衣,主动给他准备了骨汤滋补身体,却见白人九只是不冷不热的道了声谢,并告诉她不用总来看自己,没事就回去休息。 这可给裴青衣弄得不会了,她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你最近。。。最近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高兴了么?” 白人九闻言,定定地看了裴青衣一眼,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又摇了摇头,转而道:“你没有不好,我也没有不高兴。” 裴青衣一听就知道,这不是他的心里话。既然他不想说,再逼问也没有用,这个道理,她一早便懂。于是她点了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可当走到门口的时候,裴青衣又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冲动、莫名委屈,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支配着她鬼使神差地又走回屋里,咬着嘴唇,即心疼又生气地质问道:“白人九,你。。。你这个样子。。。是不是不想娶我了,后悔了?” 白人九沉吟一下,居然没有否认,只是说了一句:“我有些累了。” 听到这话,裴青衣心里的感觉,就像是猛得挥出了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面。她真的想不通,明明一个月前,那人还愿意为了自己以身犯险,孤身营救,甚至不惜身重一刀,险些丧命,可如今怎么忽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难不成,是这段时间喝姜大夫的药,喝出毛病来了? -------------------第五十二回不告而别(上)完--------------------- 第五十二回 不告而别(中) 她看着虽在恢复、却仍显虚弱的白人九,看着那个越来越拒她于千里之外、陌生又熟悉的白人九,还是让不甘心占了上峰,倔强地柔声追问道:“刚才是我急了,对不起。我只是,只是看着你,似乎越来越不愿意理睬于我,也不知何故;而父亲那边,又总是催着要准备婚事,我怕你心有不愿,对你我之事,有了别的想法。” 谁料,白人九侧着转过身去,回了一句:“是。” 裴青衣有些没听明白,忙问道:“什么‘是’?” 此时此刻,白人九背对着裴青衣,叹了口气,道:“对你我之事,我确实是有了别的想法。” 此言一出,裴青衣浑身一颤,手脚冰凉,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塌上之人,无声地抹掉眼泪,略带哽咽地说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这都是正常的,我能理解。即便如此,你也永远都是我的恩人。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去跟爹爹说的,你只管安心养病。。。我。。。”说到最后,裴青衣实在说不下去了,只好掩面而走。 这可给门外的丫鬟小尧和白让吓了一跳,他们二人明明见裴青衣是笑着进去的,可如今怎么哭着出来了呢? 小尧赶紧追随裴青衣回了房去,而白让则急忙冲进屋里,向白人九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却见白人九面色惨败,咬着不见血色的嘴唇道:“白让,去备笔墨纸砚,扶我起来,我要写信。” “这。。。”白让有些担忧地看着白人九。却看白人九颇为不悦,催道:“还不快去!” 白让只好按吩咐行事,只见白人九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执笔写着什么。写了一会儿,白人九又吩咐白让道:“去收拾东西,我们这便离开。” 听到这话,白让觉得这回真有些不对劲儿,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如今公子重伤初愈,他又不好拂逆公子,惹他动怒,只好犹犹豫豫地开始收拾行李。 一面又留了个心眼,中途溜出去一次,找到小尧说明此事。小尧一听这还了得,急忙去告诉裴青衣。却不想大小姐早已去了前堂,打算找到裴尚武解释此事。 就在这个当口,白人九已经在白让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向未知的方向离去了。 小尧气喘吁吁地跑到前堂,却被拦在了议事厅外面,无法进去。等到裴青衣解释完毕,一脸失落地走出来后,小尧才得以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家小姐。 裴青衣听到这话后,先是一惊,又有些不信。以他如今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怎么可以再颠沛流离?就算是未成伴侣,也总算是相识一场,江湖好友,又怎么能不告而别呢? 于是,裴青衣一路小跑地来到了白人九的房间,果然空无一人,东西也都没有了。她茫然地看着屋内,似乎还有他残留的温度,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就像一场海市蜃楼。 ------------------第五十二回不告而别(中)完------------------ 第五十二回 不告而别(下) 还是小尧眼睛尖,指着枕头下大声说道:“小姐,这有一封信。” 裴青衣闻声过来,颤抖的手将信拿了起来,封面上果然写着:“青衣亲启”。 裴青衣却显得有些犹豫,她预料不到里面写着什么。如果不去确定,或许还能骗骗自己,可如果对方真的变心了,她。。。 这时候,却见秋儿闻讯赶来,裴青衣看到秋儿,急忙扶她坐下,嗔怒道:“你怎么来了?伤都没有养好?” 秋儿却问焦急地道:“小姐,白公子和白让,他们两个人真的走了?” 裴青衣点了点头,道:“对,只留下一封信。” 秋儿又拉着裴青衣的手问道:“小姐,信上写了什么?” 裴青衣叹了口气,道:“还没看呢。” 秋儿:“哎呀,小姐,你快打开看看啊,说不定白公子有苦衷。” 裴青衣想了想,苦笑道:“若是没有呢?” 小尧也在旁边抢着道:“小姐,还是赶紧看看吧,看看白公子跟您都说了什么,就算他真的变了心,咱们也好死心啊。如今白公子他们,想必还没有走远。若是真的走远了,人海茫茫,怕是就再难找回来了。” 裴青衣有些动摇,还是秋儿将信直接拆开,只见上面写道: 青衣: 几番挣扎,还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开口,你曾有你的心病,如今我亦有我的苦衷。 此次受伤,随渐康愈。但刀伤累及经脉,内力恐难恢复,再难护你周全,故忍痛离去。 本不想告与实情,又怕你胡乱猜测。只好不告而别,只求你能够万事安好。 来日方长,定有良人。未能守诺,盼君谅之。 白人九 是的,读完之后,裴青衣才终于意识到,为何白人九最近举止反常,疏远自己。原来是因为他的伤,他怕日后不能恢复原有功力,他怕日后不能够在好好地保护自己,他怕日后武艺稀松,担不起忠义堂女婿之位;可是,他怎么就不怕她会伤心难过、思念成疾呢? 这时候,裴青衣终于意识到,原来会多思多虑的,不仅只是她一个人。 那个人也会因为内力受损而自卑,也会因为世俗只见而有情绪,不是永远那么强大泰然,那么掌控一切。是的,裴青衣因为这件事,觉得对方更加真实了。这让她觉得白人九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世俗凡人,而非飘渺虚无的仙子。自己与他只见的最后一道距离,此时也不再存在。 既然如此,并非变心。那么,即便是上天入地,裴青衣也决定要将对方给找回来。可以说,从懂事道现在,裴青衣从来没有这么勇敢过。她要谢谢白人九,给了她爱的勇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者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裴青衣料定他会急着出城,返回江南。 终于,在长安城东南的大门初,追上了意欲离去的白人九。 裴青衣亲自赶来,拦在了马车前,告诉白人九,自己非常愿意跟他在一起,根本不会在乎他的武功高低。如果伤势未来真的养不好,她愿意从现在开始习武,来保护白人九。 听到这话,马车内的白人九,又如何能够不动容呢。他心里十分清楚裴青衣的性子,内敛含蓄,而如今能让她主动说出这些话,实在并非易事。那么,他还胡乱担心什么呢? 于是,白人九强撑住身体,掀开车帘,看到了外面倔强又勇敢的裴青衣,艰难地走了下来,与她相拥在一起。 -----------------第五十二回不告而别(下)完---------------- 第五十三回 终结良缘(上) 几经波折后,两个人的事情,终于彻底定了下来。 裴尚武听闻后,乐得就像几岁孩童那般开心。那一笑间,眼角也终是也能看到了幸福的皱纹。 是啊,如今忠义堂的劲敌已除,孩子们的婚事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他还有什么不知足啊!要说有,就是有些担心陆冲和紫嫣两个,希望他们能够赶在青衣当婚当日回来。 是以,他决定,要将青衣和人九的婚事风光大办,以求四海尽知。就连驻守四方的几位镖师,也要将他们传唤回来,齐聚一堂。 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般地着急定下日子,而是留了充足的时间,好通知每一位亲朋好友到场。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与一切都蒸蒸日上的忠义堂相比,问天剑阁那边却传出来一个让人惊掉下巴壳的消息:祁子琰携一红尘女子离家出走,私奔而去了。 据传言说,那个眼高于顶、任性骄纵的问天剑阁大弟子祁子琰,居然看上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平民女子。本来也没什么,可那女子出身不好,居然来自暖香坞。 众人皆知,那暖香坞乃是专门收留风尘女子的居处。那女子既然如此出身,想必是个有故事的人。问天剑阁乃当世名门,岂可容下这样的女子? 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如何结识的,反正其母乌姜夫人与其父祁问天听闻此事后,都觉得有损家风,勒令二人不可再见。这一回,不仅祁问天大发雷霆,就连乌姜夫人也不为所动,祁子琰见无论如何都得不到认同,一气之下,居然践行起了祁问天曾让他多向陆冲学习的话,真的学起了陆冲,带着那女子不告而别,私奔跑了。 裴尚武听到这件事后,也是哭笑不得,当时退婚的怒气,早已消散得差不多了。他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感慨造化弄人。眼见这段时间,青衣与人九两个孩子天天腻在一处,感情日益深厚,真是不住地感慨,老天到底有眼,肯给我青衣一段如此良缘,抑或是二弟与弟妹二人在天有灵,保佑着青衣寻到了这么好的夫婿。 而在姜大夫的悉心照料下,在裴尚武的特殊优待下,白人九的内力不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还更上了一层楼。 原来,忠义堂内有一本内功心法,叫做焚心诀。名字听上去虽然有些骇人,其实却是极其温和的、一种增强内力的内功心法,乃裴玄风所创,只传忠义堂历任堂主。 而在得知白人九的心病后,裴尚武毫不犹豫地将这本书找了出来,塞在他的怀里,让他康复后勤于练习,功力必定能够复原。还嘱咐他以后切不可再胡思乱想,不辞而别了。 白人九见到这么珍贵的内功秘籍,只觉得太过贵重,拒不肯收。 可裴尚武执意给他,哪里容他推辞,并宽慰白人九道:“人九,你莫要推辞,也别觉得受之有愧。你此前先是在擂台上挺身而出,全了我们忠义堂的颜面;此番又用命救下我的女儿,屡次有恩于我,区区一本心法又算什么?再说,你受伤后内力受损,这本心法本就是你应得的。你学好后,尽快恢复功力,也好日后守护青衣,守护忠义堂啊!” 听到这话,白人九也不再推辞,将心法双手接过,并想裴尚武郑重地点了点头。 裴尚武大悦,道:“嗯,这才是好孩子!” 此后,裴尚武一旦得了空闲,便过来向白人九点播一二,而白人九也不负所望,悟性极强,只过了半月左右,便已小有所成。于是白人九的内功不仅没有变弱,反而比以前更强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是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唯有,忠叔没有。 因此前对抗山贼那日不幸被擒,而导致堂内弟子没办法放手一搏,损伤严重,忠叔陷入深深的自责。何况,他的小儿子又莫名失踪,至今杳无音信。这叫他如何开心得起来。 裴尚武和李亦也是劝了他好多次了,可也没什么用处。裴尚武便只好将裴青衣的婚事交给他来操办,也是让他分分心。同时也在暗中部署,想要尽快将小忠子给找回来。 可就在婚期临近的某一天,有一件让人无比意外的事情,竟莫名其妙地发生了:失踪多日的小忠子又失而复归了。 ---------------第五十三回终结良缘(上)完--------------- 第五十三回 终结良缘(中) 那日,就在忠叔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忽然有人来报,说在大街上看到小忠子了。忠叔起初还不信,但也急忙跑过去看。却见小忠子已站在忠义堂的大门口了。 相隔生死后的父子重逢,让所有人都无比动容。裴尚武听说后,也急忙赶了过去。发现小忠子丝毫没有受伤,忙问他是如何失踪的,这几天去了哪里? 齐旭也在一旁拉着小忠子的手,问道:“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忠子抬头起,笑了笑,道:“没什么,那日我本来在家中休息,想回忠义堂里看看。却路遇两个行踪诡秘之人,谈论着关于忠义堂的话。我就跟了上去,一直跟着出了长安城,随后跟丢了,本打算回来,结果发现没带银子。后来只好辗转而回,耽误了些时日。” 裴尚武听到这话,忙道:“原来如此,那么你可探到,那二人说了些什么,身材相貌如何?” 小忠子艰难地回忆起来,道:“没听到说些什么,那二人却是一个年轻些,一个年长些,年轻的那人个子很高,十分显眼,脸上还有一道疤。” 裴尚武闻言,一拍大腿,笑了两声,道:“是了,看来是那两个山贼头目,来打探情报来了。” 那两人内功不错,以小忠子的内力和轻功,跟不上也是正常的。而幸好,那日的险情如今已经彻底过去,都结束了。 看到小忠子风尘仆仆地回来,裴尚武只觉真是喜上加喜,忙让李亦接替了忠叔的工作,让忠叔好好与小忠子团圆团圆。 谁知,小忠子却拒绝了这份好意,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堂主,您可别这么说,我与爹爹还来日方长呢,不急在一时。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大小姐和白公子的婚礼,既然前面都是由我父亲帮忙办理的,理应有始有终,否则交接起来,也实在麻烦。就连我,也想进去帮帮忙呢!” 裴尚武闻言,觉得这小忠子长大了,越来越懂事儿了,欣然答应,道:“好好好,耀宗真是长大了,那你就跟你父亲再操劳几日,等过段时日再好好休息。” 就这样,这场盛大的婚宴,即将便要开始了。谁知就在婚宴的前一天,问天剑阁的祁问天,居然不请而来。 只见他身带贺礼,态度谦恭,一副要与裴尚武和好如初的架势。原来,祁问天在这大半年里,屡屡向裴尚武示好,却皆遭到了冷遇。如今见忠义堂大办喜宴,竟然请来了半个江湖的坐上之宾,再也坐不住了,急忙亲身过来,以求讲和。 裴尚武沉吟半晌,让其弟子先行下去。他有话要单独与祁问天说。 弟子们虽然不放心,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退下,暗中留意房内动静。 祁问天见四下无人,更是顺势说道:“裴大哥,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也不瞒您。我那不争气的孩儿,如今已经跟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尘女子。。。咳咳。。。远走高飞了。而如今青衣却有了白少侠这么好的归宿,这也是我们当年做错事,得到了报应。咱们两家,本来也交好,更无仇怨,为何非要恩断义绝呢。不至于,裴兄就看在贤弟屡屡示好的份儿上,将旧事忘怀,让两家从头来过吧!” 这一番言辞十分恳切,言之有理,且没有虚言。按理来说,裴尚武就顺着台阶下去罢了。可裴尚武到底是个慧眼如炬之人,虽然常常办事鲁莽,但看人还算比较准的。 不过是半个多月前,忠义堂便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那时,裴尚武本想设计引出山贼,将其一网打尽,谁知却反而中了山贼的调虎离山之计,而被对方攻进了忠义堂。幸好白人九反应机敏,察觉不对,这才与白人九从几百里之外疾驰而回,最终侥幸救下青衣。 而在山贼攻入之时,祁问天所在的问天剑阁,距离忠义堂只有十几里地,若是肯不计前嫌,赶来相助,以祁问天那出神入化的高超剑法,那必是手到擒来,火速平息。又如何会让青衣陷于囹圄?让忠义堂陷于水火?如何能让忠义堂的弟子损失惨重? --------------第五十三回终结良缘(中)完-------------- 第五十三回 终结良缘(下) 八成便是,你祁问天想坐山观虎斗,袖手旁观,等到局势稳定了,在锦上添花而已。却不是一个能够雪中送炭的真朋友啊! 当裴尚武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与祁问天道来后,看着对方涨红了脸,笑着问道:“祁老弟,你看我说的,是也不是?如今还好意思同我说咱们之间的交情么?” 眼见已经撕破了脸,祁问天也终于不再忍让下去,收起了那万年笑意,道:“既然如此,看来你我两家,竟是再无挽回的余地。可我倒是想问问兄长,若大半月前,被攻进来的,不是你忠义堂,而是我问天剑阁,倘若我远在千里之外,或闭关练剑,兄长又是否会不计前嫌,拔刀相助呢?” 这一席话,的确将裴尚武给顶了回去。见裴尚武没有作声,祁问天继续说道:“小弟行走江湖,虽然没有兄长这般侠气盖世,义薄云天,但也终归是守规守矩,不敢有所偏差。只因没有像兄长这般行侠仗义,就要被兄长处处‘提点’,屡屡相拒,难道兄长对我做到了一视同仁吗?难道只因为我剑法有成,就必须要普度众生吗?” 裴尚武被说得一时语赛,却听祁问天继续说道:“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本来就人各有志,何必勉强。老实说,我并不觉得弱者应该被帮,那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弱,甚至理直气壮地停止变强。世上这么多人,你帮得过来吗?再说,帮完以后,他们虽然对你歌功颂德,但其中究竟又几人是发自真心呢?大多人推崇你,不过是为了让你再次帮他而已。等到你帮不了了,看他们反过来如何骂你!” 一席话,说得裴尚武心生凉意,却在祁问天即将推门而去的时候,大笑不已。 只听裴尚武缓缓站起身来,向祁问天坚定地说道:“祁老弟,你到底是个聪明人啊!不过,聪明人难免会被聪明误。你方才说得,既有道理,也不全对。” 祁问天放下推开房门的手,回身道:“哦?愿闻其详!” 裴尚武走进进步,正视着祁问天的双眼,道:“你方才自己也说了,不会有几人是发自内心感谢的。但这句话倘若反过来说,也就意味着,还是会有几人因得到帮助而发自内心感谢的,不是么?如果忠义堂如此这般耗费人力,能为这有限的几人拨开云雾,见到光亮,那也是值得的。” 祁问天皱眉道:“为何如此大费周章,你究竟想要在江湖上得到什么?” 裴尚武眼睛清澈明亮,掷地有声地说道:“毫无目的,恣意而为。我心坦荡,任君疑之。” 见祁问天还不理解,裴尚武爽朗一笑,问道:“我问你,为何睡去的人,迟早还会醒来?” 祁问天不知对方何意,摇了摇头。 裴尚武自问自答道:“因为虽然有黑夜,天却迟早会亮起来。这人间总得有些人,去不辞辛苦地做那阳光,不是吗?” 祁问天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小弟成名尚短,或许还没悟到这一层境界吧。兄长,有缘再会!小弟在此,谨祝青衣大婚快乐!” 而就在祁问天转身之前,裴尚武忽然心头一动,来了一句:“好吧,前尘过往,一笔勾销。从今以后,你我不过只是道不同罢了,再无恩怨。” 祁问天却压根没能想到,自己方才的一番严辞历语,居然换来了这份谅解。看来这裴尚武,到底是个诚恳至极的怪人啊。此时此刻,二人刀剑相击,重结盟誓。 而躲在暗处的白人九,在听到这段对话后,显得十分出神,面色复杂。 就这样,迎来了吉日。 这一日,忠义堂全堂停止走镖,四方的几位资深镖师,也全都赶了回来,齐聚一堂。 这一日,忠义堂全堂张灯结彩,上下是一片喜气的红色。 这一日,裴青衣难得一见地被一群丫鬟簇拥起来,脑袋上任凭她们给插满了朱钗玉簪。只见她又羞又怯。悄声问秋儿道:“鸽子们可向南边儿放出去了?” 秋儿道:“放啦,放啦!” 小尧道:“我刚才偷偷去看了一眼姑爷,第一次看他穿红衣,真是好漂亮啊!恭喜小姐啦!” 闻言,裴青衣脸色一红,看相铜镜中的自己,发起呆来。 吉时已到,裴青衣盖着红盖头,在秋儿和小尧的搀扶下,恍恍惚惚地就这样与白人九拜了天地,然后回到新房,等待白人九宴饮完毕。 白人九今日一身红衣,更觉风神绝代。让众宾客赞不绝口,也让裴尚武觉得很体面很受用。觥筹交错之间,主人与宾客谈笑甚欢。 就在这时,堂外有人来拜。原来是那日在擂台之上,被白人九救下来的酒神帮弟子。他倒是不忘恩义,千里迢迢赶在送来一堆好酒,给众宾客助兴。 裴尚武自然笑纳,让忠叔去负责查检,然后再端上来,供大家享用。倒不是裴尚武信不过酒神帮,而是忠义堂常年东奔西走,做得又是押镖的生意,凡事皆有几分防备之心。 而就在众人把酒言欢的时候,忠义堂的书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混进来了一个黑衣人,只见他轻功了得,成功地避开了所有守卫,像是在忠义堂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第五十三回终结良缘(下)完------------------- 第五十四回 红(1) 一晃眼,天色已经晚了。前堂的喧闹声似是也渐渐听不见了,看样子,宴席快结束了。此时,裴青衣默默地坐在新房里等待着,她面色潮红,满脸幸福。回忆起与白人九相识的过往,居然一幕幕都历历皆在目。 原来这就是书中所说的感情,难怪大师兄当日会为了紫嫣而放弃一切。如今,她也有了相似的心境,也有了愿意为了他而放弃世间一切的那个人。想到这里,她抿嘴一笑,将那把青鸾‘刀’宝贝地来回抚摸。 就在这时,却听到守在门口的秋儿与小尧忽然惊声尖叫起来。 有了上次山贼的事儿,裴青衣心中一沉,急忙将‘青鸾’刀放入怀里,刚要掀开盖头,起身去看怎么回事,却被什么飞过来的东西打中穴道,从此上半身便立刻动弹不得。 而门却被吱嘎一声推开了,缓缓地走进一人。那人没有说话,只默默地靠近裴青衣,将她一把拉起来,向外面拖拽而去。 裴青衣下意识地大喊一声“谁?”,却忽然发觉那手的触感冰凉如玉,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而从盖头下方的缝隙之处,裴青衣也能够依稀看到,对方脚下,踩着一双大红色喜靴。 想到白人九总是会出其不意地给她惊喜,裴青衣松了口气,笑着问道:“是。。。是人九吗?你这是做什么,又要给我什么惊喜吗?” 对方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推着她走向外面,并将她摁在事先早已准备好的木凳之上。 下一刻,裴青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父亲裴尚武那熟悉的声音,竟然显得十分微弱:“白-人-九!你又带青衣出来做什么?呵呵,都怪我大意,居然没看出你的真实面目!让你。。。让你骗了这么久。你。。。你到底是谁?与我忠义堂有何冤仇?” 裴青衣闻言,如晴天惊雷。一种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的担忧,此刻在她的脑海里全部炸裂开来,让她丝毫无法呼吸。此刻她的心跳忽然停滞,像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给困住了,濒临窒息。 终于,那熟悉的声音,还是在她耳边响起,似是还带着一丝从容的笑意:“裴堂主,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手上血债那么多笔,难道只记得一个阎氏山贼吗?” 裴尚武虚弱地答道:“胡说,我们忠义堂向来行得端,做得正。只有替天行道、锄强扶弱之举,从不滥杀无辜,除了那阎氏山贼,又哪里有私仇可寻?” 却听白人九冷冷地道:“怎么,不过时短短十六年而已,家父夜枕冰,都已经入不了裴堂主的眼了么?” 听到夜枕冰三个字,裴尚武面色大变,惊讶地道:“你。。。你是夜家后人?家父。。。你难道是夜枕冰的儿子?” 白人九没有答话,只是走到裴尚武的身边,一点点地抽出自己的佩剑‘参商’,眼都没眨,便一剑刺死了号称忠义堂四将之一、常年驻守在东方的镖师郝鹏飞。 然后,才慢悠悠地对着裴尚武道:“回答正确。” 原来,裴尚武中了毒酒,失去了内力,此刻竟是完全无法反抗,而满座的镖师与宾客也皆是如此,全都不小心喝了毒酒,失了内力,动弹不得。 是啊,在这一场喜宴之上,又是在忠义堂里,谁人能够想到会有如此变故呢。只一瞬间,江湖之首的忠义堂便论为鱼肉,任人刀俎。 裴青衣此刻才勉强缓过神来,她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没有昏厥过去。对她来说,眼前的瞬息万变,实在是太不真实了。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恶作剧,或是在梦里。可直到白人九开口说了话,直到她感到了钻心的疼痛,才意识到,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而她,这才恍然大悟,为何那样一个具有神仙般的容貌的人,会莫名其妙地看上了自己;这才如梦初醒,为何对方对自己若即若离,冷热不定,套路满满,却还是执意要娶自己;这才从云端坠回地面,明白了为何当初许他钱财、送他秘籍以及英雄令时,他都不屑一顾;为何屡次问他所图为何时,他都闭口不言。果然,那些俗物,并不是他想要的。 原来,他与她之间,根本不是什么因缘际会、相知相爱,而是一场故意接近,伺机复仇。 ---------------第五十四回红(1)完--------------- 第五十四回 红(2) 这一刻,她的世界轰然崩塌。究竟是什么命运,如此弄人!她到底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老天要跟她开这样一场玩笑? 而看到死去的众位兄弟们,裴尚武似乎知道了自己今日定然活不成了,于是向白人九,啊不对,应该说是夜家公子,故作平和地道:“原来你是夜家孩子。呵呵,当年暗夜一战,忠义堂与豫州夜家,可谓是两败俱伤,亡魂无数。我也痛失了我的二弟和弟媳,以及一众兄弟,而夜家则是全家倾覆。没想到还有你侥幸成活,如今来寻我报仇雪恨。” 白人九听到这话,一个反手,便将南疆的吴寿喜送去了黄泉。似是每杀一人,才能压下心中怒火:“我当时只有七岁,因常年不在豫州,随姑父住在江南,所以幸免于难。裴尚武啊裴尚武,你当初灭了我们夜家满门,怎么就没想着要斩草除根呢?” 裴尚武答道:“暗夜之战以前,我们忠义堂与你们夜家之间,的确无冤无仇,此战为何而起,我至今都无法明白。既然不明不白,又何来斩草除根一说?我若知道夜家尚有亲友在世,定会前去问个明白,再做打算。自然不会为了高枕无忧而乱杀无辜。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这场惨烈之战,是你们夜家人先动的手。” 闻言,白人九有些动怒,嗖嗖地挥起剑来,又先后夺去了西城何煮酒与北城任有仪两条性命,这才镇定下来,回身对裴尚武道:“死到临头,还满嘴胡说,颠倒黑白!明明是你们忠义堂的人,无耻至极,先辱杀了我的长姐。这才引起的一场恶战!可怜我的长姐,那年只有十四岁啊!” 裴尚武闻言颇感惊讶,脱口而道:“什么?这不可能!你的长姐?不不,不,这绝不是忠义堂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儿!我们纪律严明,从不欺负弱者,何况这种世人共愤的恶行。。。我们那日,不过是误信旁人之言,想取道豫州近道,赶往东方营救。。。” 白人九打断裴尚武道:“胡说!满嘴胡说!是啊,如今人都死绝了,你现在想怎么抵赖,当然都可以了!” 裴尚武抢道:“人九,我真的没有胡说。你来忠义堂也有一段时间了,久处之下,我为人如何,相信你也看得清楚。难道你真的觉得,忠义堂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吗?你问问你自己,我和青衣都是怎么待你的?反而是你,为了复仇,借擂台之机,混进我忠义堂,欺骗感情,扯谎做戏,将我们所有的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你。。。” 白人九听到这话,一剑又向李亦刺去,冷冰冰地说道:“你给我闭嘴!我不叫白人九!你听好了,我姓夜,单名一个舟字。” 随后,他又转身看像瑟瑟发抖的众宾客,道:“你们也给我记住了,我姓夜,叫夜舟,是夜家的后人!今日我便要揭开忠义堂伪善的真面目,还我夜家声誉!” 说完,众宾客皆是见风使舵,附和又点头。 只有金老爷子刚直不阿,冒头劝解道:“这位。。。夜公子,请容老朽说句公道话。我方才听你们二人对话,实在是觉得有些疑惑。一来,我与裴堂主相识多年,更是至交,他的为人,我自然知道,是从不说谎的。他既然说忠义堂众人没有作出那等事情,就一定没有作出那等事情。二来,你对忠义堂的滔天之恨,也甚为真切,不像有假。我在想,你们两家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众人闻言,觉得有理,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就在这时,白人九,应该是夜舟,听见有人居然敢为裴尚武和忠义堂说话,当下十分不悦,胸膛起伏之间,一剑便刺向了金老爷子。 那金老爷子恐怕也万万没想到,这方才还同他把酒言欢的‘新郎官’,此刻居然就这样,轻易地夺走了他的老命。 见状,裴尚武仰天长啸,痛苦欲绝。都是他的不察,累及了众人啊。只听他无比悲壮地说道:“夜舟,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只管冲着我来。即便是被你千刀万剐,我也是认了。只求你放过这些无辜宾客,以及忠义堂内无辜之人。方才,你已将跟随我多年、南征北战的兄弟们都杀了,还不解气么?而那些个年轻弟子,他们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什么暗夜之战,甚至都没有听说过。那个时候,他们恐怕还尚未出生呢。你就少造些杀你孽,放过他们吧。而我会逼他们立下重誓,立下毒誓,从今以后,绝不找你复仇。” ---------------第五十四回红(2)完---------------- 第五十四回 红(3) 听到这话,夜舟控制不住地掩面笑了起来。再配上这一身鲜红的新衣,和脸上的鲜血,简直像是从地府里走出来的死神,娟狂又邪魅。 裴尚武则不顾对方的不屑,坚持说道:“忠义堂的弟子听命,今日我与夜家后人在此了断恩怨,不与旁人相关。日后切勿为我复仇,也切勿为忠义堂不平。忠义堂与豫州夜家,从今以后,依旧井水不犯河水,和平而处。都听到了么?” 众弟子尚未答话,却见夜舟一剑斩断了裴尚武的发冠。霎那间,裴尚武便披头散发,状如颠疯。 夜舟眼睛已呈血红,并大笑道:“裴堂主真是说笑了,怎么你认为从今夜起,这江湖上还会有忠义堂的存在吗?” 裴尚武猛然抬头,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夜舟纵情地笑着,道:“我当然是要替天行道啊!方才可是岳丈大人您自个儿说的,要我将你千刀万剐,待会儿,可别怪小婿手下无情啊。不过呢,在此之前,我还有两出戏目,要孝敬给您呐。你不是一直都最在乎两样嘛——忠义堂的名声,以及你的宝贝女儿,怎么样,我说得对吗?” 听到这话,裴尚武面如死灰,难以置信地道:“就算你的真实身份是夜舟,你也终究是做了一年的白人九。若说你恨忠义堂恨我也就罢了,可是青衣,你难道真的忍心伤害她?你与她相伴甚久,难道就没一点儿感情?” 听到这里,角落里忽然走出来一名高挑女子,只见她蒙着头遮,身穿湖蓝色水裙,纤尘不染,气质高绝,笑盈盈地道:“哎呀呀,我可真是听不下去了。堂堂忠义堂的堂主,居然是个如此天真之人。阿舟,不如你先歇歇,由我来跟他说。” 听到这声音,众人皆是一愣,倒是个年轻女子,只是不知这女子又是谁呢? 只见那女子走到裴青衣的身边,揭开裴青衣的红盖头,啧声道:“哟哟,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此等美貌,难怪会被我。。。呵呵,被人嫌弃呢!真是可笑,十分可笑,一家子都十分可笑!你们父女俩个简直绝了,一个是明明长得这么可笑,却自信像阿舟这样的人能看得上她;一个是明明都这般年纪了,还天真地觉得对方会放过仇人之女?如此天真烂漫,真是活该你们忠义堂今日被灭门啊!” 而被猛然掀开盖头的裴青衣,迎着这刀子一般刺痛内心的话,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看清了眼前惨状:只见各位师叔皆是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而二师兄燕回与三师兄齐旭等人也都被捆绑在角落里,无法挣扎,父亲更是满头鲜血,绑在扬清刀的高台上。 众宾客看来也都是毫无还手之力,死得死,昏得昏。方才,裴青衣虽然已经听到了这一切,但真正看到这个血腥的场景时,还是让她大受刺激,不敢相信。 这一切的确太突然了,纵然理智如她,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但这一切偏偏就是真的。 裴青衣缓缓抬眼,难以置信地向一旁的白人九。。。应该说是夜舟,想起以往的甜蜜种种,想起还在耳边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没有问出来,那眼中居然流出了豆大的血泪,一滴又一滴,狠狠地砸在她的新服之上。 裴尚武闻言,则是涨红了脸,向这女子问道:“你又是谁?与我忠义堂有何冤仇?” 那女子却笑得像银铃一样,在这样一个血流成河的夜晚里,显得格外骇人。她道:“我是谁你并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才是阿舟的心上人。在这整场游戏里啊,其实呢,大部分都是我的主意呢。怎么样,你们玩得开不开心,尽不尽兴?” 闻言,裴青衣茫然地向那名蓝裙女子看去,虽然她此时已被血泪糊住了眼,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而且那女子又戴着头遮,无处可看。但她猜想,那女子肯定生得极美、极美,恍惚之间,裴青衣痴痴傻傻地重复道:“游戏。。。是游戏啊!” --------------第五十四回红(3)完--------------- 第五十四回 红(4) 那湖蓝色长裙的女子见状,顿时来了劲儿,耀武扬威地走到裴青衣面前,道:“对啊,从你的比武招亲就开始的一场游戏,好玩吗?哦,不对,应该说是更早才对。呵呵,你以为你的擂台上,当真有那么多人肯上去比武啊?只不过是每上去一人,我们便暗中也安排一个人上去凑数罢了!而你的夫婿啊,从始至终,就注定会是我们安插的人,无论如何,你都逃不掉的。只不过呢,后来不知道是哪里,跑上来一个野丫头上来搅局,功夫又太好,我们事先安排好的那些人武艺不济,抵挡不住。阿舟没有办法,这才亲自上台的,陪你玩了这么久的。” 回忆起那场擂台,金小公子是被金老爷子踹上去的,夜舟是不得已而上去的,还有一位是名女子,剩下的几人,除了那名挑夫,看来都是夜舟安排好的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看来真正出于自愿而上来比武的,就只有那挑夫一人。裴青衣深吸一口气,不住地点头,道:“所以,生日礼物、新年烟花、春日游山、以及各种各样的欲擒故纵,甜言蜜语,也都是这场游戏的一部分?都是因为我最初防备之心太强,才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设计?” 那蓝裙女子歪着头,笑盈盈地赞美裴青衣道:“你倒是不傻嘛!比你爹还强点儿!” 裴青衣听到这话,反而平静下来,她眼中早已是血泪模糊,再次看向一地的同门师叔,看着被死死绑住的裴尚武,情知今日必死。她苦笑两声,早知是这样,还不如那日在忠义塔上直接摔死算了,也不会像今日这样,如此痛苦。 想到这里,已经生无可恋的裴青衣,趁着自己的腿还能动,猛然间便窜了出去,一头向对面的墙上撞去。 裴尚武大喊一声:“青衣!” 却见夜舟忽然出手拦住,并将裴青衣死死地摁回在木凳之上。 那蓝裙女子见状,显得有些不悦,道:“阿舟,你拦她作甚,就让她去死嘛!” 裴尚武闻言,心中腾起一丝希望,却在下一刻,化为乌有。只见夜舟冷冷地看着裴青衣,面上毫无表情地一字一句道:“如此便死,岂不是便宜了她,岂能让她也体会到,我长姐当年之痛?” 裴尚武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登时五雷轰鸣,不敢相信。他大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夜舟!你若恨透了忠义堂,杀了我们便是,又何苦要自降身段,折辱于人?你方才,到底已经跟青衣拜了堂,天地在上,即便你不喜欢她,又岂能如此狠毒?青衣她从头到尾,何尝有负于你?” 夜舟再度笑了起来,冲着裴尚武恶狠狠地喊道:“那我长姐当年,又何曾有负与你们忠义堂?又如何不是无辜蒙难?” 转过身,夜舟又向忠义堂的众人道:“你们都听到了,是你们的好师父、好堂主,让我杀了你们的。我本来,可是想手下留情、饶你们一命的。既然如此,你们这就去吧,待会儿到了阴曹地府,可别忘了找他算账!”话音刚落,夜舟向白让使了个颜色,只见燕回,齐旭等人鲜活的生命,便尽数丧于无情剑下。 此刻,夜舟已经是红了眼,像地府之下,蛰伏多年的吃人恶魔。听到裴青衣在自己身后的失声尖叫后,夜舟又想起了自己的这个‘新娘子’,他笑了笑,一步步朝着裴青衣走去。 裴尚武此刻,终于认清了现实,夜舟对自己的女儿裴青衣绝对没有半点怜悯,反而只会因为她是自己女儿的关系,让她死得更屈辱。 当年,他曾在二弟裴尚义的衣冠冢前,暗暗发誓:此生定会誓死保护他的女儿裴青衣,让她快乐,护她周全。 是以,裴尚武就连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为了保护裴青衣,不得不散尽自己毕生内力、逆转全身筋脉穴道,并拼着临死前的最后一丝力气,将裴青衣亲手杀死,以免她受辱人前。 眼看夜舟一步步逼近裴青衣,裴尚武来不及再想,也来不及犹豫,这一辈子,他做许多大事,也错了许多错事,而接下来这件事,注定是惊天动地,前无古人,人神共愤,让他就是在死后,魂魄也永远无法安眠。 忽闻间,裴尚武这边发出了筋脉断裂、内力爆发的声音,夜舟下意识地看向裴尚武。只见裴尚武逆天而起,散尽内力,逆转穴道,冲破绳索,大吼一声,用尽此生的最后一丝力气,使出一招隔空振虎,并以自己为媒介,用力地打向了裴青衣。这力道之大,足以让根本没有功夫在身的裴青衣当场而亡。 裴青衣此刻也明白了父亲的用意,毫无怨言,闭上眼睛,从容赴死。 ----------------第五十四回红(4)完------------------ 第五十四回 红(5) 却没想到,这一击被夜舟识破了,他急忙运功阻挡,可惜只拦下了一半;而另一半,则不可逆转地向裴青衣胸口而去。 却听“咣当”一声,那道劲力居然正好打在了裴青衣胸前的‘青鸾’刀上,那刀被震得生生断了一半,叮当一声,从新服里飞了下来,砸在地上。 而裴青衣则在‘青鸾’刀的‘阻挡’之下,受了一些轻度内伤,也没有死成。就这样,夜舟送给裴青衣的这把短刀,在冥冥之中,居然破坏了裴尚武‘带走’裴青衣的计划。 见状,裴尚武死不瞑目地大喊了一声“青衣!我。。。”,那里面包含着对裴青衣的爱与不舍,包含着那些对裴青衣还没有说完的话,也包含着那个身世秘密,终于倒在地上,含恨而终。 眼见裴尚武倒在自己面前,夜舟心潮澎湃,多年来的夙愿,此刻终于达成。 是的,他从七岁起,就开始发誓要为夜家复仇了。到现在为止,他已经为此整整准备了十六年。这十六年里,他刻苦练剑,四处求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血洗裴家。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明白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么幼稚可笑。忠义堂的根基太深,裴尚武及他麾下的一群镖师,武艺又太过超群,而仅凭自己这点儿功夫,若是正面交锋,无论再练上多少年,都不可能得偿所愿,手刃仇人。 于是,他绸缪多年,试图暗中联络反忠义堂的势力,又在机缘巧合下,拜了一位隐于深山老林、武功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为师,这才逐渐学有所成,后又成功借着比武招亲的机会,打入忠义堂内部,与对方虚与委蛇,暗待时机,并最终完成复仇大计。 本来山贼那次进攻,就是他于山贼头领合谋的。使出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彻底铲除掉忠义堂的势力。 可是夜舟到底是棋高一着,因陪在裴尚武身边许久,他逐渐明白了忠义堂的真正实力,知道此番合谋,恐怕也没办法真正将忠义堂打倒。于是,他便以试探为主,静观其变。待发现实在是蚍蜉撼树后,便忽然反水,不仅没有与忠义堂就此决裂,暴露身份,而是反过来助忠义堂灭掉山贼,取信于人。就这样,他的山贼盟友们,竟是被夜舟活活给算计而死,真是冤啊! 夜舟想得没错,那日忠义堂‘危难’之际,即便裴尚武念及裴青衣的性命,而当众自戕,忠义堂也还是不会彻底倒下。毕竟在四方还有四位功夫厉害的镖师镇守,随时可以卷土重来,东山再起,何况还有那么多堂内弟子难以杀尽,还有那因逃婚而流落在外的‘三影刀客’陆冲等人。与其不干不净地大费周章,莫不如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将这些人都聚在一起,也好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是以,在一番深思熟虑后,夜舟心知时机不到,于是便利用了山贼的鲁莽与复仇心切,让山贼与忠义堂正面对抗,斗得个两败俱伤,而他自己则在关键时刻屡屡出手,赢得裴尚武和裴青衣的绝对信任,并在众人最不设防的婚宴上,突然发难,转身变脸,一举拿下因身中奇毒而失去内力、变得毫无反抗能力的众人。 --------------第五十四回红(5)完---------------- 第五十四回 红(6) 而那擂台之上的雷记赌坊的雷二公子、浪子杜喜年,以及酒神帮那位千里送‘好酒’的弟子图阿万,其实都是夜舟暗中结交收买的人。而这里面最关键的,则是被洗脑而叛变的小忠子。 是啊,若非小忠子放水,试问那有问题的酒,又如何能送到众宾客以及裴尚武的桌上呢?至于小忠子为何叛变,呵呵,他前面的两个哥哥,都先后为了忠义堂而死,而他在忠义堂里,却从来没有得到应得的地位。不仅如此,每次他想要出门历练,或插嘴堂内之事,却都被挡在千里之外,真是豪无用武之地。他心里本来就有所不满,更何况夜舟又向他编了几句关于他哥哥的谎言,那小子就信以为真,被这么简单地策反了,并答应给他办事。 一切如他所料。 终于,在这血红之夜,夜舟完成了对忠义堂最为彻底的斩草除根。就连为他办事的小忠子,也是第一个就让他见了阎罗。 呵呵,此人留之无用,即不衷心,又无脑子。这样的人,活该去死,不然也是浪费粮食。若论起来,他爹忠叔倒是有些可惜,但谁让他是忠义堂的人,如此便也活该去死。 而此时,他们也真的都死了。如今,就只剩下受了伤的裴青衣一人,孤零零地穿着喜服,倒在地上。 夜舟扫了一眼地上的裴青衣,提着“参商”,缓慢地走道她的面前。一旁的蓝裙女子则怂恿道:“阿舟,还犹豫什么,快杀了她!咱们接下来,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裴青衣闻言,却是莫名笑了出来,笑个不停。因为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就是她的婚事。第一次,她被问天剑阁退了婚,第二次,她被逃了婚,当然,是她自己主动的。第三次,本以为会是圆满的归宿。却没想到,竟然是今日这般模样。。。竟然连累自己的亲人与堂内弟子先后冤死,且忠义堂从此彻底灭门,真是太好笑了。 朦胧之中,又看着提着剑向自己走来的夜舟,裴青衣则更是笑个不停,根本停不下来。就连裴青衣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或许这笑声,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活着的恐惧。而一旁的宾客见此,则无一不为其感到莫名伤悲。 但纵使这样,也是决计无法让夜舟心软的。是啊,倘若他当真肯有半点心软,也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儿了。只见夜舟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这个倒在地上、笑个不停的丑颜女子,拿着“参商”,一点一点,缓慢地她心口刺了下去。 --------------第五十四回红(6)完----------------- 第五十五回 黑衣老头(1) 眼看‘参商’距离裴青衣的心口,只有一寸左右的距离,不知从哪里,忽然飞来一块石头,将‘参商’打歪了方向。夜舟与众人寻向而看,竟看到一名黑衣人忽然无声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知来者何人,居然完全没有察觉暗处有人,对方内力想必不低,夜舟心中一紧,急忙摆出迎敌的姿势。而站在他身旁的白让和蓝裙女子,则早已飞上半空,与这身份未辨的对方缠斗起来。不想那黑衣人功夫居然极高,只不过三两招,便让白让与蓝裙女子败下阵来。 夜舟见状,也赶紧上前帮忙。可纵然是在三对一的情况下,那黑衣人居然还是更胜一筹。 没办法了,夜舟只好使出家传绝技,向那半路杀出来的黑衣人,嗖嗖嗖地发出好几枚暗器,可那黑衣人几个灵活的半空翻身,便将暗器悉数躲避开来,居然就跟玩儿一样简单。 夜舟眉头深皱,反复琢磨着对方到底能是何人,这功夫就是跟自己的师父比起来,似是也能过上几招。若说与裴尚武交好的江湖友人,武功如此了得的,也实在屈指可数。除了那几位实在赶不来的,其他的都在这宴席之上了啊。而此人穿成这样,偷偷混进忠义堂,鬼鬼祟祟的,对忠义堂而言,想必是敌非友。可对裴青衣,他又为何要出手相救? 感受到对方高深莫测的功夫,夜舟暗道不妙,此人只怕是今晚的变数。他当下心念一转,灵机一动,突然来了一个办法。只见夜舟将最后的几枚暗器,故意当着黑衣人的面儿,射向了裴青衣。 方才,这名黑衣人不是在自己将要杀死裴青衣之时及时出手了么,想必这回也必定会去救裴青衣的吧。而他的暗器上都萃有剧毒,倘若被打中,若无解药,必不能成活,此举既能分散黑衣人注意力,以便伺机将其制服,又可使裴青衣毙命,可谓一举两得。 果然不出所料,那黑衣人对敌之中,还是抽身去为裴青衣挡下这些枚暗器,却没能尽数挡下,而让其中一枚径直地插进了裴青衣的左肩。而黑衣人也被白人九趁机用‘参商’砍了一剑。 那黑衣人不禁叹了口气,似是此次前来,做了一笔十分亏本的买卖。危及关头,他开始动了真格,使出一招裴尚武曾经用过的‘横扫千军’,将夜舟、白让、以及那蓝裙女子等人悉数震倒在地,然后自己带着身重沾毒暗器裴青衣,施展轻功逃走了。 裴青衣就这样被这不知身份的黑衣人给带走了。腾空前,她最后望了一眼夜舟,眼中似是无尽的漆黑与死寂,让人不寒而栗。那鲜红的礼服里面,还空留了半柄‘青鸾’。 原来,这黑衣人本来是趁着裴青衣大婚之际,混进忠义堂书房寻找东西的,因为太过专心,并没觉察到堂内的这场变故。 直到后来听见裴尚武临死前的一声嘶吼,才感觉不对,闻声而来,却正撞见了‘新娘子’即将死于‘新郎官’之手这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幕。还未来得及思索,他手中的石块已经替他率先决定要救人。 毕竟,不管怎么说,裴尚武也曾是他昔日旧识! 可他毕竟受了伤,一路上又带着一个跟死了差不多的大活人,奔出去一段路程后,便把裴青衣放了下来,并替她解开穴道。却发现对方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难不成费了半天劲儿,竟是救了一个死人?黑衣人皱皱眉,伸手去探对方的鼻息,然后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发现裴青衣方才已经被毒镖打中,早已昏迷过去。 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追兵,黑衣人将裴青衣带到近处的一间破庙里,先将那枚暗器取出,认出来竟是夜家的‘暗夜’。这时,黑衣人的内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十几年前被灭满门的豫州夜家,居然又忽然重出江湖!也难怪忠义堂内是那番惨状了。看来,那新郎官便是夜家后人了。真是厉害,如此按耐得住,只可惜这女娃娃了,实在可怜。 -----------------第五十五回黑衣老头(1)完---------------- 第五十五回 黑衣老头(2) 这般想着,黑衣人看了看暗器上的血迹,又探了探裴青衣的脉象,初步推断出应该是一种混合含有‘紫叶藤’和‘砒霜’的毒。此毒虽剧,却同时有麻醉的功效,让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一命呜呼。 若是寻常之人,肯定是束手无策了。可在他面前,这点雕虫小毒,呵呵,还真是难不倒呢。黑衣人得意一笑,出庙后,纵深跃上最高的一棵树,四下张望一番,发现暂时没有追兵过来。于是,他便顺势施展轻功,去山林深处,寻找草药了。 而另一边,夜舟与蓝裙女子勉力爬起,互相对望了一眼,只觉全身上下像是被什么碾压过一样,不禁暗暗感慨,方才那黑衣人到底是谁,竟然如此厉害! 蓝裙女子关切地抓起夜舟的手,问道:“阿舟,你有没有怎么样?方才那人真是厉害得紧,不过他好像也并没有要加害我们的意思。只是那个裴青衣,被他给救走了,怎么办啊?” 夜舟弹了弹身上的灰,对蓝裙女子道:“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恐怕还得动用你的关系,去查清楚。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了这些宾客,然后尽快找到那块玉璧。” 蓝裙女子顺从地点了点头,道:“嗯。我说也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嘛。” 夜舟看了看蓝裙女子,又道,“子瑾,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那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我去找那块玉璧。然后咱们再想办法会和。” 蓝裙女子闻言掀开头遮,果然是问天剑阁的大小姐——祁子瑾,只听她追问道:“阿舟,那。。。那个裴青衣。。。” 夜舟道:“她中了我的暗器,上面有毒。料想此刻,也应该毒发身亡了。你不用担心,只是务必将这里这些人。。。打扫干净。” 闻言,蓝裙女子莞尔一笑,撅着嘴,道:“知道啦!”。可待与夜舟辞别后,竟是又换了另一副表情,看向那些想要逃跑、却毫无力气的宾客,缓缓地拔出了手中的剑。 破庙中,黑衣人将应急弄来的草药,胡乱地涂抹在裴青衣的肩头,撇撇嘴,嘀嘀咕咕道:“裴尚武啊裴尚武,你若此时已经到了黄泉之下,可千万别跟我生气啊。我赶来的时候,你们堂内还有一口气的,就已经只剩下你这宝贝女儿了。此番救她,也算事出紧急,就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了吧。这幸亏伤得是肩膀,若真是其他地方,你说我是救还是不救?” 一阵嘀咕声后,裴青衣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她身上的麻药药性,此时已被中和,而毒性也减小了许多。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破庙里,瞬间感觉有些恍惚。又觉得自己视物模糊,眼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便下意识伸手去擦,却抻到了左肩,痛地‘嗷’一声叫了出来。 这一声叫喊,将她自己拉回了现实当中。忽然间,那痛苦的记忆,如涛涛江海般向她的脑海涌来,‘噗’地一下,她吐了一口深色鲜血。 那黑衣人闻声过来,却说了句:“吐得好!这一吐,毒素就又出来许多!” 听到这话,裴青衣这才看到黑衣人的存在,恐惧地往后面蹭了蹭,右手去摸那用来防身的‘青鸾’刀。却见‘青鸾’刀已经断成一半,又忽然想起白人九。。。啊不,夜舟的事情,又心念一转,万念俱灰地将这‘青鸾’对准自己心口,狠狠地扎了下去。 --------------第五十五回黑衣老头(2)完--------------- 第五十五回 黑衣老头(3) 黑衣人可以说是大费周章地才救了她的命,又岂能让她在自己眼前再次自行了断?于是一把夺过那柄断刀,对她说道:“小姑娘这是作何?老夫这边才刚刚把你救下,又祛了毒。你却这么急着要陪你的父亲而去么?” 裴青衣此刻已经被对方控制住,无法求死。听他这话,才想起来方才自己如何得救。于是看向对方,问道:“对,方才是你救了我,可你是谁?” 黑衣人顿了一下,心想这该怎么说,难道告诉她,自己是去贵府上偷东西的? 想了想,回答道:“呃,我是你父亲的旧日好友,见你们忠义堂蒙难,自然要出手相救的哈。” 裴青衣喃喃道:“既然是旧日好友,那你为何不救救我的父亲,救救堂内众人?” 再次被问得哑口无言,黑衣人挠挠脑袋,道:“我这不是来晚了嘛,正好只赶上你一个还没死,故而。。。” 想到了被夜舟害死的父亲和众位师叔师兄弟,裴青衣再次无声地抽泣起来,恨自己不能代替他们死去。 黑衣人想了想,‘温暖’地安慰道:“你别哭了,哭也没用了。事已至此,还是看开点儿吧。你父亲若是知道你能侥幸活命,泉下也会十分高兴的。你可再不能,有那寻死之心了啊。” 裴青衣闻言,又想起了父亲临死时的样子,和那一声万般无奈的诀别,只觉得眼下虽然没死,却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只听她苦笑道:“不死又能怎样,如今我还算活着么?新婚之夜,被新郎将满堂的亲人尽数残害,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黑衣人却一脸正色道:“自然是有意义的,不然怎么冥冥之中,老天叫我及时出现,把你给救了呢?依我看,上天这是赋予了你重要使命,让你。。。让你。。。”就在编不下去、慌不择路的情况下,黑衣人顺嘴胡扯道:“让你为你的父亲,以及你们忠义堂报仇雪恨,然后再重整旗鼓,重新来过。” 这句话,果然扎在了裴青衣的内心深处。是的,亲人们死了,她此刻还活着,而仇人还逍遥着。想到这里,裴青衣眼神坚定地看了一眼黑衣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伸手去拿那断刀。 可黑衣人怕她再次自尽,哪里肯给她。却见裴青衣强撑着站起来,跪在黑衣人面前,道:“恩公说得对,我现在还没有资格死,我要为忠义堂报仇雪恨,将仇人亲手杀死,唯有如此,我才有脸面下去见父亲和师叔们。可我既不会武功,也未曾行走江湖。恩人既是父亲故友,又对我出手相救,可否请恩人收我为徒,传我武功。等到我学成之日,定自行了断这段恩怨。” 黑衣人叹了口气,心中暗道:“今日这事儿,做得可不是一般的赔本啊!东西不仅没找到,又险些暴露身份。本来好心救人,却又被缠着拜师。此刻若是不答应她吧,又怕她寻死觅活去,又白救了。只可怜他连自己的使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成呢。真是,让人头疼。” 不过,黑衣人见对方确实已无寻死之意,便将那断刀还给了她,并婉拒道:“此事容后再说吧,还得看我家那丫头答不答应。她向来不愿意与旁人分东西呢,尤其是师父!” 却见裴青衣没有半点纠缠,仍是恭敬一拜,道:“我明白了,再次谢过恩公今日出手相救之恩,若将来还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涌泉相报;如若没有机会,也会在泉下保佑恩公平安顺遂,诸事如意。”说完,便勉强地站起来,意欲离去。 黑衣人一见这样,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忍。是啊,眼下除了跟着自己,这小姑娘只身一人的,又能去哪里呢?那姓夜的若是不见她的尸体,估计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派人去找她。如此一来,她早晚会被发现,这人不就又白救了。于是向裴青衣喊道:“算了,你就先跟着我吧,躲过这一阵子,以后再说!” 裴青衣含着泪,深深一拜,以示不尽感激。 ---------------第五十五回黑衣老头(3)完-------------- 第五十五回 黑衣老头(4) 既然将她收下了,黑衣人也不再隐瞒,顺势扯下了自己的蒙面布,露出了真正容貌,道:“跟着我也行,只是有两点啊,你要记住。这第一点,你是有故事的人,我也是有故事的人,而我的身份,你不要多问。第二点,我这里还有个小丫头,与你年纪差不多,却是古怪精灵得紧,你没事可不要惹她,凡事要让着她。” 裴青衣终于看清了黑衣人的相貌,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脸也并不显老,头上却已是满头白发。 闻言,她急忙点头道:“请您放心,我家里原先也有一个。。咳咳。。年纪相仿的姐妹,我从来都是让着,绝不去惹她不高兴。何况您的爱徒。再说,如今我已不是什么小姐,只求把我当个丫头,从旁服侍就好。” 黑衣人闻言,忽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裴青衣急忙搀扶,道:“您,您怎么了?” 黑衣人这才想起,他自己背上也受了伤中了毒啊。方才只顾救这小姑娘,却忘了自己背上的隐隐作痛。还真是为了救人,忘了自己啊! 哎,这要是让那丫头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寒颤自己呢。真是医者难自医。他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入定运功,以逼出毒物。也唯有如此,才能恢复功力,带着裴青衣逃命啊。 而运功的时候,他却不能受到丝毫打扰。眼下,只能希望对方不要追上来才是。简单交代裴青衣几句后,黑衣人便开始盘腿而坐,闭目运功。 遥望忠义堂内,尽是一片红色,这其中有新婚的布置,也有成河的鲜血。祁子瑾听从着夜舟的命令,将最后一位苦苦求饶的宾客,也送去喝了孟婆汤。迎面便走来的她的阿舟。 祁子瑾回头看了看她的杰作,道:“我这边完事了,你那边怎么样,找到了么?” 夜舟摇摇头,道:“翻遍了,就是没有。不知道是被裴尚武藏到了哪里,还是被旁人给捷足先登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应该拿裴青衣要挟裴尚武,先问出玉璧下落的。” 祁子瑾也皱着眉,道:“那眼下怎么办?” 夜舟看了看这满地的尸体,道:“子瑾,你留在这里,放一把火,将这忠义堂上下,都给烧了,再检查一下,有无机关暗格。再接下来,带上一些人,去忠义堂在城南的练武场,也都给尽数捣毁,多翻查探。对外,就放言说是山贼所为。” 祁子瑾疑惑道:“那你呢?” 夜舟道:“我去会会那个蒙面人。我怀疑,那块玉璧不是在裴青衣身上,就是被那名黑衣人给偷走了。对了,我怎么方才没有想到,那黑衣人明显不是裴尚武的坐上之宾,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忠义堂,又救走了裴青衣?肯定是奔着玉璧去的。事不宜迟,我此刻便带着白让等人,沿着那毒的气味,追上去看看。” 祁子瑾摇头道:“不行,那黑衣人武功太强,就你们几人去,我怕。。。” 夜舟拍拍祁子瑾的头,道:“傻丫头,我不会跟他正面硬碰硬的。而且,方才他在混乱之际,已被我伤了一剑,中了毒。此刻即便是没有毒发身亡,也是无法运功,走不远了,不足为惧。子瑾,你也知道,玉璧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没有它,我也照样交不了差。你懂的。” 闻言,祁子瑾心疼地看了看夜舟,同意了下来。 而夜舟等人离开后,祁子瑾便喊道:“杨柳青!” 原来,杨柳青一直在一旁待命,听到大小姐呼唤他,急忙现身并答道:“属下在。” 祁子瑾向他吩咐道:“你派人去将忠义堂的大门,以及各个小门都浇上油,然后再点火。务必动作快点,然后我们便赶往城南练武场。” 杨柳青点头领命:“是!大小姐。属下这就去办。” 就在二人的对话之间,那尸山中出现了一点动静,却并没有被祁子瑾与杨柳青察觉。 原来,这人便是金沐恩,也即是被金家老爷子踹上擂台的那个金家小公子。他在宴会上,居然并没有喝酒,因此一直没有中毒。但见其他人都倒地不起,他也顺势装模作样。 方才,祁子瑾将他们一个个残害的时候,他居然要紧牙关,硬生生挨了一剑,动也不动,装作已死,成功地骗过了祁子瑾。 此时,趁着对方纵火之际,他拖着流着血的身躯,将自己藏身于半满的水缸之中,承受着难以现象的剧痛,熬过了这场火劫。 -----------------第五十五回黑衣老头(4)完------------------ 第五十六回 引开追兵(上) 唉,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黑衣人叹了口气。正在运功祛毒的他,远远地便听到了追兵的脚步声。 可是此刻,距离他祛毒完毕,还有一点儿的时间。而在此之前,他只能这样,保持一动不动。 裴青衣看到方才恩公忽然睁开眼睛,又皱着眉头,紧接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于是试探地问道:“恩公,您这是。。。怎么了?可需要我帮忙吗?” 黑衣人却点了点头,道:“你赶紧去菩萨身后把自己藏好,追兵就要过来了。我这儿还需要一会儿,才能运功呢。你记得拿上你的破刀,尽力自保一会儿。” 裴青衣一惊:“追兵来了?那您怎么办?” 黑衣人道:“先别管我了,管好你自己吧。先不说了,我运功了。” 就在这时,裴青衣仿佛也听到了一点儿声音由远及近。 她看了看全神投入运功祛毒的恩人,又看了看危机重重的外面,情况紧急之下,决定以身为饵,去引开那些追兵。无论如何,恩公是被她所连累才这样的,她绝不能让恩公在这儿冒险。反正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死与不死,也没什么两样。 打定主意后,裴青衣将自己最外层的大红婚服脱了下来,又将那把断刀藏在靴子里,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冲出了破庙。 跑出一小段距离后,裴青衣便将那最外层的婚服放在地上,供追兵发现。那红色礼服十分显眼,料定他们必不会错过。如此,追兵便可朝着这个方向追来了。 然后,裴青衣又一路小跑,一路将自己的玉镯金钗散落在地。是的,她此时已经报了必死的信念。若是对方果真追到了她,她便用那柄断刀,当众了结掉这场莫名恩怨。 正这般想着,裴青衣只觉脚下一滑,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滚了下去。 原来,黑夜正浓,她根本无法看清,自己面前便是一段陡峭的山坡。虽说是抱了必死的信念,但她还是有最基本的求生本能,此刻也是用双手紧紧拽住可及的草木和树根。 终于,在天旋地转与极度恶心之后,她被一颗大树给挡住了,却因过于猛烈地与树根相撞。再加上这一晚如此的刺激与折腾,她的力气与神志终于散尽了,此刻竟然昏沉沉地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而此时,夜舟等人已逼近破庙,就在他即将发现破庙之中、动弹不得的黑衣人的时候,他的注意力终于被裴青衣的这串线索给吸引了。夜舟急忙沿着这些痕迹追了上去,眼见便要滑落山谷,经历裴青衣方才的经历了,去忽然被破庙里的一声巨响给吸引了过去。 原来,就在这时,黑衣人终于完成了内力祛毒,恢复了功力与体能。 夜舟暗道不好,一定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于是带着众人往庙里追去,果然看到了黑衣人。 只见他的样子气色还都不错,根本不像中毒之人,夜舟于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怕是打不过对方。 而那黑衣人则与夜舟撞了个正着,同时也暗道不好:完了,自己这张脸,就这样被对方看到了,岂不是平添了几分麻烦。 二人心事皆重重,居然没有人有要开打的意思。 半晌无言。后来,夜舟忽然意识到,在那黑衣人身边,居然没有发现裴青衣,于是软语道:“夜舟与前辈无冤无仇,方才误伤前辈,却没想到,前辈居然没有中毒,果然是深不可测,让晚生佩服。” 黑衣人竟像是颇为玩世不恭的样子,红着脸道:“哈哈,真的么?哎呀呀,好久都没人夸老夫了,真是谢谢。。。呃。。。这位夜公子。” ------------------第五十六回引开追兵(上)完-------------------- 第五十六回 引开追兵(中) 白让有些疑惑,不知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夜舟这番话,则确实不是白说的。因为他心里知道,若论功夫,他打不过这个黑衣人。只好言语客气些,以尽量免除不必要的动手。 夜舟闻言笑了笑,见他十分受用,便继续夸赞道:“敢问前辈方才,为何要犯险救下裴青衣呢?她如今又人在哪里?其实,我与前辈从前并不认识,也十分欣赏前辈的功夫,我们之间,想来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误会而大打出手,针锋相对!晚生谬言,不知前辈是否赞同?” 黑衣人点点头,道:“夜公子所言极是,正所谓冤家宜结不宜解嘛。” “所以,”夜舟道:“还请前辈告知裴青衣在哪,我如今改了主意,已经不想杀她了,只是问她要一样东西。” 夜舟此言,无非是在试探对方。对方若是对这后半句话有反应,就说明他也是来忠义堂上偷东西的。 谁料,那黑衣人当真面色一动,道:“那真不凑巧了,你问不到了。方才,她已经毒发身亡,吐血而死。叫我随便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坑,给埋了。夜公子若是执意想问,不如这就去黄泉路上赶一赶,兴许还能拦住她。” 白让听到这话,拔出剑来。夜舟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只与这位老者试探道:“噢?已经死了?那便算了,她死状定然十分惨烈,双眼外凸,我也不忍心再去动她了,就让他入土为安吧。” 谁料黑衣老者说道:“没有啊,她走得看上去还算安详,不吭不响的,眼睛也没有外凸。你若想挖,就挖开看看呗。” 见这老人将裴青衣所中之毒的毒发情形说得十分相符,夜舟也终于相信,裴青衣方才已经毒发身亡了。可是,这些散落一地的新服又该如何解释呢? 于是,夜舟问道:“那也算了吧,我可没这个闲情雅致。只是她若已死,这新娘服装何以散落一地啊?” 黑衣老者闻言,叹气道:“还不是这小姑娘临死前求我的,说无论如何,下葬的时候也不要穿这身衣服入土。看来你给她的印象,着实不太好啊。” 夜舟仔细地听着,寻找对方话里的破绽,却被黑衣人继续数落起来,道:“不是老夫说你啊!你说你这夜家后人,怎的年纪不大,却如此狠毒?不管有何冤仇旧恨,怎么能在跟人家女儿大婚当日,如此地痛下毒手,赶尽杀绝呢?” 夜舟的思绪果然被他打断,愤然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前辈对我们之间的前尘旧事一无所知,如何能妄下定论?还是说,您与当年的暗夜之战,有什么渊源?” 黑衣人啧啧称奇,道:“你这后辈,倒是思维敏捷,不服不行,倒也配得上这副容貌。” 夜舟一笑,道:“前辈谬赞。” 却听黑衣人话锋一转,摇头道:“只是想法不好,也不知道是被谁灌输的。江湖上,虽然确实讲究个恩怨分明,有仇必报,但那指得是光明正大的对决。而非处心积虑的暗处算计。你这种假意打擂、欺骗感情的方式,无论多么大的苦衷,都为人不齿。年轻人啊,你怎么也不想想,此番作为后,你虽是报了仇,可日后在江湖上,又该如何立足呢?老夫可真是替你担心。” ----------------第五十六回引开追兵(中)完---------------- 第五十六回 引开追兵(下) 夜舟闻言愣了一下,转而笑道:“前辈想必没有经历过这般血光之灾吧,自然无法体会。若用寻常之法,就是到了我的孙儿那辈,恐怕都无法为前人报仇,岂非不孝?既然可以殊途同归,何不取条捷径呢?至于江湖中人对我的看法嘛,呵呵,萍水相逢,却有劳前辈为我忧虑,晚生实在愧不敢当。不过前辈倒是跟晚生想到一处去了,我原来也正有此担心呢,可如今,大可不必担心了。忠义堂今夜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自然会被世人归功给那些阎氏山贼的。” 黑衣人闻言,内心一颤,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阎氏山贼?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所使的暗器。。。怎么,你别告诉我说,你将那些来参宴的宾客,全都杀了?” 夜舟摇摇头,道:“没有没有,这不是还有您没杀呢么?”语毕,他的目光凛然一变,与白让一起,四只手暗中从四个方向发出许多只暗器。 黑衣人当下只好向上跃身以图躲避,却正中夜舟圈套。原来,方才交谈的这段时间内,夜舟一直暗中让人布下罗网。 黑衣人陷入罗网之中,几经挣扎,叹了口气,道:“难道今日就是大限了么?” 夜舟浅笑着走上前去,道:“怎么,这会儿倒是怕了?怕的话,就将玉璧叫出来。” 那黑衣人听到玉璧儿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夜舟,摇头道:“没想到,你杀光忠义堂满门,不光是为了复仇,居然是为了玉璧而来。可惜啊,我方才说的话,你领会错了。” 夜舟面色一变,问道:“什么话?” 那黑衣人眼中灵光一闪,道:“我说难道今日就是大限,指得不是我,而是你。” 话音刚落,那黑衣人一把抓住夜舟的喉咙,反过来将他套在网里,瞬间便扭转了局势,并好言好语地道:“哎呀,你说你这孩子,好端端的,刚端了一个忠义堂,眼下又非得盯上我干嘛,就这么喜欢挑战高难度么?你我之间,实力实在太过悬殊。你难道没看出来,我只是懒得跟你玩么?我今日便放你一马,但你听好,那裴家姑娘确实已经死了,我手里也没有什么玉璧,从此以后,别再跟着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后会无期吧。” 说完这番话,黑衣人便将夜舟放开了。 此时,夜舟终于知道自己与对方的实力悬殊程度,再也不敢造次。他见对方屡次放过自己,想必与当年之事却无关系。想了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便命令众人小心地撤退了。 黑衣人见他们已全部撤走,不禁显得颇为得意。转回庙里,去那菩萨像背后寻裴青衣。却发现后面空无一人,当即愣在那里。 而远处的白让则向夜舟问道:“公子,我们这就回去么?那白发老头方才说得,你可信么,裴青衣果然死了?玉璧也果真不在那老头手上?” 夜舟冷笑道:“自然不信,一个字我都不信。你叫一个人回去给子瑾报信,让她明日便派人来这里给我挖,除非见到裴青衣的尸体,否则都不能确定她就是死了。而那老头也逃不掉了,他方才接近我时,我已经在他身上下了缠魂香,等玉貂过来,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能找到他。” 白让想了想,道:“公子,那老头实力如此强,我们还要跟着他么?” 夜舟道:“自然要跟,远点儿就是了。” 白让;“公子,这是为何?” 夜舟:“我方才说玉璧之时,他反应有异。寻常不知道玉璧一事的人,自然会问什么玉璧。而他连问都不问,张口便直接对答。我有种感觉,他与玉璧绝对有关系。” 白让点了点头,佩服对方在临危对敌之际,还能保持如此镇定。 -----------------第五十六回引开追兵(下)完---------------- 第五十七回 擂台下的重逢(1) 东方发白,透出一丝微光。是啊,无论这世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影响天地运转。 一只玉貂不知从何处突然窜了出来,银白色的毛发让它在树丛中间十分显眼。只见它迅捷地跳跃到一个男子的肩膀上。下一刻,那男子对着它竟说起了话:“这么久才来?到底是上了年纪了,快在前面带路吧。” 那玉貂闻言灵珠一转,真是可爱喜人,从夜舟的肩膀跳了下去,鼻头微动,便向西跑去。 就这样,夜舟一行人在玉貂的带领下,一路向西而行,竟是跟到了西域边缘的乌西镇。 难道,这人是西域的人?夜舟暗暗思索着,跟着玉貂来到一家名为“乌酉药铺”的店里。那黑衣人想必定在其中。 在斜对面的酒馆里,夜舟与白让等人选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了下来,并在暗中观察着这个药铺。 进到药铺里的好像也没几个人,生意似乎十分冷清,而且清一色都是中老年男子。 店小二给夜舟送来了酒菜,白让顺势向店小二打听道:“小兄弟,可否跟你打听点事儿?” 店小二热情洋溢地道了句:“客官您太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定当知无不言。” 白让道:“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初来乍到,对这里也不太熟。有的兄弟水土不服,病了,想找个可靠的药房抓点药。哪家比较好,你给推荐一下。” 白让想着,那乌酉药铺就在对面,小二定然会将这家药铺推荐给他们。届时,他在顺势打听打听这家药铺的情况。 谁知那小二想了想,认真地推荐道:“这样啊,看客官也不差钱,不如就赶紧去镇中心的乌西药铺吧。他家的医师医术高明,虽然收费贵点儿,但是放心啊。药材也好,是大金主乌遗风乌老爷开的。” 白让撇撇嘴,道:“贵啊,那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病。还有没有别的了,近一点儿的。” 这暗示应该够明显了吧,只见小二沉吟一下,指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道:“那就去济世药馆吧,兴大夫的医术也是可以的,主要是医德好,保证便宜实惠,童叟无欺。” 白让面上露出了一点儿不耐烦,他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些,只好假意起身,点了点头,像是刚刚发现了这乌酉药铺一样道:“哎,这下面不是就有一家药铺嘛!是不是,就是你说的乌西,不对,是乌酉药铺?” 谁知听到乌酉药铺几个字后,店小二瞬间换上了一副鄙视的面容。轻蔑地道:“客官,小的劝您还是不要去他家了吧。” 夜舟也来了兴致,问道:“哦?他家怎么了?” 店小二摇了摇头,娓娓而道:“若说他家的医馆啊,那就是挂着牌子骗钱的,根本医术不行,跟闹着玩一样。是两三年前才开张的,一来啊,就起了乌酉药馆这么个名字,假装跟大名鼎鼎的乌西药堂是一家,真是不要脸面了。” 夜舟听到居然笑了一笑,道:“这倒挺有趣,真会做生意。” 店小二见对方这么好看的人被自己逗笑了,只觉得十分有成就感,继续道:“还有啊,他家药房给人抓药的,是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白发老头,什么背景和资历都没有,就敢说自己是医师了。但见他一把年纪,一开始还真有人半信半疑地去问脉。谁知道那真是不学无术,叫人不敢恭维啊。” 夜舟请小二坐下,递给他一杯茶,问道:“何出此言?” --------------第五十七回擂台下的重逢(1)完--------------- 第五十七回 擂台下的重逢(2) 店小二润了润嗓子,道:“一个新婚的小娘子有了喜脉,由夫君陪着去抓点儿安胎的药。结果人家喝了他的药,不但没有安胎,却在三月后给滑掉了。” 夜舟点了点头,道:“看来的确是个庸医,可既然如此,又为何还有人肯进去光顾呢?这药堂不应该早就黄了么。” 店小二又鄙夷地向那店铺看了一眼,道:“嗨,这我都不好意思说啊。这老头其他方面医术着实太烂,但唯有一点确实厉害。不服不行。” 夜舟问道:“哪方面?” 店小二凑过来,悄声道:“壮阳药倒是一绝。” “噗”地一声,白让呛了一口水。 就在这时,从那药馆里居然出来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引起了夜舟的注意。夜舟站起身来,仔细看去,那身影居然很像裴青衣! 只见那女子也是遮着面容,一个人往镇东边走去。不是裴青衣又是谁?她果然没死!夜舟心里一惊,当即扔下一锭银子给店小二,追了下去。 是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裴青衣果然没死,被那白发老头带到了这里。如今她只身一人出来,老头没有跟在她身边,此等抓人良机,夜舟岂能浪费? 那女子似乎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她,竟然越走越偏。来到了一个没人的死胡同里,却忽然一回身,开口道:“来者何人,为何鬼鬼祟祟的跟踪本姑娘?” 一听这声音,夜舟便瞬间意识过来,这女子不是裴青衣。一时之间,竟是心虚颇为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见她丝毫也不惧怕,倒像是早就知道了有人跟踪,还故意引人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怕是有些底气的,夜舟不想节外生枝,打草惊蛇,于是自嘲道:“原来是认错人了,真是抱歉。” 说完便欲转身离去,却不想那蒙着面的姑娘忽然来了一句:“怎么,我蒙着脸你都能认错我?鬼都不信!咦,你不是本地人吧,长得倒挺好看的。” 听到这话,夜舟满脸黑线,甚至有些局促。虽然他是生得貌美,总能惹得少女莫名青睐。但敢把这话直截了当说出来的,寻常女子怕是没有这个胆量。 出于礼貌,夜舟鬼使神差地回了句:“姑娘谬赞了,只是姑娘的身影,远远看去确实像我的一位故人,故而唐突跟随。。。真是抱歉。” 那女子闻言,却忽然拍着手笑了出来,道:“原来是你啊!我差点没认出来!” 听到这话,夜舟愣了一下,心想难道你认识我? 就在这时,那女子居然腾空而起,拔剑出鞘,向夜舟刺来。 夜舟当然也在这莫名其妙的迷糊状态下本能地拔剑抵挡,一面抵挡,一面回忆可曾认识这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巾帼人物。 却见对方招式确实有些熟悉,仿佛这对打的画面,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后赶来的白让等人不知发生何事,还以为夜舟遇到危险,于是发出暗器,那姑娘的功夫到底不如老头厉害,也就与夜舟差不多。眼下受到众人围攻,又要躲避暗器,一时有些抵挡不过,败下阵来,直被夜舟一剑掀翻头遮,露出真容。 夜舟顿觉眼前一亮,他的眼前,居然是一张既具倾城绝色之姿,又不乏灵动可人的脸蛋儿。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而与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他居然忘记了自己下一步的招式。仿佛这世间,真有一见倾心这样的事情。 眼见那女子被自己制住,夜舟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那女子撇了一眼白让等人,向夜舟道:“你这些手下人还真真讨厌,本是要跟你单独切磋一下的。” 夜舟有些不解,问道:“跟我单独切磋,姑娘这是为何?” 那女子瞬时没了笑脸,没好气地道:“怎么,还是没想起来我?” 夜舟闻言,又陷入思索。 那女子直观娇哼一声,似是完全不担心自己已经被对方擒住这件事情,道:“擂台!擂台!” 夜舟闻言恍然大悟,居然是一年前,同他上台打擂的那位女扮男装的步翔‘小公子’。难怪总觉得那么眼熟,武功招式也似曾相识。 --------------第五十七回擂台下的重逢(2)完---------------- 第五十七回 擂台下的重逢(3) 夜舟又仔细地看了看她,因她上次见面还是男装打扮,所以方才居然一时没有认出。倒是对方还记得自己啊,忽然间,他心里漫上一股甜意。 却听那女子问道:“咦,奇怪,我听镇上的人说,你不是昨日才与那忠义堂的独女成的婚么,怎么如今跑到这里来了?莫不是心里惦记着我,逃了婚来找我?” 夜舟闻言还未及说话,脖颈之上却被一把剑架了上来。原来,那白发老头见女子迟迟未归,心生担忧,追了过来,却发现爱徒被夜舟等人困住,当即一招破敌,擒贼先擒王。 夜舟回身看到是老头,叹了口气,心知不敌,暗暗后悔,怎么好端端的计划,就这样被打乱了。 老头向那女子道:“丫头没事吧,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却见那女子十分担忧地盯着夜舟道:“老头,我没事。你们也认识啊,看来真是缘分!” 老头却忽然问那女子,道:“怎么,你跟他也认识?何时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女子俏皮道:“我在外面认识的人多了去了,哼,你当然不会都知道了!” 老头正色道:“胡闹,此人是中原人。莫非,你背着我溜去过中原?” 女子撅着嘴,道:“怎么?就许你可以无故消失,不许我偶尔溜出去玩玩啊。你看,我只是随随便便出去一次,便遇到了个这么好看的中原人。怎么样,也算是人以类聚了吧!碰巧您也认识他,您说这是不是缘分?” 老头呸了一声,道:“缘分个屁,看你那见色起意的样儿!你知不知道,他有多么狠绝,大婚当夜,把人家忠义堂上上下下、连堂主带宾客几百人都给毒杀了,就连他没过门的妻子也没能幸免于难!” 听到这里,那女子又重新打量了一下夜舟,半晌才道:“老头儿,你瞎编的吧,是不是你觉得他长得好,怕我会被他勾走,然后丢下你跟他跑了?哎,早就跟你说过嘛,你放心吧,我不会那么重色轻友、有了情郎就忘记师父的。” 听到这些虎狼之词,夜舟与白让等人,早已忘记了该如何设法脱身,而是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心想难道这西域附近的女子,比起中原女子来,果然豪爽如斯? 见老头没有回答,那女子又围着夜舟转了两圈,道:“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夜舟点头笑道:“姑娘说得自然是对的。” 却见这女子忽然变了脸色,失望地道:“唉,只可惜我的师父从来都不跟我说谎。而我也不是那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你居然真的灭了人家一个堂啊!” 夜舟此时才明白,这一老一少原来居然是逗自己玩儿呢,看来都不是寻常之人。眼下唯一的生机,就要靠它了。 一声召唤,玉貂突然窜了出来,死死地咬住白发老头握剑的手。老头吃痛,自然放下剑,却反而被白让制服。 夜舟随即也向那女子出剑,想控制住对方。 却不想那女子提手反抗,虽尚未抬起,却让夜舟愣了一下,定在那里。 夜舟往下看去,原来那女子居然持着一把匕首,抵在他的下身。。。倘若他的剑再向女子凑近一点点儿,那女子想必也会让手中的匕首,作出同样的事。夜舟完全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更没有吃过这样的亏,瞬间气得脸色通红。可那女孩儿偏偏如此清丽美好,让他十分恍惚。 双方此时出于互相压制的阶段,只听老头哈哈一笑,赞扬女子道:“这招用得妙,看他自己怎么抉择吧,是我比较重要,还是他的。。。啊哈哈哈哈” 女子受到夸赞后,显得十分受用,对老头道:“怎么样,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也算得上是才思敏捷吧。早就跟你说过了,我若是到了江湖上啊,是绝对不会吃亏的,你还总拦着我!” 老头道:“诶,我哪里是怕你吃亏。我是怕武林中人吃亏啊!” 夜舟听到这话,越发感觉二人不简单,于是笑道:“看来是一场误会啊!咱们之间,本也没有什么仇怨,我不过是把这位姑娘认成了她人,这才。。。要不,咱们两边一起放手,互不相扰吧。” 老头点头道:“我看行!丫头,你说呢?” 那女子想了想,道:“我说也行,不过有一个条件。” -----------第五十七回擂台下的重逢(3)完------------ 第五十七回 擂台下的重逢(4) 夜舟看向那女子道:“姑娘有何条件?” 女子看了一眼夜舟半晌,似是十分舍不得,却张口说道:“你把那只小可爱送我。你这么恶毒的人,它跟着你该学坏了。” 白让等人当然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却听夜舟爽快地道:“好,便把它送给你了。可它认主,姑娘还要有些耐心才是。” 女子见他答应了,当真高兴起来,道:“真的!太好了,你放心,我会对它视如己出的。” 夜舟却道:“但我也有一个条件,要姑娘答应才行。” 女子扬眉,问道:“说来听听。” 夜舟道:“小兽既然赠予姑娘,我总得知道姑娘芳名才行。” 听到这里,老头虽然一时不察,屈居剑下,没有气场将这暧昧的对话立即斩断,却还是有些忍无可忍,急忙打断道:“不行不行,丫头你长点儿心,不能告诉他你的名字。” 却听丫头恍若未闻,凝望着夜舟,直截了当地道:“合欢,就是合欢花的合欢。这镇上的人,没有不认识我的,人送殊荣:‘乌西欢姐’。” 听到这里,夜舟笑了出来,道:“在下夜舟,暗夜的夜,行舟的舟,得遇合欢姑娘,实属三生有幸。” 却听合欢‘哼’了一声,道:“暗夜行舟,小心淹死。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放下兵器。” 夜舟点了点头,表示遵命。就在合欢放下匕首的时候,夜舟却忽然反悔,反手想讲老头再次制住。 却见老头瞧准时机,见状,一个反手将夜舟等人统统点住穴位。 夜舟失手,收起笑容,正色对老头道:“好吧,看来终究是我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 老头绕道夜舟正面,道:“你这年轻人,我杀你干嘛,明明是你总是莫名其妙跟着我。。。们。实话告诉你吧,那裴家姑娘真不在我这儿,她啊,早已毒发身亡了。” 夜舟听到此处,面露不信,却也不再做声。 白发老头又凑到他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想要的玉璧,也不在我身上。年轻人,你记着,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别沾就别沾了。你若执意要那个东西,跟着我也是浪费时间。你们的穴道,半个时辰后就会自动解开。解开以后啊,就别再跟着我们了。天高路远,只望咱们再不遇见,后会无期!” 白发老头:“丫头,咱们这就走!” 合欢道:“啊,回药馆嘛?” 白发老头:“不回药馆了,那里怕是再也不得宁静了。咱们此番去外面逛逛,你道如何?” 听到这话,合欢的眼中顿时来了神采,伸手去抓小玉貂,道:“好哇好哇!” --------------第五十七回擂台下的重逢(4)完-------------- 第五十八回 一路跟踪(上) 那白衣老头所言果然不虚。半个时辰后,穴道的确自动解开。 发现已经能够自如运动的白让向夜舟问道:“公子,你怎么样,方才那个白发老头,还有那个小姑娘两个人真是太邪门了。。。还要再继续跟着他们吗?” 夜舟沿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看去,笑道:“当然得跟着,否则岂不是辜负了那位姑娘的一片盛情!” 白让摸了摸脑袋,疑惑不已:“公子,你在说什么呢?人家不是不让咱们跟着么。” 闻言,夜舟看着不解风情的白让笑了笑,道:“她若是不想让咱们跟着,为何会执意要走咱们的玉貂?” 白让恍然大悟,道:“啊!原来那小姑娘,言语之外居然是这个意思啊!” 夜舟笑了笑,道:“幸亏碰上的是我,能听得懂人家姑娘无法宣之于口的话。若是你,岂不是不解风情,傻乎乎的,再无后文。” 白让听到这话,抿了抿嘴唇道:“再无后文就再无后文吧,我可再也不招惹什么姑娘了,省着伤心。” 夜舟拍了拍白让的肩,问道:“还因为那个秋儿难过呢?莫非真的相处出感情了?” 白让闻言面色一变,脸上充满了无奈的悲伤,他仰起头,直视着夜舟,反问道:“公子你呢?” 这句话,让夜舟再次想起那个同自己拜过天地的丑姑娘,无比平静地感慨了一句:“一个仇人之女,又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何来感情,岂不庸人自扰?你也别难过了,天下间的好姑娘那么多,你也要想开点儿才好。” 却见白让摇了摇头,道:“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毕竟朝夕相伴一年之久,每日粘她已成习惯,一时之间,我。。。再说,秋儿她又只是个丫鬟,与江湖纷争毫无关系,只是不巧在忠义堂侍奉,我这心里。。。罢了,我以后谁也不娶了,只念着她一个人,也不枉相识一场!” 听到这话,夜舟忽然语塞,实在有些无法理解,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白让见状,自觉失言,急忙挽回道:“公子,我跟你情况不一样,这话里也没别的意思,你别在意。” 夜舟想了想,打岔道:“都跟你说了几遍了,没有旁人的时候,就叫我夜舟,或者表哥就行。不用总是公子、公子的。” 白让自嘲一笑,道:“这不时间太久,都习惯了么!” 夜舟看着眼前这个幼年时便跟着自己,后来又几经出生入死的表弟,道:“这么多年,我占了你的身份,还连累你一直从旁服侍我,给我掩护,真是苦了你了。” 白让摇摇头,道:“表哥,这都没什么的,是我应该做的。” 夜舟心底流过一股暖流,道:“这回好了,大仇得报。你也可以回家看看,好好歇歇了。” 白让一惊,道:“什么,公子?不对,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赶我走么?” 夜舟道:“不是赶你走,是真的让你回去看看姑父。同时,也把你的大事办了。” 白让不解:“什么我的大事儿?” 夜舟道:“你那丫头,我没有杀。早就看出来,你已对她动了真心,所以那晚就留了她一命,只是让她受了内伤,昏迷上一段日子。你放心,我已经托子瑾派人将她运送回江南了,想必还未走远,你如今便可以追上去了。” 白让闻言退后两步,实在是难以置信,但心里有忽然间填满了喜悦,道:“表哥,你说得可是真的?” 夜舟笑了笑:“好端端的,我骗你干嘛?” --------------第五十八回一路跟踪(上)完--------------- 第五十八回 一路跟踪(下) 白让的眼眶居然湿润了,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表哥!” 夜舟示意他快走吧,道:“你快走吧,剩下找玉璧的事情,有子瑾的帮助就够了,你只管放心回去就好。借了你的身份这么久,总不能耽误你的终身大事啊!只是有一点儿,秋儿那丫头跟她主子向来感情极好,性子也烈,等清醒过来后,怕是会对你拒之千里之外,甚至仇视以至于暗中加害,你凡事要小心些、提防些,能哄的回来最好,若是在哄不回来,你就死了这份心,将她。。。解除她的痛苦算了。” 白让听到这话,犹豫再三,看着夜舟坚定的眼神,终于不再坚持了,吞吞吐吐道:“我会的。那。。。那表哥,你一定要保重。如果需要我,随时派人传唤我。” 夜舟点了点头,却见已经走出去几步的白让又折返回来,似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只听白让道:“表哥,有件事儿我想嘱咐嘱咐你。” 夜舟挑了挑眉,道:“何事?” 白让凑到夜舟耳边悄声道:“表哥,你方才说,那个合欢姑娘是故意要走玉貂的,为的就是你能再找过去。而我方才见你,咳咳,你看那个叫合欢的姑娘的眼神儿,好像也有点不太对劲儿。表哥,我没别的意思哈,就是想提醒你,这些事儿,可千万别被祁子瑾大小姐知道了,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闻言,夜舟皱起了眉头,一时语塞,只好示意对方赶紧滚。 白让见表哥有些不高兴,只好悻悻地滚了。 随后,夜舟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并转过身来,向其他跟班道:“大小姐那里,可有什么消息了么?” 其中一名伶俐些的随从急忙上前道:“回夜公子,大小姐已经发来飞鸽传书。说其他的事儿皆已办妥,都清理干净了,只是到处都没有玉璧的下落。” 夜舟点了点头,又问道:“忠义堂在四方的分舵,也都清理干净了?江湖中人可有说些什么?” 随从道:“忠义堂的余孽以及在四方的几个分舵,已经被咱们的人给悉数消灭了。真是痛快啊!至于江湖中人嘛,也是奇怪的很。” 夜舟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如何奇怪?” 随从一五一十地道:“世人原本都说忠义堂好,可如今忠义堂蒙了大难,却不见有谁肯站出来,为忠义堂主持公道。不但如此,还特别恐慌,总担心回连累自己,于是纷纷地开始与忠义堂划清界限起来。江湖中人,都以为是阎氏山贼做得手脚,一时之间居然人心惶惶。” 夜舟点点头,仿佛一切已在他预料之中,道:“一则是他咎由自取,除了我,定然还有其他仇家早就敢怒不敢言。二则他已满门被灭,连带宾客也死于堂内,足以让人生畏,敌人在暗处,又有哪个冤大头肯为他鸣不平?” 随从道:“夜公子真是神机妙算,属下便恭喜夜公子与大小姐了。大小姐信上还说了,那些往日里受过忠义堂恩惠与扶持的弱小帮派和势力,眼下又被那些曾经欺负他们的霸主地痞给欺负了回来,都自顾不暇呢,根本没人理会忠义堂出头。大家不是三缄其口、不予讨论,就是反过来痛斥忠义堂不能保护他们到底,反而如今连累他们受欺负更甚。” 夜舟皱了皱眉,轻蔑地道:“这些人啊,当真帮不得。如此便好,真是大快人心!我夜家大仇终于得报,也不枉我曲意逢迎这么久的时间。还有一件事,你赶紧传信给你家大小姐。就说,忠义堂如今还有一个名唤‘三影刀客’的大师兄陆冲,及表小姐裴紫嫣流落在外,幸免一死,将来恐怕定成隐患。” 夜舟顿了顿,道:“可如今,忠义堂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无论身在何方,应该也不会听不到吧。让你家大小姐多派几人,今夜暗中将裴尚武及几个主要镖师的尸首,挂于忠义堂的牌匾之下示众,我看能不能把他们给激出来!届时仔细留意其踪影,到时候好一举将他们歼灭。” 随从连连点头,服从道:“是,夜公子。” -------------第五十八回一路跟踪(下)完-------------- 第五十九回 流离(1) 原来最热闹的永安大街,也就是忠义堂门外,现在居然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是啊,忠义堂一夕之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众人都吓破了胆,觉得中原武林变了天,也就有一些胆大的,敢三五成群地跑过来看看。 谁知这一日过后,忠义堂的大门外面,居然竖起了几根木头桩子,上面绑着裴尚武以及几位主要镖师的尸体,竟是要当街示众。这可让永安大街、甚至这个那个长安城内百姓都人心惶惶,万分惧恐,根本不敢靠近。 但有一个人不这么想,他就是陆冲。 原来,陆冲刚刚听说裴青衣的婚的事情,本来还高高兴兴地带着裴紫嫣打算回到忠义堂,一则请罪,二则帮忙的。若不是因为在路上时,紫嫣身子忽觉不舒服,而耽搁了两天,他在裴青衣大婚前日便能赶到,此时恐怕也成了两缕亡魂了。 真是命不该绝!但他偏偏不想从命,孝顺忠恳如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而当亲眼看到师父遗体的时候,他再也忍无可忍,并且打定主意,就算是拼着一死,也要跟对方拼了,也要将师父与众位师叔的尸体夺下来,入土为安。 但对方如今有重重把守,人数众多,与他的形单影只相比,可谓是力量悬殊,以卵击石。他这一暴露身份,想都不用想,必定是无法脱身,命绝于此。也因为如此,一旁的裴紫嫣才一直在努力地制止他的这种冲动行为。 其实,裴紫嫣对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又何尝是没有感觉呢。恰恰相反,当看到伯父裴尚武的尸体悬挂在那里的时候,她不仅双手瞬间冰凉,全身发麻,甚至还仿若幻听,几乎昏厥过去。 虽然平时总觉得伯父对自己不是那么好,太偏心自己的女儿裴青衣,甚至还曾希望他赶紧早日归西,但当真正看到他的尸体挂在那里的时候,她只觉得揪心与悲愤。 但是此时的她,却比陆冲来得更加理智。她心里明白,此时陆冲只有孤身一人,没有其他江湖朋友或盟友的帮助,硬拼上去,只会让陆冲有去无回,牺牲得毫无意义。而对方的此等卑劣之举,不就是想引陆冲或其他与忠义谈交好的盟友出现而已嘛。此时暴露行踪,可谓正中敌人下怀。 就在裴紫嫣跟陆冲说了反对的理由后,陆冲却一反常态,罕见地没有听她的话,仍然执意出手。 他告诉裴紫嫣,师父如今的遗体就在那里,他如果不去,还算什么徒弟?他因与裴紫嫣私奔,逃了与青衣的婚事,已经觉得很愧对忠义堂了。而如今,他又因此逃过一劫,没有跟师父、师叔伯们、以及师兄师弟们一起赴死,他已经感觉更加内疚了。若是再做缩头乌龟,不去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将师父等人的尸体取回,他如何还能算是一个人? 说完这番话,陆冲将裴紫嫣安置好,便打算现身,走入敌人预设的圈套,却被身后的裴紫嫣一句话,给定在了原地。 只听裴紫嫣使出了杀手锏,道:“你不能去,冲哥,我有孕了。” 见陆冲吃惊地回头,裴紫嫣又继续说道:“我有孕了,前几日身子不舒服,也是因为这个。本来想等咱们回来团圆后,再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谁知道。。。现在你听到了么,你要保护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你对我和孩子的责任,无法推卸,此其一。而其二,你对忠义堂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你不能就这样去罔顾一切地送死,而辜负你对忠义堂的责任。” 乍一听,陆冲又惊又喜,但却又瞬间想起了忠义堂,不解道:“我对忠义堂的责任?不就是与敌人拼命、与师父与堂内众人同生共死么?” -------------第五十九回流离(1)完-------------- 第五十九回 流离(2) 裴紫嫣摇摇头,道:“你对忠义堂的责任,岂是落入敌人圈套、拼死杀掉几个敌人这么简单?你对忠义堂的责任,应该是知耻而后勇,暗中蓄力,厉兵秣马,争取有朝一日,将灭我忠义堂、残害伯父、师叔伯以及师兄弟们的幕后凶手抓出来,也为这满堂的宾客们报仇血恨才对;应该是有朝一日,为忠义堂正名,重振忠义堂,以慰伯父在天之灵。如果你今日鲁莽赴死,试问普天之下,还有何人能扛起这个重任?我认为,伯父他如果泉下有知,也会希望你能够这么做,而不是白白地送死,无谓地牺牲。你不要因为自己还活着,而感到负罪,应该为自己还活着感到使命的重大。有时候,死是很容易的,而活着的人,才是任重道远,步履艰辛。我就说这么多,到底怎么选,你自己决定吧。总之,我希望你能够跟我一起努力,为忠义堂搏一个机会,而不是贸然行事,成为忠义堂最后的笑柄。” 听到这番话,陆冲如当头棒喝,瞬间清醒下来。又看了看师父的遗体,泪眼模糊地朝那个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刚毅地起誓道:“我陆冲,在此立下重誓,定会拼尽一生之力,为我忠义堂上下手刃仇人,并重振我忠义堂,复我旧日之位。” 裴紫嫣拉着他道:“冲哥,咱们快先走吧,免得一会儿被对方给发现了。” 陆冲神情纠结地点了点头,随着裴紫嫣离去了。 时值正午,在长安城以西的野山坡间,远远地只见一红衫女子,长发散乱,整个人打横被拦在树根之上。 是的,这个女子便是裴青衣。 这一天一夜,她几乎昏死过去,却终究‘命大’,没有死成。 逐渐变得清醒后,她又一次不可遏制地想起了刚刚发生的种种,这种在脑海里反复呈现的画面,像是在她的伤口上一遍遍的撒盐,蚀心彻骨。 此刻,周遭的一切都那么的美好静谧,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她将眼睛闭上,贪恋地感受着这暖人的阳光,真想一梦不起。 可是逐渐清醒过来的意识占据了上风,让她没有办法沉沦下去。她终究还是睁开了眼睛,看着处于悬崖峭壁之间的自己,情不自禁地将夜舟的手段在脑海中重现了一遍。 果然,如今好多事情都能忽然之间解释得通了。那纳征之日的莫名刺客,那无缘无故满城疯传的丑颜人像,那擂台之上紧随人后上台的雷二公子、杜喜年以及酒神帮的图阿万等几人,那个当众让忠义堂难堪的言必赢,那自告奋勇前去营救小忠子的取信之计,那以己重伤为代价而救下自己的精巧设计。。。 他在忠义堂身上花得心思,可还真是不少啊! 只是奇怪,为何爹爹与众位师叔伯武艺高强、内功深厚、江湖经验颇为丰富,又怎么会被他给一并擒住呢。 是的,肯定是下了毒。可是,是从哪里下的毒呢? 爹爹等人常年在外走镖,经验丰厚,就连寻常茶水都会先辨别确认一番,才肯饮用,何况菜肴与美酒。而且,大婚又是在堂内所办,所有用品全都出自忠义堂里。按道理来讲,不应该出现中毒的事情啊。难道是香料? 想到这里,裴青衣苦笑着留下一行泪,无论下毒手段是什么,如今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第五十九回流离(2)完---------------- 第五十九回 流离(3) 全堂覆灭,是啊,这让裴青衣如何能够原谅自己!是因为她招亲的关系,对方才易如反掌地混进了忠义堂;是因为她大婚的关系,才让大家聚首在忠义堂内,放下防备,把酒言欢;是因为她在心底存了一分天真与妄想的原因,才给了对方残害忠义堂、杀害亲朋好友的机会。这一切,皆是祸起于她!亏她还总是想着自己大了,要为忠义堂为爹爹分忧呢,原来,她就是个扫把星,是个糊涂鬼!朝夕相处,她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对方不过就是在做戏而已,哪里有一点真心! 她盯着自己流血的臂肘,已经有些发紫了,可不知为何,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此时的她,虽是活下来了,却又像是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裴青衣的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第声音,还未等她回头看去,却又听到一声惊叫声,“啊嗷嗷!踏娘哩!” 这时,从山顶有个声音传了下来,问道:“三哥,怎第了?找到啥东西么?” 第一个人道:“奶奶地,怎么这么晦气,好好地咱兄弟俩,过来采点蘑菇,居然碰上个红衣女尸。” 山顶那人闻言,没大听清,喊道:“风忒大,你说碰到了哪个?” 裴青衣听到这番话,用尽力气,扭头看了一眼。没想到给那中年男子吓了一大跳。喊道:“我的妈啊,不是女尸,是个活的!老四,快把我拽上去!” 就这样,那名叫‘三哥’的人急忙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上去后,才定下神,跟自己的‘四弟’讲了一遍。 那‘四弟’显得颇有兴趣,道:“三哥,光天化日地,哪里能是女鬼。既然能转过头来看你,估计是个活得的。不知道长得咋样?” 那三哥推了一下四弟,道:“模样我倒没看清,不过好像是身着一身喜服,像是新娘打扮,真是不吉祥。我劝你啊,最好不要招惹。” 四弟撇撇嘴,道:“三哥,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呀!想来,你的家中有嫂子给你暖床头,我可是孤苦伶仃快三十年了啊!咱们村里这穷乡僻壤的,还男多女少的,你说我哪辈子才能娶到媳妇啊!都快而立之年了,三哥也不为我想想。依我看,这莫不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若错过,岂不是辜负了老天!” 三哥叹了口气,拍了拍四弟,道:“你若真能娶到媳妇,这自然好。我只是怕你被卷到什么是非中去。咱们都是平头老百姓,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沾不起啊!” 四弟摆摆手,道:“那女子不就一个人么?既然被困在这里,想必不是遇了难,就是还没人找到这里来,咱们悄悄地把她抓回去,关起来,又能掀起多大的浪?等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她也就认了。说不定啊,还会对我死心塌地呢!” 三哥还是有些犹豫,但见四弟这么说,又不好直接拒绝,只好婉转道:“那咱们回去了,对村里人怎么交代?若是让人家看到了,给传了出去。。。” 四弟横了心,打断道:“三哥,咱们这么多年交情,我凡事都听你的。就这一件事四弟求你,你帮是不帮,给个痛快话吧!” 三哥想了想,摆了摆手,道:“随你吧。要下去,你自己下去。换我在上面拉着你。” 四弟心花怒放,道:“成,谢过三哥。” ------------第五十九回流离(3)完-------------- 第五十九回 流离(4) 说罢,四弟便顺着绳子降了下去,果然发现了被困在那里的裴青衣。可他却叹了口气,暗道:“这也长得不咋样啊!不过不管怎么说,终归是个女的,还挺年轻的,看样子肯定好生养。嗯,就是她了!” 裴青衣见对方第二次下来,又向自己伸出了手,只以为对方是心地善良,想要将她救上去。她当即犹豫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跟自己说过的话:上天让她活下来,是让她为忠义堂报仇雪恨的。 于是,裴青衣借着那条绳子,被这两个人给救了上去。 上去后,三哥忙拿出葫芦,给她喝了几口水。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水的裴青衣初始之时,还是谨慎地喝了两口,后来变成牛饮,将那水壶都喝空了。 三哥见状,咳了两声,向裴青衣问道:“哟,姑娘这是几天没喝水了,怎么会被困在半山腰上呢?” 裴青衣动动嘴,什么也没说。 三哥想了想,又问道:“那姑娘是哪个村的人啊?这身衣服,倒像是女子大婚时的服饰。。。你这。。。是不是逃婚啦?” 听到这句话,裴青衣一愣,顺势点点头,道:“嗯。” 三哥见四弟也随后爬了上去,跟他汇报了一下这女子的来历,却见四弟乐不可支,凑上去问道:“姑娘原来是逃婚出来的啊,真是勇气可嘉,让人佩服。这会儿想必是又饿又累了吧。这样吧,你这也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先跟我们回去,吃口饭坐下慢慢说,然后再做打算。” 裴青衣确实也很久未进食了,早已是腹内空空,听到这话,如何不想随着同去?可她怕被夜舟的人给找到,岂不是连累了眼前这二位恩人。 于是俯身做礼,谢过二位恩人,并婉拒道:“小女谢过二位恩人今日相救之恩,他日若有能力,定当涌泉相报,结草衔环。只是多有不便,特此谢过恩公盛情,就此别过,以免叨扰。” 三哥挠了挠头,问四弟道:“她说得这是啥意思?” 四弟有些不悦,心想这女娃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起话来还文邹邹的,于是没好气地回道:“就是说,她要自己走。” 三哥想了想,这样也好,就答应道:“那也好。。。” 四弟此时已经非常不痛快了,拦道:“姑娘也太不给面子了,你就这么走了,怎么报答我们今日这份恩情啊?” 裴青衣心里一沉,有种不详的预感,道:“不知这位公子需要我如何报答?” 三哥听裴青衣称自己为公子,心想这姑娘定不是寻常人之家的女儿,有心要放过她,却拗不过非要给自己讨媳妇儿的四弟。 只见四弟伸手一拦,没好气地道:“看你长得也不咋样,哼哼,还逃婚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既然你这条命都是我救回来的,我就勉强让你给我当媳妇儿还恩吧。你跟我过,自然饿不到你,算便宜你了。” -----------第五十九回流离(4)完---------------- 第五十九回 流离(5) 裴青衣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即叹了口气,看来,单纯地路见不平而拔刀相助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看对方做派,不过是想要讨个媳妇的村里光棍儿。于是,裴青衣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摘自己头上的发钗等物。 原来,她所佩戴之物,随便一个,便值几十两银子,够村里人好几年的吃食了。让他拿去当铺典卖,换成银子,什么样的媳妇都讨到了。 可裴青衣却发现自己头发上已经空无一物了,原来,那晚为了引追兵过来,她将自己的一切配饰都撒在了地上。真是紧急关头,空无一物啊! 四弟看对方如此,只道她不愿意,岂肯让送到嘴边的肉飞了,便决定武力带走。 就在上前拉扯之间,裴青衣一惊,掏出怀中那柄断成一半的‘青鸾’,依葫芦画瓢地使出一招忠义堂的刀法,将那水壶劈成两半,并威震对方道:“怎么,想动手么?二位本是我的恩人,论理我该感激你们;但你们救我,居然是另有所图,意欲无礼,那真是没什么意思了。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岂能容许你们这般胡闹?如今姑且念你们二人救我上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重新选择。谁若再敢打我的主意,我就要了谁的命!” 见状,那位年长一些的男子连忙拉着他的四弟后退几步,陪笑道:“哎呀,姑娘误会了,误会了。这是哪里的话啊!我四弟他这人向来爱开玩笑,平时也总是就这样子,姑娘可别当真,也跟他一般见识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裴青衣虽然武功不济,但毕竟出身于忠义堂,做做样子还是会的,对于这样不曾涉足江湖的平头百姓而言,她耍两下子还是够用的。这二人看样子都是乡野村夫,一时间还真被震住了,不禁吓得扭头就跑,连掉在地上的包袱也顾不得了。 裴青衣见状,急忙捡起包袱,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些干粮、几枚铜钱、以及一套男子外衫。 裴青衣犹豫一下,还是颤抖地将那干粮抓在了手里,是的,经历了这么一番变故,比浩瀚悲伤来得更加急迫的事情,是她真的实在是太饿了。 看着那做工粗糙的食物,看着那干粮不十分干净的颜色,此刻的裴青衣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蹲坐在地上,饿死鬼一样地啃咬了起来,只几口,就将那有些发霉的馒头囫囵地吞进了肚子里。 吃完后,她又忽然呆呆地看着手里那些残渣,一阵排山倒海的感觉扑面而来,只听她‘哇’地一声,将那干粮又悉数吐了出来,同时开始了幽幽哭泣,与这荒芜山间的寂寥风声融为一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裴青衣此时也早已经哭干了双眼。只见她眼眶通红,双目无神,像个活死人一样瘫倒在地。忽然间,她目光凌厉且决然地扫过地上的断刀‘青鸾’,眼神如同死灰一般,又重新跳跃起来。她缓缓地站起身来,将那柄断刀‘青鸾’拾起,并放到自己胸前,迎着夕阳的余晖,肩负沉重的使命,离开了这里。 -------------第五十九回流离(5)完------------- 第六十回 反目(上) 另一边,当问天剑阁大小姐祁子瑾完成夜舟交代给她的事情后,得意洋洋又光明正大地赶回了问天剑阁。 在她想象中,父亲祁问天这回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兴许还会出门亲自迎她回来,并与自己道歉,留着老泪诉说着这么多年对她的漠视与照顾不周。 谁知等待她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只见祁问天正襟危坐,满脸严肃。待祁子瑾刚走进来,就将象征着剑阁阁主的玉佩扔到了祁子瑾的脚下,厉声斥责道:“你大胆!居然敢偷走我的玉佩,并以此号令剑阁众弟子为你做事!你居然敢背着我,与那样一个人合谋,助他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灭了忠义堂满门!祁子瑾,我问你,你是不是着魔了?” 祁子瑾闻言,鼻子一酸,十分委屈,不服气道:“爹,忠义堂与咱们绝交,还用假聘礼来羞辱咱们,本来就该灭。爹不感谢我就算了,为何还要还骂我?如今他们垮台,这中原武林不就是咱们问天剑阁的天下了么?” 祁问天:“是个屁!你真以为中原武林就咱们两家势力?你知不知道,忠义堂与咱们问天剑阁只是在明处的势力,暗地里有多少高手,你根本就不知道!忠义堂树大招风,本来能给咱们挡着,你可倒好,非得让咱们问天剑阁变得独此一家,惹人注目!” 祁子瑾狠狠地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不服气地说道:“爹爹的志向,难道不是这天下武林吗?我们问天剑阁,迟早是要吞并其他门派、成为天下第一大派的,怕惹人注目干什么?再说了,藏是不可能藏一辈子的,晚些还不如早些!” 祁问天站起身来,指着这个不肖女大声道:“问题是这取胜之法,若是光明正大也就罢了,偏又是欺骗人家女儿感情,然后在大婚当日暗中下毒、尽数屠戮!你以为天下间的英雄,谁会认同这等做法?你还以为给剑阁赚来了什么名声,呵呵,祁子瑾啊祁子瑾,你真是被人利用、愚蠢至极!我们问天剑阁更是名声尽毁,名声尽毁啊!” 祁子瑾想了想,仍坚持道:“这件事情,出自忠义堂的仇家——豫州夜家后人之手,外人又怎么会说起咱们呢。爹,我虽偷了您的玉佩,调动了一些弟子,但基本上都是偷偷摸摸地让他们帮忙的,并没有招摇过市、暴露人前,这一点上,您大可放心。而且整个过程,知道女儿身份的人,早就已经都被我杀光了。同时,我们还处处留下了阎氏山贼的线索。所以到头来,江湖中人一定会认为,罪魁祸首是阎氏山贼。就连夜舟,他自己都抛开了关系,我又怎么会冲到前面呢!外人一定不会怪到咱们身上来的。” 祁问天闻言,面色稍缓,重新打量了一眼祁子瑾,仍是摇头道:“话虽如此,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纵然没有招摇过市,难保不会有谁人看到,给说了出去。总之,你这孩子,可真是胆大包天,也不知像谁!一个女儿家,竟作出此等骇人听闻的大事,事后还脸也不红,心也不跳,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见祁问天言语有缓,祁子瑾得意地笑了笑,继而道:“爹,怎么样,您平日里到底错看我了吧,我就说我是能为咱们剑阁办大事的人。你看瑾儿的魄力,可还中您的意?” 祁问天长袖一挥,无奈地回到了座位上,道:“你这是狠戾,是蛮力,却非魄力。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家,不想着找个好夫君,这么大了不肯嫁人,天天琢磨着武林大势,你累不累啊?” 祁子瑾听到这话,脸上一副颇为不悦地表情,反驳:“爹,女儿家怎么了,我照样比大哥强。您从小那般栽培宠爱他,他还不是跟个风尘女子跑了么?” ---------------第六十回反目(上)完--------------- 第六十回 反目(下) 祁问天一时气结,道:“你。。。哼,你大哥那是一时糊涂,早晚会想通回来的。倒是你,打小就总是争强好胜,不甘人后的。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着以后能继承这剑阁阁主之位啊?” 祁子瑾仰起头来,对祁问天会心一击,道:“有何不可?” 祁问天反而愣了一下,道:“你。。。” 祁子瑾不傻,她心里自然明白自己在爹爹心中的分量,更明白大哥在爹爹心中的分量。呵呵,长子与长女,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她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多说也没有用处,她更喜欢用实际行动去争取过来。不过方才爹爹既然提到了自己的婚事,她觉得如今也是时候坦白了,于是向祁问天道:“爹,您方才不是提到我的婚事了么。瑾儿如今想通了,也肯嫁了。咱们问天剑阁,也可以开始筹备婚事了。” 祁问天闻言一顿,想了想,道:“这是好事儿,我早就说过,婚姻大事都随着你,可以让你自己去选择。不过,爹现在还要再加上一条,只要不是姓夜的那个小子就行。” 祁子瑾面色忽变,跺着脚道:“爹,您怎么说话不算话啊?夜舟他怎么了?几年前,您也是见过他的,论相貌,论剑法,论曾经家世,论言谈举止,论文韬武略,他哪一点不行了?” 祁问天怒极反笑,道:“怎么出了这样的事儿,你还想着要嫁给他?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看不清吗?他是一个默默憋了十六年、忍辱负重、狠戾至极,一朝将他的老丈人满门屠尽的人啊!你却还敢嫁给这样的人?莫非是想让他把你老爹我也给杀了吗?是,他纵然将这一切都推到了山贼的身上,难道你我心里不清楚谁是始作俑者、谁是步步为营吗?你以为爹还能认他当女婿,还能让你嫁给他?” 祁子瑾:“爹,这哪能一样呢?咱们问天剑阁又不是他的仇人,他当然不会对咱们这样。而且,他对我也是真心实意的。论说他假装迎娶裴青衣这件事儿,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是知道的,他也没有半点隐瞒过我,这都是计划里的一部分。总之,您别对他偏见太深!之前他来剑阁拜师学艺的时候,你不还挺欣赏他天资过人,领悟透彻的嘛。怎么如今人家就是为家人报个仇而已,您就忌讳成这样。” 祁问天:“你不提倒也罢了,一提起来,我就生气。若不是为了掩护他,你五师兄杜喜年会被当成替罪羊,逐出问天剑阁嘛?他来我剑阁的时候还叫白人九呢,我可是刚刚才知道他真名唤做夜舟,不仅与你一直深有关联,还将你五师兄给连累出师门!真是个祸害!事到如今,谁知道夜舟又是不是他的真名,万一连这也是假的呢?你对他都不知根知底,就一门心思对他死心塌地了?” 祁子瑾急忙分辨道:“我如何不知道他根底,他就是夜舟,错不了的。豫州夜家,夜枕冰的小儿子。” 祁问天点点头,道:“好哇,既然你这么笃定,那我问你,他在来剑阁求学之前,是做什么的?之前的那些功夫,是从何处学来的?” 祁子瑾闻言张了张嘴,心想我还真知道他师父是哪儿的,但就是答应了夜舟,不能跟别人讲啊!唉,真是有口难言,于是只好支支吾吾地道:“他。。。他来自江南,他姑父是铸剑白家的分支,功夫想必也是。。。也是白家家传的。” 祁问天轻蔑一笑,却抓住了漏洞,道:“你自己听听,这话说得连自己都不信吧。说到底,你也不过才认识他两三年罢了,他既然有心要隐瞒自己,没准连你也骗了呢。总之,从此以后,我不准你再踏出剑阁半步。那个夜舟,你不但嫁不得,以后也都不许再见面了。你若是还想做剑阁大小姐,就给我乖乖听话!否则,哼!” -----------------第六十回反目(下)完---------------- 第六十一回 惊魂(1) 就在祁子瑾被祁问天怒斥一通后,杨柳青等剑阁弟子,更是被祁问天狠狠地惩戒了一顿,腿上都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惨不忍睹。饶是如此,祁问天仍是怒气难消。 这是因为,他心里面还念着一桩旧事,一位故人,多年来,每每让他难以释怀。 这个人就是他曾经的坐下弟子—杜喜年。就是之前上台打擂,意欲迎娶裴青衣的长安浪子杜喜年。 说起这个杜喜年,那可曾经真是让祁问天引以为傲,十分器重的存在啊。他天资聪颖,颇具灵性,各种剑法不仅一学即会,还能举一反三,自我完善,因此深得祁问天喜爱。那几年,杜喜年一直都是祁问天眼中的最最属意的弟子。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白人九的到来。人都是怕对比的,或许杜喜年非常出类拔萃,优于常人,但在白人九的光芒万丈下,杜喜年只能屈居人后,从此跌落白人九身后的阴影里。 于是,杜喜年便将心思动在了祁子瑾的身上。那一日,当祁问天撞见杜喜年慌慌张张地从祁子瑾的房间里跑出来,而祁子瑾衣衫微乱时,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盛怒之下,也为了女儿的颜面,将爱徒杜喜年撵出了问天剑阁,更是断绝了师徒关系。 杜喜年倒也并不辩解,叩拜十下,转身边走,从此一蹶不振,混迹街头巷尾,流连百花之丛,成为人尽皆知的长安浪子。 这些年来,祁问天对这位徒弟的事迹也十分清楚,却也并不曾干涉。 而最近,祁问天因为忠义堂被灭一事,查到了曾经自己的另一位弃徒—白人九。这才知道了白人九与自己女儿祁子瑾的密切关系,也顺带查到了当年杜喜年的冤屈。 原来,杜喜年当初被发现在祁子瑾的房间内,不过是一场无法宣之于口的莫大冤屈。 是的,让祁问天根本没有想到、也极为不愿承认的是:当年的那件事,竟然与自己的料想是截然相反的。根本不是杜喜年不敬重祁子瑾,而是他自己的宝贝女儿想要拉拢杜喜年,却没有成功,因此才想用引诱杜喜年这个办法。 谁知对方就是不上套,祁子瑾一怒之下,便设计陷害杜喜年。让众人皆以为是杜喜年轻薄且欺负了自己,让他身败名裂,失去父亲的信任。 而为了保全祁子瑾的颜面,也为保全问天剑阁的颜面,杜喜年愣是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含着天大的委屈,默认下这份‘罪名’,最终被赶出了问天剑阁,也被断绝了师徒关系。 这一次,因为忠义堂的事儿,祁问天暗中派人查探,终于按图索骥,发觉了此事不对劲。知道真相的他,心底震惊又懊悔,但为了自己女儿的声誉,他实在不好公开地出尔反尔,将当年真相公之于众,然后再热情地召回这位爱徒。 他能做的,只有偷偷找到杜喜年,暗中重拾师徒关系,后面再慢慢视情而定。 果然,见到师父亲临的杜喜年,先是一惊,又是一喜,然后,则是一股委屈心酸,漫上心头。 祁问天如何不看不出爱徒的心里变化,与他说到:“喜年,师父来晚了。” 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让杜喜年堂堂七尺男儿,瞬间泪如雨下。 祁问天连忙替他擦了眼泪,语重心长地道:“师父如今知道了,这几年让你受委屈了。都是为师不好,是为师对不起你。” 杜喜年摇摇头,跪地道:“喜年一直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再叫师父您一声师父,如今终于等到了。师父!” 听到这话,祁问天心里产生了一丝酸楚,道:“喜年快快起来,为师都听到了。你。。。你还想不想回来,若是想回到剑阁,为师给你做主!” 什么,师父居然邀他重返问天剑阁,做回他的弟子?杜喜年闻言,知道自己这几年的委屈没有白受,自然眼眶通红,心潮澎湃,当即点头,泪如雨下。 ----------------第六十一回惊魂(1)完---------------- 第六十一回 惊魂(2) 祁问天也显得十分开心,道:“喜年,当初都是师父错怪了你,你为了剑阁声誉,却忍着委屈不曾为自己分辨,唉,为师真是悔不当初。你放心,今后为师会好好待你的。不过今晚为师有要事要办,若是能有你同行,自然方便许多。你可愿意与为师同往?” 听到这话,杜喜年心里自然十分愿意。 却没想到,祁问天是让他扮作山贼打扮,并与他一起,趁月黑风高之际,将裴尚武等人的尸首取下,并就地埋在忠义堂内。 杜喜年有些不解,开口问道:“好的,师父。只是忠义堂这件事情,徒弟心里十分不解。” 祁问天看了看对方,问道:“有何不解?” 杜喜年犹豫片刻,问道:“师父,您当初派杨柳青师弟找到我,让我去擂台上参加比武。。。” 祁问天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当初喜年这孩子上擂台打擂,不是真的为了要求娶那裴青衣,并以此事来气自己,而是杨柳青假传指令,让他去当挡箭牌,真是。。。! 想到这里,祁问天急忙示意杜喜年不要再说下去,因为他实在不想提及自己信物被偷,被杨柳青假传指令的事儿。只是点点头道:“这件事请呢,说来话长,不如等今晚之事了了,为师再细细跟你说。” 闻言,杜喜年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跟着祁问天七拐八绕地来到了忠义堂。 永安大街上,只见一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与一名扮作山贼打扮的人,一路上蹑手蹑脚,施展轻功,溜进了忠义堂。一路上,居然半个人影也不曾看见。 是啊,忠义堂遭逢如此变故,周围的百姓都吓得去长安城内别处避了难,谁还敢在这周围安然入睡啊! 就这样,两个人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忠义堂的大门前,当看到裴尚武等几位总镖师的尸体被悬挂在那里时,当看到昔日无比荣耀的忠义堂前堂被烧的只剩断壁残垣时,祁问天的心里忽然莫名不忍,十分烦闷。 见师父有些不开心,杜喜年知道这种感觉叫做惺惺相惜,于是默不作声地将裴尚武的尸体放了下来,扛进了忠义堂里,靠放在了那盏被折断的扬清刀高台旁,然后拿出铁锹,开始埋葬众人。 这时候,祁问天的眼光仍然追随着裴尚武而去,变得五味杂陈。 是啊,就在裴青衣大婚的前一晚,他二人才刚刚有了一次难得一见的推心置腹,如今不过几日光景,居然阴阳相隔,参商不见。 裴尚武的种种做法,祁问天虽然不能完全赞同,但从心而论,也认为裴尚武绝对算得上是当世的英雄豪杰了。 可这英雄豪杰,任凭他如何雄踞一方,名动天下,却终有不察之时,落得如此凄惨下场,那么将来,他自己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步其后尘呢? 想想从前没日没夜的苦练剑法,又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地创建起了问天剑阁,虽是成就满满、扬名立万了,可人这一辈子,到头来又能留下什么。 忽然间,祁问天心生一股悲凉之感,怕是眼前的萧条景象,无形之中影响了他的心绪吧,或者说是烈士暮年,雄心不再了。是啊,当今日祁子瑾质问他难道不想将问天剑阁做大成武林第一大帮派的时候,他居然有些迟疑了,这根本不像年轻时的自己。 杜喜年一边卖力地刨土,一边关注着祁问天的神色。他看出了师父的落寞,于是明知故问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可是与裴堂主惺惺相惜,见他如此,心里难过?” 祁问天闻言,赶紧止住这种消极的思绪,对爱徒说道:“惺惺相惜,此言甚妙啊。的确,为师方才见此情此景,心中莫名地难过,竟萌生了退隐之意。一心只想携你们这帮孩儿们,从此金盆洗手,归隐山林,再不过问江湖中事。” 杜喜年:“师父。。。您。。。” 祁问天又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道:“可我也敢打赌,过几日后,我还会跟从前一样,想着将问天剑阁发扬光大,想着在内功剑法上更上一层楼。你可知这是为何?” -------------第六十一回惊魂(2)完-------------- 第六十一回 惊魂(3) 杜喜年满脸不解:“还请师父明示。” 祁问天笑了笑,道:“人在面临生死的时候,似乎什么都能看开,只觉得若是再有一次生的机会,就一定要走一条跟以往不同的路。可若是真的有幸得了这样的机会,过不了多久,这人多半还是会走上老路。你信不信,这就是人性。” 杜喜年点点头,似懂非懂地道:“师父可是说,人心善变?” 祁问天笑了笑,没再继续将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嘱咐道:“别琢磨了,你以后便懂了。其实啊,为师今夜亲来此处,是因为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办,你先好生将这几个人给埋了吧。这还算是有全尸的,里面还有一些人,恐怕就连全尸都。。。唉,这个子瑾,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个女孩子家,受人蛊惑,居然沾上这么多条人命,一把大火就给。。。唉!” 杜喜年听到祁子瑾三个字,想起了当年被她设计一事,当下面色一沉,道:“师父,您去忙吧,这里有我。” 祁问天自觉失言,道:“好孩子,这里辛苦你了。尽快埋完,从此以后这件事便与你再无关系。你明日便同我回问天剑阁,跟你师娘那儿,我自有说法。” 语毕,祁问天潜入忠义堂的被烧剩的几间屋子里,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他仔细地翻查着每一处有可能藏着东西的地方,查找着每一处有可能是机关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他似乎隐约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可他想了想,应该是喜年弄出来的声音吧,所以便没有理会。 可等他再寻一遍、依然一无所获,终于放弃寻找,去寻杜喜年时,却发现自己的爱徒居然倒在了地上,而那地上,竟是血流如注。 祁问天心中一窒,急忙上前去探爱徒的鼻息,却发现爱徒此刻已经彻底死去了,竟是被人一剑封喉。 一种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祁问天当即抽出剑来,四下环顾,又闭气聆听,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内心十分不安,决定速速离开此处。眼看着爱徒的尸体,祁问天想了想,还是得处理一下,于是将爱徒埋在了他自己死前亲手挖一个坑内,便匆忙离去了。 正在此时,乌姜夫人来看女儿祁子瑾,一上来便喋喋不休地埋怨她不听话,背地里胡作非为。又说起她哥哥祁子琰的事儿,不禁嘤嘤地哭了起来。还劝祁子瑾以后再也不要跟那个夜舟来往。 不想祁子瑾一改常态,十分顺从地认了错,还帮母亲乌姜夫人擦干眼泪。 只见她面带悔色,跪在地上,以茶水向乌姜夫人请罪。 乌姜夫人自然感到十分欣慰,喝了一口茶水,赶紧将这个向来傲娇的女儿扶起来。却没想到,她才刚一起身,就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 原来,祁子瑾哪里是个肯服输的人,早就在茶水中下了迷药,打算逃脱问天剑阁这个牢笼。 是啊,她为问天剑阁做了这么多事情,甚至伙同夜舟扳倒了忠义堂,父亲居然还是只会骂自己,只会心疼那个不争气的大哥。如此偏爱,让她感到无比气愤。正所谓既然已经无所留恋,那又何妨破釜沉舟,于是,她便有了今日之举。 祁子瑾看着倒地的母亲,脸上只有轻蔑的笑容,却毫无愧疚之情。只见她麻利地换上了母亲乌姜夫人的头饰和衣服,假装成乌姜夫人的样子,一言不发地混出了问天剑阁。 在走到剑阁大门时,却被一名眼尖的弟子给识破了,那名弟子只好请这位大小姐回去,不要胡闹。谁知祁子瑾也是横了心要走,正要与对方大打出手之际,却见已经半残的杨柳青拖着沉重的躯体及时赶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守卫弟子重伤,帮助祁子瑾离开了剑阁。 ------------------第六十一回惊魂(3)完------------------- 第六十一回 惊魂(4) 另一边,裴青衣已是颠沛流离多日,弄得是蓬头垢面,状如乞丐。想她一个昔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如今且别说什么好的条件了,就是连最基本的保障,都不复存焉。看她被饿得直眼冒金星,几欲昏倒,莫说复仇了,就是活下来,对现在的她而言,都是一件难事儿。 白日,她流落在大街乞讨,受尽调皮孩童与其他乞丐的欺负。而到了晚上,她实在没有地方待,只好跑去供乞丐落脚休息的破败财神庙歇歇脚。 可是,自从看出她是女儿身后,那些流浪汉又想对她图谋不轨起来。她虽然勉强会一点点皮毛功夫,能够勉强喝退这帮无耻之徒,却总没办法不眠不休地守着啊。真是是防不胜防,一夜不敢成眠。 于是,她只好颠倒黑白,白日倒在街头沉沉睡去,却什么吃的都讨不到。晚上在财神庙蜷缩成一团,一夜不敢合眼。几日下来,她本就瘦弱,如今更是皮包骨头,惨不忍睹了。 这一晚,裴青衣是在又累又饿,闭上眼睡着了。几个对她有想法的流浪汉互相交换了眼色,准备合力将她制服。就在众人得逞之时,裴青衣惊醒呼叫之际,有一男一女二人,恰巧途过此处,看到这番无法入眼的景象,抽出佩剑,只两三招下,便将裴青给救了下来。 裴青衣被吓得不轻,趁乱跑到了角落里,将自己缩成一团,浑身发抖。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来这个财神庙休息了。 待众人被击退散去后,那男子打量了一眼裴青衣,见她衣衫凌乱,实在可怜,于是跟一旁的女子说道:“酒儿,要不把你那件衣衫给她吧。。。我看她。。。” 话音未落,就见一柄飞剑嗖地一声,从财神庙外横空出世,刺向那名被唤做酒儿的女子身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也不知又要发生何事,裴青衣本能地躲到那座财神像背后,大气也不敢出。 却见突然发起攻击的,根本不是那帮想要非礼于她的流浪汉,而是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糟了,裴青衣心头一紧,难道是白人九。。。难道是夜舟的人? 而双方缠斗之际,裴青衣发现那些蒙面的黑衣人招招狠戾无比,却都是奔着那个叫做酒儿的女子而去的,似乎与自己并无什么关系,想到这里,裴青衣少许释然。 可既然与自己没有关系,那就是与眼前的这二位恩人有关了?这般想着,裴青衣仔细地抬头看了看那名男子。 这一看可不要紧,竟然给裴青衣吓了一跳。这男子居然是那个。。。就是那个非要跟自己退婚的剑阁长公子——祁子琰! 裴青衣揉揉眼睛,再次确定真是对方,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呐,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可是方才,对方为何没有认出来自己呢? 是了,自己如今这幅脏兮兮的模样,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莫说只匆匆见过一面的他了,倘若大师兄在此,都不一定能够立刻认得出来现在的自己。 眼见祁子琰面对敌人的缠斗,似是是波不惊,早已习惯的样子。看得出来,他武功不错,面对对方的攻势,他只是拔剑抵挡,并未下死手对敌。 而对面那些黑衣人,似乎唯一的优势也只是人多而已,功夫嘛,也都实在一般。饶是祁子琰漫不经心地与他们交着手,他们却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好仗着人多,将祁子琰与那名叫做酒儿的女子慢慢地给围了起来。 不过,那名唤酒儿的美丽女子,倒像是没有半点功夫在身的样子。这些黑衣人虽然打不过祁子琰,可要说想夺取她性命,可就是易如反掌了。只见酒儿姑娘几次险些遇险,都被祁子琰及时地给拦了下来。 只听祁子琰大吼一声,道:“你们够了,若是再敢伤害酒儿,休怪我手下无情,这就了结了你们的命!” 裴青衣闻言心中一动,这祁子琰虽然是以貌取人、任性妄为,心地倒是纯良,心慈手软,面对敌人尚且如此。 --------------第六十一回惊魂(4)完--------------- 第六十一回 惊魂(5) 而那些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变本加厉起来,纷纷停止了对祁子琰的攻击,转而全都冲那女子而去。 祁子琰虽然剑法尚可,可终究双手难敌四拳,一时不察,竟让酒儿姑娘胸口被黑衣人刺中一剑,当即大叫一声,鲜血直流,昏阙过去。 祁子琰见状,满眼惊惧,大吼一声:“酒儿!” 众人见状,居然忽然收手,并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向祁子琰道:“请大公子跟我等返回剑阁,早日回去向阁主请罪。” 眼前这一幕反转,看得裴青衣万分吃惊,又恍然大悟。原来,这名唤酒儿的女子,就是同祁子琰私奔的那位风尘姑娘。而祁问天居然派了这么些人,目的则是暗中跟踪祁子琰,并伺机杀害这位‘红颜祸水’,以此让‘浪子’回头。 裴青衣想到这里,无奈地摇了摇头,难道世间的父辈们,都是如此罔顾子女意愿,热衷于为孩子们做主么?以祁子琰的性子,如此一来,岂不是将他推得越来越远了? 果然,祁子琰却红着眼,将酒儿好生抱在怀里,恶狠狠地向这些黑衣人说:“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否则,我便立刻将杀得你们片甲不留。你们都想好了,我可是他的亲儿子,而你们不过是一些普通弟子,到时候他会站在哪一边?” 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想,想法不谋而合,众人向祁子琰拜了一拜,便转身离去了。 终于,这个破败的财神庙,至此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祁子琰抱起酒儿,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温柔地道:“酒儿,你别怕,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你一定会没事儿的,一定会没事儿的。听到了么,千万别睡。” 却听那酒儿气若游丝地说道:“子琰,子琰,我才知道,你待我是真心的。我若死了,你千万别。。。别为我。。你自己也要好好的。” 祁子琰摇摇头,道:“不不,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你不能死,酒儿,你绝不能离我而去。你若是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就去圣山做和尚,这辈子再不下来了。” 说完这句话,祁子琰便抱着酒儿姑娘急匆匆地出了庙,寻医馆去了。留下裴青衣一个人在财神像后面怅然失神,若有所思。 看来,这祁子琰为了风尘女子酒儿,竟然不惜私奔,在面对剑阁的追杀时,又拼死相护,不离不弃,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原来,这世间上真正可怕的,不是明着要与自己退婚,让她难堪的人;而是嘴上沾满了甜言蜜语,却用温水将她活活煮死了的人。 多么讽刺,又是多么痛心的领悟!若是她能早点知道,该有多好!可是人生,从来没有如果。 如今她满门被灭,孤身一身,既无钱财,也无本领,流离失所,无法谋生,武功不济,难以自保,又能如何能够报仇血恨? 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一处去所。这处去所,也是因为祁子琰的突然出现,让她下意识联想到的。没错,这个地方就是问天剑阁。准确地来说,是问天剑阁的九剑学堂。 传言中,问天剑阁开设九剑学堂,面向天下众多学徒。而问天剑阁的剑法又是武林第一,无人能敌,若是她能够侥幸混进去,接触剑术,勤学苦练,假以时日,会不会也有能够报仇雪恨的一天呢?想到这里,裴青衣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她将怀中这把十分扎眼的断刀‘青鸾’塞到财神像的底座下面。对着财神的背影,许了一个复仇成功的愿望。 是的,如今她已经决定,要排除万难,前去拜师学艺。她相信,只要自己肯吃苦,早晚有一天,能够学有所成,超过夜舟,为父亲为忠义堂报仇雪恨。 而重返江湖,去拜师学艺,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够带着这个东西,以免暴露身份。不如就把这把短刀放在这里,做个见证,直到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手刃仇人,到时候再用这把断刀,亲手了解了对方的命。 另一处,在天涯客栈里,刚刚收到飞鸽传书的祁子瑾不禁莞尔一笑,又露出了那抹让人沉迷的笑容。 一旁的杨柳青不顾伤痛,眉头也舒展了开来,问道:“大小姐,何事如此高兴?” 祁子瑾将纸条扔到杨柳青的手上,道:“那边的事儿已经成了。咱们的人,已经成功地重伤了那个名叫酒儿的女子,给我大哥伤心的啊。呵呵,我估计啊,他这辈子都再难回问天剑阁了。嘻嘻,爹娘两个,既然不肯疼我,那么他们这辈子也都休想再疼大哥了。杨柳青,你赶紧再写一封传书,告诉他们就跟在我大哥身后,务必要掌握他的行踪,以及一举一动。” 杨柳青点头领命,刚要转身离去,却听祁子瑾再度问道:“对了,阿舟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了?怎么一直不回来?” 杨柳青闻言,道:“是,我这就派人去飞鸽传书,前去打探。” ---------------第六十一回惊魂(5)完--------------- 第六十二回 寄身剑阁(上) 进入酒神帮的地界儿后,夜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果然这个帮派的名字没有白叫,四处都飘着一股浓浓的酒香味道。 这里与长安城以及江南都大有不同。遥望过去,那大街上走来走去的,十个里有八个都是拎着酒壶摇摇欲醉的汉子。 夜舟心中暗暗纳罕,这白发老头带着合欢来到此处做什么? 白发老头却不知道,他和丫头这回啊,竟然又被那个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夜舟给跟了上来。他只知道新来此地,一切都十分新鲜。一路上,不禁这儿瞧瞧,那儿看看的,与合欢两个人,就像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来到了大城邦一样。 合欢因生得太美,难免扎眼,惹人注目,于是早已扮作男装,却仍是掩盖不住那美好的面容。 当街便遇到了一个喝得七荤八素、想找合欢断袖的人。 只见合欢欣然应允,说了句:“好哇”!这倒让夜舟大吃一惊,心中不悦。 没想到,合欢只是顺势引那醉汉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僻静巷尾。见四下无人,便当下拔出佩剑,‘嗖嗖’地两下,将那人的两只袖子给砍断到肩膀的位置,还用那袖子把此人给捆了起来,并对他得意洋洋地威胁道:“怎么样,此刻便将你给断袖了,你且好好享受着吧!哼!” 然后才轻快地从巷子里出来,跟着白发老头一道离去。 夜舟见状微微一笑,桃花般的双眼内染上了几分亮色,像他这般拥有绝世容颜的人,只轻轻一笑,便是人间至美画卷。 只见他等到合欢彻底离开后,居然背着手,亲自走进了那条巷子。谁知那糊涂的醉汉见到夜舟,来了句:“咦,那位小公子刚走,这就来了一个更好看的,嘿嘿嘿,就是个头高了点儿。” 夜舟闻言,当即笑得更加灿烂,简直要把对方给迷死,就在那醉汉乐不可支之际,夜舟一剑便取了他的性命。 这时,合欢已经拉着白发老头走进一家名叫‘薛记饭庄’的店铺,看这里人来人往、客流不断的样子。合欢笃定他家的菜,一定非常好吃。 白发老头也抚了抚胡须,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是却拉着合欢转身就走。 合欢忙问:“干嘛要走啊?” 老头皱了皱眉,指了指这家店的门脸儿,道:“这么好的饭馆,你觉得以咋俩的家底儿,能吃得起么?来酒神帮还有正事儿要办呢,没时间给人家刷盘子。” 合欢拍着胸脯,道:“哎,你放心,我有银子。” 白发老头向后退了一步,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合欢,道:“你哪里来的银子,是不是平时背着我,偷偷卖咱们的神丹妙药给那些糟老头子了?” 合欢不屑地看了看白发老头,道:“切,我才没有这么无聊呢!你别管了,只管吃,我用我的美貌跟你担保,一会儿肯定能付上账!” 白发老头忽然一笑,指着合欢到,这可是你说的啊!然后又换了一副面孔,嚣张地叫来了店小二,道:“小二快来,给我们报菜名!” 小二见来了客人,且打扮不像是当地之人,于是急忙殷勤地迎了上去,道:“两位客官,快里面请,小店可是当地最有名的饭庄呢,什么菜目都有哇。” 待二人落座后,小二如数家珍地报了起来:“本店的特色呢,有花炊鹌子、荔枝白腰、三脆羹、肫掌签、鸳鸯炸肚、沙鱼脍、炒沙鱼衬汤、螃蟹酿枨、奶房玉蕊羹、鲜虾蹄子脍这十样。其次呢。。。” 白发老头忽然叫停,道:“别其次了,就这几样就挺好,一样来一道吧。”说完,看着合欢嘿嘿直乐,反正是对方付钱。 合欢白了他一眼,向不远处望了望。 小二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犹豫道:“客官,您可就二位啊?这十道菜,怕是吃不完吧。再者,我们酒神帮的菜盘,那尺寸都是。。。” 白发老头摇了摇头,拦道:“哎~吃不完就吃不完吧,这不刚来你们这儿,想尽快尝尝你们的特色嘛。” 小二闻言一笑,点头道:“那。。。那好嘞,客官!您二位稍等,菜马上就来!” 果不其然,还没过一会儿,一道道香喷喷的菜就被摆到了桌子上。果然是大饭庄,与众不同啊,菜品个个精致诱人,色香味俱全。 赶了这么久的路,他二人好久都没有像样地吃过一餐了,见到这么丰盛的菜肴,真是恨不得贴在了盘子上。 人家大户用餐,一般都是等到菜肴齐全再行动筷,可他二人可倒好,上来一道光一道,给小二都看懵了。 -----------------第六十二回寄身剑阁(上)完------------------ 第六十二回 寄身剑阁(中) 一转眼,已是酒足饭饱,到了要结账的时候,白发老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合欢,想看她如何付账。却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莫名有些恶心,心中一惊,难道是中毒了?随后便倒在桌上。 合欢见状笑了笑,也没有多坚持一会儿,紧随其后,也不省人事了。 倒是小二急吼吼地跑了过来,掐着腰道:“客官,客官!客官醒醒啊!唉,非要点这么多菜,还不听我劝。我们酒神帮这里,每道菜都是用酒做出来的,你们头一次来,又吃了这么多,自然是要醉上一阵子的!唉!真是!早知道先让你们把银子结了!” 这时,一位美得惊为天人的公子带着几位随从走进了店来,看起来也是中原人的打扮。 小二以为来了客人,刚要招呼,却见对方直接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小二的手上,并吩咐道:“这是他们两个的菜钱,我是他们的朋友,就帮他们付了吧。剩下的便赏了你,你去找两个人,把他们搀扶到楼上的房间里,休息片刻。” 店小二看着银子,两眼闪光,连忙应下来。 长安城内,裴青衣时隔几日,又义无反顾地回来了。先是在那天意欲欺负自己的几个乞丐手里,报复性地夺走了他们的银钱,给自己买了一身平民百姓的男人衣衫,又剪了一头长发,改成男妆,并尽量以发遮面,掩饰身份。好在她平时在忠义堂的时候,几乎不怎么出门,也不怎么见客,长安城里倒没有几人认识她的。而认识她的那些人,也基本上都死了。 她走出西城门,向那座坐落于群山之间的问天剑阁走去。九剑学堂,此刻忽然变得十分高大巍峨,仿佛成了此刻裴青衣心底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 来到九剑学堂面前,她望着那巍峨的山门,醒目的大字,努力控制住有些颤抖的身体,然后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可她刚走近,却被两侧的守卫弟子给拦住了去路。 只见两个守门弟子皆是身着问天剑阁统一的初级弟子服饰,长得更是一高一矮,一白一黑。 那高个子见有生人过来,皱了皱眉,走上前去,拿着剑往后面比划比划,示意裴青衣向后退去几步,然后又趾高气扬地问道:“你谁啊?知道这是哪里吗?” 裴青衣压着嗓子,道:“这位小哥,你好!我是远道而来,拜师学艺的。还望小哥帮我通报一下。” 那高个子一听对方这话,就知道根本不上道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人,遂哈哈大笑起来,道:“拜师学艺?你要拜的,不知是剑阁里哪位师父啊?可有何凭证?” “凭证?”裴青衣当即愣在那里,不是说广招天下学徒嘛,难道还需要凭证。 见裴青衣十分疑惑,矮个子也吃了一惊,摇了摇头,追问道:“怎么,连个凭证都没有就直接上门拜师,你以为九剑学堂是你想来就能来的么?真是笑话。。。” 高个子掐着腰,附和道:“可不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包子,事先也不知道打听打听,我们九剑学堂招人多么严格!若是全天下人都像你这样,想来就来,我们学堂岂不是人满为患了?” 裴青衣心道糟糕,居然是这样,这都怪她自己,早该想到的。此番直接登门拜师,想来确实太过天真、太过唐突了。可是她如今来都来了,总得想办法进去试试吧。再者,如今已花完了银子,她也实在没有旁的地方可去了。 于是,心存一丝侥幸的裴青衣,先是礼貌地向面前这两位初级弟子一拜,后又恳切地道:“两位小哥,我的确没有凭证与信物,也没有事先。。。也没有事先认识的师父。但是我有信心,也有决心,一定能够打动某位师父收我为徒,然后学有所成,为九剑学堂争光。” “哈哈哈哈哈哈”,高个子和矮个子已经笑成一团,道:“怎么会有怎么好笑的人,你到底是哪个村子里出来的啊?真是,笑死我了。还什么信心和决心?我要说,赶紧哪来的回哪去,少丢点儿人吧!” 裴青衣还想说些什么,对方却已经亮出了兵刃。眼下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里想着,反正也没有退路了,要不就拼一把吧。 于是裴青衣想到了激将法,张口道:“不知二位可是九剑学堂的弟子?” 高个子掐着腰,道:“我们自然是,怎么了?” -------------第六十二回寄身剑阁(中)完--------------- 第六十二回 寄身剑阁(下) 裴青衣深呼一口气,作死道:“你们既然能进学堂,为何我进不了?我的功夫,恐怕还在你们之上呢!” 真是口出狂言,果然气得高个子当下拔剑出鞘,向裴青衣刺去,裴青衣见状往后一退,却被后面的石头给绊倒,摔倒在地上,颈边便是高个子手中那明光闪闪的剑。 高个子呸了一声,道:“哎呦喂,就这两下子,还敢来九剑学堂叫嚣?” 裴青衣仍是不肯服输,道:“那是因为你突然出手,我还没来得及准备,所以才。。。而且,我手中又无剑,你这是欺负人,不公平。。” 高个子闻言,无语地笑了笑,当即抽剑回来,将那矮个子弟子的剑,大方地丢给了裴青衣,挑衅道:“好啊,有意思,这回你也有兵刃在手了,怎么样,咱们再来!” 裴青衣这回有所准备,手中也有了剑,站稳后,冲对方喊道:“请。” 高个子便向她击来,而裴青衣想起了擂台之上,金小公子和那位女扮男装的小公子的剑法,于是依葫芦画瓢,照用起来。 可剑法哪里是儿戏,又岂能是她看一遍就会的,她的内功本来就约等于无,只耍招式对她而言根本无济于事。弱与那些民间的流浪汉相比,裴青衣或许还能强点儿,可如今眼前对阵的,是问天剑阁的守卫弟子,虽然说只是初级弟子,但人家好歹也是正经八百九剑学堂出身的,又岂会是无能之辈,让裴青衣给随随便便打败呢。 果然三两招下来,裴青衣的剑就被打了下来,她脸红气粗地被踹飞在地,只觉得肋骨之间隐隐作痛。 那矮个子见她伤得不轻,有些不忍,道:“哎呀呀,都这样了,你还是快走吧。就你这点儿内力和功夫啊,学堂里面的师父们根本不可能看上你。再说了,你以为我们是几岁来的九剑学堂?告诉你吧,我十岁就来了。而且,我十岁都算晚的,看你如今也十六七了吧,实话告诉你吧,呵呵,晚啦,这么大年纪是根本学不好了!人家都是童子功,从小就练;要不就是年少有为,半路而来。就你这样的啊,可别作白日梦了,趁早下山,回家种地去吧。” 裴青衣听到这话后,浑身忽然泄了气,仿佛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夺走了。看来这辈子,根本无法报仇,她活着也是无用了。 想到这里,裴青衣挣扎着起了身,向面前二人拜了一拜,以示感谢,谢谢他们肯对自己说实话,也好让她彻底死心。 裴青衣转身离去,神色漠然,她看着那茫茫天地间,虽然如此开阔,却就是没有她的容身之处。而这群山环抱此起彼伏,自己却只有孤身一人,绕树三匝,无家可归。 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忽然,她想到去一了百了。是啊,如今她已经无法为父亲复仇,无法为忠义堂雪恨了,那么还留着这条命有什么用?倒不如,早早去与父亲在黄泉路上团聚。 这般想着,她迷迷糊糊地走下山去,想走得远一点,找一处僻静的地方,纵身一跃,百愁尽消。 就在这时,迎面碰上了一个年轻男子,向她打听地方,问道:“嘿!这位小兄弟,你可知问天剑阁怎么走啊?” 裴青衣被问得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指向方才那个地方,道:“就在那边,你再往上走一会儿,就能看到山门了。” 那个年轻男子仰头一望,双手合拳,谢道:“谢谢这位小兄弟,我还以为自己迷路了呢。对了,这位小兄弟,不知您是不是问天剑阁的人啊?” 裴青衣这才抬了眼,看向对面这人,见他像是个普通百姓,身材实在矮小,只与自己差不多高。听他这么问,于是道:“我。。。并不是剑阁中人。” 那年轻男子又道:“咦!既然不是剑阁中人,这荒山野岭的,那你来这儿做什么,难不成也是来应聘杂役的?” 裴青衣又愣了一下,没有做答,只是向对方反问道:“我不是。。。这么说,你是来剑阁应聘杂役的?问天剑阁,正在招杂役么?”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道:“是啊,试试运气呗。虽说是一旦上了山,就不能中途回家了,但是架不住人家银子许的多啊!哈哈!” 裴青衣在这只言片语中间,明白了一个大概,不禁连连点头,又询问道:“对了,这位兄台,不知他们招聘杂役可有何要求?” 年轻男子道:“勤快能干活就行呗,还有不能随意下山。哎呀,看来你真是不知道,行了,那就先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啊。” 看着这年轻男子远去的背影,裴青衣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学徒不成,作杂役也是好的,无论如何,先混进去再说。 ----------------第六十二回寄身剑阁(下)完------------------ 第六十三回 过招(上) 就这样,裴青衣随着那个向他问路的年轻人一起,朝问天剑阁的正门走去。问天剑阁与九剑学堂其实是紧挨着的,就在其西北方向,环境更显清幽,山势也更加险峻。裴青衣看到这问天剑阁与九剑学堂只有一堵高墙隔着,心内更是暗暗窃喜。 问天剑阁选址此处,果然更有利于修习剑法。 见到有人把守,两人上前说明来意。在被一番检查后,二人遂便被放了进去。此刻,裴青衣心底真是十分激动。 二人刚走出去几步,便听一位把守弟子嘀咕了一句:“咦,那个人摸起来,怎么好像有点儿怪怪的!” 听到这句话,裴青衣吓得面色一红,心如擂鼓地往前走去,头也不敢回。 转眼间,二人便被七拐八绕地带到了一间偏厅,正座儿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面色白净,身形略胖。 那与裴青衣同行的年轻人耳聪目明,见状急忙跪拜了下去,道:“小的给夫人请安了。” 裴青衣则愣愣地抬了抬头,心道:难道她就是祁问天的妇人——乌姜夫人? 那中年妇人闻言,挑了挑眉,捂着嘴笑道:“这个孩子,嘴倒挺甜,行了,快起来吧。” 年轻人谢过对方,起身垂首侍立。 裴青衣却还是傻愣愣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也难怪,以前从来都是别人向她请安,她这会儿还真有点不习惯。 但一切都变了,不是吗,无论有多么不适应,她都必须尽快习惯。于是,她学着年轻人的样子,也跪了下去,道:“小的,小的也给夫人请安了。” 谁知这时,真正的乌姜夫人正一脚踏了进来。听到这个称呼,眉头不禁微皱,看向那座位上的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面色一变,急忙起身,向乌姜夫人请安道:“夫人,您来啦!这俩孩子是来应征做杂役的,刚刚进咱们剑阁来,把我混叫成了夫人。夫人,您可千万别在意啊!”说完这话,又恶狠狠地向裴青衣等了一眼,埋怨她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 乌姜夫人扫了一眼这两个新人,根本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她的心中,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 原来,祁子瑾这一逃跑,可给乌姜夫人连累得不轻。 那祁问天在经历了忠义堂惊魂后,魂不守舍地赶回剑阁,本想询问一下祁子瑾,那夜她与夜舟行事之时,是否被人瞧见。若没有人,杜喜年何故会突然被害? 可谁知道,祁问天一回来,居然听说乌姜夫人被迷倒,祁子瑾离家出走的消息!这真是让他心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担心与挂念都搅在了一处,又没有别人在旁边,只好拿乌姜夫人撒气。说她生的孩子,一个个的别的不会,就会离家出走! 乌姜夫人也是生气,但与生气相比起来,她更加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危。却听祁问天又道:“如今这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了,一则,要赶紧派人去找,二则,要好好照看着子珏那边。我听底下人说,他的丫鬟和小厮又短缺了?你一个这般年纪的人,总为难个孩子做什么?” 是以,乌姜夫人便不情愿地来到这偏厅,打算随便找两个合适的人选,给那个又瘸又瞎的祁子珏塞过去。 赶巧不巧,就碰上了这二位,其中还有一个,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正合乌姜夫人的心意。于是,她便将这个年轻人和裴青衣一起,分配给了剑阁二公子——祁子珏。 只是,赐给祁子珏以前,总得给他们二人起个名字才好。乌姜夫人想了想,给裴青衣赐名‘掌灯’,给那年轻男子赐名‘疾驰’,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另一边,祁子瑾左等右盼,终于收到了夜舟的飞鸽传书。那纸上赫然写着,他正在跟踪那名黑衣人,眼下已经从西域与中原交界处的乌西镇,一直跟到了南疆与中原交界处的酒神帮。 这么说来,岂不是已经覆盖了大半个疆土?祁子瑾忽然有些不悦:什么嘛,分别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问问我怎么样了,也不着急回来找我?不过是一个功夫好点儿的老头子而已嘛,跟踪得倒是挺起劲儿的。不行,她反正如今也从剑阁里出来了,倒不如去酒神帮找夜舟去。何况,就快到十五了,那药丸,眼下可还在她的手上。 ----------------第六十三回过招(上)完---------------- 第六十三回 过招(中) 说走就走,祁子瑾让杨柳青给她收拾好行李,带上几个随从,便一路南下,去寻夜舟了。 祁子瑾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的夜舟不仅没有多么思念她,更是与旁的女子,相处一室。 时间一点点流逝,白发老头与合欢终于开始转醒。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是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又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动不了了,再往下一看,两人居然双双被绑在了凳子上,而坐在他们对面,悠哉悠哉喝茶的,居然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夜舟。而那‘小叛徒’玉貂,此刻正得意洋洋地趴在夜舟的肩上。 合欢没有忍住,率先爆了粗口,道:“好你个重色轻友的小畜生,泄露了我们的行踪。我这一路上,对你还不够好吗?” 夜舟的随从听到这话,急忙上前一步,道:“你这小妖女,跟谁说话呢?你这话夹枪带棒的,是说我们小玉貂呢,还是说我们夜公子呢。” 听到这话,合欢反而笑了起来,夜舟也皱了皱眉,显得十分不悦。 合欢则向他使了个眼色,道:“喂,你怎么换跟班了,这一位,看上去可没有上一位那么机灵啊!” 那随从气呼呼地道:“你。。。” 却听夜舟满面笑意,道:“就是再机灵的随从,在姑娘面前,不也都是黯然失色啊。” 合欢向那老头道:“你看,我没说谎吧!一直以来,我都是万众瞩目,颇受欢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存在。” 白发老头点点头,道:“嗯嗯嗯,人见人爱,都爱到了给你像螃蟹一样、五花大绑在这里了。” 合欢撇了撇嘴,道:“这都是表象,你难道看不出来,他这是舍不得我,所以才千里相随,来给咱们结账来了。” 白发老头呸了一声,道:“你说的有办法结账,原来就是指他啊!哼,我老头子虽然人穷,但志气不短。无论如何,不能出卖闺女的色相,给我赚银子饱腹。若说付这一顿的饭钱的话,我宁可去洗盘子,宁可去卖壮阳药,也不让这小白脸接近咱们。” 夜舟听到二人的这番对话,又开始满脸黑线起来。当即打断道:“你们两个,一老一少,居然都这么不正经,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言归正传,这位老者,虽然你武功高强,但毕竟贪吃误事,被醉倒了。