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横变》 第一章 少年与鹅 海东,广茂松林的偏僻小城,一名身着朴素的少年,正拼命向前奔跑着,直到后面跟着的追打喊骂声渐远,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嘎!” 少年怀中,竟抱着只纯白且肥大的鹅,许是发泄颠簸的不满,探出头直戳对方额头,然后挣脱落地,摊开双翅,舒缓筋骨,直至觉得舒服,才把透着高傲的目光施舍给少年,然后大摇大摆地往松林里去 李藏不知这是奇遇,还是被鹅戳的脑袋不清。 不久前,城内隶属四十二齐盟之一的小棋门后院,亦如往日那般忙得脚不沾地。正劈柴的李藏被喊去帮忙卸送来的几车鸡鸭。那时的白掌事,吆五喝六的比那些家畜还聒噪,见他姗姗来迟,抄着家令棍怒道:“十三!你在那磨磨蹭蹭的做什么?!以为慢点就能少搬了!还不快点!” 李藏自幼长在小棋门,因排序在十三位,所以人们直接喊他十三。尽管他并不是没有大名的野孩子,无奈母亲去世,无人庇佑,落在旁人口中,就只有顺口的份。 李藏记年十五,属于半大,可虽然瘦,每每挨那棍子打,倒凸显皮实得没事,所以他受的罚,背得锅也往往最多。有门里欺软怕硬的,见李藏又得罪人,立时伸腿把搬起一筐正要走的人绊倒,摔得结结实实,灰头土脸。 “你小子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赶紧都给我抓回来!要是少了根毛,看我不打烂了你这贱骨头!”白掌事气急,抄着家令棍就要打。李藏顾不上还口,只管满院子抓鸡捕鸭,围观的也不忙了,纷纷看戏。 正闹着,然听一道洪亮,震得人猝不及防的声音响起——就是那只大白鹅。 它本该在笼中,现却直直站在车顶,额头锃亮地扬天怒吼,架势逼人,且完全不像一般家畜,对冲上来的门仆全然不放眼中,左右忽闪,身型灵巧,闹得人仰马翻。 李藏双手正拎着两只鸭子愣着,就见那大鹅风似地猛扑过来,下意识接住,随后脑海窜进道催促:“快跑!” 这两字如入骨的咒,让李藏的双腿瞬间被注入新的生命,却始终不动。直到有人抄起把斧子劈来,性命攸关,拔腿就往外逃。 周围人没防备他会跑得那么快,那么狠,冲劲不但把他们撞翻,连车带门也遭了殃。等白掌事回过神,脸可是五颜六色的好看,肚子也气得涨大好几圈,似要爆了,怒吼一声:“抓!快去把那小野种给我抓回来——!” 这便是李藏抱着鹅,却像奔命一般的原因。 稍事休息,看天色,知道回去是不能了,遂起身往熟悉的旧地而去;母亲李戚戚的坟冢。 虽然时常来祭拜,可即便是隆冬,周遭的松树还是异常得茂盛,每每都要整理,久而久之,李藏便在这里存了铲子和斧子。 李戚戚同为小棋门弟子,然一次外出归来,却已是即将临产的孕妇。然面对从未少过的闲言碎语,她始终默不作声,直到最后生下李藏侥撒手人寰,让人惋惜的同时,也觉得她终于得到解脱。可侥幸活下来的李藏,命运继续承受着坎坷。这多年,他对生父的身份不是没有疑惑,可门内对此一无所知,也难怪讲他是野种。幸而还有人可怜,不时对他照顾,才不至于糊涂得自怨自艾。 至于他的名字,其实是某天入夜,梦中人为他取的。 这很离奇,可又能如何?不会有人在意一个野种叫什么,因为他实在无关紧要。 “母亲。” 终于收拾妥当,李藏疲惫地靠坐在墓碑旁;这是他攒了两年的工钱才换来的。当初门内觉得李戚戚晦气,拉倒外面,不过草席一卷堆个土包了事,李藏为人子,即便对她没有印象,旁人说得多,也觉得该承担起让她入土为安的义务,也是每每来这,才能将满腹愤懑和疑惑流露。 “门里还是哪哪都忙,虽然累,不过云婆留了包子给我,她孙子又不听话,在外面和人打架,弄坏了裤子。但他这次让帮着缝好,多给了我块儿山楂糖,我没舍得吃,给了爱甜的殴伯,他一高兴就把补鞋的新法教了我。还有隔壁阿七,我终于帮他把斧子修好,也答应我到了天热教我捞鱼。我现在的手艺不少了,这样等将来被赶走,也能多几条出路但娘你说,我去了别的地方,还会被人欺负吗?” 他絮叨着,然后从怀里掏出块手掌大的石头,通体黢黑。接着说:“而且我真的不懂,尤其是那个梦,明明已经很久了,可为什么我依然记得对方说的话” 记忆渲染开,似乎周围的一切也变得黯淡无光,除了李藏,什么都没有。直到浑厚如雷般的声音响彻——藏,藏起来,不要被发现,藏起来。 他为什么要藏?又是谁要他藏?他已经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还有什么藏的必要? 问题,李藏纠结了数年,始终没有结果,而自那晚醒来,怀里就多了这块黑石头,不知何来不知何用,即便丢掉,翌日又重新回主人身边。 周遭无人在意,闲得说起,玩笑道许是李戚戚留给他的遗物。 或许它确实是个玩笑,而他被戏耍得多,自己也跟着玩笑起了自己。只每至夜深人静,有些感激编造的人给了他这份寄托,为这毫无意义的人生,寻到了存在下去的理由 “小子。” 谁在说话?李藏觉得他又幻听了,直到亲眼见一团白出现在松林间;正是那已经走掉的大鹅,冲他喊着:“我在说你!” 李藏目瞪口呆的,将近前的风吃进满口,还不待闭上,又听对方嗔怪:“我刚才视意你跟我走,你反而跑到这来!让我好找!” 李藏依旧维持着发呆的状态,似乎他才是头呆鹅。对方见状,猛地扑扇翅膀,又掀起一股风,可算将人拍醒。李藏终于回复神智,脱口就问:“你!你是谁?!” 能说话的鹅,绝不是供人口腹的食物,莫非,它是门徒提到的筑横兽? 对方通过他的表情,轻咳两声答道:“小子,我可不是筑横兽,我是你称我为‘四海全贤羽大先师’即可。” 李藏忽然想起不久前遇到的骗子,名字也是这么唬人。反观白鹅不知他想,对他呢喃的称呼当成恭敬,满意至极道:“恩,不错。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是可塑之才,方才又助本先师脱困,暂不追究你的冒失,特来点化你几分,这番机缘,要珍惜啊。” 李藏现在百分百确定这就是个骗子——不!是“只”骗子! 白鹅自说自话,等看到对方的眼神越来越倾向怀疑,才明白他压根就不信。也不多说,轻展扇起翅膀,这次的风很是柔和,且缓缓升起数道淡绿和棕黄交织的微光,就在李藏诧异的时候,缠绕住躯干,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奇异的暖流,好似让关节得到爱抚,编制着新的脉络。 “‘沐灵术’竟跟你如此契合,可见我没看错,你是少有的木横体,适合木修。”白鹅结束疗程,才又开始叙话:“小子,现在信了?” 李藏现在的感觉很奇妙,方才一番忙碌,身上又添了很多细微的伤口,可如今皮肤完好如初,忙道:“先师?!你,你真的先师!那求您救救灶爷爷他们!” 白鹅正等着受膜拜,哪知这木头雕的没来由提了这么个要求。 第二章 朽木 李藏口中的爷爷,是小棋门内的烧火工,平时对他很是照顾。自知唐突,转而道:“抱歉先师,我这么说有些冒犯,可他们的病情很重,如果先师可以救人,那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付。” 白鹅语气颇为嫌弃:“说你是木头刻的你还真不谦虚,你到底有没有听本先师说的什么?!” 李藏何尝不知,可那又如何,与其将机会用在微乎其微的人身上,倒不如给急需的人,也算报答多年来的抚养之恩。 白鹅无奈,不过方才它用沐灵术治疗,顺带试探,发现对方的根骨出奇得好,且难得的是纯净,知道不能急于一时,反问:“那你先说说,他是什么病?什么状态?” 李藏忙道:“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而且很突然,就在两月前,浑身长满了血泡,疼痛不止,磨得破了,皮也开始溃烂,现在传染得全家都是。” 白鹅听着有点反胃,不过这描述的症状,怎么都和认知中的天敌外观近似,又问:“他身上可会散发异味?” 说来更是蹊跷,这可恐的状态下本该臭味熏天,然那灶火工一家非但不熏人,反而香气冲天,事出反常,门主怕受到牵连,当时就将他们赶走,现几人在山脚的猎户棚安身。 白鹅沉吟片刻道:“你说得我大致了解了,不过这怕不是病,而是毒,且以目前的状况,我怕” 李藏忙道:“先师!只要能救他们,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白鹅眼神一转:“那我不妨实话与你说,毒虽然未必能解,可暂缓病状可以,只需方才的办法。另外,还需要一样重要的媒介。” “什么媒介?” “你。我方才不是说过了,你小子是木横体,那由你施展沐灵术来救,最适合不过。” 李藏有些糊涂。 白鹅道:“你看得出本先师不是人型,这就为施术造成了阻碍,若我去救,那只怕是加速对方的死亡。但你不同,脉灵纯净,体质更是少有,相信足矣。” 李藏皱眉:“我不懂,我的身体很普通。而且方才先师不是治好我了吗?” 白鹅耐着性子解释:“因为你有根基,我们算同修者,所以你不排斥我的治疗。但就本体来讲,你和他是同类。就好比同样是树,却分高矮粗瘦,若病了,只能用治树的办法,断不能用治猫狗的药。” 李藏似懂非懂。白鹅又道:“被你一通搅合,正事险些忘了。你可想清楚,能跻身横道摒弃凡体,这可是旁人几世难求的大机遇。是执意,还是放弃,可掂量好。” 李藏不做他想:“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那块料,所以还是请先师救人为先。” “罢了,再强求,倒显得我求你似的。”白鹅叹道:“那丑话说在前面,事情虽然有法缓解,但按你说的症状,只怕人中毒已深,想救,现在的你就要尽快提升根基。我帮你一把,权当还你的恩情。闭目,祛除邪念。” 李藏立即如门徒那般盘膝坐定,白鹅看着,觉得挺有模样的,然后再展双翅,绿棕微光又起,然而这次却转化为有形的藤蔓,攀爬上对方的身缠绕结蛹。 李藏心无杂念,感知到的变化尤为明显,却再不如之前,浑身的脉络,骨骼,五脏六腑宛如被千丝拆绕紧锁,几欲窒息。可始终不求挣脱,任凭莫名的力道横冲直闯,亦或穿刺,锤击着内里。 木横于横道中属于最低,也最为稀少,算是催动无灵之灵为己所用,举凡以此入横者,反比其余属性筑横艰难,更不要论突破。若不慎误入歧途,反噬也最为凶狠。 然而白鹅震惊的不止于方才的结论,李藏的根基完美,与木横的契合可谓顶配!甚至可称同根同宿,它三百年才有小乘的横基,入此人之身瞬间就被稀释,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反观李藏,他对外事已无感觉,只有剔骨挖心的痛,忽然脑海响彻一道熟悉的声音。 ——终究还是,不能再藏了 如困境中的生门,他被拽入黑暗涌现的旋涡中,步入境中境。面前是一棵参天却半折的枯树,在周遭一片生机中,显得那么空寂,那么矛盾。 李藏忍不住想触碰它,但身后的空间猛地加剧了吸力,不断向后拉扯迫他离开,景象也好,空间也罢,皆与他瞬间隔绝,进而扭曲,被黑暗吞噬。 他猛地睁开双目,木横的流向加剧,白鹅迅速中止,准确说是脱离掌控,直到那些尚未消散的横道被尽数吸附,沉寂的横识终被唤醒,让新芽助长为一棵木皇帝休!! 白鹅万没想到面前的少年人,居然蕴含如此潜力!可这不可能!自从上横道九十九帝掀起的那场裹血大战,脊梁神木被毁,世间可再无神木之影;难道他会是 天际逐渐暗淡,李藏再度清醒,最先惊讶的,却不是换骨般的神奇之感,而是早就砍伐掉的松树全部重现了!数目繁多的甚至让母亲的墓碑和坟冢淹没其中! 白鹅坐在树杈上,静静看着李藏的惊惶无措;他远渡海东,是为寻到木横的真正传承,可被这少年无意中挖出了骇俗之兆,这是天意?另外此人的根基,纵观三百余载都不曾见,不管如何,他至少要问清楚:“小子,别炸呼了,感觉如何?” 李藏回过神,想起身,忽然踉跄跌倒,白鹅见势滑翔近前,发现对方的布鞋不知何时被撑破,且从痕迹看,肯定引发了其身某种特性,说句你果然不一样,又重新开始观察。 但半晌过去,毫无异常,难道方才也幻觉了?! 李藏忍不住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感觉太奇怪了。 白鹅反问:“你自己没看到什么吗?” 李藏确实看到,可或许是黑洞过于强悍,他现在半点印象也没有。另外重拾意识后,天地寸土,花间杂草,几乎是随着她们的生息,而让自身富有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对面的白鹅定下决心:“小子,茫然也得有个时限。你不想救人吗?不妨告诉你,方才失败了。” “失败?!”李藏的脸瞬间煞白,白鹅又道:“确实可惜,不过,也不算没救。” 他轻轻沙哑的嗓子娓娓道来:“方才我用的是木横,在这四方海地,且上下横分明的世界,是最微不足道的分支流派。” 李藏有些沮丧,若他连最底层的能力都没有,那救人就等于痴人说梦了。 不过白鹅又道:“只是你不同,很不同,我游历数载,除了治愈,完全不能融合的比比皆是,却从未见过能吸收的,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像被灌溉滋养的植物。若你有心,或许鱼和熊掌的好事能够兼得了。” 李藏惊愕:“先师是说,我可以治病,也能入横道?” 白鹅道:“不错,木横方才被你吸收不少,想来你都不用从入门开始,可直接控制,贯通。” 李藏看着双手,可依旧是粗糙的,没半点变化。 “现在只能说,慢慢来,另外你的横识”实在逆天,已不是下横道可窥伺的,白鹅调转话题道:“往后我再细细跟你说,多了,你现在的脑袋是承受不住的。” 李藏惊喜道:“先师要留下来?” 白鹅道:“谁让我赶上了,走,先回去。” 来日方长。 第三章 诱惑 路上,白鹅告诉李藏,大千世界,以横道为主宰,并以此划分强弱,尊卑分明。 他所在的小棋门,分属下横界四十二齐盟之一,但不足轻重,就如他们现所在的小城,在以四海为界,东西南北各具一方大陆中的万千城池同样不值一提。其上还有十三督军,最上则为三尊——观仙宫,昆仑境和天穹阁。 李藏是机缘还是天赋异禀不得而知,但已为修横者,且具有完整横识,有些基础知识是必备。 修横者以横识选择横道,高强者则可不论,因为行至顶端,即可兼并其余横道为己所用,除木横,还有金、水、火、土、风、化、毒、觉和武罗。 横基突破的阶段,由高至低分;顶、底、魇、冕、死。 李藏听着,忽然问道:“先师说,我们属于下横界,那上横界是什么?” 白鹅犹豫道:“是什么若上下横的实力用形状来表示,就是个锥型,可不论是最顶端还是最底端,都不是现在的你我能窥伺的,往后你就明白了。” 两人离开茂密松林,寻到回城的路已是深夜。但最近有些不太平,街面在黄昏时就看不到人影,城门也早早关闭。李藏刚接触木横,正回味琢磨,结果头和城门就来了次碰撞。 “提醒你好几回了,唉,也是你这榆木头经撞。”白鹅嗔道:“不过这城门关的怎么这么早?静得跟棺材一样。” 李藏揉着头,忙将才想起的怪事吐露:“不是棺材,也是差不多两月前的事,城里总有男孩失踪,城主委托门主帮忙寻找,可最后连青壮年也开始不见,怎么找都找不到,没办法只能谨慎了。” 白鹅看着李藏,觉得要不要“提醒”下对方也算目标,此时夜风起来,打得他们浑身激灵。 李藏倒是宽心:“没事,有先师在,肯定不会有事的。” 肯定会有事啊!白鹅虽然有横基!可就是个治愈系,真遇到什么,单凭个呆瓜可保不住的! 对方的气势在黑暗中异常明显,李藏再迟钝也知道又说错话,可还没被算账,一股诱人的香味就扑鼻而来;至少对饥肠辘辘的人而言,极具诱惑力。 白鹅翅膀大开,一股风正对,说来也怪,那香味被驱散,反没那么惹人,可见连日来的诡异必和这有关。忙对李藏道:“快走!至少远离这香味,否则麻烦大了!” 李藏立即抱起对方往反方向跑,然而香气像勾魂的鬼魅,认准了目标紧追不舍,直到前方一盏油灯亮起,微弱地等候,又像是招揽。 ——香味被夜风取代,除了凉,什么也没有。 “先师,怎么办?要往回跑吗?”李藏哆嗦着问,白鹅也拿不定主意,但知道往回是绝对不行。 这时亮处传来微弱的咳嗽声,定睛看,发现还有张桌子,旁边两个凳子,左边一架煮锅,沸水的咕嘟声越来越明显,咳嗽声也越来越大,不知何时出现的主人阴恻恻道:“孩子,你饿了。” 声音和香味,双倍的诱惑,白鹅狠戳李藏的额头,让他在疼痛感下方保住理智。 那摊主不甘,盛好一碗饺子,肉香瞬间扩大十倍,又道:“孩子,你肯定饿了,来,姥姥这有世上最好吃的肉饺子。过来,快过来。” 李藏洞悉,这诡异的人,必是用此法吸引劳作晚归的男丁或是贪嘴的孩子,然后趁机将他们掳走。但他低估了自身的定力,双腿竟不自控的往那碗饺子而去,与意识的挣扎形成鲜明对比。 “小子!别盯着那东西!”白鹅不便硬碰,木横从双翅中出现及时缠住他的腿,妄图阻止。李藏趁势闭目,隔绝一切诱惑。对方见势,却嘲讽道:“呵,不自量力!” 说罢,这肉饺姥姥抛出一把大剪刀,木横虽然只是光影,却被剪断全废。正得意时,李藏猛地抱起白鹅转身急逃。 肉饺姥姥万没想到这少年居然能挣脱“牵魂”的诱惑,果断追去,速度之快,眨眼间就和他们只差一步距离。 李藏时至今日不能为怪物所擒,不知是被逼急的潜能,还是和横基觉醒有关,白鹅见怪物逼近,冲着他的耳朵就是一道嘶哑的命令:“爬!” 李藏下意识攀住城墙,竟真的往上飞速爬去,仿佛墙面有了粘合力,直到单手落空再无可借力,方知到了顶端,心绪猛地落空,悬浮着的身,直直往几丈高的距离跌下。 墙角的怪物对猎物的逃离方式诧异万分,为谨慎,调转方才往老巢而去;今夜失手只是小事,万一让隐藏的它们,被无法反逆的能力发现,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夜过去,城民准备忙活生计时,小棋门内早就乱了。 李藏对他从怪物手中逃脱后的记忆全无,等醒来,已经身在后院的大通铺里,门口围着人,然后就听白掌事怒火中烧的声音闯进:“小野种!昨天跑了还有脸回来!看我不教训你!!” 说罢操着家令棍冲来,作势不将其骨头敲碎不罢休;昨天的鸡飞狗跳正巧让少门主的人看到,被当众好番训斥,丢了大颜面,憋着的火可算寻到了发泄口。 李藏尚在迷糊中,感觉临头一阵风,下意识伸手拦。围观众人正嗤笑他不自量力,可不想对方竟将家令棍攥住,然后把白掌事肥胖的身躯硬生生扔出老远! 窗户的破碎声,尘土飞扬,所有人看得瞠目结舌,大感不可思议。 “他!十三打伤了掌事!这小子中邪了!快抓住他!” 纷乱中不知谁喊,围观者立时蜂拥而上。 李藏被声响吵得清醒,见往日的同僚冲来,可行动感觉比往日缓慢很多,直到躲到灶台旁,那些人才刚刚扑倒在铺上。有人举着木栓想偷袭,呼啸而至的风却似指引着李藏左躲右闪,无论如何也蹭不到边。 白掌事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开,哼哼唧唧地看来伤得不轻,有人忙去告知总管,也有人去唤帮手。但不管多少人,就是无法抓住李藏,事态闹得无法收场,直到他攀上门内的天机塔;小棋门的禁区。 “疯了!十三疯了!” 在场除了奴仆还有门徒,只因今日不但城主驾临,还有同为四十二齐盟的姑阳谷和夺云殿来访,目的,自是为那桩毫无头绪的失踪案。彼时的正厅,门主正在与他们商谈,听到喧闹,忙让长老出去一探究竟,却见艳阳高照,那高耸的天机塔中段有人附着在上面,询问清楚后,忙将事情转达。 李藏终于彻底清醒,可目前的状况,怕做梦也不曾遇到;小棋门十五重天机塔,那向来只可远观不可近看,威严赫赫的禁地,此刻就与他紧贴相连着。在向下看,果然已经聚拢了不少人,不想也知,他又在无形中犯了禁,且此次的后果难以估量了。 “嘻嘻,杜哥哥,那是你新抓来的失魂兽吗?真有趣,居然能爬那么高。” 正厅偏廊下,一对年轻男女正对此一幕相互调笑着。少女名唤康乃馨,是城主的掌上明珠,也是身旁青年,少门主杜伏的未婚妻。对方听闻此言,哈哈笑道:“馨儿喜欢吗?若喜欢,我将它抓来给你。” 哪知康乃馨撒娇道:“才不,脏兮兮的,我才不要。倒是杜哥哥杀来筑横才是正事。” 失魂兽与筑横兽不同,是没有灵识的凶暴野物,其内蕴含的萃元丹,灭之夺取可助长横基。 杜伏继而对部下道:“今日有贵客,你们赶紧将那东西抓回来!” 部下不敢违逆,果断带门众往禁地去。 然而目前的情况比较复杂,李藏身在半高不矮的地方,天机塔没有门主根本不能开启,只能取来捕兽用的弓箭,勾头绳索向上连连进攻,可均以失败告终。 “无用!全部退下!” 杜伏的面孔有些阴沉,如此办事不力实在折损门内的颜面,对康乃馨道声稍等,便纵身来到天机塔前。众人只见他浑身再发力,然后双腿一跃,身影几步就近在李藏身前。 对方的身体早就麻木了,感到杀气袭来,下意识举手抵挡,瞬间掉落至下层。这自救透着滑稽,杜伏见一击不中,双脚迅速稳住身型,而后双臂爆出雷环,尽数攻向李藏。 第四章 牵魂 杜伏以雷横为基,是小棋门内不可多得的天才,纵观四十二齐盟,也是排得上名次。 可李藏无心与其对敌,也没能力相抗,唯有躲。可他这愈发奇特的身骨,危急时刻竟再度潜力勃发,重新吸附在天机塔上,更加攀岩自如。而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雷横与他擦身而过,除了衣衫破烂,对肉身居然毫无伤害,从远处看,完全是杜伏在使出浑身解数摧毁着禁地。 “门主!” 本欲前往阻止的长老被杜名威制止,身旁依次是姑阳谷主红炫,夺云殿主叶晨钟。他们不同旁人,早看出罪魁并非失魂兽,可也奇怪小棋门内竟有这般身法诡异的高手? 同样疑惑的还有杜伏,久攻不下,体力露出疲态,恼羞成怒的只想宰杀这让他出糗的东西。康乃馨此时见父亲也出来,忙近前道:“父亲快让人帮帮杜哥哥,他会受伤的。” 堂堂少门主,怎会轻易受伤?!杜名威面色难看,问长老那是什么来路,可有查清。对方答道:“回门主,那是后院的杂役,叫十三。” 十三?名字古怪,人更离奇,至少当众让杜伏吃苦头,就绝不可能是个杂役。 长老察言观色,请示是否先将那十三抓住。此时已步入花甲之龄,却一身红装的红炫,抖着花白胡须淡淡道:“只区区个下人,就磨炼的少门主使出浑身解数,难怪小棋门在盟内能撑得起是首屈一指。” 这话褒贬不清,但正戳刚愎自用的杜名威心眼,至少不能再让杜伏被当猴耍,径直往天机塔去。 此时杜伏与李藏已对峙到了塔顶,空间狭小,见人再无可退,双臂再度凝聚雷击冲去,可他的弱点也在下盘不稳,如此爆发和冲击,让塔顶再不堪重压倾斜。 杜名威及时抓过勾头网,大甩张开,似捕鱼般将杜伏接住丢给众人,然后借力亲自往李藏处去。他的气势非受雷击牵累和体能消耗的李藏能抗,直接被一记夹带火焰的重拳击落,摔到砖瓦废墟中,那激起的尘土飞扬,视线都被模糊。 杜伏不忿,若非杜名威及时拦住,挣脱开就要将李藏大卸八块,连康乃馨的关心也不顾。 可成为众矢之的李藏,居然无事地从尘埃中坐起。 众人皆惊;那高塔与地面的距离,不摔得粉身碎骨也得终身瘫痪,何况杜名威方才用的可是致命的力道,根本没有留情。 长老率众将人团团围住,不敢掉以轻心,在人群中的康乃馨则迁怒道:“该死的怪物!你们快杀了他!快啊!” 李藏从浑身疼痛中缓过,就见一身粉嫩的俏姑娘指着他喊打喊杀,后见围观者虎视眈眈,明白厄运躲不过了。可杜名威却喝住他们,只问李藏:“你不是门内的仆人,你是什么人?” 门主之威,无人敢忤逆,李藏被他身高笼罩下,卑微如蝼蚁面对高山。 而杜伏和康乃馨也才恍然原来这不是失魂兽,随之更怒;他居然会让个奴隶弄得狼狈,表情扭曲,双拳紧握,隐隐爆着雷光。 可杜名威以康乃馨被吓到为由让他先下去,杜伏只能不甘不愿地离开。 他走后,长老忙对杜名威道:“门主!他就是十五年前,李戚戚与人私通留下的野种,不想真是个祸胎!!” “住口!我不是野种!”李藏反驳,可杜名威充耳不闻,正在犹豫如何处置他,康城主,红炫和叶晨钟也到了。 红炫看着李藏,若有所思:“咄咄逼人,也不能怪他硬气。杜门主,虽然外家事我姑阳谷懒得管,但还是个孩子,就不要计较了,以免有失风度。” 他出言维护,实则另有心思,谁不知道姑阳谷旁的不精,最擅挖人墙角。 叶晨钟也出乎意料帮衬道:“孩子间玩闹本就没得轻重,罚也就罚了,还是正事要紧。” 他们什么心思,杜名威岂不知晓,执意道:“谷主和殿主仁心,只无规矩不成方圆,小棋门内的事不劳你们费心。将他带下去!按门规行剔骨之刑!” ——这是要将李藏千刀万剐。红炫和叶晨钟暗讽;身为一门之主,心胸如此狭隘,那被其他势力吞并也就不冤了。 长老将李藏绑捆,他一番折腾,早没有多余的反抗能力,自知祸事临头,忙道:“等等!我知道城内多起失踪案是因为什么!” “你知道?!”康城主闻讯一愣,李藏见事有转机,忙道:“是,我昨晚回城,在城外遇到个卖肉饺的怪物,味道闻着很是吸引,想来那些人失踪都是被此诱惑” 杜名威打断:“胡说八道!你犯禁还敢狡辩?!若你遇到的就是匪首!那你怎么好端端地回来?可见不是你扯谎,就是和对方系同伙!” 康城主喘着粗气道:“门主讲得也有道理,不管是真是假,都要严审!” 李藏百口莫辩,白鹅现不知所踪,只能喊冤:“我没有!我没有串通!具体怎么回来的,我确实想不起来!可我记得那肉饺异常得香!闻着,脑袋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杜名威不想再听这荒谬之言,作势让人押下。可红炫又插话:“且慢,事情本就离奇,不管遇到的是虚是实,总要容他都说出来。何况只是个家仆,量他扯的谎也不会多离奇。” 杜名威沉声道:“红谷主不嫌劳累,要管我门里的事了?” 叶晨钟笑道:“杜门主这话说的,你请我们来,不就是为帮你解决这毫无头绪的案子吗?现在有了线索,你拦着不让,莫非另有隐情?” 为横基增益,有很多无所不用其极的办法,何况城内消失的又全是男丁,不引人遐想都难。另外他身为门主,对个半大的孩子异常狠辣,这简直就是在掩饰。 杜名威不想撕破脸皮,只得道:“幸亏二位提醒,既然有线索可寻,那我先饶了他。长老,把他带到正厅去,这里乱糟糟的,实在不适合审问。” 李藏暂时躲过一劫,被拎着扔到正厅的毯子上。手脚早就磨得破损,血肉模糊的发炎,可没人关心,只让他将所见全盘托出。他没敢透露白鹅,就算说怕也没人相信,只将遇到的古怪肉饺摊和那怪人仔细描述。 红炫呢喃半晌道:“勾魂的香味那看来我猜的没有错,应该是‘牵魂’难怪没有头绪。” 牵魂是朵花,除却修横者,普通人是不敢靠近的,因为很容易被它勾魂夺魄,对对方言听计从。 叶晨钟阴阳怪气道:“行事缜密,也真是胆大妄为,为提升横基,竟不惜残害无辜。也不知昨夜对方有否察觉,不如先上报督军,列为逆修通缉通缉。” 杜名威道:“殿主如何肯定对方是逆修者?” 叶晨钟冷笑:“这还用猜?不是同僚,难道是失魂兽学会用毒物来害人了?” 红炫道:“老叶惯会说笑,用邪法会有什么结果?旁人不知,难道修横者会不懂?” 叶晨钟道:“胸怀正道的人,自是不屑这旁门左道。不过对野心勃勃之辈来说,只要能突破死道,也就不在乎什么结果了。” 若想横道登顶巅峰,步入上横界,首先就要突破死道——不为死,何知生?所以在下横,有根基却无突破者比比皆是。而四十二齐盟,十三督军和三尊,说是修横者的学府,平步青云的阶梯,也是为稳定下横秩序,才被上横允许的存在。 第五章 它会说话 杜伏离开天机塔,就闷在房间发泄。康乃馨在外看着,脸色煞白,都不敢说话。 “少爷。”有随从担心,反被他一句闭嘴吼了回去。康乃馨终于忍不住哭啼起来,让本就烦乱的杜伏更是火冒三丈,好在长老及时来劝,才没让小棋门好容易挣来的婚约毁掉。待无外人,方道:“少门主息怒,门主让我来看看您。” 杜伏嘲讽:“看我?他怕是嫌我给他丢人!让你来教训我的。” 长老忙道:“少门主不要误会,其实说来,都是那奴隶惹祸,不知哪学的旁门左道,少门主乃正派高手,属实被蒙蔽了。” 杜伏不言。长老又道:“不过被擒住后,那贱奴倒吐露出些东西,和最近的失踪案有关,门主与另两位尊师商量,最终决定今晚去抓捕祸首。” 杜伏怪道:“哦?两月未破的案子有结果了?” 长老笑道:“是,其实我们都被障眼了,门主已经确认,城内数起失踪,其实是有人利用‘牵魂’在外贩卖肉饺,想那些不过普通人,没有横基,自是受不住诱惑,只要找到,事情也就解决了。” 长老说得轻描淡写,杜伏也就以为不过是逆修拐人,事情千头万绪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暗讽城主无能时,问起李藏,杜名威打算怎么处理? 长老道:“他毕竟是幸存者,晚上自要用他去做诱饵。少门主问他是?” 杜伏道:“哼!你去转告父亲,何必他和尊长亲自出马,我带人去就够了。” 长老担忧道:“少门主三思,对方毕竟是逆修的败类,何况还有‘牵魂’在手,您这样会不会鲁莽了?” 他才说完,一道雷光袭过耳边,瞬间将背后的墙面击榻。 长老呆愣,只听杜伏不屑道:“若真有能耐,何须借用外物?难道你也认为我遭人戏耍,就真是酒囊饭袋?!” “不敢。既然少门主执意,那属下现在就去回禀门主。”长老退去后,杜伏的心境才觉得豁朗几分 后院,昏暗且霉味呛鼻的柴房外,不时有人来回巡逻,也是因为李藏怪异的表现,不但将他绑捆得结实,又额外添了锁头,谨慎至极。 苦人儿浑身酸麻不已,可最凄惨的还是手脚趾,无奈只能盼着那怪物千万别被他打草惊蛇逃了,否则他就真的完了。 “嘎。”木窗下忽然有鹅叫传来,李藏定睛看去,白鹅不知何时早身在柴房内。 “先师!”李藏慌忙闭口,害怕惊到外面的守卫。可白鹅道:“他们暂时被我封了五感,听不到也看不到这里的变化。” 他看着李藏的惨状,先帮他把绳索解开,然后用沐灵术为他诊治,自始至终,李藏都未吭一声,不禁问道:“我一直在门里看着你,被打得这么重,不疼吗?都不吭声?” 李藏只道:“没觉得多痛何况,也习惯了。” 白鹅没再说话,待治疗完毕,李藏坐起道:“原来先师一直在,那,那门主晚上要去抓那怪物,现在怎么办?” “抓?”白鹅嗤笑:“凭他们那虚张声势的根基,不把自己赔进去就不错了。而且我再告诉你,晚上行动的人,换成那连你都逮不着的二世祖了。” 杜氏父子小肚鸡肠,李藏本以为杜名威出马,能碍于颜面不会马上过河拆桥,可现今落在杜伏手里,怕出了城就将不测。 白鹅又道:“事已至此,就别傻愣着了,趁现在没人搭理,赶紧跟我走。” 可李藏道:“不,我暂时还不能走。” 白鹅怒道:“你是不是真傻了?!别以为你今天上蹿下跳的就能去逞英雄!那可不是现在的你能硬碰的。” 李藏道:“我知道,可我走容易,门里照应我的人就不会好过了。” 白鹅叹道:“说你是榆木疙瘩还是假好心?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以为你扛下所有,那些欺人的就会放过他们?或者因此感激你?别忘了,现在是你闯祸,他们巴不得离你远远的。” 李藏道:“所以,就结果而言,我还是留下比较划算。” 白鹅无奈:“算了,既然不走,你若想在接下来活命,那就感觉熟悉下体内的木横。你想必也发现自己不同了,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你居然这么快就能化形。” 李藏不懂,白鹅让他看自己的手指和脚趾,虽然受过医治,可细微处,仍有木刺。 白鹅道:“如你所见,木横施展,从未有过实体。但今日你攀爬在光秃秃的墙面,这不是你具有了吸力,而是手脚趾化形成了根,牢牢扎在其中,才稳住了你的身型。” 李藏不可思议:“我当时只想逃,并没感觉到。” 白鹅又道:“那我问你,平常你挨打有什么感觉?” 李藏回忆,似乎也没有,说来奇怪,家令棍是包铁的木棍,一顿下去少说躺几天,可唯有他皮糙肉厚,挨完次日还能干活。 白鹅道:“这便是了,你的根基和骨骼相较常人强硬,至少是那二世祖的数倍。不过现在的能力慢说自保,只能勉强闪躲,若想不被牵魂引诱,那只能与其同化。” 李藏道:“同化?是要我变出植物?” 白鹅道:“那不可能,只是精神共鸣,就像人之间可以交谈。或许商量商量,它能放你一马。” 李藏有些苦涩,或许这是唯一的办法。 白鹅又道:“去院里,将你的手贴在那棵石榴树上,我教你怎么与之同化。” 李藏有些犹豫,不过被白鹅戳着,只能硬着头皮出门,真如白鹅所说,左右站着的守卫虽然还是表情严肃,可他们的头部蒙着一层淡绿光晕,其余人也如是,直到他战战兢兢地走到石榴树下,那些人也视若无睹。 白鹅在身后催促道:“快点,这法只对院里的人管用,再来人可保不齐。” 李藏不做他想,将手贴在树干上,亦如先前,先定神净念,渐渐地,一股清凉顺着手掌的脉络延伸入体,直透其心。此刻李藏感觉有人也将手掌贴来,然后清楚地看到石榴树开始动,或者说是没有风催动地活了!一呼一吸都很清晰! “孩子,是你唤我?等等,人?居然是人唤我说话,还真是稀奇。” 石榴树的声音轻柔,李藏与她的亲近感倍增,可说话,对方明显听不懂。只听白鹅提醒:“人有人言,树有树语,你们已经开启共鸣,至于如何交流,你肯定知道的。” 李藏陷入混沌,他何曾对树木说过话?不过那年有外乡的修横者路过,倒是提过,世间万物的联系并非限于言语,有时情绪可直接让对方感受到联系者的喜怒哀乐,这就是为何有些兽能与人和平共处,有时反猛烈攻击。 他随即沉下心,将情绪调整,石榴树久不见呼唤者答音,本欲继续沉睡,可那股清凉的脉络转而回到它的身,看向李藏,又好奇道:“这便是你的意思?” “您听到我说什么?”李藏觉得神奇极了,石榴树答道:“人的想法,我不完全懂,但你能清楚传达给我,也觉得神奇。这是你的横基?很有趣。” 李藏问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您知道牵魂吗?” 石榴树反问:“牵魂,我知道,不过它生长在很远的地方,你怎么会知道?” 李藏道:“我不知道,只知道有人利用它为祸。” 石榴树沉吟片刻道:“牵魂能让人的意识为自身左右,对此,我无能为力。不过我保存着的一份卷书,应该记录着有关它更详细的内容,或许会帮你们寻到解决的办法。” 石榴花渐渐绽放溢彩霞光,然后凝聚出个卷轴模样,缓缓落在李藏面前。接着道:“这里除了牵魂,还有很多植系,是很久以前我得到的,希望能帮上忙。” “谢谢。”李藏激动万分,石榴树则道:“难得醒来,我再求你件事,在我树根处,曾有人埋下一袋银币,应该是你们讲的私房钱。可这东西让我很不舒服,你将它挖走。对人而言,这些应该有用。” 石榴树说完,便再度陷入沉寂,李藏撤手,清凉感也随之消失。 第六章 唯死方生 李藏完成嘱托,将卷轴和银币都带回柴房。后者先搁置一旁,只专心研究牵魂。 白鹅发现这看着挺薄的卷轴,居然无止境的长,最后铺的柴房满地都是,便知记载丰富,只道:“牵魂是朵艳红色的花,瓣长而细,顶端卷曲,花茎无刺且长。你识字应该不多,先按图形找关键的,往后在详细阅读。” 李藏不作耽搁,约莫两盏茶过去,兴奋道:“先师,我找到了。看标注,牵魂应该惧火。” “废话,火是所有木系的天敌,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白鹅说完将内容全部转述给李藏;牵魂耐湿,及挑土壤。若记录无误,祸首所在的具体位置,应该就是城外方寸岭,那里背阴,背风,土质湿润。 但问题的矛盾也在这儿,那里地貌不算凶险,运输,砍伐,挖矿,栽种不少,可并没听说有人在那失踪。 白鹅忽然道:“小子,此事可不简单了,我怀疑在那劳作的城内人,早被摄魂夺魄。你说的那灶火工应该就是,只他底子比旁人弱,震不住才爆发了所谓病症。” 李藏忙问:“那上面可有写解药?” 白鹅遗憾:“不是没有,可我怀疑,此牵魂非彼普通了。” 李藏疑惑。白鹅解释:“牵魂容易摄魂,可在我的认知里,从没有毒发症状。现今对方用的我肯定是经过改良的,这威力就非寻常可比,真要有万一,我是说那二世祖若鲁莽闯祸,不但自身难保,这城都要遭殃。” 李藏目瞪口呆,白鹅也无计可施,在将人送回小棋门后,它就去寻了那灶火工一家,通过表象已经百分百确定,真凶就是失魂血蟾,他们羽族的天敌,没想到竟会来海东为恶。所以不是他不想管,实在是势单力孤,也是不愿李藏这好容易发掘出潜力的人被牵连。 白鹅阐明原由后,接着道:“失魂血蟾吞食男子,应该是充作萃元丹,提升横基。” “吞?!”李藏吃惊,白鹅倒是淡定:“它们行事历来这么简单粗暴,所以并不是逆横者,完全是失魂兽作祟。可它们这类本是没有思维的,能懂得用牵魂引诱猎夺,这背后必有人教授,若结论确凿,那真可谓是场劫数了。” 真相或许真如两人猜测的,只无人相信是最遭的,眼看黄昏将至,现在走也来不及,因为那杜伏忽然前来,气势汹汹。 李藏本欲开口,可脑海中窜进白鹅的提醒:“自以为是的人,你越是强调,他就越反骨,何况他还记恨你。别硬碰,见机行事。” 李藏只能任命。不过杜伏寻到机会,可不会轻易放过,尤其是康乃馨听到事情并不复杂,也嚷嚷同去,在她面前当然要大展雄风,以寻回失去的颜面。 “啪!”李藏饱受家令棍折磨,初次享受鞭子的待遇,瞬间皮开肉绽。杜伏仍不罢休:“小野种!门内把你养的皮实得很啊,居然敢反咬主人!给我打!” 护卫立时对着李藏的瘦骨嶙峋狠踢猛踹。 康乃馨非但毫无同情,反而兴奋助威:“都没吃饭吗?!狠狠地打!看谁往后还敢放肆!” “反正是个诱饵,吊着去也不怕引不来祸首。馨儿你靠后,别让他的脏血溅到。”两人兴致正高,忽然外围传来嬉笑声:“杜兄下如此狠手,若真血肉模糊了,怕祸首要嫌弃的。” 来者同是对情侣,男子是夺云殿首徒叶紫凉,女子是姑阳谷弟子妖娆,玉树临风配妖娆妩媚,确实相得益彰。他们近前看着惨兮兮的李藏,啧啧道:“留着皮囊,等事成后再办不迟。” 杜伏不屑,不过还是让侍卫停手。 妖娆趁势用手中的火骨鞭抬起李藏的下颚,然后将一颗丹丸强塞入口。 康乃馨诧异:“姐姐给他吃了什么?!就算是最低级的筑横丹,也不能给牲口吃啊。” 妖娆媚笑道:“我岂会那么傻,不过是让这小子别那么臭。师尊说了,对方用的是牵魂,那咱们正好以毒攻毒,也吸引对方过来。” 叶紫凉收起折扇,牵起她道:“还是娆儿心细,想对方失过手,必然不敢轻易露头,有此一招,还怕不上钩。” 李藏不知咽下的是什么,但五脏六腑瞬间像被熔浆浇灌!痛不欲生!倒在地上不住翻滚。 四名始作俑者看得更是兴致盎然,直到来人说杜名威请他们去,杜伏嗔句扫兴,方带人离开。柴门紧锁后,白鹅立时出现用沐灵术帮其缓解,可毫无效果,另外当它想靠近,反被股屏蔽弹开;李藏现在的状态很奇怪,难不成妖娆的药有古怪?!猛地恍然——姑阳谷!不正是火横吗?!那那颗药肯定也沾有相克的属性了!! “啊——!!”李藏的身骨经脉终于承受不住,泛起诡异的黢黑色,随之崩出裂痕,翻滚着炙热的温度,这番烈火灼烧的状态,让周遭的一切同被震开,震碎,继而燃烧,最终化为灰烬! 白鹅越看李藏越觉得恐怖如斯。但很快发现原本黢黑一体的人,身体泛出彩色的光晕,渐渐勾勒出形态,然后是脉络和五脏,整体清晰可见。这变化直到层层光影覆盖全身,若非表情还狰狞痛苦着,几乎让人忘记恐惧和担忧。 反观李藏,他的意识并没有消亡,自始至终只在混乱,并极力想挣脱折磨,带着火焰聚敛集中,去烧灼最需要的关键点。不知何时,他变得全神贯注,只对那一点集中,再集中。而当所有的火焰凝聚在他的眼眸,映射出同样的亮度,痛苦就变得越来越远 ——李藏突破了死阶!从木皇之影,化形,共鸣,在到现而今的突破!白鹅没想到这才十五岁的少年,仅仅从他那里吸收了些许横道,就一夕颠覆! 他究竟是什么人?或者他是人吗?真的属于下横道吗?! 白鹅觉得身体只有冰冷刺骨的寒,待李藏流光散去,周围静寂,才迈着鹅掌向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人身边查看。 他确定李藏方才真的突破了,但脉息现在全无;难道他历经险阻,反而没扛过最后??可他的体型起了明显的变化,原本长短合适的裤脚和袖口都被撑破,亦如成年男子,这是横基突破,淬炼出新骨的特征,不可能失败了。 无暇多想,因为门口再度响起嘈杂声,许是杜伏准备出发,回来提人。 白鹅暂不想暴露,忙躲去暗处。 而那些侍卫进来,并没将柴房的狼藉放在心上,也没对不省人事的李藏抱有怀疑,只将人拖拽离去。 第七章 血蟾 小棋门正门,已杜伏为首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城外而去。尽管四周暗淡,却丝毫不掩他们势在必得的气势。等离城后,他们先派人四处密寻,见无异常,就按妖娆的提议,将李藏放置在一处空地,埋伏左右静待时机。 夜,越来越深,康乃馨忍不住抱怨:“杜哥哥,怎么还没有动静?啊,有蚊子,好讨厌啊。” 对方也弄不清,只耐着性子让她忍耐。妖娆也受不得,叶紫凉贴心地掏出香盒道:“这是香蜂花粉,你们抹在身上。现在没动静很正常,不妨先休息下,自有我们盯着。” 妖娆笑道:“主意可是我出的,才不会让你们抢去功劳。” 康乃馨也随声附和,叶紫凉也就笑笑不言。忽然杜伏提醒:“噤声,有古怪!” 四人借月色望去,被弃在正中的李藏周围并无异常,正笑杜伏大惊小怪,空气中却逐渐弥漫起淡淡的肉香,香得勾魂摄魄,让埋伏的门人招架不住,主动现身靠拢。 “上钩了。” 妖娆早有准备,递给叶紫凉一块儿特殊的丝帕捂住口鼻,调整气息便稳下神智。可反观杜伏和康乃馨就为狂妄付出代价;他们虽然早知牵魂厉害,可横基不稳,瞬间就被拿下意识,和其余门徒一起往聚集地去。 妖娆呵呵低笑:“自投罗网,那可怨不得咱们,谁让他们技不如人?” 四十二齐盟并不和谐,红炫和叶晨钟施以援手根本就是不怀好意,也是杜伏气盛心高,让他们有了绝佳的机会。但叶紫凉的目的仅仅只为取悦妖娆罢了。他的手勾过对方的纤腰调笑:“我们静观其变,适时出手,等解决掉这群蠢货,殿主和你师父,想必也该得手了。” 妖娆玉指轻划他的脸颊道:“若让殿主知道,他为姑红谷做了嫁衣裳,还不废了你?为了我,倒是难为你了。” 叶紫凉忙道:“娆儿是我的命,慢说是小棋门,就是夺云殿,你要,我也会亲手奉上。” 妖娆但笑不语,空地处,埋伏的小棋门众人已是俱全。夜风起来,松木亦开始轻晃,伴着暗处缓慢的脚步和苍老的呼唤。 “肉饺子,好吃极了的肉饺子,来啊,过来,都到姥姥这来。” 