如今既然被我绑在了这里,就希望你能够认清形势,老实地回答我的问题,休要挑战本公子的耐心。我且问你,你到底把那块玉璧,藏在了什么地方?” 这话一出,随从十分聪明地将剑抵在了老头脖子上,以示逼迫。 本以为二人会十分害怕,实话实说。却见老头十分散漫,侧着耳朵道:“夜家孩子,你这都说的是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夜舟十分生气,亲自夺过剑来,转而抵在合欢的脖子上,厉声道:“到了现在,你还装不明白是吗?告诉你,我可不是与你开玩笑的,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杀了她!” 照道理,这回该害怕了吧,夜舟心里暗暗想着。 谁知合欢这边忽然唤了一句:“夜哥哥”,这三个字一出来,夜舟手中的剑都抖了一抖。 合欢继续天真无邪地笑这说:“夜哥哥,我赌十钱银子,你舍不得杀我。” 其实奇了大怪了,这生死攸关之际,两人居然如此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夜舟实在有些无可奈何,又怒道:“你们够了!以为我只是说说,当真不敢?” 又冲老头道:“你到底说不说?你信不信,我剥了她的衣服亲自来搜。” 夜舟心想,这回可怕了吧。就算你们两个不惧生死,可对于一个女孩子家,总是最怕这个的吧。夜舟嘴角勾出一丝坏笑,玩味地看着合欢。 却听合欢再次震惊他的观念,道:“夜哥哥,你说真的吗?嘿嘿,我看你长得也挺俊俏的,若是真心看上了我,咱们这都好商量。” 谁知老头也没个正经,接话道:“我这野丫头何德何能,能让公子如此垂青?你们二人若真是郎情妾意,老朽倒是乐意成人之美,哇哈哈哈。” 一边说着,白发老头一面暗自运功冲破穴道。 ------------第六十三回过招(中)完-------------- 第六十三回 过招(下) 这俩没脸没皮的一老一少,居然不怕这个。这可给夜舟发愁坏了。他扫了一眼合欢,那眼睛里竟然毫无惧怕之意。可若真将她衣服剥下来,这屋子里一群人看着,他又如何能真下得去手。 正在犹豫之际,发现老头正在暗自运功解穴,夜舟急忙再次封住了他的周身穴位,并将那剑轻轻扫过合欢的侧脸,一缕头发随之飘落。 只听夜舟恶狠狠地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玉璧到底在哪儿?你若是执意不说,下次斩断的,可就不止一缕头发了!” 老头这时才真的着急起来,刚想正色说些什么,却被合欢的一声悲鸣给震住了。 夜舟转头看向合欢,不知道她忽然之间发什么疯。只见她面色不好,尽是愠怒,盯着夜舟,莞尔一笑,道:“好哇,没想到你居然敢动我的头发!呵呵,难得我见你生得好看,故而多番撩拨,没想到你却这么不识抬举。既然如此,你已无情,就休怪我无义!” 听到这话,老头顿时来了兴致,喊了句:“丫头好棒,我就知道你有后招!” 合欢傲娇一笑,道:“这个自然。”又转向去看夜舟,问他道:“夜公子,你如今可感觉到脖颈之间,有些微痒,又隐隐作痛?” 夜舟面色一沉,伸手去摸,果然有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难道,他被隔空下毒了? 下一刻,夜舟忽然明白过来,看向那小玉貂。一定是它,许是无意之中,将毒蹭到了自己的脖颈。 原来如此,难怪这丫头一直如此淡定!就是被绑成这样,也不着急不心慌!还真是个。。。夜舟无奈地摇摇头,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看来这一次,他又要败北而归、徒劳无功了。 合欢仰着头,问夜舟道:“怎么样,还想不想要解药?” 夜舟笑了笑,没有做声,只是无声地解开了白发老头与合欢的穴道,并开始给他们松绑。 一旁的随从道:“公子,果真要放了他们。。。” 随从话还没说完,便遭遇了夜舟双眼的会心一击。 就在此时,夜舟觉得那毒开始逐渐发作了,当下真是有苦说不出,为了不在美人面前失态,他强忍辛苦,大汗淋漓,加上那一双桃花眼睛,真让人心生怜悯,恨不起来。 合欢却显得十分解气,只见她将身上的绳子用力地甩到一旁,又瞪了夜舟一眼,将那玉貂也一并扔给了他,凶巴巴地道:“看来是我赌输了,你居然当真会为了那个什么狗屁玉璧而伤害我。不好玩了,任你长得再美,也不好玩了。喏,这毒的解药呢,我给你留了,一共三粒,每日服一粒,三日后毒性便会完全消退。这一回,就当咱们扯平了,你以后呢,再也别来跟着我们了。若是咱们狭路再相逢,本姑娘可就不客气了。” 语毕,合欢便头也不回地就这么走了,只将一个装着解药的小玉瓶扔到夜舟的怀里。 整个过程中,那白发老头竟然置身事外了一般,只一直捋着胡子,假装赏花,没有作声。但见合欢离去,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似乎在为这拿得起又放得下的爱徒感到骄傲。 只见他慢悠悠地走到夜舟面前,拿起解药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又嗅了嗅,尴尬地冲夜舟笑了两声,居然来了句:“这丫头,给你的倒是真解药,看来还是心软啊,夜公子你也好自为之吧。”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去,追上了合欢。 一老一少的身影,就这样慢慢地消失在夜舟的面前。 身后的随从这时忽然上前问道:“夜公子,您感觉怎么样,那毒性如何,要不去看看当地的大夫吧?哎呀,这个小妖女,居然利用小玉貂,真是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下完毒还留了个解药。。。说起这解药。。。公子,这能是真的么?” 此刻,伊人已经远去,早已痒痛难忍的夜舟再也不必努力保持形象,只见他当下脸色大便,伸用手去点住左肩的穴位,却完全没有用处。又看了看那药瓶,居然连想都不想,直接将解药放入口中,就这样服下,并道:“他们二人,想来没有必要与我说谎,眼下也只好当它是真的。若我有何不测,你立刻去联系子瑾。” 属下担忧地点头,道:“是,夜公子!” --------------第六十三回过招(下)完---------------- 第六十四回 剑阁二公子(1) 疾驰迅速地换上了这套属于他的杂役服,那做工与料子简直了,比他自己那套最好的衣服还要好,还十分合适,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想到接下来的丰厚酬劳,疾驰更是满心兴奋。这回一定要好好干活,争取多做上几年,这样就能满载而归,让妻儿与爹娘都过上好日子了。 这般想着,他赶紧去催促一旁的掌灯快点换衣服。结果却见对方还没有好。一时着急,催促道:“我说兄弟,一套杂役服而已,你怎么还没换好啊!这么高酬劳的差事,如今可不好找,咱们好不容易进来了,可得好好表现才是!你别总磨磨蹭蹭的。” 裴青衣,不对,如今该换她为掌灯了。只见掌灯闻言,面色一红,急忙答道:“是是,请略等片刻,我就好了。” 疾驰闻言,颇有些不耐烦,直接凑过去看了看,不由得大呼一声:“我个娘嘞,哪有你这么穿衣服的啊!这杂役服都是按尺寸发的,你这里面还套着自己的几层衣衫呐,那肯定是传不上去的。你得先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再换啊!” 闻言,掌灯立刻摇头,道:“。。。呃。。。我比较怕冷,所以,请你别急,我真的就快好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只见掌灯终于换好了服饰,颇为臃肿地走了出来。疾驰摇了摇头,感觉跟这样的人一起干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本来是伺候人家公子的,结果自己倒像是个事事不会的公子哥儿。阿不对,更像是个事事不会的大姑娘。 此刻,疾驰与掌灯二人在一位婆婆的带领下,正赶往问天剑阁最西边的小筑,因为这里是问天剑阁二公子——祁子珏的住所。 一路上,疾驰已经打听完毕,之所以这位二公子住得如此偏僻,是因为他本是祁问天的私生子,故而不受祁问天和乌姜夫人的喜爱与待见,这才给他一个这样的地方。 掌灯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只觉这里竟是十分清幽静谧,也是一处很好的居所。而最好的事情,是这里与九剑学堂并不太远,只需要往南走上一会儿,翻过一堵高墙便是了。 这般边想边看,掌灯完全没有看到前面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还是眼疾手快的疾驰的一声跪拜,才让掌灯回过神儿来。“奴仆疾驰,见过二公子。” 听到这里,掌灯猛地一回头,却看到了一位颜如舜华、面如冠玉的绝美男子。虽说是面无表情,看上去却温润如风,虽说是两眼失焦,神采却莫名飞扬。 看来,这就是自己要服侍的剑阁二公子了。掌灯也急忙学着疾驰的样子跪了下去,道:“奴仆掌灯,见过二公子。” 是的,掌灯这话刚一出口,便后悔不迭。这时她才醒悟,为何乌姜夫人要给他们两个取这样两个名字。疾驰,掌灯,呵呵,乌姜夫人可真是够狠,居然给一个眼盲腿残之人的两个奴仆,起出这么刺耳的名字。看来乌姜夫人,对这位二公子一定是恨得深切。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令人十分醒神,而那所说之话,却是让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全然不像是从那个霁月清风的公子嘴里能够说出的:“哦,又送来了两个?看来这回,又有得玩了!” 疾驰与掌灯对视一眼,二人都有种不祥的预感,却还是讨好地说到:“二公子,您。。。您若有什么吩咐,请尽管使唤我们,我们就在一旁随时侍候的。” 听到这话,祁子珏笑了笑,这一笑,真是笑得让人神魂颠倒,夺人心魄。忽然之间,掌灯联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第六十四回剑阁二公子(1)完--------------- 第六十四回 剑阁二公子(2) 闻言,只听祁子珏顺势说道:“好好好,还挺乖觉的。既然如此,那本公子恭敬不如从命了。啧啧,让你们两个新人做点儿什么好呢?有了,你们两个,就帮我这眼盲之人,数一数此处有多少片花瓣吧!” 闻言,疾驰不由得张大了嘴,一脸的难以置信。掌灯也是吃了一惊,疑惑地看向那一园花丛。 就在这时,剑阁二公子祁子珏又命令那个带他们两个过来老婆婆去取一炷香来燃上,若是一炷香内没有结果,就罚这两人一顿板子,长长记性,然后再伺机撵了出去。 天呐!这是什么变态主子?疾驰瞬间急得满头是汗,本来想赚些银两的,怎么摊上了这样个主儿?一炷香,开什么玩笑,这可怎么数啊? 掌灯抬头看了看祁子珏的脸,忽然只觉得对方也顺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瞬间惊得心漏跳了一拍。 奇怪,难不成这人,能够看到自己?应该不可能啊,早就听闻,这位二公子是天生的眼盲腿残,多少大夫都给看过了,都说是无法医治的。又怎么会看到自己在看他?难道是依靠听力,依靠直觉? 这般想着,掌灯急忙低下了头,心里琢磨着该如何是好。数花瓣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何况还是在一炷香之内。对方如此荒唐之举,其心中一定是另有所求。 就在这时,那老婆婆已经取来了香,颤颤悠悠地走了过来,并点燃了它。 眼看这只香开始逐渐变短,疾驰慌得不行,频频擦汗,空空左思右想,却根本毫无办法,只好开始去一朵一朵地数了。而另一边,掌灯却纹丝不动,执着地思索着对方想要的答案。 就这样,转眼之间,一炷香就燃尽了。 祁子珏似乎是‘看’到了一般,准确无误地对二人说道:“怎么样,你们二人,可查清了瓣数?” 疾驰跪着回道:“回。。。回二公子,是三百。。。抱歉,二公子,我只数出了三百五十一瓣。还有一大半没。。。没数出来。请公子责罚。” 祁子珏点了点头,道:“呵呵,另一人呢?” 掌灯攥了攥拳头,心想死就死吧,于是说道:“回二公子,侥幸全部数出来了。” 祁子珏笑容一滞,问道:“哦?那是多少?” 掌灯感觉得到,疾驰此刻正十分惊讶地看着自己,她清了清嗓子,豪赌道:“不多不少,正好与二公子您的发丝一样多。” 祁子珏闻言先是愣住,笑容彻底散去,复又忽然笑了起来,摇着头,向掌灯问道:“你这奴仆,果真确定要这么回答我?” 闻言,掌灯的手心里全都是汗,却非常坚定地回答道:“是。” 祁子珏摇摇头道:“你以为你这么回答,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信不信,这里的花瓣与发丝,我可都真的一一数过。却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你的回答,不仅投机取巧,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闻言,掌灯瞬间陷入恐惧之中,又忽然感到一丝淡淡的悲伤。因为对方这漫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被同伴嫌弃的自己,也曾无聊得试图数清天上的星星。 而眼前这个人,天生眼盲,只怕更加可怜。从小便被置身于一圈漆黑当中,没办法看到真实世界里的一草一木。浩瀚的天地,对他来说只是一片荒芜。而漫长的时间,对他而言只是一场盛大的寂寞。 ---------------第六十四回剑阁二公子(2)完---------------- 第六十四回 剑阁二公子(3) 于是掌灯回答道:“回二公子,这花瓣的片数,确实与您某年某岁的发丝一样多;而您今日的发丝数目,也与此处将来的花瓣片数一样多。公子所言自然极是,可奴才的话也不一定不是,可否等到日后那个时候,再行判定是与不是?”此刻,掌灯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全部才力,试图留下。 不想祁子珏听到这席话,不怒反笑,还往后靠了靠,捻起一片花瓣,放落在半空中。 而这一番对话,早已给疾驰听得已经懵了,完全不懂二人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眼下只希望掌灯不要将二公子惹得大怒而连累自己。早知道应该塞点钱给管事的人,求他不要将自己分配给祁子珏这样的主子、和掌灯这样坑人的队友才是啊。 却见祁子珏终久没有动怒,而是笑了两声,道:“没有想到,你还挺好玩的。罢了,便免去你们的责罚吧。你们二个里面,方才那个回答三百多的,从今往后便给我推椅,另一人嘛,便与婆婆一起,负责服侍我的生活起居吧。” 闻言,掌灯长长地舒了口气,几乎瘫倒在原地。而疾驰则喜出望外,拉了拉掌灯的衣袖,小声问道:“哎哎哎,这咋回事啊?” 只听祁子珏左耳微动,似是将疾驰的话尽收耳底,故而不耐烦地说了句:“怎么,三百五十一,我说的话没听见吗,还不过来推椅?” 闻言,疾驰赶紧应了一声,急忙跑了过去,从那婆婆手中接下了座椅,并向前推去。 掌灯则恭敬地看了老婆婆一眼,也急忙跟在祁子珏身后。 这一日里,掌灯处处观察着祁子珏的作息以及习惯,手脚笨拙却麻利地跟着不怎么说话的婆婆学习着,倒也相安无事,再无波澜。 就这样,随着天色渐暗,掌灯进入问天剑阁做杂役的第一天,也终于随之结束了。 躺在祁子珏外屋的榻上,掌灯忽然感到一股久违的困意向她袭来。是啊,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没有了在破庙里随时可能被歹人偷袭的危机感,没有了在夜里反复地描摹着仇人夜舟轮廓的执念,第一次没有任何困难而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不妙的是,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以后,掌灯还是昏睡未醒。似乎要把这段流浪时光所缺失的睡眠,都给一次补回来一样。 但不幸的时,里间的祁子珏,却已经醒了很久,并默不作声地自行坐了起来。见这奴仆居然睡个不停,便将手之所及的各种杯子药碗,全都砸了个稀碎。 当第三只杯子粉身碎骨之际,掌灯终于听到些动静,睁开了双眼。 待她看到眼前的一幕后,吓得急忙喊了句:“二公子,您。。。您醒了?哎呀,这个时辰!实在抱歉啊,二公子,方才实在没醒,可能是昨日刚进剑阁,多少有些不习惯,您千万别生气。我这就服侍您起来。” 却听祁子珏冷冷地道:“哼哼,不知道的人呢,恐怕还以为你是我主子。。。” 听到这里,掌灯只觉得心底一股冷风吹过。下意识地摇着头,又急忙将这一地的碎片拾起,生怕一会儿再把这任性的小主子给伤到。 祁子珏听到了掌灯的所作所为,有些莫名不悦道:“你主子我在这里等你服侍呢,你居然先去捡拾那些玩意儿?” 掌灯本想讨好地说些什么,又转念一想,这人看来反正也有意刁难,任她说出花来怕是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逆着他说,兴许他觉得新鲜有趣,还能容我多留些时日。 于是掌灯道:“主子反正也等了奴才这么半天了,就劳烦您再多等片刻吧。奴才把这些给收拾干净了,也省着您待会儿一个不小心,被自己扔出去的这些玩意,伤了您自个儿的脚。” 祁子珏闻言,颇为震惊,哪里有人敢同他这么说话,憋了半天,只吐出一个字:“你!。。。” ----------------第六十四回剑阁二公子(3)完------------- 第六十四回 剑阁二公子(4) 直到半晌后,才幽幽吐出一句:“你这个刁奴!” 掌灯听对方的语气,知道自己赌赢了,轻轻一笑,不再言语。 倒是祁子珏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答话,忽然开口道:“对了,此刻怕是也不早了吧,今日便不用早饭了,可是我想沐浴,你待会儿吩咐疾驰去打些水来,告诉他冷热要适中,若是不合我的意思,你们两个就可以一起打道回府了。” 掌灯闻言一愣,为何这公子整日里张口闭口都是想将他二人逐出去呢,甚至可以说是处心积虑。难道他认为自己与疾驰是乌姜夫人派来害他的,所以不愿意让二人伴在左右? 心里这样想着,掌灯还是点了点头,与疾驰一同去打了水来。只见两个人挑着一个担子,一前一后地艰难跋涉着。原来,祁子珏沐浴,从来只用山脚下的山泉之水。 说起来,掌灯以前也是忠义堂的大小姐,如何做过此等粗活累活?再者她本来就瘦弱不堪,是真心没有什么力气。疾驰一边负担者更多的重量,一边嫌弃着掌灯:“哎我说,你倒是使点儿劲儿行不行,以为自己是大姑娘啊?” 这话说得掌灯面色一红,开始卯足了劲儿地抬水。是啊,以如今她的处境,怎么还能还当自己是个弱不经风的大小姐呢?她必须更加努力才行。 于是,几次抬水掌灯都抢着干,直到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事情发生了。 此刻,她正背对着疾驰努力挑水,忽然间,疾驰将水桶放下,一把拽过她,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直接让她坐到一旁,一个人挑起了整桶水。 正在掌灯莫名其妙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身后有些异样,她扭头一看,登时面色通红。急忙起身想要对疾驰说些什么,却听疾驰说:“别说,什么都别跟我说。我可不想管其他的事儿,就想安安稳稳赚点银子。你的事儿我不知道,也没看见。水我自己扛回去,烧上就是了。” 掌灯心想,还是去换一身衣服来的比较重要,于是火速地跑到屋里,将全身换过。然后急忙赶去祁子珏房内的途中,迎面遇到了那位伺候祁子珏的婆婆,掌灯先是给婆婆问了个安,然后又勇敢地向婆婆请示,公子沐浴时所喜好的水温。还说公子说了,若是水温不对,就会将二人撵出去呢。 只见婆婆摇摇头,一副不愿理睬的表情,淡淡地道:“这事儿啊,你问我也是没用。因为无论水温是热还是凉,你们两个迟早都是要被撵出去的。” 掌灯心生疑惑,问道:“可否请婆婆直言相告,我二人既然来到公子身边,就对公子绝对一片忠心,绝无两意。公子到底为何不愿给我们机会、执意想将我们撵走?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讨公子的欢心?” 婆婆闻言大笑不止,转头便走,只留下一句话道:“讨他的欢心?你们两个早早离开,便是讨他的欢心咯。” 听到这话,掌灯心中更加费解。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其他问题。虽然明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眼下,她无论如何都必须先努力留在这里。因为只有留在这里,她才能在暗中学习剑法,才勉强有那么一丝丝可能,让她大仇得报。 忽然间,掌灯猛然想起了秋儿等人,以往为自己准备沐浴时,都是在水面洒上些凋落的花瓣的。如此不仅滋养肌肤,还颇具风雅。 于是乎,掌灯也决定如法炮制,毕竟祁子珏生得如此美颜,比起寻常女子来,更配得上那些花瓣。 她紧忙去后院采了一些花瓣,洒在已经放好热水的沐浴桶中,并尽可能地将水温调得舒适温和。还在旁边额外准备了一桶凉水与一桶热水。这样的话,无论祁子珏待会儿是喊凉还是喊热,她都能随时调整,以保证让他达到满意。 果然不出所料,祁子珏的屡次故意刁难,都被准备得十分周全的掌灯悉数化解,而正在掌灯洋洋得意之时,祁子珏忽然自行退去外衫,露出内衫,并让掌灯服侍他进行沐浴。 掌灯的确是准备了各种方案,却唯独忘记了这件最重要的事情。见状,她当场愣在那里,面色通红,一动不动。反而是疾驰撇撇嘴,几步走上前去,抢着服侍起来。 ------------第六十四回剑阁二公子(4)完------------- 第六十四回 剑阁二公子(5) 祁子珏因为天生看不见,所以听觉格外灵敏。眼前这一幕,他又如何听不出来。此时,他的怀疑更加做实了。于是忽然背起了典故,道:“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说到这儿,便不再说下去了,反而笑了起来。 听到这里,掌灯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份已经暴露,慌乱之下,急忙跪下去认错请罪,生怕祁子珏将她给无情地逐出阁外。 而疾驰却听得不是很懂,不知道二人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只听掌灯道:“公子,对不起。我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是故意骗您的。” 此时,祁子珏在疾驰的搀扶下,祁子珏双手拍案而起,已然飞进了木桶内,溅得掌灯满脸水花。 木桶中的祁子珏用手捧起一掬水,任它从指缝间慢慢滑走,缓缓而道:“芍药,杜鹃,芙蕖,还有。。。水仙。” 掌灯闻言,急忙顺从地点点头,紧张地夸赞道:“公子厉害,令人折服。的确是这几种。” 只见祁子珏面无表情地笑了笑,忽然厉声问道:“你这丫鬟,果然胆大包天!我问你,从前是在哪家大户里面做事的?” 掌灯见他已经说破,便也不再隐瞒,终于用女子声音与他道:“不敢欺瞒公子,曾在东方附近的金家帮过忙。” 祁子珏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直接问道:“不知金老爷家有几位少爷?” 掌灯听到这里,知道对方实在故意试探自己,索性编得金家是父亲的至交,家中情况她也十分明了,于是答道:“回公子话,金老爷家中全是小姐,一共五位,不曾有亲子。只有一位表少爷,常年留在身边,唤作金沐恩。” 听到这里,祁子珏才终于点了点头,随后又一言不发地慢慢沉入水中,头发在水面飘荡四散,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叩门的声音。 疾驰刚想说:“公子正在沐浴,请稍后”,却被掌灯使了个颜色给拦了下来。 果不其然,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并没有等待祁子珏同意,而是直接走了进来,并给祁子珏送来了一碗浓汤药。 掌灯与疾驰只好退到一旁,那妇人道:“二公子,该吃今日的药了。” 祁子珏便从水下又钻了出来,伸出手去,妇人便走近两步,将那乘着黑乎乎的汤水的青瓷碗放在祁子珏手中,亲眼看着祁子珏将那药一饮而尽,然后才满意地转过身去。 掌灯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十分奇怪,根本不像是正常的主仆关系,心中十分疑惑。 只见那妇人去而复返,又走了回来,对祁子珏道:“对了,二公子,夫人今日遣我过来,也是想问问这新来的两个奴仆,是否合二公子的心意,若他二人有服侍不适之处,请公子赶紧告诉我,再为公子换新的便是。” 听到这话,掌灯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她知道祁子珏看不到,但还是死死地盯着祁子珏,希望他能够放自己一马。 祁子珏似乎是感受到了这道灼热的目光,或者是感受到了这股暗暗的力量,想了想,道:“真是有劳夫人费心了,这二人说起来,也没什么大毛病,不过是毛手毛脚、蠢笨了些,实在是需要调教。他二人的去留,全凭夫人做主,我自然是无所谓的。” 那妇人闻言堆笑道:“是了,那老身就先告退了。请二公子早早休息吧。你们两个,凡事有点儿眼力价儿。”然后,这位妇人便趾高气扬的走了出去。 见状,掌灯疑惑的感觉更加重了。原本在忠义堂时,就听过这位二公子的‘故事’:天生残疾,双眼皆盲,腿不成行。 可是,既然如此,乌姜夫人为何给他的贴身随从,分别取名叫‘掌灯’和‘疾驰’这么讽刺呢? 而且对大户人家里的公子或小姐而言,粗使丫鬟与小厮或许会时常更换,可贴身丫鬟与小厮绝对是不常更换的。为何他的贴身随从却都被换掉了呢? 方才见他对那位妈妈的答复,对自己及疾驰似乎不怎么满意。但那位妇人却反而因此满意离去。怎么这问天剑阁之内,竟如此不睦呢? 说起不和睦啊,掌灯心里面,忽然间蹦出了一个人。是啊,她们姐妹二人之间,也是不甚和睦的。可如今想来,那些个拌嘴吵闹、明‘争’暗‘斗’,却都成了美好的旧日回忆再,在人毫无准备之时,一去不返,无影无踪。 也不知道现在的紫嫣,身在何处,与大师兄之间,进展如何。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够与他们二人,再度相见! -------------第六十四回剑阁二公子(5)完---------------- 第六十五回 药酒(1) 酒神帮内,一个豆蔻年华的貌美女子对一个白发老头毫不客气地数落道:“翻来覆去的,你还有没有完了?不就那么一点儿银子嘛,怎么数了这么多遍还数不完?莫不是人老了,脑子也锈了?” 白发老头啐了一口,道:“你别打岔啊!我可记得,咱们的镇店之宝—春阳药,那卖得可是真不错啊,收益大好。怎么如今就剩下这么点儿银子了,是不是你偷偷拿去贴补哪家的小白脸儿了?” 年轻女子白了老头一眼,道:“以我的姿色,就算是再好看的小白脸儿,也都是来哭着喊着追求我的,怎么会让我破费?倒是你可疑得很啊,是不是晚节不保,为了给我找个师母,所以把钱都败坏光啦!” 白发老头闻言,面色一红,话锋忽然一转,与年轻姑娘统一战线,道:“咦,咱们师徒二人怎么互相怀疑起来了?这样实在是不好啊,不利于咱们在这新的土地上再创辉煌,谱写新章!” 年轻女子撇撇嘴,道:“在这儿咱们能干嘛啊,重操旧业,卖那壮阳药啊?” 白发老头沉吟了一下,摇摇头道:“你看,咱们卖了这么许多年,才剩下这么点儿银子,可见那个药也不怎么赚钱,白瞎了祖传的秘方。咱们如今在酒神帮的地界儿,还是得琢磨琢磨,干点儿别的,不过不管怎么弄,也得是跟酒相关的才行。” 合欢掐起了腰,陷入了深思,道:“跟酒有关的,那我们也改行学酿酒嘛?” 白发老头点点头,赞赏地道:“对,就是要改行学酿酒,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嘛。我们不仅要开始学,还要好好学,在这酒神帮里闯出自己的名声来,最好引起老帮主的注意才好!” 合欢狐疑地看着白发老头,忽然问了句:“喂,你跟我说实话啊,你这么卖力引起酒神帮帮主注意,是为了什么?” 白发老头嘿嘿一笑,赞赏地看着合欢,道:“你这个鬼灵精,简直是什么都猜得到!我先不告诉你,等你自己发现。” 合欢眼珠子一转,道:“可是因为人家帮主的妻子长得实在漂亮,令你垂涎不止?” 白发老头仰头大笑,不再言语,反而拿起一本酿酒术看了起来。 半晌后,他忽然合上这本书,兴奋地喊道:“丫头,我学会了。快,快去准备材料,咱们这就酿酒试试!” 合欢怀疑地看着他,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另外一边,问天剑阁内,祁子珏让其他人退去,只留掌灯一个,并向她问道:“既然是女儿身,为何要装作男人的样子混了进来?方才在那位妈妈面前,我没有拆穿你,希望你现在能够跟我说实话。” 掌灯想了想,答道:“回公子话,我与父亲原是金老爷的家奴,在那边过得也还挺好。前几年,金老爷念我们辛苦,特别恩准我们回乡祭祖,谁知家门不幸,在乡下染上了瘟疫,爹爹等人都在那场疫病中丧了命,只有我命硬,挺了过来。金老爷得知后,懊悔不已,他老人家体恤我实在可怜,便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出去做些小买卖,不必再给金家世代为奴了。可我哪里是做买卖的料子,根本不善经营,银子都赔光骗光了。又没脸再回金家,于是便来了中原碰碰运气,找一份活计。只是我一个女儿家,四处行走不方便,就改做男儿打扮。后来听说问天剑阁在招人,工钱颇丰,便随着旁人而来试试运气,谁知就被安排给了公子您。。。也来不及说明身份。。。所以。。。” 祁子珏眉头微挑起,道:“原来是这样。为何你的家人都丧了命,而你还活着呢?” -------------第六十五回药酒(1)完------------- 第六十五回 药酒(2) 掌灯忘记了祁子珏看不见,只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十分费解,想必老天留我一命,怕是为了让我有朝一日,消灭瘟疫?”说这话时,掌灯想到了白人九,不对,应该是夜舟,不由得说得咬牙切齿。 祁子珏听到了这咬牙切齿的声音,只认为对方的家人真的是被一场天花夺走了性命,这才能恨得如此真切。倒是信了好几份。于是道:“那你现在可有了主意,该怎样打败它?”。 听到这里,掌灯一愣,关于医术方面的术语,她实在不够了解,万一在对方的博学面前漏了底,自己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 于是,她决定这么说:“有了主意,就是给瘟疫制造一场瘟疫,让瘟疫自行灭迹。” “哈哈哈哈”,祁子珏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道:“胡言乱语,倒也有趣。好了,本公子乏了,一会儿醒了,再跟你讨论讨论岐黄之术。” 听到这话,掌灯急忙非常自觉地给祁子珏铺好被子,让他躺下睡去。直到祁子珏合上了双眼,掌灯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酒神帮那边,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白发老头变成了黑发老头。因为,他所尝试酿制的酒,居然像烟花一样炸裂开来。他本可以躲开这一劫,却还是颇有风度地护住了一旁的合欢。 只见合欢拿着那本酿酒术,一边仔细查看,一边数落道:“你是上了年纪,所以老眼昏花了嘛,这里明明写的是胡麻仁,不是火麻仁!怎么也不看看仔细?差点把我美丽的脸庞给毁了!” ‘黑发老头’不服气地说:“还说我呢?你怎么也是越长大,越啰嗦了呢!我这不是拼着老命护着你,没让你受半点儿伤嘛?” 合欢放下书,掐着腰,回怼道:“那不也是吃了一惊嘛。也真是绝了!若说第一次酿酒不成功,也不算稀奇,可弄成你这个样子的,估计也是头一份儿了。” 老头不悦道:“怎么啦,跟着我长长见识难道不好嘛!非把日子过得那么平淡做什么,活着就是要多做荒唐事,不能怕丢人,唯有如此,死的时候才够本,才开心!” 合欢摇了摇头,道:“哎,我算是服了你了,从小教给我的道理,就跟人家都不一样,而且是截然相反的,也不知道你存的是什么居心!” 白发老头斜了一眼合欢道:“白眼狼,没良心!从小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嘛我!耽误我多少段好姻缘,还对你什么居心?我对你啊,只有苦心!” 合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您自己魅力不够,找不到媳妇,怎么还赖我啊!要不是我可可爱爱地一直在你身边,这才引得几位女子对你的注意,恐怕都没人会主动跟你搭话吧。真是的,有没有搞错?” 白发老头‘切’了一声,不再言语,抓起一把银子就要往外走。 合欢急忙一手拦住他,问道:“师父你这拿银子是做什么去?” 白发老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管束自己的小徒儿,不服气地道:“买胡麻仁去!什么都管,越来越像。。。”说到这里,白发老头忽然住了口。 合欢自然也注意到了,追问道:“像谁?我爹?还是我娘?” -------------第六十五回药酒(2)完------------- 第六十五回 药酒(3) 白发老头摆摆手,示意合欢赶紧让他过去。 合欢不依不饶地问道:“我爹娘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我从小就跟你在一起了?你快说,今天不说,就别想出去。” 白发老头道:“别闹了,不是说等你帮我办成这件大事儿,我才告诉你的嘛。” 合欢嘟着嘴,道:“我没有帮你嘛?不是为了帮你,怎么会陪你天南海北到处跑?若不是帮你啊,我还在西边做我的壮阳小妙手呢!” 闻言,白发老头在心里默默地笑了笑,暗暗想道:“你娘亲当年如此孤标傲世、犹如仙女,若是在天有灵,知道我把她女儿培养成了这个样子,想必要气得活过来吧!” 合欢见他不再搭话,知道今日也终究问不出个结果,便转念道:“好,我帮你。赶紧达成你的目标,我也好赶紧知道自己的身世。喏,银子给我,我去给你买,省着你老眼昏花,又给弄错了。” 白发老头嘿嘿一乐,道:“乖徒弟,师父没有白白养你一场啊!快去吧,咱们一定要研制出一种最香醇的酒,一种药酒,争取在十日后的酒神帮大会上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合欢嗤笑一声,便出去了。她刚刚走出去这家客栈,便四下地看了看有无跟踪自己的人。发现没有人后,她的脸上明显划过一丝失落。 ------------------第六十五回药酒(3)完------------------ 第六十六回 暂别(1) 是的,合欢不能否认,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偷偷地怀揣一丝期待,希望那个人还在。 虽然只是短短地见了几面,但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旦在生命中出现,便会莫名其妙地成为一种不可取代。 那么,夜舟此番真的没有再跟过来,是否已经真的放弃合欢了呢? 原来,三日已过,他被合欢下的毒刚刚好转,可体内另一种毒又无情地发作起来了。这才没有力气再去跟踪合欢。 原来,他虽然看上去内力颇高,剑法精妙,是世人心目中的武林才俊,但其体内却早已身重奇毒,无法医治。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准时发作,毫不容情,除非及时服下解药,否则会全身剧痛难忍,头胀欲裂欲崩。 而这解药,却在祁子瑾的手里,远在千里之外。这一次,就在夜舟险些毒发难忍之际,就在他责怪自己出来太久之时,祁子瑾却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如期而至,就这样出现在夜舟的面前。 夜舟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幕是真实还是虚幻,只是水中捞月地将手向对方抓去,直到听到一声急切的呼唤“阿舟”,这才知道他此命未绝,疲惫地瘫倒在地。 随着嘴里一丝甘苦的感觉,夜舟慢慢回过神来。他睁开双眼,看到了双眼有些红肿的祁子瑾正略带埋怨地看着自己,笑着道:“来了?” 祁子瑾闻言,使劲儿地拍打了夜舟一下,嗔怒道:“你又一直都不回来,我若是再不来,你岂不是就没命了?跟踪了这么久,难道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夜舟直到祁子瑾这是在关心自己,顺势将对方拥在怀里,笑着道:“对了,忠义堂的事情,你爹怕是都知道了吧。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 祁子瑾听到这话,急忙推开了夜舟的怀抱,怒气冲冲地道:“别提了,我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让问天剑阁直接坐稳了中原第一大帮派的位子,他却埋怨我自作主张,背着他暗中行事。不仅没有夸我欣赏我的意思,还一副我给他闯了大祸的感觉。真是。。。!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他还禁了我的足!” 夜舟眉毛一挑,问道:“那你此番又是如何脱身的?” 祁子瑾道:“哼,普天下之,又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我祁大小姐呢?不过是一杯茶而已,就放倒了我的娘亲,穿着她的衣服,我自然就混出来了。” 夜舟定定地看着祁子瑾,试探地问道:“只为了来找我?” 祁子瑾点了点头,又继续道:“这个自然,不过也顺道办了另一件事儿,真是让我颇有成就感呐!” 夜舟不自然地笑了笑,顺着问道:“哦?何事?” 祁子瑾面上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道:“还不是关于我那不争气的哥哥啊!这回可好了,被我这么一闹啊,他怕是以后,跟爹爹再也父慈子孝不起来了。” 夜舟贴心地倒了一杯茶给这位讲得眉飞色舞的大小姐,点头道:“愿闻其详。” 祁子瑾眼里有了光彩,道:“是这样的,那日我刚刚从剑阁里跑出来,就接到消息,在城郊的一座财神庙里啊,居然发现了我兄长与那个勾引他私奔的暖香坞女子的踪迹。我接到消息,就让杨柳青带着人故意穿上剑阁夜行服饰前去围堵,并嘱咐他们不许伤害我大哥,但务必要全力扑杀那个女子。” 夜舟点点头,道:“所以祁子琰就会认为,是他的爹娘派人来杀害他的红颜知己,所以就会更加痛恨祁问天与乌姜夫人。如此一来,他们关系越僵,你夺位的希望就越大。那你不顾一切,出现在我这里。。。难道,你大哥此刻也在酒神帮?” -------------第六十六回暂别(1)完----------------- 第六十六回 暂别(2) 祁子瑾得意地一笑,道:“我看上的男子,就是聪明绝顶,一点就通。那女子受了重伤,我那大哥带着她去医馆救治了,可惜最后还是没活成。于是在心灰意冷之下,他已经决定去圣山当守卫,一辈子不下山、不涉足红尘世俗了。我一面派人紧紧跟着,一面过来给你送解药啊。” 夜舟点了点头,道:“圣山守卫?呵呵,真是亏他想得出来,不愧是热衷于看闲书的人。既然老天已经这么照顾我们,让我们各得所愿了,那我们自己可就得再争气一点儿,把此事做实。既然你哥哥已经打算离开世俗了,我劝你再想个法子,让他有勇气上山,没办法下来。这样一来,你们问天剑阁就只剩下你一个健全的了。” 祁子瑾觉得对方说得有理,但又有些迟疑,道:“可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是我亲兄长。毕竟同胞兄妹,我总不能杀了他吧。” 夜舟见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引诱说道:“那也倒不必,也有不杀人却能让他留在圣山上的方法。同时,也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祁子瑾闻言,急忙问道:“什么方法?快同我讲来。” 夜舟往床上一趟,笑着说道:“那要看你怎么伺候我了。” 祁子瑾面色一红,嗔道:“坏人,方才还那么难受,怎么这会儿又全好了?” 夜舟向窗外望了一眼,将帘子拉上,见那小玉貂匆忙跑了出去,就知道是合欢出门了。这时候,夜舟心中居然涌起一股莫名的踏实感觉,心情也忽然极好,与祁子瑾回眸一笑道:“试试便知。” 过了好一会儿,祁子瑾依偎在夜舟的肩头,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夜舟见状,顺势说道:“考虑得怎么样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瑾儿,你就差这最后一步了。眼下我已服了解药,一月之内想必无虞。你若真得了手,不仅能让你兄长在圣山上再也下不来,还能助我取得玉璧。” 祁子瑾一惊,急忙睁开眼睛看着夜舟,疑惑地问道:“那你呢,怎么,不陪我一起去圣山吗?” 夜舟咳嗽一声,道:“你有所不知,那个功夫奇高的老头儿还在这里呢,他虽然说裴青衣已经毒发身亡了,但你我却始终没见到尸体,不是么?所以我怕其中有诈,对他实在是有些信不过,想再跟他一段时日看看。再者,我怕忠义堂的那块玉璧就在他身上。三者,这酒神帮帮主手里,也有一块玉璧,不知到能不能给偷出来。若能盗来,胜算岂不更大一些?因此,这一次需要你我分头行动,各自奔波,只要你我其中一方能有些收获,最后就总不至于空手而归,瑾儿,你说是不是?” 祁子瑾娇哼一声,道:“哼,话虽如此,可人家刚来,就要被你撵走了!” 夜舟宠溺地笑笑,道:“听话,咱们未来的日子,可还长着呢。把你在问天剑阁的地位夯实,这才是当务之急啊,对不对。” 祁子瑾闻言点了点头,道:“嗯,那好吧,那你凡事小心点儿,别逞强。那老头武功太高,你暗中跟着,别让他起疑。” 夜舟道:“领命,你也是啊!” 就这样,二人依依惜别。 门外的随从听到这里,直摇头道:“哎哟哟,左拥一个合欢姑娘,右抱一个剑阁大小姐,我要是有咱们公子功力的十分之一,噢不对,是九牛一毛,我娘也就不会为了给我娶媳妇的事儿而发愁得头发都白咯!” 另一名随从急忙嘘声道:“你可小点声,想死啊!万一让里面的人听到了,你还想活吗?” --------------第六十六回暂别(2)完--------------- 第六十七回 二人对峙(1) 一连几日,掌灯对祁子珏都伺候得十分小心,处处留意,生怕露出破绽。而祁子珏这几日也没有再去为难掌灯与疾驰,仿佛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面,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平淡无奇地度过了。 终于打消了祁子珏的怀疑,掌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另一方面,她又感到十分焦急。因为自己混进问天剑阁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能够服侍这位性情古怪的二公子,而是为了偷偷学到祁问天的剑法,可以让她给父亲、给忠义堂的师伯兄弟们报仇雪恨! 这一夜,在确定祁子珏已经睡去后,掌灯偷偷摸摸地从一旁的床上爬了起来,装作去如厕的样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外面。 伴着月光的清晖,掌灯走到了小筑最南侧,也就是与九剑学堂只有一堵高墙相隔的地方,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绳子与钩子,准备爬到墙上,偷窥九剑学堂弟子练剑。 谁知道,她试了好久,却根本爬不上去,无论怎么努力,那钩子每每抛到一半便垂了下来,凭她的这点儿力气,根本抡不过去。 正在垂头丧气之时,她忽然想到了祁子珏的书房。对啊,身为祁问天的二儿子,他的书房里肯定也有一些剑法秘籍之类的东西。 于是乎,掌灯又偷偷摸摸地溜进了祁子珏的书房,发现此处果然藏书众多。她兴奋地拿出一只蜡烛,点燃了它,然后借着无比微弱的灯光,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翻查了起来。 可是她却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她的二公子祁子珏天生眼盲,因此这间书房里面所有的书籍,都是用刀篆刻到竹简上去的,根本没有用笔与纸来书写的。所以在短时间以内,她根本就不能确定书上的内容。 “唉!”掌灯心里长叹一声,顿觉十分懊恼,埋怨自己想法疏漏。看来今日注定是一无所获了,思及此处,她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想赶紧回去,以免节外生枝。 谁知,就在她刚关上书房大门,转身打算离开的那一刻,迎面便碰上了一个人。只见那人衣衫单薄,坐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与月华别无二致的清辉, 是的,那人便是祁子珏。 掌灯顿时愣在原地,祁子珏,怎么会?他明明已经睡着了啊,明明已经对自己打消了疑虑。。。是自己方才那么蹑手蹑脚,却还是把他吵醒了?还是这段时间,对方只是假意放松警惕,就为了让自己放下戒备,露出马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自己如今被抓住现行,搪塞是肯定搪塞不过去的,解释也是很难能够解释得清的。要不要欺负他看不见,赶紧溜掉,事后就推脱不认账。反正他也没有证据。可是对方却是有内力在身的,自己能不能逃走还不一定,而且即便逃走了,对方也心知肚明知道是她。人家身为主子,即便没有证据,但也有一万种方法撵走自己。而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心里也不愿意这么做。那人本来就已天生眼盲,心里面够苦了,自己绝不能如此欺负于人。就算被罚被重责又能怎样,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想到这里,掌灯也就大大方方起来,淡然地走上前去,俯身拜过祁子珏,道:“公子怎么醒了,穿得如此单薄,让奴婢先服侍您回去吧。” -------------第六十七回二人对峙(1)完------------ 第六十七回 二人对峙(2) 听到这话,祁子珏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没有想到被抓住现行的对方,其心居然如此稳如泰山,看来倒是个厉害角色! 想到这里,祁子珏伸出双手操纵坐椅,向后面退了几步,然后将他的武器上面的一根琴弦甩了出来,当即抵在掌灯的脖颈上,严肃地质问她道:“说,来我书房是为何?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掌灯丝毫未躲,顿了顿,直言相告道:“公子,请你相信我,我对您、对剑阁都并无恶意,只是我来此处的目的与苦衷,实在没有办法向他人宣之于口,我。。。。” 就在这时,掌灯还未说完,对面的祁子珏却突然开始有些不对劲儿。 掌灯发现,先是抵在自己脖颈儿上面的琴弦有些颤抖,随后祁子珏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向一侧倾倒,并伴随着抽搐。 怎么回事?难道是发病了?掌灯看得呆住了,只是下意识上前去扶祁子珏。 而这时,祁子珏已经从座椅上滑落,面色惨白,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神死死地盯着掌灯。 这几日,掌灯从没见过祁子珏如此,当下慌得不行。看这样子,若无法及时救治,只怕对方会抽搐不止,后果不堪设想,兴许再也醒不过来也说不定。掌灯想到这里,忽然一顿,心想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今晚偷偷进入书房的举动,岂不就没人知道了么? 而下一刻,掌灯忽然打了个冷颤,摇了摇头。是的,这个邪恶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几乎只存在了那么一瞬间,就被立刻推翻了。 因为,掌灯想起了她的父亲裴尚武,也想起了整个忠义堂。出身于这样的世家,从来都是以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为己任,如今她怎么可以为了一己私欲,置无辜之人的性命不理?若真是这样,岂不是对不起父亲从小的言传身教,岂不是对不起祖父、父亲与众位镖师叔伯的毕生理想与努力? 是以,掌灯只犹豫了片刻,随即便立即大声呼救起来。也就在这时,祁子珏也再也撑不下去了,闭上了眼睛。 最近处的疾驰闻声而来,看到此情此景,连忙跑着去叫住在阁内的齐大夫。 齐大夫匆匆赶来后,见到六神无主的掌灯,又看着倒在地上的祁子珏,眉头紧皱,急忙将祁子珏接过手来,并终于扎针入穴,以缓抽搐,稳住了祁子珏的顽疾,也再一次救下了祁子珏的性命。 终于脱离了危险,掌灯颤抖着双手,心终于放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那位天天给祁子珏送药的妈妈也闻讯赶来了,一路上便骂骂咧咧的。 看到歪在地上的祁子珏,竟是又气又急,急忙将怒火中烧的眼光投射向掌灯与疾驰。 那妈妈看着上了些年纪,身手却十分矫健。眼下竟是一言不发,上来便给掌灯与疾驰两脚飞踹,并掐着腰骂道:“你们两个狗奴才,我问你们,你们是怎么照顾的二公子的,昂?你们要死,也别连累着我啊!你们知不知道,万一这位主子有点什么事儿,有个三长两短的,别说你们了,也别说我了,就连咱们乌姜夫人,那都脱不开关系!你们。。。真是。。。,哟,齐大夫,您也在呐,今夜多亏您了,您真是受累了。那个。。。二公子他现在怎么样了?今夜为何突然发病。。。” 齐大夫皱着眉道:“公子今夜怕是着凉了,以后可要千万小心,不能再让公子沾凉了。他这个毛病,最是怕凉。” 那妇人赶紧点点头,狠狠地瞪了掌灯与疾驰二人一眼,便去送齐大夫出门。转眼,便回来了。只见那妇人面带怒色,嘱咐在场的人,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二公子如今既然已经转危为安,那么今晚的事儿,就都不许跟外人说出去,也不许跟老爷提及,听到了么?” 众人纷纷点头。那妇人面色稍缓,道:“其他弟子先回去休息吧,都别在这儿聚着了。你们两个,给我留下!” 掌灯与疾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低头不语。 就在那妇人撸起胳膊想要好好给二人长个记性时,祁子珏的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李妈妈,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眼下,我还需要这两个人服侍。” 李妈妈顿了顿,没趣地道:“哎呀,二公子您醒啦?感觉怎么样,没有大碍了吧。可吓死我了,呃。。。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那明日再说!”语毕,李妈妈又狠狠地瞪了掌灯与疾驰两眼,意犹未尽地走了。 接下来,只听祁子珏微弱地声音道:“疾驰先出去,掌灯留下,我有话问你。” 闻言,疾驰只好领命而去。偌大的屋子里,除了昏暗的灯光,只剩下虚弱的祁子珏与心如擂鼓的掌灯二人。 ---------------第六十七回二人对峙(2)完--------------- 第六十八回 送客(1) 掌灯低着头,虽然祁子珏根本就看不见,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被对方那如炬的目光刺得满脸通红。 半晌沉默后,祁子珏忽然不顾刚刚恢复的身体,强行运功,一把擒住掌灯的手腕,像在试探着什么。 掌灯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却发现祁子珏一脸凝重,眉头紧锁。 原来,祁子珏突然如此,是为了探明对方内力究竟如何,并以此断定对方的危险程度。 而眼下,他已经确定了,掌灯的体内根本没有任何内力可言,完全不是习武之人,即便是怀有目的进来问天剑阁的,想必自己也能控制得住她。 于是,祁子珏这才卸下防备,展开了眉头,收回双手,向掌灯道:“方才,我将李妈妈赶走,同时也没有道破你今夜偷闯我书房的事情,就是为了给你留一条活路,你可明白?” 掌灯心里如何不知,只见她后退两步,跪在地上,小声地道:“奴婢明白,谢公子大恩!” 祁子珏道:“明白就好,你若是真心谢我,便如实告诉我,你混进问天剑阁的真实目的,还有方才在我书房里,你要找的东西。” 掌灯听到这几句话,忽然有些莫名冲动,几乎就要把真相说了出来。 是啊,问天剑阁与忠义堂两家,旧年里也算曾经交好,虽然如今没结成秦晋,又赌气断了交,但总算没有实实在在的仇恨,要不要直接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与祁伯伯相认呢?这样一来,祁伯伯或许还会给忠义堂做主,亲自出马去杀了夜舟! 眼看话已经到了嘴边,掌灯咬了咬嘴唇,几乎就要宣之于口。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了当街退聘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让问天剑阁与祁问天颜面尽失,万一他在心中记恨于忠义堂,岂不是。。。 想到这里,掌灯又把相认的想法给憋了回去,仍是那句一样的话:“公子,对不起,我是真的有我的苦衷,实在无法宣之于口。但奴婢可以保证,奴婢对您、以及对问天剑阁,都没有丝毫恶意,请公子明鉴。” 祁子珏听到这话,反而笑了起来,道:“又是这句话,看来你还真是固执啊!果然不是单纯入阁做杂役这么简单!你知道么,当初你回答花瓣数目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你不对劲儿了,以你的胆量和谈吐,并不像是寻常的山野之人。” 掌灯咬了咬嘴唇,斗胆接话道:“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那么奴婢就再壮着胆子,试一次自己的运气。” 祁子珏嘴角微微上扬,道:“哦?被夸了两句,就飘起来了?倒是反问起我来了,呵呵。好吧,反正漫漫时光,从来都是无趣居多。我倒是不妨一听,你且问吧。” 掌灯抬眼看了看祁子珏,一字一顿地问道:“公子与我素不相识,方才为何要放我一马?” 祁子珏闻言一滞,收敛了笑容,长叹一声道:“唉,看来你我竟是主不知仆,仆不知主啊!你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这几日,我们之间竟是白白相处了。” 掌灯皱了皱眉,颇有些疑惑不解。 祁子珏冷笑两声,继续说道:“你倒是说说,你来剑阁都几日了?” 掌灯闻言,努力地回忆起上山那日,恭敬地答道:“回公子,奴婢刚上山来那日,正是十五,如今已经二十二了,算起来,来剑阁已经七日了。” 祁子珏点点头,道:“七日了啊,那也着实不短了。古人有云,但凡聪慧之人,哪怕一面之缘,亦能好坏即判。我问你,经过这七日的相处,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六十八回送客(1)完----------------- 第六十八回 送客(2) 这个问题,着实把掌灯给难为住了。只见她又咬了咬嘴唇,胡乱地转移话题道:“这。。。公子是个。。。呃,您是个芝兰玉树、秀美无双的人。” 祁子珏闻言,登时撇了撇嘴,无奈地道:“谁让你说我的相貌了,再说了,我的相貌是好是坏,你觉得对于我来说有任何意义么?” “是,公子。啊!不是的,公子。呃,奴婢其实是想说。。。呃。。。”掌灯一时有些语无伦次,她本来想顺着祁子珏的话说,后来忽然想起来他后面说长相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于是又想否定他的这种说法,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对方,平时伶牙俐齿的她,忽然间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见状,祁子珏结果对方的话,继续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喜怒无常、以刁难下人为乐的坏主子吧!” 听到这话,掌灯急忙摇了摇头,求生欲极强地说道:“不是的,公子。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但后面几天却不这么想了。因为我们都发现,您除了嘴上总是刁难我们以外,其实根本没有真正惩罚过我们。反而。。。反而暗中处处维护我们。” 听到此处,祁子珏噗地一声笑出声来,摆手说道:“你这可才说错了,我可不就是喜怒无常、热衷于刁难下人嘛。我这里之所以留不住丫鬟与小厮,还不就是因为我难以相处、让人无法接近么!” “啊!”掌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公子,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眼下她根本不想离开问天剑阁,所以她变得十分讨好与顺从,可无论她怎么绞尽脑汁去迎合对方,对方就是不买账。 祁子珏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反而饶有兴致地继续说道:“但同时,我更万分讨厌欠别人的情,所以别人若是对我有恩,我必须马上还之,省着这情分搁在心里,搅得我好生心烦。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何放你一马么,我告诉你,就是为了还你的情。” 掌灯心里暗道:“还我的情?什么情啊?”,想了想,掌灯又张嘴问道:“公子,我这几日尽心服侍您,是我应该做的,根本不算是什么恩情。” 祁子珏闻言,冷哼了一声,笑着道:“哼哼,谁说这个了!再说了,你还有这个自信说你是尽心服侍?我看你是笨手笨脚,尽给我添乱才是。我所说的情,指的是今夜。今夜在我撞破你行踪有异之时,也正巧是我发病之际。你本可以不管不顾,任我去死,这样便没人知道你今夜的事了,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你还是选择了为我叫人。就在我彻底昏过去的前一刻,耳边听到了你那刺耳的声音。所以,我还你一个人情,答应你不会把今夜的事情说出去。” 掌灯闻言,心有些虚,因为祁子珏话里那个恶毒的想法,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只不过后来,还是善良占了上风。 于是她支支吾吾、难为情地摆摆手,道:“这。。。这都是我该做的,公子,您不要放在心上。实在是,不算什么的。” 祁子珏抬了抬手,准确无误地指向了一旁的木凳,示意让掌灯坐下来说话。此刻,掌灯心中满是喜悦,看来公子果然是个好人,表面上阴晴不定、刻薄狠毒,实际上则是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 却没想到,祁子珏让自己坐下来的目的,是为了宣布一个让她绝望的消息。 “我不会将你今夜的事情说出去,但你既然怀有目的而来,我这里也决计不能留你。明日,你便自己引咎请辞吧。” --------------第六十八回送客(2)完----------------- 第六十八回 送客(3) 掌灯刚刚坐下,听到这句话又瞬间站了起来,惊愕不已,难以置信地问道:“公子,您说什么?您要赶奴婢走?” 是的,无论如何掌灯也无法相信这句话是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的,方才公子明明还在与她开着玩笑啊,言语柔和,怎么这会儿忽然就。。。 掌灯抬头打量着祁子珏的神情,那样子看上去竟然十分严肃,并不是随便一说的玩笑神态。登时,她的心里凉了半截。 祁子珏道:“也不用有什么想法,反正迟早你也是要走的,我这里从来没有人能够长久地留下。何况发生了今日这样的事情。。。。”说到这里,祁子珏欲言又止,不再说下去。 此时的掌灯,却根本无法听懂祁子珏的这句话,只是不想被这样就撵了出去,于是还心存一丝希望地道:“公子,我知道我这几日做得还不够好,今夜又给您。。。可我真的并非存心。。。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您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 祁子珏面无表情地问道:“连来问天剑阁的真实目的都不肯说,还敢奢求我留下你?你。。。” 就在这时,掌灯第一次打断了祁子珏的话,咬着嘴唇坦白道:“是想学武,公子。我跟您坦白了,我来剑阁,就是想学剑法的。方才去您的书房,也是想去找寻剑法秘籍。公子,本来我女扮男装,是为了去九剑学堂的。可我哪位大侠都不认识,年纪又大,又没有武功基底,九剑学堂那边根本不肯收留我。本来我是心灰意冷地想要下山离去的,却半路碰到了疾驰上山应聘家仆,这才知道剑阁在招杂役,才想到过来试一试,看有无机会可以偷学一点儿功夫。若我说得这些话里有半点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完这么一大段话,祁子珏终于似有所悟、缓缓而道:“哦,原来如此。若是将你的长话短说,就是你是想混进来偷师,对不对?难怪你方才身上还带着一捆绳子。” 掌灯被说得无言以对。只好愧疚地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倒是祁子珏忽然联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地分析道:“这就更有意思了。你一个没有任何武功根基的女子,不仅不远千里迢迢不辞劳苦,还要冒着巨大风险地女扮男装,非得来九剑学堂学武。那么,让你产生如此想法的动机,又是什么?” 掌灯被祁子珏的话惊到了,被他的敏捷思维所惊到了,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让掌灯没有想到的是,祁子珏的分析,还没有完。祁子珏继续顺藤摸瓜假设道:“人都说事出必有因。你这么做,肯定也是有一个巨大的动力,在后面驱使你吧。这世间,除了一样东西,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善良聪明之人,甘愿如此铤而走险、全力一搏。” 掌灯看着越来越接近真相的祁子珏,忐忑地问道:“一个。。。原因?” 祁子珏忽然看向掌灯的方向,吐出了两个字:“仇恨。” -------------第六十八回送客(3)完--------------- 第六十八回 送客(4) 话到此处,掌灯像是被从头到尾窥视了一遍的困兽,毫无力气地跌坐在那木凳之上,倒与祁子珏莫名地平起平坐了起来。 此刻,她也不心慌了,反而直截了当地道:“公子好生聪慧,让人叹为观止。公子虽然眼睛看不见,心中却澄明如月,照得奴婢无处遁形。事已至此,奴婢不敢再欺瞒公子,奴婢肩上,确实是有血海深仇。只是此仇此恨,与问天剑阁毫无关联。而我来此处学艺,也恰恰能够证明这一点。否则的话,我又怎么会来到这里自投罗网?如此的话,敢问公子,可不可以容我在您这儿栖身伺候?” 说这话时,掌灯的双眼里面,已经发出了最后的一丝希望,与绝望仅一念之隔。是的,祁子珏接下来的决定,将直接影响到她此后的命运。 只听祁子珏道:“这话我信你,没有什么人,会跑到仇家的地盘去学武复仇的。我相信你不会对剑阁不利。” 听到这话,掌灯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公子,您的意思是。。。?我可以。。。” 却见祁子珏摇了摇头,道:“但你还是得走,因为你想要复仇的心思,早晚会打扰到我。我不喜欢心中满是仇恨的人,留在我身边。” 闻言,掌灯的神色,终于彻底黯淡下来。她并不傻,知道对方此时心意已决,不可更改。诸如这类被无情拒绝的场景,其实她并不陌生,在之前被安排会见各位世家公子的时候,她已经体会得淋漓尽致了。 掌灯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公子。。。你。。。” 祁子珏道:“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 掌灯摇摇头,道:“奴婢不是奢求公子回心转意。只是想说,天气眼看越来越冷了,请公子一定要多多保重,不要再着凉了才好。至于奴婢,公子您放心吧,天亮了我就请辞去。只是此刻已经快三更了,您得赶紧休息一会儿才行,奴婢服侍。。。要不。。。让疾驰进来伺候您吧。” 祁子珏闻言,淡然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掌灯对着祁子珏,拜别一番。然后快速地收了一下自己的衣物,退了出去。 掌灯回到下人房,去叫了已经睡着的疾驰过去伺候祁子珏,随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无声地哭泣起来。 这时的掌灯,却没有听到祁子珏在屋内的轻声感叹:“既然早晚都是散,晚散倒不如早散!不如早散啊!” ---------------第六十八回送客(4)完--------------- 第六十九回 阿黄(1) 第二日,阳光已经洒进了屋内,照到了掌灯的脸上。可饶是如此,掌灯却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原来昨夜,她睡得实在太晚了,而她又实在是太心累了。 而这时,疾驰突然敲了敲掌灯的房门,并将她给吵醒了。 掌灯忽然起身,这才意识到已经这么晚了。急忙去开门,只见疾驰满脸大汗,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回事阿?怎么还睡呢?你能睡得着?听说公子要让你出去了?”疾驰的嗓门,真是中气十足,以一当百。 掌灯闻言,丧气地点了点头,答道:“是啊,我这就走了,以后不能陪你一起了。” 疾驰皱着眉头,讯问道:“为什么啊?是因为昨晚的事儿?还是公子发现了你其实是个女的?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实话实说呗,也别做杂役了,改做丫鬟不也挺好么?为啥非得走啊?” 看着这个满脸关切的新朋友,掌灯心里莫名一暖,也决定什么都不跟他说,道:“不是因为这个。是。。。昨夜公子不是发病了么,上面怪我照顾不周,如今也不是公子要撵我走,是我自己引咎请辞。你别多想了,我笨手笨脚的,早晚也有这一天。以后你要好好地照顾公子,也照顾好自己阿。” 本来是想岔开话题的,可谁知道说到这里,掌灯的鼻子一酸,莫名有些不自在。 疾驰也听出了这字里行间的委屈与难过,知道她也不舍得走,只好劝道:“哎呀,我发现你自从成了女儿身后,就婆婆妈妈了许多,自己那么笨,怎么还操心上我了?唉,既然没办法必须要走,依我看,也不算得什么了不起的事儿,我原来在别的大户人家帮忙,也是经常被责罚,被换来换去的,这营生本就极不不稳当。” “对了,光顾着问你了,正事儿差点忘了。”疾驰一拍脑门,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 只见疾驰从身后拿出来一只包裹,扔到了掌灯的怀里,道:“这只包裹,是公子让我交给你的。说是他的惯例,是每位辞行的仆人都有份的,让你好生收着,也不必感谢。不瞒你说,掌灯,我偷偷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好些碎银,还有一本什么什么书。公子说他与你虽然只是短短的主仆一场,却也祝你前路顺遂,得偿所愿。” 掌灯闻言,眼眶有些酸酸的,急忙谢过疾驰,也谢过公子,最后目送疾驰离开。 是啊,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掌灯已经先后失去了父亲、师叔伯、师兄弟们,如今又失去了能够让她报仇雪恨的最后一丝可能,她的眼里已经再无光彩,世间万物已经与她无关。 此刻的掌灯,根本没有心情去看那只包裹,只是拖着沉重的脚步,以此告别这个曾经让她重燃希望的地方。 就这样,掌灯又恢复了裴青衣的身份,在下山的路上漫无目的地一步一步走着。谁知刚走出去剑阁没多久,便看到一群男子在山腰之间围堵一条大黄狗。 只见那黄狗有小半个人高,却长得极瘦,脸上的右眼处,还有一片白色胎记。在众人的围堵下,那黄狗避无可避,惊惧得嗷嗷直叫。 --------------第六十九回阿黄(1)完--------------- 第六十九回 阿黄(2) 听到这叫声,一名为首的男子皱了皱眉,啐了一口,又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粗壮的树枝,扬手便像那大黄狗打去,大黄狗被狠狠地抽了一下,自然应声而叫,凄惨无比。 在众人的叫好声里,那名男子更来劲儿了,刷刷几下又打了下去,狗狗身上顿时流出了鲜血,皮肤破裂开来。 看着那无助的就要被打死的大黄狗,裴青衣的心头登时窜上一股怒火来,刚想大声喝止住那些人,又忽然意识到对方都身着剑阁弟子服饰,若是冲突起来,自己绝对打不过他们。 是的,如今她再也不是忠义堂的大小姐了,身边没有高手和师兄弟们的保护,她什么也不是。 可眼看那只可怜的黄狗就快被打死了,裴青衣终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她选择文斗,开口道:“各位少侠且慢,请手下留情。” 闻言,众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到裴青衣身上来,发现说话的居然是个衣衫破旧的丑女。一时来了兴致,纷纷围了过来道:“哟,你是谁啊?为何让我们手下留情?” 只见裴青衣装模作样地笑笑,道:“各位少侠,真是对不住,原是我本也有一只黄狗来着,可它生病去世了,我这心里甚是想念。方才啊,把它错认成自己的那只了。啧啧,长得还真挺像的,不知各位少侠可否割爱,就把这条狗让给小的吧。” “哎呦”,为首那个打狗的弟子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这话我可不信。依我看呐,是看我们打它,你舍不得吧。我们的狗,我们想打就打,管你什么事儿?你说这狗跟你家原来的狗长得像,怎么因为这个,我们就得把狗给你么?哼哼,我看你虽然长得丑,但想得倒挺美啊!哈哈哈!识相的赶紧让开,不然连你一块打!”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裴青衣在身后攥着拳头,也笑着道:“这位少侠说得极是,是我无礼了。可它俩也是真的长得像,可不可以让我把它带走?那个,我这里有一些碎银子,请各位少侠吃酒喝茶。还请各位少侠千万别跟我客气才是啊。” 为首那人闻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打量着裴青衣这身破旧衣服,也不知道对方能付几个钱。 于是试探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跟那狗之间“惺惺相惜”是吗,哈哈哈哈。我可告诉你,丑丫头,这条狗是我们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又喂养了很久,才长了这么大。岂能轻易给你?” 裴青衣听这话里有戏,却不知自己包裹里有多少钱,于是急忙解释,道:“这位少侠,您所言极是。只是我今日急忙出来,也没曾带多少银子,恐怕不够。但我可以把身上所有银钱,都敬送给少侠们,少侠们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把狗给我吧。” 打狗那人摸了摸胡子,知道自己碰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于是稍加思索了一下,道:“哟,又碰到一个妇人之仁的!哈哈哈!好,狗给你也行啊,可这狗是我五十两银子买回来的,你若是给我五十两银子,我便将这狗让给你。你若是只有十两,我就给你一条腿,若是三十两,就给你一个狗头,哈哈哈哈!” --------------第六十九回阿黄(2)完---------------- 第六十九回 阿黄(3) 裴青衣闻言,恨得几乎咬牙切齿,真想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算了。她此刻只觉悲愤交加,不能自已,只恨自己的忠义堂已被灭掉,不能借助父亲的势力收拾了这帮人。看来忠义堂被灭后,果然流氓无赖四处平地而起。 但她眼下没有别的法子,那狗狗直盯着自己看,自己又如何能够狠下心来不去救它?她想了想,将祁子珏送给自己的包裹打开,心中祈祷只要五十两就好,整整五十两就好。 就在这时,裴青衣抽出来几张银票,一些碎银,以及一本剑法秘籍。居然是白纸黑字写在上面的。“初级内功与剑法”。 这时,掌灯眼眶有些湿润,她再一次确定,这世上,虽然有人是说这甜言蜜语的恶魔,但也终归有人,是嘴硬心软的好人。 看到银票的数目后,裴青衣内心几欲狂喜,她先是从包袱里,从容地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那个人,并当着围观群众的面,说道:“这里正好有一百两,便孝敬给各位大哥。谢谢垂怜转让。” 随后,裴青衣便要上前牵走那条狗。谁知对方见到银票后,不仅没有心花怒放,却忽然气急败坏起来。 原来,那人眼看裴青衣衣衫破旧,却万万没想到她出手能这么阔绰。他本意是想为难一下对方,没想到对方真的财大气粗,一下子便拿出来了一百两银子。这下可有点打脸的感觉。 找个什么借口教训一下对方呢?有了,对方眼力颇敏锐,在裴青衣从包裹里掏出银票的时候,一眼就撇到了那本秘籍。 由于这几人都在问天剑阁学艺,是九剑学堂的弟子,因此也都知道那本书是属于九剑学堂的。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个丑女,于是他们怀疑裴青衣的银子和书都是偷来的。 为了邀功,几人把裴青衣制服,将她押到了问天剑阁的阁主—祁问天的面前。裴青衣纵然不愿,却也挣扎无门。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将以这样的方式,去直面那个曾经险些成为她另一位父亲的人。 祁问天此刻正忙于正事,见几位弟子忽然压着一个女子上前,后面好像还跟着一条狗,不禁揉了揉太阳穴,确定自己是不是老花了眼。 直到其中一名弟子道出部分原委后,祁问天才又打量了一下裴青衣,并向她道:“噢?据说你包袱里面,居然暗藏着我问天剑阁的剑法秘籍?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意欲何为?你到底是何人,赶快从实招来!” 裴青衣想了想,本想和盘托出,却忽然想到自己如果说出实情,恐怕会卖了祁子珏,致他于难堪境地。如今她既已被擒,想必下场注定悲惨,何苦再连累旁人呢。于是嘴硬道:“回阁主大人,本人乃无名小卒,不足道来。此番偷盗贵派剑法,不过是为了修习之用。如今即已被擒,甘愿受罚。只是有一点,此事说到底,还是全因那条黄狗,才让我行迹败露,如此看来,它也算是问天剑阁的功臣了。阁主大人您威名远播,盛名在外,想必在严惩小人的同时,也一定会赏罚分明,给它重重赏赐,留条活路,免受无端皮肉之苦。” 闻言,祁问天眉头一动,没想到这姑娘不仅毫无惧色,对所做作为供认不讳,还话里有话,不做白白牺牲,宁可搭上自己,也要为一条狗求情。当下便十分纳闷,目光落在那只黄狗上面。只见它长得骨瘦嶙峋,四腿瘦长,身上伤痕累累,眼里充满惊惧。 祁问天看了看那为首的弟子一眼,道:“军光,这条狗又是怎么回事?你方才莫不是只跟我说了一半的故事?” --------------第六十九回阿黄(3)完----------------- 第七十回 携犬归来(1) 那名唤军光的弟子恶狠狠地瞪了裴青衣一眼,道:“师父,这女子行踪诡异,盗窃秘籍,徒儿认为。。。” 祁问天面上微微有些不悦,喝止他道:“为师的问题,你难道没有听清吗?” 黎军光闻言,只好改口道:“是,师父。方才。。。方才这恶犬拦路,弟子们正在教训它。谁知道这个女子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非说这狗像是她以前养的那一条,要强买过去。然后她翻包袱找银票时,把秘籍给露出来了,被我们几个发现。于是赶紧送到师父您这儿来。” 听到这话,裴青衣忽然笑了起来。 祁问天皱了皱眉,未及做声,便听黎军光怒不可遏地厉声问道:“你笑什么?” 裴青衣干脆地回道:“笑你所言,可笑至极。我若存心偷窃秘籍,又岂会在掏银票时故意露出来给你们看?分明是你们几个败类弟子,强抢平民钱财。这才阴差阳错,发现这本秘籍。那狗被你们打成那个样子,你们反倒说它是恶犬,真是颠倒黑白,为人不齿,给问天剑阁蒙羞。今日碰到我这种人微言轻的也就罢了,也不知道你们几个平日里在外面那么多的胡作非为,有没有碰上厉害的人物,就情等着被宣扬出去了,给祁阁主添彩吧!” 黎军光此时真是再也忍无可忍,后悔方才为何决定带这女子来见师父,真该当场把她一剑毙命的。眼下便当众拔出剑来,径直刺向裴青衣。 电光石火之间,祁问天轻轻一弹指,便将黎军光的剑打落下来,并将这位莽撞的徒弟弹倒在地,不能动弹。 在场的人眼见如此,都十分诧异,不知道祁问天什么意思,也没人赶上去搀扶黎军光。 裴青衣环视了四周一眼,发现屋内聚集了好多弟子,他们分别来自五湖四海,天南海北。祁问天如此教训爱徒,也不知道是为了教训他在自己面前妄自动剑、伤人性命,还是当真觉得黎军光做错了,还是为了所谓颜面,给众人做出一个正人君子的样子。 黎军光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一边向裴青衣投射出憎恶的目光。 就在这时,乌姜夫人早已闻讯而来,身后还跟了几人。当看到自己远房侄儿黎军光被如此这般对待,当即有些不乐意。走到祁问天旁边,笑着劝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军光这孩子惹您生气了,我怎么听说是他给咱们剑阁立了一功,抓住了一个偷咱们剑谱的贼啊!” 一看到乌姜夫人,祁问天就气不顺。本来他也没想真拿黎军光怎么样的,只是方才碍于他自作主张,在众人面前欲害人性命,所以只好出手相拦。这回可好了,眼下倒是真想狠狠罚他一顿,以出对乌姜夫人的怨气。 谁知道这时,乌姜夫人身后的一位妈妈忽然叫了一声,指着裴青衣,喊了句:“居然是他!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竟然是个女娃娃?” 祁问天顺势看去,立刻问道:“李妈妈,你认得她?” 李妈妈自觉失言,看了乌姜夫人一眼。乌姜夫人也十分疑惑,道:“李妈妈,你但说无妨。此人是谁?” -----------第七十回携犬归来(1)完------------- 第七十回 携犬归来(2) 于是,李妈妈将裴青衣扮作男装,混进问天剑阁当杂役的事情说了一遍。只隐去了那晚祁子珏发病的事情。 祁问天闻言,顺势驱散了众弟子,然后向乌姜夫人呵斥道:“新进来的下人,为何没有严格把关,都放进来些什么人?”另一遍,祁问天又派人去询问祁子珏,此事居然牵扯越来越多了,越来越复杂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那人回复,祁问天有些不耐烦。就在这时,却忽然看到祁子珏被人推着,亲自赶来了。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见这个儿子了?祁问天真是说不清楚,如今却没想到,父子在这样一个场合下重逢了。 祁问天见状颇有些不知所措,将座椅往后靠了靠,道:“子珏来了?近日可好?” 祁子珏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波澜不惊地回道:“拜过父亲,谢父亲挂念,一切还好。只是听闻我这奴仆与秘籍一事,心想还是亲自过来说明为好。” 裴青衣幽幽地在心中默念道:“公子。。。让人永远捉摸不定的公子啊,不知这一回,您是要致我于死地,还是要帮我出困局呢?” 只听祁问天道:“是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祁子珏开始编起了故事,娓娓而来,道:“是这样的。几日前,夫人为我这边划拨了两名杂役,以帮助年迈的婆婆服侍我的起居。谁知道正好碰上这丫头女扮男装,想要给自己讨个生活。后来我也发现她是女子,她便不好意思地认了错,也提出了请辞,我便就准了。看她孤身一人,又无功夫傍身,便许了她一些银钱,与一本基础剑谱。这才引起了近日的误会。” 乌姜夫人听闻,也道:“确实是那日来到剑阁应聘杂役的,我当时还有其他事务,只匆匆打量了一眼,便将此事交给了李妈妈。李妈妈,你这么大的岁数,还真是老眼昏花了,男女都分不清了?” 李妈妈急忙背了锅,陪笑道:“哎呀呀,都怪我,都怪我。夫人,老爷,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啊,只顾着给二公子熬药了,居然疏忽了对下人的复查。请老爷夫人责罚。” 祁问天听完,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事情原委,就只是这样啊,他还以为这姑娘有何背景,故意混入剑阁意欲有何大胆作为呢。看来倒是虚惊一场!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祁问天早已确定这姑娘没有任何内力,根本不像是能够盗取到剑阁秘籍的人。原来是一场乌龙啊! 哎,不对啊!祁问天转念一想,既然如此,本也不是什么原则大事,为何这倔强丫头方才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承认呢? 于是,祁问天转头去问裴青衣,道:“既然如此,方才危急之际,你这丫头为何不肯说出实情,甘愿冒险?若是李妈妈方才没有将你认出来,你可知道盗窃剑阁秘籍的人,是何下场?” 裴青衣此时居然没有听到祁问天在问她的话,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祁子珏的背影,心中满是感动。看来,方才她心里的那个疑问,答案是后者。 反而倒是祁子珏接过祁问天的问话,答道:“她之所以不说,自然是为了不牵扯到我。虽然只才做了我几日的奴仆,却愚忠得很。就拿昨晚来说吧,若不是她及时呼救,恐怕近日我也见不到父亲了。” 祁问天忽然脸色大变,问道:“你说什么?昨夜又是怎么回事?你又发病了?” -------------第七十回携犬归来(2)完-------------- 第七十回 携犬归来(3) 祁子珏似乎能够想象到李妈妈和乌姜夫人此刻咬牙启齿的表情,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微笑,道:“是的父亲。昨夜孩儿不争气,晕倒在书房外,幸亏这丫头及时呼救,辗转寻来了齐大夫,我才得以活命。所以她请辞之际,我才如此厚待于她。” 此时此刻,祁问天的心里五味杂陈,一起涌上心头。他心里难过,是因为祁子珏的这个病总是不定时发作,极难治愈;他心里羞愧,是因为祁子珏的这个病,可以说是跟他当年的决定大有关联;他心里愤怒,是因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就站在他的身边,却终久没有办法耐其如何;他心里感动,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居然能有如此忠仆,既有爱心,又有忠义,既有胆识,又有脑子。 方才,他还想着该如何惩罚这个‘盗窃’剑谱的人;如今,他心里竟是在盘算着该如何奖励这个忠义两全的倔强丫头。 想到这里,却听祁子珏又开口道:“既然真相已然大白,我这旧仆除了男扮女装以外,也无大错,总算功过相抵。父亲,可否就放她走吧。” 祁问天听着前面的话,倒是频频点头,唯独听到这最后一句,却颇为不认同,心想:“这孩子,到底年纪小,磨不开面子。这么好的丫头,为何要放她走呢,留在身边照顾你多好。虽说是男女有别,照顾起来多有不便,不合问天剑阁习俗。可放眼整个江湖,放眼城里那些大户人家,谁家的公子哥儿,不是好几个丫鬟在旁边簇拥伺候着啊?如今给子珏破个例又能如何?再说这条规定,本身就是为了规范子琰那孩子而定的,子珏这样的性子倒也无妨。” 想到这里,祁问天清了清嗓子,道:“子珏这话倒是错了,依我看,这姑娘倒是功大于过,应该受赏。这样吧,从即日起,剑阁不再有公子不能由丫鬟伺候的规定。这小丫头不如就留她在咱们剑阁,服侍你左右吧。虽然其貌不扬,倒是个有情有义的,这几句话一出口,便令我都刮目相看。比起我那不争气的弟子啊,哼,倒是强多了。不成想几人拉帮结派,学会剑法之后,居然跑去欺负一条狗!真是丢人!” 听到这话,裴青衣仿佛像是在做梦一样,真是大喜过望,磕头谢恩。 却不想,再次听到了来自祁子珏的反对,只听他道:“父亲。。。请父亲三思,如何能为了我而破例呢?无论是谁来服侍,都是没区别的,实在不必。。。” 这时候,乌姜夫人也颇为不悦,插嘴道:“就是啊,老爷。咱们剑阁里,侍婢向来都是只伺候小姐的,若是忽然伺候起公子来,万一有什么丑事。。。” 听到乌姜夫人说话,祁问天就觉得烦,立刻驳道:“若是性情纯良的,再由婢女侍候也无妨;若是心思活络的,就是不给他侍女,他也会找机会结识什么风尘女子,离家出走,败坏门风!哼!” 这分明说得就是祁子琰了,乌姜夫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被这句话可气得不轻,又无法反驳,只好不再做声。 -----------第七十回携犬归来(3)完------------ 第七十回 携犬归来(4) 祁问天再次跟祁子珏道:“子珏,你都听到了?不是为你破得例,是你大哥早已经自己把这例给破了。你就别再多想了,女孩子生来细心,又比罗婆婆眼疾手快些,让她跟着你,父亲也更放心啊!” 听到这里,祁子珏终于点了点头,道:“如此,便谢过父亲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子珏便先行告退了。” 祁问天先是只点了点头,后来忽然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又急忙说道:“好好,你这就回去休息吧。” 祁子珏在疾驰的推动下,缓缓转过身来,裴青衣一抬头,正好迎上了对方那霁月清风的一张面容。 只见他无奈一笑,对裴青衣说了句:“既然如此,便一起走吧。” 此刻,清风吹过面庞,裴青衣仿佛嗅到了春天的气息。与昨日相比,她此刻的心境真是另一重天啊。 如今,她只需要分别谢过公子与阁主的大恩,不再多言,便可以稳稳地拥有一席栖身之地,可她偏偏不是如此乖觉之人,心中有她自己的执念与坚持。 只见她分别向祁问天与祁子珏跪拜道:“谢阁主大恩,谢公子大恩,奴婢今后,自当全力服侍公子左右,。只有一事,斗胆相求。。。” 祁问天皱了皱眉,道:“噢,何事?” 裴青衣道:“方才,那条黄狗已经被奴婢买下,不知它可否有幸,能够跟从奴婢一起进入剑阁小竺,一起服侍二公子,给二公子逗乐解闷,以答谢收留之恩?” 祁问天闻言忽然大笑:“我还当是什么事呢!我看也不错,小竺那边,常年清冷,最少活力。我倒是没什么啊,只是不知道子珏是何意思。他若是也愿意,你便随便带进去好生养着吧。” 语毕,裴青衣赶忙看向祁子珏,只见祁子珏并未表态,只是操纵座椅经过裴青衣的身边,留下了四个字:“真是,麻烦!”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听到这话,裴青衣的脸上绽放出喜悦地笑容,向祁问天道:“阁主,二公子他已经同意了。谢过阁主,那我这就跟过去了!” -----------第七十回携犬归来(4)完------------ 第七十一回 圣山(1) 在一处不知名的荒郊野岭间,又多出来一座新坟。一位俊美公子,正在坟前无声垂泪。 那供奉的排位上,赫然写着几个字:“祁子琰挚爱酒儿之墓”。 看样子,那天在破庙里被重伤的姑娘酒儿,到底也没有被救治过来。 所以说,那位俊美的公子,便是剑阁的长公子——祁子琰了。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高贵无双的贵公子了,而是一个满心挫败、悲伤欲绝的天涯失意人。 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任凭凉风吹动他的长发,回忆着他与酒儿相识的画面,真是梦幻得一点儿都不真实啊。 那一夜,祁子琰正在夜市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被一只花灯上的小诗所吸引,待他反复默读了三遍后,放下花灯,方欲离开,与与迎面而来的一位姑娘撞了个满怀。 他抬眼一看,只见那姑娘风姿绝美,眉目含情,在这盏花灯的映衬下,更显得肌肤雪白,妍丽动人。 祁子琰一时看得呆住了,直到对方点头致歉,扭头离去,他才几步追上前去,唐突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原本以为,对方不会理睬自己。但她却笑了一笑,干脆地答道:“酒儿。” 祁子琰追问道:“长久的久?九月的九?” 对方再次笑着答:“饮酒的酒。” 就这样,二人便算是结识了。后来又经过祁子琰的一番攻势,二人便自然地走到了一起。谁知两人才刚刚确定心意,便走漏了风声,被祁问天与乌姜夫人知晓了。本来这两位开始也没说什么,直到知道了酒儿曾出身风尘之地,这才开始严肃反对。 可当小儿女情到浓时,父母的这种干瘪的反对又有何用?面对巨大的压力,祁子琰直接提出要与酒儿私奔,双宿双飞,从此远离世俗,不再踏足江湖。 难得酒儿也不是图他的名利地位,又惊又喜地答应下来。本来二人打算一路向西而去,一面游览风景,一面谈情说爱,却忽然被问天剑阁派出的人给追了上来。 大抵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吧。经过多次缠斗的两个人,终于在最后一次,被隔在了阴阳两端,从此再也无法携手向西而去。 想到此处,祁子琰紧紧地攥起了拳头,在心底暗暗发誓,有生之年,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父亲。 “酒儿,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去圣山上做守卫,这辈子再也不下来了。”霎那间,祁子琰忽然想起自己在酒儿弥留之际,曾经同她说过的话。思及此处,祁子琰终于最后亲了一下那个牌位,将酒儿最爱的银镯挂在剑鞘之上,站起身来,朝着圣山的方向,坚定地踏步而去。 可他并不知道的时,此时此刻,他并不孤单。 因为祁子瑾与杨柳青二人,早已乔装打扮,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后面。一路尾随他而去。 经过十几日的跋涉,祁子琰的脸上不再有如玉的光彩,而是渡上了一层红晕。是的,他终于来到了圣山脚下。 祁子琰按耐住狂乱的心跳,抬头仰望起来,却只看到了丝缕层云,飘荡在半山腰处,而那山顶,却根本不是目之所及的。 -------------第七十一回圣山(1)完------------- 第七十一回 圣山(2) 传说中的圣山,是位于西域与北境交界处的一座巍峨高山,古往今来,无论是多么武艺超群的人,都无法登到山顶,一览风采,故此得名。 还有传言说,这圣山,乃是天神的歇脚之处,所以是不准凡夫俗子登到最顶端的。若是真有人胆敢登到最上面,就会触怒天神,招致世间大祸。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些时候,传言传着传着,也就成了真的。 几十年前,有一人身怀绝世武功,曾经妄想挑战此山。而当他背负着武林众人的期望,孤身一人飞入圣山之后,结果却让人十分意外。 他既没有从此杳无音讯,葬身于此;也没有成功登顶,传来捷报。而是在半山腰上悟道参禅,止步于此,并创立了圣山守卫队,还作出一个惊人的约定,凡事加入圣山守卫队的人,此生一旦决定上山,再不可下山回归世俗。 乍一听,这约定十分苛刻,不近人情。但凡事都有两面,如此一来,对某些人而言,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这好处便是,对那些看破红尘,或是被仇家追杀无处藏匿的人,上圣山,反倒成了活命的唯一去处。因为他们一旦上去,仇家除非也跟着上去,并发誓从此以后再不下山,才能报仇雪恨。所以,大部分人都只能追到圣山脚下,空留一腔怨恨。眼睁睁地看着仇家在守卫弟子的接引下,消失在自己面前。 不过对方也终归是自此绝迹江湖,等同于江湖死亡,被除名了。大部分人倘若果真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也就认了。 当然,也有仇恨太深、执念太过的,不顾一切地冲上了山腰,痛快地手刃了仇人,却在转身想要下山的时候,被圣山守卫弟子团团围住,永远地留在了山上。 就这样,圣山与圣山守卫弟子们都成为了神秘的传说。 后来,坊间又盛传,都是因为圣山上盛产许多种珍稀的药材,所以圣山守卫队才不让任何人随便下去,所以才允许乌遗风,即乌姜夫人的父亲,初代守卫队队长的忘年之交,每三个月派手下人运送生活物资上去,并顺便带下去来一些珍稀药材,销往中原与其他地方。 也正是如此独一份的缘故,让乌遗风赚得盆满钵满,先是成为了乌西镇的第一大财主,后又成为了几乎全武林的头号大金主。 就连之前合欢与白发老头所开的乌酉药馆,也是山寨得乌遗风的连锁药馆—乌西药馆。。。 所以为了挡住一些闻风而来的盗药之辈,也是自从这一任圣山守卫队长周正开始,圣山在山脚处唯一的入口设立了八卦阵,寻常之人从此以后,更是根本无法进入。 祁子琰此时站在山脚,刚向里面走了十几步,便觉得有些不对头。仿佛忽然之间,他便迷失了方向一样。方才那山的入口,明明就在前方不远处,怎么这么一小会儿,就偏到了东侧了? 可随着祁子琰向东侧走去,那山口仿佛又变成了南侧,随着他的行走而旋转。 难道是出现了幻觉?祁子琰闭上双眼,揉了揉眼眶,又按了按太阳穴,怕不是自己接连多日赶路,疲乏得出现了幻影之故? 可当他猛然间再次睁眼,发现一切依旧如此,这才意识到里面必有玄机。想那高山又如何会自己移动呢,定然是被做了手脚。难不成,他已经陷入了传说中的八卦阵? -------------第七十一回圣山(2)完------------- 第七十一回 圣山(3) 于是,他长吁了一口气,努力回忆起自己方才最初的方向,也挣扎着回到了最初的位置,然后再次闭上眼睛,凭着直觉向前走去。结果没走几步,“哐当”一声,他撞到了石头上。 祁子琰伸出手背,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血。绞尽脑汁地回忆起他曾经在一本名为四方志的书上,看到过关于八卦阵的介绍。 所谓八卦阵,共有八个方位,分别为正东,正南,正西,正北,此四方称四正宫;另有西北,西南,东北,东南,此四方称四维宫。 四正宫,即每个宫位只有一个地支。如震宫(东)有卯,离宫(南)有午,兑宫(西)有酉,坎宫(北)有子。四维宫,即每个宫位含有两个地支。如乾宫(西北)有戊亥,坤宫(西南)有未申,艮宫(东北)有丑寅,巽宫(东南)有辰巳。 八个宫位是以共有二十四个小方位,用天干地支和卦名所代表。 而祁子琰记忆中的那张八卦图里面,倘若从震卦开始顺时间转,则依次要经过巽,离,坤,兑,乾,坎这样的顺序,也正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的五行生克原理。 而如今,他本位于东南,面朝西北,正是身处乾位,意欲到达巽位。所以,他不应该跟从自己的双眼,直接向巽位而去,而是应该依次经过坎位,艮位,震位这样看似不可思议的步骤,最终抵达目的地。 祁子琰主意已定,开始依序行走。果然,他终于不再打转,而是来到了圣山入口。 此时此刻,一股成就感扑面而来,祁子琰紧紧握住佩剑,认定了前往圣山,果真是上天授意。 而此时此刻,他却浑然不觉,一男一女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看到此景此经,那真是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是的,这二人便是一路尾随而来的祁子瑾与杨柳青。 只见祁子瑾推了推一旁的杨柳青,向他小声问道:“方才祁子琰的走法,你可看明白了?” 杨柳青摇摇头,说道:“并没看懂,不过大小姐放心,属下已经全都记住了。” 祁子瑾皱了皱眉,疑惑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真没想到,我那大哥居然还有这样的神通,连我都不知道。怎么样,杨柳青?此行圣山,进去尚且不易,下山只怕更难。你心中可有害怕,可愿冒险?” 杨柳青微微回头,心中想着,若是为了你,别说是一个圣山,就是刀山、火山、不周山,我也定然愿往。只是他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只淡淡说了一句:“大小姐,我不怕。” 祁子瑾微微一笑,显得十分满意,道:“真没想到,你倒颇有胆识、颇具眼光,知道誓死追随我的道理!你放心,倘若我哪日成了事,做了问天剑阁的女阁主,我一定不会亏待了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你。到时候,我让你当剑阁里最高阶的统治者,怎么样?那我们这就走吧?” 杨柳青闻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大小姐到底只当他是个投机权势之徒,反而认定那个夜舟是她的此生挚爱。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此行圣山,虽说表面上是为了设法将大公子永远地留在圣山上面,以彻底巩固大小姐在剑阁的位置,可在他看来,实属多此一举。 --------------第七十一回圣山(3)完-------------- 第七十一回 圣山(4) 众人皆知,一旦上了圣山,本就无人能够反俗。夜舟公子出得这个主意,哪里是为了大小姐考虑,分明是为了让大小姐去帮他冒险寻找玉璧。根本就是前路难料,凶多吉少。可向来聪敏的大小姐,在夜舟面前,却总是言听计从,让人无可奈何。没办法,谁让那人太过厉害,不仅长相俊美无双,还能说会道,最会哄人,一下子便走到了大小姐的心里。 杨柳青不知道该怎么劝大小姐,这些话他也实在说不出口,只好默默地跟在大小姐的旁边,时时保护。此次与大小姐通行多日,朝夕相伴,他已经心满意足,如何会让大小姐跟他一起犯险,于是伸出手去,拽住已经走到了前面的祁子瑾,道:“大小姐,请等一等。” 祁子瑾闻言,嗤笑了一声,回身仰头嘲讽道:“怎么了,害怕了?” 杨柳青目光澄澈地看着祁子瑾,他原来从来都不敢这么直视对方的,可能是觉得此次多半要天人永隔了,这才鼓足了勇气,肆无忌惮地凝望着自己心中挚爱,款款而道:“此行风险太大,若是大小姐与我一同上山,身处一处,恐怕无法互相照应。反正上山之后要做什么,我已然清楚明了了,也会见机行事。不如,您就先留在山下,等我的好消息吧。若是我有什么不测,就在山之东南燃放烟花,到时候。。。”杨柳青本想说“到时候,若事情不妙,你赶快离去就好,不用管我”,却怕对方脸上过意不去,于是自欺欺人地道:“到时候,您再伺机而动,设法救我。” 祁子瑾闻言,望了望那高耸如云的山峰,想了想那些煞有其事的传闻,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点了点头,说了句:“那好。” 没等来别的话,杨柳青笑了笑,转身决然而去,却忽然听到祁子瑾又唤了他一声,道:“杨柳青,你。。。你。。。你可千万不要忘记,去寻找那块玉璧。倘若你果真找到了玉璧,如果无法脱身下山,那也务必要给我把玉璧扔下来才是!” 听到这话,杨柳青胸口莫名一紧,没有回头,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消失在一团薄雾里。 祁子琰这边,当他刚一踏入圣山山口之后,便被守卫弟子发现。原来,圣山的守卫弟子们全都身着白色宽袍,看起来颇为神秘。 见到有陌生人进来,圣山守卫队弟子自然十分吃惊,已经有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遇到过这类情况了。 震惊之余,他们纷纷拿起了手中武器,开始阻拦眼前这位忽然出现的陌生人。 可怜祁子琰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逼得不得不进行奋力抵抗。没想到对方只是人数较多,若论起功夫来,他一人对抗多人,倒是不落下风。 满满地,反倒是圣山弟子们有些招架不住。而就在这时,圣山守卫队的副队长洪百万走了过来。 当他得知此事后,显得颇为震惊。质问对方是如何破了山脚下那八卦阵的。 祁子琰间终于有人肯跟他沟通了,便开始实话实说。说自己曾经在一本名字叫做四方志的书上,看到过对于八卦阵的介绍。因此对八卦阵有一些皮毛的了解。 -----------第七十一回圣山(4)完------------- 第七十一回 圣山(5) 方才情急之下,他根据书中所说的内容,误打误撞,也便走了出来。其实本来自己上山,也并非偷偷摸摸之举,只是不得引荐,不知其法,所以才弄成这样。本来就是想光明正大加入圣山守卫队,斩断尘缘的,实在没有什么恶意。 闻言,洪百万却向祁子琰问到:“四方志?你是从哪里看来的?你是什么人?” 祁子琰被猛然一问,有些不解,心想这不是一本平平无奇的杂书嘛,跟他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于是,他极为不情愿地说道:“你问我的身份啊?此处不是可以斩断尘缘的么,怎么还需要人再报身份么?” 洪百万不容置喙地点了点头。 于是祁子琰叹了口气,道:“我叫祁子琰,出身问天剑阁,如今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就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闻言,洪百万眉头一动,问天剑阁的长公子,岂不就是乌姜夫人的儿子,就是。。。就是乌老爷的外孙子!这可万万怠慢不得啊! 于是,洪百万急忙训斥了方才与祁问天动手的几位弟子,并让他们赶快退下。同时让人给祁子琰上了一桌子好菜,好生款待起来。 没想到这一举动,反倒把祁子琰给气坏了,他来这里,本就是为了不想背负问天剑阁大公子的身份,就因为自己的这个身份,害得酒儿没了性命,可如今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居然无法逃脱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优待。 不过,他这次却是实实在在地想错了,之所以受到如此优待的原因,并非因为他剑阁长公子的身份,而是因为他是乌姜夫人的儿子,是乌老爷乌遗风的外孙的缘故。 一边夹着菜,祁子琰一边与满心讨好地洪百万攀谈了起来,原来圣山守卫队的队长周正,此时此刻正在闭关修炼,无法见他。山脚下的那个八卦阵,也是周正设立的。 祁子琰还了解到,这个周正,与北疆的八卦城的城主周邪,乃是双生兄弟,长相一模一样,但因为城主只能有一个,故而决斗时败下阵来的周正为了逃命,才来到圣山之上,从此不再踏足江湖红尘。而他们两兄弟决斗所比的,并不是武功内力,更不是剑法兵器,而是八卦阵。 听到这些杂谈趣闻后,祁子琰终于从多日的悲伤之中走出来了一点。他与洪百万相聊甚欢,秉烛而谈。 --------------第七十一回圣山(5)完------------- 第七十二回 计中计(1) 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传说中的圣山不仅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居然像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看来他没有来错地方。 第二日清晨,祁子琰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换上了圣山的衣袍,整理完毕后,出门便想要去寻洪百万。 谁知方一推门,便被圣山守卫队的弟子们给团团围住,困在阵里,一时不得脱身。 祁子琰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时光倒流了?这些人又忽然不认得自己了?好家伙,倒不像是失忆了,也知道打不过我,所以开始用阵困我了? 就在这时,众弟子向两侧散去,迎面走来了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白袍男子,只见他身高七尺,面阔刚毅,浓眉大眼,气质不凡。倒像是比那个洪百万更加厉害的样子。 只见这人忽然开口说话道:“这位自己闯入圣山的贵客,我们守卫队上下明明好生待你,你却为何害我圣山弟子?” 祁子琰听得一头雾水,昨晚他与洪百万副队长明明是相聊愉快、把酒言欢的啊?怎么这人会这么问自己,他到底是谁啊,于是脱口问道:“我么?我哪里害你们弟子了?你是谁啊?洪大哥呢?” 那白袍中年男子见对方一脸的诧异与傲慢,如果不是演技太好,那便委实不像知情的样子,于是饶有耐心地回道:“鄙人周正,圣山守卫队长。” 一听这话,祁子琰急忙道了句:“哎呀,是您啊!昨日洪大哥还提到过您呢,失敬失敬。我本该能猜出来的,真是。。。” 周正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眉眼,顺言而道:“哦?可昨夜被害之人,偏偏就是你的洪大哥!”。 祁子琰闻言愣在当场,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洪大哥被害了,怎么可能?昨夜我们明明把酒言欢,聊到了后半夜,我。。。我们,那洪大哥他怎么样了?他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 闻言,周正面色变得有些凝重,心想:洪百万明明是中了毒,昏迷了过去,根本不是受到了什么外伤,对方居然如此以为,若不是装得十分像,那就是当真毫不知情。真是让人头疼,偏偏,他还有着那样一个,让自己没有办法去严刑拷打的身份。 ,该如何是好?倘若真不是对方所为,自己却冤枉了他,岂不是在乌遗风那里没办法交代?可若真是他,万一再对圣山弟子不利,自己又如何能够容忍?细细想来,其实此事颇为蹊跷,他一个问天剑阁的长公子,怎么会突然想到要上圣山呢?难道他不清楚,这里是与世俗隔绝之地,喧嚣不染,有去无回的么? 以他的身份,以祁问天如今在武林中的功夫与地位,应该不可能是被仇家追杀至此;而他又是个正值好年华的公子哥儿,又不可能是看破红尘,来到这里了此残生。那到底又是为何? 是了,周正心头忽然一动,自己糊涂啊!怎么能由他说自己是谁,就当他是谁呢?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祁子琰还未可知啊!对了,若是能看看他的佩剑,便可知一二。。。可这小子的剑法确实不弱,任凭自己与弟子联手,也不一定能奈他几何。恐怕硬抢,是不行了。 于是周正灵机一动,骗祁子琰道:“你洪大哥如今已经没了性命,就在昨晚后半夜,被人一剑封喉。我们都怀疑,这件事情是你做的。” “什么?!洪大哥。。。怎么可能?”祁子琰十分吃惊,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洪大哥昨夜对他十分照顾,怎么好端端地,只相隔一夜,便阴阳两隔了?洪大哥所受的,还是剑伤!而他自己,居然还成了对方的怀疑对象? ----------第七十二回计中计(1)完----------- 第七十二回 计中计(2) 周正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的,不动声色地道:“我们圣山不是不讲理的地方,请你把剑给我,让我去比对一下你洪大哥脖颈儿上的伤痕,便知真相。” 闻言,祁子琰想都没想,便把佩剑扔了过去,并悲愤的说道:“你尽管拿去吧,一定不是我做的。洪大哥昨夜待我极好,我感激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他呢?别是你们圣山上有什么旁的乱七八糟的人,你还是赶快严查吧。” 周正拿过祁子琰的佩剑后,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最终判定这柄剑,确实是出自于江南白家之手,也确实是问天剑阁所佩的款式。而看这剑的做工与材料的考究程度,确实像是极为贵重之人所佩戴的,如此说来,对方倒十有八九没有说谎。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他还是得等到一月之后,乌遗风那边派人上山送物资时,再与来人确定一下为好。 可有一点难办的是,即便真的确定了他的身份,还是不能够确定他来胜山的真实目的啊。虽然他是乌遗风的外孙子,但他却出身问天剑阁,难保是不是由祁问天派他过来,另有所图的。毕竟祁问天的幼子祁子珏就是个药罐子,使得祁问天常年都要从他的老丈人乌遗风那里购买昂贵的药材。 这件事说来也怪,明明是一家人,乌遗风却从不将珍稀药材,便宜哪怕半分地卖给自己的女婿。也是啊,那祁子珏根本不是乌姜夫人所出,乌遗风自然不待见他。何况,坊间还有传闻,说即便是对自己的亲闺女乌姜,乌遗风都是淡淡地不予理会。 所以说,这祁子琰莫名其妙地跑上圣山来,也难免不是为了这些药材。可是他又能带走多少,糟了!周正忽然面色惨白,要紧的哪里是那些药材,分明是那块玉璧!昨晚自己闭关,破晓时分才得到消息说洪百万与几名弟子无故昏迷不醒,貌似中毒。期间,他只顾查看洪百万等人的情况,并没有想起来那块玉璧。 糟了,不知对方是不是为此而来。周正对祁子珏说道:“这剑,我要拿它去比对伤口,请祁大公子稍安勿躁,在这里等上一会儿。” 为了不节外生枝,周正一个人飞速地赶往圣山密室,去看那块玉璧是否还在。 他心里十分焦急,颇有些魂不守舍,一路上并未曾注意其它。 直到他扳动机关,打开了密室大门后,发现玉璧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纹丝不动,这才放下心来,觉得倒是自己多虑了。 而待他离去之后,身后一道身影忽然窜了出来,依照着周正的顺序,扳动机关,轻而易举地取出玉璧,并微微一笑。此人,便是一直跟在祁子琰身后的杨柳青。 周正刚从密室回来,就有圣山弟子来报,说是洪百万醒了。 于是周正急忙去找洪百万问明那晚情况,只见洪百万挠了挠头,颇有些莫名其妙,说是什么也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晚自己将祁子琰送到屋里,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居所,然后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就是现在这样了。 语毕,还向周正问道:“队长,您怎么出关了,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又见周正手里拿着祁子琰的佩剑,惊讶地问道:“队长,大公子的剑怎么在您这儿啊,您可千万别为难他,他可是乌遗风乌老爷的外长孙啊。” -----------第七十二回计中计(2)完------------- 第七十二回 计中计(3) 周正点了点头,问其他弟子道:“怎么样,弟子们都醒了么?” 一名弟子上前回答道:“回队长,只有宁仲夏还没醒。他好像与旁人不同,似乎是受了内伤。已经用上好的药给他疗伤了,恐怕还得昏迷两日的样子。” 周正眉头一挑,道:“受伤了?等他醒了,带他来见我。” 洪百万道:“那祁公子他?” 周正想了想,道:“先软禁起来吧,给他周身设置阵法,过上几日再行定论。” 洪百万想了想,道:“这样好吗,我相信这件事肯定不是祁公子做的,他没必要啊。而且,他好像能看得懂阵法,山下的阵就是他自己破了的。” 周正点点头,道:“这个我也有所耳闻,确实是个好苗子。剑法内力本就不弱,还在阵法上颇有灵性,真是让人嫉妒。对了,我跟他说你死了,所以这几日你最好先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洪百万愣在那里,长大了嘴,眨了眨眼。 一日后,宁仲夏提前转醒过来,看来圣山上的药材,果然名不虚传。他不能起身,周正便亲自赶来问话。 周正直接问道:“怎么样,好些了没?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那晚发生什么了?为何偏偏你受了伤,是不是看到下毒之人了?” 宁仲夏点了点头,道:“队长,我那晚值守,看到一个陌生人不知为何出现在圣山之上,并向洪副队长的屋里插了迷香。我本想去报告,却被对方发现了,将我打伤并迷晕。” 周正面色凝重,问道:“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了么,可是那日上山的那个祁公子?” 却见宁仲夏犹豫地摇了摇头,道:“好像不是,因为那时洪副队长已经将祁公子送进了客房,祁公子有些醉了,一进去便倒头大睡,并没有再出来啊。而那人将我打伤之时,我仿佛看到对方的头发,是偏束在一侧的,脸也不像是祁公子。”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既然不是这个祁公子,那又会是谁?难不成,此刻的圣山上,还有第二个陌生人存在? 周正急忙让所有弟子严加守卫,一旦发现生人面孔,立刻鸣笛报警。 忽然间,周正浑身冰凉,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严重的可能性。这个可能,让他比昨日更加害怕,但此时此刻,他必须要去证实。 只见周正再次来到那个密室,再次去查看玉璧的状态,却发现玉璧果真如他所料,已然不翼而飞。 他这才猛然醒悟,自己居然中了对方的计策,利用假意给洪百万等人下毒造成的怀疑,迷惑自己前来检查玉璧,其实是让自己给他带路啊!而在自己放心回去的时候,紧随其后的对方顺势将玉璧盗走,并火速逃离圣山。 而等到宁仲夏醒来后,等自己反应过来后,这人恐怕早已逃之夭夭,难觅影踪。 可这圣山之上,遍布着八卦阵法,这也是为何外人上山不易,下山更难的原因。难道对方也熟悉精通八卦阵法,因此能够来去自如? 不可能啊,除了八卦城的人,哪里会有人如此精通这些冷僻的奇门遁术?祁子琰!他就是自己闯入圣山的,他懂得一些八卦阵的破阵之法。是了,此事若非与八卦城有关,就是与这个问天剑阁大公子有关无疑。 可受制于他的特殊身份,眼下该怎么办呢。 周正来到半山腰处,眺望着北方,思虑良久,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先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后与洪百万再三交代,无论如何一定要放走祁子琰,逐他下山,因为自己要再次闭关。 -----------第七十二回计中计(3)完------------ 第七十二回 计中计(4) 此举可以说是一反常态、违背规定。让洪百万听得莫名其妙,直觉摇头。 可见队长根本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洪百万只好撇了撇嘴,想要推脱,却又无从说起,忽然灵机一动,道:“队长,他想上山的决心还挺大的,我怕劝不动他啊。以他的身份,我又不能硬撵。再说他那功夫那么高,我怕又打不过。再说了,队长,我不是死了么?” 周正本来想给他指一条路的,却忽然听到最后这一句话,白了对方一眼,道:“你自己去想办法跟他说吧。” 其实,这时候的周正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就是想看看被逐走的祁子琰,出山后去哪里,是八卦城,还是回问天剑阁,如今,这是他仅有的线索,以寻回失落的玉璧。 果然被逼到一定程度后,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在洪百万纠结了一整夜后,忽然想出了一个绝好的说辞。他派其他弟子去给祁子琰传话,道:“圣山之上本来宁静无争,却因为他的来到,而致使多人遇难,虽然如今已经基本证实,与他无直接关系,但圣山众人经过众议,已经决定不收他为圣山弟子。从即刻起,希望他能认清事实,尽快下山。” 谁知祁子琰本来就因为洪百万的死而感到内疚,他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倘若不是与自己一起把盏言欢,喝了许多酒,恐怕也不至于死于非命。唉,听到这话,祁子琰一点都不意外,想了想,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点了点头。 祁子琰的心里,其实也波澜不定。最近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谁同他走得近了,谁就要死于非命呢?他本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收到佩剑后,便俯身告辞了。 却不想下山时候,居然遇到了闻讯而来的八卦城的翁白叟。 这翁白叟少说也有八十几岁了,是个八卦痴,平生志愿,便是将八卦阵发扬光大,将自己的绝学传给有悟性的后人。 本来,他已经完成了心愿,呕心沥血地教出了周正、周邪两兄弟。其中,八卦城现任城主周邪,与圣山守卫队队长周正二人,都是身怀绝技,造诣颇深的八卦设阵者。可周正跑去圣山做了守卫,不再潜心钻研天文八卦之术了。而周邪呢,钻了牛角尖,不是陪着那个身心异处的莫萤,就是钻研那个不可能的日月阵法,根本不理其他事务,也不肯教导徒弟,导致八卦城弟子凋零,高等阵法几乎失传。 所以翁白叟才忧心忡忡,重新出山,想要收个有灵性的关门弟子,将这门深奥玄幻的阵法之术传递下去。 而此刻听说有个年轻人闯入圣山,破了周正亲设的山口阵法,于是特此赶来。不想正好与下山的祁子琰碰了个正着,于是提出要收祁子琰为关门弟子。 祁子琰却不太乐意学这东西,当下表示拒绝。 被拒绝的翁白叟完全不理会对方的意愿,强制收徒。不惜三出八卦阵,三次困住下山的祁子琰,却被祁子琰思索过后,陆续破掉。 翁白叟十分开心,稍微提高了一下难度,终于困住了祁子琰,使其无法自行走出。 被困多日的祁子琰表示又累又饿,实在撑不住了,只好答应当这个怪老头的徒弟。于是漫无目的的祁子琰,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被逮到了北境八卦城。 而这一切,都落在周正的眼里。此刻,他更加确信,那块玉璧是被八卦城的人给盯上了。说不定上山盗窃玉璧的,将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就是他的同胞弟弟——周邪。 一别多年,看来他们两个同胞兄弟,在那一次的血拼追杀之后,终于又要见面了。 而就在这时,在这圣山的另一侧,在无人注意到的一个僻静角落,一只软布包裹被一个年轻男子扔下山去。而与此同时,山脚下正坐着一名神色焦急的女子。 忽然间,她看到一只包裹从天而降,便急忙跑了过去,将其打开,果然发现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璧,阳光照耀之下,闪着晶润的光泽。上面刻着一些龙飞凤舞的字迹。这时,她欢心雀跃起来,居然真的拿到了一块梦寐以求的玉璧,这件宝贝居然真的落在了她的手上,一种难以置信和不真实的兴奋占据了她的思想,以至于半晌之后,她才忽然意识到,包裹着这块玉璧的软布是杨柳青的外袍,上面用血迹写着两个字:快走。 原来,这块玉璧的得手,是用杨柳青这个人换来的。他怕是再也下不来圣山了。这时,祁子瑾忽然觉得很不开心,这块玉璧似乎也变得讨厌了起来。只见她的神情颇为黯淡,又看了一眼“快走”那两个字,仰头想看向圣山之巅,却被半空的云朵阻住了视线。原来方才那一别,竟成了永远。 祁子瑾嘴里感到一丝苦涩,任由烈风吹打着她姣美的面容,她将那块玉璧重新放回那块软布中,心中暗暗发誓不会让杨柳青白白牺牲。 --------------第七十二回计中计(4)完--------------- 第七十三回 帮主遇害(1) 远在千里之外的酒神帮里,经过了一段时日的披星戴月的苦心研究,终于让他白发老头与合欢成功地研制出了几种烈酒。其中,又以加了山茄花的“烈浆”最为厉害,只消一杯喝下,便能使一个壮汉眼冒金星,摇摇欲醉。 要知道,酒神帮向来是以酒量定地位的,所以听说了有这么厉害的酒问世以后,酒神帮的帮主河伯十分差异,又很有兴趣。迫不及待地想一探究竟。 一日,他乔装打扮了一番,扮作寻常人的样子,来到白发老头和合欢的居所,假意不信有这么厉害的酒,便说要讨来一杯喝喝。 白发老头本来是拒绝的,结果对方开始激将,说果然传言不足信啊!于是乎,也上了年纪的老头倔劲儿上来了,嗖嗖嗖地三杯酒摆好,并赌气说要是此人能喝了这三杯,还能走出这个大门,以后就永远免费给他酿酒喝。 于是,河伯欣然应赌,连喝三碗,却依旧屹立不倒,面不改色。 白发老头见状脸上一惊,却在心里一笑,暗道:哼哼,傻老头,还是中计了吧。能喝这酒两杯不倒的,我猜你一定就是酒神帮的帮主河伯了。而这第三杯里,却是被我动了手脚,下了烈性迷药。你现在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是估计你一会儿回去之后,就会醉得不省人事咯。 到时候,我便趁机溜进你得住所,寻找到我想要的东西。还真是没想到啊,这个酒神帮得帮主河伯,居然会如此贪杯误事,至略施小计,这么容易就掉落进我的陷阱。如此看来啊,他和丫头可是等不到几日后得赛酒大会咯。 这般想着,他却显出惊讶的神色,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对方,不服气地道:“好哇,居然真的没醉!我这酒,明明烈性极高啊!哎,看来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不愧是酒神帮。好吧,我这人向来守诺,言出必行,从此以后啊,你若是想要我们这里的酒了,便直接登门来取便是。任你喝上多少,我都免费送你。嗨!这事儿闹的!” 岂料河伯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并未作答,只摇摇头,转身出门,扬长而去了。 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合欢疑惑地道:“这人谁啊,这么能喝!寻常人一杯就不行了,他三杯还能这里走出去?” 白发老头没有再解释什么,只点点头道:“遇上高手了呗。” 而身影刚刚从街角消失的河伯,在确定对方再也看不到自己以后,忽然扶着墙甩了甩头。原来,他方才极力地强忍醉意,已经强弩之末了。这莫名其妙的两个外邦人,酿制出来的酒还真是够烈的!河伯心底暗暗称奇,心想等救星之后,一定要派人好好查查这两个人的底细才是。 就这样,河伯一路歪歪扭扭地回到了他的居所—“酒神庙”。没错,酒神帮的历任帮主从来都以酒神自居,因此便一直沿用着古时候的酒神庙做居所。只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代的更迭,如今的酒神庙不再是很小的一座孤庙,而是被扩建成了颇为宏伟的“酒神殿”。 强忍着剧烈的头晕,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主殿后,河伯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人的喘息之声。 ------------第七十三回帮主遇害(1)完------------ 第七十三回 帮主遇害(2) 他揉了揉两只耳朵,又仔细听去,发现那声音就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他不仅没有听错,更是听到了他的夫人连姒的嬉笑声与叫闹声。 河伯如何不能明白,他心里一沉,浑身一晃,尽量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此刻,他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希望那房里面,只是她的夫人一个人而已。 他走得虽然十分小心翼翼,但却还是因为醉酒而发出了细微的声响。这时,屋内的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喘息与叫闹之声突然戛然而止。 河伯此刻更加确认,屋内有旁人。于是立刻冲了进去,果然发现自己的夫人连似,此刻竟然与自己的侄子何夔龙身处一室,那入眼画面惊世骇俗,真是难以入目。 河伯的全身血液瞬间都冲到了头上来,可以说是万分恼怒,再加上醉酒的缘故,他有些失去了理智,当下直接运功,想一拳打死自己的亲侄子。 何夔龙眼见如此,自然奋力躲开,只半着衣衫的他,连滚带爬地跌在了地上,并直接跪在那里,道:“叔叔,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此时连姒赶紧披上了一件外衫,隐约露出两条细腿,仗着平时河伯十分宠爱自己,她居然都不是很害怕的样子,直接扭到了河伯的旁边,无所谓地劝道:“哎呀,你别生气了嘛,算得了什么大事?哪天我去帮内,亲自给你物色几位年轻的女弟子过来服侍你可好?天天守着我,难道你就不腻吗?” 听到这话,河伯十分诧异,原来这就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枕边人的心里话啊!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随意的女人!虽说酒神帮历来都是在每届赛酒大会上重新选择帮主与帮主夫人。但他与连姒相伴多年,早就有过约定,要互相认定彼此,若其中一方跌下神坛,另一方也得放弃这份荣耀,永远相伴。 如今,他为了坐稳帮主的位子,一把年纪了还四处寻酒练习,她却按耐不住,找了情郎。而且,那人还偏偏是自己的亲侄子,这让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而就在河伯心思杂乱、惊讶不已之际,何夔龙正在冷静的分析着当下的局面。 方才叔叔想自己出这一拳,力道虽猛,但是方向却有些偏,也不知道是何故。若是方向正好的话,自己此时恐怕已经受到了很严重的内伤。 忽然,何夔龙的鼻子动了动,敏锐地闻到了叔叔身上的一股浓重的奇怪酒味,并感觉到叔叔的腿正在微微颤抖,似有醉态。 真是奇怪,叔叔多年来一直是酒神帮的帮主,号称前辈不醉的,到底是什么酒,能让他如此失态。 以叔叔的脾性,碰上了今天这样的事情,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饶过自己的。何夔龙心底十分紧张,他到底该怎么办?难道他注定要丧命于今日么? 就在这时,河伯的腿抖得更加厉害了,身子也有些站不稳。连姒感到十分奇怪,赶紧向何夔龙使眼色,示意他还不赶紧逃跑? 何夔龙当即会意,刚走出两步,被河伯反手一手抓住的领口,却在下一秒,又安然无恙地被松开了。 只听咣当一声,身材魁梧的河伯忽然莫名其妙地倒在了地上。 -----------第七十三回帮主遇害(2)完----------- 第七十三回 帮主遇害(3) 这时,何夔龙也不急着跑了,伸手去探对方的鼻息。还有气息。 连姒急忙俯下身来,对何夔龙道:“趁他喝醉了,昏倒了,你还不快走,万一他待会儿醒了怎么办?依我看,你最近都不要再回来了,先去外面躲一阵子吧。” 只见何夔龙却摇了摇头,笑了笑,道:“躲,我为何要躲?反正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哈哈哈哈!” 闻言,连姒也去探河伯鼻息,疑惑地道:“就是喝醉了,还有呼吸呢!” 却见何夔龙阴下脸,道:“让他没有,不就得了?此乃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啊!” 连姒面色一变,道:“什么,你说什么?难道你想。。。?” 何夔龙哼笑了一声,道:“怎么,你不想早日与我天天在一处嘛,你不想与我光明正大嘛?留着这个老不死的做什么?” 连姒有些犹豫,但想到他们两个从此以后就能够光明正大的日日在一起,也终于顾不得旧情了,点了点头,道:“到底是你当机立断,那就。。。那就听你的吧。” 何夔龙将一只手向连姒的胸口伸去,笑眯眯地看着连姒,道:“真听我的?” 连姒点了点头。忽然之间,她身上半披的唯一一件外衫被何夔龙一把抓了过去,就在她感到羞赧、大吃一惊的时候,只见何夔龙已经将那件衣衫缕成长条,勒在了河伯的脖颈儿之上,直到河伯满脸发紫,被憋醒了过来,却再也无力做些什么,说些什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人连姒全身赤条条地与自己的侄子站在一起,并将自己谋害。 这个场景真是太让人刺痛了,好在河伯没过多久,便彻底咽了气。可怜一代酒中英豪,却落得个如此凄凉可笑的下场。 而更可笑的是,与连姒的转过身去,不忍目睹相比,何夔龙却十分享受整个过程,甚至故意让河伯的眼睛落在连姒之上。 而就在河伯彻底咽气以后,就在连姒捂着嘴,不让,何夔龙忽然将连姒打横抱起,惊得连姒说了句:“夔龙,你要做什么?” 何夔龙霸道地看着连姒,无法无天地道:“哼哼,做什么?方才还没完事呢,你说我要做什么? 连姒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道:“夔龙,你疯了?你叔叔他刚被你。。。” 何夔龙一脸的不在乎,道:“那又怎样,我倒是把他早送走了一步,若是此刻留他一息,就是当着他的面,又有何妨? 语毕,何夔龙哪里再容得连姒继续说话,直接一番动作,让对方失去其他意识。 只可怜白发老头却对此无法预料,还等到天黑,孤身一人来到了酒神殿的内部。他见何夔龙倒在地上,还以为他直接醉倒在了这里,刚想去他的胸口偷酒库的钥匙,却被吓了一跳,对方已经没了心跳。 难道自己这药下猛了,把这老爷子直接送了西天,不能吧!白发老头心虚地看了看河伯的脸,这才发现他是被活活给勒死的。 可白发老头仍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嘀咕道:“死在这里,只怕是被自己人杀的。虽说不是我的动的手,到底是我把你迷晕在先,才让你受此一劫。对不住了。我忘记了你们酒神帮不像其他门派,师徒之间有爱,上下之间守礼。你们这里真是野蛮无情啊!” 想到这里,白发老头忽然心声不好预感,糟了,行凶致人,只怕还在附近。钥匙估计找不到了,他还是先溜为好。 ------------第七十三回帮主遇害(3)完----------- 第七十三回 帮主遇害(4) 就在这时,白发老头刚一回头,迎面便出现了一男一女,那男子倒比那女子还年轻些。不错,这二人便是何夔龙与连姒。 只见白发老头嘿嘿一笑,道:“误会,误会!不是我。” 只见何夔龙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一面说道:“没有误会,刺客就是你。”一面给连姒使眼色,让她大声呼救,正好顺势将老堂主河伯的死,怪在这白发老头身上。 连姒会意,叫了弟子进来。白发老头心想,就凭你们,能困得住我? 谁料这时,何夔龙居然忽然放出了意想不到的招数,将他酒壶里的烈酒向白发老头的脸泼洒而去。白发老头距离太近,又蹲在地上,一时避无可避,嘴角难免被沾了几滴。 可没想到就这几滴烈酒,就让他头晕脑胀,昏了过去。 众弟子闻风而来,看到眼前的此景此经,皆感到十分惊慌。他们看到老堂主的尸体,也看到了吓得瘫软的连姒,也看到了昏倒在地的白发刺客,也看到了拿着酒壶,颤抖不已的何夔龙。 在何夔龙与连姒的谎言下,众人顺理成章地认为白发老头是刺客,杀了他们的帮主,幸亏被听到声音的何夔龙赶到,用绝技秘酒术出其不意地攻击对方,并最终艰难地制服对方。 于是乎,白发老头就这样被困在了酒神殿守卫最为森严的牢狱里,并与合欢失去了练习。 另外一边,合欢见老头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心里十分诧异。不是说好今夜得手,就连夜离开酒神帮的么,如今怎么不见人影,也不见传信,这人真是不靠谱,也不知道又死到哪里去了! 可第二天过去了,第三天过去了,老头子还没有回来。这一回,合欢开始担心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赛酒大会。合欢想了想,还是报了名,决定用‘烈浆’来参赛,顺便等等老头,看看他是不是能自己回来,还是需要自己去营救。 在赛酒大会上,何夔龙酒量惊人,再加上他前几天刚奋力制服了刺杀老帮主河伯的刺客,立下大功,而他又是老帮主的侄子,所以自然而然地,他被推选成了新任的酒神帮帮主。连姒见状,心内十分窃喜。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却没能再次蝉联酿酒夫人的荣誉。 第二环节里,合欢的酒,因为过于浓烈,使人一杯就倒,从而突出重围,获得满堂赞誉。甚至超越了连姒的“索命香”,夺得得了酿酒的头筹。 如此一来,新任帮主与帮主夫人,竟然是何夔龙与合欢。 何夔龙本来也没料到如此,正想方设法给连姒争取。却忽然间看到了合欢的容颜,可以说他这三十多年里,从未见过如此清丽秀气、美好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似乎只是一瞬间,他就已经决定了,要排除万难,娶这个小姑娘过门,给自己当夫人。 因为直到老头子多半是被困在酒神帮里面了,所以合欢也就听从安排,一道去了酒神帮。何夔龙还以为合欢对自己也有意,心中得意万分,满是憧憬。给一旁的连姒气得不行。 进入到酒神殿后,合欢明着敷衍,暗地里查找老头的下落。终于在一名弟子的口里,合欢听说了前几日来了个白发刺客,被关押在最固若金汤的牢狱里。于是,合欢开始研究策划,该如何将老头营救出来。 -------------第七十三回帮主遇害(4)完-------------- 第七十三回 帮主遇害(5) 另一边,何夔龙十分贪恋合欢美色,拒绝了连姒想要污蔑合欢作弊的建议。合欢看出二人之间有问题,于是暗中偷听。终于听到了事情的真相。 合欢于是故意挑拨两个恶人之间的关系,使何夔龙与连姒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同时在想该设什么计,让二人自行曝光,互斗俱损。 没想到此时此刻,暗中生气的,还不知连姒一人,刚刚探明一切的夜舟,更是脸色阴沉的可怕,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圣山脚下,祁子瑾果然没能等来杨柳青的回来,但她却在约定地点,意外地收到了一块被层层衣服包裹住的玉璧。 玉璧!就是夜舟最最需要的那块玉璧!终于到手了一块!祁子瑾大喜过望,刚想转身离去,却忽然想起了还被困在圣山之上的杨柳青,突然有些难过,是的,从此以后,她的身边,就少了以为最忠诚可靠的随从了。 祁子瑾摇摇头,让自己从悲观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想到马上就能去跟夜舟分享这个好消息,她又觉得阳光明媚起来。做大事,哪有不牺牲的。杨柳青,我祁子瑾以后若是得了势,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于是,祁子瑾大概看了看玉璧上面写得乱七八糟的文字,好像是什么药材药方之类的,便将它收到怀中,牵起骆驼,向酒神帮出发。 谁知半路上,却被提前赶来给圣山送物资的乌西药堂分队发现,给强行抓起来了。 祁子瑾十分不甘心,看出对方是乌遗风的团队,于是不屑地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么?也敢抓我,就不怕我祖父责罚你们?” 语毕,去发现乌遗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脸严肃地质问祁子瑾为何在这里。 祁子瑾一看外祖父,顿时嚣张的气焰没了一大半,支支吾吾不肯说明。 乌遗风便点住了祁子瑾的穴道,命手下几人将大小姐送回问天剑阁,归还给乌姜夫人。 而在合欢的不懈努力下,老头终于被救了出来。两个人刚要一起逃跑,却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何夔龙。 此次白发老头已有防备,何夔龙哪里是他的对手。只是老头要去寻找东西,于是将何夔龙点住穴位,放到一处僻静之所,让合欢看着他,自己又进去找东西。 谁知道连姒突然出来,点住了合欢的穴位,并解开了何夔龙的穴位。就当二人要对合欢不利之时,暗中观望的夜舟终于出手相救。一枚暗器解开了合欢的穴位,一枚暗器打向何夔龙,却被连姒给挡了下来。 夜舟一个不小心,也中了对方的秘酒术,忽感浑身乏力,合欢暗道不好,便施展轻功,将夜舟带走了。 连姒为了自己而受伤,何夔龙终于有了一丝感动,带着连姒回到了酒神帮,并宣布连姒继续担任酒神帮夫人。 -----------第七十三回帮主遇害(5)完-------------- 第七十四回 无言相处(1) 月轮当空,树影婆娑。在一条寂静无人的大街里,一对绝色佳人正相隔一肩的距离,结伴而行。 只见夜舟背着双手,仅仅地追在合欢的后面,见对方不理睬自己,只好自顾自地尬吟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唉,天下间的事真是难料,居然这么巧,又与合欢姑娘见了面。还顺便将你救了出来。” 合欢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回过头,用那双灵动的眸子浅浅地扫了一眼夜舟,道:“怎么几日不见,脸皮还是那么厚,一点儿记性都没有?把本姑娘的痒毒,都给忘脑后了是不是?明明是有人居心叵测,暗中尾随我,另有目的,哪里是什么巧合?” 听到这话,夜舟委屈地撇撇嘴,道:“还能有什么目的,这不都是挂念你么?看在今夜在下这以德报怨、英雄救美的份上,合欢姑娘也该原谅我了吧!” 合欢听到这里,只冷哼了一声,不留情面地道:“我虽是美人,但你可不是什么英雄。行事诡异、笑里藏刀的,定是那戏台上的武丑。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总跟着我们?你跟我们老头子以前认识?” 夜舟听得哭笑不得,人人都夸他美,只有一样绝色得合欢会将自己比做武丑,于是颇有些无奈地道:“武丑。。。好吧。为了你这小花旦,在下也甘作武丑了。只是不知你家老旦何时归来,他老人家上次还说若是再见到我,就对我不客气。你快点告诉我,我好留着命,下次再偷偷找你。” 合欢再也绷不住了,笑了起来。一双灵动的眸子,此时更是娇柔可人。 另外一边,问天剑阁小筑确实一副鸡飞狗跳的情形。 原来,养好了伤之后的阿黄,也就是裴青衣上次强行救下的那条大黄狗,经过多日的悉心照顾后,已经基本上痊愈了。痊愈后的它终于露出了本性,哪里是一条被遗弃的、可怜巴巴的狗子啊,那简直是一条疯起来能上天入地、如疯如癫的的小魔王。 倒是给这冷冷清清的小筑增添了不少生机。不过代价却是糟蹋了祁子珏满园的花儿。 祁子珏自然十分不悦,指着阿黄道:“你这厮,也太没规矩了。我容你在此处住下,已是浩荡之恩,你却反而糟蹋我的花园,你可知罪?” 闻言,裴青衣,也就是掌灯急忙凑过来缓和气氛,道:“糟蹋就糟蹋了呗,反正你也看不见。难受的是我们。” 是的,在又经历了好多天的磨合以后,此刻的掌灯与祁子珏已经单方面混得相当熟了。仗着自己如今是祁问天钦点给祁子珏的丫鬟,掌灯胆子也壮了起来,经常把祁子珏怼得哑口无言,哭笑不得。 就在祁子珏颤抖着手指,指着掌灯,寻找措辞之时,阿黄早已趁势跑到了祁子珏的身边,用鼻头去碰了碰祁子珏的手指。 祁子珏只觉得指尖一阵冰凉湿润,本能地收回,询问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掌灯走了过来,摸了摸阿黄的脑袋,道:“阿黄的鼻子啊,虽然你一直在数落它,但它却似乎挺喜欢亲近你。” 祁子珏生来洁癖,于是当即“啊”地狂吼一声,并道:“来人啊,沐浴!” -------------第七十四回无言相处(1)完-------------- 第七十四回 无言相处(2) 当疾驰千辛万苦地搬上来一桶水后,只听窸窣地水声想起,祁子珏问道:“这又是什么声音?” 疾驰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掌灯冲他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你要是把阿黄刚刚偷喝这桶里水的事情告诉给他,你岂不是自讨没趣,还得再提水来? 于是,疾驰连忙闭口不语,并服侍祁子珏移步沐浴。 掌灯则牵着阿黄去吃饭,一边走,一边欢声笑语起来。不远处的祁子珏听到这声音,心里忽然一股暖意划过。 原来,就在夜舟救出合欢的这个夜晚,在遥远的问天剑阁内,掌灯与祁子珏也正身处一处,互相作伴。 此时,掌灯已经做完活计,开始练剑。是的,如今她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的练习那本简谱了,是得到了祁问天首肯的。只不过她不仅毫无根基,更是天资愚钝,手脚完全不协调,总是不得其法,毫无进展。 祁子珏在一旁细心听着,偶尔出言指点,掌灯十分惊讶,发现祁子珏武功造诣一点都不差。他一个眼盲之人,能达到这种水平,想必这中间一定是付出了很多艰辛。 在祁子珏的指导下,掌灯居然真的练成了一招基础剑法,登时十分开心。 就在这时,祁子珏忽然开口问道:“你的仇家是谁?” 掌灯闻言一滞,不肯说话。 却听祁子珏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追问你的隐私。只是想知道你对手的水平,好计算一下,倘若由你这样子练下去的话,还需要几百年,才能将你的对手击败?” 原来是在打趣自己,掌灯回身就是一剑,对准了祁子珏,祁子珏听到了剑锋,忽然一笑,搬救兵道:“阿黄,你主人她疯了,要杀我,你不能光在我这儿光吃白饭,有事了也得管管。” 一席话,说得掌灯笑了起来。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一丝甜甜的味道。 就在这时,乌姜夫人派那位妈妈过来,要带掌灯去问话。 祁子珏当下脸色大变,自己转动座椅,横到了掌灯的前面,拒绝道:“这婢女待会儿还要服侍我,乌姜夫人那里,就请妈妈给推脱掉吧。我如今忽感身体不适,偏得需要她在身边照顾,所以她不能离开。” 岂料那妈妈却不为所动,拉着一张老脸,毫无人情地道:“公子多虑了,不过是叫过去问几句话而已,又不会耽误多久时间,又不会怎么样,您大可不必担心。”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祁子珏心头顿时燃起盛怒。原来,他人生中最好的一位朋友,也就是曾经从在祁子珏小时候,被派来照顾他日常起居、比他略大几岁的阿空,就是如此这般,被乌姜夫人传去问话,却被毒打了好一顿,然后便被随意寻个由头,轰出了问天剑阁,至今生死不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乌姜夫人心底其实无比痛恨祁子珏。因为祁子珏是祁问天与那个贱人所生的孽种。碍于祁问天,乌姜夫人只能被迫认下这个野种,也不敢去伤他性命,但她恨意难消,于是总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任何时候,毫不怜惜地去打压祁子珏、折磨祁子珏。 比如哪个杂役对他好,和他的心意了,乌姜夫人就会看着生气,就会把那个杂役给撵走。所以,祁子珏身边一直没有什么人能够长久地待下去,也正是这个原因,祁子珏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孤僻,总是被刚结识的人误会。 眼看两边就要起冲突,掌灯瞬间明白了一切,她暗中拍了拍祁子珏的肩头,示意他没事的。还小声告诉他,让他放心,自己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回来找他。 --------------第七十四回无言相处(2)完--------------- 第七十四回 无言相处(3) 祁子珏迟疑地回头,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地任由掌灯离去。 那妈妈见状,终于笑了笑,道:“哎,这就对了!跟我走吧!” 只见那妈妈上前便要去拉掌灯,却见掌灯忽然反手抓住了那妈妈的衣袖,生生将对方的胳膊给甩了出去,道:“劳烦妈妈带路。” 那妈妈脸色难看得很,心想这丫头片子,居然敢甩开我的手,这是吃定我不会在二公子面前对她怎么样呗。哼哼,倒是挺有心机。可那又有什么用,一会儿见了乌姜夫人,我看你还能蹦跶几时。 裴青衣察觉了对方的向她投来的愤怒眼神,嘴角轻蔑的笑了笑,利用这最后一点儿时间,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见到乌姜夫人后,自己该如何答话。 来到了问天剑阁正殿,裴青衣恭敬地给乌姜夫人请了安,抬眼看去,却见乌姜夫人脸色不好,颇有敌意地看着自己。 见人已到,乌姜夫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道:“想不到你是个丫头,还是个颇有心机的丫头!千方百计女扮男装地混进剑阁,又设局让老爷留你小筑,还对二公子百般讨好,险些都骗过了我的眼睛,你好大的胆子!” 听到这句话,裴青衣假装惊慌失措,急忙跪下,大声道:“被乌姜夫人识破了。婢女羞愧万分,只求乌姜夫人念在我一片真心,不要将我赶出去才是。我当然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与大公子之间,一个在地,一个在天,可以说是云泥之别,是单方面的痴心妄想、毫无希望。我只求在有机会的时候,能够远远看上大公子一眼,就心满意足了。绝对没有非份的想法。天地可证,请夫人明鉴!” 听到这话,乌姜夫人心里一愣,诧异道:“你说什么?难道你混进问天剑阁,是为了我的琰儿?” 此刻,裴青衣眼里已经流出了泪水,她到底是从夜舟那里学到了一点东西。只听她无比诚挚地说道:“夫人,自从那日在外面见到过一次大公子的风采后,奴婢就深深地被大公子那玉树临风的气质、高贵无双的风采而折服了。任凭黑天白夜,日复一日,奴婢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大公子。所以才想着若有机会,要是能够守护在大公子身边,默默地陪伴着他该多好啊。听说剑阁招杂役,奴婢这才女扮男装,混进来试试运气。谁知道真的进来了剑阁,却被分到了二公子那边,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公子早就暂时不在剑阁了。。。所以前几日,奴婢在无可奈何之下,曾经自行请辞,谁知道又因为被发现私藏剑法入门册子,而被驾回了剑阁。最后还为了救下一只小狗,又阴差阳错地回到了小筑。” 乌姜夫人半信半疑地道:“果真如此?那我为何见你与那祁子珏相处甚为融洽?” 裴青衣擦干眼泪,跪着向前爬了两步,凑近了乌姜夫人,小声嘀咕道:“夫人,天地可鉴,刚开始的时候,二公子看我无心服侍于他,三番五次想将我撵出去呢,您可以问问其他人,其他下人也都知道的。只是后来,我忽然意识到,如今大公子不在剑阁,出门历练,那剑阁内的男子岂不是只有二公子了么?虽然他眼盲腿瘸,多有不便,但我怕他趁虚而入,对大公子不利。所以才决定要留下来,与他亲近,虚与委蛇,掌握动静。夫人,我们要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帮到咱们大公子啊。这段时间与二公子相处,我越来越觉得他是个心怀大志、颇有计谋的人。奴婢只有与他相处融洽,假意交好,才能取得他的信任!夫人,您自然关爱大公子,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打探过二公子的动静么?” -------------第七十四回无言相处(3)完-------------- 第七十四回 无言相处(4) 这一席话,说到了乌姜夫人的心坎里,使她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将裴青衣拉起来,颤抖着双手道:“我的孩子,你可真是个聪明的。我居然都没想到派人留意他的动静。倒是你,不仅忍辱负重,还想得这般周全。真心替我琰儿考虑。” 裴青衣假装委屈地道:“为了大公子,我受再大的委屈都值得。只不过,夫人可否将我安排到大公子的屋内呢,如今阁主大人也取消公子不能单用侍女的规矩了,不如将我安到大公子那边,我也好。。。” 乌姜夫人闻言果然上当,频频摇头,笑着安抚裴青衣道:“不不不,我的孩儿。你一定要在祁子珏那边好好待着,你这才好不容易取得他的信任,不能功亏一篑啊。我需要你啊,无时无刻都要观察留意他的动静。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听到了么,你一定要好好留在祁子珏那里,不要妄动妄言。等以后大公子的位子稳了,我自然会召你回来,让你给琰儿做小,怎么样!” 裴青衣心里无奈地笑了两声,暗道:“呵呵,做小?这倒真是有趣。一年前,你们还发了满街的聘礼,要把我明媒正娶回去呢。如今物换星移,沧海桑田,忠义堂满堂被屠,我也沦落成剑阁侍婢,到头来居然还是被安排给那个曾经向自己退婚的人,真是孽缘。” 心里虽然这样想,裴青衣嘴上却说道:“真的嘛,夫人?谢夫人怜爱,夫人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大公子效力。您若是有什么安排,直管吩咐我就是。” 如此又畅聊一番后,乌姜夫人对眼前这个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却十分懂事的丫头竟然升起了一种相见恨晚、十分喜爱的感觉。聊完后,还亲自送她出去,并嘱咐妈妈好生送她回去。 结果给那妈妈弄得倒是不会了,她本来还想好好教训下这个小贱人,结果却等来了这样的结果。那妈妈反应倒是快,瞬间换上一副笑颜,卑躬屈膝地讨好着裴青衣,裴青衣心里虽然十分不屑,对此只觉恶心,但表面上的还是一副十分受用的表情,也一路谦恭地顺着那妈妈的引领,笑而不语地回到了小筑。 刚打开小筑的大门,祁子珏那焦急的神情,就映入了裴青衣的眼帘,原来,他一直都等在院子里,还派疾驰前去打探消息,乌姜夫人那里一旦有变故,祁子珏便立刻前去解围,哪怕玉石俱碎。 看到此情此景,裴青衣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忽然想起了忠义堂的那些师兄弟们,鼻子一酸,喊了句:“公子,我回来了。” 祁子珏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周身往后一靠,嘴角一弯,终于放下心来,口中却只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回就回来呗,做什么大呼小叫的。我在这里等你,是因为阿黄见不到你,不肯吃饭,叫个没完,吵得我好生心烦。” 裴青衣笑着说了句:“嗯。” -------------第七十四回无言相处(4)完--------------- 第七十五回 天生之疾(1) 晚上,祁子珏罕见地喝了两杯酒,面上有了几分红润。 裴青衣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道:“怎么忽然想喝酒了,你的身体,行不行啊?” 祁子珏苦笑了两声,道:“人啊,总归都是要死的,难得我今日开心,就少喝两杯吧。” 裴青衣有些不解地问道:“今日开心,因为何事啊?” 祁子珏没有回答,忽然问道:“你这么个聪明人,难道还明知故问么?” 这句话说完,气氛忽然变得十分诡异,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最后,还是祁子珏打破了沉寂,问道:“对了,方才你到底是如何从乌姜夫人那里脱身的?你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才肯放你回来?” 裴青衣想了想,决定将一切如实以告。 听完了这一番叙述,祁子珏真是哭笑不得:“你倒是机灵,倒像是个双面细作。” 裴青衣本来正在给他披上一件衣服,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愠怒,便撤回了手。 发觉那衣服要滑落,祁子珏下意识伸手去抓,结果裴青衣也觉得此举不妥,眼前这人最怕寒凉,还是赶紧把衣服给他披上才是,否则有要发病了。 谁知阴差阳错,两个人的手第一次碰在了一起。忽然间,裴青衣只觉得一阵冰凉,这感觉似曾相识,让她触电一般地将手缩了回去。 祁子珏也感觉到了对方的这种反应,他天生眼盲,其他感官尤其敏锐。于是问道:“怎么了,难道我手带刺儿?” 裴青衣醒了醒神,想着一定是祁子珏天生有病,惧怕寒凉,所以才会手掌冰凉,与那个人一定没有任何关系。反应过来对方的话,裴青衣脸上忽然一红,道:“你。。。” 却见祁子珏难得地笑了笑,简直像是来自深林里的仙子。却见仙子忽然掉落凡间,开口言道:“哎,你说,这人与人之间,除了声音、味道不同以外,真的光靠眼睛便可以区分开来吗?” 这个问题,忽然把裴青衣问得一愣,半晌才道:“这。。。的确是能够区分开来的。不过呢,要认清一个人,光靠眼睛可就不那么管用了,还是要用心才行。” 祁子珏摇摇头,道:“你莫要安慰我,我也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对了,你到底是长什么样子啊?” 裴青衣闻言,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可以说,这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一件事情,也是她心底最深的悲哀之源。 本来,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快乐了。可因为辗转周折,她进入了问天剑阁,还被允许学习剑法,这让她觉得有事可做,未来可期;又因为服侍之人天生眼盲,看不到她的丑陋,所以这让她觉得十分安心舒服,怡然自得。 可是如今,祁子珏忽然有此一问,让裴青衣瞬间失落与局促起来,不知该如何作答。 祁子珏见对方不答话,只好道:“算了,不说算了,反正说了我也看不见。” 裴青衣怕他难过,急忙摇摇头,解释道:“不是的,是我长得太丑,所以无从说起。” 祁子珏道:“一会儿聪明得要命,一会儿又蠢的要命,反正我也看不见,你就不会骗我说自己长相甚美,让我幻想一下吗?” -------------第七十五回天生之疾(1)完-------------- 第七十五回 天生之疾(2) 裴青衣无奈地笑了笑,道:“现在骗你,万一你哪日能看到了呢?” 祁子珏收了笑容,感慨道:“哪里会有这么一日啊?药王谷的人都说医治不了。再说了,就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再撑几天?” 裴青衣走到他对面,对祁子珏道:“别这么丧气嘛,凡事都是有可能的。也许我大仇得报的那一日,就是你得见光明的那一天,这也说不定啊。” 祁子珏顺势摆了摆手,道:“那完了,那我可是永永远远等不到这一天了。” 裴青衣闻言,恼怒地拍了他一下。又看了看天色,对祁子珏道:“夜深了,公子还是回房休息吧。” 祁子珏点了点头,任由掌灯将他推了回去,也任由疾驰将他睡服换好。却在掌灯离去的那一刻,强行挽留道:“今日贪杯,多喝了几杯酒,忽然觉得有些头疼。疾驰,不如还是让掌灯留下陪我吧。她睡觉比较浅,我若难受,唤她服侍也比较容易。” 疾驰心想,我又不傻,犯得着绕这么一大圈么。急忙顺从地告了退。 掌灯在屋里有些尴尬,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道:“那公子,我就在外间,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 却不料已经躺在床上的祁子珏张口就来,道:“有,我脑子疼,睡不着,你坐在那儿,陪我说说话。” 掌灯撇了撇嘴,道:“既然如此,那我有个问题,可就直接问公子了啊。” 祁子珏闻言,十分开心,仿佛忽然来了精神一样,急忙道:“你问吧!” 掌灯于是道:“奴婢与公子刚认识的时候,公子总是要撵我和疾驰出去,是因为公子怕我们对公子好,乌姜夫人会对我们不利,还是因为真的讨厌我们阿?” 祁子珏叹了口气,失望地道:“这么无趣的问题啊!还用问吗?我自然不是怕那个毒妇会对你们不利。。。” 听到这话,裴青衣有些失望。 却听祁子珏继续说道:“我是完全肯定,她一定会对你们不利。不然你们以为,为何我身边没有人能够待得久?凡事对我稍微好些的杂役,都被她寻个由头撵出去了。尤其是我的第一个好朋友,他。。。他因为维护我,被那毒妇几乎打了个半死,然后扔出了剑阁。我纵然知道此事,却完全没有奈何。也不知道如今他怎么样了。” 裴青衣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和她心里,都知道对彼此恨意颇深么?” 祁子珏笑了笑:“自然知道,心照不宣而已。只不过,那毒妇并不知道我心里到底有多么恨她。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我母亲当年的真相。” 裴青衣一下子睡意全无,道:“真相?” 祁子珏点了点头,道:“你要听么?” 裴青衣犹豫一下,坚定地道:“你若愿说,我便想听。” 祁子珏自然是想说的,这个秘密压在他心里太久太久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当然也只是听说而已。 -------------第七十五回天生之疾(2)完------------- 第七十五回 天生之疾(3) 据说,在十六年前,问天剑阁还没有这样的规模。那个时候,乌姜夫人还在帮助祁问天东奔西走,四处建立武林人脉关系。而那个时候的忠义堂,规模正大,势气正盛。 听到这里,裴青衣心底仿佛被猛击了一下,紧成了一团。 只听祁子珏继续说道:“为了与忠义堂搞好关系,乌姜夫人在生完祁子瑾不久之后,便不顾辛苦,直接陪伴在了裴容氏左右。对了,裴容氏,其实也就是裴尚武的夫人,这个,你可能没听说过吧。” 听到这话,裴青衣在心里苦笑一下,暗道:“如何没有听说过呢,那人就是我的母亲啊。” 祁子珏见对方没有答话,又继续道:“因为那个时候,裴容氏也身怀六甲,即将临盆。但那人天生娇贵,又是第一胎,自然紧张得要命。于是乌姜夫人便终日伴她左右,以过来人的身份精心伺候,以图与忠义谈建立良好关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爹偶然之间,认识了我娘,两人据说是一见如故,相逢恨晚,没过几日便海誓山盟,互定终身。于是,后来也就很自然地有了我。若是事情若只到这里,其实倒是我爹和我娘两个人的错,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对不起乌姜夫人。 爹心里大概想着,乌姜夫人平日里那么顺从自己,爱戴自己,若是自己带了个大肚子的女子回来,她也多半闹闹也就算了,最终也只能接受对方进门做小。 而爹却没有想到,乌姜夫人对此事的态度与手段。 在得知这个事情后,乌姜夫人根本没说什么,直接点头同意,答应先把娘接进来,好生对待,此举令人惊讶与敬佩。而她却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就在娘亲临产的十五天左右,不动声色地给娘喂下了一种剧毒。想要让娘从那个时候起,直到临盆那一天,一点一点地消亡绝望,最终惨烈而死。 这种毒,名字叫做万草枯。 裴青衣没听说过这种东西,问道:“万草枯,那是一种什么毒药?” 祁子珏像是个旁观者,平和地解释道:“是一种给人足够时间,去不给人一丝机会的毒药,当今世上,根本无药可解。据说,这种药在刚服下以后,甚至觉察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却会在接下来的十五日内,让人逐渐喘不过气来,变得越来越难受,直至挣扎无门,最后活活窒息。期间,人的神智都非常清醒,明明白白地直到自己在经历着什么,不像其他毒药那样,一般先让人失去神智而昏迷致死或是迅速致死。” 裴青衣听得惊恐十分,她完全能够理解那毒药有多么恐怖,就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溺水,而你却被捆住了双手,捂住了嘴巴,无法向周围的人发出一丝求救的声音,反而清醒地沉入水里,直到被水灌满自己的五脏六腑。 祁子珏沉吟了一下,道:“我娘亲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这种毒,最后临盆之际,虚弱无比,一命呜呼。而我,也落得了双目失明,双腿残疾的下场。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所以我恨她,深入骨髓。” -------------第七十五回天生之疾(3)完-------------- 第七十五回 天生之疾(4) 裴青衣看着眼前这个双目赤红的祁子珏,唏嘘道:“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才。。。真是太过分了,不管有什么恩怨,都是上一辈人之间的事情,稚子无辜,为何要下一代来承受这样的苦果?” 祁子珏叹了口气,道:“有时想想,我真希望当初就跟娘一道走了,非留我活下来做什么,过这残破一生,又有何意思。当时,娘她就该自我了断,不应该苦苦撑到我出生的,她啊,根本不该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或许,你娘心里在想,你若能活下去,就总还有希望吧。” 祁子珏此刻满脸通红,有些不对劲儿,死死抓着裴青衣的手,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哪里有什么希望呵?你可知道,有些人活在这世间,不得乐趣,不得解脱,时时刻刻,如同受刑!” 裴青衣听到这话,感触颇深,她曾几何时,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可见对方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手腕,言语之间又十分激动,完全没了平日清风朗月的风采,知道祁子珏是真的失态了,怕他再发病,于是裴青衣赶紧好言劝道:“公子,你先别这么激动。我小时候听别人说,这世间本来就是一个牢狱,而活着本身就是一种酷刑。所以你的话,我不敢说全都明白,起码可以理解一点点儿。” 听到这话,祁子珏才逐渐平静了下来。恢复了理智的他,却仍然没有放下掌灯的手,反而自嘲地道:“看来饮酒果然误事,今夜与你说了这么话,你不会反过来去告诉那个毒妇吧。” 闻言,裴青衣有些动怒,张口便说:“公子难道还不信我,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我自然是公子的人啊!” 话音刚落,裴青衣就开始后悔了,这句话,在此时的场景下,着实有些有歧义。 果然,祁子珏笑着取笑她道:“你说,你是我的人?” 此时此刻,裴青衣尴尬地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道:“我是说。。。