杜伏和康乃馨的神情,透着迫不及待的贪婪,不过他们在人群后面,没听到肉饺姥姥的冷笑,和背后忽然睁开的一双浑圆大眼球,与月光交相呼应,射出恐怖的赤色光照。 叶紫凉和妖娆见此景浑身皆是一震,再无方才的嬉笑;这是什么鬼物?!只见那双眼球迅速升到半空,然后一声怪吼,不但振聋发聩,波音更卷起股邪风,将近前的小棋门人带起多半,与恐怖的咕噜声,一起进入道更暗的空洞中。 整个过程,清醒的人终于看清那是什么——一只硕大无比的失魂血蟾兽!令人作呕的外貌,锃亮且数不尽的尖牙,昭示着不可反抗的强大! 二人转身就往城内奔逃,身后如何全然不顾。而被抛弃的杜伏和康乃馨,被腥臭之风取代诱惑后,身临其境的画面就过于骇人了。 “啊啊啊啊——!!” 康乃馨惊恐不已,杜伏则彻底疯了,见血腥风暴近在咫尺,果断将未婚妻抛掷身前,就听哀嚎声还没结束,头顶已落下一片血雨,浑身尽是血污,非但没征得逃生的时机,反而刺激了失魂血蟾的味蕾,那布满倒刺的大舌,呼啸而至。 危机时刻,杜伏居然爆出雷击,在混乱中拯救了自己一命。血蟾被激怒,一跃而起重重砸下,瞬间将所在的地方砸出一道深坑,可慌不择路的杜伏凑巧又躲过一劫,翻滚着始终没让对方抓到这只“苍蝇。” “乖孙,他不适合你,去抓另两个新鲜的。”那姥姥指的是叶紫凉和妖娆,恐怕他二人想不到那驱蚊的香蜂粉,对它们这变异的失魂兽极具吸引。 失魂血蟾闻声,大舌吞回,沉闷的咕噜声过后,体型竟又膨胀几倍,高度几乎和城墙无差,也更为狰狞恐怖,顺着方向往松城而去,沿途损毁无数。 杜伏半死着瘫在地上,俨然惊吓过度。那姥姥邪笑道:“你幸运,不合我乖孙的胃口,不过却适合做肥料,跟我走” 说罢抓起他的脚裸,欲拖去老巢。忽然喉咙鼓起,随后吐出口粘稠血泡,伴着腥臭,恶心至极地射向李藏昏迷的后方一地;它们这类只会对活物发动攻击,所以方才没波及到李藏,现在真正对付的,是一闪而过的白鹅。它始终跟在队伍后,无奈身型限制,才晚到一步。可就眼前的狼藉也才出大概,见被发现,只得现身。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羽三白。”那姥姥有些意外:“你被海西驱逐,不好生躲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能遇到你这血蛤蟆,我也惊讶。可据我所知,这儿没你们的亲戚。” 白鹅的真身是羽族长老羽三白,被揪出旧事却不反驳。血蟾姥姥也不故弄玄虚,撩开遮面,裂口冷笑:“是与否,都和你无关。不过既然是同乡,那可别逼我下死手。” 羽三白道:“你们虽与我族是天敌,却从未占据上风,有此底气,别是得了旁门左道的助力。那牵魂不过是其一。” “不用套我的话。”血蟾姥姥话音未落,胸腔迅速鼓起,再喷两发血泡,奔着羽三白来。对方伸展双翅,轻盈躲过攻击,也是为不伤及李藏,尽量吸引火力,勉强与之对峙。 “呵,流落在外多年,你已经沦落到靠卖艺杂耍为生了。”血蟾姥姥嘲讽,羽三白却没空理会,随着越来越集中的攻击,不慎被散开的血泡波及了翅膀,不可思议道:“不可能!你本是失魂兽!不可能会有筑横兽的思维!更不可能突破魇道!” “都不敢暴露真身的家伙!怎会懂蚩地之威!”血蟾姥姥占据着优势,有些得意忘形,脱口说出藏匿在心的秘密。反观羽三白只剩震惊——蚩地?!它一介失魂血蟾,怎会涉足连上横界都不敢轻易沾惹的禁区?! 羽三白明显处在劣势,不敌却硬撑,血蟾姥姥终于明白他是看准时机设计它口误,仅剩的理智全无,誓要将地方灭口,攻击也更为暴虐,除了血泡攻势,连杜伏也当做武器,使其双臂碰撞擦出雷环齐射,轰隆阵阵,地表都为之颤抖。 羽三白的体力有些殆尽,血蟾姥姥腹部再度肿胀,准备给他致命一击。然而对方行动不足,智商却高于它,闪躲时,引诱着杜伏的雷击紧随而至,与腐蚀性极强的血泡正对,若非血蟾姥姥躲避及时,险些亡于自己之手,翻滚身型的瞬间,在喷出连串血泡,可失了准头,直冲进山壁,瞬间碎石土块洪水似的滚落,将战圈中的尽数掩盖。 血蟾姥姥待变故结束才敢攀上狼藉,忽然左腿被什么死死缠住,那力道强悍,根本挣脱不得,甚至开始拉它深陷。 ——这不是羽三白!也不可能是杜伏!莫非是别的未知?!它狂吼着,可越是逃,对方就还以数倍地把它向下拽,最后一口血泡再出,那腐蚀强度让它都抵抗不得,总算是脱离了困境,躲到废墟之外。 “轰——!” 黑暗之下巨响突来,血蟾姥姥才稳住的身型,就被无数碎片重击又滚到老远,耳边也只有飞沙走石和卷起树木无数的惨烈声 第八章 逆世之物 幽暗的尽头,不一定是光明。幽冥的归处,也没有星空。所以李藏明白,他没有步入黄泉。但身在何处?也完全不知,再度睁眼,发现身处在陌生的两座大地之间。 这很离奇,也很荒诞,他的脚下是广茂丘陵,而头顶也是绵延望不到边际的山脉,天空反而在当中,除了云雾没有任何可触,亦或是敢靠近他。 日新月异,当一个轮回驶过,终于忍不住眨眼,然后画面既传,身体重得意识主导。 前方是片垂阳大湖,中央有座岛,相隔很远,可李藏却清楚地看到对岸有无数雕刻精美,栩栩如生的人像,簇拥着一座空置的石窟。他喊不出声,可寂静的湖面却激起涟漪,黄昏随之降下一分色彩,不知不觉中,湖水没过脚裸,那冰冷的触感瞬间裹住全身。 李藏想逃,可退后发现四周已满是水,快要将他溺毙。直至一声清晰可闻,直透其心的长叹结束,便身处在岛上,面前坐着位老者,衣衫褴褛。 “是你。” 话说出,李藏自己都觉得诧异,可面前人虽然陌生,却肯定就是那一直让他躲藏,并给他取名为藏的人。彼时的四周,石像仿佛有了生命,纷纷盯着来人,让人不寒而栗。反观老者始终淡然自若,回道:“终究还是,让你找到了。” “你到底是谁?你一直在我的梦里?”李藏觉得不可思议。老者道:“我是谁?或许你以为的,才是真正的我。” 李藏照实答道:“我不懂。” 老者道:“现在不懂,不代表将来。但我希望在那之前,你能允许我继续在这儿。” 李藏疑惑:“你一直告诫我,让我藏起来,而你藏在我的梦里。我既然不能问你的名字,那至少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藏在这儿,或者说,让我帮你藏在这儿?” “我犯了错,在躲避追究的人,仅此而已。”老者抬起枯瘦的面容,李藏才发现他眼睛的地方只剩一对窟窿,很恐怖,除此,并不显诡异,淡然答道:“那你的错误一定不可饶恕。” 老者承认:“是,在他们眼中,我确实不可饶恕。” 李藏对此很反感,可无法驱逐躲在自己梦境中的罪人。 老者似有读心术,也或许在这片梦境之地,什么也躲不开他的掌控,只道:“时机到了,我会离开。不过你能见到实体的我,看来有人催动了你的横基,是个很有眼光的人。” 他说罢抬起手指,周遭虎视眈眈的人像包围住李藏,看着对方慌张的表情道:“我不会伤害你,毕竟你帮我藏了十五年。既然横道已经开启,我也真的很期待,我们的将来” 周围所有汇聚成巨大的浪涛,李藏明白他被老者驱离。空间又变得扭曲,破碎的声音也接踵而至,依旧是黑暗,以及挥之不去的痛,直到身前有东西抛来,他以为是救命稻草,伸手死死攥住,那物反抗挣扎,可为求生,已经顾不得许多。 废墟外,血蟾姥姥不惜自残已求得解脱,而废墟内的杜伏也如是,只他更为疯狂,在丧失理智,浑身被压制的状态下,毅然将雷横发挥到最强级,刹那间,紫雷大盛,让狭小密闭的空间被照耀得异常刺目。 李藏和羽三白同时惊醒,后者却连喊都来不及,猛扑到李藏身前结出抵抗屏障,下一刻,内部整体爆裂开,又是番惊天动地。 “咳咳!!”李藏不堪这一暴击,被轰出老远,但知道是羽三白在最后帮他抵挡,急忙四下寻找。然而雷击还未消退,夜空可见的乌云愈来愈向下沉积,终于在找到奄奄一息的羽三白时,雷声破开数道缝隙,紫电光柱降下,震得地动山摇,恍如白昼,让人以为就此魂灭,而等轰鸣远去,硝烟不在弥漫,原本茂密的松林竟被夷为平地,至于方才的地方,竟只剩深不见底的巨坑,除此再没半点生息 李藏抱着羽三白,身躯不断向下滑,并翻滚,似乎这将人不碾碎不罢休的酷刑永远抵达不到尽头,直到碰撞到凸起的阻碍,才使伤痕累累的躯干得以减速,终止。 又是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但这次怀中的温度不减,方知又躲过劫数,李藏忙唤道:“先师!先师?!你怎么样?!别吓我!先师你醒醒!” “别吵了。”羽三白的声音异常沙哑:“我本体没事,但这灵媒受创不小,短时间不能与你交谈了。所以接下来的路,暂时靠你自己走了。” 李藏悲喜交加,缓过神,却发现泪珠满脸都是。 羽三白嗔道:“别以为黑我就看不到,这有什么值得哭鼻子的,这鹅不过灵媒,恢复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你忘了我是先师吗?” 李藏忙道:“那,那是不是寻到只新鹅,先师就能恢复如初?” 羽三白气道:“你以为能做灵媒的筑横兽是菜啊,到处可见?单这只鹅,我就寻了五年零八个月!算了,现在扯这些也没用。总之这段时间你多加注意,别与未知硬碰,这副鹅架可再禁不起你折腾了。” 他说完就陷入沉寂,再怎么唤也唤不醒,应该是自我调节去了。李藏也就作罢。 裂缝之下的世界崎岖陡峭,能有风灌入,还能呼吸已是万幸,哪敢奢望头顶始终的漆黑会豁然开朗。李藏拖着满身疲惫,熬不住饥渴难耐,打算闭目暂歇保存体力。 这次失去意识的时间可能很短暂,他没有见到那湖中岛,也没看到老者,是鼻腔被股异味闹得难忍,连连的喷嚏迫使他苏醒过来,尽管视线和清醒时一样依旧充斥着黑。 李藏反而诧异,在与地面遥不可及的地方,怎会有他熟悉的木炭味?难道还有落难者?跟着嗅觉起身寻去,黑暗中,逐渐出现斑斑红色异常明显。他猛地止步,心道别不是横冲直闯,跑到怪物的巢穴来了?!可观察后,前方那处突兀一直处在静止状态,方壮着胆子靠近。 ——原来那些红,是红水晶群,晶莹剔透,且多的一眼望不到边。李藏也没想到他所在的故地,居然隐藏着这么庞大的红晶洞,而越往深处去,也就明白木炭味是从何而来,就是这些红晶散发的。 他捂着口鼻穿梭其中,周围的气息让他有些不适,但视野变得明亮多,所在空间在逐渐宽阔,而那些红晶的形态,正渐渐往盛开的花朵形象变化;是他从未见过的花,不禁感叹天地自然的鬼斧神工。 但红晶花虽然美观,茂密的却让李藏有些无从落脚,最后被隔绝在最密集之外,举步难行。 空气中的味道依旧浓烈,继而漂浮起红色流萤,在晶体相互陪衬出的光泽下,明知那并不是真实的,却生动地顺着相同的方向,凝聚到中间;那站着名女子,至少在李藏的视野里,可以确定是个姑娘。青白的长裙,长长的卷发。 她为什么会在那?也是被怪物胁迫来的吗?李藏唤她,没有回应,或许她已经不测。 目前的情形,另寻出路是上策,可身在寂静和诡异中,李藏不想放弃任何可能,遂将羽三白绑在背后,忍着双脚疼痛,缓慢往那女子靠近。 没有风了,仿佛所有都静止了,李藏也秉住了呼吸,因为就在他历经万险,终于清楚地看到女子时,身体的所有都像被夺去——她很美,至少李藏被动了心魄,忘记了痛处,挥退了自有意识以来积攒的所有阴霾,她是乌云散去,十隐十出的明月,也是阴雨方息后的彩虹。 李藏想她醒来,想知道她是谁?是和他同在一座城里的人吗?或许是,只被隐藏着,诸如这类问题的答案,迫切想知道。忍不住伸出手,可看到即黢黑又粗糙,还沾着血迹,忙缩回贴在裤脚上反复擦拭。 第九章 灵井 无数红晶花,泛起艳红的光,衬得它们也更为妖艳,附着起动态,无风而动。 那些就是牵魂,准确来说,被摘取后的它们,才是真正的“牵魂。” 李藏起初并未注意它们变化,直到脚下的疼痛延伸到双腿,眼睛被光刺得睁不开,才知道他的闯入已经遭到了“主人”的排斥。 既然阻止对方攀爬的速度是徒劳,那就只能带依旧不动的女子尽快离开,李藏如是想。而胚胎牵魂似乎感受他的妄想,攻势逐渐加剧,很快上升到他的胸膛,细密的尖刺快让人连呼吸的权利都被剥夺。身后的羽三白倒是相安无事,不知它们是否对死物也不感兴趣。 终于一株攀到李藏的脖颈,张开深紫色的花蕊,露出繁密的锥型花丝,意图明显;它要将来犯者一击必杀! 危在旦夕间,李藏猛地张口,率先将花丝狠狠咬住! 胚胎牵魂也行不曾料到对方如此狂妄胆大,其余跟着躁动不安,却没有继续猛攻,而是开始剥落,如此不堪一击,不知是被扼喉的屈服,还是真被毁掉了命线。 耳畔响起哀嚎,及尽悲凉,似在恳求放过,痛苦不已。一切宛如地狱的所在,声波甚至穿透坚硬的石壁,赤红的亮度也渐渐隐退,鲜艳转而灰暗,变回本该的模样。 花蕊终于被李藏咬断,咽下肚,就在他倒下的瞬间,激起无数化灰的残骸。他没有昏厥,因为口中那股被迫窜入的诡苦,在舌尖和喉咙来回发酵,很是难受,可咳不出,只好忍耐。 李藏知道他再次躲过一劫,为今之计得赶紧离开,但羽三白还好,女子怎么说?没有绳索,难不成背?可即便沾身,这洞穴深不见底又望不到出路,何时能逃出生天?她受得住这番颠簸? “咕噜噜。” 正烦恼着,肚皮又来裹乱。李藏想,既然此处有能食用的花蕊,索性用它们充饥,挨过一天赚一天。于是四下寻找尚未枯萎的红晶花,掰开紫色的花蕊,也不及多想,直接往嘴里塞,味道当然也差,连吃三朵下肚,实在吞不下。 ——这许是世上最难以下咽的东西了,酸涩,苦辣,难过的甚至让人出现了幻觉略显阴暗的地方,枯枝烂叶和山体水晶扭曲颠倒,最后自动敞开道豁口,让他的视线与星空近在咫尺,伸手,当然什么也触碰不到,然而放下,刚好看到那姑娘,身影逐渐消失在尘埃中。 李藏瘫在地上,如死了魂。 街坊邻里,时常笑他不是痴就是傻,往往明摆着的错,就是故意去犯,哪怕作弄明显的陷阱,也掉的甘愿。他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只因介怀无益,且供人取笑,不会招来更大的祸患。哪怕人生轨迹完全调转了方向,依然觉得还该继续浑浑噩噩,直到看到她,莫名的被撩了心,摄了魂,继而忘却悲苦,再也挥之不去 李藏决定找到她,不管她是谁!他必须找到并带她离开!因为她让他十多年死气沉沉的生命有了鲜艳的一记重彩,让枯萎得以死灰复燃;他不要放弃她! “轰隆隆——!” 阵阵轰鸣忽然由外传到深邃的地下,震得水晶承受不住开始断裂,倒塌,更砸出不少坑坑洼洼,直到顶部的巨型红晶也承受不住,在女子消失的地方砸出道大坑,这场莫名的失控才得以停止。 李藏不慎又摔在胚胎牵魂上,以为这里即将塌陷,只觉得耳膜要穿孔,头也要裂开,幸而未成形的红晶体在较远的位置,此番突发才没被波及。待一切又变得悄无声息,暗淡,才敢环顾四周。 狼藉中,唯有那隐隐散发红光的中间,显得明显。 他来到边缘处,眼见那巨型红晶被卡在半截,但和视线已经疏远,怕原处本就有道更深邃的裂缝,因为外力才显现出来。 那她会不会在这下面呢?李藏如是想,人是不会凭空不见的,刚才看到的许就是幻影,真正的她其实在这下面!重拾念头,李藏跃跃欲试,但如何攀下成了难题,他背朝向下,无奈脚踏凸起的石块不足支撑,迅速耳畔扬起一阵呼啸过,身体极具下坠。 混乱中,他的双手及时扒住两侧,双脚不顾摩擦而出的伤,顺着重心在渐窄的空间减缓速度,这才没在最后落得粉身碎骨。但这次落险,两侧的土质很阴湿,想必接近水源,再摸索,还有藤状物,也不知山河巨变,被埋葬多久,将手贴对,希望能够共鸣。 “咚咚,咚咚。” 类似心跳的声音在李藏的脑海中浮现,可见这座本山是有生命的,缓缓攀住一侧,稳定身型后,跟随流动着的温度,向着同一方而动。沿途再现分布不均的红晶,藤脉也越来越多,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再从狭隘中钻出,入目的场面,才真让人叹为观止。 这里存于山内部的沟壑,空气充足,温度适宜,只不同的是,遍地的红晶并没有演变成胚胎牵魂,形状天然,明艳,无暇,甚至纯洁数倍,尤其是正前方簇拥着的那尊巨型八角红晶石。而在它之上,是节奏有序的颤动根源。 李藏终于看到了她;那一窥成痴,一见为狂,不论梦里还是寐外,都变为生生世世的渴求。 可这份惊喜和神摇目夺,在藤脉主动缠绕他的手,与之共鸣而被迫停止;这里是广茂松山的中心,红晶遍布,却并不是天然形成,实则是有人借助这里的生生不息,保存这座八角红晶棺鲜活的同时,滋养出的异类。除此还有失魂花魅,以及失魂变异的血蟾。 ——这里居然是灵井!这是李藏偷听到的,为数不多的知识;他们的生存之地,有很多灵井,其内的“心核”是支撑和孕育的载体。可现却成为滋养,专供红晶中的女子?那她到底是谁? 无人回答,或许只有对方才能说出答案。 李藏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不顾受制的双手,主动贴附无坚不摧的八角红晶体上,想起羽三白的话,他可以攀附在塔墙,是因为化形出的根茎支撑,那是不是表示,也可以穿透这红晶石呢? 破解之法虽然想到,现实却并没有实质性的变化,其实李藏还不懂如何化形,见久无异样,心急如焚,最后把整个身体都贴到冰冷的晶面上,也就看得更清楚,更入心,更烦躁,渐渐的,眼神通红,青筋暴起,恨不得浑身的脉络也钻入其中。 藤脉明白他的意图,始终在阻止,流速也变得疾驰,周围的红晶渐升刺目的光,连心核也开始惊悸不安。最后无数藤脉组成模样古怪的触手,将李藏强行拽离,然后迅速送到八角红晶的上方,直接面对心核微微闪烁的心房,似乎要给予审判。 李藏再蠢也知道他的行为触怒了对方,更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谈判和恳求都是加速死亡而已,果断调整情绪,再次共鸣:“我是,是修横者,我知道我的出现打扰了你,但我并非故意,若你需要滋养,我愿意留下她,她对你已经不重要了。” 心核仍在有规律的颤动,也不知有没有理解李藏的话,他喉咙咕噜一下,本欲再说,沉闷的声音随之响起:“你,在撒谎,你想带走她。” 李藏只得答道:“我会。” 心核道:“你知道,她是什么?” 李藏表示不知,对方道:“她不属于这里,她最好藏起来。” 这警告对李藏而言,除了熟悉,竟有同病相怜之感;原来他们是同样的。 心核对他的情绪感到不解:“人对于未知,都是恐惧的,盲目的去相信,注定将万劫不复。” 李藏道:“她不是,我也不会。” 第十章 枯萎的旋涡 “愚蠢。”心核让缠绕李藏的藤脉开始收紧,他忍不住痛苦呻吟。对方轻蔑道:“下横界,都是不自量力的失败者。看到了吗?我会让你痛苦,她也会。别因为外在,就把她和你混淆。你们,连同类都不算。” 李藏紧咬牙关,明显是拒绝接受这谬论。 心核也不屑与微生物辩解,让藤脉又组成两支更骇人的巨手,妄图将不可反抗的人彻底压扁。 李藏知道危机将至,身体拼尽全力去抵抗,霎时间,双手类似火石与火镰的碰撞,挣脱开缠绕的束缚,让心核感受到股诡异的热度,在藤间徐徐燃烧! 火是所有木系的天敌,何况是出乎意料的火,即便强大如灵井,也避之唯恐不及,一道哀嚎后,果断放开李藏。他从半空中掉落,直接顺着八角红晶棺的顶部攀下,心一横,再度强制身体化形;他幻想自己是颗即将破土的种子,让所有的毛孔延伸出须,最后成为具象的根,钻入固态的晶柱,尽管痛彻心骨,却使人愈战愈勇。 心核因为受创,也怎么都扑不灭这些邪火,等它发现李藏的行径,已经为时已晚。无数的根茎已经钻入,蔓延到红晶的内部,然后随着一声巨响,八角红晶被迫碎裂崩塌! 藤脉惨遭冲散,心核在最近的距离,更是裂痕斑斑。而李藏也不堪冲力同被震开,却不能目睹确定他是否已经毁掉了那具红晶棺;赤色的聚光照耀,暂时吞没了他的视觉,现在能做的,只是拖着惨烈的身躯,勉强向前方模糊轮廓靠近。 ——是她,他知道。可李藏不知对方有否醒来,他没问,对方也没主动答。彼此的状态犹如在照模糊不清的镜子;你看我,我也看你,触手可及,但一丝温度也没有。 “啊——!”心核从重创中调整,顾不得灼烧的藤脉,指挥着满是足触的“手”再度冲向始作俑者。因来势过于凶悍,李藏不假思索地挡在对面人身前,可他不知,就在同时,女子的瞳内浮现出一圈赤金色的光环,触手周围的空间流动刹那间缓慢,未及近前,就像被拨弄开偏离了轨迹,径直冲向两旁的山壁而毁。 心核以为是重伤才导致的失手,让藤脉先将岩体的所有缝隙封闭,然后不断交织,收拢,把李藏和女子囚困在密闭的牢笼中,最后将他们提到面前。 “下横道的傲慢生物,你觉得身为灵井,是很高尚的事吗?” 李藏不懂,它本就是灵井,是与生俱来的身份。心核感应到他的愚蠢,斥责道:“所以你们穷尽一生,也只配在下横道,只能是失败者。不过,任由你们索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将会重新改写这里的规则,你也再没有反抗的机会!” 它摧使藤脉潜入牢笼,缠绕住女子,李藏察觉到对方即将被夺去,尽管目不能视,可始终不放开手,立场坚定。 “你的渺小,都不配成为饲料,却执着一件遥不可及的东西,有什么意义?” 心核没有耐性对付跳蚤最后的逞强,将解决碍事者的任务,交给红晶石下的花苞,那里蕴含着数只通体赤红,型如螳螂的失魂花魅,挣脱束缚后立时挥舞起花瓣形的刀刃向李藏逼来。 他不懂听声辩位,身体的感知也不敏感,很快被击得伤痕累累,也是碍于牢笼空间狭小,除非放手,否则难以反抗。 女子有所感应,主动回握住李藏的手时,发间长链舞动而起,让沟壑之内俨然出现场风暴,让无论是完整还是破碎的红晶被掀翻,最后不管是触手,藤脉,还是失魂花魅,均被吞噬在一场诡异的旋涡中,使满洞哀嚎四起。 死亡的恐惧,开始占领心核的思维。将碎裂的红晶重新组建起厚实的晶盾,在命悬一线时,保住了最重要的主动脉,免遭无法逃脱的厄运。 但是,李藏受到这场旋涡的影响,却是相反的,他始终被抗拒着不断向外抛,与那毫无温度的手犹如一条笔直的线,直到最后旋涡筑成了完整的“巢”才争取到喘息的间隙。 视线不在花白,渐渐恢复朦胧,也就将牵着的人真真正正看清,同时也觉得,世上真有被上天偏爱的存在,也深信起心核的话;他们不是同类,人不会这么完美!让他忍不住想告诉其他人,可又自私地想这份完美留下,只属于自己。 反观女子,她没有李藏那么多情愫,始终云淡风轻地看着他。 对方忙松手起身,红着脸,眼神瞎晃,手脚都不知放哪合适,窘迫的行为怕早忘了目前的处境。直到心核再度发难;敌未明但停滞,机不可失,催动新一波失魂花魅发起进攻。 洞穴亦如巢穴,演变为失魂花魅的舞台,它们挥舞着利器蜂拥而至。 李藏闻声,自知再无退路,果断将羽三白交给女子,独对战圈;他的反抗简单粗暴,直接将近前的失魂花魅徒手摁住,然后首尾撕开,踩死。 场面一度混乱,可不管心核如何调度,失魂花魅靠近李藏时,本迅猛的攻势总会慢半拍,让人在危机四伏中尽情发挥着原始的蛮力,看得心核危机感更甚,终于再无可用,对方也停止了疯狂,双方陷入无声的对峙。 遍地都是残破的尸体,所发出的味道,相比红晶更为刺鼻。 但心核是感觉不到的,看着对面人,终于忍不住出声:“你到底是什么?!” 李藏气喘吁吁道:“修横者。” 心核道:“那你并非狂妄无知,该明白灵井于世间的重要,若损毁半分,凭你们这些只懂得无度索求的低等物种,方圆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失魂花魅为数不多,藤脉也早七零八落,何况异火未熄,可心核仍然自大,以蔑视的口吻警告着李藏。对方稳下纷乱的气息道:“那你,放我们走。” “不可能!”心核直接拒绝:“你擅闯禁地,已经十恶不赦,竟还妄想带走逆世之物!” 逆世之物?那是什么?李藏不理解心核的思维,却忍不住看向女子,她正也看着他,依旧读不出任何有用的表情信息。转而问心核她是谁? 心核传出阴恻恻的声波,似乎在嘲笑他:“她是谁,你知道根本没用,只问你来时,没看到她在我的红晶里吗?难道生存天地数载,自然万物就被你们理所当然判定为所有物,不论是厮杀还是掠夺,只要得到,就可以据为己有,冠以自己的署名,将他人之物的曾经,自以为洗涤。” 心核的话字字揪心,直戳李藏的脆弱,把人性最丑陋的层面血淋淋剖开,看着那些红晶紧紧簇拥着跳动的心核,似乎它说得,确实如此。 对方感觉他的心志动摇,略减语气,又道:“你是人,只会用人的格局来约束其他物种。但生命不是永恒,灵井更不是源源不断,所有都摆脱不掉枯竭的规律。而她,是我即将零落的补充,你明白吗?这方土地,这里的一切都不能是你任性的代价。” 李藏陷入两难,他幼稚的执着是为她。可女子像默认心核的话,一直闭口不言,算彻底纠结,该如何抉择。 “不对!你在骗我!”心核压制着烦躁,指望用言语扳回局面,却没想到李藏忽然反驳:“你说过她不属于这里!也就是不属于这片土地!那就更不是你的所有!” 心核骇然,李藏怒道:“你是灵井,山外你或许不知,可山内都逃不开你的掌控!你先告诉我,这里的红石头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生长出这么多古怪的东西!” 心核也反驳他:“你们狭隘的视线,知道,得到,就会把它变为攻击别人的武器!告诉你只是徒增暴虐!你否认吗?!现在的你弱小,却执迷不悟,拥有了私欲,甚至让我化为乌有,也觉得也是正确了。” 李藏再度陷入沉默,不久耳中涌入无数凄惨的哭喊;是那些藤脉在爆发控诉和哀伤,一时各种道不尽的负面情绪,充击起他身体的每根神经。 然而女子在这时,竟主动迈过那些花魅,缓缓来到李藏身边,将纤细的手,轻轻覆盖在他的肩头。刹那,所有的声音挥退殆尽。 第十一章 同悲 李藏怔怔看向女子,然后环视四周,最后固定在心核的方向。 对方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为了不前功尽弃,继续道:“你现在能理解了吗?还有你背后的,她和我才是整体!” 李藏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它,即便有厚重的红晶抵挡,可依旧无法阻止他的靠近,心核方寸大乱,对方语气淡然,却透着肯定:“和你划为整体的,根本不是她,而是这些红石头。” 心核没想到他能戳穿,李藏又道:“准确来说,这些红晶石也不属于你,是来自异地的失魂血蟾,将它们和你捆绑在一起,至于那些牵魂,还有失魂花魅,都是意外孕育出的变种。自始至终,都是你和失魂血蟾,以及红晶石的杰作。” 心核怒道:“你被诱惑了!” 李藏却道:“她没有诱惑我,是藤脉,是它们将所见告诉了我,这才是真相,真正背叛它们,让它们痛苦,并仇恨我们的,其实只有你。” 藤脉卷起的哀嚎,并没有让李藏被淹没,从混乱的秩序中,无一例外的矛头,纷纷指向心核。 它们本为一体,直到那血蟾姥姥将未知的怪异红晶散落灵井之地,紧紧相连,让纯净受到感染,痛苦不堪。然心核作为主宰,却没有驱离这种入侵,反而坦然接受,使得灵井被彻底玷污。换而言之,枯萎,是心核自选的路。 李藏道:“藤脉遍布广茂山区,失魂血蟾让你知道和不让你知道的,它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也包括另一真相,当胚胎牵魂变异为失魂花魅,就表示对方已经成功截取了你的能源。” “你撒谎!”心核不承认真正愚蠢的是它。李藏只扬起讽刺的笑:“你是灵井,如你所说,力量源源不断,这就足以引人窥伺。但吸收与身体不对等的庞大能力无异于自取灭亡,所以失魂血蟾选择了另一种更为稳妥的方式。” 心核本想指挥藤脉将李藏拖下去,然而那些如同死寂。 李藏接着道:“不过失魂血蟾没想到你和它都具有独立思维,于是用言语离间,加之红晶石真的让你感到某种寄托的感觉,所以心甘情愿为它栽培牵魂,你也早不在供养这方土地,而是选择滋养它的血蟾兽,再次将你的能量分化出无数个体。” 他伸出双手,覆盖在外壳松弛的心房壳上,心核顿时恐慌:“住,住手!!” 李藏却道:“你没有感受到吗?!这里非常的脆弱,脆弱到如同张纸,只要我稍微用力,就会破损毁灭。” 心核作为主体,那就该是最牢不可破的存在。可如今,却那么不堪一击。 李藏感受着微弱的温度,一股悲凉油然而生,让他不禁落泪。心核感受到,却无法,也不敢回应,因为它是灵井,就像它蔑视的生命说的,是只能被仰望,觊觎,却神圣不可侵的存在。 “跌落神坛的,只会满身尘埃。你和我,其实没有分别。”李藏说罢,回到红晶下,然后双掌再度化形为根须,渗透其中。心核想阻止,却已是无力,任凭李藏再度挥起重拳,最后将堆积起来的红晶盾,击得四分五裂。 束缚的感觉消失,心核本以为被包围才是最安全的,可现在,只有轻快;它与生俱来的感觉。良久,它询问自己还能存在多久? 李藏摇头,现在的灵井已经病入膏肓,可他不知该如何修复。心核的跳跃变得缓慢,似乎真的垂垂老矣,即将耗尽枯竭。 山体之外,风起雷暴引起的轰鸣,让山坳不断震动,藤脉惊恐之余,却不知逃往何处。 李藏想退回女子身边,可意料外的,心核竟强行将主动脉剥离山壁,随着硬化,凝聚出一双巨手;在外的藤脉传回的恐慌,告知它这前所未有的地表变化,是近乎毁灭的,若一切消失,那它作为支撑,自然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所以,他要将李藏和女子留下陪葬!让被揭露出的,真正的愚蠢随之掩埋! 心核已经不可理喻,李藏知晓,再不屑与丧失理智的物种废话,借由红晶碎片勉强闪躲,然而震动变得频繁剧烈,根本没有可支撑的地方,岌岌可危时,无数藤脉聚集到他的脚下,自愿成为他的砥柱。 “不自量力!”心核疯狂叫嚣,挥舞巨手在接近李藏的刹那,对方凭借优势闪躲;哪怕心核已是强弩之末,他也硬拼不过,只将沿途捡起的碎裂红晶抛向对方。这些不是普通的结晶体,虽然力道不狠,却给攻击造成了明显伤害。而随着大规模的舞动,心核逐渐尝到反噬的苦楚。 最后,山坳被山土碎石卷起的烟尘即将掩埋时,李藏主动奔着心核而去,这种近乎自杀的行径,并不是盲目的,他早就将一块尖锐的红晶隐在袖中,猛地刺入对方的心房壳。 “啊啊啊——!” 随着最后一道防护破损,源力四散消失,心核迅速干瘪,巨手也瞬间枯萎成灰。但泄漏出的五彩斑斓,竟主动流向李藏,包裹其四肢,感觉十分粘稠,但不觉得阴寒。 心核在弥留之际,不相信它被自身舍弃,即便是本体,也靠拢向那低阶物种。或许,这便是它的可悲,拥有了独立意识,然而本体依旧遵循着它与生俱来的执念——为这片土地的所有生灵。 四周开始塌陷,李藏顾不得变化,只想尽快寻到女子和羽三白,可轰鸣声不断炸裂,到处是被砸被毁的深凹。危急关头,他只觉眼前场面一番旋转,就被拽离险地;是那女子,她救了他。 李藏的心境很复杂,可现实不允许他犹豫,当藤脉为他们破开一条通道,果断带她和羽三白往深处奔去。沿途漆黑一片,只能单手摸索着向前,藤脉则为他们支撑摇摇欲坠的山壁,忽然脚下悬空,二人一鹅,一同坠落。 极深的隧道下,是湍急的河流,他们被迫漂泊许久,终于前方出现道高光,而后身体再度疾驰下坠,从山间的涌出的瀑布,重见天日。 咆哮的水声,并没有让李藏昏迷多久,身体也觉得沉重,勉强睁开眼,一双明眸善睐正对着他;李藏觉得真正溺死他的其实是这双眼睛,连呼吸都断断续续,打在女子秀美的鼻梁上,而湿漉漉的发还不时撩拨着他。 ——女子居然就趴在他身上! “你,你,你受伤了??起不来了吗??”李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的什么:“痛?是哪痛?腿,还是,脚??” 他的语无伦次并没引起女子反感,或者说是无感。最后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李藏将早不知摆哪的双手,轻推她的肩,对方好似才明白他的意思,缓缓坐起,不在束着他。 李藏呼出好大口气,但女子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还在看他,心律又跳得厉害,起身抖搂湿漉漉的衣服,遮掩通红的脸。再抬头,羽三白正顺着水流飘来,险些把他忘了!忙捞上岸,可依旧无知无觉,也不知怎么办。 脚下的土地持续震动着,有些破土而出;是藤脉,心核已亡,它们怕也即将枯竭。 李藏不知随着这份陨落,此处将会如何,但隐约觉得,熟悉的山形地貌有些不同。他转身,女子居然就在身后,思维又一下混乱,脱口问道:“你,你没事了??” 对方依旧看着他不言语,但这次李藏觉得她不再迷茫,忽然将手靠近他的额头,顿时一股吸力,将他十多年来的记忆汇集,甚至有很多早就忘记的也莫名想起,包括那在生机勃勃中半折的巨树 第十二章 突来的灾难 仅仅是须臾之间,可李藏觉得比一生还漫长,捂着头,但除去记忆重新整理,什么也没发生,女子并没伤害他,见人又环顾四周,忍不住道:“我,我叫,李藏。你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吗?” 女子收回视线,看着面前人,良久才道:“李藏。” 李藏仿若漂浮在云端,耳边满是天籁之音,心脏在跳动与否都不晓得;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被玩笑的名字是那么好听。但是,他更想知道的是她的名字,可又怕问得紧惹对方反感,只好道:“我家,不是,我知道哪能休息,你也是住在这儿的吗?我送你回去,这么久不回去,你家人肯定担心。” 女子沉默着,李藏有些心慌,反省方才是否哪说得不对。直到听她开口说道:“不要了。” “什么?”李藏疑惑,女子还是面无表情,可语气在他听来透着哀伤:“彭父,不要丑孋了。” 丑孋?是她的名字?可不论何时看她,李藏都觉得美得撩人心,摄人魂,甚至忘却悲苦。所以那彭父肯定不是生父,否则怎会给她取名为丑,还遗弃她,让她被抓到灵井! “我要!”李藏思绪混乱,发誓般脱口道:“他不要!我要!我要你!我要丑孋!” 年少人并没那么多顾虑,只会随心感发,单纯也无畏。 但丑孋不懂,从她被创造到抛弃,不懂未经彭父的许可,再被他人拥有是否正确不过面前人的表情,与她保管的记忆很相似。犹豫着问:“李藏,要丑孋?” “恩!”对面人面红耳赤地说:“虽然,虽然我现在还不强,但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也给你最好的生活!” 丑孋没有答复,不知是默许,还是拒绝。李藏忐忑不安,忽然听她又问:“李藏,会像彭父,不要丑孋吗?” “不会!我绝对不会!”李藏鼓足勇气道:“我永远都不抛弃你,会和你一直在一起的!” 丑孋的眼珠微微转动,不在只专注一个角度,仿佛有了灵性,然后轻点下头。 反观李藏,现在的他不能说高兴,而是非常高兴,险些失手将羽三白掉落在地,恍然过来;他们目前的处境还不稳定,得尽快寻到落脚点安身。不过碍于杜伏的缘故,回去小棋门无异于葬命。随即伏下身背对丑孋道:“我们先离开这,我背你,先好好休息下。” 丑孋反而思索起李藏话和姿势的含义,对方见她不动,以为又唐突了,起身,却忍不住牵过她的手,观察她的表情,见没有反对,这才大胆道:“这里离居住地很远,我们快走。” 丑孋这次理解了他的意思,继而点头,李藏也就放下吊着的心,带人往山外去,脚下不时传来起伏的地动,应该是藤脉也跟随他们离开。 一路,李藏不停地讲话,内容在外人听来枯燥又无足挂齿,但贵在毫无保留;他单纯不想让丑孋觉得他有隐瞒。而丑孋,一方面消化,一方面理解,并不反感认知被灌输,反而觉得有趣。可渐渐地,她发现李藏的话音减弱,步伐随之顿止 他们沿途就已是成片被毁的松林,山道也满是狼藉堆积,直到顺着记忆寻到曾经熟悉的地方,入目的场面却更为惨淡;围拢的高山坍塌过半,山林成为焦炭,山土交汇成洪,掩埋,堆积成一片新的广阔坟场。 满满的荒凉,死寂代替活物的喧嚣,转化为新的咆哮,充斥着人的负面感官。 李藏记得,他仔细辨认着山貌,得到的答案却不可置信——生存十五年的松城,一夕之间,喜怒哀乐被尽数埋葬!无情!且非常彻底! 他松开丑孋的手,不顾泥泞,疯狂去扒面前堆积的废墟;这里是当初为病重的灶火工家搭建的临时屋舍,哪怕此处和其余地方已经无二,可他就是认得,但又不信,只妄图侥幸,从中寻找可能误入另一空间的证据,毕竟困在地缝只有几日,外面怎么就翻天覆地?!什么也没有了! “哗啦。”废墟底部松塌,凹陷出一道大坑,李藏不防,整个人跌落进去。丑孋站在边缘,并未阻止他继续徒手挖掘,忽然眼瞳再度泛起赤金色的光环,与此同时,坑下的无用之物尽数往四周靠拢,一只残破,黢黑,僵硬的,孩童的手,孤零零凸显而出。 “小双!” 李藏单凭这便知是谁;灶火工的二孙,名又取作“双”字,所以邻里长辈总喊他二双。他一把将人拽出,频频呼唤无应,正不知所措时,脚下从未间断的起伏竟破土而出,并迅速集中,缠绕上已经没有生息的二双。 李藏不知它们的意图,想阻拦却被隔绝在外,彼时灵井内部成千上万的藤脉,铺天盖地的也往此地而来,瞬间隆起一座山包,把二双托到最顶端,然后淹没,行径异常疯狂。 李藏已然站不起身,幸亏丑孋伸来手,方借力重新站到坑外,但迫于地动山摇,只得往后方撤去。远处发生的整个过程,已经堪比海啸,无情吞噬着一切,直到许久后,才平息回归沉寂。 藤脉已经无影,只有遍布狰狞的新痕。李藏和丑孋再往深坑去,发现二双仍在,可浑身染绿,包括散开的头发,而手和下体已是渗人的触手,正如那些藤脉。 李藏让丑孋稍等,近前用手试探,发现二双经历了方才竟有了些许温度,可还是没有生息。正想将他扶起,哪知“二双”猛地睁开没有瞳孔的双目,而身上的触手灵活地助他站起,迅速远离坑下。 “小双!小双!”李藏试图唤醒,可又不确定眼前已经异变的,还是不是他熟悉的“人。” 对方恍若未闻,只努力尝试用触手稳定平衡,同时,头部生出四根长藤,缠绕住它的发,形成发冠。再然后,面容开始出现树纹,背后和两臂的触手交缠成为新的肢体,终于平衡了现在的身躯。 “小双?!我是十三!你不认得我了?!”李藏焦急万分,然而“二双”那诡异的视线环顾四周后,果断往远处飞奔。 对方大骇,拉着丑孋急忙追赶。 “二双”感应到,加速触手的运行,但和身后二人的位置反而愈发靠近,它将这归咎于初次寄宿还不适应,于是果断将双臂延伸入土,就在身后二人身前,平地织出一道藤墙。 “孋孋!你先等我!” 李藏不能伤害二双,放开手就窜至墙上,可这道墙越来越高,他向下看去,短暂的片刻已有三丈,如此不是办法,试图用力将藤墙扒开道缺口。 可看似脆弱的枯藤,坚固堪比岩石,只管加速手劲,凝聚浑身的力气搏一把。墙内的“二双”通过藤脉感知到他的意图,继续增加墙体高度的同时,也命其周边的藤脉汹涌波动,如狂风撩起的巨浪,让李藏猝不及防,摔落高墙。 第十三章 伪体宿灵 风云未变,然而萧杀却近。 “二双”并没有摆脱李藏而就此罢休,让藤脉加速寻找地下顽石。事实证明,它的以防万一是正确的,当尘埃烟雾渐散,李藏的身影就出现在近前,周身都是本属于它的藤脉——宿体不稳,导致部分藤脉居然违背本主的命令,在敌人即将四分五裂时将其接住托起,并送过高墙! “二双”双臂破土,随之一起的,便是无数被藤根缠绕的大石,通体的阴湿,比较地府的刀山有过之而不及,从四面八方全部冲向李藏。 对方还不及站稳,攻击就在眼前,条件反射举手相挡,石头却在关键时偏移了角度,与左侧同样靠近的石头相撞,巨响过后,只留碎渣遍地。 “二双”错过目标后,再起进攻,地表被迫坑坑洼洼,可仍不能使它罢休,果断催涨下体的藤脉,千枝万叶,前仆后继地涌向李藏妄图牢困住他。只焦灼的战况再起波澜,“潮涌”非但没有给李藏造成阻碍,反而形成阶梯,助他逼近。 “二双”不可置信,却为时已晚,李藏破开扰人的多余,将对方臂藤攥住朝反方向挥动,致使它受制失衡,拔地而起,在速度加剧重力的前提下,撞击的藤墙几欲塌陷。 李藏不能给“二双”喘息的时间,反叛藤脉此时凝聚成绳,主动缠绕住“二双”再度将它抓起,被砸回地面,反复受创,以至于一臂断裂,自知不能再斗,切断连接向远处继续狂奔,看方向,应是松城的。 李藏想追,却因为消耗过度,体力不支。丑孋抱着羽三白来到身边,没有多话,只将手再次搭在他的肩膀,眼前的场景立时分成无数碎片,恍若天星在苍穹的风暴中起舞,待回归正常,他们就来到“二双”所在的位置。 “小双!!你冷静下来!”李藏顾不得丑孋给他的震撼,对也处在异常惊讶的“二双”道:“我是十三!你记得的!还有你爷爷,你爹娘!我知道你都记得的!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绝不伤害你!” 李藏只想尽量稳住它,再设法与之共鸣。忽然丑孋道:“藤脉。” 李藏不解,“二双”则表情变得狰狞,却不敢再攻。 “它是藤脉。”丑孋强调后,通体深绿的“二双”似被固定,然后浑身挤出无数藤脉,本体不但变回人型,皮肤也转为淡青,生出可恐的尸斑。 李藏终于明白对方反常的原因,心核覆灭后,藤脉为求存活,全部进入了二双的身体,人并没有重生,只是藤脉寄宿成“活”了。果断抓起就近的藤脉,传达情绪——他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共鸣使恐慌的藤脉逐渐平稳,可李藏得到的答案有些模糊;那是黑云笼罩的黑暗,无数电闪雷鸣从中破开,异咆哮着震天撼地,掩盖住了一切哀嚎,恐慌和惨烈然后就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这究竟是什么天灾?!能将所有化为灰烬?? 李藏脸色惨白的放开藤脉,恐怖感席卷全身,或许是他的认知狭隘,对没亲眼见过的异象,就当做不存在,所以一切荡然无存,他真的接受不了,也承受不起。 他不在搅动唇舌,只专心投身满地的残骸中拼命挖掘,满心以为还有类似二双的侥幸。 可除了焦土,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水珠滴在满是焦土的手背上,融为一体,消失无踪。李藏看着,因为心核给予的弥补,新生的皮肉没有一丝破损,但除却纵容他尽情放肆,一无是处;松城造就了他,养育的同时,也及尽伤害和戏谑,却还没等他回应就全部消失,好似个玩笑,没必要他理会,更没必要存在。 李藏一动不动,像饱受风化的石雕,静的渗人。丑孋和藤脉都没有靠近他,前者只是不懂这份悲欢离合,单纯以为他是没能在废墟下寻到东西而生气。 她不喜欢这种情绪,于是,废墟中徘徊的藤脉,又变得惶惶不安,但这次它们没有涌进宿体,直到地表下冲出无数狭长的纸卷,将密不可分的它们连同二双全部卷起。