我是说。。。” 祁子珏仿佛听到了对方的心跳,逗她道:“说什么?” 就在这莫名尴尬之际,两声犬吠,打破了这场僵局。原来,是阿黄来了。因为掌灯被留在祁子珏的屋里,今夜没有回去陪伴阿黄,所以它睡不踏实了,来找‘妈妈’了。 裴青衣心里舒了口气,心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阿黄,你来得正是时候!” 于是,祁子珏只好十分不情愿地被迫接受阿黄摇着尾巴走进房来,守在掌灯的身边,乖乖坐好。 -------------第七十五回天生之疾(4)完------------- 第七十六回 红鸾星动(1) 这一边,祁子珏与裴青衣感情更近一步;而另一边,夜舟与合欢亦是高手过招,惺惺相惜。 那一条街,被两个人翻来覆去走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两个人的话题,从那最新研制的‘烈浆’,聊到了酒神帮那惊世骇俗的婚娶风俗,聊到了那个想要跟合欢断袖的唐突之人,又聊到了乌西镇的那个山寨药铺,以及那个百里闻名的壮阳药。。。 似乎在他们二人之间,存在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 合欢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人身边,自己总是能收获一种奇怪的快乐,虽然明知道此人心思深沉、满嘴谎话,而且一路上跟着自己和老头也是别有用心,但就是十分享受被他跟着的感觉。 夜舟见对方看着自己发呆,于是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合欢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那只小东西如今在哪里呢,你没有随身带着它吗?” 夜舟想起那只玉貂,嘴上勾起一丝浅笑,打趣道:“看来你倒是挺挂念着它的,却不知道是真的只挂念它,还是也会挂念它的主人呢?” 合欢笑着叹了口气,道:“这还用问吗,它的主人是个无耻之徒,从来自作多情,自我陶醉,让人很难爱屋及乌。” 听到这话,夜舟的脸上漾起一丝笑容,在月光的银辉下,美得格外不真实。“合欢姑娘可真是伶牙俐齿,夜某甘拜下风,再不敢造次。” “只是,”夜舟话锋一转,道:“姑娘与夜某之间,也总算是缘分天定吧,从中原擂台,到那乌西小镇,再到这西南边上的酒神帮,多次巧遇,实在妙不可言。看在这天意的份儿上,可否请姑娘与夜某尽释前嫌呢?” 合欢啧啧两声,道:“咦,到底是缘分天定。还是冤家路窄,可不好说啊!” 夜舟道:“必是前者,不然,老天为何让我拿到了你剑鞘,让你拿走了我的。。。” 剑鞘?忽然间,合欢想起那年长安擂台上的那场比武。可不就是嘛,她后来怎么找也找不到那柄剑鞘了,原来是在擂台上不慎遗失了。难道说,竟然被他给捡了去? 等等,这人方才说什么,自己拿走了他的什么东西。。。?奇怪,自己何事曾经拿过他的东西?于是合欢撅着嘴道:“你别血口喷人,我可没拿你什么东西啊!” 夜舟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道:“你拿了。你拿走了我的心。” 不想合欢眼珠子一转,直接凑了过去,将一张小脸贴到夜舟的胸口上,立刻听到了对方越来越快的心跳。 夜舟眼神一变,狡黠地看着这个丫头,听她说道:“我可没拿,这不跳得挺活跃的么?” 见状,夜舟又向合欢凑近了一点儿,继续强词夺理道:“这不是因为有你在旁边嘛。你若不在,它跳得可不就没劲儿了。” 合欢轻哼了一声,道:“少胡说八道,三岁小孩子都不会信你。你啊,等你回中原了,别忘了差人把我的剑鞘送还给我。” 夜舟不假思索地道;“何必回中原呢,我们这便去取吧。” 合欢愣了愣,道:“。。。去哪?” 夜舟略带责备地道:“当然是我所在的客栈啊。” 合欢疑惑道:“怎么会在这边的客栈里,不应该是在中原么?” 夜舟道:“那柄剑鞘,于夜某而言,从来都是要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 合欢不信,满脸狐疑:“我不信,你如何能料到会在乌西镇上,会遇到曾经女扮男装、上台打擂的我?千里迢迢的,难道你吃饱了撑的,非要带着柄剑鞘过来?” 夜舟听到这话,急忙顺势道:“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就因为思君不见,夜某才只好睹物思人。” --------------第七十六回红鸾星动(1)完--------------- 第七十六回 红鸾星动(2) 合欢摇着头道:“胡说!只匆匆一面,哪里就倾心于我了呢?虽然我确实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但也不至于让油嘴滑舌、风流倜傥的夜公子一见钟情吧!” 夜舟无奈地摊开白玉一般的双手,道:“是真的。” 合欢想了想,挑衅道:“那你现在就带我去你的客栈,我要亲眼看到那柄剑鞘才能相信。” 夜舟挺了挺身子,坦荡荡地道:“好,咱们现在就去。” 就在二人来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忽然间,合欢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丫头,哪里去?” 合欢一回头,果然看到了老头,便兴冲冲地扑了上去,道:“你出来啦,怎么样,顺利么?” 老头却并不答话,脸色颇为不悦,只见他掐着腰,恶狠狠地看着夜舟,冲合欢道:“疯丫头,你这会儿要跟着他干嘛去?女孩子家的,居然跑去人家住的地方,害不害臊!” 听到这话,合欢也生气了起来,道:“还敢说我呢,在乌西镇上的时候,是谁成天到晚总是偷拿药铺里的壮阳药?真以为我不知道么?哼哼,我还没拆穿你呢。你却反过来说我?” 闻言,老头面色一红,道:“胡说!我虽拿过几次那个药,但那是另有他用,你个丫头片子,整天往歪处想。” 这一老一少都掐起了腰,活像是斗鸡,只听合欢不甘示弱道:“我往歪处想?那你不也是?我跟他过来,是为了拿回我的剑鞘!才不是你想的那些呢!” 老头听到这话,反而更加疑惑,道:“你的剑鞘不是一年前在中原就丢了么,又怎么会在他那里?” “我。。。”合欢话到嘴边,又给生生咽了回去。她总不能实话实说,承认那次去中原,她女扮男装,大闹了人家忠义堂比武招亲的擂台吧! 于是,合欢的气势忽然就落了下来,向夜舟挤眉弄眼道:“都是他啦!他说他曾经见到过一柄剑鞘,形容起来倒和我丢失的那个有些像,所以跟着过来看看。” 白发老头哼了一声,啐了夜舟一口,对合欢道:“这话你也信?就是一个借口,他这时想把你骗到他房里而已。我平时怎么教你的,遇到这种登徒子,直接送他一个‘后会无期’!” 随着后会无期这几个字出口,老头向地上扔了一个东西。只见那东西触地之后,瞬间炸裂开来,烟雾四起。老头便趁此机会,拽着合欢腾空而去。 夜舟下意识掩面屏息,再睁眼看时,哪里还有二人的踪影。他不甘心地向远处望去,却只能看到游荡着的空气。 竟然就这么走了,真是可惜!夜舟眼光瞬间变得十分凌厉。 这时,一个随从后面钻了出来,跑到夜舟的身边,问道:“公子,这两个人居然逃走了?那。。。那客栈里面的天罗地网。。。” 夜舟面无表情地摆摆手,道:“都撤了吧。” 那随从想了想,又问道:“启禀公子,方才那个姑娘口里的剑鞘,属下无能,未能找到。” 夜舟冷笑一声,道:“那物件仍在中原,不在这里,你自然找不到。” 随从闻言,不再吭声,一溜烟地跑了。 --------------第七十六回红鸾星动(2)完--------------- 第七十六回 红鸾星动(3) 跑出去一段路程以后,合欢终于成功地甩开了老头的手,道:“死老头,你干嘛啊!我还有话没跟他说完呢!” 老头看丫头这次是真的有些春心荡漾了,于是阴着脸,不悦地道:“跟那种人有什么好说的?你还真要着他的道儿嘛?” 谁料合欢道:“他人虽然卑劣又狠戾,但长得好看啊!我都还没有看腻歪呢,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离开他啊?” 老头叹了口气,道:“丫头,你难道忘记了,他在中原都做了什么?你们刚结识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么?” 合欢道:“自然记得,不就是为了复仇,假装入赘女婿,结果大婚当日,屠了满堂之人么!” 老头埋怨地看着合欢,道:“那你还跟他走那么近?这种人,以后见了就躲远一点。” 合欢撅着嘴,道:“还不都怪师父你啊!好端端地,让我守着那个酒神帮的恶徒,谁知道他夫人赶了过来,我一时视察,不敌二人,这才被姓夜那小子给救了。” 老头十分惊讶,道:“原来是这样,倒是我的错了。你没事吧。” 合欢摇摇头,道:“这次,你可得手了么?” 老头点点头,道:“得手了,我们,可以换下一个地方了。” 合欢诧异道:“这就走么?” 老头道:“自然。不然留在这里做什么?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姓夜那个小子了吧。” 合欢撇撇嘴,转过身去道:“才不是。只不过,才来这里没有多久,就又要走,这样好折腾啊。我们到底还要去几个地方?你这样神神秘秘地,到底所谓何物?是不是,就是那人口中的玉璧?” 老头闻言,不再嬉皮笑脸,反而严肃起来,道:“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我把你给抚养长大,等你长大了要帮我一个忙,不问缘由。” 合欢撇撇嘴,道:“废话,这是你在我七岁的时候跟我许下的盟约。我那个时候懂什么啊?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似是想到了合欢七岁是可爱的样子,老头的眼里充满了柔情,打趣道:“还是那个时候乖啊,你看看你现在,破马张飞,伶牙俐齿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合欢抱起双臂,切了一声,道:“自然是你给我带得不好呗。我长期以来耳濡目染,受你言传身教,这才长歪了。” 闻言,老头非常不服气地道:“笑话!若说带你这个小娃娃,我可是倾注了毕生心血啊!那是披星戴月,呕心沥血,当爹当妈,见者动容啊!” 合欢怒道:“从小就带我沿街乞讨骗人银子。然后等骗够银子了,又开了家山寨药铺,正常的疾病一概不看,天天研究什么春药、壮阳药的!你就是这样呕心沥血照顾我的。。。” 老头咳个不停,打岔道:“哎,小孩子不懂事。不做点营生怎么养你啊,没听过一句话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本来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你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合欢:“哼,年纪一大把了,嘴皮子倒是可以,跟那姓夜的小子有一拼。” 老头闻言,却忽然沉默不语,道:“怎么,话里话外都离不开那个小子,是真舍不得那个小白脸了?” 合欢立刻反驳道:“哪有?明明是你提的他。不过既然说起来他啊,我之前没问,如今倒是有些好奇了。你跟那个忠义堂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何深仇大恨?” 老头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若我猜得不错,他便是暗器夜家的后人。说起来,这事儿还跟我有点关系呢。” 合欢闻言,惊得张大了嘴巴,道:“你这一把年纪终于有点儿用了,快说快说,怎么回事啊?” --------------第七十六回红鸾星动(3)完--------------- 第七十六回 红鸾星动(4) 老头继续讲道:“十七年前,忠义堂精锐之师受人之托,连夜赶往东方药王谷去救人。因为事出紧急,他们便想取道豫州,抄近路而去。可彼时的豫州,却被暗器夜家独占。这个夜家实力很强,擅长使用各种暗器,雄踞一方,却行事隐蔽,不爱与武林中人来往。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吧。” 合欢听得入神,喃喃道:“暗器夜家,就是那小子的家咯!” 老头点点头,又陷入道回忆之中:“是的。可却不知为何,刚一进豫州的地界,还没来得及说明情况,两边就火拼了起来。最后越大越乱,弄得是血流成河,两败俱伤啊。忠义堂可谓是元气大伤。裴尚义,也就是忠义堂老堂主裴玄风的第二子、裴尚武的二弟,就是在那场战斗中,为了保护大哥裴尚武而惨烈战死,还有他的妻子裴舒氏。” 合欢睁大了眼睛,道:“原来夜家这么厉害?那夜家后来呢?” 老头叹了口气,道:“哪还有什么后来啊,夜家自然更惨,被对方满门覆灭。也不知为何,那个小子却得以活命。如今又报了大仇。哎!世事难料啊!” 合欢想了想,道:“据传闻而言,那忠义堂的行事作风不是还蛮正义的么,两家到底为何火拼起来?就为了忠义堂着急赶路,在豫州取个道儿?” 老头眉头皱了皱,道:“你问得好,这也是江湖一大未解之谜啊。有道是死的死,亡的亡,那晚活下来的,也就只有裴尚武了。可据说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而如今,就连他这个唯一的幸存者,也死在那个小子的阴谋下了。说起来,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慢慢也就没人再去提起,如今恐怕在无人能知晓真相。” 合欢嘟着嘴,喃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就在那件事发生的前后,江湖上可曾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 老头挠了挠头,说道:“古怪的事儿。。。倒是有一桩吧。老堂主裴玄风在痛失次子后,不知为何忽然抽风,一人单枪匹马,去单挑了整个阎家山贼,也就是那时候忠义堂的死对头,专门劫镖的。裴老堂主孤身一人,自然受了很重的伤,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了。当然,阎氏山贼从此也是七零八落,再难成气候,消失在江湖上了。这时起,忠义堂就剩下那个多勇少谋的裴尚武了,也就顺理成章地由他执掌了忠义堂。” 合欢仔细听着,却也没办法想明白这背后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情不自禁地替夜舟分辨道:“若是如此,那他的做法也能够让人理解。毕竟是血海深仇。。。” 看来自己这番话完全没有起到作用啊,老头感觉十分失败,急忙打断合欢道:“虽然是血海深仇,报仇也是无可厚非。可他却偏偏选了那么个为人不齿的法子,欺骗人家忠义堂小姐的感情,殃及无辜,绝非大丈夫所为。依我看啊,这小子肯定是与山贼余孽联系在一起了,这才合力掀翻了忠义堂。你看他心思多么深沉,以后见了他就跑,记住没?” ------------第七十六回红鸾星动(4)完------------ 第七十六回 红鸾星动(5) 合欢闻言,白了对方一眼,忽然道:“对了,你方才说那件旧事与你也有些关系,与你到底何干啊?” 老头自悔失言,急忙岔开话题道:“关系也不怎么大,就先不告诉你了。你啊,还是快点准备行李,这便动身吧。那小子绝非良人,你的春心呐,最好还是别动在他身上。当然,这事儿我也是拦不住你的,越管越糟。只盼你别把我平时苦口婆心灌输给你的那些醒世哲理忘在脑后才好,切记切记,色字头上一把刀。凡事多看看再决定。也许后面还有更好的公子哥呢。” 合欢蔑视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搭理他,却忽然问了句:“等等,我还有个问题。那个被他欺骗的姑娘,也就是那个裴家姑娘,我曾听你们二人对话时提及过,他,最后也给杀了吗?” 老头摇摇头,道:“这不还没来得及杀,就被我给救走了嘛。总算是故人之女,不能见死不救吧。可那丫头也是命太苦,还拜了我为师呢,结果路上给她弄丢了。唉。。。” 合欢皱皱眉,道:“弄丢了?把人家故人之女给弄丢了。。。你可真对得起故人。。。” 老头叹了口气,道:“我可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也是尽了力了,若是真有师徒之缘,以后兴许还能遇到。若是她已遭遇不幸,那便祝福她来生幸福平安,不要再遭这样的折磨了。” 合欢忽然感觉不对头,冲老头说:“你怎么这样啊,没经过我同意就随便收徒弟,那个裴家姑娘现如今,岂不是成了我的同门师妹?那个夜舟,岂不是成了我的。。。我的妹夫!” 老头听出了丫头话里的不甘,只好道:“少啰嗦,赶紧去收拾行李,准备走人。” 合欢躲着脚,问道:“为何这么急啊?” 老头道:“再不走,酒神帮就要大乱了!他们的帮主河伯,就是今日上门挑战、三杯不倒的那个,被他的侄子何夔龙给杀害了。那何夔龙跟前帮主夫人连姒有私情,就是方才你碰到那两位。等他们一旦封帮,咱们就不好走了!” 合欢还是有些不情愿,她看了看夜舟下榻客栈的那个方向,道:“非走不可么?我。。。” 老头道:“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当真舍不得他啊?” 就在这是,合欢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是那个小玉貂身上所特有的气味。于是,合欢忽然莫名心安,愉悦地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开始收拾行李,还哼着歌。 这一幕真是给老头看得目瞪口呆,心悦诚服。 世人都说女子的心情就像天气,十分善变,说变就变。果然如此,看来世人不余欺啊! --------------第七十六回红鸾星动(5)完-------------- 第七十七回 飘花落雪河(1) 老头带着合欢一路向北,跋涉多日。这一天,东方未白,万物尚未苏醒时,二人就已经来到了一条水面十分宽阔的大河面前。 看着水面上泛起的晨雾,合欢不禁皱了皱眉,她这一路上之所以乖乖地跟着老头儿穿山越岭,是因为她知道那只小玉貂一直在悄悄地跟着自己,而那个人如果真想找自己的话,通过玉貂的帮助,随时都可以找过来。可如今前面横着这么宽阔的一条大河,那玉貂怕是没法下水,再跟过来了吧。 思及此处,合欢心里居然一阵不爽,薄雾上竟然也映出了那人的面孔,若隐若现,似笑非笑,气得合欢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他砸去。只听扑通一声,石子入水,打破了这清晨的宁静。 而一旁的老头可没顾得上这些,只是专注等待着某只舶船靠岸。这个季节,这里几乎鲜有船只靠岸。谁想到这合欢一个石头砸下去,居然给砸出了一个人。只见那人穿着厚重又满是补丁的衣服,骂了一声:“谁扔的石头?”,一边缓缓从晨雾之中驶来。 见状,老头先是欣喜,可算有船了,随之又是一声叹息,扭头白了一眼合欢道:“你看你,乱扔石头,这回价格不好讲了。” 合欢却一反常态,没有跟老头没完没了的斗嘴,而是趁着老头与那船夫交涉之际,做出了她的最后的努力。 是的,她打算把那玉貂引诱过来,然后偷偷放在自己的包裹里,带上船去。这样一来,即使它经过水路,无法回去引得那个人过来找她,起码自己也可以在坐船返回以后,再让小家伙给自己带路,去找那个人。 想到这里,合欢一方面为自己的聪明机敏感到沾沾自喜,另一方面又莫名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有些生气。 于是趁老头忙着砍价的时候,合欢向后面看去,努力地寻找那只小家伙的身影,仿佛示意那它赶紧跑过来,跑到自己的包裹里来,自己好偷偷带它过河。 谁知却再也寻不到它的身影了,刚刚还能它的闻到气味呢,这会儿却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合欢的神色暗淡下来,难道它看到有河,自觉无法再跟,于是掉头返回了么?难道,自己与那个人的缘分真的止步于此了么? 此时,老头已经骂骂咧咧地回来了,果然船夫盛怒之下狮子大开口,宰了老头一大笔钱。老头也一反买根葱都要求白送两根香菜的常态,阔气地彻底租下了这条船,这便要带着合欢驶向河对岸的北方。 合欢回头看了一眼西南的方向,在老头的催促下,不情愿地踏上了这条装不下第三个人的小船。 老头自然负责行船,本以为对万事万物皆存好奇之心的合欢一定会抢着开船,或从中捣乱,却没想到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船篷里,盯着西南,一言不发。 ---------------------第七十七回飘花落雪河(1)完------------------- 第七十七回 飘花落雪河(2) 老头叹了口气,道:“别看了,等我们走完这一趟,你就又遇到更漂亮的男子了。保证你乐不思蜀,什么夜公子,晚公子的,早就扔到脑后了。” 合欢撅着嘴道:“只是漂亮有什么意思,还要有趣才行。” 老头想了想八卦城那些严肃的人们,牵强地安慰道:“咱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啊,有趣的人特别多。保证让你喜笑颜开,笑得合不拢嘴!” 合欢又撅着嘴道:“只是漂亮有趣又有什么意思,还要本姑娘喜欢才行。” 老头看到斜后方驶来一艘大船,于是一边掌舵避让,一边冲合欢嚷嚷道:“咱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啊,都是会讨人喜欢的人,你那么多情又花心,到时候肯定沦陷,你就放心吧!” 合欢还是撅着嘴道:“只是漂亮有趣又会讨人喜欢有什么意思,还要是他才行。。。” 正说着,后面的大船居然向他们二人逼近,溅起好高的水花,居然落到了二人的小船上,即便是躲在里面的合欢也被迸溅到了水。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专挑姑奶奶不开心的时候来犯! 于是乎,合欢仰着头,掐着腰怒气冲冲地向对方的高船上吼道:“这条船上的人,你们给我听好了,河面明明那么宽,我们也已经都避让了,怎么还不长眼睛往我们这边靠?到底是船夫手脚不好用,还是你们行船无趣想要讨骂,尽管直说!姑奶奶让你们求仁得仁!” 话音刚落,那艘大船上就传出了几声熟悉的笑声,让合欢着实一愣。是他。。。 果然,在朔风中,身着一袭白衣的夜舟,长身玉立地出现在了船头,梦幻得一点都不真实。他就那样直直地俯视着对面小船上的合欢,眼光尽是温柔。 老头目睹了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对方可真是跟狗皮膏药一样难缠,也知道自己的丫头这回恐怕真是难以脱身了。一声叹息后,老头摇摇头,看着那一脸自信与喜悦的丫头,暗道:他怕不是为了你而来,而是为了玉璧吧。丫头啊,人生路远,江湖路险,情关最难,这一回啊,只能靠你自救了。 于是,老头咳嗽了几声,打破了互相含情脉脉看着彼此的二人,也打破了这美好温馨的一幕,将合欢拉近了船篷布内,压低音量问道:“丫头,你可真是对那人感兴趣?” 合欢羞赧一笑,道:“有点吧,毕竟窈窕君子,淑女好求嘛。” 老头道:“失败、失败啊。我平日里给你那么好的教育,却也终究抵不过一句‘女大不中留’。好吧,那我就给你个机会。我此次前去八卦城,就一人上路罢了,不用你了,给你们一点儿相处的时间。” 合欢闻言,大喊一声:“真的?你肯?” 老头急忙捂住合欢的嘴,示意她小声说话,道:“你小点儿声。一会儿我看怎么找个由头,让你上他的船。你呢,就多缠着他四处绕着走。但是你要记住,八卦城里机关重重,一定要按照我之前教给你的五行八卦规律行走。千万别走错了,而且不要让那小子看出来你懂八卦阵。” 老头虽然有些不放心,但眼下这小子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他也只好这么做了。只因这里面还涉及到以前的旧事,老头也有意不想让合欢知道,所以才不打算带她一道。而且这也给足了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这种事情嘛,硬拆是没有用的,压迫只会让两个人的心越来越近,只有让他们自由自在地在一处了,慢慢放下伪装,认清彼此,才能真正决定二人的关系。虽然是一步险棋,却也是治根的猛药。 --------------第七十七回飘花落雪河(2)完------------------------ 第七十七回 飘花落雪河(3) 老头相信,以合欢的心智,定然能够看破夜舟并非良人。 合欢此刻却不知道老头的用心,只疑惑道:“当真?你就不怕他胁迫我?欺负我?” 老头:“若你真被那小子胁迫欺负了,我岂不是白栽培你了?而且依我看,那小子应该不会动你。毕竟玉璧还。。。总之,不管发生什么,都要顺势而为。只管小心行事,保住自己周全,少管闲事,嘴甜一点。倘若到了危机时刻,别学那些节气骨气什么的,先保住小命儿再说。” 合欢狐疑地打量着老头,知他如此,肯定有他的用意。又要单独行动了,想必是跟那玉璧和陈年旧事有关,哼,神神秘秘的,本姑娘才不管你呢!一想到马上可以跟夜舟一道了,心里还是莫名开心,于是道:“哎呀,知道啦知道啦。” 谁知这时,夜舟却有些等不及了,直接飞了过来,踩着脚尖,拥挤地与二人挤在小船上,诚恳地邀请二人去他的大船上做客。 合欢自然欣然答应,谁知老头却执拗地不同意,还率先出手与夜舟缠斗起来。 夜舟也没料到会是如此,心内一惊,下意识地发了几枚暗器,打向对方。谁知功夫高深莫测的老头却因为躲避暗器,径直地跌落到水中。 看着老头掉落水里,合欢瞬时心头一紧,朝水面看去,却又忽然想起老头方才的话,寻个机会。。。这才心知是计。于是不再担心,反而拍手笑道:“太好了,老头儿落水了,一时半会儿怕是上不来,从此以后我就可以跟着你了,你想要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去。” 夜舟看着水下的人逐渐没了声响,奇怪地问道:“合欢姑娘居然不担心自己的师父?” 合欢虽然非常放心,但总要做做样子才好。于是顺着老头掉落的地方扔下去一只木杆,道:“诺,这样总算对他老人家仁至义尽了吧,也就不担心了。谁让他总碍手碍脚地、打扰我们相处呢。夜公子,这船太小,要不我们上你的船上去吧。” 夜舟笑了笑,道:“本来就是来邀请二位赏脸上船的,结果现在变成一位了,如此更好,合欢姑娘请把,跟我可千万不要客气。” 合欢点了点头,跃身而起,背着手看了看着装潢豪华的大船,讨好地道:“夜公子家底满丰厚的嘛,不像我那倒霉师父,那么一艘小破船还跟船夫讲了许久的价儿,真是寒碜。啧啧,还有船夫与随从,真是气派!”说这,合欢捡了一处坐了下来,双手支住脸颊,显得俏皮可爱。 夜舟随机跟了上来,坐在合欢的对面,听到这话,无奈地说笑道:“为了合欢姑娘,在下自然要找一艘像样的船来。合欢姑娘若有任何需求,请尽管吩咐便是。能办到的,我自然会让手下为姑娘办到。” 合欢嘿嘿一笑,毫不客气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吃烤鸭。” 夜舟拍了拍手,一名随从便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端上来一盘香喷喷的烤鸭,放在了合欢的面前。 合欢瞪大了眼睛,她向来贫穷不堪,何曾享受过此等待遇与奢华。于是她又狡黠一笑,道:“除了烤鸭,我还想吃新鲜的甘蔗。” 夜舟又拍了拍手,另一名随从便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双手恭敬地呈上来一根新鲜脆生的甘蔗。 合欢张大了嘴巴,她向来胡搅蛮缠,何曾享受过此等包容与满足。于是她又莞尔一笑,道:“除了甘蔗,还有一样。” 夜舟宠溺地问道:“什么?” 合欢道:“我想让船家快些开船,待会儿别再被老头追上了。你这艘船上什么都有,我永远都不想下去。” 夜舟会心一笑,道:“开船!既然合欢姑娘不想下去,那就永远别下去了。” -----------------第七十七回飘花落雪河(3)完------------------ 第七十八回 游河(1) 听到这话,合欢莞尔一笑,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正巧看进了夜舟那浓稠的目光里,霎那间在脸上露出一抹红晕。 下一刻,只听合欢向夜舟傲娇地问道:“喂,说真的,你怎么就忽然出现在这条船上了呢?你是自己恰巧要去对岸,还是跟着我。。。们一起过来的?” 夜舟眨着一双让人沉沦的桃花眼,笑道:“你说呢?” 合欢得意洋洋地道:“天下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啊!要我说啊,一定是你沦陷在我的绝色美貌与无双心智里而无法自拨,所以一路上紧追不舍,蓄意跟着过来的。” 夜舟忽觉好笑,摇了摇头,道:“你一个如此清纯可爱的小姑娘,看上去天真无邪的,怎么说起话来如此厚颜?” 合欢闻言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为对方答疑解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若是脸皮太薄,又怎么能撩拨到俊俏的公子啊!以你的姿色,我即便再怎么厚颜,也都不为过啊。” 情场高手反被撩拨,夜舟一时之间有些吃瘪,心中暗道:“这丫头,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居然抢了我的台词。。。。” 合欢得意起来,继续赘言道:“不过说起来,咱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呢。总共才见了四面,却是在四个不同的地方。” 夜舟想了想,顺着说道:“确实如此,中土长安,西至乌西药铺、酒神帮,还有这。。。北域的落雪飘花河。。。” 听到此处,合欢来了兴致,不由得站了起来,向夜舟兴奋地道:“对啊对啊,原来我们都一起到过这么多地方了!嘻嘻,我听人说,南疆和东方的景色也都很美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今后也陪我去看上一看?与我一道,将足迹踏遍四方呢?” 夜舟并不作答,只是饶有兴致地问道:“看起来,合欢姑娘似乎是打算将四方都游历一遍咯?” 合欢不解其意,只点了点头,道:“不错,天地间那么大,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夜舟暗道,只是游山玩水那么简单么,呵呵,怕是你想集齐那散落四方的几块玉璧吧。心里随着么想,嘴上却赞同道:“好志向,合欢姑娘果然是个潇洒不俗之人。只不过,既然你想游历四方,那为何又在那乌西小镇上蹉跎了许多岁月呢?” 合欢纵然想与对方谈天说地,谈情说爱,可对方却总是存心要试探她,妄想套出一些信息来,这让合欢十分不悦,于是没好气地道:“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身世不凡、出手阔绰么!出去玩,难道不需要盘缠的嘛?我这只凤凰,之所以肯在那个小地方栖息着,自然是在辛辛苦苦地准备银子呗。” 谁知夜舟听出对方的语气不善,不怒反喜,道:“原来如此,倒也是了。只是合欢姑娘清雅脱俗,实在不该为这些凡尘俗物所愁。如今既然遇到了我,夜某虽不敢夸下海口许诺金山银山,但锦衣玉食却总是能够供得起的。合欢姑娘今后若是有任何用度,直接吩咐便是。” ------------------第七十八回游河(1)完---------------------- 第七十八回 游河(2) 果然,天下间绝大多数的女子对这样一句话都是毫无抵抗力的,合欢也不例外,只见她瞬间转怒为喜,变脸比翻书还快,小脸上荡漾着笑意,幸福地说道:“你既然有这样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地当真了,我向来不是个含蓄的人,开销又大,你日后可别又反悔了。” 夜舟道:“无妨,大不了我节衣缩食,也断然不会委屈了姑娘。” 合欢狡黠一笑,指着不远处的岔口道:“咦,你看,那边居然有个小岛阿?我们可不可以去看一看啊,好不好嘛!” 夜舟看着眼前那个小岛,耳边听着合欢的撒娇相求,心想反正那老头也被甩在了后面,耽搁些时候也无妨。便鬼使神差地命人靠岸,向孩子一样的合欢宠溺地道:“好吧,就依合欢姑娘吧,我们这便下去看看?” 闻言,合欢向着夜舟抛出一个明媚的微笑,在这阳光的背景下,衬得她更加明艳可爱。一时之间,居然看得夜舟也有些恍惚。这个神神秘秘又古灵精怪、天真浪漫又不同寻常的女子,似乎正在一点一点走进他那阴霾而又复杂的心里。 没想到下了船刚走出去几步,风向忽然改变,原来还是温暖的和风,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合欢捂着嘴打了个喷嚏,这才感觉到周遭的空气,居然冷了许多。 这时,身后的夜舟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白袍脱下,披在了合欢身上,并道:“落雪飘花河,果然名不虚传。若我猜得没错,这里就是中原与北域的分界之地——同心岛了。” 感受到衣袍上的一股温暖的合欢,神情却忽然有些不自然。是的,她提出下船的要求,本来是为了听从老头的嘱托,尽量为他拖延些时间。谁知对方却待她如此。。。忽然间,她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背对着夜舟,合欢打岔道:“同心岛?” 夜舟点了点头,向合欢又走近了一步,解释起来:“从这个岛开始,再往北行船,便算是入境北域了,那里也是八卦城的所在之地。也是从这个岛开始,南边的河面上尚且飘着落花,而北边的河面上却已是飘落着雪花。此河也故此得名。” 合欢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是,”她又不解地问道:“这个岛同心岛又如何得名啊?可是有什么传说?” 夜舟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娓娓而道:“关于这个岛名啊,那可是大有来头。话说从前呢,有一位富家公子,他生得极好,又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正乘船驶往北域之际,忽然遇到了暴风雨,一时之间,狂风四起,乌云密布,吹得那船桅杆吱呀呀地叫。河水翻滚,几乎要把他那小船给掀翻。就在这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一位姑娘的歌声,由远及近,如同天籁。那公子与船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决定奋力向那歌声寻去。” 合欢听得有些入神了,问道:“后来呢?” ------------------第七十八回游河(2)完------------------- 第七十八回 游河(3) 夜舟继续道:“结果跟着那歌声刚驶出去不一会儿,乌云忽然便散了开去,风也静了下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位乘着竹筏的、貌若天仙的姑娘。那公子见状,简直是瞠目结舌,又呆若木鸡。只在那面带笑容的姑娘的引导下,来到了一个小岛边上。” 合欢诧异地问道:“就是这个同心岛?” 夜舟点点头,目光复杂地环顾着这个小岛,意味深长地道:“是啊。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位公子与那个姑娘相爱了,他们决定要在一起厮守一生。可是公子的身份高贵,而那女子的来路却不明,是以公子的家人,甚至船上的奴仆都纷纷表示反对。” 合欢轻哼了一声,听夜舟继续讲道:“公子为了表明心志,决定与姑娘留在岛上厮守,并让其他人乘船离去。众人都认为他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于是假意离开,打算到北域上岸办完事并补给后,在回来找这位后悔不迭的公子。谁知,这一个月后再回来,却发现再也找不到这个岛了。” 合欢睁大了眼睛,不禁疑惑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夜舟:“神奇吧,当时那些人也不明白啊,找不到他们的公子,回去无法交差,都快急疯了。这个缘由,还是后来才给解开了。原来啊,只有有缘的两个人在一起,才能穿过风雨,看到这个岛。也是因为如此,这个岛才得了这样一个名字。” 合欢喃喃道:“果真这么神?还要有缘的两个人才能。。。不对啊,那我不是也看到这个岛了么。。。我们两个现在就在这个岛上。。。”忽然间,合欢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还真当你在给我讲故事呢,原来你是瞎编逗我玩的。。。” 夜舟宠溺地一笑,道:“好了,这岛上的精致可是看够了么,眼下我也觉得冷了,要不我们移步回去?我那船上恰巧还有几套女子过冬的服饰,越往北去,越是严寒,你若是觉得冷了,直接换上便是。” 合欢闻言忽然有些不悦,不动声色地问道:“恰巧有几套女子服饰?难道你此行的计划里,是有女伴的?若是给其它女子准备的衣服,我可万万不敢染指!” 夜舟闻到了一股醋意,只觉有趣,拍了拍合欢的头,道:“谁说是给其他女子准备的,明明只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我此行的计划里确实有一位女伴,还不就是你!若是你不信的话,一会儿尽管去试试那几件衣服,看合不合身?” “你。。。”合欢实在难以置信,又一时语塞,只加快步伐,登登登地跑回船上,狐疑地看了一眼夜舟,然后真的去试穿了舱内的其中一套衣服,果然很是合身,倒像是量身定做的。 合欢立刻感到一阵欣喜,却又忽然觉得不对,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指着夜舟责问道:“还真的挺合身,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夜舟从远处缓步走来,从容不迫又坦坦荡荡地回道:“这还不容易么,在下的这双眼睛,便是这天下间最好的尺子。” 合欢面上一红,骂了一句“不要脸”,然后便面色绯红地回到了船舱里面,再不出来。 --------------第七十八回游河(3)完------------------ 第七十九回 先下手为强(1) 酒神帮内,何夔龙阴着脸,对着半跪在地上的属下们,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道:“怎么?我派你们这么多人去,一个小贱人和一个老头子而已,居然没给我带回来?” 几个酒神帮弟子羞愧地低下头,抱拳道:“回帮主,我们一路上都有努力跟着,谁知道又被那个使用暗器伤了夫人的年轻男子给。。。给。。。骗了。最后跟丢了。。。” 闻言,何夔龙怒极反笑,幽幽地站起身来,向那名回他话的弟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见状,另一个年长一点儿的弟子急忙抢话道:“虽是跟丢了,但是他们一行人的大致方向还是摸清楚了的,他们几人。。。都是朝着落雪飘花河的渡口而去。是以。。。是以他们一定是向北去了。帮主息怒,属下这就再去跟上他们,一定将那几个人给帮主带回来。” “哼,”何夔龙只发出一声,背过手去,眼里喷射出一股怒火,道:“就凭你们几个窝囊废?呵呵,算了吧,任凭他们去吧。八卦城是什么地方,这几个人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听到这里,帮众们急忙唯唯诺诺地表示赞同,却不见何夔龙再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只见一个穿着麻红色布裙的丫头气喘吁吁地跑来,道:“帮主,夫人她的伤情又恶化了。您。。。您赶快去看一看吧。” 原来,自从那日替何夔龙挡下暗器后,连姒就卧倒了,一病不起。虽然大夫已经说并无大碍,不知为何如此。 而何夔龙心里却十分明白,这是连姒要自己永远记住她的这份恩情,并总是以病情恶化为由,让自己前去看望她。就算最开始几天确实是病了,但这几日委实是装的。 想到这里,何夔龙皱了皱眉,碍于颜面,他总没办法拆穿这场所谓的‘恩情绑架’,只好硬着头皮随着这丫头前往连姒的房间。 而他刚一迈入房间,这丫头便在后面将门给死死地关上了。而床上,又哪里有什么病人啊?厚重的纱帘严丝合缝地挡住了他的视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诉说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何夔龙心内一惊,只怪自己大意,难道连姒此番引他前来,是要对他不利。。。难道是,为了河伯的死。。。?他鼻头微动,嗅到了房内飘荡着的一股奇异的香味。“糟了!”,何夔龙急忙掩住了自己的鼻息,以防中毒,而那手上已经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出击。 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帘子被缓缓拉开,而拉开帘子那人,却是一个身上只着寸缕的散发女子,他定眼一看,不是连姒又是谁! 他这才放下心来,从方才那多余的想法里绕了出来,也是,这个女人,除了讨自己的欢心以外,哪里还能有其他的志气? 既然送上门来,那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屋内的香味更加浓郁了起来,氤氲的气氛笼罩一切。 -----------------第七十九回先下手为强(1)完-------------------- 第七十九回 先下手为强(2) 过了一段时间后,连姒终于睡了过去。而一旁的何夔龙却全无睡意。因为,他被自己方才的想法惊醒了。 是啊,他居然忘记了,那日将叔父河伯杀死的时候,连姒也目睹了一切。虽然酒神帮以豪爽洒脱、不拘小节而闻名于世,就连帮主都是凭借酒量的大小而选拔出来的,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就可以在帮主在位期间随意暗中刺杀啊! 若真是这样,秩序岂不是彻底乱了么?而且,如今他何夔龙已经担任新任帮主,万一有人也效仿他的做法,对自己暗中行刺那该怎么办?毕竟他如今在明,暗箭到底难防啊! 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让它彻底尘封。而眼下唯一知晓实情的人,除了自己,便是他的这位枕边人。 何夔龙向连姒那一边看了一眼,满眼尽是嫌弃之意。看来即便是再漂亮的美儿,也有迟暮的一天啊!自从受伤后,连姒便一天比一天更显颓态,就连方才面对那个意想不到的画面,他也只觉乏味,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只好勉力而为。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如何能比得上那个可恶的小丫头啊! 想起合欢,何夔龙更加坚定了自己这个邪恶的想法。看来,是时候除掉这个能将自己前程轻而易举地毁掉的人了。即便,这个人曾经为自己挡下暗器,即便,这个人曾经与他同床共枕。 正所谓无毒不丈夫,为了这似锦的前程,何夔龙心中暗下决心。 呵呵,不是借口伤势恶化而骗自己过来么,那就让你所言非虚吧。何夔龙轻蔑地看了一眼连姒,毫不迟疑地将枕下的枕头捂在了连姒的头上。 果然,连姒从梦中转醒,窒息的感觉固然不好受,可当她清醒过来,挣扎中看清对她下毒手的人是谁时,满眼的难以置信与愤怒。 可与何夔龙比起来,连姒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就像蛮牛之与弱兔,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在绝望中一点点地沉溺。只是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何夔龙,似乎在诉说着不解与愤怒,流露出后悔与怨气。 当何夔龙闷死连姒后,他尝试几次,却都无法让她合眼,索性放弃,并将她的衣服穿好。一切物品物归原处,然后从窗子跳了出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待着一场风波的来临。 一个时辰后,何夔龙果然听到那个给他带路的罗裙小丫头的一声惊呼:“啊!夫人。。。夫人她。。。” 何夔龙闻声,急忙假装从自己房间内跑了出来,问道:“夫人怎么了?”其他弟子也闻声赶来。 那丫头见到何夔龙十分诧异,道:“帮主,您。。。”然而,何夔龙自然不会让她把话说完,一枚毒针无声无息嗖地插入她的脖颈儿,下一刻,她捂着脖子,口吐鲜血,再不能言,倒在地上。 何夔龙假意上前扶起她,惊呼道:“怎么了?”。“大家小心,先别靠近,她身上中了毒针。是谁在暗处害我酒神帮之人,给我滚出来!” ---------------第七十九回先下手为强(2)完-------------------- 第七十九回 先下手为强(3) 闻言,大家都有些害怕,都往后退了几步,试图找到庇护之地。果然,没有任何声音。于是何夔龙装作十分担忧的样子,直接冲进屋里,看到连姒僵直的躯体后,喊了一声:“夫人,夫人,是谁害了你啊?你就这样抛下我。。。”做出惊讶不已以及痛哭流涕的样子给众人看。 紧跟着进来的,却是连姒嫁给老帮主河伯之前所生的儿子,也是酒神帮里最尴尬的存在—连元成。听说娘亲出了事,他急忙不顾众人的眼光,来到连姒的床前。待他伸手去探了连姒的鼻息,这才惊地坐到了地上,悲戚地喊了一声:“娘!” 这连元成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是个半大少年,见到此情此景,除了伤心,更有疑惑。他的娘亲,与外面的人无冤无仇,如何就究竟是什么人害了他的娘亲? 他人虽然小,但常年的寄人篱下,让他十分敏感多疑。他心里知道,娘亲并无什么仇人,除了酿酒以外,与武林中人并无其它关系,而且娘亲身上的伤也已经见好,如何忽然就没了性命呢?何况,娘亲的双目睁得很大,似有话要说,又似。。。死不瞑目。 想到这里,连元成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他身边那个魁梧的男子——何夔龙。 面对这个人,连元成还是不能够接受他成为自己的继父。因为在他眼里,只有河伯才是他真正的继父。面对何夔龙,他一直有着一种抵触与厌烦的莫名之感。而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实在让人不解。何况,前几日河伯才刚刚故去,这才多久,他的娘亲也遭遇毒手,酒神帮到底是得罪了什么武林中人,还是有人在暗处,屡屡作案? 是啊,酒神帮向来偏居一隅,胸无大志,又因为奇怪的选举方式,使他们成为了武林中的异类,可以说根本算不上江湖主流势力,对谁也构不成威胁。所以又会是谁,潜入帮里,非要害死帮主与帮主夫人呢?他们死后,谁能受益?呵呵,恐怕只有他身边这一位了吧。连元成此时的目光已经由最开始的怀疑,变成了斩钉截铁的恨意。 在感受到一股不友好与怀疑的目光后,何夔龙也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方才这件事儿,他做得是在太过鲁莽,太过冲动。是啊,他此前并未有周密的计划,此事不仅漏洞百出,而且就怕暗中再有个目击证人,那就真的糟糕了。 连姒的死不算什么,他自然压得下去,但万一这些人顺藤麻瓜,联系到河伯的死,他恐怕就会被仇视,地位不保了。毕竟河伯平日里做事厚道宽大,在大家的威望颇高,口碑甚好。 而且,他身边还有连元成这小子。居然把他给忘了。真是败笔!斩草不除根,迟早反受其害。 而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老者忽然赶来,只见他颤抖着身子,进屋环视了众人一圈,一把便抓住连元成的胳膊,将他拽离何夔龙,并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怒不可遏地道:“何夔龙,你。。。你。。。你可真是辣手无情,厚颜无耻,伤天害理啊!居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夫人!” ---------------第七十九回先下手为强(3)完------------------- 第七十九回 先下手为强(4) 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炸开在了何夔龙的内心深处。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他扫视了一眼屋内众人,连同连元成在内,一共六七个帮众,若是这几人合力,自己恐怕无法同时应对。要想个法子才成。无论如何,这杀害妻子的罪名他都不能承认。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何夔龙开启了他的表演,道:“洪长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洪长老将连元成紧紧地护在身后,啐了一口,怒道:“呸,这么恶毒的事情,你敢做还不承认了?可怜连姒夫人和这丫鬟,都是遭了你的毒手!” 何夔龙一脸无辜,道:“我的毒手?洪长老,我知道您一向疼爱元成,可也不至于为了他而颠倒黑白吧!” 闻言,那几个弟子大惊,纷纷看向连元成。连元成一脸疑惑与愤怒,就连洪长老也是愣在那里,莫名其妙。 抓住这个时机,何夔龙继续道:“他向来反对我们酒神帮推选帮主和夫人的制度,一直觉得我的叔父,也就是河伯,才是他的父亲,才是酒神帮的帮主。而我成为帮主,成为了他母亲的新夫君后,他就一直都不痛快,暗地里,都已经跟他娘因为这件事情反目过多少次了。而如今,夫人她忽然暴毙,我最开始还以为是歹人闯进帮内下得毒手。可如今被你们这么一诬陷,我才开始明白过来,莫不是元成一时想不开,杀害了自己的娘亲,还反过来恶人先告状,混淆视听,将这黑锅砸在我身上?” 洪长老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抄起桌上的茶杯,向何夔龙砸去,怒吼道:“你给我闭嘴。亏你想得出来,你见过天下间有哪个孩子会伤害自己的母亲?” 何夔龙本可以躲开这一击,但他却没有,而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被那茶杯砸了个头破血流,却动也不动,顶天立地道:“那连姒也是我的夫人呵,我又为何会害她?洪长老,你为何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又或许,这件事情是你做的?你向来对夫人额外地好,莫不是你觊觎夫人美色,强迫不成又杀人灭口?” 听到这话,洪长老耳边翁的一声,因为他却是十分倾慕连姒,也十分喜爱她酿的酒。而连元成也却是因为她母亲改嫁给何夔龙的事情十分不满,眼下居然被何夔龙倒打一耙。他本是江湖中人,又是个喝酒耍拳的,嘴巴最笨,一时之间,有理也说不清了。看着大家疑惑的神情,洪长老知道大家已经开始产生了怀疑。怎么办,如今何夔龙毕竟是帮主,大权在握,留在此地过久,难保他不会暗中加害元成。 想到这里,洪长老悲戚地长叹一声,留下一句:“何夔龙,你骗得了一时,却骗不了一世。青天朗朗,善恶轮回,你终有报应!” 然后,便甩出一个烟雾球砸在地上,趁众人都未反应过来时,带着连元成离去了。 连元成经此突变,更觉悲凉,只向洪长老问道:“洪叔叔,我娘死得太冤了,我爹也死得太冤了。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让真相大白天下!” 洪长老点点头,道:“好孩子,一定会的。但在此之前,我们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栖身。” 连元成凝重地问道:“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洪长老道:“我们去中原,问天剑阁。那剑阁阁主祁问天,曾是我旧识。” 连元成想了想,也别无他处,便点了点头。 -------------第七十九回先下手为强(4)完---------------- 第八十回 两处花开(1) 几家欢喜几家愁,此时此刻,问天剑阁的小筑内,却飘荡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温馨之感。 祁子珏在那里静静地‘看’书,与其说看,倒不如说感受。原来,那些书都是在一叠叠厚重的竹筒上刻出来的字,是失明之人的专用书籍。 只见深秋的阳光长长地洒在了祁子珏的脸上,让他的双眼似乎也有了些许光芒。看着眼前的一幕,掌灯,也就是裴青衣,心头居然生出了一丝眷恋俗世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在她大婚事变之后已然荡然无存的一种奢侈的感觉。 祁子珏歪靠在那里,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道:“你看我做什么?” 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可心虚的掌灯心里仍是一惊,掸子啪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她急忙弯腰去捡,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在她的脑海中形成。 下一刻,掌灯无声无息地将拾起的掸子作势要向祁子珏扔去,试有洁癖的他,对此到底有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方才的那句话实在让人费解,试问眼盲之人如何能知道自己正在看他? 却见祁子珏的身子丝毫不动,只是嘴唇不太安静,柔声说道:“我胡乱说的,说的时候并不知道你在看我,但现在知道了,呵呵。” 听到这话,掌灯心里委实挺生气的,居然被他捉弄了一番。 不过说真的,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这冷言冷语、脾气古怪的剑阁二公子,竟然跟最初相识的时候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之前那个年纪虽小、行事却每每出人意表、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二公子仿佛彻底消失了。而如今的这个二公子,分明是个稚气未脱,也越来越调皮的人。 掌灯放下掸子,嘴硬道:“您是公子,我是丫鬟,自然常常要看着您了,也不奇怪。” 祁子珏闻言,居然不再吭声,只认真地‘看’着手中的那本书。 掌灯顿了顿,开始继续打扫房间。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她武功进步虽然不大,却已经学会如何打扫屋子了。 就这样安静地又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一阵凉风吹来,掌灯不禁打了个寒颤。果然是已经深秋了,看来天气就要转凉了。想到这里,她急忙跑到书房的外间翻箱倒柜起来,并成功找到一只暖炉,塞到了祁子珏的怀中。 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温暖,祁子珏嘴角再次浮现出一抹笑意。 掌灯看到这笑容,不免有些不自在,开口道:“怕公子您着凉生病,阁主又要责罚了。” 祁子珏点了点头,顺从地道:“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都明白。” 明白了什么?这人真是。。。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尺,看着面前这个瘦削如柴、却霁月清风的清俊男子,掌灯脸上忽然开始发烫。于是她急忙退后几步,转移视线,却一个不小心,与一旁挂着的铜镜对视了起来。 ------------第八十回两处花开(1)完------------- 第八十回 两处花开(2) 这个铜镜像一盆冷水,瞬间将掌灯心底的一丝幸福彻底浇灭。是的,她又看到了自己的那张脸。这一瞬,她仿佛被突然拉回到了回现实。从美好的梦境中挣扎起身。下一刻,她又想起了忠义堂与白人九,不由得为自己方才对美好生活的贪恋而感到羞耻。 是啊,她怎么能因为安稳了一阵子,就把那些刻苦铭心的仇恨都忘在脑后了?她来到这里,难道真是为了当个伺候人的丫鬟?不,她是为了学武,是为了复仇!再者,她方才怎么又开始自作多情了,居然认为祁子珏愿意与她谈笑?在经历过退婚、逃婚、骗婚以后,她居然还能有如此天真的想法,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让人作呕,可笑至极,又可悲至极! 想到这里,掌灯又看了祁子珏一眼,只觉得二人真是云泥之别,天上地下,是以她摇了摇头,神色瞬间暗淡了下去,又叹了口气。 仿佛捕捉到了对方的失落,祁子珏感到有些奇怪,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双眼努力向掌灯的方向看去,并责怪地道:“叹什么气,可是太闲了?屋子若是收拾完了,就去给我做莲子羹去。” 听到这话,掌灯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又回味了一边对方的话,这才木然地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谁知道刚一开书房的门,一个黄色的矮胖身影,便嗖地闯了进来。不是大黄又是谁? 只见它伸着舌头,憨态可掬,身上也胖乎了不少。原来它一直乖乖地坐在书房之外,等待着掌灯,只待掌灯开门的时候,便瞬间破门而入,将掌灯紧紧围了起来。 一见大黄,掌灯终于忘记了一切烦恼,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并以哄小孩的口吻道:“哎呀,阿黄来啦?在外面等多久了?饿不饿吖,咱们走,去给你弄点儿吃的哈!” 而阿黄仿佛能够听懂人话一样,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着掌灯离去。 一人一狗就这样向着后厨走去,却忽然听到书房内传来了一句酸溜溜的话:“是我先说的要吃莲子羹,你先给我弄来再喂它。” 闻言,掌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在确定是窗内是那个瘦削的身影发出的声音与要求后,还是没忍住捂着嘴笑了两声。 而北方的落雪飘花河上,此刻亦是笑声阵阵,不绝于耳。 原来,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夜舟与合欢之间越发‘郎情妾意’起来。 本来要事在身的夜舟,此刻居然放下一切,随着合欢在河面上瞎玩起来,本来是三四天的行程,如今已经五六天过去了,却总是到不了对岸。 而合欢亦然,最初是为了老头而耽误夜舟两天,可如今却真心不愿意靠岸,仿佛只要靠了岸,这船上的一切美好就有消失的可能。 ---------------第八十回两处花开(2)完--------------- 第八十回 两处花开(3) 就这样,在两人无声默契的支配下,船上的船夫跟着二人是东绕了一圈,西绕了一圈。恨不得哪怕是个破草湾都要绕过去看一看,赏一赏。 而除了这两位乐在其中,其他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船上的容量毕竟有限,吃的喝的已经快要见底儿了。这俩人却在那儿吟诗作对,把酒言欢,有说有笑,莫名其妙。 原来,自从白让走了以后,这堆人里面,就由郝东海来发号施令了。此刻的他眉头紧皱,十分忧愁,不禁在心里琢磨着:这靠岸以后,八卦城那边还不一定什么情况呢,公子怎么忽然如此没正事了起来?说来也是邪门了,自从跟这位姑娘见过一面后,公子就一路跟着她,从乌西,到酒神帮,再到这落雪飘花河,看样子也要一起到八卦阵了。真是的,就连祁子瑾小姐,都没能陪着公子这般四处游走啊! 郝东海的这番思绪,被公子的一声呼唤打断了,只见夜舟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不耐烦地道:“船上吃喝,还够几天的量?” 郝东海一听这话开心了起来,看来公子终于迷途知返了,于是急忙道:“回公子,只剩下两三天的用度了。我们要不要。。。?” 未等他说完,夜舟就点了点头,回头一笑,对合欢道:“看来我们要钓些鱼上来了,以前钓过鱼吗?” 合欢嘿嘿一笑,凌乱的刘海儿垂落在灵动的双眸前,欢快地回应道:“没有,但是我做什么都有天赋,学得很快。” 夜舟闻言,笑道:“那咱们比一比,一样的时间里,看谁钓得多?” 合欢拍着手,兴奋地道:“好哇好哇,输的那个人,要跳到河里去捞起来相差数目的鱼!” 夜舟摇摇头,宠溺地责怪道:“哎,你这丫头啊,真是刁钻可爱,你明明知道,这么冷的天,即便是你输了,我又哪里忍心让你跳下去捞鱼?必定是我代劳了?” 被拆穿后的合欢狡黠一笑,向一旁一脸黑线的郝东海询问道:“钓鱼的东西在哪里,快快给我,东海哥哥,咱们今晚有鱼吃了。” 听到这话,夜舟诧异地看了一眼郝东海,郝东海却被叫得一个机灵,打了个哆嗦。想了想,才向夜舟说道:“公子,咱们这次来,也没有带钓鱼的东西啊。” 夜舟还没说话,合欢却摆摆手,抢着道:“没关系。不就一根杆儿,一根绳么?把不用的衣服撕了,绑在这船撑杆上,不就好了?” 郝东海嗤笑了一声,道:“这。。。不行吧。” 却听夜舟夸赞道:“好主意,果然什么都难不住合欢姑娘。这个法子,不妨一试。” 说罢,二人便开始撕起衣服来,又用腰带绑住了一小块肉,并放入水中。随后,夜舟示意合欢不要动也不要说话,这样鱼儿才会上钩。 合欢嘴上虽道了句好,心里却暗笑,鱼上不上钩根本无所谓,本姑娘要的是你上钩。 这时,夜舟将另一半衣服撕好,衔接起来,也甩出去一根‘钓鱼绳’,与合欢并肩而坐,共同垂钓。 看到这里,郝东海没有忍住,说了句话:“公子,您与合欢姑娘坐得这么近,怕是不利于垂钓、会互相影响啊。要不然,你做那边去?”说罢,还一脸认真地指着船头。 ----------第八十回两处花开(3)完----------------- 第八十回 两处花开(4) 夜舟瞬间收起笑容,严厉地看着郝东海,道:“你是今天忘了吃药么?聒噪起来还没完了?若是影响了我垂钓,害我输了与合欢姑娘的比试,你一会儿替我去河里捞鱼?” 谁知道郝东海人粗心大意,居然没有听明白,道:“公子,自然是我替您下去捞的,怎么能让您。。。” 还没等他说完,夜舟便问道:“行了,你别说了,去问问白让什么时候能回来?” 郝东海摸了摸后脑勺,疑惑地道:“公子,咱们在船上呢,我怎么问啊?等下了船吧。。。” 听到这里,夜舟直接使出一招隔空打牛,点住了郝东海的哑穴,让他再不能发声。脸色这才好起来,向合欢轻声道:“开始!” 就在他们垂钓之际,老头早就已经回到小船之上,奋力划到了距离对岸只有几里远的地方。就在这时,老头忽然拿出一把匕首,将这船割出了几个缺口,并任由它向河底沉去。而他则在船上不疾不徐地跳上了几跳,加速了小船的沉没,同时随着船只的下沉,转身潜入水中,不见了去向。 大船上,合欢与夜舟一直垂钓到了满天星辰,才放弃了这场零比零的钓鱼比赛。原来,他们两个人只是将肉绑在绳子上,却并没有放置鱼钩。鱼儿们在水中将这肉块啃噬得一干二净,却又得以翩然离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二人却并不懊恼,反而是十分开心地笑成一团。身后的郝东海看着这番光景,想摇头叹气,却奈何动弹不得。 而老头这边,也在夜空的遮蔽下,只身游到了河对岸,正式进入了北域的地界。 原来,八卦城在飘花落雪河的必经水面上,便设有八卦阵。因此出去城内只认,外人一般根本进不去,会被困在阵里,被困在距离八卦城近在咫尺的水面上,却就是到不了岸。 老头深知这个秘密,又在半路遭遇了夜舟,知道合欢那丫头心都在夜舟上面,只怕是甩他不掉,这才故意寻个机会,佯作落水。实际上是为了脱身。自己提前混进八卦城。而另一方面,也是给合欢一个与夜舟单独相处的机会,让她看清楚夜舟到底值不值得喜欢,可不可以托付。否则的话,这种事情,自己越是拦着,就越会起反作用。 至于担心合欢也会被困在那个阵里嘛,呵呵呵,老头其实早就把破阵的方法告诉过合欢了。而且只要他快点办完事,从八卦城出来,也能赶过去与合欢碰面。所以,这一点也不足为虑。 就这样,老头来到了八卦城的一处偏门,摸了摸脖子上那故人所赠的一把钥匙,就这样开启了八卦城的冒险之旅。 ------------第八十回两处花开(4)完------------- 第八十一回 八卦阵(1) 还是在小筑的书房里,祁子珏靠在藤椅上,忽觉有些疲倦,便浅浅地睡了过去。 一旁的掌灯将薄毯轻轻地盖在祁子珏的身上,然后又将他手里的书卷取下,‘阅读’起来。 只见掌灯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感受着那凸起来的一个个文字。是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掌灯也几乎也学会了触觉认字法。 原来,祁子珏方才在看的,居然是一首诗: 卧病人事绝,嗟君万里行。 河桥不相送,江树远含情。 别路追孙楚,维舟吊屈平。 可惜龙泉剑,流落在丰城。 掌灯记得,这是宋之问诗句。大概意思就是说诗人卧病在家,与世隔绝,忽闻友人被贬,由此生出的一股悲凉之情。 想到此处,掌灯不由得叹了口气,本来身子便孱弱多病,怎么看得总是这些让人难过的东西啊! 没想到的是,一旁的祁子珏根本没有睡着,只是闭目休息,而忽闻这一声叹息,便开口,问道:“唉声叹气的,这是怎么了?” 掌灯还沉浸在这诗里,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未加思索,便惊恐地道:“啊!原来公子您没睡着啊?” 祁子珏起了起身,懒洋洋地道:“怎么,被我的问话吓到了?你莫不是在做着什么亏心事儿?” 掌灯顿了一下,还是如实答道:“哪有,不过是随手拜读了您方才所看得那首诗而已。” “哦?”闻言,祁子珏霎那间困意全消,饶有兴致地向掌灯问道:“那读完后,可有何感触啊?” 掌灯想了想,小心地劝道:“宋之问的这几句诗,到底还是太过悲凉,只能平添忧愁。不如以后,公子看些有趣儿的吧。” 此刻,掌灯只想着要劝解祁子珏,却忘记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会暴露她的学识,并让对方怀疑她的真实身份。只可惜,她是在说完了这句话以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当下又紧张了起来。 自然,祁子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方才他之所以会问,就是为了试探对方。只见他眉头微蹙,嘴唇微动,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为了打破这可怕的沉寂,掌灯将那已经做好的莲子羹放在了祁子珏的桌旁,略显胆怯地问道:“莲子羹已经不烫了,公子要不要吃一点儿呢?” 闻到了这香浓的莲子羹,刚好感到有些饥饿的祁子珏神情一滞,所答非所问地反问掌灯道:“你的剑法,练得怎么样了?” 掌灯“啊?”了一声,有些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答道:“或许是因为资质不够,还是。。。还是差强人意,未有所成。” 祁子珏点了点头,似乎这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依我猜,也是如此。你莫要着急,今晚我便从旁指导一二吧。” 听到这话,掌灯心里一股暖意流过,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位面冷心热的二公子,心中满是感激。她暗下决心,以后要对公子更加细心服侍。 而另一边,在落雪飘花河上,虽然夜舟与合欢二人在竭尽所能的拖延厮混,但路终于还是有走完的一天。 -------------第八十一回八卦阵(1)完-------------------- 第八十一回 八卦阵(2) 眼看,他们的船还有几里地便要抵达河岸,眼看他们一只脚便要踏进入北域,来到传说中的八卦城。 可惜老天似乎也格外钟情于这对小儿女,想再给他们一点儿相处的时间,当然也要归功于八卦城遍地的阵法,他们的船宿命般地闯入了八卦城的第一个阵法—困水阵。 困水阵,顾名思义,便是将人于船困在水面上,以至于找不到出路。即便距离对岸没有多远,但就是驶不过去。 这一点,合欢心里完全有数。因为老头早就把这落水阵的破解方法教给了她。闯过这一关,对合欢来说是易如反掌。可是她心里并不想这么快就上岸,更不想如此轻易便暴露自己的能力,引起夜舟的质疑。所以,她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躲在夜舟的身后,连连说道:“喂,我们被困住了,怎么办吖?” 夜舟却并没有答话,只是向水面仔细看去。真是邪门了,他们明明距离岸边不算太远了,可任凭怎么使劲儿,却就是无法到达,反而在这河里团团转,他想过此去八卦城,必定会有被困在阵里的可能。但没想到还没靠岸,就出不去了。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连一个人影儿都看不到的自己,又如何有办法施展那巧舌如簧的话术,来骗得对方上套儿呢? 船上的其他人亦是慌乱得不行,本来他们根本不信天下间有什么能够困住人的阵法、妖术。谁知道这次,还真让他们赶上了! 众人中,之见郝东海‘嗖’地一声拔剑出鞘,又运功跳起,以脚尖点向水面,试图冲破这阵法。因为此刻,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 夜舟也随之看了过去,却见他与船总是保持一个固定的相对方位,仿佛天旋地转,却始终不离其宗。 “快回来!”意识到情形严峻,夜舟急忙向他喊道。却见郝东海仿佛完全听不到夜舟说话一样,仍然在水面上绕来绕去,眼看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原来在这个阵里面,一旦离开了船,便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就算是想回到船上,也是不可能了。 合欢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此刻,她再也不能装作不知情了,毕竟救人要紧。这样下去,郝东海又急又累,又无法永远施展轻功,怕是活不成了。 于是,她退后两步,悄无声息地在暗中按着老头告诉她的方法开始破阵。她定眼看去,那一丛芦苇在坤位,另外一处浮出水面的大石在乾位,此刻月亮正圆,银辉倾泻,于是合欢让其他人将船调头,向反方向划去,也就是中原的方向。 开始众人以为合欢在胡言乱语,想到打道回府,纷纷没有反应。夜舟却觉得事有蹊跷,难道这个丫头,居然还深谙八卦之术? 夜舟心想反正大家也束手无策,不如让她试一试也好。 ----------------第八十一回八卦阵(2)完---------------- 第八十一回 八卦阵(3) 于是众人开始按照合欢的指示操纵船只,却仍是在那个地方打转,根本出不去,没有进展。 合欢心内一惊,她明明都是按照老头教她的方法进行的,为什么还是不管用?若不是老头教错了,那便是这阵法被人改动过了。反正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她记错了。合欢笃定地想着。 眼前的失败的尝试,让合欢觉得十分没有面子,她只好吐了吐舌头,向夜舟认错道:“看来那些江湖说书的故事都是骗人的,这法子不管用。哎,我也没办法了,抱歉。” 夜舟心下一沉,面色凝重起来,看着还在水面苦苦支撑的郝东海,夜舟将那‘钓鱼长绳’抛了出去,想要系在郝东海的身上,顺势把他拽回来。 结果那绳子明明是向着郝东海的方向抛去的,结果另一段却落在了离郝东海十几米远的地方。这让众人都十分诧异,也对这个阵法越来越恐惧。 正在夜舟一筹莫展之际,只听“噗通”一声,郝东海终于无力再支持下去,一头栽到了这冰冷刺骨的落雪飘花河里,引起了船上众人的惊呼。 合欢也吓得用手捂住了即将要惊呼的嘴,而下一刻,却被夜舟搂在怀里,耳边飘来对方坚定的话:“别怕,有我在。记住,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抓紧我,别松开,这样即便走不出去,你我也死在一处,永不分开。” 听到这话,合欢的心灵仿佛受到一记重击,她缓慢的仰起头,在月光的照耀下,认真地打量着夜舟的脸,那人如玉的面庞上,眉眼之间却尽是坚决。 没错,这是相处这么久以来,夜舟第一次并非以玩笑的口吻,跟合欢讲了一句情话、抑或是承诺,竟是不在花前月下,闹市街口,而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 合欢她向来乐观积极,年纪又不大,虽是浪迹江湖之上,却从来没有想过死这个问题。而如今这番情形,只怕真是走不出去了,可有了方才夜舟那句话,她却不怎么害怕了。仿佛若是真能与他死在一处,也算是减少了些遗憾。 深秋的北域边陲是十分的寒冷,本来他们在船上就风尘仆仆、风餐露宿,此刻更是心灰意冷,彻骨寒凉。 而与那些随从的哀嚎哭吼相比,夜舟与合欢二人倒是显得十分平静。他们虽然都喜爱生活,也都想活着走出阵来,还有想要做得事情,可是此刻若是非要让他们死在一处,那便也似乎可以接受。 船上再没有什么可吃的了。 本以为快要靠岸,船上之人便已经提前庆祝,吃光所备食物,而如今却后悔不迭。 外面真的是太冷了,两人相拥在一处,勉强凭借着内力不致昏迷不醒。两个人彼此对望,分别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自己,在漆黑的夜空映衬下,显得寂寞而又浪漫。 就在他们两人喘息越来越弱,神志开始涣散之际,这个阵法的始作俑者突然出现了,并将此阵轻松破解。 ------------第八十一回八卦阵(3)完--------------- 第八十一回 八卦阵(4) 原来,设此阵者,正是被翁白叟抓来的问天剑阁长公子——祁子琰。 他在八卦方面天资聪颖,经过翁白叟的调教,已于日前为八卦城入河口处,重新设置了困水阵。 也是因为如此,合欢方才才没有解开这阵法。而老头那边千算万算,却根本无法算到祁子琰这个变故。眼下,这位昔日的剑阁大公子正身着华袍,长身玉立地站在另一只船上,高傲的目光落在了已经陷入昏迷的夜舟与合欢二人身上。 祁子琰向来是个颜控,无论是在与裴青衣退婚的坚决上,还是在与暖香坞女子酒儿私奔的胆大妄为上,这个事实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验证。 而就在祁子琰看到合欢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心跳一停,神情一滞,一种叫做一见钟情的感觉向他汹涌袭来,不由分说,几乎将他淹没。就在这时,他的身子忽然一颤。是的,祁子琰又想起了酒儿,那个因他而死的女子,又急忙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下来。 而下一刻,还沉迷在合欢美貌之中的祁子琰,忽然看到这美丽的姑娘正被一个侧着头的男子拥在怀中。当即打翻了醋坛子,直接跳到对方的船上,硬生生地将夜舟与合欢两两分开。 结果这时,夜舟的正脸也映入了他的眼中,让祁子琰更加感到震惊。真是没有想到啊,这男子的一张脸生得居然比起他身旁的女子更胜一筹,他的双目虽然没有睁开,却自有一股夺魂摄魄的魅力,而且,还让人莫名其妙的生出几分熟悉之感。 奇怪,为什么会感到熟悉呢?这一刻,祁子琰忽然想起了他的二弟祁子珏,不禁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倒是有几分像。此人跟子珏不知有何关系。。。等一等,不对!不对!不是二弟,而是他的好妹妹!”这时,祁子琰终于彻底想了起来,恍然大悟。眼前这男子,他在问天剑阁里分明是见过的,就是与他那个妹妹祁子瑾经常来往、被自己撞见过那么两三次的人——白人九。 天呐,居然是他!祁子琰还一直以为这姓白的以后将会是他的妹夫呢,结果后来听说他去打了裴青衣那个丑八怪的擂台,并成功入赘忠义堂,结果与整个忠义堂一同死于大婚当夜。看来,他竟然没死,而是侥幸逃脱了,而且还又给自己找了个红颜知己!真是命大福大,薄情寡义啊! 想到这里,祁子琰的眼神中尽是鄙夷,他攥紧了拳头,不想救下这样一个卑劣人。何况,此人的容貌还在自己之上,这无疑更是多了一个不救他的理由。 可是,想到了自己那个任性妄为的同胞妹妹,祁子琰又有些心软了。他如何看不出来自己那个妹妹有多宝贝这个小白脸,如果这个人真死在这里,而祁子瑾又知道自己没有施救,一定会跟自己闹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到时候,为难的只有她们的母亲。 算了,还是都救上来吧。祁子琰叹了口气,示意另外一只船上的八卦城子民不要再为难这只船上的几人,放他们出来算了。 于是,就这样一行人得到了来自八卦城翁白叟的新宠‘祁子琰’的救助,并全部送到了医馆和客栈。 -------------------第八十一回八卦阵(4)完---------------- 第八十二回 我命由我不由天(1) 圣山脚下,祁子瑾这边终究是以杨柳青为代价,换来了一块带血玉璧。事已至此,虽然祁子瑾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但她总不能让自己沉溺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让杨柳青白白牺牲。所以便收拾心情,打算尽快赶回去,与夜舟汇合。一想到夜舟,祁子瑾的心中终于有了些许宽慰。 而就在赶往酒神帮的路途中,祁子瑾居然遇到了一个比禁她足的爹娘还要更加难缠的人——她的外祖父乌遗风。 面对这位富可敌国的商贾祖父,祁子瑾的任何小计谋小心思都显得太过稚嫩、不入人眼。于是,在外祖父的命令下,这位向来任性刁蛮的问天剑阁的大小姐,只好在几名武功高强的侍从的一路‘陪伴’在,不情不愿地返回了问天剑阁。 想当初,祁子瑾她为了与夜舟在一起,居然将自己的亲生母亲乌姜夫人用药迷倒,偷偷溜走。而如今她又灰头土脸地回到问天剑阁,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她到底该如何面对母亲,又该如何面对那个严厉的父亲? 当侍从推开那扇熟悉的大门,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蔓延在了祁子瑾的心头,不知为何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好像自己离家的这段日子,一切已经悄无声息地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下一刻,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祁子瑾闻声望去,却见自己的母亲踉跄而来,父亲祁问天却并没有出现。 下意识地,祁子瑾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娘!” 乌姜夫人一看到自己的女儿,先是定眼一瞧,忽而又眼泪如织,那神情竟是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满是心疼。 原来,经过这么久的长途跋涉,祁子瑾那如玉的嫩白肤色已经微微有些发红,人也瘦了一圈。这让做母亲的看在眼里,如何能够不心疼?“哎,我的瑾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回来就好,我的傻孩子啊!” 听着母亲如此说道,祁子瑾的心头终于动容,母女二人拥在一处,身旁的丫鬟小子们也都无声地抹着眼泪。 这时候,一个年轻男子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向乌姜夫人劝了句:“既然大小姐已经平安归来,伯母就别再垂泪了。” 听到这陌生男子的声音,祁子瑾忽然惊醒了一般,抹了抹眼泪,向乌姜夫人问道:“娘,这人是谁啊?” 乌姜夫人也急忙用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摇摇头,对那年轻男子道:“元成说得对,是伯母失态了。瑾儿,快过来见过连公子。” “连公子?”祁子瑾闻言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心里想着从前也从来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只见这人身材不高,略显瘦小,眉间却自有一番气概与风骨,。 乌姜夫人肯定地点了点头,又继续介绍道:“酒神帮的连公子,就是。。。就是前任酒神帮帮主夫人连姒的儿子。” “在下连元成,见过大小姐。”等乌姜夫人说完,连元成又自己主动说道。 -----------第八十二回我命由我不由天(1)完--------------- 第八十二回 我命由我不由天(2) 祁子瑾想了想,自己去圣山之前还曾经去过酒神帮呢,怎么连姒就成了前任帮主夫人了?于是直接了当地问道:“噢,原来是连公子,幸会幸会。只是,您的母亲怎么就成了前任夫人了?我在外面的时候,可是听人说,何伯与他的连氏夫人感情深厚,伉俪情深呢!” 乌姜夫人闻言,急忙给祁子瑾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胡乱发问,没有礼数。 却见连元成虽然显得有些失落,却丝毫不避讳地答道:“不瞒大小姐,我们酒神帮近日出现了一些变故。我的养父何伯与母亲,都先后丧命于何夔龙之手。而如今何夔龙却已经当上了新任帮主,并要将我斩草除根。是衷心的下属拼了命才将我救出,我才投奔到问天剑阁而来的。想要好好学武,回去为父母报仇!” 原来如此,祁子瑾叹了口气,看着对面这个失去双亲的倒霉男子,忽然想着这变故该不会跟夜舟有什么关系吧,于是只胡乱安慰对方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苦了你了。不过你大难不死,并来到了问天剑阁,那你就安全了,且放心吧。假以时日,相信你一定会学有所成,大仇得报,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的。” 连元成抱拳道:“谢大小姐宽慰。借您吉言。对了,大小姐,夫人听说您今日要回来,特地命人给您备了一桌子最爱吃的菜,如今已经都做好了,不知大小姐是不是饿了,要不先用餐吧?” 乌姜夫人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你爱吃的那几样我都让人备好了,热水也备好了,你看是先沐浴,还是先吃饭?” 祁子瑾想了想,道:“还是先沐浴吧。娘,爹那边。。。他怎么没来,还在生我的气吗?” 乌姜夫人急忙摇头,道:“父母哪有跟儿女生气的呢?他在会什么客,不用理他。这回他若是再说你,娘替你出头!” 听到这话,祁子瑾心里漫过一丝暖意,终于笑了一下。看来这回娘也愿意无条件地宠着她了。这时,她心里忽然一滞,奇怪,为什么要用‘也’字呢?是啊,在娘之前的那个愿意无条件宠着她的人,又是谁? 吃饭的时候,乌姜夫人不住地向祁子瑾的盘子里夹菜,偶尔也让连元成多吃点儿。连元成毕竟寄居在此,举止都十分小心。 就在这时,祁问天终于出现了。众人见他进来,都纷纷方才筷子,站了起来。 祁子瑾更是撇了撇嘴,硬着头皮叫了声:“爹”。 也不知道祁问天是不善于表达,还是依然在生祁子瑾的气,听到这声脆生的呼唤,却只憋出了一个字:“哼!” 祁子瑾有些不悦,自顾自地坐了下去,一个人开始吃了起来。 乌姜夫人怕这父女二人再吵起来,急忙打圆场道:“老爷见完客了,这会儿一定累坏了吧,快坐下来吃吧,来来来,元成你也坐下,咱们用餐吧,一会儿都凉了。” 连元成看了看站在那里的祁问天,又看了看坐在那里吃得正香的祁子瑾,一时竟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祁问天看了看连元成,不自然地笑了笑,摆手示意他也坐下,于是连元成刚才小心地落座。 -------------第八十二回我命由我不由天(2)完-------------- 第八十二回 我命由我不由天(3) 只见祁问天漫不经心地夹了两口菜放到嘴里,却根本食之无味,因为眼下,他正有一件烦心事儿。他用余光打量着自己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儿,犹豫再三,还是对她嚷道:“哼,离家出走,迷晕母亲?胆子够大的,亏你一个姑娘家的能干得出来!你一个,你哥一个,你们两个真是把我的这张老脸给丢尽了,等下吃完饭,给我去祠堂里罚跪去!” 乌姜夫人急忙用手在桌子下面拽了拽祁问天的衣袖,道:“哎呀,回来了就好,你这又是做什么啊?瑾儿她知道错了,还罚跪什么啊?” 却听咣当一声,祁子瑾站起身来,倔强地道:“跪就跪,我现在就去!”说完,便扔下筷子,向祠堂大步流星地走去。 这边乌姜夫人可不干了,当着连元成的面,就向祁问天吵道:“不是说好了这事儿就不提了嘛!眼下她刚回来,你这又是冷言冷语的、又是罚跪的,到底要做什么啊?这回幸亏是碰到了我父亲,把她差人给押送回来的。若不是我父亲遇到了,说不定还在哪儿呢?江湖又大又险,你非得把她逼走,看她出事儿你才开心啊?” 祁问天揉了揉脑袋,当着连元成的面便不客气地回敬乌姜夫人道:“你不提你父亲还好,一提他我就生气。这么多年了,他老人家何尝把我当过一家人看待过?你以为他是好心,派人将瑾儿送回来了?我告诉你,他的手下方才还问我要银子呢,说是押送瑾儿的费用!一千三百两,一两都不能少!真是生意人作风哈。这先不说,再说说珏儿吧。都这么多年了,给珏儿配置的药膏,每次都收我那么贵的价钱!都快将我这问天剑阁搜刮得底儿而朝天啦!” 乌姜夫人打断他道:“是是是,我们家这边就没什么好人,所以你对我爹怨言颇深,对瑾儿毫无疼爱,对琰儿更是严厉十分!你心里唯一宠爱的,就是当年的那个贱人,和她的贱种!” 听到这里,连元成再也坐不住了,只好寻个借口溜之大吉,他养父和母亲在世时,可从来没像这样吵过。 见连元成走了,祁问天便不在跟乌姜夫人吵嘴,只是让人再把祁子瑾给叫回来。原来,祁问天是有悄悄话要跟祁子瑾说,又碍于连元成这个外人在场,所以不好开口,于是半真半假地演了上面一出戏,是为了让连元成知难回去。 谁知道祁子瑾赌气不肯回来,于是祁问天只好移步祠堂,对祁子瑾道:“瑾儿,爹可以免去你跪地之罚,但以后你可不能再如此任性妄为了。” 祁子瑾闻言,勉强地点了点头,却听到祁问天继续对她讲道:“比如你的婚事,还是要由爹来给你做主。到时候你且听命就是了,一定给你找个不错的人家。” 闻言,祁子瑾十分气愤,果然爹还是想让她按照自己的方法走路。真是可笑,祁子瑾心里自然不同意,但她表面不动声色,还假意问道是谁。 祁问天没有说出人的名字,而说对方将是酒神帮未来帮主。 祁子瑾指着连元成入住的房子方向上问,便是府上那位? ----------------第八十二回我命由我不由天(3)完---------------- 第八十二回 我命由我不由天(4) 祁问天想了想,未置可否:“现在看来还不一定,他是自己一个人来投奔咱们来的,却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带来。若想做我女婿,自然要有地位、有诚意才行。 祁子瑾知道再说也没有结果,于是难得乖巧,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祁子瑾一大早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找到晨练的师兄弟们,向他们旁敲侧击地打探起了酒神帮的事儿,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祁子瑾想到父亲昨日跟她说得那些话,心里早已酝酿出了一个妙绝主意。 她找来听命于杨柳青的小弟子,派他去酒神帮散布谣言,故意放出消息给何夔龙,说是什么问天剑阁打算招酒神帮下一任帮主为婿。眼下,那酒神帮前任帮主夫人连姒的儿子—连元成已经闻讯而来了,就在半路上,听说还带了个什么镇帮之宝而来,看来竟是志在必得。 听到这个消息后,何夔龙果然坐不住了,气得直咬牙,这个兔崽子,当初居然大意,被他给逃了,还逃到了问天剑阁! 绝对不能让他当上祁问天的女婿!否则自己的地位一定坐不稳。。。 何夔龙皱皱眉,与其让你这薄命小子捡了个便宜,倒不如我去当祁问天的女婿更好!哼哼!到时候,自己的江湖地位岂不是更高了! 不错,就这么办,只是不知道祁问天能不能答应。毕竟那个小子尚未婚配,而自己却已经是有过夫人的人。 怎么才能打动祁问天呢?有了,镇帮之宝!那小子当日走得匆忙,怎么可能把镇帮之宝随身带在身上呢?莫不是虚张声势,只为让祁问天答应下来这桩婚事?如果真如此,他若是能拿着这件宝贝去问天剑阁,岂不是也有希望? 想到这里,何夔龙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来到何伯的房间。东翻西找之下,却一无所获,没什么珍贵宝贝的影子。 这时,何夔龙将目光转向一坛何伯珍藏了多年的老酒,一坛子酒,即便再珍贵,也用不着日日夜夜放在卧房内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 何夔龙走到那坛酒面前,左看看,右瞧瞧,小心翼翼地将堵盖拔了下来,一股飘香的酒味扑面而来,若不是有要事要办,何夔龙肯定大口痛饮。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手里拿着的那个盖子很重,沉甸甸的,有些古怪。平时别的酒盖他拿过的多了,何时又有这么重的? 于是,何夔龙一手将那盖布一层层掀起来,到最后,一块晶润透亮的玉璧呈现在他的眼前。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那块玉璧?天呐,眼下居然真被他给找了出来!这样一来,他果真有望成为问天九剑—祁问天的女婿了。 何夔龙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真是事在人为啊!看来,连老天都在助他一臂之力!当即,他便决定带着这块宝贝玉璧去问天剑阁求婚。而且事不宜迟,他要立刻出发。他深知流言蜚语的重要,于是一边赶路,一边将自己即将赢取剑阁大小姐的事情给宣扬了出去。 祁问天知道他声誉不佳,原本是打算将祁子瑾嫁给连元成的,只是因为玉璧的下落而稍显犹豫。结果却听到了何夔龙这件事,气得不打一出来。 ------------第八十二回我命由我不由天(4)完-------------- 第八十二回 我命由我不由天(5) 因此,在听闻何夔龙上门求见的时候,祁问天本是想寻一个托词打发过去,谁知道却听说何夔龙带着玉璧而来,瞬间大喜过望,脸色由阴转晴。 而另一边,连元成听说此消息后,为了谨慎起见,急忙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问天剑阁,保持距离,以观其变。 见到玉璧后,祁问天差点没有控制住大喜过望的神情,一反常态。打量了何夔龙半晌,终于点头答应下来他与祁子瑾的婚事。何夔龙自然是欣喜不已,而祁子瑾确实狠戾地一笑,摇了摇头。 听闻此变,大家不免都议论纷纷。连元成咬牙启齿地听着忠仆汇报,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这些恶人遭到报应!而眼下,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还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有可能谈及其他。 几人欢喜几人愁,另一边,何夔龙已然坐定了剑阁女婿。一时之间,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感觉。而让何夔龙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一脚踏进剑阁后院时,迎面忽然向他射来很多只箭,如密码如织的大雨,将他吞没在凌厉的攻势之中,也将他的全部未来断送在这小小的后院之内。 没错,这位扬眉吐气、感慨命运垂青自己的新任帮主、未来剑阁女婿何夔龙,已然意外又处心积虑地却被他没过门的新夫人——祁子瑾给设计杀害了。 而祁子瑾的这番做法,一则赢回了一块玉璧,二则以鲜血的代价向祁问天表明了她自己非夜舟不嫁的决心,三则明示了自己的手腕。虽是女子,却不可小觑,从来不说狠话、不做软事。 这一番果然震惊得祁问天掉了下巴。这个女儿,真是疯狂若癫!在自己的一对儿不孝儿女的鬼畜操作下,剑阁的势力虽然越发壮大,但名声却每况愈下。祁问天想到这里,摇摇头,感慨路走偏了。这个祁子瑾,自己真该从小大就严格管教她,否则时至今日,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组织她发疯了。哎!可又能拿她怎么办,毕竟是自己亲生的,最多也只能禁她的足了。 而更加令人未想到的是,祁子瑾拿居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璧,并以此要挟祁问天,意图换回自己的自由。 祁问天看着酒神帮的这块玉璧,上面似乎是一些草药记录。祁问天也看不懂,只好摇摇头。而一旁的祁子瑾则一脸准备邀功的模样。看着此情此景,祁问天心中的千言万语瞬间化成了虚无,于是决定女儿大了,就随她去吧。所以许了她自由。祁子瑾分秒必争,不知道在哪以最快的速速弄了一条船,并派人乘船随她奔往八卦城。 因为八卦城,有夜舟在那里。 ---------第八十二回我命由我不由天(5)完------------ 第八十三回 绝阵日曜(1) 一时之间,酒神帮彻底乱套了。老帮主何伯没死多久,连夫人就也莫名被害了,而现如今,就连这个疑似篡位而上的何夔龙也客死他乡了。这一连串的变故,真是让人应接不暇。 然而,酒神帮内众人虽然嗜酒如命,乌烟瘴气,但危难之际,他们却异常冷静。一方面,他们能够接受帮内之人为了帮主只为厮杀,但另一方面,无法接受帮主死于他乡,亡于他人之手。于是在一番讨论后,几个年长些的长老一致决定,要暂时摒弃传统的拼酒制度,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英雄继任帮主之位。但在此之前,这个人需得前往问天剑阁查明真相,并为前任帮主完成复仇。在这以后,才有资格归来正式接任帮主之位。 这个想法固然很好,酒神帮内的众人都觉得十分可行,公平在理。可是,前往问天剑阁查明真相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谁人心里不知道。可谓是九死一生,八成是有去无回啊!因此果然忽然变得鸦雀无声,无人肯毛遂自荐。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粗布麻衫的壮硕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到中央。只见她浓眉大眼,面带男相,眉宇之间,竟是一股英气,刚毅无双。她定定地站在那里,颇具气势,向大家说道:“颜某不才,愿意一试。为咱们酒神帮逃回个公道!” 几位长老先是被她的气势唬住,几人互相对望了一眼,慢慢流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一位年纪最长的向着女子摆摆手道:“算了吧,我们酒神帮也算是四方大帮,如何能让一届女子抛头露面,担此重任,岂不是要沦为笑柄,让人贻笑大方?你快快退下吧,专心学学酿酒之术,兴许啊,还能当上个帮主夫人!” 此话音刚落,这女子变瞬间移动到这位长老面前,一拳便将这长老掀翻在地,其他人见状,急忙大声喝止这女子的做法,并纷纷亮出了拳头,想要控制住这个女子。 那女子余光一扫,竟是丝毫不惧,拎起一旁的酒坛,咕咚咕咚豪饮了一番,然后将这酒坛摔碎在众人面前,大声道:“有谁不服,尽管上来,颜某陪你切磋切磋!” 看到这里,众人反而变得踟蹰不前。这也不难理解,本来嘛,众人还以为这女子只是一时偷袭,一拳打倒了长老。可看着女子喝酒和叫板的架势,似乎功夫颇强,这时候贸然上去,输赢不好说啊!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女子,赢了也无所谓光荣,可万一输在了女子手里,岂不是面上无光,颜面扫地? 因此,现在贸然对其对敌,实属赔本买卖。倒不如等上一等,看看事态发展再说。一个人如此想,其他人也会如此作想。一直时间,竟没有人上来挑战。 这个情况比想象中更加顺利,那女子得意一笑,站在众人中央,又喊了一句:“既然没人上来,那就由我暂时担任这个帮主吧!若说此时此刻嘛,你们心有不服、心有不甘也算正常,可等我去问天剑阁查明真相凯旋而归,你们这些人可就不能食言了!” ---------------第八十三回绝阵日曜(1)完------------- 第八十三回 绝阵日曜(2) 被打在地的那位长老早已被人扶了起来,他咬着牙,忍着怒火,在心里盘算着:“何夔龙的死,与问天剑阁关系颇大,傻子都看得出来。也正因为如此,才没人愿意淌这个浑水,冒这个险。眼前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狠丫头,居然敢当众打我,更使周围的人不敢上前挑战,那么不如就让她暂代帮主一职,给她这个九死一生的机会,看问天剑阁会不会让她活着回来!即便真是回来了,后续要对付她,也有都是办法!”于是向这个女子道:“好,那就让你去试试!” 闻言,那女子朗声大笑起来,当场便告别众人,扬长而去。 北疆那边,早在几日前,老头便已经通过水下成功地进入了八卦城,并见到了一位故人。这位故人的名字叫做莫萤,是八卦城现任城主周邪的夫人。 时隔十六年,当曾经的旧人再度相逢,似乎在身侧拂过了一缕缕名叫岁月的风。 老头难得地正经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唤了句:“阿荧,谢谢你肯放我进来。这些年来,你。。。还好吧。” 对面的女子闻言落泪,似乎颇为动容。只见她约莫三四十岁的光景,面上却仍有少女般的姣容。“大师兄,你。。。你的头发怎么都白了?” 老头自嘲一笑,道:“老了呗,哪像你啊,还是当年那个模样!” 听对方提到当年,这个被唤作阿荧的女子哭得更甚了,泪珠竟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落在时光的缝隙里。 老头见状,赶紧打趣地安慰道:“快别哭了阿,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这让你娃儿看到,岂不是要笑话自己的娘亲了?” 没想到,莫荧忽然抬头定定地看着曾经的大师兄,用力地摇摇头,向他道:“大师兄,你想错了。如今的我,还没有孩子;如今的我,心里还是只有你。” 听到这句话,老头只觉难以置信,不禁反驳道:“怎么可能,你。。。不是嫁给周邪这么多年,你们之间。。。?” 莫荧点了点头,道:“名义上的而已,我与他并不相干。大师兄,这么多年,我根本忘不了你。” 老头闻言,忽觉惊讶差异,又觉后悔不迭。 惊讶的是,他这十六年来四处逃生,生死未卜,毫无音讯,而对方即便当年曾对他有意,又怎么可能扛得住岁月的侵蚀,初心不改? 后悔的是,早知如此,自己真不应该贸然联系对方的。毕竟十六年过去了,他听说她早已嫁给了八卦城城主,这才厚着脸皮来请她帮忙。又怎会料到,当年的一份情债,居然一直延续到了今时今日。 半晌后,老头才直言道:“阿荧,你说得可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大师兄跟你说句抱歉。因为此次前来,我并不是与你叙旧,而是想请你帮忙。” -------------第八十三回绝阵日曜(2)完----------------- 第八十三回 绝阵日曜(3) 听到这里,老头等待着对方的拒绝,却只听到一个让他更加头疼的字:“好。” 在这么多年没见的情况下,在甚至不知道要帮什么忙的情况下,在被告知不是来叙旧,只是请你帮个忙的情况下,莫荧还是痛快地给了一个字:“好。” 老头越发羞愧起来,不自然地笑了笑,直截了当地道:“我想要看一眼你们八卦城的那块玉璧。” 莫荧看着对方局促的样子,不由得苦笑了下,心内已然全都明了。她再一次不假思索的给出了一个字:“好。”面对大师兄的请求,她从来就只有一个字:“好”。 反而是老头有些惊诧,有些过意不去,于是道:“你不问问我为何要看那块玉璧?不问问我当年为何背叛师门、害死我们的师父?” 莫荧笑了笑,道:“你若想要,我全力帮你便是,不需要问其中缘由。至于当年的事,众人虽然都那样说你,但在我心中自有定论,又岂会随波逐流。这天地有一日或许会合拢,河水有一日或许会枯竭,但无论如何沧海桑田,我唯一确认的,就是你永远都不会做背叛师门,害死师父这样的事情。若我猜的不错,当年一定是有人蓄意构陷你,” 听到此处,老头的眼眶居然湿润起来,眼睛也变得红红的。是啊,这么多年,江湖中人个个都传言说药王谷曾经的大弟子季康,觊觎谷主莫回春之女莫轻尘,在求而不得后背叛师门,害死师父,然后逃之夭夭。 而今日,终于有人肯无条件地信任他,肯定他,确认他根本不可能是这样的人。这让多年漂泊在外,身背恶名的老头,心头忽然窜上一股温暖。 莫荧见勾起了大师兄的伤心处,于是心疼地道:“大师兄,过去的都过去了,多思无益。你不是要看玉璧么,我这就带你去。” 老头,也就是季康听到这里,羞愧地点了点头,眼里尽是悔色。 随着莫荧的带路,两个人避开了城内的各种阵法,很快就进入了八卦城的密室。果然,在最中间的地方,放置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璧。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有许多小字。 季康感激地看了莫荧一眼,便上前拿过玉璧,仔细默读了起来。原来,上面居然是药材的名字以及对应的用量,倒像是药方的一部分。 只读了一遍,季康便将上面的药材悉数背了下来。他转身看向莫荧,一股倾诉的欲望呼之欲出,不自觉地说道:“阿荧,你可想知道当年的事儿?” 莫荧看着季康,道:“若是为了报答我带你来看玉璧,那就大可不必。若是真心想说,我自然愿意听。说实话,我虽是完全相信你,但当年的事情太过离奇,我又怎么不好奇其中缘由?” 季康点点头,道:“好,那我便说与你听。此中真相,憋在我心中也许多年了,无法与旁人道来。你还记得咱们五个在一起赏月那晚吗?” -------------------第八十三回绝阵日曜(3)完------------------- 第八十三回 绝阵日曜(4) 莫荧想了想,恍然大悟,点头道:“记得,是那年中秋,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还有小姐和我,我们五人在一处喝酒赏月,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季康苦笑了一下,继续道:“你们倒是快活得很,只苦了我这个市井之人,根本不会那些高雅之事,每每被罚酒不停。那一晚,轻尘与三师弟白晚枫之间公开了关系,想必你定然不会忘记。” 莫荧的思绪仿佛被拉回了十多年前,这个场景她自然不会忘记,可以说是她最开心的时刻。不仅小姐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一脸甜蜜娇羞的模样,而且那个意中人居然还是三师兄白晚枫,而不是大师兄季康。这让对大师兄季康心生情愫已久的莫荧感到如释重负,十分开心。 季康似乎是能够看出莫荧此刻在想些什么,继续道:“是啊,那是一个甜蜜的晚上,也是我们五个人的幸福时刻。可是那个时刻,在场有一个人却丝毫不觉得开心。” 莫荧神情复杂地看向季康,道:“便是你咯,我知道,在你的心里眼里,就只有小姐一个人。” 却见季康摇了摇头,道:“错了,不是我。轻尘找到了她的幸福,我虽然。。。但还是为她高兴。真正不高兴的,恐怕是在场的另外一个人,那个一直被我们忽略的人。” 莫荧闻言,神色一变,道:“二师兄宁雨楼?” 听到这个名字,季康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不错,就是他。而且后来背叛师门,残害师傅的人,也是他!” 莫荧果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人,她诧异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了季康身上,似乎是想寻求什么答案。只听她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是他?他。。。为什么这样做啊?就因为他也喜欢小姐?” 季康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他心里自是十分爱慕轻尘的,却掩藏得颇好,几乎瞒过了所有人。轻尘选择了晚枫师弟,自然让他十分失落,却也并不是让他决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根本原因。” 莫荧恍然大悟,问道:“是因为枯木荣吗?” 季康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这块玉璧上,那些不愿意想起的往事又浮现在心头,他长话短说道:“师父他老人家潜心钻研医药,终于凭借前人的残方,补齐了几位关键药材与用量,悟出了熬制‘枯木荣’的方子。此药能解百毒,可将垂死之人救回。而若是学武之人服下,内功可精进十倍。可谓是一件至宝,谁都想要。所以师父在研制出来以后,未曾大肆宣扬,只是将两个药丸其中之一试在刚巧那时候赶来药王谷祛蛇毒的村野婆婆身上,结果比想象中还要好,那位婆婆不仅脱离危险,还从垂垂老矣变得面色红润起来,看上去反倒年轻了好多。如此一来,师父便将另一丸收好,打算功成身退,交代给我一件谷内大事。” -----------第八十三回绝阵日曜(4)完------------- 第八十三回 绝阵日曜(5) 莫荧推测道:“师父可是要把枯木荣的方子给你,然后二师兄心生怨怒,所以背叛师门,诬赖于你?” “也不全对。”季康道:“师父找我谈话,说自己想要隐退,手里的三宝,想分别交给三个爱徒,也显公平。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想将药王谷托付给我,将轻尘托付给晚枫师弟,将这枯木荣方子,交给宁雨楼。” 莫荧听到此处,不由得点点头,道:“师父倒是最公平的,只是这方子何等贵重,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会。。。” 季康道:“那晚,想必是他爬了墙根,偷听到了师父与我的对话,也许只听到了只言片语,误会师父什么都没有打算留给他吧,于是他便剑走偏锋,行差踏错,居然暗中偷了另一丸枯木荣,自己服用了。” 莫荧长大了嘴,道:“什么?他。。。他吃了另一丸枯木荣?他的功夫本来就不弱,再吃了这个药,岂不是突飞猛进,无人能敌?” 季康点头表示认可,“正是如此,当然,我也是后来与他交手时才发觉丢失的枯木荣是被他吃了的。师父发现枯木荣被盗,怀疑有人进入药王谷,于是命我加强守卫。可没想到的是,那一晚,宁雨楼不知用什么办法,先是设计杀害了晚枫师弟,然后囚禁了轻尘,还骗得师父也中了他的圈套,于轻尘二人被困在山谷里。” “什么?师父与小姐,还有三师兄的死,不是外人所为,而都是被宁雨楼所害?” 季康正色道:“正是他,被我发现可疑后,他又撒谎骗我去一个偏远的山峰处,想要把我也杀掉。可是那日恰巧有弟子在附近采药,听到了打斗之声,便跑了过来。当时的我,已经远远不敌吃了枯木荣的他了,所以我不能留下来,于是趁他不备之时,便逃走了。他在我背后,想必是编了一套假话,骗取了那几位弟子的信任,反而说我形迹可疑,在众人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季康咳了两声,继续道:“从此以后,便没人再见到谷主和小姐、以及我和晚枫的身影了。他干脆编谎话说我们四个下山办事,暂且由他代理谷内各项杂事。” 莫荧道:“是这样的,我当时真的以为师父带着你们下山办事了。” “后来”,季康叹了口气,道:“我自知打不过宁雨楼,若与他对峙,恐怕还没有说出真相,便被他给打死了。于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去忠义堂那里搬救兵。忠义堂当年的堂主还是裴玄风,一代英豪,如雷贯耳。但我要找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长子—裴尚武。裴尚武曾经来过药王谷一次,治疗伤口。是我为他诊得病,所以多少有了点交情。他们忠义堂不是锄强扶弱嘛,于是我便找到了裴尚武,并跟他说明此事。他听到以后,果然义愤填膺,义薄云天地一口答应下来,要帮我讨回公道,解救受困的师父和师妹。” “裴尚武?就是前段时间,被灭满门的忠义堂堂主?这么说来,他倒是急公好义,言而有信啊!”莫荧感慨道。 -------------第八十三回绝阵日曜(5)完--------------- 第八十三回 绝阵日曜(6) “是啊!”季康唏嘘不已,道:“可不知怎么回事,他虽然答应下来带着几位精兵强将与我在东方与中原的交界处汇合,我却一直没有等到他们。反而后来才听说他们几个跟豫州的夜家打了起来,以损失惨重的代价,绝了夜家满门。只有裴尚武一个人狼狈地逃了回去。而他的二弟,也就是裴玄风的次子裴尚义,则在那场交火中没了性命。这个致命的打击使裴玄风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了。” 莫荧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什么?原来当年的暗夜之战,竟然是这样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个裴尚武是真的跟夜家起了冲突,被绊住了,还是根本言而无信,没想要赶来帮你?” 季康笑了笑,道:“这事儿或许永远都无法知道了,毕竟当年暗夜之战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裴尚武,也已经被夜家的后人找上门来,使计给杀干净了。” 莫荧想了想,问道:“没等到救兵,那大师兄你呢?” 季康道:“我当时也不知道这件事,只是在约好的地点干等也不来人,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铤而走险,决定孤身一人再入险境,悄悄返回药王谷。因为实在是放心不下师父和轻尘他们啊!” “在年轻一代人里,药王谷我在的时间最久,知道好多弯弯绕绕的小道,于是成功的避过了谷内守卫,又翻山越岭好几日,终于找到了关押轻尘师妹的地方。师妹当时已经身怀六甲,快要临盆,却被刺激得身体虚弱,毫无求生之念,怕若是没有肚子里的孩子,早就随晚枫师弟而去了。” 莫荧闻言后退两步,她虽然早已知道小姐已经故去,却不曾想过当时居然是这样一番惨状。 “我还未及与师父说话,便见宁雨楼踱步而来,于是只好躲在石头之后,屏住呼吸。原来,宁雨楼还留着师父的命,是用来逼他透露枯木荣的药方的。想想真是可笑,老天弄人,本来师父也是打算将这药方给他的,可他心思太重,弄巧成拙,非把局面弄成这样。见师父不说,宁雨楼开始拿轻尘的命来威胁师父。师父没办法,只好叫宁雨楼去拿药王谷的两个宝贝,一件是块绝世宝玉,一件是一把匕首削铁如泥。宁雨楼没办法,再三确认关押之地安全,便回去取这两样东西来。趁这个时候,师父在轻尘耳边说了许多话,又嘱咐我待会儿一定沉着冷静,不许吭声,暗中带走轻尘。”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宁雨楼就将这两样宝物交给了师父。师父也很讲信用,将药方用这把匕首,刻在了这块玉璧之上。而就在完成之时,师父却通过牢笼的间隙,忽然将这块玉向悬崖底下扔去,过了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它坠落的声音。而下一刻,师父居然用这把匕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临死前,那把匕首被扔到了我的面前。只听哇的一声,轻尘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出来。” -------------第八十三回绝阵日曜(6)完------------ 第八十三回 绝阵日曜(7) “而师父临死前,向宁雨楼说道:你想知道这药方,我就偏不给你。你这个逆徒,不是想用你师妹的命来要挟我写药方嘛?好,这回我死了,而知道这个药方的人,天底下就只有轻尘了,我刚刚都告诉她了,你若是还想要药方,就不许伤害她,放她自由吧。” 这招实在是高明,秘密若是被两个人知道了,就会变得毫无价值,而如果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他就是无价之宝。这也是为什么师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以图留下轻尘的命。 “而在最后时刻,轻尘临盆了,生出一个女孩儿,宁雨楼不愿看到这个场景,于是走到不远处避开。于是轻尘借这个机会,爬到师父身边,泪如雨下,将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塞给我,并将出生的小孩子托付给了我。让我不要冲动与宁雨楼对阵,要设法逃出去给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不肯,要带她也一起走,可她不愿,会拖累逃跑效率。我再次不答应,不愿放弃她,可她最后给我下了个跪,一个刚生完孩子的人给我跪了下来,于是我没办法不答应。 “宁雨楼回来了,看到师妹产子,那孩子还在我手上,一时愤怒至极。可他若是想来到我这里,必得经过师妹的牢房。” “这时,师妹留给了我最后一句话,说是孩子的名字,是我曾经送给过她的一朵花,师妹告诉我,要我好好记住这个名字,我知道她是在暗示我,看在过去的是兄妹情分上,要好好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如今想想,真是后悔不迭,我当时如果能将她也带走,那该多好。” “后来在宁雨楼冲进来要将我杀害之时,我亲眼见到师妹拖着宁雨楼的腿,意欲跳到悬崖之下,而宁雨楼最终甩开了已经疯狂的轻尘,任由她像一片落叶掉落在深渊里,而他则满眼血红,冲我过来。我只好带着那个婴儿急忙逃脱。犹豫这次有所准备,我甩了些粉在他脸上,趁他不备急忙带着孩子离开,直奔西域避难。” “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听到这样一番惊心动魄,莫荧早已是泪流满面,她的师父、小姐与三师兄,居然都是命丧二师兄宁雨楼之手。而那个人,如今已经坐稳了药王谷新谷主的位子。真是不公平! 她内心万千思绪,乱成一团,不自禁地扑到了季康怀里,嘤嘤抽泣,并说道:“大师兄,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走之后,弟子们都说是你杀了师父与师妹,还有三师兄,所有的罪名都落在了你的身上。” 而就在这时,二人头上传来了一个愤怒的男子的声音:“好啊,你们两个,居然躲在我的地盘里,做如此龌龊之事!欺人太甚,简直岂有此理!看我这便运功布阵,将你们二人奸夫淫妇永困此处。” 话音刚落,莫荧丝毫不惧,反而刺激对方道:“是啊,我们二人正在此处行龌龊之事,这位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大师兄,你能怎么样?” ------------第八十三回绝阵日曜(7)----------------- 第八十三回 绝阵日曜(8) 这话无意是更加刺激了对方,之见一道紫影忽然出现,嘴里念念有词,同时运功将好多物件改变位置,似在布阵。看起来,应该是八卦城城主周邪无疑了。 见此情形,季康暗道不妙,急忙推开了莫荧,并冲那声音道:“可是周城主,你在做什么?请速速停下来吧。我与旧日师妹多年不见,只是叙旧而已。并无任何不轨之事,你快别误会!” 谁知,这时候那紫衫男子竟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一般,将此阵布完后,将密室破开两个洞,一朝东南,一朝西北,任那碎瓦铿锵落地,这才住手,缓缓抬头,竟然跟圣山守卫队的队长周正长了同样一张脸。 莫荧走上前去,却始终打不到周邪,于是十分气氛地道:“你犯什么病,快把这个阵给打开。” 紫衫男子周邪道:“这个阵怕是打不开了,乃我最新创立的日曜阵法,外面的人永远也进不去,而里面的人也永远出不来。你们不是愿意在一起么,你不是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个大师兄么,为夫我成全你!” 莫荧这才有些着急,道:“你胡说些什么啊?赶快把阵打开!我出去再跟你说。” 原来,莫荧如今的身份,是八卦城城主周邪的挂名夫人。遥想当年,在下谷寻玉璧时,莫荧被周氏兄弟撞见,两人都对她一见倾心,不禁斗来斗去。 而莫荧当时已因为大师兄的逃走而心已如死灰,再不想在药王谷待着,便随二人来到八卦城。后来周正斗阵失败,在翁白叟的帮助下,没有丢了性命,而是上了圣山,斩断尘缘。而她对两人都没有喜欢,周邪也没有勉强她,一直就供在那里,但却不允许莫荧与其他男子交谈。 此刻,这间密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周正。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周正发现这个阵法,且通过偷听对话,他发现自己这个兄弟周邪并不是为了玉璧,且那个祁子琰仿佛也没有拿过玉璧,于是周正这才发觉自己的侦查方向错了,且看到了这么厉害的阵法,一旦被困,此生绝无出阵可能。于是只好悄悄地长叹一口气,不敢轻举妄动。 -------------第八十三回绝阵日曜(8)-------------- 第八十四回 婚礼(1) 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季康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原来,八卦城的城主周邪误以为自己与莫荧之间有奸情,盛怒之下,决定把他们二人永远困死在刚刚领悟出来的绝阵——日曜里面。 如此说来,这个阵还真的没有破解之法,这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与莫荧将永远被困在里面出不来!这真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这该如何是好,都是他的贸然出现,连累了阿荧! 再者,眼下他还有大事未做,当年的真相没有公布于众,冤情没有昭雪,师父和小师妹的大仇都没得报,他却被莫名其妙地困在了这里,再也无法出去。真是老天弄人! 这时,季康忽然又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的丫头,此刻还跟夜舟这个又心狠又善于骗人的小白脸儿在一处呢! 他本以为自己这次提前联络到莫荧,事情一定会进展得非常的顺利。他速去速回,与丫头暂别最多不过一日光景,丫头又机灵又聪明,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眼下他居然被困在这里,那丫头那边又怎么办呢!想到此处,季康急忙试图走出这个阵法,可刚一迈步,周遭的摆设却像转了一个圈一样,使他被困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果然配得上绝阵二字。 莫荧急忙道:“大师兄莫急,你我即已身处此阵,切不可再乱走,否则更是出不来。让我来跟他说。” 季康没有法子,只得点了点头。 莫荧凝视着周邪,对他说道:“周邪,你曾经许诺过,说永远都会对我好,在赢得我的心以前,决计不会勉强我做任何不愿意的事情,这话你可还记得?” 闻言,周邪眼眶微红,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莫荧继续道:“这话你几乎每隔几日便会对我说上一次,言犹在耳,可如今呢,你当真要永远把我困在这个阵里,就因为我背着你私下见了一位故人?” 周邪动了动嘴,在莫荧面前,他纵然再有理,也讲不出来半分。 莫荧继续道:“还以为你对我有多深的感情,原来也是得不到的就毁灭,看来你待我也并非真心。等了这多年,今日总算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胡说!”听到这里,周邪终于忍不住反驳起来,道:“我对你的感情,日月可鉴,方才。。。方才是我一时激愤,冲动鲁莽,这才。。。”说到这里,周邪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咽,“我这就想办法,放你出来。” 莫荧听到这话,反而皱了皱眉,道:“你当真没有解开这阵法的方法?” 周邪闻言,涨红了脸,道:“这个阵法,是我这次闭关多日所悟到的。利用了日月之间的运转规律设计而成。日月的位置永远都在变化,而此刻的日月位置,跟一刻钟前对比,也有所不同。故此,这个阵法便无法解开了。只有等到下一次日月重新回到布阵时刻的相对位置,阵法才能够被解开。所以,根本不知道要等多久,而且即便等到了,那相同的日月位置也是会出现一刹那,很难保证能够赶上,故此这个阵法,可以说是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困局。我确实解不开它。” -----------------第八十四回婚礼(1)-------------------- 第八十四回 婚礼(2) 莫荧气得将身旁的宝盒扔到周邪的身上,却见那盒子莫名偏离了方向,砸到了莫荧自己的后背。是啊,这盒子又如何能够走出这个阵法呢? 看莫荧受了点儿伤,周邪只觉十分心疼,恨不得亲自替她受这份罪。可是他,实在进不去这个阵啊! 就这样,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于绝望之中,周遭只剩下尘埃的跳动。 周邪懊悔不迭,落魄地坐在阵法之外,苦思冥想了一天一夜,试图探寻出这个阵法的破绽。他冥思苦想,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了一个不是解法的解法。 作为布阵者,他可以决定将谁困在阵里,自己置身事外。如今,他虽然无法让对方从绝阵里走出来,但是却可以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困在阵里,换对面的人出来。 想到这里,周邪苦笑了两声,原来这就叫作茧自缚。如果真的用了这个办法,他这一辈子就别想再出来了,因为这世上除他以外,再没有人能参破这个阵法,将他解救出去了。 他看着熟睡中的莫荧,开始了他的移花接木。 就这样,季康、莫荧以及藏在暗处的周正被换了出来,而周邪自己则永生永世被困在了阵里。默默地做完了这一切,周邪终于轻轻唤了一声:“小荧,醒一醒,你自由了。” 仿佛是梦境一般,莫荧在模糊中听到这句话后,急忙爬了起来,发现自己睡着了。她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正在昨日周邪的位置上,有些难以置信。难道真的出来了? 她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朝着密室出口走去,推开大门,却发现真的触碰到了外面的阳光。那一刻,她几乎欣喜若狂,周邪果然说到做到,将他们放了出来。 季康醒来后,也朝莫荧的方向跑去,发现已经摆脱了这个绝阵,变得兴奋不已,难以置信。他想了想,真该向周邪道个歉,于是他转身向周邪的方向走去,却发现无论如何,自己都走近不到对方。 莫荧也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询问道:“周邪,你这是怎么回事?” 周邪笑了笑,道:“小荧,从今日开始,你便自由了。若是想离开八卦城,或者同你师兄一起离开,我也不拦着了。眼下我要闭关一会儿,你请便吧。” 莫荧脸色一变,不悦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吗?你眼下闭关做什么,赶紧给我出来,我还有话没有跟你说完。” “他出不来了!”这时,忽然一位老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扎进了莫荧的心里。 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袭来,莫荧赶紧问道:“出不来了,什么意思?” 原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这位老者,便是当初强收祁子琰做弟子的翁白叟。 ----------------第八十四回婚礼(2)---------------------- 只见他头发雪白,胡子也雪白,年纪很老的却很健康的样子,此刻正一面摇着头,一面叹着气,道:“什么意思,这还用问吗?这本是他刚悟出来的绝阵,谁都出不来,他却用他自己的后半辈子,把你们两个给换出来了。” 听到这话,莫荧心里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就在不远不近处、却就是触不可及的周邪,道:“他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你用你自己,将我们两个换了出来?” 周邪只微微一笑,道:“不然怎么办,小荧,无论你对我如何冷漠,我始终还是不忍心让你受伤。” 第八十四回 婚礼(3) 这一刻,莫荧忽然有了莫名的感动。原来这么多年,她心里虽然一直没有忘记季康,却也早已经习惯了周邪对她事事顺从、任打任骂的宠溺,与无微不至、事无巨细的照顾。可她为什么就是执拗于从前呢? 今日与大师兄一见,真是满心喜悦,夙愿达成。可如今眼见周邪被困,放她离去,她却忽然发现自己心中的天平已经悄悄移动,只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罢了。 可惜啊,一切都晚了,如今他们二人之间已经是近在咫尺,却又永远触不可及。 这时,莫荧忽然下定了决心,决定永远留在周邪身边。她转身看向大师兄季康,开口道:“大师兄,今日阿荧也请你帮一个忙吧。” 季康急忙点头,道:“尽管吩咐!” 此刻,周邪已经闭上了眼,他还是不愿意看到季康将自己的小荧从自己的眼皮底下带走。可下一刻,他的眼睛却睁得犹如铜铃那么大。只听莫荧道:“大师兄,你多留下一会儿,为我与周邪二人证个婚事吧!” 听到这里,周邪又惊讶又感动,有生之年,他终于等来了这个女子的回心转意,可无论他怎么拼命奔跑,却再也不能将对方拥入自己的怀抱。 翁白叟听到这里,不禁连连摇头,大笑离去。人间的这些怨偶啊,真是可笑!周邪看到翁白叟要走,急忙叫住他,并托付给翁白叟一项重任:“师叔请留步,我有事情要交代给你。这城主的位子,我便传给你吧。城内各项事宜,就由你来掌管。后续城主的继任者,也都由你来选。” 翁白叟沉默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城内的一些弟子全都涌了过来,见证城主周邪与莫荧的婚事。谁知道,这些人群中居然还混杂着两个人:合欢与夜舟。 原来,他们被祁子琰带走以后,便在祁子琰的住处住下了。眼下,跟祁子琰混得也颇为熟络起来。听说这件奇闻,合欢自然要凑凑热闹了,于是带着夜舟,也混进了城内弟子的队伍。 可在知道来龙去脉以后,看着这场阵内外婚礼,二人却都润湿了眼。想起了之前二人在八卦阵里经历的一切,合欢与夜舟都有些动容。只见两个人手牵着手,肩并着肩,时而互相对望,时而陷入沉思,对对方都有了种不一样的感觉。 可夜舟这边的想法毕竟更多,他看着正在证婚的老头,似乎与城主与城主夫人二人认识,忽然反应过来,这合欢一路上可不可能是根本对他无意,只是在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想到此处,夜舟那温柔的眼色瞬时又变了样,冰冷似湖底。 一转眼,婚礼已毕,合欢与老头重逢,自是十分开心。老头告诉合欢此处已经完事了,不需要再就留了。可合欢不愿意跟夜舟分开,只得跟老头摊牌,说自己不想离开夜舟。 而夜舟也正在盘算着怎么跟他二人继续混在一起,以探明老头身上到底有没有更多的玉璧,自然也不想离开合欢,求季康成全。 -------------第八十四回婚礼(3)完-------------------- 第八十五回 千里寻夫(1) 季康也曾经年轻过,如何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恋恋不舍的感觉。眼下,他若是非要棒打鸳鸯,做这个恶人,将他们强行拆散,想必两个人心里都不会痛快,并会生出逆反之心,反而加深他们之间的想要在一起的决心,倒不如让他们顺其自然来的好。于是就在季康叹了口气,无计可施,想要对合欢放任自流的时候,祁子琰和祁子瑾二人忽然一前一后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这无疑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也顺带把季康从无可奈何的妥协中给救了出来。 是的,祁子瑾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样子十分狼狈。原来,她乘船从中原来到八卦城,也是在快抵达岸边的时候,被困在了八卦阵里。可好巧不巧,正赶上祁子琰乘船去更换阵法,一看被困住的是自己的亲妹妹,便连忙施救,把她给带了出来。 祁子瑾还以为是谁救了她,结果定眼一看,居然是那个不成器的废物哥哥——祁子琰,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又觉难以置信。回城的路上,祁子琰一直追问妹妹祁子瑾来到八卦城的原因,而祁子瑾则明里暗里打听哥哥祁子琰此番的因缘际遇,两个人心里都有一段故事,谁也不肯和盘托出,便都是支支吾吾,左右言他。 此刻,祁子瑾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久别不见的那个他,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幸福的笑容,仿佛即便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一看到他,便什么都值得,什么都忘了。 而下一刻,祁子瑾忽然收住了笑容,眼里还闪过一丝狠戾。因为她的那个他,她跋山涉水、欺瞒父母也要跑出来去见那个的他,旁边居然站着另外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只见这姑娘一身黄衫,与夜舟的一袭白衣相对而立,居然莫名有种日月作伴、相应生辉的感觉,倒像是一对神仙眷侣。此情此景,真是气得祁子瑾浑身发抖。 于是,祁子瑾几步便抢到夜舟身旁,双手环绕在了夜舟的胳膊上,无胜地宣誓着主权,眼泪也是说来就来,抽噎道:“终于找到你了,你果然在这儿。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在那河里被困住了,差点死掉。” 夜舟从第一眼看到祁子瑾开始,便显得有些不自然,眉头紧皱。他自然是不想让合欢看到眼前这个画面的,如此一来,他还怎么继续缠着对方,打探玉璧一事呢。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祁子瑾不仅没有表现出来一份应有的默契,反而方才这个举动所表现出来的,比他预想的还要直接还要过分。看来,这出戏是唱不下去了,今日便要做个抉择才好。 合欢则是一言不发,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夜舟和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陌生女子,等待着夜舟的态度。 祁子瑾见夜舟不说话,已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心里更加慌了,直接拽着夜舟道:“怎么不说话啊?你是聋了,还是被谁给灌了迷魂汤了?”说罢,祁子瑾恶狠狠地刀了一眼合欢,转头对夜舟继续道:“跟我走吧,我们这就回中原。” 祁子瑾转身拽着夜舟意欲离去,却发现根本拽不动,对方纹丝不动,明摆着不愿意离开那个姑娘。 -----------------第八十五回千里夺夫(完)---------------- 第八十五回 千里寻夫(2) 祁子瑾见夜舟不说话,已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心里更加慌了,直接拽着夜舟道:“怎么不说话啊?你是聋了,还是被谁给灌了迷魂汤了?”说罢,祁子瑾恶狠狠地刀了一眼合欢,转头对夜舟继续道:“跟我走吧,我们这就回中原。” 祁子瑾转身拽着夜舟意欲离去,却发现根本拽不动,对方纹丝不动,明摆着不愿意离开那个姑娘。 这一刻,祁子瑾只觉难以置信,错愕万分,又觉得十分难堪,仿佛那脸上被当众打了一记闷棍,烫的通红。 她脾性本就不好,心中妒火更是旺盛,当即便欲发作,却忽然被尚留的一丝理智给拦了下来。是啊,她一直都知道夜舟长得太美,最容易招蜂引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这个时候,自己千万要忍一时之气,不能强来。她想了想她手里的那样东西,于是消下起来,凑到夜舟耳畔,轻声地说了句:“做戏而已,我并没生气。你不就是想要查那块玉璧嘛。我已经给你搞到了一块,你师父那儿可以交差了。但有个条件,你要答应随我一同回去才行。” 这句话一出口,夜舟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他有些不信,直到祁子瑾将藏在袖里的玉璧露出一角给他看,夜舟才相信她所言非虚。 既然玉璧已经到手,后面一段时间就可以不用发愁了。于是,夜舟看了一眼祁子瑾,又看了一眼合欢,思虑了良久,才作出了决定。他将祁子瑾头发上的水草一丝丝摘了下来,眼里充满了宠溺的目光,柔情地看着祁子瑾,温和地道:“好,我随你回去。” 闻言,合欢神情颇为失落,她将方才还用脚反复踩着的一块小石头,用力地踢了出去。 而就在这几个年轻人你情我爱之际,一旁的老头一眼便辨认出来,祁子瑾手里的那块是圣山的玉璧,只为这块玉璧老头也见过,与其他六块玉璧有所不同,这一块在侧面上微微发红。 而一旁的偷偷见证了自己少时的心上人莫荧和自己的情敌兼兄弟的周邪的婚礼的周正,这时也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圣山上的那块玉璧居然是被眼前这丫头片子给拿走了。真是十分奇怪,看来自己要跟上她一探究竟才行。 事不宜迟,见夜舟对自己的态度软了下来,祁子瑾十分得意,她以胜利的姿态看了看一旁的合欢,对夜舟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那船我包了,随时出发。” 夜舟张了张嘴,也不好说些什么,他感受到了另一股炙热的目光,却终究也没有向那个方向看去。原本夜舟以为合欢也会像祁子瑾一样,跑过来质问他,为什么欺骗她。可惜,合欢没有给他这个难堪的机会。 这时,祁子琰走了上来,拦住了意欲离去的祁子瑾与夜舟,道:“你们两个现在不能走。” 祁子瑾直接打掉了祁子琰的胳膊,没好气地道:“好狗不挡路,你这是做什么?” ----------------第八十五回千里寻夫(2)完---------------- 第八十五回 千里寻夫(3) “你。。。”,祁子琰也挺气愤,道:“你说谁是狗?我好心上前提醒你们,你却骂我?好歹我也是你的长兄!你自己看看,现在不仅风向不对,你们开船有危险,而且我刚刚又改了阵法,要七个时辰后才能生效。在此之前,你们如果硬闯出去,我也不知道后果是什么。现在天色已晚,为保险起见,你们二人最好还是留宿一宿,明早再走吧。当然了,你们自己考虑,自己决定。” “原来如此,”祁子瑾冷哼一声的,掐着腰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哥哥给我们找一家最上等的客栈吧,我包了。。。”祁子瑾用余光瞥了一眼合欢,然后继续吩咐自己的哥哥道:“省着什么阿猫、阿狗、要饭的,都能混进去,打扰我们休息用餐。” 闻言,夜舟眉头微皱,却见合欢冷笑两声,呛她道:“那可难了,这八卦城啊,戒备森严,进来还要能闯过阵法,门槛太高,一直都鲜有外人进来,是以整个城里通共就那么一家客栈。这位姑娘若是想要清净的话,不如在你的船上委屈一晚啊!” 听到这话,祁子瑾转头看向了合欢,看来对方终于是按耐不住了,于是搂着夜舟的胳膊,趾高气扬地道:“哎呀,无论在哪里过夜,反正我的身边都有人陪,可不像某些人哦,形单影只,顾影自怜咯!” 此刻,夜舟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合欢,他为祁子瑾说出这种话而感到不悦,此刻,他忽然很想看看合欢的反应。 谁料合欢也正看向夜舟,二人四目相对,却已经没了方才的那种依恋与纯粹。却听合欢轻启朱唇,浅笑盈盈地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一个绣花枕头而已,不要也罢。看姑娘这一身绫罗绸缎的,跟你倒是相配。” “你。。。”听到对方这样映射她的阿舟,祁子瑾气得直跳脚,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夜舟,却发现夜舟哪里有半分生气,那脸上分明是一抹温柔的笑意。 于是,祁子瑾不愿再做耽搁,直接拉着夜舟像河边走去,夜舟想了想,问道:“今夜果真要在船上住?” 祁子瑾点了点头,警惕地说道:“怎么?你想跟那个丫头住在同一家客栈吗?” 夜舟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只不过她方才骗你的,八卦城可远不止那一家客栈。” 听到这话,祁子瑾气得脸都红了,故意搂着夜舟,大摇大摆地从合欢面前经过,并大声道:“依我看啊,江湖上不入流的骗子还真是多,小心遭报应,哼,我们走!” 没想到合欢闻言却不怒反笑,只是摇了摇头,意味身长地看了一眼夜舟,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夜舟便带着祁子瑾来到一家客栈,入住了进去。再过了一会儿,季康与合欢二人也一后一前地走进这家客栈。果然不出所料,祁子瑾果然被带到了这里。合欢看着那一箱箱的行李,抬眼向他们所住的二楼看去,心下已经明了。此刻,夜舟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轰然崩塌,不复存焉。 -----------------第八十五回千里寻夫(3)完--------------------------- 第八十五回 千里寻夫(4) 走到自己屋子门外时,合欢刚刚把门推开,自己还没等进去,老头季康便从后面一脚踏了进来,给合欢倒了一杯热水,上前安慰道:“丫头,这回看清那小子的真面目了吧!啧啧,你也别伤心,别难过,千万不能跟那对男女一般见识。他们两个啊。。。一个嚣张跋扈,一个毫无担当,早脱身,是好事。” 合欢摇了摇头,道:“师父,咱们两个要不对换一下房间吧,那个夜舟哄骗那姑娘住在此处,与我们一起,我只怕他是有所图谋,毕竟他的一举一动,都蓄谋已久。万一他半夜偷偷来找我。。。” 季康拍拍胸脯,道:“你想得对,丫头,咱们便对换过来。不让他得逞!” 合欢点了点头,又问道:“师父,你一早便知道夜舟他是为了玉璧,才一路上死缠烂打、费劲心机地跟着咱们的,对吗?” 季康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合欢又问:“师父,你这些年来带我东奔西走,是不是也在四处找寻那些玉璧。可不可以实话告诉我,那玉璧到底有何用处?” 见丫头如此严肃地发问,老头决定让合欢逐渐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于是道:“是,我也在找。但我没偷,只是看了上面的内容。唯独手里有八卦城这块,是故人送给我的。这分别归七处保管的七块玉璧合起来,能制成一位神药——枯木荣。” 合欢惊叹道:“枯木荣,光听这名字就很厉害的样子。” 季康点了点头,思绪仿佛回到了以前,今日,他见了一位故人,想起了太多的往事:“是很厉害,不仅能让将死之人枯木逢春,也能使没有受伤中毒的练武之人内力激增。你看,你的小白脸他为了一块玉璧,就随随便便抛弃了你,跟着别的丫头跑了,你可是要同我要这东西,去把他抢回来?” 合欢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脱口而道:“哼!他做梦!”话刚说完,合欢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让老头今晚一定把这块玉璧给藏好。仔细想来,夜舟他宁愿撒谎,也要欺骗祁子瑾住在这里,难不成是有所图谋么?以合欢对那个人的了解,他可不是一个莫名其妙做没用之事的人!也许,今晚夜舟就会偷偷潜入老头这里,将这块玉璧偷走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合欢庆幸自己识破了对方的意图,她推开窗子,看了看夜舟与祁子瑾所在的窗户,思忖片刻,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八十五回千里寻夫(4)------------------ 第八十六回 丢失(1) 要说合欢与夜舟这两个人,果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不出合欢所料,夜深人静之时,夜舟果然悄悄地出动了,他特意等到祁子瑾睡熟后,才蹑手蹑脚地披上一件衣服,无声无息地探了出来。 可让夜舟没有想到的是,祁子瑾只是装睡,只待夜舟一起身离开,她便睁开了眼睛,悄悄跟在夜舟的后面。此刻,祁子瑾的心里十分恼怒,她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自己的枕边人对旁的女子动了心思,任凭他们二人相识了这么久,竟然险些敌不过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要不是自己手里有玉璧,夜舟怕是都不会妥协跟自己一起回中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夜,没睡觉的人又岂止他们两个。合欢自然也没有睡,反而纵身飞跃到一棵大树上,一手拿着在飘花落雪河上时夜舟披在她身上的衣袍,一手拿着针线借着微弱的灯光在绣着什么, 直到夜舟和祁子瑾一前一后地出动了,合欢才停止了动作,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运功落地,从另一侧潜入到夜舟和祁子瑾的房内,将夜舟的衣袍挂在木椅上,又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当合欢找到床边时,目光不可避免地看见了床上那二人合盖的被子,心口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痛感。 合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应着实不太熟悉,不禁愣了片刻,想起来今晚的任务,她又摇了摇头,继续翻找起来。 然而,没睡觉的并不止他们三个,季康也并没有合眼。他也觉得夜舟的执意留宿有些古怪,难不成是感知到了自己手里有一块玉璧?对方寻找玉璧的目的并不明确,因此无论如何,都绝可不能让这块玉璧落入夜舟之手。所以当夜舟来到客栈另一侧的时候,老头早已蓄势待发,衣衫整齐,热茶已备,就打算等着欣赏夜舟一推开门时,看到自己严阵以待的惊讶表情。 结果,他会错了意。夜舟只是经过了他的房间,并没有进去。反而是来到了合欢的门前,犹豫了很久,想要叩门的手终是停在了半空,没有落下。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哪路打法?季康啧啧称奇,在窗户缝间,眯着眼睛一直观察着。 这时候,祁子瑾终于爆发了,她从后面出来,阴着脸,径直走向夜舟,逼问道:“阿舟,原来你非要在这家客栈留宿,三更半夜不肯休息,就是为了找那个丫头?你要跟她说什么,你要说什么?你当着我的面儿说,既然来了,为何又不肯叩门?你不好意思叩是不是,好,我来帮你。” 夜舟皱眉,知道今晚一定无法消停了,上前想拦住祁子瑾,却哪里拦得住。大抵是化悲愤为力量吧,祁子瑾此刻的力气极大,咣咣咣,连叩了三声门。 夜舟心里十分不悦,只觉颜面扫地,便厉声道:“我来找她自然有我的用意,你这么做,还有点儿剑阁大小姐的样子么?” --------------第八十六回丢失(1)完----------------------- 第八十六回 丢失(2) 听到这话,祁子瑾更加生气,涨红了脸,大声道:“怎么,嫌我丢人了?我们两个在一起这么久,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儿,你却拈花惹草,深更半夜地来找旁的女子,还不许我质疑?还不允许我找她质问?” 夜舟正直头疼之际,却听到房间内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让夜舟和祁子瑾以及季康都大吃一惊。居然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只听屋内之人说道:“那个,你们先别吵了,要不考虑一下先进来救救我。” 闻言,夜舟与祁子瑾二人面面相觑,夜舟愣了一下,愤怒地一把撞开了门,却看见祁子琰被倒吊在房顶,满脸通红地向他二人发出求助。 夜舟环视了屋内四周,不见合欢的踪影,他本想问对方为何会在此处,这间屋子本来的主人去了哪里,却碍于祁子瑾在自己身旁,不好发问。只好转而问道:“祁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被吊起来了?” 祁子琰倒着白了夜舟一眼,冲祁子瑾道:“你们两个,倒是先把我放下来再问啊?” 夜舟拔剑出鞘,砍断那根绳子,将祁子琰从这窘状中解救了出来。只听祁子琰咳嗽两声,道:“真是个小毒女,设下这么个陷阱。” “陷阱?”夜舟不解,“祁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祁子琰刚喘了两口气,见自己这妹妹一副与她无关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忽然便指着祁子瑾道:“糟了这么大的罪,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看看你熟视无睹的样子,我真是白替你操心。。。” 祁子瑾见自己这位兄长忽然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不免困惑道:“跟我能有什么关系?依我看,八成是你贪恋人家的美貌,半夜找上门来,结果被人家略使小技,给困在了这里。” 说罢,祁子瑾指桑骂槐地看了一眼夜舟,此刻,祁子瑾已经恢复了一点理智。 夜舟无视那道目光,只向祁子琰追问道:“为了瑾儿何事,可否请告知一二?” 祁子琰想了想,还是没有理会夜舟,只将祁子瑾拉到了一边去,低声对她道:“我半夜来找合欢姑娘,还不是为了劝说她,不要介入到你和姓夜的小子中间去。为兄知道你对那小子的感情,不愿看到你伤心,这才想着找她聊聊看。结果这丫头设计好了陷阱等着我呢,门上贴了个字条,写着:‘若你来了,只管进来’,我还感叹这丫头神机妙算呢,便大意了,推门而入,结果被这陷阱给吊了起来。这还不是为了你?” 祁子瑾闻言,有些难以置信,她重新打量着自己眼前的这个不争气的哥哥,道:“鬼才信呢!你怎么会突然对我这么好?咱们两个可是从小打到大,谁也不服谁,我伤心了,你不更解气痛快嘛!” 祁子琰摇头,道:“在家里,咱们两个随便闹,在外面,咱们毕竟是手足,而我作为兄长,岂有不照顾你之理?再说了,我也失去了酒儿,知道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我尝过的苦,自然不愿意你再重蹈覆辙。” --------------第八十六回丢失(2)完------------------ 第八十六回 丢失(3) 这一席话出口,祁子瑾忽然有些怔忪,又有一丝恍惚,她背过身去,不想让祁子琰看到她赤红的眼圈,她咳嗽两声,以做掩饰,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于是,在听到哥哥的一席暖心话后,她在心里面瞬间便原谅了夜舟,也许他也是有苦衷的呢。祁子瑾上前拽住夜舟的手,说了句:“方才是我鲁莽了,我不该不信任你,咱们,走吧?”最后两个字,接近于乞求。 夜舟方才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知道合欢是设了个陷阱。他想都不用想,这个陷阱哪里是为了捉弄这个不请而来的祁子琰的,分明是为了捉弄自己的。 一方面,他觉得忍俊不禁,合欢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更像一个小孩子了;而另一方面,他只觉安心,原来对方还是会生自己的气的,只要生气就还好,证明还在乎。 虽然没有见到合欢的面,亲自跟她说句对不起。但夜舟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于是眉间终于舒展开来,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听到祁子瑾叫他一同回去,他便顺着这个台阶走了下去,“你总是这么爱吃醋,又心急不听解释,我来这里,自然是发觉了什么东西不对,而绝非是想得那样,以后别再这么任性了,好不好,打扰别人休息,让人家笑话。我们这就回去休息吧。” 听到此处,祁子瑾早已羞红了脸,她觉得夜舟说得都对,为方才跋扈撒泼的自己感到羞耻,于是娇羞地跟着夜舟返回了屋内。 留下站在那里的祁子琰啧啧称叹,“真是一物降一物,明明平时跟自己掐架的时候,智商和逻辑都在线,怎么一遇到夜舟这个美男子,竟变成了傻瓜。让人家抢白一番,倒觉得是自己的错了。看来我这个妹妹啊,迟早要栽在那小子手里!” 正在这时,合欢也找到了想要的那件东西,及时发现夜舟和祁子瑾二人相拥而回,你侬我侬,顿时觉得夜舟嘴皮子功夫过于厉害,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天花烂坠的谎话,本来祁子瑾是去捉奸的,结果这样都能哄好! 只可惜啊,你夜舟好巧不巧,偏偏惹到了我合欢,怎么能让你那么舒坦就抱得美人归呢?于是合欢将那件夜舟的黑色披风又从众多衣物里面捡出,悬挂在了二人的窗外。眼下正是深夜,他们两个又困又累,回来自然发现不了。但第二天天一亮,他们醒后便会发现这间披风,好心情和刚刚修复的关系一定又回被打破。到时候,你夜舟就继续哄人好咯! 想到这里,合欢得意地一笑,将另一件小东xZ在袖子里,无声无息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可她刚一推门,便傻在那里。因为她的房里,居然站着一个大活人——祁子琰。 祁子琰这才缓过神来,他气结地指着始作俑者合欢,道:“你这小丫头,长得这般美,做起事情来,却那么毒。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要来,为什么要设计陷害我?” ------------第八十六回丢失(3)完----------------- 第八十六回 丢失(4) 合欢“啊?”了一声,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里?方才。。。”合欢回头看了看对面那扇窗子,道:“你们三个都在这里?” 祁子琰哼了一声,道:“这些都不重要,我本来还想好言劝你,不要介入到人家两个人中间去,现在看来,大大地没有必要了。你心肠歹毒,相比也不会听进去别人的劝吧。” 合欢从这两句话中,从祁子琰的窘状上判断,已然明了了方才发生的事,暗笑这个祁子琰真是够倒霉的。也够天真的,居然想跑过来劝退自己。忽然间,合欢对眼前之人起了那么点儿兴趣,于是饶有兴致地问道:“别人的劝我不一定听,但如果是你这么俊俏的哥哥来劝,那我会考虑考虑哦。” 祁子琰闻言差点没背过气去,居然被这小丫头给调戏了一番,从来都是他调戏别人的份。今日真是开了眼,于是道:“那你。。。好好考虑考虑吧。时候不早了,不叨扰了。” 合欢笑着送别了这个祁子琰,关上了门,将袖子里的东西交给隔壁老头,然后才躺到了床上,幻想着明日对面又会吵成什么样。 就这样,一场五人未眠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他们都困了,也都累了。伴着漫天的星斗,几人先后进入了睡梦之中。 清晨,夜舟与祁子瑾被鸡鸣声所吵醒。二人揉揉眼睛,却看见窗外黑乎乎一片,正在纳闷,定眼一瞧,却见窗外挂了一件披风。 夜舟一眼便认出来那是自己给合欢的披风,当即有些心虚,却在被祁子瑾盘问时,已然想好了应对之词:“是我昨晚挂上去的,嫌外面的夜灯太亮,睡不着。你先躺着再睡会儿,我这就去把它取下来,装入箱子。” 果然,祁子瑾沉浸在甜蜜之中,对夜舟的话深信不疑。她点了点头,又躺了一会儿。 可无论多么拖延,终于有分别的那一刻。祁子瑾终于还是醒了,夜舟再也没有了借口,也没有选择,他沉默地跟在祁子瑾身后,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家客栈,心里莫名烦躁。 经过前院时,却见合欢在那里嗑着瓜子,逗弄着小鸡。像是专程在那里等夜舟,又像是趾高气扬地表示自己面对夜舟的离开,丝毫没有介意。看到对方后,夜舟心中踏实了许多,又高兴,又怕合欢与祁子瑾二人再起冲突。 果不其然,祁子瑾冷笑了两声,不顾夜舟的阻拦,走上前去,对合欢道:“只能在这儿顾影自怜,与畜生为伴了吧,啧啧,有人还真是落寞啊!” 合欢自然是要回怼的,只听她闻言一笑,不紧不慢地道:“有人能与畜生不如的家伙为伍,我到底还比有人强上一点。” 看来祁子瑾虽然狠戾,嘴巴上确实说不过合欢的,这一番又是自取其辱,登时气得不行。她只好又拿出她的杀手锏——身边的夜舟,冲合欢道:“我这位可是会说话,会哄人,会拎东西,会暖床。” 合欢想了想,接道:“我的这位不花心,不骗人,绝不移情,绝不孟浪。” -------------第八十六回丢失(4)完---------------- 第八十六回 丢失(5) 祁子瑾咬咬牙,看向了夜舟。夜舟实在躲不开祁子瑾的目光,只好上前一把将祁子瑾搂入怀中,想要带她尽快离开此处。 就这样,夜舟在两个女子之间,终于是以十分无情地姿态、无声地话别了合欢,做出了他的选择。 夜舟扶着祁子瑾上了船,在船离开岸边的那一刹,他还是没有忍住,回头望了一眼岸边,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祁子瑾发现了夜舟的这一举动,怨气冲天地看着夜舟。 夜舟见状,便收回目光,吩咐随从找来一坛佳酿,躲到船舱上层独酌起来。祁子瑾只觉颜面扫地,怒不可遏。她想不懂,那个野丫头有什么好,为什么能动摇自己在夜舟心中的地位,她与夜舟明明相识多年,共同谋划了许多大事,包括当年设计灭杀忠义堂满门,可那个野丫头、他们两个才认识多久,有什么样的交情,居然值得夜舟如此丧魂落魄、难舍难分? 祁子瑾不想与夜舟起冲突,她便找来了一直跟随夜舟的随从打听起来。这才知道二人所经历的事情。 可是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啊!不过一起游了个河,尝试去破那个该死的八卦阵,还有那个叛变的玉貂,在二人中间来回牵绊。这些琐事,哪里比得上她与夜舟之间的大风大浪,真是让人费解! 另一边,夜舟一边看着滚滚而去的逝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方才他还一团混乱,这会儿喝了点酒,吹了点风,似乎更加清醒了些。 他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怎么了,居然对那个合欢如此挂念,不仅搞得自己狼狈非常,还差点破坏掉了他与祁子瑾的联盟。说到底,合欢与那个季康老头,到底是敌是友,眼下还说不清楚;而祁子瑾则是死心塌地为他找来了一块玉璧。但自己却莫名其妙地想要与合欢在一起,而放弃一直对自己有情有义的枕边人,真是昏了头。 夜舟摇了摇头,让理智重新归了位。真是莫名其妙、色令智昏了。想到这里,他移步走了下去。从身后一把环抱住正在吹风的祁子瑾,柔声道:“别生气了,是我不好,许是太久没见你了。” 听到这话,祁子瑾忽然十分委屈,泪如雨下。夜舟慌忙为她擦拭掉眼泪,道:“这是怎么了,我分明是来道歉的,你却还哭了。” 祁子瑾转身死死地抱住了夜舟,啜泣道:“你这个坏人,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变心了。” 夜舟想了想,道:“怎么会呢?我结识她,不过是为了追查玉璧的线索,又怎么会认真呢?” 祁子瑾闻言,抬眼认真地看着夜舟,问道:“那你跟我回来,也是因为玉璧咯?” 夜舟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说话越来越不严谨,于是哄着对方道:“怎么说呢,跟你讲实话吧。若是玉璧在她那里,我自然要想办法拿到玉璧,甚至不惜与你做戏,然后再随你回去;可如果玉璧在你手里,那我便直接同你回去,还理会旁人做什么?” ---------------第八十六回丢失(5)完---------------- 第八十六回 丢失(6) 看来,这个略显真诚的答案,比一味地否定更加奏效,祁子瑾也觉得对方的话合情合理,心想无论如何,夜舟终于还是同自己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只要以后不再让他们二人碰面,她就有信心让夜舟乖乖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见有好转,夜舟拉起祁子瑾的手,对她道:“走啊,我们去上面看看风景吧。来的时候发现了几处洲岛,未能下船游览,不如我们上去看看吧!” 祁子瑾却摇了摇头,指着一处小岛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一堆沙子,几棵树木嘛!顶着这样大的烈日,我才不去。” 夜舟笑了笑,顺从地道:“好。那我的大小姐想要做点什么呢,在下必当奉陪。” 祁子瑾破泣为笑,道:“当然是帮我分析分析,我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八卦城?他本来是被我施计,困在了圣山上,此生再难下来了,可如今怎么,还颇为精通八卦阵的样子!这对我可是万分不利啊!” 夜舟皱眉,道:“你担心得对,倒是我,都把正事儿给忘了。我比你在八卦城多待了即日,倒是听说过为何你兄长会来到八卦城。” 祁子瑾满脸疑惑:“为什么?” 夜舟答:“据说是被八卦城的老卦师翁白叟从圣山脚下给掳来的,他看上了你哥哥在八卦阵方面的天赋,逼着你哥哥成了他的关门弟子。起初你哥哥不愿意,但因为离家出走,又被圣山扫地,所以也没什么好去处,再加上翁白叟每每用阵将你哥困住,而他每每花个半天时间便破阵成功,一来二去,这倒成了他们师徒传授阵法的独特方式,得起趣来。你哥便也不再嚷着要走了。” 祁子瑾嗤之以鼻,满脸不屑地道:“就他那个样子,还能有什么天赋么?真是走了狗屎运,在家嫡长子,在外遇贵人!真是让人生气!” 听到这里,一旁混成船夫打扮的周正猛然抬头,原来,真正将玉璧从他的圣山偷走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个丫头——祁子瑾,问天剑阁的大小姐。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要来偷玉璧的幕后主使,是祁问天呢?这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夜舟道:“只希望翁白叟能够继续这般绊住他,千万不要让他立刻回来。否则又要威胁到你的地位了。不对,你有别的打算,否则不会放任他在八卦城不管。” 祁子瑾的脸上露出赞许又骄傲的笑容,道:“果然是我的阿舟,我心里的打算,你都知道。自然是不能让他回到中原的,我听说,酒神帮因为新晋帮主在剑阁被害一事开了个大会,说要推举一位新帮主,然后来我们问天剑阁讨个说法。” 夜舟思忖片刻,道:“那个何夔龙在你们剑阁死了?是谁动的手。。。不会是你吧?” 祁子瑾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承认说:“父亲让我下嫁给他,他也敢答应,我便亲自给他上了一课。这世间除了你,别人都休想娶我。” -------------第八十六回丢失(6)完---------------- 第八十六回 丢失(7) 夜舟微微一笑,追问:“祁阁主居然想用你笼络住酒神帮,真是打错了主意。他难道不知道你的火烈性子?即便是不解决掉那个何夔龙,就算嫁过去了,也定会闹个沸反盈天,让人家酒神帮叫苦不迭。” 祁子瑾听到这话,很是受用,继续说道:“所以,等酒神帮的人来了,我打算想办法,把这件事算在他祁子琰的头上。还是用我们以前拆散剑阁与忠义堂联姻的那招,散布谣言。” 夜舟点点头,听祁子瑾又提到了忠义堂,他忽然陷入沉思。 此刻,太阳已经西斜,接近日落十分。这艘船速度很快,再加上他们二人没有绕路,没有耽搁,所以再过两柱香左右,就能靠岸了,如今远远望去,已经依稀能够看到中原城郭的轮廓了。 忽然间,夜舟感到莫名不适,这么久以来,他追随季康与合欢,辗转西域边陲的乌西镇、西南的酒神帮、以及北疆的八卦城,似乎已经将这繁华的中原给淡忘在了记忆里。又或许,是他内心深处根本不愿想起。毕竟,所有不愉快的儿时记忆与复仇的血腥,都刻印在了这个地方,无论时光流逝,也终究无法散去。 每次一踏上中原的土地,他就会感到一种又像是抗拒,又像是被吸引的力量操控者自己。船已靠岸,发出咣地一声,仿佛撞在了夜舟的心里。 好在,这种坏心情被一只小可爱打破了。只见小玉貂早已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急切地等在那里,迎接着它的主人。夜舟看到它焦灼等待的样子,阴霾一扫而光,刚想抬手示意它过来,却在余光中瞥见一枚暗器从他耳畔飞驰而过,径直向玉貂的所在击去。等他再向玉貂看去,却见那只小东西已经发出一声惨厉的叫声,向后倒地。 夜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惊愕不已,回头看去,发现这枚暗器的发出者,居然是祁子瑾。 夜舟跳下船,一跃便来到玉貂面前,确定玉貂已经被暗器上的剧毒夺走了性命后,他难以置信地审视这祁子瑾,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祁子瑾面不改色,心不跳,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惩罚一个吃里扒外的畜生而已,怎么了?