过程中,藤脉显得十分乖顺,任凭扭曲形态,成为一副完整的卷轴,漂浮在半空中。 藤脉是被吸?还是被封印?李藏怔怔看着发生的一切,而除了当初石榴树给他的《尺树宝卷》,丑孋的手中还握有那块黑石头,也才明白他们所在的具体位置,就是原来小棋门,只是寻不到半分可证明的痕迹。 然而,那些都不重要了!丑孋在李藏最六神无主的时候,将专属于他的寄托寻了回来,这让本已止住湿润的眼眶再度决堤,也不介意模糊的视线,抱住丑孋,不断说着谢谢他再不会寂寞,因为她,他往后的路途再不会浑浑噩噩,觉得无依无靠。 良久,李藏放开丑孋,重新调整情绪,清楚当务之急还是先安身,解决温饱,才能将几日经历的变故消化。不过取过卷轴,发现丑孋对那石头很感兴趣,也就将此物送给她,然后顺着记忆走向,来到处较为平坦的地方。 “嘶!” 李藏脚下被尖锐膈到,低头看,见是把残破的斧头,顿时惊喜;这里是同被天灾波及的母亲坟冢,继而寻到另外藏着的铲子,相比斧头还算完整,就先清理好杂物,堆起挡风用的围墙,等忙完,天已经暗淡。 丑孋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忙完问自己:“你饿了吗?我去附近看看还有没有能吃的,你在这儿等我。” 丑孋不懂背,当然也不懂饿,见李藏要走,就起身跟着。对方诧异的同时恍然;身处杳无人烟的黑夜,换谁都不愿意单独留下,他怎么能把她单独留下?!忙道歉是他考虑不周。 反观丑孋的回应,仍是眼睛不眨的看着他,可李藏知道,对方并没有介意的意思,就牵着她一同去寻找食物。当然结果并不理想,方圆寻便,只有三个焦黑的松果,抠出来里面能吃的,才只有二十颗,塞牙缝都不过。 李藏不觉得饿,许是饿过劲了,等都剥好给丑孋,就抱着羽三白靠着低矮围墙休息。 明天怎么办呢?手忙脚乱时无暇去想这个问题,等安静了,烦恼不决而起。所有人和物,都已经化为灰烬,难道只能离开这儿,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吗? 丑孋不知何时坐到他身边,看着她,又是阵纠结;一无所有的人,如何保证先前的信誓旦旦?抬头看着满天星斗,以前不觉得,可现在发现,和上天比起来,人真的太渺小,没有足够的能力,只能被历历在目的尔虞我诈吞并,这好像是所有人达成的共识。 他又不自觉看向白鹅,先师应该还会醒来,只是时间不定,也不知到时能否解开这诸多疑团。至于二双他又拿出尺树宝卷,繁琐的最后,果然出现了新的内容;一群藤脉围绕着个孩童,只是没有文字叙述。 他难道真被封印了?以后,他和它们,就只能是卷轴上的一幅画了吗? 李藏从未感觉过如此疲惫,在喃喃自语中,陷入了沉睡。 放空思想,陷入梦境,是上苍赋予人们逃避的暖乡,唯一缺点就是短暂。但地处绝境的人,反而不适合做梦。李藏是幸运的,他的梦境只有一片漆黑,这得以忘记烦扰,待天亮后,他睁开朦胧的睡眼,叹口气,决定更小心面对未知的以后。 可他正想翻身起来,就和丑孋再次对视,距离近得能从她的眼瞳,清楚看见自己的目瞪口呆。但也因此确定,丑孋的身体真的没有温度,甚至有些冷,若不是她眨了眼睛,李藏几乎以为她是具尸体,随即联想初见时那巨大的红晶石,也很像一副棺材。 第十四章 恳求 “孋孋,早。” 李藏挥退胡思乱想,认为是睡得迷糊,主动问安,也是想化解现在的尴尬。丑孋倒没像昨天那么迷茫,理解话中意后,却主动提出疑问:“这里,没有月亮,现在,为什么,也没有太阳?” 李藏从未听过这两个词,反问那是什么?丑孋手指向天空,对他道:“太阳,释放光和热的球。月亮,离我最近的星星,都没有。” 发光发热的球?星星叫月亮?李藏愈发糊涂,好像丑孋说的,比现今的处境更难以理解,愣愣道:“我,我不懂太阳和月亮是什么,天上从没有发光的球,星星,也都很远。不过,这可能是我还没学到的知识,我以后会努力学的,然后告诉你。” 这世界有白天黑夜,却没有金乌玄兔,但能感受到和原来所处环境相同的暖光和阴冷,以及满天星辰,所以丑孋得出结论——她被彭父丢弃在了,无法回去的背轴世界。 对此,她没有失落,也不觉沮丧,她只是彭父用来承载记忆的瓶子,现在属于面前的少年。 “孋孋,你怎么了?”李藏没能读出丑孋这次沉默的含义,有些忐忑。对方看着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问道:“今天,做什么?” 做什么?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尤其是李藏对生存还不算全面了解,而周围能用的工具也少,如果他不选择迁徙,就必须保证足够的食物和水,也不知还有没有昨天的幸运。 另外松城虽然只是小城,可有小棋门的缘故,也不是与世隔绝,这里发生的惨剧,很快会被外界得知,至少他要坚持到外人来。 可李藏想得过于美好,现实,四十二齐盟的相互吞并早就如火如荼,特别是松城忽然“消失”让他们嗅到了契机,借此忙着谋划利益,怎么会将精力放在幸存者上?于是十日过去,在这片荒芜之地,始终不见有车马来往。而李藏和丑孋寻到的可用之物,已经越来越少。值得庆幸的是,李藏从不觉得渴,也不觉得饿,而丑孋也没有虚弱的状态,所以他们对水和食物,就不显得迫切需要。 再次步入夜晚,李藏用找到的火捻点燃木柴,其实那些已成碳的黑色物质,究竟是不是木头,谁也不知道,但在昏黑的视野里,还是给存在的人一种鼓励。 没有风,围墙处却传来声音,李藏看去,一团与黑反差的白,缓缓向他们走来。 “先师?!”李藏激动地站起,身型和羽三白又成了反差,没忍不住去擦眼角的泪花,他知道这样很丢人,可忍不住。反观羽三白,他好久才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嘶哑着声音质问:“这是哪儿?!我记得我们被埋在山体下,难道你还没出去?不对!这怎么有火?我睡了多久?她又是哪来的?!” 他一股脑地问,李藏断断续续地答,直到黎明将近,羽三白才了解事情大概,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山边,感叹世事太无常了。 曙光再度降临,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相比李藏摒弃的失魂落魄,羽三白则只剩心凉——眼见为实,更为震撼,在他的认知里,能够将一座城,一片富有生息的地方,人,物,所有的一切毁灭成焦土的,只有上横界,那存于耳闻中的“天罚。” 上横和下横,在古籍中是并存的世界,区别只是以江河为界,可不知何时起,上横的存在只限于典籍。 羽三白将鹅身抖搂个便,表示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让李藏带他去城区废墟看看,可对方却道:“先师,孋孋十多天没有吃饭和喝水,您帮她看看,她身体怎么样?” 羽三白看向丑孋,她很安静,静的像尊雕像,用木横试探,可什么也没有。 李藏在旁焦急地问:“先师,怎么样?” 羽三白不知怎么回答,不吃不喝十多天,不可能什么也看不出。而他看不出只有两种可能;对方太普通,普通的让横道无法感应。另一可能,就是对方,不是他可窥探的存在。 李藏不时追问,羽三白有些烦躁,可忽然想到,面前女子十多天没有吃饭喝水,那李藏呢?!很显然他很在意她,如果有水和食物,这傻小子不可能私吞,那就表示他也十多天没有果腹了!可他还来得及问,李藏又将尺树宝卷摊开给他看。 “先师,小双,就是灶爷爷的孙子,坍塌的时候,藤脉跟着我们出来,可最后都进入了他的身体里,然后小双的模样就变得很奇怪,就像这图里的样子,您知道他怎么了?他,他还能活过来吗?” 羽三白现在很头疼,他不像李藏,已将现象和问题消化。自他回归本体调养,对方的境遇简直和山体滑坡一般,他就是神知,一时也讲不出半字,最后果断取过尺树宝卷,双翼变为碧绿的晶莹体,然后如羽毛般飘到宝卷内,勾勒二双的图案,待线条饱满,周围卷起一阵白烟。 李藏在朦胧视线中,发现面前直立起数条丝线,它们编绘出个类似人的模样后,二双,就重新站在他们面前。 若是以前,李藏会毫不犹豫地拥抱他,展露失而复得的欢愉。可现在,面前这浑身碧绿,无眼瞳的怪异孩子只是藤脉,所以他不能用人的思维去约束它。 羽三白从宝卷中唤出二双,没别的意思,他要共鸣,因为李藏说得太多,倒不如亲眼目睹。而二双许是被卷轴驯服,再没有原来的暴躁,任凭驱使。 时间流逝,直到李藏升起困倦,终于等来羽三白劈头盖脸的一通呵斥! “灵井!你不想活了?!你有多大能耐!你才刚刚觉醒横基!居然敢正面与灵井冲突!” 羽三白如果不是已鹅身为媒介,他的面色肯定也很惨白;那些诡异的红晶,能够进化为有生命的牵魂和失魂花魅,这就表示血蟾真的进入过蚩地!那些可不是普通的矿石,是破天红晶!一种可以任意应用的未知物!若不是血蟾的思维还不健全,岂止只应用来培育牵魂?! 羽三白又看向丑孋,她出现时,就在破天红晶中沉睡,说明她来自蚩地。而李藏让她醒来,谁都不知是好是坏,但最后的结果是,心核被李藏覆灭,再然后,天地巨变。 一切的发生的突然,诡异,疑团重重。只可以确定,天罚并非是因为李藏,若他没有料错,真正被施以惩罚的反而是血蟾。它的一系列超乎常理的行为,已经不能被上横容忍,一切的谜团都在它。 失魂兽为什么会拥有意识?又是怎么进入的蚩地?然后毫发无损地回来,甚至用破天红晶为祸?!这已经不是它这类能达到,甚至理解的能力范围。 另外它又为何选择将破天红晶藏在灵井?它是从哪得知灵井的所在?而灵井作为支撑一方水土的能源,又为什么会痛恨于人?是血蟾教唆的吗?那它现在在哪里?难道已经随着天罚,和它那乖孙化为灰烬了? 李藏看羽三白盯着丑孋,有些不安,她有多特别,他很清楚,悄悄挡住对方的视线,这引得羽三白不满,在被发难前,回护道:“先师!孋孋她是无辜的!” “无辜?!”羽三白觉得李藏有些不可理喻,对方却寸步不让,口吻透着恳求:“孋孋她不是恶人!她被父亲抛弃,无依无靠,被困在灵井里,已经很可怜了。” 羽三白道:“幼稚!你以为无辜是用说的?!我看你是被皮相冲昏了头!把臆想当成了现实!她究竟是谁,你根本不知道!也根本不懂事情的严重性!” 李藏忽然跪下哀求:“先师!错在我!所有的错都在我!孋孋真的是无辜的,若要惩罚,您只惩罚我。” “你!” “孋孋从没有伤害我,更跟着我风餐露宿,一个女孩子,和我,和我属于同类,我既然答应她会保护她,怎能再让她被针对?” “你认为我在针对她?” “不!让先师误会,是我的错,是我没能照顾她!先师,我求求你,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失去孋孋!” 羽三白看向简陋的避风墙,还有荒芜的一片,沉默了。 第十五章 两体银河 李藏跪在一只鹅的面前,画面滑稽,可丑孋仿佛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与她相比,二双则是纯粹被搁置一旁的多余,它左顾右盼,看似再寻机会逃离。羽三白余光扫过它,双翅大展,它满是触手的下体,就被从地表钻出的植物根部,紧紧缠住。 “看到了吗?这里的地下没有完全消失,还有生命的存在,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和灵井一起掩埋的红晶石,那是破天红晶,和她”羽三白在李藏面前,指着丑孋道:“来自同一个地方,那里被称为蚩地,一个上下横公认的禁区,没有任何生命敢靠近,也没有任何生命出来的地方。” 李藏听着,没有说话。 羽三白又道:“你没有横道最基础的知识,但该懂失魂兽,我们遇到的那个用牵魂的,就是失魂兽,可它却像人莫名有了独立思维。而且灵井的态度你更是亲身经历。你知道在下横界有多少失魂兽群?多少灵井?如果它们都和你看到的一样,那这将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 李藏依旧不言。 羽三白最后苦口婆心道:“这一切的变化,极有可能和破天红晶的未知有关,我不管你是否接受这结论,还是继续装糊涂,但我必须郑重告诉你:你要留下她,失魂兽和灵井的教训就会继续上演!这已经不是抹杀一个族群的问题!而是其余被灵井支撑的地方,都会和这里落得同样的命运,而你这样的孩子,更会比比皆是。” 李藏陷入矛盾中,也同时迷茫;他才十五,人生的阅历又狭隘,并不懂大是大非,本心而言,旁人的性命与他何干?何况就算承认羽三白的言论,丑孋除了他外,还能依靠谁?以后何去何从?回去那所谓的蚩地?那不如他和她同去,反正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羽三白没有再去打扰李藏,纠结的事得他自己决定,才能说被成功说服。 然而丑孋作为被讨论的主体,却始终静默,就像破天红晶,透着未知,吸引人与其欲求,这让羽三白疑惑的同时又忌惮,忽然她抬起那只没有握着黑石头的手,五指对准,然后身体就被股强劲的吸力卷起! “孋孋不要!” 还没给予羽三白答复的李藏,只见面前鹅身变得扭曲,想阻止却只抓住对方的鹅掌,然后随着狭长的话音,一起消失不见。 他们的身体没有感到痛感,但在肉眼可见中,不断的被扭曲拉伸,手和脚的距离,也相隔越来越远,几乎要看不到,并且不停地随着引力旋转疾驰着。直到这份煎熬,在他们与黑暗天际中那条乳白色方星空带并列的时候,方得到停止。 李藏横跨在此生难忘的画面中;镶嵌在遥不可及位置的星辰,像璀璨的粉尘,每颗都拥有专属自己的光芒,夺目,孤单,却又意外凝聚出无法言喻的热烈和团结,把外来的所有融为一体。 呼啸响起,身体还是没有任何感觉,李藏终于关心起自己的身体,却看到另一番不可思议;浩瀚之中,可见的一切,不过是细微颗粒的组成,他清楚看到这些都是分散的,但整体却始终团簇,成为一望无际的广阔。 ——尘埃于人,便是九重。而人于太虚,反比尘埃卑微不及。 李藏真正感到自身的渺小,就是在此时此刻。而他曾经极度渴求的,掌握的那些知识,亦如手中握有的灯火,微小,却奢望千里之外能够发现。 “啊——!”当声带终于回归意识只配,李藏也开始与无数星体擦肩而过,那目光所及的斑斓,由远及近只是一瞬,就化为了光点,真不知谁才是脱离轨迹,肆意在空间飞速运动的物质。 另外,他的脑海在略过巨型色彩时,也被增加了无数从未触及过的知识,看到了从未见到的物种,地理,建筑或许就是所谓的文明,遗落的文明。 另外,他的脑海在略过那些巨型时,也被增加了无数从未触及过的知识,看到了从未见到的物种,地理,建筑或许就是所谓的文明。再然后,他的躯体泛起白色的光,耀眼地无法直视,伴随着加剧的抖动,被吸附感支配,穿破刺骨的冰冷,拾回温暖,等彻底离开迷雾蒙蒙,新的世界呈现眼前。 这里具有强大的引力,拼命将李藏从空中拉扯到达地面,引得他又是一阵惊呼,最后将未知的高大植物和植被,变成一圈固定的狼藉。 “咳咳咳。”李藏挣扎起来,这里哪哪都透着未知和古怪,只说这看起来足有百年的大树,却轻的比那家令棍还不如,否则从天掉落地面,哪还能有命?正四处张望着,就见不远处,羽三白的鹅身倒着困在土堆里,两只鸭掌朝天晃,踉跄地跑去将他救出来,就见原本洁白的身,满是泥土。 羽三白脱困后,连呸带咳,抖搂着浑身的脏乱。李藏老老实实站在边上不敢讲话,等对方好容易舒展开,才看向他,浑身也脏兮兮的,和周围的树简直没有区别。扭过鹅头,往另处走去。 李藏像做错事的孩子,无措的跟着不是,站也不是,更不敢说。还是羽三白回头呵斥:“还杵在这儿干嘛?!当树啊!还不快找水和住的地方,否则天黑了,就等着当别人的晚餐。” “先师。”李藏的双腿得以解锁,几步跟上,乖乖在后面忐忑问:“先师,您,您还生气?” 羽三白郁闷,再傻也知道沦落至此,是因为他为难李藏从而招致的不满,哪还敢啊?!也不知那丫头把他关在星河的哪处?这莫名其妙的世界还能否出去?不过李藏也被遗弃在这角落里,或许等对方气消了,就能重回自由。 “少套近乎!”他边走边恶狠狠地道:“你若还有良心,就赶紧让那丫头放我出去!” 这是气话,他清楚李藏是没那能力的,但对方就此闭嘴,分明是在袒护这种行为!这就引他不满了:“怎么?!你现在还想护着她!看看她干得好事!动动手指,你我就到了什么地方!要是把她惹毛了,你有几条命给她玩?!” “孋孋不会的”李藏辩解,换来的是羽三白调用断木砸来,吓得他忙往树后躲,却脚下一扭,栽倒土坑下。 冥顽不灵!羽三白懒得再和他讲;地处不明世界,保存体力是上策。反观李藏,扑腾着显得精力旺盛。他如果现在有眉,现在肯定是皱眉的状态,等人站好,问傻愣愣的人:“你真打算,和她在一起?” 李藏点头,身上的狼藉更泥泞,简直是个泥人。 羽三白看看他的糗样,不说对方的身份,就是表象已经天上地下,这种不平等,结局是根本不会好的。叹口气道:“你不懂她,她肯定也不知你,可我看得清,也只说你。无权无势,依你的能力,离开那座城,立即就被啃食得所剩无几。而没本事保护自己的人,就更不可能留下她!外面的世界何等残酷,你不知道,因为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李藏想反驳,可羽三白像知道他会说什么,打断道:“别跟我说你那低微的横基!也别拿灵井做借口,那不过是你的幸运!若心核没有狂妄,那在你进入禁区后,就会被搅碎的渣也不剩!而在外面,有远比它更可怕的存在,就像那能让一座城,一片原本生机勃勃的土地成为一片焦土那样。” 李藏忍不住道:“我知道,可是,我会努力学,使自己变强到能去抵抗那种力量,我不会在让我身边的一切失去!”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个无知才无畏的笑话,可羽三白越过李藏,看向他身后的那些参天巨树,继而联想到他那逆天的横识神木帝休,这就不可能是个笑话,区别只在,成与不成。 赌一把吗?离开海西前,他也是这么扪心自问,哪怕跨上海东这方陌生的土地,也无时无刻不在问。他从不认为自己寻不到能让木横重新崛起的种子,只是在不住思考寻到后该如何栽培,该制定何种有效且针对的方案,才能达到他以为的高度。 可现在,这份高度已经不敢想象,所以才会谨慎,甚至说恐惧,无时无刻在担忧,也才终于明白父母当初与他的矛盾根源;为人父母期许着孩子的成长,可发现超出了预测,他们并不知那是好是坏,只是出于对未知的局限,选择用原始的方式禁锢孩子在可视的范围内成长,以为这就是正确,且对他好的 羽三白没再说话,转身继续前行,李藏这次没有跟上,那番话说出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是痴人说梦,直到前方再度传来气哼哼的声音:“还愣着干嘛?!赶紧跟上找水!难道你要本先师赔你渴死在这儿!” 李藏立时挥退不安,紧紧跟上。 前路似乎并不难行了。 第十六章 棱刹 一人一鹅寻到一条清澈小河时,心境是豁然开朗的。但捧起水的瞬间,再次回归失落。 这些流动的液体,晶莹无害,却是个完整的流动体,当部分离开,就会凝固干硬,变为冰清剔透,无半分杂质的玉髓,在光照下耀眼无比。 可这些对急需水的羽三白和李藏而言,就是堆无用的石头,只能顺着流向,寻找这地方可能存在的生命栖息地。 忽然李藏道:“先师,那些石头看着挺好看的,我能不能带走些?” 羽三白无奈,他又不是这河的主人,问道:“出不去,再好看的东西也是没用,你想用它们换买食物?” 李藏面色微红道:“不是,我是觉得,若能缝在孋孋的衣服上,一定很好看。” 羽三白很无语,这愣头青三句话两句半都得带着媳妇,嘲讽道:“省省!她把我们关在这,这里就是她的,你用人家的东西献殷勤,是不是有点虚伪了。” 李藏有些沮丧,不敢再提。羽三白又道:“其实比起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你还不如利用那些树叶,我沿途看过,每片都是无数纤维组成的,像蚕丝,细密得肯定也能挡风,韧度也不会低,你不如用它们做身衣服穿。” “先师你不是说,这里都是孋孋的吗?我们用她的东西,是不是得跟她说下。”李藏才说完,羽三白骂道:“你倒是会举一三反!你去哪问?!你出得去吗?!等她想起你,你估计早就退回原始时代裸奔了,还敢顶嘴?!” 李藏额头被戳得红肿,哭丧着脸求饶。此时,他们沿着河流走向已经走了很久,可阳光投射的影子角度,却始终没有变过。羽三白饥渴难耐,看李藏还是神情自若的,纳闷道:“你小子不渴吗?怎么那么大精神头?” 李藏的耳朵有些泛红:“我没觉得渴。而且先师,我现在只要想到能娶” 羽三白果断打断他道:“想什么你现在都给我打住!我问你,你这状态持续多久了?是不是也十多天了?!” 经他提醒,李藏恍惚的确很久没沾水和吃食了,反说道:“我是饿过劲了,没事的先师,早习惯了,没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羽三白真想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了!你最后一次咽下肚的是什么?!” 李藏浑身一个激灵,忙把掉落红晶地缝后,用胚胎牵魂的花蕊充饥的事吐露。 羽三白瞬间头疼,牵魂的生命特征,只怕与这条河水的原理差不多,花蕊脱离本体就发生了质的变化,不能为人的肠胃消化,早黏死了肠胃和传达饥渴感的神经,才让李藏不觉得反常,再这样下去,恐怕人撑不住多久了。 李藏看他态度,明白身体真出了问题。 羽三白反而淡定,简要说了厉害后,道出解决办法:“除了水,现在追加的问题,是赶紧给你找只失魂兽,用它的萃元丹把你的麻烦解决。” 李藏忙道:“萃元丹我听过,可提升修横者的横道。” 羽三白道:“肤浅,萃元丹的本质,是失魂兽的疾病结晶。你可以理解为,对失魂兽不好的东西,对相反物种就是极有利的。也所以相较其他横修,毒修之所以为横基中最巩固的一类,就是他们善于甄别萃元丹的属性,不会让不相等的硕大机体只得到水滴大小的补助,也不会让干渴池塘面积的生命特征,被洪水淹没。” 李藏之前听到的知识被展开新的篇章,听得头头是道。可问题是,从他们进入这世界,除了这流动的河水,什么都仿佛处在静止状态,包括头顶的阳光这里,怕没有威胁他们的多余物种。 羽三白有些欲哭无泪,这里除了财富什么都没有!不管李藏,往前疾驰,却不慎摔到河里,顺着移动急速而去。李藏慌了,顺着岸边追去,可脚下一滑也“噗通”一声跌进水中。 他顾不得这能变宝石的水有没有毒,拼命去抓羽三白,等终于碰到对方的翅膀,他们这飞一般的前行速度,抵达到另一片天地。 入目的是座圆环峡谷,那条河不过是一条支流,现在汇聚到一片广阔的大湖中,湖面不是清澈的,整体呈碧蓝色,光洒在上面的涟漪,像金子织成的网。 李藏他们又经过一段冲刷后,方上到岸边,此时不管是衣物还是鹅身,都非常的干净,不但干净,在脱水的那一刻,水珠就主动脱离每根纤维,每片羽毛,让身体转瞬干爽。 可让他们惊讶的,还是这片峡谷,感叹自然奇景的宏伟壮观。 “先师!那有座城!”李藏的横基觉醒后,可视范围就很广,清晰度也高。羽三白并不怀疑,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什么也没看到,于是让他往哪去,等攀爬过一段坡道,才真正站在他口中的城下。 “这里不是城,不过有砖瓦的痕迹,应该是这世界遗落的文明。”羽三白肯定,让李藏继续带路,越往深处苔藓越多,也越湿滑,但建筑的轮廓已经明显,这就鼓舞了两人前进的步伐,直到一座阶型三棱锥建筑,完整无缺的矗立在前方。 李藏惊讶得无语附件,可羽三白冷静后,反而陷入沉思;这三棱锥建筑和沿途所见的构架样式完全不同,没有一个完整的文明,会这么反差。难道这是思想反差造就的结果?可这更不可能,矛盾的存在必然被整体排斥,它的存在该是独立的。 阶型三棱锥建筑与他们隔着面矩形水池,两边矗立着高耸的圆柱,雕刻着从未见过的兽类图案,哪怕沉寂多年,依旧栩栩如生。可怪异的是,李藏忍不出往建筑去的时候,溅起的池水,主动往圆柱上漂浮,将那些兽雕勾画的更为精妙,似神来之笔,让它们有了生命。 李藏不安地问羽三白:“先师,不会有事?” 对方沉默,不过很久过去,周围并没有发生什么,于是他也蹦到水里,游到他前面,这时与鹅身平行的未知圆柱,也被水点染出神态,同样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好像那些是灯,李藏和羽三白只是打开了开关,直到他们踏上台阶,一切还是相安无事的。 “这里,真有意思。”李藏感叹,羽三白的注意力则被建筑吸引,也是相隔近了,才真正感到股庄严而神圣的气息——莫非,这里是典籍中记录的刹? 刹是意思是地方,国土,后来专指庙宇。这座阶型三棱锥建筑,真正的身份应是供人朝圣的神庙,就比如下横三尊的存在,那这里和别处特立独行,就很好解释。 他不禁环绕着这里转起,严丝合缝的建筑表面倒光洁一片,让他忍不住想探究里面的奥秘,唤来李藏,让他带自己到顶端去。 阶梯很长很高,让李藏终于感到吃力,反观羽三白越来越兴奋,因为顶部更离奇,李藏怕想不到得就在他离开中断以后,已经进入一条旋转的阶梯前行,不再是直上直下,而是绕着圈向上。等终于离开最后一个台阶,人已经躺在顶部气喘吁吁。 “先知,太阳!”站在最高处的人,贪婪呼吸的同时,告诉羽三白新的惊喜,对方仰头看向他指着的发光的物体道:“太阳?那是太阳?太阳是什么?” 李藏断断续续道:“孋孋告诉我的,太阳,会发光,发热,挂在天上。晚上,还有月亮,她说那是,离她最近的星星。孋孋没有骗我,她说的都是真的!” 羽三白被日光晃得眼睛痛,转移视线去看脚下可视的所有,问自己是否才是愚蠢的那个呢? 他的排斥,只是对未知的恐怖,嫌恶,则是对未触及的事与物一种冒然的自大。他忽然明白了,即便他将羽族保存的书籍倒背如流,也只是繁星中的一点尘埃。 ——智慧,实在是无边无际,无穷无竭。 第十七章 开启 或许丑孋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羽三白了解自己的渺小,让他以后面向蚩地时,能以全新的态度看待。她做到了,没有用言语,却很彻底。 羽三白走向建筑顶端的四方体前,说是房子很牵强,三面都密不透风,只有朝阳的一面,雕刻着一道门,门缝分明,除了中间穿插着个线条精细的菱形,再没有可述。 李藏也注意到这份特别,伸手触摸,只觉得和石头一样冰冷,这四方就是块完整的石头。良久,羽三白讲道:“下去,找地方睡一觉。” 他的声音透着疲惫,好像攀到天边的人是他,可李藏不敢抱怨,抱着他往建筑下去。然而原路已经没有,等他们重新站回地上,巨大的阴影告诉他们,位置已经转在这庞大建筑的背面。不过比起正面,这里可谓让人欣喜,因为宽阔平整的石道链接着类似小镇的地方,或者这里有水和食物。 李藏迫不及待往那去,可不管快慢,始终触及不到,好像前方只是道幻影,最后忍不住抓过旁边的杂草往嘴里塞。他依旧不觉得饿,只是口干得难受,想借助草中富含的液体缓解。 羽三白需要水和食物支撑灵媒,也忍不出把几根草送下肚,意料之外的,并不苦,也不涩,相反还很美味,对李藏道:“也不知要在这里呆多久,前路怎么样,你收好这些草,再看看果和花的,补充体力,也备用以防万一。” 李藏擦着嘴边的草屑,环顾四周,看道路边的林里有些低矮植物,上面有些粉嫩的存在,于是走过去摘下一颗嚼,味道反没有杂草浓烈,果肉也硬,于是转换目标,在林里上蹿下跳好久,才兜着十几颗大小不均的果,和颜色各异的花回来。 “先师,这些我都尝了,都没问题。”李藏的兴高采烈,让羽三白差点一耳刮子扇过去:“你是真不怕死啊!!还都尝了!?你咋不把这里全吃了!万一哪个有毒呢?!” 话说晚了,李藏已经捂着肚子,面容扭曲地疼起来,羽三白顾不得教训,忙用沐灵术诊治,不过相比姑阳谷的丹丸,他发现这里的野果,没给李藏造成灭顶之灾,感觉像股混合的洪流,迫切想从他身体里喷涌而出 “啊呀!”李藏终于忍不住,脱离沐灵术往林里狂奔,然后隐约传来阵阵咕噜声,羽三白知道,他这是“泄洪”去了,捂着鼻子,躲避臭味。 又是好久过去,李藏不知从哪寻到根断木,支撑着发软的双腿,回到羽三白面前。对方嫌弃地扇开味道,重新诊治,或许是因祸得福,李藏身体里那些牵魂花蕊,居然被这小子排出来了。刚说声没事,李藏就浑身软的瘫倒。 这很正常,恢复了正常的饥渴感,他的体力是肯定撑不住,可羽三白想用那些野果给他补充,对方却坚决拒绝。失笑道:“这些我刚才检查了,确实没有问题。你不吃的话,等那丫头来找你,就只能带你一副饿死的骨架回去了。” 威胁很有效,李藏虚弱地乖乖张口,羽三白一股脑扔进去一半。很快,他就坐起来道:“先师,我觉得好多了。” 羽三白再三确认后,他们才重新开始行程,依旧奔着小镇。然而天空依旧是烈日当空,他们也没有走出阴影,忍不住道:“先别走了,这里很不正常。从我们来到这儿,这天上的太阳,好像就处在这个位置。” 李藏早就察觉,可是没敢说,怕打扰羽三白的思绪。对方又道:“而且前面的地方也很可疑,像是在引诱我们前行,不要往前了,往回走。” 他们转身,发现石道不见了,只有一面山体断层,他们现在就站在边缘,二人同时倒吸口凉气;这是,必须要前行的意思吗? 羽三白看向小镇,虽然距离看着很近,可给人遥不可及的感觉。反观身临其境的断层边,却是切身体会的真实,陷入犹豫。李藏难得安静,回首望去,那三棱锥建筑矗立在茫茫无边的绿色中,很是独特。另外他发现,那处顶端正和天空耀眼的太阳正对,而一缕光,与那正方体链接成为一条直线。 他忽然揉了揉眼,再定睛看,确定那不是条直线!是一面菱形的,透明的巨大冰面!悬浮在三棱锥的建筑上,和体积成为正比! “回去。”李藏的话,让羽三白很诧异。 “回去!先师!我们回去!”李藏的口吻确定,可问题是,他们怎么回去?没有回答,然后就见李藏着了魔般伸出腿,迈进前面深不见底的断层,整个人瞬间没了踪影。 羽三白慌了,也跟着冲了下去,慌乱中张开双翅,滑翔着准备寻找这冒失鬼。然而并没有意料中,因坠落产生的呼啸,他们的身体很快感觉像置身在柔软的气泡里,被包裹着缓慢漂浮,然后回到三棱锥建筑的顶部,那四方石屋前。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事?!”羽三白缓了很久,才重新组织语言。刚才的一切像身在能自由飞行的梦境。反观李藏,他只是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只是想着回来,然后就,就回来了。” 这是什么逻辑?!若非羽三白知道李藏属于呆愣型,这番话绝对是在敷衍! 而且他们刚才明明走在一条明确的石道上,现在眺望远方,除了峡谷和大湖,还有这片建筑遗迹,就只有绵延数万里的森林,链接到天边,哪还有路? 想不通,李藏也没有继续纠结,他回来只是因为强光得以显现出来的,那巨大的透明菱面,一分为二的状态,和石雕门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这不可能是偶然的。 “你发现了什么?”羽三白看李藏对门发呆,忍不住问。对方答道:“我不知道,但,但是这个画面,刚才上来时没有看到,我们站在远处才发现。” “可我刚才什么也看到。”羽三白说的是事实,但又道:“不过这里是未知的,出现什么都不稀奇,或许你发现了我没发现的细节。” 李藏受到肯定,有些高兴,没忍不住把手放在那缝隙中的菱形上,忽然头顶上方的光照急速闪烁,这引起两人的注意,随即听到隐藏在深处的齿轮,转动的沉闷声音。然后眼看着四方屋缓慢的旋转,然后阶梯上那些看似坚硬的石砖,也变得富有节奏地按顺序下降,直至整体与地面平行,声音才消失,整个过程像个漫长的启动仪式。 李藏确定这是启动而不是结束,因为前方的水池,和那些兽纹圆柱自动移动了位置,而周围废弃已久的建筑群也同样变换着位置。同时,数排墙面涌出,紧靠固定的兽纹圆柱,正面看去,像书籍的页面。 再然后太阳西斜,被圆月取代。且天际彻底没有了光照,他们来时看到的那条星空带,也就此出现。 第十八章 研习 那应该是丑孋对李藏说的月亮,羽三白看着那表面清晰的球体想;它果然是离人最近的。 收回视线,他走到那些高墙处,似乎感觉到有人想看墙面的内容,就在他们靠近时,圆柱被附着的水纹汇集到边缘,形成一条垂直线划过墙面,顿时那些未知发起柔光,让人清晰可见。 羽三白看不懂这些文字,或者符号,甚至说是图形也不为过。正苦恼之际,发现李藏倒看得津津有味。忙问:“你看得懂这些??” 李藏点头道:“看得懂啊,写得很有意思。上面说有座山,通体都是黑的,住在那的人需要贴着山,在白天才能活,晚上方离开去狩猎。但若没有收获耽误到了白天,就会自动聚在一起冒充小山,躲避危险。” 羽三白惊愕地道:“你怎么会认得上面的文字?” 李藏道:“我也不清楚,来的时候,脑袋里出现很多内容,然后就知道了。” 羽三白的喉咙像卡着块石头噎得慌——他来时怎没这逆天的遭遇?!懊恼时,拽着李藏一块块读,发现这些内容,简直是瑰宝中的瑰宝!分别记载着文学,医术,天体,数学,地理,宗教,艺术等等更深层次的知识,喝令他道:“你!现在开始,把这些墙面内容都给我翻译过来!一个字都不能落下!这些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对你也是!快!” “全部??”李藏看着那些数不清的墙,咽了咽口水,羽三白急道:“当然了!左右你现在身体也没事了!趁这难得的机会!都赶紧给我翻译出来!还愣着干嘛?!快开始啊——!” 他情绪激动的将羽毛都甩出几根,李藏无奈,只能开始翻译。可身体几经劳累,现又进入夜晚,浑身很自然的发懒犯困,最后实在熬不住,也不管羽三白在耳边呱噪,就沉沉睡去。 再醒来,依旧是星空密布的黑夜,可还没彻底清醒,就被羽三白人提起来;他已经等不及了,直接将野果青草直接往他嘴里塞,难得的是还有清水。急道:“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快吃快洗脸,你睡了一觉,怎么也能多翻译几面墙了,快快快!” “先师,这水是哪来的?”李藏还糊涂着,羽三白只道:“这有井,是井水,你吃完了没啊?!” 他催促着,李藏又忍不住反问:“先师,您不想回去了吗?” 这些文字墙出现以前,羽三白是迫切地想,可现在,他只希望丑孋能多讨厌他几天,最好等他把这里的文字都了解通透在放出去才好,说道:“我的灵媒还能讲话,说明还没脱离原来的世界,那我急什么?!好了好了!你哪那么多话!快点!” 李藏被赶着轰着,开始了枯燥的生活。不过羽三白的态度大为转变,每天主动挑水,洗衣,寻找果腹之物,要是李藏站的不舒服了,都不用说,直接上沐灵术为其缓解。另外他劲头也真是大,忙完了这些,就投入研究中,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久而久之,李藏受不住了,总处在黑夜下,身体和心理有些负荷,待又完成一次翻译,准备告知羽三白想休息时,发现唤了两声都无人应,笃定他又沉迷其中了,也就没再继续,自顾自往其他地方走去。 所处的这片建筑群,用羽三白的话讲叫做遗迹。可奇怪的是,墙面的内容,不包括它们的来历,好像只是为篆刻文明的人提供的居住区而已,也就是说,留下文字的群体,也是外来者。 但那是更为神秘的群体,神秘到什么地步?比如人现在很清楚,自身五脏六腑的位置在哪,而他们,却可以随便调整身体的这些结构,甚至精细到每颗细胞,这可不是人能达到的层面,说是神也不为过。 不过他们显然不想留下过多的线索,引后来可能出现的物种发现,所以就寥寥数语带过。然后就是诸多未破解的知识,相信这些通体用石块搭建的建筑,就是其一。 李藏在观摩时,不慎被绊倒,就地坐下,仰望天际。星辰依旧密布,和那轮金乌一样都是静止的,周围也寂静无声,和在已经成为荒芜的故乡同样。可李藏觉得更冷,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而是人息,那时候,孋孋在他身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她又在干什么?有没有遇到别的城市来的人?有没有被欺负?又何时会来找他?亦或者会想他吗? 李藏从不认为丑孋会伤害他,不能见她,可能是时机未到,也或许觉得,他还没有劝住羽三白。轻叹一声,重新站起,继续在这些建筑中穿梭。 中央那片池水,并不是独立的,在日月转换后,地下渠也开始运作,流向固定的水道,甚至攀爬上石屋的缝隙里,勾勒出立体感,也起到照明的作用,让李藏没有迷路的同时,也将屋内的陈设看得一清二楚。 他可能来到了神秘群体的生产间,里面陈设着几台结构繁琐的工具机,他通过其中一根木梭,确认这些是应用纺织的。果然,就在他靠近后,攀爬上来的水流,将对面墙体映出了图画和使用说明。通过阅读了解到,纺织机都不用他亲自操作,只要将图纸和需要的材料放入相应的机口,就会自动产出各类纺织品,包括不在范畴内的皮革鞋。 李藏看着自己的双脚,他确实需要一双鞋了。然而他没有照做,只是放下木梭,往另几间石屋而去,都是各种技能机器,依次是木工,制药,冶炼,烹饪,切割等等各种生活所需的产业。但让他更为感兴趣的,反而是与这些无关的分解分析学。 他从没想过哪怕是粒微不足道的砂子,都会有那么多组成部分,而抽取其中的某个微乎其微,也能给本质发生巨大的变化,而多加一部分,结果同样。 李藏通过这些简单的了解,激起了从未有过的求知欲,在结合那些古怪的器皿,逐渐的也和羽三白一样沉迷起来。对方倒无所谓,只要他按时翻译那些文字,其余不管。彼此就这么默契地,各自学习需要的知识。 月始终悬空,又不知多少时日过去,李藏所在的石屋,已经堆积很多杂物。这其中有各种植物的组成,果实,花蕊,土壤,凡是他想了解的,几乎都在这里。 对李藏而言,仿佛置身了另一番天地。再读过今天的新内容后,他抱着块凝固后的水石,来到切割区,他脑海总不时回想棱刹上方的那巨大的透明菱面。 羽三白通过研究,确定这地方就是神秘种群的朝圣地,棱刹。这是他们的智慧总结,所以李藏想复刻一面透明的菱面,看看能否拥有日照下的效果。 过程并不顺利,失败了很多次,李藏只得反复提取外面的湖水,有时还得兼顾翻译,来来回回已经不下三十次,可他始终没有放弃。倒是羽三白看不过,毕竟心浮气躁很难有成,劝道:“这里凝固出的,虽然看似是石头,可本质和真正的石体有着很大差异,若你真想研究个明白,不妨去远处看看,或许会有适合的。” 他的话点醒了李藏,可却道:“那这些内容怎么办?” 羽三白道:“你翻译的够多了,我光看就要花时间。对了,你若去外面的话,看看有没有能做拓本的纸,带回来些。” 他怕丑孋忽然又把他们放出去,到时再想看到这些知识就不知猴年马月了,得早做准备。对方不做他想,应下后就离开了遗迹。 广袤天地,光靠走,怕要经历漫长的年月,何况始终身处黑夜。李藏想和大树共鸣,然而没有任何回应,另外这些树木的表皮,并没有想象的粗糙和坚实,反而光滑脆弱,稍微用力,就会一截两半。另外没有植物的味道,倒像是可食用的化合物。 李藏肚腹咕噜起,抱着尝试的态度,抓起块木屑放进嘴里,瞬间,一股蜜糖的甜香席卷,且酥脆,丝毫不粘牙。看来他已经来到另一片区域,因为围拢峡谷的植物是不能吃的,更没想到脚程如此快。 这一路,李藏真可谓是吃喝玩乐过来的,因为沿途,随手抓到的什么都是美味,而渴了,只要张开嘴,就有甘露灌入口中,等来到另片区域,明显感觉肚胀,不得不把腰带解开了。 第十九章 午 山洞只是一条通道,并不深邃。李藏穿过,入目的,便是一片云海。 灰暗的绵云层上,悬浮着浅蓝色的圆月,散发微微的柔光,背景的星辰好似桥梁,横跨在整片深紫,深蓝色的空间里,美得让人不忍离开视线。 李藏坐在边缘,将双腿悠哉荡在断层处,这里是观赏景色的好地方,月亮几乎触手可及,他忍不住真的伸出手,发现确有股真实的冰凉。他又对准远处的繁星,随意撩拨,结果那些看似一体的光点,就像水中泛起的涟漪,纷纷四散开来。他又试着去凝聚,然后那些又成为了集中起来的光源。 李藏玩心大起,把那些遥不可及的星系,肆意组成他喜欢的形状,时而像眼睛,时而像羽毛,是螺旋,也似蝴蝶,最后忍不住一跃而起,置身这虚幻的神奇世界。 此刻的他,仿若游荡在可以呼吸的大海里,那些云层如美丽的飘带,追随着来者,来到那硕大无比的月亮前。她依旧是不可及的,可李藏深深感觉到她的存在,就像丑孋,同样遥不可及,但她真切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场幸运。 他想她,也想回去原来的世界,迫切地想。于是没有犹豫的,冲向云层之下,想尽快寻找到可以和菱面相对的材质,将棱刹重新开启,或许就能回去了。 但是这层区域很不一样,是片平原,被宽阔而狭长的河流贯穿,另外,这里正在下雨。 李藏没有雨衣,也没有寻到可挡雨的地方,只能任凭雨水冲刷。不过地势低矮,这么大的雨居然没有让河水上涨,汹涌地淹没这里,而天边的微亮给人种即将天明,雨势将歇的感觉,所以心里上就没有那么多压抑感,也不觉得窘迫。最后他索性漫步前行,享受起这难得的时刻。 这世界对他们是温和的,雨水像在抚摸,阴云虽然密布,却呈现着无害的螺旋形状,感觉这场大雨只是上苍开得玩笑。 李藏面对犹如一副绝美的立体画前,呢喃道:“这里会下雨,不知会不会下雪呢?” 话音刚落,阴云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将连绵不绝的雨水,转化为洁白的雪花,瞬间场面成为白茫茫的一片冰天雪地。 李藏虽然惊喜这变化,可寒冷不是作假,抱住自己忙道:“冷!好冷啊!能不能暖和些,不要雪了。” 螺旋状的阴云,运动频率开始明显,停下了雪,瞬间这片平原回归了绿意葱葱,虽然云层还是灰色的,可这掩饰不住李藏内心的晴空万里。脚下的野草,自有股暖意,将他身上的湿淋淋驱散,连空气都是软绵绵,让他的肺部非常舒适。 李藏躺在上面,聆听着河流的奏乐,忽然对那些能回应他的云层道:“我在寻找石头,可以切割成透明的石头,能告诉我,哪里能寻到吗?” 远处,一股强风卷起,奔着李藏而来,他在原地等待,很快,身体被提到半空,看着周围的场景飞速向后,而这时的云层好似才开始随风而动,野草和野花也跟着舞起,却没有半丝破损。 不久后,风把他送到一处大坑前。李藏看着眼前的环形凹坑,心道这应该是墙面记载的历史,神秘物种降临时造成的。但这里空无一物,会有他需要的石头吗? 李藏有些苦恼,深有多深,不得而知,何况也没有工具,难道要用手抛吗? 这是可行的,因为他可以化形,立即将手伸进凹坑里的土壤,让根茎把它们变得松弛,在没有寻到的时候,不断向下延伸。 可这中间不知触碰了什么,地下传来震动,就在李藏终于感知到坚硬的物质侯,开始加剧,几乎无法站稳。他以为伤害了大河源头,而那股未知的力量,开始攀上他延伸出的全部长度。 轰隆一声,凹坑破开,下面的不安得以重现天日;这是一棵树,但它的枝干,是一半儿透明一半儿是黄金的,随着李藏的抽离,被拔出极深的地下,并继续不断生长,直到高耸的几乎快与螺旋云交接,才完全停止。 李藏瘫坐在地上,不知这是什么,更担心因为冒失的举动,给这里带来来伤害。可这棵怪树只是“生长”出来,周围的一切没有半点变化,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观察。 它体积和高度,和他在横识觉醒后,看到的半断大树近似,而且让他惊讶的是,这棵树竟然是有生命的,哪怕枝干和叶,怎么看都是金属类。 “啊~~~”一道绵长的,舒缓筋骨的声音,在李藏脑海响起:“真舒服啊,终于出来了。” 李藏双目圆瞪,不知该不该对话,反观大树,愉悦地主动和他打起招呼:“好久好久了,好久没有植系来召唤我,以至于身体快和石头混凝的土一样难受,谢谢你啊,年轻人。” “不,不客气”李藏整理烦乱的思绪很久,才让喉咙发出声音。对方哈哈笑起,但看着周围的环境,又陷入沮丧道:“原来这里,变成这样了,那些人真是过分,好好的地方,被他们辐射地荒芜了。” “您是哪位?”李藏可以肯定,对方指的就是那些留下知识的外来客。大树抖了抖枝干道:“我的名字,叫午,很久以前,这个地方,还有很多我的同族,那时我还是颗种子,直到那些讨厌的家伙来了,我被迫沉入地底很深很深的地方。现在,我大概是这里,唯一能与你说话的生命体了。” 李藏又问:“那些是什么人?” 午的语气很是埋怨:“不知道,我没有到过其他的地方,但我可以确定,他们是被驱逐的高等智慧者。只是,太不爱惜生灵了。你是从别处来的吗?能不能告诉我,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于是李藏把从来到此处所见的一一阐述,可他口中的种种神奇,却没有唤来午的共鸣,只有一声叹气:“唉,这片土地还是被他们搞坏了。你知道吗?很久以前,这里生机勃勃,树啊,草啊,花的,并不能吃,而水就是水,脱离了本体,也不会变出石头。以前天空到处是飞鸟,地下也遍地的走兽,我无聊的时候,还会让很多啮齿类动物当球玩,当然它们饿了就会吃掉我,只是我的质地可不好被消化,所以我们曾经和它们是天敌呢。” 午滔滔不绝,李藏听得出它对原来世界的向往,也终于明白那些奇遇,不过是被破坏被污染的残留。外来客为生存,早把这里改造成他们期望的天堂,也间接把原始生命,逐一清理。 可若不是他们,他和羽三白来到这里也无法生存,更不可能见到此地原本的主人,真不知这是怎样的因果。 李藏的沉默,让午也终止了话题,反问他是怎么来的,到这儿又是做什么? 李藏道:“我,我是来找石头的,哦,先师还让我找纸回去。” 午怪道:“石头?不是遍地都是吗?至于纸,那是什么?” 李藏道:“外面的石头都不是石头,先师说得要真正的石头,我想做一块透明的板。” 他没敢继续讨论纸的事,因为那需要树木做成的浆,怕引起午的反感。而对方果然只专注石头的问题,答道:“石头以前很多,现在的话,我不确定,我可以帮你找找。不过你要怎么做,我很好奇,我在这已经太久了,想离开这,去外面看看。” 意思是要跟李藏回去棱刹,而根部已经从土壤出来,使它的高度又上升一大截,然后像腿一样,缓缓移动前行。 李藏正目不转睛看着,就已经被黄金树杈捞起,坐到半腰处。现在的午,像一个巨人,很快来到那处平原,它告诉李藏,这地貌也是原来没有的。然后来到山脚攀上,越过云层时,李藏一眼看到来时的山洞,然而午不费吹灰之力,就越过了高山和大河。 最后相隔棱刹的,只剩一片广茂森林 第二十章 寒木 羽三白一如既往地研究着那些繁琐的知识,由衷的佩服,甚至是崇拜。然而,随着震耳的轰鸣巨响,还有从地表突出的无限多的透明和黄金体,那些墙面遭到破坏,一切都在地动山摇。 羽三白惊慌失措,面对坍塌尽可能地躲闪,最后进入棱刹的领域,才算躲过一劫。看着那些尽毁的墙面,他感到痛心疾首,凭木横之力,只保护了最后四面而已。 峡谷内的大湖,午在疯狂地攻击着这片遗迹,尽管李藏劝阻,却无济于事;它恨透了外来者,沿途积攒的愤怒,在此刻得到了全面爆发。 “午!停下来!先师在里面!快住手!”李藏很后悔轻信了午的话,而对方的回答,是用剩余的枝干将他牢牢困住,比在灵井时的还要难以挣脱;都是那些可恶的外来人,都是他们毁掉了它的家园,树木的脆弱,空气的浑浊,河水成胶,连土壤都变得干燥,来到这里的每一步,好似都在向它控诉。 面对喋喋不休的人,午指着这片峡谷道:“你知道这是哪吗?我告诉你,这儿根本不是峡谷,这里原来才是一片平原!是那些可恶的人实验某种武器,把这里炸成了峡谷!多少生命被埋葬在这!可讽刺的是,他们居然把这当成神圣之地,简直岂有此理!我要毁掉这里!把这里变为原来的样子!你们也休想得到这里的知识,继续去毁坏别的生命。” 李藏怎么说对方也不为所动,看着坍塌的前方,只能食用蛮力,妄图挣脱这座金属牢笼。 “别废力气了。”午感知到他的鲁莽,说道:“你挣脱不掉的,也不要试图反抗我。你该庆幸我允许你继续存在,因为你也有植系的思维,是纯净的生命,安静些,否则,我不介意将你碾碎!” 李藏苦闷,午和灵井简直是两种极端,心核不在乎生命,而午太过重视,俨然视为一体——感同身受,是导致它发疯的根源。 李藏试图挽回道:“我懂!我明白!可我希望你冷静下来!他们已经不在了,这里没有你说得那些人!他们都不在了!我会帮你!我帮你把这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求求你停下来!停下来,停啊——!” 午是矿物质组成的异类生命,严格来说不是植系,但靠近李藏的枝干,却受到了共鸣影响,居然主动脱落,让他重回了自由。 碍于午的攻击和前行速度依旧没停,只得借各部分支撑爬下,最终滚落地面,在大湖的边缘,将双臂化为根茎,像二双那样,灵活地缠绕住午登岸后的根,这使得庞大的躯干不受控地向前倾斜,幸亏钻石的部分撑住了平衡。 “你竟敢阻止我?!”午不可置信,让黄金枝干对准他,蓄势待发,另外它的根开始反抗李藏的压制,这让他痛苦不已,可仍然坚持:“那些人已经不在了!你毁掉这里根本没有意义!你只是在泄恨!就像你说的把这里掩埋变回平原!可之后呢?!这里除了你,依然没有生命!也没有光,没有水,没有温度,没有空气,这里还是一样的。” 午从未想过以后,不知如何回答。此时钻石的支柱不堪重负,尽数崩塌,它的躯干,将遗迹的边缘砸得粉碎。李藏接着道:“你相信我,我帮你!我会全力帮你!还有先师,我们都会帮你!” “帮?你怎么帮?”午反驳道:“你见过还有比这里更糟糕的环境吗?看看这里,到处充满着绝望!” “我不知道,可总会有办法。我的家,我居住的地方,比这里还让人绝望,那里什么都没有了,成了一片荒芜,眼闭眼只有焦土,安静的不像没有生命,那根本就是地狱!”李藏有些哽咽:“所有的植物可以靠根吸收地下的水,可对我来说,我要刨几米深才能看到湿润的土。那种恨不得毁灭一切,包括我自己的无望你明白吗?!然而这里,对我来说却是仙境,虽然看着脆弱,可我真不觉得已经没救了!水源还在,就在你破土而出的地下,而植被也没有消失,在你正想摧毁的地方!” “真的吗?!”午仿佛看到了曙光,李藏道:“我在这里吃到过野果,那种口感,绝不是外面那些树木能结出的!我可以用性命担保!” 午沉默了,不知在犹豫,还是半信半疑。忽然远处传来羽三白气急败坏的声音:“果然是你小子!好啊,我让你找拓纸!你反倒给我寻了台碾压机回来!这是什么?!这是从哪扛回来的!” 他连翻质问,让李藏都不知回答哪个,而午陷入沉默,羽三白就真以为是哪倒塌的树,继续吼道:“我在问你话!别想蒙混过去!你知不知道那些墙损毁了多少!就剩最后四面了!你要是不给我个解释,你” 李藏忙打断道:“先师!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再想怎么把这里恢复原貌!我刚刚才知道,这里原本不是这样的,这水也不是那样的,不会变出石头,是有人把它们污染成这样的。” 羽三白道:“你在说什么?这水清的都没鱼,肯定是有问题的。还有你怎么知道这是被污染的?” 李藏转移话题:“我在遗迹中发现很多机器,那肯定会产生污染。而且那些能做衣服的树叶树皮,应该都是和里面的分析和转体学有关,是有人用它们实验造成的。” “然后呢?”羽三白莫名其妙地问,李藏道:“那之前翻译的那些文字,有没有记录他们是怎么做的?如果找到根源,或许能把这里变回原来的样子。” 羽三白气急败坏:“应该有,可我还没看到就被你小子毁了!别岔开话题!我还没找你算账!” 午这时忍不住道:“那些人为生存做的实验,一定会有记录,这也是现今唯一的办法!” “谁在说话?!”羽三白吓得跳起,李藏刚想解释,结果就被午的枝干揪到半空,待一阵天旋地转,进到了遗迹内部,卷起的风差点把羽三白刮到大湖里。 之后的日子,李藏可以说被圈禁着被动研究,羽三白想靠近都没机会,也是没办法,已经保证了,只能硬着头皮回忆之前的蛛丝马迹。 月亮依旧在正中,反射的光照耀着遗迹现在的状态,一棵巨大的黄金和钻石组成的巨树,覆盖着整座遗迹,反衬着夺目的美感。羽三白也再没看过那些墙面内容,因为这大树只要看他靠近,就让枝干张牙舞爪地对准,比丑孋感觉还难应付。 唉声叹气几百次后,李藏那边终于有了结果;树木恐怕已被抽离了大部分的原始纤维,被强形塞入了某种干燥剂,把剩余的部分分化为可投入纺织的物质。可水不同,不论到哪,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保证,那些人再智慧,也不会将水源破坏,应该是受投放的废弃物所累。 但那些沉寂在哪?所以李藏决定,与这里的一切产生共鸣,也就是寻找地核。 “你疯了!”羽三白忍不住阻止道:“那可不是灵井!隐藏在底下多深先不论,就是那几万部的灼烧感,你还没靠近就会被融合!” “先师,赌一把。”李藏说罢就跑到大湖边缘,将手臂探入几米深的厚土。午沉默着,羽三白又急又气,极力劝阻:“这不是赌不赌的问题!你现在的横基根本达不到那么深的地方!这只会无意义地消耗生命!快拔出来!” 李藏撑着,断断续续道:“先师,什么事,都没有意义,你自己想做的事,在别人看来,都是没有意义的!但值不值得,只有自己懂!” 羽三白鹅口大张,彻底无言以对。而午,支撑起庞大的身躯,缓缓覆盖住他,将错综复杂的根,也随之往地下延伸。这幅画面,亦如羽三白初次看到李藏横识的时候罢了,他扬起双翅,碧绿柔光的木横体笼罩全身,然后缠绕住李藏。 第二十一章 天群 李藏连姑阳谷的低级筑横丹都承受不住,何况是地核,这被无数岩层包裹的炽热,那高达数万倍的痛楚,还没等陆地上的脆弱靠近就已经被液化。李藏苦不堪言,像每个毛孔被滚烫的针反复穿透,但这也加剧了他的信心,午同样。 就在耗时十多个夜晚后,李藏觉得麻木的同时,他终于触及到地层禁区,那置身岩浆般的热度,光速传回他的身体神经,若非午的帮助,他怕已化为灰烬。 羽三白真觉得他疯了!同时也埋怨丑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放他出去!任由他自绝生路!现在的李藏和午,被泛起的浓浓烟雾包裹,周围的山体和地表又开始剧烈震动,而大湖及尽倾覆,浇灌向一人一鹅一树时,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升腾而起的蒸汽,彻底淹没了峡谷的所有。 在之后,他们所处的地势向下凹陷,几乎吞没了午的一半躯干。而李藏,仿佛看到了沉寂在地下的金乌,甚至以为身体和地核融为一体,可没有感到半点难过——外来客再智慧,也不可能连地核都改变!为什么他会没事? 有声音告诉他,并没有,没有任何物种可以改变本质的强大,只是李藏的无知无畏,让地核感到了兴趣,让间隔几千公里的地幔代为传达本意——他的冒险,是值得的。 然后他就被白色的光芒笼罩,周围再没有了声音,羽三白和午,也就此静止。不知多久,待光度逝去后,羽三白率先醒来,忙查看李藏的状况,除了消耗过度外,双手手背出现了古怪的墨色六边星型图案,穿插着狭长直线延至手肘。 “咳咳!!”被口气堵醒的李藏,睁开双目猛烈咳嗽,贪婪地吸取氧气。午也恢复了意识,只它的情况相对较惨,根部几乎全部焦黑,不得不移到大湖降温。羽三白也不知该说什么,或者觉得说什么都无用,看一人一树没有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也就收势,自主恢复起来。 在之后,李藏和午开始在河水各处寻找沉积物,其实基本上都是午在找,它的根和枝干比李藏的两条腿有效率得多。倒是羽三白连日的冷漠让李藏实在不安,试探问道:“先师,您最近,怎么不说我了?” 羽三白没好气道:“我说那么多你哪只耳朵听进去了?那干嘛多废口舌。” 李藏挠着头道:“我不是不听,只是,只是觉得,事情就那么被定性,对对方不公平。但我明白先师虽然骂我,可您是为我好的,所以就想大家都冷静下来,看看谈谈” 羽三白心道,知道为自己好,却坚持一意孤行,那这好有什么意义?倒是他看得通透了,什么事都没有绝对的意义。 此时,午迈着沉重的步伐将新寻到的污染物带回遗迹,零零散散堆积得已经比李藏都高,若按之前的脾气,早踩碎成渣,可又怕残渣掩埋到地下,或挥挥发到空气中,只能问怎么处理? 李藏看着这些颜色各异的不明矿物也是犯难,羽三白淡然道:“你不正要做什么板吗?用这些还不够?” 李藏拾起一块掂量,摇头道:“这些和水做的石头重量差不多,恐怕不行的。” 羽三白叹道:“那炼金的机器不还在吗?你不会把它们炼成整块,至于成品好坏,试试不就知道。” 李藏恍然,忙搬起往冶炼石屋去,随着熔炉运转的声音,干劲十足。 羽三白仰望星空,又是一声叹息:“不知多久才能看到光照了,这倒霉的设定。” 棱刹顶部的四方屋已经和地面平行,没有任何能再起的缝隙,以至于他们处在黑夜下快两个月了。这点,他和午的态度倒是难得一致——这些外来客确实讨厌! 冶炼屋内,李藏就没停止过往熔炉里扔石头,然而堆积如山的材料炼出的,不过半桶熔浆,抱着试试的态度,准备将石桶投入大湖,可才到中央水池,就不慎被绊倒脱了手,只见橙红交替的熔浆全部撒到其中,顿时水面沸腾,声音刺耳得渗人。 羽三白老远就看到,和午担忧地往回赶。彼时的圆月仿若注入了生命,洁白的光度增强,将整片遗迹照耀得清晰,发现水池已经被变为橙黄,并随着水道方向四处蔓延,直到将棱刹的外轮廓填满,继而冷却,被焊住。 久违的齿轮声响起,只这次重启,棱刹是向下延伸旋转,层层递下呈倒梯覆斗形,四方屋供出,上方再度悬浮起透明的菱行平面,边缘配合着月光,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这就完了?成功了没有?不对,都焊死了!难道这里要永远都是黑夜了吗?”羽三白不可置信,李藏来到四方屋前,发现这石屋光泽的没有雕刻的门,难道真如对方担忧的那样? 此时的午,拖着庞大身躯也凑近观瞧,它一半钻石一半黄金的枝干,在微光衬托下绚丽夺目,犹如天空中灿烂的繁星,像呼应月光一般,瞬间升起无数光柱朝着天边的星辰而去,好似一根根长矛,在冲出气层后合并,将与此世界的轨迹并列,或者就近的行星,串在一起。 李藏和羽三白觉得像被拖拽着,不自控地朝上空而去;莫非是回去了吗?!丑孋来接他们了?!不及多想,他们就已经穿过茂密的枝干,再回望,陆地也已经很远,距离连午都难以触及,而透过云层,晨起的太阳,已经如期而来 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浩瀚,也依旧是如颗粒的身体,周围也依旧是硕大而转瞬成为微小的光点,只和来时不同的,是多了光束为他们指引方向,进入一道白色的旋涡。 轰隆的震耳巨响,在满是白色的竹林里响彻,强力的冲击波让笔直粗壮的白竹,倾斜得再难以正位,这次倒让李藏体会到浑身的疼痛,看着碧海蓝天,心道不知又掉落何方? “先师!先师?!”他好容易起身,忙四处寻找,很快在处土堆上又看到颠倒摇晃的两只鹅掌,再将他拽出来,羽三白简直欲哭无泪:“这鹅身早晚给你们折腾散了。” 李藏边清理他身上的杂乱边问:“先师,你没事?我们,我们现在在哪儿?是回到原来的地方了吗?还是又来到另个世界?” 你问我我问谁?羽三白没好气道:“这竹林虽然颜色不正常,但顺序整齐,该是有人,或者未知物种的打理,暗中找找。不过敌未明前,不要大声喧哗,我们太过于明显了。” 李藏于是抱着羽三白在白竹林里四下摸索,只竹林看似不大,又有相应分布,他们却总能绕回原地,再又看到那堆杂物堆后,羽三白的耐心就消失了:“这不是办法,把我放下,我看看这竹子有什么古怪。” 他落地后对着根白竹笋呆愣片刻,忽然惊喜道:“这,这不是汩吗?!看这汩衣的纹路像水波一样,品质还是难得的上品!原以为已经绝迹了!没想到在此地居然看到了!” 李藏还没来得及附和,就见竹林里已经出现了很多人,他们衣着各异,但都沾着脏土,扛着铲子,并且神情都很呆滞。这是他仅能形容出的词汇,果断抱起羽三白欲逃,却发现已被包围了。 羽三白诧异道:“见鬼了!刚才并没有看到他们,都是从哪窜出来的?!” 那些人迈着缓慢的步调逐步靠拢,但并没有意料中的驱赶或者攻击,甚至连句喝问也没,反而开始铲土刨土,就好像看不到他们,只专注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李藏身后此时有脚步声近前,他转身,就见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近前;他皮肤呈古铜色,外敞的腹肌发达,上面布满着伤痕,虽然剑眉鹰目,鼻梁坚挺,可凌乱的头发及胡渣拉低了他的英俊,整体气质透着放荡不羁的错觉。 此人的眼神,同样没有光彩,另外他手里的工具也不同,是把残破的大剪刀,已经正对向面前的一人一鹅。 李藏吓得后仰,条件反射地躲过他的攻击,然后从其身侧扭转身型,果断往远处逃去,而那些人此刻成为了坐标,李藏躲着他们跑,反倒顺利离开了汩竹林,来到处新的空地。 ——这里是他认识的现实世界!他们回来了!李藏确定,因为他一眼认出那当初自己随意搭起来的挡风围墙。只这里的变化已经翻天覆地;和围墙相连的,是两间木藤结构的大屋,被汩造的篱笆包裹着另一半,而院里有处小水洼,漂浮着颜色各异的小花。 第二十二章 尺树之地 “孋,孋孋?!” 李藏激动得浑身颤抖,羽三白被迫摔在地上,看着他里里外外地乱找乱叫,但也诧异居然误打误撞地回到现实,但看围墙处有迅速躲起来的身影,立即施展木横将其捕获;是二双。 它还是原来的模样,但意外的是,再重逢,已能用自身的方式回答问话。看着那些藤脉编织出的文字,羽三白告诉李藏,这确是他们当初消失时的空地,但相距时间只有十五天,大屋是二双让藤脉编织出来的,至于此地的植物,除了汩林还有很多,都是丑孋让它借用尺树宝卷里的植物栽种出的。 “那孋孋在哪?!她去哪里了?!”李藏显得很慌乱,二双刚指了个方向,他就冲了出去。羽三白没有跟去,一来身体吃不消,二来是对方的速度已不是从前,倒不如留下多问问目前的状况。 李藏穿层层汩林,来到一片果园,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丑孋的背影还是那般纤细,站在一棵青果树下,微风拂过她的暗红色的长发,和那美丽的发链,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彩。像感觉到了李藏,缓缓转过身,圣洁的让他都不敢直视。最后还是对方主动近前,李藏没想到她还捧着那不起眼的黑石头,眼眶莫名湿润,磕磕绊绊说着:“我,我回来了。” 丑孋并不意外,然后婉转动听的声音只说道:“李藏,瘦了。” 李藏的泪珠湿润了面颊,主动抱住她,再说不出一个字;那三个月的离奇,是他最难忘的时光,也是最快乐的记忆,他永远不会忘记。但再多,也不及再见她时的喜悦,还有这简单却透着太多关心的两个字。 ——此时此刻,他深信丑孋就是他的救赎,是他生命的终点。 丑孋没有推开他,始终安静的像个娃娃,直到树梢上的青果掉下,正砸到李藏身上,他才放开她转身擦干泪水,但又怕花了的面容惹对方嫌弃,直到袖子都脏了才停止。 但再看向丑孋,她反而盯着他的脚,问道:“鞋,那里,不能制吗?” 那里,应该是指李藏和羽三白三个月所处的地方,丑孋显然知道都具备什么,才会放心的把他也引进去。反问道:“孋孋,能告诉我,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丑孋只道:“九斗天河。” 李藏疑惑,丑孋再度指向天空:“天上银河,无数的星系,彭父复刻了很多,让我保管,他和冥母的记忆。” 李藏瞠目结舌,他所遇的广阔竟是人为复制出来的,瞬间一股卑微的渺小感占据全部;现在的他,在对方面前怕连尘埃都不及,如果有朝一日丑孋被带走,那他连阻止的能力都没有! “九斗天河,彭父也不要了,永远都不会来找。”丑孋看到李藏的慌张,不知是安慰还是补充。可对方却因为恐惧并没得到半分安慰,又紧紧抱住她道:“孋孋!我会变强,会变得很强!强到彭父就算后悔来找你,我也绝不会放手!你是我的孋孋!永远都是!!” “恩,丑孋,是李藏的。”她感受着他的温度,虽然还不理解这份迫切的渴望是什么,但相比彭父,丑孋愿意成为李藏的瓶子。 不时有青果掉下树梢,似在催促李藏,他收拢心神,拉着丑孋和羽三白会和。此时的他和二双正在大屋里,看到丑孋,羽三白有些尴尬,不过李藏却没让这气氛持续,跨进门就喊道:“先师!我要变强!” 羽三白呆愣片刻,然后冲其吼道:“强你个头!现在麻烦大了!” 麻烦?李藏愣住,二双则躲到角落不敢吱声,就听羽三白接着吼道:“那些外面的人,大部分都是逆横者赏金师!他们虽然不算正式的修横者,但面临的险境也就更大,也就表示他们比正式门徒要强,可都聚集到这儿,你知道是为了谁?!都是因为你!!” “我?”李藏指着自己不可置信,羽三白喘允气息又道:“准确来说是寻找松城的幸存者,但这绝不是出于善意。早在小棋门缉拿使用牵魂的真凶时,那些人就已经开始内斗,我想他们不派正式门徒来寻,而是启用赏金师,多半是想将松城遭难的真相,推到逆横者身上。” 可经历诸多变故的他们都知道,真正的凶徒是失魂血蟾。 李藏忙道:“先师的意思是,他们想告诉外人,这一切都是逆横者所为,如此就能把对付失魂兽不利的责任,推卸出去?” 羽三白道:“这只是一方面,四十二齐盟内里混乱得令人难以想象,但可以肯定都在用此事为自身谋取利益。若他们坚持惨剧是逆横者做的,那必然有人持反对意见,可又都不敢冒头,所以用赏金师找是最便捷的办法。若侥幸抓到幸存者,势必威逼利诱让对方坚持他们的口径,若不合作,也可以把他们当做罪魁祸首,就此消亡安抚民心,更可以维护不可欺的形象。所以可想而知,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李藏哑口无言,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 羽三白又道:“但现在,这丫头把来这里的人统统扣下,还包括从外城来谋生计的普通人,这就更能引起外界的怀疑说不定,十三督军围剿你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跑吗?”这是李藏能想到唯一的办法,羽三白叹道:“跑是肯定的,难道等死啊。不过具体往哪跑,我得想想,另外还有好多事得解决。但不管怎样,放那些被控制的人走,都得排在最后。” 李藏也是满腹疑虑需要理清,可想到午,忙对丑孋道:“孋孋,你还能让我到那个地方去吗?我走的匆忙,很多事还没善后。” 羽三白简直无语,现实已经一大堆问题了,还想着旁的。不过转念又想,现在他留在这儿肯定会引起麻烦,倒不如把人先藏起来,轻咳两声道:“这倒是个主意,另外你回去后给自己做身衣服,还有鞋,再洗个澡捯饬捯饬,省得一眼就被看出是哪逃命出来的。” 李藏面红耳赤,又询问丑孋:“孋孋,可以吗?我能用那些工具吗?” 对方轻轻点头,答应道:“丑孋的,李藏可以用。” 然后还不等他说谢,身体又开始变得扭曲,羽三白忙把尺树宝卷和二双推给他补充道:“等等!这里还有很多在这儿都不能种,把它们带去看看能不能培育出来!” 然后,二双和卷轴,跟着李藏一起不见踪影。 羽三白目前对丑孋的能力有些畏惧,且现就只有他们,多少显得不知所措。可丑孋显然对以前的事漠不关心,也就试探道:“那个丫头,能不能商量下,把那些赏金师叫过来,我好问问情况,方便李藏往哪儿走合适?” 他的胸腔隔着灵媒都开始打鼓,深怕没了李藏这挡箭牌对方就会大杀四方似的。 但丑孋只是看了看他,然后那些赏金师就聚集到小院里,继续对黑石头发呆。 羽三白放下心,不过看这些人的状态呆呆傻傻的,也不知能否问出什么,于是先用木横窥查他们的横识,其中那拿着剪刀的男子,横识居然是惹天魔蛛,是毒横,可横基已突破到底境,属于这群人最强,那他知道的也应该最多。 第二十三章 天穹阁 “你,到前面来。”羽三白指着那男子说道,对方顺从地拿着剪刀乖乖走到最前。让羽三白诧异的是,那剪刀是血蟾之物,估计是丑孋让二双在那片焦土下寻到的,试探问他拿着的是什么?哪来的? 男子据实已答说不知,话音显得有气无力。 羽三白便让他把剪刀放下,又问:“你叫什么?从哪来的?谁让你到这儿来的?来干什么?” 男子说他叫万星罗,并非真正的逆横者赏金师,乃是天穹阁门阶弟子,因为四十二齐盟对松城的陨灭众说纷纭,阁主命他调查此事的线索,或者幸存者。他也就化名无为,假意接受七垒黄沙的委托,除去酬金丰厚,其中还包括能增进横基的天元丹。 羽三白恍然,难怪万星罗的横基是底阶,原来是三尊之一的天穹阁人。 可位列顶峰之位的他们,为什么会在意这座毫不起眼的小城?就算为平息四十二齐盟引起的纷乱,隐藏身份涉足显得实在刻意了。还是说他们早看透那层虚假,根本不认为这是场天灾,介入只是想抢占能将万物化为焦土的能力? 万星罗口中并没有针对性的更多信息,羽三白反而更确定这点,再次陷入沉默;欲盖弥彰,否则也不可能引来七垒黄沙,他们可绝非小棋门能比,何况不惜动用天元丹作为酬劳,若是单纯为了巩固门阀,鬼都不信。 ——等李藏回来,得马上走!羽三白看向丑孋,对方似乎猜到他想说什么,轻轻挥手,万星罗等赏金师就离开院落,然后和那些普通人一起消失在汩林;那些不过是拿卖命钱的牺牲品罢了,没必要赶尽杀绝,既然丑孋有能力控制他们,那抹除其记忆也该不是难事。 在之后的十天,羽三白计划着离开时需要携带的东西,虽然他不知道尺树宝卷里的内容,丑孋是如何让二双培育出来的,但大多已在下横界灭绝,是万万不能露的,否则不管跑到哪都得被人掀老底,只倒卖些现今还有记载的药材就能维持生计,至于珍品就留下来炼制筑横丹等等。直到李藏从九斗天河中归来,他也最终规划好万无一失的逃亡路线和目的地。 斗金古刹,虽然也为四十二齐盟之一,可他们的行事作风不同,自建立就隐蔽在茂密的丛林中,对外界的敏感度也相对不高,更从不主动参与内讧,想来去那躲几年,事态也就会成为未解之谜,逐渐被淡忘。 不过羽三白看着在院里忙着做饭的李藏,到现在也不适应;从遇到他到回来前,人始终灰头土脸跟个乞丐似的。可那天要不是有二双在旁,简直不敢信,他这一趟脱胎换骨直接成了精神小伙,这落差让羽三白缓了好久。 “先师,饭做好了,来吃饭。”李藏将就地取材的菜摆好,他已经熟悉每个人的口味,羽三白的鹅身自然是青菜,二双只需净水,至于丑孋她根本不需要五谷,可还是忍不住给她再三夹菜。 羽三白嫌弃道:“好了,别墨迹了,赶紧吃,吃完了得开始准备离开的事了。” 李藏这次回来没有两手空空,听他叙述,午对尺树宝卷里的植物以及二双并不排斥,既然有新的生命可以注入,很快就沉浸在实验中。他则专心制衣制鞋,倒不是全为自己,更多是为着丑孋,那应季的米白长裙,金线绣成的羽毛波纹,月光石绣成的花朵图案穿梭其中,当时她换在身上,轻纱飘荡,在光照下闪耀宛如沐浴在星辰中的仙子。 羽三白不想回忆当时李藏那没出息的糗样,好在人也没完全色令智昏,偷偷告诉羽三白,遗迹剩余的石墙内容,午虽然不许他带走,但内容已经大概记住,等有了纸笔会翻译给他。 另外值得一提的,便是根质地奢华方手杖,黄金钻石各占一半,两端雕有金乌玉兔形象的装饰,据说是午为了答谢李藏所赠的临别纪念,忍不住唉声叹气,相比这愣头青,他被差别对待的太不公平了。等吞下最后一片菜叶方道:“目的地和路线你已经了解,等让二双把种出的珍品收回尺树宝卷,就可以启程,路上记得买个丹炉。” 李藏缓慢吃着,多少有些不舍,羽三白劝道:“又不是不回来,只目前的局势对你不利。何况不为你自己,也得为这丫头想。那些外来的人你也看到了,随便划拉个就能让你束手无策,若不走出去加以修炼,你往后谈什么保护她?” 李藏道:“我明白,我那句变强的话也不是诳语,我会努力。先师不是说,横基在我之上还有四阶吗?我一会尽全力突破。” 羽三白欣慰道:“确实,不过已经不是四阶,而是只剩三阶了,你已经突破了冕阶。” 李藏疑惑道:“突破?什么时候?” 羽三白让他撩起袖子道:“你用我说的办法,集中注意力,让身体里你觉醒的那部分横力汇集到你手臂的位置来。不用紧张,在你的体内,你就是它们的主人。” 李藏视线集中,但除了心跳,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觉醒的力量。丑孋在旁看着,想伸手,但羽三白阻止道:“这是他自己的事,若修横者连自身的横力都不能控制,那命运将比普通人还不如。” 李藏也对丑孋道:“没关系,孋孋,我可以的。” 丑孋只好然后作罢。李藏重新集中精力,尽可能感知体内。渐渐的,他的意识似乎融入到身体里,哪怕是肺部的一次呼吸起伏,肠道的一次蠕动,都让他清晰无比。 第一次他明白人的身体是那么错综复杂,犹如一团乱麻,异常想将它们划分整齐。再然后,深绿色的条纹开始汇聚到手臂,似扩充血管,然后泛黄的手背显现墨绿色的六边星型图案,尾部线条依旧延伸到手肘。 李藏喘着粗气,显得精疲力尽,羽三白道:“这就是你突破冕阶的证明,虽然我不清楚这图案意味着什么,但应该和我们在星河里的经历有关。修横者通过横识区分横道,而冕,顾名思义,就是需要通过和横识近似物种的认可,身体也会出现相应的变化,类似加冕,方可再行进阶。” 羽三白没有明指李藏的进阶是因为午,他担心过高,会让对方迷失,从而断送将来。也所以在李藏欣喜的同时,又泼来一盆冷水:“不过你的体质还是太弱,这和你的成长脱不开关系,那些人锻炼你筋骨的同时,也造成了一定伤害,后期必须加强。我决定前往斗金古刹的这段路,你,全程负重徒步。” “啊?”李藏颇受打击,羽三白接着道:“不用啊,还远不止于此,等丹炉买好,我就开始研究适合你吃的筑横丹,每天至少一颗,反正《尺树宝卷》里的都是难得的珍品,内容也空出一大半儿,不愁没地方放。” 说话间,二双也正好回来,羽三白看着它,对方眨着荧光绿的大眼,感觉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羽三白对李藏道:“突破冕道,身体会有明显特性出现。我若没看错,你的力量和速度应该有所加持。等收拾妥当,让它编一辆手拉车出来,你拉着我们和全部家当启程。” 二双很不情愿,因为创造应用的同时,也要承载起相等的重量,就算李藏带步,它也会很累。 李藏也很无奈,为增强体魄只能答应,不过苦难还没结束,羽三白又道:“另外,以后每走一段路,都得把我教你认的字读懂,必要时我还会抽查,保证你忘不了。你也不想到了外面被人说是文盲。” 李藏暗自嘀咕,羽三白肯定是在为九斗天河里的日子报仇 第二十四章 平方镇 翌日,当第一缕晨光照进藤屋的铺上,李藏就准时醒来,看到身侧的丑孋,懒懒问安。 然而还不等他闭嘴,眼睛就如遭雷劈般瞪得老大;丑孋又又又在他身边睡了一整晚!以至于起身太急,腿脚踉跄地直接从窗户跌到院里。 羽三白对这一幕懒得理会,只让二双加紧收拾,昨日又有几名行迹不轨的人出现,若非发现及时,恐怕早传音出去,所以他们今天必须启程。 二双按要求用藤脉编造出辆手拉车,上面堆着从废墟中寻到的可用之物,以及用来承装宝卷里植物的筐。李藏为此特意多吃了几碗饭,羽三白嫌弃道:“行啦,又不是不让你休息。二双,你去把房子收了。” 对方随即张开双臂,只见两间内置齐全的大屋,如同抽取出线头的团,一点点消失在眼前。待视野豁然开阔,除了当初堆起的那块挡风墙,又是片荒芜,一眼望不到边际。 李藏情绪很复杂,更多的是感伤和不舍,虽然松城给他的记忆大多不好,可也有过温情,何况母亲也葬在这里。最后,他对着这片已经不能称为地方的地方,重重磕了三个头,就再不多看一眼。 羽三白随后将二双收回尺树宝卷,等丑孋双目中的赤金光环浮现,那些赏金师和普通人,就如片片碎裂的玻璃,消失不见。 李藏不禁问:“孋孋,你把他们都送到哪里去了?” 丑孋答道:“不知道,可能,哪里都有。” 羽三白则问:“那他们的记忆抹掉没有?” 丑孋又答道:“没有。” 羽三白不可置信,丑孋接着说:“彭父说,记忆,是弥足珍贵的,无法抹去,只能淡忘。” 李藏紧着问:“那能淡忘多少?” 丑孋道:“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也可能,看到你,就会想起。” 人海茫茫,能再相遇的几率本就小,以后小心为上就是。羽三白思及此,催促李藏,然后他们就向南一路前行 万星罗重拾意识的时候,已经站在陌生城市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若非躲避及时,险些被撞倒。他挠着头,面对车主的谩骂,依旧糊里糊涂的,怎么也想不起为什么来到这儿?直到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出现,那是同为天穹阁门阶弟子的狄安娜,忙近前打招呼:“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其他弟子呢?” 面对忽然出现的万星罗,狄安娜显得有些吃惊,随即是不解,最后精美的五官停留在纠结上。这让万星罗仿佛回忆起什么,可始终想不起来,也就不再深究,面对妹妹万越儿的好友,态度还是客气的,见她不答就自顾自说道:“我几个月没回阁内了,我妹妹的情况怎么样?好些了吗?对了,你们信息部最近有没有什么趣闻?说来听听。” 狄安娜停下脚步,看着面前人道:“几个月?你不是月前回过阁里吗?当时还被督奉司单独带走,难道你忘了?” 万星罗面色一顿,他完全没有印象,而且督奉司单独找他能说什么?再不言语,转身离开。留在原地的狄安娜,神情又陷入复杂他,不会知道了什么? 两月后,海东南部,羽三白终于看到平方镇的镇标,也就表示他们已经在斗金古刹的范围内。 这一路跋涉,他们当真辛苦,尤其是李藏,不但风餐露宿,羽三白大多时都选择走人迹罕至的未开发路段,崎岖不说,若遇到山丘,直接让他背着所有重量前行,且沿途他还要认字读书,精神和肉体可谓遭受着双重打击。 他瘫坐在苔藓遍布的石地上,被潮湿的空气弄得浑身仿佛被汗洗过,背靠棵树藤缠绕的大树乘凉,气喘吁吁问道:“先师,我们,我们到了吗?” 羽三白答道:“差不多了,越过东南方那座山头,就到斗金古刹密居的白墨森林了。” 李藏呼出口气,站起身问丑孋:“孋孋你觉得怎么样?渴吗?要不要休息下?” 羽三白咳嗽两声提醒:“别忙着献殷勤,这里还不适合休息。” “啊?”李藏哭丧着脸,羽三白接着道:“沿途我们路过的基本是村庄,集市上也没看到丹炉,所以我们这次要进镇居住,但依旧要选择不起眼的偏僻角落。另外这里肯定不能以物换物,等安顿好,就把宝卷里的取出来些卖。” 他是为长远考虑,但平方镇虽然不大,想寻到合适的落脚地也不容易,特别是李藏的外乡人模样,让原居民很是警惕。最后他们以每月三块银币的价格,租下了间镇子边缘的废旧小屋。但等来到地点,羽三白都觉得这里用废旧二字都显得奢侈了。 屋顶通透的仅剩一根木梁还在硬撑,窗户和门只剩两个大窟窿,整体外观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是块塌陷的墓地更贴切,难怪那对夫妇答应得爽快。还是丑孋宽慰李藏道:“有藤脉,它会让你过得好的。” “对啊,这两月没用它差点忘了。”羽三白被醍醐灌顶,忙将二双召唤出来道:“屋外你不用管,只把里面布置好,最好是地下,越宽敞越好。” 二双看着这里,明显也有些嫌弃,不过还是照吩咐进屋“装修”去了。然后李藏开始卸货,整理和打扫,等到入夜,外面看尽管还是惨淡的,但最起码能容人居住了,剩余就差灶台和水缸。 对此,羽三白却道:“不用那么精细,做做样子就好,往后我们居住的地方主要是在地下。另外你也着实辛苦,早些休息,我先去外面看看环境,熟悉下,明天你也好去买丹炉,顺便开始摆摊。” 李藏咀嚼着嘴里的食,睡眼惺忪地点点头,等羽三白离开,二双也就告诉他在哪洗澡。 他本还纳闷,可等顺着藤梯往下,一间大浴室呈现眼睛,水还是天然的地下水,也不知是怎么引到上面来的,还漂浮着很多李藏没有见过的花瓣草叶,让人泡在里面,既清爽又解乏。 他看着这里,不禁感叹,虽然是在昏暗的地下,可舒适的却如在天堂仙境,而这一切大多是丑孋带来的。想到此,他忽然想到;再入睡,孋孋不会又躺在他身边?! 李藏面红耳赤,毕竟还没有成婚,对彼此的名声都不好。而且他的能力也过于低微,就像羽三白告诫过他的;弱小的美丽只等于掠夺,唯有强大才有资格留住心爱的人和物,把美梦延续到他想醒来的那一刻。 清洗过后,他起身换好衣服,正想悄悄回去寝室,却看得丑孋在一处天窗下静思,而那颗黑石头就悬浮在她的眼前;是错觉吗?他的石头好似变得圆融,光滑很多,他不认为丑孋私自换过,那肯定就是她改变了这毫不起眼的玩笑。 李藏的双手不禁攥紧——他必须强大起来!强大到让她远离彭父的恐惧!可以随心所欲! 这源于他长久的观察,丑孋的身份可能和下横界毫无关系,羽三白甚至怀疑她也不属于蚩地,尤其是她每次提及彭父时,眼神中的依赖,也同时伴随着深深的恐惧,即便羽三白什么也没看出来。 “李藏。”丑孋不知何时站到他面前,对方回过神,脱口道:“孋孋,还没睡?” 说完他就后悔,又不知所措起来,丑孋看到,却说了莫名其妙的话:“你的梦,有人。” 人?李藏几乎忘记在他突破死阶时,看到的那躲在他梦里的古怪人,但同时更惊讶丑孋竟能发现对方的存在!可还没有问,只听她又好似警告道:“他想要,支配你,不要被他,支配。” 李藏又愣住,对那老者,他确实不认为对方存在善意,但论支配,他有让对方支配的价值吗?问道:“孋孋,你一直在我身边,其实是担心他会支配我,是吗?” 丑孋恩了声,然后将五指再次对准他的额头,依旧是瞬间,脑海中出现了什么 第二十五章 战争和丹炉 丑孋竟可以窥探到梦中老者的梦,然后让李藏置身其中。 白色的硝烟,是任何人不曾遇到的,让惨烈的战争看起来并不残酷,反而让他觉得很美丽,只有隐藏其中的电光碰撞出来的火花,才稍稍体现出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极端暴力。 他始终看不清究竟是哪些人处在争端,只有厮杀声此起彼伏,最后响起一声咆哮——你们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后,画上了休止符 李藏再清醒,丑孋已不在原地,还没搞清楚看到的画面含义,羽三白就扑到他眼前催促:“你倒是真累!都睡了两天了!快起来,时间不能再耽搁了,跟我去把药炉弄回来开始学习制药。” 两天?!李藏没想到睡了这么久,忙穿衣洗漱,然后和羽三白来到地上。 羽三白之所以不选择地下,原因是药炉沾不得湿气,会让隐藏的霉菌和残存物滋生,把药物里的成分破坏。另外炼制筑横丹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要是太遮遮掩掩,反而会招来窥探。 一人一鹅离开简陋的小院,七弯八拐终于来到购买点,但怎么看也不像药铺,倒更贴近杂货店。 李藏正想问,发现羽三白已经不在,此时耳畔响起他的话音:“这镇里能用来炼药的东西,只有这家有,当然不比正宗炉鼎,但暂代足够。不过这平方镇做买卖的都精得很,你进去后先别急着问,只随意走走,等柜门老板不耐烦问你的时候,再按我教的说。” 李藏哦了声跨进店,没有伙计,只柜门老板一人,他只看了眼,就低头继续拨弄算盘,显然不认为来客是会掏钱的,也就敷衍着容人瞎逛。 众多杂物中,有很多李藏常见又相对陌生的商品,确实让他不知不觉耗到了关门时间。 那老板收好账本和算盘,看他居然还在,就拖着厌烦的口气问:“这位客人,时候不早了,你选好要买什么了吗?” 李藏正要推脱说没有,耳边响起羽三白的声音,他照实回道:“老板终于忙完了。” 对方先是一愣,重新打量起面前略显稚嫩的男子;来人是专门等他的,那不是想讲价钱就是有别的买卖,顿时起了兴趣道:“客人说话有趣,倒是我怠慢了,不知这铺里您看上什么了?说出来,有价还价,都是做生意的,我懂。” 之后双方开始扯皮,从故弄玄虚到镇内人缘,最后到铺子收益,间接透露长期合作的意图,并借口收取筑横丹攒赚旅费,和跟药铺如何周旋等等,李藏听着都觉得头晕。