难道,它没有给你和那个野丫头传信?” 闻言,夜舟知道跟随自己的人中,有人把他和合欢的故事都讲给了祁子瑾听。面对祁子瑾反而对他的责问,夜舟表示费解:“它传信也是听从我的命令,即便传信了,就该杀死么?它难道不是你从你外祖父那儿要来的么?不是也跟了你好多年么?” 祁子瑾理直气壮地道:“那又怎么样,我这也算杀鸡儆猴。”她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众人,含沙射影地道:“以后谁要是敢背叛我,都是这个下场。” 夜舟听到这话,只觉得祁子瑾嘴里的每一个字,都是当着众人的面敲打自己,面色微红,胳膊上的青筋暴起,但他却压制住了自己,什么都没有说。他放下玉貂的尸体,一言不发地径直向前走去。 ---------------第八十六回丢失(7)完---------------- 第八十六回 丢失(8) 见状,祁子瑾追了上去,可还没等祁子瑾开口,夜舟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并转身面向祁子瑾,问道:“玉貂你尚且不肯放过,那合欢姑娘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祁子瑾道:“你不是说,对她只是逢场作戏么?” 夜舟道:“即便是逢场作戏,我也想知道,你到底什么计划?” 祁子瑾轻蔑地白了北方一眼,道:“今早我与她说话时,趁她不备,向她的束腰处施了一枚银针。” 闻言,夜舟脸色一变,努力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上前一步,向祁子瑾求证道:“银针荼靡?” 祁子瑾点点头:“正是。花开荼蘼,红颜薄命,也算配得上那个丫头了。” 瞬间,夜舟的心跌落到谷底。银针荼蘼是一种剧毒,药性初始不易察觉,发觉之时又已晚,毒发猛烈,无药可医。若三日内不曾发觉,将毒素排出体外,那边是药石无灵了。 祁子瑾玩味地看着夜舟,道:“怎么样,你若是现在赶回去通知她,怕还有救。可你若是回去,你就来不及拿这玉璧给你师父了。两边怎么选,全在你自己。” 这一刻,夜舟的眼里毫无感情,他不怒反笑,“瑾儿,我还是低估了你的计谋,没想到最终,连我都在你的算计之内。” 祁子瑾仿佛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她心里还是很害怕失去夜舟的,于是软语道:“我对别人虽然是百般算计、步步为营,可我对你难道不是一片冰心,何时有负于你过?为拿到这块玉璧,我不仅千里西行,还失去了杨柳青这个最衷心的下属。我何时算计过你,若不是你对别人移情,我如何算计的了你?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你自己选吧,你若一定要回去救她,我绝不拦你!” 夜舟很讨厌这样的局面,进退两难。他的理智自然不会让他与祁子瑾决裂,但他的感情又让他很想尽快赶回去告诉合欢她已身中荼靡之毒。本来,若是其他地方,他即便不亲自过去,也可以派属下回去送信。可八卦城那个地方,普通人根本进不去,即便是他自己折返,也不一定进得去,八成还会被困在水阵里。怕是三日之内,也见不到合欢。可以说,他根本没得选。 思索很久,夜舟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朝中原的方向走去。 而站在原地的祁子瑾也终于松了口气,她这一次,真是走了一步险棋。相信经过这一次,阿舟终于对那丫头死了心,不对,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阿舟对自己死了心。望着夜舟越走越远的背影,祁子瑾在心里默默地说,“阿舟,这一辈子,你都休想逃出我的身边。” 抵达客栈后,祁子瑾给过船钱,便与夜舟来到当地的一家客栈。当随从将行李都搬上楼以后,一直不肯说话的夜舟终于开了口,“现在可以把玉璧给我看看了么?” 祁子瑾讨巧地点了点头,急忙去一只箱子里拿玉璧给夜舟看,结果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箱子里哪里有什么玉璧,竟是一块大石头。 -----------第八十六回丢失(8)完------------- 第八十六回 丢失(9) 同时大吃一惊的,还有趴在人家屋顶上的周正,难道自己这一趟又白跟了? 怎么会这样,祁子瑾呆楞在那里。夜舟发觉不对,也急忙走过来,看到那块石头,又见祁子瑾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便猜到了发生何事。 祁子瑾咬着牙艰难地解释道:“阿舟,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玉璧会变成一块石头了?是不是半路上被谁偷了?可咱们都在船上阿,没什么生人。。。” 半晌,祁子瑾才反映过来,不对,有一个船夫是在八卦城临时找的,莫不是被那个人给偷去了? 房顶上的周正白了祁子瑾一眼,暗道:“这个真不是我。” 夜舟没有答话,只是伸手去拿那块石头,发现石头的背面果然有行小字,细细看去,居然是:“欢姐敬上”。 扑哧一声,夜舟居然罕见地笑出声来,却给祁子瑾气得不行。 可下一刻,夜舟想到合欢很有可能已经中毒而未知,生存几率在逐渐降低,又忽然收敛了笑容,觉得很没意思。如今既然已经没有玉璧,无法交差了,倒不如舍了自己,来个牡丹花下死,去救了红颜。 想到这里,夜舟拿起佩剑,便欲离开。祁子瑾也看出了夜舟的用意,急忙拦下他道:“你先别走,不要回去。不就是玉璧吗,我手里还有一块,可以让你复命的。” 夜舟一顿,不太相信地道:“你还有一块,这怎么可能?” 祁子瑾拼命地点头,解释道:“记不记得我说过,是我杀了酒神帮的何夔龙。他在来剑阁之时,就有了求娶我的想法,并按照我父亲的意思,将他们的那块玉璧带过来当聘礼。” 夜舟难以置信地看着祁子瑾,问道:“所以说,何夔龙的那块玉璧在你手里?” 祁子瑾道:“对对对,在我手里,我们也不住店了,连夜赶回剑阁去,你看好吗?” 夜舟却忽然问道:“所以你本来是有两块玉璧的,但你却没有告诉我。反而是在这个紧急关头,你为了不让我返回八卦城,才愿意如实告知我?” 祁子瑾被问得一时语塞:“这。。。我是没打算瞒你的,只是。。。” 夜舟却释怀地道:“算了,你定有你的考量。既然那块玉璧在剑阁,我随你回长安便是。” 祁子瑾听到这话,十分欢喜,急忙应声。就这样,二人在漆黑的夜里,连夜驰骋,赶回长安。 八卦城内,合欢看着天空上硕大的星星,莞尔一笑。她借着点点星光,把玩着那块玉璧,将它抛上半空去,又等它落下时接住。 过了一会儿,季康也走了过来,见此情景,一言不发,也加入了抛玉璧的行列。二人就这样抛来抛去,谁也不发一言。 终于,还是身后站着的祁子琰忍不住了,问道:“喂,你们两个人,这是在做什么阿?” ------------第八十六回丢失(9)完------------- 第八十六回 丢失(10) 见来了外人,季康停止了这个游戏,将玉璧收在自己怀里,向地上躺着的合欢道:“怎么样,要吐,心情好点儿了没?” 却听合欢懒洋洋地道:“这个时辰,估计他们也到地方了,也看到我敬上的礼物了,所以呢,心情好点儿咯。” 季康道:“既然心情好点儿了,咱们也就不要在此地叨扰了。走吧。” 听到这话,祁子琰忽然心里有些失落,道:“急什么,你们这就要走吗?” 合欢却没有起来,仍是懒懒地道:“不走不走,恐怕还要再叨扰几天呢。我这心情虽然好点了,可身子却不好了。” 季康急忙道:“什么意思,身体不舒服?不是怀了那小子的孩子吧?” 这句话气得合欢一下子翻身跳起来,掐着腰,痛斥季康道:“废话,若是我怀了他的孩子,他还敢抛弃我跟别的女子离开,我还能容他全身而退?你可以质疑我道德败坏、有损风化,却不能质疑我柔弱可欺、逆来顺受!” 老头点点头,道:“说得对,是我不好。那你到底哪里难受啊?” 一旁的祁子琰听到这段对话简直愣在原地,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想起合欢说身子难受,便也支支吾吾地问道:“是啊,合欢姑娘哪里难受啊?” 听到这话,合欢白了一眼祁子琰,道:“还不是你那个好妹妹,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临走之前还甩了我一枚毒针。” “什么!”季康大惊失色,上前一步,抓起合欢的胳膊,为她诊起脉来,发现脉象果然不对,在确定毒物种类后,又放下心来,对合欢考问道:“总不能白白中毒,借这次难得的机会,你且分析分析吧,所中为何毒?若是答对了,我便给你解开。” 一旁的祁子琰擦了擦汗,这两个人说话都什么逻辑啊!难道合欢姑娘答不对,就不给她解毒了不成? -------------第八十六回丢失(10)完--------------- 第八十七回 无情的交换(1) 问天剑阁内,祁问天见祁子瑾和夜舟二人仆仆风尘而归,不免生怒,斥责祁子瑾道:“我的好女儿啊,我这问天剑阁你真是想走就走,想回就回,来去自如啊。你知不知道,你惹下了多少祸,留给了我多少烂摊子?如今酒神帮已经选出了新帮主,已经给咱们下了帖子,要彻查真相呢。你如今还有脸回来,还敢把这个暗害忠义堂满堂之人给我带回来?你不怕被别撞见说闲话?”这一番话,祁问天可是当着夜舟的面说的,已经是十分不克制了。 这番话也在祁子瑾意料之中,道:“爹,您别生气。祸都是我闯的,我认,也自有办法平息解决,跟阿舟无关,请您不要迁怒与他。说到底,除了忠义堂那件事以外,他也没怎么样啊。不就是凭借一己之力,给夜家报了血海深仇吗?他平日带我极好,我也下定决心,此生非他不嫁。” 祁问天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颤抖地指着祁子瑾,训斥道:“不知羞耻,不知羞耻啊!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乌姜夫人自然极力相拦,示意女儿不要再忤逆她的爹爹了。 祁问天则一把推开乌姜夫人,“你别拦我,看我不打死了她!就权当没生过这个闺女!” 就在这时,夜舟忽然开口道:“伯父,我可不可以跟您单独谈几句?” 祁问天又怎么会真的舍得打死自己的女儿,他如此一番闹腾,本来就是做给夜舟看的。这一番动作,终于换来了夜舟的这句话,可以说,正中祁问天的下怀。乌姜夫人自然也能看破。 于是连连附和,并强行带走了祁子瑾。 屋内只剩下二人后,夜舟低声开口道:“伯父,我知道那件事情,我虽然没有错,但做得十分不光彩。正所谓有得便有失,我虽然报了血海深仇,但也从此以后不可能再在江湖立足了,更谈不上有所作为,无德无能成为您的女婿。这一点,瑾儿她总想不清楚,我心里却十分明白。也不曾有过这番奢望。” 祁问天听到这话,心里终于放下一块大石,道:“唉!总算你还对自己有个清楚的认识。所以,你这是打算知难而退了?可瑾儿她就是认定你了啊,以她的脾性,谁又能强求得了她?你能让她放下你吗?” 夜舟点了点头,道:“自然可以,我自由办法,可以让她慢慢离开我,但夜舟斗胆,有一个条件。“ --------------第八十七回无情的交换(1)完---------------- 第八十七回 无情的交换(2) 祁问天冷哼一声,感慨道:“怎么,你也觊觎我的问天九剑?要我用剑谱,来换回我的女儿?” 夜舟听到祁问天说到问天九剑,自然十分动心,但他此次要的,却并不是这个巅峰剑法,而是用来复命的玉璧,于是摇头,道:“不是。夜舟想要的,是酒神帮帮主何夔龙所带来的那块玉璧。伯父既然已经得到玉璧,不知可愿用它来交换瑾儿?” 祁问天闻言一愣,心里犯疑:“这小子要这东西做什么?难道,他知道这玉璧的用途?莫非他也想搜集齐这些玉璧,做成枯木荣,以提高内力?若果真如此,这小子的野心,可绝不止于报仇雪恨啊!” 心里这般想着,祁问天于是问道:“你要这玉璧做什么?” 夜舟笑而不语,道:“抱歉,伯父,这个我不能说。您只说愿不愿意交换吧。” 听到这话,祁问天感到十分不悦,这哪里是晚辈跟前辈说话的方式!不对啊,祁问天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夜舟是如何知道这块玉璧如今在自己手里的?即便是何夔龙将它带来了问天剑阁,瑾儿将杀死何夔龙这件事告诉给了夜舟,夜舟也应该去问瑾儿要才对啊,为何要问自己要呢? 于是,祁问天道:“并非我愿不愿意,而是我手上没有啊。想必我那女儿已经跟你和盘托出了,是她抗婚这才杀了何夔龙,所以玉璧理应在她手里,与我有何关系?” 夜舟笑了笑,道:“我听她说完这件事后,就知道玉璧如今一定已经落在了您的手里。她上次离开前往北疆以后,您定然知道了玉璧在她手里的事实,想必早已翻箱倒柜,收入囊中了。如今我既然需要,又何必要白绕圈子,为何不直接跟您交换呢?退一万步讲,即便玉璧真的还在瑾儿那里,我们两个此番是正大光明地回来,又怎么如此轻易地在您的眼皮子地下将玉璧带走?早晚,都绕不过您这里。所以,夜舟何不跟您直说呢!就看您的决定了。” -------------第八十七回无情的交换(2)完-------------- 第八十七回 无情的交换(3) 祁问天思忖良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开口道:“好你个夜舟,真是处心积虑,后生可畏啊!可是你忘了一件事,就是瑾儿的想法。你如今用一块玉璧,就可以放弃她。我若是告诉她知道此事,她自然会对你失望透顶,就会离开你了。到时候你人也失去了,玉璧也没拿到。可谓人财两失,岂不可怜?所以说,如今掌握选择权的人,不在你,在我。” 夜舟笑了笑,低声道:“第一,无论我如何,她是决计离不开我的,即便您把我们的对话告诉她,我随口哄她两句,说您污蔑我,她便会相信我,死心塌地。第二,您的女儿,她的脾性您最了解,倘若真的告诉她,她也真的信了,那么她便会伤心欲绝,痛心疾首,您忍心自己的女儿受到这样的打击吗?更有甚者,以她的性子,怕是作出更加疯狂的事,您敢冒这个险吗?所以依晚辈而言,掌握选择权的人,还是在我。” 祁问天被这缜密的心思驳得哑口无言,气结无语,道:“好你个夜舟,果然是能灭掉忠义堂的人,果然是被我的女儿看上的人,真是够聪明,够狠毒。是个能成大事的!好,我就用这一块玉璧,换我女儿的终身幸福,” 其实,此刻祁问天早就已经抄录了玉璧上的内容,这块玉璧对他而言,已经再无用处,遂应承下来“夜舟,既然你叫我一声伯父,我们还曾经有过一段师徒情份,我希望你能言而有信,不要再耽误子瑾了。从你方才的话里,我已经听出来了,你对我的女儿并无多少情份,而她对你却有情有义。再耽误她,你就是真的薄情寡义、天诛地灭了。可以答应我么?” 夜舟点头道:“我答应您,如今我打算在府上再待一晚,明日清晨便离去。此事还要慢慢来才行,以瑾儿的性子,若要我突然跟她了断,她定会寻死觅活,不肯答应。但若我渐渐疏远,甚至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到,便能成事。所以,还请伯父不要再对我仇视、急着赶我走,让我自如来去。我保证,定会在一年之内,让大小姐对我彻底死心。” 祁问天闻言,虽然不是他最想要的速度,却也是比较现实的答复,便十分不屑地白了夜舟一眼,摇了摇头,将玉璧甩给了他。 夜舟拿到玉璧以后,如获至宝,仿若新生。 -----------第八十七回无情的交换(3)完--------------- 第八十八回 看雪(1) 时光如流,岁月不居。就在夜舟辞别八卦城与合欢、跟随祁子瑾回到问天剑阁这段时间里,秋日的落叶已经散落殆尽,迎来了中原的初冬。 那寒冷的空气仿佛如影随形地黏住了夜舟一般,不声不响地随他而来,被裹挟至中原。 祁子珏不禁打了个寒颤,一旁的掌灯上前说道:“公子,看来要入冬了,外面凉,咱们还是回屋去吧。” 不想祁子珏从对方的话里判断出了她的位置,直接拿起一把折扇向掌灯的要害打去。掌灯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刚要躲避,却已经被打到了左肩,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表示疼痛。 祁子珏连忙收回扇子,皱了皱眉,道:“每次偷袭,你反应都这般迟钝,到底是身子不协调,还是脑子跟不上?” 掌灯撇了撇嘴,一边揉着左肩,一边埋怨地看了对方一眼,不服气地道:“都不是,是因为心地善良,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无聊,随时偷袭。” 一番话倒把祁子珏逗得笑了,他挑了挑眉,眼里似乎有了一点神采,故意叹气,“唉,你不知我苦心啊,我这不是想把你锻炼得功夫扎实点,反应迅捷点,以后复仇,多一点胜算啊!” 掌灯觉得天要变了,于是忍着疼痛去推祁子珏的座椅回屋,一面反驳道:“既然是我复仇,自然是我在暗对方在明,为何会让对方有机会偷袭我?” 祁子珏笑着道:“你笨呗,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你不是做不出来。” 掌灯一时气结,正好经过门槛,于是使劲儿一推,给祁子珏颠了一下。 祁子珏吃痛,摇摇头道:“唉,难怪书上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罢了罢了,我饿了,去把吃的给我拿来。” 掌灯白了他一眼,道了声:“好!” 不一会儿,掌灯便端着一个大盘子又进来了,将那上面所放的几盘菜一一放置在桌上,供这位二公子享用。 她把祁子珏最爱吃的那两道菜放在他面前,然后道:“公子,饭菜已经放好,一道红梅珠香,一道如意小卷,一道青梅伴肉,一道杏仁佛手,公子想先吃那一道?” 祁子珏刚要开口,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改口问道:“肩膀还疼吗?” 掌灯一愣,答道:“已经不疼了,公子您方才也没有真的用力。公子放心,不会影响服侍您用膳的。” 祁子珏点了点头,道:“那好,既然如此,我不用你服侍了,不如你坐下来同我一起吃吧。” 掌灯没有料到祁子珏是会这样说,一双手提着筷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呆若木鸡。 --------------第八十八回看雪(1)完--------------------- 第八十八回 看雪(2) 祁子珏咳嗽两声,摸了摸桌面,摸到了筷子篓,于是艰难地抽出了两根,试探地向盘子里夹去。一面夹,还一面说:“这么多菜,我吃不完,你快坐下,帮我分担一二。” “可是。。。我。。。”掌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怎么了?”祁子珏问,“觉得尊卑有别?你不用介意那些世间俗礼,都是些无用的规矩,人生本就又苦又长,在这小筑里,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掌灯下意识道了句“是”,表示认同,也顺从地坐在了祁子珏侧边,却还是不肯下筷。 祁子珏听她不肯动筷,于是问道:“又怎么了,可是菜不合胃口?” 掌灯闻言,望着那一桌子荤菜,不知该怎么开口。犹豫半晌,才道:“掌灯今晨有些积食,并未觉饿,故而。。。” 祁子珏面上有些不悦,道:“还敢说今晨积食?若不是方才与疾驰闲聊,他说你今晨只喝了几口水,小半根玉米,我又怎么会让你与我一起吃饭呢?你是身比柳絮吗,怎么吃得这么少?” 掌灯咬了咬嘴唇,不知为何这位二公子会与疾驰聊到自己的吃食是多是少,这两个人是有多无聊啊!待会儿见到疾驰,一定要训斥他一番才好。 祁子珏听对方不打话,皱了皱眉,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问道:“莫非,你不吃荤的?” 见公子已经猜到,掌灯终于不再扭扭捏捏,承认道:“公子真是聪明无双,我。。。” 闻言,祁子珏方才筷子,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何?是吃不了,还是不爱吃?” 掌灯想了想,道:“不瞒公子,掌灯素来远荤腥,不是吃不了,也不是不爱吃,而是不忍心。年幼之时,我曾经看过有人杀牛,那只老牛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通了人性,眼角竟然带泪,满目悲切,任旁人对此视若无睹,我却能够感同身受。犹豫片刻,还是无法袖手旁观,装作没有看见。于是,我跑上前去,拼命地护住了它,让他们不要宰杀。大人们拗不过我,只好一面先放弃屠杀,一面劝我,说我小时候也一直都吃肉的,以后也会吃,救下这只老牛没有意义。除非,我以后再也不吃了。” 祁子珏点了点头,问道:“所以,你就一直不吃了?” 掌灯点点头,道:“是的,他们跟我说,除非我再也不吃了,才肯不杀这头牛。所以我就干脆地答应了。后来,那头老牛虽然被我救下,但没过多久也自然老死了,我却在这段时间内,偷偷跑去看了大人们杀鸡、杀羊。。。目睹了太多的血腥与暴戾,于是,我彻底放弃了荤腥,再也无法下咽了。” 祁子珏沉吟一会儿,似乎在想象掌灯口中的那个骇人画面,可他自幼眼盲,终是什么也想象不出来,于是问掌灯道:“你可知道,心若太善,是会伤身的。” -----------------第八十八回看雪(2)完------------------ 第八十八回 看雪(3) 掌灯点点头,道:“宁伤已身,亦比伤害弱小要强。起码心安。” 祁子珏叹了口气道:“唉,我这个主子与众不同,结果来了个丫鬟,也是与众不同啊!怎么办呢,以后吩咐厨房多给你做点素的就是了。” “公子!您。。。”掌灯心里一阵惊讶与暖意:“您真的不必如此,我。。。” “你什么你,你是我丫鬟!难道还能让你在我这里饿瘦了么?” 掌灯一阵羞愧,后悔不应该把这个真实原因说出来的,累及疾驰以后只能跟她一起吃素不说,万一顺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自己的忠义堂大小姐这个真实身份岂不是有被暴露的可能?下次可千万不能如此鲁莽了。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祁子珏虽然看不到,却也下意识地向门外的方向看去,掌灯于是推门查看,却不想一眼撞见了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原来这声响的始作俑者,竟是这些轻歌曼舞的雪花,一时被这景象震得呆住了。 “怎么了?”祁子珏问。 掌灯一时恍惚,答曰:“原来是下雪了,真漂亮,公子你快来看啊!” 说完这话,掌灯忽觉失言,面色通红,小跑回到祁子珏身边,忐忑不安地道:“公子,我不是。。。只是看到这雪花,有点忘情了。” 祁子珏最近本来就总爱逗弄掌灯,更是借此机会,顺势佯作生气,吓她道:“不不不,你是故意的。我方才不知道你吃素,所以邀你吃肉,你就记恨上了我,知道我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故意唤我去看雪。” 掌灯着急道:“胡说,我没有!”看着祁子珏脸上戏虐的表情,这才反应过过来对方是在戏弄自己,于是掌灯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反手便给祁子珏身上又披了一件衣服。 祁子珏一愣,问:“这是做什么?” 掌灯在祁子珏耳边小声道:“带你去看雪!” 说罢,掌灯便推着祁子珏的座椅来到了院子里,踩着已经坠地的雪花,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掌灯对祁子珏说:“公子,听到这声音了么,这是落在地上的雪。你把手伸出来。” 祁子珏忽然变得十分听话,顺从地将手伸了出去,触碰到那冰凉的小水珠,听掌灯继续道:“感受到了么,这就是半空中的雪,冰凉洁白,入手即化。公子,你先看着,等我一会儿哦。” 说罢,掌灯跑到角落处,一把一把地捧起雪,堆到一起,弄了两个大面团叠在一起,然后将祁子珏的座椅拉过来,让他摸了摸,道:“这个呢,是一个雪人,它现在已经有了灵魂了,是公子的新朋友,会陪着公子过完漫漫冬日。” 祁子珏闻言,仔细地摸去,却发现这个雪人好像有些粗糙,不仅没有鼻子和嘴巴,甚至没有四肢,于是忍俊不禁地道:“唉,欺我看不见,就这么敷衍,这分明就是两个雪球儿。” 掌灯掐着腰,打量着这个雪人,道:“没有啊,依我看还是蛮逼真的,公子给它赐个名吧。” --------------第八十八回看雪(3)完--------------------- 第八十八回 看雪(4) 祁子珏笑了笑,道:“你告诉我这冰凉的雪是白色的,那就叫这个雪人阿白吧,正好跟阿黄相互呼应。” 祁子珏不说还好,这一提到阿黄,本来在屋子里的火炉旁边昏昏欲睡的阿黄忽然来了精神,一个箭步就向祁子珏与掌灯飞冲了过来,还不小心将雪团‘阿白’打散,给撞得支离破碎,荡然无存。 掌灯生气地看了一眼阿黄,却见已经‘听’到了这一切的祁子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这笑容当真是发自肺腑,真切无双。 而看到祁子珏笑了,掌灯也感到莫名满足。似乎祁子珏的笑,已经成为她除了报仇雪恨以外,第二件最想要达成的愿望了。 就这样,二人一狗在这漫天雪花里疯玩了好久,后来疾驰也加入了进来,演变成了打雪仗,欢声笑语充满了小筑,这里似乎焕发出从未有过的生机。 直到,直到当天夜里,祁子珏忽然发起了高烧,掌灯这才后悔莫及。是啊,祁子珏无论如何都是有病之身,决计不能在寒凉的外面逗留过久。而她见对方开心,居然也忘了提醒,照顾不周。 听说这件事后,祁问天十分气恼。带着乌姜夫人来看望祁子珏,并对下人兴师问罪。当确定祁子珏并无大碍后,仍是火气未消,并命掌灯雪中罚跪,以儆效尤。 而这件事情,在乌姜夫人眼里,确实完全会错了意,她还以为让祁子珏玩雪这件事,是丫鬟掌灯故意而为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祁子珏早日魂归西天,心里只觉十分受用喜爱,临走之前还给了掌灯一个肯定的眼神。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似乎要将这个世间吞没一般。而后半夜的天气又是极为寒凉的,雪地中罚跪的掌灯早已被冻透,瑟瑟发抖,体力不济,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昏倒,意识也逐渐模糊。 此时,房内的祁子珏的额头终于没有那般热了。他逐渐转醒,听到是疾驰在自己身边服侍,于是问他道:“疾驰,怎么是你?掌灯在哪里?” 于是乎,疾驰便又一次一五一十地将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了祁子珏,祁子珏一惊,问道:“她此刻还在罚跪?” 疾驰点了点头,给祁子珏掖了一下被角,道:“阁主之命,不得不从啊!” 听到这里,祁子珏皱了皱眉,道:“跪了多久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疾驰连忙阻拦道:“公子,您现在刚不发热了,不可去外面折腾啊。要不公子您把药喝了,然后赶紧休息。我去叫掌灯回来?” 祁子珏想了想,摇头道:“你去不行,万一有看守的弟子或丫鬟,不让把她带回,那如何是好?还是我亲自去,看谁敢拦我?” 这时候,疾驰的眼角忽然有些湿润,原来不仅是他平日里目之所及地掌灯对公子多好多好,而且公子对于掌灯,心里也是十分挂念与爱重、只见祁子珏勉励爬起身子,只为去解救雪中的她。 祁子珏不顾其他,直接操纵轮椅,将已经被冻得昏迷的掌灯从雪地中扶起。而祁子珏则坐在掌灯的旁边,握着掌灯的手,默默地守着她。 过了很久,掌灯才醒来,她的脑袋疼得要命,身子沉得发麻,眼睛也有些模糊。 隐约中,她看到公子出现在她的眼前,只觉得十分诧异。待她揉着模糊的眼睛,看清自己正躺在祁子珏的床上,而祁子珏此刻正在守着自己时,霎那间千言万语,全都化作无言。 ---------------第八十八回看雪(4)完----------------------- 第八十九回 遇君亭(1) 感受到掌灯转醒,祁子珏的眉头这才松开。他关切地问掌灯感觉如何,像是全然忘记自己也才旧病新愈。 掌灯的声音仿佛有些哽咽,她一边下床,一边答复道:“公子,这怎么可以?我。。。我已经全好了,你快来休息!”结果话到此处,掌灯的腿却忽然不争气地软了一下,险些跌倒在那里,膝盖也是疼得钻心。 祁子珏摇摇头,示意掌灯不要动,“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你的腿肯定受不了,好好歇着吧。若是觉得对不住我,等以后加倍用心服侍我便是。” 掌灯一时语塞:“这。。。,可公子你。。。” 祁子珏笑了笑,道:“我之前昏迷了好久,此刻才醒,并无睡意,去你那张小床上歇会儿便是。你眼下腿脚不便,也不要挪动了,暂且在这里休息。” 掌灯想了想,她双腿如今确实使不上力,若要换地方,少不得要麻烦疾驰,于是也只好作罢,万分愧疚与拘谨地躺在这里。 祁子珏似乎能看看破掌灯的拘谨,于是转动车轮,向外屋行去。 可忽然间,祁子珏一个急转身,停在那里,并向掌灯突兀地问道:“对了,仁久是谁?” 这一句话,这个人名,可以说将掌灯瞬间从仙境拉回了地狱。掌灯一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是啊,白人九这个名字,叫她如何能够忘记?那是她作为裴青衣时,最为爱慕的人;也是她作为掌灯时,最为痛恨的人。 可是,公子眼下为何忽然发问,可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祁子珏听不到掌灯的回答,却听到了对方忽然紧促的心跳,心里顿时有些失落,仿佛明白了大半。他一面故作淡然,一面给掌灯解围道:“也没什么,只是方才昏迷时,你喊了好几次这两个字,我在想,这是不是哪位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的名字?” 掌灯听到这里,只觉难以置信,但也暗自舒了一口气,心想若是这样,那还有得救。于是道:“确实是,不瞒公子说,正是我阿弟的名字。方才我做梦,梦到他了。” “原来如此。”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祁子珏,心里忽然一松,仿佛眼前一亮,找到了光明的感觉。 他吃力地操纵者座椅又来到了掌灯的身边,问道:“是什么梦啊?可不可以讲给我听,解解闷?” “这。。。”,掌灯有些支吾,这么短的时间里,纵然她思维敏捷,也决计编不出一个没有漏洞的故事。公子打听此事,想必是已经对她的身世起疑了,她不能再露破绽。“公子,镇抱歉,我已经把方才的梦忘了,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 祁子珏的本意其实就是想找掌灯说说话,了解一下她的家人和过去。却听出对方不愿意说的意思,心里颇为失落,却不舍得道破,只点头应道:“是啊,我有时候做过的梦也会忘记呢,只是你方才喊这名字喊得凄厉又痛苦,我这才好奇问问。那便算了。” -----------------第八十九回遇君亭(1)完------------------- 第八十九回 遇君亭(2) 闻言,掌灯的脸腾一下地就红了,她只觉得面对坦坦荡荡又风采翩翩的公子,自己真是泥土一般污浊。 祁子珏已经来到了掌灯跟前,却失去了这个绝好的话题,此刻,他也觉得有些尴尬,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总想赖在掌灯身边,跟她谈心或者斗嘴,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 就这样过了半晌,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朦胧又难以名状的气氛。最终,还是掌灯打破了沉寂,咳了两声,道:“公子,要不叫疾驰进来,服侍您歇息?” 这句话可是逆了祁子珏的心意,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机会,如何能让那小子给破坏掉!看来得赶紧找个话题,聊点儿什么。 在这种想法的激励下,祁子珏成功地想起了一个有意义的疑问:“对了,你弟弟的名字仁久这两个字,到底是哪两个字呢?仁可是仁义的仁,人间的人,还是壬癸的壬?久可是九章算术的九,还是长久的久,还是。。。还是韭菜的韭?” 听到这里,掌灯知道祁子珏是在没话找话,脸上一红,她自然要将这两个字与那人的旧名撇清关系,以免产生联想,于是胡编道:“是仁义的仁,和长久的久,取自古语“仁者之师,旷日经久”这个意思。 “哦,”祁子珏点点头,追问道:“那你呢,你的真名叫做什么?” 掌灯一怔,没有回答。 祁子珏一笑,道:“你不必告诉我你的姓氏,只告诉我你的名字就好。你我主仆一场,我不能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掌灯低头想了想,忍住了将自己的真实名字和身世告诉对方的冲动,她虽然不想骗他,但也不能真的告诉他,于是与祁子珏道:“回公子,我的名字是两个字,公子何不每日猜上一个字试试,若是猜对了,掌灯一定如实以告。” 祁子珏摇摇头,感慨道:“那么多的字,又如何能猜得过来呢,罢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 看着操纵座椅,转身离去的祁子珏,掌灯忽然心里很难过,她脱口二道:“公子,对不起!” 祁子珏听到这句话,也明白掌灯只是不愿意提起过去,并非跟他生分。于是给对方一个台阶道:“不必介怀,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过去的毕竟都过去了,以后的路才是更重要的,不是吗?” 掌灯急忙顺从地点了点头。 祁子珏自顾自地道:“说起这以后啊,也是巧了,后日便是我的生日,你啊,等那双腿明日好些了,就快些给我准备寿礼吧。就我这个身子,也不一定还能过上几次生辰!” 掌灯闻言,有些诧异,道:“公子,您的生辰,要庆祝吗?” 祁子珏一愣,反问道:“怎么,我不配吗?” 掌灯急忙摇头,道:“当然不是,只是,我从婆婆那儿听说,您从来不过生辰的。。。” -------------第八十九回遇君亭(2)完--------------- 第八十九回 遇君亭(3) 祁子珏若有所悟,道:“以往确实不怎么过,毕竟我出生的那日,就是娘亲的忌日。可今年不同,我方才不是也说了么,过去的都过去了,一切还要向前看,说真的,这次再次发病后,我也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若是有一天忽然就那么消失了,在这人间我连一次生辰都没过过,那是不是白来这一遭?所以,掌灯,今年给我过个生日好不好?” 掌灯听到祁子珏这么说,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本想安慰劝解几句,又觉得苍白无力。最后,她点了点头,一口答应下来:“好的,公子,虽然时间有点紧,但我一定给您过一个快乐又难忘的生日。” 祁子珏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他对掌灯道:“莫要跟旁人说,只限于咱们小筑便好,就你、我、婆婆、疾驰与阿黄我们几个。” 掌灯郑重地点点头,给出了承诺:“好。” 祁子珏开心地像个孩子,此刻他终于心满意足了,于是道:“既然如此,你要快快康复才好。我便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就这样,掌灯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如今复杂的礼物怕是来不及了,只好把自己正在为祁子珏雕刻的那本浮世绘本当作生辰之礼,再托婆婆做些糕点,让疾驰溜出去采买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再让阿黄学会握手,或者表演个什么节目助兴。。。沉浸在美好的设想中,掌灯也终于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日,经过一夜的休息,掌灯的双腿好了很多,她下床走了两步,虽然还是有些吃痛,却已经好了很多。她推开门帘,发现祁子珏已经不再屋内了。于是她急忙梳洗一番,推开屋门,寻找祁子珏的踪影。 她绕了几圈,都没有见到祁子珏,往远处又走了一会儿,才见到祁子珏正在小筑东南一角的遇君亭里,像是在会见什么客人,远远看去,并不真切,倒像是一男和一女。 掌灯心下纳罕,她来了这么久了,这小筑里从来没见外人来过。今日真是稀奇,看来这两位一定是公子的朋友,或许是提前来给公子拜寿的。 想到这里,她怕疾驰粗枝大叶,照顾不周,于是便想自己去给客人们斟茶倒水,服侍左右。 去往遇君亭的小径十分曲折,掌灯七扭八绕才走到了近处,眼看一个转弯便到达遇君亭、下一刻便要出现在众人视野内的时候,她忽然鬼使神差地下意识抬了头,向对方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掌灯险些一口气没上了,昏了过去。她的脑袋仿佛一下子炸裂开来,艰难地指挥着她那双冻伤的腿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隐藏在树丛之后。而那声本已经到了嘴边的惊呼,被她残留的一丝理智死死地压抑住,这一刻,仿佛天地都静止了,这一刻,仿佛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结了。 -------------第八十九回遇君亭(3)完----------------- 第八十九回 遇君亭(4) 是的,那个与祁子珏对面而坐,侃侃而谈的男子,竟是白人九,而白人九身边的那个女子,就是当晚伙同白人九屠杀她忠义堂满门的蓝裙帮凶。这一刻,掌灯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拉回了裴青衣的身份,遍体鳞伤瞬间暴露在阳光下,使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原来,自己心心念念的灭堂仇人,竟然是她所服侍的公子的。。。座上之宾。 霎那间,掌灯只觉得命运弄人,太过可笑。她感慨万分,不知为何会与夜舟这样狭路相逢! 就在这时,许多想法从掌灯的脑海中划过:她是不是应该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一剑刺死这个毁了她满堂的仇人?她有没有能力一击即中,哪怕与他同归于尽?她是不是该冷静下来,藏匿暗处,查明真相,伺机复仇,将忠义堂被灭门的真相公之于众?还是该在茶里下毒,逼他就范。。。 就在掌灯胡思乱想之际,疾驰捧着一壶茶从她身边经过。见到掌灯,疾驰便停下问道:“阿灯,你怎么在这里,感觉怎么样了,腿好些了吧!” 闻言,掌灯拼命地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下去,可惜疾驰只觉得非常奇怪,没能理解掌灯的一丝,又继续追问道:“咦,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遇君亭内三人的注意力成功地被吸引过来,纷纷侧头向这死角处看去。 见状,掌灯急忙掩住面容,压着嗓子说了句腿又疼了,然后只留下一个背影,仓惶而逃。 疾驰有些担心,但又看看手里捧着的茶壶,只好先行为客人奉茶。 随着茶水流淌出来的声音响起,茶香也四溢了开来。 夜舟抿了一口茶,回忆着方才的那个女子背影,只觉得有些莫名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于是向祁子珏策略地打探道:“不知二公子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么?方才好像有一位女子匆匆而来,又忽然匆匆离去?” 祁子珏自幼失明,是以听力十分敏锐,他何尝没有听到掌灯与疾驰的对话,心下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并不想跟对面这个男子谈论掌灯,于是只微微一笑,泰然而答:“不过是我的贴身丫鬟,平日里笨手笨脚的,谁知道方才这般慌慌张张,又是闯了什么祸事。” 闻言,夜舟才放下心来,看来不过是祁子珏的一个侍女而已,想必是自小就跟在祁子珏身边的,那应该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了。 ----------------第八十九回遇君亭(4)完------------------ 第八十九回 遇君亭(5) 夜舟将茶杯放下,岔开话题道:“此番夜某前来叨扰,也是听说明日便是二公子的寿辰,所以亲自为二公子送上一份薄礼,略表心情,还请二公子笑纳。” 祁子珏想了想,还是直接点破道:“夜公子太客气了,按理来说,我本应该恭敬收下,并谢过夜公子。可我毕竟深居简出,不涉江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夜公子亲来送礼祝寿?或许是因为天生眼疾和腿疾吧,我性子偏颇执拗,若是不知其中何故,断然不敢接受夜公子的好意。还请见谅!” 夜舟听到这略带拒意的一席话,却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解释道:“二公子所虑有理,是夜某唐突了。还要感谢二公子的直言以待,若论为何想要结识二公子,夜某自然有自己的理由。暂且不方便说,但一定不是什么恶意的缘故。” 祁子珏自然不信,这天下间,哪里能有无缘无故的好呢?他猜不出来自己这副残躯对对方而言能有什么用,只好再三推辞,不收贺礼。 夜舟见状有些着急,也不知为何,非要将那一小瓶贺礼塞到祁子珏的手里。 祁子珏一惊,连忙推开对方的手。那一刻,祁子珏忽然在想对方此番的用意,以及自己是否要运功对敌。毕竟这姓夜的是祁子瑾带来的人,而祁子瑾从小大大有多痛恨自己,祁子珏是心知肚明的。 然而,祁子珏猜错了,这一刻的夜舟,其实是在试探另外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那就是,祁子珏身上的温度。这也是为什么夜舟答应祁问天离开祁子瑾后,又在问天剑阁里逗留多日的原因。 夜舟与祁子瑾闲聊之时,曾经听到过祁子瑾提起过她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浑身肌肤冰凉,有异于常人,十分古怪,跟夜舟的情况一样。 于是,夜舟在临走之前,借着给祁子珏送寿礼的机会,想试探是否真是这样。如果真是与自己一样,那么夜舟怀疑,对方有可能是夜家的人,跟自己的体内流着同样的血。 眼下目的已经达到了,夜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有可能是自己弟弟的人,思绪纷乱,这个人,真的会是自己的表弟吗?难怪刚才一见到他,就有种莫名的亲近之感。如果真的是自己的表弟,那么他为何又会双目失明,双腿成残?既然生长在问天剑阁,那么她的父亲自然是祁问天了,那么难道说,他的母亲与夜家有关? ---------------第八十九回遇君亭(5)完--------------- 第八十九回 遇君亭(6) 祁子珏自然不知道夜舟的这番心里活动,他只知道自己拒绝了对方的礼物,而对方又迟迟没有言语,只以为对方是尴尬所致,他在等待对方起身离开。 可谁知对方不但没有打算离开,竟然也没有半点不高兴,只是越发卖力地寻找话题,与他攀谈开去。 此时,一旁的蓝裙女子祁子瑾终于忍无可忍,她虽然已经答应过夜舟,在他与祁子珏见面的时候尽量一句话都不要说,但她还是左忍右忍,忍将不住,不晓得阿舟跟那个眼瞎腿瘸的废物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嚷嚷道:“阿舟,时候不早了,要吃午饭了,不然我们还是先走吧,省着父亲母亲等。” 听到这声催促,夜舟毫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祁子瑾,然后向后甩了一下衣袍,似乎是在表达不满,可最终他还是听从了祁子瑾的建议,停止了这番漫无边际的对话,他起身作别道:“二公子,再次祝你生辰快乐,那我和阿瑾就先不打扰了,但小小礼物,何足挂齿,无论如何,请你务必收下。我就放在这里了,咱们有缘再见!” 说罢,不由得祁子珏拒绝,夜舟便拉着祁子瑾走了出去。 一路上,祁子瑾有些闷闷不乐,夜舟问:“阿瑾这是怎么了?” 出了那间屋子,祁子瑾终于可以肆意说话了。她先是哼了一声,然后质问夜舟为何对那祁子珏那般好。 夜舟却只答了一句:“此人今后有用”,便不再回答。这让祁子瑾十分难堪,于是祁子瑾又追问道:“我问你,方才人家一个破丫头在那里说了几句话,莫名其妙地走了而已,也犯得着你去问祁子珏嘛?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对那丫头有意思?” 说到此处,夜舟长长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论脑子,祁子瑾也是一个颇为聪明的女子,他的复仇计划里面,她几乎都有出谋划策,可怎么一遇到其他的女子的时候,祁子瑾就要醋坛子打翻,刨根究底呢?看来,她还是不懂自己啊!这一刻,夜舟只觉得懒得说话,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一条大河,来到北方。也不知道,那个丫头怎么样了! -------------第八十九回遇君亭(6)完--------------- 第九十回 食言之人(1) 中原已经进入了冬季,北境的八卦城就显得更加寒冷了。从小生长在西域边陲的合欢,如何见过这样寒冷的天气,时隔多日,她好不容易才把毒给悉数逼了出来,却又染上了重风寒,在老头的嫌弃下,终日窝在床上养病。 只见她红着小脸儿,把自己用被子包裹得死死的,不想让一丝冰凉寒气闯进来。而那双狡黠的眼睛,却总是不住地打量着桌子上那块玉璧,心里琢磨着那个负心人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找她? 季康在外面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小丫头,比自己预想得陷得还要深,她这番又是磨磨蹭蹭的逼毒、又是染病卧床无法起来而就是不肯离开八卦城的,又有几分是真的出于身体的缘故呢,只怕这些有意无意的拖延,都是为了等一个人回来吧。 傻丫头啊,那个人又怎么可能回为你回来呢?季康毕竟年长太多,阅历丰富,并且还亲眼见识过夜舟在灭门忠义堂时候的毫不留情,所以对夜舟可能作出的选择十分笃定。在前程和利益面前,区区一段感情,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但季康却不愿意说破,他不想看到丫头伤心难过,虽然这件事是不可避免的。 虽说从合欢是个娃娃时,他就绞尽脑汁给她灌输了许多率性而为、恣意人生的歪理,就是怕她像她的母亲那样不染尘世、过于单纯,最后吃了大亏,但一个女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又怎么可能完全避免任何伤害、杜绝任何心事呢? 说到底,人生不就是一场大梦,品味酸甜苦辣来得么?一切的未知,未知的一切,都还需要她自己亲身经历,感受体味,才能算是完结。罢了,顺其自然吧,小儿女这种事情,他季康就算再怎么防,再怎么拦,再怎么说教,也是没有用的。 只是可惜,他返回中原的计划,看来要被无限期耽搁了啊。。。 中原这边,问天剑阁的小筑里面也不平静。掌灯可以说是踉踉跄跄地跑回了房间,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她往回看了一眼,见没人跟来,这才死死的关住了房门,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让头脑清醒下来,尽快恢复思考的能力。 幸好自己方才没有出去,否则肯定是死得毫无价值。掌灯越想越后怕,她用力地甩着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这段时间,她在小筑虽说要照顾祁子珏,但总归是过得太安逸了,竟然连自己苟且偷生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雪恨这件事都有些淡忘了。想到这里,她像是在惩戒自己一般地用力咬住嘴唇,任凭咸腥的血丝蔓延开来。 在这苦涩的味道里,掌灯逐渐缕清了思绪。根据方才那个情形,可以推断出公子与夜舟想必是认识的,起码是没有敌意的,既然如此,那么这究竟只是个巧合,还是祁子珏一直在佯装不知,实则另有图谋? -------------第九十回食言之人(1)完--------------- 第九十回 食言之人(2) 他。。。想到这里,掌灯只觉得心里一阵揪心的绞痛,经历了这么多变故的她,即不敢相信前者,又不愿相信后者。可是,如果连祁子珏也同夜舟一样,只是在欺骗她、戏弄她,那么她真的是太可笑可悲了。 只是无论如何,无论哪种情况,眼下她在这个小筑都决计是呆不下去了的。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巧合,那么她终日侍奉祁子珏身边,迟早都会与夜舟碰面。而且夜舟与那个蓝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可以出现在问天剑阁的小筑,并来去自如?夜舟同这问天剑阁的关系,莫非是盟友?那么忠义堂的惨遭灭门,幕后是否与问天剑阁有关系? 想到这里,掌灯不寒而栗,看来这件事情的背后,还隐藏着太多的谜团。眼下她还不能死,她要解开这些谜团,要还忠义堂一个真相与公道,要亲手手刃夜舟这个杀父灭堂的仇人! 昨日还温馨无双的小筑,如今对掌灯而言,简直是危机四伏,凶险万分。她快速地扫了一眼屋内,庆幸随身的几件衣物都在,于是匆匆地将几件衣物和银两放入包裹内,推门便要逃离这个地方。 却不想刚一推开门,坐在座椅上的祁子珏刚巧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像是一尊佛像,照得她面色通红。 这一刻,往日里每天都在发生,一般情况下,掌灯会微微一笑,走到祁子珏座椅的后面,并将他推进屋内。可今天,掌灯却没有这样做,她被对方惊吓住了,不知道祁子珏来意如何,二人之间,气氛居然有些莫名微妙,可谓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然而,这些都只是掌灯的想法。在祁子珏的心里,疑惑得可是另外一件事儿。方才掌灯为何躲在后面没有出来,疾驰问她几句后,又为何竭力制止,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所以刚一辞别夜舟与祁子瑾,便操纵座椅回到房间。 此刻,祁子珏感受到了掌灯就站在他的对面,于是想固定住座椅,好好跟她聊几句。可就是固定座椅这个寻常的动作,如今落在掌灯眼里都像是要对自己出手的攻势。于是掌灯下意识地快速抽出一把佩剑,并将其抵在了毫无准备的祁子珏颈边。 祁子珏感受到了颈边的一股冰凉剑锋,内心十分讶异,不解地问道:“掌灯,是你吗。你。。。你这是怎么了?拿剑指着我做什么?” 听到这话,掌灯也才反应过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吃惊。她心慌意乱,半晌无言。 祁子珏这才意识到掌灯实在不对劲儿,于是说道:“掌灯,我知道是你。你是在跟我练习剑法吗,是在学我前几天偷袭你的样子吗?” 听到祁子珏提起几天前的相处旧事,掌灯忽然有些恍惚,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绝望之中竟然掉下泪来,只觉疲惫,万念俱灰。 听到对方哭了,祁子珏更加疑惑:“掌灯,快告诉我这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哭呢?该不会是。。。不知道明日要送我什么作为寿礼?” --------------第九十回食言之人(2)完-------------- 第九十回 食言之人(3) 话音刚落,掌灯脸上的一串泪珠便滑落在了地面之上,溅起寸寸尘土。 祁子珏听掌灯还是不肯说话,知道一定发生什么大事儿了,于是一着急,便不顾脖子上架着的利剑,想要站起来。因为他相信,掌灯不会真害他的。可他那双腿是娘胎里就有问题的,又如何能够站得起来?踉跄了一下,向前一扑,双手却落在了掌灯的包裹之上。 祁子珏不知这是何物,仔细地摸了摸这个东西,方才确定是一只包裹。他猛然仰面看向虚无之处,以为那里是掌灯的所在,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拿这包裹做什么,你要出门?不对,你要走?” 见状,掌灯还是没有言语,她心里纵然有千句万句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经过了被骗婚这件事后,她变得小心翼翼,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无言也是一种答案。祁子珏这下真着急了,他拉着掌灯的胳膊道:“什么意思,怎么不说话?难道你真的要走?” 掌灯叹了口气,表示肯定。 祁子珏这回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向后靠了靠,松开了掌灯的胳膊,满脸都是不解的表情,道:“为什么?” 掌灯不发一言,只在心里苦笑,她想要离去的背后真相,又如何能够同公子讲呢? 祁子珏想了想,又道:“掌灯,别闹了,昨夜不是还好好的么?我知道你怪我,没有保护好你,让我爹惩罚你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你放心,下一次我肯定会做得更好,不让任何人罚你,包括我父亲!哦不对,是绝对没有下一次了,再不让你遭这种责罚了。你快把那包裹放下好不好?” 可就像是朝着沙堆里面扔了一块石头一般,这番真挚的许诺还是没有博得对方的任何回应。祁子珏虽然无法看到掌灯脸上决绝的表情,却能够感受到她的态度。 这一刻,他的心慌得厉害,感觉整个人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出对方忽然如此的原因,除非。。。 下一刻,祁子珏艰难地想掌灯一字一句地问道:“难道说,你真是乌姜派来的奸细“,停顿了片刻,祁子珏又自嘲道:“看我整日庸庸碌碌、并无大志,没有继续监视的价值,所以忽然要离我而去?” 掌灯闻言,晃了晃神,愣了原地。原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信任,竟然是这样脆弱,不堪一击,一言不合便烟消云散,不复存焉。 既然如此,互相猜疑,那么即便她再开口,追问祁子珏与夜舟之间的真实关系还会有真实性吗?在仇人出没的危险之地,她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在对自己毫无信任可言的祁子珏面前,她又有什么冒险留下的价值? 经过此番对话,掌灯的去意更绝。她的心仿佛又死了一次。她最后看了一眼祁子珏,那个如同美玉一般的公子,纵然心里有着莫名不舍,她终于还是一步一步地、坚定地从祁子珏身边决然离去。 ------------第九十回食言之人(3)完-------------- 第九十回 食言之人(4) 察觉到掌灯从自己身边经过时,祁子珏只觉得五脏六腑忽然翻江倒海一般地逆转,他想不通为什么昨日还很好的两个人,今日为何会忽然变得这般疏远,他想不通为何一向唯唯诺诺的掌灯,为何突然会如此决绝地要离开自己。 昨日不是还让她给自己过个生日的么,想到这里,祁子珏悲从中来,他慌忙地向后伸出了手,及时地抓住了掌灯的衣袖,毫无尊严地挽留道:“等等,你先别走。不是说好了,明日要给我过生辰的么?你就这么走了算什么?” 闻言,掌灯心头一紧,不得不承认,在听到祁子珏这番挽留的话语后,她有些动摇,但下一刻,她忽然想起了白人九,可也就是夜舟,当初是对她如何欲擒故纵、假意取信的,于是又瞬间恢复清醒,重返理智,她将手中的剑又逼近了祁子珏几分,毫无感情地开口道:“就当我食言了。公子,请你把手松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到这里,祁子珏如同被一盆凉水浇了下来,整个人没了一丝力气。他瘫坐在椅子上,瞬间松开了手,也同时死了心。原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是相濡以沫、惺惺相惜,而是装模作样,一盘散沙,一吹即散;原来从前两个人之间的一切美好,不是高山流水,而是一场大梦、一厢情愿。 算了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人家不愿意再继续跟在他身边耽误自己了,那么他这个眼盲腿瘸、还不定期发病的鬼样子,又有什么资格和能力挽留对方?或许能为她最后做得一件事,就是让她自由地离开。 “好,你走吧。”祁子珏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他仰坐在那里,最后说了句:“山高路远,后会无期。” 掌灯听到这句话,心像是被拧成了麻绳。可她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曾经容她避难的地方,也离开了那个曾经接纳她所有毛病、面对她可疑身世不曾过分追问、并依然愿意教她剑法、许她留下的剑阁二公子。 曲终人散,雪花也再一次应景地飘落下来,潜入祁子珏的衣襟之内,冰冷着他的四肢百骸,但他此刻丝毫不觉得冷,只觉得一切过往烟消云散、太不真实。 这时,忽然有人从背后为他披上了一件衣服,祁子珏瞬间狂喜,急忙抓住对方的手,问道,“掌灯,你回来了?” 却听见疾驰尴尬的声音响起:“咳咳,公子是我,疾驰。” 刹那间,祁子珏的手松了开来,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不远处,阿黄从它的窝里懒洋洋地钻了出来,在院子里溜达了好几圈,仿佛在寻找它心中唯一的主人。未果,遂来到祁子珏面前,向他求助。 祁子珏听到了阿黄的脚步声,仿佛被拉回现实。他拍拍手,示意阿黄过来,并用那冰凉的手摸了摸阿黄的头。只见他面带苦笑,颇有耐心地对阿黄说道:“你是要找她吗?可她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两个都被她遗弃了。” 阿黄歪了歪头,根本不懂祁子珏在说些什么,于是又吠叫了两声。 祁子珏神情暗淡,将阿黄拥入怀中,自言自语地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怪我没有留住她。阿黄,真的很抱歉,我留不住她。” 这一番话,听得一旁的疾驰心里十分伤感,他也不明白为何掌灯要走,那个曾经在骊山偶遇、后来误打误撞跟自己同进问天剑阁小筑服侍二公子的神秘丫头,如今居然就这么无缘无故、毫不犹豫地离他们而去。。。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啊?祁子珏一夜无眠,想了一个夜晚,也没有想出答案。 -------------第九十回食言之人(4)完---------------- 第九十回 食言之人(5) 另一边,在问天剑阁的主阁内,天还未亮,夜舟便从熟睡的祁子瑾身边醒来,他睁开眼,望了望窗外,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将一块玉璧收在怀中,留了一张字条在桌子上,然后便伴着残存的月光,消失在这破晓的迷雾中。 祁子瑾醒来后,发现身侧空无一人,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昨晚从小筑回来时,夜舟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虽是竭力掩饰,却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果然,下一刻,祁子瑾发现了桌上留的字条。她的手用力地攥着那张字条,反复读了好几遍。这才确认自己竟然又一次被他放鸽子了,于是咬牙切齿地将夜舟留下的衣物扔在地上,用脚使劲儿地踩着,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这个人,最近总是这样。想要做的事情,再也不跟她分享,反而总是单独行动,悄无声息地离去。这个苗头不对,祁子瑾突然意识到了危机,夜舟仿佛正在无声无息地远离着她,他们之间有越来越多的隔阂,像一层雾,看不清楚,又像一层铁网,无法越过。这中间隔着的到底是什么,是八卦城那个叫合欢的丫头吗?祁子珏下意识地向北望去,不应该啊,那个小贱人此刻应该已经一命呜呼了,再说他们才认识几天,怎么就会动了真感情呢?不是如此,那又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了小筑。是啊,夜舟就是昨日傍晚从那里回来之后才心事重重的,如果这个心绪上的变化真是因为小筑,那么难道跟祁子珏有关?想到这里,祁子瑾派人去打探一下小筑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弟子打探到消息后回来复命,告诉祁子瑾说二公子祁子珏今日寿辰,却不见半点喜庆,而他的那个贴身丫鬟掌灯,却于昨晚忽然悄无声息地走了,离开了问天剑阁。 听到这里,祁子瑾皱了皱眉,什么?那个叫掌灯的丫鬟也走了?竟然是跟夜舟前后脚离开了问天剑阁,这到底是一个巧合,还是说。。。他们两个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看来,这次一定要花大力气,跟上去看看才行。祁子瑾心中暗暗想着。 可夜舟的功夫太强,对自己追踪他人的方法又都知晓,既然他一个人出发,不想让自己跟上,想必会一一规避风险,以免被祁子瑾跟上。所以说,追踪他是没什么用处的。但那个丫鬟掌灯就不一样了,追踪她的踪迹必定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祁子瑾笑了笑,这回倒是可以借那条烦人的大黄狗一用,让它寻着味道,找到它的主人。届时再看看阿舟是不是同那个丫鬟在一处。 就这样,本已逃离了问天剑阁的掌灯,也就是裴青衣,只赶了大半夜的路程,便忽然感觉到后面多了一股追兵。她困惑万分,难以置信。难道这些人,是二公子派人来追杀她吗?临走之前,她及时地放下了手中的剑,没有伤及祁子珏半分,而如今,那个人却派人来追杀自己。裴青衣苦笑了两声,闭上了眼睛,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初忠义堂满门被屠杀的悲惨景象。 又使劲儿地跑了一段路,裴青衣实在是跑不动了,再跑下去,她原地便要死了。忽然间,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叫声,那是阿黄的叫声。 ---------------第九十回食言之人(5)完------------- 第九十回 食言之人(6) 她回头一看,果然看到阿黄的身影冲在最前面,向她奔跑而来。可下一刻,裴青衣便被左肩的巨痛拉回了现实。原来,她这一回头,左肩便身中一箭,裴青衣咬着嘴唇,按着流血的伤口,回头恶狠狠地盯着追杀她的人看了一眼,果然那些追兵都是问天剑阁弟子的打扮,刹那间,裴青衣陷入绝望,原来即便是清澈明朗的二公子祁子珏,也因为她的决然离去,而想她置于死地。原来那个人最后留给她的一句“山高路远,后会无期”,居然是阴阳两隔的意思。 思及此处,裴青衣苦笑不已,与其被这些人抓回去受尽逼问与拷打,与其让她面对一个如此不堪的祁子珏,与其自己心中所爱慕之人的形象再次被打破,倒不如拼死跳下眼前这幽深山谷。若是能活命,便是上天给她一次重生复仇的机会。若是不能活命,她便是死于这弄人的命运,可以毫无负重地与去阴间与父亲重逢。 想到这里,裴青衣凄凉地回眸一笑,她嘴角带血,神情悠然。给一众弟子看得直发毛。下一刻,她纵深跃进山谷,等待命运给她一个未知的安排。 问天剑阁内,几名剑阁弟子带着一只大黄狗跪在祁子瑾面前,恭敬地复命道:“回大小姐,我们追上了那个名叫掌灯的丫鬟,却只看见她一个人。为了探明她是否与夜公子在一起,我们想抓住她审问一番,结果她却拼了命地逃跑。。。我们最终向她射了一箭,本想困住她,但她可能以为我们是来要她的命的,所以。。。所以便自己跳下了山谷,如今生死未知。” 闻言,祁子瑾皱了皱眉,问道:“是在哪里追到她的?” 那名弟子道:“是去往东方的金家附近。” 祁子瑾想了想,夜舟要去的地方正是东方的地界,怎会如此巧合?可如今那丫鬟生死未卜,她又不好兴师动众地逼着这些弟子也跳下山谷去寻她。想了想,她牵起那条大黄狗,决定将它偷偷归还给祁子珏,顺便探听探听消息。 于是,祁子瑾微微一笑,再次来到了小筑,远远地她便看到了孤零零的祁子珏不惧寒冷地在外面坐着发呆,任雪花落满了衣襟。 祁子瑾只觉得此情此景让她无法理喻,自己这个弟弟,还真是个怪胎。 听到有脚步声,祁子珏的心忽然揪了起来,会不会是那个人回来了。。。可等了片刻,他灵敏的其他感官告诉他来人绝不是掌灯,自己的愿望又一次落了空。 祁子珏将座椅调整方向,正面来客。等到祁子瑾一步步走近,祁子珏也确定了来者何人。于是道:“原来是祁大小姐,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祁子瑾哼了一声,道:“你是如何知道是我来了?” 祁子珏没有表情地答道:“你的熏香浓郁,只你一人独有。昨日方才来过,今日我如何不能记得?说吧,所来何事?” 祁子瑾想了想,决定直奔主题,她扯谎道:“还不是为了你那个丫鬟。” --------------第九十回食言之人(6)完---------------- 第九十回 食言之人(7) 此话一出,祁子珏只觉呼吸一滞,但他知道祁子瑾从来都是敌非友,所以并不想让她看出来自己的心事,于是故作淡然地道:“哦,此话怎讲?” 祁子瑾道:“你那丫鬟不是离你而去了么?” 祁子珏故作轻松地道:“消息倒是灵通,难道说她不是受命于你母亲来监视我,反倒是受命于你?” 祁子瑾闻言愣了愣,她和母亲何时做过这么无聊的事情,一个腿瘸眼盲的废人,还用监视什么?于是否定道:“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我们才懒得去监视你这么一个废人。” 祁子珏在听到废人这两个字的时候,手轻轻地颤抖了几下,面如死灰地问道:“那你来是为了跟一个废人说什么?” 祁子瑾双手掐腰,道:“好,我不跟废人耽误时间。长话短说,你那个丫鬟和我家阿舟,他们两个昨晚一前一后一起离开了问天剑阁了,这你知不知道?” 祁子珏一怔,这说明什么?他摇了摇头,问祁子瑾道:“许是巧合,这又说明什么?” 祁子瑾被气得不行,她上前两步,在祁子珏的耳边吼道:“说明什么?我还告诉你,他们两个人都往东方那个方向去了,两个人同时去往同地,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祁子珏问道:“同时去往同地,这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了?”祁子珏虽然这么说,但会想起昨日掌灯忽然执意离去,好像还真是在夜舟于祁子瑾两个人来到自己这里祝寿闲聊之后。莫非。。。 这时,祁子瑾冷哼一声,嘴硬道:“对,我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了,亲眼看到的。他们不但在一起,你的那个死丫头啊,还总是缠着我的阿舟端茶倒水、侍奉左右的,真是毫不羞耻。看来她在你身边,竟然是受命于阿舟呢。怎么样,你平日里长久相对,难道没有觉得她哪里古怪?” 听到这里,祁子珏好生失落,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他多希望这不是真的,只是祁子瑾编出来气他的谎话。 谎话。。。忽然间,祁子珏只觉得对方的话漏洞百出。首先,他从不沾染江湖之事,夜舟好端端的,为何要派人来监视自己?再者,若真像祁子瑾所说,掌灯心中爱慕夜舟,随他而去,又怎么会挑一个夜舟刚刚到访当晚的时机,岂不是太过明显?最后,若真如祁子瑾所说,那二人有私情被她撞见,她又岂会善罢甘休、任凭他二人相处一处? ---------------第九十回食言之人(7)完---------------- 第九十回 食言之人(8) 所以,祁子瑾一定在说谎,只是想来他这里打探消息才对。于是,祁子珏故意激将道:“既然他二人在一处,你又如何能够容忍?想必你在说谎,来我这里说了一堆假话,耽误好久的时间,莫非是你要演一出姐弟情深的大戏?” 听到这话,祁子瑾肺都要气炸了,于是也顾不得打探消息,只是气吼吼地说道:“好,我也不绕弯子了,实话告诉你。我虽然没有看到他们在一处,但他们两个确实是先后离开问天剑阁的,所去的方向还那么一致。你难道不怀疑吗?所以,我就把她杀了,以绝后患。” 闻言,祁子珏脑子嗡地一下疼了起来,他身子前倾,追问道:“你说什么,你把谁杀了?” 祁子瑾道:“你的丫鬟啊,难道我要杀阿舟不成?真是笑话!” “噗”地一声,一口献血从祁子珏的嘴里吐了出来,染红了这一块雪地面。他呆坐在座椅上头,仿佛脑袋和耳朵都充斥着嗡鸣声,让他听不到其他声音。 过了好半天,祁子珏才从大口喘气地状态中恢复过来,他小心翼翼地又询问了一遍祁子瑾,道:“你说,你把我的丫鬟掌灯。。。杀了?” 祁子瑾鄙夷地看了一眼祁子珏,感慨这个怪物弟弟,道:“是,怎么了?不过是个离你而去的侍女嘛,你都问我多少遍?” 无心斗嘴,此刻听闻噩耗的祁子珏却忽然发病,可谓急火攻心,刹那间脸色煞白。他嘴唇发紫,身体发抖。下一刻,果然再一次倒在了地上,痛苦抽搐。 见状,祁子瑾自觉莽撞,急忙叫来大夫,给发病的祁子珏医治。 另一方面,祁子瑾又因为此事被祁问天从上到下骂了一顿。最后被乌姜夫人带走了。 --------------第九十回食言之人(8)完------------ 第九十一回 豫州夜家(1) 且说夜舟这边,他撇下祁子瑾后,从问天剑阁出发,一路向东而行,中途经过豫州,也就是他的家族曾经的居所。 再次来到这里,夜舟不禁感慨万千,思绪被拉回了很久很久以前。当然,他的记忆只限于与他的爹娘以及白伯伯的美好时光,更这背后更多的事儿,则是他不知道的。 原来,早在几十年前,这里有一座洛邑古城,据说比如今的长安城还要繁华,他祖上在外游历的先辈们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地方,于是决定留居在此,久住扎根,成为了武林上的一股势力。 后来,夜家逐渐废弃了其他武功,专攻暗器。虽然是以暗器立足,与其他门派相比不太光彩,但夜家家主行事坦荡,光明磊路,从未伤害或加害武林中其他人士,所以也被大部分武林正道势力认可与接纳,总算相安无事。 后来,四十多年前,夜家出生了一位了不得的天才,三岁自学暗器,七岁自学舞剑,十三岁便在武林中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中所向披靡、战无对手,十六岁便战胜了忠义堂的四大镖师,直到准备与忠义堂内颇负盛名的练武奇才——裴尚武切磋之际,被当时的忠义堂堂主裴玄风给及时制止了,说凡事要留有几分未知才好。 一时之间,这个年轻人名声大噪,又因为长相过于俊美,令江湖内外的许多女子都对他倾慕不已,喊着闹着此生非他不嫁。这个人,便是夜舟的父亲——夜枕冰。然而,面对这么多姑娘的芳心明许,夜枕冰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潜心研究各家武功,希望集天下功夫于一身,做个独步武林的第一人。 再后来,夜枕冰忽然发现了八卦阵的厉害,于是乘船欲横渡飘花落雪河,去北疆的八卦城拜师学艺。 结果在半路上,这艘船因一场风暴而被损毁,又时值深夜,方向也无法辨清。就在不知道该往哪儿行驶的危难之际,一个女子的歌声居然凭空响了起来,传到他们的耳里。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朝着那歌声驶去。就这样,他们终于靠了岸,驶达一座不知名的小岛。当一行人狼狈地下船到岛上时,竟然看到了一个像天仙一般美丽的年轻姑娘。只见这姑娘一身素裙,青丝垂散,孑然一身,甚为神秘。接下来,在这个神秘女子的指引下,众人成功地在岛上滞留了几日,也成功地修好了船只。船修好了,自然要继续前行。 可就在离别之际,夜枕冰却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美丽又寡淡的女子,决定不再去八卦城学习阵法,也不再花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研究那些虚无缥缈的功夫。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的他,忽然觉得那些功夫、秘籍等都只是身外之物,对他而言更重要的,其实是只有一次的人生。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夜枕冰决定带着那个女子上船,返回中原。谁知却遭到了其他人的一致反对。大家虽然对这个女子千恩万谢,但每个人的心中几乎都产生了一摸一样的疑虑,一个好端端的人,还是个女儿家,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个荒岛上,说奇怪都是轻的了,简直是瘆人。好不容易把船修好了,可以离开这个岛了,又怎么能够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带回去呢! -------------第九十一回豫州夜家(1)完--------------- 第九十一回 豫州夜家(2) 没想到众人都会反对,虽然夜枕冰才是家主的长子,未来夜家的家主,但此时此刻,安危最重要,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所以根本没人听他的。万般无奈之下,夜枕冰只好决意自行留下来,誓要与这个女子守在一起。大家却又是一顿摇头。他到底是夜家长子,谁又敢将他扔在这里呢? 就这样陷入了僵持,没想到夜枕冰还真就不走了,他的功夫又最高,没人能够强迫得了他。于是众人只好让步,同意带那个女子回去。谁知道那个一直寡言少语的女子又不肯答应了,竟然开口要夜枕冰跟她自己一起留在这个孤岛上。 听到对方开口相邀,夜枕冰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众人苦劝无果,只好真的乘船回去。打算将此事禀报给夜家家主再做打算。 回去之后,这一船的人自然被夜家家主痛骂一顿,然后被命令着带路前去接夜枕冰回来。谁能想到,夜家先后派去了多少艘船,全都没有再找到那个小岛。最后,见实在找不到,夜家家主万般悲痛之下,下令将当时那一船的人全部处死,以发泄心头怒火。也正是因为此举,让江湖众人产生反感,夜家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从此走上了下坡路。 可谁知又过了两年,夜枕冰居然带着那个女子回来了,手里还牵着一个好生漂亮的小男孩。此时已病榻缠身的夜家家主可谓是人逢喜事,回光返照,就在与夜枕冰重逢的第二日,终于一命呜呼,满足地驾鹤西去了。 白事过后,夜枕冰带着那个女子和小男孩过上了平静的日子。他们给小男孩取名夜舟,以此纪念他们二人在飘花落雪河的相遇。 再后来几年,直到位于江南的铸剑白家找上门来,那个神秘女子的身份才被揭开。原来,那个女子名叫白沐,在本家排行老二。她的上面有一个哥哥。名叫白夕林,下面有一个弟弟,名叫白晚枫。 大哥白夕林已经继承了铸剑手艺,成为白家下一任接班人;三弟白晚枫对岐黄之术颇有执念,对东方药王谷万分向往。所以看起来,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家族。而这个家族,却因为有白沐的存在,而变得十分不正常。 因为,她是一个经常会无故发疯的人。 小的时候,小白沐就显得与其他孩子十分不同,在其他孩子互相追赶、抢夺好玩的东西时,小白沐会忽然不声不响地夺过那个东西,狠狠地将它踩碎,甚至毁掉,然后欣赏着其他人诧异的目光,或是快要掉眼泪的沮丧神情。 长大些,小白沐沉稳了许多,不会再做那么明显不正常的举动。只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小心’失手打翻了火烛,烧了整个白家的书阁。 长此以往,白家人终于顶不住了,将她远送至八卦城,委托八卦城的城主设八卦阵困住她。于是,白沐被周邪、周正两兄弟的父亲设法困住,留在了飘花落雪河上的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给她留有多棵果树充饥为生,却没给她任何船只,让她思过养心。后来被误打误撞的夜枕冰等人破了阵法,这才侥幸得以脱身。 ------------------第九十一回豫州夜家(2)完------------------- 第九十一回 豫州夜家(3) 本来她帮助夜枕冰一行人不过是闲得无聊。谁能想到阵法居然被破了。她本想自己乘船离去,将这些人反而困在岛上,自己杀回江南去,向她的父亲讨要一个说法。没想到夜枕冰居然打算带她一起走,这让她心中一动,错愕不已。 后来,她见众人不肯同意带她同行,杀心又起。直到夜枕冰态度坚决,宁可以自己不走来逼迫众人,白沐心中的坚冰才再次被融化。 当众人无奈妥协时,她再次试探夜枕冰,非逼夜枕冰与她一起留下来,结果夜枕冰不负佳人,欣然答应。到此为止,白沐的心被彻底征服,决定这一辈子都要跟着这个人。 众人离开之时,便是他们二人喜结良缘之际。将近一年后,一个婴孩出生了,这让白沐陷入了两难。一方面,自从遇到夜枕冰后,她生活得十分幸福,可谓心满意足,本不打算再回中原沾染是非;可另一方面,他们两个可以在岛上相依为命、过一辈子,但他们的孩子也要如此吗?等他们两个老去后,这可怜的孩子连一个伴儿都没有。 于是,白沐与夜枕冰利用八卦城城主每隔一年都会派船来到这里给白沐送些生活所需这个机会,将他们的船设计夺走,然后重返中原。 临行前,夜枕冰有些迟疑,他担心那些人若是被困在孤岛上该怎么办。白沐不屑一顾地道:“他们被困也最多不过一年而已,第二年依旧会有人来这岛上送东西,自然会发现他们,带他们离开。而且,这些人若是来我这岛上送东西,却没有如期回去,姓周的老头儿估计肯定会派人来查看的,自然会将他们救走。冰哥不必为他们担心。” 就这样,夜枕冰终于不再犹豫,与白沐成功地回到了中原。二人并未声张,就怕被白家知道,惹起事端。反正夜家上下也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索性给白沐编了一个身份——某位商贾之女,因遇船难被困于岛上,与夜枕冰彼此救助,互生欢喜。众人自然相信,于是两人相安无事地在豫州度过了几年。直到夜舟迎来了第九个生日。 但夜枕冰不知道的是,白沐被困岛上多年,一直想要破解阵法,早已从之前给她送东西的那帮人里陆续骗来了一些入门的八卦阵法。在岛上别无他事,她潜心钻研,虽然无法解开困住自己的这个高级阵法,但一些寻常阵法她已经掌握诀窍了。所以,为了自己和夜枕冰的逃离不那么快被周老头发现,在他们夫妇回程的路上,她在水面上设置了一个又一个的八卦阵来阻挡对方接近这个小岛。所以后来夜家的人派去寻找他们,不是无法找到,就是无法接近。 直到八年后的这一日,白家的新主人白夕林掌了权,派人去打听自己二妹的下落,得知孤岛之事,这才找到了夜家。 听了白家人的各种言论,夜枕冰才意识到他的夫人曾经有着这样的性情。如果白家人所言非假,那白沐的性格确实有些破坏力。 ------------第九十一回豫州夜家(3)完--------------- 第九十一回 豫州夜家(4) 可白沐毕竟已经陪在自己身边多年,是他的妻子,是阿舟的娘亲,任凭对方如何诋毁吓唬,夜枕冰始终不为所动。他表示白沐如今已经转好许多,不再像以往那样冲动行事。以前即便有些乖张凌厉,兴许也是跟家中的环境有关,断不会无缘无故如此。 一番话,说得白家人脸红耳热,羞愧难当,也说得躲在暗处的白沐泪如雨下、万分欣慰,感慨自己没有看错人、跟错人。 第二日,白家人偷偷找到夜枕冰,跟他提出条件,说可以给白沐回归正常的一个机会,让她留在夜家生后下去试试。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带走夜舟作为制衡。毕竟他们对白沐等同于关押多年,如果日后白沐对白家怀恨在心,伺机报复,那么白家防不胜防,所以要带走她的儿子。 夜枕冰对这样的家族只觉无奈,但为了白沐能与白家关系有所缓和,又无可奈何。既然夜舟为白沐亲生,想必白家也不会对他有任何不利,只不过带回去用来提防罢了。反正他与白沐都未曾想过要对白家报复。 于是,夜枕冰便同意让白家人将夜舟带走暂住,并告诉小夜舟送他去江南玩玩,一年之后就回来。 就这样,夜舟懵懵懂懂地跟随着白家人来到了风景如画的江南,渡过一个难忘的童年。谁知道就在夜舟九岁生辰到来之际,也就是即将回到豫州与爹娘团聚之时,夜家居然遭遇了忠义堂的暗中伏击,导致全家覆灭,夜舟的娘亲死在忠义堂裴尚武的屠刀之下,其父夜枕冰则在绝望之际,点着炸药想要同归于尽,谁知道裴尚武这个恶人,居然被他的弟弟裴尚义给舍身救了下来。 想到此处,夜舟就攥起了拳头。若不是忠义堂,他现在还有爹娘,还有一个家。可如今,偌大的江湖间,每每茕茕孑立,独木难支。 暗夜之战那年,夜舟虽然才只有九岁,且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但幼小的他似乎什么都懂,只是听白夕林伯伯支支吾吾地跟他说完一遍之后,他就一切都明白了,那时他发誓,他要手刃掉仇人裴尚武,为他夜家报仇雪恨!可当时的忠义堂如日中天,声名远扬,他一个九岁孩童,无论是从武功和名望上来讲,都不异于蚍蜉撼树,一去无回,所以遭到了白夕林的强烈反对。况且那个时候,好像白晚枫叔叔所在药王谷也出了大事儿,所以白夕林根本无暇顾及。夜舟只好靠自己去完成复仇使命。 就这样,夜舟从小便勤学苦练、刻苦非凡。在他的身上,继承了夜枕冰的悟性与天赋,也继承了白沐的执着与决绝。春去秋来,他的剑法越来越强。终于,他辞别白夕林,来到问天剑阁,进入九剑学堂,后来在巧合之下认识了祁子瑾,与那个让他又感激又痛恨的‘师父’。 最终,在步步为营的幕后运作与机缘巧合下,他终于得偿所愿,大仇得报。看着这片毁于当日暗夜之战的焦土,如今已经在打桩重建了。这一刻,夜舟的目光有些湿润,只觉得这么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这么多年的委屈没有白受。 ------------第九十一回豫州夜家(4)完------------- 第九十一回 豫州夜家(5) 如今他大仇得报,剩下的唯一心愿就是重振夜家,为夜家正名。后者并不比前者容易多少,甚至更难。要知道,在这江湖之上,要杀一个人不算难事,只要处心积虑,总能寻得到机会。而将一个本来就被视为武林正道边缘的家族,一个已经被杀得销声匿迹的家族更正名声,并发扬光大,那才是真正的考验,需要极高的策略、智谋与运气。 夜舟这般想着,心中的豪情壮志被莫名点燃,虽然艰难,但是他总归是会做到的。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可以克服一切困难,清除所有障碍。 可眼下,还有一件麻烦的事情要先解决。想到这里,夜舟叹了口气,他右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左手拿着那块用祁子瑾换来的玉璧,看了看前方中原与东方的交界处,想起了正在那里等待自己的师父。。。 如果要用形容词来形容他,那就是深藏若虚,诡秘莫测。自己拜在他手下几年之久,居然都摸不清他的真实身份。眼下,这块千辛万苦追踪到的玉璧,就是为了给他的。 又过了半日,夜舟已经东行至中原与东方交界处,也就是曾经参加过忠义堂的擂台比武、最后命丧裴青衣大婚当晚的金老爷的居所。走到这里,夜舟不禁回想起了他在忠义堂大婚那晚所发生的一切,有些出神。直到一个中年黑衣男子出现在路的尽头,向他款步而来。 只见那个黑衣男子身形较为瘦小,腰板却很直,眼神里透出几分阴郁,对夜舟说道:“阿舟来了?” 闻言,夜舟急忙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儿来,定眼一看,师父就在自己的眼前,急忙恭敬三拜,道:“见过师父!” 这一声师父话音刚落,就见眼前这个男子对准夜舟起掌运功,竟然直接将夜舟手中那块玉璧给隔空抓了过来,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从他的声音和内功上判断,应该已是人过中年。 但听他自顾自地说道:“倒是真的不错,但并不像是忠义堂那一块啊!阿舟,这块玉璧你是哪里来的?” 在他的师父面前,夜舟不敢有半分造次,只听他恭敬地道:“回师父,忠义堂那块徒儿纵然翻箱倒柜查了个底朝天,却也始终没有找到。可谁知阴差阳错,弄来了酒神帮的。还请师父责罚。”说罢,夜舟皱了皱眉,等待师父的训罚。 他的师父却显得有些疑惑,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拿到了酒神帮的呢?” ----------------第九十一回豫州夜家(5)完--------------------- 第九十一回 豫州夜家(6) 夜舟想了想,决定隐瞒一部分不能说的事实,说出一部分能说的事实:“是。。是酒神帮的前帮主何夔龙,他前些日子带着这块玉璧来到问天剑阁,想要求娶祁子瑾,却在剑阁丧了命,被徒儿设法弄到了这块玉璧。”言下之意,竟然将追踪营救裴青衣的黑衣人一事只字不提。 夜舟的师父自然也知道这不是全部实情,但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再怎么说,也算是给他弄到了一块玉璧,聊胜于无。于是开口道:“倒是拿回来一块真的。好吧,后面三个月的解药我先提前给你,你再回到中原去,帮我寻找另外几块。你要记好,圣山一块,忠义堂一块,八卦城一块,乌大财主那里一块。找齐了,便回来与我复命。” 夜舟心底一沉,找寻一块都如此之难,何况将这几块凑齐,却也只好硬着头皮点头领命道:“徒儿领命,愿为师父鞍前马后。” 见状,夜舟的师父点了点头,将三粒解药交到了夜舟手里,想了想,又对夜舟说道:“你的夜家,眼下正在重建吧,想必需要银子。为师这里有一张银票,留着也无用,便给你了,是点儿心意。你要好好替为师办事才是。” 夜舟深谙师父脾性,想来不喜虚无的客套,便没有推脱,接了过来,恭敬地道:“师父放心。只不过。。。” 闻言,对方显得有些不悦,道:“不过什么?” 夜舟鼓足了勇气,还是继续说道:“这玉璧寻找起来,确实并非易事,夜舟单枪匹马,甚为艰难。即便眼下有了一些帮手,也都是些乌合之众,无济于事。夜舟斗胆,敢问可否劳驾师父出山,与夜舟联手,共同夺璧?以师父的武功造诣,只要确定玉璧方位,定能手到擒来。夜舟绝非偷懒耍滑或贪生怕死,只是三个月内,集齐四块玉璧的话。。。” 夜舟话音还未落,就被他的师父给驳回了:“为师自有其他要事要办,无法脱身。这样吧,三个月后,只要你拿到其中一块,我便会准时给你解药。你若果真如此无能,一块都搞不来,那也不用来见我了。” 夜舟只觉一股无形的紧迫感向他袭来,只好低头道:“是,师父!” 说罢,黑衣师父扬长而去。留下夜舟伫立原地。夜舟苦笑着摇摇头,感慨着自己怕是此生都无法摆脱为师父办事的命运了。他摊开那张银票,本来也没以为能值多少,可当看到数字的那一刹那,夜舟瞬间愣在当场。这个数字,足以让他恢复三个夜家。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呢,真是一个迷! --------------第九十一回豫州夜家(6)完----------------- 第九十二回 东方渔村(1) 就在夜舟与他师父会面之地的山脚下,百年来聚集着大大小小三十几个村落。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以捕鱼为生。 其中最穷的一个村落,当属赵家村。原来,这个村落所临近的河流属于下游,鱼儿往往全被上游的几个村落捕完了,到他们这里所剩无几。即使能剩下一些,也都是个头较小的,卖不上什么好价钱,所以这个村子里的人是最穷的。 不过穷也有穷的好,当地民风朴素,不识不知,大家反而生活的其乐融融,十分融洽。人也都较为善良。 这一天赵老三家的小女儿赵小春提着一个捕鱼篓到河边,想试试运气,看能不能再捞上几条鱼。结果可倒好,鱼儿还没捕到,忽然见到了河对岸仿佛躺着一个人! 赵小春远远的看了看,倒像是一个女子,她壮着胆儿走上前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似乎还活着。又摸了摸对方的额头,还是热的。这下赵小春才放下心来。只道是哪个村的姑娘捕鱼的时候不小心跌进到了河里,被冲过来的。 想到这里,赵小春仔细看了看对方,发现这张女子的脸不像是本地人,这一身也不像是附近村里的人,倒像是中原人!看着她昏迷中瑟瑟发抖的样子,赵小春哪里会抛下她不管呢。于是当即把捕鱼篓放在地上,背起这个女子就往家走,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嘛!捕鱼篓等她一会儿送人回家后,再回来取也不迟。 就这样,再次跟命运赌上一把的裴青衣,仍旧没有死成,她被赵小春救了起来,一步一步背到了赵家村,开启了她的另一段传奇旅程。 赵老三是赵小春的父亲,已经与前几年生病死了。现在家里只有三个人,赵小春的哥哥赵有余和他们的母亲赵三嫂。 回到家中后,赵三嫂吃了一惊,问赵小春道:“怎么回事,不是去捕鱼了么,怎么捕回来一个大活人?” 听到这句问话后,正在后院干活的哥哥赵有余也赶紧跑了过来,也问是怎么回事,只听赵小春一边擦着汗,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我刚才去捕鱼,就看到这个人躺在河堤上昏迷不醒,但还有气,我想着救人要紧,就把她背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一会儿醒了,咱们再问问她吧,我本来以为是隔壁村的,但是看她的穿着打扮倒像是个中原人。” 听到这里,哥哥赵有余赶紧将这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放在了床上,并按着她的胸口,使劲压了几下,并且让赵小春去拿一个盆来接一下。 果然,那个女子的嘴里流出了一些污水,然后又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最后慢慢转醒。 当裴青衣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看到了三双殷切的眼神向她投射过来,着实吓了她一跳。 而赵家三个人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快这个女子就醒了。裴青衣醒来后,几个人一度陷入了尴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第九十二回东方渔村(1)完-------------- 第九十二回 东方渔村(2) 反而是妹妹赵小春先说了句:“姑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好点儿了吗?你啊,晕倒在河边了,我们刚刚把你救回来的,这里是我家,你别怕!” 闻言,裴青衣想要起身感谢对方,却发现完全没有力气,只好瘫在那里,感激地看了一眼对她说话的赵小春,并开口道:“谢谢你啊,姑娘。真是太麻烦你了,我是不小心掉到了河里,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若他日我有能力,定当结草衔环。” 说完后,妹妹赵小春和哥哥赵有余面面相觑,愣在原地。这话的后半部分,他们根本是什么意思。 还是赵小春反应快,问道:“姑娘,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感激我们?你说的话好文绉绉的,呵呵,我们不识字读书少,都听不太懂。其实根本不用的,我们村里都是热心肠,不管是谁见到了你,都会把你救起来的,你别太放在心上啊!” 哥哥赵有余赶紧附和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赵三嫂端过来一碗姜汤,送到裴青衣的嘴边,对她说道:“姑娘,要不你把这碗姜汤喝了吧,驱驱寒,好得快!我们村里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的。” 知道她可能没有力气,赵小春将裴青衣扶起来,打算喂她喝上几口。却见赵有余将那姜汤碗一把抢了过来,盛了一勺,送到裴青衣的嘴边。裴青衣见状,十分不好意思。 赵小春白了她哥哥一眼,道:“你个男的,在这儿凑什么热闹啊!这里我有就行,你接着去干活吧!” 这一番话,给赵有余气得脸通红。这淳朴的模样反而给裴青衣和赵小春逗笑了,赵小春看看哥哥那样子,自然知道他什么心思,于是道:“哥哥,你方才救这位姑娘的时候,不是急得把你的捕鱼篓都忘在了河堤旁了吗,这么久了,你只顾着担心这位姑娘,那捕鱼篓怕是别被其他人给捡走了!” 赵有余知道妹妹这番话,还是蛮向着自己的,这才又露出憨厚的笑容,道:“哎,我这就去取。这位姑娘你先照顾着!” 赵小春点了点头,又向裴青衣问道:“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是哪里人?” 知道这个问题肯定是躲不过去的。裴青衣迟疑了一下,开口反问道:“真是巧了,我也刚刚想问你呢。这里是哪里啊?你们。。。” 赵小春还未开口,倒是哥哥赵有余抢着答道:“我们这里是赵家村,刚刚给你拿姜汤的是我母亲,赵三嫂。我叫赵有余,是哥哥;你身边那个伶牙俐齿的是我妹妹,她名叫做赵小春。” 听到这里,裴青衣点了点头,也编好了自己的身份:“原来如此。我叫青青,本是一位商贾的丫鬟,随其搬迁从中原至东方。可半路上遇到了山贼,货物被抢,我们也到处逃命。误打误撞之下,我跌落进山谷,被你们救了起来。” -------------第九十二回东方渔村(2)完-------------- 第九十二回 东方渔村(3) 听到这话,赵小春恍然大悟,心直口快地道:“难怪我看你这件衣服倒像是中原人呢?原来是这样。那你修养好了以后,还回中原吗?” 到底是赵小春,村上最机灵的女娃娃,几句话直接问道关键的地方。可惜向来聪慧无双的裴青衣完全没有听懂,只是忽然想起来夜舟与祁子珏,下意识地且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回了。” 赵小春抿嘴一笑,又继续道:“那以后你要去哪里?投奔亲人吗?” 当听对方说道亲人,裴青衣眼神无比落寞,道:“先不了,随遇而安吧。”忽然,裴青衣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急忙转头对赵小春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在你这里打扰太久的,我现在就已经好很多了,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赵小春白了裴青衣一眼,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你既然也没什么好去处,不如就留在我家吧。要是。。。要是能给我当嫂嫂,那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是吧,哥!” 听到此处,赵有余的脸红得简直快要滴血了,急忙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别乱说话,我去给你取捕鱼篓了哈!” 见状,赵小春乐得不行,对裴青衣说:“青青姑娘,你别跟我哥计较,他就是这个性子,木讷害羞,但人特别好,又老实,你要是真能看上我哥,那可就太好啦!” 裴青衣听到这话,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抗拒,也不是愿意,而是感到吃惊。她疑惑地看着赵小春,暗自想着:“这里的人可真奇怪,难道他们都不辨美丑的么?自己这副模样,居然也。。。” “是了。”裴青衣恍然大悟,“这里是寻常百姓家,寻常百姓经常连日常生活都无以为继,又哪里会追求容貌上的优劣呢!当日比武招亲之时,她若是知道此处有这渔村的男儿愿意娶自己过门,后面又哪里会有白人九的出现,又哪里会有满堂覆灭的悲剧上演呢?说到底,都是命啊!”想到这里,裴青衣悲从中来,赵小春有些不解,方才大家还其乐融融的呢,怎么说不开心就不开心呢,这中原人真是奇怪! 见对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赵小春就当她是答应了。女孩子嘛,脸皮都薄!于是笑嘻嘻地去准备晚饭。 谁知道就在这时,赵有余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赵小春见状瞬间明了,问道:“怎么,捕鱼篓还真被哪个王八蛋给偷走了啊?” 赵有余叹了口气,道:“算了,明日我再去弄点材料,再做一个更大的来。那些偷东西的人,早晚没好报!” 赵小春点了点头,沮丧个脸,道:“也只能这样了。哥,娘,快来吃饭吧。哥,你去扶一下青青姑娘吧。”说完,还给赵有余使了个眼色。 这些话,裴青衣都听在耳里。她方才打量了这个家一圈,就知道是最底层的贫苦人家。若是她还是忠义堂大小姐多好,随随便便一出手,便是千百两银子,估计能帮这个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可如今,她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身背血债的逃命之人,身无长物,从小筑那里带走的包裹早就被河水冲散,眼下竟是什么也给不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想到这里,她一声叹息。又忽然想起了祁子珏,那个人的生日想必已经过了吧。不知道他此刻是否安好。 就在这时,赵有余掀开帘子,进来搀她出去吃饭。见状,裴青衣连忙摇头道:“谢谢了,我自己可以。” 赵有余憋红了脸,伸出去的手又怯怯地收了回来。 ---------------第九十二回东方渔村(3)完------------- 第九十三回 河神(1) 转眼间,小半个月快过去了。裴青衣在赵小春家里叨扰了许久,身体也越来越好了。除了不吃肉以外,裴青衣在这里真的很适应。比起寄居在问天剑阁处处需要小心翼翼而言,这里简直是个真正让人放松的乐园。 有的时候,裴青衣还能去村里走一走,看一看,到处都是一派烟火气。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非常规律,生活简单且充实。这一刹那,几乎让裴轻易忘了她身上所背负的仇恨,忘了她曾经所遭受的痛彻心扉的背叛,让她对武林是非心生倦怠,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度过余生。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那些恩怨情仇,是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可让裴青衣没想到的是,这小小的偏僻渔村里,也不是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它也自有它的万般无奈。 好景不长,有一日裴青衣与赵家三人正围坐在一处吃饭,村长忽然带着许多人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便将妹妹赵小春抢走。而赵三嫂和赵有余悲痛之际,竟然全无抵抗,只道命苦。 裴青衣完全不解,急忙问哥哥赵有余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有余张了张嘴,只憋出了三个字:“祭河神。” 裴青衣听到后,整个人寒毛直竖,追问道:“你是说,他们要拿小春的命,祭河神?怎么个祭法?可是要出人命的那种?” 谁知,赵有余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只掩面痛哭。 就在这时,村里面有一位长年累月都在河边发呆的中年男子忽然出现在赵三嫂家门口,对着屋里面哭泣的赵有余哈哈大笑,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知道此刻赵三嫂和赵有余肯定没有心情去驱赶这疯人。裴青衣急忙跑到门口,对着他吼道:“你笑什么笑,看人家家里有难,你很开心是不是?”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中年男子居然开口说了话:“我就是笑他们,笑他们何其懦弱,连自己亲女儿、亲妹子的命都不敢争一争啊!” 这句话居然不像是从一个疯子嘴里说出来的,裴青衣对他的态度肃然起敬,示意他到外面说话。 那人还真就跟裴青衣走了出来,并在裴青衣的追问下,将这里的陋习一一讲与裴青衣听。 原来,这里一共有三十几个村落,都靠这条河捕鱼为生。俗话说得好,靠河吃河。可这河既能养育一方人,也能轻而易举地淹没这一方人。 早先时候,每年当雨水量大、极易发水时,每个村子都要带上多只牲口到河边祭河神。先将牲口杀死,将其挂在插好的架子上,待肉煮熟后,再由这三十几个村子里选拔出来的主祭人致祭词,将这些肉悉数倒进河里,给河神享用,以此祈求不要发水。 然而,自从十几年,这个习俗就变了。牲口已经不再管用,有传言说要祭祀童身女子给河神,才能够避免水灾。 -----------------第九十三回河神(1)完---------------- 第九十三回 河神(2) 一开始,人们也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也不肯信。直到那年洪水滔天,淹没了好多个村庄,人们这才开始将信将疑起来。第二年,人们尝试着绑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将她放到木板上,在放到河里,祭祀一番后,又将她给拽了回来。谁知道,那所谓的河神又一次发怒了,连续两年发水。真是民不聊生,原声鼎沸。 第三年,终于有一位伟大又残忍的村长,为了其他人的生存,狠心将自己的亲女儿牺牲掉,扔进了河里。结果也怪,那一年,真的就没有发水了。 后来,人们就被吓破了胆,每逢年末,必以童女祭祀河神,以保来年风调雨顺,河神息怒。男子还没什么,可在这些村落里生活的女孩子,命运就惨了。谁也不知道会是下一个。 裴青衣闻言,问他道:“若果真是这样,那些女孩子们为什么不逃跑呢?” 那中年男子答道:“能逃到哪里去?这些人除了捕鱼,别的都不会。到别处无法谋生,也是死路一条。” 裴青衣上下打量了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一番,向他问冒昧的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能有些失礼,你若是介意。。。” 不等裴青衣问完,中年男子便笑着道:“你是想问我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天天盯着这条河看,为什么会跑到赵三嫂家以冲他们笑来激怒他们?” 裴青衣连连点头,此刻她已经完全确定,这个男子绝非疯子。 只听男子开口道:“小渔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两年前,她被选为祭祀品,我为了让她活命,连夜与她举办婚礼,想。。。让她没资格做祭品。结果,三十几个村里负责祭祀的人,将她强行从我们的结亲宴会上拖走,将我打了个半残,然后完成了祭祀仪式。” 裴青衣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难怪他一直盯着河面看,虽然她心里也有几分猜到,但眼下真从对方口中证实后,还是觉得太过离奇。 裴青衣想安慰他,却根本无从开口。相对无言之际,裴青衣忽然想到一件事,好奇地问道:“那祭祀的女子是如何选出来的?”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道:“祭祀长说是轮流从三十几个村落里面选。但其他村落都比较富裕,轮到谁家,给些银子,就说那女子条件不允许,便可以混过去。然后再轮下一个村子。赵家村这里处于最下游,也最穷,家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哪里有钱买通那些人?所以今年又轮回来了。” 裴青衣一听到钱,刚想说她有,可以去救小春。可忽然间,她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而且,即便是她弄到一些银子,将小春救下来了,不是还有其他姑娘要遭殃嘛?这根本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对待愚昧之人,不如以暴制暴。裴青衣已经拿定了主意,在祁子珏的教导下那么久,她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若说报仇对付夜舟怕是不行,但对付这些村民应该绰绰有余。今日,她偏要做那个惊醒梦中人的惊雷。 ----------------第九十三回河神(2)完-------------------- 第九十三回 河神(3) 裴青衣对着那条河也叹了口气,对中年男子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哪里是疯子啊,明明是那么多人里面,就你一个明白人。你的未婚妻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如此日日为她伤心。你只要曾经真心对她,便算是有情有义的人了。请君节哀!” 中年男子闻言摇了摇头,道:“我对她的这份思念,已经成为习惯,改不了了。这陋习一天不结束,我就一天无法开始新的生活。我知道,我的小渔已经死了,人死不能浮生,但她绝不能白死,要让村子里那些无辜的女孩子得救才好。” 裴青衣望着中年男子的身影,只觉得他的形象异常高大。他对小渔姑娘的爱恋与思念如今已经上升到了人世间的大情大爱,此人专情又兼爱苍生,真是罕见的高义之士。可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渔村呢? 裴青衣思索良久,还是又问了一句:“还有一个问题,想向先生赐教。先生的谈吐与思想,并不想这渔村之人。这番兼爱天下的大义,更是让人感慨万千。。。” 那中年男子闻言并未回头,只摆摆手,道:“我老娘是这里的人,驾鹤西去后。我本是将她老人家带回来好生下葬的。谁知道遇到了小渔,此后我便没有走成。什么大义啊,本也是空有想法,没什么真本事,不足挂齿。又不像忠义堂,锄强扶弱,正义之师。只不过连那样的英雄豪杰,眼下都已经被奸人所害,不复存焉。” 听到后几句,裴青衣的心像是被敲打了一番,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是好久好久以来,她第一次听到有人敢为忠义堂喊冤叫屈。“先生认识忠义堂的人?”裴青衣哪里忍得住,又询问道。 中年男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点了点头,道:“不能说认识吧,但是他们的确帮过我,帮我拿到了赌场欠我的钱。他们真的是爱管闲事的好人。” 闻言,裴青衣泪洒当场,她没再追问什么,转身离去。是啊,能够从寻常百姓嘴里听到这些话,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回去后,裴青衣便劫了祭祀长的柴房,将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小春救了出来。 结果救出来后,却被村民层层围堵,围了个水泄不通。裴青衣当下施展轻功,带着小春意欲离去。却见拦不住裴青衣二人的村民们,纷纷叩头请绕。痛哭不止,说眼下若无女子献祭,今年河神就会发怒,会有大洪淹了所有村子。而这些人里面,赵有余和赵三嫂也在其中。这让裴青衣十分错愕。他们的思想,居然已经落后到这种地步了么? 见到这种情况,裴青衣明白硬带人是行不通了。带走了小春还会有下一位。如今看来,办法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她代替小春去做祭品,到时候伺机逃生,从水下钻出来给村民们看,证明河神不要女子性命,之前都是以讹传讹;或者直接演一出戏,假装被河神附体,向村民们传达从今以后再也不必拿活人祭祀的精神,让这种残忍的祭祀彻底消失。 这真是个好办法,一劳永逸。反正裴青衣对自己的水性十分清楚,此外,她还有些屏息功在身。即便被五花大绑沉入河底,她也能从头发中取出一块小刀,在水下割开绳子,完成逃命与自救。裴青衣确信,她能够逃出生天,然后向村民证明根本没有河神。这个法子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值得。 虽然赵家人都不同意,但除了他们三个以外的人,没有人认识、在乎裴青衣,所以都欣然应允了。反正有人祭祀就行,不发水就行,其他的,他们也不愿意管。 就这样,裴青衣成功地将小春替代了。三日后,她被五花大绑地送入水中,举行祭祀大典。 从岸边上看,只见她缓缓地飘着,然后忽然落入水中。一切都在按计划中来,水下的裴青衣使出了屏息之法,效果还不错。就在她等待了一炷香,打算浮出水面之际,却莫名感到脚下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在往下坠她。于是她有些慌乱,动作涣散,更无法上行。只觉身后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控制住,然后,裴青衣便失去了意识。 -----------第九十三回河神(3)完----------------- 第九十四回 战书(1) 位于中原以西南的酒神帮内,那位颜姓女帮主将写好的信函放在桌上,并让下面的弟子逐渐展开派送。 老长老见状,不等这位颜帮主发话,便抢先过目了一遍。读完后,老长老的眼睛都瞪得大了,进言道:“帮主,您真要这样做?这不是等同要跟问天剑阁兴师问罪了么?” 颜帮主闻言一笑,反问道:“那又如何?我们前任何帮主死在那里,我们还不能问责了?你们当初选我出来的时候,不就是为了给他讨个说法?” 老长老低头想了会儿,羞愧一笑,道:“那不是当时嘛,大家出于激愤。如今也过了一段时间,帮众的怒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要不就算了,否则问天剑阁的祁阁主要是真动怒了,您也有危险不是?自古以来,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相信问天剑阁也不是存心刁难我们酒神帮。” 颜帮主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子,心想怪不得他能活这么久呢,倒是里里外外都让他给看透了。明知道没有结果,还容易引起问天剑阁和酒神帮的关系破裂,所以及时劝止。当时还先假意选个帮主出来,说是为前任讨个说法;可等真选出来一个不怕事儿的帮主后,他又婉转相劝,好人都让他做了。最后若是帮众不服了,他怕是第一跳出来摘除责任,把这言而无信的锅都背在自己身上。 颜帮主并不上当,道:“耿长老,现在这件事正在调查之中,还不能确定就是问天剑阁所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取证,并不是为了抹黑。问天剑阁的祁阁主格局更大,想必不会误解我的意思,会全力配合,查明真凶。你先不用这么多虑吧。若是我言而无信,当上帮主又不肯为前任讨公道,帮众岂不是会不服我啊!” 看她把事情都说破了,耿长老心底暗自后悔,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不好惹的,功夫又好脑子又灵。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次算他自己栽了。待会儿派人暗中查一下她的来历。 送走了耿长老后,颜帮主的贴身丫鬟将房门关上,对颜帮主道:“八姐,咱们真的要向问天剑阁打草惊蛇么,他们即便真有证据,咱们这封信一发,怕是也毁灭证据了。” 被称为八姐的颜帮主哈哈一笑,道:“你忘了咱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了么?这封信根本只是表面做做样子。我真正要给祁问天发的,是这一封信。”说吧,颜帮主从衣袖里掏出来一封信,递给了她的“丫鬟”。 那丫鬟打开一看,不禁乐了,小声道:“原来八姐是要跟问天剑阁结盟,向祁问天讨要问天九剑的剑谱。他们若是不给,就倾酒神帮之力,与他们问天剑阁决一死战,纵然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在所不惜。” 颜帮主用手挑了挑那“丫鬟”的下巴,道:“怎么样,我的小晴儿没有对你的八姐失望吧。酒神帮这群没脑子的,还以为选我出来给他们顶着,就能让我接下这烫手山芋,替他们去送死呢。我哪有那么傻,还是先送他们这帮人上去再说吧!” 那丫鬟一脸的崇拜,仰望着颜帮主道:“八姐最厉害了!” ----------------第九十四回战书(1)完-------------------- 第九十四回 战书(2) 中原问天剑阁内,收到两封来信的祁问天脸色显然不太好。乌姜夫人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她也真是有意思,明知道自己的夫君不待见他,但每次祁问天苦恼的时候,她还非要出来自讨没趣,让人家骂一顿。 “老爷,”乌姜夫人将茶递给祁问天眼前,道:“你也别太上火。那个女帮主谁知道她什么来头。要我说,干脆不用理她,随他们去吧,难道他们酒神帮还真敢跑到咱们问天剑阁撒野?” 祁问天白了乌姜夫人一眼,道:“还不都是你养的好女儿?在自家地盘害死人家的帮主,人家现在明着跟我讨说法,要证据,暗地里向我索要问天九剑的剑谱呢!” “什么?”乌姜夫人大惊失色,一把夺过信看了起来,“这哪里是为他们前任帮主讨公道啊,分明是借机敲诈,居心叵测。九剑剑谱何等重要,岂能给她?那九剑剑谱何等珍贵,是我们琰儿以后要继承的传世剑谱,就连祁子珏都不配得到,是吧老爷?” 一听到这里,祁问天更生气了。无论他面临着怎么样的外患,乌姜夫人总能给他添一点内忧。“你有完没完?我倒是想传给他啊,可你的宝贝儿子现在在哪儿,可愿意回来?外人都下战帖了,你还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 乌姜夫人理亏,只好摊开手,道:“那眼下怎么办?” 祁问天冷笑两声,道:“这姓颜的女娃娃也太小看我了。她以为她这样我就没办法了?且看我给她来一招以退为进,让她尝尝支起了场子,却停不下来的感觉。” 乌姜夫人闻言,眼中一亮,心又放了下来,道:“怎么说?” 祁问天指着砚台道:“去给我磨墨准备纸张,我要给她回信,不,我要给全天下帮派都发出邀请函,就说三个月后举行武林大会,诚邀各路英雄豪杰,以商讨忠义堂被害以及酒神帮帮主何夔龙被害这两件事,同时设立武林盟主,专门负责今后的武林秩序。到时候,论德行声望,无人比我更好;论武功剑法,无人出我其右。花落谁家,想必不遑多说。这女娃娃既然要把我架在风口浪尖上,我就在风口处给她来一个展翅翱翔!蛰伏这么久,我也低调够了!” 乌姜夫人早已听得喜出望外,连连赞扬道:“老爷,你终于想通了。你放心,我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的,包括琰儿和瑾儿。” 可怜乌姜夫人这话还是太有自信了,她口中的这两个孩子,怕是没有一个如她所愿的。 其中乌姜夫人的儿子——祁子琰正在八卦城内,苦思冥想那个绝阵日耀的破解之法。他此时别无他想,只想解开这个谜团。而乌姜夫人的女儿——祁子瑾,则在大街上乱发脾气。她气她的父亲,总因为何夔龙别她杀害那件事而给她脸色看;她气夜舟,他不辞而别,有意疏远,好不容易重逢,却非要选择一个人离开;她也气杨柳青被困在圣山之上,至今生死未卜,不能再给她鞍前马后、不辞劳苦地任劳任怨。真是行拂乱其所为,一切糟糕透了。 -----------------第九十四回战书(2)完----------------- 第九十四回 战书(3) 而心情低落的又岂止是祁子瑾一个人,但凡跟夜舟沾上点儿边的姑娘,恐怕心里都是千疮百孔了。 这不,任凭洒脱如合欢,也差点没过去夜舟这一关。 时至今日,合欢的毒早就已经全都逼出来了,但她一直呆在个八卦城赖着不肯走,就是因为她心里暗暗希望夜舟还会回来找她,或者是找玉臂也好。 可惜夜舟再也没有回来,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合欢心里也明白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微乎其微,所以当老头子再次问她走不走的时候,她觉得不能再这么颓废了,赌输了就要认,跌倒了拍起来再往前走,也没什么的。 于是她终于改变了主意,告诉老头说要走。可谁知道老头告诉她下一站要去的地方,居然是中原的问天剑阁。 合欢忽然发问:“我问你,把夜舟带走的那个女子,是不是就是问天剑阁的大小姐祁子瑾? 季康想了想,答道:“对呀!” 合欢睁大了眼睛,再次发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二人回到中原,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去了问天剑阁?” 季康想了想,又答道:“对呀!” 合欢倒吸一口凉气,掐着腰,大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赖在这里不走,就是怕再也见不到他,希望他能为了玉璧回来?” 季康想了想,谨慎地答道:“哟,这个我老人家也不知道啊。你也没跟我说啊。我还一直以为你不愿意走,是身体原因呢。那你看,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动身返回中原,去问天剑阁?” 合欢气鼓鼓着小脸,将包裹扔给老头季康,道:“去!当然去!要是再让我碰到这家伙,我非十倍奉还他不可!” 季康耸了耸肩,与合欢乔装打扮一番,扮作父女,乘船去往下一站问天剑阁。临走时,倒是祁子琰听到信后跑过来送了送,对合欢也显出颇为不舍的样子,却没有说破。 合欢阅人无数,自然有些察觉,但她心里此刻都是怎么报复那负心人夜舟,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样,船离了岸,再次驶向那未知的远方。奇怪的是,在半路上,任凭合欢如何极目远眺,都没有再看到那个骗子嘴里的“同心岛”。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合欢感慨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心里对夜舟的怨恨也更深了一层。 抵达长安后,合欢真是有被震撼到。她自小生长在西域边陲,虽然走南闯北,但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繁华的城邦。原来,街道可以这般宽阔;原来,楼阁可以那样高大。原来还说着来到此地第一件要事就是要找那骗子算账的合欢,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这里的亭台楼榭所吸引,不知不觉地将那件事排在了后面。 季康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看来自己这么多年豪无正经、乱七八糟的言传身教起了作用,让合欢变成了一个从不过分执拗、坦然接受失败的好性格。 问天剑阁不在城内,于是季康就找了一家距离问天剑阁较近、又没几个人住的清雅客栈将合欢安置下来。有了莫荧的接济后,季康一下子变成了土大款,赶紧带着合欢改善改善。 合欢从踏进这家客栈后,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望着那个客栈的牌匾,读出了声:“天涯客栈,好美的名字啊!” -----------------第九十四回战书(3)完------------------- 第九十五回 暖香坞(1) 季康将合欢安置完毕后,开始尝试混入问天剑阁寻找玉璧。问天剑阁不同于其他地方,可谓是高手如云,这一次,季康并不想让合欢跟随他涉险,所以只让她留在城内。 几经周折,季康终于如愿以偿地混入了后厨,成为了问天剑阁的一名挑菜工。熟悉了几日工作后,终于得了些空闲,有意无意地观察起问天剑阁内部的环境。 通过跟其他人的闲聊,季康现在初步断定,问天剑阁分东阁,南阁,西阁,北阁和中心主殿这五块地方。这个分布,与当今天下——即东方,南疆,西域,北疆和中原可谓是高度一致,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说祁问天在不声不响展示他的野心。 季康目前所在的地方,是负责问天剑阁上下上百人的后厨,位于南阁,与上山的大道最为接近,方便出入采购。西阁是祁问天、乌姜夫人以及他们的长子祁子琰、长女祁子瑾的所住之地,地势异常平坦,环境清幽宜人。东阁是占地面积最大的地方,是所有剑阁弟子们的居住之地。中心主殿则是他们的练武之地,也是会客之所。而北阁在相比之下,基本上算不上什么阁了,因山路崎岖不平,面积又最小,又称小筑,是祁问天的小儿子祁子珏的居所。祁子珏与他的长兄、长姐乃同父异母,又天生眼盲腿瘸,诸多不便,从不下山,所以一直单独居住。 如果是这样的话,季康陷入了思索,那块宝贝玉璧,祁问天最有可能放在哪里呢?定然是西阁,他自己住的地方。所以,季康打算先去西阁看看。可祁问天的武功极高,自己又不熟悉地形,若贸然前往,万一被发现,岂不打草惊蛇。 季康心想,不能冲动,这么多年都等了,还是要等祁问天出门后,他再混进去才好。 却没想到,祁问天忽然宣布,从即日起要在西阁闭关修炼,为期三月。任何人,除乌姜夫人以外,不许出入西阁。 一盆凉水扣了下来,此刻的季康更加确认,那玉璧一定要在西阁里。只是不知道这老家伙抽什么风,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偏偏赶上自己来了要闭关。莫非他能未卜先知? 不对!季康摇摇头,这里面肯定有其他原因。他借着闭关这件事情,与旁人攀谈起来。这才知道,原来之所以要闭关,是因为酒神帮新任帮主给问天剑阁下了战书,说要率领帮众来问天剑阁给他们死去的前任帮主讨个说法。 毕竟何帮主死在了问天剑阁,所以问天剑阁再怎么解释也洗不清。于是祁问天决定召开武林大会,与其他门派一起商议最近武林上发生的种种灭门之事,据说还要推选出以为武林盟主。闻言,季康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心中暗道:“这个祁问天啊,绸缪了这么多年,最后居然找了一个这么拙劣的借口,看来他这是等不起了,要博一把啊!” 但不管怎么说,三个月都太久了。季康等不到这么久,他决定先探探问天剑阁的防卫如何,然后找一个黄道吉日,闯进西阁寻找玉璧。 ---------------第九十五回暖香坞(1)完--------------- 第九十五回 暖香坞(2) 另一边,夜舟领命后,也决定返回中原。他一路上思来想去,真是不知道该从哪一块玉璧下手为好。想着想着,他忽然笑了出来,暗道自己头脑发昏,与其要永远受制于那个所谓的师父,他为什么不尝试找其他人解读,一劳永逸,彻底脱离对方对自己的控制? 他就不信了,难道这个毒,天底下就只有师父一人才有解药?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去东方药王谷试试运气。以前是因为要报仇,他仰仗对方的武功剑法,才不得不委屈求全,如今他大仇得报,若是毒也能够解开,自己不就彻底自由了么?反正他现在,有三粒解药,这就意味着,他有三个月的时间。与其追寻那虚无缥缈的玉璧,还不如努力将自己身上的毒拿去。 这样决定后,夜舟连夜纵马,返回中原。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刚踏上中原的土地,就被祁子瑾派来盯梢的人发现了。随之,祁子瑾也知道了他的行踪,飞奔出来找他, 夜舟本来正在茶馆用茶,当他看到祁子瑾站在自己面前,一副‘你逃不掉’的自信神态,他的内心是十分反感与不解的。但他还是露出了微笑,叫小二又上了一杯茶,并示意祁子瑾坐下。 祁子瑾心中十分生气,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夜舟的心理变化,只自顾自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与夜舟的不辞而别。 若是夜舟没有答应对祁问天的诺言,他大可以动动嘴皮子,三言两语安抚住祁子瑾。但他不得不遵守这份约定,毕竟祁问天不是他能够得罪的人。所以,他一定要尽快像个办法,让祁子瑾知难而退,尽快放弃自己。 终于,茶还是喝完了。祁子瑾起身,拉起夜舟的手,要他同自己回问天剑阁去。夜舟自然推脱,道:“这两日我有事要办,打算就在天涯客栈歇脚,先不跟你回去了。” 祁子瑾瞬间变脸,她拦住了夜舟,问道:“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我派手下去帮你办。” 夜舟皱了皱眉,嘴角却仍旧带着一丝笑容:“不必了,怎么能什么事情都劳烦你呢?显得我多没用啊!” 祁子瑾不依不饶:“你原来劳烦我的事情还少吗?这件事情有什么特别,为什么不能说与我听?” 夜舟想了想,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对方,对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道:“因为这件事比较机密。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你且去长安城南十里处的一家茶馆帮我等一个人,那人身穿一身蓝衣,会给你一封信。然后晚上我们在天涯客栈会和。” 听到这话,祁子瑾终于舒了口气,放下心来,一口答应。 而夜舟则转身向北,面无笑意。他手里拎着一定金元宝,一步一步地朝着一家名叫暖香坞的雕花小楼走了过去。 --------------第九十五回暖香坞(2)完--------------- 第九十五回 暖香坞(3) 暖香坞是长安有名的一家歌舞坊,与别处不同的是,这里的姑娘都是在各处受过情伤后,自愿留下来的。她们以此为家,姐妹互称,彼此团结,情比金坚。不仅个个漂亮,还多才多艺,让客人好生流连忘返,依依不舍啊。 夜舟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将金锭放在桌上,示意小二自行取走。他是被祁子瑾给烦到了,想找个陌生的地方做一做,听听曲儿。 谁知道一来他出手阔绰,二来他那副容貌举世无双,一进来便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其中便包括暖香坞的丁香姑娘。 自夜舟进门的那一刻起,丁香姑娘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说是一眼误终身也不为过。一旁的沉香姑娘见状,也朝着那方向看了看,却立刻愣在了当场。 只见沉香姑娘甩了甩头,揉了揉眼睛,确定真是那个人以后,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想向那人走去,却忽然又迟疑了一下,眼珠子一转,又坐了下去,并向一旁的丁香姑娘打趣道:“哎呦,不好了。丁香姐姐你莫非要第二次沦陷了?” 听到姐妹的玩笑话,丁香依然不为所动,目光寸步不离地看着夜舟,痴痴地道:“我的天呐,沉香妹妹,你快看看,这天底下间居然还有这般俊美的男子,我怎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呢,他。。。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听到丁香姐姐的傻话,沉香好像明白了她几年前为什么会被一个小白脸骗光了银子,于是白了丁香一眼,激她道:“他是不是真的,你过去跟他说两句话试试不就好了?” 丁香使劲儿摇头,道:“我不敢,他怕是个谪仙吧,我怕我一过去跟他说话,他就飞升了。” 听到这话,沉香只觉得胃里开始翻腾。她叹了口气,看来还得自己出马啊!她于是再次站起身来,对丁香道:“丁香姐啊,我真是服了你了。好吧,那还是让我去会会他吧。” 说吧,沉香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妆容,完全没有破绽,便提着裙子,一扭一晃地来到了夜舟身边。她故意轻佻地来回走了两遍,引起了夜舟的注意,然后才又再次走了过来,拿起夜舟放在桌子上的金锭,故意柔声道谢:“这位客官出手如此阔绰,小妹在这里特此谢过了!若是客官有什么想听的曲儿,想看的舞,但请吩咐。” 夜舟抬头看了看这个与他套近乎的姑娘,只见她生得颇为秀丽,明眸皓齿,肤色胜雪,眉眼之间,万种风情,遂露出了赏心悦目的笑容,道:“谢过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夜舟这一笑,本来是万千姑娘都抵挡不住的。结果却搞得沉香姑娘内心颇为不悦,但听她问自己姓名,便如实答道:“我叫沉香,见过。。。”说到此处,沉香假装叫不出对方姓名,这一拜停在这里。 --------------第九十五回暖香坞(3)完----------------- 第九十五回 暖香坞(4) 夜舟只觉好笑,知道自己眼前这位姑娘是有些待客经验的,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够问出对方的姓名。他此次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点儿开心,顺便让祁子瑾死心,所以也没打算隐瞒姓名,答曰:“在下姓夜,单名一个舟字。” 沉香心想:好家伙,居然报了真名!心里更加愤怒,表面上却笑意盈盈地故意胡扯道:“原来是叶公子,这真是有缘。公子您看,我叫沉香,沉香无叶,可今日偏就遇到了叶公子,岂不就天赐圆满,着实有缘?” 夜舟听到这解释,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真是罪过,是我没有说清楚。我那个夜,是黑夜的夜,却并非树叶的叶。” 沉香则是假装愣了一下,心想姐姐我当然知道你丫的叫什么,这是故意逗你玩,引起你的注意的,于是一拍手,张嘴便来:“啊!那就更有缘了,沉香有药用功效,最是助眠。多为夜间所用,今天这不就把夜公子您给盼来了嘛!” 这番话一听完,夜舟的心情居然好了一大半。他忍俊不禁地笑着摇头,感慨道:“夜某今日真是涨见识了,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沉香姑娘这样有趣的人。早知道是这样,我早就来了。” 沉香不但没有谦虚,还大言不惭地点了点头,同意道:“我也是涨见识了,没想到来逛这种地方的人还有夜公子这般清俊无双的人,早知道是这样,我也早就来了。”这句话表面上是在鹦鹉学舌,学着对方的样子恭维对方。可实际上意思可不友好,意思是你这样的人物,怎么还来逛这个地方啊! 夜舟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来这层意思,却更觉有趣,问她道:“哦,我不过是今日偶然前来坐坐,敢问沉香姑娘是何时来到这里的啊?” 沉香笑了笑,心想这是对我感兴趣了么,变着法子问我在这风尘之地待了多久?于是也如实答道:“真是巧了,前几天还在接受培训,今日第一天正式接客。” 夜舟不知道对方说得是实情,还以为是在故意学他,所以并没有信,心想你若是今日第一天接客,言语之间怎么会如此老练,一看就是一副能说会道的样子。于是换了个话题道:“那你都会什么才艺,给我表演一个?” 沉香想了想自己的才艺,忽然怕露馅,于是想起了刚刚对夜舟颇为倾心的丁香姐姐,便建议道:“那我就跟丁香姐姐一起表演一个双人舞吧!给夜公子助助兴!” 闻言,夜舟欣然同意。不知为何,他对这素昧平生的沉香姑娘感觉十分投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随后,但见丁香姑娘红着脸,与沉香两个人一起献上了一支并非来自中原的舞蹈。这只舞不仅好生奇怪,从未见过,而且就连她们两个人之间,跳得也不尽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各跳各的。 其实,这正中沉香下怀,因为她根本不会跳舞,只看过西域的篝火舞,于是找来了生于南疆的丁香救场,让她献上一支当地的左脚舞。这样下来,也算能浑水摸鱼,蒙混过关了。 ---------------第九十五回暖香坞(4)完---------------- 第九十五回 暖香坞(5) 夜舟看得乐不可支,总觉得在这个沉香的身上,有着一股熟悉又令他向往的感觉。他这是怎么了,忽然间对一个刚认识的女子如此动心? 一曲舞跳完后,其他看客果然都捧腹大笑,大家被沉香那凌乱的步伐和夸张的身姿给弄得乐不可支、忍俊不禁。一个好端端的吟风弄月、谈情说爱的地方,被搞成了逗趣馆儿。 夜舟忍住了笑声,还给沉香拍了拍手,道:“从你这舞艺上看,倒像真是第一天。只是不知,你们跳得这是哪里的舞啊?” 沉香想了想,答道:“我跳得是西域的胡旋舞。丁香姐姐跳得是南疆的左脚舞。都是中原难得一见的,怎么样,不太容易欣赏吧。” 夜舟本来还想跟她贫两句,却忽然听到南疆二字,耳边就再也听不到其他话了。他看了一眼另一位姑娘,也就是丁香姑娘,并起身来到她身前,向她问道:“冒昧的问一下,这位姑娘怎么会跳南疆的舞呢?” 丁香见这仙人一般的公子此刻正在问自己话,险些紧张地晕了过去,她答道:“公子,我的家就在南疆。” 夜舟低头俯视着丁香,又上前一步道:“原来如此,不知丁香姑娘今日有没有空,在下可否请丁香姑娘楼上一叙?” 暖香坞一共有三层,一楼大厅是供姑娘们表演、以及客人们观赏的。楼上设有每位姑娘的闺房,若是有谈得来的客人,自然可以移步相会。 丁香对夜舟一见倾心,岂有拒绝之理,连忙点头答应,脸蛋儿红得要命。 说罢,丁香就带着夜舟上楼了,就这样给一旁的沉香扔在那里,内心凌乱。 闲聊几句后,夜舟凭借多年经验,可以断定这位丁香姑娘对自己心存爱慕,于是直奔主题,问道:“丁香姑娘,我听说在南疆内,有一部分人十分擅长用毒?那么可也有擅长解毒之人?” 丁香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丁香不才,也略懂一二。” 夜舟双眼放光,急忙问道:“你会解毒?” 丁香眨眨眼,避开了对方那炙热的目光,害羞地道:“耳濡目染,总算学过一点。夜公子为何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莫非有什么朋友需要解毒吗?” 夜舟想了想,直截了当地说到:“不瞒姑娘,正是在下,需要解毒。” 丁香大惊失色地看着夜舟,道:“你?怎么会,你把手腕放在桌上,我给你看看。” 夜舟大喜过望,却并不表露出来,只依照对方所说,将手腕搁置在桌上。 丁香将纤纤玉手搭在了夜舟的手腕上,不禁‘啊’地叫了出来,只觉得像摸到了一条蛇一样的感觉,他的肌肤实在是太凉了。 过了一会儿,丁香将手拿了下来,奇怪地看着夜舟。 夜舟不解问道:“不知怎么样?” 丁香再次将手搭在了夜舟的手腕上,过了半晌,却还是摇了摇头,道:“你不像是中毒啊,除了肌肤过于冰凉以外,脉象什么都很正常。真是奇怪,你确定你中毒了么?” 夜舟自然有些失落,他收起了手腕,道:“那就算了,可能是什么隐疾吧,每逢圆月之际,心口便钻心的疼。除非吃一种特定的药物,否则痛彻心扉,难以缓解。” 闻言,丁香脸色煞白,猛然间站起身来。她将手搭在了夜舟的背后一个穴位,顺势下移,果然感受到异样。 丁香愣愣地坐了下来,向夜舟道:“夜公子,你这体内似乎并不是毒,而是。。。蛊” 夜舟闻言,面如死灰。 ------------第九十五回暖香坞(5)完----------------- 第九十六回 毒发(1) 就在这时,祁子瑾空等许久,又被她手下的人告知夜舟出现在暖香坞这种地方。于是祁子瑾直接从城南杀了回来,打算当面质问夜舟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祁子瑾横冲直撞地跑到了丁香的房间,与面如死灰的夜舟和满心担忧的丁香三个人面面相觑。 而暖香坞小二发现疑似有人闹事,急忙找来坞主——小珠玉出来主持大局。 小珠玉听闻此事,即刻赶来。她刚一进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虽是中年,小珠玉的脸上却不见岁月的痕迹,她容颜姣好,明眸若珠,肌肤如玉,真不愧小珠玉这个称号。可她虽然混迹风尘,那眉眼之间却藏有一股淡淡的清冷,让人称奇。 听属下讲明这件事后,小珠玉不由得冷笑一声,认定夜舟是负心汉。想来她这里,本就是给那些上当受骗的姑娘们一处遮风挡雨的歇脚之地,平生最恨的就是玩弄感情的负心汉,又如何能容得下夜舟这样的人? 小珠玉扫了一眼夜舟,竟是带有七分怒气,三分鄙夷,对着夜舟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讽刺道:“长得倒是不赖,做点什么不好,偏要来我这里哄骗姑娘。这会儿被你家的找上门来了吧,还不赶紧滚?” 夜舟被骂得有些狼狈,笑着给自己解围道:“真是奇怪了,这里难道不是风月之地?怎的还不许与投缘的姑娘攀谈上一会儿了?再说。。。”,夜舟指着祁子瑾,一字一句地道:“那人又不是我的夫人,管不着我。你们贸然放她进来,扰了我的雅兴,我还没派你们的不是呢!” 听到这话,还没等小珠玉说什么,祁子瑾已经被气得快要发昏了,她大声地喊了一句:“夜舟,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把方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听到这个名字,小珠玉愣了一下,脑海一片空白。夜舟。。。到底是巧合重名,还是真的是他? 过了好一会儿,小珠玉才回过神来,仔细地打量起夜舟的脸,果然跟当年的夜枕冰有许多相似之处,竟真像是他的儿子。 下一刻,小珠玉忽然上前一步,出手去抓夜舟的手腕,夜舟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道冰凉的触感忽然袭来,那一瞬间,他们两个人都愣住了,却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祁子瑾跑过来将他们二人分开,吵嚷着:“你们在做什么?夜舟,你到底和多少女人有染,难道你跟这个徐娘半老的小珠玉也暗通款曲了么?” 这话实在难听,夜舟真是忍无可忍,一把甩开祁子瑾的手,向她冷冷地道:“瑾儿,你把心里话问出来了对不对,你对我一直以来,其实也都是不信任,甚至做胡乱设想?既然如此,你我多年情分要之何用,不如今日,我们便做个了断。” 祁子瑾难以置信地看着夜舟,问道:“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与我?做了断?” ---------------第九十六回毒发(1)完---------------- 第九十六回 毒发(2) 没想到听到祁子瑾这个名字,小珠玉又愣了一下,又看向了祁子瑾,她的心中更加感慨万千,原来自己眼前的年轻女子,就是那个人的女儿。今日是个什么日子,居然牛鬼蛇神都来到了她这里? 既然来了,那就不能轻易地走了。小珠玉嘴角勾起一丝狠戾的微笑,趁众人不备,运功一掌打向祁子瑾,祁子瑾此刻没有任何防备,而且心思都在夜舟上面,登时被打得向前一扑,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夜舟反应最快,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祁子瑾。他虽然想跟她做个了断,但不代表他能看到她受伤却不管。 看到此处,小珠玉皱了皱眉,看来夜舟这小子嘴上说要断绝关系,但是却无法真的袖手旁观。她暂时不想与夜舟起冲突,而且上一辈的仇恨,确实不应该牵扯到下一辈。方才,倒是她冲动了。眼下她若真的趁人之危,重伤祁子瑾,那么她与那个乌姜夫人又有什么不同? 于是,小珠玉决定放祁子瑾一马,故意向众人胡乱解释道:“负心的男子固然可恨,执拗的女子更加不讨人喜欢。方才我没忍住,出手教训了一番,希望在做的所有姑娘们都能引以为戒,不要再重蹈覆辙。记住了么?” 丁香闻言,吓得连连点头。 一旁的沉香看到此景此景,却觉得一定是哪里有问题,坊主这个转变来得太快,又着实奇怪,倒像是与夜舟认识,与祁子瑾有仇。那么,她到底是谁呢? 而一旁受了伤的祁子瑾心灰意冷,狼狈至极。她用力地推开了夜舟,捂着伤口,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暖香坞。夜舟见状,犹豫片刻,顾不上辞别丁香姑娘,急忙追上了祁子瑾,坚持送她回到了天涯客栈。 而沉香也一路跟着到了天涯客栈,这才大吃一惊,发现自己与夜舟所居住的,居然是同一个客栈。她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将面罩撕掉,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原来,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沉香,还不就是合欢过于无聊,所以假扮着玩的! 夜舟探了祁子瑾的脉象,发现并无大碍,只是需要修养几日。他给祁子瑾盖上被子,刚要离去,却被祁子瑾拽住了手。这个时候,祁子瑾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了,也没有力气大吼,只是流着泪,哑着嗓子问:“等等,夜舟,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夜舟看着对方那个零落的样子,没有说话,却肯定的点了点头。 祁子瑾问:“我有三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第一,你可是真的要与我了断?第二,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当真说断就断?第三,如果前两个问题,你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那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想我值得一个解释。” 听到这里,夜舟心底多少也有些触动,对方如此问,怕是真的也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了,这让他如释重负,又觉得有些突然,忽然间,他想起了二人从前一起经历的种种,于是莫名心软。可是一时的心软,只会换来祁子瑾今后更大的伤悲。 -------------第九十六回毒发(2)完----------------- 第九十六回 毒发(3) 如今的夜舟,虽然也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但他唯一清楚的,就是只要有祁问天的存在,他就不可能和祁子瑾有结果;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心理也莫名不愿与祁子瑾有结果,纵然祁子瑾在他的复仇之路上帮了他很多忙,纵然他们两个确实认识了多年,但他就是对她莫名抗拒,尤其是最近。 犹豫半晌后,夜舟逐条回答道:“好,我如实回答你。你的前两个问题,我。。。算了,我还是直接回答你第三个问题吧。” 听到此处,祁子瑾心头一堵,原来,夜舟居然是真的要跟她了断。她的仅存的一丝希望,就这样被无情打破。 夜舟继续道:“之所以。。。” 夜舟刚说出几个字,就被祁子瑾给打断了:“你先别说了,我感觉好难受,想要睡一会儿。” 面对着受伤的祁子瑾,夜舟自然无法做到绝情绝义,于是想了想,道:“也好,你先休息吧。其他事以后再说。”说着,夜舟便推开了房门,向祁子瑾道:“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就行。” 夜舟刚从祁子瑾的房间出来,就感觉门口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他心内一惊,急忙拔剑追了过去,却发现那黑影七拐八绕地没了踪影。于是他又回到了祁子瑾那屋查探了一下,发现没什么事情,这才谨慎地回到自己房间。谁知道刚刚想要推开门,却发现门把手上黏糊糊的,把他的手都给黏住了。夜舟下意识地想将手甩开,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甩掉了,心里十分恼怒,找来了店小二。 店小二见状觉得十分奇怪,门把手怎么会有能黏住人的东西啊?再说了,这家客栈本来就是祁子瑾出资开的,怎么会有人混进来加害祁子瑾和夜舟呢?再说这也算不上加害,倒像是哪个小孩子的恶作剧。这东西黏糊糊的,还有一点香味,难不成是。。。糯米? 还真是,夜舟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手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心想真是晦气,同时告诫店小二要盯着点客栈里的其他客人,有带小孩子的尽量给他撵出去算了。 店小二急忙点头,刚要离去,夜舟又吩咐他随便上两道菜来。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果一口气端出来四道菜,放在夜舟桌上,请他享用。夜舟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去。可就在他随便夹了一口菜放入嘴里的那一刹那,夜舟眉头一皱,面色大改。那口菜简直咸得要人命,害得他差点吐了出来。夜舟去拿茶壶倒了一口茶,一口气灌下去,却将那茶悉数吐了出来,这哪里是茶,分明是醋。 就在这时,夜舟仿佛听到窗外有人在笑。他急忙推开窗子,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确定,是有人要存心戏弄于他, 于是,他叫来了店小二对峙。店小二只觉得头都大了,怎么可能发生这样奇怪的事儿?这菜分明是大锅菜,也别其他客人送了过去的。锅里还有剩余,他自己也有吃,都是适中味道,怎么会是夜公子说得那样呢? -------------第九十六回毒发(3)完--------------- 第九十六回 毒发(4) 可是到了夜舟的屋内尝了一口菜后,店小二也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看来这菜确实被人动过手脚。店小二迟疑地抬起头,审慎地看着夜舟,问道:“夜公子,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夜舟想了想,让店小二出去。他决定设个圈套,让对方自己出现。 于是他吩咐店小二亲自下厨,再为他准备一些糕点,然后他在暗处全程跟踪店小二,看看是谁在背后动得手脚。 就这样,夜舟跟完了杏仁糕制作的全过程,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可直到他拿着杏仁糕回到自己房间内、准备开始享用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居然是一片杯盘狼藉,就像饭馆一样,被弄得七零八落的,难道说,刚刚他躲在暗处观察杏仁糕,结果那个总是恶作剧他的人反而趁机跑到了他的房间里作威作福。。。 这一刻,夜舟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内心简直崩溃。原来他的对手,早已洞悉了他的意图,于是故意趁他不在,如此捉弄并侮辱于他。 这种人在暗、我在明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夜舟摇了摇头,看来从此刻起,他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只是这个人报复的手段未免有些。。。怎么说呢,似乎有怨,但并非有仇。 忽然间,夜舟想到了祁子瑾。对方该不会是调虎离山吧!他冲到了祁子瑾的房里,发现对方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这才放下心来,可对于捉弄他的人,未免疑惑更甚。 就在这时,祁子瑾睁开了眼睛,一觉过后,她的伤也好了一些了,面色也强了一点儿,见状,夜舟走到祁子瑾床边,将她扶起来。祁子瑾顺势想要靠在夜舟的怀里,却被夜舟躲开。 看到对方如此刻意保持距离,祁子瑾的心仿佛被凌迟,她想起两人的过往于昔日甜蜜,眼眶逐渐湿润。 可就在这时,夜舟忽然提前毒发,浑身剧痛难忍,只见他青筋暴起,汗如雨下,不断地敲打着自己的头,甚至一下下向墙壁撞去。然而,这还只是开始,再过一会儿,夜舟的行为会更加骇人。 是的,这就是夜舟毒发的样子,祁子瑾是看到过的,她知道。祁子瑾强忍后背疼痛,起身去搀扶夜舟,道:“今日不是十三么,怎么提前了两日?阿舟,你师父给你解药了么?” 夜舟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搅得天昏地暗,语不能言,凌乱地吐着字:“给。。。有了。。。房,我。。。房里。”艰难地说完这段话后,祁子瑾明白解药就在夜舟房里。她急忙起身去帮夜舟拿解药,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已经走到门口的祁子瑾,就这样缓缓地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夜舟,向他问出了一句话:“阿舟,我可以去给你拿解药,但你要答应我,此生都要与我在一起,永不分离。” -----------第九十六回毒发(4)完--------------- 第九十六回 毒发(5) 闻言,正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的夜舟忽然停了一下,他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祁子瑾一眼,咬着牙,没有说话。 祁子瑾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向他失声咆哮道:“生死关头,至疼至痛,这样都不能让你答应我么?” 夜舟则痛苦得放声大笑,任凭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还是没有说半个字。 就在这时,门外伪装成沉香的合欢亲眼目睹了一切,她的心情从畅快淋漓、恶有恶报,忽然变成了于心不忍、罪不至此。合欢的脑海中,瞬间回忆起与夜舟相处的时光,尤其是在飘花落雪河上、他们二人被困在水阵里破阵无望的时候,其实那个人,似乎也没有如何对她不好。。。反而是自己,方才屡次捉弄,还在他的菜肴里加入了一些独门泻药。。。 可合欢哪里知道夜舟体内有如此剧毒,听祁子瑾的意思,是说夜舟体内的毒提前发作了,难道这跟她下的泻药有关系?不过好在有解药。可眼下,那个祁子瑾就是不给他取,两个人僵持不下,这。。。 想到这里,合欢忽然听到祁子瑾绝望的声音再次响起:“阿舟,我问你,你执意要与我做个了断,到底是因为暖香坞里的那些个叫什么丁香、沉香的青楼女子,还是八卦城的那个名叫合欢的小贱人?”听到此处,合欢不禁捂嘴掩饰尴尬。 见夜舟此刻苦不能言,祁子瑾只觉一股快感,这个负心汉,索性让他疼个够,也好让长长记性,于是就是拖延着不取解药,反而嘲笑他道:“阿舟,我真想不明白,你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窍,那些青楼女子每日迎来送往、污浊不堪,到底有什么好?那个合欢更是个乡野丫头,与我相比,乃是云泥之别,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她们,不选择一直对你重情重义的我?” 此时,夜舟已是口吐鲜血,意识淡泊。门外的合欢见状,终于果断出手,从身后点了祁子瑾的穴道,将她击昏。然后翻出解药,将其中一粒放入夜舟的嘴里。夜舟只觉得祁子瑾被什么人给打昏,而那人此刻正在救他,半昏半醒中,他仿佛看到了合欢的样子,又不是很真切。情急之下,夜舟拼尽最后的一丝清醒,在对方的手上留下了可以保留十日之久的绕梁香,然后也昏了过去。 合欢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这个举动,她看了看下夜舟的脉象,确实要比刚才毒发的时候平和很多。她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昏迷中的夜舟,只觉得此人的这一张脸真是让人神魂迷乱、又爱又恨。 这样一个又美又会骗人的人,怎么会让自己身中这种毒呢?合欢叹息一声,去闻了闻剩下几粒解药,确认其中有石榴皮、吉利草、雄黄、芫花、木香、矶石等药材。 合欢皱了皱眉,这几味药配伍在一处,岂不就是古书里记载的祛虫蛊的药方么?难道说,夜舟中的根本不是毒,而是蛊? -------------第九十六回毒发(5)完--------------- 第九十六回 毒发(6) 这时,夜舟居然有转醒的迹象,合欢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露面为好。于是慌忙地离去了。 原来,夜舟因为方才在恍惚之间看到了合欢,心底爆发出强烈的清醒欲望,这才忽然转醒。只见他勉力撑起身来,捂住胸口,环视四周,却发现除了倒地的祁子瑾以外,周围空无一人,哪里有什么合欢呢? 然而,地上分明放着剩余两枚解药的药瓶,他的感觉也好了很多,所以说,方才一定是有什么人来过,救了他一命。 想到这里,夜舟看着倒地的祁子瑾,不禁连连摇头。原来他还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是对祁子瑾无法付出真心,纵然他们已经在一起多年,纵然他们共同策划了许多大事,经此一次,夜舟彻底懂了,那就是对于祁子瑾而言,什么事情都可以用来讲条件、做谋略,即便是他的毒发,也不例外。与其忍痛放自己离开,她宁愿选择看着他毒发身亡。这个,也就是夜舟莫名倾向于离开对方的根本原因。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一切感觉,人在下意识里的每一个决定,其实都是有缘故的,这个缘故可能是对方的一个细微举动,一句话语,甚至一个表情,而藏匿与细节处的线索,人们往往嘴上是说不清的,但心里却看得懂,这些微妙的细节,往往替人们做了最终决定。 夜舟直到此时,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原来祁子瑾对他的一切好,都是有条件的,就是自己也要对她好才行,否则对方宁可看着自己被毁掉。而他与合欢之间,虽然相识没有多久,而且还经常互相算计、彼此提防,但却从来没有这种让人窒息的束缚。相反,他与合欢之间更多的是轻松愉快,更多的是‘合则聚,不合则散’坦荡潇洒。 想到这里,夜舟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如此思念那个明媚可爱的女子。在自己认识的这么多的女子中,也就暖香坞的那个叫做沉香的,与合欢性子有几分相似。眼下,这个天涯客栈是祁子瑾的地盘,他既然要与对方断绝关系,自然不能再此地住下去了。倒不如搬到暖香坞去小住一段时日,也正好再问问丁香姑娘所谓虫蛊一事。 决定以后,夜舟艰难地站起身来。他的这个‘毒’,每次只要及时服下‘解药’,就总是来的快、去得也快,此刻的他,已经好转许多,只见他将解药瓶收在身上,然后犹豫片刻,还是将倒在地上的祁子瑾抱到床上放好,然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便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天涯客栈,这一刻,他光明正大地向暖香坞走去,再无任何顾虑。 -----------第九十六回毒发(6)完------------- 第九十七回 识破(1) 千里之外的东方,夜已经深了。漆黑的夜空笼罩在这片亘古不变的青山之上,投射出一丛丛孤单的影子。 而在这片山脉中某一个隐秘的山洞里,居然聚集着好多萤火微光,这些发光的虫儿们凌乱地煽动着翅膀,在这万籁俱寂的长夜里见证一个奇迹。 半梦半醒之中,裴青衣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似乎有了一丝知觉。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种火辣的痛感所灼伤,这种感觉从她的脸上蔓延开来,然后以燎原之势,席卷了她的整个身体。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剧痛,浑身的骨头像被什么东西碾碎了一般,她想伸手去触碰,可双手却被人绑住了,无法动弹。 她想叫,却又被背后的一只手捂住了嘴,于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一个字都喊不出来。她干着急,却就是没有任何办法,任凭自己在原地焦急地打转。 这时,有泪水从她的眼角中打转,眼看便要流了下来,却被一个人的手给及时接住,然后悉数擦干。 裴青衣下意识的朝这只手的方向看去,可她的脖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根本动不了,她的瞳孔放大,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她会感觉自己的身体四肢都动弹不得,为什么她会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剧痛难耐? 裴青衣强迫自己镇定,平复心绪,努力地回想着。她依稀记得,她在东方的渔村里代替了她的救命恩人去祭祀河神,对于这件事情,她最后的记忆就是被拖拽入水底、挣扎无果,最终失去意识。若果真是这样,那么她应该已经溺亡了,而眼下的剧痛之感,或是她在河神的河洞里正在被分食,或是她死后做的一场噩梦。 是的,这一定是一个噩梦。原来,人死了还会有感觉的,也还会做梦的。裴青衣努力地安抚着她自己,可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啊?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方才那一只手,又是谁人的? 就这样,几根银针再次扎入裴青衣的脑后穴位,她只觉一阵恶心,眩晕强烈。不一会儿,便昏了过去。这时候,那只手的主人出现了,一个一袭苍衣的中年男子,只见他肌肤白皙,目如点漆,个子不高,极为清瘦,看上去与裴青衣年纪相仿,但神情却诉说着他的老成。 看到裴青衣再次昏迷后,他清浅一笑,说了句:“莫急莫动,谁让你的泪骨与上颌那里,还差点意思。” 说罢,此人从清泉池里取出一把小刀,又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美人图,在裴青衣的脸上又划出一道道血口。 -----------第九十七回识破(1)完------------- 第九十七回 识破(2) 再说暖香坞这边,只刚一开门,夜舟便第一个走了进去,豪爽地放下一锭银子,直接点名要见丁香姑娘。 可谁知道,这个寻常要求却遭到了暖香坞丫头的强烈拒绝。原来,暖香坞坞主小珠玉事先说过,若是昨日那个夜公子再来找丁香的话,务必拦住。 被拒绝的夜舟虽然感到不解,但并没有像其他浮躁的客人一样气得破口大骂,而是笑着又加了一锭银子,要这丫头带个话给小珠玉。 这可把传话的小丫头给难为住了,正值左右为难之时,伪装成沉香的合欢上前给她解了围。 只见沉香笑盈盈地走了过来,直接将那两锭银子收在自己怀里,一边满不在乎地说:“夜公子摆平事情的方法还真是简单明了,财大气粗啊,真让人佩服。这小丫头她不敢传你的话,银子给她也没有用,不如给我吧,我去帮你说。” 没想到沉香刚说完这句话,夜舟居然莫名奇妙地死死地盯着沉香,面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沉香见状也愣住了,她皱了皱眉头,不就是一句玩笑话嘛,这是怎么了?于是疑惑地问道:“哟,夜公子这是怎么了,是不相信我啊,还是忘记我是谁了,那就算咯。” 语毕,沉香作势要走,却被夜舟一把拦住。面对沉香不解的表情,夜舟俯身到她耳边说了句:“见你更好,不如我们去二楼坐坐?” 沉香闻言一笑,欣然应允。转身对那个小丫头道:“去取一壶最贵重的藏酒过来,以供夜公子小酌。” 丫头心想,坞主只是吩咐不让夜公子会见丁香姑娘,却并没有说沉香姑娘,于是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沉香于是将夜舟引到雅间里,给他摆好水果,想着改怎么敲他一笔。 夜舟看着沉香殷勤的样子,却不动声色,只是试探地问道:“若夜某没有记错,沉香姑娘上次说自己是第一日到这暖香坞来,是也不是?” 合欢想了想,自己当时是这么胡说的吗?好像有点记不起来了哎。于是道:“时日确实不长,是不是沉香哪里做的不好,夜公子可有何指教?” 夜舟摇摇头,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些好奇,素闻暖香坞里的女子,都是被男子伤过后自愿留下的,不知姑娘最近可有何情伤,何故来此啊?既然姑娘已经为夜某点了暖香坞里最好的酒,那可要有个好故事相配才行啊!” --------------第九十七回识破(2)完--------------- 第九十七回 识破(3) 合欢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果然不是个吃亏的主。”她此刻还不想以合欢的身份表明自己,于是开始绞尽脑汁、似是而非地编起来,道:“我啊。。。跟其他姑娘都差不多呗,故事俗套着呢,还不是因为太年轻了,轻信了一个人的话,还以为他会一直跟我在一起,谁知道有一天被人家娘子找上门来了,不仅将那负心人给带走了,还把我骂了一通。我气不过,于是便来这里玩玩咯,顺便赚赚那些负心人的银子花一花。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开心咯。不过夜公子看上去,可不像是这种人,这一来就找了丁香姐姐,念念不忘的,是实在是专一。眼看见不到了,这才来找我商量办法的。” 夜舟饮了一杯酒,暗叹此女子这一番话真是厉害,看似啰哩啰嗦没有重点,实则夹枪带棒、骂人不见血的,倒让他想起了八卦城那个人,于是道:“沉香姑娘这一番话,夜某听后着实有愧啊,看来得自罚三杯才行。实不相瞒,夜某找丁香姑娘原是有事相问,而沉香姑娘你,才是夜某真正想找过来谈笑风声的人。” 听到这话后,合欢抿嘴一笑,装作十分开心又羞愧的样子,果真又给夜舟倒了三杯酒。 夜舟一一饮过,然后问道:“虽然是姑娘的伤心事,本不该再次提起。