最后天色彻底黑暗,老板的耐性终于被耗光,另外交谈中担心对方可能是逆横者,怕得不偿失,最后各退一步,以一口破锅结束这场交易。 回去的路上,李藏透过锅底的窟窿问羽三白:“先师,为口破锅,至于废这么大功夫吗?” 对方道:“锅虽破,可摆在铺里就是等冤大头来买,只要有人问,在市侩商人眼里就能卖出天价。我们没多少钱了,省一点是一点。” 李藏担忧问道:“那他会不会去找人揭发我们?” 羽三白道:“我们在那店里这么久都没见过其他客人,所谓的人缘不过是幌子。且就算被揪出来,我们这外乡来的流浪汉只为糊口,于他并没损失。你若觉得过意不去,往后资金周转开,给他补上就是,现在非常时期,也是没办法。” 李藏也就不在纠结,等回到简陋小院,又开始按羽三白的要求忙活。 锅不用补,按步骤只固定好在快塌的灶台上即可,然后将里面的杂物清干净,盖上三层纱布,最后用木头搭好支架,分别用木藤编制的圆屉隔出三大块区域,再罩好各类过滤物,整体看倒像是药炉,可内里却像过滤器。 羽三白检查无误后,对李藏道:“可以了,等再把草药磨好熬成水,就可以放进去等它们凝结成筑横丹了。” 李藏疑惑道:“不用火吗?” 对方没好气道:“所有的筑横丹都得针对修横者的横体来炼,你是木横,若沾火,结果就是变成木炭。你还记得在小棋门,那姑阳谷弟子塞进你嘴里的丹丸吗?就那么一点点,险些让你殒命,好在最后突破死阶再生,否则后果真真不敢设想。” 李藏惨白着脸又问:“那所有的修横者,都是这样的吗?” 羽三白道:“对低阶横者,这是万无一失的办法。高强者倒是能够自动转化。好了,别摩擦了,这两月多来,你学到的配药知识应该都记住了,先去把那些逐个整理出来,然后等我验收。” “现在?”李藏看着满天星斗,羽三白的鹅嘴戳过去道:“现在怎么样?!你都耽误两天了!赶紧把时间补回来!有不懂的先做好笔记!” 李藏欲哭无泪,爬起乖乖扎到二双堆好的草堆里,一根根辨认。不过他看着这些和草屑无二的植物,触感和嗅觉似乎变得更为灵敏,分辨不难,难的是,李藏看不懂它们内在的组织。 他明白,这和在天河星学到的看到的不同,内里的薄壁组织,储水功能已经弱化,这使得储藏部分反而更为丰富,在范围内,维护保持着新的主体结构。也就是说,表皮已经干枯,但内里还是有生命迹象的。 李藏不自觉翻出他学到的分解剥离记忆,盯着手指间的枯黄草,视觉集中,直到穿透厚壁组织,看到交织如蜂巢的世界展开,辨识出那根已经被黑斑笼罩的筛管。他像不断催眠着,要求它摘取出来,再然后,黑斑的边缘开始被剥离,无数本已死寂的细胞开始鲜活,使这枯草,居然恢复了嫩绿的光鲜外表。 二双的目光惊讶,因为生命和生命之间的共鸣。反观李藏重回意识,只感觉汗流浃背的难受 翌日天明,羽三白上来地面看到四仰八叉的李藏,刚想喊他却被二双拦住,然后让他看角落里的那堆药材。 羽三白惊讶的不止是那些乱七八糟已被分拨整齐,而是本干枯的它们,一夜过后竟起死回生,这是不可能的事!从没有被折断的植物个体,还能保持长久的鲜活力! “这都是那小子干的?!” 羽三白问二双,对方点头,它昨晚监工,看得清清楚楚。再回头,发现丑孋已经站在李藏旁边,她将剩余杂乱的东西牵引出来组成一张床,让他躺得更加安稳。但只到午时人就醒来,原因是饿了。 羽三白看着狼吞虎咽的人,没提药材的事,只道:“吃饱了,就出去把这些药材卖了,下午人多,应该能卖些好价钱。” 李藏道:“我们不是用它们炼药吗?” 羽三白道:“炼药需要碾药器,还得让铁工打造搅拌铲,另外还需要丹鼎油和阴火煤,这些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得到,都得重金买。而且炼丹需要草药内里的干枯功率达到最大值,才能发挥本质功效,现已经不适用了,不如卖了换钱。” 李藏有些沮丧,他以为药材是集市的菜,越新鲜越好,更以为过滤器搭好就可以开始,原来这么复杂。 羽三白反劝道:“什么事都不是眨眼睛就成的,越复杂越契合你的身体,急功只会冒进,只会适得其反。” 李藏随后点点头,吃过饭,背着药材出门摆摊去了。 第二十六章 两金狐 街面熙熙攘攘,摊位也紧凑,李藏开始都怀疑会有空位吗?直到他站在往羽三白指定的位置,才发现真的有。 可这摊位在风口,同时也是人流和运输车辆来回最频繁的地方,那掀起的尘土几乎能把人糊成泥塑,还没有树荫,晒一会就热得不行,但凡不是别无选择,谁也不会傻到在这做买卖。 最后李藏实在受不了,重新寻到处犄角旮旯摊开包袱。 新摊位位于街道巷口,人不多,可环境比风口强百倍,难得的是周围摊主并没有驱赶意味,非但没有,反而很热情。其中有位瘦弱矮小的中年人,见生意不忙,就主动过来搭讪:“小老弟,新来的?” “是,我前不久才搬来。”李藏看他态度和蔼可亲,也就没多想。 “我就说看你面生。”那中年人哦了声,抹了把汗珠自我介绍:“我呐,没正经名,这街上的人都称我为两金狐。你别听名字怪啊,但认识我,就相当于认识这平方镇三分之二的摊主,往后有事吱一声,都是出来谋生的,看在我的面上,能帮肯定会帮你的。” 李藏涉世只限松城,来到陌生小镇自是要多番了解熟悉,见没生意,就和他攀谈起来,越聊越投机。 最后两金狐感叹道:“唉,难为你还不到十七,就出来养家糊口。我像你那么大时,还不知蹲在哪和谁胡诌呢,以至于混到现在这惨样。你可别学我,看谁人五人六的就轻言相信,这内里都憋着利用你害你,等吃喝嫖赌沾染齐全,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李藏道:“不会?我看这里的人都挺淳朴的。” “你还是年轻,被社会毒打得不够。”两金狐压低声音道:“我不说别的,就举例刚才那对夫妇,夸口多么有钱多有见识,对着我的宝贝挑三拣四,可谁看不出来就是想讨便宜,若东西真不好,至于废这么多唇舌?嘁,我还不稀罕卖呢。” 李藏好奇道:“狐叔都在卖什么?” “东西不多,可都是博人眼球的好东西。”两金狐从摊位上抓来一把侃侃而谈:“你看这把梳子,这是我从海北雪碗城淘换来的高档货。另外这镯子也可是相传三百多年前,羽王的王后亲自带过的。再说这戒指,更是用四海特产的珍珠,经过一百天磨制而成的精品。怎么样?要说天下宝库我不敢当,但你有什么需要,我这可是应有尽有。” 李藏觉得这些都很普通,倒是看那对垂珠耳饰,和丑孋的发链很相配,问这多少钱。 两金狐眉开眼笑道:“看不出你还真识货,一眼就挑出珍品来了。这是可是海星砂串成的耳饰,在三尊内都排得上行市的畅销货,若说价钱,那可是价值连城。不过我得来的这对只是边角料,没那么贵,若你真想买,四百金币我赔本卖了。” 李藏瞠目结舌,这些钱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两金狐见状,改口道:“哎哎,我也糊涂了,都是做小生意的,谁不知道谁?但你若真喜欢,我也拿你当兄弟,也当是我送弟妹的见面礼,给你打个对折,二百,怎么样?” 可这也太贵了。李藏有些犹豫,忽然看到草药,试探问道:“狐叔,我确实没那么多现金。您看这些药材的成色如何?能不能抵买得钱?” 两金狐略显嫌弃道:“这草药我是略懂些,不过你别嫌我话说得直,这些卖给普通人都不能吃啊。不过算了,谁让我跟你投缘,这样,药我先拿走,反正你也要卖,我试着帮你推销出去。至于钱,我看撑死也就两枚银币,这耳坠我先给你,就当抵押,再给我写张欠条,这样我心里也有底,咱们以后好联系。” 李藏欣喜道:“那就谢谢狐叔了,我对这儿不熟,多亏您帮我了。” 然后他在两金狐的引导下,勾勾画画了张两百金币的欠条,对方给了耳饰,就推着满载草药的货车离开。 李藏满心期待丑孋看到耳饰时的表情。可刚回到家把事情说了,丑孋还没说话,羽三白先炸了:“臭小子!那些药少说能到卖五百金!要不是怕暴露行迹,药铺收最起码八百起步!!你倒好!一个铜子没赚回来!还搭进去两百的欠!” 李藏才明白他受骗了,见羽三白炸着毛的架势,若非二双拦住,差点要跟他拼了:“你个败家子!说!药你都给了谁?!” 李藏吞吞吐吐答道:“两,两金狐!他叫两金狐!” 羽三白喝道:“还有呢?!他人现在在哪儿?” “他也是摆摊的住哪,我,我没想起,问。”李藏诚惶诚恐地低着头,羽三白险些背过气去,都不知该说他什么。就在气氛紧张的时候,丑孋却插话:“好看,丑孋,喜欢。” 这句话,让李藏现在的心境可谓从深渊谷底一跃升至天宫仙境:她喜欢,孋孋喜欢他送她的礼物。看着那洁白的数颗珠子垂在她那白皙的脖颈两边,真仿若天际落下的星砂,闪耀夺目,顿时他觉得被骂值得了。 可羽三白因为那六字真言几欲吐血,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拖着二双出门去寻被骗走的药材。 镇外山道,两金狐和李藏分开后,就推着车直往无比山去,眉飞色舞地显然心情不要太好;他今天捡了大便宜,从个外乡人手里,把堆价值不菲的药材轻松骗来,等转卖给驻扎的十三督军,利润少说能再获利一倍。那时,他就再不用蜗居这小镇,大可以去城市享福了。 但事情并没他想象的顺利,驻军是十三毒军中的第十军,守卫只说统领忙于公务,无暇见他就给打发。两金狐见势转身欲走,可哪知对方以检查为由,把草药直接扣下,连多句废话也没有。 他自是气愤,可势单力孤不敢硬碰,待走得远,反而又开始得意洋洋:“也不睁眼看看狐爷我是谁?这就能被吓唬了?告诉你们,其余的药材我早藏起来了,给你们带去的那点,就当狐爷发善心给你们治治林子里的虫咬。哼!等着瞧,自有开眼的真神教你们什么是高攀!” 他骂骂咧咧一路,可刚回到暂居地,就被眼前一幕怔住,登时火冒三丈:他被打劫了!屋里跟狂风过境似的,让本就简陋的屋舍更是狼藉不堪。而招致厄运的原因,就是刚得的那批药材。 但会是谁?两金狐脑海飞速旋转,应该不是那傻小子,他就算发现被骗,也不知道他住哪。恐怕他搬东西走时就被街上谁给盯上了,这才引来群狼分食。 ——马失前蹄啊!一时得意就忘了黄雀在后!两金狐把抹布往地上一摔,正欲出门找可能出卖他的人算账,结果迎面一阵邪风擦着他的脸过去,险些将人掀翻,也同时清醒。 屋里乱成这样,肯定不是几个地头蛇搞的,自己势单力孤,去和人多势众对峙,根本讨不了好,左右药材也是白得的,索性就咽下这口亏。 可他能屈能伸,不代表羽三白肯。刚才那股风,就是他和二双顺着痕迹一路寻来的,但和两金狐擦肩而过,是因为那批药材最终进了十军的驻扎地。 就如两金狐猜想的那样,在他得逞正欢天喜地时,有人也眼红起这口肥肉,喊了帮手趁他不在将药材全部偷去,等他吃瘪后,转而与早勾结的执物司串通,赚了个盆满钵满。 羽三白追查至此时,那些人早已离开,但当发现线索最后消失的地方来自十三督军内部,果断停止脚步。 松城的事,四十二齐盟不可能这么快请动他们来协助,这帮人莫非另有目的?他没敢认二双潜入,因为十三督军有专门搜寻失魂兽和筑横兽的觉横者,他不想冒这个险,果断回去居处,限令李藏十日内务必找到两金狐! 第二十七章 悬赏 羽三白尝试用剩余的材料炼制初级筑横丹重新贩卖,毕竟费用见底,为下月的租费和以后的旅费,再不情愿也得尝试和药店周旋。 可事情很难做到两全其美,他不能炼出成色过高的丹丸,以免被十三督军察觉,暴露踪迹。但成品若劣,达不到药店的收购水平也是白搭,所以这几天他可是焦头烂额。 而李藏也知错误在他,不敢懈怠,开始四处寻找坑骗他的人。就在第四天,他见街口聚集着一圈人,听传出来的争执声,认出就是两金狐,挤过人堆吼他:“两金狐!骗子!” 对方被这声刺激得如遭雷劈,推开人群就跑,李藏紧追,而其余人见无热闹可看,也就一哄而散;又是仇家上门的戏码,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反观两金狐气喘吁吁地直呼倒霉,他这几天也没闲着,也在忙着找算计他的人,刚有点眉目,李藏就从天而降。通过那些药材,他怀疑对方不是普通人,若被追究势必比被打还惨,于是仗着地熟,是左躲右闪,上蹿下跳。 然而李藏无论对方怎么跑,他总能先一步抵达对方的目标点,终于把两金狐逼到角落。只他刹不住脚,竟几步窜到墙体翻到另一侧,两金狐正庆幸躲过一劫,哪知土墙轰一声瞬间遭毁。 两金狐摔倒地面,还不及起身,就被李藏拽起;对方的速度不但惊人,更是浑身怪力,一拳击毁厚实的土墙然后化形成须,把他死死困住。 “骗子!你还我药材!”李藏对灰头土脸的两金狐吼道,对方自知大祸临头,忙道:“等等等等!我没骗你!冤枉啊我没真骗你!那耳坠子是你当初乐意用东西抵给我的,我没强买强卖!” 李藏道:“那你告诉我药材都在哪儿?那些少说能卖五百金,可你却骗我写了两百的欠条。” 两金狐道:“话不能这么说,做生意讲得是银货两清,再说东西你要觉得物有所值,那别说是药材,就是金山银山你不也觉得值吗?难道我那副耳坠你觉得不值?再说了,我要是骗子,得了你的东西早离开镇子了,还不是得等识货的估好价卖嘛,毕竟你还差我两百金,我就是坑你,也不能蠢得连我自己也坑啊!” 两金狐是摸爬滚打过来的人,根本不是李藏这足不出户的家工能对付的,何况羽三白不在,几句话就沾了理。李藏口齿不清的只能又问:“那我的药现在在哪儿?那些本都是我的,我总有权知道在什么地方?” 两金狐却打哈哈道:“这你放心,有我的利润在里面,我肯定不会让它丢了。而且你还年轻,往后什么好药挖不倒?可是在老婆的问题上,做男人的只要能博她一笑,那还在乎什么钱不钱的,多庸俗。” 李藏无计可施,对方见事有转换,小心翼翼道:“这事也是怨我没跟你讲清楚,消气消气!而且你这么能耐,肯定就是传闻中的修横者,那别说是药,就是抓来几只失魂兽肯定也容易,那可比倒卖药材赚得多。” “失魂兽?”李藏至今接触的失魂兽就是那血蟾姥姥,两金狐则忙道:“可不嘛!这世上的失魂兽多如牛毛啊,像这皮,角,萃元丹,可以说是浑身是宝,哪个都能换到钱,若有机缘再从中刨出些个横器,那更是价值不菲。你看咱俩是真有缘,我再告诉你,若真得到宝贝,你还找我,我能按市场价等比折算现金给你,这可比去大门店还得收手续要划算。” 李藏虽然听得入神,但好在留了心眼,拽着他准备去找羽三白,若能说动,也算多门赚钱的办法。反观两金狐见对方执意,拧不过是不断想折跑,毕竟那批药材可被瓜分了,要是被戳穿,那会有什么好结果?正焦急着,就见一队黑骑军持着十军军幡奔过,而镇上的人显得很亢奋。 两金狐见是机会,反拽过李藏往人堆里凑,问有什么好事。有人告诉他们,十军统领准备进驻白墨森林,招聘经验丰富的镇民带路,不用深入,只到边缘助即可,另外待遇非常优厚,更可享受往后三年在无比山的采药,挖矿,砍伐等特权。 没多久,老镇长闻讯赶来,看着那悬赏忧心忡忡,可架不住镇民对此事的向往,只好道:“这是十军统领亲发,可见许诺的不会食言,那有谁想应招的,现在就开始报名。不过话讲在前面,上面对应征者的要求也标注得明白,不符合要求的,可别怨天尤人。” 话音刚落,围观人纷纷涌到记录先生前自报家门,场面纷乱的,连镇长都不得不亲自指挥秩序。 而两金狐更是积极地挤到最前;白墨森林有多悬乎,镇里不乏知晓底细的,只金银诱人才动了侥幸的心。他可不想趟这趟浑水,只目的简单,就为甩开李藏。拉着他冲先生喊道:“我们报名!我和我大侄子报名!” 他给李藏随便编了个名,然后就推到镇长面前,周围乱糟糟,李藏的解释自是没人听清,最后又不知被拽到哪支队伍里,等想找两金狐,发现人早不见了。 现实再打闷棍,让李藏恍然又遭欺骗,对此不是不气,也不是不能跑,只恰巧听队伍里说酬劳中正有他们急需炼丹的阴火碳,也就不再排斥,乖乖跟着往无比山去。 平方镇选出来的应征者共有九十名,陆续来到十军驻扎地由执征司监督,再经严格审核后,仅剩李藏在内的十人通过,随着厚重的兽面营门关闭,他总觉得这次的悬赏并不简单。 “大队开拔前,你们就住在这里,记住不得擅自走动,否则后果自负。” 执征司冰冷冷的话,和他人一样冷酷,再结合这间四面漏风的木屋,让十人怀疑事情会不会弄错?他们可不是犯人!更不是来投军的! 有个比李藏稍大的年轻人道:“大人,我们是按悬赏说的,来给你们带路进白墨森林的。” 执征司投来的目光,透着鄙夷和厌恶,转身即走。留下的副手倒是和颜悦色,只眼神也那么让人发寒,说道:“大人公务繁忙,有些事由我来解释。诸位放心,统领颁布的命令是急了些,但只因开拔在即,也是不得不谨慎。你们不要有心里负担,调整好精神安心住下,往后的三顿饭自有人按时送来,至于大小” 他敲了敲旁边的木门接着道:“敲三下,也自有人带你们去指定位置解决。” 副手像是把他们所有的顾虑打消,此时李藏忽然问道:“大人,我们,不需要武器吗?” 那人神色一顿,扯着嘴角皮肉道:“十三督军何等威名,你们身在其中还需要武器?不要多想了,你们只要准确指出位置就好,至于安全,就不要担心了。” 副手说完再没给他们发问的机会,快步离开了木屋,虽然他没命人将门锁住,可在严密看守下,他们和被圈禁也无二了。 屋内剩余九人,各自找好位置的床铺安睡,他们和李藏不同,本是同镇人,对他多少有着隔阂感,等轮到李藏,就只剩最窄的那张木板床了,而紧靠的木墙,缝隙也是最大的,晚上风大不说,更是飞虫们来去自如的城门口。 不过这些并没滋生李藏的怨气,反而担忧和疑惑。担心的是丑孋他们见人未归会不会着急,疑惑的是,他不是本地人,可镇长连户籍都不查就将他归咎在队伍里,好像就只为凑人头,至于谁清不清楚白墨森林,并不是那么重要。 思虑直到深夜才使李藏沉沉睡去,连有人送早餐来都不知道,等他被缝隙里的光喊醒,那些人早酒足饭饱地闲聊起来。好在那年轻人给他留了个馒头,听对方讲,他那份不是被其余人抢走,而是外面来送餐的人,言明让屋里的他们将手伸出口,然后对方按数给他们一人一碗食物和汤,没有伸手的自然就没有。 李藏更是疑惑,难道他们昨天没数进屋来的人吗?如此对待,和坐牢有什么分别? 同样不满的的瘦高男子,领饭时还曾质问过,可对方充耳不闻,现在忍不住抱怨道:“真是岂有此理!当初悬赏上说的待遇和现在可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拿我们当什么,俘虏吗?!” 旁边几人忙劝道:“小声点兄弟!别让他们听见,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至少还管吃管喝,就忍忍,等领了钱,再不来就是了。” 瘦高男子也就只能忍气吞声,李藏啃着馒头,透过缝隙向外看,除了有序排列的木屋,站岗的兵士,就只有雾气弥漫。兵士身着漆黑的铠甲,头也被黑布遮挡得严实,或许是让同伴在视觉不清中尽快寻到故意为之。 第二十八章 透着蹊跷的一切 李藏他们在木屋度过了两日,除了自由,并没有遭受虐待,非但没有,每顿饭做得都很可口,让他们通过美味感逐渐打消遇到的不公心理。 但那瘦高男子却愈发烦躁,因为没有酒。通过那些人讲得,李藏了解到此人是镇里出名的酒鬼,对他而言,饭可以不吃,但没酒喝就等于断了命脉。 众人深怕惹祸,都劝他稍安勿躁,可对方却更来劲,最后竟破口大骂,忽然浑身抽搐,然后抓挠着喉咙,好像被什么噎住,脸色也开始发蓝发紫。他们忙喊救命,很快,副手带人过来,可此时瘦高男子已经不动,待一阵检查后,遗憾道:“可惜了。他今天是不是没有吃饭?” 待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又唉声叹气道:“你们有所不知,这里之所以称为白墨森林,是因它常年覆盖着层毒雾,十军驻扎在此,早将解毒剂混在食物中,为的是节省应对突发事端的时间,给你们吃的自然同样,可他却唉,算了,把他送回镇子好生安葬。” 众人脊背发凉,没想到只少吃一餐,就断送了性命,有想退出的,果断借口护送男子回去。 可那副手却安抚道:“我知道事出突然,你们一时难以接受。但只要按时进餐,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放心,我会请示统领,把他那份酬劳均摊给你们的。” 他虽然是商量的口吻,可黑甲兵士已将男子抬走,背影活像是地府锁魂来的死神。 众人最后无奈,只能继续这种被圈禁的日子。只再等饭来,不但吃得精光,甚至把碗也舔得干净,好像漏掉一滴油,惨剧就会在身上发生似的。 李藏依旧细嚼慢咽着,副手来时,他曾忍不住想问;既然白墨森林如此恐怖,那十军为什么要驻扎得这么近?为了平方镇的安宁吗?显然不是,他们的对事风格,可和保卫平民安危半点扯不上关系,所以他没有问。 另外就是羽三白口中的斗金古刹,据他所知,他们早些年就隐蔽在这片森林中,难道他们对这毒雾就没有影响?还是早有应对之策?十军所谓的驻扎,其实是去讨教秘密? 响?还是早有应对之策?十军所谓进入森林驻扎,其实是去讨教秘密? “咚咚咚!”他吃完饭,敲响木门,对看守说想要大解,对方便打开门带他去茅厕。路上遇到的黑甲兵士不多,装扮如出一撤,好像他们都是复制出来的。等到地方,李藏见守卫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能装作如厕。 死气沉沉,若非那执征司和副手,他几乎以为这里是幽灵的聚居地,而黑甲兵士就是标注一具具棺木的墓碑。 半个时辰后,李藏解决完,对方并没表现出不耐和厌烦,见人出来就带他原路返回。不过途中忽然将鸟头长戟横在他身前,等前方抬着箱子的兵士路过,他们动作快得刚进入视野就消失不见。 李藏此时才发现营地里的雾气,竟比来时更浓了,难怪副手叮嘱要守卫跟随,这若不是熟悉地形的人,怕短短几步路,就不知会迷困到何年何月。但问题又随之而来,这里雾气昭昭,那白墨森林会稀薄吗?他们既然走得顺畅,那还需要隔绝在无比山外的平方镇人引路? 所以!悬赏只是幌子!十军统领肯定有别的目的! 李藏现在很纠结,想跑,可目不视物,被抓的后果他不敢想象。另外食物分三餐供应,也就表示毒需要分三个时辰压制,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忧。而且当时的镇长,表情非常古怪,很可能他早知道内幕,回去只怕会牵连丑孋和羽三白,所以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他回到木屋后,不再默不作声,而是主动和人闲聊起来,首先是对那年轻人道谢,感谢他上次留的馒头,否则命运就将不保。对方倒不觉得欣慰,摆手说无事,还是他父亲感叹:“当初只看着酬金,就没往深处想,要早知这儿这么危险,打死我也不带他来。现在可好,家里也没别的嚼头,若真有好歹,怕都得交代在这儿了,我对不起孩儿他娘啊” 他的声音哽咽,透着无比悔恨,但不敢让外面听到。但丧气好像比毒气更具传染,他泛起哭腔,让身边人也跟着埋怨起来:“谁说不是。不过你好歹还有孩子,我则独身了半辈子,本指望用得来的钱让后半生过得享福,可现在看,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 另外三人也是唉声叹气,各自吐露苦水,直到最后一人刚把怨言讲到一半,屋内集体陷入沉默——他们都是没有后顾之忧的人!恐怕被选中时,就默认签了生死状! 有人控制不住恐怖的滋生,跑到木门处疯狂拍打,高呼守卫放他离开,可外面就像被毒物吞噬,没有丝毫回应,直到那人绝望地痛哭流涕,重复着我不想死这句话。所有的人都因为他而崩溃,而更糟糕的是,晚饭没有按时送来,这就无疑让充斥恐惧的他们更濒临疯狂。看着墙缝中渗透进来的白雾,只觉得堪比死神勾魂的利爪,他们哀嚎,求饶,愤怒,直至最后诅咒,可木门始终没有开启。 李藏不知何时昏迷过去,等再醒来,已置身在间新房里,虽然同样是木屋,却很干净整洁,严丝合缝的将白雾隔绝在外,上面则挂着仅供装饰的洁白窗帘,仿佛在安慰失魂落魄的人。 “恩”他支棱起时,发现屋里还有四张床,上面躺着的,是同来八人中的四个,他们也在此时醒来,也在为所处环境感到疑惑。 这时木门开启,执征司进来,简单扫过他们的状态,就请真正的大人物,也就是十军统领进来。对方没有遮挡面容,一经现身,就好似迷雾中投射进来的曙光,让人阴霾尽散,至少那年轻人如此觉得。 “诸位受惊了。”这是位女统领,是前任统领夜元英的女儿夜五璇,不可否认她生的很美,且美得圣洁无暇,连嗓音都似被圣水沐浴后感觉:“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可现在不是能为你们解惑的时候,明日大军开拔,请你们做好准备。” 她此来的目的,是通知他们,厄运即将开始。 那位老父亲缓过神,果断跪下祈求道:“大人!您的命令我们怕是难以达成!我们父子相依为命,实在承担不起嘱托了!求您放我们父子回去!” “放肆!能为十军效命是你们无知小民的荣幸,居然敢出尔反尔”执征司呵斥,可被夜五嫙制止:“老人家的难处我很明白,可现在不是我愿意与否,而是时局有限,我不能放你们离开。你们可知白墨森林为何常年毒雾弥漫?可为何我们还要坚守在此?以至于禁你们的足,哄骗你们吃能压制毒性的食物?” 他们当然不懂,夜五嫙说道:“因为毒雾是隐藏在森林深处的斗金古刹,故意释放出来的。然而真相是可笑的,他们并非没有稀释毒气的能力,仅仅只是不愿耗废本身的资源,所以指望以天地的力量慢慢中和它,幸而这多年,平方镇有无比山抵挡才没被波及。这是十军长达数年查到的,也是这些年,我们不断从平方镇征集指路人的原因。” 执征司此时又道:“所以你们明白现在的使命了吗?你们的任务,是协助十军继续挺近剿灭斗金古刹,以保护无比山的生灵和平方镇的安危。” 众人陷入犹豫,夜五嫙像是看透他们的心思,再将酬劳翻倍,更许诺将来事成将无比山分给他们,其中两人被说动,唯有那老父亲还在恳求对方让儿子离开。 夜五嫙看向年轻人,眼神透着明显的怜悯,叹道:“也罢,这里已不乏和家人分离的兄弟,就当是把火种留给万千这样的老人当作念想,放他们走。” 执征司问道:“那酬劳还让执物司给他们吗?” 夜五嫙沉吟片刻道:“酬金就算了,多给袋粮食。” 老父感恩戴德,但年轻人却挣猛地开他的手道:“不!我不走!十军为了平方镇抵挡险恶,轮到我出力时却临阵退缩,我不答应!你们让我父亲离开,我留下!” “你疯了!”老父亲已经满脸泪痕,可年轻人着了魔般反劝他:“父亲,若非来此,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年活着只是侥幸,我身为平方镇人,怎么能看着凶徒逍遥法外?!您走,我留下,不但留下,等以后真凶被歼灭,我就正式投军,成为守卫家园的一份子。” 他的大义凌然,受到了执征司在内所有人的肯定和鼓舞,那老父见状,也只好选择留下。 第二十九章 白墨森林(一) 自始至终,李藏安静的如局外人。可当夜五嫙瞥见他,丹唇勾起淡笑,然后好似善意地问道:“你没什么可说的吗?” 李藏出乎意料的,重复了句他刚来时的疑问:“我们不需要武器吗?” 此话没掀起多少波澜,但他确定夜五嫙的眼神在听到这声问后闪躲了,只是很快消失在两片漂亮的睫毛间。回道:“自然有的,不过军备调度需要时间,等明日就会派发到你们手上。” 她紧接着客套起来,明显在这问题上不想多谈,但刚准备离开,李藏又忽然问她:“我们还要吃压制毒气的食物吗?昨天为什么没有按时送来?是我们可以不用吃了吗?还有其他人在哪儿?” 执征司显然对他充斥起敌意,不过他的问题,本也是其余人疑惑的。只听夜五嫙和颜悦色道:“你们对毒已经产生了抗体,不吃也没关系了。至于其他人,因为没有通过考验,我让人给他们服了解毒剂,都送回平安镇了。” 没有按时送餐的问题,似乎被她一语带过,说罢便带人离开。等屋门紧闭,他们好似又回归被禁足的那三天,只再没了担忧和顾虑,很快步入梦乡,独留有那老父叹气等到天明。 五人转醒时,十军已经集结完毕,居然没半点嘈杂的声音传出,李藏都不禁怀疑夜五嫙召来的怕是鬼兵。可还不及多想,就有人将武器扔来,里面有弓箭和长刀,还有开道用的斧子,看着并没有可疑。 李藏刚想捡起就近的刀,却被那老父先一步抢走,然后别到儿子腰间,对方本已背好弓箭,觉得不妥,想把刀还给李藏。可他父亲却正色叮嘱:“进到林子,就不是逞强的事,多把武器在身,就是活着的筹码就当爹求你,咱家不能绝后!” 年轻人拧不过,便从袋里抽出根箭递给李藏抵做防身之物,也算是道歉,对方接过并没说什么。 再然后,执物司带人推着补给车过来给他们分发食物,那老父也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泼蛮,抢得最多,统统系在他和儿子身上。 另两人因此不满,但李藏无暇顾及,因为他认出在执物司身后的人,居然是两金狐! 他怎会在这儿的?是混进来的还是被征招来的?都不是,两金狐是主动来的,而目的就是找李藏。那是远离喧嚣的隔天,他偷听到地头蛇正在议论此次悬赏的事。 “十军统领这回给的酬劳不少,若非那白墨森林太邪乎,我都想去试试。” “我劝你少动心思,实话告诉你,那都是买命的,每年以各种名义招人,可每年那些人又有几个回来?你还不懂?” “难道他们都那,那些家属就不问?镇长也不问?” “问?找谁问?我看这事和镇长也脱不了关系,你看他选的那些人,家里情况基本相同,不是独身就是孤寡,若敢问,到时抚恤金没有,开膛的刀怕少不得,所以谁敢去问。” 两金狐这才醒悟;难怪街面那么多闲人,对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反而置之不理,原来这才是真相!顿时悔恨交加,想他虽然骗人骗财,但并不敢沾惹人命,何况李藏还是他硬生生推到火坑的,也是良心未泯,这才不顾风险,紧着巴结跟执物司有勾结的人混进营地来,也间接印证了十军真的别有意图,否则他刚旁敲侧击几句,对方怎就许了他入林资格。 他挤眉弄眼,尽量吸引李藏的注意,可对方却视而不见。 这时执征司出来宣布:“好了,武器和食物已经派发完毕,从现在开始,你们负责引兵士们入林,目标地已经在地图上标注好,没抵达前谁也不准停歇,更切记不准散开,不准内讧,如发现异常,及时用武器上的警示铃发讯号!记住了吗?!” 交代的很细,众人也没有异议,等另侧营门开启,五人就往白墨森林进发,后面跟着补水工,也就是两金狐,在后面的黑甲兵士虽然不知有多少,但他们的脚步声总算添补了些生气。 “哎哎。”李藏在队伍后,两金狐凑过来戳他:“我刚才跟你打讯号,你怎么不理我?” 对方肯理会才怪,若不是他,也不至于趟到这浑水来。 两金狐心知肚明,只能劝道:“我也没想到十军这么强横,我真不是故意的,本以为你不是本地人,镇长不会要你,哪曾想他们肥瘦不挑,真的,我要骗你我现在也不会到这儿来了。” “那你进来干嘛?”李藏憋着怨问,两金狐低声道:“你这就说得没良心了,我是看你人生地不熟,又急需钱赚才赶紧进来帮你。不过我跟你说,我在这儿住了四年,可没少听说这林子里的怪事,刚才就是想告诉你赶紧趁他们不注意,借雾气跟我溜,否则命怕得交代在这儿了。” 李藏当然猜出这内里的险恶,但问题是,森林里的雾气可比在营地内的要浓,他甚至觉得地图都是多余,能往哪里跑李藏忽然看向前方为首的那对父子,身影已经模糊,虽然地图标出了指定位置,那他们是怎么分辨东西的? 两金狐又低声道:“他们有引路石,我看见是执征司给的,那玩意在无比山随处可见,只要认主,就能定位目的地,若走差了,还会变色提示,只这些年被挖得多才少见了。” “执征司给的?”李藏忽然意识到什么;十军有解毒剂,地图和引路石,补给更是充沛,却反指望他们这些外人在森林里跋涉!那究竟是给他们引路?!还是他们来自寻死路!! 雾气在他们停顿的片刻迅速包裹上来,除了远处传来的轻微铃音,前面四人已完全看不见,而后方的脚步声也不知何时消了音! “怎么了?”两金狐也感觉周遭变得诡异了,李藏则惨着面色反问他个意外的问题:“你来时吃东西没有?” 两金狐只道来前吃过,进到营里还没来得及。李藏听罢,果断将他挂着的水壶扯下,打开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铁锈味,和他们在木屋里吃的食物味道相似,继而得出结论:“食物和水根本没有抑毒剂!十军给我们的,其实只是给未知在视线不明中指明捕捉的方向,或是把我们当做活饵,帮黑甲兵士在另侧道路行军顺利,亦或是直接用我们当做饲料!” 两金狐不可置信,但更多是浑身打颤。 李藏则陷入进退两难;若跑,他们不明方位,结果很可能自投罗网。可若不动,浓雾或能起到隐蔽作用,但那和坐以待毙有何区别?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李藏最后将水壶丢掉,趴在地上道:“从现在开始别站着,更不许跑,只往前爬着走。” 两金狐磕磕绊绊地问:“你,你确定?这能行?” “我不确定。”李藏的话让两金狐哑口无言,可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是废话,只能乖乖照做,跟着他匍匐前进。 地面因常年潮湿而泥泞不已,很快让两人沾满了腐朽的臭味,间接掩盖了本身对未知的吸引。可到处白茫茫,这么爬何年何月才能得救?越想越心浮气躁,口齿也变得愈发干涩,但水都被李藏倒掉,更郁闷的是爬到现在,地面连根野草都没有,想暂时解渴都是妄想。 可刚想抱怨,耳边就真响起咀嚼的声音。 可那不是人或者兽能发出的,但又莫名像是两者结合产生的,难道是白墨森林中的失魂兽正在进食?? 确实,可事实更为恐怖,当两金狐探头看去,发现浓雾中像有什么在蠕动,细看后可以确定,它有着硕大的身躯,整体像蚕,但支起的上半截部位,类似海葵般此起彼伏的手?! 两金狐胃里开始翻滚,而李藏也冷汗淋漓;难道他们真的自投罗网了?! 两人的身体僵直,不想惊动那怪物。 可对方此时却转过身型,将方向对准,使得他们默契地屏住呼吸不敢泄漏一丝。只这并没有阻止它靠近的步伐,而越是靠近,越让人看清楚它恐怖的庐山真面目——这是无数人的残肢所组成的恐怖怪物! 它的前半截身躯被众多的手臂簇拥,真的很像在海风中起舞的海葵,不断往中间凹进去口器塞着未知的血肉,而下半部分则如条脱壳的蜈蚣,由众多的人腿划分支撑着。 第三十章 白墨森林(二) 不管是李藏还是两金狐,怕都将对它终身难忘了——雪白的肉体,和口器流淌出的鲜红,让它成为世间最恐怖的搭配,也是最恶心,最让人恶寒的生物!世间绝不会有人想知道它是什么,或者它只是条隐藏在泥下的虫,那命运肯定是会被毫不犹豫地踩死! ——但现在,人才是虫,而它决定着生死。 迎面而来的恶臭,刺激得两金狐险些没绷住,幸亏被李藏及时制止,却亲眼目睹怪物从他们的头顶而过,那沿途漏出的黄绿色粘液上,还有残留未消化的物质,以至于他们在这片刻的时间里,煎熬得像隐忍了一个世纪。 “走了?”良久后,两金狐用及细微的声音问,李藏却不知如何回答;谁能保证这是白墨森林唯一的怪物?想离开,怕只有寻到那批黑甲兵士! 两金狐见他不言,也是急中生智:“你,你别不说话啊,你不是修横者吗?不是会把手变出木条吗?!遁地啊,你带我遁地出去!上面惹不起,总不能地下也有!” 这确实是可行的办法,可李藏尝试后发现,他的手没有丝毫变化;难道是这里的毒雾禁锢了他?还是说那些食物,另含有他没分解出的成分?! “怎么样了?!还不行!你可别关键时候掉链子啊!”两金狐因为急切,语调有些拔高,结果把同在浓雾中慌张奔逃的谁引了来,伴着那催命的铃声! “跑!”李藏见势不妙,拽起两金狐就跑,跟只没头的苍蝇似的四处乱窜,总之直觉告诉他,千万不能停下!后者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可那铃音竟跟着他们一路奔来,终于忍不住吼道:“把你那该死的铃铛扔了!你不知道索命的是听着它找你的!” 此言一出,身后尾随的警示铃被果断拆掉,而没了扰乱视听的杂音,高度紧张的情绪终于得到和缓。 可李藏不敢放松警惕,因为他再不能使用木横,即便沿途没遇到类似的怪物,但碰到那就是随时殒命的下场,直到前方一块巨石拦路,将两人反弹回地面。 两金狐浑身疼痛不已,李藏倒无事,此时身后人也追到近前,是那年轻人,慌张而狼狈,浑身血污,刀已经不见,而剪枝也所剩无几,刚看到李藏两人时,险些将他们射杀。 “把,把箭给我!还有你们的食物和水也给我!”他近乎疯狂的怒吼,让李藏和两金狐瞬间把心提了起来,忙提醒道:“别喊,会引来怪物的!你冷静些!” 可年轻人已经不可理喻:“我让你们把东西给我!我,我不要困死在这儿!快给我!否则我杀了你们!” 李藏忙将手里的长箭扔给他,两金狐则劝道:“兄弟我求求你,你别喊了,你要什么我们都给,千万别喊了。” 年轻人崩溃地看李藏没有把食物袋交出来,直接把锋利的箭尖对准,再次警告:“食物!把你的食物袋交出来!你也领到的!快给我!” 李藏忙道:“食物和水有问题,那些人让我们吃的,是故意引诱这里怪物的!” 年轻人反驳道:“你撒谎!她不会骗我!是你想偷藏!快交出来!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两金狐直接翻开他们的口袋道:“你看清楚,我们真的没有!那些我们早扔了!那真的有问题!还有刚才那铃铛你不也” “住嘴!”年轻人彻底疯了,透着哭腔:“我要出去!我要活着出去!我是将来的十军兵士,他们不会抛弃我的!这是试炼!对!我离开这儿就是通过考验!就是真正的战士!你们这些臭要饭的别想阻拦我!!” 李藏和两金狐已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忽然一道悦耳的铃音从天而降,随着不明物体重重砸在他们中间——那是半具被生生扯断的男性尸体,鲜血甚至将年轻人浇灌得透彻。 “啊啊啊——!!” 年轻人紧绷的最后一根神经终于断裂,箭身随即脱手,可恐惧使它偏离轨迹,这才让李藏和两金狐幸免于难。 忽然一波带有冲击力的雾团袭来,把还在疯狂吼叫的年轻人吞没。 世间最大的绝望,可能就是你和绝望融为一体李藏两人庆幸此刻的视觉是模糊的,如果亲眼目睹骨肉被碾压绞烂,和为其伴奏的沉闷咕噜声究竟是如何形成的,那他们的魂魄怕会永久处在疯癫的支离破碎中! ——那白色的怪物还是被引来了,它的速度不强但肢体分外灵活,另外它“饱餐”的同时也发现了另两具鲜活的美味,使李藏和两金狐接下来不管是跑还是爬,皆成为妄想。 看着它血白交加的躯体,挥舞着无数白皙手臂靠近,李藏抓起弓箭向它猛射,但对方随便只手就将偷袭轻松化解,他恍然大悟;能对付它的只有长兵器!也就是黑甲兵士的鸟头长戟!这怪物!根本就是他们饲养出来! “小心!”那怪物猛冲向李藏,关键时,两金狐居然冲过来将他推至旁边,背后的巨石瞬间被撞得粉碎,趁那无数手臂帮口器吞噬剩余的石块,他拽起李藏便逃,可却被对方挣开:“你逃!它的‘食物’是我!快走!否则谁都跑不了!” “你疯了!你不是很会跑吗?!跑啊!”两金狐惊恐地看着那怪物重新支起身躯,李藏再不多言,竟主动冲上前,擦着那怪物的身躯,越过它的背脊。果然对方顺着他散发的“香味”朝反方向调转身躯,只扭动复杂结构的身体捕捉猎物,确实耗费体力。 可李藏没有凭这弱点占据太久的优势,就在怪物发现被耍后,它立时弓起身,让脱壳的背部密密麻麻鼓出众多作呕的脓包,再“生”出无数人手,如刺猬般圈起自己,朝着他翻滚碾压。 白墨森林的所有植物都是死寂的,李藏的共鸣没有任何回应,唯一具有生息的便是这些毒雾,当怪物摧毁沿途的一切时,它们迅速地把脆弱的碎片吞没,消化得干干净净。 谁来救他逃离这不是黑暗的黑暗?这个问题,李藏无数次询问过,具体是在梦里还是四下无人的现实中,他已经忘记,漫长的等待中答案是自动生成的没有,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救他。他的命运是可笑而卑微的,似乎注定只有藏起来,一切才会远离的样子。 可藏起来,就不会陷入窘境了吗? ——他活得一直都够糟的。李藏狂奔着,竟自嘲起来,最后面对汹涌,他停顿住;是发泄也好,决定孤注一掷也罢,仅凭蛮力,将面前两臂粗细的枯树生生拔离地面,然后以尖锐的顶部对准接近的怪物,反冲向前! 他的“长戟”感觉像刺进一摊软泥,尽管在翻滚中惨遭折断,可还是对怪物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使其步伐偏离撞向另一侧的树丛中,树杈树干纷飞,最后砸在李藏附近,他则举起再次对准投射,怪物终于无法维持球型状态。 “吼!”它的口器因愤怒大张,李藏甚至能清楚看到环绕在它肠壁上的暗红色锯齿。可能它也没想到会有“猎物”用这种方式反抗,舞动着全部的手臂对准冲来。然而李藏再躲一劫,身体灵活地攀住垂下的藤蔓,确定怪物的行动力与它的凶残完全反比,这就使得逃生增加了几率,眼看怪物因惯性侧翻,再截取“新矛杆”对准 “战场”的另段,两金狐和黑压压的黑甲兵士忽然涌来。他们手持的鸟头长戟,原来是战镰,弯刃即便在雾中也闪烁着危险的寒芒,纷纷勾或者刺,然后抛出勾状的重索,使得怪物无法再站立,看似已经制服了它。 两金狐并不知李藏名姓,看黑甲兵已摆平怪物,以为他成了对方的腹中餐,居然搬起石头向怪物砸去,却被那些人阻止,最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合力将怪物往某个方向押运。 他们消失后,李藏才顺着长藤下来,对滞留原地的两金狐道:“他们确实有问题。” “你没死?!”两金狐转悲为喜,但也同时背脊发凉,毕竟六人被害了四个,可那些人却无动于衷,明摆着他们就是在用活人为饵。 李藏则沉默着往黑甲军消失的方向走;顺着那怪物流出的恶心粘液,这次他们不会迷路了。 两金狐对此很是不解,可浓雾再起,这告诉他除了重回虎口,也没别的选择了。 第三十一章 白墨森林(三) 李藏失踪的当晚,羽三白就感觉不妙,因为街面到处在议论悬赏的事,怀疑人未归必和十军有关。但最让他头痛的反而是丑孋,从外探听回来,见地上地下都空无一人,直觉告诉他丑孋肯定是去找李藏了。 天晓得对方能做出什么事!!羽三白寻了很久,才在尚未被人踏足过的森林边缘发现端倪,正想深入,反被忽然出现的藤脉阻拦;是二双。忙问它怎么在这儿?!丑孋又去了哪里? 二双表示,人凭空不见后,它就让藤脉遍布各处寻找,但只在这片区域发现她曾驻足过的鞋印,就再没有别的线索。 “你的意思,她进森林里面去了?!”羽三白诧异至极,二双则点头,十有八九是,以至于问题变得更复杂了。 白墨森林覆盖着的浓雾含有高强毒素,可将人以下的生命全部抹杀,先不论丑孋受不受影响,若他们进去,只怕撑不过两天就会枯竭而亡。 羽三白预感不妙,毒雾猖獗,斗金古刹身在其中,肯定也不是善茬了!忙道:“你先跟我去找那小子!找到他才能稳住那丫头不干傻事!快!” 两人半刻不敢耽误,直奔十军驻地,可沿着山道刚进入无比山,就被股阴气阻拦。还不及说话,二双抢先用藤脉将羽三白裹住,拽入半土之地。 它的双瞳异常清晰,看到前方几乎与黑夜同化的非树,而是众多黑甲兵士,皆如石像般向前方平移,如此诡异,自然不能冒进。 可要想抵达目的地,这山再无别的道路可走,所以紧要关头,羽三白竟想出与两金狐类似的解决办法——遁地前行。 二双进展顺利,可藤脉在前感知到新的古怪,通过带回的碎渣,羽三白认出这居然是阴火煤。 “难怪那小子突破冕阶,速度异变却不趁乱逃跑,原来知道悬赏里有这个。”羽三白扶额叹道:“但阴火煤只适合炼制筑横丹,对普通人根本无用,十军以此为赏,难道想引修横者前去吗?”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顶部断断续续掉下土渣碎石,原来藤脉发现两者上方是座洞穴,众多黑甲兵正开采至此,所以造成了动荡。可他们和挖煤工不同,在闷热封闭的环境下,装束始终严谨不露,并机械地重复单一的动作。 十三督军训练强度再狠,也不可能在缺氧的空间还能保证行动自如——简直可以说是幽灵! 羽三白让二双取出尺树宝卷道:“这些人不似有意识的,既然挖出了阴火煤,就跟着他们全部收下,如此藤脉也能寻到缝隙出去了。” 挖掘和搬运的队伍相隔还很远,所以阴火煤的吨数可谓庞大,当尺树宝卷尽数收取,他们从另侧山壁逃出,反而与十军驻地更加遥远了。 羽三白眺望过去,白墨森林和平方镇划分清晰,雾气也因特殊的地理环境被隔离,感叹若这座无比山消失,那那雾气必然会泄漏蔓延!慢说是平方镇,甚至整片海东南部都将被波及! 难道那些人的真实目在这儿 夜幕低垂,李藏和两金狐随着押送怪物的队伍,终于来到十军在白墨森林的新驻地,除却浓雾依旧,一应设施如故,只没人因为俘获怪物而欢欣雀跃,还是死寂一片。倒是副手在得到消息后出来迎接他们,那笑容堆在他褶巴的面皮上,怎么看都不协调。 “辛苦了,既然回来,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浴盆给你们洗漱,早些休息。” 李藏满腹疑问,但话到嘴边,只恩了声就拽着发懵的两金狐和黑甲兵士离开,反倒是副手主动问他还有什么想问的。李藏只淡淡答道:“问是不会有答案的。而且我相信,你们很快会就会让我看到答案。” 副手的表情仍是笑的,没在说,像是默认。直到等两金狐泡在热水里,才低声问旁边的李藏:“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他们不会是要灭口了?!” “我不会死。”对方将盆水从头淋下,热度到脚裸刚好变凉,和话音同样的冷。两金狐看不清他的面容,觉得他或许是明白大限将至,哭丧无用,索性释怀了。 “你想死吗?”对方忽然这么问,两金狐翻着白眼道:“谁想死,这是废话。” 李藏清洗好后将自己也浸泡在浴盆里,躺在边缘又道:“不想死,就不会死。” 他还有孋孋,他怎会去死?还有先师,还有那么多自己没有学到的东西,为何要轻言放弃?所以不论接下来遇到什么,他都会坚强活着! 夜半,因为洗去疲惫,两金狐很快睡去。然而李藏刚陷入昏沉,反被吵醒。他的单被里明显爬进来什么,猛地睁开眼,发现居然是夜五嫙!夜深人静,她衣衫单薄的曼妙身体堂而皇之地趴在他的身上! 夜五嫙眼睛媚得如一汪春水,和胸前那对泛着香气的软丘,对男人而言实在具有杀伤力,见他醒来,不时用纤细的手和指甲搔弄着他的下颚,然后顺着滑到脖颈的喉咙上。 李藏对此只觉得恶寒,他不知何时对妩媚女子的肢体靠近异常地抵触,推开她直接问有事吗? 夜五嫙并没恼怒,反而借他的力风情万种地侧躺在旁,略带嘲弄道:“难道你觉得,胜者只配享有洗澡的待遇?” “有事不妨直说。”如果她面对的是那年轻人,或许对方会欣然接受这份意外的奖励。但李藏只翻身下床,态度依旧疏远。 “事情就只能站着说?躺下,不行吗?”两金狐鼾声正酣,可丝毫不影响夜五嫙的兴致,就连看他的眼神都异常露骨,好似将人拆骨入腹般。对方视而不见,夜五嫙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拒绝我?是因为你妻子在等你吗?她比我美?以至于你想给她守身?” 李藏冷着表情直接下逐客令,很多答案他觉得外人是不配听的。 夜五嫙冷呵一声,裹好身往外走,站在屋外时丢下一句:“你放弃了最后的机会。” 随即木门紧闭,李藏知道,这里的秘密就要公之于众,果断拽起两金狐,让他保持警觉。 对方被扑鼻的女人香呛得直咳,正埋怨他不识时务有便宜不占,忽然整栋木屋震动起来,然后木墙,地板和屋顶的咯吱声此起彼伏,活像有什么要从外面碾碎了他们,瞪大双眼问:“有危险!那还不跑?!” 李藏却将木床横在变形的一侧对他道:“不能跑!而且也跑不了!这里是最安全的。” “你说啥?!”两金狐觉得不是他听错,就是对方失心疯了。可李藏就是信誓旦旦:“撑住!撑住了就肯定能活着离开。” 撑得住才怪!两金狐惶恐得寒毛直竖,浑身的汗仿佛再被洗过,只见木墙缝隙中,居然有黑影涌了进来,比洪水渗透还让人心惊胆颤。 李藏卸下床腿,将黑影撑开的裂缝堵住,屋顶开始沦陷,他就借床的高度跃上堵塞。两金狐也使出浑身力气,把木板床单纷纷塞在越来越多的裂口中。但终究是强弩之末,黑影被堵在外面,转而使木屋的扭曲加剧,可见数目之多。 两金狐眼看木墙要塌,直接拿身体当顶门柱挡。李藏情况不比他好,地板碎裂开,他见屋顶和另侧木墙又渗进黑影,直接将床支起,撑住即将掉落的部位,然后滚到他身侧和他一起苦苦支撑。 “撑不住了!怎么办啊?!”两金狐已是忍无可忍,但李藏的答案,依旧是继续坚持! 第三十二章 白墨森林(四) 坚持不懈,或许会是胜利,就算不是,至少也能得到比失败更富有层次的物质,亦或是内涵。 然而两金狐现在却只想将平生听到的想到的脏话都尽数宣泄出来。没有悔恨,因为那根本来不及。当黑影冲破一面脆弱的木板墙,他闭目拒绝观看接下的一切,也许身体传出的嘎嘣脆响,能成为入冥府吹嘘的资本也不一定。 反观李藏,嘴角却勾起笑意,抓过两金狐的手臂,冲着来势汹汹举起另一只手,然后黑影就在身边匆匆别过,转瞬离开坍塌的木屋,站在驻地反方向的营房屋顶。 阴冷的风提醒两金狐睁眼,他看着雾蒙蒙,听着里面的嘈杂,不可置信竟还活着,战战兢兢问旁边的李藏:“我们没死!你!你怎么做到的?!不对啊!你早知道,那为什么非要等那群家伙快将我们压扁才出来?!” 对方喘着粗气,示意他小声,然后才解释:“只有环境乱得不能再乱,才能跑得不落痕迹,这还是你教我的。” 两金狐有些尴尬,转而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李藏道:“先前被关在木屋时,靠近我的木墙有些破损,于是我暗中扣下些木屑,等借去解手的机会,趁守卫不备,往他身上放了些,对方将其掉落的地方,就是流速跳跃的最终目的地。” 两金狐听得云里雾里:“你这都跟哪学的?而且你之前怎么不跳!有这能耐我们早该离开这破地点了?!” 李藏摇摇头道:“不行,这方法只适合短时间在短距离内,而且依我现在的能力,这次用过,下次就不知何时能再用说不定,就只是一次性的应急法。” 菱刹墙刻的内容,他能对付现在局面的可用不多,等于接下来他们面临的,还是苦撑。 两金狐缓过来,果断往地面攀:“那还等啥?!赶紧跑,趁现在他们以为我们被碾碎了。等等!这不行,还是不行!外面有雾,还有怪物,离开这营地就是送死!” 李藏环顾四周,对他道:“藏在敌人眼皮底下才是最安全的,我们到营房去找些衣服,看能不能蒙混。” 两人依计行事,营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整齐排列的黑箱,该是间仓库。但打开木箱又觉得奇怪,里面没有日常所需,只是一张张黑皮,光滑且厚。 两金狐纳闷道:“这些是什么皮?难道是做皮甲的材料?可没听说有裁缝跟来。莫非是口粮?但这怎么吃?” 他嫌弃地丢在地上,李藏看着,觉得摊开的部分近似人型,再细看,居然从它腰腹部位找到些木屑——正是他放在那守卫身上的!难怪会跳跃至此!莫非这皮就是那守卫?! 李藏不禁退后几步,制止还在寻找衣服的两金狐道:“别翻了!这没有衣服!那些黑甲兵也根本不是第十督军!它们根本不是活人,这些皮就是他们!” 两金狐忙撤手,脸色煞白地看着那些皮,心道若真如李藏推论的,那他们现在置身之地,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另外那怪物又是什么?! 李藏沉住气,忽然问两金狐来平方镇多久了?对方像被秤砣锤了胸肺,磕磕绊绊答道:“四年了。你问这干嘛?!” 李藏只继续问:“那十军驻扎在这里多久了?这雾存在多久你知道吗?” 两金狐道:“不知道,我刚在这儿住,他们就在无比山很久了,雾则是镇长告诫的,说常年有人误闯。哼!那镇长肯定也不是善类!听说十军每年都招人效力,可都是他从中张罗安排的。” 李藏叹道:“若是每年如此,只怕惨剧也是循环上演,只都被隔绝在浓雾外。” 两金狐问:“那,那那怪物到底是什么啊?!这里的雾也到底有没有毒?!” 李藏只道:“那怪物该是常年误入或被送来的饲料人,惨遭吞噬后自动演变出的异类。至于毒,有肯定是有的,但多年挥发,肯定不必到吃抑制剂生成抗体的地步。” 他借缝隙看向外面,又回头看向黑皮,对犯呕的两金狐道:“躲着不是办法,这些皮也不知何时会变,不如现在披着它们去找执物司。” 两金狐诧异:“不是,你要羊入虎口!” 李藏却道:“与其说它们是虎,倒不如说是影,只要不主动招惹,它们不会主动攻击。另外在这营地里指挥它们的只有夜五嫙,执征司,执物司和那副手,相比较来看,你觉得我们两个对付谁更有胜算?” 答案肯定是执物司,两金狐无奈,见李藏已经裹好,只得照做。不过离开木屋前,李藏又格外提醒他:“别躬着身,也别哆嗦,和我走时稍微保持点距离。” 两金狐忙道:“这外面可啥也看不清,你去哪找执物司?” “别啰嗦了。”营地那边的纷乱持续不了多久,行动必须要快,李藏推着两金狐就往浓雾里冲;那批药材味,在他和执物司的身上非常明显,恐怕谁都想不到误打误撞的结果,成了最好的定位仪,所以他们畅通无阻地就来到执物司的居所。李藏借缝隙看,执物司不在屋里,倒是副手和执征司聚在这里交谈着,声音不算大,但内容还是听出些许。 执征司道:“黑皮们没在那屋里发现人的骨骸,看来那两人已经逃了。” 副手道:“你觉得意外,可我倒觉得,夜五嫙马失前蹄的并不稀奇,毕竟计划外的事她做得可太多了,总该出次纰漏。” 执征司道:“你玩笑得未免太不是时候,平方镇出现修横者,甚至能躲过黑皮的围攻,对方不会是来追查夜元英的事?或者也为着巨婴棺?” 副手道:“是与否,夜五嫙都把他惹毛了,若不想被裹衣人知道那些,就只能尽快寻到巨婴棺。但她这么多年让黑皮几乎挖穿了无比山,却还没寻到,你觉得方位会不会有误。” 执征司直接否认道:“不可能,裹衣人不可能透露假的讯息,既然斗金古刹和白墨森林早为一片死寂,那需要生命脉维持的巨婴棺也早该枯竭。那除了无比山,还能是哪里?” 巨婴棺?裹衣人? 李藏被灌输新内容,尚没能消化,执物司已从外面回来:“夜元英被伤得不轻,夜五嫙已派人通知平方镇,相信不久就会有新‘饲料’送来。这回警惕些,别在混进修横者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执征司和副手也好似习以为常,淡淡恩了声就没有下文,对生命的漠视可见一斑。 反观李藏愈发糊涂,夜元英?不是夜五嫙的父亲,十军上任统领吗?难道他还活着?可既然重伤,饲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难道说那白体的手足怪就是夜元英!! 这推测骇人听闻!如果是真的,那夜五嫙和这三人究竟是人是鬼?! “里面什么情况?能不能进去了?” 两金狐没听到分毫,但也知再逗留不妥,可殊不知这声问居然窜进屋里人的耳中,转瞬间,执征司就近在角落处,若非李藏躲得及时,对方那极具穿透的拳掌,连他也要轰得破碎。 李藏拽着两金狐蜕掉黑皮,希望浓雾可以掩盖他们的身型。可执征司,执物司和副手却紧追不舍,他们没有唤黑皮助攻,视线受阻也丝毫不受影响,无论两人逃到何处都能准确定位,诡异非常。 李藏将两金狐推开,三人不屑去纠结,只将他围堵在退无可退的地势。 副手的面目在朦胧中也显得狰狞恐怖,操着低沉的嗓音道:“你不是自投罗网,怕不是以为擒住我们当中的谁,就能有逃生的机会?” 第三十三章 白墨森林(五) “不要废话!” 执征司行事果断,在副手刚刚话落,立时双掌爪化,推动雾团向前方逼近,声似鬼哭。 执物司则双拳拟变弯刀,随着雾团从手臂中脱离,整体结合好似旋转于半空中绞肉刀。 而副手笃定李藏即将惨败,只将肩膀变化为两根黑色长绳,准备在最后一刻将人绑捆。 对方的配合度犹如一体,李藏应对不具任何优势,只能凭借速度躲闪。当雾团和铰刀尽数将木屋和其背后的树木摧毁,黑绳紧随其后靠近时,他果断任其缠住一臂。 敌方没有得逞,这只是攻击目标的缓兵之计,他们万没想到李藏的力气,居然能使副手被拽离原地,受制于人下,充作飞舞的肉锤抵挡。 面对突变,执物司和执征司选择撤手,李藏刚觉一丝优势,却见那副手不知何时收缩了绳子的长短主动靠近,将劣势扭转。 他的攻击繁乱,时而为拳时而化掌,最后已指为主,以爪为辅,招招呼啸如狂风。同时执物司和执征司追到近前,李藏难抵六手,何况他们的肢体竟可借助对方相互支撑,链接变化为不同形体结构,依不同角度进退,李藏着实难敌,周身遍布伤口。 而就在关键时刻,居然是两金狐救了他一命。 四人对峙时,他趁机躲到不远处的木屋,这里也存放着诸多黑皮,连翻带找还不忘念叨怎么就没趁手兵器,就是有些热乎饭也好,不至于成饿死鬼 饭?两金狐忽然想到,自来到驻地,可就没见过明火,都是现成的熟食,如今知道十军从里到外就没几个活物,总算明白是为着什么——火!这些怪物惧火! 他忙把藏在靴里的火捻找出来,然后抓起张皮嘿嘿冷笑;早说让你们哪天见识什么是高攀!现在想求饶可来不及了!然后一脚踹翻箱子,将引火物点燃,瞬间,黑皮被火爪吞没。 白墨森林常年潮湿,迷雾蒙蒙,所以当执征司看到与白雾相左的气体颜色,瞬间升腾起恐慌感,而执物司和副手也面色惊惧,失手让李藏逃过,忍着伤痛急往火屋奔去。 “不能让他靠近火!!”执征司怒喝,副手又将本体变化为条金纹黑尾,执物司牵着一端,将另一端抛向已追赶去的执征司,两人合力协作,将李藏的脖颈,腰腹,膝盖并双腿圈得结实,导致人与热度近在咫尺却被迫相隔渐远。 黑尾不知是何质地,任凭李藏如何也挣脱不开,执物司单手又现刀身,先划破他的腿筋后,直刺入其胸肺,李藏半截身体只觉得凉透,就在执物司想再补一击,忽然他们所在的地下,翻涌出无数藤脉,二人不备,身体各处被凶悍的触手偷袭,最后除了副手还在苦撑,他们已全被逼至十步开外。 二双和羽三白出来无比山,就向着十军已深入白墨森林的驻地赶,忽然看到朦胧中泛起火光;有这明确的坐标,纵使迷雾含毒也能省去寻找时间,只是热浪滔天,藤脉破土而出遭受的阻力颇大,所以在最开始便寻错了人,把刚逃出火屋的两金狐拽到了跟前。 执征司和执物司见势不妙后,唤来无数手持鸟头长戟的黑甲兵士,操控它们以鬼魅之身对峙这些盘根错节。 二双不懂进攻策略,所以在焦灼中尽管占据优势,却每每受制于他二人的调度配合。 可这也不代表对方就扭转局势胜券在握,三人本为近战高手,长时间意念力消耗,体力缺陷就凸显出来。所以执征司最后让黑皮军主攻二双,扰乱藤脉触手的进攻方向,再掩护执物司催起与副手之间的灵智联系,让不省人事的李藏,悬浮移动着穿过层层藤脉,向他们飞来。 身体涌出的鲜血,像一杆笔,在沿途画出一片片梅花,美得惨烈。 正当执征司准备给破脏的人致命一击时,忽然李藏偏移了既定好的路线,直角调转,朝着左侧方向疾驰,任凭执物司如何呼唤,副手都没有回应。 翻滚的浓雾,亦如蝶翼展开两侧,丑孋缓缓而出,没有劳动那还握着黑石头的手,右臂轻挥,那些潮涌般的黑甲兵士,就仿若急雨冲刷后归咎大地的泥点,贴附在地表无力反抗之力。 “谁?!你是什么人?!” 局势再度扭转,执征司不可置信,反观丑孋的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不省人事的李藏,然后将火纹黑尾生生扯断。这让执征司和执物司的脑海,立时被阵阵哀嚎填满。 然而视觉冲击并没结束,那流淌出的血浆仿佛拥有了生命,丑孋只是挥了挥纤细的手指,布满血迹的副手身体就反冲向怔在原地的两人。 三人三位一体,执征司和执物司自是搭救,可意想不到的是,副手浑身的血痕,迅速蔓延到他们身上,紧紧绑捆。不敢挣扎是因为他们很清楚,束缚来自于副手的身体,每挣一分,他的痛苦就将增长一寸,所以只能选择束手就擒。 驻地的火焰已经蔓延到边缘,始终沉寂的夜五嫙终于有所反应,只冲天的烟与雾中,她的身影诡异而怪异。感觉到沉重的步伐,羽三白深感不妙,李藏的伤势已经耽误不得,忙提醒丑孋:“救人要紧!先带他走!否则要来不及了!” 同时,一只巨型白色足手伴着火花伸出,在场所有人都没遇见过这骇人至极的场面,连执征司三个也目瞪口呆,直到他们四周的黑暗渲染开,眼睁睁看着足手扭曲,远离,最后成为一束光源。 等身体感觉到明显的失重,各自已落在同一地区的不同角落——隐藏在白墨森林最深处的斗金古刹。 这里与传闻中相同的,是它常年被灌木包裹,使独特的建筑风格更具神秘和庄严感。 但不同的是四隅早已风化,里外尽皆是湿滑的青苔墙藓,让上面原本精雕细琢的纹理模糊不清,无数抽象的雕塑也如风烛残年的老者,憔悴不堪。 羽三白和二双掉落的地方,在一片坍塌的雕像园中,还没缓过神,就被两金狐惊扰:“呸呸!这哪儿啊?!啊?!姓李的小子你哪儿去了??” 羽三白正纳闷二双怎么把他弄过来了?!对方也看到了他们,刚才情况混乱,现在是彻底看清了二双的面貌,瞬间腿软。 因着事多心烦,羽三白直接让二双将人捆绑结实堵住嘴带走,导致两金狐一路都在牲畜能开口说话的惊慌中——这充口粮的,不会受白墨森林影响,变异得要用人果腹?! 执征司三人的心境不比他轻缓多少,在被黑暗抛下后,他们从蹬道一路翻滚到主殿宝塔前,当中最痛苦的还是副手,浑身经脉被拉扯得几欲变形,可却不敢轻生,因为他若自戕,执征司和执物司也将消亡。 这是他们的悲哀之处,所以当另外两人看到羽三白和二双,再没有方才的嚣张,脱口求饶道:“救命!救救我们!我们知错了!再不敢冒犯修横者了!求你们饶过我们!” 羽三白冷笑:“受制于人才知道错!你们值得我饶?何况该求的人也不是我,我无权干涉。” 说罢,让二双用藤脉开启塔门,方才它察觉到丑孋和李藏就在其内的痕迹。 执征司见他们无动于衷,终于抛出实情:“我知道我们说的都是徒劳!但请看在我们都是失魂兽的份上!给我们次机会!” 羽三白怒不可遏,他们哪点看着像失魂兽忽然他察觉不对,这三人是失魂兽?!问道:“你们是失魂兽?怎么可能?” 执征司忙道:“可你也会说话,它也有独立意识,这难道不是证据?!你相信我们,我们的确是失魂兽,不,准确来说,我们只是失魂天狗的三条尾巴。” 第三十四章 斗金迷雾 对方所说过于匪夷所思。 羽三白一直侥幸以为,血蟾只是众多失魂族群的异类,是因为接触蚩地才导致独立意识生成。但现今看来情况不是那么简单;失魂兽再怎么产生异变,也不可能脱离本体的外观,彻底演变为人型! 羽三白用沐灵术暂时缓解它们的痛楚,对方以为事有转还,可却听他沉声质问:“我们不是失魂兽,别妄想挑拨。老实告诉我,是谁用了什么方法让你们具有了独立思维?更以人型混迹在这儿?十军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向二双驱使的藤脉瞥了眼又道:“照实讲,否则就算你们是武罗,但我不信把你们这些尾巴砍成几断还能再生!说!” 执征司再不敢侥幸,忙把所知尽数坦露。 白墨森林的毒雾确实存在已久,事实也如夜五嫙所言,是斗金古刹内部处理不当的结果,这导致林中很多植物和失魂兽绝灭,但也有逃亡出来的,其中之一就是失魂天狗。 然而它刚出边缘地带,就被一个黑衣包裹严实的怪人擒住。那时正逢十军来此督查,夜元英也还在世,可等它们拥有思维后,统领就已经是夜五嫙,而它们也成为了执征司,执物司和副手,十军内则再无其他官职 “我们按她的吩咐,与平方镇镇长串通征招外人,那时我们才发现夜元英已经从横者异变为怪物,是夜五嫙亲自改造,而那些镇民和十军原来的人,都被她充作了饲料。” 羽三白忽然问道:“黑甲兵士挖掘无比山是为着什么?” 执征司道:“那些黑甲,其实是当初裹衣人给夜五嫙当作助力的黑皮影,至于无比山,她有很多事是不准我们知道的” 羽三白忽然收回沐灵术,反问二双塔门还多久能打开,对方表示需要时间,毕竟它不知丑孋对这究竟下了什么禁忌。他听闻只作冷笑,虽然鹅声并不让人以为他在笑,但一股寒冷却真实地穿透执征司三人。 “夜五嫙用人培养以他父亲为本体的怪物,而黑皮影对阴火煤也置若罔闻,另外毒雾弥漫你们却始终坚守在此。起初我以为你们是想挖穿山体让毒蔓延到城镇,可现在我觉得,只是你们还没寻到想要的东西罢了。” 执征司三人没想到羽三白居然推测至此,羽三白又道:“裹衣人无法坦露真实的身份,而夜五嫙也恐遭不测,你们索性就将罪责都推给她,一切只为苟活,对吗?” 三人还想辩解,可羽三白最后近乎审判地说道:“失魂兽,终究只是散魂的野兽,即便具有独立思维,会再多的阴诡也无法超越人和筑横兽,这是命中注定的,你们也该为撒谎付出代价了。” “不!”执征司面对已经决定将它们碾碎的藤脉,终于肯招认:“我们说!真正,真正的失魂天狗其实就是夜五嫙,不不不!现在的她,其实是原本的夜五嫙和失魂天狗的融合体!当初裹衣人除了黑皮影,还给她了融髓丹,让她们融合成了伪体人,是怕暴露才砍下我们收为己用!这些年,裹衣人一直在让我们在无比山寻找巨婴棺,可始终未果,夜五嫙是担心招致裹衣人的迁怒,才将夜元英改造成异体失魂虫,以备不测!” 羽三白追问:“夜五嫙为什么要与失魂兽为伍?夜元英也该是横者,怎么会成为失魂怪?裹衣人又是谁?他和巨婴棺到底是什么东西?” 执征司答道:“夜五嫙和夜元英应该属于家族矛盾,至于改造并非不可能,因为据传十三督军内部一直存在个组织,主开发和研究异体融合,目的是应对逆横者和四十二齐盟中潜在的威胁,只从未有过成功案例,直到裹衣人给了她融髓丹。那时十军因为统帅继任的问题,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夜五嫙势单力孤,她也没别的选择。至于巨婴棺,则是后来的交易。但自始至终我们只知道它的外观,具体有什么作用,什么来历,什么材质等等,裹衣人和夜五嫙都没透露过,就是裹衣人的存在,也是我们三年前才发现的,其余真的不知道了!” 对方所说的研究组织,羽三白略有耳闻,但裹衣人未必出自其中,毕竟失魂体和横体的融合度极低,就算成功也不可能保持原有意识,更维持原型,成功的范例只会像血蟾那样。 可如今伪体不但成功,居然还另改造出了失魂夜元英,又试探问道:“融髓丹,你们确定裹衣人只给了夜五嫙一颗?” 三人表示实在不知,这也在情理,毕竟他们只是尾巴部分。 而羽三白虽然是问,却也肯定融髓丹必有两颗,否则药效不全,融合过程不但会失败,失魂虫也不会是完整个体。那裹衣人的身份就更值得怀疑 高塔被藤脉包裹,二双费劲心力也撬不开塔门一丝缝隙,而想通过地下延伸进入查看,平铺整齐的石头又异常坚硬,最后看着这纹丝不动的建筑,羽三白心一横:“把这座塔推平!我就不信它底座也是实的!” 执征司三人和两金狐愣愣看着二双让藤脉寻好支点,然后组成二十多只巨手,对着三丈多高的塔同时发力,甚至将石砖挤压变形,随着阵阵沉闷的咯吱声,终于轰隆一声倒塌。羽三白都等不及烟尘散去,就扑向其内,果然上下通透,二双则带着另外四人紧随其后。 塔底的寓意一般多为镇压,可斗金古刹因信仰不同,地下多为曲折隧道,羽三白途径之处,看到很多衣着古怪的干尸,想来是当时毒雾弥漫,古刹内的人在此躲避,却窒息死亡导致。 忽然前方紫色大盛,料到是丑孋和李藏所在,可亲眼目睹,羽三白还是震惊得无语附加——偌大的房间被紫色的火焰包裹,而李藏就置身当中! 他想阻止,可石门处有股禁界阻隔着外部,也才看到丑孋,她就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切。 “巨婴棺?!是巨婴棺!!”就在羽三白一筹莫展的时候,执征司忽然瞪大双眼指认出他们遍寻不到的东西。 羽三白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巨婴棺?不是棺材?而是这些火焰!” 执征司忙道:“不,巨婴棺不是火,是个多面立体球形,外轮廓很清楚!你不要靠近它!任何实物靠近都会被吸附到那棺材里!只有裹衣人给的黑皮影才能将它取出来!” 羽三白仔细看,果然李藏身体的外围空间,被衬托出一层淡淡的多面球型。 二双忽然指向屋顶,原来那还悬着个与巨婴棺相对的圆形支架,散发出的交叉光晕有规律的与火焰交融为一体——灵井!那是分布于海东南部的灵井!原来它就隐藏在白墨森林里,难怪斗金古刹非选择在此地隐世!! 执征司三人则恍然道:“难怪无比山寻不到巨婴棺,原来它在这儿有灵井维持,我们都被误导了,以为死寂一片的白墨森林不可能有它!” 羽三白却没那么多感慨,他看丑孋安然无恙,猜到是她将李藏带到此处,目的很明确,用巨婴棺来治疗他,冲其大喊:“你不要胡来!巨婴棺虽然吸收灵井维持!可它蕴含的未必是横力,你这样强行让他们结合会造成反效果的!!” 可丑孋始终像尊雕像静止在火焰中。 羽三白最后无奈逼问执征司:“巨婴棺能起死回生?能治愈?还是也能把人变异成什么?” 可他们对巨婴棺真的所知不多,反倒是两金狐这时挣脱口里的束缚,插嘴喊道:“着火了用水浇啊!不行拿土埋!还愣着干啥?!” 此言一出,倒是点醒了羽三白,他让二双用藤脉穿透四周的墙壁,然后碾碎,最后如洪水泛滥尽数堆到火焰中;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但却苦了旁人,两金狐更是气急败坏:“你们能不能把我放出去在拆啊!!咳咳!救命啊!” 他的聒噪被纷乱掩盖,四周土石崩落,有坍塌的危险,刚好有个猫形石像砸到头上,害人两眼翻白立时昏厥过去,总算是消停了。 第三十五章 巨婴棺 李藏站在久违的湖心岛前,和上次不同,这里可视的场面犹如未着色的画卷,另外刺骨的寒意也消失无踪,甚至一双枯骨攥住他的脚裸也毫无感觉。直到梦境中的老者,用他那空洞的眼眶与李藏平视,见对方完好的眼睛反比他还显得空荡无神,猜测难道人已经魂灭? 老者伸出两指,那异常光洁的指甲朝着李藏试探,反被对方四指猛地锁住!果断脱离手腕,欲退,胸口却遭重创;李藏左手为拳,破穿速度之快,竟只在须臾间。对方不敌,立时摧使岛上雕像助阵,掀起湖水并化作幻影遁逃。 李藏未死,只是意识处在阴阳混沌间,但身处老者所设的区域,仍具不可抗的危险性,这让他措手不及;横基不稳,旁人欲动,势必先破外敌才反噬其身看来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李藏学会应用他自己。 老者在对方被困后,将自断的手直击其天灵盖,随即大声质问:“你知道自己谁?” 他是谁?这问题像根荆棘,拼命往李藏的脑海中注入,这也是困扰他多年,且及尽渴望知道的真相——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想知道的话,就去海的边界,若还能找到传说中的坦蒙巨人,他便会告诉你想要的答案!”说罢,老者的身影淡淡消失于湖面,而无数雕像也随之无踪 “啊——!” 因为李藏,巨婴棺的棺口响起阵阵尖锐声,丑孋却没有放他自由的意思,反而单手画符状,屋内的紫色火焰随后分成条条火带,被推送集中到棺身,继而包裹,外型类似结蛹。 羽三白看不透丑孋的意图,只有让二双加速钻取湿土,可通过藤脉折返带回的讯息,只剩如临大敌——黑皮影受夜五嫙操控,感知到执征司三人所在,已按方位靠近! “把他们都带到外面去!无论如何不能让那群东西发现这儿!快!” 羽三白自知阻止不了,就只能带二双先去拖延,待回到平地,所处还是一片万籁俱寂,谁能想到这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二双问他是否用执征司三人做饵,引诱对方调转路线?羽三白觉得没有必要,夜五嫙怕只当他们是坐标,真正的目的是隐藏在斗金古刹中的巨婴棺。 她是裹衣人的直接交易人,获悉的内容肯定比三条尾巴详细,也就表示她更易察觉到此物的存在;连无比山她都能凿穿挖透,又何况是片死林废墟,势必将其夷为平地。 但麻烦在于黑皮影防御有形攻击却无形,若用火挡,那藤脉也将波及,和它们同归于尽,这不是羽三白想看到的结果,除非斗金古刹是密不透风的石头 “他,他来了。”甚少开口的执物司忽然语出惊人,羽三白不禁问:“谁?夜五嫙?” 执物司拼命地摇头,张着口却甩不出半个字,最后和执征司,以及副手同沦为濒死样。 羽三白即刻明白,十有八九,先到者是那裹衣人。 斗金古刹笼罩的雾气,相对其他地方较为稀薄,至少多重建筑能够看清。二双不会讲话,所以结藤脉成链先发制人,破穿原高塔外的一座石门,那上方立着个影子,在倒塌后的瞬间,踏着烟消站立在他们面前,羽三白才发现这其实是个被黑衣包裹严实的人。 “裹衣人?”虽然是问,但他话音却透着七成的肯定。 然对方根本不予理会,只将黑衣撩划出道弧形,然后藤脉交织的盾防立时断裂,轻松越过这层防线,并无视执征司三人直奔背后的塔座入口,气势强横。 ——共同目的结束后,合作的人,只是可有可无的笑话而已了。裹衣人的背影似乎在告诉他们这个道理。羽三白也由此笃定,此人的确不属于十三督军,来历必和三尊有关,实力远高于万星罗。继而拦住二双不要再冒然进攻,胜负太明显,不能做无畏的牺牲! 裹衣人满意对方的识时务,然步伐在即将靠近时,平台之下的青岗石板,四方砖纷纷反引脱离原本的建筑体,尽数向他袭来。 裹衣人随时防范,但石板和方砖不但坚硬,运行轨迹也甚是灵活,以急雨陨落之势逼他不得不朝后退去,藤脉随之助攻缠绕,只对方的敏捷更深一筹,应对毫无章法的攻势,居然柔韧有俞。 地表被连连重创,大有塌陷之势,羽三白让二双带其余人退避。裹衣人也有此意,可双腿竟然受缚,向源头看去,那类似是人,浑身却被颗粒状的火焰包裹,看不清容貌,正值愣神之际,对方已拽着他的腿,抛掷半空,最后完全不受控地摔落平台;对方仅以力量,就完全压制住了他。 那人在轰鸣声还没结束又冲击而来,裹衣人双掌成拳,退无可退正面硬对,就在相撞在的那一刹那,竟出现电光火石的错觉,迫使他再退数步。 彼时凭空显现一道黑雾,最后凝结成戟握在裹衣人手中,其外观与黑皮影所持近似,但更具威胁,见那火焰人步步紧逼,双手持戟引发金雷,迫对方顿足的刹那,横扫一侧石墙,巨响震得四方滚石飞烟。 “婴棺之力!”裹衣人反击声势浩大,竟只为撤离铺路,等对方淹没在狼藉中,他已经越过两道闸门,彻底消失于浓雾中。 这结局突始料未及,羽三白甚至还没从裹衣人的离开中缓过神,石板方砖就尽数将矛头转向藤脉,连同废墟的残骸一起。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操控它们御敌的人不是丑孋!居然是李藏!而人完全处在敌我不分的混乱状态中,不知在巨婴棺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小子!你还知道我们是谁?你自己是谁??” 羽三白的话非但没能唤醒他,反而给其途添了暴虐之气。李藏闻声逼来,气势逼人,幸而关键时丑孋按住李藏的肩膀,使周身空间变换,将他们分隔老远。 雾团中浮现出黑色的身影,羽三白不敢确定裹衣人是否也在其中,但地表的震动,昭示异体失魂虫也已经靠近,既然局势已经内忧外患,索性冲着丑孋大喊:“这小子体内肯定横力在冲撞,让他去!让他统统发泄出来!” 不管是影子还是虫子,让李藏有的放矢,总比腹背受敌的好,也是目前唯一能让他冷静的办法。 丑孋继而将人放开,李藏瞬间如脱缰野马,脚下疾驰的声音夹带着碎裂的雕像和乱石碰撞的嘈杂,直逼漫天掩地的黑皮影军,和已经展露锋芒的怪虫。 兵临城下,与他们无关的一切接连倒塌。然而异体失魂虫与先前大为不同,形态更为巨大,结构也从双节体变为三节,多出来的额骨部位已是明显的人脸状,是夜五嫙的,而躯体无数白色的皮手,早已聚拢为六只足触,支撑也助它移动。 当斗金古刹的最后一道石像门分崩离析,同为意识缺失的李藏和它相对,只有最原始的交涉方式——你死我活! 布满手指的足触率先挥舞,强风席卷着浓雾,将仅存的墙体,摧毁成渣;它的目标这荡平所视范围内的一切,表面看来,它是成功的。然而范围极广的攻击却并没有波及到李藏,他鬼魅般消失在那些残骸后,在失魂虫想继续挺近时,身躯的中窝处,被他举起的尖锐墙石狠狠戳中! “吼——!” 疼痛使失魂虫暴怒,皮面褶皱的“夜五嫙”命令足触反伸向受创点,但石头穿插在身体里,只能依靠那些手将它拔除。于是停在远处,让足触将身下所处之地全部戳烂捣毁。 疯狂的行径,让战区扬起高浓度的尘埃,除了阵阵刺耳的声音,羽三白什么也看不到。 第三十六章 完美的蟑螂 斗金古刹一半尽归尘渣,黑皮影悬挂半空,静待“夜五嫙”随时的指令。不过它尚且不用,等中窝的石头和躯体下的障碍清除,又开始向着塔座挪动;它早没有了嗅觉,全凭足触来感应巨婴棺。她本是第十军内的感知型修横者,即使惨遭融合,神经系统也异常的灵敏,背脊甚至开始手舞足蹈,就像一对随时展开的翅膀,尽管这更令人恶心和头皮发麻。 可是,欢愉在中途就被终止。 李藏没有因粉碎性的破坏受到一丝牵连,相反,他所处的土壤开始炸裂,让“夜五嫙”无所遁形。而那些坍塌的建筑,边边角角也逐步升空,速度和角度的结合堪比盘旋在半空的刀刃,使对方足触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被割开,滚落到黑暗的裂缝深渊下。这让“夜五嫙”每根紧密相连的神经,都在往意识里响彻碾压的欢愉——凌迟也不过如此。 它不得不立稳住身型,让额顶部位朝反方向拱起,使它能攀上地面的同时,也将中节那拥有螺旋齿的口器呈现,等新的攻击降下,迫不及待地开合,将那些统统吞噬。直到裂缝下的空旷忽地隆起一座高坡,将正积极上仰的异类拱起,然后急速拖入再度裂开的地面,它那狭长嘶吼,也最终因边缘的合拢而渐渐远去。 硝烟淡去时,羽三白隐约看到正中有人,知道是李藏,可胜负未知,毕竟威胁还在,黑皮影军前仆后继地正开始反攻。 二双让藤脉涌去,欲结成护盾保护他,但靠近的黑皮径直往它们身后的方向疾驰,拉伸扭曲的影像,在浓雾的另端消失殆尽;是丑孋将这些妨碍全部罗致到她的管辖世界里。 羽三白缓口气,刚想去查看李藏的情况。忽然位于原生土下的“夜五嫙”不甘受制,让足触穿透层层禁锢重现地上。可掀起的土浪石锥,却莫名地远离李藏,再度与狂风毒雾相随,翻滚着反击足触,斗金古刹和森林的边缘堪比被飓风直闯。 “夜五嫙”破土而出时,舍弃了多半节身体,两只足触支撑额骨反而更为轻盈,见黑皮影已无,便迫切地想越过李藏直取塔座。不过刚至台上,藤脉早已等候,团簇着看直逼它的面门,妄图击碎。 “夜五嫙”再做翻滚,原来额骨后还有层腹面,张扬开四支小足触,将来势汹汹正面抵挡;上面遍布的手指相比大足触更为锋利,宛如倒刺,还沾有剧毒,能够腐蚀木体。 二双察觉到,一击之后无奈放弃再攻,果断调转身型,带羽三白,两金狐和三尾暂退。李藏于后,举拖巨石却不为砸向敌人,而是重重摔于地面,顿时地面变得如波浪般浮动。 “夜五嫙”支撑不稳,而无数棱角分明的碎石,开始有条不紊的对着它的五官撞击,忙挥动足触,张牙舞爪冲向始作俑者。李藏却只一跃,不但使足触扑空,再度让其深陷,任凭主人如何也抽离不开,似乎地下拥有着难以抗拒的吸盘。 与此同时,其余碎石乘胜追击,将另只足触的关节砸得粉碎,迫使其整体惨遭分离,从高度掉落。可还未及落地,李藏就已经近前,双拳袭得额骨变型,五官破裂,然后踩断其足触和腹面,内里也全被他撕裂捣毁,最后折磨得仅剩一颗白森森,凹凸不平的骨球,孤零零躺在杂乱中 “结束了?” 羽三白看着远处,李藏单膝跪在废墟中,尽显疲态,不解也不敢轻易上前。倒是丑孋淡然出现在其身边,对方的身体方倒下,被她单手接住,缓缓躺平。 羽三白和二双近前,看着满身泥泞的人,觉得实在惨不忍睹。这时丑孋纤细的手搭在对方的头部,似乎在治愈,李藏原本纠结的表情,开始变得和缓。 “咳咳。”突兀的咳嗽声是执物司发出的,因为随着战况落幕,两金狐点燃的大火已经全面蔓延,烟雾和毒雾呛得他们难以呼吸。 丑孋并不受影响,见状,压发的九斗天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飞离一颗粉红色的光点盘旋到上空,划出一面巨大的圆,类如飓风的中心,将黑烟和白雾聚拢,那强劲的吸力甚至包括土崩后的残骸,唯独他们不受丝毫影响。 空气再不是污浊难闻的,沁人心脾得使二双都忍不住贪婪吸取,每个人都觉得五脏经历了一次难得的清洗,这也唤醒了“夜五嫙”的意识。它失去了足手,就用牙齿咬住地表,表达着不接受失败的反抗。 “你,你别杀她!”执物司冲丑孋恳求道:“她没了,我们也就不复存在了!求求你!” 对方自是充耳不闻,执物司三人无奈,同时喊道:“放过我们!求求您!我们甘愿臣服!他!我们愿意奉他为主!以魂息起誓!即便魂亡也绝不背叛他!永生永世,我们都是他的奴仆!” 丑孋淡淡看向他们,最后眼睛定格回昏迷的李藏身上,最后五指对准,三人只感觉天旋地转,然后灵魂似被抽出,与“夜五嫙”交缠着在烈火熊熊和冰寒刺骨之间徘徊。 因为视线清晰,羽三白亲眼见证四张软皮交织融合,等尘埃落定,三只半人高的恶犬吞吐着舌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妄动。它们犹如复刻,其貌相同,皆是全黑,无毛无尾,背脊则有明显白骨凸起。 羽三白不可置信,丑孋居然能融合生命!并且没有任何外力加持!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哪怕亲眼所见也觉得根本不可能! 可事实是,丑孋就是这么变态!甚至都不需要裹衣人和夜五嫙共同花费的培育时间,仅仅只在须臾之间的随手之举,就“创造”了三个全新的生命体——她究竟是谁?是蚩地的未知孕育?还是蚩地其实是借她而存? “想活下去,把自己变蠢,是最好的选择。”丑孋的话音仍旧轻柔,却透着渗人的威胁和警告,三魂天狗明显被层恐惧笼罩,乖顺低下头颅,颤抖着呜咽。 再然后,她就将李藏送回了塔底,不知是继续“医治”还是单纯让他休息。 三魂天狗则很快有了自主定位,在入口处开始守卫,二双依旧捆着两金狐无所事事,唯有羽三白始终怔怔说不出半个字;他觉得丑孋的那句话,更多是在针对他,而就在方才,甚至有了放弃李藏的想法,但最终还是否决了。对二双道:“把这人放了,在白墨森林他跑不了。你尽快回平方镇探听些消息,再把租地下面的全部收回来。另外无比山里的阴火煤,既然他们不要,那有多少都归到宝卷里来。” 平方镇是肯定不会放弃第十军留下的优厚“遗产”,这点他都不用预感,收来就当补偿金。 另外隐藏在斗金古刹不是长久之计,虽然不用担忧猛兽毒虫,但裹衣人显然是不会放弃巨婴棺的,他最好趁李藏未醒之前搞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才能在裹衣人下次出现,有对峙的筹码,继而越过三魂天狗,回到塔底之下。 巨婴棺存于斗金古刹,原住民不可能对它一无所知,而地穴又是他们的隐藏地,那肯定会有史料记载。 羽三白在繁琐的地下隧道寻觅很久,终于在最深处找到几间书籍保管室,结论确如他预料,只不同的是,巨婴棺并非本土之物,它最早出现于四海之滨的坦蒙山脉,一个半山半海的小国度中,因外观很像婴儿头骨,故此得名。 另据记载,此物以山海所有生灵的机体为食,保证内部构成常年犹如新生,而得已万年长存。若死者封其棺,可肉白骨,常人入内半刻,可得永生,而修横者进入,则能冕冠伐天裂地之能。 羽三白不禁脊背发凉,斗金古刹确也有传闻起源于四海边界,虽然文字间没有明确记录他们在隐世之前是如何获得的巨婴棺,但不难猜出肯定付出了极大代价,以至于后半生不惜制造大量毒雾与外界隔离,私密研究这惊世骇俗的宝物。 但保管室的书籍繁多,页面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各类开启巨婴棺的办法,可见结局都已失败而告终。在此期间,巨婴棺的秘密被裹衣人知道。如果他本身是内部成员之一,在同僚大量死亡后,引诱第十军做马前卒,这倒也说得通。但若他不是,那其背景就值得揣摩,很可能又与三尊相关。 第三十七章 坦蒙 羽三白不想去纠结丑孋是如何在斗金古刹覆灭后,帮他们解决巨婴棺开启的难题。他印象深刻的只是那句“冕冠伐天裂地之能”。 但他寻到昏迷的李藏,发现人并没有进阶的迹象,按理来说,能承受强横的外在之力,至少能突破冕阶。可目前看,人甚至有降阶的危险,连双臂的纹路都显现不出了。 怎么会适得其反?难道巨婴棺在治愈他后,赋予的能力没能辅助横基,等于只是把李藏当做媒介,在对峙时毫无保留发泄出去而已。 羽三白琢磨不透,见二双探头探脑,就索性先问外界的情况。 对方表示,平方镇因为“夜五嫙”之前需要饲料,很快就发现白墨森林燃起的火势,他们自然不敢踏进。但等消息传回平方镇,镇长就像未卜先知了般,先封闭了进入无比山的要道,然后从那些凿洞中开始往外偷运各种矿藏,但不包括阴火煤,因为那些对普通人而言就相当于废土,所以二双收集起来很是顺利。 