但夜某还是觉得好奇,那有负于你的男子能够遇到沉香姑娘这般容貌与性格的女子,怎么不知道珍惜?他娘子找上门来,那男子何以还是回到了她的身边?” 合欢收敛了笑容,心中起了一丝疑惑,怎么这人今日总将话题围着她转啊?没成想又听到了这个问题,合欢心里自然火大,于是道:“不然呢?他该抛弃他的娘子,回到我的身边?” 夜舟道:“可以都娶了啊!” 合欢不悦,道:“我才不会给人做小!”她只觉得这些问题太过于反常,像夜舟那么油嘴滑舌的人,怎么会追着问一个姑娘这些不讨好的问题? 夜舟正中下怀,正色道:“听这话,姑娘倒是来自中原的了。还记得,上次沉香姑娘为夜某跳了一只西域的胡旋舞。若姑娘出身中原,又怎么会西域的舞蹈呢?” 果然,合欢愣在当场,她没想到,夜舟居然在这里等着她呢。那个人,居然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这真是她没有预料的到的。自己是言语间哪里漏出了破绽?还是什么小动作被他抓住了现行? 正在合欢支支吾吾之时,夜舟猛然间将她点了穴道,抽出剑来,逼问她到底是谁。 其实,夜舟并没有加害沉香的意思,只是想逼问出当日沉香为何出手打晕祁子瑾,并前来救他。他当日昏迷之际,曾经在恩人的身上留下了绕梁香。今日来暖香坞,碰巧就在沉香的身上闻到了这个味道。然而,沉香却一副讨好谄媚的样子,故作不熟,言语之间也是胡乱编造。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就在被暗算点穴时,合欢一惊,忘记了紧着嗓子变换声音,厉声道:“夜舟,你这个负心汉!把穴道给我解开!” ----------------第九十七回识破(3)完------------------ 第九十七回 识破(4) 一听到这个声音,夜舟愣在当场。那是一个十分熟悉的、又让他十分挂念的声音。原来眼前这个乔装打扮的、与合欢性子那么相似的,不是别人,就是合欢! 那一瞬间,夜舟忽然大喜无言,有泪盈眶。那个女子,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果然没有死。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这一刻,夜舟仿佛忘记了一切,只是本能地将合欢拥在怀里,确认着对方的温度与存在。 而合欢呢,她嘴里本能的一个‘滚’字,却不知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淹没在了对方的怀抱里。 此刻,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算是彻底暴露了,但她不知道为何夜舟会看破,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一个怀抱居然让不争气的自己觉得幸福又委屈。 那一刻,雅间外的丝竹之音仿佛都静止了下来,不复存在。而存在的,只是久别重逢后的两个人,和彼此强烈的心跳。 合欢说:“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了,并非敌人,还不解开我的穴道。” 夜舟摇头:“你自然不是我的敌人,但却是我的恩人。我毒发的时候,是你冲进来救了我。所以。。。我不能解开你的穴道。” 合欢怒目而视,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 夜舟又凑近了一点,轻声道:“绕梁香。当时我不知道恩人身份,于是意识消散前下了绕梁香,谁知道在这里遇到了你。合欢,看来是缘分让我们注定重逢。” 合欢呸了一声,道:“夜公子还真是自作多情、甜言蜜语没完没了啊!你快把我的穴道解了,回去找你的娘子去吧。” 夜舟又凑近一点:“不,我解开你的穴道,你就不理我了。合欢,我真的很思念你。对了,祁子瑾说她给你下了一种毒,我。。。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你没事吧,已经解毒了吗?” 合欢嗤之以鼻,道:“你那娘子给我下了剧毒,若不解开,我还能完好地在这里,又把你救了么?夜舟,我劝你快点把我的穴道解开,不然你会后悔的。” 夜舟摇了摇头,“为什么?” 刚说完这句话,夜舟就轰然倒地,再也不起。 合欢叹了口气道:“因为我在你的酒里给你下了特效迷药啊!你偷袭我,难道我就不暗算你?笑话!” 合欢闭眼运功,过了一会儿,冲开了穴道。看着倒地不起的夜舟,在他的后背衣衫上,写了“负心汉”三个大字,然后扬长而去,再次躲到了暗处。 就这样,合欢再一次消失在了夜舟的视野里,但又没完全消失。醒来后的夜舟发现自己无论做何事,总是会遇到一些麻烦与捉弄。 这个时候,夜舟不怒反喜,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合欢躲在暗处做的恶作剧。虽然合欢没有原谅他,但是这算不算也是一种陪伴,与不离不弃? -----------------第九十七回识破(4)完---------------- 第九十八回 蛊(1) 合欢从暖香坞离开后,也不想再回天涯客栈了,她对夜舟虽然也有念念不忘与不甘心,也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而脸红心跳、心生动摇,但她也知道这个人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四处留情,实非良配。 想她欢姐是什么人呐,从小混迹于街头市井,这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儿,她可见得多了。她才不愿意与这种人纠缠不清,浪费精力。于是,她趁着夜舟被迷晕之际,再次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不过,只是明面上的消失。暗地里,她还会经常神出鬼没地给夜舟捣捣乱。为此,合欢给自己找了多个充分的理由,比如说为了防止其他痴情女子落入夜舟的陷阱,她得一直从旁监督捣乱;比如说为了报复祁子瑾给自己下毒一事,她得经常破坏夜舟的好事儿;再比如说,为了学习解毒蛊,她得长期跟踪病例才行。。。等等。 就这样,合欢开始翻看医书,寻找解毒蛊之法。 这一日,已经混入问天剑阁搬菜的季康难得休息,已经多日不见合欢的老头来到长安城内的天涯客栈寻找合欢。 却见合欢给他留了暗号,说自己已经搬到了另外一家客栈。按照图画的方向,老头又来到了一家名为五湖四海的客栈,果然在指定房间内,找到了正在翻阅医书典籍的合欢。 老头心下纳闷,这丫头平时最懒得看书了,都要自己看完后,一一口头讲给她,才能勉强听一听、记一记。这会儿来到中原,怎么还转了性子,发奋了起来? 于是趁合欢不备,大叫一声,吓了合欢一跳,并同时打趣她:“我这懒丫头,怎么来到中原后,还头悬梁、锥刺股了起来了呢?” 合欢见是老头,不顾自己被吓了一条,反而笑嘻嘻地迎了上去,谄媚地道:“哟哟,你还真找来了,看来还没老糊涂。你来得正好,快帮我讲讲南疆的虫蛊之术。” 听到这话,季康的脸色一边,皱眉道:“好端端的,问那个干什么?你去哪闯祸了,莫不是中了毒蛊了?” 合欢摇摇头,道:“不是,是我一个朋友中了,我帮他看看。” 老头则根本不信,道:“胡说,你这才来中原,就这么几天,哪来的朋友?”说着,季康伸手就去抓合欢的手腕,想要确定是不是她中了毒不敢说。 合欢白了老头一眼,道:“哎呀,真不是我。谁敢给我下蛊啊,我不毒死他?” 老头冷哼一声,道:“也不知道是谁,在八卦城中了人家剑阁大小姐的毒,险些错过最佳解毒时间,被毒得经脉尽断,一命呜呼。丢人啊,丢人!” 合欢气的小脸通红,道:“好你个老头,几天不见,敢叫板你欢姐了啊?你还说我呢,你当初为了救人家忠义堂大小姐,还不是被逼着运了半天的功,这才把毒给逼出来。最后还把人家大小姐给弄丢了。你不比我更丢人!” 说到这里,老头显得颇为气愤,背过了身子,半天不肯说话。合欢见状,也背过了身去,掐起了腰,不再言语。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过去,直到二人忘记了过了多久,不约而同迸发出一阵笑声。 ---------------------第九十八回蛊(1)完--------------------- 第九十八回 蛊(2) 还是老头先开了口,道:“哎呀呀,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也没人跟我没大没小地吵架,我这嘴皮子都利落了。不过说真的,你是为了什么人研究这虫蛊之毒啊?熟吗?” 合欢想了想,道:“你先给我讲讲这虫蛊之术,我就告诉中蛊之人是谁。” 老头拿合欢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开口道:“蛊呢,说白了就是一种由人施以特殊的方法,长年累月精心培养而成的神秘物体,可大可小,一般为动物。但也有极少类为植物。施种的方法可以直接施种也可以间接施种,蛊一旦进入人体后,平时不会发作,与常人无异,但每到特定时间,或遇到特殊刺激,就会彻底爆发,使人产生额热、面红、神昏、性燥,抽搐、癫狂等不同症状。” 合欢听得极为认真,问道:“那可有解法,如何解蛊呢?” 老头继续讲述道:“那要看是什么蛊了,如果判断错误,非要硬解,那么蛊虫和宿主一损俱损,谁也活不了。” 闻言,合欢是真的开始担心了,看来,要解夜舟的这个蛊,还必须得找到给他下蛊之人才行。可这个下蛊之人费尽千辛万苦给夜舟下了蛊,又如何会给他解开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招惹上这个下蛊之人的? 老头还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继续道:“想当年年轻的时候,我曾经去过一次南疆,有幸目睹过当地人制蛊。那里的人啊,对此十分虔诚。在养蛊之前,要把正厅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家人,都要净身吃素,跪在祖宗神位前向鬼神祷告之后在正厅中央,挖一个大坑,再放口小腹大的大瓮缸下去。等到农历五月初五那天,就到野外里任意捉十二种爬虫回来,一般是毒蛇、鳝鱼、蜈蚣、青蛙、蜥蜴、蚯蚓、大绿毛虫、螳螂……但会飞的动物不能要,四脚会跑的动物也不要,只要一些有毒的爬虫,而且一定要在端午节的那天捉回来,否则养不成蛊。把这十二种种爬虫放入瓮内以后,主人家所有大小,要早晚各一次向鬼神祷告,而且在祷告时,绝不可让外人知道。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自己养的蛊,就会被巫师用妖法收去,为巫师使用,养蛊的人家就会全家死尽,即使不被巫师收去,成蛊以后,就立即加害主人。一年之中,那许多毒虫在瓮缸之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强大的吃弱小的,最后只剩下一只,这只毒虫在吞了其他毒虫之后,自己也就改变了形态和颜色。听那里的人讲,那里养的蛊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龙蛊,形态与龙相似,大约是毒蛇、蜈蚣等长爬虫所变成的;一种是麒麟蛊,形态与麒麟相似,大约是青蛙、蜥蜴等短体爬虫所变成。而这还只是其中知名的两种,所以说,你这位中原朋友身上的蛊,可根本没那么好解啊!甚至于可以说,只要下蛊之人不想救他,他这一辈子都会被束缚的牢牢的,无法脱身。怎么样,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何人那么不幸啊?” ----------------第九十八回蛊(2)完------------------ 第九十八回 蛊(3) 听到这里,合欢的一颗心沉到了底,眉眼之间也尽是忧虑,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头,一字一字地说道:“那个人。。。就是夜舟。” 听到这个名字,季康不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感慨道:“居然是他,看来真是善恶有报啊!当初,他假意骗婚,在新婚之夜拔剑反戈,灭了人家忠义堂满门及众宾客,可谓是伤天害理、罪大恶极。如今中了这毒蛊,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合欢听到这话,只觉逆耳,她认真地看着老头,向他问道:“老头,除了下蛊之人自愿给他解蛊以外,还有没有其他法子能够帮他?” 老头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丫头终究还是对那小白脸动了心,道:“老实说,我真不希望你掺合那个小子的事情,他本身人品就有问题,新婚之夜杀害自己的老丈人与拜了天地的新娘,如今看来还中了蛊,背后势力想必更是复杂,你若是牵扯太过,难免将自己给带进去。我还指着你养老呢,你可不能为他涉险啊!” 合欢撇了撇嘴,道:“关于你养老这件事,我可以退让一步,你可以给我找一个师娘好了。但是救人这件事,师父你看多有挑战性啊,咱们现在绝大部分的毒都能够解了,就差蛊这方面涉猎较少。为了以后事业的发展,这个宝贵的机会,您可千万不能错过啊!再帮忙想想办法吧,师父~~”合欢声音甜美,开始撒娇。 老头见状,简直无法招架,只好如实以告:“或许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给他服下一颗武林上盛传的神药。” 合欢一听,眼神发光,道:“什么神药?” 老头缓缓地、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枯--木--荣。” 合欢想起来了,就是老头上次在八卦城跟她提到过的,也是老头和夜舟处心积虑都想找到的几块玉璧上面所书的药方。 看来这玉璧,还真是有大用处,能解百毒,能化内力,如此一来,武林中人谁不想要啊? 这么说,夜舟想要这玉璧,也是想要解蛊了,那么这么说,他为了祁子瑾手中的玉璧而跟她离去、丢下自己,可不是没有原因的了? 就这样,合欢在心里默默地为夜舟的行为解释着,瞬间便又原谅了他几分。也许,他也有他的难处。这一瞬间,合欢的心理莫名愉悦了许多。她看向对面的暖香坞,又回忆起了前几日,那个突如其来温暖怀抱。 老头沿着合欢的眼神看去,发现对面的暖香坞,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窗户关上了,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教导:“就算要搬客栈吧,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对面那条街是长安城北有名的糜烂一条街,尽是莺莺燕燕的聚集之处,你离那些人远一点。” 合欢听着老头的教导,急忙点头表示认同,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在剑阁怎么样了,可。。。可有玉璧的线索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每次再提及玉璧,合欢都有一种心虚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玉璧关系到了夜舟的生死。 老头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成功混入后厨,剑阁内已经里里外外地找了好几遍,却依然没有找到。看来,那个东西极有可能在祁问天的书房里,因为现在祁问天正在书房里闭关练功,要等到过一段时间召开武林大会时才能出来,所以现在根本没法进去。” 合欢点点头,竟然觉得有些开心,这就意味着,她还能在这里继续捉弄夜舟起码武林大会那日。 老头看着合欢的表情不对,颇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道:“我原来不想带你进剑阁,就是怕你有危险。如今看来你在外面搬来搬去的,危险更大。不如你跟我进去吧,在后厨谋个差事。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放心。” 合欢摇摇头,表示拒绝。 --------------第九十八回蛊(3)完--------------- 第九十九回 半梦半醒(1) 这几日,裴青衣一直在半梦半醒中度过,或者说,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清醒了。 如今的她,已经知道自己多半还没有死,而是被什么人从水底掳走,绑在这里,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与她有何冤仇,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清醒时候的她。 而梦境中的她,总是在要伤害她的人的前面不停奔跑,躲避伤害。而那个要伤害她的人,一会儿是夜舟,一会儿是祁子瑾,一会儿是祁问天。。。她必须不停地奔跑,才能勉强与要伤害她的人保持一个不短不近的距离。 在奔跑的过程中,她先是遇到了祁子琰,祁子琰看着跑得狼狈不堪的她,不禁捧腹大笑,前仰后合;后来,她碰到了大师兄陆冲,她本想向大师兄那里跑去,可他身旁站着裴紫嫣,见状,裴青衣只好捂住自己的脸,没敢让大师兄发现她,跑到了另外一边;然后,裴青衣又遇到了祁子珏,梦境中,祁子珏不瞎也不瘸,向她温柔一笑,伸手示意裴青衣过来,裴青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飞奔而去,却发现在快要触碰到祁子珏的时候,他神色突变,面目可憎,竟然只是将她诱骗过来,然后再加害于她。 这时候,裴青衣实在跑不动了,她顺势一倒,顺着山坡往下滑落,山坡上的石块与杂草纷纷划破了她的脸和手,血淋淋的味道流入她的嘴角。最后,她跌落一条河里,凛冽的河水瞬间将她的意识唤醒,她拼命挣扎,本能求生,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入水底,无法喘息,吓得猛然间醒了过来。 醒来后,不一会儿,她就又会觉得脑子昏沉沉的,再次跌落噩梦之中。这种情况循环往复,永无停歇,使裴青衣的大脑炸裂般疼痛。每次再回到噩梦中,那些人的形象就远离她一点,每次再醒来时,她对那个噩梦遗忘的就更多一点。一切的回忆渐行渐远,就如同她过去这段悲惨的人生。可是,她悲惨的人生,到现在为止还远远没有走完。 恍恍惚惚之间,裴青衣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她的身后有一个人,一个神秘的人。 这个人不怎么爱出声音,却一直在这里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打算要对她做什么。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在干什么,但裴青衣下意识地感到害怕,因为自从她睁眼的那一刻起,撕裂般的疼痛就从她的四肢百骸中爆发出来,未曾间断,而她的四肢被牢牢绑住,无法动弹。这绝对是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这般想着,裴青衣忽然觉得头脑再次发沉,她知道那个人又过来了,就在她的身后,但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有盯着山洞里的石笋,再次昏睡过去。 ------------------第九十九回半梦半醒(1)完---------------- 第九十九回 半梦半醒(2) 圣山上,杨柳青经过了漫长的暗中观察,终于掌握了圣山弟子的作息规律以及山下八卦阵的出阵方法。这些日子,他都潜伏在暗处,默默观察。由于圣山很大,他足够小心谨慎,因此并没有被圣山弟子发现。 他渴了,或是偷偷去山涧取水,或是喝树叶上的水滴。他饿了,就去摘一些树叶草木充饥,或是去圣山堆放垃圾的角落里趁无人时偷点残渣。就这样,他居然坚持了几十天,瘦得不成人形。而支撑他坚持下来的,是对祁子瑾的不放心与挂念。 这一日,他听闻山上弟子议论,说队长周正要回来了。杨柳青心底有几分窃喜,认为这是他尝试逃跑的最佳时机。周正回来以后,发现玉璧失窃,一定会集合队内弟子训话,众人聚集在一处,山上的戒备一定会放松。到时候,他便可以偷偷溜下去,逃出这里。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切按照他的预想成了真。而在强烈的逃生愿望驱使下,杨柳青凭借较好的轻功与身手,成功地躲避过弟子的守卫,艰难地走出了八卦阵的束缚,走到了山脚下圣山界地以外的地方。 这时候的他,纵情地呼吸了几十天里第一口自由大胆的空气,觉得与大小姐祁子瑾的距离,又近了一步。此刻的他,又渴又饿又累,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往附近的村落,盗走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地向赶回中原长安,那个有她的长安。 就在这时,裴青衣又从噩梦中醒来。这一次,她睁开眼睛,居然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男子,那个一直在暗处的、给她绑在这里的,给她擦干眼泪的,不知道是敌是友的,要对她做什么的人。 眼前的男子,面如冠玉,眉目清俊,一头乌黑的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看上去辨不清年纪,却莫名有一种岁月沉淀的气质。裴青衣只觉纳闷,为何她自己容颜甚丑,可遇到的,却都是夜舟、祁子珏、与面前这个不知名的男子一般的神仙人物。 察觉到这女子在凝视自己,那男子抬头与裴青衣对视了一眼,刚一触及对方的目光,裴青衣就觉得一阵窒息,也说不上这是为什么,就是第一眼的感觉。 而对方,则根本没有丝毫感觉,他将目光投射在了裴青衣的脸庞上,仔细地观察起来。这一个举动,让自幼生得甚丑的裴青衣非常抗拒,下意识将脸侧了过去。可下一刻,却又被对方将脸硬生生地掰了过来。只见对方凝视了许久,居然是从额头看到下巴,又从左脸看到右脸,丝毫没有漏掉的地方。过了半晌后,才终于满意地勾起一丝微笑,自言自语道:“这次有九成了,看来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第九十九回半梦半醒(2)-------------------- 第九十九回 半梦半醒(3) 听着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感受着对方别过自己面庞的力度,裴青衣觉得此时的她,若是明智,便应该保持沉默,确定对方是何方人物后,再行言语。 只见那男子按了按裴青衣的左右脸颊,问道:“觉得疼吗?” 裴青衣也不解何意,鬼使神差地答道:“有一点,还好。” 那男子又按了按裴青衣的肩膀与颈骨,问道:“这里还疼吗?” 裴青衣的心紧张地跳着,乖觉地答道:“也还好。” 那男子点了点头,道:“恢复得还蛮快,你现在可以坐起来了。总躺着也不好,我扶你起来吧。” 说完这话,那男子就将裴青衣扶了起来,让她适应适应。 就这样,裴青衣在对方的搀扶下,忍着疼痛艰难地做起身来,她很想问问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突然哪里都痛,倒像个瓷娃娃一样了。可就在她转身看向那个男子,想要发问之时,她忽然看到了对面的一个铜镜,上面映射出了一个奇怪的景象,一个男子正在搀扶这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起来。 裴青衣下意识地看向对面,却发现这个山洞里除了他们两个,并没有其他人。她疑惑地再次看向铜镜,确定方向没错,而镜中的男子也就是自己身侧的男子。那岂不是说明,铜镜中那个容颜绝美的女子。。。就是她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裴青衣心里一阵苦笑,这恐怕还是个梦吧。她紧紧闭上眼睛,又猛然睁开,期待梦醒的那一刻。可是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铜镜中的那个女子,居然跟她做了一摸一样的动作,此刻正在学着裴青衣的样子,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呢。 裴青衣甩了甩头头,用手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感觉到一阵疼痛! 那就说明,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这一刻,裴青衣真的开始慌了,她疑惑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男子,仿佛在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子并没有回答,裴青衣便用双手捧住了自己这张梦寐以求的美丽的面庞,果然不出所料,铜镜中的女子再次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丝毫不差。 这一刻,裴青衣感到欣喜若狂,又惊恐万分。她想站起来,跑到铜镜前面去确认,却发现自己双腿缠满绷带,浑身无力,根本站不起来,反而倒地不起。身旁的男子将她扶起,抱到石床之上,说了句:“这么心急可不成,你的双腿已经断了,我给你重新接的,骨头还没有长到一起呢,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便是吃了我的补药,怎么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彻底恢复。” 闻言,裴青衣再也忍不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向那男子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你是谁啊,这是哪里?你都对我做什么了?” ------------第九十九回半梦半醒(3)完------------------- 第一百回 重生(1) 那男子一面打量着裴青衣,一面说道:“怎么,都忘了么?你本是渔村里的一个鱼家女,被村民们选中,要献给河神。就在你快被淹死的时候,遇到了下河寻找草药的我。便将你顺手救了下来。” 裴青衣听到这话,努力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来。她还依稀记得,当时的她在水下沉了一会儿,已经打算要运功浮出水面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拉了下去,然后便失去了意识。按照对方方才的说法,会不会是她被河底的水草缠住了,然后被他给救了下来。。。 不对啊,裴青衣转念一想,若果真如此,她的脸和身体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即便险些被淹死,即便在河底碰撞到了石头,也不至于让她莫名其妙地换了一张脸啊! 于是裴青衣追问道:“那我这张脸。。。还有这身体是。。。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男子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解释道:“你的脸撞倒了河底的沉石,给撞坏了,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做事情只做一半,要么就不管你,既然救了你,就救得再彻底一点。是以便将你的脸给雕琢了一番,你不用惊讶。怎么样,比你以前可好看多了吧。” 原来如此,裴青衣一颗戒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铜镜,还没有缓过神来,只痴痴地道:“岂止是好看多了,我竟然从一个那么难看的女子,摇身一变,成了现在这副美丽的模样。这该不是梦吧,天底下居然这样神奇的修容术?要知如此。。。”说到这里,裴青衣心中一动,若是当年能早早遇到这位奇人,为她修整面容,她何至于沦落至此,何至于累及全忠义堂的人命丧黄泉! 看着对方心事重重的样子,那男子接着道:“要知如此,你便怎样?怎么你一个渔家之女,还敢奢望这般倾城之姿?难道捕鱼的时候,用来沉鱼嘛?” 对方的这一句话,瞬间点醒了裴青衣。是啊,在对方眼里,她的身份只是一个渔家之女,万万不能再次暴露身份才好。 此番机缘巧合下,她居然跟换了个人一样,不如索性彻底改变身份,重新来过!这样一来,以后无论是报仇还是做什么,都方便了许多,她可以凭借新的身份和旧的记忆,去算计那些曾经伤害过忠义堂的仇人,占尽有利之势。 这场祭祀河神本是一场生死劫,如今看来,居然是她重新来过的一次契机,让她彻底告别过去,迎来重生。 想到这里,裴青衣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男子,她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对方能有如此高超的医术,一定来头不小,看来东方果真是个医学圣地。 于是,裴青衣原地向对方拜了三拜,小心翼翼地用最朴实的话语向对方致谢道:“多谢恩公,慈悲心肠,救了小女一命。恩公大恩大德,小女铭记于心,只等身体恢复以后,做牛做马报答您。” ----------------第一百回新的开始(1)完------------- 第一百回 重生(2) 听到这话,那男子不禁冷笑,直摇头:“做牛做马嘛、倒是大可不必。若是让你去做那些畜生,我又何苦费心把你弄成这副样子。” 裴青衣一愣,问道:“那恩公是要小女。。。” 那男子哼了一声,用手去挑起裴青衣的面庞,痴痴地道:“把你这张脸变成这样,自然是让你给我做红颜知己的。以后你要伴我左右,早晚侍奉,形影不离,直到我肯放你离去。” 听到这话,裴青衣心里一惊,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与对方保持一定距离,但她忘记了自己的腿根本动不了,挣扎也是徒劳无功。 是啊,裴青衣心中暗叹,原本她生得那副模样,根本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在某些方面自然是十分安全的。可如今,裴青衣再次看向铜镜,她竟莫名其妙拥有了这般容貌,而且还是倾城之容,也难怪对方会如此打算。 看来,这男子就她的目的,并不单纯啊! 裴青衣心底十分抗拒,她试探地看了看对方,四目相对之时,她脸色忽然一红,低着头支吾道:“呃,恩公。。。您一定是在说笑吧,毕竟我之前那副样子,您都看到了,又怎么会对我有兴趣呢?看恩公您。。。气质不凡,超凡脱俗,倒像是这山谷里的神仙,而我只是区区一个丑陋不堪的渔家女,实在。。。实在。。。” 没等裴青衣妄自菲薄完,那男子便收敛了笑容,露出了极为不耐烦的神色。接下来,那男子轻轻抬手在裴青衣的眉眼之间,又重重地落下在裴青衣的脸颊之上,就这样突如其来地赏了裴青衣一记响亮的巴掌。 裴青衣被打得又懵又疼,她下意识地捂住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面这个男子,眼中露出惊恐与愤意。 而对于这男子来说,这一巴掌效果真好,不仅瞬间打散了这渔家女心底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将她没完没了的废话彻底封住在了嘴巴里。 下一刻,那男子没有表情地看了一眼裴青衣,并将她那捂着脸的手给一指一指地强行掰开,仔细地检查起他的杰作来,并冷冷地训斥裴青衣道:“幸好没有伤到脸,否则,你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知道吗,你的话太多了,我的耐心有限。今后若是再敢在我面前喋喋不休,惹我心烦,可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记住了么,渔家女?” 在刚才被打的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裴青衣险些失去了理智,想要不自量力地与对方同归于尽。但她忽然清醒过来,对方既然能够将自己从河底救下,并改头换面,想必医术高超,自己无论是想要同归于尽,还是羞愤自尽,恐怕皆非易事。 是啊,这么久以来的各种遭遇以及漂泊流浪,已经让裴青衣从一个心气高傲的堂主之女,沦落成一个随遇而安、能屈能伸的下等丫鬟了。她知道为了自己能够活命,为了忠义堂能够洗冤,为了父亲等人能够大仇得报,她必须苟且偷生、一忍再忍,做到随机应变,曲意逢迎。 于是,裴青衣豪不矫情地点了点头,说了句:“是。” -----------------第一百回重生(2)完----------------- 第一百回 重生(3) 看着颇为顺从的裴青衣,那男子十分高兴,仿佛完全忘记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往裴青衣身边一靠,拉着她的手便心情大好地道:“不如给你取个名字吧,总不能一直渔家女,渔家女这样地叫你。” 裴青衣急忙点头同意,乖觉一笑。只是她不知道,如今她这一笑,可与往日不同,杀伤力极大。在这张绝美容颜的加持下,她此番也有了自己的有利武器。 这一笑,简直把那喜怒无常的男子给看呆了。只见他几乎沉沦在裴青衣的微笑中,无法自拔,不禁兴奋地道:“阿尘!是你吗,你回来啦,阿尘!” “阿尘?”裴青衣在心底默默地纳罕,嘴上却很快地答复道:“是,谢恩公赐名。” 却见那男子听到‘恩公’二字,瞬间回魂,颇为不悦,他反手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裴青衣的脸上,怒气冲冲地道:“再叫我恩公,我便杀了你!从此时此刻起,你不再是渔家女,而是阿尘,我的阿尘!阿尘,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名字吗?你为何不喊我的名字?你生我的气了么?” 听到这里,裴青衣忍着泪水和疼痛,再次见证了对方的喜怒无常。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壮着胆子,顺着他的话引道:“是,我是生你的气了。要让我原谅你,除非。。。” 没想到裴青衣随便接的一句话,便让对方入了戏,那男子眼里此刻竟然闪着泪花,急忙道:“除非什么?” 裴青衣的心砰砰直跳,道:“除非你对天发誓,以后不再让我生气!” 那男子连连点头,似乎将‘阿尘’奉若神明:“好好好,阿尘,只要你不生气,不再离开我,我就发誓,发毒誓!” 就这样,那男子终于在裴青衣的引导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宁雨楼指天为誓,以后再也不会让阿尘生气,否则便不得好死,人神共弃。” 听到对方的名字后,裴青衣愣了一下。宁雨楼,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听过一般,似乎是听过父亲提起过,此人到底是谁?眼下,裴青衣正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脸上却不动声色。 宁雨楼发完誓后,便死死地盯着裴青衣,或者说死死地盯着他的‘阿尘’。裴青衣见状,顺势流下两滴委屈的眼泪,表情也柔和了许多,佯作原谅之意。 宁雨楼于是大喜过望,一把将裴青衣用力地搂在怀里,仿佛在诉说着深沉的思念。被搂在怀里的裴青衣小心地迎合着对方,只盼他能够赶紧离去,让她有一点空间捋清思绪。 可对方哪里又肯轻易松开?那炽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席卷而来,牢牢地锁在裴青衣的身上,而他衣衫上浸染的草药味道,也肆意地弥漫缭绕在裴青衣那刚刚被修整好的五官之间,扰乱着伊人的神志。 就在这时,裴青衣忽然想到了什么,草药,东方。。。这一瞬间,她恍然大悟,是了,宁雨楼,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药王谷谷主,那个隐居深山、百治百效的东方神医,宁--雨--楼! ---------------第一百回重生(3)完---------------- 第一百零一回 药王谷(1) 难怪,这人能够将自己的脸改容成这个样子,裴青衣再次打量了一番她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清幽静谧的山洞,难道说,这里就是药王谷? 此刻,宁雨楼终于松开了裴青衣,面露不悦,对她说道:“不错,以后你就是新一任阿尘了,欢迎你来到我的药王谷。” 裴青衣闻言一惊,这里果真就是传说中的药王谷!等等,什么叫做新一任阿尘?阿尘难道不是一个名字吗?还是说,是药王谷内的一个职位? 正当裴青衣不解之际,目光忽然扫到了一张画像上,那张画像虽然显得十分陈旧,但上面那个女子却显得那样明艳动人,超尘脱俗。更令人吃惊的是,上面那女子的容貌,居然跟裴青衣如今的样子极为相似! 裴青衣自然疑惑,想问个究竟,但因对方喜怒无常,举止诡异,她又急忙把这份好奇埋在了心底,就当没有见到这幅画。 宁雨楼许是感到乏了,许是感到厌了,对裴青衣说道:“好了阿尘,你的身体正在恢复中,此刻也该躺下休息了。我去给你配药,一会儿再来看你。” 裴青衣乖觉地点点头。 宁雨楼刚走出去两步,又折了回来,阴着脸对裴青衣道:“你虽然是个渔家女,但看得出来是个聪明人。若是你不听我的话,后果你应该知道吧。” 裴青衣心道糟了,这人又要变脸了,于是急忙迎合他道:“我此刻也着实动不了啊,你。。。你不必担心。” 宁雨楼闻言,这才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裴青衣此刻终于喘了一口长气,眼角泛出眼泪来。要说她真是命硬,怎么死都死不了;却也真是福薄,怎么就来到了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遇到了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可怖人! 想到宁雨楼,裴青衣实在是疑惑不已,论理他应该是跟父亲裴尚武与祁问天年纪相仿的人啊,可看起来却如此年轻,根本不像快知天命的年纪,倒像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这是为何,难道是常年在这山谷中滋补养生,所以容颜永驻? 再者,这人乃堂堂一任谷主,医术高超,享誉江湖。多少人都想要来药王谷求医问药,续命疗伤?这些江湖中人与非江湖中人都慕名而来,或重金相赠,或托人相求,却都以无暇医治为由,被药王谷的谷主拒千里之外,失望而归。既然如此,这药王谷谷主本尊,为何又在自己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与精力,将自己改造成这副惊为天人的模样,难道只是因为缘分,为了好玩? 想到这里,裴青衣摇了摇头,她深知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宁雨楼绝对不会因为机缘而救下自己。看他方才那副举止模样,神志飘忽不定,脸色说变就变,喜怒更是反复无常,绝对不像是一个岐黄圣手所应有的脾气秉性与宗师气度。 这人该不会是假冒的吧!裴青衣心内一惊,是了,无论是从年龄上看,还是从人品性格上看,这人绝对不可能是药王谷的谷主,他配不上这气度与名声啊。但如果不是药王谷的谷主,天下间又有谁人能够将自己的这副面庞改造成这副模样,而全无破绽。。。裴青衣看着铜镜,再次陷入了深思与纠结。 -------------第一百零一回药王谷(1)完-------------- 第一百零一回 药王谷(2) 就这样,裴青衣的神志缓缓涣散,仿佛真相与她越来越远。眼看,裴青衣便要再次昏睡过去,忽然间,她用力地要紧嘴唇,将手重重的地砸向不能动的双腿上,那排山倒海袭来的疼痛感将她的昏睡感觉彻底冲散,使她难能可贵地保持住了清醒的意识。 而就在这时,一个人的脚步声传了进来,越走越近。但闻那人喘息沉重,却是有意蹑手蹑脚,并不像宁雨楼的样子。裴青衣急忙闭上双眼,装作熟睡,想要看看对方来者何人。 结果过了好半天,对方居然再也没有任何声音。裴青衣心想对方别再是走了吧,于是鼓起勇气忽然间睁开双眼,只见来人哪里是走了,不仅没走,反而是正在盯着裴青衣的脸仔细地看呢! 裴青衣这忽然一睁眼,给对方吓得一哆嗦,盘子中的汤药都撒了一地,而裴青衣也愣在那里,这位来人居然是个女子,而且,这女子脸上的容貌与自己现在的样子,即便不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也总可以说极为相似,令人难以置信。 裴青衣下意识脱口问道:“你。。。你。。。你是谁,怎么我们的脸,居然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那名将汤药弄洒了的女子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去找抹布收拾残局。她动作麻利,显得十分害怕的样子,匆匆收拾完便要离开。 裴青衣双腿无法动弹,拦她不住,但裴青衣看破了对方的恐惧,只好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吓唬对方道:“姑娘请等等,若是你就这么走了,我待会儿就去告诉宁雨楼,说你把药弄洒了。这药是给我喝的吧,若是宁雨楼知道你弄洒了,不知道该如何罚你?” 听到这话,那女子面色惨白,急忙走回来,对着裴青衣惊恐的摇着头。 裴青衣心软下来,但她若是心软,就问不出自己想要问的话了,于是道:“想要我替你保密也行,那你要告诉我,你是谁?我们的脸,为什么几乎一模一样?” 那女子冷笑一声,沙哑地开口道:“为何一模一样,因为我们都是阿尘啊!” 裴青衣一惊,什么?阿尘?阿尘难道不是什么职位,而是一张脸? 看着裴青衣不解的样子,那女子苦笑着道:“没错。我们都是阿尘,我是上一任,你是新一任。等你的腿彻底养好了,我也就可以。。。彻底地解脱了。” 裴青衣情急之下,伸手去抓对方的衣袖,问道:“姑娘,这个阿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的这张脸,也是宁雨楼给你打造的么?他果真是药王谷谷主吗,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那女子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只道:“呵呵,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不要着急,早晚有一天,你就什么都明白了。晚明白一点,你还能更晚绝望一点。反正我们都是被祭祀河神死过一次的人了,就权当自己能再多活一段日子呗。虽然这段日子,无比漫长,生不如死。。。” 裴青衣闻言彻底呆住了,原来这位姑娘也是被祭祀河神的可怜人!可药王谷改容换面这件事,又跟祭祀河神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祭祀河神的女子们,都被弄来了药王谷,改容换面,做起了宁雨楼的‘阿尘’? -----------第一百零一回药王谷(2)完--------------- 第一百零一回 药王谷(3) 听到这里,裴青衣更不能放对方离去了,她说道:“这位姑娘既然知道真相,也同为祭祀河神的可怜人,为何不肯将真相现在就告知与我,也许我们能够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听到这句话,那女子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虽然不大,但足以彰显对裴青衣这句话有多么可笑:“姑娘,你快好好歇歇吧,如今你的腿都动不了,还谈什么改变命运?你若是凡事都听他的话,还能给自己赚些不受罪的好日子。” 裴青衣仍不放弃,她握住了对方的手,坚定地道:“我是赵家村的,你是哪个村子的?难道你就不想逃出去,回家看一看吗?” 那女子显然有所动容,看向山洞之外的北方,却没有开口。 裴青衣趁胜追击,道:“是,我现在的确行动不便,你不信我也正常。但我有一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我。你过来给我送药,想必是宁雨楼的意思,但他应该不会故意让我们碰到面的,你是趁我昏睡之后才来的对吗?” 那女子点了点头。 裴青衣继续道:“而我装昏睡诱你现身,你没有想到,宁雨楼想必也没有想到。既然我们能够想到他所未考虑周全的地方,就有一丝可能,能够逃出去。不是吗?” 那女子又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看吧,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今日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不出几日就会悉数忘记。你信不信?” 裴青衣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那女子拍了拍裴青衣的肩膀,道:“这里可是药王谷啊,有都是手段让你唯命是从。我真的是为你好,有时候不知者无畏,反而没那么多烦恼。咱们都是可怜人,命不好,任由老天摆弄去吧!” 裴青衣眼看这女子就要离去,急得拼劲全力,想要拽住她。可裴青衣如今这个状态,拖着半副残躯,自然无法成功,反而将自己给跌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女子见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急忙回来将裴青衣拖拽到石床之上,埋怨道:“你可是疯了?自己求死还要让我也不得好死?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一生气,咱们连好死都不能!” 裴青衣闻言,听出了破绽,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反手夺下对方的珠钗,抵在自己的脖颈儿之上,道:“既然如此,姑娘,你若是不一五一十地将情况告诉我,我现在就直接死去好了。看那人如何罚你?” 那女子一时气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想着横竖都是死,不如就将实情告诉她,于是道:“好,既然你如此执拗,我便让你提前知道你即将要面对的命运好了。宁雨楼确实是这药王谷的谷主,医术高超,天生之才,无论多重的病症,他都有办法医好,不仅如此,他还驻颜有术,你也见过他了,以为他多大年纪?” 裴青衣故作不知,顺着对方问道:“三十左右?” 那女子意料之中地嘲笑了一番,道:“错了,他今年已经四十好几了,你没想到吧!纵然这般年纪,可他却。。。”说道这里,那女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悲伤过往,哽咽道:“却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你若是有半句话不对,或是忤逆了他的意思,他便雷霆万钧,倾泻而下,毫不留情。至于阿尘,我只知道是一个女子的小名,而这个女子,便是他此生的唯一挚爱。十几年前,这名女子死了,他自然是大受打击,性情也阴沉抑郁起来。” 裴青衣听得极为认真,道:“所以,他便把我们顺势抓来,像捏泥娃娃一样,将我们做成阿尘的模样,然后让我们伴他身侧?” --------------第一百零一回药王谷(3)完-------------- 第一百零一回 药王谷(4) 那女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反正我们也是被家人村民遗弃的人,若是他能对我们好,跟着他倒也无妨。可他偏偏。。。偏偏。。。反正,每一年都会有新的女子被选中祭祀,所以我们能陪在他身边的时间,也只有一年。他爱慕阿尘如此深沉,怎么会接受一屋子的阿尘呢,自然是只能有一个。而其他的阿尘,那些年老色衰的、改容换面得不成功的‘阿尘’们,他便不能容忍她们留在世间。” 裴青衣向后一瘫,道:“只有一年。。。,所以你方才说,说我是新一任阿尘,那你不是好好地。。。” 那女子轻叹一声,道:“你这不是还无法走路嘛,不是还不能侍候他嘛,他自然要留着我,等你恢复。等你恢复那日,便是我离世之时。” 听到这话,裴青衣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女子又道:“好了,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已经都告诉你了。你若是想提前致我于死地,自然可以将今日的事都告诉他,不过你恐怕也活不成了。黄泉路上我们做个伴,也不孤单。” 裴青衣转念道:“等一等,若果真是这样,如果你悄悄地将我杀了,他来不及抓人做一个新的阿尘,自然会留着你!你不是就又可以多活一年了么?” 那女子绝望一笑,道:“第一,他若发现我故意害你,自然要找我算账。世间妙龄女子那么多,随便再抓来一个便是,他的改容功夫越来越好,后面的姑娘肯定会更加贴近他心中阿尘的形象,所以即便多留我几日,又有何意趣?何况当他赐我死的时候,一想到我曾经故意加害他的新阿尘,一定会更让我痛苦加倍的,我苟且多日,不过是想求个好死,又为何要自毁前程?第二,我也不愿意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整日里担惊受怕,提心吊胆,无论多么努力地取悦于他,他都不为所动,心硬如铁,明知道早晚是死路一条,我也希望自己能早日解脱。” 裴青衣追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刚刚会受制于我?若你一心求死,我刚刚用自尽来威胁你,又如何会成功?” “我说了,”那女子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想功成身退,求个好死。你如今或许还无法懂得,他的手段,他药王谷谷主的手段到底有多厉害!” 裴青衣不解:“什么手段?他此刻又不在这里,我若拿这发钗自尽、或以头撞石,死个痛快,他又能如何再折磨我?” 那女子道:“他可是药王谷的谷主,起死回生。你的这些个方法太幼稚了,难道他不会把你救回来再行折磨嘛?我是过来人,自然不会骗你。给你看看我的手腕吧。” 说罢,那女子将衣袖挽起来,露出了那么一条十字伤疤,赫然凸立于她白嫩的手腕之上。“我曾经试过你说过的所有法子,糟了很大的罪。所以才来好心劝你,你。。。好自为之吧。对了,我之所以敢跟你说这些话,是因为,他过几日便会给你喝一碗汤药,也就是我刚刚端给你的那一碗汤药的加浓碗,此汤药一入口,前尘过往皆忘怀。” 裴青衣心底的震撼一波接一波,她这才明白为何自己这些天都是昏昏沉沉的,越来越想不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原来是被喂了一种使人遗忘的汤药。她猛然抬头,向对方问道:“那你怎么还记得?” 那女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才抬头道:“因为,在我之前的上一任‘阿尘’,曾经冒死将这一切都告诉给了我,所以我没有喝那个药,保留着记忆。但后来她在准备逃跑时,被他发现,她冒死保住了我,自己却受尽各种非人的折磨而死。所以我才如此矛盾,又想将这一切告诉你,又不敢将这一切告诉你。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心安了。若是老天垂怜,赏我一个好死,那就真是此生积福了。” 正当裴青衣被这真相惊呆之时,那女子又说了一句:“对了,我的上一任‘阿尘’,她也是你们村的人,本名好像叫做小渔。不早了,太阳要下山了,他也要来看你了。你看那夕阳那么美,我却要看不到了。如何抉择,是否要出卖我,赔上我们两条命,你自己决定吧。”说罢,那女子终于转头离开了裴青衣,留裴青衣一个人在一张冰冷的石床上,陷入绝望。 ------------第一百零一回药王谷(4)完-------------- 第一百零二回 翁小蝶(1) 八卦城里,正值隆冬,天地苍茫,洁白一片。 祁子琰穿着厚重的棉衣,独立于这苍茫的天地间,浑身被冻得几乎僵硬。 原来,他之所以在如此寒冷的季节,还坚持在外面受冻,未能进屋取暖,是因为他被他的‘师父’——翁白叟,困在了一个高阶的阵法里,任凭他苦思冥想好长时间,下巴都快冻掉了,却还是无法走出来。 而一旁的小屋内,光是暖炉就放置了四个。里面有一个头发胡子都早已花白的老头站在门口,只见他不住地抚摸着胡子,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到又焦急又满足。这人便是翁白叟。 他的旁边,却站着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容貌平平,却打扮得十分可爱。 除了翁白叟以外,这个小姑娘也在关切地看着祁子琰,她眉头紧蹙,跺着小脚,咬着嘴唇,时而埋怨地望着旁边的翁白叟,撅着小嘴。 眼看太阳要下山了,这个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对一旁的翁白叟抱怨道:“哎呀,爷爷,你就告诉他怎么破阵吧,现在是冬季,又不是夏天,外面那么冷,再这样下去,他一个中原人,身体会受不了的。” 翁白叟哈哈一笑,道:“哈哈哈,怎么了,我的宝贝孙女小蝶这是心疼了?” 翁小蝶闻言脸色微红,她掐着腰,向她的爷爷翁白叟哼了一声,赌气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远处的祁子琰好像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那颀长的身影晃了两下,然后向后倒在雪地上。 此时的翁小蝶再也忍不住了,急忙不顾刺骨的寒风,向祁子琰跑去。可她跑来跑去,却总是跟祁子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无法近身。原来,就连翁小蝶也无法破阵。 眼见如此,翁白叟只好出马。他的身形虽然有些发福,但身手颇为敏捷,几步便抢到了祁子琰的身边,伸手去拉他起来。 没想到,祁子琰竟然是装晕,顺势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并拔剑出鞘,抵在翁白叟的脖颈儿上。 翁白叟有些吃惊,急忙问道:“祁子琰,你这是做什么?” 与此同时,翁小蝶也惊声尖叫,道:“祁公子,你要做什么?” 却见祁子琰嘴角一弯,抬头一笑,随即施展轻功,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道符号。待翁白叟反应过来以前,便将翁白叟困在了一个新的阵法里。 见状,翁白叟居然不怒反笑,原来对方早就已经能够解开自己设下的阵法,反而在思考如何困住自己。真是棋逢对手,高山流水遇知音啊,翁白叟可谓是越来越喜欢这个不承认自己的这个徒弟了。 一旁的翁小蝶看到祁子琰原来只是在与爷爷切磋阵法,也终于放下心来。 而祁子琰则意气风发地拄着佩剑,对翁白叟道:“你这白胡子老头,困了我这么久,如今也让你尝尝这大冷天被困在外面的滋味!” 翁白叟则哼了一声,对这阵法显得不屑一顾,却又不自禁地皱起眉来。 ----------第一百零二回翁小蝶(1)完---------- 第一百零二回 翁小蝶(2) 祁子琰自然知道自己想出来的这个阵法有多难破,况且又看到翁白叟皱眉的表情,又佐证了他的想法,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补充道:“对了,若是你这身子骨实在受不了,就赶紧乖乖认个输,我好给你解开,放你出来,不过你啊,既然连我的阵都破不了,以后就少妄想当我师父了。”说罢,便挑衅地看着翁白叟。 翁白叟却恍若未闻,只专注于这个阵法。 见状,祁子琰知道这醉心于八卦阵的老头没有半日是不会回魂了,便想着进屋取取暖,喝杯热茶。见翁小蝶愣在那里,祁子琰知道方才她在为自己着急,是个好女孩儿,于是便顺势拽住翁小蝶的胳膊,拉她进了屋子里。 然而,祁子琰却并未发现,此时翁小蝶的小脸儿已经红成了暖炉里的团团火焰。 进屋后,祁子琰递给翁小蝶一杯茶,然后拉出木椅,放在门口,用一样的神情看着被自己困在阵里的翁白叟。 身后的翁小蝶难得与祁子琰独处,感到十分拘谨,不知道该用什么话题打破沉默。想了好久,才突兀地说了一句:“祁公子,你真是很有天赋啊,来到八卦城才这么短的时间,不仅破阵那么快,还能困住我爷爷。” 听着这奶声奶气、充满敬佩的声音,祁子琰难免心生骄傲,他从小本来就是被夸大的,听到这番话自然十分受用,开心地说道:“这个八卦阵呢,它其实是有窍门的,只要你明白了其中机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变幻,也没那么难。不过我给你爷爷设的这个呢,倒是有些棘手,利用了雪地的映像。就看你爷爷天赋如何了。” 小蝶闻言,睁大了眼睛,一脸崇拜地道:“哇,好厉害啊!如今祁公子你学会了八卦阵,又舞得一手好剑,岂不是要在武林上战无不胜,再无敌手了?” 祁子琰则目不转睛地看着雪地里苦思冥想的翁白叟,摆了摆手,难得地谦虚起来:“武林上高手如云,各家功夫深不可测,我这点能耐也不算什么。你大概是还没有出过八卦城吧,以后多见识见识就知道了。” 小蝶听得眼睛都亮了,继续道:“原来武林高手那么多啊,那祁公子,你觉得最厉害的人是谁?” 祁子琰想了想,道:“自然是我爹咯。他的问天九剑,无人能敌,是武林中人公认的。除非还有深藏不露的人没跟他比过武,否则我爹就是天下第一。”说到这里,祁子琰却忽然叹了口气,不知道他是太久没有回去而心生思念,还是想起自己与酒儿那段被祁问天棒打鸳鸯、阴阳两隔的经历。 见祁子琰叹气,翁小蝶有些着急,忙问道:“既然如此,祁公子为何叹气?” 祁子琰自然不想说起他与酒儿那段过往,只好往自己身上说:“还不是我不争气嘛,没有继承到我爹剑法的一半,如今又被你爷爷困在这里,被他老人家逼着学阵法,做他徒弟,唉,混沌终日,寂寂无名。” 没有想到,翁小蝶闻言居然猛然站了起来,道:“我。。。我放你出去。” -----------第一百零二回翁小蝶(2)完------------- 第一百零二回 翁小蝶(3) 听到这句话,祁子琰一愣,转过头来,第一次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样貌平凡的小女孩,心中莫名一暖。“你放我出去?” 翁小蝶坚定地点点头,道:“原来你在这里这么不开心,我待会儿去求爷爷,让他放你回去。不对啊,爷爷如今被你困住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我。。。我这就去给你准备行李。” 翁小蝶还真是个急性子,说到这里便要出门,却一把被祁子琰给拉住了。 论起来,祁子琰要比翁小蝶年长好几岁,并曾经经历过许多女子,如何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只是高傲的他,从来都没有注意到翁小蝶这个平凡的存在,最多也是把她当成一个无害的小妹妹。如今见她这般为自己考虑,又毫无心机,内心居然生出几丝怜悯。 祁子琰拉住翁小蝶,决定如实以告:“你这个小孩子啊,不懂大人的心。我说想走,可只是说说。若是存心离去,你爷爷早就困不住我了。” “真的?”翁小蝶双眼在发光,问道:“那祁公子为什么不愿离去?” 祁子琰看到对方这眼神暗道糟糕,别再是误会了自己是为了她而留下的,于是决定翻开旧伤疤,告诉翁小蝶一个残酷的真相:“因为我不愿回到中原,更不愿意回问天剑阁。你知道么,我唯一心爱的女子,被我爹爹派人杀害了,仅仅是因为她出身不好,我爹娘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祁子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观察着翁小蝶的反应,希望她能够尽快对自己死心。 翁小蝶则是咬了咬嘴唇,悲喜莫辨,只见她缓缓地蹲了下来,仰望着祁子琰悲伤的脸,目光清澈得如同天池的池水。半晌后,翁小蝶突然用小手拍了拍祁子琰的肩,道:“祁公子,原来你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一定很难过很伤心,我嘴巴笨,不知道该怎样开解你,但如果你需要倾诉的话,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这一番至诚话语,反倒弄得祁子琰不会了,这并非他卖惨的本意。他心里叹了口气,这小丫头怎么如此愚钝,听不懂话呢!论年纪、论长相,翁小蝶都不是他能够喜欢的人。能让他动心的,必定是酒儿那样的风情,或是合欢那般的容貌。若是他能够学会委屈自己,当初就会硬着头皮把那裴青衣给娶过门了。 祁子琰心中有些烦闷,可他实在不想伤害一个这么单纯的姑娘,于是狠心道:“你放心,故人既已去,我再伤怀也于事无补。我已经学会向前看了。” “真的?!”翁小蝶也开心起来,脸上尽是喜悦。 祁子琰则残忍地说道:“真的!如今的我,已经又喜欢上了前些日子那位来到八卦城的合欢姑娘。她容貌娇美,说话有趣,让我怀念至今。小蝶,你也记得她吧?” --------------第一百零二回翁小蝶(3)完------------- 第一百零二回 翁小蝶(4) 听到这里,翁小蝶终于露出了失落的神情,却也仅仅是一刹那。一刹那后,翁小蝶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道:“记得,我记得。合欢姐姐真是极好的,祁公子眼光真好,恭喜祁公子了。” 祁子琰看着神情暗淡却强作欢颜的翁小蝶,感慨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就在这时,翁白叟已经解开了阵法,在雪地中仰天大笑起来,随即来到小屋里,夸赞道:“子琰啊子琰,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人都说青出于蓝,教学相长,为师多少年没有这么高兴了!你看你,趁着为师被困,这不是还没离开八卦城嘛?还说自己不是为师的好徒儿?” 祁子琰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此时,有八卦城的弟子前来请翁白叟去见周邪,说有要事相商。 翁白叟于是带着爱徒祁子琰即刻赶至,只见八卦城的长老都在那里。原来,八卦城刚刚收到了问天剑阁发出的英雄大会请柬,要于五月八日召开英雄大会。 而召开英雄大会,自然需要各方势力派人参加。可眼下城主周邪被他自己困于日曜阵法中,无法脱身。那么,八卦城该派谁参加呢? 翁白叟虽然暂代八卦城城主一职,但他醉心研究阵法,无心武林琐事。而其他弟子及长老都已很久不涉足江湖,连外出都很少,自然无法承担重任。一时陷入僵局。 没想到这时,祁子琰忽然说了句:“既然派不出人,那我去吧。” 周邪没有说话,而其他人闻言则是纷纷表示反对,认为祁子琰肯定会借机会逃走。 翁白叟想了想,点了点头,向其他人坦白,他自己如今在八卦阵上的造诣,其实已经不如祁子琰了,祁子琰若想逃走,早就走了,想必是对八卦城已经有了些感情了。既然他说去,就让他去吧。 祁子琰闻言,不禁万分感动,没想到愿意相信他的,居然是这个逼着自己当徒弟的白胡子老头。此时的他,终于在众人面前跪了下来,喊了声:师父! -------------第一百零二回翁小蝶(4)完------------- 第一百零三回 聚首长安(1) 这一日,裴青衣趁着宁雨楼离去的时候,下了决心,尝试着自己走下床。虽然双腿还是有些不适应,但是已经能够在双手助力支撑的情况下,勉强起身了。 如今,裴青衣已经摸透了宁雨楼的规律,那就是每天这个时候,宁雨楼都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所以,裴青衣壮起了胆子,拖着沉重的躯体,顽强地站了起来,并拼尽全力,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与她日夜相伴了两个月之久的山洞。因为,她刚刚有了一个重大决定。 在山洞里待了那么久,这是裴青衣再一次见到太阳。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挡住阳光,被晃的有些睁不开眼睛。就连她的浑身肌肤,也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刺痛。她顺势低头看了看她的胳膊,居然变得白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宁雨楼用了什么方法让她变白,还是因为在山洞里呆久了,肌肤自行变白。 裴青衣自嘲地笑了笑,在她的身上,改变的又岂止是这一身肌肤?她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影子,恍然间,觉得身高也变得更长了!是了,难怪她的双腿如此地不听使唤,躺了这么许久都使不上劲儿,原来,宁雨楼竟然将她的腿骨打碎,然后又重新接了一块,只为了达到他心中阿尘的样子。 裴青衣紧闭双眼,以逼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她并没有受到命运的眷顾,而是一次次跌落更加恐怖、更加漆黑的深渊。 此时的裴青衣终于悲极反笑,不可遏制地笑个不停,浑身发抖,终于瘫倒在地。 她从来都不是个乐观的人,本来报仇成功的机会就那般渺茫,似乎报仇只是她为了说服自己不敢死去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可如今她这副鬼样子,连站都站不稳,之前从祁子珏那里学来的一点皮毛功夫也已经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复仇更加无望。何况,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让人觉得好死都是一种恩赐的鬼医圣手,所以,她还活着做什么! 也是这些天无法言状的遭遇,让裴青衣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她要凭借自己的力气,结束掉自己这个早就不该继续存在的生命。想到这里,她居然幸福地笑了出来,然后在这种强大力量的驱使下,用双手一点一点向山崖那边蹭去。山崖边的凛冽朔风,倒像是向她招手的使者,催她快些来。 就在这时,那天那个女子又出现了,见此情此景,不由分说便挡在了裴青衣的前面,就是不肯让她就这样一了百了、彻底解脱。 裴青衣苦笑着道:“你快让开,莫要拦我,这次是我自己要寻死的,一切与你无关。” 那女子蹲下身来,道:“真是好笑。那日你问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我说了告诉你的话,只会让你绝望得更快。你却不信,非要听,还说什么要自救?如今这才几日,你就撑不住了,要寻死?” --------------第一百零三回聚首长安(1)完----------------- 第一百零三回 聚首长安(2) 裴青衣咬了咬牙,道:“是,你是过来人,是我太天真了。这些天,我但凡言语有不合他意的地方,就会被他毒打一回,还总是用不损伤肌肤与容貌,却让人承受钻心之痛的方式。你看我的双手十指,已经被扎得如同筛康。” 那女子点点头,一点也不惊讶,道:“我自然知道,因为这样的日子,我已经熬了一年了。” 裴青衣笑着看了看这女子,去拉她的手,道:“反正你也快死了,要不我们一起上路吧,一起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纵然他医术了得,恐怕也回天乏术吧。死了就没感觉了,我们就解脱了。怎么样,好不好?” 那女子摇摇头,道:“不好。你知道吗,我原本也跟你的想法一样,只求解脱。可是上次遇到你之后,我就改变了想法。” 裴青衣疑惑不已:“遇到我?” 那女子点点头,道:“是,遇到你。看到你的样子,我就想起一年前的我。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这样屈服死去,后面还会有很多无辜的姑娘会被他抓走,遭受我们所遭受的痛苦与折磨。” 闻言,裴青衣的心犹如雷击,却又无力道:“可我们能做什么?他只拿我们当玩物,当人偶,我们的武功与能力,与他相比只能是霄壤之别。” 那女子犹豫片刻,道:“事在人为,这是你上次告诉我的。眼下我的命数已尽,怕是来不及了。我多希望你能够再隐忍些,再坚强些,与他周旋下去,或许有转机与机遇也未可知。就算跟我一样一年后死去,也总比你如今跳下悬崖更值得些。” 裴青衣想了很久,终于肯抬头看着这个女子,道:“你与他相处这么久,可发现他有什么弱点,我可有机会与他同归于尽?” 那女子想了想,凑到裴青衣耳边,说了一席话,而只是这么一席话,却让裴青衣瞬间面红耳赤,震惊不已。 就这样,裴青衣在那女子的搀扶下,又回到了那张石床上,在那女子临走时,裴青衣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回头道:“眼看我的身体一日日恢复,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见到你。这位姑娘,我能否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那女子顿了顿,仿佛太久没人问她的名字,她已经不适应被问到这个问题了。她叹了口气,道:“这世上怕是早已没有牵挂我的人了,名字什么的也不重要了。你若是肯记着我,我九泉之下,也就不算孤魂了。天色不早了,他也快回来了,我与你,就此别过吧。” 说罢,这个无名的女子便轻轻转身,消失在山洞外的拐角处。 --------------第一百零三回聚首长安(2)完------------------ 第一百零三回 聚首长安(3) 长安城内,合欢已经变着法子连续戏弄了夜舟一个月之久,而夜舟知道是合欢捣乱,也甘之如饴,从未有过像之前一样的奋力反抗。却不知合欢却对此感到索然无味,毫无意趣。终于决定在武林大会召开之际,暂时离开夜舟,混入了问天剑阁,当起了后厨丫鬟,与她的老头汇合,助力季康顺利拿到那块问天剑阁的玉璧。而在她心底,究竟有没有一点想要为夜舟解毒而拿到玉璧的想法,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眼看五月八日迫近,其他各路英雄好汉也纷纷来到长安,入住下来,一场难得的武林盛会,即将拉开帷幕。上一次这么多武林中人齐聚一趟,怕还是在裴青衣的比武招亲大会上。 而与上次唯一不同的,怕还要属药王谷谷主宁雨楼的大驾光临。据江湖传闻,自从继任药王谷谷主以来,宁雨楼从来都曾踏出药王谷半步,十多年皆是如此。而如今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而大驾光临,实在让江湖中人百思不得其解,因此慕名而来的人就更多了。 此时,裴青衣已经能够行走了,宁雨楼不愧是药王谷谷主,只在短短的三个月内,就让裴青衣彻头彻尾地换了一个人,甚至包括她的嗓音。即便是裴尚武起死回生,再见到如今的阿尘,也断然不会将她认成是自己的女儿裴青衣。 这一次,宁雨楼决定带着他的新阿尘一道前往中原参加武林大会。至于为何一反常态,如此高调行事,宁雨楼自然有他的打算。 而圣山这边,周正已经知道自己的死对头兄弟周邪被困于日曜阵法,这世间再无能够困住他的人,所以决定亲自前往中原,参加武林大会。 之前,他曾经中途跟着祁子瑾和夜舟从八卦城回到问天剑阁,想要探明自己圣山上的那块玉璧的下落。谁知道都快靠岸了,夜舟等人才发现玉璧被调包,下落成谜。于是他也只好半信半疑地灰溜溜地回到圣山,封闭消息。于五月初,率领几名弟子来参加武林大会。 相比于这些江湖草莽的随遇而安,乌西药堂的乌遗风乌大财主则是令人别开生面,叹为观止。原来,收到邀请的他也决定前来赴会,但那盛大排场怎能或缺?人家都是带几个弟子,匆匆赶来。而他,则是带着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极尽奢华地悠然前来,挥金如土,俨然富可敌国的模样。 这场武林英雄大会的主角,除了问天剑阁的祁问天,自然要属酒神帮的女帮主了。在一堆男帮众的簇拥下,颜如玉也准时赴约,准备发难。 这一切都在祁问天的预料之内,而在他预料之外的事情却也不少。 -------------第一百零三回聚首长安(3)完--------------- 第一百零三回 聚首长安(4) 首先,暖香坞的主人小珠玉居然不请自来,引人侧目。她虽然有了些年纪,却还是少女般的模样,却更具味道。引得一众男子的注视。此外,她还带来了四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其中就有曾经对夜舟颇为倾心的南疆姑娘丁香。 其次,便是夜舟这小子,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胆敢代表豫州夜家不请自来,参加英雄大会。他曾经暗中灭掉忠义堂满门这件事多少会走漏风声,如今居然堂而皇之地想要摇身一变,跻身名门正派,简直妄想! 而让祁问天最没有想到的是,他那流落在外、消失已久的长子——祁子琰,居然代表八卦城前来参加英雄大会,这个消息真让祁问天又惊又喜又气,真是目瞪口呆,无话可说。 祁子瑾听说夜舟前来,大喜过望,不顾之前绝情的话语,还是跑出来与他相见。见其他宾客对夜舟纷纷侧目,议论不休,祁子瑾忍不住便出言相护,维护夜舟。 夜舟则显得有些不自在,没有言语。而这一举动,自然将祁子瑾的老爹祁问天气得不行,于是下令,将祁子瑾彻底禁足,不许见客。 随着武林各方势力都已入住问天剑阁,宁雨楼也带着阿尘姗姗来迟,压轴登场。当阿尘首次以全新面目遇见夜舟时,她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也知道对方绝对认不出自己,但那心里仍然无法平静,心跳剧烈,手心里也几乎攥出血来。 而一旁的宁雨楼敏锐地捕捉到了身侧之人的反应,不免有些疑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夜舟一眼,眼里生出一丝杀气。 -------------第一百零三回聚首长安(4)完--------------- 第一百零四回 旧日怨偶(1) 大部分宾客都在乌姜夫人的安排下,住进了问天剑阁的客房里,比如药王谷的谷主宁雨楼、圣山守卫队的周正、八卦城的祁子琰与夜家的夜舟等,但是也有一些武林门派,他们与祁问天关系并不是十分熟悉,因而选择住在问天剑阁以外的客栈里,比如酒神帮的新帮主颜如玉以及暖香坞的主人小珠玉。 乌姜夫人一一安排完客人后,却显得忧心忡忡,思绪不宁。这眼看五月八号马上就到了,英雄大会召开在即,可眼下祁问天。。。还在闭关中。真不知道,他闭了这么久的关,剑法进益得究竟如何。若酒神帮执意发难,到底抵挡得住还是抵挡不住。 问天剑阁的书房里,祁问天已经闭关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在此期间,他摒弃杂念,全神贯注地研究着他的招牌剑法——问天九剑。 虽然已经有了初步想法,但该如何在现有的基础上再做出突破呢?祁问天陷入冥思苦想,反复地将问天九剑中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在脑海里来回重现。 他绞尽脑汁地想要将那一层凌驾于问天九剑之上的另一层境界与现有的问天九剑相结合,可这却并不容易。 他觉得脑袋发胀,思维停滞,一切毫无进展,令人丧气。可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窗外的云卷云舒忽然给了他无限灵感。近处那一团,仿佛是正在拔剑出招的攻击者,而另外一团,则像是反手制敌的防御者。他不知道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导致眼前出现幻觉,还是老天垂爱,给予明示。 他按着云彩的瞬息万变,居然想出了一种将更高境界与现有剑法融会贯通的一套新招式。祁问天当即运功,一一施展出来,果然出人意表,威力极大。纵然他只用一层内力,剑锋所过之处,房梁尽断。 只见祁问天喜极大笑,仰天致谢。这时候,已经是武林大会的前一天了。 他如今剑法既成,武林中更无敌手,自然对这场武林大会稳操胜券,更有把握。于是,他胸有成竹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呼吸着这恢复自由后的新鲜空气。听着另一边人声鼎沸的客房区,露出了即将征服武林的笑容。 这时,一直在照顾祁子珏的那位婆婆忽然出现在刚刚出关的祁问天的面前,让祁问天大吃一惊。 “你?你。。。你不在小筑,你怎么来了?”祁问天脱口问道。 下一刻,还未等婆婆开口,祁问天神色忽变,又问道:“是不是珏儿他。。。他怎么了?又发病了?” 那婆婆闻言笑了两声,开口道:“难得老爷还记得二公子。就是不知道老爷还记不记得二公子的娘亲。” -------------第一百零四回旧日怨偶(1)完--------------- 第一百零四回 旧日怨偶(2) 听到这话,方才还雄心壮志的祁问天,忽然愣在原地。他不知道对方话里是什么意思,为何忽然提到那个人?! 这古怪的婆婆,是在埋怨他自己忘记了故人呢,还是她。。。她知道那个人的下落! 此刻,听到书房里发出惊天响动的乌姜夫人,急忙率弟子赶来,眼看一行人就要抵达,那婆婆只好长话短说:“今晚子时,在当年你们二人初始的地方,有故人要见你。”说罢,便急匆匆地从另一个方向离去,像是在极力避免与乌姜夫人碰面。空留下失了魂魄的祁问天愣在原地,又惊又喜。 乌姜夫人眼睛很尖,远远地便眼看到了祁子珏身边服侍左右的那个婆婆,不知为何来到了这里,像是与祁问天在说着什么。 于是见到提问天之后,也不问他剑法进展得如何,而是首先问起那个婆婆来,问她过来是做什么?都说了些什么。 此时的祁问天神思尚未完全恢复,但听此问,略显心虚地道:“哦,这婆婆过来还能有什么事儿啊,还不是说珏儿身体又有些不好了,让我有时间去看看。倒是你,我闭关这段时间,你难道不知道他身体抱恙吗?怎么不让医生过去看看?”祁问天到底是祁问天,说着说着便倒打一耙起来。 乌姜夫人想了想,好像也没这事儿啊,还是底下的人知道她讨厌祁子珏,听到这事儿后没敢跟她禀明?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她的失职。乌姜夫人不再言语,只是恶狠狠地望着那婆婆离去的方向,赌狠地道:“看来是我疏于管教了,底下的人竟然没同我说起过。等有机会了,看我不严惩此人!” 祁问天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问乌姜夫人道:“这两天你也辛苦了,宾客可都来了么?” 乌姜夫人听到这话,顿觉暖心,言语也柔和起来:“都来了,也安置妥当了。” 祁问天点点头,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道:“药王谷的谷主宁雨楼可也来了?” 乌姜夫人点头,道:“来了。” 祁问天面露喜色,道:“太好了,这位医仙居然肯赏脸过来,给他安排最好的客房,饮食一定要由他的喜好准备!借此机会,无论如何,要让他给珏儿好好看看,这抽搐的老毛病兴许能够康复。” 闻言,乌姜夫人一脸气氛,不顾身旁的弟子侧目,怒道:“你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想着祁子珏。那我们的琰儿呢,都出走那么久了,你就不担心嘛?” 听到乌姜夫人提起祁子琰,祁问天顿感头疼,他如何不担心祁子琰,不仅担心,而且生气。这个逆子,居然因为一个暖香坞的酒香姑娘而负气离家出走,再也不肯回来!真是。。。真是。。。唉! 乌姜夫人见状,再次开口道:“你也不用担心了,他如今倒是回来了。” 祁问天拉住乌姜夫人的手,惊讶道:“你说什么,琰儿。。。琰儿他回来了?真的么?在哪里?” -----------第一百零四回旧日怨偶(2)完------------- 第一百零四回 旧日怨偶(3) 乌姜夫人没好意思说他们的儿子如今正代表着八卦城来参加此次武林大会,还执拗地住在客房里,只好道:“回来了,歇下了,明天你就见到了。” 祁问天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笑容,他这一闭关,儿子回来了,神医盼来了,就连那个人。。。竟然也有了音讯。真是。。。 想到这里,祁问天向乌姜夫人道:“对了,这次琰儿是自己回来的,还是带着那酒香姑娘一起回来的?若是他仍然执意要娶那个酒香姑娘,就依了他吧。他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实在不行,辛苦辛苦我们,给那酒香姑娘编一个好点儿的身世。” 听到这里,乌姜夫人感慨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这些事儿,明日再说吧。你这些日子身体如何,剑法如何?” 说起剑法,祁问天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他什么也没说,只用手比划了一个“十”字。 一转眼,就到了晚上。祁问天与乌姜夫人虽然感情变淡,却也到底是小别胜新婚,不免缠绵一番。睡了一会儿后,祁问天不知怎的忽然惊醒,想起了那位婆婆的话,急忙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沉睡过去的乌姜夫人,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并罕见地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一溜烟地运功来到骊山脚下的暖香池。 果然,一个容貌姣好、气质不凡的女子正在那里等他。此人不是别人,便是暖香坞的主人——小珠玉,也是祁子珏的生母、祁问天的情人。 祁问天真可谓是大喜过望,道:“玉儿,真的是你?我没看错吧,你还是这样美丽!” 只见小珠玉眼带泪珠,满脸愠怒:“你还记得我?” 祁问天道:“这是什么话,玉儿,我每天都在想你啊!这么多年,你究竟去哪儿了?” 小珠玉委屈地道:“原来这么多年,你果真没有来寻我?” 祁问天被问得一愣,道:“当时你走得如此决绝,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以为你不愿我再。。。” “哼!”小珠玉哼冷一声,眼里尽是恨意:“别说了,少掩饰你的薄情寡义了。我真是傻,居然还对你有一丝希望,其实早在当初,你就已经在我们两个之间做了选择。” 祁问天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说了,你们两个我都要,可是。。。” 小珠玉想起当年旧事,仍感愤怒:“可是什么?那姓乌的贱人,她当初可是蓄意下毒,要害死我和腹中的孩儿,你难道不应该替我杀了她吗?” 祁问天皱眉,刚见面的喜悦,被这些旧事重提弄得消失殆尽,他转过身去,道:“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现在再提又有什么意思?她固然是太极端,但错之根本却是在我。” -------------第一百零四回旧日怨偶(3)完-------------- 第一百零四回 旧日怨偶(4) 小珠玉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祁问天仍然要维护乌姜夫人,那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去报仇了,想到她此次露面要办的事情,小珠玉忍着恨意,继续对祁问天道:“对了,这次武林大会我也想参加,所以才约你至此,要你给我一份邀请函。” 祁问天不解,急忙问道:“什么?你也要来,这是为何?” 小珠玉苦笑了一句:“怎么,不仅不帮我报仇,杀了你的枕边人,如今这么一点小忙,你居然也不肯?” 祁问天脸色一变,道:“胡说,能够帮你,我自然乐意至极。可是你来这武林大会做什么,这里面全是江湖人物,关心错综杂乱,深不可测,各怀心思。你。。。你若来了。。。” 小珠玉恨恨地看着祁问天,将他的话接下去:“你是怕我去了,见到你的乌姜夫人,我们再起冲突,给你丢人吧!” 祁问天沉吟一下,道:“这次武林大会,主要目的是向酒神帮洗清我问天剑阁的清白,同时以忠义堂被灭门惨案为缘由,商议该如何保证武林各门派的安危。你执意要参加,到底是为了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啊!” 小珠玉道:“你帮我?你怎么帮我?我要复仇你能帮我么,我要治好珏儿的病,怎么你能帮我吗?” 祁问天心里咯噔一下,自觉羞愧难当,道:“治好珏儿的病,自然也是我心之愿望。若这就是你的目的,那你就等一等,也不必参加什么武林大会。我自由打算。” 小珠玉半信半疑,道:“你有什么打算?可这能治好?” 祁问天指着剑阁客房的方向,安慰道:“玉儿,那山上如今就住着药王谷的谷主,是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机会难得,我一定想办法请他给珏儿看一看,尽力治好他,你说好吗?” 听到这里,小珠玉摇摇头,道:“我听说那人脾性古怪,虽为药王谷的谷主,平日里却不爱给人看病,与前任谷主莫回春的仁心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我不信他会听从你的,却给珏儿看病。” 祁问天道:“非也,几年前,珏儿有一次发病发得厉害,众医都束手无策。绝望之下,我连夜派人快马加鞭去药王谷请他下山,自己则同时带着祁子珏向东方药王谷赶路而去,最后虽然没能请动他出山,但他好歹差人带给了我一瓶药丸。没想到,我只给珏儿喂了一粒,珏儿的病情就有了好转,缓解了不少。所以他的医术毋庸置疑,只看他愿不愿意医治罢了。他此次来待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若是他喜欢这一口,我就去暖香坞点几个姑娘来给他算了。” 听对方提起暖香坞,小珠玉气不打一出来。冷笑好几声,厉声道:“哟,要点暖香坞的姑娘?那何必舍近求远,你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 ------------第一百零四回旧日怨偶(4)完----------------- 第一百零四回 旧日怨偶(5) 祁问天一愣,道:“那里的姑娘,你认识?” 小珠玉道:“岂止是认识?整个暖香坞,都是我开的!你居然真的不知道?” 祁问天仿佛十分生气,道:“你开的?你开的!你。。。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怎么如此堕落?” 小珠玉不服气地反问道:“我如此堕落,当初是谁对我始乱终弃,骗我会娶我进门?是谁劝我安于做小,结果却被正妻下毒暗害,险些一尸两命?我不沦落于风尘,又有何技能在这长安谋生?” 祁问天默不作声,他的确太对不起他的玉儿了,他双手放在小珠玉的肩头,道:“过去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长安,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在那种地方谋生,都是我不好。玉儿,对不起。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治好我们的珏儿,他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 听到这句终于像点样的话,小珠玉不禁泪流满面,十几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是铁石心肠,不会被他所动摇,却没想到那人的一句软语,就让她彻底再次沦陷。这一刻,委屈与思念,痛恨与深爱都夹杂在一起,让小珠玉再次落入到祁问天的臂弯之中,伴着着寂静空旷的青山,让过去流逝在这漆黑的夜色中。 没想到就在这时,乌姜夫人居然从后面走了出来,见到眼前的情景,气得无以复加、浑身发抖。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再加上小珠玉早有杀了乌姜夫人给孩子报仇的志向,此时二人一碰面,便都默契非常地准备动手打起来。 而令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乌打财主遗风居然也准时赶来凑热闹,一旁的祁问天此刻正有气儿没处撒呢,见乌大财主来了,急忙质问他为要将药材价格提得那么贵。那是给他侄子祁子珏吊命的救命药材。乌遗风却认为说那个人根本不是他的侄子。何况就算是祁子琰,他也该收多少收多少。就这样,四个人开始各吵各的,各打各的,乱成一团。 --------------第一百零四回旧日怨偶(5)完-------------- 第一百零五回 女帮主(1) 情况越来越不妙,四个人眼看就要打起来。可谁能想到,正在这时,酒神帮的女帮主颜如玉忽然一个跟头,翻身而来。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瞬间让这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只见颜如玉只身一人,对着祁问天上下打量一番,颇为轻蔑地道:“哎呀,真是不巧啊,祁阁主!颜某来得不是时候,赶上了你的家事。要不颜某在旁边等上一会儿,然后咱们再聊正事儿?” 祁问天被这一番话呛得面红耳赤,他用力拂袖,失望地看着乌姜夫人。夫妻多年,乌姜夫人自然知道祁问天的意思,便强忍着怒气,拉着老爹乌遗风作势要走。而小珠玉则不肯罢休,她苦练功夫那么多年,为了这个报仇的机会等了那么久,自然不甘心就此放过乌姜。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若果真现在就打死了乌姜夫人,祁问天自然要陷入痛苦之中、难以自拔,若是因此而耽误了给珏儿看病,岂不是因小失大?反正这么多年她都咬着牙忍了过来,又何苦急在这一会儿,于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乌姜夫人,愤然离去。 等这三位都走了,此处便只剩下祁问天与颜如玉两个人了。颜如玉的个头很高,两个人对面而站,似乎分不清谁更有实力。 只见颜如玉将手伸进衣袖,要拿什么东西出来。祁问天十分警惕,右手也抚上了他的宝剑,蓄势待发。 见状,颜如玉哈哈一笑,道:“祁阁主原来这么谨慎啊!难道怕我偷袭你不成?即便真是要偷袭你,以祁阁主的境界,估计也不会放在眼里吧。” 祁问天向来最不愿与武林后辈对阵,赢了又是理所应当,输了更不光彩。听到酒神帮新帮主的一番冷嘲热讽,祁问天越来越觉得不能小看了她。于是谦虚一笑,给自己找补道:“呵呵,颜帮主好歹也算是堂堂一帮之主,正值壮年,又怎么会偷袭我这个老头子呢?我方才准备拔剑,是听到了周围有些响动,不知是不是有人埋伏于此,想要对你我二人不利,所以才作出御敌之势。你们前任帮主在我这问天剑阁为歹人所害,弄出了这么许多麻烦,我总不能再让颜帮主你,重蹈覆辙吧?” 这句话看似顺理成章,实则暗含警告之意,甚至杀意。祁问天毕竟刚刚练成了问天十剑,还没有在真实对阵中试过它的威力呢,眼下漆黑一片,四野无人,倒像是老天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练手的。 颜如玉不傻,自然听懂了这位武林前辈的意思,可惜她恐怕是会让对方失望了。因为今天的她,并不是要来找祁问天拼个你死我活的,她也不是祁问天的对手。今天的她,是来找祁问天谈条件的。 想到这里,颜如玉轻轻一笑,将袖口里的证物展示在祁问天的眼前。 天色太黑,祁问天只好凑过去,定眼而看,却见这是一封信,上面写着:“阿万兄亲启,若能登台打擂,战胜他人,成功迎娶裴家独女,子瑾愿赠黄金千两,以表心意。即便不成,也赠君千两,决不食言。——祁子瑾。” ----------第一百零五回女帮主(1)完----------- 第一百零五回 女帮主(2) 读完这封信,祁问天愣了一下,这居然是瑾儿的笔迹!这个图阿万又是谁。。。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忽然间,祁问天拍了一下大腿,都想起来了。这个图阿万。。。他分明就是当时忠义堂在给裴青衣比武招亲时,第三场登台的酒神帮初级弟子!祁问天当时虽然没有去,但还是派人将打擂者以及结果一一打听清楚。 真是怪了,为什么瑾儿会给这个人写这么一封信呢?看着信的意思,图阿万居然是因为瑾儿的授意与收买,才愿意登台打擂的。那瑾儿这么做,又是意欲何为呢? 她想控制娶裴青衣的人!可人家嫁给谁,又跟她祁子瑾有什么关系? 正当祁问天胡思乱想之际,对面的颜如玉开口了:“祁阁主看清了么,若是没有看清,颜某帮你读一遍?” 祁问天回过神来,这才明白对方来者不善,倒像是来谈条件的,不禁攥紧了拳头,硬气地道:“不必了,老朽还没有老眼昏花至此。” 颜如玉点点头,对方的表情变化完全在他意料之中:“祁阁主果然是个聪明人,看来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真是难以想象啊,这样一封信,如果在明日的武林大会上公开出来,让大家看到,原来昔日忠义堂的比武招亲的打擂者,暗中是由祁子瑾,啊不对,是由问天剑阁暗中操作的,那么大家对那位屠了人家满门的白人九与剑阁的关系,会不会也议论纷纷呢?届时,问天剑阁的口碑和声誉可就不好挽回啦!” 祁问天额头上流下几滴汗,却故作镇定地笑了笑,道:“我赌颜帮主不会这么做,否则又何来此刻的单独相见呢。但不知颜帮主的条件有多高。若实在离谱,老夫也就别无他法了。” 颜如玉笑了笑,道:“怎么说呢,不高不低吧。太低了,对不住我手里这份难能可贵的亲笔信;太高了,给祁阁主逼得恼羞成怒,一剑将我刺死,可就不值得了。” 祁问天闻言,决定不再跟她装模作样,也如实道:“既然颜帮主聪明又痛快,我也不绕弯子了。条件赶紧谈完,我们好分头回去休息,省着明日大会上没有精神。你的条件,且说出来罢。” 其实,祁问天已经大概判断出了对方所要之物,还不就是那块人人明争暗夺的玉璧嘛! 结果颜如玉一张口,却让祁问天愣在原地:“那好,我就说了。我要你们剑阁的。。。问天九剑剑谱。不知祁阁主,给是不给?” 祁问天听到这几个字,居然舒了一口气,因为他已经练成了问天十剑,即便是对方练成九剑,他还是有足够的把握等到武林大会后将她了结。但这一点不能让对方看出来,于是嘴上却道:“那怎么行,问天九剑剑谱乃是我们剑阁的不二秘籍,若是给了你,岂不是要我们剑阁自毁前程?” 颜如玉一挑眉,道:“那祁阁主就是不肯给了?” 祁问天想了想,决定再兜个圈子,装得更像一点儿,道:“你一个人来找我讲条件,还开出这么高的价,难道不怕我将你暗害吗?” ------------第一百零五回女帮主(2)完---------------- 第一百零五回 女帮主(3) 颜如玉摇摇头,笑着道:“唉,祁阁主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其一,本就是因为我酒神帮前帮主何夔龙昔日暴毙于贵阁,所以才有了明日的武林大会。而武林大会前夕,现任酒神帮帮主若是再在剑阁遭遇不幸,岂不是太过蹊跷?到时候对你们起疑的,可就不是只有酒神帮了!你就算想杀我,也要等到武林大会之后,所以我现在绝对安全。” 祁问天冷哼一声:“如此说来,还有其二了?” 颜如玉点点头,道:“我手上这封信,乃描摹复本。而真正的原本,则在我一位十分信任的亲信手里,若是我没有按时回去见他,他就会将那封信的其它复本公之于众,大肆宣扬,让你们问天剑阁的名誉彻底扫地,不得翻身。说不定顺藤麻瓜,还会查出来当年忠义堂的覆灭于你们剑阁的关系。所以,你若是杀了我,多年的苦心经营就要毁于一旦。明日的武林盟主,你也再当不上了。” 听到武林盟主这几个字,祁问天神情忽变,指着颜如玉道:“你怎么知道武林盟主的事儿?” 颜如玉仰天大笑,道:“劳民伤财地弄了这么个武林大会,不选盟主花这么大精力做什么?阁主虽然好听,到底不如盟主更加诱惑!” 看来,这人真是不好对付。祁问天想了很久,心想自己这戏也唱得差不多了,她要剑谱就给她吧,于是点了点头。 颜如玉则继续道:“哈哈,祁阁主你真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为了避免你在秘籍上动手脚,你必须现在就带着我去拿。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秘籍的准确性才有保障。” 闻言,祁问天不禁感慨连连,真是够缜密的啊!这个性格,与她那略显粗旷的外形实在不匹配。祁问天判断对方应该只有三十左右,比祁子琰大一些,这么聪明的人,要是他的孩子该多好! 另外一边,小珠玉气急败坏地回到了住处,却发现她带来的四个姑娘正将一个男子五花大绑地捆在地上。她不禁眉头一皱,向丁香询问道:“丁香,这是怎么一回事?” 丁香看了看另一个姑娘,有些犹豫地对小珠玉答道:“坞主,是曾经欺骗过荷香妹妹的一个臭男人。我们发现他也来到了长安参加武林大会,就将他教训了一顿。” 说到这里,拿被捆得结实的男子扭动了几下,道:“你们。。。你们快给我解开!” 听到这里,小珠玉忽然来了兴致,她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呢:“哟,这位公子怎么被打成这样啊?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自信地答道:“我乃徽州言家言三公子,大名言必赢。看你略年长些,应该是有些见识的。识相的快将我放了,我便不做计较。” 小珠玉忍着气儿,故作惊讶地道:“啊!原来是言三公子。不知你究竟做了什么事儿,惹到我们荷香姑娘了?” 那言必赢以为自己的身份成功地吓唬住了对方,于是傲慢地道:“怎么,她现在叫荷香了?哼哼,原本只是一个刺绣之女,要不是我看上了她,她的绣品哪里有人肯卖?才与她好了几日,便非要嫁给我,也不知道谁给她的信心?想当初那忠义堂的裴尚武的独女我都嫌太丑,不愿意娶,何况区区一个无名绣女!” 听到这里,小珠玉基本上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她看了一眼荷香,像荷香训斥道:“今日这么巧,让你偶遇了言三公子,你就这么对他?” 言必赢没听出来小珠玉的口气与意思,还十分傲慢的接过话来,道:“就是,你就这么对我?” 却听着话音刚落,小珠玉便满脸厉色,抬腿便将这个负心人踹到了树梢上,道:“荷香,你没吃饭么,打得这么轻?” 言三公子这才反应过来小珠玉原来是比荷香下手重十倍的人,这才大声呼叫,道:“啊啊啊!秀儿,阿不对,是荷香姑娘救我啊!好歹我们也曾经有过一段情,你。。。你可不能让她打死我啊,否则就是谋杀亲夫啊!” 小珠玉听到对方如此聒噪、有贪生怕死,没半点骨气,更觉生气,于是打得越发狠了。将对乌姜夫人的满腔怨恨都发泄在这个负心汉言必赢身上。直到打得实在累了,才肯进屋休息。 此时的言必赢,虽然没有死,但基本上已经跟废人差不多了。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既到,你看报不报! ------------第一百零五回女帮主(3)完------------- 第一百零六回 报恩(1) 就在祁问天与颜如玉对峙的时候,暗中观察一切的季康终于迎来了他梦寐以求的机会——祁问天的书房,他终于可以溜进去了。 他坚信,那块玉璧一定被祁问天放在这里。 季康避开守卫的弟子,从窗户进入了书房,还没有开始寻找,便觉得有些莫名不对劲儿。他曾经偷偷潜入那么多地方寻找玉璧,都没有今夜这般紧张的感觉。 他皱了皱眉头,居然想要放弃。刚打算转身离开,又忽然想起他所背负的使命,于是打消了退堂鼓的念头,在这一排排书架间,开始了漫长的寻找。 一排书籍检查完毕,没有异样,看来玉璧不再这里,然后是下一排书籍。直到季康只剩最后一排书籍没有检查时,那种不安的预感又冒了出来。季康甩了甩头,心想难道是玉璧就在这最后一排书籍里? 想到这里,他一个箭步走了过去,却发现自己眼前赫然站着一个同样蒙着面的黑衣人。原来,今夜潜入祁问天书房的,不止他自己一个。 季康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令自己异常不安的感觉,就来源于此。思及此处,季康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这也就是说,在他进来东翻西找的这么长时间里,那个人一直都在,却屏住呼吸,让自己未曾发觉。可以自己的耳力,对方要有多么强大的轻功和内力,才能让自己毫无察觉? 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让他浑然不觉? 看着对方的身形,季康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陷他于不仁不义、害他背负欺师灭祖之名、无奈之下带走合欢逃亡的人,他的二师弟——宁雨楼。 而对方似乎也认出了季康,显得颇为吃惊,下一刻便不再犹豫,拔剑向季康刺来。 季康连忙侧身避过这一剑,但因空间过于局促,被对方的剑锋所伤。他顾不上疼痛,也急忙拔剑出鞘,生死存亡之间,开始艰难的防御。因为面对这个二师弟,季康自知不是对手。 若论起剑法与内力,季康即便不能说是独霸江湖,但也总算是高深莫测、鲜有对手了。就连曾经的裴尚武、或如今的祁问天都不一定谁输谁赢。可在面对这个人时,季康显得那么笃定,自己一定会输。 其实,季康早已听闻此次宁雨楼会罕见出谷,千里参会了。但没想到自己会与他这么早就碰上。这书房里空间过小,不利于打斗,而且万一出声,便会节外生枝,引得那些剑阁弟子进来,让他们白白送命。思及此处,季康有意地将战场向书房外面引去,多日潜伏在剑阁内,他正好比较熟悉那里的地势。 宁雨楼自然也明白,但他似乎也十分配合。或许他也不想过张扬吧,于是默契地与季康翻出窗外,一前一后地飞到了外面的一块空地上,以便施展自如地过招。 相对而立,从内力上,季康已经可以肯定,对方就是宁雨楼。于是摘下自己面罩,首先开口道:“二师弟,我们又见面了。” 宁雨楼当着季康的面儿,也不再隐瞒,摘下面具,道:“大师兄,别来无恙啊?” ------------第一百零六回报恩(1)完----------------- 第一百零六回 报恩(2) 季康自嘲一笑,道:“自然有恙,日渐垂危,不然我这一头白发从何而来啊?倒不像二师弟你那么好福气,一颗枯木荣,功力番几番。现在这样貌看起来,居然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宁雨楼笑笑道:“什么枯木荣,怎么让人听不懂?我这不过是驻颜有术罢了,常年在山谷里吸取天地精华,所以才看着年轻些。但我心的却累得很呐,来看病之人络绎不绝,当真不比大师兄你在外面逍遥快活啊!” 季康冷哼一声:“十几年没见,嘴皮子功夫倒是见长。真不知师父与师妹地下有灵,如何能让你安度这么多载春秋!废话少说,看剑吧!” 就在这时,季康与宁雨楼同时向对方出招,两人的剑交叉在一起,发出了一声闷响。 高手过招,招式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再精巧的招式,都不如内力对抗来得更直接。片刻后,却见宁雨楼逐渐占据了上风,而季康显得体力不支,节节败退。 下一刻,宁雨楼双手合力一击,将季康打倒在地,并将佩剑‘听雨’拔出剑鞘,向季康的左胸口刺去,预直取其性命,毫不容情。 季康用力侧身,虽来不及彻底躲避这一剑,却万幸躲过了心脏的位置,只是左臂中剑。即便是没有受伤的时候,季康尚且不是宁雨楼的对手,何况此时的他有伤在身。季康眼看已经是死路一条。 紧急关头,祁问天居然带着颜如玉来到书房拿取问天九剑秘籍。季康灵机一动,急忙发出声响,故意引起祁问天的注意。 祁问天听到响声后,十分警觉,当下也顾不上颜如玉,便急忙向这个方向跑来,而宁雨楼不愿让祁问天看到这样的自己,正当犹豫之时,季康已经带伤施展轻功而逃。 宁雨楼只好也离开原地,却一直寻着季康的背影而去,他不想放过这个杀掉对方的机会。无论如何,宁雨楼都不能让自己这个大师兄存活在世上。 季康这边,一边逃跑,一边封住自己的几个穴道,暂时止住了血。然而他却误打误撞,好死不死,逃到了宁雨楼的客房。 当然,宁雨楼此时自然不在,而里间的人闻声出来,却被吓了一跳。 没错,这个人就是阿尘,也就是裴青衣。 裴青衣看到一个黑衣人忽然闯了进来,下意识地就要尖叫,却被季康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这一刻,裴青衣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与此同时,季康则是低声说了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别出声”。 这声音竟然也好熟悉,又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裴青衣心里越发疑惑,努力地回忆着是在哪见过这个人。 忽然间,回忆冲破了时间的障碍,裴青衣想起来了。这个人,不就是在她大婚当日、将她从夜舟手里救走、然后又不巧失散了的准师父嘛! 他怎么会在这里,看上去还受伤了?一连串的疑问呼之欲出,可裴青衣忽然想起来自己如今的模样与身份,便又沉默了下来。也庆幸自己被他捂住了嘴,没有在冲动之下暴露身份。 --------------第一百零六回报恩(2)完----------------- 第一百零六回 报恩(3) 而季康,此时也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方才只顾躲避宁雨楼的追踪、怕这姑娘大喊出来,所以没有注意其他的事情。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这姑娘的相貌有些。。。 想到这里,季康定定地看着他眼前的这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将他的手缓缓地从对方脸上拿开,果然,那张让他魂牵梦萦、朝思暮想了十几年的脸庞就这样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觉得天崩地裂,毫不真实。 一时之间,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好像曾经认识对方,又好像认识的不是对方。 若不是此刻宁雨楼的脚步声响起,他们两个人似乎就要这样互相对视下去。裴青衣一向聪明,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猜测到在恩人师父身上发生的事情。 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位准师父武功高强,还会解毒,绝不可能被泛泛之辈伤成这样。伤他至此的,怕不是问天剑阁的祁阁主,就是宁雨楼。他们二人武功都极高,又都使剑,不出意外,就是其中一人。 再想一想,祁阁主此次邀请宾客而来,自然不会在自家屋里、在武林大会前夕,如此大动干戈。再加上准师父能给她解毒,后又自行给自己解毒,倒像是与药王谷关系颇深。如此看来,倒像与药王谷和宁雨楼有所关联。 难道,真是宁雨楼将他打伤的?裴青衣心里一沉,暗道:糟了,准师父怎么逃到这间屋里了?那人迟早要回来的。 正在胡思乱想着,宁雨楼的脚步声已经想起了。眼看便要推门而入,裴青衣一惊,却见季康终于回了魂,一个转身,藏匿到了衣柜后。 果然,穿着夜行衣的宁雨楼推开了门,裴青衣虽然知道他会进来,还是被吓得一跳。 宁雨楼看裴青衣正在外屋,感到疑惑,环视了屋里一圈,问道:“阿尘?你怎么在外面?怎么这副受到惊吓的表情,是不是有什么人闯进来了?” 听到这声问话,季康心内一惊,他现在神志已经恢复了清醒,可以开始思考:他的小师妹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是他亲眼所见的,所以方才那个姑娘,她绝对不可能是小师妹,恐怕只是长得像而已。 想到这里,季康的又沉下去,试问长得如此像小师妹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呢!所以,一定是宁雨楼物色的,然后将她留在其身旁,以解思念小师妹之苦。那就是说,方才那个女子与宁雨楼是一起来的,自然会将他方才闯进来的事情告诉宁雨楼。 于是,季康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是老天不肯给他报仇的机会了,今日他便要命丧于此了。师父和小师妹以及白师弟的仇,都报不了了。而他身上所背负的冤屈,竟是永远也洗不清了。 ------------第一百零六回报恩(3)完--------------- 第一百零六回 报恩(4) 而就在季康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却听到那姑娘居然对宁雨楼说道:“雨楼,你回来了就好!你不知道,方才我出去如厕,却看到一个黑衣人慌慌张张地向西边跑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我好害怕他会看到我、伤害我,你又不在。方才你推门进来,我还以为是那个黑衣人进来了呢,吓了我一跳。咦,你怎么也穿了夜行衣啊,别出去了好不好,留下来陪陪我吧。” 闻言,宁雨楼这才知道,原来季康是向西边跑去了。于是安慰了他的阿尘一番,道:”阿尘别怕,我且出去看看,一会儿便回来陪你。这里是剑阁,守卫森严,不会有什么人来害你的。“ 说罢,宁雨楼便急匆匆地向西边追去了。下一刻,季康难以置信地从衣柜后走了出来,问对方道:“这位姑娘。。。你为何要救我?” 却见裴青衣咬了咬嘴唇,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接下来,季康又忍不住问道:“你叫阿尘?是你本来就叫阿尘,还是宁雨楼给你起的?” 裴青衣想了想,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好不容易换了个身份,可以重新开始,一步一步完成她的复仇计划,不想立刻自曝身份。 看季康恍惚的神情,裴青衣终于开口道:“你还不走?他一会儿怕是就回来了。” 季康闻言,想了想,点点头,双手合拳,道:“姑娘大恩,在下没齿难忘,江湖有缘再会!”说罢,便转身意欲离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季康忽然回头,又对裴青衣道:“只是,你身边这个人,喜怒无常、手段很辣。姑娘一定多保重!” -----------第一百零六回报恩(4)完-------------- 第一百零七回 同榻之缘(1) 季康离开裴青衣以后,自然向东逃去,最近几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回问天剑阁了。起码,在宁雨楼离开之前,他都得暂时在剑阁之外悄悄躲避,养好剑伤。 可另一边,合欢却被留在了问天剑阁里面。本来,她发现夜舟也来了,有些莫名开心。却又见到祁子瑾频频向夜舟示好,而两人大有和好如初之势,这让合欢十分不悦。 而今晚,老头子又迟迟不来找她,这让合欢颇为恼怒。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从很深变成更深,合欢终于有些担心了。 她心里也知道,这一次老头子要闯的是祁问天的书房,不说九死一生吧,也是极为危险。老头子虽然看上去高深莫测的,但毕竟年老体衰,万一。。。。 合欢摇摇头,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时,与合欢同住的丫鬟们接到命令,纷纷起床候命。原来,是祁阁主发现书房里进了贼,要一一核查身份可疑之人呢。 听到这里,合欢心里轰隆一下,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什么?书房?进贼?这老头子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儿吧! 此刻,她多想趁乱偷偷溜走,尝试去联系下老头子,但又转念一想,此时逃跑,无异于跟所有人坦白自己是贼,太明显了。而且若是老头子真被抓了,她此刻无论怎么打听,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按兵不动,等核查完毕后再行定夺。 再忘深了想一想,若是老头子真被抓住了,这剑阁又为何要一一核查至丫鬟身上呢?一定是没抓住,这么想着,合欢心里终于踏实一点儿了。 闹闹哄哄了半天,乌姜夫人亲自查看了所有人的行李,没有发现半点儿可疑之处,于是让大家睡吧。 就在大家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倒头就睡的时候,合欢偷偷从被窝里溜了出来,蹑手蹑脚地向书房逼近。但她不知道,此刻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向书房迫近。这个人就是圣山守卫队的队长——周正。 在书房前的假山后,两个人就这样,促不妨地撞了个背靠背。 待反应过来后,两人都做出了下意识的选择,互相打了起来。 长期受到老头的熏陶,合欢的剑法其实并不低,对付周正本该是绰绰有余。但是奈何人家周正出身八卦城,哪里肯用武力打击这么低级手法对敌呢?只见他施展轻功,随便动动手脚,就将合欢困在了他所设下的八卦阵里,无论如何也走出不来。 这时候,情急之下的合欢,居然骂了周正一句脏话,让周正瞬间愣在原地,万分错愕,似乎不相信这句话是从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不禁皱了皱眉,拂袖愤然而去。 合欢掐着腰,也只剩下无可奈何。她蹲下身来,开始研究这个阵的破解之法。此前,老头子曾经交给她破解一个基础阵法的方法,她也曾经将这个方法运用在飘花落雪河的水阵上,但却失败了。 -----------第一百零七回同塌之缘(1)完------------------ 第一百零七回 同塌之缘(2) 合欢回忆起来,当时她虽然破阵失败了,却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她的身边有夜舟。可是如今。。。这时,合欢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她的心忽然就提到了嗓子眼,心想着自己这嘴不会开过光,该不会说曹操,曹操就到吧。难不成,是夜舟来救他了? 一抬头,却见只是一名剑阁弟子,此刻正疑惑地盯着自己,看他一手已经准备要拔剑出鞘了。 合欢急忙咧嘴一笑,讨好地道:“这位小哥,我是剑阁的丫鬟,新来的,起夜找不到厕所了,就在这里方便了,你别生气啊!” 那名弟子愣了一下,仔细看合欢身上穿的衣服确实是剑阁服饰,道:“你说得是真的?你。。。” 合欢使劲儿点了点头,道:“这位小哥,我站不起来了,你拉我一把行吗?” 那名弟子这才看清了对方的相貌,不禁咽了口口水,道:“那。。。那好吧!”说罢,把手伸了过去。 可奇怪的是,那只手明明就在合欢的面前,可她无论怎么抓,都抓不到,这该死的八卦阵! 那弟子也意识到了问题,大惊失色,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 合欢怕他惊讶之下大声呼救,引来更多人那可就不好了,于是眼珠子一转,急忙解释道:“这位小哥,我在逗你呐!男女授受不亲,我才不直接牵你的手呢,所以跟变了个戏法,好玩吗?你看到那边的树枝了没,你把它捡过来,递给我,我不就被你拉起来了?” 那弟子憨憨的,居然没有起疑,并且照做,也许是他没有城府,也许是美貌的力量太过强大。 其实,合欢之所以提出让他将树枝拿起来,不是真的让他用树枝将自己拉起来,而是她怀疑那树枝是阵法的一部分,在阵法以内的人,如果不懂八卦阵,那只能束手无策,走不出来,被困死在里面;但对于阵法以外的人,他只要稍稍一点动作,破坏掉阵法的布局,就有可能破阵成功。 果然,那树枝一移位,合欢瞬间感觉被释放了。她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几步,果然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 恰好在这时,又来了其他几名剑阁弟子,见状,直接要将合欢这个可疑的人拿下。合欢既然已经恢复自由,又怎么会怕这么几个初级弟子。但她不想惹事,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所以她快速地思索了一下,很快便理清了思路:决定以逃为主,以打为辅,尽快找到老头,然后两个人一起离开这个较为危险的地方。 于是,合欢在前面跑,弟子在后面追。虽然弟子的轻功远不及合欢,根本追不上,但合欢只是错误地估计了形势。 剑阁里面每隔多少米,就会设置守卫弟子,被她甩在后面的弟子虽然追不上她,但是却有及时通知其他弟子的能力。所以总是有人出现在合欢面前,缠斗不止。合欢武功虽高,却奈何对方人多势众,熟悉地形,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打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 -------------第一百零七回同塌之缘(2)完--------------------- 第一百零七回 同塌之缘(3) 合欢知道剑阁的分布,知道东西南这三个方向人比较多,守卫也多,于是边抵挡攻势,边向北边逃去。 就这样,合欢稀里糊涂地来到了剑阁最北边的小筑,也就是祁子珏的居所,同时被一大帮守卫弟子锲而不舍地尾随着。 慌不择路下,合欢进到了一间房屋,那间房屋没有灯光,里面的人不是睡了,就是没人。 可正当合欢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的时候,她身后想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你是谁?” 合欢倒吸一口凉气,用剑向对方挥舞过去,试图以其性命作为要挟,迫使对方不要呼救与讲话。 可她却挥了个空,因为她身后讲话的人,是坐在轮椅里的残疾人。她挥剑的高度,实在是太高了。 感受到对方的举动,祁子珏心里沉了一下,发现对方是敌非友,也不再以礼相待,直接用他的武器,琴弦将对方的手腕勾住。同样在黑暗之中,天生双目失明的祁子珏实在是太有优势了。 合欢今晚真不走运,再次被困住,但她是不会怕的。虽然手腕被琴弦缠住,但她随机应变,顺势将琴弦绕在手里,几个旋转,飘着来到了祁子珏的面前, 此时,两个人距离很近,随便拔剑或是怎么样都能置对方于死地,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这么做,而是安静地对峙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都松开了施加给对方的掣肘。 这说明,两个人对彼此没有敌意,并非寻仇或暗杀。而此时此刻,合欢才发现对方是一直坐在那里的,不禁有些生气。 只见合欢难以置信地冷笑一声,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了?与我这种高手过招,你居然坐在凳子上,怎么,瞧不起我啊?” 闻言,祁子珏愣了一下,他虽然看不到对方,却竟然从对方这几句话里,就勾勒出了她的模样。这一定是一个极其顽皮的女子,明媚可爱,古灵精怪。 于是如实地道:“唉,姑娘的两个问题,不偏不倚,都问到在下痛处了。我之所以不站起来,是因为我双腿天生残疾,无法起身;而至于我是不是瞧不起你,恕在下无能,我的双眼亦是天生残疾,无法视物,因此无法瞧你。” 这话说完,合欢仿佛一个拳头打进了棉花里,十分无力。她有些不信对方所说的话,于是在桌子上找来几根蜡烛,点亮了其中一根,并拿到祁子珏的面前,想要仔细看一看对方。 当蜡烛的微光照耀到祁子珏的脸上时,他的双眼果然毫无反应,但却笑了笑,命令道:“请把蜡烛拿远一点。” 合欢不服气地道:“咦,你露馅了!你不是说看不见嘛,又怎么知道你面前有一根蜡烛?” 祁子珏叹了口气,解释道:“第一,我听到了你点蜡烛的声音;第二,蜡烛它是热的,而且有味道,你把它放在我的面前,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这引起了我的不适,所以让你把它拿远一点。” 合欢摇摇头,道:“偏不,那我不就看不清你了嘛!现在这么黑!” 祁子珏摇摇头,道:“有灯笼。” ---------------第一百零七回同塌之缘(3)完------------------- 第一百零七回 同塌之缘(4) 合欢想了想,居然真的拿着蜡烛点亮了其他灯笼,然后一回头,不想看到轮椅上坐着的,居然是一个如此清秀的年轻男子,他梳着如黑水一般的长发,披着如清风一般的长衫,眉如半月,目似明星,肌肤胜雪,气质比仙。 这真是一个惊喜,是合欢这小半辈子遇到的第二个让她惊艳的人。而第一个,自然就是夜舟。虽说那个祁子琰也不错,但也只能排第三了。 祁子珏见她不说话,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你。。。可是剑阁的丫鬟嘛?为何跑到我这里来了?” 合欢刚想开口,却忽然听到那几个难缠守卫弟子的声音。她急忙长话短说,道:“我是剑阁丫鬟,新来的,因出去如厕走错了地方,所以就被剑阁守卫弟子盯上了,这帮守卫弟子把我从南边追到北边,最后追到你这里来了。唉,真是烦人,这可怎么办啊?” 祁子珏摇摇头,笑着道:“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居然是如厕走错了地方。。。我听你说话还挺聪明的样子,却不想做起事来这么可笑。” 合欢撅着嘴,道:“那你笑也笑了,咱们两个总算不打不相识,如今这么多人都追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嘛!” “藏在我这里,应该没问题。”祁子珏道。 合欢好奇地问:“真的吗?他们不会进来搜嘛,你是谁啊?” 祁子珏作答:“我是。。。” 还没等说完,那些弟子便敲起了祁子珏的门,在外面嚷道:“二公子,我们奉命追查一个女刺客,我们看她是向您的方向来了。” 祁子珏长话短说:“哦,可我这里没有什么女刺客,你们还是走吧。” 闻言,那些弟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一番,然后才道:“抱歉,二公子,我们必须要进去搜查,职责所在,请您原谅!” 听到这话,祁子珏气得脸色通红,道:“你。。。你们。。。” 合欢眼见苗头不对,只好凑到祁子珏耳边道:“让他们进来吧,不然他们总是要疑心你这里,反而不好。” 祁子珏点点头,道:“怎么办?把你供出去?我不是那么没义气的人。” 合欢笑嘻嘻地道:“没事,你就躺床上就行了。” 祁子珏问道:“那你呢?” 合欢坦荡地答道:“你被窝里呗!” 祁子珏闻言,在灯笼的映衬下,满脸通红,一言不发。 就这样,合欢先是帮祁子珏来到床上休息,然后自己又跟个泥鳅一样钻到祁子珏的被窝里,她许是心无杂念,也没多想什么。却苦了身旁的祁子珏,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跟他这般亲密过,何况他们才刚刚认识。此刻,合欢倒是什么也不怕,倒是祁子珏几乎紧张得快要不行。, 正当那一行守卫弟子一无所获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了祁子珏和合欢两个人。祁子珏正在尴尬和紧张之中,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破沉寂。却忽然听到了合欢睡着的声音,一时好气又好笑。祁子珏想了想,还是将被子向合欢那边多盖了一点点儿。 -------------第一百零七回同塌之缘(4)完--------------- 第一百零八回 武林大会(1) 天道无常,日月恒久,黑夜再黑,终有尽头。 第二日,在众人的期盼中,武林大会终于正式召开。 剑阁的练武场被布置得十分庄严气派,看着自己的杰作与满座的宾客,乌姜夫人显得十分得意。 在众人的呼喊声中,祁问天终于走了出来,热情而不是威严地欢迎着各位的到来。 要说武林上一次这么热闹,恐怕还属裴青衣的那次比武招亲吧。 春日风烈,尤其山间,却丝毫掩盖不住祁问天那如同洪钟的声音:“各位江湖前辈、门派首领、英雄好汉,祁某在这里,首先再次感谢各位的到来,你们为了一方太平,拔冗而来、奔波千里,真是大公无私,让人敬佩。”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响应者道:“这都是应该的!”、“祁阁主才是真正让人敬佩的大英雄!” 祁问天点点头,继续道:“各位,最近江湖上可不太平啊!先是忠义堂满门被害,后是酒神帮帮主遇袭。不知道大家感觉到没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暗中积蓄力量,想要彻底颠覆我们这几大武林门派!” 大家闻言,纷纷陷入沉思。 “所以”,祁问天诚恳地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我们必须要团结起来,查清真相,同时结成同盟,以对抗未知的风险。将来若是哪一方有难,其他门派则要派人增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表示赞同,认为此举很有必要。 祁问天则是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各大门派的首领,从左至右,分别是药王谷的谷主宁雨楼、乌西药堂的创始人乌遗风,圣山首位队的队长周正,酒神帮的帮主颜如玉,八卦城的代表祁子琰。。。 看到祁子琰,祁问天脸色突变,眼里满是怒气,却当着众人的面,不得不强压下去。 而下一位,坐着的则是夜舟。此时的他,早已换掉那一身白衣,改为一身黑衣,头发也规规矩矩地束了起来,再加上配饰与妆容,与之前风格迥异,不仔细看,竟也看不太出曾经白人九的样子。 祁问天哪里知道此人会来,心中十分恼怒,这也太大胆了!他心里暗想:此事不知乌姜是否故意隐瞒,竟然并有提及。 祁问天不心中虽然生气,还是隐忍不发,只是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回头瞪了一眼祁子瑾,以示警示。 原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运筹帷幄,夜舟一面享受着合欢的捉弄,一面研究着自己的蛊毒,一面还在暗中网罗人手,已经通过各种方式招兵买马,将投身夜家的武林人士数量扩大至上百人,勉强得到了成为帮派的资格,也获得了参加武林大会的权利,并且可以坐在各大门派之末,享受着夜家家主的席位。 要说这里面,还真少不了祁子瑾的功劳。原来,自从夜舟返回中原后,她早就已经与夜舟私下讲和,恢复旧日关系了,只是没有公开而已。 如今,祁子瑾已经知道夜舟离开她的苦衷,是爹爹在暗中作梗。于是,执着的她,瞬间原谅了夜舟,并给夜舟出了个好主意:即帮他招兵买马,壮大门庭,从而恢复武林地位,然后再通过此次武林大会,顺势重出江湖。 祁子瑾这一招,果然是行云流水,颇具手腕,几乎是与她的父亲祁问天公开叫板,用得还是祁问天当初壮大问天剑阁的办法,真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夷长技以制夷。此刻的她,虽然坐在剑阁里面的席位,但心思早已飞到了夜舟所在的夜家。 看到他们二人隔着自己,还情谊绵绵,藕断丝连,祁问天真后悔当时轻信且姑息了夜舟这条毒蛇。他决定在此次大会以后,一定要收拾了这个言而无信、多翻勾引自己女儿的渣滓! ------------第一百零八回武林大会(1)完------------------ 第一百零八回 武林大会(2) 这时,祁问天看差不多了,遂表示,如有不愿结成联盟者,请举手示意并说明缘由。 说这话时,祁问天其实已经确认过各位门派首领和代表的眼神了,心知不会有人反对。既然各门派的首领都没有异议,其他江湖草莽又怎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出来反对呢?何况他的问话也极具策略性,正话反问,自然胜券更多。 果然,大家都在沉默中接受了这个提议。祁问天已经成功了一半,按压着狂喜继续道:“既然各位英雄豪杰都表示认同,那我们就在今日结成同盟,以后同气连枝,福祸同担。” 说到这里,事先已经埋伏好的一个老者忽然道:“结盟。。。我倒是同意。可这结盟后,各门各派的,都听谁号令呢?若是没有个盟主出面,大家岂不是要乱成一团了?” 闻言,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祁问天点点头,道:“结盟是我们今日武林大会的第一部分,既然大家都同意结盟,这第二部分,就是选举武林盟主了!” 此话一出,几乎炸开了锅。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祁问天示意大家安静,故作姿态地道:“大家静一静,这武林盟主,并非凌驾于各位统领之上的存在,只是在当前形势之下,推选出来的、负责与各大门派联络的人。大家不必惊慌,也不必过分争夺或谦让。所谓众望所归、有能者居之嘛!我先说说我自己吧,平时负责问天剑阁与九剑学堂,事务繁多,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请各位不要选我,另觅他人吧!” 听到这话,好多人都睁大了眼睛,显得十分难以置信。原来祁阁主不是要选自己啊,另外还有少数人摇了摇头,轻声啐道:“真够假惺惺的!” 祁问天向众人道:“好了,那现在就请大家开始推荐盟主吧!子瑾,你负责在纸上记名,记录人数。” 祁子瑾闻言,给了夜舟一个颜色,然后领命而去。 这时,忽然有个酒神帮的弟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我选颜如玉!” 随后,便接着有第二个人喊:“圣山守卫队的周正!”,第三个人喊:“周邪!八卦城!” 一时之间,名字漫天乱飞,喊来喊去不过是那几个:那几个门派首领。 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八卦尘的周邪远在北疆,如今连英雄大会都不来参加,怎么可能成为盟主?药王谷的宁雨楼也是深居简出,颇为神秘,平日偏居一隅,又如何能联络众门派?周正在圣山守卫,下山一趟极为不易,且他手下的众人都不得下山,此次带来参会的也只有两个弟子,危机之时又如何能派出来人手? 再说颜如玉,一个忽然上位的女子,众人对她不甚了解,而且来路不明,根本不可能考虑;乌遗风大财主平时惜墨如金,爱财如命,一心扑在生意上上面,已经不太插手武林中事,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一言不发的夜舟了。 只见夜舟缓缓起身,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选。。。” 祁问天定定地看着对方,似乎在等待夜舟说出他自己的名字。 却听夜舟道:“我--选--祁--阁--主。” -------------第一百零八回武林大会(2)完----------------- 第一百零八回 武林大会(3) 夜舟刚说完,就有一帮人开始附和:“对,祁阁主。我们选祁阁主!” 站在宁雨楼身后的裴青衣,听到这里,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将充斥这冰冷与怀疑的目光,悉数投向了祁问天。别人认不出重新包装后的夜舟,裴青衣自然认得。眼见夜舟如此捧着祁问天,二人关系如此之好,裴青衣更加确认当年忠义堂被害一事,与祁问天必然有关。 其实,裴青衣已经在暗中观察夜舟有两三天了,又一次,她差点在暗中给夜舟投毒,让他就这么死去,给父亲与忠义堂上下报仇。但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又如何能为忠义堂洗刷冤屈,让忠义堂重新恢复名誉?所以,她告诉自己千万要按耐克制,等到拿到证据时,等到有能力控制夜舟时,等到为忠义堂洗刷冤屈后,当着天下人的面,再让夜舟当众赐死不迟。 听到这话,祁问天心里却是一松,颇为受用,他笑了两声,坚持婉拒道:“多谢夜公子抬爱,只是祁某方才已经说过了,万万不要推选祁某,其一,祁某平日事情太多,真是没有精力再当这个联络人了。其二,祁某将各位英雄邀请过来,岂能自说自话,自己担任呢?这不是。。。” 夜舟及时地打断了祁问天,坚持自己的选择,道:“祁阁主此言差矣,其一,祁阁主虽然要事缠身,但武功高强,阅历丰厚,乃吾后辈之典范,如今武林中风起云涌,前路不明,祁阁主自然应该将阁内之事,部分移交给阁内弟子,或公子小姐。” 说到这里,夜舟特意回身看了一下坐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祁子琰,又看了一眼在那里帮忙计数的祁子瑾,继续道:“而祁阁主便可以将精力更多地放在武林大事上,团结其他门派,共谋太平。” 有些人开始附和,夜舟继续道:“其二,祁阁主方才也说了,此盟主有能者居之,试问这天下间,还有谁人能够比祁阁主更有资格?一直以来,祁阁主都是中原武林的第一人,无论武功与人品,这都是有目共睹的,谁人又能不服?况且剑阁门派最大,弟子最多,又地处中原,四通八达,万一真的需要,调动人手最为方便。综上所述,夜某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人,能够比祁阁主更加适合担任这个武林盟主。大家说对不对啊?” 在夜舟的推举下,也是在公众的普遍认知下,祁问天的名字被呼喊得响彻云霄。此地为问天剑阁,本来就属问天剑阁的弟子最多,结果可想而知。 人群中的个别人,直到现在才如梦初醒,这祁问天哪里是真的不想当盟主啊,这是故作姿态,以退为进呢! 于是,大家齐声大喊“祁问天”,祁子瑾已经不用再计数了,而是直接开口敲实道:“恭喜祁阁主,成为武林盟主。” ------------第一百零八回武林大会(3)完------------------- 第一百零八回 武林大会(4) “这。。。”,祁问天面露为难,道:“这样吧,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若再推辞,实在有违武林狭义精神,那我就勉强暂时担任吧!若是将来有武功德行在我之上的人,再让贤给这位英雄。那。。。我就不再推辞,担当重任吧。” “恭喜祁阁主,贺喜祁阁主!”“不对,是恭喜祁盟主,贺喜祁盟主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道贺着,此时的祁问天,对夜舟与祁子瑾的怨愤,着实消散了不少。 祁问天继续道:“担任武林盟主,就是要保证武林太平。而日前,酒神帮的帮主在剑阁遇害,所以这第一件事,就是要给酒神帮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已经拿到秘籍的颜如玉开始跟祁问天唱起了双簧,对身后的几位酒神帮弟子道:“既然祁盟主提起来了,那我就说两句。祁盟主,我们前任帮主在你这里遇害。无论是否是剑阁之人所为,你都难辞其咎。” 祁问天点点头,道:“颜帮主说的对,此次武林大会,另外一件要事就是给酒神帮一个交代。经过调查,现已经确认,何帮主死于前帮主夫人之子——连元成之手。” 此话一出,酒神帮的几名弟子都张大了嘴巴,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其中一位曾经故意放走连远成的老长老摇着头道:“这。。。这怎么可能?那孩子喝酒不行,拳头也不行,怎么可能打得过何夔龙,并将他杀害呢?” 祁问天微微一笑,道:“长老此言,就是说明这连元成的确有杀人的动机了,只是对他杀人的能力有所怀疑。” 听到这里,那名老长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讲不出来。 祁问天继续道:“不瞒天下英雄,何帮主当时来问天剑阁,本来是打算商议迎娶小女子瑾的。眼看婚事都快订下了,结果这连元成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此事,混作杂役来到了我剑阁。趁着何帮主喝酒之时,唉。在酒里下了毒,做下此等糊涂事。他们之间的恩怨,长老想必比我更清楚吧。” 说到内斗一事,那长老咳嗽两声,知道何夔龙和连姒之间多少有些见不得光,便不再言语。 随后,祁问天为了使人彻底信服,更是拿出了“证据”,一枚发黑的黄金配饰。原来,这枚黄金透雕配饰,连元成一向带在身上。 那名长老凑近看了看,惊讶地道:“啊!这枚饰物,还真是元成那孩子的!” 祁问天于是继续向各位道:“直到那日,何帮主服下了有毒的酒,吐血不已,临死前想要抓住害他的人,结果只扯下了这枚配饰。有毒的血水沾染在上了这上面,使这配饰变了颜色。而何帮主人也。。。我们发现时,已经晚了。当时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剑阁也蒙受了不白之冤啊!最近才查清,原来这配饰的出处,才知道真正的凶手,就是连元成。” ------------第一百零八回武林大会(4)完--------------- 第一百零八回 武林大会(5) 裴青衣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祁问天为何先让故弄玄虚,抢着当上武林盟主,然后再说起何帮主遇害的真相。原来,何夔龙被害一事,根本就与江湖暗势力无关,不过是个人恩怨导致的仇杀。若是一开始就说明真相,怕是有人就不同意结盟了。看来这祁问天,还真是老谋深算,就看他引导那位酒神帮长老的话术,就不简单。何况,如今的赢家是他,看来,忠义堂的覆灭,果真与问天剑阁和祁问天脱不开关系。 而酒神帮这边,帮主遇害的谜团已经解开,说到底,还是内斗。一则既然是内斗,他们对问天剑阁的怨怒就消除了。二则何夔龙当上帮主,本来就有些不光彩,他涉嫌害死了连姒夫人和老帮主河伯,那么连姒的孩子连元成报复何夔龙,也就显得理所应当,无可厚非了。于是,这件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酒神帮从此不再执着。 颜如玉听完之后,暗暗佩服祁问天的脑子。她只是拿了一块黄金配饰给他,祁问天就知道该如何发挥,撇清嫌疑,真是聪明人啊! 眼下,她自然要顺水推舟,道:“原来如此,错怪了剑阁,说到底,还是自家事。请祁阁主。。。哦不对,应该是祁盟主对过去的事情不要介怀,不要影响了剑阁与酒神帮的关系才是啊!” 祁问天急忙作揖,道:“虽然不是直接相关,但何帮主毕竟在此遇害,到底是剑阁保护不周,还请颜帮主、长老和列位弟子不要责怪才是。以后酒神帮若是有什么需要帮主的地方,祁某必当将功赎过,万死不辞。” 颜如玉和那长老急忙道:“哪里哪里,祁盟主言重了。” 眼看此时就要告一段落,人群中却忽然挤出来一个人。此人头戴面遮,不见真容。他纵身跃上主台,对祁问天抱拳而拜,大声道:“酒神帮帮主被杀一事已经完毕,但忠义堂满门以及参宴宾客被灭一事,又可有结论?”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却又都不做声。这都是因为,当年忠义堂那件事情,实在太过恐怖,太过惨烈,真凶又不知是谁,只传说是闫氏山贼,让人莫名不敢提起。 听到这话,裴青衣心头一紧,几乎没有站稳。不知道是哪位忠肝义胆的侠士,居然还记得她忠义堂的冤情,居然敢当着眼下这样的形势,勇敢地质问出来。 见大家都显得十分惊愕,表情各异,裴青衣急忙向夜舟与祁问天两个人看去,看他们都有什么表情。 只见夜舟显得非常吃惊,眉头紧皱,立刻坐立难安起来。而祁问天也显得十分惊讶,下意识便向夜舟看去,眼里尽是埋怨,想了想,才说了句:“敢问这位英雄,高姓大名啊?” 裴青衣仔细地向那人看去,居然没有从他的嗓音中分辨出对方的身份。但她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这个声音绝对不是大师兄陆冲的。 那人冷笑两声,道:“这与我姓甚名谁有何关系,难道我无名无姓,祁盟主就打算无视这桩惨案、放手不管了么?” -------------第一百零八回武林大会(5)完---------------- 第一百零八回 武林大会(6) 祁问天变色道:“这自然不会。维护武林安全,才是结盟的意义所在,这么大的事情,作为暂代盟主,祁某自然要查。只是此事毕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眼下并未有任何线索,只是当时听人传说,是忠义堂的仇家余党——闫氏山贼所为。祁某也自然会按图索骥、查出真凶。若是日后有了结果,必当公告天下,以慰裴兄在天之灵。” 那人哈哈大笑,道:“祁盟主这是不问所以,便要往后拖延啊!你说没有线索,为何不问我啊,线索我有啊!只怕你不想听!”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嗅到了火药味。祁问天要维护形象,自然要顺着他道:“听你的声音,是为少侠。不知这位少侠有何线索,要这样卖关子呢?虽然没办法确定线索真伪,为何我祁某人会不想听呢?” 那少年背过手去,道:“既然你非要听,那我就说出来,让各位英雄见证一下。当日忠义堂堂主之独女裴青衣大婚之夜,忠义堂上下满门被灭,就连宾客也未能幸免,悉数死去。可我听说,唯有一人,不仅没死,还毫发无伤,如今正冠冕堂皇地坐在这主台之上,十分猖狂。” 听到这话,坐在主台上的几个首领可坐不住了,纷纷互相对视了起来,他们潜意识认为这个遮面的少侠嘴里的必定是真话,不禁互相怀疑起来。 反而是夜舟,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或许是因为避无可避,反而没有看向任何其他首领。 祁问天倒吸了口凉气,心里道:“糟糕,这少侠怕是知道了真相。这要如何是好?一旦彻底揭穿,夜舟必遭群雄围攻声讨,子瑾这孩子怕是。。。而且万一牵连了自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盟主之位,岂不是。。。” 于是,祁问天尽力岔开话题,道:“这位少侠真是语出惊人,在座列位有谁曾赴宴参加婚礼了呢?再说了,你又不肯透露姓名,又没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这样血口喷人?” 裴青衣此刻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方才有那么一丝冲动,她想不顾一切,冲上台去指证,但她如今这副模样,谁又会相信她就是裴尚武的女儿裴青衣?再者,祁问天与忠义堂被害有所关联,又岂会当着天下武林中人的面自毁长城,想必会极尽所能去狡辩。糟了,裴青衣心里悬了起来,这少侠危险了。 面对众人的质疑声,那少年缓缓低掀开了头盖,就这样,将那一张黑了一半的脸展现在大家面前。 祁问天仔细看去,居然有些辨认不出来,其他人也都发出惊叹,互相打听着这人的身份。只听人群中有一个男子惊呼道:“是他,居然是他!东方边界处金家的小公子金沐恩!” 大家又向这说话的人看去,居然是雷记赌坊的二公子。他们二人曾在裴青衣的比武招亲上同台比武,所以印象深刻。即便金沐恩被烧毁了半边脸,雷二公子却仍然记得。 --------------第一百零八回武林大会(6)完-------------------- 第一百零八回 武林大会(7) 他这么一说,夜舟也有了些印象。这才有些坐不住了,因为他心里清楚,金沐恩那日也曾经参宴,见证了整场变故,或许手里还有证据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夜舟看向祁子瑾,似乎在用目光询问她,为何当时留了活口。 祁子瑾也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那时她明明放了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也避无可避,这个金小公子到底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祁问天的脸色也苍白了起来,他咳嗽了一声,道:“原来。。。原来是金老爷家的金公子。你居然还活着,那太好了!” 金沐恩一半脸被尽毁,另一半脸去仍是白皙的肌肤,看上去十分割裂,也十分吓人。他向夜舟那个方向一步一步走去,一字一句地道:“大家听好了,那个毫发无伤的人,就是裴伯伯的准女婿,当年那个风流倜傥、俊秀无双的白-人-九!也就是如今代表夜家参会的夜--舟!是他,假意迎娶裴伯伯的独女,实际上在酒里下毒,灭了忠义堂满堂!祁盟主若真正刚直不阿,请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拿下此人,以其献血,祭拜我裴伯伯亡灵!唯有如此飞,方显公正,不负武林盟主一职!” 下面的人早已经议论纷纷:“我说的嘛,怎么这个夜舟看起来如此眼熟,好像之前见过,原来就是那个白人九白公子啊!”、“我的天呐,原来不是山贼干的,是裴堂主的准女婿做的,真是让人害怕啊,真是处心积虑!”、“我说那个白人九怎么肯娶那么个丑八怪呢。原来是蓄意的啊!” 裴青衣见金沐恩如此慷慨激昂,知道他是为死去的金伯伯和父亲不平。可眼下祁问天一定会对他不利的,该想个什么办法救他呢,此刻还不是公开真相的时候。裴青衣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又无可奈何。 夜舟被指认后,缓缓地站了起来,此刻他已经打定主意,横竖就是不承认:“这位金少侠,幸会幸会。夜某与你素昧平生,毫无瓜葛,你为何要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如此构陷我啊?” 金沐恩道:“我构陷?白人九,你真是无耻!你看看我的脸,已经被烧成这个样子了,我会以牺牲半张脸为代价,只为了构陷你么?你做了什么好事,你不承认?” 夜舟摇摇头,道:“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这位金公子,看你的样子也不想扯谎,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姓夜,从来没有什么。。拜任九这个名字。” 金沐恩道:“你化成灰我都认识,少撒谎了。你敢不敢发毒誓,说那晚,你什么都没干过?说裴堂主不是你杀的?说那把火,把我的脸烧成这样的火,不是你放的?” 夜舟想了想,这几件事情还真的都不是他直接参与的,于是心安理得地对天起誓道:“我夜舟在此发誓,若有杀害忠义堂裴堂主、在忠义堂防火等不义之事,就罚我夜舟不得好死,人神共弃!” 金沐恩没想到对方的脸皮如此之厚,也没想到对方如此不怕因果报应,于是道:“你这个敢做不敢认的小人,恩将仇报的刽子手!” 夜舟发现了破绽,于是道:“奇怪,你方才不是说只有一个人逃出来了么?那既然我逃出来了,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退一万步讲,即便真是我做的,可你为什么能够幸免于难呢?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十多年前你才是真凶。才是始作俑者,且作案过程中不小心被烧伤左脸,导致左面尽毁。最后逃出来,寻找容貌与白人九相似的,然后反而栽赃嫁祸给我?” 金沐恩大怒,道:“你。。。” 夜舟笑了笑,道:“也没别的意思,大家可以自行判断一下。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我今日话尽于此,与我也不必多说。” 就在这时,夜舟所准备好的暗器,便要悄无声息地打在金沐恩的身体上,让他尽快闭嘴,因为再往下去夜舟就编不下去了。 眼看金沐恩小公子就要中暗器了,裴青衣十分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就他,这时候只见从天而降下来两个黑衣人,不由分说便将金沐恩给带走了。这两个人的身影裴青衣十分熟悉,只是她此刻,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第一百零八回武林大会(7)完-------------- 第一百零九回 诊病(1) 在大家的一片哗然声中,武林大会就这样告一段落。祁问天承诺,会派人去追那几个带走了金沐恩的人,同时将夜舟软禁起来,并向大家保证,日后一定会彻查此事,给曾经的忠义堂和天下英雄一个交代。 众人见状,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也不再作声。 祁问天则吩咐押送夜舟的弟子将他带到议事厅,并示意祁子瑾也同来。如今事已至此,他一定要问清楚当年那件事情的经过。 祁问天看着他们两个,强压着怒气道:“当年的经过,你们两个谁给我从头到尾讲一遍!” 于是,祁子瑾咬着嘴唇,将如何在酒里下毒,以及如何事先给忠叔的小儿子洗脑、并说服他不要验酒这些事情一一告诉了祁问天。听的祁问天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祁问天道:“既然如此,都已经灭了口,那个金沐恩又是怎么回事?” 祁子瑾道:“爹,这我也不知道。当初他也在人群之中,应该是死了才对。可他今日出现,还烧焦半张脸,看来竟是侥幸逃脱了。” 祁问天长叹了口气,道:“你们糊涂啊!你们两个糊涂啊!居然留了活口,这是人证,你们知不知道?” 夜舟想了想,道:“不然,整件事情也有可能是他策划的,最后贼喊捉贼,那张脸,也有可能是苦肉计,只要我们一口咬定没有此事,他也没有其他物证。” 祁子瑾连忙附和,道:“对对,爹,当时幸好阿舟他反应快,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给各位武林人士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何况那个金沐恩又被几个黑衣蒙面人给带走了,显得鬼鬼祟祟的,而我们却依然留在这里,问心无愧,相信大家一定会有正确的判断的。” 祁问天此时有些没了主意,事已至此,他又能怎么办?如今已经成为武林盟主,即便是想脱身,也脱不开了。于是道:“你们两个闯得弥天大祸,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们二人再也不许离开剑阁,直到我派人追到那个金沐恩再说。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反省反省!一个答应我不再闯祸,一个答应我远离我的女儿,请问你们哪一个做到了?言而无信,蛇鼠一窝!” 听到这里,祁子瑾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很高兴。经过了今天的事儿,爹爹倒像是认可了他们两个一样,不再执意阻拦了。若是忠义堂这件事情能够彻底翻篇,她和夜舟的事儿,也就有希望了。 于是,祁问天将夜舟点了独门穴道,并关押在一旁的房间里,门外派有多名高级弟子把守,然后又将祁子瑾扯着领子,带到乌姜夫人这里。没想到乌姜夫人此刻,正在与祁子琰一同用膳,见祁问天带着祁子瑾过来,喜不自胜,急忙叫祁问天和祁子瑾也过来一起吃。不想,却气得祁问天当场打翻了一道菜,恶狠狠地瞪着祁子琰,一言不发。 -------------第一百零九回诊病(1)完---------------- 第一百零九回 诊病(2) 他们父子二人有许久未见,不免有些生疏。祁问天看到祁子琰好像黑了一点儿,瘦了一点儿,本想痛骂甚至暴打他一顿的心思,也顿时随风而去。眼角居然湿润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祁子琰,虽然还生父亲派人追杀酒儿的气,但毕竟血浓于水,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乌姜夫人见状,有多想让他们父子二人和好如初,于是道:“老爷,琰儿他在外面吃了好多苦,这回终于回来了,你看他都瘦了,就不要再责备他了。” 一旁的祁子瑾忽然心道不好,若是爹与大哥两个人果真和好了,万一说起酒儿姑娘的事情,查出来是自己故弄玄虚、挑拨离间怎么办?在祁子琰这边,她杀了他心爱的姑娘;在爹爹这边,她挑拨了他们的父子关系。 想到这里,祁子瑾暗下决心,一定要找个借口,阻止他们和好,并尽快将祁子琰给赶回八卦城去。于是她眼珠子一动,火烧浇油道:“就是啊爹,大哥他知道错了,当初就不应该跟那个什么酒儿姑娘离家出走,败坏门风,害得爹娘跟我担心了这么久,还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听到这里,祁子琰不禁想起了酒儿临死时的样子,悲从中来,眼眶发红,拳头也死死地攥了起来,狠狠地向饭桌上砸去。 祁问天注意到了祁子琰的举动,有些难以置信,指着祁子琰大声呵斥道:“你这个逆子,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还以为你知错了,没想到你如此冥顽不灵,还敢当着你爹娘的面砸拳头了?有能耐,你永远别回来!” 听到这里,祁子琰猛然站了起来,将桌子掀翻,吼道:“不回就不回!我这就走!再吃你的一碗饭,我就不是人!” 说罢,便拂袖而去,把乌姜夫人心疼得要命,先是‘哎呀呀’地叫了几声,又埋怨道:“老爷,你这是何苦?你不是也天天跟我念叨他,他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唉。” 乌姜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追去,想把祁子琰再找回来。 祁子瑾终于舒了一口气,却被祁问天一个巴掌打在脸上,登时委屈地直掉眼泪。 祁问天如何听不出来祁子瑾的煽风点火,他毫无感情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儿,将她关在了乌姜夫人隔壁的一间客房里,并将门窗悉数锁住,嘱咐弟子无论如何不许开门。 随后,祁问天便径直地来到了宁雨楼的住处,看到宁雨楼正在小院里给那个陪他同来的年轻女子针灸,不便打扰,于是就悄无声息地一直等在旁边,不敢出声。 --------第一百零九回诊病(2)完---------------- 第一百零九回 诊病(3) 半晌后,宁雨楼施针完毕,呼了一口气,然后问道:“祁盟主久等了,此次前来,可是想让我去给令郎把把脉啊?” 祁问天纵然在天下人面前,都是一副铮铮傲骨的表情,但唯独在宁雨楼面前,却笑得接近谄媚:“宁谷主真是料事如神,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只是不知宁谷主何时有空,等您方便就好啊!” 宁雨楼并未搭话,像没听到一般,祁问天也不敢造次,只静静地等候着。 一转眼,三炷香的时间就过去了,宁雨楼将裴青衣的手腕穴道一按,那些银针便四散而出,治疗完毕。 宁雨楼凑过来,问裴青衣道:“阿尘,你感觉如何?” 裴青衣缓缓睁开眼睛,动了动胳膊,又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确实觉得轻快了许多,便答道:“雨楼,我好多了。” 宁雨楼笑着点点头,这才转过身来,对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祁问天道:“祁盟主,我这会儿有空了,便随你看看去吧。” 祁问天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弯着腰带起路来。 宁雨楼走了两步,忽然转身问裴青衣道:“阿尘,到时我可能需要帮忙,你可愿同来?” 裴青衣闻言,不禁浑身一颤,陷入纠结。因为她心里知道,如果同去,意味着能见到祁子珏。。。 那个人。。。到底是敌是友,与夜舟是什么关系?那个人,到底现在如何,身体会不会越来越虚弱?裴青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看看。一则她不好拒绝宁雨楼,坚持不去更会引他起疑,二则她心底到底有些放不下对方,反正如今她也是以一个新的身份出现,不仅样貌,就连嗓音都变了,谁能人的出来她,去看一眼又有何妨? 就这样,祁问天在前面带路,而裴青衣则跟在宁雨楼身后,再次踏上了那条曾经无比熟悉的、通往小筑的山路,她心底自然是五味杂陈,脑海中思绪万千,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漫长心头。从严冬到春日,原来,她已经离开了这么久。 这一刻,裴青衣在胡乱地幻想着祁子珏如今是什么样子,是疾病缠身、越来越衰弱的样子?还是孤苦伶仃、无聊发呆的样子? 直到门吱嘎一下,被祁问天打开,裴青衣伸着脖子,向里面看去时,才发现,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正站在祁子珏身旁,等待着一行人的到来。 那一刻,裴青衣的心仿佛沉到了谷底,撞到了沉石。 --------------第一百零九回诊病(3)完---------------- 第一百一十回 百密一疏(1) 祁问天看到这漂亮的小丫鬟,也有些吃惊,暗道:“难道在我闭关的时候,乌姜给珏儿找了个新丫鬟?”于是问道:“这个小丫头,你是新来服侍二公子的么?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合欢伶俐地点了点头,道:“是,祁阁主。我是新来的,也是第一次见您!” 听到这话,宁雨楼不禁被逗乐了,他的笑点从来都很奇怪。不过说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宁雨楼第一眼看到这个俏丫头,心底居然有些莫名的感觉。 祁问天点了点头,没有计较对方对他错误的称谓,因为他现在已经是祁盟主了。只是道:“原来如此,最近二公子的身体如何啊?” 合欢暗道:你欢姐我昨晚刚来,哪里知道你这儿子身体最近是好是坏啊?于是胡乱编道:“回阁主,二公子最近日身体不是很好,却也没有很不好。以前的老毛病,多少对现在还有些影响,却也没有更加恶化。” 这一番话说完,祁子珏居然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来。他心里如何不知道她说不出来,一定会胡编一通,却没想到编成了这个样子,说了等于没说,也没有哪里有错。 祁问天咳嗽了两声,转身向宁雨楼道:“这小丫头,话也说不明白。还得劳烦宁谷主。。。” 宁雨楼点了点头,示意裴青衣将他的药箱递过来。 此刻的裴青衣,亲眼见到同自己分别才寥寥数月的祁子珏,眼下居然和另外一个漂亮的丫鬟打得如此火热,心里已经拔出一片荒芜。她此刻很后悔随宁雨楼过来,她将药箱递给宁雨楼,然后便安静地站在了角落里,等待着这一场心之凌迟的结束。 可老天弄人,一切又怎么会如此就结束呢? 站在门口的裴青衣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自门外扑面而来,下一刻,那只她曾经救下的大狗阿黄,忽然甩着尾巴、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并直直地奔向裴青衣的怀里,上蹿下跳。 此刻的裴青衣忽然浑身冰凉,暗道不妙! 她千算万算,换了容貌,换了声音,以为百无一失;可她唯独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气息仍然没有改变,所以虽然大家都不会再认出她来,但阿黄可以。 无论天涯海角,无论时过境迁,阿黄永远不会把她忘记。 眼看它不断地向自己扑来,裴青衣的身份不免让宁雨楼甚至祁子珏起疑,她下意识后退一步,面色惊慌,正不知该如何让阿黄离去。 正在诊脉的宁雨楼看到这突发事件,也颇感疑惑。但他没想那么多,只是以为这狗见人就扑,让人心生厌烦。于是直接抓起一粒药丸,向阿黄身上打去,想将它吓跑。 这一打,竟然打到了阿黄的腿部,阿黄当即倒地,痛苦地叫了两声。 祁子珏听到阿黄的叫声,非常心疼,急忙勉力起身坐起,“是谁伤它,快快住手,合欢,快去看看它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回百密一疏(1)完----------------------- 第一百一十回 百密一疏(2) 谁知阿黄翻滚了两下,又顽强地站了起来,还是执着地、一瘸一拐地向躲在人后的裴青衣走来。 这时候,宁雨楼开始有些起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裴青衣,然后站起身来,起掌运功,竟然准备打向阿黄,一招击毙。 合欢见状,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不要”。 而裴青衣也看到了,情急之下,她顺势将身子一横,挡在了宁雨楼和阿黄中间,然后冲着阿黄踢了一脚,并狠心训道:“真是晦气,哪里来的野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而宁雨楼看到裴青衣横身过来,不巧地挡住了那只狗,也只好硬生生地将内力收回,他自然不想伤到他的‘阿尘’。 合欢舒了一口气,灵机一动,赶紧上前圆道:“宁谷主,谷主夫人,真对不住,这狗本是我们二公子养着玩的,偏生性子怪的很,除了肉包子,还特别喜欢女子的胭脂气。一定是谷主夫人您的胭脂太香了,所以它冒犯了您,我这就带它下去,你们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它生气啊。” 裴青衣一愣,也听出来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是在打圆场,自然合意,于是抢着答道:“哦,原来是二公子养的啊。那我们也是多有得罪了。不过,这还真是好怪的一只狗,居然喜欢女子的胭脂,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我看它伤得也不轻,那便算了吧。” 说罢,裴青衣急忙站在宁雨楼的身侧,讨好地向他笑笑,不再做声。宁雨楼张张嘴,又看了看祁问天,终于没再追究。 好不容易危机解除,阿黄被合欢带了下去,可祁子珏这边却十分生气,再生波澜。 方才,他已经听到了事情经过,对于宁雨楼伤狗一事,祁子珏感到十分愤怒。他不相信这是一位神医能做出来的事情,于是他拒绝了宁雨楼的医治,倔强得如同方才的阿黄。 不管如何,裴青衣心中暗想,他终究对阿黄不薄。 可祁子珏的这个举动,可给他的父亲祁问天给气坏!宁雨楼是他废了多大的劲儿给请来的,这孩子居然说不让他给自己看了!如此任性妄为,胡闹之至,真是让他哑口无言,百口莫辩!怎么他的这些个儿女们,一个个都是来讨债的,要活生生把他给气死不可! 宁雨楼见状,冷笑了两声,便嘱咐裴青衣帮他装起药箱。他本来也不愿意费心思治病救人,何况人家不乐意! 祁问天连忙想宁雨楼请罪,说祁子珏是无心的,让宁谷主大人有大量,别跟个小孩子一般计较。宁雨楼则只是笑笑,道:“既然病人不愿接受医治,医者若强求,效果也不好。” 然后起身便欲离去。祁问天只好追了出来,跟在宁雨楼一行人身后找补与解释。“宁谷主千万莫气,请听老夫解释一二。其实,珏儿是个难得的好孩子,面冷心热,最重感情。就比如说方才的那条狗吧,那还是一个丑丫头下山时给救了,便一直养着的。珏儿后来喜欢上了那个丑丫头,本想在生日会上向她正是说明的,结果那丫头却跑了,简直是莫名,可给我珏儿伤心得不行,还犯了好几回病。。。。所以方才才会百般维护那条狗,还请宁谷主不要放在心上啊!” 听到这话,裴青衣只觉得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原来真相是这样。可惜她已经从珏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不能再好好看他一眼。只好安慰祁问天道:“祁阁主稍安,我自会去劝谷主大人的。” 祁问天见状,感到很不甘。医治祁子珏一事又没有成功。如今已别无他法,一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回去又与乌姜吵了一架。 ---------------第一百一十回百密一疏(2)完---------------- 第一百一十一回 拍卖(1) 回到住处后,裴青衣小心翼翼地站在宁雨楼身边,为他换衣。一方面对祁子珏的病情十分忧心,另一方面又怕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谷主对今日的事情起疑。却见宁雨楼果然阴着脸,一言不发,上下打量着自己。 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裴青衣被宁雨楼盯得有些害怕,心想还是暂避风头为好,于是道:“雨楼,你可感到饿了?我倒是有些饿了,不如去拿点吃的回来?” 宁雨楼阴测测地打量着裴青衣,感到她今日的行为颇为古怪,而且那只狗为何别人不扑,只单单扑她一个人?倒像是。。。此前认识的样子。 可他的阿尘来自渔村,又怎么会认识来自中原长安的问天剑阁里的一条狗呢?难不成,她不是渔村之人? 思及此处,宁雨楼仔细想了想阿尘这段时间以来的一点一滴,似乎确实与前面那几个渔村之女所不同,这一任阿尘不仅无师自通、深得他心,并且谈吐不俗,聪慧过人。各方面都不像是个渔村之女。 何况还有让宁雨楼感到更加困惑的一点:那就是阿尘从来不肯吃肉,就连面对鱼肉,她也借口诸多,不肯动筷。这对于自小生长在河边的渔村之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 见她主动要求离开房间,似乎也是感到心虚,于是宁雨楼顺势说道:“好吧。我也饿了,你去给我拿几道菜,几道肉菜,回来我们一起吃。” 裴青衣闻言,心头漫上一丝不详的预感,只好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裴青衣就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她将托盘里的四道菜逐一放在桌子上,然后摆好两副碗筷,看着宁雨楼莞尔一笑,只盼他不要试探自己才好。 只可惜,世间万事,往往都是怕什么来什么。宁雨楼果然给裴青衣夹了几口肉,道:“你的身子,如今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吃些肉对你的筋骨有好处。尤其是这几块鱼肉,软糯香浓,你快吃吃看,看是在渔村的时候鱼肉好吃,还是这中原的鱼肉好吃?” 裴青衣望着那碗里的几块肉,只觉头皮发麻。她心里清楚,即便自己能够想出来一个好理由,蒙混过去,对方也终究要对自己有所怀疑。若非对自己原来的身份生了疑心,宁雨楼也不会突然来试探自己到底吃不吃鱼肉。 有些事情,曾经是执着的坚持,可如今为了保命,也不算什么了。 想到这里,裴青衣欣然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嘴里,品尝着这陌生的食物,一边忍着恶心,一边轻快地点了点头,笑着道:“嗯,真没想到,中原的原来也不差。” 宁雨楼倒是有些错愕,心想难道是自己错怪她了?于是再次试探道:“你喜欢就好。对了,方才我给那个剑阁二公子诊脉,你猜怎么着?”说罢,宁雨楼仔细地观察着裴青衣的表情。 却见裴青衣恍若未闻,只顾吃肉,半晌后才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哦,怎么着?” 宁雨楼见状,更加放下心来,只怪自己多疑,得时什么样的巧合,能让一个曾经出现在问天剑阁的人,来到他的身边做了他的阿尘呢! 于是放下戒备,如实道:“唉,不好治了,耽搁得太久了。若是几年前还勉强能治好,现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大势已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回拍卖(1)完---------------- 第一百一十一回 拍卖(2) 在当忠义堂大小姐时,裴青衣曾经看过戏子演戏。那些戏子将本不是自己的情绪,统统释放在舞台上,直到整场戏结束。所以,做戏要做全套,重要的是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怎样能做到这一点呢,就是先说服自己,将自己真真正正地当作戏中人。 所以,裴青衣听到这番话,无论心里多么揪心难过,但表面上却云淡风轻,只说了句:“唉,对于那么个眼盲腿瘸之人,离世也不一定是坏事!雨楼你莫要忧心。” 听到这句话,尤其是后半句,宁雨楼正夹着菜的手,忽然停在半空中,对着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的‘阿尘’,宁雨楼心底竟漫上来一丝久违的暖意。这丝暖意虽然极为罕见,却借着春风之力,瞬间蔓延开来,席卷整片土地。 “我自然不会忧心,因为这是我一手促成的。”宁雨楼开心之余,竟也不惜将自己的一切拿出来同对方分享。 裴青衣见对方居然开始袒露真话,于是冒险问道:“哦?这是怎么一回事?” 宁雨楼洋洋得意地道:“十几年前,祁问天曾经带着他这个残废的小儿子来到东方药王谷,找我为他祛毒治病。那个时候,其实我本可以将祁子珏治好,但我没有。” 裴青衣笑了笑,道:“原来如此,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这句话说得宁雨楼仿佛如遇知音,他朗声一笑,喝了一口茶,娓娓而来:“我若是当时就将他治好,试问日后又该怎么掣肘这位中原武林的第一剑客——祁问天啊?一方面,我自然要设法保那孩子不死,另一方面,我要让他祁问天总是有求于我、终其一生为我所用。” 听到这里,裴青衣强忍恶心,用自己崇拜的目光,欣赏地望着宁雨楼。 恍惚之中,宁雨楼也好像看到了他的小师妹,于是抓住裴青衣的手,道:“阿尘,我是不是很聪明?我还记得,你一直都说我是最聪明的一个。” 裴青衣点了点头,追问道:“雨楼,你最厉害了。可是你这么厉害,需要那个祁问天给你做什么啊?” 宁雨楼显得有些疑惑,道:“你忘记了?我需要他给我集齐七块玉璧,好拿到枯木荣的药方啊!有了枯木荣,百毒可解,内力可增,寿命可延,青春永驻。我自然要拿到这件宝贝,然后咱们两个人好双宿双飞啊!” 裴青衣闻言,想了想,可解百毒。。。那是不是说,祁子珏的毒,也可以解?她不敢问得太直接,于是拐着弯、旁敲侧击道:“百毒可解,那这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全天下的毒,都可以解啊?” 宁雨楼哈哈一笑,自负地道:“几乎都可以,就连祁子珏的那个毒,也可以解!奇怪。。。这些事情你怎么都不知道了,阿尘?当初。。。你不是阿尘,你只是一个替身!”说道这里,宁雨楼终于回过了神,他对自己方才的忘乎所以十分气恼,并将愤怒悉数发泄在了身旁的裴青衣身上,直接抬手打了裴青衣两个巴掌,然后又踹了她一脚,这才继续吃起饭来。 一旁被踢得肚子疼痛难忍的裴青衣,心里却忽然舒了一口气。一方面,祁子珏的病还有救;另一方面,她再也不用去吃那鱼肉了。 ----------------第一百一十一回拍卖(2)完------------------ 第一百一十一回 拍卖(3) 就在这时,祁问天果然再次登门,听说宁雨楼派了阿尘去厨房拿东西吃,这可给祁问天气坏了,怎么还能让客人自己去拿呢!于是眼下便亲自带了几道硬菜,想要献给宁雨楼,恭敬地等在外面。 宁雨楼自然知道对方回来,会问他祁子珏的病情。于是宁雨楼便让祁问天一个人进来了,给他倒了一杯茶,语重心长地欺骗道:“我知道你的来意。你就是不来,我一会儿吃饭完也会去找你。令郎的病情,说实话不太啊!他脉象虚滑,五脏示微。种种迹象表明,怕是活不了太久了。” 闻言,祁问天显得十分难过,他终于还是没有把珏儿给照顾好。道:“宁谷主,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么?” 宁雨楼就等他这句话,于是立刻道:“自然有办法,你没听说过那七块玉璧么?若是真的集齐了,拼凑出药方,我便可以用这药方救回令郎。所以该怎么抉择,祁盟主自行定夺吧!” 正在祁问天发呆之际,一个剑阁弟子匆匆跑来禀告,说众宾客要下山之际,山脚下忽然出现了。。。出现了。。。 祁问天愤愤地道:“出现了什么?” “出现了您的岳父大人,盟主。他老人家忽然出现,在山脚下做起了生意。” 祁问天越听越糊涂,道:“什么生意?” 那弟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回师父,他老人家在。。。竞拍玉璧。” “玉璧?哪块玉璧?”祁问天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着可千万别是那一块七大门派所保管的玉璧才好。 结果那个弟子证实了祁问天的猜想,答道:“师父,就是那块上面带着字的、咱们剑阁也有一块。如今乌老爷正叫卖着呢,说谁出的银子高,可就归谁了!师父,您要不快去看看吧!” “真是胡闹!那么富可敌国的一个人,已经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一个人,居然还如此贪财没够,竟然卖起了玉璧!真是。。。”此刻,祁问天只觉丢人,恨不能找一个地缝钻进球,心想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位岳丈! 因为事发突然,祁问天只好匆忙告别了宁雨楼,气喘吁吁地移步山下,准备结束这场闹剧。 宁雨楼想了想,也跟着同去,裴青衣从里屋走出来,揉着通红的脸袋,也跟了上去。 祁问天下山后,急忙尝试驱散了正在喊价的众人,并说这是一场误会,玉璧不可能出卖。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个玉璧上的秘密,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还是知道的,所以说它是个双刃剑,极可能塑造出一位超级无敌的武林英雄,也极可能引起武林上的血雨腥风。故而十多年前,各大门派定下的盟约,此玉璧定要终身守护,不可使其合为一体。因此,今日乌遗风的买卖不奏效。 ---------------第一百一十一回拍卖(3)完------------------- 第一百一十一回 拍卖(4) 可众人却不买账,即便七块玉璧分别由七大门派单独秘密保管,集齐它们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但大家仍然趋之若鹜,希望自己是幸运儿,可以在有生之年集齐玉璧,成为一统武林的风云人物。 眼看大家不同意,祁问天瞪了一眼乌遗风和一边尝试制止自己父亲的乌姜夫人,向众人说出了一个天价,这才堵住了众人的悠悠之口。大家有人用手指算了算这个价格,纷纷摇头,放弃而去。 待众人走后,祁问天与乌遗风以及乌姜夫人三人,继续了武林大会前夕那场没有吵完的架,只是少了小珠玉。 其实,小珠玉也在。她一直等在山脚下,看祁问天是否说话算话,找宁雨楼去看望祁子珏。此刻又看到了这场闹剧,不由得又是冷笑,又是摇头。待众人散去后,她也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剑指乌姜。 乌遗风坐在那里,对祁问天的埋怨充耳不闻,在那里写着什么。祁问天凑近去一看,居然是一张欠条,上面的额度就是方才祁问天所说的额度。 祁问天顿时生出一些冷汗,道:“岳父大人,您这是意欲何为?您明明知道方才我是故意堵住悠悠之口,这才胡乱说了个天价。您怎么把它写成欠条了呢?” 乌遗风道:“咱们之间,亲戚归亲戚,但生意归生意。你方才说了那个数字,把我的玉璧买下了,也把其他人吓跑了,而你又拿不出来,所以我不打欠条,难道将玉璧送给你不成?” 祁问天道:“笑话,我要你的玉璧做什么?” 乌遗风道:“自然是拿去救你的小儿子咯。他那么个身子,除了枯木荣还有什么能治的了他?” 乌姜夫人愤恨地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而小珠玉则在旁边关起地道:“什么,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只能通过玉璧了么?” 祁问天答道:“玉儿,对不起。这也是今日药王谷宁谷主对我说的。” 小珠玉强忍着泪水,道:“好,那我们就一起集齐玉璧,然后给珏儿续命。” 祁问天坚定地点了点头,就这样神经大条地在原配的面前,将努力去救妾室所生的小儿子的计划宣之于口,也果然引起了原配的愤怒。 几人再次扭打成一团。乌姜夫人打不过小珠玉,眼看别比如绝境,忽然展开心理战,道:“小珠玉,你可知道,你的儿子如今眼盲腿瘸,其实都是被祁问天所害?” 小珠玉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胡说些什么?” 乌姜夫人表示自己没有胡乱讲话,道:“你还不知道当年真相吧!那就让我告诉你,让你做个明白鬼!那年给你下药后,你陷入难产。情况堪忧。当时有郎中发现你是中毒了,懂得一些祛毒之法,但只能保一个。结果祁问天首先保证谁的时候,他选的是你,所以你的祁子珏才是如今这副模样!哈哈哈,你现在恨老爷了么?” 小珠玉闻言如梦初醒,原来她的一切幸运,都是占了她那可怜的儿子而得来的。 此时,小珠玉的愤怒也达到了极点,做势要一剑杀死乌姜夫人,却被祁问天半路拦住。同样,乌姜夫人趁机要反杀小珠玉,那把剑也被祁问天拦下。两边都是他的亲人,他自然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位受伤。几人就这样僵持在这里,几十年来一直如此。未有改变。 --------------第一百一十一回拍卖(4)完----------------- 第一百一十二回 出手相救(1) 被祁问天关起来的夜舟,已经尝试了各种运功办法,却始终无法冲出穴道。此刻,他也只好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命运的宣判。他望着窗外的残月,仿佛看到了那一块块残缺的玉璧从眼前划过,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他从祁子瑾那里听说,江湖上之所以人人都想要这玉璧,是因为其上刻有神药‘枯木荣’的药方。而这‘枯木荣’,乃是药王谷上一任老谷主莫回春所留下的绝世之作。别看它小小一粒药丸,却可救人,可解毒,又可化内力,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护身符,与一步登天的不二秘籍。 十几年前,这块玉璧从药王谷的最高处——九霄崖上坠落,待江湖中人闻讯而来、蜂拥而至、潜入山谷中寻找之时,玉璧已经碎为七块。 当时武林各大门派与世家,皆打着正义的旗号想要夺走玉璧,以期研制出这足以号令江湖的绝世神药。 可碎成七块的玉璧,陆续却被各大门派与世家所寻获,不肯相让。争执不下之际,药王谷的代表——宁雨楼当众提议,既然都不肯让,那就谁都别要了。不如各势力将自己所寻获的那一块玉璧分别各自保存好,无比使它们永不聚首,反而安全。 因为,这药虽然是神药,却也是毒药啊!它能荼毒人的心灵,激发人的贪欲,药王谷前不久,也正是因为这个神药的问世,而导致大徒弟季康叛变,残害师父师弟与小师妹,酿成悲剧啊! 各势力仔细琢磨一番后,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总比现在就在这山谷里互相动起手来,杀个你死我活来得更好些。即便日后想要集齐玉璧,也可以再从长计议嘛。何况既然知道了哪几个门派有玉璧,寻找玉璧的时候,也不至于无的放矢、无头苍蝇。 于是首先由忠义堂的裴尚武点头同意,其他门派也都陆续认同,事情便定下来了。从此以后,这七块玉璧,分别由忠义堂、问天剑阁、药王谷、八卦城、圣山守卫队、酒神帮以及乌西药堂七大势力各执一块,日月轮回,永不相见。 夜舟笑了笑,可如今他的师父,想集齐这七块玉璧。这是何等艰难啊!首先,忠义堂被他灭了全堂,也从里到外翻了个底朝天,却根本不见玉璧的影子。所以说,忠义堂的这一块玉璧,不知去向。 酒神帮的那一块,他已经以答应祁问天跟他的宝贝女儿断绝联系这个条件成功拿到了手,并交给了他的师父。所以说,酒神帮的玉璧,已经在师父那里了。 然后,圣山守卫队有一块。而那一块,被祁子瑾设法拿到了手,并带到了八卦城,引得他放弃合欢,跟随祁子瑾回到中原。可是却在半路上,发现被人用石头掉了包。玉璧虽然下落不明,但夜舟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因为他莫名知道,这一块一定是被合欢调包拿走了。 接下来,八卦城那里还有一块玉璧,至于在哪里,至今还是未知之谜。在八卦城的时候,夜舟没能发现它,后来八卦城的城主周邪就进入了日曜阵,祁子瑾也来了,打断了他的节奏。所以说,八卦城的玉璧,还是未知。而那个跟合欢在一起的老头——季康,却显得十分可疑。 ----------------第一百一十二回出手相救(1)完---------------- 第一百一十二回 出手相救(2) 再然后,乌西药堂、药王谷的玉璧应该还在原地。而如今距离他最近的,就是问天剑阁的这一块了。 眼看三月之期就要到了,而他不仅一无所获,无法给师父复命,待到下一个月圆之夜,又得尝尽苦楚;而且还身陷囹圄,难以逃出生天,甚至有可能被祁问天弃卒保车,名声扫地。而说到底,都怪那个突然出现的金沐恩! 想到这里,夜舟暗暗发誓,若是自己还能出去,一定要将忠义堂的余孽杀个干净。这时,夜舟忽然想起了那个早已被自己忘在九霄云外的裴青衣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从这几日开始,他总是能莫名想起那个丑女,毕竟他没有亲眼见对方中毒、落悬,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的死了,还是尚存人间。。。想到这里,夜舟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下去。 是啊,他此刻唯一该想的事情,就是如何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合欢从小筑出来,穿着剑阁婢女的服侍光明正大的在主阁内走来走去,暗中查找老头的下落。 唉,这个不靠谱的,都好几天没有回来了!居然把她一个人仍在这里,连个消息都不给!难不成,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老头子打探玉璧下落失败,反而被剑阁的人给抓了起来? 就这样,合欢缜密观察着阁内弟子与守卫的动向,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这里的守卫很多,都围着一间房子巡视,还总是送食物进去,再端食物出来。以合欢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她当下判定,此地一定关着什么人,八成就是她的老头。 合欢暗想,一定要想个办法就他出来。 另一处屋子里,祁子瑾也被困得十分难受。她那样一个轰轰烈烈、翻云覆雨之人,如何能够忍受这样的寂寞,整天待在一个小破屋子里? 她自然也在琢磨这该如何出逃,只是那些法子,原来都用过了,这回没人再肯上当了。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让祁子瑾完全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了。一个蒙面人忽然出现在祁子瑾屋外,用娴熟的手法,瞬间就点住了众多守卫弟子的穴道,使其不能动弹。 当祁子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后,打开窗子向外看去的时候,那个黑衣人已经默契地来到祁子瑾的窗前,一把扯下自己的蒙面巾。 祁子瑾定眼一看,居然是。。。杨柳青。 她的忠诚的下属——杨柳青,此刻不知如何闯开了圣山守卫队的各种桎梏,不知如何翻越了千山万水,回到了中原,回到了剑阁,回到了他的大小姐——祁子瑾的身边。 这一刻,祁子瑾只觉难以置信,又觉得如梦似幻。杨柳青的那张脸,在阳光的映衬下,变得俊朗了许多。祁子瑾愣愣地望着对方,问了句:“你回来了?” 杨柳青也是痴痴地答了句:“属下,回来了。” 祁子瑾的心仿佛忽然有了依靠,急忙向对方询问道:“你把他们的穴道点了做什么,你要救我出去?” 杨柳青点点头,道:“是。大小姐乃翔天之青鸟,要在这江湖里恣意而行,怎可被这牢笼所困?” 祁子瑾心中一动,时至今日,她如何不知道这个衷心的下属对自己那深沉而坚定的感情,她内心感到一丝雀跃,同时感到一丝可惜,若对她这么好的人是夜舟就好了。 想到此处,祁子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仍然把杨柳青当作下属,道:“知我者,莫若你。杨柳青,你今日把我带走,以后我爹和这个剑阁,可就再也不会接纳你了。” 杨柳青道:“杨柳青终此一生,只愿听命大小姐一人,为大小姐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第一百一十二回出手相救(2)完--------------------- 第一百一十二回 出手相救(3) 祁子瑾避开了对方那坚定的目光,反而打趣道:“好!你真是我最忠心的下属。你放心,本大小姐一定会记得你的好,有朝一日,等我得了势,必定赐你高位,再给你讨一个。。。漂亮的女子当夫人。” 杨柳青面色一沉,低头不语。就这样,二人逃离了此处,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夜舟的门外。却见夜舟的门外,守卫弟子的数量是祁子瑾门外的好几倍。看来,祁问天对夜舟的防范之心,是真的很重了。 二人想来想去,别无他法,只能硬闯。于是二人索性露出真容,与那些弟子展开正面交锋。而那些弟子一看是大小姐和师兄杨柳青二人来救夜舟,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都是自己人的情况下,还该不该打下去。其中一名比较聪明的弟子偷偷溜走,将此事禀报给祁问天。 祁问天听说此事后,十分震惊与恼怒,提着剑就赶了过来,只见那些弟子此刻都被制服了,眼看祁子瑾和杨柳青就要将夜舟带走,登时勃然大怒,断了二人的去路。 祁问天一把抓住了祁子瑾,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见状,杨柳青心里十分心疼,直直地跪在地上,将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祈求师父不要惩罚大小姐;夜舟则不以为然,因为他心里知道祁问天是舍不得对祁子瑾真正怎么样的,所以还是抓住了这个宝贵的机会,向山间奔去,侥幸逃脱了剑阁的魔爪。 可是这样还不行,距离复命的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夜舟必须要尽快找到一块玉璧,才能够跟师父换取解药。否则他体内的蛊毒再次发作,他实在会熬不住。 所以,夜舟一直在剑阁北侧附近徘徊,他想等到深夜子时,守卫最疲乏最困倦的时候,再次潜入剑阁,寻找那块剑阁玉璧的下落。 谁知道好巧不巧,在等祁子珏睡着、并给阿黄的腿上完药后,合欢摸着黑,也去往剑阁主阁。谁知道正好碰上了寻找玉璧的夜舟。 那一刻,两人四目相对,由最初的始料未及,到后来的相对无言,这其中的心酸与变迁,仿佛经历过一条落雪飘花河那么长。 见到合欢,夜舟忽然想起她手中极有可能有那块圣山首位队的玉璧,若是能够将那块玉璧搞到手,岂不是容易许多!于是,夜舟忽然有了目标。 这时候,他们两个人被剑阁守卫弟子所发现,要求报上姓名。这件事儿,两个人自然都不肯,于是默契地一个发射暗器,将那说话的弟子点住了穴道;另一个人像地上扔了一代白面,然后拽着对方的手,一起越过围墙,逃出了问天剑阁。 ----------------第一百一十二回出手相救(3)完----------------- 第一百一十三回 石镯(1) 从问天剑阁逃出以后,夜舟与合欢终于松了一口气。也是这个时候,两个人忽然发觉彼此牵着对方的手,危难之际不离不弃。这一刻,他们四目相接,那段尘封的记忆,也再次被想起。 曾经,在飘花落雪河上,被困于水阵内之时,他们二人何尝不是手牵着手,共赴未知命运!如今,在这群山之间,他们二人仿佛被天意所指引,冥冥之中得以再次相聚。 夜舟自然要珍惜这样的机会,因为他的命运,或许就在对方的一念之间。此刻,他紧紧地握着合欢的手,任凭合欢挣扎,却总是不肯松开。 合欢终于开了口:“姓夜的,你要怎样,看这里荒无人烟,要对本姑娘图谋不轨么?” 夜舟看了合欢一眼,只觉得月光下的她,更加俏丽动人:“本来没有,可合欢姑娘都这么说了,在下是不是不该让姑娘失望啊?” 合欢听到这话,一时竟无法反驳,深感屈辱。她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月色,觉得是个练习斗嘴的好日子,于是主动向对方凑近了一步,道:“哎呀呀,看来这年头,多忘事的也不光是贵人啊!怎么这才几天,夜公子就忘了我的施毒手段了呢?你站得离我这么近,就不怕我轻轻松松要了你的命?” 夜舟笑了笑,将合欢的手握得更紧了,凑到合欢的耳畔,说了句:“怕什么,你不是早就能够轻轻松松要了我的命了么!” 说句话果然说得合欢面红耳赤,虽然心里并不相信。只见合欢侧过脸去,避开对方灼热的目光,心里明白对方看来是要走真情路线了,她该如何见招拆招呢? 夜舟自然看出了合欢的窘迫,与听到了对方的明显加速的心跳,更觉胸有成竹、十拿九稳,于是再上前一步,缓缓俯身,想要不由分说,先作轻薄。 合欢眼看夜舟的脸向自己凑过来,真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她作为女子,遇到这种情况本能要去拒绝;而另一方面,对方确实长得太好看,她心里又着实舍不得拒绝。到底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夜舟忽然停了下来,只定定地看着合欢,气她道:“哎呀呀,合欢姑娘居然没有拒绝我,夜某真是受宠若惊!”说罢,居然笑了起来,还笑得那么好看。 合欢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对方只是为了气她,不是真的想怎样,真是更感屈辱!于是合欢恶狠狠地看着对方,抬脚便向对方狠狠踩去。 夜舟果然吃痛,忽然想起来他们二人在乌西镇上初识的时候,合欢也是这样忽然发难,用一只匕首。。。 想到此处,夜舟竟然真的有些动心,他本来是想跟合欢斗斗嘴,谈谈情的,好哄骗着对方将那块圣山守卫队的玉璧拿给他。可此时此刻,月光无限温柔,四野寂静无人,美人如玉在前,他竟真的有些恍惚。 还好,夜舟被脚上的痛感拉回到现实。此刻,合欢已经整个人都站在了夜舟的一只脚上,还卯足了劲地往下压。终于,夜舟承受不住,松开了合欢的手,并缓缓地弯下腰,强忍剧痛。 恢复自由的合欢,终于得以洋洋地笑了起来,还用一只手轻佻地挑起了对方那俊美无双的脸庞,打趣他道:“哟,夜公子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就是放任自己,逞口舌威风的后果?” -------------第一百一十三回石镯(1)完------------------ 第一百一十三回 石镯(2) 半晌后,夜舟才从剧痛中缓解过来,他索性不再招惹合欢,一声不吭地向身旁的一处空地上躺了下去,赏起了天上的月亮。 合欢见状颇为疑惑,心底也有些紧张,难道对方生气了?这么没肚量?于是用脚踢了踢对方的腿,道:“喂,不就踩了你的脚么,干嘛突然不说话?” 夜舟闻言,看了看合欢,道:“没有,我在想事情。” 合欢问道:“什么事情?” 夜舟见她问自己,就知道有戏,他不显露自己的开心,只是平淡地道:“正事儿。” 合欢气结无语:“不说拉到!” 夜舟笑道:“不是不说,只是说来话长。你要听么?” 合欢心想,还说来话长!不过既然说来话长,那。。。合欢看了看夜舟躺在那里惬意又妖娆的样子,于是便坐在了对方的不远处,居高临下地道:“爱说不说!” 于是,夜舟不再卖官司,娓娓而来:“在长安擂台,你我初见,彼此互为对手,你可还记得?” 合欢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你与我打得不分伯仲,半斤八两。” 夜舟笑了笑,道:“后来我发现你是女子,才故意削去你的发带,赢了比赛。” 合欢嗤笑一声,道:“你可真是胜之不武!” 夜舟继续道:“后来,我们在乌西镇相遇。又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你认出了我,还用匕首。。。总之,你那次也是胜之不武。” 合欢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我那个叫智取。” 夜舟屈服,道:“好,我是胜之不武,你是聪慧无双。然后我们又在飘花落雪河上第三次相逢,被困水阵。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以为出不去了,最后关头决定与你同赴生死,并非做戏。” 听到这句话,一向伶俐的合欢忽然哑口无言。 夜舟看着月亮,仿佛看着过去:“八卦城里,我们又见证了周邪与莫萤,他们二人咫尺天涯的婚礼,颇为感动。那个时候,我们两个或许真的曾经有机会走到一起。” 合欢听到这里,不再言语,只是微微一笑,也躺了下去。她用手挡住月光,因为它太过刺眼,已经适应了周遭黑暗的合欢,不想被这月光刺痛。 夜舟的思绪还在继续:“后来,祁子瑾就来了,我最终抛下了你,跟着她返回中原。你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自然恨我怨我。合欢,我对不起你。” 听到这里,合欢转过了身去,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无声地坠入尘土里。 -----------第一百一十三回石镯(2)完---------------- 第一百一十三回 石镯(3) 夜舟叹了口气:“我不想为自己开脱,但跟她走确实有其他理由。你也见到了,那日月圆之夜,我体内剧毒提前发作,疼痛难忍,几欲自尽。最后关头,相识多年的祁子瑾却不肯给我取解药,还是你看不下去,扮作沉香的样子救了我。我欺骗你、抛弃你,你虽然也生气,会捉弄我,但却还是出手救我,合欢,谢谢你!” 合欢嘴硬:“你不必谢我,我哪里是救你,只是不愿让你死得那么早,让我没了捉弄报复的对象。” 夜舟则逐渐进入正题:“说起捉弄,合欢,那门把手上的糯米是不是你做的?” 合欢莞尔一笑,道:“你猜!” 夜舟继续猜道:“那食物那么咸那么酸,自然也是你的手笔?” 合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怎么样,你也算尝过我的手艺了!” 夜舟也笑了起来,接着道:“那在八卦城分别之际,拿走玉璧,放入石头的,也是你的杰作咯?” 合欢终于被套路了,骄傲地承认道:“哼,那当然,你才想明白么?你们两个欺负到我合欢的头上,还想全身而退?” 闻言,夜舟终于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原来那块玉璧果然在她那里,自己这番苦苦引导,也算没有白费! 说罢,夜舟坐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对合欢道:“这个镯子,这是我自己雕做的,有些粗糙,想着下次遇到你了,就送给你。合欢,你愿意收下嘛?” 听到这话,合欢也坐了起来,向夜舟的手里看去。 那居然真是一只石头镯子,雕工虽然十分粗糙,却显得那么有趣。 “这。。。”合欢有些不明白,人家都是玉镯,银镯,这人怎么送了一个石镯?难不成。。。 果然,在夜舟的话语中,合欢的猜想得到了验证。原来这个石镯,就是取材于合欢随意放进去的那块石头。之所以把它做成镯子,是因为夜舟在这块石头的主人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思念。 这一回,合欢终于有些破防,她接下那个石镯,抬头问夜舟:“你果真觉得对不起我?果真是为了解毒而寻找玉璧,所以才跟祁子瑾走的?” 夜舟道:“真真切切,绝无虚言。” 合欢想了想,又问道:“那这次武林大会,你为何又跟祁子瑾走得那么近?” 夜舟顾左右而言他:“吃醋了?” 合欢白了他一眼,“吃醋也轮不到我吧,看你红颜知己那么多,恐怕连丁香姐姐都轮不到吧。” 夜舟道:“我确实与她走得近些,其实是为了借这武林大会这个机会,让夜家能够跻身武林,赢得一席。” 合欢想了想,道:“那你与祁子瑾之前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舟道:“我曾经来到剑阁学剑,因此与她相识。她对我一直有情,彼时也曾经在一起过。后来。。。” 合欢冷哼一声,道:“后来你移情别恋,喜新厌旧。” 夜舟摇摇头,只是道:“我们两个不合适。你也看到了,她虽然口口声声在乎我,却在我毒发之时,袖手旁观。真情假意,可见一斑。” 合欢想了想,不再言语。她白天忙碌了一天,此时有些累了。 夜舟也不去打扰她,两个人就这样幕天席地,享受着自然的空气与莫名的甜蜜。 ------------第一百一十三回石镯(3)完------------- 第一百一十四回 在一起(1) 夜舟以为合欢睡着了,想了想,还是把衣袍脱下来,轻轻盖到她的身上。虽是春日里,天气还是有些凉。 谁知道合欢感受到这个动作,忽然惊醒,警惕起身,与夜舟对坐而望。 夜舟只觉好笑又心疼,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怕你冷,想给你盖件衣服,你怎么这般反应?” 合欢看他手里的衣袍,忽然脸红起来,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啊,我还以为你。。。咳咳,这都怪你啊,谁让你自己平时给人的印象那么差劲,我还以为你要偷袭我呢!” 夜舟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道:“你这是欲加之罪,我这可是不白之冤!” 闻言,合欢扑哧一笑,将那衣袍一把夺过来,披在自己的身上,果然觉得暖和了许多,也算间接承了夜舟的这份情。 夜舟自然看得懂,欣慰一笑,向合欢打听道:“喂,你平时也这么警惕的么,我方才见你都睡着了,怎么只是给你盖个衣服,你都能醒?” 合欢满心沉浸在莫名的温馨与感动中,自然没有领悟到对方的试探之语,如是说道:“我们常年行走江湖嘛,江湖险恶,自然要警惕些。不过有时候呢,我睡得也挺沉的,比如前两天在剑阁小筑里,我就一觉睡到天大亮,甚是舒畅。” 夜舟挑了挑眉,问道:“剑阁小筑?那不是剑阁二公子的地方么?你怎么会在那里?” 合欢嘿嘿一笑,饶有兴致地将那天自己怎么与圣山守卫队的周正撞了个正着,又是怎么从他设下的八卦阵内逃脱而跑到祁子珏的房里向夜舟讲了一遍。 而此时,夜舟的脸色却有些不自然,他本来想要脱口而问,那晚合欢是不是与祁子珏同住一处,却忽然觉得自己不该破坏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轻松气氛,不管怎么说,还是玉璧要紧。于是急忙改口、旁敲侧击道:“那你们。。。咳咳,原来如此,还真是惊险啊。所以你就留在祁子珏那里做丫鬟了?” 合欢点了点头,道:“对啊,他没有出卖我,也算救我一命吧。我欢姐可从来不欠人情,看他那副身残志残的样子,就决定留下来照顾他几日。等我找到老头了,再离开那里。” 闻言,夜舟忽然笑了一下,心里忽然一阵释然,那股烦闷的感觉瞬间消失。因为他知道,合欢既然如此说,就证明她与祁子珏两人之间没什么事儿发生。 合欢见状,奇怪地道:“你笑什么,难道我平时无赖一些,骨子里就不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么?” 夜舟宠溺地看着对方,温柔而道:“不是,怎么会!我们的合欢,最是重情重义了。只是。。。” 合欢道:“只是什么?” 夜舟疑惑道:“只是你那老头,他带着你千里迢迢赶到长安,又混入了剑阁内部,不是也来看武林大会的热闹的么,怎么这会儿又不在了,他去哪里了?” -----------第一百一十四回在一起(1)完------------- 第一百一十四回 在一起(2) 听到这里,合欢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话有些多,于是道:“我的事情,他管不着;他的事情,我自然也不怎么过问,反正他办完事就会回来找我的,管他做什么?” 夜舟意味深长地一笑,心想你是当真不知道,还是不说与外人听呢?却只道:“哎呀,你和你师父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之道,还真是有趣得紧。” 合欢则一本正经地道:“看来你也是个俗人,被这俗世遮住了双眼。你看这世间里这么多好玩的、让人开心的东西,你不去凑热闹,反而要钻到那些江湖是非里面去,自寻烦恼,岂不是有些蠢了!而像我这样,胸无大志,乐得自在,不理是非,只问风月,难道不好?” 夜舟闻言,顿觉愕然,不禁心生感慨:这丫头小小年纪,却如此通透豁达,真是让人意外。 忽然间,合欢向夜舟凑了过来,又低着头道:“就比如说我和你吧。我。。。唉,我很喜欢你,这一点你看得出来吧。” 仿佛被电了一下,夜舟被这句质朴无华的话震得说不出话来。 合欢继续咬着嘴唇道:“我很喜欢你,可是你却骗了我,选择其他女子,当众离我而去。我心里自然难受,有不甘心,也有不舍得。” 夜舟道:“合欢,我。。。” 合欢摇摇头,道:“但你放心,我并非俗人,只会自怨自艾,从此萎靡不振。我总会想办法,让自己开心起来。” 闻言,夜舟眉头一紧,心里一空,不安地看着合欢,道:“所以,你不再喜欢我了?” 合欢却摇摇头,对夜舟道:“你我相识不久,相知不深。即因此互相吸引,也因此误会远离。你虽然放弃了我,但我却很珍惜你,不想因为一些苦衷和误会而错过你。所以,我不会不再喜欢你,而是会先付出真心,努力跟你在一起。” 听到这句话以后,夜舟彻底愣在那里。这一刻,他浑然忘记了自己的玉璧计划;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如此污浊不堪;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应该将对方拥在怀里;这一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合欢的双眼,闪烁出让人心动的涟漪。 合欢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有着怎样的过去,也不知道你都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忠义堂也好,祁子瑾也罢。我只知道,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只要你愿意。既然你方才说,你已经与祁子瑾断了关系,那么你可愿意,我们两个在一起?” 没想到,往日里甜言蜜语的夜舟,此刻反而没有说话。 合欢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于是略显尴尬地道:“呵呵,那也没有关系的,话说清楚了就好,我们还是朋友嘛!天。。。夜色也不早了,那我先走了。再见!” 望着合欢远去的背影,夜舟终于开了口:“夜舟是我的真名。” ---------------第一百一十四回在一起(2)完-------------- 第一百一十四回 在一起(3) 合欢一愣,背对着夜舟,停在那里。 夜舟继续道:“夜舟是我的真名。我生于豫州夜家,父亲夜枕冰,乃夜家家主。母亲白沐,乃江南铸剑白家之次女。十六七年前,忠义堂与夜家发生了暗夜之战,双方损兵折将,而我夜家更是满门丧生,一夜灭门。只有九岁的我,因为被送到江南白家暂住,才躲过一劫。从此隐姓埋名,化名白人九,立志为夜家复仇,并重振旗鼓。于是我潜心学习剑法,只为复仇。后来,我拜师问天剑阁,学习剑法,机缘巧合下结实了祁子瑾,却在与她相会之际,被祁问天发现,主动退出剑阁。不想祁子瑾将这件丑事嫁祸给另外一名弟子——杜喜年,倒是害得他百口莫辩,也被赶出了剑阁。后来,因深感忠义堂势力根基强大,我与忠义堂的死对头闫氏山贼结盟,共同对付忠义堂。我参加了忠义堂独女的比武招亲,这你也知道,最后赢了比赛,假意成为裴尚武的乘龙快婿,却在大婚之日,与闫氏山贼里应外合,灭了忠义堂满门。可裴尚武的独女裴青衣,被你的老头师父救走,所以我一路跟踪他,为了斩草除根。后来发觉你师父在寻找玉璧,便仍旧跟着你们。因为我也需要玉璧,为我解毒。这就是我的目的与抱负,我或许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合欢,了解了我的过去与经历,你可还愿意,我们两个在一起?” 听到这里,合欢急忙用手背擦干了眼泪,一面转身,一面向夜舟飞奔而去,狠狠地投入到对方的怀抱之中。 这一刻,合欢的脸上洋溢起从未有过的笑容,这一刻,夜舟的心里也蔓延出从未有过的喜悦。两个明明涉世已深的江湖儿女,此刻竟像是孩童一般地紧紧相拥在一处,天地之间,惟有彼此,山风过处,惟余心动。 半晌后,合欢羞红了脸,从夜舟的怀里挣脱出来,道:“皓月当空,群山为证,那我们两个就算在一起了。你以后,可不许跟旁的女子过分亲密。” 夜舟拉起合欢的手,取笑她道:“唉,刚在一起,就这么厉害,我怎么有些后悔了呢。再说你这么厉害,我哪敢啊?你放心吧,八卦城一事后,我可是被你明里暗里捉弄了近三个月啊,已经长了记性了。” 扑哧一声,合欢笑了出来,道:“你知道就好!我可是很厉害的,如果有下次,一定不轻饶。好,那我先回去了。” 夜舟一愣,道:“你回哪里?小筑么?” 合欢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不是在给祁子珏当丫鬟嘛,方才虽然被剑阁弟子追赶,但天这么黑,想必他们没有看到我的正脸,你不用担心。” 夜舟摇头道:“我担心的,也不光是这个。你去给他做丫鬟,我心里不舒服。你方才还让我不要与其他女子亲密呢,你如今却执意去给别的公子当丫鬟。” 合欢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哈哈大笑,道:“天呐,原来你在担心这个,风流无双的夜舟夜公子,原来也有吃醋的时候。你啊,真是多虑啦,我跟祁子珏又没认识几天,怎么可能。。。咳!你也。。。” 夜舟却还是不开心,道:“话虽如此,这你这丫鬟,本来就是可当可不当的,为何非要回去?” 合欢笑了笑,道:“你当真不知道我的苦心?” 夜舟疑惑起来:“什么苦心?” 合欢道:“你不是在找玉璧嘛,我闲着也是闲着,回去给祁子珏当丫鬟,一方面也是报恩,一方面也是帮你留意问天剑阁的那块玉璧啊!” 夜舟闻言,心底岂能不动容,他在合欢额头上轻轻一吻,道:“谢谢你,合欢。” 合欢则莞尔一笑,丢出一句:“你也回去吧,赶快休息,等我的好消息。” -------------第一百一十四回在一起(3)完-------------- 第一百一十五回 留灯(1) 是夜,祁子珏披着衣袍,摸着书本,靠在床边,默默发呆。 他眼睛虽然看不见,却仍是对着床的另一侧出神,也许,吃过了糖的孩子,就再也忘不掉它的味道了。 合欢方才偷偷溜出去的时候,祁子珏其实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可能是因为双眼失明,他听力一直都特别好,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如今,他在猜测,合欢今晚还会不会回来。她会不会如同承诺的那样,给自己当一段时间的丫鬟以报恩,还是会像曾经的掌灯一样,在他卸下防备、无话不谈的时候,却忽然不告而别。 门外,想起了脚步声,祁子珏仔细听去,听出了那是疾驰沉重的步伐。紧接着,又听到了疾驰吹熄灯笼的声音。于是连忙开口吩咐道:“疾驰,你去睡吧,灯先留着。” 听到命令,疾驰急忙收手,在外面陪着笑,道:“二公子,原来您还没睡啊!那灯先留着了,我。。。那我就先睡会儿,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大声叫我哈!” 祁子珏点了点头,道了句:“好!你去吧。” 听得疾驰的脚步声远去了,祁子珏才又长长叹了口气。他好像从小就是天煞孤星,一直一个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筑里。即使老天怜悯,赐给他几位能谈得来的朋友,可也是一转眼,就都消失不见了。 比如,那个曾经伴他左右、陪他嬉笑玩乐、却也因此被乌姜夫人打断了腿、撵出去的书童;比如,那个悄然来到他的身边、被他撵出去却又因为阿黄的缘故得以重返的婢女掌灯;还比如,眼前这个从天而降、机灵可爱、与自己甚至有过同塌之缘的丫头合欢。。。 思绪随着时间一起流逝着,他竟不知是从来没有感受过快乐比较可悲,还是快乐每次对他只是匆匆一瞥、不愿停留更加可悲。 难道命运就这样不肯青睐于他吗?难道快乐就注定触之既碎么? 就在这时,合欢那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来了,一声又一声,仿佛踩出了这天地间最美好的动静,又仿佛声声都踩在了祁子珏的心花上。 祁子珏急忙将书本合起来,放在床边,然后躺下去,假装熟睡。只可惜,合欢虽然是祁子珏快乐的源泉,可让合欢如此开心的那个人,却并不是他。 走近了祁子珏的房门,合欢蹑手蹑脚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屋门,探头向里面看去,发现祁子珏仍在熟睡,这才舒了一口气,打算轻轻迈步进去,却没料到暗处的阿黄忽然醒了过来,颠儿着受伤的腿赶到现场,在合欢身后歪着头看了看,忽然想不开地汪叫了一声,惊醒了众人。 寂寂深夜里,阿黄的这一嗓子,可谓是惊天动地,响彻寰宇,把一向睡得最沉的疾驰都给叫醒了。 只见疾驰揉着惺忪的睡眼,慌忙地跑了过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发现是合欢站在门口。于是不解地问道:“咦,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这是刚从哪里回来么?奇怪啊,你不是一直在屋里侍候公子么?” -------------第一百一十五回留灯(1)完-------------------- 第一百一十五回 留灯(2) 合欢有些做贼心虚,不禁吱唔起来,想不出一个圆满的说法。 忽然间,里屋再次响起了祁子珏的声音:“是我让她出去,帮我拿了一点吃的过来。” 疾驰闻言,摸了摸脑袋,恍然大悟,对着合欢自嘲道:“哦,原来如此啊!我说为什么方才我要熄灯,公子让留着呢,原来是给你的啊!” 听到这话,合欢先是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屋里的人,又吃惊地看了看这满院的灯,就像满天的星星。这星星点点的光芒,虽然没有月光那么亮、那么美,却显得更加温暖、更易触及。 这一刻,合欢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是惊讶,是感动,是温暖,也是欢喜。她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会有祁子珏这样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丫鬟而作出这么温心的事儿。真是一个绝世好公子啊! 于是,合欢急忙将阿黄辇回窝里,又与疾驰道了晚安,然后关上门,几步抢到祁子珏床边,笑嘻嘻地看着这个面冷心热、眼下只给自己留了一个背影的祁子珏,感激道:“喂,多谢你帮我圆谎啊,还给我留灯。你人也太好了吧!” 此时,祁子珏好像忽然睡着了,又好像故意充耳不闻,没有搭话。 合欢知道他没睡,继续道:“虽然我只是闲来无事、出去看看,没做什么错事,但是还是觉得有些惭愧啦,你这旧恩加新宠的,真是让我好生无所适从。” 祁子珏闻言,叹了口气,自己不说点什么,对方怕是不会停下来了,于是道:“无妨,不必。” 合欢道:“这怎么行,我这人向来脸皮厚,你都把我弄得不好意思了,还不给我还你人情的机会?” 祁子珏从来听过这样的话,心里只觉好笑又无奈,索性坐了起来,寻着对方说话的方向,道:“你这姑娘家,还真是。。。唉,其实,你已经还完了。” 合欢疑惑地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祁子珏想了想,道:“你不记得了?那日药王谷的谷主宁雨楼来给我诊脉,结果阿黄不知为何非要扑向他的随女,要不是你反应机敏,从中解释,阿黄险些丧命。所以,你算是已经还了我这份人情了。” 合欢听到这番话,不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从旁边拉过一只凳子,坐在了祁子珏的身旁,一本正经地跟着分析道:“对啊,你一说这个事儿,我倒是想起来了,你确实欠我一份情哦!不过你这狗养了多久,怎么会无缘无故乱扑人呢?还不扑别人,只扑那个阿尘姑娘?” 听到这话,祁子珏愣了一下,仿佛也陷入了沉思,那天的事情,他到底没有亲眼看到,虽然也大概听到了是怎么回事,但印象并不深刻,还有一些细节,无从得知。于是他趁着这个机会,顺势问道:“对了,我看不见,那天一开始,到底怎么已回事啊?阿黄来我这儿也有了大半年了,平时很乖也听话,至于那天为何会。。。我也想不明白。是不是那位阿尘姑娘先逗弄它了?” 合欢摇摇头,道:“哎,那天我可都看到了,人家阿尘姑娘可什么都没做,是阿黄先莫名其妙扑得人家。而且,阿黄能够保住命,也不是光靠我,主要还是靠那位阿尘姑娘呢!” 祁子珏忙问:“什么,此话怎讲?疾驰还跟我说,阿黄的腿伤,就是拜那个阿尘姑娘所赐呢!” --------------第一百一十五回留灯(2)完------------------- 第一百一十五回 留灯(3) 合欢点了点头,道:“阿黄的腿伤,确实是她踢的,但这只是一种策略:那就是阿尘姑娘既然都已经自行‘小惩’了,那么那个宁谷主,自然也就无法再‘大戒’了。你不知道,当时那个谷主十分不悦,都已经运功聚气,差点儿一掌直接将阿黄轰个里焦外嫩了。而阿尘姑娘她及时上前,勇敢地横在了宁雨楼和阿黄中间,迫使宁雨楼硬生生将内力全部收回,这才救了阿黄的命。” 祁子珏摇摇头,道:“这却奇怪,无缘无故的,这阿尘姑娘为何要冒着受到重伤、甚至死去的风险,来救区区阿黄呢?许是巧合吧,依我看,她哪里是要救阿黄,分明就是来踢阿黄给她解气的!” 合欢叹了口气,道:“我看不像。不然后来为何我向她胡乱解释一通,她那么配合地放过了阿黄呢!我看她对阿黄真不错,而阿黄又总是扑她,真是奇怪,难道这位阿尘姑娘,原先来过小筑?又或者,在阿黄来到剑阁之前,她认识阿黄?” 得闻此言,祁子珏如受晴天霹雳。是的,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让他痛彻心扉、满腹委屈的人——掌灯。 可是,不对,不对啊!那日他明明听过阿尘姑娘讲话,完全不是掌灯的声音。他的耳朵向来灵敏,如果是掌灯回来了,他绝对不会听不出来的。何况,只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掌灯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药王谷谷主的身边呢?不可能的,倒是他固步自封,日有所思、夜有所念罢了。 可是,阿黄的反常,以及那位阿尘姑娘在保护阿黄时的反应,也确实说不过去啊?于是,祁子珏犹豫再三,还是将他心里的疑惑,全部向合欢讲了出来。 合欢闻言,不禁也为祁子珏与掌灯两人之间的那种并未点破的、甚至是莫须有的感情感到惋惜。 合欢仔细将前后想了想,嘀咕道:“恩,确实蹊跷,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原来翻看医书的时候,书上说有一类丸药,能够改变人的嗓音。你说会不会。。。而且阿尘姑娘还来自药王谷,自然有改变嗓音的能力。” 祁子珏心口犹如被猛烈撞击了一下,他深呼吸两口,情不自禁地抓着合欢的胳膊,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那是不是说明,这位阿尘姑娘,有可能就是曾经的掌灯?” -------------第一百一十五回留灯(3)完---------------- 第一百一十五回 留灯(4) 合欢看祁子珏如此急切,心中有一丝莫名不悦,又担心他失望,于是在给了希望以后,又泼了一盆凉水,道:“不过那个药丸也不好配,你也别太当真了,只是有一种可能而已。对了,要不你给我说说你那位掌灯的体貌特征,我好跟这位阿尘姑娘对比一下看看。” 祁子珏来了精神,道:“是了,是了。我竟然没想起来这个。掌灯她。。。”说到此处,祁子珏忽然愣在那里,是啊,那个他自以为十分熟悉的、半年来日日都服侍自己左右、还让自己念念不忘的掌灯,他此刻居然描述不出来她的音容笑貌。多么讽刺! 合欢急着道:“你快说说啊,她长什么样?她多高,白不白,胖还是瘦,美还是丑?”这话刚一出口,合欢便后悔了,她怎么就忘了,对方是个瞎子。 祁子珏并不在意,忽然间,他想起来一件事,就是每每掌灯推他的椅子的时候,祁子珏的束发正好会挡住掌灯的双眼。为此掌灯还曾经抱怨过,说自己什么都看不见,让他调整坐姿。 话音刚落,合欢就将那个轮椅推了过来,并搀扶祁子珏坐在那里,用自己的身高去比对。可惜,试过以后才发现,以合欢的身高而言,祁子珏的束发并不会挡住她。这就说明,掌灯应该比合欢矮一点才对。可是那个阿尘姑娘,明明要比合欢高啊! 想到这里,合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却听即子珏又道:“对了,掌灯在时,曾经提到过她的相貌不济,总是惹人嘲笑。所以她应该不会。。。” 听到这句话,合欢更觉没戏,因为那个阿尘姑娘长得实在太美,这是一个事实,甚至在她面前,让合欢都有些自惭形秽。 如此看来,这个阿尘姑娘和祁子珏的婢女掌灯这两个人,简直是大相径庭,云泥之别啊!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合欢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祁子珏这个坏消息,于是只好溜之大吉。当下夸张地打了个哈欠,道:“哎呀,不行了,都这么晚了,我困了,要睡了,明天还要给阿黄上药呢。” 祁子珏闻言有些失望,他本来就是聪敏过人,又如何听不懂这委婉的言外之意。于是点了点头,略显失望的又躺了下去。 合欢把被子给他盖好,然后向外屋的小床走去,一边走,她一遍琢磨这阿尘姑娘的身份。 而阿尘姑娘,也就是掌灯,或裴青衣,此刻也没有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宁雨楼又出去了,又去尝试寻找那日在祁问天的书房里不期而遇的老头——季康。 ----------------第一百一十五回留灯(4)完------------------ 第一百一十六回 书之结局(1) 裴青衣一方面担心老头会被宁雨楼找到,一方面担心祁子珏的病情,而最令她担心的,还是阿黄的腿伤。她如今变了容貌,换了嗓音,任谁都认不出来她,只有阿黄还能嗅出她的气味,这一份最简单不过的忠诚与最质朴无华的思念,让裴青衣满心感动,又让她十分自责。 想到这里,她打开了宁雨楼的药箱,确认里面确实有上好的金创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想着在离开剑阁以前,务必找个机会将这药给阿黄送去,或许,可以送到祁子珏的那位新侍女手里。 可这药若是她私自拿走,宁雨楼一定会发现,要怎么光明正大地跟他要呢?裴青衣想了想,忽然看向那棱角分明的桌子,也不犹豫,直接就用胳膊向那边缘砸去。 第二日,裴青衣一睁眼,便看到宁雨楼正在穿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于是,她急忙从旁边的床上爬起来,想要过来帮忙,顺便故意将胳膊上的磕伤露了出来。 宁雨楼果然发现,开口问道:“你这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弄得?” 裴青衣一面去帮宁雨楼更衣,一面笑着道:“哎,都怪我不小心,磕碰到了桌子,没事的。对了,你那里有没有金创药?” 宁雨楼想了下,点了点头,道:“就在药箱最左边那个格子里,你一会儿自己取一点抹上吧。” 至此,裴青衣终于舒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无法察觉的笑意。下一刻,她又想到了救命恩人和祁子珏,于是试探地打听道:“雨楼,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都没有听到,睡过去了。” 宁雨楼面无表情地道:“无妨,以后我若回来晚了,你自行休息便是,不必等我。” 裴青衣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那你现在束发更衣,一会儿可是要去会客么?” 宁雨楼转过头来,仔细地打量着裴青衣,半晌才道:“祁阁主要请我喝茶,估摸是要说那个病怏怏的公子的事情。哎,天下父母心啊,估计一时半会儿,我是回不来了。” 闻言,裴青衣先是一阵狂喜,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将金创药给阿黄送去,可下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宁雨楼这最后一句话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儿,倒像是故意言之,给自己听的一样。他该不会是怀疑自己要偷偷做什么事情,然后故意引她上套,好抓现行吧。 这么一来,她岂不是更不能轻举妄动,别再金创药没送过去,反而让宁雨楼怀疑起自己与阿黄的关系,甚至是与祁子珏与问天剑阁的关系。 看来自己的苦心与那胳膊上的伤,倒是白白费力,付之东流了。 ------------第一百一十六回书之结局(1)完------------- 第一百一十六回 书之结局(2) 而此刻,剑阁北边的小筑里,合欢正在检查阿黄的伤,还给它端来了一碗很丰盛的午饭,希望能够缓解它的疼痛。 却见阿黄闷闷不乐,只蜷缩在那里,默默地舔舐着伤口。就连面对美食,它都显得不为所动,毫无兴趣。 合欢无奈地将碗放下,掐起腰来,对它开解道:“阿黄兄弟,我记得你前两天不是上蹿下跳、挺活泼的嘛?怎么就见了人家远道而来的一位漂亮姑娘,就成了这副颓废的孬样子!跟你那主人一个样!” 身后,祁子珏不知何时出现了,听到合欢的话以后,忍不住咳嗽两声,以做警示。 谁知道合欢压根不在乎,对着祁子珏满不在乎地道:“你咳嗽也没用,你来了我也要说啊。我说错了吗?你看你们主仆两个,一个个都是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一个有伤在腿,一个有病在身,我除了要照顾你们的生活,还要照顾你们的破碎情绪,心可真累啊!” 不想这番话,把本来心中一片阴霾的祁子珏给逗乐了,他自己操纵着椅子,摸着来到阿黄和合欢身边,停了下来,道:“确实是有劳合欢姑娘了。对了,阿黄的腿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去。。。去父亲那里说说,给它也请个郎中看看?” 合欢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十分骄傲地道:“那倒不必,我虽然医术平平,治它个腿伤倒也不在话下,你放心吧,我都看了,阿黄的腿骨并没有问题,只是皮外伤,那个阿尘姑娘其实没使多大的劲儿,多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祁子珏闻言,放下心来,又问道:“那它怎么不吃饭啊,我听疾驰说,这昨晚就没怎么吃。” 合欢叹了口气,道:“唉,可能因为两个原因吧。一来,它当众被打,觉得丢人又窝囊,所以赌气不吃。二来嘛,可能他认错了阿尘姑娘,跟自己郁闷着呐!依我看啊,还是不够饿,等实在是饿了,也就自己吃了。这样吧,我今日多来看看它,务必让它吃几口。你呢,就别担心了,自己都是这么个身子!还不让人家药王谷的谷主给你看病!” 祁子珏道:“谁让他欺负阿黄,一个对生命毫无怜悯之心的人,对病人又能好到哪儿去?” 合欢顺从地道:“对对对,你说得也对!那等本姑娘哪天心情好了,再来给你仔细看一看吧!” 正在此时,疾驰忽然一路小跑地过来了,祁子珏听到了疾驰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十分急迫,于是道:“可是疾驰?你怎么慌慌张张地过来了?” 疾驰此时手里正拿着一瓶小罐子,见到合欢便交到了她的手上,然后对祁子珏和合欢道:“公子,方才那位药王谷的阿尘姑娘,托剑阁的守卫弟子给咱们送来了一瓶药罐,说是什么上好的金创药,让我帮着转交给合欢姑娘,说是可以治腿伤的。” 闻言,合欢惊讶地问了句:“腿伤?也没人。。。”忽然,合欢看向了阿黄,恍然大悟。 ------------第一百一十六回书之结局(2)完-------------- 第一百一十六回 书之结局(3) 祁子珏也反应了过过来,却觉得有些蹊跷,这位神秘的阿尘姑娘,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送药呢?难道真像合欢说的,那日她是故意横在宁雨楼和阿黄中间,以保护阿黄的?她既然担心阿黄的腿伤,为何自己又不过来?这药到底是真是假,有何深意? 祁子珏着实恍惚了一阵,等他清醒过来时,合欢已经砰地一声打开了药瓶,闻了闻,来了句:“哇,这居然是上等的活血化淤膏!还加了一味血藤!药王谷就是药王谷,这么贵重的药材,居然就这么巴巴地给阿黄送了过来。” 祁子珏问道:“什么意思,这药膏很好用么?” 合欢啧啧两声,埋怨对方不识货,道:“岂止是好用啊,简直是立竿见影,效果非常啊!寻常武林中人就是花大价钱抢,也不一定能抢到啊!阿黄能用上这么贵重的药,也算是此生无憾,福气满满了!” 祁子珏却淡淡地道:“它若真是有福气,就不会挨打了。我总担心这药别再有问题。” 合欢摇摇头,道:“不能,我都闻过了,药材不仅都对,还甚是名贵,可不能浪费了啊。再说是个外涂的药膏,只有百利而无害!” 祁子珏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如今掌灯人已经没了,我不能再让阿黄出事。这样吧,合欢,劳烦你用木棒打我一下,我先试试这药如何再说。” 合欢闻言气结无语,掐着小腰道:“我干脆拿根木棒打你脑子上算了,亏你想得出来。自己一副若不经风、朝不保夕的样子,还药替别人试药?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怎么有你这么傻的人?” 祁子珏道:“你不打也无妨,只给我先涂一点在手臂上罢了,若是有问题,我也能先警觉。我到底是剑阁二公子,想来若是我中毒了,药王谷的人看在我父亲的买奶上,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合欢拗不过他,只好将药膏挤出来一点,涂抹在祁子珏手上。那一刻,合欢忽然觉得眼前的人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傻得时候也是真傻。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了,合欢靠在树边,几欲睡着,忽然听到祁子珏兴奋地道了句:“没事,我没事,看来这药膏没什么问题。合欢。。。” 合欢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白了一眼祁子珏,道:“知道了,我这就去给它抹上。阿黄啊阿黄,你可真是有个好主人啊!” 说来也奇怪,阿黄连饭都不肯吃,一闻到这药膏却忽然来了精神,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十分配合的样子。合欢则是不动声色,抹药的同时,眼疾手快地顺势向它嘴里塞了一块肉,这反而把阿黄弄得愣了一下,一边被迫地吃着肉,一遍呜呜地叫了起来,似乎再诉说委屈。 忙完以后,合欢看阿黄状态强了些,便将祁子珏推回了屋子里,他身子弱,最好不要吹风才好。而祁子珏有些疲了,居然浅浅地睡了过去。合欢知道他觉轻,便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去找正在收拾东西的疾驰聊天,打探起掌灯之前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六回书之结局(3)完------------------ 第一百一十六回 书之结局(4) 疾驰一五一十地跟合欢交代了,还拿出了一本未完成的书给合欢看。 合欢疑惑地拿起那本书,发现上面一个字都没有,翻了开来,却发觉有些硌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摸才能‘看’的一本书啊! 疾驰点点头,道:“公子自小失明,只能看这种书嘛。原来掌灯在的时候,见公子的书都是些什么四书五经这一类的,比较没意思,于是就说要给公子刻一本杂书,叫什么恩仇传的。结果。。。结果她完成了一大半,还差结尾没有刻完,就不辞而别了。搞得公子十分伤心,还大病了一场。” 合欢闻言,道:“没想到这个掌灯姑娘,对你家公子也不错嘛。也许她的不告而别,是有苦衷也不一定啊!不过她既然能为你们公子刻书,字倒是认得蛮全的啊!想必不是什么粗使丫头,倒像是念过书的。” 疾驰急忙表示同意:“是啊是啊,一弄就说什么文邹邹的话,有时候我都听不懂。” 合欢看着这本未完之作,拍了拍胸脯,对疾驰道:“好了,这本书就归我了。等我看完前面的故事,想个结尾出来,把书补全,再送还给你们公子。到时候他一定高兴,我的恩也就算彻底报完啦!” 疾驰也点点头,道:“真的么,谢谢合欢姑娘!” 于是,漫长的下午,便有了消磨时光的方式。合欢极为聪慧,虽然她不太适应这种摸着看书的方式,但还是很快就熟悉起来,越看越快,可也越看越难过。 书中的男女主人公明明互相爱慕,却就是谁也不肯表达出来,总是擦肩而过,让人感慨。而最后这走向,那个掌灯姑娘虽然没有刻完,但分明就是二人渐行渐远,最后相忘于江湖了。合欢摇了摇头,十分不喜。这种悲情故事虽然会更让人念念不忘,但却每每伤人心肝,读之使人伤怀啊!在她这里,可不允许这样的结局。 于是她稍微构思后,便果敢地拿起刻印工具,开始在极短的篇幅内,将结局扭转,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地厮守在一起。 屋外,合欢安安静静地刻印了一下午;屋内,祁子珏也安安心心地睡了一下午,这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从前未曾有过的。 祁子珏醒来后,便发觉身边放了一本书。他摸了摸,触感很新,竟感知不到是什么书籍。待翻开一‘看’,竟发现是一本叫做‘江湖恩仇传’的书。这是,他心里忽然剧痛了一下,又想起了不辞而别的掌灯。 ------------第一百一十六回书之结局(4)完----------------- 第一百一十六回 书之结局(5) 谁知,合欢这个时候走进了屋里,手中还端着一碗翠玉羹。见祁子珏醒了,她将碗放在桌子上,笑盈盈地向祁子珏走来,对他道:“醒啦?今日睡得很沉嘛!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祁子珏一愣,问道:“你是说,这本刻了一大半、却没有结尾的书?” 合欢没听出来祁子珏话里的语气,还坐在他身边,显摆道:“非也,非也!如今啊,这本书有结尾了,是我新编的,刚刚辛苦了一下午,给你刻上啦。你快看看,是个特别美好的结局,你一定会喜欢!” “胡闹!”不想祁子珏忽然变了脸色,厉声斥责起来,一改他往日虽然有些冷漠、但却颇为儒雅、温柔的形象。而在合欢的印象里,甚至在疾驰的印象里,他都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此刻的合欢,手掌仍然因为刻印而隐隐作痛,却没有换来祁子珏的夸奖与笑容,是以觉得十分委屈,埋怨道:“什么嘛?!” 然而,祁子珏的愤怒,却丝毫没有平息的意思:“我说你胡闹!是谁让你动这本书的?你有什么资格不经我同意,就在上面胡乱续笔?你。。。” 说到此处,疾驰急忙跑了进来,跪在了地上,对祁子珏道:“公子,您别生气。这件事情都怪我,与合欢姑娘没有关系。都是我,是我主动拿出这本书给合欢姑娘的,以为这本书缺一个结局,合欢姑娘若是续上之后,您必定欢喜。结果。。。公子,您罚我吧,都是我的自以为是,惹您生气了,是让合欢姑娘受了委屈。这书她忙了一个下午,手都弄破了,才。。。唉!” 听到这话,祁子珏的愤怒才得以平息,他叹了口气,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过分,可面子上还下不来台,于是神色稍缓,语气顿平,道:“即便如此,那也不该。。。” 结果,还没等祁子珏说完这半句话,合欢却忽然笑了起来,凌厉地道:“亏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最好的主子,是个如玉的公子,没想到却也分人啊!罢了,我这几日留在你这里,总算也帮你端茶倒水、束发更衣了,你自己也说过,算我是报完恩的了。今日我粗心大意,自以为是,鬼使神差地唐突了这本书。我对不住你!不如借此机会做个了断,以后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哼!” 说吧,合欢气得什么东西都没有拿,包裹也没有装,就这么强忍眼泪,飞奔而去。留下祁子珏无助地瘫坐在床上,后悔自己对她说了重话。 而合欢此刻其实也懊恼不已,在跑出来以后,她才意识到这次重回剑阁小筑,是为了帮助夜舟拿到问天剑阁的玉璧的。自己怎么遇到这么点儿小事儿,就冲动地跑了出来了呢!这颗真不想她的性格! 唉,使命尚未完成。看来,她注定要寻个好借口、然后再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回书之结局(5)完--------------- 第一百一十七回 声东击西(1) 离开了小筑的合欢,从剑阁防卫较弱的最北边溜了出去,此时此刻,她的心情跌落谷底,只有一个人能够拯救。 是的,她决定出去找夜舟。情人之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几日未见,合欢真是觉得像过了几年那般漫长,也不知道,此刻他正在忙什么。 等合欢走到夜舟如今所住那家客栈后,却发现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不见夜舟的影子,于是更加失落了,她蹲下来,抱住自己,心说夜舟一定是在忙他的大事, 想到这里,合欢忽然又想起来了夜舟的毒蛊,心想不如借此机会,在药铺里买点儿药材,好好研究研究,兴许能把那个该死的蛊虫给诱惑出体外也不一定啊。 于是,合欢振奋起来,忘记了与祁子珏的不愉快,一头扎进了一家药铺里。药铺里的人见来了客人,于是上前道:“请问姑娘是看病还是抓药?” 合欢轻快地答道:“抓药!” 那人连忙点了点头,道:“好的,把方子拿来吧。” 合欢愣了一下,怎么在长安抓药,还要方子的么?于是道:“我没带方子,念给你听吧!” 那人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却听合欢道:“常山一两,黄柏二两,连翘、紫苏与青蒿各一两,麦冬要去心的,来五钱,元参、天冬各七钱,白术半夏多来点儿,按斤称吧,还有杜仲、天麻每样二两,对了,龙涎香有没有,有的话来五钱,还有西海珍珠粉,给我来半两。” 那人一开始还认真地记下下,写到后面已经懵了,先不说别的,就杜仲和天麻这两样,都是多么名贵的药材,而这姑娘居然一张嘴,就是各二两!还有龙涎香,那是何等神药,寻常药铺里哪里会有,上货都上不起!再说这西海珍珠粉,我的天!西海在圣山以西,要取西海的珍珠粉难于上青天!这居然张嘴就是半两!真是让人目瞪口呆,也不知到这丫头片子有没有银子来买啊! 合欢见状,道:“是不是有些药材没有,无妨,先把有的给我包起来吧!我一会儿再去别家看看。” 店家轻蔑地一笑,道:“姑娘,也不知道您这是要配什么伍?您这要的,可都不是寻常药材,都是十分贵重的啊!要不,我先给你算算总价吧!” 合欢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于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也成。”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将前几日从祁子珏那里顺来的银票拿了出来。粗略一看,倒有几千两,豪爽地砸在了桌台上。 店家一看,眼睛都直了,脸上也瞬间乐开了花,这今日居然碰上个这么有钱的主,于是一改方才态度,急忙开始给合欢拿药称重,好像怕合欢反悔一样。 只是,这龙涎香和西海珍珠粉这两样确实是没有,怎么办呢?店主赚钱心切,只好骗合欢说要取库房里取,让她坐下来等等。 合欢正愁没事儿做呢,也不急,便坐了下来。谁知道那店家一溜烟地跑到长安最大的药铺里去‘借’那两位药了。 -------------第一百一十七回声东击西(1)完---------------------- 第一百一十七回 声东击西(2) 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给合欢送了过来,合欢见这些药都有了,心里十分开心,便一掷千金地将银票赏给了药铺,心想着,这样自己待会儿回到问天剑阁以后,见到祁子珏就可以说是自己忽然想到了一个给他治病的方子,然后去外面买了药,并且决定不计前嫌地给他熬药试一试。而实际上呢,她可以借问天剑阁的地方给夜舟研制祛除毒蛊的药,而且还可以打听玉璧的下落。 想到这里,合欢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十分自豪,她此刻双手拎着大小不一的药包,虽然有些疲累,心里却十分开心,转身向剑阁走去。却在忽然回头的那一瞬,见到了一个让她目瞪口呆的画面。 那个画面就是,夜舟正向她迎面走来,但怀里却搂着一个姑娘,那姑娘不仅面带笑容,荣光满面,还小鸟依人地向夜舟嘴里投喂食物。 而最令合欢吃惊的,是这个姑娘她认识。就是暖香坞的丁香姐姐。这一刻,合欢残存的理智迫使她急忙转过身去,避开了这场极可能演化成悲剧的尴尬。 夜舟与丁香两个人,果然沉浸在你侬我侬的二人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合欢的存在,就这样云淡风轻地与她擦肩而过。 可在合欢的内心深处,这并不只是是一场云淡风轻的擦身而过,更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无声告别。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夜舟的身影也渐行渐远,不见踪影。可合欢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特那般费力,只觉得每一丝头发,都在随风抽打她的脸颊。 后来,她实在支撑不住了,把药放到街边的拐角处,自己也坐在了地上。合欢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夜舟会在接受自己的表白后,在跟自己坦白了所有身世与经历后,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跑去跟丁香姐姐走在一起。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这么不争气,明明犯错的夜舟,她却居然不敢正面面对! 合欢是个聪明人,但此刻她好气自己,因为她心里也明白,方才决然地转过身去、躲过难堪,其实就是为了能够再给对方一个机会。可对方到底是不是值得的人,先是祁子瑾,后有丁香姐姐,再加上那个素未蒙面的裴青衣,这个人身边到底还有多少红颜伴侣,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去!他到底对谁是真,对谁是假? 合欢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看着那些药材,忽然很想念老头。也不知道她那师父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要是回来了多好,像往常一样,不开心了就换一个地方去玩。也是这个时候,合欢忽然想起来师父之前跟她说过要远离夜舟的话,这才慢慢开始明白,可已经动了的心,却已经难以回来。 那么如今,她应该何去何从呢?师父忙完了手里的事儿,估计还是会回到剑阁找她,所以她还是回剑阁等待为好。何况那个祁子珏虽然十分讨厌,对她发火,不识好人心,却总归不曾骗她。 想到此处,一向乐观的合欢,却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此刻天地虽大,她却无以为家。 --------------第一百一十七回声东击西(2)完------------------- 第一百一十七回 声东击西(3) 另一边,见完祁问天的宁雨楼火速地赶回到客房里,发现阿尘乖乖地坐在那里敷药,哪儿也没有去,心稍稍放了下来。 裴青衣见他回来,急忙给他倒茶。 宁雨楼十分受用,开始与他的阿尘分享起来:“唉,这个祁问天啊!非要求我给他治好祁子珏再走。真是异想天开!” 裴青衣闻言,心内一动,小心翼翼地激将道:“就是啊,这不是强人所难嘛!那么重的病,又是那么弱的身子骨,这么治啊!” 宁雨楼果然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悦,摆摆手:“我若想治,自然能治。只可惜他拿不出我要的东西啊!” 裴青衣闻言,陪笑道:“哦,原来除了我,你还有旁的想要的东西?” 宁雨楼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恍若隔世,仿佛此刻站在他身边的,真的就是那个俏皮可爱、又超尘脱俗的小师妹——莫轻尘。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裴青衣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道:“有了你,双宿双飞,我自然心满意足。但是,这还不够,” 裴青衣露出疑问的深情。 宁雨楼罕见地笑了笑,竟也有一丝温柔,道:“阿尘,我还要我们两个,从此长长久久。” 裴青衣一愣,问道:“这,祁问天能给么?” 宁雨楼拍了拍裴青衣的手,笑道:“他若能找齐玉璧,我便能制成枯木荣,我们两个便能天长地久。” 这是裴青衣第二次听说这种药,心里不禁想到,若是她自己吃了这个药,会不会也内力大增,助她大仇得报! 这时,窗边忽然飞来了一只信鸽,给裴青衣吓了一跳。她惊讶地看着宁雨楼,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宁雨楼却不以为然,这不过就是药王谷的信鸽而已,只不过信鸽只用来通知大事,平时不怎么常见。想到这里,宁雨楼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几步走上前去,解开了信鸽脚底绑住的纸条。打开一看,登时面色大改。 裴青衣担心地看着宁雨楼,她虽然好奇,但知道此时自己最好先不要讲话。 果然,宁雨楼主动说道:“好啊!我这个大师兄,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说怎么几日不见踪影,原来居然跑到了我的药王谷闹事!真是自投罗网,好哇,师弟我这就赶回去,给你一个痛快!” 裴青衣见过宁雨楼狠戾的样子,暴虐的样子,温柔的样子,和开心的样子,但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宁雨楼如今这副焦急的模样。看来,是药王谷出了什么大事了。而且,一定是跟她的准师父恩人有关。 事出紧急,宁雨楼不再多说什么,只让他的阿尘快点将他的包袱收拾一下,他要火速赶回。 裴青衣一面收拾,一面问道:“雨楼,我们这是一起回去吗?” 宁雨楼摇摇头,道:“不,我要星夜兼程赶回去,你先留在这里吧。跟祁问天虚与委蛇着。” 裴青衣点点头,目送了宁雨楼离开。这一刻,她的心底竟然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轻松,甚至在想,如果这时候她不告而别,是不是就可以彻底逃脱宁雨楼的魔爪了! 就是啊,她为什么不跑,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就在裴青衣激动着站起身来,想要收拾行李的时候,屋门忽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裴青衣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还是问了一句:“门外何人?” -------------第一百一十七回声东击西(3)完------------------ 第一百一十七回 声东击西(4) 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姑娘请先开门。”居然是裴青衣的恩人准师父,听到这个声音,裴青衣急忙去打开了门,惊讶道:“真是你!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在药王谷。。。” 老头在门外向左右看看,道:“阿尘姑娘,可否容我进去说话?” 裴青衣侧过身子,道:“自然!” 老头双手合拳,向裴青衣拜了一拜,道:“这一拜,先谢过阿尘姑娘当日救命之恩。” 话音刚落,老头又一拜,道:“这第二拜,我有几个问题请教,还请阿尘姑娘恕罪。” 裴青衣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 季康于是开门见山地道:“上次一别,姑娘的容貌让我万分震惊,居然跟我从前的小师妹有九分相像,是以我一面养伤,一面调查。这才发现宁雨楼这些年所干的勾当。他居然利用渔民祭祀女子一事,将你们都从水底掳走并做实验,打造出一张张他想要的脸。敢问阿尘姑娘,是也不是?” 裴青衣想了想,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季康继续道:“然后,他便逼迫你们,要专心专意地陪伴在他的身边,然后许诺尽量弄到七块玉璧,制成枯木荣,然后给你长长久久,双宿双飞,是也不是?” 闻言,裴青衣心里还是不太好受,但还是勇敢的承认道:“是。” 季康得到了他想要的确认,证实了他的猜想,不禁踉跄地向后几步,嘴里说道:“造孽,真是造孽啊!难道就没人能管得了他!” 此刻,裴青衣更加确认老头便是季康,曾经蒙受不白之冤,此番神出鬼没,必定是为了洗刷冤情,收集证据。 季康又道:“对了,在下还有第三个问题。当日威胁关头,我们又是非亲非故,姑娘为何要救我?” 裴青衣想了想,真心话仿佛呼之欲出,但她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决定暂时隐瞒下身份,只回答道:“你也知道,宁谷主性格不稳,喜怒无常,还爱打人,颇为危险。而且,我们对他来说也只是为期一年的玩物而已,一旦玩腻了或者有新的代替者了,他就会把我们丢掉,所以说,他不是我的良人,而是我的是敌人。而你,是他的敌人,是我敌人的敌人。也就是说,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所以我就会救你,而且希望能够跟你合作。” 季康诧异,道:“跟我合作?” 裴青衣点点头,道:“扳倒宁雨楼。” 季康点点头,不知为何就是十分信任这位阿尘姑娘,于是道:“想要打败宁雨楼,还需要枯木荣这药才成。” 裴青衣有些纳闷,怎么第三次又听到这个名字了?这该是多么神奇的药啊! 季康;“而此药的药方,需要集齐七块玉璧,拼成一块。” 裴青衣道:“要我帮你留意问天剑阁、甚至宁雨楼手里的玉璧?” 季康不好意思的承认了,然后道:“我曾经周游各地,看到过酒神帮、圣山守卫队、乌西药铺的那三块玉璧,而八卦城的那一块此刻就在我手里,所以我还需要凑齐剑阁、药王谷乃至忠义堂的那三块玉璧才行。” 裴青衣听到这话只觉得感慨,不动声色之间,居然只差了三块玉璧了,于是道:“好,若是可能,我替你找找看。” -------------第一百一十七回声东击西(4)完----------------- 第一百一十八回 师徒重逢(1) 只不过,忠义堂的那块玉璧,到底在哪里?裴青衣陷入了深思,难道她这位准师父那日潜入忠义堂,就是为了找忠义堂的那块玉璧,所以才顺手把自己救了出来么? 那么,也就意味着,忠义堂的这块玉璧,准师父还没有找到。忽然间,裴青衣呼吸一滞,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块刻着字的玉璧。是了,就在她为大师兄陆冲和表妹裴紫嫣准备的私奔的盘缠里!天呐!裴青衣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简直无法呼吸。 虽然宁雨楼被骗回了药王谷,但季康也不敢久留,他见对方神情不对,张口想要关心一下,但面对这张脸,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尴尬了一会儿,一向老道的季康还是走了。 除了见这位“阿尘”姑娘,季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找到合欢。好几日没见了,他又是不告而别,那丫头估计一定非常担心啊! 可当季康避开守卫,悄悄溜回后厨的时候,却发现合欢的东西都不见了。难道走了?季康疑惑起来。下一刻,守卫弟子巡视过来,季康匆匆留下标记以后,便急忙翻墙逃了出去。不远处,他找了一处废弃的院落,藏身进去,决定先在剑阁内待上一晚,再从长计议。 彼时,祁子珏正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门,也不肯让人进来。急得疾驰在外面团团转,担心公子会想不开。 但其实,祁子珏并没有想不开,甚至没有过分伤心,他早已经习惯了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此刻,他只是静静地把合欢续写的那一部分‘看’完,同时苦笑着,觉得不真实,他不信人间会有这样的完满结局。 直到有人不顾他的命令,忽然推门而入,打破了祁子珏的沉思。 祁子珏有些不悦,道:“大胆,我不是说了,不许你进来嘛!” 谁知对方一张口,却道:“是啊,你不让疾驰进来,但又没说不让我进来。” 闻言,祁子珏浑身一颤,居然是合欢的声音,却还是强作镇定,只不过拿着书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这一刻,祁子珏有些恍惚,难道这人间,真的会有完满结局么? 面对去而复返的合欢,祁子珏虽然激动,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感到莫名紧张,不禁结巴起来:“你。。。你。。。回来了?” 合欢看了看祁子珏手里拿着的书,忽然心底漫上一丝暖意,果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与那个夜大骗子截然相反,于是颇有底气地道:“回来了,不过是为了阿黄!喂完它我就走!” 祁子珏闻言,咬了咬嘴唇,沉吟了半晌,才鼓足了勇气,道:“要不。。。别走了吧。” 合欢闻言,眼里竟然有些湿润,赌气地道:“不是嫌弃我自作主张,动了你的书本嘛!” 祁子珏心里不想让合欢也离开,于是他第一次学会了哄人,道:“是我不好,我的错,你是好心,我知道。” -------------第一百一十八回师徒重逢(1)完-------------- 第一百一十八回 师徒重逢(2) 合欢看对方居然这个态度,而且言语诚恳,便不再生气,只觉得自己也有冒失的地方。于是,这场冷战,就这样彻底宣告结束。合欢嘿嘿一笑,忘记了方才在长安大街上的不愉快,将大包小裹的药扔在地上,然后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坐在她的床边上休息起来。 祁子珏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药味,不禁疑惑起来:“合欢,怎么这么浓的药味,是你拿进来的么?” 合欢闻言,眼珠子一转,赶紧答道:“是啊是啊,不是说过了,由给我来给你诊病的嘛!我略通些岐黄之术,也许不用宁雨楼也能治好你。” 祁子珏笑了笑,道:“这恐怕不能,不是我小看你。只是我这不是病,是从出生那日起便带的毒。” 合欢惊讶地问道:“你这也是毒?”说完,她就后悔了。于是急忙补救道:“我原来有个病人,也是这样的。我最擅长解毒了,你快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祁子珏道:“别费心了,多少位大夫早就帮我看过了,都说若是小时候,或许还可以治疗试试。可如今,已经耽误了最佳时机,长年累月,毒侵骨髓,此生也只能眼盲腿瘸了。” 合欢走了过来,将芊芊玉指搭在祁子珏的胳膊上,一边听,一边问道:“说真的,你知不知道这毒叫什么,我虽然不才,倒是有一本祖传的医书,专门解毒,或许可以查查看。” 祁子珏笑了笑,答道:“此毒,名曰万花翎。” 听到这个名字,合欢惊得直接把手缩了回来。她虽然没说什么,祁子珏也看不见她脸上得表情,但从这个反应来看,足以说明此毒的厉害与严峻。 为了打圆场,祁子珏岔开话题,道:“不如,我们这就去看看阿黄吧!” 合欢点了点头,推着祁子珏走到了院外。却见阿黄已经好了一些,饶是已经一瘸一拐了,见到祁子珏和合欢两个人以后,仍是急不可耐地迎上来,吐着小舌头,尾巴摇得那么高。 合欢叹了口气,道:“唉,这可如何是好,我怎么越来越喜欢它了!” 祁子珏忽然心头一紧,面色通红。半晌,才反应过来合欢说的是阿黄,又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只求合欢没有注意到他的窘态。 见到合欢,祁子珏忽然觉得饿了,于是合欢便去厨房给他拿吃的。猛然间,合欢看到了老头给她留下的暗号,当下会意,于是决定先把祁子珏的食物送过去,然后再找个借口偷偷溜出去见老头。 可是,祁子珏竟忽然变得十分粘人,总是不让合欢离开他的视线。这可把合欢急坏了,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祁子珏问她话,她都是所答非所问,不符合她一向机灵的风格。 祁子珏知道她有心事,还以为她是看完阿黄后,仍然想要离开。心里难过了好半天,还是决定放她自由。于是推脱自己累了,要睡个午觉,其实故意将合欢支开,给她离开的可能。 果然,合欢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筑,假睡的祁子珏听到了疾驰的禀报后,默默地留下了一滴眼泪。 -------------第一百一十八回师徒重逢(2)完---------------- 第一百一十八回 师徒重逢(3) 而合欢这边,按照老头的暗号指引,果然在不远处的一个院落里,见到了本尊。 她十分开心,几个箭步便冲到季康面前,不住地左看看,右瞧瞧,问季康道:“死老头,这些日子你都死哪去了?害得我好生担心,大鱼大肉都没怎么吃好!” 季康闻言忍俊不禁,嘲讽道:“我倒看你怎么更加珠圆玉润了,还敢说担心我,也不怕被雷劈!” 合欢哼了一声,道:“雷才不会劈我呢,有的人可比我能撒谎多了,都大摇大摆在街上走,啥事儿没有呢!” 季康想了想,这说得也不是自己啊,于是问道:“你说的这是谁啊?” 合欢自觉失言,不再吭声。 季康把合欢从小带大,一看她那表情,就基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道:“不是吧,那个姓夜的小子骗你了?你你你。。。你说我这刚走了几天,你怎么又跟那个小子搅合到一起去了?” 合欢白了一眼季康,不服气地道:“缘分未尽呗。” 季康皱眉,眼神中有些担心,道:“缘分都是骗人的,他这人不仅是不像好人,而是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你得多加小心,别真的栽进去。” 合欢想了想,决定跟老头坦白:“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想瞒你。说实话啊,其实我已经跟他表白了,我们两个还说好了,以后要与对方在一起。而且我也会帮他。。。帮他拿到玉璧。” 闻言,季康愣在原地,还后退了两步:“丫头,你疯了!?你跟他在一起,还帮他。。。找玉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啊,你知道他找玉璧要做什么啊,你知道他是不是骗你的?你。。。你明明知道师父我也在找玉璧,你还帮他找,难道要与师父为敌?” 合欢见老头如此连续发问,颇无底气,叹了口气,道:“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怎么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咱俩认识都多少年了,是什么关系?我虽然喜欢他,可认识才多久,我怎么会为了情郎就随便倒戈呢?我就是再喜欢他,他不过就是一红颜祸水,跟你根本没法相提并论。你放心,我是不会抛弃糟糠之师的。” 季康舒了一口气,道:“这还差不多,不枉我把你拉扯大一场。既然如此,你还说要帮他夺玉璧?” 合欢道:“哎呀,反正你们的共同目标都是玉璧,我帮一个,不就是帮了两个,又不冲突。你看啊,你呢,不过就是图玉璧上的药方,又不需要玉璧,不如你先把上面的药方背下来,然后我再把玉璧拿走追他。这不是两全其美?各有所得嘛!” 季康白了合欢一眼,道:“哼,你休想,便宜死你得了。我劝你少碰这事儿,后面几块玉璧,每块都越来越难,越来越险。你这何苦呢?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劝你留着小命,总能遇到更好看的。别一棵树上吊死。对了,丫头,我都忘了问你了,你现在在哪呢?” --------------第一百一十八回师徒重逢(3)完----------------- 第一百一十八回 师徒重逢(4) 合欢道:“还说呢,那日你没了音讯,我猜你在祁问天的书房里找玉璧,于是就过去看看。结果碰到了圣山首位队的周正,缠斗起来,居然被他困在了八卦阵里。后来我侥幸逃到了小筑,躲在了剑阁二公子,也就是祁子珏那里。” 季康先是感动和心疼,居然说不出话来。 合欢凑了过去,问道:“哟,这是怎么了?” 季康急忙恢复了本色,打趣道:“哟,什么怎么了,佩服我们欢姐攀上高枝了呗,这才几天,住人家祁二公子那边了?我看那位二公子除了是个病秧子,人倒是是不错!不如跟那个夜舟断了联系,多跟祁子珏接触接触。” 合欢闻言,忽然想起了祁子珏的毒,于是道:“对了,师父,我正想问你呢,可有什么办法医治祁子珏的眼和腿,还有是不是的抽搐之症?他那残疾不是天生的,而是在快出生的时候,他的娘亲中了万花翎的毒。我看那位药王谷的宁谷主也不怎么上心给他医治。” 季康听到万花翎这个名字,眼神一变,想了想,为难地道:“眼和腿怕是没得救了,但时常发作的抽搐之症或许可以缓解。” 合欢忙道:“如何缓解?” 季康道:“枯木荣。” 合欢倒吸了一口凉气,枯木荣啊枯木荣,哪里都要枯木荣。看来无论如何,无论是老头,还是夜舟,还是祁子珏,竟然是都绕不开这七块玉璧了。 合欢想了想,道:“师父,那你准备如何?” 季康道:“你师父我还差三块,问天剑阁,药王谷和忠义堂的。药王谷的难度最大,忠义堂的那一块也不知去向,相较之下,问天剑阁还算容易的。既然都来到长安了,那么这一这块玉璧,先拿到再说吧。所以,我打算继续埋伏在剑阁周围,伺机而动。你。。。” 合欢道:“无论是为了你,还是夜舟,还是。。。我也都需要拿到玉璧啊。我留在祁子珏这里,跟你里应外合。” 季康想了想,道:“好,那我们以暗号联络,实在不行,再出动阿隼。” 合欢点了点头,道:“天都黑了,祁子珏怕是要醒了,我得回去了。” 季康点点头,不舍地看着合欢:“丫头,一定注意安全。玉璧再珍贵,没你重要。” 合欢狡黠一笑:“那当然,走了。” 季康看着合欢的背影,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舍。又望一眼药王谷的方向,估计再过不久,宁雨楼就会发现被骗,也不知道届时会掀起什么样的风雨。 合欢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可是正如她所料,那个小筑的灯永远是亮着的。 虽然祁子珏不确定溜出去的合欢还会不会再回来,他不能够要求对方留下,但他能做到的是,永远为她留灯。 -------------第一百一十八回师徒重逢(4)完----------------- 第一百一十九回 密室(1) 合欢伴着这温馨的光亮,悄无声息地溜回了祁子珏的卧房。此刻,祁子珏似乎仍然没醒,在门外侧耳听去,屋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声音,唯独能够听到来自自己的那如若擂鼓的心跳声。 这时,疾驰这家伙忽然走了过来,开心地道:“啊!合欢姑娘,你回来啦!” 合欢闻言,毛都炸了起来,急忙示意疾驰不要这么大声。想了想,又向对方辩解道:“我。。。我也没离开啊,方才出去给公子拿点东西罢了。” 疾驰点了点头,笑道:“恩,合欢姑娘这是又去给公子拿吃的去了。对了合欢姑娘,你要不先去把靴子换了吧,上面沾满了红泥,可小筑里面也没这个颜色的泥巴啊,只有东边的河叉和破庙那边有,公子看了该起疑了。” 合欢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靴子,还真是沾上了好多红泥,一时羞愧难当,脸色发红,任凭如何巧舌如簧,此刻确实说不出一句话。最可气的是这疾驰居然说得十分诚恳,似乎是在为她好一般,更觉生气。 于是,合欢上前,一把抓住疾驰的袖子,将他拖拽到远处,问:“疾驰,既然你都发现我出门了,那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公子去邀功,反而跑过来提醒我?你我刚刚结识,无缘无故的,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关照?” 疾驰刚说了个:“我。。。”又被合欢打断。 因为合欢忽然间恍然大悟,捂住了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向疾驰确认道:“你一定得说实话哦,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疾驰往后退了两步,连来摆手,有些惊讶地道:“这。。。合欢姑娘,这是怎么说的,我怎么敢啊!” 合欢居然失算了,显得有些费解,问道:“那又是为什么为了我而欺骗你家主子?” 疾驰挠了挠头,坦白道:“我若跟公子说了,他就知道你留在这里,其实不是为了他,而是有其他目的,那他该伤心了。老实说,我眼下跟了二公子都快一年了,他外冷心热,是个难得的好人。可好人命不好,天生却是。。。却是这个样子,所以他快乐的时候并不多,我又怎么忍心破坏?再说。。。” 合欢忽然有些羞愧,道:“再说什么?” 疾驰向屋子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再说了,自从掌灯走了以后,公子心里难过,大病了一场,自此更是每况愈下了,几位大夫来看过后,都说命不久矣。好不容易请来了药王谷的宁谷主,却又是那天的样子。其实后来,咱们阁主又私下里找过宁谷主,可就连宁谷主也说没救了,那想必就是真没救了。依我看,公子有可能活不过今年冬日。” 这一番话,合欢听在耳里,心里竟十分不是滋味。其实,她与祁子珏相识才不过十日,可却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这种感觉,与对夜舟的那种不可抵挡的心动和与生俱来的默契又不一样,更像是一种固若金汤的踏实与水到渠成的信任。 ---------------第一百一十九回密室(1)完------------------- 第一百一十九回 密室(2) 合欢看着一脸悲伤的疾驰,安慰他道:“第一,我虽然时常出去,但并不是为了要害你家少爷,这一点你可以放心。第二,天无绝人之路,你家少爷纵然暂时状态不好,但也许会有其他机缘也说不定,先别这么悲观;第三,生命长短的确无常,而最重要的是体验,你家公子有你这样事事替他考虑的忠仆,以及掌灯那样虽然不辞而别、却也曾经为他刻书解闷的侍女,生命虽短,亦已无憾,即使终究药石无灵,亦可笑着离开,潇洒而过。” 这一番话,疾驰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合欢便不再与他多言,只想着祁子珏剩下的时光可能不多了,恍惚地推开了祁子珏的屋门,并来到他的床前,看着对方睡着的样子,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 其实,祁子珏一直没有睡着,方才早就已经听到了合欢的脚步,和疾驰的声音。只是他们二人似乎压低声音,就听不到了。 借合欢叹气的机会,祁子珏假装转醒,翻过身子,打了个哈欠。 合欢见状,急忙问道:“醒了?” 祁子珏故作淡定地只答了一个字:“嗯。” 合欢点点头:“醒了就好,手腕给我。” 闻言,祁子珏“啊”了一声,表示惊异与疑惑。 下一刻,合欢已经将手指搭在了祁子珏的手腕上,并直接开始了‘望闻问切’的第四个步骤。忽然间,合欢发觉祁子珏手腕的触觉凉滑如水,与夜舟十分相似,不免有些疑惑,不知是不是那个‘万花翎’之毒所致。 祁子珏则脸一红,有些局促不安,心跳得也更加快了。 于是,合欢忽然感受到对方的一股强烈而又急促的脉搏,不禁疑惑道:“论理不该啊,你的脉象应该是缓慢而微弱才对。怎么会。。。看来是我学艺不精。。。可惜今日已晚,不如明日请那位药王谷的阿尘姑娘过来,给你一起看看吧。” 祁子珏闻言,问道:“怎么突然对我的病情起了兴趣?” 合欢眼珠子一转,故作轻松地道:“方才不跟你说了嘛,要给你解毒试试。睡了一觉就忘了?” 祁子珏道:“合欢,谢谢你,不过也请你别费心了。我这个病根本解不了,而且我也不是太想解了。” 合欢一愣,问道:“为什么啊,你不想活了?” 祁子珏坐了起来,犹豫一下:“古篇有云: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在这尘世间,我确实撑得有些累了。早点回去,也没什么不好。” 说这话时,祁子珏那灰蒙蒙的眼睛里,居然闪过一丝光芒,让合欢心里莫名难过。她松开祁子珏的手腕,明白比他身体病得更重的,是他的心。 于是,合欢试探地问道:“原来你是这么想,是因为掌灯的离开么?” 听到掌灯这个名字,祁子珏苦笑了一下,道:“其实,她不止是离开,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骗自己。” 合欢问:“那她怎么了?” 祁子珏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道:“她已经死了。” -------------第一百一十九回密室(2)完--------------- 第一百一十九回 密室(3) 合欢惊愕不已:“啊?” 祁子珏点了点头,眼眶已经被红网占据:“死了,被祁子瑾派人杀了。所以,那个阿尘姑娘,又怎么可能是掌灯呢!都是我不愿意相信事实罢了。” 合欢不解:“祁子瑾算起来应该是你的亲姊妹,又为什么要杀一个侍女呢?” 祁子珏道:“那日夜舟夜公子,祁子瑾的。。。算是‘好友’吧,忽然来到小筑,说是要见我。” 在听到夜舟这个名字的时候,合欢忽然愣了一下。 祁子珏继续道:“后来不知为何,这人忽然不辞而别,祁子瑾自然十分恼怒,恰逢掌灯也不辞而别,将两件事情赶到一起,祁子瑾认为夜舟的离开与掌灯必定有关,于是派人暗中跟踪。夜舟乃江湖高手,祁子瑾自然没能发现他的踪影,却追查到了掌灯的形迹。据祁子瑾所说,她派人拦截,却遭遇掌灯仓皇逃窜,于是在追赶过程中,手下人将其杀死。” 说到这里,祁子珏眼角留下一行眼泪,璀若明珠。流泪对普通人而言,或许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对于祁子珏而言,却可能是要命的事情。何况他方才在合欢离去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忍住而流过一滴,眼下说起伤心事,自然更是决了堤。是以,抽搐之症再次袭来,更加凶猛,竟像是要带走祁子珏的命一样。 待合欢反应过来,急忙将一根木柄放在祁子珏的口中,以防他抽搐时咬伤舌头,损及性命。随后,合欢又当机立断,封住了祁子珏的百会穴和神庭穴,以控制抽搐症状。最后,合欢从怀中取出一个蓝色的小药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塞到祁子珏的嘴里,同时给他拍背顺气,以防窒息。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祁子珏的抽搐终于渐渐停了下来。可他的人也昏了过去,没了力气。 合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暗道凶险。看来疾驰没有说谎,这塌上之人,当真命不久矣。想到此处,合欢心里忽然莫名难受,一种闷不过气的感觉。同时,对枯木荣的渴望,也更加深了几分。 看着昏睡的祁子珏,合欢开始执笔画图,想要将剑阁内几个可能藏璧的地方画出来,找机会一一查探。 只可惜,这小筑里居然没有笔,只有刻刀。 合欢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这宏伟计划的第一步就如此艰难。她想了想,纵然祁子珏眼盲无法视物,但总不能这小筑上下,真的连一支笔都找不到吧,于是,她来到了祁子珏的书房,开始东翻西找起来。 祁子珏这书房比起祁问天的来,那可是小太多了,最多只有二十尺长,十尺宽的样子。进去之后空间更小,只放了五六排的书。 合欢挑着灯笼,走了进来,四处寻找笔的踪迹。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倒是看到了不少刻着文字的书。合欢好奇,便闭着眼睛逐个摸了起来,想看看祁子珏平日里都看的什么书籍。摸着摸着,忽然发现有一本书没有刻字,合欢提着灯笼仔细看去,却是一本非刻字的普通书籍,大概是混进来的。 ------------第一百一十九回密室(3)完----------------- 第一百一十九回 密室(4) 这种书祁子珏自然‘看’不了,于是合欢便将这本书抽了出来,想从这书房里移出去。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一点声响,却听得不太真切。 合欢想了想,怕是还有其他书也是这样,于是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先后抽出七本类似的普通书籍。而每一次似乎都伴随着一些莫名声响。 直到最后一本书被合欢抽了出来,那声响变得更大了,直至轰隆一声,一道一尺高的石门从墙壁中弹了开来。看得合欢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这难道就是。。。小密室? 怀着忐忑不安却好奇的心情,合欢向那里走去,待她将灯笼照向里面的时候,居然发现里面也有光弹了出来,定眼一看,居然是两枚闪着光芒的玉璧。。。 有时候就是这样,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些人的运气,走运得让人难以置信。这也是此时合欢的心里感觉。 合欢将两枚玉璧先后拿出,放入怀中,又把七本书放回原位,果然小石门再次闭合,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但合欢知道,这不是一场梦,而是一场让她如愿以偿的幸运垂青。这一刻,她与师父的高远志向,与祁子珏的获救重生,与夜舟的幸福笑容,似乎距离得更近了一步。 合欢忍住欣喜,小心翼翼地回到祁子珏的房中。见祁子珏已然转醒,不禁有些做贼心虚:“啊!你醒啦,吓死我了。” 祁子珏则问道:“方才,我是又犯病了?” 合欢小心控制着两块玉璧,让它们不要放出碰撞的声响,另一边回答祁子珏道:“是,但我已经帮你控制住了,还给你服用了补中聚气丸,你现在觉得如何?” 祁子珏点了点头,道:“难怪醒来时,竟觉得神思清明,浑身暖热?” 合欢一面蹭到她的床边,一面将玉璧取出来放在她的枕头下面,然后答道:“是吧是吧,我的药丸不错吧,若是管用,下次再给你多制几粒,你也好随时可用。” 祁子珏忽然道:“合欢,我饿了,能否劳烦你去帮我取点吃的回来?” 合欢心里一沉,看了一眼枕头,道:“这么晚了,许氏没有吃的了吧。” 祁子珏摇摇头,道:“多晚都有,家父有半夜饮食的习惯。” 合欢推辞不过,只好领命而去,一路上心里都十分忐忑,生怕祁子珏对那两块快玉璧做什么。 于是,合欢施展轻功,倏忽便赶到后厨,随便拿了两样糕点的以后,便急匆匆地赶回祁子珏这里,将吃的放在他的面前,然后回去将她的枕头抬起来一看,还是两个玉璧没错。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方才祁子珏已经看过那两块玉璧了。他之所以让合欢去取食物,就是为了调虎离山,把她支走。看看她都藏了些什么。这一看,可倒好,祁子珏吸了口凉气,合欢姑娘啊,居然是为了玉璧才留下来的。 ------------第一百一十九回密室(4)完--------------- 第一百一十九回 密室(5) 这样一种行为,居然让祁子珏想起了当年的掌灯。那时,她不也是想要偷学武功吗? 而此刻,合欢心中想的则是,玉璧相当只剩下两块了,一块由忠义堂丢失,不知去向;一块是锁在药王谷,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这么一来,合欢陷入沉思,暗道:“七块玉璧,老头手中有两块,八卦城的玉璧以及圣山首位队的玉璧,加上老头曾经看过的,乌西药铺的玉璧以及酒神帮的玉璧。最后,还有三块,其中剑阁的这一块,就在她合欢的手里。” 明日一早,便想办法给老头留下记号。合欢这样想着,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看到了标记的老头果然准时出现,将剑阁这块玉璧上的内容全部背下,一字不差,同时还将圣山守卫队的玉璧、乌西药堂和剑阁的三块玉璧都送给了合欢,让她届时到底给谁,自行处置。 合欢拿着这三块滚烫的玉璧,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漫上心头。 老头目送合欢的背影离去后,从怀宗又拿出来一块玉璧。 原来,八卦城的玉璧,因莫萤私心,直接送给了季康。而季康也有私心,即便是面对合欢,还是留了一手,留了一块,以待必要时候销毁掉。 因为只要缺少一块玉璧,就凑不齐枯木荣。所以歹人就得不到这样的药丸,也就不会有人功力突飞猛进,超群脱俗。 --------------第一百一十九回密室(5)完------------- 第一百二十回 一别两宽(1) 当合欢手里捧着三块玉璧的时候,她忽然迷茫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努力了很久很久想找的一个东西,又或是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觉得恍惚错愕,而甚于开心满足。 何况,她此刻面临着一个三岔口,正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她的后面,是师父季康所在的破庙;她的右边,是祁子珏那清冷又温馨的小筑,而左边,是通往剑阁以外的一条小道,那么崎岖,那么狭窄,却有那么令人神往。因为,只有踏上这条路,她才可以溜出去,寻找夜舟。 其实,距离二人上次见面,不过才有几日。可合欢的心里却已经满是风霜,她即想去找夜舟,告诉他自己已经帮他找到了玉璧,但又害怕去找夜舟,怕他此刻的怀里,又搂着哪个女子。 合欢叹了口气,她本不是这么不洒脱的人啊!从前见惯了为个男人而哭哭泣泣的女子,不想自己如今却也变成了差不多模样。唉,真是笑人不如人啊!想想那日在街上的光景,她本应该冲上去甩给夜舟一个耳光才对,怎么会忍气吞声地转过身去,佯作不知,还想着给他送玉璧呢? 想到这里,合欢把气撒在一块石头上,用力一踢,那石头便翻滚起来,滚向远方。这时候,合欢怀里也掉出来一样东西来,竟是夜舟送给她的那个石镯,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见状,合欢的心揪了一下,当真心疼。原来,即使是一个破镯子,只要是那个人送的,也是最好的东西。她急忙将那两半镯子捡了起来,小心地用手绢包在一起,放入怀中。然后,坚定地向左边的小道走去。 小筑里,祁子珏面无表情地喂着阿黄,疾驰在一旁候命。一切似乎都跟往常一样,一切似乎又跟往常不一样。 眼看日过正午,疾驰唤了句:“公子,该用饭了。是现在就回去,还是等合欢姑娘回来一起?” 祁子珏微微抬头,任凉风吹拂,道:“不必了,就我们两个吃吧。” 疾驰感觉公子今日心情十分低落,只好点头答应,心想着合欢姑娘赶紧回来吧! 合欢打了个喷嚏,可能有些着凉。当她赶到夜舟的客栈后,终于见他的房里开着窗。太好了,说明他此刻正在里面。于是,合欢跑到街边的一家小商贩那里买了一块小铜镜,将自己的头发弄弄整齐,又将自己的衣领拽正,然后便拿着玉璧,轻快地踏上楼梯,去见她早已思念到极致的心上人。 可当合欢站在门外,刚要敲门时,却忽然听到了一男一女的谈笑声,像把弯刀一样,刺入合欢的心里。于是,那只原本想要叩门的手,就这样尴尬地停在了半空。因为那个男子的声音就是夜舟,而那个女子的声音,竟像是祁子瑾。 合欢皱了皱眉,眼里不可遏制地夺出了眼泪。原来夜舟的存在,就是将她心底所怕的事情,一一验证。 -------------第一百二十回一别两宽(1)完--------------- 第一百二十回 一别两宽(2) 合欢此刻心里如何不明白,也无意偷听他们二人对话,但此刻竟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只能任凭那刀割一样的伤害向她一刀一刀划来。 “真讨厌,阿舟,原来你是故意丢下我,做戏给我爹看的。”这话一出,合欢确定对方是祁子瑾无疑了。 紧接着,夜舟道:“那当然,你我都认识多久了,如何能真的分开?不过是要让你爹和其他人看戏而已,让他们以为我是负心人,你对我死心。这样一来,你爹心疼你还来不及,自然不会设防,你留在剑阁里,也就更容易早日拿到玉璧啊!” 说到这里,祁子瑾道:“不过,我最近可是真的快把剑阁给翻了一遍,但就根本找不到嘛!连他的书房我都偷偷溜进去了,也不知道爹会把它藏在哪里?” 夜舟叹了口气,疑惑地道:“瑾儿,你说会不会根本在不再剑阁里,可还有其他藏璧的地方?” 祁子瑾想了想,道:“没有了啊,剑阁就这一处地方,再无分馆。如果不是在老家,那就是。。。” 夜舟问道:“就是什么?” 祁子瑾忽然道:“不在老家,就在小筑里!” 夜舟恍然大悟,十分吃惊,心里有了一种难言的情绪,道:“瑾儿,要不这样吧,还是要辛苦你一些。你可不可以派人去你们老家看一看,找一找?” 祁子瑾点了点头,又道:“那小筑呢?万一在小筑里。。。” 夜舟的心里想起了一个人,于是道:“放心,那里我有办法。” 祁子瑾疑惑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还与那个合欢有联系?阿舟,我可告诉你,我这段时间之所以放过她,不与她计较,是因为她现在已经是祁子珏的人了。。。她。。。” 夜舟皱了皱眉,不再说话,只是俯身吻住祁子瑾的嘴。 听到这里,合欢已经是如入冰窖,浑身冰凉。她捂着嘴,无声地转身跑了出去。那来时的一腔欢喜,满心思念,如今都化成了可笑的狼狈与无言的绝望。 如果说之前在大街上看到夜舟揽着丁香是在做戏,是在向丁香打听南疆蛊毒的解除方法,那么今日夜舟与祁子瑾这番郎情妾意、孤男寡女,已经让合欢找不到任何为他开脱的借口了。 真相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夜舟本就是这样朝三暮四的人。无论对方是谁,他都只是逢场作戏,都只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原来,任凭她是人见人爱的欢姐,任凭她真心实意地对待他,也收不住人家的心,没有例外。原来,能够以骗婚的代价来复仇的男人,能够以身迷惑其他女子为他所用的男人,真的是如此薄情寡义,没有奇迹。 想到这里,合欢止住了哭泣。这一刻,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她也终究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有着最为寻常的愁乐与悲喜。她所求的,可以不是虚无缥缈的高高在上,但一定是踏踏实实的不离不弃。 ------------第一百二十回一别两宽(2)完--------------- 第一百二十回 一别两宽(3) 想到这里,合欢止住了哭泣。这一刻,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她也终究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有着最为寻常的愁乐与悲喜。她所求的,可以不是虚无缥缈的高高在上,但一定是踏踏实实的不离不弃。 而这一点,是夜舟注定给不了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好聚好散,随他而去。于是,合欢擦干了眼泪,转身回到了那个客栈,再一次来到夜舟的房门外。只是这一次,合欢勇敢地将手叩在了门上,惊扰了他人的好梦。 之所以如此煞风景,是因为合欢明白,此时此刻,是她脱身的最好时机。 果然,屋内传来夜舟的声音:“何人叩门?” 合欢张了张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是我,合欢。” 闻言,屋内忽然陷入一片死寂,似乎有慌乱动作的声音,合欢也不理会,只是将那三块玉璧从怀中取出,打算给他一份最后的惊喜。 过了好半天,夜舟终于打开了门,只见他衣衫凌乱,眼里有些不悦,却强忍着道:“你怎么来了,怎么没事先跟我说一声啊?” 听到这句话,合欢没有理会,只是露出了一个动人的笑颜,将那三块玉璧就这么不可思议地向对方递了过去。 夜舟下意识去接,可当他发现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玉璧的时候,简直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合欢无比平静地说道:“圣山,剑阁,乌西药堂,一共三块,另外。。。” 合欢将那只断了的石镯取了出来,也放在夜舟的手里:“这个也还给你吧。”语毕,合欢转身便要离去。 夜舟捧着玉璧和石镯站在那里,没有余地将对方拉住,见她当真要走,急忙脱口而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合欢闻言,没有转身,没有回头,更没有心软,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既已又生欢喜,不如一别两宽,夜公子,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夜舟终于知道再也没办法开口了,因为屋内还有另一个女子的事情,看来合欢已经知道了。纵然他再怎么巧舌如簧,红尘中如鱼得水,恐怕也没办法再取信于伊人。 夜舟看着手中的三块玉璧,又看了看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的合欢,一时说不清是悲是喜。 确认合欢已经离开,祁子瑾这才从内屋走了出来,她来到夜舟身旁,将石镯仍在一遍,仔细地拿起玉璧对着阳光看了起来,半晌才跌坐在床沿上,道:“阿舟,你的魅力可真大,这三块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玉璧啊!居然就这么给你送上门来。” 夜舟向祁子瑾确认道:“三块都是真的?” 祁子瑾点了点头,道:“如假包换。其中有两块还是能拼在一起的,你看。” ---------------第一百二十回一别两宽(3)完--------------- 第一百二十回 一别两宽(4) 可夜舟见状,不自然地笑了笑,似乎并不开心,眉头拧起而不自觉。 祁子瑾有些不悦,道:“这是怎么了?拿到玉璧还不开心?还是说合欢走了,你此刻还想追上去?” 夜舟摇摇头,搂过祁子瑾入怀,道:“别说笑了,你也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与她周旋,不过就是为了玉璧。只是没想到,她连条件都不开,明知道我背着她与你在这里。。。却还肯把玉璧给我。。。” 祁子瑾皱了皱眉,道:“阿舟,你到底想说什么?” 夜舟想了想,道:“算了,也没什么。瑾儿,你说我们拿着玉璧怎么办?是拿给师父,来换我三个月的药?还是。。。” 祁子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没错,这才是她认识的夜舟嘛:“还是我们自己集齐七块玉璧,然后制成神药枯木荣,从此功成名就,独步武林,而且无病无痛,长生不老。” 夜舟点了点头:“与我心有戚戚焉。真是知我者,莫若瑾啊。只是这三块玉璧,一定要好好收起来,不能让被人发现。” 祁子瑾想了想,道:“你拿一块,去跟你师父做交换,再换取三个月的解药。然后我们利用这后面三个月的时间,争取将其他玉璧搞到手。阿舟,之前你给你师父的那一块酒神帮的玉璧,上面的内容你都记下来了么?” 夜舟点点头,道:“这个自然,所以我们现在,等于有了四块玉璧了。七块得四块,成功已经一半多了。” 听到这里,祁子瑾的眼里放出了灿烂的光芒,道:“阿舟,这个合欢还真是厉害,除去那块圣山的是她从我这里顺来的,其余两块倒是找得挺快。” 听到合欢这个名字,夜舟神情有些不自然,道:“好端端的,又提她做什么?” 祁子瑾道:“要不,你还是追上她去,好好跟她解释解释,也许她会原谅你,帮你去找到另外几块玉璧。” 夜舟诧异地道:“我没听错吧,这种事情,你祁大小姐能同意?” 祁子瑾埋怨地推了夜舟一下,道:“大丈夫不拘小节。能成大事者,本来就是兵不厌诈。” 夜舟的眼神想窗外看去,道:“你这话也太小看她了,她可不是寻常女子。此一走,怕是再也不会回头。” -----------第一百二十回一别两宽(4)完--------------- 第一百二十一回 包庇(1) 这是合欢第二次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仿佛每次从剑阁出来见到夜舟以后,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那满心的思念与欢喜,皆化为不可名状的失望与悲凉。 此刻,合欢不再回望,因为她知道,那个人已然不可能追上来了。本以为的两情相悦、神仙眷侣,到头来却是一记耳光,是她一个人的悲伤。 转眼间,天色已昏,红轮归隐,入夜微凉,合欢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才发现街上的行人小贩都已经准备回家了。合欢不禁左右环望,十分羡慕。原来纵然天大地大、灯火阑珊,她却始终无处可去,无枝可栖。师父那里,在把玉璧交给她后,就又与她辞行了,似乎是要完成什么大事,归期不定。而剑阁那里,她偷了人家的两块玉璧,虽然暂时没有被发现,但又有何颜面回去面对那个待她至诚的祁子珏呢?夜舟那里,就更不用说了,既已绝然而去,再无回头的道理。 所以,她此刻该何去何从呢? 正在这时,街角的一家酒铺里飘来了一阵酒香,合欢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估摸着够她醉上一场。于是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要了一壶陈年佳酿。 其实,合欢并不擅酒,也不常饮。否则与老头在酒神帮的时候,也不会被那一桌子“美味佳肴”而灌得不省人事。除此之外,她本身也不怎么喜欢酒,觉得它百无一用,只会让人寄望于飘渺,沉沦于片刻。可醒来之后,一切都是原样,既然如此,那又为何要痛饮一场,白白伤身? 可眼下,她却觉得酒是她唯一的救赎,只有这个东西,能够让她获取解脱,哪怕只是片刻。 于是一杯,两杯,三四杯,转眼间,合欢那嫩白色的脸蛋儿上已经泛起了红晕,让她看起来更加妖娆。而她的身体,仿佛也轻飘起来,脱离尘世,游走于梦境一般。 直到旁边那桌的几个市井男子向她围了过来,言语粗俗地调戏后,合欢才意识到,她该停杯了。否则再喝下去,真的失去了理智,她不知道会把这几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打得有多惨。 那几个男子还以为合欢是怕了,竟然伸手去拉扯合欢的衣袖,想将她揽入怀中,却被合欢一杯酒泼在了肩头,登时倒在地上,痛苦难忍。原来,合欢在扔酒的时候,加了不小的内力。 其他登徒子见状,一起围了上来,想要制服合欢。只见合欢轻轻一跃,升到半空,拔剑出鞘,再俯身而下,剑扫恶徒,将他们每个人的手筋尽挑。 一时之间,那些欺负人的恶徒居然成了‘受害者’,纷纷倒在地上,哭叫不止,痛苦呻吟。 合欢见状,捧腹大笑,大声地道:“你们叫吧,叫破喉咙也没有用。如今手筋已断,若是赖着再不走,本姑娘让你们小命不保!” 听到这话,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地欺负别人的恶徒居然纷纷变了脸色,忍着巨痛爬了起来,抱头鼠窜地四散跑了,半点平时的威风也没有了。 反倒看得街上的众人十分解气,纷纷拍手。 借着酒劲儿,借着这嗜血的余怒,合欢拎着剑,杀回了方才于夜舟诀别的客栈。是的,她是洒脱的人,可她也是一个人,凡事也想要一个答案。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在两个人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夜舟还要如此欺骗。为什么他能面对每一个女子都深情款款,蜜语甜言,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第一百二十一回包庇(1)完-------------- 第一百二十一回 包庇(2) 没有多久,合欢就来到了夜舟的窗下,透过窗子,她看到了对方的侧影。 远远望去,那轮廓堪称完美,即便只是影子,也让合欢移不开眼,怅然若失。 是啊,若不是有这般颠倒众生的容貌,这么多女子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相信他的谎言,前赴后继地陪伴在他身边。 合欢其实很想问一问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哪怕只是片刻,哪怕只是一闪而过。似乎这个问题对方回答以后,就能够让她死心一样。合欢笑了笑,忽然明白这个欲望,原来它的名字就是不甘。 是啊,如何甘心呢?看着对方的影子,合欢回忆着二人相识以来的一幕幕画面:长安擂台上的难分胜负,乌西镇里的意外重逢,酒神帮内的冤家路窄,飘花河上的刻意追踪,同心岛上的欢声笑语,八卦阵里的生死相依,暖香坞里的不期而遇,剑阁以北的盟约相许。。。原来,他们已经一起走过这么多地方,可这一切的一切,却还是落入俗套的结局。 这一刻,合欢蹲在树下掩面哭了起来,她承认自己的理智虽然决定要离开,但心里和脚步却不听话。即便那个人对她只是欺骗与利用,她也忘不掉、放不下。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缘分之线,缠住她的手脚,操纵她的想法。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又会不会是天生的孽缘呢!合欢陷入纠结中。方才,为了让自己能够再度开心起来,她与夜舟干脆利落地做了了断,十分解气,却也冲动。而此刻,她忽然感到后悔,因为能够让她再度开心起来的人,似乎就只有夜舟一个。可如今,她还怎么能再回头去找他呢? 所谓破镜难圆,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要怎么才能当作没有发生呢?他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如今若是主动回头,岂不是更让他轻贱了么? 于是,合欢就那么痴痴地站在下面望着,望着那个映在窗子上的轮廓,伸手描摹,拿他毫无办法。 直到那个影子旁边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影子,两个人熄灭了烛光,消失在合欢眼前。 那一刻,合欢的酒仿佛瞬间醒了,泪也干了。她抬头仰望着夜空,发现今晚没有月亮,唯有一群星星挂在天幕,发着淡淡的微光,就像小筑里为她而留的点点光亮。 原来,这些星星一直都在,只是有月亮的时候,它们显不出来。如此看来,月华如恋人,星光如挚友,只有在失意落单时,挚友才会雪中送炭般地现身,陪伴等待下一轮的月亮。 不知为何,合欢忽然想到了祁子珏,那个一直为她留灯的人。他会不会就是她的星星,合欢抬起头,发现在众多星星中那最明亮的一颗,竟然指着剑阁的方向,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于是,合欢抹干了泪,收起了剑,转身走向长安城外的崇山峻岭之间,想看看今夜的小筑里,是不是也有光亮。 而当合欢再次踏进这熟悉的小筑,却发现前面漆黑一片。不见任何灯光,她的心咯噔一下,再次坠入悬崖。 原来,祁子珏也有疲惫的一天,也有不再奢望她能回来的一天。思及此处,合欢泛起一丝苦笑,转头便要离去。 -------------第一百二十一回包庇(2)完--------------- 第一百二十一回 包庇(3) 却忽然听到那浓稠的黑暗中,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无比熟悉:“合欢,是你吗?” 闻言,合欢猛然回头,向那暗处一步步走去,讶异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却听祁子珏舒了口气,道:“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赌气没让疾驰给你留灯;可我又怕你回来,思来想去,辗转难眠,便索性来这里等你,碰碰运气。” 合欢闻言,鼻子一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祁子珏却闻到一股酒味,道:“你喝酒了?胃里难受吗?我这儿有解酒汤,要不。。。” 还没等祁子珏说完,合欢已然扑到祁子珏的怀里,无声却汹涌地哭泣起来。 祁子珏便不再说话,那两只无处安放的手分别搁在身体两边,像是斗争了很久,才拍了拍合欢的背,表达安慰。 过了半晌,合欢哭完了,用祁子珏的衣袖一边擦拭眼泪,一边问道:“喂,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总是出去?又是为什么喝酒,为什么哭泣?” 祁子珏叹了口气,道:“人生在世,谁做事能没有目的呢,你出去自然有你出去的道理。人生在世,谁又能没个悲伤心事呢,你喝酒哭泣也自然有你这么做的缘由。你想说,我就听;你不想说,我便不问。” 合欢想起了祁子珏的残疾和命运,忽然觉得相比之下,自己那点儿心事好像黯然失色,不算什么了,不禁感慨道:“原来你这么豁达啊!” 不想祁子珏却连连摇头,想到了掌灯,失落地道:“可惜,原来我并不懂这个道理。” 合欢知道他指的应该是从前的那个侍女,于是安慰他道:“放心吧,你的那个她虽然不在人世了,但一定会知道你的心意的。你对我都这么好,对她肯定更没得说,她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祁子珏摇了摇头,叹道:“我对她,怕是没有对你好。如果时光能够重来。。。唉,可惜时光没办法重来。” 合欢也何尝不希望时光能够重来,于是开解祁子珏道:“多思无益。倒不如把她救下的阿黄照顾得好些,也算圆了她的生前的心愿。” 祁子珏点了点头,道:“说得对。我们一定要照顾好阿黄。” 合欢扑哧一笑,道:“这怎么跟一对父母商量着要照顾好孩子似的呢?” 话音刚落,祁子珏的脸上又染上一抹红晕,也幸亏是在夜里,才侥幸逃过了对方的眼睛。 此刻,已经是深夜,合欢将祁子珏推回卧房休息。而东方那边,已经快要破晓,宁雨楼在悬崖边等待着日光的降临,也思考着该如何惩罚犯错之人。 原来,宁雨楼自从收到季康的书信后,怕他真的来药王谷闹事,便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却发现扑了个空,才明白被骗。生气之余,居然还被他发现前任“阿尘”企图逃跑。不禁大怒,亲自将她给抓了回来,然后思索着该用什么样的刑罚予以惩戒。 只见那个曾经帮助过裴青衣的女子跪在宁雨楼的脚边,不住地为自己讨着情面,说自己是一时糊涂,愿意给新任“阿尘”和宁雨楼当牛做马的服侍身边,带上面罩,永不露面。 宁雨楼觉得这个提议挺有意思,于是答应。可就在那个女子陷入狂喜的时候,才发现还是太过天真。宁雨楼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饶恕她呢。 只见宁雨楼将几块金锭放到炼药炉里,融化成汁,并趁热浇灌在了那个女子的脸上,让她求仁得仁,赐给她一个纯金的永远拿不下来的面罩。 那女子疼得满地打滚,金水洒得满地,又被打滚的她粘在身上,全身如同被火烤。 寻常人若是看见定会心惊肉跳,可宁雨楼看得却是平淡无奇,毫无波澜。要知道,这个女子可做过一年之久的“阿尘”,也曾与宁雨楼有过鱼水之欢。可如今。。。 最后,那个女子不再动弹,不再挣扎,只残留下一张半人半金的狰狞面孔,和一具黑斑点点的躯体。 处理好这名没用的前任“阿尘”后,宁雨楼照旧将她扔到那个叫做“焚寂”的山洞里,叫她与其他阿尘们魂归一处。 这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宁雨楼开始打坐,调息内力。可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的内力有所减退,没有前几年那般高深,不禁十分不安。难道说,那个药的威力要衰退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宁雨楼想要凑齐玉璧这件事,就显得更加迫在眉睫了。想到这里,他起身执笔,将飞鸽传书给祁问天送去,要求祁问天拿玉璧换取祁子珏的解药。 而在接到这封传书以后,祁问天只觉得无可奈何,只好亲自过来看望祁子珏,顺便取走藏在小筑里的那两块玉璧。结果,祁问天发现这两块玉璧不翼而飞,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不见了。他倒吸一口凉气,如临深渊,十分慌乱。这证明,问天剑阁内部有奸细。 祁问天稍加思索,便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小筑之人内,祁子珏身边这两个仆人的嫌疑最大。于是开始调查疾驰与合欢,并问他们都去过哪里,见过哪些人。疾驰自然一一作答,不见可疑之处。而合欢显得有些故作镇定,而且有一个时间点回答不上来,就是玉璧失窃那日,合欢在哪里,有谁能够作证? 正当合欢不知所措,编无可编之际,祁子珏‘站’了出来,为合欢解了围。原来,那日祁子珏故意将合欢支走,就是为了摸一摸上面的玉璧文字。祁子珏当晚其实‘偷看’过合欢藏起来的东西,心里知道拿走玉璧的是合欢,却还是帮她在父亲面前,做了伪证。 祁问天没查出来,气得不行。合欢却有些意外,不知道祁子珏为何说谎护着自己。 -------------第一百二十一回包庇(3)完-------------------- 第一百二十二回 人质(1) 在得知玉璧失窃后,祁问天自知让宁雨楼救祁子珏无望,万般无奈之下,居然将客居于此的阿尘扣押,妄图以阿尘的性命要挟宁雨楼救治祁子珏,并飞鸽传书,将这个意思透露给宁雨楼。 远在东方药王谷的宁雨楼看到这封信后,难以置信地笑了起来。这世间,居然还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敢来威胁他!真是人间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啊! 这一刻,宁雨楼只觉好笑,甚至大过气愤。忽然间,他竟然想好好跟这个武林盟主玩上一玩。于是,他命人取来纸笔,也写下一张纸条,佯作自己已然被牵制的模样,嘱咐祁问天务必不许伤害阿尘,祁子珏的身体他会再想办法。然后将纸条结实地绑在鸽子腿上,然它传书回去。 而阿尘这边,她发现自己忽然被剑阁之人锁住了房门,还锁住了窗子,而且房屋外面还多了许多守卫的弟子,虽然不知道这般待遇背后的真相,却也可以想见是宁雨楼那边生了什么变故。因此,裴青衣并没有像寻常之人一样大吵大闹地问为什么,她只是静静地靠在床上,不发一言。以不变应万变。 只是可惜,如此一来,她便没办法去打探玉璧了。她的血海深仇与祁子珏的病该怎么办呢。。。唉!想到这里,裴青衣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带走的金公子,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 小筑里,祁子珏正在浅睡,而合欢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定,坐立难安。这也可以理解,到底是做贼心虚嘛!本来,她以为自己只要抵赖不承认,剑阁也查不出来什么的。她可以一口咬定自己跟那玉璧没有关系,甚至都不知道玉璧为何物。 可是,祁盟主在询问这件事情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祁子珏忽然冒出来,给她做了个伪证,说明她当时并不在场。 虽然糊弄过去了祁问天,可是,祁子珏的这个举动,却足以让合欢陷入了深思与困惑中。因为看样子,祁子珏倒像是认定是她偷的玉璧,这才故意强行包庇!那么这样一来,合欢就无法确认对方,到底是因为下意识要保护她而这么做,还是因为确实知道她偷拿了玉璧而这样做。这其中,不是没有区别的。 她心里虽然知道,祁子珏得对她不错,但是她无法相信,祁子珏对她会如此地好,以至于明知道她偷了剑阁的玉璧,还要替她做掩护,保她周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祁子珏是为了什么?这显然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和主仆的关系! 难道说。。。合欢不敢再想下去。 正在这时,疾驰忽然出现了,看着正在发呆的合欢,问了句:“咦?合欢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第一百二十二回人质(1)完--------------- 第一百二十二回 人质(2) 合欢猛然回头,见到是疾驰,忽然决定要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遂回道:“我在发呆啊,你没看出来嘛?对了,疾驰,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疾驰闻言楞了一下,真没见过有人把自己发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然后才点点头,道:“呃。。。好啊,合欢姑娘,你请问吧。” 于是,合欢开始上下地打量着疾驰,绕着他转圈,最后足足转了三圈才停下,把疾驰看得都快晕了,然后才突然发问,道:“疾驰,你家公子是不是喜欢原来那个叫掌。。。掌灯的姑娘啊?” “这个。。。”,疾驰不知道说好,还是不说好。 合欢凑近了两步,撒着娇道:“哎呀,你就告诉我吧。” 疾驰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有点儿喜欢。” 不想合欢点了点头,又继续追问道:“那你家公子对掌灯姑娘可是千依百顺,犯了错也强行包庇?” 疾驰想了想,否定道:“那倒没有。我记得一开始公子发现她是女子,还总想着撵她走呢。后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掌灯惹公子不高兴了,就真的给她撵出去了。后来还是机缘巧合才回来的。” 合欢听得不太懂,于是道:“啊?那你还说你家公子喜欢掌灯?” 被人质疑的疾驰,此刻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可是掌灯走了之后,公子是那般伤心嘛!你不信可以问问别人,差点半条命都没了!” 合欢见状,趁机问道:“那你觉得你家公子对掌灯更好,还是对我更好?” 疾驰仔细地回忆了一下,道:“这个。。。嗯。。。那好像是对你更好一点儿哎,看你每日行踪不明的,公子不仅不问你,还总是让我给你留灯。” 合欢“哎呀”了一声,然后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家公子更喜欢我咯?” 闻言,疾驰“啊”了一声,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方面是讶异于这个‘事实’,另一方面是讶异于这位合欢姑娘的脸皮。他今日果真是涨了见识,从没想到天底下还会有敢这么说的女子。 合欢面上虽是带笑,但是心里则是一沉。但愿这都是她自己乱想的,否则祁子珏的这般深情,被伤透了心的她又如何还得起! 想到这里,合欢的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夜舟的模样,合欢摇摇头,又看向天上的白云,没想到那云彩几经聚散,竟然也化成了夜舟的模样。 而此刻,夜舟却并不在天上,而是在去往中原与东方交界处的路上。他带着合欢给他留下的其中一块玉璧,去与那位快三个月没见的蒙面师父会和,换取体内蛊毒的解药。否则蛊毒一旦发作,那滋味真是百蚁钻心,痛苦难忍。夜舟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祁子瑾本来也打算陪他一道的,却又被夜舟三言两语地打发去了八卦城,去帮他寻找另外一块玉璧。但他们两个都不知道,这块玉璧其实就在季康手里。 ---------------第一百二十二回人质(2)完------------------ 第一百二十三回 错过(1) 当再次闻到了略带咸腥的风的味道时,夜舟便知道又到了中原与东方的交界处。于是,他从怀中取出信号筒,向空中抛去,果然随着一声巨响,天际划过了一片红烟。 不消片刻,夜舟的师父便如往常一样,不知从那里凌空而至,来到夜舟的面前,只是依旧蒙着脸,不露真容。 此刻,已经从暖香坞的南疆姑娘那里得知了蛊毒真相的夜舟,心里虽然十分痛恨对方,但表面却不敢露出丝毫,连忙恭敬一拜,喊道:“师父,您来了!” 对方只是点了点头。 于是夜舟继续说道:“师父教导有方,徒儿这次也不辱使命,带回来一块玉璧,请您过目!” 只见对方眉毛微挑,伸出手去,夜舟将玉璧放在对方手上,等待着师父的指示。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对方说道:“不错,拿着吧。” 夜舟抬眼,见对方掌摊开,其中赫然是三粒解药,正是夜舟梦寐以求的东西。 夜舟急忙伸手去抓,忽然意识到对方的声音竟然有些变化,不像是曾经的师父,反倒好像是最近在哪里听过一样。 与此同时,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清了清嗓子,不再说话,也不再询问夜舟这玉璧从何处获得。作势便走。 夜舟感到蹊跷,于是追问道:“师父不问问夜舟是如何取得这块玉璧的?” 对方似乎根本不想说话,只摆了摆手,表示否定。 夜舟再次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论身形,论内力雄厚,对方都应该是他的师父没错。可这嗓音绝对有变化,真是奇怪! 于是,夜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间壮起胆子上前一步,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头,可以说是偷袭,也可以说是试探。 却见对方稍一运功,浑身都没动,就将夜舟轻而易举地震了开来,并跌落在地面,喷出一口鲜血。 可见就连武功高强如夜舟,在这个神秘人面前,都只有一个蚂蚱般的分量。 夜舟捂住胸口,怕自己这位师父一气之下将自己小命夺走,于是急忙道:“师父,您的肩上。。。方才落了一只虫,徒儿只是。。。只是想。。。” “哼,不自量力!”对方轻蔑地道。 夜舟急忙认错道:“是,师父,徒儿错了。。。徒儿。。。” 对方又道:“你认什么错,我是说那只虫。”语毕,又转身扶起了夜舟,意味深长地对他道:“你还好吧,三个月之内,务必找到另外几块玉璧。听到了么?” 夜舟感受得到,自己的这位师父虽然语露关心,面似微笑,但却话里有话,威胁意味甚浓,只好郑重点了点头,搪塞过去。 就这样,对方终于走了。夜舟留在原地,仔细地回忆着,到底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想了一会儿,始终还是没有想到,只依稀感觉是在武林大会上,可武林大会上人太多了,一时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只好先原路返回,再做打算,如今他手上有了三粒解药,这就意味着他又有了三个月的自由时间。 就这样,夜舟走到一处三岔口,他愣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其中,北边的路,通往落雪飘花河,走着一条,他可以去与祁子瑾会和,寻找遗落在八卦城的玉璧。而西南边的路,是通往中原长安的,那里有问天剑阁,有那个调皮可爱的合欢,他可以走这条路,去找合欢,向她说明与祁子瑾之间的真实情况。 想了许久,几经踟蹰,最终,夜舟还是踏上了返回了长安的路。是的,寻找玉璧虽然重要,但他也顾不了许多,还是更想找到合欢,跟她说明一切,再次表达自己的心意。 或许花丛中的熟客夜舟,在内心深处也明白,合欢外柔内刚,有着与祁子瑾截然不同的性格,不会与他反反复复纠缠不清。他心里其实也怕,合欢会从此再也不理他。 就这样,夜舟按耐着九分欣喜的心情,避开守卫,来到了问天剑阁的小筑。几番找寻,终于看到了那个思念的身影。 ------------------第一百二十三回错过(1)完----------------- 第一百二十三回 错过(2) 只见那人,仍是一身鹅黄长裙,头上梳着两团巧云髻,灵动得像个谪仙子。 夜舟刚想扔块石头,引起对方的注意,却忽然发现合欢身旁还有一个人,便是这小筑的主人——祁子珏。 此刻,两个人正谈笑甚欢,仔细看去,那合欢的脸上,哪里有半分愁容?她不时地逗弄着阿黄,不时与祁子珏打闹嬉戏,一副岁月静好的幸福模样。 那一刻,夜舟的心,好像是被一道闷雷击中了一般,隐隐作痛起来。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和心中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不复存焉。 是啊,骄傲如他,如何能够接受眼前这番情形?夜舟下意识地,想就这样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与曾经答应与自己在一起的合欢来一场当面对质,质问她眼前这幅画面是怎么回事?可这种想法也只是想象而已。一则夜舟实在不方便出现,二则他似乎也没有质问合欢的资格,毕竟他自己与祁子瑾。。。 犹豫之时,一排守卫弟子经过巡视,夜舟见状,又回望了那欢声笑语的两个人一只狗,于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就这样默默地作别了问天剑阁。 另外一边,宁雨楼已派人快马加鞭,派人给祁问天送来一封信,里面还送上了两粒上乘的补药——云参六合丸,用以给祁子珏暂时续命。信上宁雨楼说自己正在想办法医治祁子珏,等有了医治办法,第一时间便会登门医治,并嘱咐祁问天期间务必好好对待阿尘,不许伤害她半分。 看完信的祁问天点了点头,暗道:“这还差不多。看来这位年轻貌美的阿尘姑娘,对于宁谷主而言当真十分重要,可千万不能怠慢了,也不能让她逃跑。” 而就在这时,在祁问天意想不到的时刻,宁雨楼早已暗中返回中原,并借道长安,向酒神帮的方向行去。 回到书房,宁雨楼几乎是颤抖地将那两枚药丸放到手心,一副大喜过望又略显犹疑的表情,原来,这两粒云参六合丸除了给病人续命补气以外,还可以助益练武之人内功进阶。堪称增益捷径,可谓是一粒丸药。抵得上闭关三年啊! 犹豫再三后,祁问天还是决定将这两粒丸药自己服用。因为已经悟到问天十剑的他,距离问天十剑这一层最高境界,只差一点点了。如果能够突破后,他便可以达到问天十一剑,从而彻底所向无敌,独步天下。到那个时候,再威逼宁雨楼为祁子珏治病,不就更易如反掌了。 于是,祁问天将这祁子珏的救命之药,好不犹豫地放入嘴里,咽了下去。 而祁子珏那里,疾驰在后厨取饭时,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说什么阿尘姑娘被阁主禁足了。于是回来后便将此事告诉给了祁子珏。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祁子珏居然有些莫名担心。 合欢见状,终于寻到了报答祁子珏的机会,于是急忙把这个刺探情况的重任揽过来,给祁子珏自然地夹了一口菜,然后道:“你别担心,待会儿我先混过去,偷偷看一眼。” 祁子珏却没有动嘴吃饭,而是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 合欢则颇感疑惑,道:“什么意思?不让我去?可我这是为你阿,你不是很担心那位阿尘姑娘嘛?” 祁子珏摇摇头,压低声音:“胡闹,你知不知道,因为玉璧的事情,爹他本来就怀疑你,此刻不一定暗中派了多少人监视你呢。没见方才还有一队守卫从这里经过么?平日里怎么没有?所以你啊,此时不在小筑老老实实地带着,还敢乱跑什么?切记,你就哪也别去,在这里好好待着,凡事万不可犯险。” 听到这里,合欢心里先是一暖,又是一沉。不耐烦地道:“哎呀,好好好。你快吃菜吧,我这儿还举着呢!” 祁子珏这才将这口菜吃掉,道了句:“还挺香的。” ---------------第一百二十三回错过(2)完------------------- 第一百二十四回 没有忘记(1) 见祁子珏处处担心她,合欢心里有愧,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帮他打探那位阿尘姑娘的情况。可合欢万万没有想到,阿尘屋外的守卫会那么森严,说是里三层外三层也不为过,任凭合欢轻功了得,也决计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混进去,不被发现。看来,这位阿尘姑娘倒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呢。 可合欢从不认输,既然人进不去,吃的总算能进去吧?既然是软禁,吃喝总是少不了的。于是,她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法子。 她混入厨房,趁着厨娘等人忙碌的时候,忽然发现多了一盘以前从未有过的精致糕点,心中大概明白,这八成为阿尘姑娘准备的。于是假意作馋,向厨娘问道:“哟,这盘糕点很别致啊,秀色可餐,我给我们公子那两块回去尝尝吧!”一边说着,合欢一边迅速地将一张小纸条塞到糕点盘的底部,并作势拿起一块糕点,装作要放入口中。 果然,她的提议遭到了厨娘的反对。厨娘放下手中的活,急忙来打掉合欢的手,让她将糕点好好放回去,并道:“这可不行,漫说二公子了,此刻就连大公子想吃都不行,这可是专门给那位阿尘姑娘准备的!” 合欢舒了口气,疑惑道:“就那位药王谷的姑娘?她怎么如此优待?” 厨娘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合欢,道:“不该打听的,别乱打听。哎,不是我说你啊,一样都是年轻小姑娘,怎么人家吃的又少又素,你却那么馋,总是打着你们二公子的旗号,来我这里骗吃的!真是拿你没办法,那锅里有你爱吃的,自己去盛吧。这糕点可千万别动!” 合欢嘿嘿一笑,搂着厨娘道:“谢谢云娘!”然后掀开锅盖,漫不经心地取了一点菜,又忐忑地向那糕点盘子看了一眼。 这一眼被云娘看到了,于是叫来她的帮手,派她去把这盘点心端给那位阿尘姑娘,以防合欢这鬼丫头再伺机偷吃。 就这样,合欢默默地目送这一盘糕点被送入阿尘屋内,表面为没有吃到美食而伤心,心里却为这盘糕点送到了对方手里而感到高兴。这回她终于放下心来,并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老头子一定保佑啊,可千万要让阿尘姑娘看到这字条!” 这时,疾驰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告诉合欢,说是祁子珏正急着找她。 合欢便跟着疾驰一起回去,果然见到祁子珏阴着脸,坐在那里,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还未等合欢说话,祁子珏便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轻举妄动!你方才去哪里了?” 合欢叹了口气,几步走过来,给祁子珏揉起了肩,道:“我去后厨了,不信你问疾驰,是不是在那里找到的我?对了,我还偷了点儿好吃的过来!不信你看。。咳咳。。你闻闻!” 祁子珏闻言,半信半疑,于是道:“你真的没去打探那位药王谷姑娘的消息?” 合欢摇摇头,急忙道:“真没有,你是不知道啊,那位阿尘姑娘,也不知道对你们剑阁有多重要,你爹居然派了那么多弟子去把守,是里面三层,外面三层,据我目测啊,苍蝇怕是都进不去,何况我这么个大活人,自然不会涉险咯。” ----------------第一百二十四回没有忘记(1)完-------------- 第一百二十四回 没有忘记(2) 祁子珏像是抓住把柄一样,傲娇地冷笑了一声,得意地道:“怎么样,我就说你是想去打探吧,不然又怎么知道人家的守卫有多森严?” 合欢闻言,感觉自己上当了,于是撅着嘴,没好气地道:“好哇,你这是套我的话!卑鄙!去打探了又怎么样,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啊!看你担心人家姑娘的样子,我不过是古道热肠罢了!” 祁子珏神色微变,道:“胡。。。胡说!我哪里担心那位姑娘了?都不认识!” 合欢闻言“哦”了一声,假意叹了口气,也诓他道:“那好吧,既然如此,我虽然已经好不容易、费尽心机地想出了办法,与那位阿尘姑娘取得了联系,如今却也没什么用咯!” “你说什么?你们联系上了?”祁子珏十分惊讶。 这一回,轮到合欢得意地掐起腰,不疾不徐地坐在了旁边,嗑起了瓜子。 祁子珏知道要服软,对方才会说。于是想了想,激将道:“你果然有办法与那位姑娘取得联系,我怎么不信?” 合欢不上当,还是悠哉悠哉地哼着歌,非要逼祁子珏说出在意那位阿尘姑娘的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被祁子珏尤其在意却无以为报的负罪感。 祁子珏眼看无计可施,只好坦白道:“是,我是有些担心那位姑娘,毕竟她曾经暗中维护阿黄。如今莫名遭遇幽禁,也怕她会想不开。” 不管因为什么,合欢总算从祁子珏嘴里听到了她想听的话,于是放下瓜子,来到祁子珏的身边,八卦地道:“你这算是承认自己很在意那位姑娘咯!哼,嘴硬!你承认,我就告诉你!” 祁子珏不在意这些无聊的揣测,点头认输道:“好好好,我承认。” 合欢嘿嘿一笑,放下瓜子,坐到了祁子珏身边,开始吹捧自己道:“哎,你就说我聪明不聪明吧!人虽然是进不去,但是一日三餐,食物总得进去啊!于是我写了一张字条,放到了阿尘姑娘的食物盘里,她待会儿吃着吃着,也就能看到了。” 祁子珏听到这个法子,忽然感到担忧,道:“你已然这么做了?会不会太过冒险?万那食物最后被送到了别人那里。。。” 合欢摇摇头,打断祁子珏道:“不会的,那是一盘糕点,我还特意旁敲侧击地跟厨娘了解过,确定这盘是为阿尘姑娘准备的,而且已经亲眼看到这食盘被送到了她的客房里。为此,我还被云娘笑话了呢,说人家阿尘姑娘只吃素,我却顿顿不离荤。” 话音刚落,祁子珏忽然愣在那里,神色异样。只吃素,只吃素?此刻,他的脑海里,再次想起了掌灯。 看到祁子珏的面色改变,合欢歪了一下脑袋,不知所以。 直到看到一旁的疾驰拼命给她使眼色,合欢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于是悄悄走到疾驰跟前,想他小声问道:“你家公子,这是又怎么了?” 疾驰看了祁子珏一言,也低声回道:“怎么这么巧,原来公子的侍女掌灯,也是只吃素,不吃荤的。” “啊!”合欢也诧异起来。说起来,这阿尘姑娘和侍女掌灯倒是有些共同之处啊!会不会。。。 不对啊,祁子珏也特意向她确认过这位阿尘姑娘的相貌与身高,两人完全都不一样啊!更何况,疾驰也曾经见过阿尘姑娘,祁子珏想必也辨得清掌灯的声音,这几样都不相同,又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这世上,哪有人会分别不到一年,却如此大变模样的?大概是物有所同,人有相似吧。 可偏偏又让祁子珏给遇上了,真是造化弄人。看着陷入深思的祁子珏,合欢心头生出了几丝怜悯。 ------------第一百二十四回没有忘记(2)完--------------- 第一百二十四回 没有忘记(3) 而客房内,已经被软禁多日的裴青衣,此刻也开始有些心慌,无心用膳。她见屋外防守重重,深知自己已沦为筹码,事情逐渐有些不妙。以自己在宁雨楼心中的轻微分量,怕是最后会被撕票。这样一来,她的复仇大计将永远无法完成,她的隐忍和苟活,也将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在这种情势下,她该如何自救? 裴青衣叹了口气,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保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眼看那桌上的食物,出了清一色的素菜,还有一盘别致的糕点。能够看出,祁问天对她仍然是以礼相待。暂时,她还没有失去胁迫价值。 所以,她如果提上一些小要求,只要不过分,祁问天想必也会答应。可她武功太差,在这高手如云的问天剑阁里,要想闯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自救还要靠智取。此时,裴青衣的脑海中闪过一本杂书里的内容——火药! 火药的威力,不同寻常。若是真能到手,恐怕可以趁乱脱逃。可是要想作出炸药,需要硫磺,木炭,还有一种稀有的石头。这几样东西,她就根本搞不来。 那么,纵火呢?等到深夜十分,她用蜡烛,将这客房点着,趁乱逃走。裴青衣摇摇头,这风险太大了,也许根本没等走出去,她自己就已经被火烧、被烟熏死了。 那么。。。裴青衣皱着眉头,或者她在屋里悄无声息的藏匿起来,不再出声,伪装成已经逃走的样子,让对方信以为真,派人出去找她。而她再趁着众人慌乱之际,伺机逃跑! 就是这样!只有这一个方法了。裴青衣下定决心,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桌子的饭菜,心想这一藏,可能要大半天甚至一天那么久才能被发现,在此之前,倒不如饱餐一顿。 于是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并决定将糕点随身携带,以便充饥。可这一弄,却机缘巧合、不负合欢希望地发现了那糕点盘子里的字条。 裴青衣十分吃惊,急忙走到客房的一个死角,将纸条小心地展开来,见上面写着四个小子:“寅时三刻,金蝉脱壳”。那字迹略显凌乱,歪歪扭扭,却仍然清晰,使裴青衣不知所措起来。 这字条的意思,就是说今夜寅时到卯时之间,她可以寻找机会逃出去?也就是说,有人在暗中帮助她逃跑? 这信息是真是假?给她送信的人,又是何人?裴青衣完全猜不出来,难道是宁雨楼?不,这不像他的性子。如果真是宁雨楼,若是想救自己出来,应该会直接闯进来才对,而且那字体七扭八歪,也不像是宁雨楼的手笔。 那又会是谁?裴青衣忽然想到了祁子珏,可这字迹,也绝不是祁子珏的。祁子珏虽然双目失明,但若真的写起字来,确实十分好看,断然不会如此潦草。而疾驰又是个根本不会写字、抓不起笔的。那么,又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祁问天故意找人试探自己? 可是。。。。 ----------------第一百二十四回没有忘记(3)完------------------- 第一百二十四回 没有忘记(4) 就这样,天色渐晚,裴青衣一夜无眠,一直在等待着见证奇迹的时刻。 她悄无声息地收拾起了一些必备物品,等待着寅时三刻的到来。 转眼间,寅时三刻已到。裴青衣克服着昏昏欲睡的困意,偷偷地来到门前,暗暗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就在她将耳朵贴在外门上时,裴青衣好像听到了有人倒下的声音。随后,其他人也纷纷倒下,这声音不绝于耳。想到了那张字条,裴青衣决定赌一把,于是破开了窗子,向外望去。 今夜的月色分外清亮,借着月光,裴青衣清晰地看到了守卫在她门外的守卫弟子,此刻都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真是个绝佳的逃跑机会,跟字条上说的一模一样。 到底是哪位高人在帮助她?裴青衣想不明白,可也没有时间在容她去想了。她急忙跳出窗子,带着必须品,趁黑向剑阁之外溜去。 而在半路上,她心中的谜团终于解开了,因为,她遇到了那位合欢姑娘,与坐在椅子上的故人—祁子珏。 再次近距离见到祁子珏,裴青衣的心里有些恍惚,有些心疼,又有些难以置信。 她看了看祁子珏,发现他好像比从前还要清瘦了一些,心里好生难过。