羽三白对此嗤之以鼻,镇里镇外闹得如此不堪,都是镇长这类贪心不足导致,于是描绘出详细地图,并编写成传单,让它派发到平方镇去;既然有好处,那凭什么只你镇长独享?他就不信面对满山财宝,平方镇还会“平和友爱”。 但二双刚离去,外面就传来两金狐的怪喊怪叫;众人各自忙碌,似乎都忘记了他。其实他早就转醒,没有跑,除了深陷密林不知方位,还有被三魂天狗紧盯,腿软得挪不开步,这才硬着头皮,在废墟中又熬了一夜,方才是刚醒,就见二双从身边飞驰而过,才又吓得出声。 “别嚎了!”羽三白回到平地,站在这他前面不耐烦道:“要是闲的,那就回镇子去,或者去找吃的,总之安静点!” “啊!?哎你!你就是道菜,凭啥指挥我?”两金狐也是满腹闷气。而羽三白听罢,也是怒气翻涌,张开翅膀怒斥:“说谁是菜?!你才是菜!你全家都是菜!本尊是先师!先师!!” 两金狐被他痛扁,惨叫让三魂天狗都忍不住堵耳朵。好在地下深邃,李藏没受到丝毫干扰,不过也缓缓撑开眼角,看到丑孋,想伸手,但浑身的筋脉好像拧巴在骨头上,怎么也动不得。 对方便主动握住,然后一股暖流,顺着手腕开始梳理紧致的身体,记忆碎片也重新被缝合。 “对不起”李藏了解前因后果后,心绪复杂,但却先对丑孋道歉:“让你担心,我了。” 丑孋的回答,只是摇摇头,李藏也不知再说什么,毕竟记忆繁多,他也需要时间消化。良久才道:“那人,让我去找,坦蒙巨人。他说我会,我会知道,答案。” 丑孋道:“那李藏,想去吗?” 李藏反而不知如何回答,扪心自问,他想去,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是谁!可目前面临的境遇太过复杂,又不免生出胆怯,毕竟那老者的说法也不确定,若他寻不到,从而又招致了新的麻烦,那他该怎么办? 这次于他,十足是场教训,险些和丑孋阴阳两隔,如果知道身份的代价是生离死别,那他觉得倒不如就此止步! 丑孋没有催促李藏,也不懂对方的纠结,对习惯服从的她来说,静止是表达的最好方式。 李藏静默许久,忽然看到屋内还有东西在动,貌似是人,可皮肤黑红,身材瘪瘦,行动及其别扭,却努力搬动着什么,忙问丑孋那些是什么? “干尸。”对方轻描淡写的回答,让李藏的眼睛豁然睁大,在确认真的是干尸后又问:“它们?!怎么会,会动?!它们应该,死去很久了!” “死后,身体为什么不能动?”丑孋表示不甚了解。李藏则彻底无言,他的脑壳也不理解这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至于那些干尸,也着实让外面的羽三白和两金狐陷入沉默。当看到那些披着单衣的干尸从地底冒出,简直如临大敌,以为裹衣人让十军死灰复燃了! 可三魂天狗对此恍若无物,而那些干尸也只各自清理着废墟杂物,让满目疮痍的平台逐渐恢复整洁。有条不紊的行为,若不是由恐怖的外表施展,给人的感觉,其实就只是些忠心的奴仆而已。 “我去!!”两金狐的喉咙终于爆发:“这这这都是啥啊?!菜会说话!干皮也会干活了!!” “老子不是菜——!”羽三白因为他的话再度炸毛,一耳刮子扇去,却不再担心处境,因为他知道凡是没有攻击性的异类,肯定都出自丑孋的杰作! 可令人瞠目结舌的事还未结束,那颗被丑孋释放出的粉红色光点,在稀释完全部的毒雾和黑烟后,并没有自动消失,也没有回归天河,而是朝着平台废墟中的猫石像而去。 当石雕的眼睛泛起两道粉红色的光源,犹如破壳般挤开坚硬的石层表皮,一只体肥的粉红长尾猫,就出现在羽三白和两金狐眼前,活灵活现地抖搂完身上的渣土和碎片,打完哈欠,还不忘用后爪挠两下。 ——这又是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心底呐喊!这连着吃惊,可实在吃不消了! 那猫倒适应得快,看见一鹅一人,主动来到他们面前,指着羽三白脱口就问两金狐:“刚才我还奇怪,你带着只午饭干嘛?不过这森林没半个活物,倒也说得通啦。” 此话一出,羽三白张着鹅嘴几欲吐血,但最后只剩无力,扭过头直接回塔底去了。两金狐则呆愣片刻,是捧腹大笑。 羽三白置若罔闻,回到李藏所在的房间,见他已醒,轻咳两声提醒。然后丑孋离开了房间,那些尸奴也随之退出。 “先师”李藏的声音透着虚弱,或许是巨婴棺带来的负面影响,羽三白叹道:“躺着,不过有些话,有些事,确实该尽快说通透了。不过你有任何未来的想法,我的前提都是,依你目前的状态,还是要按原定方案发展,任何外力对你,都只是拔苗助长的无用功。” 李藏明白,心境在独自面对后也有了转变,冒然上升层次,对他而言只是负担,现在浑身的虚弱无力就是证明,也更凸显了他的软弱。但脑海又回荡起老者的话,对羽三白道:“先师我明白,我想知道的是,坦蒙巨人,究竟是什么?” 坦蒙巨人??羽三白从未听过下横拥有这样的物种,但词汇听来又觉得异常熟悉坦蒙?坦蒙山脉!疑惑是谁告诉他的?或又是什么逆天的加持?只站在这儿就通晓斗金古刹隐藏的秘密了吗?!忙问:“你是怎么知道坦蒙巨人的?” 李藏道:“先前昏沉的时候,总听到这四个字。” 羽三白语塞,他才查到巨婴棺的蛛丝马迹,对方就说出相关的东西,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谁故意为之的牵引?在这时日不长的几天,曲折变换可太快,连十三督军都能被人左右,羽三白不得不怀疑这其中的蹊跷。 “你觉得那是什么?”良久,他反问李藏,虚弱的人淡淡答道:“不知道,但那声音告诉我,可能和我,我父母有关。” 他的横识注定了来历的不平凡,羽三白初见他时就意识到。但坦蒙就算还有迹可循,也多是和斗金古刹无二,仅剩一片遗迹,就算寻到,李藏能知道什么?委婉说道:“或许那与你的关系匪浅,但你觉得,那和这白墨森林相比,会平安多少?你这一路说逞强也好,迫不得已也罢,可总该清楚盲目的后果你自己没发现,你已经不能在化形了。” 异变,应该和天河星的地核有关,冲动造成的惨状,连对方都忍不住出言阻止,李藏又怎会不懂? 羽三白又道:“你手脚被灼还能完好,是有心核的灵髓保护。而能起死回生,是巨婴棺治愈。但斗金古刹内对巨婴棺竟有来历和说明,线索指引同来自你口中的坦蒙,导致我现在怀疑来平方镇躲避是你冥冥中注定,还是我无意间犯的错误。” 他叹口气,接着道:“对没有基底的修横者,冲动只等于自取灭亡但我不怀疑你和坦蒙之间或有亲密联系,也说不出阻止你去寻找的理由。只是担心,因为事情的发展总超乎预料。原本我以为避过四十二齐盟对松城的追查,能把你的横基调养稳固,可随着十三督军一脉遭损,这里也非久留之地。” 李藏道:“是,若连十三督军,也被惊动,那苦无结果的四十二齐盟,必然会选择联手彻查。” “这还不是最遭的结果。裹衣人在背后指使,那他的身份恐怕和三尊也脱不开干系,若不保守估计,现在下横势力你等于都得罪遍了。若到时三尊也不再静观其变,那你才是真的危险。所以我觉得”羽三白停顿片刻忽然决定:“不如就去找那坦蒙所在。” 李藏以为羽三白会阻止,万没想到他会同意。羽三白倒是无所谓:“反正我也想不出还有哪适合你隐居。另外事情起了源头,不研究出个结果,你以后也不会安宁。但话说在前面,坦蒙一说只限定与古籍中的山脉,而四海之滨的范围也较为笼统,具体位置在哪,只能群策群力来慢慢摸索。” 第三十八章 岁星 李藏正欲再说,可头忽然开始剧烈疼痛,像有什么迫不及待地要从里面出来。 羽三白治疗的同时觉得奇怪,巨婴棺的治愈之力,难道还给他造成了异变?不该有如此强烈的不适?好在疼痛感没持续太久就消失了,头骨和内部组织也是完好,羽三白以为只是神经错觉,见他又昏迷不醒,便留言给丑孋继续照顾。 再回归地面,平台周围已经干净,孤零零矗在原本宏伟的建筑群中,两金狐这时凑过来问道:“姓李那小子是不是在地底下?” “你问这干嘛?对了!当初是不是你骗他把药材换了对破耳坠!”羽三白响起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他,李藏会出那么多意外!两金狐没想到对方还惦记这茬,忙辩解道:“别冲动!我也是受害者啊!再说我要想骗那小子,会陪着他涉险??也差点喂了怪物的肚子??” 事已至此,羽三白也懒得和他计较,这时那只猫凑过来好奇问:“药是什么?好吃吗?” 它提到吃,两人肚子就紧着咕噜起,这些时日,他们哪个也没好好补充过营养,有点后悔没提醒二双顺便带点吃得回来。转移话题问它:“什么吃不吃的?我还没问你到底是什么?” 猫咪摇着大尾巴道:“我?我学名叫痌,不过这名字好难听,你们叫我糊糊,这是在岁天星的时候我自己想的!可那里好无聊,你们能不能不要让丑孋收我回去!” 羽三白表示完全听不懂,倒是两金狐好奇追问:“岁天星是什么?而且方才你只转圈,那些雾就不见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糊糊道:“岁天星就是岁天星啊。而且那些白白黑黑的叫雾啊,都被我稀释掉了。” 羽三白忙道:“稀释?这里的雾可包含着剧毒,你怎么稀释的?” 糊糊解释:“稀释就是对现有加入更多,而使浓度减小的过程。不过用人的理解来说,和呼吸过滤差不多,没复杂多少。” 它觉得不复杂,可另外两个只觉得不可思议。忽然糊糊指着他们背后问那是什么?羽三白看去,见是二双回来,反问情况如何?对方随即用藤脉比比划划,表示平方镇已经乱套。 自从镇民得知镇长与十军串谋,常年祸害无辜,并私吞无比山后,纷纷涌向标注地,当时就与镇长发生冲突。对方没有十军为靠,手下喽啰也完全不是镇民们的对手,无比山此后完全被镇民占据,大肆抢夺,现连镇里也开始失控。 “若心存良知,没有约束下也不至于闹到这地步,这群人完全是罪有应得。”羽三白不想再搭理平方镇,见两金狐则又腿软瘫在地上,只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两金狐还没答话,糊糊抢白道:“这比岁天星有意思,我决定以后跟着你们!” “对对对!我也跟着你们!”两金狐缓过神,敢忙附和,傻子都看出他们是修横者,而这类人在他所知中都很有背景,简单来说就是不愁吃穿。 “它我先不论,你确定?”羽三白略过糊糊,直接开呛两金狐:“你只是个普通人,看到我们的所作所为,也该知道往后的麻烦不会少,不但风餐露宿,还得躲避尘世,更没半钱花不得见人,必要时很可能把你记忆抹了卖去做苦力,活得不见得多好,但肯定会比现在更惨,你考虑清楚?” “呃”两金狐偷瞄正被糊糊研究的二双,没生出退意肯定是假的,想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会用嘴坑骗糊口,落在这帮人手里可不就是拿捏的份。 羽三白没再多说,让二双赶紧去找些吃食,虽然尺树宝卷里有不少食材,可这没油没火,生吃未必适合常人的胃,还是现成的好,就算平方镇再乱也总得有人做饭。 可他没想到的是,平方镇现在的混乱真就连顿饭也顾不得吃。自约束全无,全镇的欲望被再三放大,无比山从早到晚满是疲于搜刮矿产的镇民。而平日就以偷奸耍滑为生的地痞,则开始频频偷盗,最后直接将那些体力不足的人策反,组建成分工明确的组织,局面彻底失控。 其中有户人家,刚刚将两笼金属矿从无比山抢回,还不等雀跃,镇内抢匪就踹门涌入。妻子不甘地扑去争夺金石,可根本敌不过,眼看就要成为刀下亡魂,抢匪们被股突如其来的剑风掀翻。 “谁?!”首匪还没骂完,脸颊就遭重击倒地,跨进门来的人直接用他为凳稳稳坐下,其余喽啰赶来围攻,那人却连眼皮也未抬,将手中的惹天魔剑抛出横扫,对方又被剑风击退。 首匪不敌,以为他也为着宝矿,果断求饶:“大爷饶命!这些金子都是您的了!我们不要了!不要了!” 万星罗的惹天魔剑没有重回他的手掌,而是以诡异的扭曲姿势“攀爬”回腰间的剑鞘,这一幕让在场众人手脚冰凉,只听他淡淡问道:“这是你们的?轮得到你们说‘不要’?” 那夫妻见有人主持公道,异常感激:“是我们的!我们的!多些修士仗义出手!” 说完两人就忙着捡起金石,可万星罗又冷冷道:“别忙,我先问你们,这镇子有没有来过外人?” 那丈夫战战兢兢道:“外人?这,这平方镇小,时常有人路过,不知您说的外人什么模样?” 万星罗却答不出,自他与狄安娜分开就直奔天穹阁,可在半途被七垒黄沙的人拦住,一番波折后才想起还有松城的事没交代,又是再三周旋,才重返荒地追查。 印象中此地白竹林遍布,可万星罗看土壤没有丝毫翻动过的痕迹,于是他放出“遁行蛛”从地表下入手,果然翻出些许根茎,这说明记忆是没有出偏差的,可碎片拼接的始终杂乱不堪,不得不依靠筑横虫兽协助,才在许久后找到最终的目的地,平方镇。 万星罗的耐性已然耗尽,而他的沉默也让在场人不安,最后他估算了个大概时间,不耐烦地问:“你们两月内,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 “有!”那对夫妻呼吸局促,窒息感充斥神经倒真逼出了件不知是意外还是侥幸的事:“有的!一个外来人拖欠我们房租整整十天了!” 妻子怕因这没头脑的话惹怒对方,赶忙解释:“不是,他意思是,月前有个外来人在镇里找房子,我家就把镇外的一处废屋租了他,月租三枚银币!他,他没犹豫当场就答应了!哦对对!我还看见他从杂货铺买了口破锅!” 原来这对夫妻就是当初坑骗李藏的人,万星罗误打误撞竟寻到关键点,问那地方在哪儿,对方照实说后,他随即捡起块尚未提炼的金石,仅凭指力捏成豆蛹状,然后就果断离去,再无暇顾及身后如何 平方镇越来越混乱,但这都与白墨森林无关。 三日后,斗金古刹的塔底和平台,终于被干尸们修整完好。它们虽然面目可憎,可对提出的要求绝对服从,所以久而久之,连两金狐看它们都觉得顺眼多了,而离去的动摇之心,也有所缓解。下午他正享受着干尸的按摩,就见李藏终于回到地上,本欲招呼,但看到丑孋,顿时挪不开步,大呼小叫道:“难怪你肯用药材给老婆换首饰,要我一座城也换啊!!” 李藏面色微白,有气无力的笑笑。但看两金狐要扑过来,丑孋向干尸看去,它们立即摒弃以往的温顺,狠狠将人按倒在地! 两金狐不得动弹,羽三白无视他走来,看李藏站立仍有些不稳,说道:“体力恢复需要时间,急不得,坐着听就好。” 李藏席地而坐,看两金狐投来急切的目光,对丑孋点点头,然后干尸就将人放开,两金狐吓得退到平台下,忽然后背遭糊糊踩过,跃上石台跑到丑孋近前道:“丑孋!这里比复刻天河有意思多了,我想留在这儿!让我留下好不好?他们都同意了!” 谁同意了?羽三白无语。可糊糊学着猫撒娇的姿态,只管抱着丑孋的裙摆蹭。可对方只是神情淡然地张开五指,显然要把它送回远处。 第三十九章 人鼎(上) 糊糊见请求无效,目光猛地暗淡,猫身退化为石体,本体光源则冲撞进李藏的额头。局势变化始料未及,等羽三白反应过来,它已经借李藏的声音,悠哉着自言自语:“恩~他的身体没有温度,正适合我的存在。” 三魂天狗意识到危险,对糊糊发出警告的低吼,却无济于事。它伸展着懒腰,有恃无恐的只对丑孋威胁:“警告你别在试图将我投回岁天星,我肯定会拖上他一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身体会还不及靠近,就会被边缘星啃食得连细胞都不剩。” “它说得是真的?!”羽三白甚为担忧,丑孋尽管作为某天体世界的持有者,可糊糊很聪明地发现,并胁迫了她现在的软肋道:“如何?我的要求对你再简单不过。至于我,只要能离开那,哪怕这家伙以后是我的牢笼也无所谓。” 它成竹于胸,但数千万年的禁锢,似乎忘记了作为复体天系管理者的能力——所有存在其内的意识命体,没有任何威胁和反抗的能力,及权力。 丑孋的眼瞳浮出久违的淡金光环,白皙的手指只轻点李藏的额头,存在其语言中枢的糊糊,瞬间停止了肆无忌惮,紧接着开始不自控地变异;它本体组织中的箭镞蛋白正在快速增加,终于意识到危机——它即将被灭活! “住手!你在干什么?!快住手!!你不要他了吗?!”糊糊试图阻止,可丑孋置若罔闻,只得苦苦哀求:“不不要!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威胁你,更不该伤害他!求求你停止!我真的不敢了!!” 面对不可逆的能力,求饶都变得苍白,糊糊身为独有宿主的病毒粒子,甚至领略到了人的绝望,静待命运的重蹈。可意外的,丑孋又将它重投回猫像中,随后身体从猫的形态,在光晕中进化成为长有猫耳大尾的少女。 丑孋不能创造生命,她只会融合,换言之,可使物种再生。只糊糊比较特殊,她的进化来源于对方还未消散的余量能,从而意外获得与人近似的形态只是衣不遮体。 李藏从昏沉中清醒,看到眼前一幕立即别过头,面红耳赤。两金狐倒没来得及占便宜,因为方才的变化,气波早将他冲倒平台下,更别说羽三白和三魂天狗。 “呀!手!这是我的手!我有脚了!还有皮肤了!!”糊糊看着身体忽然亢奋起来,完全一扫方才险些消失的恐惧,直到丑孋的警告再度传来:“认他为主,不得占据其意识。否则我不介意,将你送到星云之外,那最靠近黑赤恒线的地方。” 糊糊立即蜷缩起,尾毛直竖,战战兢兢答是,看得出那黑赤恒线,比岁天星还要恐怖。 “咳咳”李藏本就虚弱的身体,经糊糊短暂占据显得更加脱力。羽三白的沐灵术已经无效,可再入巨婴棺情况怕更不乐观,与丑孋商量:“不如把他送到午那里,相信这么久,那里已经培育出可用的药物了别在试图启用巨婴棺,你虽然有那能力,可对横基不稳的修横者,承载不对等的未知,只会将性命断送。” 丑孋正欲将李藏送去自然星,羽三白忽然指向正探头探脑的两金狐,点名将他也带去,目的是充苦力,毕竟他可背不动病患,糊糊则在旁提醒:“衣服!衣服!糊糊要衣服!!” 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二双表示需要那里的水,它发现白墨森林的土壤深处,还存有可再生的植物素,或可治愈净化。而三魂天狗直接比划出骨头的样式;它们太饿了。 羽三白叹口气,随李藏和两金狐安全抵达至自然星,眼前所见恍如隔世棱刹一如既往,外面的山川河流,还有树植花草已换之多半,这都是作为主宰的午,始终尽责劳作的成果。 它目前不知在何处,羽三白也无暇去找,见所在之处正是培育外来植物的栽种园,立即摊开尺树宝卷,将里面的破锅丹炉找出,并命令两金狐:“傻愣着干嘛?!既然进来了,就把丹炉背到正中央去!记住对准琉璃罩的空白口!” 羽三白呼喝的名正言顺,可对方已经没气力逞口舌之争;这些时日所见的怪异,他该觉得习以为常了吗?好像还不能。反观羽三白寻到阴火煤后发现他还傻站着,将颗紫丹若果砸到他头上怒道:“把这吃了!有力气就赶紧干活,否则别想回去!” 这拳头大的紫丹若,未及入口就散发出诱人的香甜,等两金狐掰开,见里面果粒丰富,爆浆留出的汁液惹人垂涎,等塞在嘴里,竟连核也没有,果肉软糯,将连日来不曾果腹的肠胃好好抚慰了一番。 他食欲大开,自然想再继续饱尝,可架不住羽三白在旁威胁,只得苦命地将破锅丹炉搬运到中央,投射下阳光的洞口下正对。 栽培园的顶部,罩着一层半圆透明琉璃,这算是外来者留下的唯一存有善意的工艺,使园内可过滤狂风暴雨,转化为适合植物生存的微风和湿度,以及灼晒的紫外线。 可两金狐连欣赏的时间也没,等再将李藏背到此处,又被命令着将阴火煤搬运过来,越搬越觉得哪里不对,看羽三白从尺树宝卷里抖落出大批的药物,摔了笸箩直接抱怨:“你你你!你那个卷轴能装这么多东西!那这些煤你干嘛让我搬来搬去的?!你自己不会收了送过来?!” 羽三白不屑争执,任凭对方在外围跳脚,待准备就绪,以木横催动破锅下的阴火煤燃起,直至简陋的丹炉通体交织出绿光,方按照记忆中炼丹的顺序,依次将药物和果实投入;没有合适的碾药器,搅拌铲和丹鼎油,他只能寄希望阴火的温度,能够尽可能转化出适合的丹水。 首先他要清除对方体内这些日吃进肚的乱七八糟,那些毒雾和所谓的抑毒剂。但随着一碗碗丹水入肚,很多失传的珍奇也已减了大半的量,人却依旧昏沉,他不懂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小子还没醒啊?”两金狐吃着摘到的果实,坐在煤堆上幸灾乐祸地看。羽三白不知如何反驳。两金狐可算等到对方吃瘪,近前接着呛道:“夸口得厉害,结果只是牛皮吹得响。” 羽三白反驳:“你懂什么?!他是修横者!药效谁知得等多久才能起效。” 两金狐啧啧道:“恩,要不是你这晚饭给他塞那么多药水,不怕撑死我就信了。” “你才晚饭!!有闲扯的力气还不赶紧把煤都送过来!”羽三白想继续去寻可用的药材。两金狐则吐出果核嘀咕:“读死书的,多了给他泄就完了,哪那么多事。” “你说什么?”羽三白似乎被点醒,忙追问。两金狐以为对方要翻旧账,狡辩道:“什么?!我没说什么!刚才那果噎得慌,我说吐了就没事了。” 吐了就没事羽三白沉默不语,忽然联想到棱刹内的墙面文字所写;当浓度增加到一定浓度时,酶促反应的速度不再受浓度影响。那结合李藏脱离巨婴棺后的状况,不正是所谓的饱和效应!其身的横道力早达到了容量的最高值,那再使用低级的筑横丹自然就没了效果! 他不再喂食无用的丹水,而是开始思考如何帮李藏催化这种饱和效应,之所以谨慎,是因为如果成功,他的身体有可能进化为修横者体质的顶峰——人鼎! 这是只存在于魔方锁加固的古籍秘事中,明确讲能成为人鼎的修横者,可将任何物质自主进化为对宿体有利的横道力!比筑横丹的加持高绝万倍不止!只因存在过于玄幻,炼制体也局限,过程更是诡异莫测,才无人问津甚至知之甚少。 不过让羽三白备受鼓舞的,还是人鼎始终没有被定性为逆修,正统横道还是认可它存在的,只不得其解。倘若奇迹真让李藏实现,那以后别说是巨婴棺,甚至有可能脱离相生相克的限制,完全实现稀释,或化解更为强悍为己所用。 两金狐看着刚苏醒过来的李藏问羽三白:“这小子现在连碗都端不起,你确定?” 羽三白不屑道:“你懂什么?!他能从巨婴棺安稳出来,能承受那份无横之力,就说明他有成为人鼎的资质!用你那窝瓜脑袋理解就是可应用土壤所有潜在威胁的地基,地基越稳,搭建的房屋也就越坚固!” 而且凭李藏的横识,人鼎恐能与地核比肩,这已经是无法想象的高度!稳固横基,不过是羽三白让李藏接受的敷衍说法罢了! 第四十章 人鼎(下) “你就直接说怎么办,难道还继续给他喂药啊?而且来前那些不还要什么衣服的,你别忘了,要是回去两手空着,你跑得了可别拿我顶缸。” 两金狐不同羽三白,他是真担心回去给当成肥料,或成猫狗饭。对方倒是淡定:“你自有用途,出去就知道了。” 两金狐疑惑不解,等出去琉璃罩,立时被金光璀璨闪得睁不开眼,然后身体被提到半空,往瞧月山而去;午早已经将棱刹内的器具和不可传化的纤维植物,都堆到了那里,工序操作简单,午会“鞭策”两金狐学会。等把他送走,羽三白对李藏道:“横体无法脱离横识的束缚,也就是说,不能转化本质属性,但你经过巨婴棺的‘洗涤’完全可承载超乎本体能承受的横道力,那丫头的鲁莽,倒也不算是坏事。” 李藏只道:“先师,孋孋的方法,只是我承受的问题” 羽三白打断:“我说她,在你这儿都是白说,不提这些。我需要提醒的是,让你进化为木体人鼎的办法我虽然知道,但关键还是看你。十大横道中,唯毒横最擅长炼制筑横丹,也最能有望成为人鼎,根本原因在于他们可调配修整出不同的横道为己加持,你更算是当中异类,横基不算冲突。另外从你突破冕阶开始,我能给予的帮助已不算精确,你需要开始自行顿悟,除却人鼎奥义,也包括后续的魇、底、顶三阶。” “那我要怎么做?”李藏坐起,羽三白答道:“我能说的,也是我理解出来针对你的办法。从此刻起,你不必再吃任何食物,只以身体的毛孔来接收外界传达给你的纤维和颗粒,将人鼎的第一阶段锻炼出,也就是转化分解。等能够融合吸收,方是第二阶段,那时你会觉得身体像个炼炉。直到第三阶段能萃取出精华并盛贮,才算靠近人鼎的构造。而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要将所得精髓可以准确补充到自身缺失的部分,这种精准要到五脏六腑,甚至是细胞微粒,达到自愈的能力,人鼎便大功告成。以后再有类似巨婴棺的冲撞,你就完美能归纳在身体中,从而自动加持其身,运用克敌。” 李藏还有些糊涂,可羽三白不在解释,这些也差不多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却信心十足,因为李藏已经能将枯死的植物再生,足以说明他绝对能够成功。随后取出午给的“金木”落地延伸为三维盒,空间在外扭转后,转瞬来到棱刹。 他把人推到菱形面下,这次的启动不必再借助月光,而是只在透明面上画出方位及坐标,很快,周围传来机关启动的声音,而菱形面逐渐亮起,一道光柱从天降下,将人传送离开。 美丽而神秘的浩瀚中,存有一颗特殊的小行星,她的中心原核是块没有温度的冰状球,外部是不同物质的层层固态,极富引力,让蔚蓝色的淡水紧紧包裹。而李藏被传送的目的地,便是这里。 午曾经告诉羽三白,衣服可以依靠机器成批制造,骨头也可以用果实替代,至于水,自然星有丰富水源能供二双,却没有能助李藏转化为人鼎的容量,所以这颗水球体最适合不过。 这里水深不见底,可以剥夺李藏的求生欲,想呼吸,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会用毛孔过滤出氧气,送达咽腔,然后将废水传出体外,如此更方便他与微生物接触。 如果两金狐在场,他一定认为羽三白疯了。可这是势在必行的强硬,不光是为让李藏锻炼成为人鼎,他要寻找坦蒙巨人,那水就是他必须要适应的生存条件,因为记载中的坦蒙山脉,早沉没于四海之滨的最深处 李藏的喉咙和肺部因为置身水中,已经堵塞得无法呼吸,挥动四肢拼命上游,可自落入深水,他再没有看到过片刻的光亮,感受到分毫的空气。 他觉得他的人生要结束了,因为过往的记忆,走马灯般历历在目,最后定格在羽三白的告诫上——用身体去感知外界的微弱生命。 可没人告诉他方法,在这只有水的地方,一切只能要靠自身领悟。于是李藏放弃了无用的挣扎,将自己蜷缩,屏息。很快感官抛弃身体成为独立的个体,神经也将体内透明化,开始清晰倒数越来越缓慢的心跳。再然后,血管剧烈的收缩,让内部的细胞接连破碎。 李藏没有选择坐以待毙,可尝试去修复,还未及接触一切就开始崩塌毁灭,使红与蓝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他睁开双目想确认那是否真实,然而所见只有根根白骨,白得无暇,拼接在一起,与无数圆点交汇;那些是生存于水中的微粒,比水分子要明显。其实在任何未知的地方,都有微不足道的生命居住,只是需要无限放大才能被看到。 可显然,那些生命对外来的存在异常排斥,就像李藏也很反感与无形之形的莫名接触,只迫切想将它们划分开。只总有道声音让他去接受侵入,让微粒们附着到白皙的骨架上,凝聚成冰蓝色的纤维,组成新的构造,使其在液体中感觉到了氧气。 李藏迫不及待地截取其中的氧含量,尽可能多地推送到肺部和口腔,然后将多余通过肋骨的位置挤出,在腹腔长达几千次的过滤循环后,终于觉得压力轻缓,让视觉和听觉,在碾压的剧痛远离后恢复清晰。 他敞开四肢,在这座极小的淡水星开始了漫长的飘荡之旅,像正在接受孕育的胎儿那样肆无忌惮,全盘接收吸附而来的未知,自动摒弃不适用的多余,在漫长中逐步成长。 人鼎就像是台永不停歇的自主轮回机,自愈只是功效其一,真正让人望尘莫及的玄妙在于,当宿体接触不对等的力量时,可自动降为过滤棉,并从中截取转换为可适用的横道力,加固横基,这便是羽三白所说的盛贮精髓,使其身始终保持在稳定的自主铸造过程中,直到横基能完全承受高达百倍的外力侵袭,再无可撼动 自然星,羽三白自送走李藏,就再没有过问,每日只专心在栽培园研究可用药材。直到外面传来两金狐的大呼小叫,然后连滚带爬躲进茂盛的树后,此时琉璃罩外的土壤裂开,破土而出很多锋利的木枝,责问道:“你又闯了什么祸?!” 两金狐气急败坏道:“干活收报酬天经地义!给我片叶子能怎样?至于这么追着我碾!!” 羽三白就知道是他见财起意,斥责道:“午是有生命的矿属树灵!那些枝干和叶都是链接身体的脉络。别人要断你条胳膊,你不生气?!” 两金狐试图狡辩:“那!那它再长不就完了!不能少片指甲就拿我人填命啊!” “指甲?!”羽三白怒气冲冲道:“你当它跟你似的胡吃海塞完可以不当回事?!滚滚滚!要是连累这园子,我跟它一块儿收拾你!!” 说罢就启用木横,将人绑捆丢到外面,两金狐欲哭无泪,眼看落在午亮晃晃的手里即将遭殃,忽然空中降下水柱,阻止了这场闹剧。 自然星也有雨季,可从没有瀑布从天而降,面对汹涌的水势,午果断撑起栽培园免受牵累。再等羽三白出来,透过白色的帘壁,只见一道人影矗立当中——是李藏! 第四十一章 考验 阔别三月后,李藏以淡水星为助,回归而来。但当水帘渐弱,他的变化让人尤为惊讶;很多在预料之中的,也超乎了想象! 李藏原本遗传自母亲的清秀,已被棱角分明的冷峻取代,身躯凛凛,黑发垂肩,即将消失的菱形尾纹重现双臂,结合那浑身迸发的汹涌之势,压迫感仿佛与生俱来。 羽三白挣脱出琉璃罩时,午已经催动无数根刺离土攻向他。它并非故意,完全是因现在的人和记忆中的完全不同。然对方面对汹涌,只将双臂抬起各画半圆,双拳相抵时,午那庞大身躯下的所在瞬间土崩瓦解,落入凹坑,亦如回到被禁锢在深土下的时候。 “李藏?!” 羽三白没能阻止场面的混乱,但也算明白午的错认,对方的外貌已然脱离常人像;他的额骨处竟长出一对玄色幼角!而尾骨部位也多了条黑鳞长尾!莫非这是进化成人鼎后的异变?虽然下横大陆存在有外貌清奇的修横者,可并不多见,其中也多为年迈者,若李藏暴露人前,那人鼎也就昭然若揭,一定会卷起新的波澜! “先师?”李藏的意识有所缓和,看着面前的狼藉不可置信:“这是,我做的??” 羽三白叹口气,此刻才放下悬着的心,而午也攀回地上,面对那道巨大的裂缝,他们不敢轻视对待,只有两金狐还没心没肺,看着他的模样打量,随后诉苦:“你小子可回来了!这些日子又吃了什么啊,怎么还长出尾巴来了?莫不是又哪来的美女失魂兽跟你附体了?” 面对他的调侃,李藏没有原先的面红耳赤,只淡然讲他在淡水星领悟人鼎的事,至于角和尾,若不是对方提起,他完全不知道身体又出了变化。 羽三白没有说话,用木横暂做检查,纳闷以前为什么没发现他骨骼的怪异,毕竟人鼎在如何令人费解也不可能将身骨改变,除非这角和尾本就是李藏尚未成长出的部分。 “他怎么样?”两金狐好奇问,羽三白则问李藏:“小子,你以前觉没觉得身体和别人不同?从横识被唤醒后?” 经他说起,李藏确实觉得骨头会时不时发痛,他以为是训练促使的成长导致,可在小棋门遭受的惩罚并不比那些来得仁慈,可见矛盾点还是在他。或许谜题真的只有坦蒙巨人能够解开。 “你先去做身衣服,另外多加件斗篷,等回去让那丫头看看有什么办法。”羽三白也无计可施,李藏却追问道:“先师,你知道坦蒙” “它的位置在四海之滨!但早就沉没,这是我仅知道的事。”羽三白头也不回的打断,连两金狐都看出他很抵触这个问题。凑近说道:“你现在没事了?” “应该午?!”现在的时间是夕阳,午的身体光彩异常,李藏看着重新矗立起的它歉意道:“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午表示无碍,两金狐倒是亢奋起来:“你和它认识?那太好了!你能不能让它抖搂点叶子,或者不要的枝干也行” 他没说完,再次被午提起,然后带着李藏往瞧月山去。入夜,整装好的李藏来到栽培园,深蓝色的兜帽和长摆,取代了斗篷的功效。羽三白看到,只评价一句华而不实。 李藏便将兜帽带好,布面顿时透明化,幼角也消失不见,长摆也同样材质。羽三白无奈:“那丫头就算不在也纵容你。” “先师也是。”李藏看着忙碌的他道:“总有办法化解我不能承受的,让我平安至今。” 羽三白呛道:“我那是怕好不容易找到的材料被折磨死!” “所以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李藏沉默片刻,鼓足勇气才问出心中许久的疑问。哪知这让羽三白勃然大怒:“你现在是翅膀硬了?!” 他气得将尺树宝卷都扔出老远,李藏忙解释这是在水里浸泡时想起的。羽三白或许因为那段时间不闻不问有些愧疚,也就据实说道:“没什么执不执着的,起初觉得你适合木修,不忍埋没。后来你也算听话,虽然做事经常出格,可责任终究不在你,能走到如今,我只是给了方向,成败都是你自己成就的。” 他索性将话题摊开:“其实你我都算是族群里需要被排斥的异类我出身羽族,横识却很低微,偏偏脾气又不被所容,所有隐忍着把该读的书,该记住的内容都记在心里才离开,否则你以为我这先师之名,真就只是唬人的幌子?” “那先师始终在游历?还是只能游历?” “浑浑噩噩,我也不知道控着灵媒究竟在干什么,就当是。不过遇到你以后,我觉得或许能改变木横在人们普遍认知中的地位改变我们这类群体的命运。” 李藏之后没再追问,羽三白讲到此处也没再说,两人默契地着手准备回去。 九斗天河内外的时间轴是半算,但他们离开的日子也不短,不能再耽搁。可两金狐极不情愿,毕竟那高耸入云的“摇钱树”实在诱人,何况此地还吃喝不愁。羽三白不与他废话,直接甩开尺树宝卷将他卷走,随后和午告别,与李藏回去棱刹,传送离开。 不过回去后的位置,居然在斗金古刹的上空,羽三白情急之下只能再开宝卷,将里面成堆的衣服连两金狐统统拽出来垫底,这才没摔出好歹。 “你狐爷我,早晚把你做成烧鹅!!”两金狐肉体凡胎,浑身吃痛地骂骂咧咧。羽三白则依旧无视。正巧三魂天狗闻声从刹门出来,见是他们,忙扑来找食,也就顺便把李藏从衣服里刨了出来,只不曾想他下面居然还有个人,惹得两金狐对李藏大呼小叫:“天啊!你小子砸死人了!” 对方闻言,忙将人拖出来,还不及唤醒,就听羽三白忽然诧异道:“这,这不是惹天魔蛛那小子吗?!在竹林做苦工的那个!” 此人正是万星罗,自他离开那对夫妇的家就直奔镇外的废屋,确实查到修横者存在的蛛丝马迹,于是操控着捏出来的金虫,从无比山一路追至白墨森林,最终发现了斗金古刹。可他没有冒然潜入,正在外围侦查,结果就被从天而降的他们砸了正着。 李藏听是松树荒地来的,赶忙撤手,羽三白倒是淡定:“慌什么?他又没见过你。不过他居然能找到这儿来了,可见天穹阁有两把刷子。” “喂,现在不是夸人的时候。”两金狐龇牙咧嘴的艰难站起,可不慎又被三魂天狗撞到,埋怨道:“啊啊疼死了,干尸呢?!快过来将你狐爷抬回去休息!疼死我了!我说我不回来!” 羽三白呛道:“你留在那也是当肥料的命,别嚎了,你当你这段日子吃进肚的都是白吃的?否则从那么老高摔下来你早稀巴烂了,赶紧把这些东西,连那姓万的都背回去。” 两金狐听罢,忙轱辘起来往古刹里跑,顿时不见人影,羽三白气得连忙追去,导致烂摊子最后都丢给李藏,好在二双赶来帮忙,把衣服和万星罗,以及三魂天狗一起打包带了进去。而李藏则被周围的空间碎片,直接转送到存放巨婴棺和灵井的房间,丑孋的跟前。 “孋孋!”阔别许久,李藏自是想她。 可丑孋只将巨婴棺再度开启,让紫色的火焰再从石墙席卷而来。 李藏张开双臂,任由这些异火攀到身上,渐渐的,火苗如同谷秧,将他的身体当做肥沃的土壤田,失去了侵袭性。随后巨婴棺四分五裂成无数镜片,也来将人包裹。 密闭的石屋内,紫色的火花映衬着无数承载李藏身影的镜片,交叉反射成新的图影。李藏清晰看到身体在不同的镜面里,开始集中精神,重新拼凑属于他的内部结构。然而镜面开始复刻出无数与他相同的物质,也就表示如果李藏拼错哪怕一个分子,他也就将不再是他。 如果说人鼎的形成是漫长的,那在巨婴镜像棺里重组本体,就是生死长夜。直到印有角的镜面从李藏眼前划过,他及时吸附,重新拼回头骨,当意识加固主导,李藏对碎片的准确把握越来越得心应手,最后,他从数以万计的复制面中,完整的拼接回身体,悬浮于镜面的璀璨中。 第四十二章 五距之舟 镜面中与李藏类似的残缺逐渐淡漠,转化为新的镜花世界,感觉哪里都触手可及,覆盖于身,可哪里又都咫尺天涯,勿勿穿梭,毫无留恋。 不知何时,丑孋出现在身后,当李藏转过身,周围便回归现实,却是反重力站在石屋屋顶,旁边则是属于白墨森林的灵井——水作螺。只不知是被巨婴棺吸收,还是支撑广茂森林致使透支,螺体已是异常弱小,附着的水流,也愈发微弱。 “巨婴棺,不属于这里。”良久,丑孋说出句与现在无关的话,可李藏明白,巨婴棺必是故意被送到这里,就像血蟾将破天红晶缠绕于松城心核,都是为了摄取灵井的力量,从而削弱它们。 “它不能恢复了,是吗?”李藏指着水作螺问,丑孋伸手去取,结果那物就像滴水珠,瞬间消失无形。方道:“我把它最后的弥留,交给李藏。巨婴棺,也没用了。” 李藏又看向巨婴棺,那原本硕大的头骨形棺椁,如她所言已缩如妆匣大小。他忽然明白丑孋方才的用意,轻道声谢谢,然后缓缓抱住她。氛围就此静止,直到空间回归正常后,李藏取出两枚剔透晶莹的指环。 “孋孋,我不想再和你分开,只要指环在,不论以后我身在哪里,都可以使用流速跳跃,都能到你身边。我不会让孋孋以后只被我困扰,我会努力变得更强,强到孋孋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想做的事,也再不会被任何外物困扰。” ——包括彭父给她的阴霾! 丑孋依旧懵懂,可对方的迫切让她并不排斥,将指环带到食指上。 指环的材质是淡水星的冰核,再成为人鼎后,李藏将那里的物质尽数为己所用,包括核中心,层层分解吸收过滤,才导致吸力全无回到自然星。他没有告诉羽三白得到的意外之物,私下在瞧月山的工作间切割磨制。他并不觉得这是份回归的惊喜,因为这本身就属于丑孋,只当是份链接。 “这个,很重要。”丑孋似读懂他的意思,将那颗逐渐圆润的黑石头递到跟前讲道:“对李藏,对丑孋,很重要。比任何都重要。” 可它只是个玩笑李藏的心境五味杂陈。丑孋却强调:“我们的链接,也是李藏存在的证明。它很重要。” 李藏承认那或许真的很重要,可再不是首要,因为以后再没有比丑孋更重要的存在。 相比李藏和丑孋之间的气氛,平台处就显得乱糟糟。糊糊在衣服堆里面尽情挑选,用不到的都扔给干尸;它们也需要衣服遮体。而三魂天狗吃饱喝足,便和羽三白研究起万星罗。两金狐难得安静,看着面前多出来的东西,见糊糊终于穿好她的娃娃裙,忍不住问这些都是啥?? 糊糊边整理猫耳旁的装饰边道:“粒子菌啊,这里虽然被干尸们清理了,可还是有很多黏糊糊的藓菌,糊糊不喜欢,我让它们吃干净。” “吃?那那个爬来爬去的一坨又是什么??”两金狐诧异至极,糊糊又道:“那是妈蛊,这里睡觉的小核酸也好多,可我管不过来,先让妈蛊做宿主去黏住它们,再看看做成什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可说得清楚,对方根本不懂,羽三白适时打断他们,让三魂天狗去把李藏喊出来,等他和丑孋近前,方道:“那些平方镇的人占据了无比山没多久,惊动了十三督军的其余部队,恐怕见白墨森林的毒雾消散,他们就会组织人深入,事不宜迟,得马上离开。不过这小子暂时不能放了,得避免雇佣他的七垒黄沙还有天穹阁的人来找。” 他又看向两金狐:“至于你,就是想走我们也不可能让你去泄漏消息,也老实跟着我们。” 对方被点名,气得反驳:“我在你们这儿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尤其是你!给我等着!我早晚把你红烧了!!” 两人斗得你来我往,李藏劝不开,还是二双回来用藤脉把他们拆开。它表示平方镇内部已经分崩离析,多数镇民投靠地痞组建成了匪窝,完全占领了无比山,而十三督军也已经出现,不知将来是剿灭,还是又和第十军做类似不为人知的隐晦。 但走之前,二双恳求李藏将白墨森林和地下的植物素带走,它不忍有望再生的植物又被祸害成死寂的干瘪。 “异想天开,这怎么可能?”两金狐当然认为做不到,羽三白也犯难,毕竟尺树宝卷空余出来的位置不多了,丑孋这时却告诉李藏可以,并指着他手臂上的纹理道:“这个,可以指挥森林的土,乐意把它们缩小,就能带走。” 李藏顿时回想在自然星时,他将午半埋到地下的事,点头后,二双将他送到斗金古刹最高的地方,环视漫无边际的白墨森林,李藏双臂再度展开,通过感知,划分出他想带走的范围,然后沿着边缘线,划出一道巨大的圆。当地表的裂缝完成合拢,站在斗金古刹里的众人像置身可升降的机关台,但事实上是森林和土壤在不断上升,把半空尽数遮挡。 “我去!”两金狐叹为观止,可看李藏托举显得吃力,忙躲到平台下,可所在的石板也开始随之晃动,吓得他又忙爬回去,古刹内仅剩的建筑下,似乎有什么也正在破土而出。 李藏正苦恼如何缩小森林时,脑海响起丑孋的声音;放下。 他果断照做,然后庞大面积的白墨森林外围,开始分散成无数方片,落到古刹各处,而中间则开始缩小,最后平铺在平台上,由高处看,像花园里的微缩景观。 可斗金古刹的变化不止于此,那些原本在地下的空间反转矗立于人前,整体更高出了原有地平线的五六倍,并且开始往前移。三魂天狗险些跌下,幸亏二双及时抓住,也借势看清怎么回事——平坦的下方有六只白色的巨手,倒着托举他们往前方进发,画面用文字形容,就是座移动小镇。 羽三白赞叹道:“厉害!这是什么啊?!这该怎么形容它?!” 糊糊道:“丑孋叫它五距之舟,这些足手不但可以在陆地上走,还能当做桨在水里,我愿意它们脱离本体就不能用了,这样以后不管到哪里都不用露宿了!和天外天阙” 糊糊忽然噤声,而丑孋也骤然顿住,这份反常当然没能瞒住李藏,但她们很快又变回原来,有些担心。等安顿好,才私下问糊糊她口中天外天阙,是不是和彭父有关? 糊糊犹豫好久才道:“天外天阙和丑孋,都是彭祖创造出来的,彭祖就是彭父,天外天阙是他即兴创造出的居所,都交由丑孋保管,也算视她为最看重的作品。” 李藏听丑孋说过,她只是承载记忆的瓶子,可在多她从没有透露过,继续问糊糊她是否了解孋孋口中的彭父? 对方张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恐惧显而易见,最后只给予劝告的话:“如果你想认识他,那你首先要学会臣服,是那种付出灵魂的绝对服从。彭祖,是我们的创生者,也是绝灭者,生命于他可随意驱使,改变。