可此时不是她难过与感慨的时候,裴青衣看了看合欢,忽然想到了那字条出自何处,于是向合欢确认道:“看来,是二位救了我。” 合欢闻言,急忙拍了拍祁子珏的肩,对他小声地道:“看吧,我就说阿尘姑娘一定是跟我心有灵犀一点通,能够看到那糕点里的字条。如今顺利逃出,简直太好了,苦心也没有白费。” 裴青衣望了一眼祁子珏,不敢再看,于是只向合欢作揖谢道:“合欢姑娘真是聪慧过人,今日搭救之恩,阿尘永世不敢忘怀。只是不知道,祁阁主为何忽然囚禁我,而姑娘又是用了什么法子,让那些守卫弟子都昏倒过去了呢?” 合欢想了想,瞄了祁子珏一眼,如实道:“剑阁囚禁你,是因为他们把玉璧弄丢了,没办法凑齐玉璧给宁雨楼,怕他不肯再为二公子看病,所以就直接将你囚禁起来,以威胁宁雨楼给二公子治病。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那就简单了,这些剑阁弟子啊,只顾提防有人进来偷袭救你,却忽略了想救你的人,会不会是一点儿江湖上的下三滥手段。唉,二十几个弟子啊,一包特效迷香就全搞定咯!” 裴青衣这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迷药与毒药的厉害,心想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多学习些这方面的东西才是。于是点点头,又向合欢道:“姑娘此番如此费力救我,可需要我为姑娘效力?”这话的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委婉地问对方,你救我条件是什么啊?请直说吧! 不想合欢摇摇头,否认道:“没什么要你效力的啊,想救就救咯!凡事我们公子心里所想的啊,我都会尽力帮他实现呢!阿尘姑娘若是真想报答,不如就报答我们公子吧!” “休得胡言!”听到这里,祁子珏终于开了口,又压低音量道,“江湖儿女,本不拘小节,再说剑阁本就不该如此对待客人,如今只是做了该做的,又何谈报答?阿尘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再者,日前,阿尘姑娘也曾经暗中维护阿黄,虽不曾明言,但在下心中十分感激,所以才忤逆父亲,放还姑娘自由。姑娘此刻便快些离开这里吧,待会儿弟子们醒来,便走不成了。” 裴青衣再次听到祁子珏的声音,恍如隔世,半天不能够回神。过了片刻,才连连点头,转身便走。可她前脚刚要离去,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道:“我这一走,你们两个如何交代?” 合欢狡黠一笑,道:“不交代呗,我这就推公子回去休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反正小筑从不过问江湖中事,祁阁主想必也怀疑不过来!阿尘姑娘你放心走吧!” 听到这话,裴青衣才略感安心,趁黑逃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时,疾驰忽然从祁子珏的身后冒了出来,幽幽地来了一句:“哎,这位阿尘姑娘,除了不是咱们的掌灯以外,是真的跟掌灯好像好像啊!” --------------第一百二十四回没有忘记(4)完------------------- 第一百二十四回 没有忘记(5) 一路上,裴青衣一边在崎岖山路上摸索前行,一遍暗暗思忖:在宁雨楼面前,她其实只是一个玩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什么都不是。祁问天把她扣押起来,怕是也没什么用,到底是想错了。可他如此逼迫宁雨楼,恐怕宁雨楼会十倍奉还。这一刻,裴青衣不禁为祁问天捏一把汗,毕竟他曾经是父亲的旧友。 不过,一想到对方可能是谋害忠义堂的暗中主谋,裴青衣忽然很期待看他们互相撕咬,斗得你死我活。而她,则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在暗中竭力挑拨离间,让他们斗得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转眼间,天色见亮,而裴青衣也历经辛苦,来到了长安城大门外。 此刻,她若再前行一步,便算是回到了那从小长大、心心念念的长安。 而她,若是沿着永安大街,再向北走上不到一公里路,便算是回到了那从小长大,心心念念的忠义堂。 她的理智告诉她,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这个时候回到那个地方。而她的脚步,已经不再听从使唤,正在内心的驱使下,一步一步来到那个曾经最熟悉的地方。 原本,这里是人来人往,长安城内最繁华的地方。可如今,这条街上人烟稀少,街边甚至长了野草。 见此情此景,裴青衣心里已然有些喘不过气,但还是一步一步地向前往去,不能自已。 来到了忠义堂门前,裴青衣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去,那本来端正高悬的牌匾,和那高大巍峨的朱门,已经被烧成灰烬,不复存焉,只剩下两只焦黑的獬豸兽,彼此作伴,默默地见证着这里曾经上演的惨剧。 裴青衣忍着钻心的疼痛,向里面走去,一边看着如今的断壁残垣,蛛丝挂网,一边回忆着曾经的堂内盛况,师伯父亲。议事厅里,裴尚武曾经教她如何握刀,花园一角,陆冲曾经带她组队玩耍,这个院里,李亦师叔曾经接纳她的建议,那个桥边,紫嫣曾经向她质问她与陆冲的订婚。。。 旧时记忆,像是泛滥的洪水,桩桩件件,席卷而来,让她分不清往日一切,到底是真实发声,还是一场噩梦。 直到裴青衣忽然来到一座凉亭,她才忽然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因为在这座凉亭里,她曾与夜舟,不对,应该说‘白人九’许下三块英雄令。后来导致了整个堂内的悲剧。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该有多好! “什么人?”这一声问话,将裴青衣彻底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她一回身,顺着这熟悉的声音寻去,却看到了一个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人。 夜舟。 是的,此刻夜舟正在忠义堂内,向她问话:“什么人?” 裴青衣只觉得全身血脉倒流,浑身颤抖,眼眶发红,呼吸不畅。 那个曾经欺她骗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此刻居然就站在她的面前,站在这个血腥的作案场地,并理直气壮地问她:“什么人?” ----------------第一百二十四回没有忘记(5)完---------------- 第一百二十四回 没有忘记(6) 这太讽刺,太可笑,太不可思议了。莫非是上天给她复仇的机会?裴青衣心中一动,却听对方答道:“你。。。是药王谷的那位阿尘姑娘?” 听到这句话,裴青衣想冲上前去、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想法瞬间消失,理智也随之回来了。是啊,以她现在的功夫,估计完全伤不到对方,只会葬送自己的性命。即便真的能够与他同归于尽,可是忠义堂的冤屈又怎么能洗刷干净?她要的,仅仅是夜舟的性命?还是忠义堂的清白与复辟! 于是,裴青衣回到了阿尘的身份,答道:“公子认识我?公子看上去,倒是也有些眼熟。。。只是不知在哪里。。。” 夜舟莞尔一笑,上前一步,顺着说道:“果然是阿尘姑娘。上次在武林大会上,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姑娘倾国倾城,绝美无双,真是让夜某一见难忘,所以方才才认出了姑娘。” 裴青衣假装想起,害羞地笑言:“原来是武林大会上的夜公子,问天剑阁的乘龙快婿!倒是我糊涂眼拙,居然没有立刻将公子认出。” 夜舟则陪着笑,话锋一转,问道:“不知阿尘姑娘,为何会来到此处呢?” 裴青衣已经料到对方会这么问,于是答道:“原来总是听说,长安有个忠义堂,还有个问天剑阁。如今剑阁的风采已经见识过了,所以就来看看传闻中的忠义堂。却不想是这副衰败的样子。不知夜公子,又为何会来到此处呢?” 夜舟显然没有尽信,却不动声色地编起来,道:“我是来这里祭拜曾经的裴堂主的。伯父,也就是祁阁主,曾经与裴堂主关系甚好。如今裴堂主驾鹤西归,伯父他十分伤感,特此派我经常来看看这里,给裴堂主上上香。” 裴青衣忍着愤怒,顿了一下,道:“祁阁主真是兄弟情深,重情重义啊!” 谁知道话说到这里,周围忽然冲进来好多剑阁弟子,将夜舟和裴青衣二人团团围住。 裴青衣自然知道这些人是来抓她的,而夜舟则以为这些弟子是祁问天派来追他的,所以两个人都进入备战状态。 而看到对方这个样子,两个人也都更加确定,方才他们实在互相欺骗。只可惜,夜舟的功夫是真的,他施展轻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逃跑了。只剩下裴青衣无可奈何地束手就擒,被带离这个曾经的家园。 这一去,也不知前路命运如何。裴青衣回头又望了一眼这已经不成样子的忠义堂,想把那残余的一点一滴就记在心里。这一瞬,她感慨万分,心如刀绞,如鲠在喉,几乎泫然泪下。 就在被压回剑阁的路上,裴青衣与这些剑阁弟子途经过永安大街上残存的一家小酒楼。小酒楼里,一个幼儿指着忠义堂那边,童言无忌地问道:“爹爹,那边是哪里啊,怎么如此破旧?” 大人们闻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让小孩子别多问,多吃菜。见状,裴青衣内心翻涌,如遭凌迟。 下一刻,酒楼的门口处忽然起了些争执。原来是几个恶霸又来吃霸王餐,拒不结账。酒楼老板实在是忍无可忍,却也敢怒不敢言,只长叹了口气,表达不满。 结果那几个恶霸还不干了,非逼问店家为何叹气,又开始胡搅蛮缠地骂起人来。再后来,居然动起手来,每个人扇了店家一耳光,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等恶霸走了,其他桌的客人才敢上前去安慰。有一个商贾还给了店家一些钱,以减少他的损失。店家哭泣不止,忽然提到了忠义堂,说原来有忠义堂的时候,那些恶霸都不敢这样做的,可是现在。。。 听到这里,裴青衣心里一阵荒芜,望着破败的家园,看着无助的弱者,她的心头涌上了一股使命感。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明白父亲等人行善积德、锄强扶弱的真正意义。原来,父亲不是傻,非要去抛头露面、得罪他人、最终累及自己。而是这世上真的有太多的弱势群体,如果不去帮助,就会被欺负得不像样子。原来父亲为的不是什么美好名声,而是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江湖内外的海晏河清。 为天地立心,为万民请命。这一刻,裴青衣不再为忠义堂的全军覆没感到悲凉,而是为忠义堂曾经的辉煌与正义,感到骄傲。这一次,她被抓回剑阁,重回漩涡,与其自怨自艾,忐忑不安,倒不如利用现有身份,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查明真相,步步为营,为忠义堂洗刷冤屈,报仇雪恨,为老百姓打抱不平,续写忠义堂锄强扶弱的篇章! 道阻且长,但心之所向,素履以往,一苇以航。接下来,她要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做,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在所不惜,为忠义堂的清白和老百姓的安稳,争取一线生机。 为此,她可以色诱祁问天,煽动他与宁雨楼彻底反目;为此,她可以与救下她的准师父同心合力,寻找玉璧,炼成绝世武功,在武力上制服宁雨楼。为此,她可以与夜舟若无其事地展开周旋,直到最终正名雪耻,将夜舟等人一网打尽。为此,她可以从什么都不会,开始努力学医学毒,争取救治祁子珏的病,争取夺走夜舟的命。是的,无论前路何其艰难,她都不会放弃。 -------------第一百二十四回没有忘记(6)完----------------- 第一百二十五回 回马枪(1) 酒神帮内,得到了问天九剑秘籍的颜如玉,不再理会帮内事物,而是一直闭关苦练。可却总是不得起法,内功与剑法无法融合在一起。 正在陷入困境之际,居然有人胆敢推开她的房门。颜如玉愤怒地看向门外,想也不想,便将她的那把佩剑刺向对方。 却没想到,用了七成功力的剑,却被对方稳稳地接了下来。 颜如玉定眼一看,发现对方居然是曾经在武林大会上露过面的宁雨楼。心里顿觉不妙,改口笑道:“原来是宁谷主大驾光临,多有得罪,还望包涵。” 宁雨楼似乎不想跟对方绕圈子,将那柄剑打量了一番,扔回给颜如玉,直截了当地道:“练到第几层了?” 颜如玉一愣,笑着道:“什么第几层?宁谷主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宁雨楼皱了皱眉,开口道:“十三,我是你七哥。” 听到这话,颜如玉像是被雷击了一般,霎那间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几步,几乎没有站稳。 “你说什么?你。。。”颜如玉只觉难以置信。 宁雨楼看着颜如玉的眼睛,笃定地说道:“我是你七哥,年少时因机缘巧合,拜入药王谷莫回春门下,是咱们家族在正道里的耳目。” 颜如玉心扑腾扑腾的跳着,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她确实又听过自己有位埋伏在正道门派里的七哥,难道,这个人就是如今的药王谷谷主—宁雨楼? 看着颜如玉仍然不能安全相信的表情,宁雨楼又道:“咱们的父亲一共有三位夫人,十四个子女。你排行十三,生在腊月辰时。” 听到自己的生辰,颜如玉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居然真的就是她的七哥。原来,这世上仍然存活着的,不仅仅只有她一个。能够复兴家族的,也不仅仅只有她一个。忽然间,她感到一股暖意与依靠,不仅脱口而道:“真的是你,七哥!” 宁雨楼点了点头,拿起地上的剑谱,粗看了几眼,点了点头,道:“祁问天还是有些天赋的,十三,你练到第几层了?” 闻言,颜如玉这才如实答道:“闭关多日,却最多只能道第八层。第九层无论如何都无法残破,不知该如何将剑法与内功气息调和在一起。” 宁雨楼点了点头,道:“以你的内功实力,第九层怕是短时间内无法练成。不如吃了这粒药,激发出你的内力潜能,然后再尝试将剑法与内力相结合。” 颜如玉看着宁雨楼手心里的药丸,还是有些犹豫,道:“什么药,怎么会提升一个人的内力呢?” 宁雨楼笑了笑,道:“爹他难道没告诉你,他自小就没怎么教我练武?如果不是这粒药,你以为我的内功如何会有今天这般雄厚?”说罢,宁雨楼直接隔空徒手将一只铜像捏成了碎片。看得颜如玉目瞪口呆。 颜如玉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讶异地道:“七哥,你的内力,恐怕要在祁问天之上吧。这是什么药,这么神奇,难道是。。。传说中的枯木荣?” 宁雨楼闻言,露出了一丝微笑,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第一百二十五回回马枪(1)完-------------- 第一百二十五回 回马枪(2) 颜如玉见状,兴奋地拿起这粒药丸,感慨着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运气,一口将那药丸吞入腹中,再也不犹豫。倒不是她江湖经验浅薄,随便信人,而是说如果连她的七哥都不能相信的话,那么她在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可信之人了。 药刚下肚,颜如玉就感受到一股澎湃的感觉。果然是能够促进内功的神药,颜如玉急忙入定打坐,将这股澎湃的真气运转起来,与自己的真气融为一体。 顷刻间,似乎筋脉也通畅了不少,那方才还觉得晦涩难懂的剑法,此刻倒像是忽然有了出口,寻到了脉络。 一招一式,都自有抑扬顿挫,与天道相通。不一会儿,颜如玉只觉得天灵盖上一阵清风,双手似有火焰,她猛然睁开双眼,拿起配剑,将那秘籍中的招式按照顺序一一施展出来,果然威力无比,剑法大增。而最后一招使出以后,内力混合着剑锋,更是凶猛的释放出来,简直犹如攀越巅峰。 这一刻,颜如玉意识到,她居然练成了问天九剑。一时之间,她兴奋地看着宁雨楼,眼里充满了喜悦。 宁雨楼见状,并不吃惊,与颜如玉又嘱咐了一番练习要领,告诉她要戒骄戒躁,同时夸赞她道:“果然有进益,这套剑法也是名不虚传,精巧又不失凌厉。既然你练成了这套剑法,是时候灭掉祁问天了。” 颜如玉本来还点点头,闻言忽然愣了一下,问道:“七哥,咱们要灭掉祁问天吗?” 宁雨楼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年灭我家族的,除了忠义堂的裴尚武,也有祁问天一份。如今你已学成问天九剑,又吃了我的药,内力大增,是除掉祁问天的最好时机。” 颜如玉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听从七哥的命令。但她心里也有一些疑惑,道:“七哥,以你的内力,除掉祁问天怕是没什么难度,为何要让我。。。” 宁雨楼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既然是耳目,已潜藏多年,身份自然不能随便暴露。还是你以发现了新证据,能够证明前任帮主何夔龙的死因另有蹊跷为由,再次去挑战祁问天比较好,合情合理,又进退有度。十三,为了振兴家族,你可愿意?” 颜如玉闻言只觉有理,郑重地点了点头。 几日后,颜如玉便背信弃义,将那份祁子瑾写给图阿万的原稿拿出来,分享给大家看,说是自己找到了新证据。要带几个弟子和长老,杀回问天剑阁,向祁问天讨要个说法。同时,她还向大家展示了自己刚刚练成的剑法,以鼓舞士气。 帮内的一些老长老表示十分愤怒,帮主的死因怎么能一会儿一变,而且堂堂酒神帮帮主,即便是去找人家理论或者寻仇,又怎么能使剑呢?应该是他们的一双铁拳才对啊! 也有一些年轻的弟子认为兵器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只要能够赢,就可以。毕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而在坐的,有一位长老又忽然指出,说方才颜如玉展示的剑法,像是问天剑阁的问天九剑。一时之间,引起轩然大波,大部分人都没见过祁问天施展问天九剑。所以只是感到疑惑与惊叹! ----------------第一百二十五回回马枪(2)完------------------- 第一百二十五回 回马枪(3) 不管怎么说,一时之间,颜如玉的名声大噪。于是,她再次率领酒神帮帮众跋山涉水来到问天剑阁。打着要剑阁交出祁子瑾,同时剑指祁问天。 这一次,她直到同行的人有她的七哥,心里十分有底气。 来到问天剑阁后,祁问天自然十分生气。当初以为对方只是想要问天九剑的剑谱,便给了她,反正她也练不成。没想到野心却这么大,又出尔反尔地向剑阁发难。看来,当时那封被他毁掉的信是假的,而如今颜如玉手中的那一张,才是真的,却早已经被蓄意地传播出去,传得沸沸扬扬。 面对天下人的嗤之以鼻和质疑,这场景,这窘境,祁问天还是第二次经历。第一次还是同当年的裴尚武退婚。说起来,一次是因为祁子琰,一次是因为祁子瑾。这两个哪里是他的孩子,分明是来跟他讨债的。还是祁子珏最乖。但是此刻的祁问天无法知道,祁子珏这边也没闲着,不仅默许合欢带走了阁内的两块玉璧,还放走了他手中对宁雨楼的筹码——阿尘一次。 看来脸皮是一定要撕破了,多说无益,既然两面各执一词,颜如玉主动提议,不如以武功论胜负。 祁问天无奈地笑了笑,心想他该不是听错了吧。即便对方真的练成了问天九剑,可是也抵不过早已经练成了问天十剑的自己啊!年轻人,到底年少气盛,狂妄自大。 只不过两个帮派的头领比武这么大的事情,这样偷偷摸摸就进行了,实在是太没意思。何况,祁问天有意向天下豪杰展示他的最新境界——问天十剑。于是,祁问天面对颜如玉的挑战,一口答应下来。却说要改个时间,等他三日后生日宴,天下豪杰尽数来到剑阁时再进行。 颜如玉回头望了望人群中的宁雨楼,见对方点了点头,于是道:“好,三天就三天,那祁阁主就放手准备吧。” 此时,祁问天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充满杀气的微笑。 殊不知,人群总的宁雨楼,亦将这摸微笑,默默送回给了祁问天。 ----------------第一百二十五回回马枪(3)完------------------- 第一百二十六回 离间(1) 回到阁内后,乌姜夫人支走了其他人,面露担忧之色,对祁问天道:“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什么帮主,如今怎么又变卦了?上次不是已经谈好了条件嘛!” 祁问天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我与他谈的条件是什么?” 乌姜夫人疑惑地问道:“是什么条件?” 祁问天答道:“这女子野心不小,要的是我的问天九剑剑谱。” 闻言,乌姜夫人大惊失色,拽着祁问天的衣袖,道:“你给她了?” 祁问天无奈地道,“当时她拿瑾儿的亲笔信来要挟我,我能怎么办?又不能杀她灭口,总不能让两届酒神帮帮主都不明不白地死在问天剑阁吧!没办法,只好答应她了,这也是我后来为什么潜心突破问天九剑、达到问天十剑的原因。如今,我剑法已成,与那丫头三日后的比武定是不成问题的。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乌姜夫人点点头,道:“是啊,本来我们两个,还想着借这次办寿宴的机会,想办法把琰儿那孩子从八卦城里请出来,并让他彻底回来。不过这样也好,本来我还怕琰儿不肯回来呢,如今你与那女子比武的消息一旦流传出去,琰儿回来的几率反而更大些。他虽然因为那个风尘女子生咱们的气,但你们毕竟是父子,你要比武,他自然会担心挂念,回来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这颜如玉啊,阴差阳错间竟是反而帮助了咱们。” 祁问天点了点头,道:“其他琐碎的事情,还得由夫人操办。此刻还有另一件事,我要去打探一番。” 乌姜夫人见祁问天话说一半,不禁生了几分好奇,遂问道:“还有什么事?” 祁问天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我想去客房那边,会一会那个药王谷的阿尘姑娘。前夜,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妖法,竟然撂倒了全部的收为弟子。幸亏后来又被抓了回来。可是,你知道是在何处发现她的么?” 乌姜夫人摇摇头,想不出来。 祁问天皱了皱眉,道:“忠-义-堂。而且,我还听回来的弟子说,他们好像还见到了一个男子,你猜是谁?” 乌姜夫人已经吃了一惊,听到这里,再次摇了摇头。 祁问天为乌姜夫人解开了谜团,道:“夜舟,没想到吧!真不知道那个小子,怎么又会跟这药王谷的阿尘姑娘搅合在一起?他们难道之前就认识,又是什么关系?亏得瑾儿对那个夜舟死心塌地,百折不回,可这夜舟却是三心二意,流连花丛。可惜啊,让夜舟那个小子给逃掉了,弟子们只抓到了那个阿尘。所以,我想去探探她的底细,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又是为了什么要铤而走险,逃出剑阁?” 乌姜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又面露不忿之色,道:“这姓夜的小子,可真是个祸水!我早看他就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奈何瑾儿又非他不可,寻死觅活!真是让我头疼!前阵子,我听说这小子还总是出入暖香坞,每次在街上看到他,身边几乎都有一位女子作陪,还不重复!” ------------第一百二十六回离间(1)完------------ 第一百二十六回 离间(2) 祁问天顺势道:“所以啊,你这个做娘的,还是要好好教导一下自己的女儿,都任性跋扈成什么样子了!我跟你说,这夜舟曾化名白人九,来咱这九剑学堂学过剑法,后来离去,才打了忠义堂的擂台,入赘给裴尚武。结果怎么着?新婚之夜,忠义堂满门被杀!你的这个宝贝女儿,遇到了这样阴险、毒辣、有城府的人,不知道赶紧躲开逃命,还拼死凑过去,跟人家腻在一处,共同做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真是被惯了迷魂药了!” 乌姜夫人讪讪地不做声。 祁问天便要离去,前往客房。却被乌姜夫人一把拉住袖子,并被对方嘱咐道:“老爷,那个阿尘姑娘长得年轻貌美,举世无双。你可不能。。。” 听到这里,祁问天脸色大变,直接拂袖厉声道:“胡闹!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总想着这些年轻人的事情!” 乌姜夫人听到这里,话匣子又关不上了,絮絮叨叨:“怎么,难道我嘱咐错了么?你年轻的时候做了那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你都忘了?如今我连嘱咐一下都不行了?按我的意思,还用试探她什么啊?想她是药王谷的人,一定会使些迷药之类的手段,肯定是将弟子们全都迷晕的了。如今要那些弟子捂住鼻吸,加强轮值也就罢了,还非要去试探她做什么嘛?要不,你别去了。我去,让我去试探试探对方!” 听到这些强行加入历史事件的胡搅蛮缠的话,祁问天显得非常没有耐心。他当真想不明白,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在气氛好好的时候,忽然又能想到多少年前的不开心的事情!又能把旧帐重提,在两个人面前铺展开来,隔出更远的距离。 是,他年轻的时候,是曾经对不起过乌姜夫人,跟小珠玉走在了一起,但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曾经闹也闹过,她甚至还对怀着身孕的小珠玉下了那种毒,怎么如今还是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好歹,也重新又一起并肩走了这么多年了,还总是提到过去的事情,难道这样真的就那么有意思吗?老是想着那件事情,难道她的心里就真的舒服吗? 说实话,祁问天虽然已经跟眼前之人,携手走过这么多年,还育有一对儿女,但至今仍然不明白对方的想法。在他看来,这是庸人自扰,与自己过不去。 想到这里,他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大厅,去往了阿尘姑娘的客房。 走进以后,祁问天眼看着的守卫比之前还要森严,而且阁内弟子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于是感到比较满意。他向其中一名弟子示意,要他们向四周退后一些,不要作声。而自己则走上前去,敲了敲阿尘姑娘的房门,并直接了当地说道:“阿城姑娘,打扰了,我是问天剑阁的阁主——祁问天。虽然有些唐突冒昧,但如果姑娘方便的话,我想进屋与你谈一谈。” -------------第一百二十六回离间(2)完----------------- 第一百二十六回 离间(3) 屋内的裴青衣听到这话,却是一丁点儿也不吃惊。因为在逃走又被抓回后,她心里早就已经料到,祁问天必定会亲自过来审她。甚至她还以为,这场谈话还会来得早一点。所以,她早就准备好了,于是直接回复道:“祁阁主请进。” 祁问天轻轻推开了房门,但见阿尘姑娘端坐在桌旁,面带微笑,点头示意。玉手芊芊,似是正在为他斟倒茶水。 那茶水顺着壶嘴而下,发出滋滋的响声,冒着滚烫的热气,恰逢新沸。祁问天下意识地咳嗽两声,感到一丝诧异,难道对方早就预料到他会过来? 看来,这位阿尘姑娘不仅容貌倾国倾城,心思也十分缜密!是啊,能够只身一人从问天剑阁里逃出来的人,又怎么会简单呢? 祁问天自从进门后,就用内力封闭住了鼻息,却不知为何,还是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心跳的很快,也说不上来。 他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坐在了桌子的对面,与阿尘姑娘保持着最远的距离,直接问道:“阿尘姑娘前夜离去,可是嫌弃祁某待客不周?” 闻言,裴青衣浅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些闷了,想出去透透气。” 祁问天“哦?”了一声,然后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央人与祁某说一声呢?祁某自然会给姑娘一个好的地方透气,不会怠慢。” 裴青衣将茶杯放到祁问天面前,道:“祁阁主日理万机,小女何德何能,又岂敢劳烦您呢?所以便自己出去随意逛逛,让祁阁主担心了。” 祁问天想了想,这样问下去怕是没完了,于是道:“明人不说暗话。在下有三个问题,想向阿尘姑娘请教。” 裴青衣想了想,不待他问,直接答道:“看来,祁阁主很赶时间啊!那我也就直接回答了。第一,我用了一种特制的迷香,你的弟子被我迷倒也实属正常。第二,我之所以在那个地方,是因为遇到了夜公子,这才尾随他而去的。至于他为何出现在那样一个地方,我也不是很明白。第三,我与夜公子虽然是在武林大会上初见,但我们之间。。。” 听到这里,祁问天不禁探过头去,等待对方说下去。 结果裴青衣吊足了祁问天的胃口后,模糊道:“恕难奉告。” 这四个字温软而出,意味深长,听得祁问天心头一荡,急忙站起身来,没想到这么个美丽的女子,居然有些不正经。瞧那样子,竟像是有几分要勾引他一样。要知道,祁问天如今与乌姜夫人早已貌合神离,不在一起,而与小珠玉又多年未见,无法重圆,平日里又顾及身段,不愿做那些寻花问柳之事,自然是有些心猿意马的。 见状,裴青衣心中暗笑,看来这张脸,真的很有用,或许能够成为最大的利器,帮助她大仇得报。如今,她偏偏就是要勾引祁问天这个杀她全堂的背后主使,要挑拨他与宁雨楼互相撕咬。 而祁问天,本来想好要问她的事情,此刻已经忘到九霄云外,只定定地瞅着阿尘,目光久久不肯离去。 裴青衣被盯得有些心慌,心内暗暗懊悔起来。安慰自己说这好歹也是一阁之主,此刻外面还有那么多弟子,他总不至于。。。再说,如今宁雨楼还没有回来,她这出挑拨离间的戏,演得还是有些过早! 于是,裴青衣送客道:“小女的三个回答,不知祁阁主可还满意?若是满意,自然最好。若是不满意。。。” 祁问天忽然站起来,向阿尘道:“不满意又当如何?” 裴青衣有些怕了,急忙道:“若是不满意,阿尘只好等阁主您方便之时,再行慢慢的、一一作答。” 祁问天听到这句话,似乎明白了阿尘的的意思。不禁笑道:“那好,请姑娘先休息吧,几日后,祁某再来打扰。” 裴青衣闻言露出了一个娇羞的笑容,不再言语。 倒是祁问天心情大好,猛地推开门,离开了阿尘姑娘的客房。心里盘算着,等到三天后,也就是寿宴后,他定要再来见见这位阿尘姑娘。 -----------------第一百二十六回离间(3)完----------------- 第一百二十七回 献礼(1) 三日的时光,一转眼间,便已过去。如今,乌姜夫人已经将寿宴的布置准备妥当,满阁都是喜气四溢的样子。就连祁子琰,也不情不愿地从八卦城里被请了回来,见证着祁问天的五十寿诞。 四面八方的宾客也都纷至沓来,送上厚重的薄礼,给如今已经独步武林、地位身手都无人能及的武林盟主——祁问天恭贺寿诞。 一番寒暄以及礼让后,寿宴已经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就是传统的中原舞狮。可这个舞狮却不一般,因为那舞狮的人,皆为祁问天的坐下弟子,一个个轻功如燕、身手了得,所以那寻常的板凳早已被换成了百米高的柱子,让这舞狮的难度提高了百倍。 果然,这场舞狮别开生面,精彩绝伦,在人群中引起了阵阵尖叫与喝彩,也换来了祁问天满意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众宾客开始献礼,第一位是圣山守卫队的小队长,只见他身着圣山守卫的服侍,恭敬地送上了一块昆仑美玉。 祁问天向来喜欢这些玩意,便示意弟子将那美玉呈上来,好仔细品鉴一番。 弟子隋义龙领命,将那盛玉的盒子取过来,放到祁问天的面前。祁问天便将那块玉璧从盒子里取了出来,放到阳光下仔细观赏起来。 只见这块美玉白中带绿,质地细润、淡雅清爽、晶莹剔透,不见半点裂纹,实属玉中珍品。 祁问天心里大喜过望,嘴上却道:“真是绝世美玉啊,毫无瑕疵,纯洁如冰,实在是太过贵重!祁某我今日有幸一看,便已知足,又何德何能,怎敢据为己有呢。义龙啊,快将这玉璧还给圣山的朋友,圣山和周队长的这番心意,祁某人我心领了!” 闻言,隋义龙又急忙将这玉璧送还到圣山守卫小队长的手里。这番操作让圣山的小队长愣在了那里。原来,圣山上的人大部分已经离群索居数年之久,与外界几乎没什么往来,人的思维也变得简单起来,早就不习惯了世俗的言不由衷和欲拒还迎。 所以,面对祁问天的假意推辞和客气,那个小队长没有反应过来,想了想,居然不再言辞恳切地求祁问天将这块美玉收下,而是真的伸手边去拿回。 而对方的这个举动,彻底把祁问天给弄得好生尴尬,难堪地说不出话来。他的内心独白道:简直是岂有此理,这是什么意思?接下来,难道你们不应该再说些什么,让我没办法拒绝这份厚礼嘛!难道我说贵重不要,你们就真的不送了?这个小队长,居然这么不懂人情世故!难道真是在山上呆久了,脑子坏掉了? 虽然这般想着,但祁问天还是责怪自己更多。早知如此,方才他就欣然接受了,也不算什么。可如今他话已出口,纵然对那块美玉再喜欢,却没办法跟出尔反尔。 而祁问天身边的乌姜夫人虽然明白祁问天的意思,但作为阁主夫人,此刻她也不好向对方说些什么。于是,也只能跟着干着急。 而这个时候坐,在一旁的裴青衣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做顺水人情的机会。她的身份,如今是药王谷的人,也就是第三方,人自然可以作为旁观者,把话给那个不通世事、或者是不屑于配合祁问天演戏的小队长。 于是,‘阿尘’笑了两声,道:“祁盟主,小女无礼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一百二十七回献礼(1)完--------------- 第一百二十七回 献礼(2) 祁问天闻言愣了一下,遂道:“原来是药王谷的阿尘姑娘,有什么话,但将无妨。” 阿尘笑道:“那小女可就口无遮拦了。祁盟主,您此番做法,虽是真心谦让,可若是真让这位少侠,将这块专程献给您的昆仑美玉给带回圣山,那么周队长那边,会不会多想,以为您不喜欢呢!若是如此,本是一番好意,却怕是辜负了周队长对您的敬意啊!” 这一番话,说到了祁问天的心坎里去,乌姜夫人见状,急忙附和道:“是啊,老爷,阿尘姑娘说得没错,您还是收下吧!这块昆仑宝玉不仅贵重美好,更重要的是,它还承载着圣山和剑阁两派之间的深刻友谊啊!怎么能够拒绝呢!” 这一番话说完后,祁问天果然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若不是阿尘姑娘和夫人提醒,我险些将自己清廉的私心,放到了这两派友谊的大义前面。真是糊涂,糊涂啊!哈哈,义龙,还得麻烦你,再去将那象征着两派友谊长存的信物请上来吧,我在这里,先自罚三杯!”说罢,祁问天自倒自饮了三杯,在坐的宾客,也都笑了起来。 第二个上来献礼的,是乌遗风的乌西药堂账房先生。只见他的穿着打扮十分素净,面容甚至有些枯槁,他身后放着几只药箱,见到祁问天,并不行礼,只是不卑不亢地说道:“祁盟主,这几箱是我家老爷送您的贺礼。其中尽是些名贵药材。此外,还有一封贺信,老爷嘱我务必要亲自送到您手中。” 闻言,祁问天示意隋义龙去帮他取信,隋义龙便又跑了一个来回,将信恭敬地放在祁问天的面前。祁问天凑了过去,心里有些好奇信中的内容。 却见这哪里是什么贺信啊?分明是他从前为了给祁子珏医病,从乌遗风那里赊的药材的清算账目,竟是一封催债信!看到这里,祁问天看了一眼乌姜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乌姜夫人不明所以,只觉不解。 这时,第三位献礼的人走上了前来,居然是祁子琰。此次,他又是代表八卦城而来的,所献的,居然是一套古代的战神盔甲。 祁问天见此贺礼,有些惊愕,不禁站起来问道:“这是盔甲?此乃何物?” 祁子琰平淡地答道:“此盔甲为八卦城宝物之一,传说是古代战神乐毅将军的盔甲,披上它,不仅战无不胜,还可护人周全。八卦城城主十分尊敬祁盟主,特别让我将这盔甲奉上,以护盟主周全。”说罢,祁子琰特地望了一眼祁问天,又看了看一旁的颜如玉。 此时,祁问天已经明白了,这是祁子琰知道他待会儿要与颜如玉比武切磋,而特地给他带来的护身之物。说到底,祁子琰还是他的儿子,心中记挂着他。 至此,祁问天终于笑了笑,这份子女对他的惦记,才是他真正最想要的寿诞贺礼啊!琰儿这孩子,虽然人性胡闹,心里到底还是牵挂着他的,等一会儿处理完了颜如玉,一定要想办法将祁子琰留在剑阁,不让他再去什么八卦城了。 至此,第四位献礼的人终于走上了前面。但见这人空手而来,态度桀骜。祁问天看着对方,手中不禁握紧了佩剑,嘴上却笑道:“原来是颜帮主。” ------------第一百二十七回献礼(2)完---------------- 第一百二十七回 献礼(3) 颜如玉环绕了一圈众人,道:“祁盟主,很抱歉,我们酒神帮今日献给您的,可不是一般的贺礼。而是要请您切磋一下剑法,给大家开开眼界。不知您意下如何啊?” 原来,颜如玉并没有当众说出祁子瑾的信件以及其他事情,为的就是给彼此留有一线颜面。虽然吃了七哥的药以后,她的内力汹涌澎湃,增强了一倍。感觉对付一个日渐西山老东西,还算较有把握。但是凡事都有万一,若是祁问天对剑谱动了手脚,或者是他内力实在是深不可测,那么不撕破脸,也有助于她保命。 祁问天其实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他闻言点点头道:“全听颜帮主吩咐。” “那好”,颜如玉废话不多说,直接拔剑向祁问天劈来,其不可挡。 祁问天自然拔剑出鞘,相击抵抗,转眼间,二人已经缠斗在一起,越升越高。看得众人迷惑不解,又如痴如醉。 过了一会儿,颜如玉果然败下阵来,于是她使出了一招问天九剑,将祁问天逼得连连败退,无法还击。 这一剑法的使用,遭到了许多宾客的议论。有人认得这是祁问天的问天九剑,可这么祁问天还没有用,却被一个外人给反打一耙了呢! 就在祁问天势气渐弱的时候,颜如玉再次凌空而起,升到最高,然后回头反手,一剑刺向祁问天的心口,毫不留情。 祁问天见状,也终于不再吝啬,使出了一招世人都没能看到过的问天十剑,正好将对方的剑以极其柔和的方式推掉,就像推磨一样,慵懒中带着不可抗拒。 此番动作后,二人高下立现。颜如玉被打倒在地,浑身像被莫名碾过一样,力气全无,起不了身。而祁问天则洋洋得意、神采奕奕地站在那里,帅气地将剑收回了剑鞘。引来了全场宾客的瞠目结舌以及片刻后的雷鸣般的掌声。 这简直太精彩了,问天九剑居然被另外一种剑法给击破了。而这另外一种剑法的创始人,便也是祁问天自己。 今日毕竟是寿诞,见血不好。祁问天这般想着,便决定就到这里为止,他不再难为颜如玉,也希望她勿要再来找麻烦。 可就在他尝试扶起颜如玉的同时,颜如玉忽然喷出了一口鲜血,一口乌黑的鲜血,像是中了什么毒一样。 而就在此时,祁问天也忽然发现自己的脖子有点疼,也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回头向人群看去,却未见可疑。 就在这时,那地上的颜如玉忽然面色转黑,不太正常,不像是正常比武切磋受伤。只见她双手捂住了喉咙,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而那凌厉的表情,愤恨的眼神,却像是在找寻着人群重中的某一个存在。 随后她满嘴充满了鲜血,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她拼劲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居然喊出了两个字:“七哥!” 而人群中,颜如玉的七哥见此,嘴角居然微微上扬,脸上是一副满意的表情。 此时,祁问天也轰隆一声倒在地下,面色通红。见状,乌姜夫人忙第一个冲了过去,而人群中有一个乔装打扮的女子也冲上了前去。她们两个人面面相觑,但为了共同的祁问天,一时居然摒弃了她们两个对彼此的一生仇恨,聚到了一处。 而跑过来的,还有祁子琰。本来大家以为以祁问天的武功,任何普通毒物对他来说都不算神什么。可如今,却证明了这一点不是正确的。 裴青衣也十分疑惑,最开始还在想这祁问天,到底是真死了,还是假死呢?后来看到祁子琰如此震惊失措,眼泪夺眶而出,这才意识到是真的。不禁背脊冒出一丝冷汗, ---------------第一百二十七回献礼(3)完----------------------- 第一百二十八回 浪子回头(1) 就在裴青衣看着眼前的一幕,暗暗感到吃惊之时。她忽然感觉到后面有人,趁乱拽住了她的衣角。 就在这时,她忽然闻到了一股久违的,淡淡的草药味道,心下猛然一沉,眉头随之紧皱起来,这不是宁与楼的味道吗?难道说。。。 于是,裴青衣还没来得及调整好情绪,就回头看去,果然发现她身后的那个人,就是乔装打扮后的宁与楼。 再次见到这个人,裴青衣的心里十分抗拒。在她心里,与其跟宁雨楼朝夕相对,她倒是更愿意被囚禁在问天剑阁里。因为与祁问天这个强大的仇人相比,宁雨楼更加狠戾决绝,让人琢磨不透。 宁雨楼分心关注着祁问天那边的状况,所以没有留意到他的‘阿尘’在见到他时,脸上那失望的表情。等他看向‘阿尘’的时候,裴青衣早已调整好了情绪,换了一副故作惊喜与思念的面孔。 那绝美的面庞上,竟然带着三分惊喜,四分思念,三分埋怨,正是宁雨楼此生最梦寐以求的样子。 宁雨楼有了片刻的恍惚,情不自禁地将手向阿尘伸过来,裴青衣则是略带娇羞,将手放在了宁雨楼的手里,眼里全是信任的目光。 似乎周围的喧嚣与纷乱,都与他们两个人无关。宁雨楼本来保养得就好,看上去不过是三十几岁的样子,此刻与绝美的阿尘站在一处,互相凝望,真是俗世的一对神仙璧人。 那一刻,宁雨楼尘封的记忆,仿佛一下子被释放了出来,面对这个原本丑陋不堪、却被自己的妙手一笔一画雕刻而出的替身,他心里居然有了一丝怜惜。 而另一边,众人已经乱作一团。乌姜夫人抱着祁问天逐渐冰冷的尸体,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了态。此刻,她再也顾不上自己剑阁夫人的身份了,因为对她来说,最重要的祁问天已经死了,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死了。当然,她也再顾不上与旁边那个乔装打扮的小珠玉斗法了,因为祁问天已经死了,她还斗个什么! 就在众宾客乱作一团,有人想要打道回府,有人想要借题发挥,有人甚至当着还未冷透的祁问天的尸体的面上,便说要重新推举武林盟主的时候,有一个人忽然站了出来,主持着大局。 那个人居然是,祁子琰。 有时候人的懂事,只在一瞬间。有时候人的懂事,需要付出亲人血的代价。祁子琰,就是这种人。 在母亲陷于震惊与悲伤,显然已经无法掌控大局的时候,在父亲已经离奇死亡,显然已经不能复生的时候,祁子琰终于意识到了他肩上的重担,这是血脉驱使下自然而然的觉醒,也是江湖摧残下不得不抵达的成熟,在感情上,他不会忘记那个为他而死的酒儿姑娘,也不会原谅派人追杀他与酒儿的爹娘,但在家族大义面前,在遭奸人所害的祁问天的尸体面前,他也永远记得自己的姓氏与剑阁荣光。 ---------------第一百二十八回浪子回头(1)完--------------------- 第一百二十八回 浪子回头(2) 算一算,他已经浪荡逍遥了二十多年,而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年里,他也该回归责任与剑阁了。 于是,祁子琰当即设下八卦阵,让在场之人谁也走不了。因为他怀疑,给父亲和那个颜如玉下毒的,就在这些宾客之间。而且,此举也能够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是啊,论武功,祁子琰虽然绝不是全场第一,也无法控制住所有人,但若论八卦阵,他本就十分有天赋,何况还在翁白叟的调教下突飞猛进,总算也能够给众人一个下马威。即便是圣山守卫队的弟子,也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参破这个阵法。 震慑住众人以后,祁子琰将乌姜夫人搀扶起来,说道:“娘,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眼下还不是我们悲伤的时候,爹与这位酒神帮的颜帮主两个人,明显是中毒而死。我们一定要与酒神帮联合起来,查明这个下毒之人到底是什么人,以祭爹爹和颜帮主的英魂。” 此话刚落,酒神帮的呼应起来,似是颇为认同。 而八卦城的弟子一看这状况,不禁有些担心,于是问道:“祁公子,你莫非要留在这里?那八卦城。。。” 祁子琰双手拜拳,道:“当初,我因担心父亲的这场比武,想要回长安之时,城里其他长老都不同意,都说我会一去不复返。唯独师父体谅我,帮我作保,我这才得以返家。如今遇到变故,若是袖手旁观,我作为人子,实在是做不到。但我会尽快将事情处理完,到时立刻随你们返回八卦城。祁子珏今日当众盟誓,日后决不食言。恳请体谅!” 那几名八卦城弟子闻言,都觉得说得有理,于是也都不再做声。 这样一来,祁子琰就一举拿下了问天剑阁、酒神帮以及八卦城等三方的支持与信任。而圣山守卫们也曾经认识这个乱闯圣山的‘傻小子’,虽然当时出了点事情,但时候已经证明与他无关,所以也都对祁子琰好感胜过厌烦,也不抵触他。这样一来,七大门派他倒是已经收服了四个。其他三个只剩乌西药堂,药王谷和已经覆灭的忠义堂了。可以说,武林的一大半,已经交到了祁子琰的手里。 可让祁子琰没有想到的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他自己本以为十分周密的计划与安排,却遇到了以为实力雄厚得无法丈量的厉害人物的搅局,这个人便是混迹于人群之中的宁雨楼。 这个八卦阵困住别人或许容易,但要想困住宁雨楼,还有些稚嫩。趁着众人不备,宁雨楼早就找到了阿尘,带着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虽然被他们逃走了,但这也给祁子琰提供了更新更多的线索。难道这件事情,跟那个带着蓑笠的小老头和阿尘姑娘有关系? 祁子琰看了看母亲乌姜夫人,然后两个人又共同地看着那个方向,给对方使了个眼色。 不过,为了避免误判,还是先验过其他人的嫌疑为好。于是,祁子琰一一上前,排查众宾客的兵器与随身之物。果然不出所料,在其他人身上,祁子琰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天已经下山了,在血红的夕阳映衬下,祁子琰扶着乌姜夫人,站在祁问天的尸体旁,低声道:“娘,你可看清方才那个趁乱逃走的、带着蓑笠的人了么?” --------------第一百二十八回浪子回头(2)完---------------- 第一百二十八回 浪子回头(3) 乌姜夫人点点头,道:“那个人,我不会忘,他就是药王谷的谷主宁雨楼。” 祁子琰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他,难怪要带走那个阿尘姑娘。” 听到这话的,还有瘫在一旁的小珠玉,听到宁雨楼这三个字,她的眼里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乌姜夫人的手攥紧了拳头,向祁子琰道:“琰儿,你留下来,给你爹办好丧事,娘要带上一部分人,杀上药王谷去,即便报不了仇,也不能让你爹白死。” 祁子琰闻言直摇头,道:“娘,不行。那个药王谷的宁雨楼功夫深不可测,居然还破了我的八卦阵,他。。。” 这时,乌姜夫人以极其坚定的目光堵住了祁子琰接下来的话,道:“琰儿,道理我都懂,但你不用再说了。今日本是你爹的五十大寿,本是要向世人展示他的问天十剑的,是光芒万丈的时刻,却被害奸人施毒害死。。。我怎能放过了他。。。如今若是不直追上去,日后那宁雨楼必定会狡辩不认,所以娘必须现在就去。再者,琰儿,你爹他死了,娘也不想独活,就算拼上一死,我也一定要大闹他药王谷不可!” “说得好,算我一个!”听到这句话后,祁子琰和乌姜夫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小珠玉,只见她早已擦干眼泪,站了起来,手握兵器,破天荒地头一次赞同了乌姜夫人的话。 乌姜夫人为了留住祁子琰,也为了给祁问天复仇多一分把握,于是暂时放下了二人的宿怨旧仇,与小珠玉同仇敌忾起来。 或许祁问天这辈子都无法想象,他的两位红颜知己,会因为他的死而联合起来,对抗外敌。 于是,乌姜夫人与小珠玉等人立刻出发,向东方追击宁雨楼而去。而剑阁这边,由于祁问天是暴死之人,所以按照规矩,不能停七再行安葬,反而应该立刻下葬。就这样,一代武林宗师,就这样离奇地死去,草草地下葬。 而八卦城那边,祁子瑾差人把消息透露给夜舟,说是已经在八卦城找到线索了,让夜舟在观赏完这次比武后,立即出发去八卦城与自己汇合。但因为夜舟手里已经有了另外两块玉璧,所以有恃无恐,并没按照祁子瑾的意思去八卦城。反而对祁问天的中毒暴毙产生了兴趣。祁问天一死,乌姜夫人带着小珠玉等人去复仇,八成也难以活着回来。这样一来,他与祁子瑾的婚事岂不是没人再阻拦了么?只是可惜,这个祁子琰居然又浪子回头了起来,倒是个麻烦。 不如,他先悄悄地跟着众人之后,去东方药王谷看一看事情结果,然后在想办法暗中控制住祁子琰。这样一来,他收了祁子瑾,就等于收了问天剑阁。踩着问天剑阁,他复兴夜家就更指日可待了。 除此以外,夜舟相跟上去看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祁问天脖颈儿上的那个微不可见的银针。若说起这枚银针,他倒是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他的那位一直未以真容示人的师父。 夜舟陷入深思,印象中,他的这位师父曾经在他的面前用过这种暗器。如此想着,夜舟更加坚定地握紧了手中的佩剑,虽然此行会有危险,但无论如何,他都迫不及待追上去看一看,最后事态到底会如何发展。 --------------第一百二十八回浪子回头(3)完---------------- 第一百二十九回 辞别(1) 然而,目睹这一切的,不仅仅只有上面提到的那些准备去与宁雨楼决一死战的人。还有一个人,他躲在暗处,默默地看着一切,并对方才发生的毒杀,看得一清二楚。这个人就是合欢的老头—季康。 当看到丧夫的乌姜夫人和小珠玉要联手对付宁雨楼时,季康忽然感觉到,这似乎是他为数不多的、有可能为师父与小师妹报仇的机会了,也是为数不多的、有可能将宁雨楼的真面目公之于众、为自己洗刷多年冤屈的机会。面对这个难得的机会,季康果断地决定加入其中。 但是此前,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那就是与他的丫头去告个别。毕竟服下了枯木荣的宁雨楼内力太强,乌姜夫人这一方虽然人数众多,但胜算并不大,即便加上他自己。这一去,可以说是凶多吉少,与天豪赌罢了。而合欢,是他尘世间唯一的惦念。他若是再也回不来。。。怎么也要去跟丫头再见一面! 于是,季康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小筑,远远地便听到了合欢和祁子珏的欢声笑语。这一刻,季康忽然叹了口气,心想祁子珏这孩子太可惜了,若不是眼盲腿瘸之人多好,倒是合欢的良配。若是自己这次能够活着回来,一定要想办法给祁子珏好好医治医治。 看来,祁问天的死讯,此刻还没有传到这小筑啊!这里简直是问天剑阁的世外桃源!季康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破了这甜美的气氛,学着鸟儿,叫了几声。 合欢明白这是老头的信号,于是急忙借口如厕,丢下了祁子珏、疾驰与阿黄,来到了小筑西边,也学者雏鸟,叫了两声。 果然,季康侧身而出。看到了季康的合欢显得十分高兴,雀跃地跳了起来,低声道:“哎呀,死老头,你可终于赶回来找我啦!” 见到合欢的季康也十分喜悦,可却有些笑不出来,他定定的看着合欢那笑靥如花的面庞,知道她已经从负心人夜舟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并且过得很好。这么看来,他从小对合欢的教育还算很成功的,也终于没有辜负小师妹对他的临终托付。 “哟,我这死丫头最近可是胖了啊,在小筑里过得挺滋润?”季康打趣道,尽量不想让合欢感到生离死别的气氛。 合欢得意一笑,道:“我堂堂乌西欢姐,在哪里过得不滋润了?喂,你的事情都办完了?是来接我走的?”说到这里,合欢神情逐渐有些不自然。 季康自然明白合欢的意思,笑着逗她道:“是啊,办完了。这就跟我走吧!唉,就怕某些人。已经不舍得离开这里了!” 合欢面色一变,有些慌乱地反驳道:“笑话,这怎么会呢?走就走呗,本来咱们两个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的,都习惯了。” 季康双手摊开,道:“果真,那就走吧!” 合欢也不甘示弱地道:“走呗!” 季康又道:“倒是走哇?” 合欢却没有动地方,只是嘴上道:“走哪去啊?” --------------第一百二十九回辞别(1)完--------------- 第一百二十九回 辞别(2) 忽然,季康心里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该不会是两个人最后一次拌嘴了吧。唉,于是他道:“不逗你了,先不走了,我事情还没有办完,你也先留在这里吧,” 听到这句话后,那笑容又重新回到合欢的脸上,她惊喜地道:“真的?” 季康点了点头,道:“真的。而且。。。而且。。。” 见老头今日这欲语还休的模样,合欢皱了皱眉,道:“一段时间没见,怎么说话还磕巴了起来。真是好习惯学不会,坏毛病无师自通。” 季康闻言,笑了起来,半真半假地道:“而且以后你也不必非要跟我在一起,你长大了,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走自己想走的路了。” 话音刚落,合欢就张大了嘴巴,道:“死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季康摇摇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说你长大了,女大不中留了,以后啊,爱找谁就找谁吧!” 合欢脸色一红,啐了一口,道:“哟哟哟,真是一反常态,怎么忽然这么着急甩开我啊?莫非是你看上了哪家的夫人吧,想要过二人世界去吧!” 季康十分佩服合欢的联想能力,带着笑意道:“还是我调教出来的丫头聪明,依我看,那个祁子珏是个好孩子,只可惜身上疾病太多,你没事了多给人家调理调理,好好学学岐黄之术,别把天赋和好时光都浪费了。” 合欢吐了吐舌头,心想这还用你说? 接着,季康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道:“对了,若是你以后遇到了紧急情况,可以去找药王谷的那位阿尘姑娘帮忙,她是个挺好的人。你与她,可以用我们约定好的暗号联络。” 合欢听到阿尘这两个字,忽然感觉到很奇怪,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和祁子珏曾经有恩于那位阿尘姑娘啊?你也认识阿尘姑娘,是她跟你说的?” 季康一愣:“什么,你们两个有恩于她?什么时候的事?” 合欢道:“你不知道吗?就是前几日啊,她被祁问天给软禁了,我和祁子珏见她曾经保护过阿黄,是个好人。于是就想办法将她给放了出去,结果最后又被祁问天的追兵给追上、抓回来了。” 季康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为何宁雨楼今日为何会对祁问天下毒手,并带走阿尘姑娘。这个祁问天啊,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宁雨楼,真是。。。自取灭亡。 说到这里,季康本来想把祁问天被害的消息告诉给合欢,但又怕她过早知道,待会儿会在祁子珏面前露出马脚。于是决定隐瞒下来,反正不出一会儿他们就都知道了。 如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季康知道已经不能在耽搁了,于是叫丫头赶紧回去。 合欢不明就里,便一如往常地跟季康告了别,高高兴兴地回去找祁子珏了。 而望着合欢的背影,季康将怀里的半成品药丸吞进肚子里。这种药丸是他自己炼制的,是枯木荣的半成品,能在短时间内提高内力,但药效过后,会对内力产生反噬。 如今的季康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必须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后果如何。于是,他施展轻功,向乌姜夫人前行的方向追去,就这样踏上了一条生死难料的未知征程。 而合欢这边高高兴兴地刚回去,却见到几名守卫弟子站在小筑院外流着眼泪,而小筑院内的祁子珏则泪如雨下,刚开始犯病。 见状,合欢急忙前去点住祁子珏的主要穴位,一边控制住他的抽搐之症,一边向疾驰问道:“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地,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那几名守卫弟子,是来做什么的?” 却见疾驰也呆愣愣的有些失魂,哑着嗓子道:“合欢姑娘,阁主大人。。。阁主大人他被奸人害死了。” 听到这话,合欢忽然感到十分吃惊,只觉得难以置信。祁问天那么厉害的剑法,那么深厚的内功,谁能害死他呢?天下间试问有几人功夫比祁问天还高? 难不成。。。忽然间,合欢想到了老头,回忆起方才他的种种反常,合欢心里沉了下来。该不会真的是老头做的吧。那么她,该不会成为祁子珏杀父仇人的徒弟吧! ---------------第一百二十九回辞别(2)完----------------- 第一百三十回 药王山问话(1) 乌姜夫人一行人不眠不休,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跋涉,已经进入东方,来到了药王谷入口处。 这一带地势多山,本来被称作东仓山,却因为药王谷的存在,而被改为药王山。乌姜夫人让山脚下守卫的药童去传信,就说请谷主宁雨楼出来说话。 刚刚返回的宁雨楼听闻此事后,笑着对裴青衣道:“阿尘,今日恐怕要大开杀戒了,你可愿随我同去?” 裴青衣急忙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若是你有危险,我会挡在你的面前。”当然,裴青衣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想,若是你有危险,我会在你身后再补一刀。 闻言,宁雨楼心情大好,带着阿尘一起,闲庭信步地走到了药王谷入口处。 裴青衣见到了来复仇的乌姜夫人、暖香坞坞主小珠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些人恐怕不是宁雨楼的对手。 乌姜夫人看了看宁雨楼,又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阿尘姑娘,不由得仰天笑了几声,道:“好个宁谷主啊,到真是够‘光明磊落’!既然,你对这位刚刚从问天剑阁带走的阿尘姑娘,既不藏着,也不掖着,可就是承认了你对我夫君的暗中加害?” 宁雨楼故作十分惊愕的样子,看了看阿尘,对她问道:“阿尘,怎么,祁阁主被害了?你怎么没告诉我?” 裴青衣看了看宁雨楼,配合做戏道:“这不是并未来得及告诉你嘛,那位斗笠侠客刚把我送过来,这些人就来了。” 宁雨楼继续旁若无人地问阿尘道:“这么说,祁阁主当真被害了?”忽然,宁雨楼又转过头对乌姜夫人问道:“乌姜夫人这次率众而来,是否是想让我快马加鞭赶去救治祁阁主?” 却听乌姜夫人仰天大笑,道:“好一个宁雨楼,你倒真比我想象中还要厚颜无耻,惺惺作态!我家夫君明明是你暗害得,那个戴斗笠的人明明就是你,我都已经亲眼看到是你了,你怎么敢做却不敢认,简直是孬种!” 听到孬种这两个字,宁雨楼眼里闪过一丝狠戾的杀气,被裴青衣捕捉到后,暗自为乌姜夫人等人捏了一把汗。 宁雨楼深吸一口气,还是陪笑道:“如若祁阁主果然遇难,乌姜夫人此刻定然十分难过与震惊,口不择言也是人之常情,宁某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会怪你。” 乌姜夫人刚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小珠玉已经按耐不住,道:“还跟这种人废什么话,直接动手吧。” 话音刚落,宁雨楼就转过来对小珠玉道:“这位就是当年祁阁主的红颜知己、暖香坞的坞主小珠玉吧!您这次远程而来,可是为了给贵公子祁子珏寻医问药,还是也轻信谗言,认为祁阁主是千里之外的鄙人所害呢?” 这一番话,将已经准备要动手的小珠玉威胁驳斥的哑口无言,愣在那里。 还是乌姜夫人江湖经验多一些,她皱着眉,不情愿地对小珠玉说道:“不要相信这个人嘴里的话。祁问天曾经请他来给祁子珏看过病,但他根本不上心,还说祁子珏的治不了。他现在这么说,完全是想挑拨离间我们!” 闻言,小珠玉觉得有理,也忍住了恶心与恨意,对乌姜夫人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回药王山问话(1)完-------------- 第一百三十回 药王山问话(2)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从后面翻跃而来,站在了乌姜夫人和小珠玉的前面,面对着宁雨楼,大声说道:“那么,十八年前,药王谷老谷主莫回春,三师弟白晚枫,小师妹莫轻尘也都不是你杀的?”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宁雨楼也一愣,眼见季康出现在他的面前,手心里不禁冒出了冷汗。季康,或许是宁雨楼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惧怕的人,也是宁雨楼最想要灭掉的人。宁雨楼心想,看来今日,在场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既然迟早要动手,为何还要说那么多话呢?于是宁雨楼忽然开始运功,而季康也向身后的众人提示了一句:“小心!”,然后便也开始运功,准备对敌。 下一刻,宁雨楼和季康的手掌互相对击,身边爆发出一阵阵猛烈的余波,空气都似乎被扭曲。乌姜夫人与小珠玉互相对视了一眼,率先将掌心拍在季康的后背上,将内力助力给季康,小珠玉随之而来,其他跟随来的人也纷纷如此效仿。 这样一来,虽然宁雨楼内力深厚,但他终究抵不过这么多人的力量,开始示弱败退起来。眼睑他就要被打败,裴青衣的心中充满了喜悦与紧张,她将袖子中藏着的一根筷子紧紧钻柱,等待关键时刻的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宁雨楼忽然心生一计,挑拨离间道:“都说暖香坞的坞主最具风情,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也难怪祁兄生前甚为挂念,就连跟我这个泛泛之交,都多次提及。” 这句话一出,果然让乌姜夫人怒火中烧。眼见众人已经占据上风,乌姜夫人心想这宁雨楼怕是也不过如此,何况还有这个一头白发的人来相助,自己何不趁此机会,一举灭掉宁雨楼和小珠玉两个人? 一念起,命运变,随着这个想法的产生,乌姜夫人突改攻势,将全部内力打向毫无准备的小珠玉身上。顿时,这个阵式被瓦解,众人的内力四窜而去。 小珠玉冷不防地被乌姜夫人全力一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心肺受损,瘫倒在地。而乌姜夫人等人也遭到了看准时机而忽然发力的宁雨楼的攻击,全部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伤情不一。 这一回,宁雨楼得意了起来,全力出掌,打向季康。季康避无可避,硬扛下来,他虽然并未吭一声,但鲜血却从他的眼角里流出。 这一刻,他经脉俱裂,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让他难过的是众人的空亏一溃,师父和小师妹的大仇难报,而他的冤屈也未能洗净。 就在宁雨楼想要结束众人的性命之时,众人的身后忽然横空飞出来一个人,裴青衣定眼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与她退婚的剑阁大公子—祁子琰。 原来,祁子琰还是放心不下跟了上来,他将葬礼的筹办交给了二弟祁子珏,因为在他眼里,死去的父亲的丧事虽然重要,但活着的母亲的性命相较之下更为重要。 于是,就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祁子琰发挥他的优势,在众人周围布下了阵法,使得众人暂时在阵法里出不去,而阵法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就这样,阵法将众人与宁雨楼之间分隔开来,也算是勉强抵挡住了宁雨楼的攻势,为众人争取一点儿时间。 此时,夜舟就躲在一旁偷听,没有任何动作。 而宁雨楼则是对忽如其来、给他捣乱的祁子琰恨得不行,甚至咬牙切齿。因为面对别人,他还无所谓,但面对季康,宁雨楼却无论如何必须灭掉他,否则当年的事,就会真相大白。这一直是他心底的心病,与曾找了季康那么多年,却始终全无消息,如今再次碰到,宁雨楼绝对不能放过这个亲手杀了他的机会。也只有季康也死去,当年的事情才能够被彻底尘封,他也才能高枕无忧,不再被噩梦惊醒。 --------------第一百三十回药王山问话(2)完----------------- 第一百三十一回 一些真相(1) 就在宁雨楼绞尽脑汁地寻求这个刁钻的八卦阵的破解方法时,季康为了扰乱他的心神,也为了在临死之前,将心中隐藏多年的真相公之于众,便给众人讲起了当年药王谷发生的那件骇人听闻的徒弟杀害师傅的故事。 只见季康跌倒在地上,全然放弃了为自己运功疗伤,只冲着宁雨楼铿锵有力地道:“宁雨楼,你这个恩将仇报、阴戾狠毒的小人!十七年前,你因为嫉恨吃醋,将你的师弟白晚枫骗到这无极崖边,然后将他推了下去;你因为偏颇之见,将你的授业恩师——药王谷前任谷主莫回春,逼得无可奈何,最后举刀自尽;你因为爱而不得,将那怀着身孕的小师妹囚禁关押,至她香消玉殒。然后,你将这些滔天罪行,悉数扣在你的大师兄季康身上,让他被迫在外逃亡多年,背负天下骂名,直至今日,仍难洗冤!如今,你又千里迢迢赶到祁问天的寿宴上,用下三滥的手段害他性命。你简直就是武林的第一祸害!今日我除不了你,日后自有江湖后辈,会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取你性命!” 此话说完,其他人纷纷长大了嘴巴,没想到当年传得沸沸扬扬的药王谷事变,居然是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这个人说得是真是假,乌姜夫人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血,向季康问道:“这位英雄所言可真?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季康笑了笑,道:“千真万确,因为,我便是那个,被这恶人冤枉了十几年的人!” 乌姜夫人睁大了眼睛,道:“你。。。你就是。。。就是季康!” 季康点了点头。 乌姜无人难以置信,倒是一旁的小珠玉说道:“我听问天提起过你,可是你,不应该与我们同龄吗,怎么看上去。。。?” 一阵风将季康的白发吹得四散起来,使他更显沧桑,“你若有我的遭遇,怕是也会一夜白头。我这后半生颠沛流离,全都拜我这位心如蛇蝎的二师弟所赐!” 宁雨楼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师兄,你还真是不甘寂寞啊!原本,我只打算取你性命,你这样一说,他们可也都活不成了。” 乌姜夫人啐了他一口,道:“杀害自己的师父,你也真做得出来!即便到了这会儿,你还在挑拨离间,真是个小人!姓宁的,你杀了我的夫君,我们之间本就是不共戴天!你大可不必说这些废话!” 闻言,宁雨楼笑了起来,道:“哟,这会儿看出来我在挑拨离间了,方才你们众人聚力合围我的时候,怎么就看不出来我在挑拨离间了,搞得最后功亏一篑,成了我的瓮中之鳖?” “你。。。”听到这话,乌姜夫人气结无语,不再说话。 此刻,裴青衣看着昔日的恩人已经彻底败下来,竟是准备赴死了,心里直着急。该如何想个办法,救恩人一命呢,看样子,宁雨楼无论如何是不会留他活口的。 而此时,躲在暗处的夜舟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与暗师父见面的最后一次。那一次见面,对方在情急之下,似乎忘记了隐藏声音,而那个声音,那个让夜舟感到似曾相识的声音,那个曾经在武林大会上听到过的声音,居然跟眼前的宁雨楼,一模一样!难道说,宁雨楼就是他的暗师傅。 ---------------第一百三十一回一些真相(1)完--------------- 第一百三十一回 一些真相(2) 想到这里,夜舟不禁后退两步。是了,论伸手,论身高身材,论每次见面都在东方与中原的交界处这个地方,宁雨楼是他的暗师父没错了!天呐,他应该早就联想到的。 难怪,暗师傅给他下的毒蛊那么厉害,原来人家竟是堂堂药王谷的在任谷主。只是没想到,他年少时还有那么疯狂的一段经历。也没想到,那个跟合欢一直在一起的老头,居然是前任药王谷谷主莫回春的座下大弟子——季康。要知道,那武林中盛传的神药枯木荣,可就是由莫回春研制而成的!看来,那个合欢以后倒是很有用。下次再见到她时,要对她更好一点。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合欢,夜舟居然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宁雨楼仍是寻找八卦阵的破绽,乌姜夫人看了看祁子琰,心里十分焦虑。她虽然已经做了必死的决心,但她没想到祁子琰会尾随而来,这宁雨楼内力如此深厚,她的琰儿岂不是也要遭殃吗? 不行,要赶紧想个办法。忽然间,她想起来那个颜如玉在临死的时候,对着人群喊了一声“七哥。”于是,乌姜夫人开始拖延时间,向宁雨楼问道:“既然我们都是要死的认了,那么请问宁谷主与酒神帮的女帮主颜如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在她临死之际挣扎着喊出了一声七哥?” 宁雨楼哈哈大笑起来,道:“那个蠢货,我与她多年不见,只是随便说几句话,她都能深信不疑,这种蠢人在江湖上迟早是要死的。你想知道她是谁?她便是我的亲妹妹。” 乌姜夫人摇了摇头,“你的师父和亲妹妹你都能杀害,你可真是没有人性,丧心病狂!” 宁雨楼听到这里,不禁有些生气,若不是此时他无法进入八卦阵,他早就冲上前去,将乌姜夫人的脑袋拧下来了。“笑话,你知道什么?那莫回春只拿我当个玩笑,心思偏得厉害,我逼他自尽,没有亲自动手已经算是孝顺了。再说我那个妹妹,她从小占尽了父母的宠爱,而我却被抛弃到这个药王谷这么多年,寄人篱下,受尽委屈。。。她强占了这么多年的人生,我如今只是收回,何错之有?” 听到宁雨楼这么说师父,季康十分不悦,打断他道:“胡说,师父对三个徒弟都颇为疼爱,你怎么敢如此冤枉他老人家?” “哼!”宁雨楼嗤之以鼻,“颇为疼爱?那是对你,对白晚枫吧!对我,他哪里有一点公平可言?我当初在屋外都听到了,师父要将小师妹许配给白晚枫,要把药王谷传给你。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我,永远都是一个局外人!” 季康闻言一愣,道:“这些话,原来你都听到了。” 宁雨楼得到确认后,几乎癫狂打,道:“哈哈哈哈,怎么样,你也不否认了吧!我没有冤枉姓莫的吧!他就是这么偏心,就是这么恶心!” 季康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当初你听到这里,一定气急败坏,心里不是滋味,转身就走。可惜,你没有听到师父的最后一句话。” 宁雨楼问道:“什么话?” ---------------第一百三十一回一些真相(2)完----------------- 第一百三十一回 一些真相(3) 季康道:“师父说,药王谷历任谷主都只收一名嫡传弟子,就是为了怕有争位的事情发生。而他老人家在收了我以后,发现你比我在医学方面更有天赋,于是也将你收了进来,本想就此打住,谁知道后面有巧遇了白晚枫师弟,发现他实在是太聪慧了,便将他作为了关门弟子。也是因此,师父说他的衣钵与宝贝,要分成三分,每个人都不能少。” 宁雨楼摇头,道:“你胡说,那老头子偏心,最宝贝的不是都给了你们两个吗?他还能给我什么?” 季康叹了口气,道:“师父打算交给你的,正是枯木荣的药方。。。” 宁雨楼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季康接着道:“谁知道你那么心急,那么偏激。当晚居然就去偷吃了那仅剩一粒的枯木荣,内功增强了十倍,没人是你的对手。于是你变得有恃无恐,先后杀害白晚枫,师父,小师妹。” 宁雨楼忽然再次放声大笑起来,道:“编,接着编。那老头子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传给我啊!我这种出身,哈哈哈哈哈!” 季康追问道:“这与出身何干,我不也是市井之人,毫无江湖地位可言。你又是什么出身?” 宁雨楼笑得狰狞,忽然之间,他找到了八卦阵的一丝破绽。为了不引起对方注意,他一面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处破绽,一面嘴上混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同在药王谷这么久,你对我还是一无所知。既然你今日死定了,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姓宁,我姓阎!” 季康有些吃惊,道:“你姓颜,就是那个颜如玉的颜?” 宁雨楼嘴角微微上扬,颇有点得意的样子,“不,是阎罗王的阎,是阎氏山贼的阎!” 季康感到有些吃惊,“你是阎氏山贼的人?是忠义堂的死对头?” 听到季康提起忠义堂,裴青衣的心忽然紧了一下,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 宁雨楼点了点头,道:“怎么样,没想到吧!我是山贼的人,学会的岐黄之术都给山贼家人们看病了,不仅如此,我还做过更痛快的事情。凭借一人之力,让原先的忠义堂与豫州夜家拼了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裴青衣和躲在暗处的夜舟忽然心里一窒,竖着耳朵仔细听去。 只听宁雨楼继续道:“当年,我在荡平药王谷的时候,被你给偷偷溜走了。你深知打不过吃了枯木荣的我,于是到外面去搬救兵。找上了你的朋友,忠义堂的少堂主裴尚武。这小子年轻气盛,古道热肠,听说此等只事,自然欣然答应。于是,我故意提前在忠义堂来药王谷的必经之路制造了一起惨案,将一个女子侵害了,并伪装成是用忠义堂的大刀杀死的,再向豫州夜家透露出是忠义堂的人要剿灭夜家,制造矛盾,迫使作战升级,于是这群人便怒气难消,便话也不说打了起来,这便是鼎鼎大名的暗夜之战。哈哈哈哈!” 什么?原来当年的真想,背后的始作俑者,居然是这个宁雨楼。裴青衣往后推了好几步,踉跄着几乎没有站稳。她摇了摇脑袋,掐了自己一下,确认不是在做梦,这才想明白,原来夜舟和忠义堂,本不应该是仇人才对。两边都做了武器和刀,只有输家,没有赢家。 季康想了想,又问道:“你既然是山贼出身,为何又要来到药王谷呢?” 宁雨楼:“山贼出身,难道就不能来药王谷了么?至于我的爹娘,他们还不是嫌弃我不够魁梧有力,不够格当山贼,所以才从小就让我学什么医,还让我混入药王谷,给他们的伤病员提供便利。父母、师父、苍生待我不公,我凭什么要做个好人?”话到此处,变得十分激动。 季康:“宁雨楼,你真的错了。你的爹娘,恐怕不是嫌弃你不够孔武有力才让你学医的,多半是想让你远离纷争。守得一方净土。” 宁雨楼闻言一愣,下一刻又面目狰狞,怒目圆瞪吼道:“你懂什么,你给我闭嘴!” ---------------第一百三十一回一些真相(3)完------------------- 第一百三十二回 坠崖(1) 此时,宁雨楼十分愤怒与激动,他不再与众人废话,因为他决定不再耽搁下去,要尽快找到这个阵法的突破口,杀了众人灭口才行,因为今天,他的话着实有些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地躲在暗处的夜舟,早已双目空空,双手发麻,失去五感,呆滞地靠在那里,感觉着天旋地转,万箭穿心。原来,宁雨楼的话对他来说,犹如五雷轰顶,更胜晴天霹雳。 他这才知道,原来当年夜家惨被灭门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原来当年他那被害死的小姑姑,真凶竟不是裴尚武或忠义堂的人,而是宁雨楼。是。。。是他这么多年来的暗师父!是教给他剑法表面上让自己去复仇,实际上则是用毒蛊控制住自己让自己为他卖命寻找玉璧的卑劣至极的人! 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多么令人无法呼吸!夜舟这才明白自己有多蠢,亏他还以为自己叱咤风云、驰骋江湖、隐忍多年后终于大仇得报的少侠高手,原来他只是个被人利用的跳梁小丑!这么说起来,他真正的仇人,竟然是这药王谷谷主——宁雨楼! 此刻,夜舟恢复了些知觉,他紧紧地握住了佩剑,却又默默地送了手。是的,他如今虽然怒火中烧,羞愤难当,但眼下双方实力悬殊,夜舟心知肚明,他若冲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必死无疑。所以现在,还不是他冲上去报仇的时候。但见夜舟死死地盯着宁雨楼,那眼神似乎喷着火焰,又仿佛在无声地诉说:无论如何,我这辈子也要亲手将你杀掉! 八卦阵内,季康看了一眼还妄想寻找出路的乌姜夫人,感叹道:“别费力了,他今日既然说了当年真相,就是没打算留我们活口。若是方才我们齐心协力,还是有胜算的。可如今,罢了,这就是命运的捉弄吧。” 乌姜夫人也陷入自责,而更令她着急的是,祁子琰也在这里。若只是自己失去一条命,她自然是无所谓,可是一想到祁子琰。。。 就在这时,小珠玉笑了起来,道:“让你方才反过来打我,现在好了吧,你宝贝儿子也在这里,那个恶魔是不会放过他的。最后,反倒是我的儿子活了下来,哈哈哈!” 乌姜夫人气得满脸通红,想要站起来去掐对方的脖子,道:“你这个贱人!看我不掐死你!若是你不来掺合,我们方才早合力将这宁雨楼击溃了!” 见她二人还是对骂不停,祁子琰忽然吼了一句:“斗了十多年,你们就不累吗?难道当年做错事的人,不是我爹么?你们两个不都是受害者吗,为什么到了现在生死存亡的境地,还要互相为难?” 这一句话,让乌姜夫人和小珠玉瞬间哑口无言,她们身为长辈,居然还没有一个年轻人看得透,真是枉活了这么许多年。 祁子琰又向季康道:“前辈,我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保住我们的性命。” ---------------第一百三十二回坠崖(1)完--------------- 第一百三十二回 坠崖(2) 季康眼里闪过一道光,忙问道:“什么办法?” 祁子琰凑过来,低声对季康道:“前辈你内力最高,不如赶快养伤,恢复功力。我先与他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到前辈你恢复六七成功力。然后,我们在一起合围他试试。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季康难以置信地道:“你与他僵持,如何僵持?” 祁子琰道:“他破阵,我就再布阵。他再破,我继续布。倒是看看他破的快,还是我布的快。咱们在阵里,就是安全的。” 季康想了想,这虽然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他决定还是如实以告:“祁公子,你的想法虽好。只可惜,我的功力无论如何也恢复不了了。不是我伤得太重,而是。。。我这内力是吃药才得以短期提高的,如今已经破功,即便我没受伤,也回不到六七成了。” 祁子琰“啊”了一声,这才觉得形势凶险,也不知所措起来。就在这时,季康忽然看到到那位阿尘姑娘在做一个奇怪的动作,她在宁雨楼身后,不声不响地将双手掐在她自己的脖子上,并频频看向季康。 季康立刻会意,这位阿尘姑娘竟然是在向他暗示,要他向上次那样,挟持住她,以求生路。 这个办法。。。季康想了想,倒是可以一试。只是今时不同于往日,宁雨楼方才一时兴起,当众亲口承认了当年真相,对众人必然已经起了必杀之心。而这位阿尘姑娘在宁雨楼心中的份量如何。。。季康叹了口气,死马当活马医吧! 于是他让祁子琰见机行事,变换阵法,为他多争取一点时间。而乌姜夫人与小珠玉也开始席地而坐,积极疗伤。 眼看众人一副不死心认命的样子,宁雨楼只觉得好笑,他是绝对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时间的。此刻,他虽然已经参破了破解之法,但却装作不知,只是恼怒地对祁子琰破口大骂,让祁子琰放松了警惕。 而下一刻,他直接走到阵法的坤位,以极快的速度忽然出手,瓦解了这个保命的阵法。待到祁子琰再次布阵,宁雨楼已经将乌姜夫人一把抓住,举了起来。 祁子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不敢再布阵,只等待死神的到来。 乌姜夫人这时候向祁子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自己快跑。但祁子琰虽然看懂了,却怎么能够舍弃自己的母亲! 乌姜夫人为了保住儿子一命,只好垂死喊出了一句:“大家快四散而逃,能走几个是几个。谁若是不走,我乌姜死不瞑目。” 说完这句话,乌姜夫人转过身去,几乎陷入癫狂地向宁雨楼发出垂死攻击,以血肉之躯,向他撞去。宁雨楼没想到她为了保护儿子如此疯狂,不禁后退两步。就在这个当口,众人皆四散而跑,祁子琰含着热泪,明白了这是母亲在舍命保他,他如若愚孝不肯走,才是让母亲死不瞑目。于是,没有受伤的他,施展轻功而去,以圆母亲最后一个心愿。 ----------------第一百三十二回坠崖(2)完---------------- 第一百三十二回 坠崖(3) 就在这时,季康看准时机,来到阿尘的身后,作势将她挟持,并用佩剑抵住她的脖颈儿。趁着宁雨楼在对付乌姜夫人的时候,季康对阿尘说出了最后的请求:“阿尘姑娘,你再三救我,我也只能信你。请务必想办法,给头合欢带句话,若是她想知道身世、想要复仇,就去药王山道士峰半山麓的道士墓里。” 阿尘心中默默记下这个信息,低声问对方道:“你舍得让她知道真相,涉险复仇?” 季康一愣,道:“我。。。我也不知道,可我如今筋脉尽断,已无生路,今后怕是再没人能说出真相,为亡魂复仇了!” 此刻,乌姜夫人已经被宁雨楼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可宁雨楼却偏偏不肯让她痛快死去。小珠玉见状,只觉得又解气,又不忍心。犹豫片刻,她还是想在自己临死之前,放弃这段仇怨,于是她拔剑出鞘,一剑刺死了受尽折磨的乌姜夫人,给她们二人这段纠缠多年的仇人关系,画上了最终的句点。 而就在这时,杀红了眼的宁雨楼也一掌打死了小珠玉,嗜血之势,万夫莫当,犹如地狱里缓缓走出来的无常,轻而易举地就夺取走一条条性命。 至于那些四窜而去的逃命人,他们都已经受了内伤,又怎能逃出宁雨楼的魔抓。不消一炷香的功夫,都一个个被抓了回来,逐一殒命。 看着这血海滔天的一幕,季康直摇头,一面道:“我改主意了,请不必告诉合欢了。” 阿尘点头:“好,不必让她知道。我来。” 季康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尘,道:“你?” 阿尘:“唯尽力一试。” 季康问:“为何?” 阿尘答:“报君恩,报血仇。” 季康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你到底是谁?” 此时,宁雨楼已经消灭了几乎所有人,只剩下祁子琰和季康没有解决。季康挟持了阿尘,而祁子琰施展轻功跑出去了很远,该先追谁呢? 就在宁雨楼犹豫之时,季康也想要保全祁子琰的性命,于是主动吸引宁雨楼的注意,为祁子琰拖延一些时间。他将剑抵在阿尘的脖子上,一步一步向山崖边走去,道:“宁雨楼,今天你若是杀了我,我就杀了你的阿尘。” 果然,本来想去追祁子琰的宁雨楼放弃了那一边,转而与季康对峙起来,宁雨楼看着被挟持的阿尘,镇定地道:“一个替代品而已,要杀便杀。你以为我会为了她而放走你么?大师兄,你可比她重要多了。你若是愿意平添杀戮,我也不在意多一个无辜亡魂。” 季康笑了笑,知道此时拼得就是心理,道:“果真不在意她的性命,你又为何会放弃追赶祁子琰,而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呢?又为何要千里迢迢去毒杀祁问天,只为了把她带回药王谷呢?” 宁雨楼见骗不过季康,嘴角的笑意逐渐失去,道:“大师兄真是对我不薄,死了也要给我添堵啊!” ------------------第一百三十二回坠崖(3)完--------------------- 第一百三十二回 坠崖(4) 季康叹了口气,道:“怎么,还是执意要杀我?” 宁雨楼看了一眼阿尘,看着阿尘眼中带泪,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其实他也不想让阿尘死去,只是季康这个人必死,要怎么样能杀死季康,而让阿尘完好地回到他的身边呢? 宁雨楼一点一点向二人逼近,本来他有把握能够制服住季康,毕竟季康现在浑身经脉已经断裂,可是宁雨楼看了看二人身后的深渊,始终还是投鼠忌器,僵持在那里。 就在这时,季康忽然口吐鲜血,心跳的厉害。他虽然受伤,但远不至于如此,猛然一抬头,忽然发现宁雨楼手里拿着一种香料——焚心香。 难怪了,这种香料对未受伤之人而言无所谓,但对他这种受伤的人而言却十分厉害。会让他的心跳得厉害,直到心衰而亡。 眼看自己再也难以支撑,季康知道他的大限怕是快到了,既然早晚也要死,不如在还有力气的时候做一场戏给宁雨楼看,把阿尘的命保住。现在季康与宁雨楼两个人都不想伤害阿尘,但是季康既然挟持了阿尘,总不能无故又将她送还给宁雨楼,否则宁雨楼会怀疑阿尘的身份。又不能让宁雨楼伤了阿尘的心,使后续两个人难以维持良好的关系。 于是季康一面捂住心,一面后退,作势要将剑刺在阿尘脖上。宁雨楼看准这个时机,一手将阿尘拽到自己身边。一掌向季康打去,直把他打入悬崖下。 季康从悬崖上掉落下去,像树叶一样缓慢翻转,再无声息。 阿尘无比揪心地看向悬崖下面,眼里涌出连珠般的泪水。她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恩人坠入深渊,就此殒命,想起他曾经武功那么高强,仿佛无所不能,结果却被宁雨楼。。。 这一刻,阿尘在心里无声地说:“我是裴青衣啊!那个曾经被你救下来的忠义堂的裴青衣!” ----------------第一百三十二回坠崖(4)完------------------ 第一百三十三回 一见倾心(1) 就在季康向下坠落的时刻,裴青衣感觉与曾经的自己的距离,又远了一些。想起亲人的惨死,故人的坠崖,但凡事给过她温暖的人,仿佛一个一个离她而去,被命运裹挟带走,不留痕迹。而她的身边,却只剩下了这一切悲剧的幕后黑手——宁雨楼。 为了不想面对宁雨楼,也为了掩盖心底的悲伤,更为了给侥幸逃走的祁子琰多争取一点时间,裴青衣作势晕倒,瘫在了宁雨楼怀中。 却见宁雨楼探了探阿尘的脉息,确定她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受惊而昏迷,就把她随意交给了一位药王谷弟子,让那弟子先送阿尘回去休息,宁雨楼自己则一跃而起,向祁子琰逃走的方向追去。无论如何,宁雨楼都不能让那个年轻人活着说出当年药王谷的真相。 而那位领了命的药王谷的弟子,本着遵从宁雨楼的命令的原则,想把这瘫倒在地的姑娘,送回药王谷寝殿,在四望无人的情况下,只好不拘小节,将她打横抱起,飞快地赶起路来。原来,这个弟子就是酒神帮连姒的儿子——连元成。他逃亡到问天剑阁以后,被何夔龙算计,于是再次出逃,竟来到了药王谷,拜入宁雨楼手下。 与裴青衣一样,至亲被害,他本来是想要为家人报仇的。可是,他的仇人却一个一个地自作孽死了,包括何夔龙,也包括可问天剑阁的阁主祁问天,甚至包括后来的酒神帮帮助颜如玉,所以这几日,他忽然没了追求,也想到了离开这里。 本来,他打算完成这个“送人”的任务后,就趁着宁雨楼不在,无声无息地溜出药王谷,重返中原江湖。结果,在这个“送人”的过程中,他忽然脚滑了一下,整个人失去支撑,将怀中的女子给颠了出去。 他吃痛本能地叫了一声,下一刻才意识过来,那女子怕是摔得更不轻,于是急忙跑去查看那个女子。 其实裴青衣是清醒着的,危险之时,她自然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身子,却还是受了点伤,然后她想了想,决定继续装晕。 而连元成跑过来后,果然发现那个女子嘴角渗血,手和小臂上的肌肤也被擦破了,脖颈处的衣服也被矮树枝刮破了几道,他下意识地去为这女子拭去血迹,想了想,又将自己的外衣扯下来,想给她披上。 谁知道裴青衣听到这声音,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不由得双眼一睁,却径直对上了连元成的目光。此刻,连元成刚刚扯下外衣,旋于空中,刚好遮住了刺眼的烈日,轻纱之下,微光丝缕,裴青衣的花容月貌更显娇美,不禁把连元成看的呆了。 裴青衣伸手打掉那外衣,正色问道:“你要做什么?” 听到这问话,连元成的脑子仿佛不会转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想给你披上外衣啊,你的衣服被树枝刮破了。” 闻言,裴青衣向自己的衣服看去,果然发现两处破损,这才暗叹自己误会了对方。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而连元成这也才领悟对方因何而误会,不禁羞得满面通红,手足无措。 裴青衣见对方不说话,于是道:“你可是药王谷的弟子,要带我回寝殿?” 连元成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道:“我是药王谷的弟子,要带姑娘回寝殿。” ----------------第一百三十三回一见倾心(1)完----------------- 第一百三十三回 一见倾心(2) 听对方把自己的话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裴青衣只觉对方是个老实人,于是刚想站起来自己走回去,却又忽然想起宁雨楼来,万一宁雨楼回来以后,知道自己是装晕。。。索性就让这位弟子辛苦一程,将自己抱回去吧。 于是,裴青衣不再起身,反而是摸着头,道:“唉,奈何还是感觉有些头晕,浑身乏力,有劳这位小弟子辛苦些,将我送回去吧。” 这句话裴青衣是再三思索、权衡利弊后的决定,虽是扯谎,却是为了顾全大局,可谓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可连元成入耳后,却完全会错了意,多了一点小心思。原来,虽然他身处于酒神帮,最是个江湖儿女,本不该纠结这种小节,可他的亲生父亲却是中原人士,向来注重礼法,对连元成从小的教导,已经深入他的骨髓,形成定势。 所以,若是抱起一位昏迷的姑娘,他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若是抱一位清醒的姑娘,他总觉得有些难为情。何况,这姑娘还是如此姿容,叫人根本移不开眼。眼下,对方却让自己抱她回去,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位姑娘对他也。。。 想到此处,连元成心里忽然十分喜悦,冲淡了他近日以来的阴霾与迷茫。他忽然想就这样继续留在药王谷也是很好的。 就这样,连元成忽然间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将裴青衣轻松地再次抱起,一颗心也跳动得厉害,几乎是一口气,就将裴青衣送回了药王谷的寝殿,并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又恼怒自己方才为何要走得那么快。 而此刻,榻上的裴青衣却完全没有这种心情,她的脑子里只剩下残酷事实,与天旋地转。 追着祁子琰而去的宁雨楼可谓是一路狂奔,他绝不能让当年药王谷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可就在此时,老天似乎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赐给了他一个岔路口。 该向左还是向右呢?宁雨楼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日头,向左可抵荒无人烟的西域大漠,向右则是繁华无双的中原长安。宁雨楼皱起眉头,面色不善。忽然间,他发现向右的道路上,被人设置了一个八卦阵,他险些踏足进入,难以出来。 这时,宁雨楼笑了笑,终于确定了祁子琰的逃跑方向。看来,他还是要回长安啊! 只是八卦阵这个东西是真的很烦,虽然不能伤人,却总是能为对方争取时间。有朝一日若是统一了江湖,第一件事就是把八卦城灭了,宁雨楼一边如此想着,一边琢磨着该如何破解。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时辰后,终于让宁雨楼参悟了破解之法,他准备了七块石头,放置在合适的位置,只等运功完毕,分别运用角度让石子互相击打,共同打向阵法的七个方向,彻底解除了这个八卦阵。 破阵后的宁雨楼更是加快了速度,祁子琰没有受伤,一个时辰足够让他逃脱了,可他越往前赶路,越觉得不对劲儿,方才还有迹可循的路程,如今经一点脚印和痕迹都没有了。 难道说,八卦阵只是一个障眼法,实际上祁子琰是逃向了西域的大漠?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宁雨楼急忙停了下来,往回赶路,可赶着赶着,又害怕祁子琰是故意抹掉了前往中原长安路上的痕迹,而引他涉足大漠。 要知道,宁雨楼武功虽然绝高,但毕竟是一个肉体凡胎,倘若陷于大漠中走不出来,再高的内力也抵不过缺水少粮。 到底应该是哪一边?宁雨楼陷入了疯狂的纠结。还是说,这就是祁子琰的用意?最后,他终于败下阵来,不再让自己的两个想法互相为敌,攻击自己,反而恶狠狠地叫了一遍祁子琰的名字,发誓有朝一日,必定让他死在自己手里。 发完毒誓,宁雨楼决定返回药王谷,对这个残余的可能泄漏自己秘密的人,他再慢慢从长计议。 此刻,看到宁雨楼赶回药王谷的身影,在岔路口将自己伪装在树木之后的祁子琰终于松了一口气,暗自说了句:“娘,琰儿没有辜负您的牺牲,活下来了。” ------------------第一百三十三回一见倾心(2)完------------------- 第一百三十四回 返回中原 (1) 而与此同时,一直在躲在远处的夜舟,等到宁雨楼离去、连元成抱着阿尘离开时,终于来到了方才那如同修罗场的厮杀现场,看着一地的尸体,百感交集。 因为除了当年的真相意外,这里面,还有他的一位亲人。只见夜舟缓缓地走到了小珠玉的面前,想要合上她的双眼。却忽然发现小珠玉还有一丝气息,于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姑姑?”,又伸手去探了她的脉象。 小珠玉的手臂跟夜舟一样冰凉,这是夜家独有的血脉特点,而脉象也十分微弱,除了神药枯木荣以外,基本上也是无力回天了。 却见小珠玉虽然动弹不得,却一直气若游丝地在拼命说着什么,夜舟侧耳听去,只听到一个“绝”字。 夜舟立刻会意,点了点头,道:“姑姑是让我照应表弟子珏?” 小珠玉听到这话,不再发出声音,只是眼角流出一滴泪,夜舟见状,心中不忍,于是道:“我会的。” 小珠玉听到这三个字,本该再无遗憾,闭上眼睛,安然赴死。却又不知为何,强撑着不咽气,用最后的力气,睁大眼睛看向夜舟,拼命吐出两个字:“不要。。。”结果还没等说完,便彻底死了过去。 夜舟其实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虽然难过,却也知道要节哀,只是不明白他的姑姑夜玉最后没有说完的这句嘱托,是什么。 这时,早已寻着夜舟留下的线索找了过来的白让,也从树后走了出来。原来,他已经将秋儿暂时安顿好,得知自己的好兄弟在飘花落雪和上丧了命后,不放心夜舟一个人,于是又跑过来找夜舟。此刻见夜舟眼角有些泛红,不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夜舟看了看赶到的白让,心中一暖,道:“你赶来了?那丫头怎么样了?” 白让道:“她。。。还好,安顿下了。”“这位就是你姑姑夜玉?” 夜舟闻言,点了点头:“是,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却离家出走,最后跟祁问天与乌姜纠缠了大半辈子的姑姑。” 白让想了想,道:“那祁子珏?” 夜舟叹了口气,道:“跟你一样,也是我表弟。” 白让略显错愕,感慨:“那今后我们的计划,还要绕开他才好。” 夜舟道:“计划有变,这仇原来根本就没有报成,始作俑者并不是裴尚武。” 白让闻言简直惊呆了:“什么?” 夜舟:“忠义堂只是刀剑,真凶另有其人。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路上我再跟你细说。” 白让点了点头。 宁雨楼赶回后,没有去看阿尘,而是先闭关恢复功力起来,经过这么多轮消耗,他的内力自然消耗很多。而且最重要的是,枯木荣的药效似乎正在衰减。所以说,找到七块玉璧,重新制成枯木荣也是迫在眉睫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宁雨楼才孤注一掷,亲自出手设计杀害了悟出问天十剑的祁问天,否则以后能否打败他,就说不定了。 ------------------第一百三十四回返回中原(1)完----------------- 第一百三十四回 返回中原(2) 白让听夜舟讲完方才目睹的事情,这才明白当年的真相,恨恨地说道:“当年的暗夜之战,原来都是那个宁雨楼在暗地里搞得鬼!这个歹毒的恶魔,如果不是他,夜家与忠义堂现在还都好好地各自相安无事呢,又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还假仁假义地教你功夫,实际上是让你为他卖命找玉璧,还给你下毒。。。” 夜舟道:“愤怒没有用,还是要想办法除掉他,不过这可比除掉裴尚武难多了。当年灭掉忠义堂,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即便如此,我还搭上了十几年的时间。而这一次,阿让,要不你就别。。。” 白让摇了摇头,道:“不必说见外的话,我一定会陪表哥你走到最后,杀尽仇人。” 夜舟喉咙微动,点了点头。 二人走到岔路口,白让问道:“我们要走哪一边?” 夜舟想了想,道:“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暗师父的真实身份,就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我。眼下他用解药控制我去帮他找玉璧,看来这是我现在仍然存在的唯一价值。如果玉璧没找到,他会罚我,但若过玉璧都找齐了,他怕是就会杀了我。” 白让道:“所以,你想先把找玉璧的事情放一放?” 夜舟摇了摇头,道:“玉璧必须要找,尽快找。但不能再给宁雨楼了。如果能凑成玉璧,由我们在暗中制成枯木荣,那么我的内力就会大增,到时候我再通过祁子瑾,想办法搞到祁问天的问天十剑,我就不信打不过宁雨楼。” 白让双眼里燃起了希望,想了想,又问道:“可是要拿玉璧多么困难?就算真的侥幸凑齐,我们不懂歧黄之术,只有药方怕是也难以炼成神药啊!” 夜舟嘴角忽然一挑,道:“凑齐玉璧固然难,但我到今日为止,已经掌握了四块了,只剩三块不知所踪。说起歧黄之术的话,虽然我们不懂,但有人懂。”是的,在这个时候,夜舟还是想到了合欢。 白让没想到夜舟这么厉害,难以置信地问道:“都弄到了哪四块?还缺哪三块?” 夜舟眼看四下无人,如实说道:“酒神帮、圣山、乌西药堂、问天剑阁的四块都已经在我手里了,虽然其中两块我已经交给了宁雨楼,但是上面的内容,我早就已经记录了下来。” 白让分析道:“也就是说,我们还需要尽快找到其它三块,八卦城、忠义堂、药王谷这三块。可是,忠义堂的那块我们不是当初翻遍了都没找到吗?再说药王谷这块,要想拿到手,岂不是难如登天?” 夜舟沉吟了一会儿,道:“这种事情,或许也要看机缘,一步一步来吧。祁子瑾现在就在八卦城帮我找玉璧呢。” 白让想了想,忽然道:“这祁子瑾姑娘对表哥你倒真是一片真情。所以,我们这就动身去北疆支援?” 夜舟听这似乎话里有话,想了想,没跟这呆子一般见识,道:“我想,我们还是先回一趟中原,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完了再说。” 白让点头从命。 而此刻,飘花落雪河上的祁子瑾在面对八卦城弟子时,不紧不慢地拿出了祁子琰的信物,要求要见如今主事的翁白叟,竟一路畅通无阻,成功混入了八卦城。 而她此刻对问天剑阁的遭遇,却一无所知。 -------------------第一百三十四回返回中原(2)完---------------------- 第一百三十五回 醋意大发(1) 夜舟与白让两个人,终于回到了中原长安。本以为江湖上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忠义堂灭门、祁阁主暴毙两件大事后,百姓会惶恐不安,倍受影响。 可谁知,长安城内依旧车水马龙,繁华如旧,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眼前这番车水马龙的景象,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寻常百姓对武林的漠视。 一路上风尘仆仆,二人口干舌燥,腹内空空,找到一家菜馆,二人自然地坐了下来,先填饱肚子再说大事。 却听到一老一少两个江湖人士聊了起来。 老者:“啧啧,真是世事无常,出乎意料啊,试问这又谁能想到呢?原本要结亲家的两大江湖势力,如今都被灭了。可这到底是哪方势力赢了,却又看不出来!你说怪不怪!” 年轻人喝了一口茶,不屑地道:“这有什么的,江山代有才人出,谁又能独领风骚呢?新人想要博取名声威望,必要挑战前人,所以生死难料。再说了,那裴、祁两家成名的时候,也不知道造了多少杀孽,如今被害,也是江湖恩怨,又怨得了谁?我可不替他们惋惜。要想安稳度日,就休要踏足江湖。” 老者:“唉,你倒是通透。我听说,如今剑阁那边都没什么人了,反倒是那位眼盲腿瘸的二公子出来主持大局,正给那祁问天办丧礼呐。” 年轻人点了点头,道:“倒是他挺起来了,也是不容易。一会儿咱们去看看?” 老者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这上了年纪了,只愿意看喜事,不爱看白事。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年轻人道:“那便算了,我也不去了。整天打打杀杀的,争一时的虚名,依我看,江湖也没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的夜舟与白让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心领神会。 二人吃完后,匆忙起身,赶往长安以西南的问天剑阁。 剑阁那巍峨的山门处,尽数飘着白丝带,无声地诉说着悲痛。夜舟曾经在剑阁学过剑,对地势了如指掌,所以轻而易举地与白让二人避开了守卫,来到了祁问天的灵堂。 灵堂中间,祁子珏正在主持大局,操办葬礼。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里,一代剑圣祁问天就躺在那里,眼下他正好停了七天,是时候入土为安了。而牌位上则赫然写着问天阁主祁问天几个大字。 夜舟与白让二人点住了两名剑阁弟子的穴位,混入吊丧人中。再次见到这个瘦削单薄祁子珏时,夜舟已经确定,那就是他的表弟。本来夜舟还有些怜惜他,也打算按照夜玉姑姑临终前的嘱托照应好他,可是一见到服侍在祁子珏身侧的人居然是合欢,夜舟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甚至气愤。 按照流程,悼词说完以后,奠礼就基本上结束了,祁子珏也要立刻回去,因为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在这里太久。此刻,合欢推着祁子珏缓缓地向外走去,眼看便要经过夜舟与白让二人身边,却忽然吩咐合欢停下来,皱起眉头。 夜舟心里一紧。 合欢先是俯身问道:“怎么了?”然后顺着祁子珏侧头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夜舟竟然赫然在列,也是一惊,本想尖叫,却被生生压下来。 听到合欢如此反应,祁子珏更加确定有问题,于是回头示意了一下合欢,不发一言,合欢便领悟了他的意思,于是代祁子珏把这个示意的眼神儿又抛给了夜舟,示意他待会儿悄悄跟上来。 夜舟看合欢见到他后,竟无怨色,还示意他跟上来,不觉有些胸闷紧张。可眼下人太多,也只好等到有机会溜出去单独相见再说。 不一会儿,夜舟与白让就找到了祁子珏与合欢,四个人在前堂相见,气氛忽然有些莫名紧张。 -----------------第一百三十五回醋意大发(1)完-------------------- 第一百三十五回 醋意大发(2) 祁子珏到底是主人,理应尽地主之谊,于是首先开口道:“夜公子所来何事?” 夜舟皱了皱眉,道:“你方才怎么知道是我?” 祁子珏答:“我本不知道是你,是方才合欢告诉我的。我从你身边经过,察觉到的,只是你这个弟子有问题。” 夜舟疑惑道:“什么问题?” 祁子珏道:“气味不对,呼吸声音也不对,你这样的内力,不可能是我剑阁的外门弟子。” 夜舟不禁点了点头,赞叹道:“二公子果然是细致入微,丝丝入扣,这样的场合下,还能留意到每一个人,夜某佩服。”看来这祁子珏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柔弱无能,虽然是个天生残疾的病秧子,却绝不是凡夫俗子。想到夜玉姑姑临时时,还嘱托自己照应祁子珏,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必要。 祁子珏并不骄傲,只是谦逊地坦白道:“这也没什么,我若是双目没有失明,恐怕也留意不到这些细节。只是如今祁子瑾不在阁内,不知夜公子前来,有何赐教?” 夜舟想了想,道:“我是来给你传递一个消息的。不过用不了一会儿,大概探子也会来报告你。” 祁子珏一愣,喃喃道:“坏消息?” 夜舟见对方竟是有了预判,不免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对你来说,或许是好消息。” 祁子珏面无表情地道:“她也死了?” 合欢原是不了解祁子珏与乌姜夫人的过往,听这两个人说话,着实有些费劲儿,急问道:“谁死了?” 祁子珏没有开口,却听夜舟难得乖乖地答道:“乌姜夫人,死了。还有。。。还有那些剑阁弟子。” 此时,夜舟故意没有提及小珠玉,是怕祁子珏知道那个人就是他的母亲而伤心。他如今说话、办事,毕竟还是要考虑手足情了。 祁子珏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竟无悲喜,只淡淡地道了句:“知道了,有劳夜公子了。若是没别的事儿,在下就不耽搁夜公子时间了。” 夜舟也没有想到,祁子珏为何会没有喜悦,又为何会忽然逐客。合欢面前,他自然有些挂不住颜面,于是道:“二公子这并不像是感谢的态度。” 合欢只以为是祁子珏累了倦了,夜舟却莫名纠缠,于是起了护人之心,呛声夜舟道:“真是奇怪,明明是你自己非要过来送信的,又没人请你来,难道还非要什么报酬吗?如今我们公子累了要休息,等休息好了再跟你说话。” 夜舟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前段时间还给他送来三块玉璧的合欢,还对他一往情深相约相恋的合欢,怎么忽然之间,就跟不认识他了一样。虽说是那日被她撞见自己与祁子瑾在一起,但以合欢对他的感情而言,此刻应该怨气冲天、又爱又恨才对,怎么是这样一种云淡风轻的自然、又全无故作姿态的从容呢? 这一刻,夜舟的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一种不知所措的心慌,这种感觉席卷而来,冲击他的神志,让他变得口无遮拦,倾泻而出:“还有一个消息。那就是,一起同去的小珠玉,她也死了。” ------------第一百三十五回醋意大发(2)完------------------ 第一百三十五回 醋意大发(3) 这时候,祁子珏的面色已经惨白,而合欢却没有察觉,继续呛道:“暖香坞的坞主?死就死呗,跟我们公子有什么关系?” 这时,夜舟上前一步,合欢吓得退后了一步,却发现夜舟并没有向她而来,反而是走到祁子珏跟前,抓起了祁子珏的手臂,道:“她,原来竟是我失散多年的姑姑,姓夜,名玉,也是给祁问天生了一个孩子、却没有过门的妾室。” 合欢刚要说些什么,却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急忙看向祁子珏,却听祁子珏平静地问道:“父亲生前,总是说她已经死了,说她中了乌姜的毒,所以生下我就死了,我也落得了这样的残疾。你如今的意思,是说那个人是我娘?” 夜舟看着一脸诧异地合欢,明白祁子珏没有同合欢讲过他的过往,看来两人的交情还很有限,心内不由得又转晴起来,于是耐心解释道:“听闻,当时乌姜给你娘下了一种叫“幽冥草”的毒,中毒者不会立刻死去,而是会逐渐枯槁,透不过气,最后被活活憋死。这个毒乍听起来并不惨烈,但一旦中毒,再无生还可能。而且这种毒最残忍的地方,不在于身体上的痛苦,而在于精神上的折磨。因为从中毒开始到彻底死去,这个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消弭,最终死去,却无能为力,无限地放大对死亡的痛苦与绝望。所以,当年你娘本来是必死无救的。可你爹祁问天,却托了好多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把那天底下第一位试服枯木荣的老太太给找到了,抽干了她身上的每一滴血,熬制成了一粒不是解药的解药,让你娘服下,这才免于一死,还生下了你。后来,你天生残疾,你娘要将自己的血过给你,换你一生健康,祁问天不肯,将她拦了下来。并赶了出去。她那时本就是离家出走,没办法回夜家,也没办法回问天剑阁,这才在长安城以外的北边,开了一家暖香坞,隐姓埋名,改作小珠玉。” 其实这些,即便夜舟不说,祁子珏也猜得七七八八了,这也是方才他为何要致意赶走夜舟的原因了。这些话,他不想听,他真的不想听。他本来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母亲早已离世,却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曾与他擦肩而过,未曾相认,却终于还是与她阴阳相隔。 这种二次打击,这种缘悭一面,让他的心如同凌迟。这一刻,祁子珏偏偏又忽然想起了掌灯,那时候听说掌灯死了,他也是一样的感觉,那么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慢慢地,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他的身体开始抽搐不受控,祁子珏知道自己的顽疾又要发作了,他认命地闭上眼睛,请求老天别再折磨他,不如这次就彻底把他带走吧。若是快点儿,黄泉路上他还能赶得起去找他的母亲。 看到这番景象,合欢气愤不已,本来在她的调理之下,祁子珏已经比较稳定了。可如今因为夜舟告诉他这些事情,让他再次陷入疾病的深渊,真是讨厌!想到这里,合欢怒不可遏地上前推了一下夜舟,并斥道:“我不管你跟忠义堂、跟剑阁的上一辈人有什么恩怨情仇,冤有头,债有主,你好端端地过来伤害他做什么?他这么个小小年纪,想来总是无辜的吧。他生来带毒,已经都是那个样子了,你为什么还来刺激他?亏我原以为你只是个表面坏人,如今看来却是坏透了!你现在就走,赶紧离开这里,别再出现!” 夜舟被合欢推了一下,心里赶到十分委屈。但看到祁子珏这发病的样子,心里到底也有些不忍。说起来,祁子珏毕竟是他表弟,第一次见他如此伤心,又触发了顽疾,心里也觉得过不去。唉,自己方才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头脑发昏,将当年的事情都说给他听,确实是不该! 所以,夜舟并没有再怎么样,他看着转过身去、全心投入施救祁子珏的合欢,讪讪地张了张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自觉无趣,才说了句:“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找你。” 留下这句话,夜舟便示意白让同他离开了问天剑阁,头一次在心里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 ------------第一百三十五回醋意大发(3)完-------------- 第一百三十六回 山洞(1) 本来裴青衣怕宁雨楼回来后,会对她在药王山入口处的表现起疑,这才故意装晕。谁知道一番戏竟然白做了,宁雨楼回来后全然没有理会她,反而是闭关起来。 看来,在与季康和剑阁众人的那一场对决,宁雨楼的消耗也不少。裴青衣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涉险出门,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去寻找恩人临死前提到过的道士峰。 她虽然已经猜到合欢的身份,十有八九就是药王谷小师妹莫轻尘的女儿,但她认为,季康一定还在那里藏了些什么别的东西,否则他不会让自己去给合欢传信,不会让合欢冒那么大风险,只是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份而已。 于是,裴青衣环顾四周,自觉没人,便轻轻地离开了寝殿。她此刻心里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若是万一被发现,她就谎称自己偶有心悸,可宁雨楼正在闭关,不想麻烦他,就亲自去找找草药,看能不能照着医书给自己把病治好。 就这样,她壮着胆子、背着药篓,踏上了山路。 站在高处,裴青衣放眼望去,但见药王山蜿蜒盘旋,延绵不绝。山峰少数也有几十座,到底哪一处是道士峰呢?裴青衣心里凉了半截,恐怕要找到那道士峰,绝非易事。若是向谷内弟子打听,恐怕这话立刻就会被传到宁雨楼耳朵里去,惹他起疑,反倒给自己招致祸事。 这般想着,裴青衣暗自打定主意,就算自己辛苦些,满满地把这一座座山峰都翻遍了,也绝不能去问其它人。就算今日找不到,总有一日能够找到,也好比被宁雨楼发现要好。 今日,还是先随意选一座试试运气吧。裴青衣想了想,不知道宁雨楼何时会出关,于是选择了一座距离药王谷寝殿最近的,暗暗记下了它的位置。 就这样,裴青衣一个人、手脚并用地开始了攀爬。这药王山与中原骊山不同,根本没有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山路,只能靠人自身的力量,以十分陡峭的坡度涉险而上。裴青衣又不会轻功,只好借着峭壁上的树木,勉力而上。 好在这座山峰与药王峰相连,并不需要爬得很高,大概一个钟头后,裴青衣终于爬到了山腰处,也是体力极限了。她气喘吁吁地坐在那里,歇了一会儿。 靠着意志力才勉强爬起来,裴青衣左绕右绕,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道士墓,这才明白寻找道士峰这件事情有多么艰巨,看来走遍每一座山峰这件事情完全不可能,是她自己太天真了,于是打算原路返回,再从长计议。 谁知道返回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一处洞口,裴青衣见里面黑漆漆的,本能地便感到害怕。可她不能害怕,必须壮着胆子进去看看。 就这样,裴青衣提心吊胆,屏住呼吸地向里面一步一步蹭去,忐忑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可惜,偏偏命运就喜爱与她开玩笑。正当她走进了山洞内部,借着洞口孔隙透出来的缕缕微光,裴青衣见到了让她此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幕,甚至超过了忠义堂满门被屠的那个场面只见洞中立着十几根柱子,几乎每一根柱子的根部,都一滴一滴地渗着水。顺着那柱子往上看去,那柱子顶部竟然绑着一个个的人,或者说,一具具尸体。 这本来就是令人惊悚万分的画面,可更让人惊悚的,是这些尸体都拥有着几乎同一张脸,而这一张脸,正是裴青衣所拥有的那张脸。 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这些尸体居然没有腐烂,就这样一个个鲜活地定格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六回山洞(1)完---------------- 第一百三十六回 山洞(2) 看到了眼前的一幕,裴青衣当即瘫倒在地上,她想呼喊,却又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双手抓着脑袋,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得不那么慌乱。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药王谷时遇到的那个女子,以及那个女子跟她所说的话,看来竟然丝毫不假。 宁雨楼,竟然在不断复刻他曾经求而不得的恋人——也就是药王谷小师妹莫轻尘的模样。利用渔村每年供奉的童女,来尽情雕刻一位新的阿尘作为玩物,等到一年后有了新的阿尘,再杀掉旧的阿尘,放置在这个山洞里,当作一种乐趣。 猛然间,裴青衣忽然想起来前一任阿尘,她抬眼寻去,却发现这些脸都很相像,难以分辨。只有一个女子的脸被毁了,与众不同,被安置在最边上的位置。难道这个人。。。就是曾经与她说话的阿尘? 裴青衣不知道,也不敢想,这一刻,她只想逃出这里。她只想立刻出去。奈何脚却不听使唤,似乎是被固定在了原地。到底谁能救救她,此刻的她,心里已经接近绝望,呜呜地哭了出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空旷的山洞里,却形成了回声,寂寞地回荡。 过了一会儿,裴青衣终于哭够了,她知道她这辈子,能依靠的人,注定只有她自己。于是她忽然不再害怕,是啊,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呢,活着的人才可怕。 看来这里不是道士峰,而是宁雨楼的暗室。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被宁雨楼发现自己出门,她还有借口编谎;可若是让宁雨楼发现她在这里,恐怕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想到此处,裴青衣急忙擦干眼泪,起身离去。这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不只是忠义堂的血仇,还有这些无辜被害的姐妹们的血债。 裴青衣原路返回,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就在她马上要回到寝殿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站着几个药王谷弟子。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问话,裴青衣决定绕路而回。结果就在裴青衣鬼鬼祟祟地躲开这几个弟子时,忽然察觉后侧方有一道目光盯住了她。 裴青衣心底一沉,暗道不好,怕是被宁雨楼发现了。结果一回头,却并没看见宁雨楼,只看见了那个把自己抱回寝殿的年轻人。 还未等裴青衣说什么,那个年轻人却忽然红了脸,低下了头去。裴青衣愣了愣,急忙转身跑回了寝殿。 幸好的是,宁雨楼仍在闭关,未曾察觉。 另一边,祁子珏在合欢的全力施救下,终于再次捡回了一条命。当祁子珏再次意识到自己又没死成,竟是叹了口气,这可给合欢气坏了,当即抢白了祁子珏道:“哎呦喂,感情我这精湛的医术,以及没日没夜的忙活,就换来你这一声叹息!啧啧,真是费力不讨好,越活越垃圾,上赶子做些赔本生意。” 听到这话,祁子珏不知怎的,心头忽然漫过一股暖意,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道:“你这嘴啊,竟让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算什么,想来我那师父也是个嘴巴有毒,饶是如此,都时常让我气得吹胡子瞪眼,坐卧难安呢。何况这么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你!” 祁子珏闻言,竟有些忍俊不禁,想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顽劣有趣。这个合欢可是跟掌灯性子完全不同。 这时候,祁子珏想向老天借一点时间,让自己可以暂时不去想那位素未蒙面的母亲,而感受着与合欢在一起的须臾快乐。 而另一边,夜舟与白让正向飘花落雪河行进,却忽然接到了祁子瑾的飞鸽传书。夜舟急忙将那绑在鸽子腿上的小纸条展开,却被上面的内容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三十六回山洞(2)完------------------ 第一百三十七回 翁白叟(1) 白让察觉夜舟神色大改,不由得问道:“怎么,子瑾小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想夜舟皱着眉,恶狠狠地将那纸条扔了出去。 白让有些纳罕,急忙拾起了纸条,自己来看。却见上面两行风轻云淡地小字,写着“翁白叟不交玉璧,迂腐不堪,遂去其手脚,以求玉璧,却仍不屈服。后以其孙女小蝶为质,终于托人默书玉璧内容,详者见面再议。” 一边读着这两行小字,白让的手一边颤抖不已。他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向他的表哥求证道:“这。。。子瑾小姐的意思是,她将那八卦城的老头,给砍手砍脚了?” 夜舟哼一声,道:“真是越来越简单粗暴、心狠手辣了。想必是那翁老爷子仗着自己会八卦阵,比较难缠,她心生厌烦,想尽快拿到玉璧后好回来,这才如此狠辣。。。可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她这么做。。。对方又是一个无冤无仇的老人家,若是传了出去。。。江湖上还怎么立足?” 白让闻言,也是连连叹气。 夜舟忽然又道:“不对,翁白叟还是祁子琰的师父,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祁子瑾才如此恨翁白叟,痛下杀手!” 白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子瑾小姐这也未免心太窄了!” 夜舟冷笑,道:“若不是心胸窄,又如何能为我所用?罢了,反正众目睽睽之下,人是她伤的,以后等事成了,我们远着她便是。她虽足智多谋,但心胸太窄,气量太小,做事又狠绝,不计后果,实在不是长远之道,亦非我良伴。” 听到这里,白让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夜舟察觉到了白让的动作,轻言道:“怎么,觉得我薄情寡义?” 白让看着夜舟的眼睛,如实答道:“表哥,那我说实话,你不要生气。有时候,我确实觉得你有些薄情,无论是对祁子瑾,还是对旁的姑娘,你都是说骗就骗,说利用就利用,等人家没了价值,都把人家踢开,忘得干净。” 夜舟忽然被气笑了,问道:“那另外一些时候呢?” 白让继续道:“还有些时候,我觉得你也挺重情的,不重情的人,又怎么会为了给家人报仇,准备那么多年,吃那么多辛苦?又怎么会因为记挂着我的喜欢,而留下了秋儿一条命?所以。。。” 夜舟双臂交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白让,道:“所以什么?” 白让道:“所以表哥你其实是个重情义的人,只是那些姑娘,她们都没走到你的心里面而已。” 夜舟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半晌才道:“白让,你这席话,是在暗示说你已经走进了我的心里吗?” 白让一愣,心想这怎么能一样! 夜舟忽然伸手将白让推离自己的身边,并不可拒绝地命令道:“白让,我可告诉你,从今以后,离我远一点。咱们之间,至少保持三米的距离。” 白让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没有识破这是夜舟在故意岔开话题的方式。 --------------第一百三十七回翁白叟(1)完----------------- 第一百三十七回 翁白叟(2) 就在二人玩笑之时,一艘大船从天与河的交界处出现,缓缓映入夜舟的眼帘。夜舟知道,祁子瑾八成就在上面。虽然知道自己马上就能从祁子瑾这里获得八卦城这块玉璧上面的内容了,但夜舟却莫名觉得有一块大石压在心上,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太阳打了斜,把夜舟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与此同时,祁子瑾的船,也命运般地靠了岸。当她在船远远地看到了夜舟,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她握着那块按照莫荧口述而默写出来的药方,将它用手绢包好,藏在自己的内衫里。然后轻轻运功,落到夜舟的面前。 夜舟此时早已调整好的情绪,一把将祁子瑾抱在怀里,二人用这样的方式诉说着对彼此的想念,白让看着眼前的一幕,只好无声地走开。 祁子瑾此刻心情很好,看来夜舟心里还是有她的。只是不知道夜舟这副殷勤之举,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玉璧呢?祁子瑾决定试探一下。 于是,祁子瑾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这次在八卦城,她是怎么利用祁子琰的信物,顺利闯入八卦城内部的,又是怎么使计谋,将翁白叟困住的,又是怎么威逼利诱,让被困在日曜阵里的莫荧心甘情愿口述出玉璧药方的。 听到此处,夜舟竟然毫无方才在白让面前表现出来的对祁子瑾的嫌弃与憎恶,而是一味地顺着祁子瑾的话,适当地夸上两句“有方法”、“能力强”,让祁子瑾十分受用,彻底陶醉在自己的残忍行径中,甚至还沾沾自喜,毫无察觉。 就这样,且行且语,一行人回到了长安城内,夜舟绝口不提玉璧的事儿,而是关切地问祁子瑾道:“累坏了吧,还是回天涯客栈歇歇脚,吃点东西吧!” 祁子瑾想了想,点了点头。 到了天涯客栈,夜舟一一点起祁子瑾平时最爱吃的菜。可祁子瑾听完后,却吩咐小二道:“等这些菜做好了,直接拿到楼上去。我与公子有要事相谈。” 夜舟闻言一笑,看了一眼祁子瑾。祁子瑾面色一红,眼中却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就这样,夜舟拽着祁子瑾来到了专属于他们的房间,虽然只有几步路,心却仿佛跳了千百次。房间里,还是一样熟悉的香气,还是一样昏暗的视线,还是一样松软的床榻,还是一样诱人的气氛。小别胜新婚,自然不必多言。 几个时辰后,祁子瑾终于懒洋洋地出来用膳,只穿着内衫的夜舟不辞劳苦地将那桌子搬到了床边,道:“怕你累着,就在床边吃吧。” 祁子瑾深情款款地望着夜舟,心想这天底下居然会有人如此迷人,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夜舟留在自己身边。 于是,望着这一桌子鲜美可口的菜肴,望着俊美无双的夜舟,祁子瑾忽然说了句:“阿舟,我们成婚吧。” 闻言,夜舟正要给祁子瑾夹菜的手,直接顿了一下,表面微微一笑,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原来,这次要得到玉璧内容的代价,是要与对方成婚。 这一刻,明明刚刚才度过春宵的夜舟,心底却只剩抗拒。 见他不答话,气氛陷入了尴尬,祁子瑾也收敛了笑容,眼眶也瞬间红了起来,眼看便要掉下眼泪,便要开始哭诉,争吵不休,最后不欢而散。。。于是,夜舟只好无奈地苦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筷子,双手环抱住祁子瑾,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好”。 听到这句话后,祁子瑾可谓是难以相信,激动不已,心荡神驰,开心出了天际。 这一刻,她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这一刻,她觉得一切都那么值得。这一刻,祁子瑾兴奋地挣开夜舟的拥抱,寻求确认般地再次看向夜舟的双眼。 而夜舟则低下头,再次退下祁子瑾的衣衫,用一场梦幻的纠缠,取代了对方的渴望的确认。 客栈下面,杨柳青一人独自饮酒,好生落寞。白让主动上前作陪,杨柳青却起身而退,显得十分孤僻,沉默寡言。 -------------第一百三十七回翁白叟(2)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八回 道不同(1) 第二日,日上三竿,夜舟仍在沉睡,祁子瑾却早起来,梳洗完毕,穿戴妥当,凝视着她昨晚定下的新郎,心里有了一个成形的主意。 既然夜舟昨晚已经同意了,那么这场喜事自然越快越好。祁子瑾不愿耽搁片刻,似乎生怕对方反悔。于是,她推门而出,召唤了一声她最忠心耿耿的下属——杨柳青。 杨柳青听到了大小姐的召唤,急忙从屋里出来,推门相见,却忘记了昨晚喝得太多,有些宿醉,头脑发晕,站立不稳。 看他这副样子,祁子瑾便嘟囔了一句:“怎么喝了这么多啊,回了长安这么高兴?对了,我有事情要你去办。” 听到这话,杨柳青无比顺从地点了点头,只说了个:“是。” 祁子瑾忽然面色一红,道:“你家大小姐我啊,要嫁人了。你去帮我跑跑腿,置办些大婚要用的东西,找些会安排婚事的人。” 闻言,如晴天霹雳,杨柳青的酒猛然全醒了,他长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祁子瑾道:“大小姐,你说什么?你。。。” 祁子瑾埋怨地看了杨柳青一眼,点起了脚,抻着脖子,对准杨柳青的耳朵,提高声音道:“我要成婚了,你去帮我准备婚事!听到了没有?” 杨柳青何尝没有听到,再次听到祁子瑾宣布一次,心里就更难受几分。按理说,他知道大小姐的心意,理应为大小姐感到高兴。可是一方面,他看得出来夜舟对大小姐并不是很真心,何况,老爷和乌姜夫人刚走。。。想到这里,杨柳青猛然一抬头,不知道改怎么把这个悲伤的消息告诉给大小姐。。。 正在这时,夜舟醒了,想起了昨日的话,有些后悔,正在想改怎么收场,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绝好的拖延借口,恐怕祁子瑾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双双被害。若是知道了,肯定要为他们复仇的,怎么会在守丧期间办婚事呢! 于是,夜舟披上衣服,下楼找祁子瑾,正好遇上了四目相对的祁子瑾与杨柳青。 见夜舟下来了,祁子瑾盈盈一笑,迎了上去。杨柳青见状,强忍心痛,沉重地转身,关上了房门。 祁子瑾对此自然无法察觉,她的眼里只有夜舟一个:“醒啦?” 夜舟点点头,牵过祁子瑾的手,问道:“在与杨柳青说什么呢?” 祁子瑾审视了夜舟一番,问道:“怎么,吃醋啦?” 夜舟点了点头,顺着祁子瑾道:“是啊。” 祁子瑾闻言只觉开心,就把实话说出来了:“不用吃醋,我找他是为了给咱们两个准备婚事呐。” 听到这句话,夜舟心里一沉,这个大小姐,对这婚事还真上心。想了想措辞,夜舟还是开口道:“这么着急,不必吧。” 闻言,祁子瑾果然不开心,道:“什么意思?你反悔了?” 夜舟搂了搂祁子瑾,哄道:“怎么可能呢?只是有一件大事,恐怕你还不知道,昨晚我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 祁子瑾道:“什么大事?” 夜舟沉吟了一下,还是残酷地说出了真相:“如今,问天剑阁已经变天了。” --------------第一百三十八回道不同(1)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八回 道不同(2) 祁子瑾一愣:“变天了?我爹把位子传给祁子琰了?” 夜舟摇了摇头,道:“你爹死了,而且,你娘也死了。” 祁子瑾怔忪了一下,紧紧握住夜舟的手,道:“你说什么?你在胡说些什么?” 夜舟道:“你爹寿诞上,与前来挑衅的酒神帮帮主颜如玉对阵,结果。。。” 祁子瑾摇了摇头,道:“以他的功力,对付区区一个颜如玉,不肯能输啊!” 夜舟想了想,尽量不提及宁雨楼,向祁子瑾道:“恐怕是被人暗地里做了手脚,中毒遇害。而你娘悲愤之下,带着最精锐的弟子,去追了一个可疑的人。结果,他们被发现全都死了。对不起,瑾儿,告诉你这样的事情,你一定很难过。” 祁子瑾此刻的表情十分复杂,说悲痛又不完全是悲痛,说愤怒又有些古怪。 夜舟怕她忽然间接受不了,于是道:“瑾儿,你在想什么?” 祁子瑾看了看夜舟,忽然莫名笑了一下,道:“阿舟,你才说错了呢。若是我父母都在,我们两个才不容易办这场婚事,因为我爹一直不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而如今他和我娘因江湖恩怨都死了,反而没人再阻挠我们了。我们的婚事也不用我拜托杨柳青偷偷摸摸地准备了,可以回问天剑阁,大张旗鼓的办了。” 听到这话,夜舟下意识地感到费解与嫌弃,直言道:“你疯了,我方才跟你说你爹娘被害死了,你不伤心难过,不想着查明真凶、为他们复仇,不想着回家奔丧、守孝,居然还要坚持办婚事?” 祁子瑾满不在乎地说:“江湖中人,谁不是刀口上过日子,死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么!有什么惋惜的!他们虽然是我的父母,却只知道疼爱我大哥,对我从来都是不闻不问,我为他们伤心做什么?” 夜舟只觉不可理喻,连哄都不愿再哄,道:“祁子瑾,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你不仅对他人狠毒冷血,就连对你的亲生父母都如此淡漠。看来,你我真不是一路人。” 祁子瑾闻言十分生气,争辩道:“阿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一觉醒来,是要跟我悔婚了?” 夜舟冷哼一声,眼里满是不屑,道:“随便你怎么想吧,你父母刚刚先后死去,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办婚事的,你就别再异想天开了。” 祁子瑾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昨夜还在床榻上与她你侬我侬的人,如今居然为了她的父母而同她翻脸不认人。这简直是荒唐!“好啊,你若是不与我成婚,那八卦城的玉璧内容,你就再也别想得到了!” 夜舟看着眼前的祁子瑾,只觉得她变得更加讨厌,这时候,他忽然不可遏制地想起了合欢,想起了合欢决定离开他是送给他的玉璧大礼,这才忽然想明白为什么在他的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更加偏爱后认识的合欢,而不是已经认识了许久的祁子瑾。 这答案就是,合欢对他的喜欢,干脆利索,没有条件,可以谈天说地,可以漫无目的,一切随心;而祁子瑾对他的喜欢,复杂难辨,威逼利诱,不是处心积虑,就是步步为营,枷锁附身。 正因为如此,他总是想见合欢,而总是抗拒祁子瑾。想到这里,夜舟忽然领悟了自己的内心,前路不再迷茫,他正色向祁子瑾看去,掷地有声地说道:“那么,我便不要了。我们之间,也到此为止吧。” 说罢,夜舟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只觉得一身轻松,一心坦然。这一刻,他忽然很想见到合欢,向她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意。 而夜舟的身后,祁子瑾跌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个不停。杨柳青推开房门,想奔过去安慰大小姐,却又觉得太不合适,只好默默地站在那里,心疼地看着祁子瑾再次因为夜舟而哭泣。 --------------第一百三十八回道不同(2)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九回 新任阁主(1) 白让一边在后面追在夜舟,一面问道:“表哥,子瑾小姐她一向都是这个脾性的,你也知道,为何今日却忽然要与她决裂?那玉璧上的内容,你当真不要了?若是我们去八卦城从头找来,必是要费一番功夫的。眼下。。。” 听到这话,夜舟那迈向问天剑阁的步伐缓了下来,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待白让追了上来,便与他愤愤而道:“阿让,你说的我自然都知道。可若是其他事情,我忍忍也就罢了,如今她居然要我同她在服丧期间操办婚事,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白让或许也是寻璧心切,不假思索便冒出来一句:“反正死的是她的父母,不讲礼法的是她,她要办就办呗,咱们不当真便罢。” 夜舟反问道:“她祁子瑾办婚事,必要昭告天下,世人都看着,如何不当真?” 白让想了想:“可是表哥,你同忠义堂的裴青衣不也曾经办过婚事吗?那裴尚武不也是昭告天下了么?那次既然可以不当真,这次为何不可以?” 这句话,像一记闷拳打在了夜舟的心口,让他忽然意识到这样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自己这个表弟心中,他的形象早已荡然无存,邪恶不堪。而另一方面,那个许久没有再出现过的名字,又像一个咒语,释放出那段陈年回忆,让他心绪不宁。 就在目睹药王山一役前,夜舟对他一手设计的忠义堂灭门事件,一直都觉得没有任何不妥,只觉得是裴尚武罪有应得,咎由自取。而自从听宁雨楼自曝当年经过后,他的心里就产生了复杂难言的情绪。原来,伤害他的小姑姑的、灭他全家的、让他自幼父母双亡的罪魁祸首,并不是裴尚武,而是另有其人。裴尚武虽是动了手,却只是武器罢了。 这样一来,他那时候处心积虑地骗婚骗情,让忠义堂红事变白事,就显得有些过分了。听到那个名字,偶然想起那个女子,夜舟亦觉得有些歉意,早知如此,他当时必不会招惹裴青衣。想来她一个女子长成那副样子,应该已经够艰难了。既然不是真正的仇人之女,他又何必去折辱她!唉,可惜一切已成定局,这或许也是忠义堂的命数。 白让自觉失言,低下头道:“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见那玉璧上的药方已经唾手可得,而药方又对你十分重要,不想让你与它失之交臂。” 夜舟也并没有怪他,淡淡地道:“无妨,敢跟我据理力争的,众人里面也只有你了。这是好事。只是我现在心很乱,需要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昨夜也没有休息好,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吧,明日再说。” 白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又面色一红,咽了咽口水,随后又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夜舟笑了笑,借机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告诉你,笑人不如人,若是以后你家秋儿那丫头也开了窍,你保准不如我。” 说罢,夜舟就近推开一家客栈的门,甩出一锭银子,包了一间房,就这么潇潇洒洒地倒在床上,将诸多烦恼抛在脑后,容后再想,也算是偷得江湖半日闲了。 白让则面色绯红地住进了隔壁的客房,拿出了秋儿随身的手帕,睹物思人。 ---------------第一百三十九回新任阁主(1)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九回 新任阁主(2) 此间,祁子瑾也早已擦干眼泪,推开杨柳青,朝夜舟追了上去。无论如何,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夜舟,让他就这么离去。 一路上,祁子瑾不断向路人打听着夜舟的去向,也多亏夜舟长相实在出众,众人对这样一个少年还都有印象,便如实指路给祁子瑾。 祁子瑾走着走着,发现这是前往问天剑阁的路。杨柳青追上来,纳罕道:“奇怪,夜公子这竟是要去剑阁?去剑阁等大小姐回去?” 祁子瑾冷笑一声,道:“等我回去?怕是要去找那个合欢吧!” 杨柳青低下头,不再说话。 祁子瑾下令道:“走,我们这就回剑阁看看去。若是他么两个果真敢走到一起,我叫他们好好认识一下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 于是,祁子瑾带着杨柳青匆匆赶回剑阁,怒气冲冲地直奔小筑而去,却扑了个空,只看到合欢与祁子珏正在一处说话,气氛颇有些暧昧。她张口便问:“夜舟呢?让他出来!” 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祁子珏与合欢有些摸不着头脑,谁也没有答话。 看来,这两个人似乎压根没见过夜舟。 这意想不到的反转,给祁子瑾弄得有些尴尬,但她还是疑虑难消,生怕这只是假象,而夜舟躲在这里。于是不由分说地又搜起人来,合欢有些不悦,站起身去,却被祁子珏叫了回来,对合欢道:“不用理她,随她去吧。” 一顿搜索后,祁子瑾果然一无所获,本来该灰溜溜地离开,可她却更觉得恼羞成怒,无处发泄。对着一言不发的祁子珏和合欢,祁子瑾不好随意发火,可对着冲她嗷嗷直叫的大黄,她却忽然找到了一个理由,于是,她下一刻便拔剑出鞘,竟是要取了大黄的性命。 见此情形,合欢当即拔剑出鞘,一个翻身挡在大黄面前,又一个踢腿挡掉了祁子瑾的剑,同时一个回旋,将剑抵在祁子瑾的脖子上。 杨柳青一见如此,急忙上前解围,却被后知后觉的祁子珏一根琴弦打在了胸口处,喷出一口鲜血。 祁子瑾这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合欢,剑法居然如此之高,怕是与夜舟不相上下;而那个病怏怏的弟弟,身手也如此不凡。平日里,倒是轻视了他们两个。 如今,既然打不过对方,祁子瑾也只好认命了。心一横,道:“原来你们两个如此深藏不露。好哇,不就是成王败寇嘛,我认了。你们杀了我吧。” 祁子珏叹了口气,道:“杀你做什么,是嫌剑阁最近死的人,还不够多么?” 祁子瑾一愣,问他道:“别装模作样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祁子珏示意大黄过去,一边摸着大黄,一边云淡风轻地道:“剑阁如今遭逢巨变,其它门派对我们虎视眈眈,加之又有这么多弟子,事务繁杂,总要有个人出来主持大局。我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行的,也不愿意。不如,你去吧。” ---------------第一百三十九回新任阁主(2)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九回 新任阁主(3) 祁子瑾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她侧着头,难以置信地确认道:“你。。。你。。。你说什么?” 祁子珏则自顾自地道:“这剑阁,到底是父亲的心血,又牵动着那么多弟子的性命,你若是能先放下私情,主持大局,自然是最好。我与合欢、疾驰还有大黄,就在这小筑里偏安一方,与你互不相扰。还望你能想开,彼此方便。” 祁子瑾心底的怒气,被这突如其来的让位给彻底冲散了,她心里有些疑惑,有些迟疑,又有些喜悦。她仔细地看着祁子珏的表情,倒不像是作假,但若说完全相信,她还是有些疑虑。 于是,她故意激怒祁子珏与合欢道:“好,那我就当仁不让了。等我当了新任阁主后,若说与你们相安无事嘛,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提前告知你们一件事。” 祁子珏想了想,道:“只要不伤害我小筑的人,其它事都随你。” 祁子瑾道:“继任典礼上,我会同时举办我的婚礼,新郎是夜舟,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合欢的心,像是忽然被针尖扎了一下,刺痛异常,又寻不到伤口。其实,她心里也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毕竟自从她认识夜舟以后,就总是见到他们两个日夜一处,早就是夫妻的状态了。如今成婚,不过是一个名分,又无法改变夜舟屡屡弃她而去的事实。她实在是不该为此伤心。 于是,还未等祁子珏开口,合欢竟抢着回答道:“准阁主您爱怎样怎样,又关我们何事?”说罢,便收起剑来,要推着祁子珏回屋,不再理睬祁子瑾。 闻言,祁子瑾竟有些喜悦爬上面庞,一把拦住合欢,追问道:“果真?你竟然不在乎?” 合欢则风轻云淡、又一语双关地道:“感情是两个人的心意,不该是一个人的在乎。这红尘里,识时务的是俊杰,庸人自扰的是傻子。聪慧如我,又怎会做那些至蠢至俗的事?” 说罢,合欢便不再理会祁子瑾,推着祁子珏回到了屋里,刚要关门,却还是酝酿了一下,对祁子瑾说了句:“其实,你大可不必把我当作假想敌,他方才也真的不曾来过我这里。既然你们已经要成婚了,就好好在一起,幸福下去。但是,倘若你再来欺负大黄,我必定会夹到你们两个中间去,明里挑拨,暗里勾引,使计离间,让你们陷入死局。” “你!”这番话又惹得祁子瑾一肚子气,可又说得不卑不亢,十分在理,让人无可发作,只好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见状,杨柳青擦干嘴角的鲜血,急忙跟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九回新任阁主(3)完----------------- 第一百四十回 喜脉(1) 回到屋子里,合欢没有开口说话,祁子珏也陷入了沉思,气氛十分诡异。半晌后,祁子珏终于开了口,颇为突兀地对合欢道:“我看此事倒也未必。” 合欢吓了一跳,问道:“啊?什么事?” 祁子珏皱了皱眉,道:“还不是祁子瑾口中的婚事。方才,她破马张飞地来到小筑,让咱们交出夜舟,可见二人的状态,并不像是即将要成婚的新人,倒像是官兵与飞贼。” 合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比方打的,真是可以。” 祁子珏身手去拿茶杯,合欢见状自然地就将茶杯放在他的手里,祁子珏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然后说道:“合欢,你心里若是放不下夜舟,就去找他吧,至少说个明白。” 合欢一愣,没想到祁子珏会这样说。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合欢想要走,而祁子珏挽留吗? 祁子珏咬了咬嘴唇,破釜沉舟一般地道:“你。。。你已经陪我陪得够久了,前几日还救了我的命,所以我掩护你偷拿玉璧那件事,就算扯平了。你若想离开,直接离开便是,我没关系的。”字字句句,竟像是在赶人,如此冰冷淡漠,却又同时如此火热。 合欢不傻,祁子珏的为人,她心里也明白。可是,她还是十分生气,气祁子珏不懂她的处境。 没错,她心里确实是好喜欢夜舟,像夜舟那样的男子,试问又有几个女子能不喜欢呢?可是,夜舟喜欢的,却并不是她,而是玉璧,而是复仇,而是武功,而是权利。。。而除此之外,还有前前后后拥挤着的诸多其他女子,所有这些,都足以让合欢在一番本能地努力过后,明智地选择望而却步,决然转身。 所以关于那个人,合欢拼命想要忘记。可祁子瑾和祁子珏这两兄妹倒好,每每在自己身边不断提起,真是烦死了。于是,合欢不再理会祁子珏,嘟着嘴离开了房间,只剩祁子珏一个人会错了意,任凭破碎的心洒满了一地。 第二日,剑阁迎来了新任阁主这件事就在武林中传开了,一时之间是沸沸扬扬,众说纷纭。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还在长安城内的夜舟。听说这件事后,他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祁子瑾的这步棋会招致什么结局。 圣山守卫队的周正得知后,直摇头叹道:“中原武林,怕是要彻底乱了。” 乌遗风在得知后,则恍若未闻。只见他鬓角新添了一缕白发,用那苍老地声音道:“我会关心谁当剑阁阁主吗?竟报些没用的消息!去!再派些人手,给我查清楚宁雨楼的底细。” --------------------第一百四十回喜脉(1)完--------------------- 第一百四十回 喜脉(2) 而宁雨楼在得知后,则轻蔑地笑了笑,向‘阿尘’道:“阿尘,你敢相信吗,就那个小丫头,她当了剑阁阁主!” 裴青衣笑了笑,给宁雨楼递了一杯热茶,什么都没说。 宁雨楼一把将她搂到自己身边,道:“近日里,怎么一直在看那些医书,难道你对这医术,也感兴趣吗?” 裴青衣心里一紧,急忙道:“原本是你闭关那两日,我闲得无聊,随意看看。谁知道,看着看着居然也看出了些趣味,倒是有些放不下手了。” 宁雨楼竟莫名有些高兴,点着头道:“你说得不错,医术是这样的。那些舞刀弄剑的江湖中人,只知道内功和招式,却不知道这药物毒物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东西,能够起死回生,能够杀人于无形。你若是喜欢,就多看看吧。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尽管问我。” 裴青衣闻言,佯作得意一笑,天真无邪。这娇美的笑容落入宁雨楼眼里,再次让他分不清眼前之人与他心底之人了。 而此刻,宁雨楼并没有留意,寝殿之外,有一个人看到阿尘与宁雨楼这番样子,竟是痛苦难言,紧紧握拳。这个人,便是连元成。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问天剑阁里,坐在阁主座位上的祁子瑾,却显得十分吃力、疲惫,也不知是什么缘由,还是能力不济。以往看祁问天处理事务游刃有余,十分轻松,而如今换成祁子瑾后,却是完全另一番景象。 任凭杨柳青在一旁帮忙,也无济于事。杨柳青看不下去了,将众弟子驱散,并向祁子瑾建议“大小姐,啊不,是阁主,你这身子是怎么了,是不是那日被合欢给打伤了,没有复原?我看还是去找大夫来看看。” 祁子瑾本已经推脱过几次,这一次却有些动摇,终于点了点头。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大夫居然给她诊出了。。。喜脉。 听到喜脉这两个字以后,祁子瑾与杨柳青可谓是冰火两重天。祁子瑾是眼眶一酸,流出泪来,心里却是十分欣喜的。而杨柳青表面上挤出了一个微笑,心里却说不清什么滋味。 祁子瑾让杨柳青多拿点银子送给大夫,等大夫走了又让杨柳青去抓紧寻找夜舟。原来,这几日祁子瑾一直再让杨柳青派人寻找夜舟,而杨柳青早就找到了那家客栈,却并没有跟祁子瑾说。因为他心里十分确认,夜舟这个人,待大小姐并没有那么真心,与大小姐性情也并不合适,只能给出片刻的甜头,剩下的则是无休无止的折磨。他实在是,不想让他的大小姐伤心难过了,所以才没有说。 而如今,大小姐居然怀了那个人的孩子,那就不能再拖了。这桩婚事,看来注定要尽快办了。 于是,杨柳青亲自来到那家客栈,告诉夜舟,大小姐有要事相商,让夜舟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务必过去一趟。 夜舟想了想,只怕这里有诈,表面上虽然答应了,心里却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第一百四十回喜脉(2)完------------------- 第一百四十一回 反复伤害(1) 他可以一边去找祁子瑾,与她言和,但以服丧的借口拖延成婚,争取尽快拿到玉璧内容;而另一边,他可以同时去找合欢,与她解释,并透露一点关于她身世的消息,在她方寸大乱之际,给予安慰与帮助,趁虚而入,让她重返自己身边。 这样一来,两面讨好,两面获利。毕竟合欢也是很有实力的,曾经一下子就拿给他三块玉璧。而以她的聪明才智与武功医术,若两人携手,一定能够帮他找到其它玉璧。 等到凑齐玉璧,得以制成神药,练成剑法,独步武林,他便可以与合欢两个人游走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想到这里,夜舟开始动身前往问天剑阁。 因为怕祁子瑾那里有诈,夜舟先找的人是合欢。此时,小筑里,合欢一面正在喂大黄,一面在跟祁子珏暗暗较劲生气,忽然见到夜舟这个准新郎跑到自己这里来了,也是一愣,惊愕之余,把食物都掉在了地上,缓缓地站起了身。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夜舟与合欢第一次如此安安静静地单独相见。 夜舟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合欢鬼使神差地后退一步,夜舟见状,停住了脚步,轻唤了一声:“合欢!” 就这么两个字,却让合欢心里升起了排山倒海的感觉,她看向夜舟,发现那人绝美的面庞上居然染上了一丝风霜。 那一刻,似乎可以让人忘记他的所有背叛,所有谎言。 可是,对面的人不是别人,是合欢,她用一只手死死地攥着拳头,不敢有一刻放松,淡漠地问道:“有话要说?” 夜舟闻言有些失望,却仍是坚定地道:“对。” 合欢想了想,试探地问道:“我能不听吗?” 夜舟吃瘪,却摇了摇头。 合欢叹了口气,道:“轻功没你好,说吧。” 夜舟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眼角不禁漫上一丝笑意,眼前这个人,似乎无论经历任何事,都还是那个飘花落雪河上惯于贫嘴使坏的丫头。这一刻,夜舟的心里发生了一些变化,燃起了一丝冲动。是的,他忽然很想放弃一切,放弃玉璧,放弃复仇,放弃武林地位,就这样带合欢离开这里,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可是,他不能。且不说别的,就说他体内每每发作的蛊毒,就不足以制成他想带着合欢浪迹天涯的奢望。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必须留在这里。 但是,他还是要抓住机会,把真实想法告诉给对方,让对方务必再等一等,不要放弃与他之间这曲折的遭遇。于是,夜舟直截了当地说了句:“我不会与她真的成婚,那夜星空下誓言也并非有假。合欢,我有我的苦衷,请你再等等我。” 听到这句话,合欢用双手死死地攥着拳头,不然可真就顶不住了,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一定不要再被他欺骗。 ----------------第一百四十一回反复伤害(1)完-------------------- 第一百四十一回 反复伤害(2) 见合欢没有答复,夜舟试探道:“合欢?” 合欢猛然抬头,忽然愤然道:“夜公子如此低三下四,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夜舟见合欢忽然发起了脾气,心里一喜,情知有戏,急忙上前一步,抓住合欢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道:“自然是求你再等等我,眼下因为一些事情,我被卷入其中,不得不违心做事。这里面,还涉及到你的身世。。。所以。。。” 夜舟欲言又止,想通过合欢的身世之谜,搅乱合欢的思绪,从而拉近二人的距离。 合欢闻言后退了一步,狐疑地打量起夜舟,道:“你见过老头了?” 夜舟怎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点了点头,道:“对,但他不让我跟你说。合欢,我现在能告诉你的,是我们两个有着共同的仇人。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会追问我是怎么回事,但为了你的安全,我是绝不会现在告诉你的。等事成以后,我必会来同你一一解释。” 虽然夜舟言辞恳切,可合欢却并没有相信他的话。她自己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会随随便便将守了好多年的秘密告诉夜舟呢?而且老头也并不看好夜舟,多次表示夜舟心机深重并非良配,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给夜舟的。除非。。。老头是在临死之前,托无可托,万般无奈之下,才告诉夜舟的。 也不对,第一,老头武功高强,人也比较狡猾,足智多谋,能屈能伸,还特别惜命,断然不会死的。第二,若果真连老头都性命不保,可见仇家势力太强,自然不会让夜舟将身世说给自己听,让自己去涉险复仇的。虽然夜舟这席话,句句都是在讲不能告诉她身世之谜,可却是句句都在引她好奇发问的,表里不一,实在可疑。 此刻,合欢只觉得夜舟一定还有什么阴谋阳谋,便不再说话,乖巧地点了点头。 夜舟见状十分开心,再次嘱托合欢一定要好好等他,他如今没有办法,必须得暂时回到祁子瑾身边。 合欢笑着问道:“回到她身边,又怎么能不成婚?” 夜舟道:“她爹娘刚刚死去,尸骨未寒,她又怎么能成婚?我自会尽力拖延,你放心。务必等我。” 合欢想了想,也才意识到中原的礼数,确实是不允许服丧期间办喜事的。于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看着已经成功拿下的合欢,夜舟打心眼里高兴。随后,他辞别合欢,来到了祁子瑾这边。 ------------------第一百四十一回反复伤害(2)完------------------ 第一百四十一回 反复伤害(3) 刚一进屋,就发现祁子瑾桌上放置着两盒成婚礼服,夜舟皱了皱眉,厌恶地道:“杨柳青说你有要事找我,难道还是要着急办婚事?” 祁子瑾点了点头,缓步走到夜舟面前,轻轻拉起了他的手,眼圈一红,说道:“是的,必须尽快成婚。因为。。。” 夜舟问道:“因为什么?” 祁子瑾将夜舟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道:“我们等得起,它却等不起。” 霎那间,夜舟仿佛被一击惊雷击中,这才明白,要事指得是什么。 本来,他有最强的理由,他有向合欢再三许下的承诺,他不会与祁子瑾成婚。 可是现在,夜舟真的慌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抓过祁子瑾的手腕,去探她的脉象,发现确实是喜脉,也是刚刚才有的,事已至此,他无话可说。 祁子瑾委屈地道:“稚子无辜,我不想让它生下来就没有名分,受人指点。阿舟,你从小便失去父母,无依无靠,难道想让你的孩子也如此吗?” 此刻,夜舟感到从未有过的悲哀,他看向小筑的方向,又将目光硬生生地转回来,对祁子瑾问道:“何时成婚?” 祁子瑾大喜过望,死死地抱住了夜舟,道:“三日之后,如何?” 夜舟推开了祁子瑾,却点了点头,道:“好。” 祁子瑾已然是欣喜若狂了,她急忙叫来杨柳青,让他把一张图交给合欢,请她帮忙绣出来。 杨柳青自然遵命。而拿到图的合欢,却显得诧异,她问杨柳青:“为何要绣这个东西?” 杨柳青则答道:“三日后,大小姐与夜公子便要成婚了,时间太紧,所以想请你帮忙绣个绢帕。这是图案。” 合欢不肯相信:“不可能,他。。。三日后?” 杨柳青则又来一句:“已经开始布置了,毕竟大小姐已经有了身孕,婚事自然是越早越好。” 合欢站在那里,只觉有些不稳。原来,夜舟又一次跟她食言了。看着那图上的鸳鸯戏水、蝴蝶双飞,合欢像是被一只利剑反复刺穿身体,痛苦难言。 祁子珏坐着椅子过来,伸手去摸了摸,从合欢手里抽出那张图案,将它扔回给杨柳青,并斥道:“拿走,不绣。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不要再来动我小筑的人,打人不行,诛心更不行。” 杨柳青也知道祁子瑾是故意来气合欢的,又哪里是真让她绣绢帕呢。目的既然已经达成,他便告退。 谁知合欢却来了一句:“绣,我绣。我给她绣个红盖头!” 于是,合欢便连夜开始做起女工来,祁子珏劝阻也不听。直到隔日后,合欢大功告成,派人将成品给祁子瑾送了过去。 这时,恰巧夜舟与祁子瑾在一处,夜舟也才知道祁子瑾让合欢给他们两个绣新婚用品一事,只觉更加厌恶祁子瑾。 谁料祁子瑾在打开绣品后,发现合欢竟然将两只蝴蝶绣成了两只蛾子,将戏水鸳鸯绣成了蛤蟆,不禁气得直跺脚,本想找她麻烦去,却又想到自己的武力值不如合欢,何况又有了身孕,只好作罢, 合欢这边虽然气到了祁子瑾,但心里仍是真真切切的难过。随着夜舟成婚之日已到,合欢也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盖上被子,堵住耳朵,因为她不想听到任何的喧闹之声。她明白,夜舟为什么会对她食言,她也明白,今日一过,她与夜舟此生注定是再无可能了。可她不知道的是,前些天,有人居然为了哄她开心,托人买了一包种子,埋在了小筑的小院里,日夜无声,悄然生长。待她想通后推门而出,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满院的合欢花。花丛中,大黄憨憨地吐着舌头,那一刻,合欢忽然泪流满面,有了归属的感觉。 ---------------第一百四十一回反复伤害(3)完----------------- 第一百四十二回 道士峰(1) 在得到了宁雨楼的支持后,裴青衣更是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开始看起医书来,奇怪的是,宁雨楼似乎对她学医这件事并不反感,反而望着沉迷在医书中的阿尘,经常看得入神,不忍心打破这中氛围一样。 可是裴青衣却越看越气馁,因为她才发现,医术并不是向她想象中那么容易学会的。相反,它博大精深,奥妙无穷。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掌握,也完全无法记住那么多药材和配伍。 后来,裴青衣发现了一本叫做‘阑外杂谈’的书,上面记载着一些疑难杂症和一些非常大胆的治疗方式,裴青衣心想,反正寻常的病,但凡是好一点的大夫都会医治,而疑难杂症和毒药解药才是为人所不知的,她倒不如先将这些奇怪异志记下来,好慢慢与宁雨楼周旋。 同时,她还趁宁雨楼偶然闭关之际,到处去采摘一些草药,说是要学习,其实是为日后寻找道士峰做准备。与此同时,她还有意无意地与谷内弟子打成一片。只是谷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弟子们似乎都不是太爱说话,任凭裴青衣努力多日,也是一无所获。 而唯一愿意同她说话的,就是那日抱她回来的连元成。说来也怪,那个连元成每次见到裴青衣,都会偷偷地盯着裴青衣看。待发现‘阿尘’想要打听道士峰后,连元成更是自告奋勇地承担起这个任务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连元成终于打探到了道士峰的位置。他按耐住欣喜若狂,静待着一个机会。果然,又过了几天,宁雨楼说要闭关休息,还说自己要三日后才能出关,让谷内各弟子各守其位置。 于是,连元成在宁雨楼闭关之后,壮着胆子找到了裴青衣,开门见山道:“阿尘姑娘,我听说。。。你想去道士峰摘草药,却不知道路。我。。。我虽然嘴上说不清楚,但能够找到道士峰,你若是想去,我可以带路。” 这一席话,真是把裴青衣说得一愣。平日里,连元成虽然总是偷偷打量自己,却也始终没怎么跟她说过话,怎么这一说起话来,就是这么关键的内容!道士峰,正是裴青衣心心念念想要去的地方,可是这机会忽然送上门来,她怎么知道对方的来意,两个人又不熟悉,何况又赶上宁雨楼闭关,忽然间这么天时地,利岂不是有些奇怪。 于是,裴青衣谨慎地拒绝道:“不必了,原是想采些白芷回来配药,如今已经得了一些,就不用再去了。多谢这位。。。” 连元成闻言,难掩失望之色:“在下连元成。” 裴青衣心里一惊,这才知道他是酒神帮的人:“多谢连公子。” 连元成摇摇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告辞了。 连元成就这么走了,却使裴青衣陷入了纠结难断的困境:她到底应不应该趁着宁雨楼闭关的机会,与连元成一起去道士峰一探究竟呢? -------------------第一百四十二回道士峰(1)完--------------------- 第一百四十二回 道士峰(2) 出于对连元成的不了解,这件事情,裴青衣必须小心对待。有一种可能,是宁雨楼发现她最近行为有异,听说她打听道士峰了,所以才派连元成引诱自己上钩,好看看自己去道士峰到底做什么。而他,此刻怕是已经守在道士峰,埋伏在暗中,等待她出现了。 第二种可能,宁雨楼果真在闭关,连元成却居心叵测,表面带她去道士峰,实际上对她有所图谋。 第三种可能,宁雨楼果真在闭关,连元成也是真心帮忙。。。 想到这里,裴青衣摇了摇头,这第三种可能本身却并无可能啊!这么做,连元成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的就只是帮助自己采些草药?可自己对他无恩无惠,人家凭什么要来帮自己?难道是,裴青衣看了看铜镜中‘阿尘’那绝美的容颜,再一仔细琢磨最近连元成每每偷看自己的样子,和被发现后那躲闪的眼神,心里一惊,难不成,连元成喜欢上了“阿尘”? 对啊,裴青衣轻轻拊掌,如今她不再是那副丑陋难看的样子了,她也可以利用这张脸来使唤他人,达成她的目的了! 所以,眼下她要证明两件事情,第一,宁雨楼是否真的在闭关。第二,连元成是否真的对她有意。如果这两者都具备的话,她就可以考虑跟连元成去一趟道士峰,即便这一次不去,以后也还总有机会。或者手,她可以利用这次被试探的机会,主动出击,打消宁雨楼的疑虑,让所有人以为,她真的只是醉心医术,想要认识山间草药。 这么想着,裴青衣推开了房门,背上了小竹篓,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座山,又采起药来,一面掩人耳目,一面暗中观察着连元成。现在的她,经历过了夜舟,已经没办法随便相信任何人。何况她身边虎狼环伺,一招不慎,不但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辜负这个新面孔、新身份,而失去这天赐的复仇良机。 而裴青衣的谨慎,到底是对的,在裴青衣身后,宁雨楼终于舒了一口气,果然他不是真要闭关,而是发觉连元成这小子看阿尘的眼神有些可疑,怀疑这两个年轻人,这才故意给他们一个机会,看他们是否会在一处。 结果,他的‘阿尘’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经受住了考验。这样一来,他也放心出门办事了。眼下,因为乌姜夫人的缘故,乌遗风已经怀疑到他的头上,并切断了西域的药材供应,导致药王谷内诸多不便,这件事情极为棘手,宁雨楼必须要亲自出门去料理一下,一去一回,短则七日,又不方便带着阿尘,所以才设计试探。 而看到眼前阿尘的样子,他也终于可以放心地出发了。 ---------------第一百四十二回道士峰(2)完----------------- 第一百四十二回 道士峰(3) 傍晚,阿尘假意为宁雨楼熬了一碗羹汤,想要给宁雨楼送去,也是试探宁雨楼在不在。结果,一位守卫的弟子告诉裴青衣:“阿尘姑娘,您白来了,谷主闭关期间,不吃这些的。” 裴青衣想了想,又道:“没关系,这是一碗药汤,我自己研制的,三天左右都不会坏,我就放在这儿,等谷主出关了,你拿给他,让他第一时间看看我的长进。” 那弟子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道:“这。。。这。。。阿尘姑娘,唉!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谷主出去办事了,这几天都回不来。” 裴青衣心里一惊,难道宁雨楼果然去了道士峰:“什么?去哪里了?” 那弟子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能说,反正是出去办事,不在药王山了。您这药汤配得怎么样,要不我给你看看?” 裴青衣闻言,捂嘴遮住了笑,对这弟子道:“好,那你拿着慢慢看吧。” 嘴上这么说,裴青衣心里却十分高兴,原来,宁雨楼是出药王谷了,机会难得,看来道士峰,她倒可以找个借口去看看。 于是,第二日清晨,她故意在早膳以前,叫来几位弟子,探讨医术,其中就包括了连元成。她拿出一个药方,提出了一些问题,然后借机要找一本医书,独自撇下众人而去。实际上,她是去了连元成的居所,在他的早饭里下了一种药。 随后,她又拿着书籍回来,一副醉心医术的样子,然后把大家都放了回去。 就这样,她约莫连元成已经用完早饭后,偷偷敲响了他的房门。 连元成一推开门,见是他朝思暮的“阿尘姑娘”,有些手足无措,愣在那里。 却见裴青衣又拿出一本书,指着上面一位方子,宛然一笑,道:“我方才又想了想,前面的熬制方法还是错了,还需要重来。可是白芷这位药材不够了,上次你不是说知道那个盛产白芷的什么。。。什么道士峰嘛,可不可以带我去一趟?” 连元成闻言,简直欣喜若狂,连连点头。 裴青衣又道:“那你也悲背上药篓,先去药王峰怪石林那里等我,我准备些东西,稍后与你汇合。”这样做,便可以避人耳目,不叫其它弟子看到两个人在一起。 连元成自然答应,还不忘嘱咐裴青衣换上舒适一点的鞋子,路途难走。 闻言,裴青衣想起方才才在他的早饭里下了毒,不免有些羞愧,红了脸。 谁知连元成居然会错了意,只以为阿尘姑娘对他也是有意的,今日特意来找他出行,以获取独处的机会。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两个人果然在约定好的地方碰面。就在连元成还在思索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裴青衣却只是向他确认道:“是这边嘛?” 连元成只好点点头,走在前面带起路来。 开始路程还比较好走,可是越到后面,山路越陡峭。直到他们走到一处巨石面前,被挡住了去路。 见此良机,连元成心如擂鼓,对裴青衣道:“阿尘姑娘,这块巨石挡住了路,若是绕过去,我们还要多走许久,你好像不会轻功,我可以,带你飞过去。” ------------------第一百四十二回道士峰(3)完------------------- 第一百四十三回 道士墓(1) 本来就是偷偷出来的,自然越快办完事情越快回去才好。是以,裴青衣未加思索,点头应允。 于是,连元成小心翼翼地抓住了裴青衣的手腕,顷刻间,有种幸福漫溢的感觉。他运功而起,将裴青衣带到半空中,尽览着这青山绿水般的药王山,裴青衣则有些恍惚,仿佛这一刻在许多年前曾经发生过。是了,原来那个人也曾经带她从山路上一跃而起,只是那时候,那个人的名字还是白人九。 越过障碍,连元成带着裴青衣缓缓落地,裴青衣刚一松手,却发现连元成握住她的手却不肯松开。她抬眼看向连元成,连元成才回过魂来,吓得把手一下子松了开来。 裴青衣没说什么,而是径直向前走去。没走几步,便发现了一座道士像,回头问连元成:“这就是道士峰?” 连元成其实也是第一次来,他点了点头,刚想向前走去,却扑通一声跌倒了,意识也逐渐涣散。 裴青衣看着连元成的样子,直到是药性发作了,心里默默地说:“抱歉了,你先睡上一会儿,我办完事情再来给你解药。” 就这样,裴青衣一个人向半山腰爬去,果然发现了半山腰上的道士墓。这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化为值得,她一步一步走到道士墓前面,寻找着其中的玄机。 只见方方正正地墓侧边有一块石头与其他颜色不一样,裴青衣向道士墓拜了三拜,以免不敬,然后将那块新的石块移动了一下,发现里面用布包着一块东西,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玉璧,上面是一段药方。而那布匹里面还藏着一封信。 裴青衣将那信拿出来,对着光亮,仔细看去,上面是季康的留书,大概意思是说当年师父师弟及师妹如何被害,他又如何带走师妹的女儿逃脱。 前面这部分,裴青衣在季康坠崖当日,已经都听到了。可是后面这半段,她却不知。原来,在暗夜之战后,季康没有等到裴尚武援手,也不明白是为何,还以为是裴尚武食言了,只好硬着头皮,冒着一死,孤身重返药王谷,试图去营救师父与师妹。 结果,当他赶去的时候,师父已经死了,玉璧已经落入深谷,小师妹见到去而复返的季康,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季康。 原来,宁雨楼拿莫轻尘的性命逼迫莫回春,让他如实默写出枯木荣的药方。莫回春若是一个人,宁死也不会给。可惜他的女儿也被宁雨楼关在旁边,他没办法看着女儿与那未出世的孙儿一尸两命,只好答应下来。 但是,他提出了两个条件,要一块圆盘大小的玉璧,和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枯木荣的药方珍惜无比,寻常的纸张和笔墨配不上这么名贵的药方。 其实,莫回春就是在耽误时间,以求生变。 宁雨楼见师父已然让步,便答应下来。第二日,便丢过来一块玉璧和一把匕首给莫回春。岂料莫回春已经将枯木荣的制法及最重要的一位君药,全部告诉了莫轻尘。 ------------------第一百四十三回道士墓(1)完-------------------- 第一百四十三回 道士墓(2) 莫回春心里清楚,他现在和女儿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宁雨楼还不知道枯木荣的药方。而在交出药方之后,他的性命一定不保。而以女儿的性子,无论如何不会对白晚枫变心,委身于宁雨楼,所以女儿也难免一死。女儿一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必然要死。 所以,为了保住女儿和他的外孙儿,他就永远都不能让宁雨楼知道药方,而要让女儿知道药方,以此作为牵制。但为了避免宁雨楼用自己这条老命来逼迫女儿说出药方,他自己是必须要死的。也就是说,药方只能一个人有,才能起到牵制宁雨楼的目的。 所以,他将药方告诉给莫轻尘,还有他的计划。莫轻尘一开始哭着摇头,无法接受。直到莫回春说让她想一想白晚枫,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莫轻尘这才哭着答应下来。 裴青衣仔细想来,才发现这其中博弈心理。原来,这是莫回春设计的一场生命接力。莫回春因为知道枯木荣的药方,所以才活到现在。但是为了保住莫轻尘,他必须把药方告诉莫轻尘,然后他死。莫轻尘知道药方后,能够暂时牵制住宁雨楼,保住性命,一直到产子。但产子后,宁雨楼势必会拿这幼子的性命逼迫莫轻尘,所以莫轻尘为了保住孩子,只能再用这样的方式传递下去。 然而,幼子又怎么能够记住药方呢,所以,莫回春故意支走宁雨楼,叫他去拿玉璧和匕首,答应将药方刻在玉璧上。其实,他已打算好了,会故意少刻一位,并将这一位药材告诉给莫轻尘。而这块刻有残缺药方的玉璧,他也没打算真的交给宁雨楼,而是打算将它扔到深谷之下,随即自刎而去。这样一来,宁雨楼就必得亲自下谷去找玉璧,而这段时间内,是他给季康留的,他相信自己这个大徒弟,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救轻尘。 宁雨楼下深谷找玉璧,有两种可能。第一,他遍寻无果,空手而归。这样一来,他所增长的功力只能维持十八年,终有一日,会衰弱下去,恢复寻常,而不敌季康。而即便是宁雨楼找到玉璧,制出来的药也只能维持三个月,十八年零三个月后,他的内力还是会消退,仍会不敌季康。 裴青衣暗暗感慨,能在当时那么危险的境遇下,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得这么深这么远,莫回春真是智慧过人。想到这里,她继续读下去: 后来,莫回春果然将那玉璧扔下山崖,而他自己则挥舞匕首,了结性命。 本来,一切都该按照莫回春的计划而行。然而,莫轻尘却因为伤心过度,提前生产了。就这样,在宁雨楼的面前,莫轻尘提前诞下了孩子,而那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刺痛了宁雨楼深深爱慕着莫轻尘的心,让他嫉妒至极,面目狰狞,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下谷去寻找玉璧,反而是提着剑,要进来杀掉那个孩子。 ---------------第一百四十三回道士墓(2)完---------------- 第一百四十三回 道士墓(3) 莫轻尘则见宁雨楼靠近铁栏,用强大的意念化作动力,眼疾手快地将他腰间挂着的山洞钥匙一把夺了过来,死死地攥在自己手里。 如此一来,宁雨楼便没有办法立刻进入,伤害她的孩子。 也就在这时,季康终于赶来,他从山洞的另一面悄然进入,利用杠杆,拼尽全力,挪动堵路的巨石,跑了进来,却发现,师父早已死去,而莫轻尘,则被关在旁边的洞里。 见到季康赶来,莫轻尘急忙将刚出生的婴儿从两个山洞间狭小的空隙处递给季康,让季康不要管她,带这孩子赶紧走。 季康自然不肯,拼命地想要打通两个山洞,可就在这时,宁雨楼也在运功蓄力,想要一击打破这铁门。 莫轻尘急忙告诉季康玉璧的事情,要他去找寻,但当着宁雨楼的面,她不敢说出那位君药是什么,怕玉璧被宁雨楼找到后,会真的永永远远、天下无敌。 就在这时,宁雨楼已经冲破铁栏杆,一步步向莫轻尘和季康走去。而宁雨楼则将掌风对准季康,隔着山洞也要将他打死。莫轻尘见状,上前一步挡了下来,宁雨楼见是莫轻尘,急忙收了几分力。也就是在这时候,莫轻尘终于倒下,垂死之际,对季康说了一句:“大师兄,还记得我们的花吗?这孩子,以后就是你的义女,就叫。。。” 说罢,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了莫轻尘。宁雨楼十分恼怒,用力地摇着莫轻尘,并持续给她输真气。而季康听完这句话,则心里一颤,他知道小师妹这样做,是为了让这个孩子能好好活下去。为此,她甚至提到了他们的曾经。 于是,季康扯下自己的衣服,将孩子包住,运功便走。 宁雨楼陷入悲伤之中,迟了片刻才去追季康,却再也追不到了。 拿着这封信,裴青衣的心也难以平静,原来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江湖之中处处皆是。她看这信的背面还有字,于是翻转过来,却完全惊呆了: 这上面,居然写着季康生平看过的、所有的玉璧上的内容,也就是说,这张纸上,居然承载着大半个枯木荣的药方。上面记载着圣山守卫队的,酒神帮的,问天剑阁的,乌西药堂的,再加上那块八卦阵的,也就是说,现在还需要得到的,仅仅是药王谷的那一块,和忠义堂的那一块。 裴青衣陷入了久远以前的回忆,忠义堂的玉璧。。。难道说,是那块被她打包起来,送给裴紫嫣和陆冲作为私奔盘缠的玉璧? 想到这两个人,裴青衣忽然一阵心痛,也不知道他们如今可还安好,身在何方。如今再度见面,怕是他们都认不出自己了。 ----------------------第一百四十三回道士墓(3)完------------------- 第一百四十四回 去西域(1) 天色不早了,裴青衣赶紧将那些玉璧上的药材及用量默背下来,将玉璧和书信另外找了个地方,一处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地方,埋了起来。 这才原路返回。一路上随意采摘了些白芷与其它药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返回到连元成昏倒的地方,给他服下解药。 待连元成醒来,便谎称他是中暑。连元成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说什么。再三致歉,二人便返回药王峰。 另一方面,合欢静静地看着那满院的合欢,心里的感动无以言表。她心里其实也不是不知道祁子珏对她好,只是因为夜舟在前,她实在有些不愿面对。 可如今,她已经彻底看透了夜舟的为人,才发觉祁子珏身上的好有多么珍贵。这种好不仅仅是对她而已,也包括对疾驰的主仆之谊,对大黄的怜悯之心,以及对那个叫做掌灯的丫鬟的初开情愫。 原来,即便是选择伴侣,也不能只看他对伴侣如何,否则会当局者迷,要看他对寻常的旁人如何,要看他的低处。 想到这里,合欢打算尽快忘记曾经对夜舟的感情,去找祁子珏玩。可惜却意外地发现祁子珏精神不济,脸色惨白。 合欢急忙抓起祁子珏的手腕去看脉象,发现脉象微弱游滑,竟是病情恶化,时日无多了。合欢纳罕,这不应该啊,经过这段时间自己的精心照顾,即便病情不好转,也不应该恶化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机警的合欢看着桌子上的菜,急忙检查起来,这才发现饭菜里居然有毒。都怪她这几日被夜舟搅合得心烦意乱,掉以轻心,忘了试毒。以前这食物都还好好地,怎么夜舟一来,就。。。 哼!这个阴险毒辣的人!算起来,祁子珏也是他的表弟,怎么能如此狠心,真不是个好人! 这时,祁子珏已经醒了过来,听到合欢气得气喘吁吁,问道:“怎么了?” 合欢答道:“饭里有毒,气死我了。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看我这就去后厨,今晚就把他们给毒死。” 祁子珏愣了愣,苦笑了起来:“看来我即便如此不争,也始终是人家的心腹大患。罢了,斗来斗去真没意思,合欢,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没有多久了?” 合欢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倒也不是,若是向从前那样调理,也还。。。” 祁子珏道:“罢了,人生向来无趣,艰难续命,又有何意思?不如顺其自然,不必强求。” 听到这话,合欢竟然十分难过,她本来自信豁达、聪明过人,总觉得世间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难得倒她的。可是眼下祁子珏的命,着实是让人无可奈何。 祁子珏又道:“合欢,不如,你走吧。” 合欢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祁子珏道:“如今祁子瑾做了阁主,又与夜舟成了婚。你留在这里,岂不是心里难受?再说,我也行将就木,日渐衰微了,你和疾驰跟着我,只会徒增烦恼,待我死后,祁子瑾也一定会难为你们,不如,你们都走吧。” 合欢看着祁子珏,心想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记挂的还是不让周边的人受苦,于是道:“这剑阁确实不是长久之地,不过,我倒有个主意。” “啊?” 合欢道:“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第一百四十四回去西域(1)完------------------ 第一百四十四回 去西域(2) 祁子珏虽然看不见,此刻眼里却闪过了一道光:“一起走?” 合欢点点头,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一直没有出过问天剑阁嘛?怎么样,想不想出去感受感受?” 祁子珏想了想,道:“就我这个样子,路都走不了,还要坐椅子,只会拖累同行之人。” 合欢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你不会拖累,你只会静静地在角落里,鼓舞着我往前走。就像那一院落的合欢花,会是我这一辈子悲伤时候的良药。” 祁子珏听到这里,为了让合欢开心,也终于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牢笼。” 这一刻,合欢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走出门去,只见今晚的夜空格外美好。 在把疾驰叫过来以后,疾驰当即也表示要追随祁子珏,并且自从疾驰过来以后,祁子珏就已经插不上话了。合欢和疾驰两个人说个没玩,还商量还要带上大黄。 就连在谈及去处的时候,合欢与疾驰竟然脱口而出:“西域”。这让祁子珏十分诧异,不禁道:“我不能行走,还要带上条狗,去西域那么远的地方,中间还要穿越大漠,你们两个真的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么?为什么是西域?” 合欢道:“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特别自由,你去了绝不后悔。” 疾驰也附和道:“对对,公子。那里的女子又漂亮,又开放,我这不还孤家寡人呢么。。。或许。。。或许。。。” 合欢闻言,也跟着会意笑了起来。反倒把祁子珏弄的没有办法,道:“好吧,随你们两个。反正我只出银子,你们出力。” 疾驰连声道:“没问题!”,然后与合欢拍了拍掌,便去准备行李,明日就启程。 谁知疾驰的这一番准备工作,却让暗中观察的白让起了疑,汇报给了夜舟。 夜舟得知合欢要走,心里自然不愿意,找到了合欢,要求她留下。虽然他已经没有什么立场,但他却有莫名的自信。 合欢看着眼前百般挽留她的男子,直接问夜舟是觉得她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夜舟语塞,没法回答。 这在此时,祁子瑾追了过来,见合欢与祁子珏要去西域,心里十分高兴,还让杨柳青帮助他们准备行李。 至此,夜舟终于无话可说,只长长地叹了口气,向祁子珏说了句:“路上保重,玩够了回来。”只看向来骄傲的夜舟,终是低下了头。 合欢心里自然也有不舍,也有难过,但她知道,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就这样,第二日清晨,三人一狗想着西方,出发了。祁子瑾假意来送,夜舟却不见踪影。 目送几人走后,祁子瑾轻声对杨柳青说道:“知道该怎么办么?” 杨柳青疑惑地看向祁子瑾。 祁子瑾白了他一眼,道:“继续下毒,趁他们路上不备,最好直接杀掉,以绝后患” 杨柳青心里一寒,却还是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第一百四十四回去西域(2)完--------------- 第一百四十五回 放他走(1) 盘缠只要有,天下在我手。 这句话,在祁子珏合欢一行人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因为自知性命不久,祁子珏将平日里所积累全部的银子都拿了出来,以供这场末日之旅。 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银票的合欢,也没打算省着用。不仅雇了好几个挑夫,一路高调奢华,更是在跋涉了几日后,包下了一家旅馆,稍作休息,为后面进入大漠作准备。 这一晚,几个人一只狗围坐在饭桌前,享受着中原的最后一餐,空气里弥漫着自由无拘的气息。 而杨柳青也悄悄潜入,轻松地控制住了客栈的后厨与小二,拿出一包毒药,犹豫许久,还是放进了菜肴之中。 然后,他换上了店小二的衣服,将自己的脸尽力遮挡,低着头,把菜给祁子珏一行人端了上去。 沉浸在欢声笑语中的疾驰与合欢并未留意,反而是双目失明的祁子珏感到了异样,这店小二怎么忽然步伐如此之轻,倒像是有内力的样子,而且还能听到玉佩与配剑撞击的响声,再说那身上的味道,分明有种问天剑阁里独有的香气。 到这里,祁子珏心内已然了然,这必定是剑阁的人,前来害他们的性命。祁子瑾啊祁子瑾,做起事情来,还真是心狠手辣,斩草除根! 于是,祁子珏凑到合欢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果然,没过一炷香的功夫,几个人就全都捂住胸口,昏倒不起。 杨柳青则走了出来,伸手去检查几人是否已经死透。可是他的手刚伸出来,就被合欢一个反手给擒拿住了。下一刻,合欢将他的脑袋摁在桌子上,轻而易举地制服了这个前来暗杀他们的人。 祁子珏问道:“是哪位弟子?” 杨柳青闻言,也毫无畏惧地答话:“杨柳青。” 祁子珏点了点头,感慨道:“果然是你!” 杨柳青干脆利索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二公子杀了我吧。” 闻言,合欢啐道:“呸!你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谁不知道,你只听命于祁子瑾!此番下毒谋害我们的性命,主谋定然是她!在问天剑阁里下毒的必然也是她!” 杨柳青闻言,也不再狡辩什么,横竖还是那一句求死的话:“毒都是我下的,那就请合欢姑娘杀了我吧。” 合欢看了看祁子珏,只对杨柳青斥道:“你让我杀我就杀啊!我是你仆人啊?再说了,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疾驰点点头,道:“就是的,合欢姑娘,你告诉我道菜里有毒,我给他灌下去,让他自食恶果!” ---------------第一百四十五回放他走(1) 第一百四十五回 放他走(2) 合欢闻言,眉毛一挑,觉得疾驰开窍了,于是道:“哎呀,我也不知道哪道菜里有毒,要不这一桌子菜,你都给他灌下去吧!” 疾驰撸起胳膊,挽起袖子,看着祁子珏,道:“好嘞!公子如何?” 祁子珏还未等说话,被死死按在桌子上的杨柳青却忽然来了句:“好,我自己来!”然后活活别断了自己的胳膊,用手去抓那道有毒的菜,送入自己的嘴里。 见状,合欢和疾驰都有些被震住了,还是祁子珏耳疾手快,用一跟琴弦缠住了杨柳青的手腕,并将他击倒在地,阻止了他的自杀行为。 杨柳青忍着剧痛,对祁子珏道:“公子无论如何取我性命,我都是无怨无悔,罪有应得。但若是想利用我伤害大小姐,却是万万不能。” 祁子珏闻言,叹了口气,道:“我不取你性命,你走吧。” 杨柳青难以置信地看着祁子珏,又看了看合欢,道:“怎么可能,我屡次下毒害你,你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我。” 合欢也觉得不该,犹豫再三,凑到祁子珏耳边道:“果真放过他?” 祁子珏道:“不过是一柄剑,一把刀,我毁它作甚?即便毁了,佩剑之人还在,执刀之人还在,总还是会有新的武器出来。打打杀杀,冤冤相报,有何意趣?” 合欢听到这番话,忽觉诧异,这竟然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就像是背负着仇恨或使命出生的人一样,究竟是复仇重要、使命重要,还是自己的人生与快乐更重要? 在夜舟那里,答案很明显,是复仇与使命更重要,而在祁子珏这里,居然是合欢内心深处所期盼的那个答案。 于是,合欢只是借着给他接骨的借口,又卯足了劲儿虐了杨柳青一番,随后将他放了。 感受到疾驰难消的愤怒,祁子珏不禁苦笑着安慰道:“让他回去吧,向他这种人,杀了他反而是帮了他。而祁子瑾身边,才是他真正的无间地狱。” ---------------------第一百四十五回放他走(2)完--------------------- 第一百四十六回 大漠之吻(1) 从长安道西域,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远路,一条近路。 远路便是北上而行,绕路陇州,一路上也还偶有人家,可供歇脚。 近路则是径直向西,穿越大漠,一路上甚至不见飞鸟,漫说游人。 本来,他们该走寻常的远道,可是祁子珏无法骑马,只能坐于车内,这就意味着要走大路,弯弯绕绕,要将近一个月才到。 可若是从大漠中穿行,坐上爬犁,五六日便可抵达。 于是,合欢考虑到祁子珏的身体,决定还是走这条黄沙近道。 沙漠中的感觉,跟长安小筑完全不一样。祁子珏一边伸手抚摸着细碎的黄沙,一面想象着合欢口中的一地金黄。 日出,几个人就跋涉前行,向西而去;日落,几个人便幕天席地,搭上帐篷,围坐一圈,赏月观星。疾驰从小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月亮,不禁惊呼赞叹,恣意奔跑。 祁子珏听说以后,问了问旁边的合欢,道:“月亮其实。。。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合欢闻言,心中替他感到十分难过,仔细想了想,解释道:“圆圆的,高高的,挂在天上,就像玉盘一样,皎洁清亮。” 祁子珏躺到沙地上,又问道:“玉盘又是什么样子的?” 合欢想了想,道:“凉凉的,滑滑的,就像。。。嗯。。。就像。。。”合欢思索了片刻,向祁子珏这边侧过身来,将自己的手放在祁子珏的手中,道:“就像是这个样子的。” 在触碰到合欢的手的那一刻,祁子珏的半边身体忽然像触电了一般,酥酥麻麻,难以名状。他忽然想到了与合欢结识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与合欢并肩而卧,弄得他紧张万分,小心翼翼。 也不知道受什么驱使,祁子珏也鬼使神差地侧过身来,与合欢对面而卧。只见穹窿之下,两个人彼此执手,气氛暧昧,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以及那一声声短促而紊乱的呼吸声。 可惜的是,合欢虽然能够看到祁子珏的迷离双眼,但祁子珏却看不到合欢的面红耳赤。 然而,祁子珏这个好不容易才进行了一点点的吻,却被大黄不合时宜的尖叫声所打断。合欢急忙将手抽了出来,咳嗽两声,向疾驰问道:“大黄这是怎了?” -------------------第一百四十六回大漠之吻(1)完----------------------- 第一百四十六回 大漠之吻(2) 下一刻,却听到疾驰发出了比大黄还要更尖锐的叫声:“啊——!有狼!” 闻声,祁子珏急忙努力地起身,将合欢护在身后,让她带着大黄和疾驰躲到帐篷里,他在外面顶着。 合欢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祁子珏已经运功而起,坐到了爬犁上,用匕首将自己的手掌划开一道口子,任鲜血直流,发出血腥的气味,并让骆驼带着他一个人狂奔,试图引走狼群。 这样一来,狼群果然都冲着祁子珏的方向追去,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合欢则暗道不好,骆驼拉爬犁,怎么能跑得过狼呢?这岂不是自送性命?何况这样一来,即便不被狼群围住,祁子珏也一定会迷失方向的,在大漠里行走,最怕的就是这个。 于是,合欢只好让疾驰牵住大黄,以及其余的骆驼。然后拿出怀中的哨子,使劲儿地吹了几声。 正当疾驰纳闷之际,那群狼里的头狼奔回到了合欢的身边。合欢从行李中拿起一块肉,给头狼扔了过去。头狼直接将肉叼在嘴里,三口吃完,然后定定地看着合欢,仿佛实在等她吩咐。 这可给大黄气坏了,汪汪汪地愤怒咆哮着。合欢却不敢耽搁片刻,只一个纵身,飞到狼背之上,并命令它去群狼汇合。 这狼仿佛比大黄还要通人性,直接带着合欢,向狼群追去。 颠婆了一阵子后,头狼果然成功追到了狼群,合欢一定眼,看到了被群狼围在中间的祁子珏。 于是,合欢再次吹了一声口哨,狼群忽然向头狼而来,放弃了围捕祁子珏。祁子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惊慌失措之际,只觉得一个人向自己迎面而来,还带着合欢的气味。 下一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唇上多了一丝冰凉的感觉,柔软甜美,好似蜜糖,又如触电。 这感觉太忽如其来,祁子珏竟是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就这样,祁子珏与合欢两个人,在这大漠苍茫之间,在这月亮的清晖之下,在这狼群的见证之时,用一个浅浅的吻,完成了关系的蜕变。 ---------------------第一百四十六回大漠之吻(2)完--------------------- 第一百四十七回 篝火节(1) 疾驰在帐篷里等得十分焦急,大黄也走来走去,吠叫不止。 可在狼群中间,祁子珏与合欢却正在奔赴一场未知的甜蜜。一吻过后,合欢羞红了脸,转过了身去,祁子珏则是满心欣喜,又有些疑惑讶异。 这种情况下,总有一个人要先开口,祁子珏试探地问道:“合欢,是你么?” 合欢转过身去,掐着腰,十分生气:“废话!不然你想要是谁?疾驰吗,还是大黄?” 祁子珏浅笑了笑,道:“这狼群是怎么回事?它们。。。” 说到这里,合欢洋洋得意地道:“老朋友了,我是它们老大。还说呢,方才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自作主张地跑开了,你知不知道,骆驼怎么能跑得过狼群呢,而且你这样乱跑,在大漠里是会迷路的,我去哪里找你?” 祁子珏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而合欢话锋一转,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怕狼群伤害我,所以才冒险引开它们。遇到危险,你好像永远都会挡在我的面前,不顾后路。” 祁子珏道:“这是应该的。” 合欢问道:“为什么是应该的?祁子珏,你是不是喜欢我?” 祁子珏没想到合欢这么直接,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虽然心里非常喜欢合欢,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宣之于口。 合欢见状,还以为祁子珏心里还记挂着那个掌灯,不肯承认喜欢自己,心里有些不痛快。于是道:“好了,回去吧,疾驰他们该等急了。” 祁子珏刚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张开口。 就这样,合欢骑在了头狼上面,与爬犁上的祁子珏在头狼的带领下,与疾驰等人汇合了。 可是,合欢与祁子珏之间也因为方才的经历,变得莫名尴尬起来,变得奇奇怪怪的。 就这样,又经过几天的跋涉,一行人终于来到西域,感受到了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异域风情与自由气息。 回到熟悉的地盘,合欢自然开启了地头蛇式吃喝玩乐模式,热情地给疾驰介绍者风土人情,却不太搭理祁子珏。疾驰则自然对此感到纳闷,左看看合欢,右看看祁子珏,也不知道为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日,直到祁子珏水土不服,忽然生了病,高烧不退。 合欢这才停止了与祁子珏的冷战,也放弃了吃喝玩乐,开始精心照料起祁子珏来。 因为要买几味药材,合欢开始精打细算起来。 三日后,祁子珏才好转起来,能喝些粥了。原来,西域的食物与中原不同,祁子珏一时之间有些无法适应。疾驰不会做饭,合欢便想办法亲自下厨。 祁子珏知道此事以后,满心感动,却又深感愧疚,他到底还是一直在拖合欢的后腿。从这时起,祁子珏忽然意识到他自己这个样子,眼盲腿瘸,不定时发病,命不久矣,怎么能无耻地耽误合欢! 于是,祁子珏开始疏远合欢。 合欢聪慧,自然也感受得到,还以为祁子珏只是善良、把她当自己人,所以才会屡次相救。或许,在祁子珏心里,她与疾驰是一样的,倒是她自己多情了。 这样一来,两个人虽然天天在一处,心却越来越远。 合欢不是纠缠的人,既然流水无情,落花自然也不必有意。她这么可爱聪明,难道还怕找不到一个美男吗? 这一日,西域的篝火节日到了,相当于中原的七夕,是一个年轻男女表露心迹的节日。合欢与疾驰一拍即合,一个扬言要给自己找到一个西域夫人,一个扬言要给自己找到一个最俊俏好看的西域男子。 就这样,三个人来到了篝火节,却没想到,他俩的愿望还没有达成,倒是又一个西域女子看上了祁子珏! -----------------第一百四十七回篝火节(1)完--------------------- 第一百四十七回 篝火节(2) 祁子珏本来是被疾驰推出来看热闹的,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属意外。但一向清冷的他,居然也十分乐意认识那位西域的陌生女子,合欢嘴上不说,心里气得不行。 合欢本以为,她遇到了一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人,不是像夜舟只动嘴那种,而是在危机时刻,会把她护在身后。在面对狼群时,愿意拿命换她性命的人。 结果,就在她主动亲了祁子珏以后,这家伙居然在尝到甜头后,对她不冷不热起来,跟那些负心男子一个样。男人果然没有好东西! 本来还想找个帅哥的,结果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了。合欢恶狠狠地瞪了祁子珏一眼,然后气得早早回了客栈。 而感受到合欢被气走之后,祁子珏急忙向那女子道了歉,表明自己对她并无意思。结果那西域女子最是个不肯认输的,非缠着祁子珏不放。 疾驰看不下去了,跑来解围。 那西域女子却不依不饶,非要给自己讨个说法。无奈之下,祁子珏只好将利用她,来气走另外一个女子的原因和盘托出,而气走另外一个女子的原因是因为他绝病缠身,命不久矣。 听完这番话后,谁知道那西域女子不仅不生气,反而十分佩服祁子珏的担当,更加喜欢祁子珏了。还帮祁子珏想了一个办法,让合欢彻底死心。 是夜,那女子居然跟着祁子珏回到了客栈,两个人十分高调,有意让合欢看到。在合欢面前,他们你侬我侬,百般作戏。合欢目睹这一幕后,感到难以置信,又感到莫名委屈。 房内,祁子珏与那名西域女子假装对饮,然后借位拥抱。合欢隔着门看到这一幕后,忽然想起了夜舟与祁子瑾在一起的情形,那时候,她也是站在外面,透过窗子,看着夜舟与祁子瑾的影子到了一处。而今夜,似乎是旧事重演,再一次轮回。 然而上一次,她怯懦地转身离开。这一次,她想让自己的心死个明白。于是,她径直地闯入了祁子珏的房间,却看见两个人离得老远,只是借着位置,在表演给她看。 那一刻,被识破的祁子珏有些不悦,他知道进来的人是合欢,不禁埋怨道:“谁让你进来的?” 合欢见他那一副被拆穿的模样,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心里一松,对着祁子珏傲娇地道:“你的房间,难道不是我想进就进?既然有客,我就不打扰了。你身子弱,注意休息。” 真相已经大白,霸气的话也说完了,合欢没必要在这里逗留,心满意足地关门离去。 可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合欢忽然想起了那一晚,看到夜舟与祁子瑾的那一晚,如果当时的她,不是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而是勇敢地敲开房门,告诉夜舟以后不许再见其它女子。他会不会理睬自己,会不会他们两个如今,就不是这样的结局? 想到这里,合欢摇了摇头,夜舟与祁子珏不一样,她应该庆幸自己当时没有那么做。 ----------------第一百四十七回篝火节(2)完------------------- 第一百四十八回 乌大财主(1) 这一日,合欢推着祁子珏去抓药,本来想去那个她与老头曾经一起经营、后来被出兑出去的乌酉药堂,却发现这家药铺早已经不复存焉,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家香料铺子。 原来,时光已经偷偷走了这么久,转瞬之间,物非人非,物换星移,让合欢顿生感慨,心底挂念起那个总是跟她拌嘴的师父。 祁子珏见她轻轻叹息,道:“合欢,你怎么了?” 合欢出神之际,忽然听到了祁子珏温润的声音,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就像一叶扁舟,忽然看到了岸。于是,她答道:“没什么,原来的那家药铺改行了,我们只好去下一家。” 祁子珏道:“累了吧,要不明日再去,或者让疾驰。。。” 合欢:“不累不累,疾驰他啊,出些力气还行,药他怎么能抓得好呢!再说了,如今买药,只能去那乌西药堂了,那里可贵了,疾驰又不会砍价,到时候肯定当冤大头,还是我带你去。” 祁子珏心下一沉,忽然问道:“乌西药堂,可是乌遗风名下的药铺?” 合欢一边推着祁子珏向乌西药铺而去,一边点头,道:“是啊!”,“要说这乌西药堂啊,就是乌遗风乌大财主开的,四方皆知。这里的药材种类繁多,质地良好,还会偶尔有些圣山上下来的罕见药材,独此一家,所以早些年间,让乌遗风赚了好多好多的雪花银。再加上他天生商财,经营有方,后续又包揽了几乎所有跟中原往来的互市生意,所以白手起家,成了威名远扬、首屈一指的大财主。但听传闻说,这个人十分精打细算,无比抠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祁子珏默默地听着,在心里叹口气。乌遗风,是乌姜夫人的亲爹,看来这天下之大,就算来到西域,却也还是脱不开那丝丝缕缕的联系。 走了半晌,合欢与祁子瑾就来到了药材一条街,两面居然全都是药材小商贩,汇聚于此,在乌西药堂的大名之下,也赚点儿小钱活命。 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合欢莫名有一种安心和熟悉的感觉,她左看看,又看看,拿着每一位药材品头论足一番。祁子珏道:“既然这里也有,我们就在这里买一点吧,不必去乌西药堂了。” 合欢摇摇头,道:“那怎么行?乌西药堂里的才是最好的,都已经来了,怎么能不进去看看!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最近又在圣山搞到了什么好东西!” 话音刚落,乌西药堂的牌匾就映入了合欢眼前,只见这乌西药堂的牌匾,竟是比她原来的乌酉药堂的牌匾还寒酸。合欢心里啧啧称奇,真不知道这乌遗风赚这么多银子,到底药干什么! 药堂里的人很多,原来,祁子珏与合欢凑巧赶上了一个季度一次的药材拍卖会。 乌西药堂将最珍贵的药材放在大厅中间,周围围着的人出价竞标。规则很简单,价高者得之。 这乌西药堂可是深谙赚钱之道啊! ----------------第一百四十八回乌大财主(1)完-------------------- 第一百四十八回 乌大财主(2) 竞标开始了,一位药师拿着一碟淡白色的花,介绍道:“这位药,便是能够治疗痨病的伊贝母,能够清热润肺,化痰止咳,药性温和,疗效过人。起价是一钱一百两银子,鄙店共有十钱,各位可以开始竞标了。” 合欢听到这个价格,打了个哆嗦,一百两乍听起来也还可以,可那只是一钱的价格,而不是一两药材的价格啊!真真是抢钱了,不过这伊贝母的药性确实是治疗痨病最厉害的,不仅去根,还没有后遗症。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买。合欢抱着看热闹的心理,四下一看,却发现众人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竞价了。 “一百五十两!”“二百两!”“三百两!”“五百两!” 闻言,祁子珏对合欢感慨道:“原来,西域竟这么多有钱人!” 合欢凑过来,在祁子珏耳边道:“也不一定,兴许是托。” 祁子珏一惊,暗自佩服合欢,江湖经验确实不少。 这时候,一个人的声音忽然道:“一千两,一千两一钱,十钱一万两,这药我包了。” 大家闻声而去,合欢自然也想看看这是何方神圣,却忽然发现这人居然就是药王谷的谷主宁雨楼。合欢心里一惊,“他怎么来了?”,幸好,他不认识自己和祁子珏。 而就在众人的目光中,宁雨楼居然拿出了十张十万两的银票,并说道:“后面的药,我也都包了。若是这银票够用,就请帮我给你家老爷代传一句话,说有故人来看望他。” 那药师愣在原地,颤颤悠悠地结果那十张银票,检查了半天,发现都是真的,这才叫小童道:“快去给这位贵客倒茶,我这就去通传。” 而众人的财力都远远不及这个神秘的中原人,所以只好四散而去。合欢向来知道宁雨楼是个厉害人物,便也想带着祁子珏混入人群,尽快离去。结果,就在她转身的前一刻,她忽然轻鸿一瞥,看到了那展示桌上的一味让她目瞪口呆的药材——圣山雪莲。 这味药之所以引起合欢瞩目,是因为它能够缓解祁子珏身上的顽疾。而这圣山雪莲又是许多年才开花,最是可遇不可求的,当真馋得合欢直流口水,心猿意马。 于是,合欢做了一个大胆决定,在把祁子珏送回客栈后,她要偷偷溜进乌西药堂,盗走那朵雪莲花。 是夜,合欢悄悄换上夜行衣,蹑手蹑脚地溜进了乌西药堂,本想趁着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设法盗药,却意外地发现乌西药堂灯火通明。而药堂之内,一位老者正在会客,客人便是出手阔绰的宁雨楼。 合欢猜想,那老者必然就是乌遗风了,曾经在武林大会上,她应该也是见过的,只是咩有太过留心。 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合欢用季康教过她的法子,屏住呼吸,仔细听去。 宁雨楼道:“乌老先生,令爱确实不是我宁某人杀害的,是那日她与暖香坞的小珠玉等人围攻我药王山,向我兴师问罪时,她与小珠玉先是联手对抗我,后来又因为祁问天的关系而言语不合,反目决裂,互伤致死的。您要非把这笔帐算在我头上,我也无话可说。今日带了十张十万两的银票,聊表心意,向您老请罪。” ----------------第一百四十八回乌大财主(2)完-------------------- 第一百四十八回 乌大财主(3) 乌遗风想了想,先将银票收起,放入自己怀中,然后才义正言辞地道:“好你个宁雨楼,居然想拿十张十万两的银票,来换我女儿一条命!我虽是生意人,又怎么会如此贪财无义?” 宁雨楼笑道:“与您老相识多年,您心底最在意的,宁某人自然清楚。乌姜夫人在您老眼中,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女儿,你何必为了宁某人的一点点错处,而毁掉了你乌西药堂和我药王谷十几年来的合作关系呢!再说,您不是也把银票收起来了吗!就请看在宁某人千里迢迢来一遭的份上,让过去的过去吧!再说,令爱的死,我只是蒙冤受到牵扯,又非真正凶手!咱们总不至于水火不容了吧!” 乌遗风顿了顿,问道:“乌姜真不是你杀的?” 宁雨楼道:“这个自然,她到底是您老的女儿,我又怎么会对她下毒手!” 乌遗风道:“那为什么我的好外孙,一口咬定就是你呢!” 听到这话,宁雨楼想到了没有灭掉的祁子琰,忽地站了起来,四处望去。 乌遗风哈哈大笑,道:“随便试探一下,你竟果然心虚了!看来,乌姜的确是你杀的。” 宁雨楼闻言,知道自己无法再装,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杀心已起。当下运功,就要灭了乌遗风。 却见乌遗风风轻云淡地道:“你杀了我容易,可再想搞到那些圣山的药材,可就是不可能了。” 宁雨楼不信,驳斥道:“圣山守卫队的周正我见过了,除了会一点八卦以外,自身的功夫差得我都不忍直视,灭了你,难道我自己不可以去圣山上拿药吗?以我的功夫,控制住那般避世遁形的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乌遗风笑道:“哈哈,我说你自己拿不到药,根本就不是因为圣山守卫队。而是他们所守卫的。。。魔鬼。” 宁雨楼皱眉,道:“你说什么?” 乌遗风道:“你以为,我为什么经营着乌西药堂,无人可取代?” 宁雨楼打量着乌遗风,摇了摇头。 乌遗风道:“因为上面的药材,只有我能拿到。圣山之巅的那个魔鬼,只听我一个人的话。你若是杀了我,你就算凑齐玉璧,拿到枯木荣的药方,也没有药材可以炼制。到时候啊,你就是白忙一场,在悔恨当初,也无济于事!” 宁雨楼听到这话,隐约想起了还是莫回春徒弟的时候,好像确实听说过圣山之巅什么禁地的事,难道那里果真有乌遗风口中的。。。魔鬼? 这怎么可能,宁雨楼迟疑片刻,再次将剑抵在乌遗风脖子上,道:“那又如何?圣山之巅的药材,不就是一味雪莲花?你既然已经拿出来拍卖,我先杀了你,然后自然可以把花带走。” 乌遗风摇了摇头,道:“傻孩子,真的雪莲花,我怎么会拿出来拍卖呢,那是一朵假的!哈哈哈,你别忘了,枯木荣的药方我也曾有一块,而我那块上面,其中清清楚楚写着圣山雪莲四个字,你那傻乎乎的徒弟夜舟,是上天入地的给你寻找玉璧。如今我那女婿被你害死,我的这块玉璧想必已经到你手里了吧,你若是看过,自然知道必用雪莲!怎么样,现在还要杀我吗?” 宁雨楼放下剑来,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是我杀了你的女儿女婿,即便我现在放过你,你将来又怎么肯将雪莲花给我?” 乌遗风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人死不能复生,我虽然恨你,但留着你,还有更大的用处。” 宁雨楼皱了皱眉,如今居然轮到他自己被胁迫:“你要让我做什么?” 没想到乌遗风脱口而出两个字:“赚钱。” 宁雨楼困惑不解:“你已经这么有钱了,又是这把年纪,更是江湖中人,为何还要执着于银子?” 乌遗风冷哼一声,道:“我自然有我的用处,不必说给你听。你这十张十万两的银票,怕是把你们药王谷这十几年的积蓄都拿出来了吧。日后,只要你再将药王谷掏空,再行凑出十张十万两的银票,我便把真的雪莲花给你。我活了一把年纪了,生意上的事情,从未食言。” 宁雨楼听到这话,思索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抱拳到了一声告辞,便破门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一旁的合欢听完这番话,对乌遗风关于钱财几乎是偏执的欲望起了疑惑,也对圣山之巅起了浓厚的兴趣。而将两者放在一起,会不会这圣山之巅的魔鬼,跟这钱财有什么关系呢?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雪莲花是假的,合欢随即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客栈,却见疾驰正推着祁子珏,在外面等着她回来。 -----------------第一百四十八回乌大财主(3)完------------------- 第一百四十九回 第一次杀人(1) 宁雨楼从西域急匆匆赶回来,一身疲惫,如果说这个江湖里还有他不敢得罪的人,那就是乌遗风了。 毕竟,圣山之巅,只有这个老头有能力上去。 多日在外,重返药王谷,宁雨楼自然第一个要见他的阿尘。只有他的‘阿尘’那副面孔、那澄澈的目光,才能洗净他的疲惫。 结果,就在宁雨楼来到药王峰寝殿外的时候,却发现他的‘阿尘’正在晒新采之药,这本来没什么,可是,她的旁边却有一个男子,正在从旁协助。 这个男子,就是前一阵子跑来避难的连元成。 看到这一幕,看到一起晒药的两个人,看到连元成偷偷打量阿尘的目光,宁雨楼那几乎已经死去的记忆忽然开始窜上心头。 那是十八年前,小师妹莫轻尘也是这样在摆弄着新采来的药,而小师妹的旁边也是有一个男子,正在从旁协助,可惜,那个男子并不是他宁雨楼,而是他的师弟白晚枫。 本来,药王谷的历任谷主都只收一位徒弟,并在终老后将谷主之位传给这位弟子。结果,莫回春先是收了朋友之子季康,后来又十分欣赏后入谷的自己。 宁雨楼入谷后,见到了正值豆蔻年华、美好得不可方物的莫轻尘,刹那间动了心。结果却因为他性格内向,一直没有表白。但莫轻尘很照顾他,还会对他笑,所以宁雨楼心里知道,小师妹心里是有他的。 这一切,美好的一切,都在莫回春贪心不足,再次破例收了第三个徒弟——天赋极高的白晚枫之后,变得烟消云散。 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的白晚枫,却是白衣胜雪,天人之姿,在宁雨楼见过的这么多人里,恐怕只有夜舟这个后辈,能够与他相提并论。 莫轻尘见到这样的白晚枫,自然也不可避免地心动了,没过多久,二人互生情愫,私定终身。 然后,就有了方才一起晒药的一幕。如今,‘阿尘’居然与其它年轻男子重演历史,这让宁雨楼心底暗生杀意。 察觉到有人过来,裴青衣抬眼一看,发现居然是宁雨楼,心里不免咯噔一下,想着连元成还在她身边,裴青衣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千万不能让对方多心。于是,她换上了一副欢快喜悦的表情,快跑几步,来到宁雨楼的面前,道:“你回来啦!” 宁雨楼见状,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本来想出口的一句“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也在“阿尘”这一句暖心的话后,变成了“嗯。” 阿尘为他拍了拍肩上的尘埃,反将一军道:“看你风尘仆仆的,不是说闭关吗,怎么临时有事要出门啊,也不告诉我一声!” 看到这幅画面的连元成,心里难受,一脸失落地看着宁雨楼。 宁雨楼此时也看了连元成一眼,转而对阿尘道:“对,临时有点事。如今办完了。” 阿尘为了保住连元成,急忙体贴地道:“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宁雨楼闻言,点了点头,眼神居然还是看向了阿尘身后的连元成。 裴青衣感受到这股不善的目光,想了想,转身对连元成道:“行了,你也下去歇歇吧,轮了一圈,一会儿别忘了再叫第一个过来的弟子帮忙。” 连元成听到这话,点了点头,然后告退。 -----------------第一百四十九回第一次杀人(1)完------------------ 第一百四十九回 第一次杀人(2) 就这样,尴尬的局面终于化解了。裴青衣拿来菜肴,一面让宁雨楼享用,一面喋喋不休地说起这几日所学到的药理知识来,言外之意是说自己这几天很忙,没空做别的事情。 宁雨楼终于还是隐忍着,偶尔点拨两句配伍之法,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样,日子又过了几天。为了避嫌,阿尘几乎足不出门。 而这一日早晨,她翻看到了一个古方,神神秘秘的,名字还是繁体字,裴青衣查阅典籍,发现这三个字居然是“孟婆汤”。 她忽然想起宁雨楼刚把她打造成阿尘之后,要她喝得一碗汤,也想起来前任阿尘不让她喝得那个东西,心里忽然一动,难不成,那碗汤就是“孟婆汤”? 难道说,喝了这个东西,人真的会失去记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药必有大用,倘若上天怜悯,让她成功复仇,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这碗孟婆汤岂不就是她的解脱? 于是,裴青衣心里想要试试能否制成这个药。但她又不想让宁雨楼知道,所以只是借着别的药方的名义,暗暗地熬制这种药,只可惜,少一味赤芍。 而巧合的是,不知为何宁雨楼又出门了。裴青衣于是想要出门去采这种药。她心想,这次万一碰到了连元成,无论如何一定不能够让他跟着自己。若是再被宁雨楼发现了,那后果就惨了。 下山路上,索性没有遇到连元成,裴青衣暗暗舒了一口气,她背着竹楼,开始漫山遍野地寻找一种叫做赤芍的药。 可惜可天公不作美,居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阿尘急忙跑入一处山洞内避雨,却隐约听到一个人呼吸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居然只是一块大石头。 可那呼吸声音,却如此真实!难道说,这石头成了精?裴青衣鬼使神差地走到石头背面一探究竟,却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吓得浑身瘫软,跌坐在地。 哪里是石头成了精,分明是大石头里嵌着一个人! 而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半个人。因为那个人的双手和双脚,已经被砍掉了,只剩下一副躯体,被放置在这大石头里,动弹不得。 难怪,这个人会发出阵阵哀嚎的喘息声。裴青衣下意识想跑,却忽然定睛看了一眼这个可怜的人,因为这个人的脸仿佛有些熟悉。 待看清后,裴青衣连连后退,又向后倒去,发出无声的尖叫,五脏六腑几乎都被搅成一团,万分难受。 原来这个人,就是她几日未见的连元成。此刻的他,被砍掉舌头,挖去双眼,砍断双手,挑去脚筋,砌入石内。 而作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的人,除了宁雨楼又会是谁? 这一刻,阿尘又害怕,又愤怒,又心疼。她试探地说了一句:“连元成,是你吗?” 只见对方似乎十分努力,嗓子却已经嘶哑,已然做不出半点回应,阿尘此刻早已浑身战栗,泪流满面。 她看着眼前这个前几日还是单纯少年的人,如今被宁雨楼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对杀死宁雨楼的决心,又多了几分。 裴青衣走出山洞,接了一点雨水,送入连元成的嘴里。 连元成拼命地喝着这一口甘泉,然后无比嘶哑地说了一句:“阿尘姑娘,请你给我个痛快。” 听到这话,裴青衣一惊,却又无从反驳。她这辈子,还没有杀过人呢。即便将来要杀,也要去杀那些害了她、害了忠义堂的仇人,怎么能动手杀了连元成呢?可是她心底也明白,此刻连元成已经生不如死,痛苦万分了。 于是,她颤抖地拿出采药的镰刀,一点一点向连元成靠近。就在毫厘之时,裴青衣还是不忍心下手,于是,她向连元尘道:“宁雨楼如此丧心病狂,我一定要想办法杀了他。元成,你要不要再坚持一下,等我杀了他,再。。。再。。。” 连元成听到这话,居然点了点头。下一刻,他拼尽全身力气,自己向镰刀蹭去,结束了这痛苦难忍的酷刑。 红色的血沾上了裴青衣的手,她看着眼前的一幕,泪眼婆娑地看着连元成,郑重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他!为爹爹,为忠义堂,为你,复仇!” ------------------第一百四十九回第一次杀人(2)完---------------- 第一百五十回 始料未及的同行(1) 大婚过后,夜舟对祁子瑾可谓是不冷不热,既没有新婚夫妻应有的蜜语甜言,海誓山盟,却也没有恶语相向、阳奉阴违。夜舟只是让祁子瑾暂时不要操心江湖里的事情,安心安胎。 恰逢“暗师父”飞鸽传书传唤他,夜舟决定出发去老地方——东方与中原的交界处会会他。临走时,他又取了一块玉璧,也就是乌遗风的那块,打算交给暗师父,再换取一些解药。 祁子瑾不同意,也要同去。并扬言如果不让她同去,夜舟也不许离开问天剑阁。 夜舟百般解释都不行,还是杨柳青暗中劝导,说只要有孩子在,夜舟就不会离开你。这才让祁子瑾想明白,给夜舟放了行。 经过快马加鞭连夜奔波,夜舟来到了与宁雨楼会面的老地方。说起来,夜舟身上的部分内功和剑法,还都是宁雨楼所教授的。只可惜,真实情况却是,宁雨楼当年随随便便的一个阴谋,就害了夜家几乎满门。 想到这里,夜舟攥紧了玉璧,暗暗发誓,此生只要一息尚存,就一定会报仇雪恨。 正在这时,“暗师父”宁雨楼一个翻身,已经来到了夜舟面前。 夜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像往常一样与暗师父问安。 宁雨楼问他今日进展,夜舟不负所托,恭敬地献上一块玉璧。 宁雨楼大喜过望,拿过来仔细看了一番,果然发现上面有“圣山雪莲”一味药。 然而,高兴的同时,宁雨楼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这么看来,夜舟是早就拿到这块玉璧了,连乌遗风都知道。却迟迟没有给他。于是,宁雨楼对夜舟起了疑心,问夜舟是从哪得到的。 夜舟愣了愣,才说是剑阁。 宁雨楼打量着俊逸无双的夜舟,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他决定试探一下夜舟,也试探一下他的阿尘。 只见宁雨楼忽然摘下面罩,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夜舟面前。 而夜舟也作出吃惊的表情,喊了一声:“师父,您。。。原来您就是。。。药王谷谷主!” 宁雨楼点了点头,一面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夜舟脸上的表情变化,一面说要把他带回药王谷,有新的任务交给他办。 此刻的夜舟不禁心神忐忑,不知道这宁雨楼所欲何为。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待回到药王谷后,宁雨楼直接将夜舟带到“阿尘”面前。裴青衣本来就因为连元成的事情心绪难平,如今看到夜舟,更是攥紧了拳头,愤恨不已。 而夜舟见到阿尘,也想起了那次与她在忠义堂偶遇,以及那日在药王峰对决时,她主动以己为饵、试图救下季康的古怪举动。 --------------第一百五十回始料未及的同行(1)完-------------- 第一百五十回 始料未及的同行(2) 宁雨楼站在两个人中间,自顾自地开始了互相介绍。 “阿尘,这位是我的徒弟夜舟;阿舟,这位是我的。。。侍女阿尘。” 话音刚落,裴青衣疑惑地看向宁雨楼,宁雨楼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如今有一个任务,需要交给你们一起去办。” 裴青衣下意识地道:“一起?什么任务?” 宁雨楼道:“阿舟一直在为我寻找玉璧,可有一块,却怎么也找不到。就是忠义堂的那一块。” 听到忠义堂三个字,裴青衣浑身一颤,为了不让宁雨楼与夜舟疑惑,她随后又急忙打了个喷嚏,掩人耳目。 夜舟点点头,道:“是的,师父。昔年徒儿将忠义堂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 宁雨楼点了点头,继续道:“如今忠义堂的人,几乎都绝了,可这玉璧又在哪呢,简直是无法可寻。不过,善有善报。前几日,一位南疆的人前来求医,无意中透露出忠义堂的两个漏网之鱼,是裴尚武的侄女和大徒弟。如今,他们两个已经在南疆成家扎根了,而且还开了一家忠义堂分号,在当地行侠仗义,收买人心,并扬言要有朝一日,卷土重来,重返中原,为忠义堂复仇!所以我猜测,玉璧有可能就在他们两个身上!” 听到这句话,裴青衣的整个世界都静止了。那块玉璧当年还是她放在包裹里让他们盘缠里的,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一块消失的玉璧就在大师兄陆冲和裴紫嫣手里!但她不知道的是,原来他们两个人逃去了南疆!原来,他们闷不作声,并不是不想再涉足江湖中事、为忠义堂复仇,而是一直在默默隐忍、蓄势待发。 这一刻,裴青衣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孤单,这一刻,她的心里忽然充满了力量,这一刻,她眼中的泪水泫然欲滴,却被她极力忍住。 而一旁的夜舟听到这话,却显得吃惊又不安:“居然还有这等事,师父放心,徒儿此行,必定不负所托,取走玉璧,同时也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宁雨楼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莫名其妙地说道:“为师自然相信你,可是你这只身孤影,办起事情来没有个照应。再说你夫人还身怀六甲,又不方便随行。我便让我身边的侍女阿尘随你同去,给你帮帮忙也是好的。” 裴青衣心底自然十分抗拒与夜舟同行,但是一方面她知道夜舟会暗中对陆冲与裴紫嫣不利,所以她若能同去,便可见招拆招,破坏夜舟的计划;另一方面,她因为连元成的惨状,也着实有些憎恨惧怕宁雨楼,持续在他身边,万一漏出破绽,她还未及报仇,自己就先被宁雨楼惨虐致死了。不如与夜舟同去,那季康留下的书信上,仍然却是的玉璧药方,也就属忠义堂和药王谷的这两块了。 于是,裴青衣点头答应,并与夜舟开始了这段南疆旅程。 时光倏忽而逝,遥想几年前,两个人也曾经肩并肩地通行,只不过那时候,是白人九与裴青衣;而如今,却是夜舟与阿尘。 裴青衣看着已经全然认不出自己的夜舟,心里已经有了千百种能杀掉他的主意。但裴青衣知道,时候还未到。 ------------------第一百五十回始料未及的同行(2)完------------------- 第一百五十一回 彼此做戏(1) 在夜舟与‘阿尘’出发前,宁雨楼再次赏了夜舟几枚“解药”,并祝他们此行顺利,最后,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个人一眼。 裴青衣看着这不单纯的目光,瞬间想起了被宁雨楼残害致死的连元成,又看了看夜舟,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何不让这师徒两人互生嫌隙,彼此对抗。只可惜,现在夜舟的功夫还是远远不敌宁雨楼。所以,她还要再耐心些才好。 但不管怎么说,眼下她跟着夜舟去南疆找陆冲与裴紫嫣,总好过跟着宁雨楼去要好。 可是,一想到夜舟当初是如何卑鄙地杀掉了她的父亲裴尚武,李亦师叔,忠叔一家,以及忠义堂满堂之人,裴青衣也是忍得极为辛苦。若有旁人在的时候还好说,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裴青衣只觉得克制住将其毒杀的欲望越来越难控制,整个人也变得十分不自在。 夜舟经常流连花丛,自然感受得出与这个叫‘阿尘’的女子只见气氛有些异样,夜舟心里明知道对方是宁雨楼派来监视自己的,于是想要套套话,主动开口道:“阿尘姑娘可是不记得在下了?” 听到这话,裴青衣一惊,愣在原地,还以为自己的裴青衣的真实身份被他认出来了。 看到阿尘这个反应,夜舟心底也生出几分疑惑,难道自己的魅力不再,对方居然没有想起他来?便提示道:“那个傍晚,在忠义堂。。。阿尘姑娘不记得了?就是你我初次相遇,后来剑阁的人包围的那一次。” 闻言,裴青衣在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道:“记得,自然记得。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谷主的徒弟。” 夜舟浅浅一笑,心想我也是才知道,我居然是药王谷谷主的徒弟。“所以那晚,阿尘姑娘可不是去忠义堂随便逛逛的,而是为了师父去寻找忠义堂的那块玉璧的。” 裴青衣眉头一动,将原话奉还道:“所以夜公子那晚也不是去凭吊裴堂主的,也是为了师父去寻找玉璧的。” 夜舟知道此时此刻他们两个都瞒不住了,也没有必要再瞒下去,于是道:“原来,我们一早便有了共同的任务。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联手行动了。” 裴青衣听到这话,忽然陷入了沉思。她默默地在心里捋了捋当年的事情脉络和人物关系,宁雨楼是当年暗夜之战的始作俑者,是导致夜家满门被灭的罪魁祸首,而夜舟如今却一直在为宁雨楼卖命,以夜舟的性子,这根本讲不通! 而其中原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宁雨楼对夜舟说了谎,而夜舟还不知道当年真相。如此说来,要挑拨他们师徒二人的关系,简直太容易了。可眼下,自己的新身份‘阿尘’与夜舟刚刚相识,自然无法交浅言深,还要再过些时日,慢慢引导他发现真相才好。 思及此处,裴青衣明白自己要取得对方的信任,免不得要做做样子,于是顺着对方的话道:“是啊,没想到初遇之下便如此有缘,如今你我两人更是联手行动,相信拿到玉璧是指日可待。” -------------------第一百五十一回彼此做戏(1)完----------------- 第一百五十一回 彼此做戏(2) 见阿尘话多了起来,夜舟忍住了询问对方与季康是什么关系这件事,开始说起此行要务:“对了,阿尘姑娘,你以前可曾去过南疆?” 裴青衣摇了摇头,道:“未曾,夜公子呢?” 夜舟一面走,一面道:“没去过。听说那里人迹罕至,只有南疆人来到中原的,却鲜有中原人去过南疆的。” 裴青衣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忠义堂原来也几乎没有接过南疆的差事。驻守其它几个地方的镖师都忙坏了,可唯独驻守南疆的镖师清闲自在。更准确地说,那位镖师压根就不在南疆,只是在南疆与中原交界处的迷雾林以北而已。既然夜舟也没去过,看来此行前途未卜啊! 夜舟忽然问道:“不知阿尘姑娘功夫如何?是否会骑马?” 裴青衣想了想,如实告知:“功夫不太会,骑马可以学。” 夜舟闻言,心中更加确认这个阿尘姑娘是被派来监视他的,不然的话,什么都不会跟着来做什么?看来,师父对他已经起疑了。虽然这般想,他表面上却笑道:“无妨,还是我来带你吧。像骑马这种事,本来就不容易速成。何况我们要途径川州,那里山路崎岖,最容易出危险。” 裴青衣想到要与夜舟同乘一马,心里顿时十分抗拒,道:“这。。。这也太麻烦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夜舟想了想,道:“你会轻功吗?” 裴青衣哑口无言。忽然间,她说了一句:“我可以爬山。” 夜舟绷不住笑了,道:“川洲的山,可不比中原或东方的山,高耸入云,几百里地内连绵不绝,你当真要挨个爬过的话,恐怕我们到南疆时,已经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裴青衣叹了口气,道:“好,那只能有劳夜公子了。” 商量好后,二人来到了一座小城,随便找了家客栈歇脚,等明日在启程。裴青衣刚回屋方才东西,夜舟又在门外敲了起来,喊她一起吃饭。 裴青衣暗道糟糕,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她本是食素的,这件事情当时白人九也知道。此番二人要一起赶路好长时间,朝夕相处,万一暴露了这件事,不知道夜舟会不会对她的身份起疑呢? 难道,她要为了伪装自己的身份,而违背自己的原则?想到这里,裴青衣推开门,对夜舟道:“多谢夜公子,可惜我最近身体略有抱恙,正在服药,你师父还嘱咐我,万万不能吃荤腥辛辣的食物,所以夜公子还是自己用餐吧,我这还有些糕点,可做充饥。” 夜舟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阿尘,很快反应过来,风度翩翩地道:“那好。以后这段时间,夜某便陪着阿尘姑娘饮食清淡好了。” 裴青衣闻言,惊愕地抬头看着对方,那一双桃花眼竟是含情似水,让裴青衣难以直视。避开那深潭般的目光,裴青衣忽然被带回被‘白人九’追求的那个时候。此刻的她,已经不可能再次沦陷,她的内心只是平淡如水,希望那段曾经从来没有在她的人生里发生过。 -----------------第一百五十一回彼此做戏(2)完-------------------- 第一百五十二回 迷雾林(1) 川洲的山,果然名不虚传。而裴青衣也就这样坐在夜舟前面,与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起,起起伏伏中,共赴南疆。 白日,夜舟与裴青衣纵马前行,风尘仆仆。夜晚,夜舟与裴青衣扎好帐篷,各自休息。两个人朝夕相处,却仍是有一种疏离感。 夕阳余晖洒遍山野,夜舟勒马而停,对身前的裴青衣道:“今日就到这里吧,阿尘。” 裴青衣听到对方省略了姑娘两个字,心里感觉颇为复杂。她点了点头,想要下马,却被夜舟拦住,并在耳边说了句:“等一下,我先下。” 夜舟翻身下马后,伸手去扶裴青衣。裴青衣却避开了他的手,只是抓住了他的衣袖。 夜舟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地打量着裴青衣,道:“饿了吧,包裹里面有干粮和糕点。” 裴青衣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径直去扎帐篷,夜舟也来帮忙。扎好后,裴青衣拿了一些干粮,钻到帐篷里。 夜舟见对方居然如此无趣,心中暗道无聊。这一路还长着呢,若是天天这般不说话,可真是要把他给憋死了。此刻,他忽然想起了合欢。如果此刻跟他同行的人是合欢,那该有多好!这一路上可注定不会无聊。也不知道,她如今与祁子珏去了哪里,可否安好。 想到此处,夜舟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躺回了帐篷里。 第二日,两人照常赶路。可是天公不作美,居然下起了大雨。无奈之下,两个人只好找了个山洞避雨。 山洞里有一方水池,里面是活水,清澈见底。夜舟见状,觉得可以趁机沐浴。于是先问裴青衣,道:“山洞里面有一池活水,你要沐浴吗?” 裴青衣想了想,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犹豫与戒备,道:“多谢,我就不了,等到了城里再说,你去吧。” 夜舟见状,心领神会地道:“我沐浴可不在那里,外面正好下着雨呢,我去外面就好。等雨停了再回来,所以你不用觉得不方便。”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裴青衣一个人在那里不知所措,看看外面,又看了看那水池。 夜舟果然说到做到,两柱香的时间还没回来。于是裴青衣决定洗下长发,然后慢慢地整个人都泡了进去。她匆匆沐浴一番完毕,夜舟果然还没有回来。 又过了一会儿,雨停了。夜舟也如期而至。 裴青衣见状起身,问道:“可以继续赶路了?” 谁知道夜舟向裴青衣走来两步,径直地一头栽了下去。 裴青衣用手背摸了摸夜舟的额头,发现不热。可是她忽然想起来夜舟的特质,是比常人温度更低的,这才明白他是因为淋雨而发热了。 可这荒山野岭的,如何给他找药呢?裴青衣想起了这段时间在药王谷所学的东西,走到山洞外寻觅了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让她发现了麦冬与桂枝两位药,于是裴青衣每味药采摘了一点,放在水壶里,给夜舟一点点喂了下去。 却见夜舟这病来得倒急,已经开始哆嗦了。裴青衣从他的包裹中找出一件衣服给他披上,见他还是蜷缩成一团。 裴青衣知道今日是无法赶路了,只好搭好帐篷,又生了一团火,将夜舟挪到帐篷里。眼下宁雨楼还没有死,夜舟自然也不能死。 ----------------第一百五十二回迷雾林(1)完--------------------- 第一百五十二回 迷雾林(2) 可夜舟虽然瘦削,但也身材颀长,搬动起来着实费劲儿。裴青衣搬不动他,开始搬帐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他塞了进去,却在要离开的时候,被对方迷糊中的一个转身,压在身下,难以脱身。 裴青衣使劲儿推了两下,没有推开。她又喊了一声:“夜。。。夜舟?” 夜舟听到这句呼唤,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却纹丝不动。 裴青衣没了办法,只好拔下头钗,用力地向夜舟胳膊上刺去。 经受刺痛,夜舟无法再装下去,只好佯作转醒,翻了个身,假装呓语两句,又昏睡了过去。 裴青衣得以脱身,见他还是没醒,又连忙退后两步,远远地将他的胳膊包扎好。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帐篷,一夜无语。 当天再次亮起的时候,夜舟已然康复,坐在马背上,望着太阳。 裴青衣倒是有些起晚了,看到夜舟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的胳膊上,是我挪动你到帐篷时,误伤的。。。” 夜舟衣服风轻云淡的表情,并未说什么,只是将身上佩剑连带剑鞘伸过去。 裴青衣仰头问道:“这是何为?” 夜舟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道:“没什么,带你上马啊。” 裴青衣抓住剑鞘,在夜舟的帮助下,一跃坐上了马背。 就这样,又过了两三日,二人终于来到了中原与南疆的交接处——迷雾林。 传说中,迷雾林里迷雾很大,又伴有瘴气,所以一般没人敢涉足其中。这也是为什么中原人很少去南疆的。 只见夜舟与裴青衣两个人早已带好面罩,准备就绪。按照计划,他们今晚便能抵达南疆。 为了进去后不分散,两个人还在手腕处绑了一条绳子。就这样,两个本来不共戴天的仇人,此刻却像是并肩作战的战士一样,踏上了这生死难料的征程。 刚开始还好些,树木也能隐约分辨清楚。可随着一直往前走,迷雾越来越重,瘴气也越来越重。更可怕的是,他们两个人辨不清方向了,已经彻底迷失其中。 裴青衣感到丧气之时,忽然觉得手腕上的绳子被紧紧拽了一下。 她顺着绳子找到夜舟,却发现他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裴青衣当真急了,使劲儿地摇着夜舟,却始终不见他有任何反应。甚至裴青衣再次拿出头钗去刺他,对方也不见任何反应。 此刻,摆在裴青衣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她割断绳子,自己离开,尝试找到出口。第二条,就守在原地,等夜舟醒来。 裴青衣看着昏迷不醒的夜舟,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来,因为她一个人也根本走不出去。等上一会儿,万一夜舟醒了,两个人兴许能够有办法。 原来,夜舟之所以晕倒,是因为他体内有南疆的毒蛊。此次进入迷雾林,林子里面的小蛊虫感受到了夜舟的到来,想他体内的大蛊虫发出召唤,夜舟难以抵挡这钻心的疼痛,于是活活被痛昏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二回迷雾林(2)完------------------- 第一百五十二回 迷雾林(3) 等了好半天,都不见夜舟醒来。裴青衣探了探他的脉搏,还在跳动。于是尝试去解开他的脖领和腰带,给他透透气。却以外地发现他胸前有一个小瓶子,里面有三粒药丸。 思虑良久,裴青衣把其中一粒药丸放入夜舟嘴里。谁知道夜舟在服下后,果然转醒,可此举却枉费了他之前宁可被痛苦折磨也不吃药的努力。 待夜舟彻底醒来后,看到一旁不离不弃的阿尘沉睡过去,忽然感到有些错愕,想起在飘花落雪河上与合欢的经历,心中实在太过思念合欢,于是借着此刻半昏半醒的状态,也借着生死难料的托辞,低下头吻了裴青衣。 裴青衣在睡梦中,下意识地配合了一下。 夜舟见状,误会加深,更加肆无忌惮地亲吻起来。 这时,裴青衣终于被惊醒,见她与夜舟两个人。。。开始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慌忙推开夜舟,却又如何能轻易推开。 夜舟见她醒了,开始挣扎,便将错就错,只道她是难为情、欲擒故纵,于是在裴青衣耳边轻声又霸气地道:“别动。” 可裴青衣却怎么能够忍受,她心中羞愤难当,使出浑身的力气抗拒对方,并大声喊道:“停,停,夜舟你。。。” 谁知夜舟完全不予理会。 裴青衣只好又从地上抓起头钗,刺向夜舟受伤的位置。夜舟这才吃痛放开裴青衣,诧异地看着这个多次拒绝了自己的女子。 而裴青衣则砍断绳子,一个人跑到远处,羞耻地跪在地上忏悔,她强迫自己保持头脑清醒,强迫自己不断回忆她大婚当日所受到的耻辱,与曾经受过的欺骗与苦痛。 就在这时,夜舟循声找了过来,将绳子重新系在了裴青衣的手腕上,并解释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这绳子还是系上吧。” 裴青衣见夜舟恢复了理智,于是点了点头。黑夜中继续寻找出路。 夜舟默不作声地走了半晌,忽然问了裴青衣一个问题:“朝夕相对多日,难道你对我,果真毫无情谊?” 裴青衣一惊,停住了脚步。 夜舟自嘲地笑了笑,道:“好,不问了。” 又走了半晌,夜舟忽然回头,又问了裴青衣一句:“师父他,是不是还没碰过你?” 裴青衣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夜舟显得有些吃惊,道:“原来如此,那我就明白了。” 裴青衣忍住了想杀了他的冲动,下一刻,却忽然看到一丝微弱的光亮。 看来,他们找到了出去的方向。 ------------------第一百五十二回迷雾林(3)完-------------------- 第一百五十三回 圣山炼狱 (1) 再说西域这边,合欢自从知道祁子珏假装找了个姑娘,妄想与她划清界限后,反而更加笃定了祁子珏对她自己的喜欢。 本来,以合欢的性子,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也找个西域的男子来气气对方。只可惜,祁子珏的身子太差了,当真是刺激不得,说不定一下子就过去了。想来想去,合欢还是决定除了日常的汤药,再给祁子珏熬制几粒杜衡丸,以备不时之需。 可惜杜衡丸的药材中有几位十分珍贵,只有乌西药铺才有,价值连城。若是真的购买,那么她以后花天酒地、风花雪雨的生活就没有了。于是,合欢决定去偷药。 结果偷药时,乌遗风忽然推门而入,吓得合欢慌不择路,钻进了一个大木箱中。 就这样,合欢被困在这个大木箱中,不敢说话,被乌遗风手下的人,颠颠簸簸地带上了圣山。 原来,乌遗风此行要去圣山,拿取圣山雪莲。 被困在箱子里的合欢,被磕得青一块紫一块,可是她始终没有出声。并不是她打不过乌遗风,乌遗风手下的武功本来就一般般。而她之所以没有声张的原因,是因为她想拿到圣山雪莲。如果药里有了雪莲,祁子珏的身子就又能坚持一段时间。同时,她也正好可以看看圣山上是什么样子,老头口中的圣山怪物又是怎样的存在。 到了半山腰,乌遗风的手下将许多箱子放了下来,合欢终于落了地,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乌遗风道:“周队长,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这个名字,合欢回想了一下,这个周队长应该就是那个在问天剑阁给她下八卦阵的周正,自己曾经与他交过手。 果然,周正的声音再度想起:“乌前辈,有失远迎了。其他人等,你们把箱子放放下,就都退下吧,我要与乌前辈叙叙旧。” 其它圣山守卫弟子闻言,纷纷退出。 乌遗风给了他的手下们一个眼色,于是他的手下们也都纷纷退出,将门关上。 于是乎,殿内只剩下了乌遗风、周正与箱子里的合欢三个人。 这时候,乌遗风终于开门见山地说道:“阿正,这段时间怎么样了,可有人离世吗?” 周正叹了口气,答道:“走了三个,也算是解脱了。” 乌遗风问道:“哪三个?” 周正答道:“笑无涯、无光、和何大神,他们三个。” 乌遗风显得有些惊讶,问道:“笑无涯走了倒算是解脱,可何大神怎么走了?他不是,有些好转了么?” 周正道:“无光先走一步,何大神便觉得自己算错了,仰天喊了一声我命休矣,便就一头栽了下去,没了呼吸。” 乌遗风拍了拍周正的肩膀,道:“我们都尽力了。待会儿,我去看看其他人。对了,我这次上山,给你们带了些生活物品,还要取走山巅的雪莲。所以,恐怕还得需要那位的帮忙。” 周正道:“无妨,他最听你的话了。” 说罢,两个人就向殿内走去,再也没有了声音。 ------------------第一百五十三回圣山炼狱(1)完----------------------- 第一百五十三回 圣山炼狱(2) 合欢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任何声音,于是推开箱子盖,从里面爬了出来。她蹑手蹑脚地寻着二人方才的方向走了过去,来到了一扇小门前。 合欢犹豫了一下,心想反正这里面功夫最厉害的就是周正,实在要是动起手来,她也不怕。于是,她推开了这扇小门,也从此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原来,这扇小门,才是通往圣山之巅的路。因为知道圣山上到处都是八卦阵,合欢小心翼翼地沿着方才周正与乌遗风的脚印往前走,穿越白茫茫一片的风雪后,她一面打打着寒战,一面隐约看到了云端的一座宫殿。 她本来没有想到自己会上圣山,而西域又很温暖,所以合欢此刻衣着单薄,凛冽的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但一想到圣山雪莲,她就顾不得许多了。幸运的话,她能为祁子珏偷到手,不幸的话,她也能大饱眼福。 被这样的信念驱使着,合欢终于爬上了那个云端里的宫殿。这个宫殿里到底是何方神圣呢?方才笑无涯、无光和何大神又是怎么一回事?想到这里,合欢咬着嘴唇,推门而入,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座高山炼狱。 这宫殿的里面,居然是一个个用铁栏隔开的空间。每一个空间里面,都有一个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奇形怪状、辨不清样子的怪人。见有人进来,这些人开始哭号大喊,引起了周正与乌遗风的注意。 合欢避无可避,直接抽出剑来,架在乌遗风的脖子上,以作威胁。 周正见状,不敢轻举妄动。只问道:“你。。。是在剑阁与我缠斗的那个人?你是怎么上来的?所为何事?” 合欢的眼睛一转,笑道:“如今人质在手的是我,恐怕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我!” 周正皱眉,道:“你想怎么样?” 合欢心想,我要是说我要雪莲,估计没戏,反而打草惊蛇,道不说说个别的,于是道:“我什么也不想,就是好奇,所以上来看看。” 周正自然不信,想起了那日在问天剑阁,对方同自己一样,鬼鬼祟祟地在剑阁书房偷看,于是瞬间明白,道:“你是想要玉璧!” 合欢摇了摇头,心想你那圣山的玉璧我早倒背如流了,于是道:“我若是要玉璧,跟你们两个人上来做什么阿?我就是想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说罢,那剑又靠近了乌遗风的喉咙几分。 见状,周正有些慌乱,只好道:“没怎么回事,你不是都亲眼看到了!” 合欢撇了撇嘴,环视了一周,道:“我看不懂阿,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周正看了一眼乌遗风,想了想,才道:“圣山。。。炼狱。” 闻言,裴青衣挑了一下眉,道:“圣山炼狱,所以说,圣山守卫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名贵药材,而是这个圣山炼狱?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周正解释道:“这里,我们收容了那些被药王谷用来试药的可怜人。他们试药失败,身患各种奇怪的顽疾,人也变得疯疯癫癫,或暴躁易怒,力大无穷;或畏光畏水,行为怪癖;或奄奄一息、苟延残喘。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曾经的武林高手。如今被关在这里,英雄末路,日复一日,了却残生。” -----------------第一百五十三回圣山炼狱(2)完------------------- 第一百五十三回 圣山炼狱(3) 合欢被这一席话惊到了,有些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一个浑身白衣的身影飘了过来,以合欢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以及完全无法阻挡的内力,震掉了合欢的剑,救出了乌遗风,并反手将剑架在了合欢的脖颈儿上。可却在看到合欢后,侧过头去,不再与她对视。 合欢错愕不已,没成想还有这样的世外高人。心知今日在劫难逃,她反而不再畏惧,向对方道:“你是何人?怎么不敢看我?” 就在这时,合欢才注意到乌遗风与周正两个人都穿着厚重的棉衣,头上都带着雪白的帽子。 周正闻言,急忙将身上的白色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合欢的头上,把合欢搞得莫名其妙。“这是何意?” 周正没有理会合欢,对乌遗风道:“前辈,要杀了这个女子吗?” 乌遗风想了想,道:“不杀也可以,但她知道的太多,从此以后,不能再下圣山了。” 合欢见有生机,急忙道:“不下,不下,我这辈子都不下了。” 乌遗风笑了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是蛮机灵的,懂变通。”然后,有转身对那个莫名其妙的武林高手道:“蓝兄,我们又见面了。” 那位被称为蓝兄的白衣男子转过身来,只见他一头白发,一双白眉,一张苍白的脸,就连嘴唇,都是淡紫色。 见状,合欢不可遏制地叫了出来。 ‘蓝兄’扫了一眼合欢,对乌遗风道:“乌老弟,别来无恙。” 乌遗风道:“此番,我还要麻烦蓝兄去圣山之巅采下雪莲。” ‘蓝兄’点了点头,道:“可以,正好有一段时间没锻炼了。” 说罢,便忽然没了身影,一道白光向圣山之巅飞去。 合欢试探地看了看周正,问道:“周大队长,反正我也下不去圣山了,可不可以再知道得多一点儿,那个人是谁啊?” 周正白了合欢一眼,道:“自然是这圣山炼狱中的一位,因为武功太高,任何栏杆都困不住他,便也不再困他了。他除了不能看见深色的东西以外,其它倒没什么。也因为内力深厚,轻功无双,所以唯一能够去圣山之巅采得雪莲的,就只有他一人。” 合欢又问道:“圣山上物资如此贫乏,都要靠人力搬运上山,又养了这么多人,岂不是很费钱?” 周正向乌遗风拜了拜,道:“这个自然。经年累月,还不是都靠前辈苦苦支撑。” 乌遗风笑道:“世人都道我是第一大财主,却不知道我已经是个空壳子了。” 听到这话,合欢对乌遗风肃然起敬,原来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赚的银子,都流到了这个无底洞里。 就这一番话的功夫,那位蓝氏高手已经将一朵雪莲取了回来,交到了乌遗风的手里。 乌遗风自然十分感谢,不再多做打扰。于是,周正转身对合欢说,以后你就留在这圣山炼狱,照顾这些人,别再下去了。 合欢心里一沉,表面上却连连点头。 可是,合欢又岂是如此容易屈服的人,她表面上开心地留在这里,实际上却在暗暗寻找机会。 过了几日后,她与那位蓝兄攀谈起来,这才知道他的最大心愿,是回到山下去看一看家人。 合欢认为这不难,与他讲起了条件,说蓝兄只要肯带她下山,并拿走雪莲,她就有办法让他得以重返山下,去探望家人。 蓝兄拒绝。他不能偷走乌遗风的雪莲。于是合欢妥协,说可以只要一半。再三诱惑后,蓝兄终于答应,去偷偷拿走了一半的雪莲,与合欢给他定制的眼镜做了交换,并带着合欢返回山下。 可万万没想到,合欢带着蓝兄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居然遇到了在西域集市上一路打听合欢去向的祁子珏。 合欢见状,十分感动。因为夜舟就从来不会因为她的离去而如此着急,心中也更加认定祁子珏。 蓝兄逛着逛着,觉得有些疲累,找了一家客栈,开始了休息。 祁子珏与合欢分别多日,还以为她已经悄然离去,如今重新聚首,自然十分开心。 可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合欢却意外发现,内力那么深厚的蓝兄,居然直直地躺在床上,没了呼吸。。原来,他已经适应了圣山上的环境,人间的环境会让他加速死亡。 合欢后悔不迭的愣在那里,祁子珏也只能劝导合欢并非有意。 ----------------第一百五十三回圣山炼狱(3)完--------------------- 第一百五十四回 道听途说(1) 南疆这边,裴青衣与夜舟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已经在翌日清晨,走出了这片迷雾林,踏上了南疆的赤色土壤。 两个人刚从这迷雾林中走出来,是又冷又饿又疲惫,当下决定先找一间客栈歇歇脚、吃些东西,养精蓄锐后,再商量寻找玉臂的事情。 于是乎,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并拿出了银子,说要两个上好的房间。 谁知道那个店小二,见到了银子竟然摇了摇头,嘴上叽里咕噜说着一些裴青衣根本听不懂的话。 裴青衣心想糟糕,原来南疆人的语言,跟中原人有所区别的,并不相通。只可惜,她却什么也听不懂,估计夜舟也听不懂。 却没想到身旁的夜舟,点了点头,又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放在了台子上。 店小二一见玉佩,登时两眼放光,嘴上又叽哩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虽然裴青衣一如既往地听不懂,但是却觉得这店小二很高兴的样子,忙问夜舟这是什么情况。 夜舟笑笑,对裴青衣说:“这南疆人的话,阿尘姑娘可听不懂了!这位小二哥是说,我们中原的钱币,与南疆的钱币并不流通,所以他们不收。只问我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可用来典当抵房费。” 裴青衣闻言,又问道:“那你又怎么会南疆的语言?” 夜舟道:“我并不会南疆的语言,只不过自幼在江南长大,家乡的话与南疆这边的话,还是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所以才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意思。看来在这里,阿尘姑娘可是离不开我夜某了。” 夜舟还是这样没有油嘴滑舌,裴青衣淡然一笑,岔开话题道:“那我们这就上去休息,店家说这房间都是在几楼?” 夜舟想了想,决定逗她一下,道:“对了,我这个玉佩成色不怎么样,人家说了,只能勉强抵一间房费,所以,还要委屈一下阿尘姑娘,与我夜某共处一室了。” 听到这话,裴青衣难以置信的看着叶舟,又看了看店小二,刚要张嘴确认,又想到无法沟通,只能无可奈何地对夜舟道,“还是夜公子上去休息,我在这下面坐一会儿便好。 夜舟闻言,有些奇怪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裴青衣,见她就要转身离去,这才停止了这场玩笑,道:“别,逗你玩的。我那玉佩,包了他们的店都绰绰有余,何况是两间房!我们两个,一人一间,各不相扰。”说罢,夜舟从手里拿出来两把钥匙。 裴青衣想了想,也不客气地接过其中一把,并道:“夜公子,谢了。” 夜舟看着阿尘离去的决然背影,又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忽然又对裴青衣道:“酉时用膳,全是清淡的,准时下来。” 裴青衣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好。” 夜舟歪了歪头,觉得这个女子一定有问题。 ---------------第一百五十四回道听途说(1)完----------------- 第一百五十四回 道听途说(2) 酉时已至。夜舟提前下来等裴青衣,而裴青衣则准时下来用膳。 刚刚沐浴休息后的裴青衣,换上了新罗裙,早已不复路上的仆仆风尘,而是衣袂飘飘,仪态万千。从客房楼上走下来的那一瞬,居然看得夜舟一愣,神思恍惚。 来到夜舟面前,裴青衣端坐于对面,看着夜舟有些温度的眼神,裴青衣有些无奈,也不说话,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夜舟看着裴青衣吃了几口后,暖心地问道:“这边的菜肴较为辛辣,好不容易才说明白要清淡的,怎么样,还吃得惯吗?” 裴青衣点点头,心想这要是哪个小姑娘、不曾见识过他的真面目,当真会被夜舟给迷晕的,只可惜,她只是顶着阿尘的脸,实际上却是裴青衣。于是淡然地道:“夜公子真是心细如尘,体贴入微。” 夜舟也夹了一口菜,道:“也看对谁。” 裴青衣叹了口气,默默祈祷着有谁能够把她从这境地里解救出去。 或许是老天慷慨,居然让裴青衣心想事成。就在这时,一队佩刀人马走进了客栈,在不远处的桌子旁围坐了下来。这一队人马,自然引起了夜舟与裴青衣的注意。 其中一个人点了菜肴之后,另外几个人居然用中原话攀谈起来。 一个粗眉大眼的褐衫男子道:“黎兄,你听说了么?堂主又与堂主夫人吵架了!” 另外一个瘦高个长脸男子道:“你这尤大嘴,小点声啊!啧啧,难不成又是因为堂主要带领大家回中原,给总堂主报仇?” ‘尤大嘴’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嘛!要我说,也怪不得堂主夫人。兄弟们在这儿过得好好地,非要回中原打打杀杀做什么啊!何况如今堂主夫人有了宝贝儿子,更是不肯涉嫌了。” 黎兄闻言,喝了杯茶,叹了口气,道:“说实在的,他们两个,我都能理解。当年,裴总堂主被害,身为他的大徒弟,侥幸逃过一难,陆堂主如今有了些势力,自然责无旁贷,心心念念要回去为他的师父报仇。如果他不思报仇,在这里安枕无忧,兄弟们反倒是看不上他了。” 尤大嘴吃了一口花生米,道:“兄长说的对,可是他们无法达成一致,总这么吵下去,还没等回中原报仇呢,这队伍在南疆就散了!” 听到这里,裴青衣自然知道他们口中的裴总堂主,陆堂主和夫人指得是谁,一时之间,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一旁的夜舟看了看有些出神的阿尘,轻轻咳嗽了两声,以引起她的注意。 裴青衣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夜舟,又想起了当年忠义堂的惨状,心里险些被仇恨的怒火烧得破了功,只见她一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一只手死死地握住筷子,盯着夜舟,一动不动。 夜舟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周围,拿着筷子在裴青衣眼前晃了晃,裴青衣终于回了魂,有些尴尬地饮了一口茶,对夜舟低声道:“那个叫尤大嘴的,长得着实像一个小时候总是欺负我的一个大孩子。方才心里有气,你别介意。” 夜舟笑笑,也是低声道:“阿尘姑娘方才倒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你的仇人是我呢!既然如此,一会儿我们去教训那个尤大嘴一番。” 裴青衣摇了摇头,道:“是我看错了,仔细想想,并不可能是他。或许是人有相似。” 夜舟闻言,点了点头,对裴青衣道:“果然是人有相似,我每次见到阿尘姑娘,好像都会想起来一个人,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听到这话,裴青衣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转移话题道:“我这张脸没什么特点,总是像这个像那个的。对了,他们是不是就是南疆忠义堂的人?夜公子打算怎么办?” 夜舟闻言,凑到裴青衣的耳边,低声道:“阿尘姑娘容貌出众,可万万不是寻常脸。依我看,不如我们以兄妹相称,哪怕是以丫鬟和杂役的身份,混入南疆忠义堂,分别接近这个陆堂主与堂主夫人,再慢慢做打算。” 裴青衣想了想,倒像是一个好主意,也没有什么合适的立场拒绝,只好点头答应,将计就计,边走边看。 ------------------第一百五十四回道听途说(2)完----------------- 第一百五十五回 阔别之后的重逢 说起要混入南疆忠义堂,裴青衣在这方面可是很有经验的,她建议夜舟换上一套粗布麻衣的装扮,蓬头垢面地去里面谋求一份杂役的工作试试。 夜舟看着那衣服,摇了摇头,道:“要不,你先去试试,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于是,裴青衣开始了她的计划,没想到却顺利的异乎寻常,负责招聘杂役和丫鬟的弟子一见裴青衣,瞬间便同意了她的加入。 裴青衣正在狐疑之际,却迎面遇到了一个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一个让她想哭又想笑的人,一个让她瞬间被拉回曾经的忠义堂的人——陆冲。 如今,他已经是裴紫嫣的夫君,是孩子的父亲,也是南疆分堂的堂主。 裴青衣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急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低下头去,唤了一声:“见过陆堂主。” 陆冲如今已经成熟了许多,那脸上也有了皱纹与风霜的痕迹,他看了看眼前这个陌生的中原女子,问道:“你是刚被招进来的侍女?怎么知道我就是陆堂主?” 裴青衣心里咯噔一下,稳住了情绪,道:“早就听人说,陆堂主气宇不凡,方才一见到您,就觉得大概是,是以冒昧出口。想着您若真是,那便是猜对了;您若不是,听到也必定欢喜。” 陆冲闻言,不禁正眼看了看这个女子,粗布麻衣之下,居然是一张如此美丽的脸。而如此美丽的外表之下,居然如此聪慧狡黠。陆冲心里起了几分敬意,却又有些不解,追问道:“倒是心思玲珑!你如此聪慧美丽,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裴青衣想了想,给夜舟也找了由头,道:“我本是中原长安人氏,自幼父母双亡,与家兄两个相依为命,靠一间小铺子谋生,却遇到地痞恶霸纠缠。他们仗着忠义堂遇难,没有人再肯替平民百姓伸张正义,便霸占了我家店铺,还要打死我与家兄。我们两个一路逃难至此,糊里糊涂地穿越了迷雾林,来到南疆。这才如此落魄。” 这话说到了陆冲心坎里,果然再不起疑,他急忙扶起了阿尘,道:“原来如此,你居然是长安人士。待会儿,我还要问你一些问题呢。这样,以后你就留在忠义堂做侍女,再不会有恶霸欺负你。等我们哪一日重返中原,我必定替你做主,收拾了欺负你们的那些无赖。” 阿尘拜谢:“多谢陆堂主。” 陆冲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裴青衣闻言,沉吟了一下,只是道:“小女。。。阿尘。” 陆冲也念了一遍:“阿尘,那你兄长呢?。。。” 裴青衣想了想,说道:“走散了。”如此一来,走散的人可能找得到,也可能找不到。所以夜舟无论需不需要她这边的关系进入忠义堂,就都可以了。 转眼间,到了正午用膳的时间,刚吵完架的陆冲与裴紫嫣互相对坐,气氛十分尴尬。 谁知道这个时候,陆冲忽然吩咐旁边的弟子,要他把阿尘姑娘带过来,他要问话。 裴紫嫣一听说什么阿尘姑娘,瞬间醋坛子打翻了,主动开口问道:“什么阿尘姑娘?哪来的阿尘姑娘?” 见裴紫嫣开了口,陆冲只好作答:“今日新收进来的一个侍女,说她来自中原长安,我有些事情,也就是中原武林的近况,想要问问她。” 听说是个丫鬟,裴紫嫣便没有在意,又夹了几口菜,给她怀中的儿子吃了下去。 陆冲见状,眉头紧皱。道:“也是三、四岁的孩子了,干嘛还要人喂?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练剑了。” 裴紫嫣白了陆冲一眼,道:“也是二十三、四岁的人了,干嘛总是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 陆冲叹了口气,道:“我这不是想让他快点长大,成为男子汉嘛!” 裴紫嫣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陆冲。 ----------------第一百五十五回阔别之后的重逢(1)完--------------------- 第一百五十五回 阔别之后的重逢(2) 就在这时,裴青衣来了。她如今已经换上了丫鬟服饰,却显得更加清秀脱俗、容颜娇美。陆冲有些看呆了眼,半晌才将目光从阿尘身上移走。 这一幕,却被裴紫嫣看在眼里,她看着生得如此美丽的侍女,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敌意。 而裴青衣看到了阔别多年的裴紫嫣,看到了如今已经为人妇、做娘亲的裴紫嫣,当真是恍如隔世,百感交集,却又不能显露出半分。 她低着头问了声堂主好,又问了声夫人好,便垂立在一旁,等待指示。 陆冲开口道:“你是中原人,这南疆的菜肴吃不惯。我们今日吃的是中原菜式,不如你也过来吃点,不必见外。” 裴青衣心里知道裴紫嫣是什么样的性子,于是婉拒道:“多谢堂主体谅,阿尘却万万不敢。既然来到南疆,总要快些适应才好。” 陆冲知道她不敢上前,于是只好道:“罢了,你说的也对。你既然从长安而来,那你可知,中原武林现在的形势如何了?问天剑阁已经一手遮天了?” 裴青衣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想大师兄啊大师兄,你连这些武林变故都不清楚,当真要坚持回中原吗?于是答道:“回堂主,问天剑阁的阁主——祁问天已经遇害死了。如今剑阁由其长女祁子瑾掌管,势力已大不如从前。” 陆冲显得十分惊愕,与裴紫嫣互相对望了一下,又看了看阿尘,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阿尘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啊!祁阁主是在与酒神帮的新任女帮主颜如玉对阵时被害的,中原之人皆知。” 陆冲大笑了三声,然后又问道:“那个白人九呢?他也死了?” 阿尘知道陆冲的意思,一时之间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便道:“众说纷纭,这个。。。我不清楚。” 陆冲点了点头,道:“好,你先下去。以后若有事情,我再找你。” 阿尘领命退下。一转身,忽然看到夜舟迎面而来,一身玄色衣袍,伴带紫色图案。吓得阿尘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夜舟却如没见到阿尘一样,绕过了她,径直走到裴紫嫣的面前,道:“夫人派人叫我,不知所为何事?” 裴紫嫣得意一笑,看着陆冲那疑惑的表情,对着夜舟,实际上对着陆冲道:“这位就是我给武儿请得练剑师父——周叶师父。” 陆冲打量着夜舟一番,向裴紫嫣询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告诉我?” 裴紫嫣道:“你日日忙着怎么回中原,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儿。今早我带着武儿在山坡上玩,他忽然失足跌倒,险些就要摔了下来,确实这位少侠出手相救,武儿才得以平安。所以,我便邀请他来给武儿做练剑师父。” 陆冲闻言起身,双手抱拳拜谢了一下夜舟,然后道:“既然如此,这位周叶少侠可愿意留下?” 夜舟一笑,用余光扫了一下裴青衣,道:“自然。” 而忠义堂内的其他弟子们看着眼前这四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感觉气氛怪异,难以言表。 ---------------第一百五十五回阔别之后的重逢(2)完-------------------- 第一百五十六回 挑拨离间(1) 午后,陆冲回到了书房,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揉着太阳穴,想要理清楚当前中原武林的局势,从而调整他的计划。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井底之蛙,竟然不知道这些年间,武林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下意识去拿笔,想要修改路线图,却忽然觉得十分奇怪,那笔居然被搁置在宣纸之上。而他自己每次写完之后,明明都是将笔搁置在宣纸边上。 难道说,有人动过他的东西?可是,他从来都吩咐底下人,不允许进入他的书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年的走镖经验,让陆冲意识到有人进来翻过他的东西。他慌忙起身,又去查看了一些其它物品的摆放情况,果然与他的摆放位置都有细小的差距,却似乎被极力掩饰。 难道说有人偷偷进来过他的书房,可是这种事情以前都没有发生过,堂里那些弟子,他也都信得过。而新进来的人里面,就只有阿尘姑娘,和那个名叫周叶的剑法高手。 听阿尘姑娘的脚步声,就知道她没什么武功。而能避开守卫,潜入到他的书房的人,自然是那个周叶了。想到这里,陆冲推开书房的窗子,望向周叶的客房,不禁攥紧了拳头。 而另一边,夜舟正在与陆怀武一起耍剑,本来陆怀武是完全不愿意学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特别喜欢看周叶舞剑,觉得特别美,于是扔了手中的刀,非要嚷着学剑。 裴紫嫣对此倒不觉得什么,难得孩子喜欢,练什么不是武功啊!作为母亲,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乐。 而且,这个周叶的到来,确实是让裴紫嫣那沉闷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一丝亮色。想她当初与陆冲私奔,其实本来就是冲动之下的冲动决定。说起来,她心里也不是没有后悔。陆冲嘴巴笨,不善言辞,三分木讷,七分认死理。本来就因为自己私奔这件事,觉得十分愧对师父裴尚武与小师妹裴青衣,何况在他走后,忠义堂更是被奸人所害,满堂覆灭,徒留他这个‘罪人’好好地活在世间,于是更是卯足了劲,蓄势待发,要为忠义堂复仇。 可这一切,却不是裴紫嫣想要的。因为自幼父母为救裴尚武双双身亡,而裴尚武却对她不好,所以裴紫嫣对忠义堂并没什么感情,也连带着总是讨厌裴青衣。如今她能够因为私奔出逃,幸免于难,全是老天有眼,对她的格外庇佑。她才不想什么报仇呢! 因为想法长期不一致,裴紫嫣和陆冲两个人之间,早已不再是当年的私定终身的儿女情长,而是对未来不愿多说、彼此将就的隐忍日常。 本来,两个人的矛盾会以一种近乎沉默的方式对峙下去,而夜舟的出现,却让裴紫嫣的眼里又有了光,生活又有了希望。 虽然也才相处短短几日,但夜舟给裴紫嫣带来的快乐,却是难以言喻的。 比如夜舟永远不会在吃饭的时候,忽然放下筷子,讨论要如何回到中原为忠义堂复仇;夜舟永远不会在面对陆怀武的时候,总是觉得这么小的孩童该尽快学武;夜舟也永远不会在与她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相顾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回挑拨离间(1)完---------------------- 第一百五十六回 挑拨离间(2) 这两年,她总是陪伴在儿子左右。而陆冲,则总是一个人在书房休息。唯一能够见面的机会,就是每日的用膳。 想到这里,裴紫嫣看着眼前这个风姿绝代、玉树临风、与自己看起来更为匹配的男子,心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当日晚些时候,陆冲与裴紫嫣对坐用膳,因二人各怀心思,是以一顿饭下来,竟是彼此沉默,相对无言,咫尺天涯。 这一晚,在陆怀武睡下后,裴紫嫣拿起了一壶酒,邀请周叶与她共饮。 夜舟自然愿意,心想着忠义堂的人难道是个个如此愚蠢?才刚认识几天,就要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了。 银盘高悬,清晖泻下。 裴紫嫣支走了所有守卫弟子,一杯酒接着一杯酒,与夜舟对饮着,很快便说起了当年的事情:“当年他第一次与我表白,也是这样的月亮,也是这样的月光。只可惜啊,言犹在耳,却已经物是人非。在他心里,早就没了我,更没有武儿。在他心里,只有忠义堂,只有复仇。” 夜舟听到这话,心里仿佛被提了醒,无论他这份仇,是否真的报错了人,可如今他设计杀害忠义堂满门,已经是铁铮铮的事实,时间没办法倒流,他也无法起死回生。所以,忠义堂永远会视他为仇人,而他要想让夜家重新在江湖上立足,就必须斩草除根,灭掉这忠义堂南疆分堂,灭掉陆冲。 既然陆冲是他的敌人,那么从敌人内部瓦解自然是上上之策。如今,裴紫嫣已经喝得脸色微红,眼神迷离,那雪白的面庞上,透出了一丝红润,那圆杏一般的双目里,又透出了一丝缠绵的绝望,夜舟这样的人,怎么能放弃这个绝妙的机会,他将裴紫嫣拦腰一抱,拥在怀里,有俯下头去,送上浅浅一吻。 裴紫嫣没有全醉,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不过饶是如此,她却仍然贪恋这份温暖。只见她盈盈一笑,两个酒窝便露了出来,双手搭在夜舟的脖子上,并借力又送上一吻。 如此一来,夜舟再也忍耐不住。他在裴紫嫣耳边轻声地道:“我们换个地方。” 裴紫嫣却摇了摇头,道:“不换,换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听到这话,夜舟瞬间明白这一切,都是裴紫嫣在故意演戏给陆冲看。他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故意支走了守卫,守卫一定回去跟陆冲禀报。而陆冲这会儿,恐怕是就要提刀赶来了。 夜舟摇摇头,笑道:“跟我一起,不好吗?” 裴紫嫣痴痴地看着夜舟,道:“你好,你太好了,是我不好,已为人妇。” 夜舟气息加重地道:“我不在乎。” 裴紫嫣道:“我在乎。” ----------------第一百五十六回挑拨离间(2)完-------------------- 第一百五十六回 挑拨离间(3) 另外一边,阿尘奉命为陆冲送茶,本以为陆冲在书房,可却不见人影,找了半日,终于在园子里看到了陆冲。 只见陆冲身着深蓝长袍,站在荷花池前,眺望着中原的方向。 裴青衣一愣,这荷花池竟然与长安忠义堂的荷池差不多,一下子便勾起了已经尘封的回忆。更让裴青衣错愕不已的是,那河池岸上居然还有个一模一样的亭子,裴青衣手里端着茶杯,双手颤抖不已,脚步变得十分沉重,一步一步向陆冲蹭去。 陆冲听见又脚步声,看见是阿尘来给他送茶,便让她把茶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 裴青衣放好茶,起身方欲离去,却忽然听到陆冲没有预兆地说了句:“阿尘姑娘。你与你的兄长,到底是如何穿过迷雾林的?” 闻言,裴青衣转过头,向对她身份已然起疑的陆冲道:“我与兄长二人,用绳子做标记,逐段路试探,最终成功脱身,却在即将走出来的那一刻,昏迷在迷雾林边上。醒来时,我就寻不到他了。” 闻言,陆冲忽然拔刀出来,向裴青衣砍去。那刀锋无比凌厉,闪出的光刺得裴青衣双眼紧闭。 见生死之际,‘阿尘’根本没有动作抵挡,陆冲终于相信,这个女子不会武功,对忠义堂也并无恶意。 而裴青衣也随之睁开了眼,疑惑地看着陆冲。 陆冲想了想,刚要道:“我。。。” 就被弟子的来报打断了,一名弟子急冲冲地跑上前来,道:“报告堂主,夫人。。。夫人那边要同那位周叶公子对饮,把我们都给支走了。我们也不好。。。” 陆冲闻言,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名弟子,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名弟子急忙道:“是真的,请堂主指示。” 陆冲笑了两声,却道:“无妨,随夫人去,我相信她。” 听到这里,裴青衣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若是裴紫嫣真要与夜舟发生什么,怎么会明目张胆地支走守卫弟子?还是说,她就是为了故意让陆冲吃醋? 只可惜,大师兄还是这个不解风情的性子。而夜舟却是流连花丛的高手,别最后搞得弄假成拙,真让裴紫嫣迷上了夜舟,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于是,裴青衣灵机一动,道:“方才想必是陆堂主要试探一下我,那么这喝酒对饮,会不会是夫人在试探那个周叶?只是,堂主您武功高强,试探我绰绰有余。可夫人不知武功怎样,千万别试探不成,反被旁人误伤才是!” 听到这话,陆冲醍醐灌顶,急忙飞奔过去寻找裴紫嫣。 却见到了让陆冲万万没有想到的一幕:裴紫嫣手执酒壶,靠在夜舟的肩膀,与他谈笑不止,颇为愉悦。 陆冲记不清已经有多久没见到裴紫嫣笑的如此开心了,或许是他整天想着复仇,而忽略了这个他曾经那么喜爱的女子;或许他没有那个周叶有魅力,无法博得伊人芳心。。。 总之,他若此时出现,必定不合时宜。于是,陆冲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就此离去。 第二日,刚刚五更天,裴青衣就被门外的声音给惊醒了。原来,昨晚,少堂主陆怀武居然离奇失踪了。 所有人都十分焦急地展开寻找,裴紫嫣也非常自责,她因为与周叶喝酒误事,没能一直陪在陆怀武的身边,这才让坏人有机可乘。而陆冲也非常自责,觉得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失职。于是两个人带动全堂上下开始找人,把这个分堂翻了个底朝天,却就是不见陆怀武的踪影。 谁知道这个时候,陆冲先去了那个凉亭仔细查看了一番。裴青衣见状,猜测忠义堂的那块玉璧就藏在凉亭周围。而看破这一幕的,还有躲在暗处的夜舟。 而就在大家都急得不行的时候,陆怀武忽然自己就回来了。问他去了哪儿,原来他是躲在柜子里,和周叶玩藏猫猫。夜舟也急忙出来,假意那是自己同小武讲他童年时期常玩的游戏,谁知道小武没打招呼就藏起来了。 裴紫嫣埋怨地看了一眼周叶,将儿子带回了房,训斥起来。 陆冲看着周叶,心里对他的怀疑更强烈了。 ---------------第一百五十六回挑拨离间(3)完------------------- 第一百五十七回 见招拆招(1) 第二日,夜舟偷偷溜进了裴青衣的房间,想要与她商量寻找玉璧的事情。 夜舟向裴青衣说谎,称玉璧可能在书房,并让裴青衣想办法缠住陆冲,实在不行就色诱,一定不能让他离开裴青衣的房间。 而他则会借此机会,偷偷将陆冲的书房搜个遍,相信一定能够找到玉璧。 裴青衣闻言,知道对方在说谎,却也并不点破,只点了点头,假意答应,心里另有计策。 而就在这个时候,裴青衣的房门不合时宜地被敲响,她皱了皱眉,示意夜舟赶快藏起来,然后对外面道:“门外是谁,已经要睡下了。” 却听到陆冲的声音隔着门飘了进来:“阿尘姑娘,是我,陆冲。今日厨房真噶后做了些中原的菜式,想着你是中原人,就给你送了点过来。” 闻言,裴青衣十分惊讶,什么时候堂主成了跑腿的,来给她送饭呢? 一时之间,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阿尘用眼神示意夜舟藏好自己,然后推开房门,受宠若惊的看着陆冲,连忙接过饭菜,欠身致谢,道:“堂主关怀,无以为报,今后定当好好当差,勤于活计。” 话里虽然句句是感谢,但却也无形之中拉开了二人主仆的距离。 陆冲虽然木讷,但是不傻,自然也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但却像中了邪似的,对裴青衣又问道:“阿尘姑娘,难道除了这些话,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这一席话给阿尘搞蒙了,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难道是陆冲识破了自己裴青衣的身份?还是识破了自己是药王谷人的身份? 陆冲看了看阿尘,又道:“不请我进去一起吃两口?” 裴青衣:“啊?!” 就在这僵持之下,陆冲忽然笑了笑,对裴青衣道:“好,就这样。你快去吃,一会儿菜该凉了。”说罢,便转身离开,满足而去。 等到确认对方离开,裴青衣把门关上以后,夜舟从后面绕了出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裴青衣,眼神里显然有话要说。 裴青衣知道他在想什么,急忙道:“你别多想,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跟他夫人的感情,应该很好才对。” 夜舟做了下来,夹了一口中原的菜,一边吃,一边笑着说道:“若是连这点事儿我都看不明白,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别的我不敢说,他对你什么态度,对他夫人的感情还剩几分,我已然清楚。所以方才让你色诱一事,看来不仅是对的,胜算也很大。” 裴青衣想了想,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问道:“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夜舟道:“自然越快越好,不过今晚你已经把人家赶出去了,自然不行了。要不明晚?” 裴青衣点了点头,道:“那我尽管试试。” 夜舟闻言,心内大喜,他终于可以有机会去凉亭附近寻找玉璧了,若寻不到便算了,若真的寻到玉璧,那么选择权就落在了他手里,他可以决定还要不要跟这个古怪的‘阿尘’一道,可以要求她做任何事,也可以自己一个人悄悄遛回中原。反正有玉璧在,师父也不会说什么的。 思及此处,夜舟便与裴青衣告了别,见四下无人,溜回了他自己的住所。 --------------第一百五十七回见招拆招(1)完----------------- 第一百五十七回 见招拆招(2) 而陆冲那边,则回到卧房,关起门来,对着裴紫嫣道:“怎么样,方才你都亲耳听到了,人家阿尘姑娘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否则方才,她又怎么会拒我于门外呢?” 听到这话,裴紫嫣稍稍高兴了些,下一刻,却又生气了起来:“那。。。那晚,我说与周公子喝酒,还支走了弟子,你怎么不来找我?” 陆冲坐了下来,道:“紫嫣,你还记得么?我当初从忠义堂带你走的时候,就发过誓,要一辈子对你好,只对你好。这些年,因为要为忠义堂和师父复仇,我日日奔忙,忽略了你,也没有很好地陪伴在小武身边,对此我非常愧疚。所以,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都不会拦你。” 裴紫嫣听前几句还有些眼红,听到最后一句,却忽然感到生气:“什么叫让我开心的事情,你都不会拦?我若是要与其他男子在一起,你也同意,也不拦着?” 陆冲递过来一杯水,一边对裴紫嫣道:“我之所以说不拦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 裴紫嫣冷哼了一声,道:“那可不一定。” 陆冲道:“紫嫣,说真的,我觉得那个周公子有问题。” 不料裴紫嫣点了点头,道:“是,我也这么觉得。” 陆冲本以为裴紫嫣会为周叶辩解,却没想到她同意自己的判断,眼睛一亮,道:“真的?你从那个地方看出来的?” 裴紫嫣想了想,自然不会把细节透露给陆冲,只是道:“那今天把小武给藏起来了,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你又是如何怀疑他的?” 陆冲道:“我书房的东西被人动过,只有他内力深厚,能够出入我的书房而不被发现。” 裴紫嫣道:“那要怎么与他周旋?” 陆冲起身,将裴紫嫣拥入怀中,道:“我来想办法,你能一直在我这边,真好。” 裴紫嫣道:“那么对外,我们还要装出一副不和谐的样子吗?” 陆冲点点头,道:“还要再装上一阵子,直到我们回了中原,为师父报了仇再说。” 裴紫嫣点点头。 翌日清晨,裴青衣早早地换上了一身南疆的服饰,带上了已经换成南疆的货币,去了市场。只见她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并掏出了一张大票,想眼前的这位巫师指了指那些蛊虫,示意要买上几条。那巫师会意,给了她等值的五条蛊虫,并包好。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 拿到蛊虫后,裴青衣将这些蛊虫放入了夜舟的房间内,以诱发他体内的蛊毒。 果然,午时过后,夜舟开始觉得自己身体有异,那种每月发作一次的剧痛感忽然提前来袭。他强忍着剧痛,辞别了陆怀武与裴紫嫣。想要找个隐蔽的地方,忍过这剧痛。 可裴青衣又怎么能让他如愿呢,于是假意撞破正在发病的夜舟,跑到陆冲那里汇报:“堂主,那位周公子好像中毒了,十分痛苦,堂主快去看看。” 本来陆冲就对夜舟起疑,这一番话更让陆冲毫无怀疑,立刻向‘周公子’的房间跑去,进去一看,发现‘周公子’已经昏倒痛晕在地。 这时候,裴紫嫣也闻讯而来,经过大夫诊断,才发现夜舟不是中毒,而是中蛊。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陆冲决定去找一位巫医给他看看。 谁料小巫医诊过病后,吓得直后退,直接问看不了。 于是,此事惊动了南疆的大巫医——粲魇,大巫医为‘周公子’看完病后,面色也大改,问道:“此人与药王谷有什么关系?” 这时,陆冲这才更加确认夜舟这人并不简单,居然跟药王谷有瓜葛。看来一定不能让他死,要留活口问话。 此时,大巫医开始描述‘周公子’的病情,此种毒物每当发作起来,会让人痛苦难忍,骨头如同被活生生被锯断,筋脉仿佛寸寸断裂,血液仿佛凝固,五脏六腑更是如同被万蚁噬心。 光是这一番话,就听的当场的人变了脸色。处于锄强扶弱的本心,陆冲虽然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但还是问大巫医能否将他治好,免于这种如同凌迟的酷刑。 大巫医则是受过南疆忠义堂的恩惠,看在陆冲的面子上,答应了下来。然后准备了若干的巫药,把那只大蛊虫从夜舟体内驱赶出来,同时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封住了夜舟的内力。 可当时的陆冲不知道,他在一念心慈手软之下救下的人,就是曾经毒害他忠义堂满门的仇人,就是他心心念念要诛杀的白人九。 ----------------第一百五十七回见招拆招(2)完------------------- 第一百五十八回 行窃(1) 而就在众人送‘周公子’去巫医那里救治之时,趁大家不备,裴青衣偷偷溜到了凉亭附近,开始寻找玉璧。 机会难得,她必须要充分利用好。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裴青衣打着寻找珠钗的借口,光明正大地将这里搜索了个遍,几乎涵盖了每一处角落,却始终一无所获。 正在她一筹莫展,怀疑是否方向错了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曾经与大师兄玩过的一个游戏——挖宝藏。 那时候,她和大师兄曾经设了一个规则,就是如果是彼此藏东西,就一定回藏在标志性建筑的东南向距离约十七步的地方。 想到此处,裴青衣看了看天上星辰的方向,从与荷亭出发,沿着东南向走了十七步,果然发现脚下有一处石头。她趁弟子不备,用尽力气挖出了这块石头,果然发现里面有一个布包,而将布包打开,里面果然是那块众人皆遍寻不得的玉璧。 裴青衣快速地将玉璧上的内容默背下来,然后将玉璧放入怀里,又将石头放回原处,用土壤埋好。而她则快速地将这块玉璧藏在了南疆忠义堂以外的另一处地方。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裴青衣的心跳得砰砰快,她知道自己这样对不起陆冲,但玉璧到了她的手里,总比在夜舟手里强。何况她如今既然已经得到玉璧,就可以把夜舟带走了。不再让他留下来,危害陆冲与裴紫嫣。 裴青衣看了看夜舟的住所,眼下估计他已经被陆冲制伏了。 果然不出所料,此时的夜舟已经转醒,却发现自己内力被封,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 而大巫医那里,陆冲与裴紫嫣等人正围坐在那里看着他,这一刻,令他感到心慌。于是,在面对众人的询问目光时,他只好编了个谎言,称几年前,在年轻气盛之时,因为一个女子,他得罪了一个江湖人士。那个人便来自南疆,后来,也不知怎的,那个人就给他下了这种毒蛊。惹得他每逢月圆的时候就发作一次,痛不欲生,还死不掉。此番前来南疆,也是为了寻求解救之法。 大巫医闻言,未置可否,却道:“你与药王谷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夜舟顿了一下,情知自己体内的情况骗不了对方,只好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巫医啊!也是因为这个毛病,曾经去药王谷想要寻求解雇之法。后来花了大价钱,换了一些续命止痛的药丸。那药王谷的弟子嘱咐我,每逢月圆之前,若是及时服下,便可免去这被蛊虫折磨的苦楚。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药丸,才让大巫医有此一问?” 那大巫医点了点头,捋了捋胡子,道:“原来如此。只是我没想到,这药王谷竟这么狠毒!” 夜舟作惊讶状,明知故问道:“大巫医何出此言?” 大巫医道:“那药丸并不是给你续命的,而是用来喂蛊虫的,蛊虫得到了喂养,所以才不会每个月发作一次,折磨宿主。那药丸你每吃一次,蛊虫就长大一分。下次发作得更加厉害。” ----------------第一百五十八回行窃(1)完------------------ 第一百五十八回 行窃(2) 听到这话,夜舟虽然已经大概猜到了,却还是觉得背脊一寒,神情落寞。 见此情景,裴紫嫣竟然有些心疼。原来,她还以为对方有多么十恶不赦,如今却发现对方是个可怜之人。 听到这话,陆冲也心软下来,道:“既然如此,周公子还是先好好休息。你的毒蛊,方才已经请大巫医帮你解除了,以后不会再犯。周公子内功深厚,正值好年华,过不了多久,相信就会痊愈。” 听到这话,夜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问道:“什么?蛊毒已除?” 陆冲点了点头,道:“你还要多谢我们的大巫医。” 大巫医却推辞道:“你还是得谢谢陆堂主,是他让我帮你解蛊的,我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谁让我们陆堂主平日在南疆总是锄强扶弱,恩义广施呢!” 听到这里,夜舟神情居然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双双谢过陆冲与大巫医两个人。难道,这就是自己内力被封的原因? 想到这里,夜舟问道:“蛊毒已除,周某感激不尽。只是体内这内力,好像是被。。。” 陆冲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大巫医抢道:“是刚出了蛊毒的原因,几日后便会逐渐恢复至你原来的水平。这几天还要多加休息啊!” 听到这里,陆冲看了一眼大巫医,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考虑才这么说的,感激地看了大巫医一眼。 于是,夜舟便被送回了他的客房休息。 而夜舟才刚刚躺下,阿尘就溜了进去,告诉夜舟说她已经找到玉璧,并送了出去。如今既然已经得手,不如趁众人不备,今晚就走。 夜舟闻言,这才发现居然被对方抢了先机,这个阿尘绝非看起来那么单纯无害。联想到自己提前发病,夜舟不禁起了疑惑,问道:“你在哪里找到的玉璧?唉,我这次发病有些蹊跷,提前了好久,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裴青衣见他起疑,知道这是难免的事情,便敷衍道:“我在凉亭附近清扫,结果阴差阳错让我发现了玉璧。你说这是不是天意!至于你提前得病,是不是因为前几日在迷雾林的时候,被那里蛊虫影响到了,所以不再规律?” 闻言,夜舟也说不出什么来,他的所有怀疑,对方都已经给了他一个合理的出口。想到自己如今蛊毒已解,再留下去,迟早被发现破绽,便决定同意与对方离开此地。但条件是,要先看一眼玉璧。 裴青衣却道:“我已经托人运回中原了。我们现在如果快马加鞭赶回去,能在半路上劫到。” 夜舟想了想,明白了对方为何要这么做,问道:“阿尘姑娘,这是不相信在下?” 裴青衣笑了笑,回道:“你方才不也是不相信我吗?我这也算礼上往来。至于玉璧,你大可以放心,我是真的找到了。若是没找到,我无故骗你,那我们两个回去没办法跟谷主交差,咱们两个都会受罚。我不会拿这个骗你的。” 闻言,夜舟无可奈何,只能道:“好,那我们今夜便动身。” 裴青衣舒了口气,从身后拿出两个包裹:“现在。” 夜舟叹了口气,道:“原来,阿尘姑娘并不是小白兔。” 裴青衣轻轻一笑,不再说话。 -------------------第一百五十八回行窃(2)完-------------------- 第一百五十九回 重返渔村(1) 是夜,并无月光,也无星辰。夜舟与裴青衣两个人并肩而行,向北而去。 夜舟因为失去了内力,所以一路上都在极力掩饰这件事,避免让阿尘发现,也在暗自琢磨这内力要几日之后才能彻底恢复。 而裴青衣也在默默地思考着,现在她终于拿到了忠义堂的玉璧,至于其他的那几块,都已被季康留在了药王山道士峰的那个包裹里。她现在已经掌握了六块玉璧的内容,唯一还需要凑齐的,就是宁雨楼手中的那一块。 可是,宁雨楼手中那块要想拿到是何其艰难。要知道,十几年前武林中的一切波谲云诡的始作俑者都是宁雨楼,他不仅心狠手辣,更是心思深沉。面对曾经的心上人,宁雨楼都可以将她囚禁至死,而裴青衣仅仅作为他心上人的一个替身,要怎么样才能够打探出他的那块玉臂呢?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这样,他们两个人各怀心思,一前一后地默默前行,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一抬头就走到了东方渔村,也就是裴青衣在作为掌灯时,从剑阁出逃,躲避祁子瑾追杀而误入的小村庄。 再次来到这里,裴青衣百感交集,她心中仍然记得将她救起的那一家善良的渔民。若不是身旁有夜舟,不太方便,她倒是真想回去看看。一晃眼,这都快一年了的时间了。忽然间,裴青衣仿佛想到了什么,快一年的时间了,宁雨楼岂不是要开始物色下一个阿尘的人选了? 就在二人穿越渔村之际,忽然遇到了一堆村民争着抢着向村外逃去。 裴青衣拦住了一位村民,疑惑地问道:“这位大哥,渔村这是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要往外跑?” 那位粗布麻衣的大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指着他们赖以生存的大河,道:“你还不知道,算命的先生说了,今晚河水将大涨,马上就要淹了河对岸的村庄了。村民们再不走,就要被洪水卷走了!” 裴青衣只觉得疑惑,问道:“算命先生说的?每年不是说,要选一名童女祭祀河神,就可以阻挡大水吗?” 那个粗布麻衣的大哥道:“我劝你们也快走,先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今年这些个村子里,选不出童女了。有适龄女子的渔家,不是已经将女子送出了渔村之外,就是已经让她嫁人了。这一次,河神要动怒了,谁也拦不住!” 裴青衣看了看夜舟,心里想要为渔村做些什么。夜舟何其聪明,从一个眼神之间就看出了裴青衣的心意,他本来不想管这些闲事,但他如今功力尚未恢复,如果就这样回到药王谷,见到宁雨楼这个阴险歹毒之人,怕是毫无自保能力,会为人刀俎。于是便也答应了。还向裴青衣问道:“阿尘姑娘,这是想要阻拦洪水,救下这些渔村的逃难之人?” 裴青衣点了点头,为了取信于夜舟,居然实话实说道:“夜公子,不瞒你说,其实我就来自于这里。” --------------------第一百五十九回重返渔村(1)完--------------------- 第一百五十九回 重返渔村(2) 夜舟挑了一下眉,本来还期待着对方用什么谎言编造出一个想要救人的理由,却没有想到对方忽然坦诚相待起来。 裴青衣看着他惊讶的眼神,知道说谎就要真假掺半,继续道:“我就来自与这个渔村。我们渔村都依靠着大河捕鱼为生。近些年里,渔村里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大河每年要发一次洪水,会席卷两岸的村落,造成巨大的损失。” 夜舟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裴青衣继续说道:“除非,在洪灾来临之前,及时地选拔出一位童女,献祭给河神。如此,河神便会满足,放过渔村。” 夜舟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这太愚昧了,如果是真的,那必定有人在暗地里装神弄鬼。” 裴青衣点了点头,在夜舟毫无防备的时候,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告诉了他:“夜公子说得没错,而这个装神弄鬼的人,就是你的师父。” 夜舟一惊,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阿尘姑娘,似乎马上要告诉他一件惊人的事情。 裴青衣道:“童女被放入河内,自然会被河水吞噬。但这个时候,会有一个人,事先躲在祭祀台下面,趁乱从水底将那名童女带走,并顺着大河流经的方向,带回药王山。找一个山洞,为那名被献祭的童女修改容貌,打造成他曾经的求而不得女子的模样,以供玩赏。而这命女子的有效期是,一年。” 夜舟仿佛已经被这一席话惊呆了,他傻傻的看着‘阿尘’,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所拥有的绝世姿容,不过是师父的用心雕刻而已。“那么阿尘姑娘,你。。。” 裴青衣点了点头:“我就是今年的那个替代品,我原本只是渔村里的一个普通渔民,却被带到了药王谷,做了宁雨楼的身边人。宁雨楼这个人,心狠手辣,心思深沉,不好对付。我几次三番想逃走,却发现并无可能。我本来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在上一任‘阿尘’还在世的时候,她冒死告诉我的,并告诫我不要和下孟婆汤。” 夜舟闻言,问道:“孟婆汤?” 裴青衣道:“是,那是一种让人失去记忆的药汤,宁雨楼以为我已经喝下了,其实被我偷偷给倒掉了。所以,我并没有忘记前尘过往,还保留着最初的记忆。”说完这话,裴青衣定眼看着夜舟,一语双关。 夜舟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原来师父是这么深情的人?居然要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骗自己心上人还在他的身边?” 裴青衣冷笑,道:“深情?还是偏执?荼毒了这么多女子的性命,只为圆他一场梦幻泡影?” 夜舟闻言,再次打量了一遍对方,心想这番谈吐,却并不像个渔村女子啊,遂道:“那你想做什么?” 裴青衣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宁雨楼眼下可能就在这里,很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算命师。不如你我联手,设法拯救这一村人的性命,也顺手除掉宁雨楼。” ----------------第一百五十九回重返渔村(2)完------------------- 第一百五十九回 重返渔村(3) 此言一出,夜舟倒吸了口凉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尘,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夜舟有些难以置信,问道:“阿尘姑娘不是师父的身边人么,怎么会突然要与师父反目?难道,阿尘姑娘是在试探我对师父的衷心?” 听到这里,裴青衣掀开了自己的领口,让夜舟看她脖子上的疤痕,又掀开了罗裙至膝盖,让夜舟看到了接骨的痕迹,“看到这些,怎么夜公子还不相信我么?宁雨楼赐给我这张脸,美好动人,看似是有恩于我,其实是钻心刻骨的疼痛。这也就罢了,可是他一年一换,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一个弃子。要想改命,我必须杀了他。” 夜舟想了想,道:“你是弃子,我却不是。我又为何要与你联手冒险?” 裴青衣道:“你也终究是弃子,他给你的那些药丸是做什么的,你以为我不清楚吗?他给你下蛊,不过是一直在控制你,让你为他办事而已,何尝真的对你有过一丝师徒情分!再者,这里面还牵扯到你夜家的血仇。” 听到这话,夜舟浑身一颤。是啊,那日在药王峰宁雨楼说出当年真相的时候,阿尘也在场,自然清楚自己与宁雨楼的血仇关系。只不过当时夜舟躲在暗处,阿尘不知道他其实心里已经知道而已。看来,这也是为何当初阿尘会以自己为诱饵,试图帮助季康逃命的原因。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想要除掉宁雨楼,任何跟宁雨楼敌对的人,她都愿意联手。 机会难得,如此一来,夜舟果然被说得心动了。他便顺着裴青衣问道:“这关我夜家什么事儿?” 于是,裴青衣又把当年真相给夜舟讲了一遍。夜舟听完,发现果然和当时宁雨楼所说一模一样,知道阿尘没有骗他,自然对她更加相信。 裴青衣看他已经相信了一大半,又补充道:“说实话,我本来是不想跟你这么早说这些的,我们之间,还不是特别熟悉。但是,如今渔村大难临头,我不想见死不救。所以才提前说出真相,夜公子若是不愿意帮我,也可以。。。” 夜舟道:“我愿意。” 裴青衣看着夜舟坚定的目光,心里松了一口气,道:“夜公子深明大义,小女替渔村众人,谢过你。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分头行动,怕是要委屈了夜公子。” 夜舟挑眉,道:“你已经有了计划?要怎么委屈我?” 裴青衣沉吟了一下,道:“把你扮作女子如何?” 夜舟惊讶地看了一眼裴青衣,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合欢,于是想了想,无奈地道:“好,无妨。” 裴青衣道:“待会儿,你扮作女子,假意作为今年的祭祀品,遇到危险了就赶紧跑,反正你有功夫在身,水性又好。” 夜舟闻言,点了点头,忽觉不对,审慎地看着对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水性好?” -----------------第一百五十九回重返渔村(3)完-------------------- 第一百六十回 洪水(1) 裴青衣登时哑口无言,她迅速地回忆一番,发现这件事情是在她还是忠义堂大小姐时,‘白人九’告诉她的,眼下只好抵赖道:“我听宁雨楼说的,。。然后我这边,我在后面偷偷跟踪那个算命先生,这个人即便不是宁雨楼,也是他的心腹,一定知道如何控制洪水的法子。如果是那个人是宁雨楼,必定会着急下水带你走,我在他走后再控制洪水。如果那个人不是,我这里有迷药,把那人迷晕了再控制住洪水。你那边只要发觉水底有人,便可用匕首刺向他的心脏。如此一来,你就报了仇了,也摆脱了被宁雨楼控制的桎梏。不知,你觉得如何?” 闻言,夜舟犹豫了一下,他水性自然不错,但如今内功尚未恢复,万一遇到宁雨楼。。。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对方有些奇怪,似乎比自己更想杀了宁雨楼。或许,是因为知道她自己命不久矣了。夜舟想了想,点了点头。 二人便分头行动起来,裴青衣急忙抓了点泥巴抹在脸上,将头发披散下来,装作逃命的样子,却一直往河边走,边走边打听,终于找到了一个身穿算命服饰的人,并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那个人见部分村民四散而逃,而部分年老的村民已经在这条河两岸生活了大半辈子,跑不动也不想跑时,决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便爬到了半山腰处,转动了一块圆形的石头,随着那石头被旋转过来,大河上游的水也汹涌了起来,瞬间向中游和下游席卷而来。 裴青衣见这人竟然就是药王谷的一名弟子,于是急忙捂住抠鼻,将迷香向他扔去。 那人果然觉察不对,然后就此倒地。裴青衣钻了出来,拼尽全力,将那块圆形的石头重新转过来,于是洪水缓了下来,一场浩劫,终于趋于平静。 裴青衣将那名药王谷弟子点住穴位,绑住双手,扔在一旁,带上面具,转身便去河边寻找夜舟。只希望夜舟此刻已经刺伤了毫无防备的宁雨楼。 可等她到了河边,却发现众人围着一具尸体在哭。她十分不解,走上前去,却看到河边有一具女尸。定眼一看,居然是曾经的救命恩人—赵小春。 而那个抱着她痛哭的男子,居然就是曾经失去过未婚妻小渔的中年男子。 裴青衣困惑之际,忽然被身后的夜舟一把拉了回去。夜舟左看右顾,带着裴青衣藏到了树后。 从夜舟的口中,裴青衣总算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夜舟方才虽然答应了裴青衣扮成女子,下河去诱杀宁雨楼。但还是觉得这样的安排不慎妥当。于是夜舟将这个计划又完善了一番。他冲入村庄里,本想随意抓取一名女子,却偶然间听到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便去抓来了虽然已经许配给那名中年男子、但至今仍未过门的赵小春顶替他,将她祭祀给河神。 -----------------第一百六十回洪水(1)完--------------------- 第一百六十回 洪水(2) 这样一来,他夜舟用不着露面,也不用涉险。而且,夜舟还将赵小春的浑身泼满了火油,若是宁雨楼真在水底,一有动静,他夜舟就穿从天而降,火箭射去。这样比用匕首来得更好。以宁雨楼的内力,只要不是心的位置,被刺一下又有什么损伤。而被火烧伤那就不一样了,即便宁雨楼死不了,也会难以恢复,对他造成更大的打击。谁知道功亏一篑,那个女子得知要被祭祀给河神,拼死也不同意,说什么不能让她的夫君承受这第二次打击,最后连个尸首都没有。既然同样要死,还不如死在岸上,要她夫君看得见。于是,便在河边咬舌自尽了。 听到这里,裴青衣的心里一凉,原来到了现在,夜舟仍然会为了报仇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倘若他的计划能够成真,那么他所抓来顶替自己的渔家女就会被无故活活烧死,而这一点,他居然完全都不考虑。 也只有这样的人,当年才会为了复仇而利用自己的感情,利用毒酒灭掉满堂的人。白人九,夜舟,名字或许变了,人却永远都没变。那么对付他这样的人来说,是不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夜舟道:“你在上面怎么样,把洪水关上了?” 裴青衣点点头,道:“我去告诉村民们真相,让他们以后不用害怕洪水,也不用再牺牲亲人去祭祀。” 夜舟笑了笑,道:“所以宁雨楼就没有新的姑娘可以雕刻了,你也就变成他的唯一了。” 裴青衣此刻却并未往这方面想,听到夜舟如此说,心里只觉得鄙视与不屑,面上却笑了笑,隔着面罩的脸,显得极为可怖,道:“还是夜公子智慧过人。知道我在想什么。除掉宁雨楼的事儿,我们以后再想办法。” 于是,裴青衣来到众人之间,反正她换了衣服,带了面罩,她悄悄对着两位留守的村长道:“山腰上的山阴处,有一处圆形石块,是一个开关。只要它不动位置,洪水就下不来。而一旦动位置,洪水就要倾泻而下。这就是这么多年以来歹人恐吓你们献祭童女的方法。如今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特意告诉你们。还望悲剧不再发生。” 闻言,那名村长十分吃惊,急忙派人上山去看,发现果然如此。 村长与众村民都要纷纷向裴青衣下跪致谢。裴青衣必然拦住村长,告诉他不用客气,但务必好生料理那名女子的后事,并照顾好从前被祭祀的女子们的家人。 村长又问裴青衣:“侠女叫什么名字?我们无以为报啊!” 裴青衣想了想,看了看不远处的夜舟,在村长一个人的耳边低声道:“我只告诉你,你知道就好,不要声张。我,来自忠义堂。” 说罢,裴青衣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村长连连点头,再次致谢。 裴青衣对夜舟道:“宁雨楼此刻必定要返回药王谷。我们若是也同时回去,只怕让他起疑。不如我们晚一些再回去。” 夜舟想了想,道:“方才他在水里,你又带着面罩,应该是认不出来的。不过你说的对,还是不要同时回去的为好。可是,我们要去哪里呢?” 裴青衣向西看了看,道:“当日在药王峰,听闻夜公子来自豫州。不如,去你的家乡看一看。然后再向西折返回来。帮我运送玉璧的人啊,脚程比我们慢,还没到这东方渔村呢。” 夜舟知道对方是在拿玉璧压他,只可惜他如今内力仍然没有恢复,也只好顺从对方。况且,能够回到豫州看一看夜家重建的进度,也是他所想要做的事情。 就这样,裴青衣与夜舟向豫州而行。 -----------------第一百六十回洪水(2)完---------------- 第一百六十一回 夜家(1) 去往豫州的路上,裴青衣一直沉浸在赵小春自尽的悲痛中,任凭夜舟如何想她介绍豫州的风貌,她都只是淡淡地回应,心底却翻江倒海,想要向夜舟讨回恩人的命。 就这样,二人终于到了豫州,可以歇歇脚了。裴青衣建议找家客栈,夜舟却摇了摇头,道:“到了这里,怎么还能让阿尘姑娘借住客栈呢?” 裴青衣一愣,道:“那不然呢?” 夜舟显得有些得意,带着裴青衣向豫州城北走去。那里是夜家旧址。 过了一会儿,一栋比忠义堂还要巍峨的大门映入裴青衣的眼帘,她抬头望去,匾额上赫然写着“夜府”两个大字。 裴青衣确实没有想到,夜舟这才短短不到三年的功夫,就在夜家废墟之上,重新建造起这般规模的府院,“看来夜公子不仅武功超群,财力也过人啊!” 夜舟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之色,道:“祖上庇佑罢了。”其实夜舟是在宁雨楼那里拿了银票之后,才派手下找人大肆兴建的夜府,就连他自己也还没有见过这夜府的模样,今日也是第一次。 如今正好美人在侧,他自然要炫耀一番。于是,他与裴青衣两个人,倒在这夜府上逛了起来。 真是银子到位,万事俱备。只见这宅院布局相当不错,园子里有山有水,客房议事厅也都样样俱全。裴青衣少不得违心赞扬一番,好不容易逛完一圈,只说自己累了,想要歇歇。 夜舟便带她来到了客房里,让她随意挑选。裴青衣选了最近的一间,然后便与夜舟作别,沐浴休息。 谁知她刚要躺下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敲门声,门外随即响起了夜舟的声音:“阿尘姑娘睡了么,可否陪我小酌一杯?” 裴青衣刚要开口拒绝,却听夜舟道:“我想到了一个对付宁雨楼的新法子。” 听到这话,裴青衣叹了口气,只好换上衣服,开门陪夜舟饮上两杯。 夜舟示意裴青衣坐下,给她倒上了一杯酒,道:“阿尘这个名字,是宁雨楼给你起得,那你在渔村的时候,真名叫什么啊?” 裴青衣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她顿了一下,答道:“小渔。” 夜舟笑了笑,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夺魂:“捕鱼的鱼?” 裴青衣想了想,觉得无所谓,便道:“对。” 夜舟道:“小鱼,挺可爱的名字,那你之前长什么样子?” 裴青衣一愣,答道:“普普通通,自然没有这张脸美。” 夜舟道:“你家是靠捕鱼为生的?卖得好吗?” 裴青衣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对方并不是随口问的,而是对她的身份起了疑,所以她从现在开始,回答的每一句话都要特别小心,“还好,夜公子怎么想起来要问这些?” 夜舟想了想,忽然直截了当地道:“你有时候说的话,并不像一个寻常的渔村女子。” 裴青衣这才明白自己的问题出现在了哪里,便补救道:“夜公子大户出身,怎么瞧不上我们小户的儿女?书自然也是读过一些的,爹娘不想让我也一辈子捕鱼,努力地供我念了几年书,虽没有什么大出息,却也不是大字不是一个的。” 夜舟笑了笑,道:“你不要在意,我随口说说的。” -----------------第一百六十一回夜家(1)完------------------- 第一百六十一回 夜家(2) 裴青衣问道:“夜公子方才说有对付宁雨楼的新法子,不知是什么?” 夜舟又饮了一杯酒,凑到裴青衣的耳边说了句:“你先做了我的人,我再告诉你。” 听到这话,裴青衣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向对方怒目而视。 夜舟知道自己又唐突了,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子,任凭自己百般勾引,却就是不肯就范。难道自己的魅力,不如从前? 要知道,他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并不完全是因为一个人太久了,寂寞难忍。而是他们必须彻底在同一条船上,才可以真的对宁雨楼展开攻势。所以今夜,又是在自己的地盘,这件事情势在必行。 夜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随手将酒杯扔掉,一只手擒住裴青衣的两只手腕,迫使她一步步后退,最后推开房门,按在床上。 借着酒劲,夜舟一只手撕开了裴青衣的领口,裴青衣这才意识到对方是真要胡来,急忙叫停,并道:“够了!这样不可以,不可以!” 夜舟此刻脸色微红,喘着粗气,问道:“有何不可?” 裴青衣满脸羞愤,“我与宁雨楼虽然共处一室,但他却还没有碰过我。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要派我与你一道?他就是要借你来试探我!” 此话一出,夜舟瞬间放开了裴青衣,这才明白为什么一路上他竭尽所能,对方却不肯就范。 “抱歉”,夜舟退到了桌子后面,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裴青衣道:“我为了保命,是真心想要与你联手,夜公子不必不信我。若说让我在你与宁雨楼两个人之间选择,宁雨楼他脾气古怪、阴晴不定、年纪又老,而你。。。年少有为、魅力无限,结果还用说嘛!只是碍于宁雨楼内力是在太强,所向无敌,我表面上自然不敢拂逆他的意思。若是等他不在了,我自然想要跟随在夜公子身边,哪怕容我做个丫鬟也好。” 夜舟道:“你说的对,我该相信你的。宁雨楼那边,却是不好对付。要想杀了他,看来必须要集齐玉璧。” 裴青衣想了想,道:“其他的几块也就罢了,只是宁雨楼手里的那一块,自然是最难的。” 夜舟点头表示同意,道:“他手里的那一块,恐怕只有靠你了。而其它的几块,除了你手中的忠义堂的,我大概都已经看过了。唯独八卦城的那一块,我没见到过玉璧,是祁子瑾口述给我的。” 裴青衣闻言,故意问道:“祁子瑾?可是剑阁的大小姐?” 夜舟道:“正是,如今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听到这话,裴青衣如遭闷头一棒,没有作声。 夜舟调侃道:“怎么,小鱼生气了?” 裴青衣抬头看了一眼夜舟道:“没有,只是不知道你已经成亲了,想来祁子瑾大小姐真是命好,本来就是剑阁的大小姐,如今又有夜公子这样的夫君。” 夜舟摆摆手,道:“先不说这些了,这次我们回药王谷复命,就由你将忠义堂的玉璧交给宁雨楼。然后我找机会回中原,从祁子瑾嘴里问出八卦城的玉璧内容,而你去寻找宁雨楼的那一块。事成之后,我们想办法留标记会和,在宁雨楼之前得到药方,制处枯木荣。你我各一粒,然后再合力杀死宁雨楼。” 裴青衣抬眼看了夜舟,轻声道:“一言为定。” -----------------第一百六十一回夜家(2)完----------------------- 第一百六十二回 我们成婚吧(1) 又过了几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裴青衣与夜舟两个人离开了豫州夜家,计划前往药王谷。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裴青衣暗中观察,发现夜家如今的势力比她想象中的要大。看来在除掉夜舟的同时,也要将夜家抽丝剥茧地除去才好。任凭她现在这个身份与夜舟之间如何暧昧,她心底都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永永远远,都是忠义堂的大小姐—裴青衣。 药王山下,夜舟拦住了裴青衣,道:“一路上都没人与你接应,那块忠义堂的玉璧,到底在哪里?”夜舟扫视了一下裴青衣上下,道:“在你身上?” 裴青衣一笑,道:“若真的在我身上,你岂会没有发现?这几日,你不是已经反复找了好几次嘛?” 夜舟语塞,原来被她发现了,又道:“我们此行是一道,玉璧放在谁那里都没有关系,只是一定要有玉璧才是。万一没有,那位动了怒,我们两个都要倒霉。” 裴青衣道:“放心,我自然不会坑我自己。如今我们已在一条船上,一定要彼此信任才好。” 夜舟叹了口气,只好随同裴青衣上了山。 宁雨楼见到二人回来后,似乎显得颇为高兴,问道:“阿舟、阿尘,你们两个回来了!忠义堂的玉璧,可是已经拿到手了?” 裴青衣点了点头,将扎起的头发松了下来,道:“为了掩人耳目,特别把这块玉璧藏在发髻之中,请谷主过目。” 宁雨楼见到玉璧,两眼放光,运用内力,嗖一下地便将玉璧夺了过来,用手轻抚了两回,确定玉璧为真,然后仔细看去,将上面的每一位药深深记在心里。 看着宁雨楼狂喜的样子,裴青衣与夜舟互相对视了一眼。 谁料,下一刻,宁雨楼居然运用内力,将这块玉璧捏得粉碎,飘入风里。 就在夜舟与裴青衣吃惊的时候,宁雨楼仰天大笑,一把抓住了夜舟的衣襟,道:“阿舟,你没想到!为师现在就只差这一块玉璧了。” 夜舟有些喘不上气来,还以为是被身边的‘阿尘’出卖了,艰难地说道:“恭喜师父,不知师父为何要。。。要。。。” 宁雨楼摸了摸他的脉象,发现夜舟蛊毒果然已解,正如他所料。然而,他的内力却被封了,“阿舟,在你们两个去南疆的时候,为师也出了一趟药王谷,去了中原长安,见了见你那身怀六甲的夫人。” 听到身怀六甲四个字,裴青衣心中一滞,难以置信地看向夜舟。 却听宁雨楼继续道:“你也知道,为师是丹青妙手,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好自然要仰仗于我。所以,为了表示感谢,她如实地告诉了我八卦阵的玉璧内容。” 夜舟没想到自己这位曾经的师父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眼神里的恨意再也隐藏不住,裴青衣发现后,急忙咳嗽两声,暗示夜舟要冷静。 宁雨楼看着夜舟怒不可遏的样子,再次开口道:“怎么样,我的好徒弟,没想到,为师现在已经凑齐了全部玉璧,而你分明已经知道八卦城玉璧上面的内容了,却还藏着不告诉我,定然是与我有二心。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第一百六十二回我们成婚(1)完------------------------ 第一百六十二回 我们成婚吧(2) 说罢,宁雨楼拍了拍手,由十六名弟子合力抬过来一座铁笼,宁雨楼将铁笼打开,把内力被封闭的夜舟,轻而易举地直接扔了进去。 裴青衣目睹眼前一幕,知道计划彻底泡汤,暗想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如今,她不仅完全不知道药王谷的那块玉璧在哪里,反而宁雨楼已经凑齐了玉璧。看来,她与夜舟两个人,还是太小看了宁雨楼。这个人,毕竟是十几年前凭借一己之力,给江湖挑起腥风血雨的人。 将夜舟囚禁后,宁雨楼转过身去,定定地看着裴青衣,道:“阿尘,这一路上,你对那也姓夜的小子可有动情?” 裴青衣被问得一脸惊异,道:“雨楼,你何出此言?” 宁雨楼笑了笑,单手抱起‘阿尘’,道:“有没有动情,我亲自验验便知。”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西域。合欢拿着那半朵圣山雪莲发着呆,不知道该怎么入药才算是没有暴殄天物,发挥出它的最大价值。 埋在医书里的合欢昏昏地睡了过去,直到阿黄走到她的身边,来回地蹭了起来。 合欢知道是阿黄过来,想吓它一下,本打算突然向它跳过去。谁知道这个时候祁子珏不声不响地从后面过来,为阿黄顶替了这突然袭击。 合欢定眼一看,发现自己搂着的并不是阿黄,而是祁子珏,脸色一红,赶紧送开手来。 祁子珏更是脸色发烫,道:“也是大姑娘了,还这么小孩子一样淘气。以后,你可再也不许这样了。” 合欢掐着腰,道:“我还以为是大黄,所以才。。。也犯得着你这么数落我嘛?哼!” 祁子珏摇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件事,我是说那日你上圣山。你可真够胆子大的,不知道有多危险嘛?” 合欢撅着嘴道:“你也太小瞧我了!再说了,还不是为了给你治病。” 祁子珏道:“我就是知道你是为了给我治病,所以才觉得不值得。我这个病是先天的,治不好,就连药王谷的谷主都说活不过二十岁。” 合欢听到这句话就烦,道:“他说的话你就信啊!我说的话你就不信,信不过我的医术啊!再说了,那不是还有什么神药枯木荣嘛,若是你吃了,兴许能够痊愈。” 祁子珏沮丧地笑了笑,道:“那个药听听也就罢了,漫说是个遥远的传说而已,即便就是真的有,也轮不到我来吃。那些武林高手自然是拼命也要夺到手的。” 合欢闻言,豁达一笑:“那也不一定,你看世人千金万金想要求得的圣山雪莲,如今不也不在什么高手手里,而在我们手里嘛!” 祁子珏闻言笑了,道:“倒是够乐观,这样我也放心了。合欢,以后不管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充满希望、开开心心的,因为你值得。” 合欢埋怨地看了一眼祁子珏,道:“什么嘛!搞得向交代遗言一样!真不吉利!” 祁子珏笑道:“我的意思是说,顺其自然,珍惜当下。” 合欢听到这话,问道:“真的?” 祁子珏觉得有些奇怪,道:“真的。” 合欢道:“那我们成婚!” 祁子珏原地石化。。。 -------------------第一百六十二回我们成婚(2)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