甚至还可以把时间和空间肆意调换,将未来的盛极转为远古的所有,或使原始归咎为未来。” “也就是说,他随时可以来此,将孋孋带走,或者绝灭她?” “我不清楚,他即便不出现在这儿,对我们来说也很恐怖那种不可逆,足可使别的空间生命感到恶寒,至少我们从不敢抱有庆幸。” “他没有天敌?” 糊糊红彤彤的脸颊变得苍白,良久才又答道:“你知道那些黑皮影,它们只是被扔去星际云挖矿,而若有比它们还忤逆的存在,就会被发配至黑赤恒线。天河之外并不虚无,还有亿万个星系,尘埃层,而最边缘的就是黑赤恒线,据说是无尽黑洞的组成之一,它单凭自转就可吞噬一切靠近的陨石,天体,包括成熟的星际组成。但也有说那里其实是座牢狱,关押着浩瀚中其余不为人知的可怕可彭祖,将那里也复刻了出来,所以你明白恐惧的真正意义了吗?” 第四十三章 玛罗曼城 李藏和糊糊对那天的谈话都没再提起,丑孋一如既往,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二双在五距之舟寻到属于适合它的角落,摊开藤脉专心医治打理白墨森林。三魂天狗和两金狐则无所事事地吃吃喝喝,干尸们沦为真正的奴仆,开始洗衣剪裁修补等杂事。 羽三白倒没那么多闲心,他一方面在书室看书,一方面等着万星罗苏醒,可他似乎被砸得三魂出窍,等抵达到玛罗曼城,还没转醒的迹象。 玛罗曼城是靠近海域最近的城市,虽然一应不在稀缺,可羽三白还是坚持让李藏把需要的碾药器,拌铲和丹鼎油配齐,另外普通人需要的柴米油盐也不能少,但那是后话,最主要的还是炼制筑横丹。 “先师,你不是说我不用再吃筑横丹了吗?”李藏疑惑。羽三白则指着二双,三魂天狗还有两金狐道:“你是不用,但他们还要的,你去找坦蒙巨人,不用想也知道前路会多凶险,最好在那之前把横基增进充沛。另外炼出成品好的即可换钱,也能作诱敌的工具。” 两金狐诧异道:“我也要吃?不用了。我就在这儿给你们看家就好,不拖后腿了。” “你少废话!你当白吃白喝是那么好混的?!”羽三白还没斥责完,糊糊凑过来道:“去城里吗?我也去!听说人类的城市可有意思了!!” 话音才落,她人就不见踪影。羽三白瞬间头大,忙催促李藏:“别愣着了!快去把东西买了,让这三个家伙跟你去,顺便把那猫丫头找回来,身无分文的别直接去抢了!” “哦。那孋孋,你也去吗?”李藏转头问丑孋。可又遭羽三白打断:“这丫头留下!你带着她到外面不引人注意才是见鬼!你只要把角和尾巴藏好就好!另外我再警告你,钱可所剩不多,不准再给我买其他的东西!!” 然后就把他和三魂天狗轰出了斗金古刹。 大城市的喧哗,自然不是村镇能比拟的,出来林道,放眼望去,沿途是来自各地商贩组成的集市,一直延长到雄伟的城口处,商品更是琳琅满目,可三魂天狗没有嗅到糊糊的存在,可见人早已入城。 城门并没有专人驻守,若问,肯定会被人耻笑多此一举,毕竟内有四十二齐盟的枫魂山庄,佛图三家,什库教和安彼休斯堡在,其外十三督军的第四军和第七军也常来巡视,如此固若金汤,谁会另费周章。 这倒让李藏省去被盘查的顾虑,进城后他先让三魂天狗去寻糊糊,然后到铸造铺定制搅拌铲。说是铲,其实不过勺子样式,大小也雷同,可无奈羽三白的要求在图纸上描述的异常苛刻,李藏和铸匠讨价还价半天,才最终定下天沉前来取。 随后来到药店,他没有羽三白和两金狐的口齿,进去直接指名购买碾药器和丹鼎油。老板面露难色道:“碾药器倒还有,只丹鼎油不凑巧,早三天前就被姑阳谷来人搬空了。” 姑阳谷?!李藏对他们可再熟悉不过,忙问:“姑阳谷也擅长医人和炼丹,他们要用没什么奇怪。可都买走,旁人要用,其他店也没再进货吗?” 说道此处,正戳老板的痛楚,态度立时大转,埋怨起来:“客人没听清吗?他们可不是买,是搬,就是明抢,要是给钱我至于生气?哼!也不知枫魂山庄此次请来的是哪位,人横得很,稍有点问题,就堆到店门前来又砸又烧,这不是存心来砸招牌吗?只无奈他们势大人多,只能忍了。” 李藏不言,先付钱把碾药器买下,然后又道出疑惑:“姑阳谷是外来势力,四十二齐盟也不见得多和谐,这么霸道处事,你们忍,难道枫魂山庄也陪着忍?” “忍不忍在他们,而且风庄主正依仗他们给女儿看病,就算对方不给面,也不敢现在闹翻。” “那家小姐得的什么病?” “不知道,听说忽然就昏迷不醒,后来浑身发红,看着像烧熟了似的,可又不是高热,问遍了城内也查不出病因。我看这次若还不行,也就只能叹句可惜了。” 两人正叙话,门口处进来四名红衣男子,身材修长,而眼角处更透着与他们性别不符的娇媚。 老板见状,忙摆出笑颜迎奉:“不知姑阳谷今天有什么吩咐?” 还真是冤家路窄,李藏侧身避开。只听那为首男子大声道:“我们老夫人需要古山龙草。” 语气强势,老板虽然满腹怨气,可还是照实答道:“还请几位见谅,老夫人要的实在小店没有,古山龙草众所周知只长在海北雪山,玛罗曼城交通再发达,也是千金难求。” 男子微微冷笑,忽然操着尖锐的声音怒斥:“众所周知?你的意思是,连三岁的娃儿都知道,偏老夫人不知道,就是盛名在外的姑阳谷也不懂!是这意思!” 他是欲加之罪,老板无奈取出袋金币,低声下气地讨饶,连连称这绝非存心冒犯。那男子取过钱掂了掂重量,与同伴露出得逞的笑意。 李藏再傻也明白,什么古山龙草,只怕是那次闹事药店没敢告发,助长了这些随行弟子的贪念,隔三差五来此敲诈。 这时后堂有人将碾药器打包好带来柜前,李藏正要取,忽然一道火红长鞭急速甩来,虽然及时躲过,可捆绑包裹的绳索惨被打断,看到露出的东西,甩鞭弟子嚣张道:“有新货居然不送来我们先用!好大胆子!” 老板冷汗淋漓,忙过来解释:“不不是!这碾药器不是新的!而且这位客人刚刚付了钱!” 甩鞭弟子为着讹钱,哪会听解释,威胁道:“他付了钱?谁看到了?你阳奉阴违还敢狡辩!这东西若真是他的,那就再让他掏钱给我证明!否则我不介意给你们涨涨记性!” 老板此时吓得脸色发青,想劝李藏花些钱躲事。可对方只剩两枚铜币,犹豫着待会是反抗,还是忍忍过去,矗在一旁不动声色。 这态度在姑阳谷四人眼里,属实是蔑视!甩鞭弟子不多废话,扬起火鞭就冲李藏抽去。 此人的横识为火蜥,杀招“蜥尾长虹”极快且狠。老板不忍直视,耳边只听阵阵惨叫,然后是重物撞塌外物的嘈杂,最后被人声鼎沸取代,这才缓缓睁开眼,只见店门处仅剩半扇墙,街面正围观着什么,挤过人群去看,竟是那四名姑红谷弟子,五官抽搐,肢体扭曲地躺在地上,再想找李藏,却连碾药器也不见踪影。 他人早趁乱离开,也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当时处境虽危,可在李藏眼中,对方的速度慢如龟爬,等不及将鞭身抓住,结果那弟子尖叫着同被硬拽过来。李藏嫌恶甩开她,人就直接砸烂了店门。剩下三人见势不妙,纷纷抽鞭齐攻,拼足了劲力。 李藏虽然已进阶人鼎,可受木横限制,与姑阳谷对峙,觉得不必冒险。所以当火焰与毒牙在空间中交错逼近,身影倏然闪到他们背后,双指尽皆戳破其关节各处,最后各补三拳,那三人便飞似的离开药铺,与同伴团聚。 他不想留有后患,抱起碾药器就往铸造铺的方向奔。可中途被三魂天狗拦住,并咬着他的衣摆七弯八拐地往西区去,最后来到一栋守卫森严的大宅前,匾额上正写着“枫魂山庄”四字。 “糊糊在这里?”李藏躲在角落问三魂天狗,得到肯定后不禁犯难;他不会隐身,而且门前不光有本门弟子,还有很多姑红谷人进进出出,总不能让他穿那么暴露的衣服蒙混,何况刚刚才起了冲突。 他转而看向三魂天狗,脑海忽然想到石刻中另个秘术内容——借瞳术,刚好适用当下。 李藏放下碾药器,双指合十,贴在眉心处默念一句话,再睁眼,其中一条狗的眼瞳被淡白色的微光覆盖,而他眼前清晰看到了自己,知道已成,让被借瞳的狗翻过围墙,开始寻人。 枫魂山庄比小棋门富丽堂皇,面积也足有五六倍大,人丁却填得满满,三魂天狗即便是犬样,可碍于体型的缘故,躲躲闪闪的好不容易嗅到了糊糊的具体所在,不是别处,正是卧病在榻的小姐闺院。 第四十四章 妖老太和佘剑生 糊糊离开五距之舟后,降落的准头偏移,挂在了枫魂山庄的树上,刚好走过几名衣着性感的男女,正对着家仆呼呼喝喝,通过内容得知,主家女儿生了怪病,于是决定祛病赚钱,充作花销。 她微缩回粉色的光点,跟着那些人来到闺院,到处站着衣着性感的红衣女子,有些面容冷漠,有些则对屋内的哭声表现出明显的不胜其烦,不时低声诅咒。 糊糊对她们没兴趣,直接飘到久卧病榻的风宁宁前,看她浑身通红不省人事,边上的风夫人双眸含泪,其奶母和丫鬟正哽咽着,也不怕突兀,直接现身对她们直白地保证;病人她能救活。 “你?!你是谁?!” 她的凭空出现,让风夫人既惊悚又诧异,而姑红谷弟子闻声进屋查看,只见有陌生人正对着风宁宁比比划划,随后浮现出很多不曾见过的古怪纹理,像把人捆绑住,以至于痛苦呻吟。 可这反而让风夫人百感交集的心激动起来,因为通红的皮肤正逐渐恢复白皙。只后听糊糊在旁说道:“我治好她,你们付我诊费!得是金子!” 风夫人脑袋嗡嗡,可很快反应过来,满口答应;现在莫说是诊金,就是山庄她要也给了。 众弟子怒不可遏,见糊糊如此蔑视姑红谷,果断蜂拥围堵,准备夺人。但只听两声轻咳,身体就开始莫名的融化,最后在一片哀嚎中化为乌有。 在场之人乍见这骇人一幕,不是逃离就是昏厥。风夫人浑身绵软的正不知所措,耳畔忽然响起风宁宁虚弱地询问:“母亲,这是,怎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你忽然晕倒,然后身体就开始泛红,一个月了,谁也查不出病因!谢天谢地,今天终于有人把你救回来了!” 风夫人抱着风宁宁哭,可她只觉得做了场梦,且明知不会再醒。而糊糊则催促诊金。 这时风庄主急急赶来,身后乌泱泱跟着不少人,其中那被妖艳女子簇拥着的老太婆很是扎眼;相比旁人,她的形象可太不喜人,白发随意披散,两条红布交叉兜着快垂到肚皮的胸部,还不嫌臊地裸露着大腿,尤其是那张褶皱的老脸更是拉得老长,跟谁欠了她似的。 而实际上,这老太太确实觉得糊糊欠她的。 她早在大厅时就听弟子告状,待看到满地散落的红衣,用缠绕鲜花的拐杖怒指糊糊吼道:“是你杀了我姑红谷的徒众?!你好大胆!!” 说罢,她腿下盘起四条赤色黑斑的大蛇,众人都来不及劝,直奔着糊糊冲去。可仍是还没等靠近,蛇身开始自发腐烂,看得人寒战连连。 “妖老息怒,对方未持有恶意,你这样以大欺小,不怕辱没了姑红谷的颜面?!” 人群里有位持剑女修出言维护,结果妖老太更加气急败坏;你眼瞎吗?!现在是谁欺负谁看不出来?!徒众遭难,就连筑横蛇也被对方不知用什么邪法给害了!她要能咽下这口气,那才是让姑红谷的名誉受辱! 她是枫魂山庄此次请来治病的人,许是见作威作福这么久,最后反被个毛丫头抢去风头,自是痛恨。驳斥道:“这人来路不明!手法也从未见过,必是逆修!你们口出狂言待我,不将她拿下!难不成佛图三家想留着她继续为祸!或是另有私心,继续哄骗庄主?!” 她恬不知耻地栽赃挑拨,屋内却没人附和。 持剑女修直接给风宁宁检查,再三确认后方道:“我佘剑生以佛图三家的名誉起誓!宁宁已经痊愈!我身为长辈,难道会害我侄儿的未婚妻?!” “谁管你们如何朋比为奸!今日敢袒护着这逆修!就是与我姑红谷为敌!” 妖老太蛮不讲理,粗哑的声调拔得老高,唤来众多弟子往闺房里冲。 风庄主对她们早就忍无可忍,见女儿已经无恙,取弓和众门徒阻挡这些家伙。 妖老太恨恨道:“而今不是枫魂山庄低三下四来求的时候了!哼!一群忘恩负义的杂种!” 风庄主斥责道:“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自你们来,我山庄处处忍让,任凭你们差遣不算,更搅得城里不得安宁,可我山庄都替你们逐一担待!若说忘恩负义,我只问你来此除了言语威吓,可对我孩子有半分救治?既然没有,那于我山庄又有何恩?反倒是你们接连坏我枫魂山庄的名声!” 妖老太气得手抖,此时她那垂肿的胸下,竟钻出两只红毛老鼠,其锋利的尖牙好似剪刀,双双飞入不知何时出现的气泡球里,当红毛被无限放大,人们清楚看到上面黏着很多古怪的红色颗粒。 “这是什么?!”佘剑生大骇,妖老太哑口无言。糊糊在旁解释:“这上面的,是可以把皮肤染成红色的红腺病毒,也是帮鼠牙完整切割人皮的麻醉剂。” 红腺病毒?鼠牙?人皮?! 这些词汇在风庄主和夫人听来简直是晴天霹雳,双双怒视妖老太;难道风宁宁重病,其实是姑红谷操控的吗?! “胡说八道!”妖老太当然不会承认此事,恬不知耻地驳斥糊糊:“少血口喷人陷害我!你有什么证据?!再说要人皮我哪里得不到,至于大费周章的来害千里之外的人吗?” “那就得问你为什么非要人家的皮了。”糊糊云淡风轻地说完,就放开那两只老鼠,向妖老太张着獠牙冲去,只看原主忙不迭的破门逃窜,抓过两名就近弟子抵挡。 她属实是不打自招,而更渗人的画面紧随而来;当那两名弟子被老鼠划出伤痕后,浑身亦如掉进红色染缸,迅速泛红,继而昏迷不醒,症状和风宁宁如出一撤。若不是风庄主及时命人将老鼠射杀,接下来就是场惊悚的剥皮大戏。 松城遭灭后,妖娆借叶紫凉为盾,拖着重伤寻到了姑阳谷在外的联络点。副谷主和妖老太闻讯赶来,得知事情始末,副谷主如何夺位,继而吞没夺云殿暂且不论,只说作为祖母的妖老太誓要将爱孙救回,每日除了用各类珍草续命,也让人四处寻找可换其死皮的替代品,最后把目光盯在了风宁宁身上。 她先让人将培育出的失魂剥皮鼠放出来传播毒素,等枫魂山庄无奈来求,即可堂而皇之的来剥皮,就连事后障眼的尸体也早准备好,可不想最后关头被糊糊破坏了计划。 风庄主被视觉冲击后,誓要将姑红谷踏平! 姑红谷自知丑事揭发,可也并非酒囊饭袋,何况惯用下三滥的手段,双方对峙不相上下。 最无奈的是佘剑生,万没想到拜访变为混战,不得已加入反击。 混乱中,三魂天狗窜进屋将糊糊叼回李藏处。 “等等!他们还没给我诊金呢!”糊糊抱怨,李藏无奈道:“他们现在可顾不上,快走!” “走?你们走不得了!” 角落暗处忽然传来阴恻恻的威胁,竟是妖老太,她年事已高,根本逃不出多远,见仇人近在眼前,果断将鲜花杖抛来,于中途分化为数道荆棘火鞭,使狭窄之地顿时火光冲天! 李藏和糊糊顾不得犹豫,带三魂天狗忙往外撤。 可妖老太操控着熊熊大火对他们紧追不舍,沿途不少人受到牵连,最终把他们逼到城中偏僻处。 糊糊骑在狗背上,一路颠簸,忽然身体猛地下陷,幸亏李藏和其余两狗及时拽住。 妖老太见机不可失,催动巨火球向他们砸来,最后两人三狗被迫掉落黑漆漆的地下。 李藏再醒来,正躺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方才三魂天狗相互配合减缓坠落速度,才让他相安无事。等糊糊化为光点,视线变得清晰,对所处之地也就一目了然。 他们身处之地,绝不是自然形成,应属于人工开凿,只除了平坦的地面,面前是面数不尽的方块堆叠起来的墙。 第四十五章 海眼和马斯托德 “谁会无聊的在地下挖这么一面密不透风的墙?难道我们掉在传说中的地宫来了吗?” 糊糊的疑问也让李藏不解,喃喃自语:“墙不可能是挖的,或许这里是存在很久的古迹,但也可能是谁从地上倒过来建成的。” 糊糊不懂:“反重力的建筑应该不可能出现在这儿,毕竟这里的文明并不高端,只是人体内蕴含的力量比其他文明的人类高点,除此,智慧没差到哪里。” “在你认知的文明里,这里算是什么阶位?”李藏忽然问道,糊糊答道:“恩用高到低的相差简单比喻,就是地核到天空气层的距离。在你们之上的简单文明,至少可以开发利用本土星系的全部资源。但你们貌似只才做到六分之一,还只是原始的掠夺和自以为是的乱用。” 她想到方才的委屈,气得抱怨:“尤其是那个老妖婆!她的火如果用来烧炼制破天红晶的熔炉,完全可让它运转几百年不歇。还有那对老鼠,可偏偏用来欺负我!可恶!!” 糊糊越说越激动,前方传来脚步声,怕是闻声寻来,在不知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躲是唯一之选。 她落在李藏的肩头,告诫三魂天狗也不许出声,静等提着油灯的来者。他们被白衣遮罩得严实,站定在李藏面前,好似全盲,只用微弱的灯光晃了晃,然后继续往前查看。 “这是怎么回事?” “暂时把你们分离成原子颗粒,那么微小,肉眼才看不到。不过这些人穿梭这里,不妨跟着他们,可以避免迷路。” 糊糊解释完,李藏便轻声跟上。 昏暗的道路很平整,除去前方的灯亮,沿途没有突然出现的敌袭。只通过手感,发现墙面再不是凹凸状,逐渐平滑,或许前路真的连接出口。可就在微光转弯的时候,李藏的身型往一侧倾斜,竟是道门被他开启,顺着缝隙跌入其中。 此间是座石造大厅,可除了尽头有尊石像站立于圆台,什么也没有。 李藏唯恐被发现,忙将石门关闭,而糊糊却直奔着石像去。它的雕刻工艺精湛,不论是面貌,动作还是衣饰,各处细节都令人啧啧称奇。特别是从脖颈处一直缠绕到右臂手腕的蛇身,连鳞片都是栩栩如生,蛇口则大张,垂下的蛇信露出水滴型响铃石,样式怪异,不知是哪里的神。 糊糊沉默着盯着石像,忽然猛地抱住它道:“糊糊要这个娃娃!这是糊糊的娃娃!!” 啥?她的脑回路不但李藏没反应过来,就是三魂天狗也大眼瞪小眼。可糊糊已经去拽石像,李藏忙阻止她:“这哪是娃娃?!你别乱动啊!毕竟是人家的东西!” 可糊糊自知搬不动,竟让无数小微粒附着在石像上,腐蚀得石像变得越来越小。 李藏头痛不已,想再劝,对方泛起哭腔。 “这和他以前给我的娃娃很像那时我还不在岁天星,是在宫殿里生活的,身边人告诉我这是他喜欢我的证明,是他给我的定情信物!我记得!我都记得的!那时我还不叫糊糊!也不是痌!他叫我元妃,我是有施氏的女儿喜!这是我的!这是他给我的定情信物!!” 李藏看着糊糊的执着,心绪复杂,也就是这片刻的停顿,石像成功微缩,被糊糊紧抱在怀里。见事已成定局,他只能道:“好了,它现在是你的娃娃了。走,别让人发现。” 可话音刚落,石门传来开启声,似大锤敲砸着他的心。好在糊糊及时抓过他的手,等来人进前,就只冲着空荡荡的圆台惊慌失措,最后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完了!我们完了!海神离开了!玛罗曼城即将被他的愤怒吞没了!” 中年男子哭得凄惨,身后人对他的话则嗤之以鼻:“马斯托德修士,我们跟你说过几百次,这只是尊石像。且这多年来海神从没降临过,你若担心,大可让人再安放一尊,何苦这样?” 马斯托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反驳道:“你以为这只是块石头?!你觉得这世上还能寻到第二尊那么精美的神像?!我说过,我不止一次说过,可你们却对堡主为镇压海眼,历经万险才从海神那里获得的横器不屑一顾!仅仅才安逸一百多年,十库教就已被自己的妄想洗脑,甚至愚蠢得推翻创教人的教义,将沿海数万生命的安危更是置若罔闻!” “说得好像安彼休斯堡有多圣洁和伟大。” 那十库教徒面对指责浑不在意,继续嘲讽:“这些年若不是十库教,你觉得你苦苦看守的安彼休斯堡能安稳保持现状吗?醒醒,那就是个空壳,当你伟大的堡主用全堡人的性命换来那块破石头的时候,你们的光辉就已经荡然无存。若非教主对你们的曾经予以同情,为你虚张声势,你苦苦守护的地方早就化为灰烬了。” “你!” “你想否认吗?还是继续谴责十库教执迷不悟?都无所谓了,听说枫魂山庄和姑红谷反目,佛图三家也被牵扯,局面对十库教很是有利,教主叮嘱,什么都不及四十二齐盟重要,就算你和他说海神不在镇守海眼一事,也造不成什么舆论,识时务,才是你存在的明智之举。” “你撒谎!我是玛罗曼城最后的水横修士!更是两任城主委任监测海岸线的先知!你们不能剥夺我发声的权利!而且就算教主和那些只图私利的人不信!城民也有衡量自身安危的权限!” “那就没办法了。”十库教徒话音未落,身影如电光朝霞穿透了对方。马斯托德的胸膛瞬间喷涌出血泉,李藏当即挣开糊糊,将他救下。 “谁?!”十库教徒没想到反参神地宫居然闯入外来者,脚下电光蹭蹭,飞扑而至。 可不论速度和天闪有多迅猛,攻势有多强,都丝毫伤不到对方半分,何况还有马斯托德这累赘,自知不可强取,在抛出最后一记天闪球爆裂的同时逃离了大厅,并将大门紧闭。 李藏把马斯托德放平,可他已经失血过多,连糊糊都无能为力,也许是知道生命即将耗尽,只顾拖着最后一丝气息规劝对方:“没用了,孩子,快走,快” 李藏忏悔道:“对不起,是我挪动了神像。我会尽快找新的来镇压。” 马斯托德愣住,但还是选择释然:“罢了,这大概是,命中注定。石像,没用了,一旦挪开,威慑就将消失。你不要管,快走,带上你,在城里的亲人,尽可能逃到远处。我不知道是多久,但这座城一定会被,海啸吞没,沉入海底。就像坦蒙,那座屋脊大山” “您知道坦蒙?!那里,真的沉入海底了?”他弥留之际提到坦蒙,让李藏百感交集。 “我只知道,很久以前,它就沉没在海的深处。可我看到过它,就在安彼休斯堡的观测点,当天光与地平线交汇时。但又很快消失,或许,那只是它不甘沉没,而提醒人们,它曾存在过的影像,咳咳咳” 马斯托德猛咳起来,时间似乎真的不多,等喘允气息,他仰视正上方,那里虽然昏黑,可却有什么映入他的瞳孔。 玛罗曼城离海岸最近的距离也相隔着三座高山。而建城选址时,也因这里经过观测是海东的最高点才会最终选定。 最初的人或许真的考虑过海啸的因素,单从诸多地标建筑皆为高耸样式就可笃定。可随着时间推移,那所谓的沉没预言,似乎成了只存在古书中的疯子所讲的笑话,让马斯托德最后的坚守成为泡影。 在最后的最后,他艰难地吐出最后的遗言——四海之主,能为下横大陆带来财富,也能带来灾难的海神,我愿用生命为祭,换取玛罗曼城和沿海的所有生命,逃离灾难来临前,最后的片刻时间 第四十六章 七垒黄沙 李藏不属于玛罗曼城,也没见过海,所谓的海眼和海啸,于他听来就像土壤中有多少砂砾那么费解。可就在马斯托德死去的那一刻,他迫切地想守住这里,更想到对方口中说的最高观测点去等待坦蒙的再次出现。 “对不起,我”糊糊的道歉透着忐忑不安,若非她心血来潮的任性,强行把海神像变为玩偶,马斯托德也不会死,海啸更不会威胁到那么多生命。 “错已经铸成,但你能意识到,结果就不会太糟。” “真的吗?” “没能阻止你,我也有责任。而且这里的人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否则能镇压灾难的横器,岂是我们能轻易靠近的先师说过,错误的铸成是不可避免的,闹到如今的地步,谁都不能置身事外。我们也只有尽力去弥补,至于原谅与否,那是别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们先出去,然后想办法让这里的城民离开,再设法阻止海啸。” 虽然每件事听来都像天方夜谭,但对糊糊而言,只有最后是难题。她主动提议放些染菌病毒出去,相信大规模疫病很快就会引起恐慌,到时候城民就会主动离开。李藏果断否决,她的病毒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别到时城民没被海啸吞没反倒给病死了。只劝她先出去,等回到五距之舟再商量具体办法。 “咚、咚。” 就在李藏和糊糊正准备再分离成原子,圆台处及时传出怪声,像有什么在地下敲击,下后又变为顶撞,听着又像是什么迫不及待地挣脱出来。 “那是什么?不会是海啸!”糊糊担忧,可在她的认知中,海啸会这么有礼貌地敲门吗? 李藏不知如何回答,此时的圆台已经隆起,甚至有水向外流出,好似地下承受不住压力使水溢出井口。终于它承受不住破裂开,大吨位的水立时汹涌着喷出,很快把大厅一半的空间占据。 三魂天狗不是人鼎,在水中拼命挣扎。而更糟的是,水在填满大厅后,依旧没有停止向外输出,争先恐后的还想到更外面的世界去。 糊糊感觉到娃娃开始不受控地抖动,才恍然那些速溶毒株还在里面,它们对液态也具有吞噬性的伤害。果断扭动娃娃的头颅,周围的水流速开始集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水中旋涡。但这根本赶不上海眼的补充,反而造成两股暗流对顶,最后把他们全被卷入圆台深处。 外界如何,李藏已经无暇顾及,水流知是否到达了终点,前方的的轮廓是名女子这么形容似乎不恰当,准确来说,正是她在不断向圆台方向释放着海水,可能意识到有外来人存在,于是在他们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阿昦,带我去,找他,水族,我们需要,自由 断断续续,却反复强调,让李藏和糊糊不得不记住这串联起来的字,同时水位固定,随后慢慢下沉,将李藏和糊糊,以及三魂天狗重新带到地上。 酮体如蓝宝石般的水女并没有消失,她就静静站在他们面前,那身姿待周围的环境逐渐明晰,也变得曼妙婀娜。可很快又开始脱水变小成为一颗宝石,像贵妇佩戴的项链坠子,悬停在李藏触手可及的高度;似乎正等待他握住,接受完成她刚才的委托。 她是谁?是马斯托德口中的海眼吗?谁也不知,李藏现在更多的情绪是不情愿,毕竟事情积压得越来越多,他明显感觉到人生的轨迹,开始变得越来越复杂,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可他犹豫,就又有人替他做了决定。 当他们回归地面,迎面就扑来股难耐的炙热,还有嘈杂的喊杀声;是追杀而来的妖老太闯入了什库教禁区,双方正在搏杀中。若逃,现在是绝佳的机会,只那些火焰十分碍事。 糊糊再度举起娃娃,像吞噬海水,也将层层烈火吸到口里,很快一条出路映入眼帘。此举当然引来妖老太的注意,她嘶吼着让火蛇盘踞全身向他们扑来,准备同归于尽! 情势危急,李藏只能抓过坠子,拎着糊糊,扛着三魂天狗夺路而逃。虽然成功避开了妖老太,可四周再度沦为火海,眼看就要波及总坛,地下猛地喷出无数水柱。除了妖老太,什库教众也遭波及,更被塌陷的地表吞噬,长老们只能打开水道闸门,才没让更多人惨遭不幸。 玛罗曼城各势力盘踞的地方都开始混乱,此地不宜久。 李藏让恢复过来的三魂天狗,先去把遗落在枫魂山庄外的碾药器寻回,然后和糊糊来到铸造铺,时间刚好。 可刚到城口处会和,事端再生;七垒黄沙的修横者也已到了。 李藏没有忘记他们用天元丹为赏,让万星罗寻找逆横者一事。正想远离,对方其中一人竟将他拦下,初以为是兜帽露出痕迹,不想对方真正感兴趣的是三魂天狗。 筑横兽中,犬类很多,可三魂天狗的外型较为古怪,至少七垒黄沙不曾见过,所以执意买下。 李藏淡淡回道:“抱歉,不卖。” 那人并不恼,以为他是对价钱不满,又取出袋金币扔来。而他的同门自以为诚意做足,理所当然的过来抓狗。这激怒了三魂天狗,它们目露凶光,三声狂吠,那人瞬间觉得脑袋轰鸣,眼瞳微震,李藏将他推开,并再次言明拒绝。 七垒黄沙属四十二齐盟之首,财力雄厚,占据着下横大陆三分之二的矿藏和药材,更与十三督军联系深厚,的确有蛮横的资本。只少碰到李藏这种反骨,若是以往,早扣已逆修之名。 可雷欧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但主动出言调停,更向李藏透出拉拢之意:“看得出,这三条狗和你的关系很亲密。虽然资质不知,不过你有兴趣效力七垒黄沙吗?” 李藏没有说话,转身离去,态度明确。身后众人没有奚落和讥讽,只传出阵阵冷笑,倒比言语更透着轻蔑。 雷欧冲着他的背影,似是警告道:“没有依仗的修横者,只能是逆修。” 李藏依旧充耳不闻。有人建议跟着他查出底细,雷欧表示不必:“丧家之犬,不值得为我们的事分散精力。” 说罢转身即走,或许在他眼里,李藏微不足道的甚至比不过那三条狗。 “那些人好讨厌。” 糊糊在回去的路上豪不掩饰对他们的厌恶,李藏反道:“那太好了,因为让你讨厌的不止他们,你也就能乖乖待在五距之舟了。” 糊糊顺着李藏手指的方向看,由远及近又涌来很多七垒黄沙的人;他们这是倾巢而动了吗?玛罗曼城有什么值得这般大动干戈?她想不出,三魂天狗想都懒得想,躲在树丛中避免再被发现。 天色逐渐暗淡,可五距之舟丝毫没有沉寂的迹象。 因为李藏隔老远就看到藤脉上挂着八个被捆成蛹状的人,而更吸引眼球的是凭空出现的那座金晃晃的山丘。 他知道又出了事,可还不等问,羽三白就先声夺人:“原以为你不在能少点事,结果你前脚走,后脚居然进来贼了!都是那丫头干的好事!她问我钱是什么,我随口说了句,结果奇形怪状的金币就莫名其妙的成堆出来,肯定因为这才把贼招来了。他们倒是干了件好事,把姓万的那小子吵醒了!对了你赶紧去把那老狐狸找出来!我看他恨不得淹死在金子里!” 第四十七章 强制灌输的预兆和身份 李藏忙放下碾药器去寻,可脚陷进金币就拔不出,身型摇晃的倒下,又险些被金币给埋了,翻滚好久连半步都没挪动。直到丑孋出现,把金币拨开他才得救,只搀扶的那只手腕上多了条蓝宝石的项链坠子,应该是李藏不慎掉出来的,慌忙解释:“孋孋!这不是我买的,不是,这是有人让我拿的,也不是!你,你相信我,我连看都没看过!真的!” 谁也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还是糊糊在旁强调:“这是水做的女人脱水后的样子。” “孋孋,你读我的记忆,我真的没有!”李藏觉得事情越描越黑,最后逼得他将丑孋的手贴在脑门上发誓。可当对方获悉到他具体的遭遇后,空谷幽兰的声音,道出一句残酷:“海啸,会吞没这里。” 她没见过马斯托德,可她却准确指出出对方所担忧的未来。 羽三白则深表怀疑:“海啸?这不可能,这里离海还很遥远。” 丑孋没有反驳,只手握着什么撒向他,顿时其脑海显现出一副画面。 玛罗曼城的天空白得渗人,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未知巨响,让筑横兽以及失魂兽纷纷撕心裂肺的狂吼起来,人们在安抚和责骂之余也开始惶惶不安,直到数十丈高的巨浪,如上天降下的遮布,汹涌咆哮着将一切摧毁得支离破碎 “呼、呼。” 羽三白被震撼的无语附加,仿佛亲身经历,忙让李藏把今天遇到的事详细讲出,再有糊糊的补充,好半天才缓过来;他们接二连三的事还没完,结果又惹来这么多棘手事! 不过旁的暂缓不提,七垒黄沙这么快出现,不可能是万星罗通风报信,来此肯定别有目的。只不知是什么孽缘,居然和要找的松城遗孤相遇,还险些起了争执,提醒二双注意防范,也让丑孋赶紧把金山收起来,不能在惹人注意。 两金狐不正享受着金钱带来的快乐,结果摔在冰冷的地上,不想也知道是羽三白喝止的,气冲冲对着他理论,结果被对方一翅膀扇飞:“少叽叽歪歪的!赶紧做饭去!吃饱还得商量正事!” 干尸们任劳任怨,可唯独做的饭惨不忍睹,又都没有灵智,教也教不会,连三魂天狗都敬而远之,最后只能落回两金狐身上。 他脸色铁青地埋怨道:“有那么多钱你雇几个好的不行啊!就上面挂着的不就是现成的吗?!等等,那,那不是老费吗?!他不在平方镇,怎么到这来了?!” 羽三白没想到这些闯入者里居然有两金狐的旧相识,让二双把他们放下来仔细确认,发现其中不但有老费,还有那杂货铺卖破锅给他们的老板,都是来自平方镇的! 方才来不及审问,现在才知他们对此也觉得莫名其妙,只记得被股风忽然卷到这,刚转醒就看到不远处有座明晃晃的金山,也是那时候,耳边好像有人怂恿他们去搬金子,就不自觉的往五距之舟里闯。结果自然遭到干尸,和化形出鳌肢和歩足,挥舞毒爪的万星罗的围追堵截,直到藤脉出现将他们分开,闹剧才结束,纷纷被捆绑吊在半空。 “裹衣人。” 丑孋忽然指着其中一名闯入者,众人看去,发现那人神情呆滞,仿佛知道被戳穿,顿时如掉线木偶昏死过去,众人想将他唤醒。可丑孋只道无用,并又说出个陌生名字:“址天君,裹衣人是址天君。” “址天君?你的意思是,裹衣人真正的身份是所谓的址天君,那他是哪里来的?”羽三白从未在下横大陆听过此号人物,丑孋却也给不出明确信息:“我看到他记忆里,有人这样唤他。” 她居然能通过媒介直接读取操控者的记忆?!能力属实逆天!不过,丑孋本就是来自蚩地的逆世之物,如此不能说不正常。 可目前等于又面临个极大困难——裹衣人,也就是址天君在白墨森林时,已经知道巨婴棺蕴含的能力转嫁给了李藏,操控这些闯入者进入五距之舟不过是投石问路。只没想到会被丑孋察觉,或许他在庆幸没被读出更多讯息的同时,会再深思熟虑准备个完整计划,再来出奇制胜 “你最近留在五距之舟,更不许离开这丫头半步。” 羽三白觉得,就目前局势,这是确保万无一失的唯一选择。李藏当然高兴,但想到马斯托德,又不禁问道:“先师,有什么办法能让全城人在海啸来前离开?” “你想让他们免遭厄运,但根本不可能,因为没人会相信。”羽三白没有斥责他的异想天开,甚至相信不久的将来玛罗曼城会被沉没,可现实是绝无可能的:“我们信你是没用的,我只问你,海啸多久会来?来时会有什么征兆?连城里的修横者都未必信,你觉得城民会甘愿放下安居乐业,去过逃亡的生活?别傻了,习惯安逸的人,是不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预言的。” “可以。”丑孋忽然对紧锁眉头的李藏道:“让他们相信。做梦,就可以。” 做梦?她的话让李藏和羽三白恍然大悟——搞垮一个世界,只需要一句谎言,它无需多么天衣无缝,只要够深入人心。 李藏因激动,颤抖地抱住丑孋道:“梦!预知梦!让每人都梦到海啸,这样他们不信也至少会去怀疑会去问了。孋孋!你救了他们,你救了所有人!只要不间断的被这场灾难性的梦魇纠缠,他们不信都难!这的确是最有效最直观的办法!” 他声音过激,让昏沉中的万星罗被吵醒,看着眼前一幕,只捂住头自言自语:“这是哪?你们是谁?我,是谁??我怎么,在这儿??” ——李藏把万星罗砸傻了!众人难得的心有灵犀!可现在怎么办? 万星罗的头开始剧烈疼痛,眼看那些触手又要开始张牙舞爪。两金狐急中生智地窜出来骗他道:“你你,你是我们聘请来的厨子!哦对!今天刚到!你可算醒了!我们都等着你做饭呐!” 厨子?!他的脑洞虽然不着调,但临时谁也想不出更好的搪塞。万星罗则看向自己的双手,那上面的老茧,似乎就是身份的证明。 “我是厨子?你们” “我们是雇主!额,应聘的几人里因为你最优秀,所以导致他们妒忌,趁我们不注意合起伙想对付你,你被砸了刚刚才醒的!” 李藏等人默契点头,万星罗的脑海闪过零零散散的片段,似乎他确实追着这些人要做什么,但语气有些不定,反驳道:“我是厨子,那,那我什么有,有这些触?!我不是厨子!我是,是修横者。” “你说你是修横者,可你这幅模样我很难苟同,看看你浑身哪点有被人接纳的样子,这不才借我们招聘,选了厨师这副业为生。” 羽三白扯起谎来,比两金狐还离谱:“本来看你挺踏实,现在既然暴露,那就该告诉我们你真实的身份了,否则我怀疑你正是七垒黄沙通缉的逆修。” 他本末倒置,万星罗脑袋正糊涂,根本敌不过这语言攻势。不过记忆中,确实有些面貌模糊的黄衫人,态度强横的和他争执什么,难道真如对方所讲,自己是个正逃亡的逆修? 羽三白轻咳一声又道:“你有你的苦衷,我们也不想追究,毕竟谁愿意惹麻烦上身?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我们给你结算工钱离开,或者你留下来,我们也将继续把你当做厨子,但若你只为求短暂的安逸,往后不老实,那我们也不会守口如瓶了。” 万星罗根本没得选,形单影孤的逆修,最终的命运只会是被终结,所以他很识时务的选择了第二条路。 第四十八章 记忆之外的梦寐 玛罗曼城的城门再开启时,依旧是喧闹和忙碌,似乎没人在意那场诡异的梦,只是习惯性的喜怒哀乐中,都添了份不确定。只除了那些用多愁善感打发时光的人。 风宁宁自姑红谷被驱逐后,精神和身体很快痊愈,而他的未婚夫佘天也从外赶回。两人青梅竹马,当初妖老太为施诡计,支他离城去七垒黄沙求药,不想短暂的离别险些天人永隔,再团聚自是难舍难分。 外人不多打扰,齐聚主厅招待佘剑生和雷欧。他能亲临,足可见七垒黄沙对两家的重视。不过闲谈间,大多围绕在那瞬间让风宁宁痊愈的救命恩人,糊糊身上。 他们不知其姓名,可能力令人咋舌,还有事后她的凭空消失,几乎翻遍了玛罗曼城也不见踪影,这就不得不让枫魂山庄和佛图三家再三强调。 雷欧沉默片刻道:“如此说来,逆修已进入城中,正是为松城一事。” 风庄主捻着胡须,怪道:“对方举止虽然古怪,可救人于水火,更敢于揭穿阴谋,说是逆修,大人有些武断了。” 雷欧淡笑道:“那只能说是良心未泯,可逆修终归是逆修,若一时兴起做出几件善事就说她改过自新,那四十二齐盟和十三督军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佘剑生问道:“如此说来,他们驻足城内,其真实目的是为救覆灭松城的元凶做准备?” 雷欧点头道:“若无确凿证据,七垒黄沙此次也不会调动精锐。何况风庄主亲眼目睹,可见这班人的实力不可小觑,也还望两位对将来的行动鼎力支持。” “七垒黄沙已有计划?”风庄主碍于糊糊救女之恩,态度有些犹豫。雷欧了然道:“风庄主在大义面前,自是分得清邪正势不两立,而格外的仁慈,对些尚有良知的不无不可。只目前敌在暗,可要谨慎,等我们将抓到的逆修全数送达,就能引同党现身,从而一网打尽。” 他的计划看似全面,可松城一事究竟是不是逆修所为始终没有定论。七垒黄沙言之凿凿,更不惜用所谓的逆修做饵引敌,这分明是假借缉捕之名,针对他们为实! 单论实力,七垒黄沙之下就是佛图三家和枫魂山庄,雪碗城在海北,他们鞭长莫及,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如果城中逆修真为搭救同伴而来,那混乱中的伤亡,自然属他们两家最多,谁能保证七垒黄沙不会趁势吞并?单看那姑红谷是怎么对夺云殿的,还能不懂? 可他们就算猜出对方的龌龊,现在也不是反目的时候。 城中的确隐藏着逆修,若他们在此时瞻前顾后,那对方就有理由说他们包庇,届时振臂一呼,分布在下横大陆的其余势力将会群起攻之。 最后风庄主以什库教缺席为由,改日再详细商讨将事遮掩过去。 雷欧并不催促他们决定,就局势看,七垒黄沙已经赢了七成,至于什库教,听说在忙着治理积水,早已无暇顾及。 晚间,风夫人见风宁宁心不在焉,问她怎么了?对方皱着眉将怀疑吐露;以往佘天从不主动讲盟内的事,觉得那些过于暴力。可他这次不但主动透露七垒黄沙利用逆修缉凶的计划,见风宁宁似有抗拒,竟强迫她认同这种行为,其眼中更充斥着从未见过的狂热崇拜,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风夫人觉得她是大病初愈有些敏感,宽慰几句将话题转移,也就聊到噩梦上。便见风宁宁面色微白,向母亲缓缓吐出两个字来:“海啸” 梦魇相较瘟疫,传播造成的效果,只在人心如何衡量。 一次可以说是胡思乱想,两次可以说是压力,三次就不得不怀疑身体是否出了问题,等到第四次,就肯定忍不住要对另一个人吐露,而相同的画面出现在不同人的梦境里,说是巧合那绝对会被人当成疯子。很快,阴霾在城市中笼罩。 五距之舟。 在抹掉闯入者的记忆打发掉他们后,羽三白开始专心炼制给二双和三魂天狗的筑横丹。因没有能撮成丸的丹鼎油,索性让它们直接浸泡在药水里。 两金狐避开吃药,卸下厨师之职改做监工,不但把工作都推给万星罗,还假惺惺把厨房“让”给他居住,他有恃无恐,也是相信丑孋灌输的那些厨艺,绝不会让万星罗再起疑。 所有事,似乎除了那行踪不明的址天君,也就是那条海眼坠子引人深思。 此刻她静静躺在丑孋的手心,那晶莹的美,透着股神秘,仿佛是朵被包裹着的蓝色玫瑰。但又的确让人感受到其内散发出的生命气息,只太微弱,弱到蝼蚁的心跳都比这富有活力,可见想弄清楚那不断重复的话是什么意思,唯有让她再变回人。 羽三白来寻李藏时,丑孋正将净水环绕着那坠子,见始终无法融合,怀疑道:“会不会是水的问题?不能已淡水为存的水族,就只能依靠海水保证皮肤湿润,她不是海眼吗?” “海水,也没有用。她需要超净水。” “超净水?像那颗淡水星上的水吗?” “我去找。” “去天河找吗?那孋孋你什么时候回来?” “有水的星星,几百万颗,我需要时间,但很快。” 丑孋难得不确定,说完,身影开始模糊。 李藏还想说什么,反被羽三白拦下:“你别妨碍她,还有麻烦等着你解决呢。” 李藏无奈问是什么事。羽三白还没张口,糊糊先闯进来告诉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城内因连续的海啸梦而引起的关注,已经被七垒黄沙以逆修作乱为由给镇压了! 仅仅间隔半天时间,民众终于受不住诡异的灾难画面连续窜入梦境,从而爆发大规模的讨论,更齐聚到中央广场让城主给他们一个合理解释。 然而对方也被匪夷所思的梦境困扰,所有安抚的话听在人们耳中只觉得是在欲盖弥彰,认为城主和修横者们在隐瞒什么,直到七垒黄沙的人运来一座紧锁的牢笼。 他们没有解释,只将牢笼外遮挡的厚板打开,城民只见其中捆绑着三个血人。 在旁的长老对城主道:“这三人是不久前我们缉捕归案的逆修。我想松城一案,您早有耳闻。只可惜对方甚是狡猾,我们费劲心力只抓到这三个。” “长老的意思是,毁灭松城的逆修不止三个?!”城主甚是惊讶,长老叹道:“是的,若只是单人独行,怎可能将一座城毁的如此惨烈。且人数非但不是,我们还可以肯定这些逆修至少在顶阶,所以七垒黄沙才赶来玛罗曼城当众审判,目的是稳定民心。但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其同伙已经提前潜入城中准备搭救。这也并非我们妄断,不久前枫魂山庄可亲眼目睹过的。” 城主大惑不解,枫魂山庄既然与之接触过,那为何没有当场绞杀,反而和姑红谷起了冲突?!可见他们有勾结嫌疑。 长老趁势又道:“同为四十二齐盟,我相信风庄主的为人。目前敌暗我明,七垒黄沙已与佛图三家商定,准备用这三名逆修为饵,将其党羽斩草除根。在此之前,还望城主尽全力安抚民众,以免造成恐慌。” “长老放心,玛罗曼城定会鼎力支持剿灭大计!至于风庄主,许是年事已高,对事有些力不从心,我自会出面开解,哪怕是佯装围剿,也不至于容人诟病。” 城主听计划中只有佛图三家,对枫魂山庄更是起疑,随后对民众喊道:“大家稍安勿躁!局势已经明显!什么梦境,不过是有人故意捏造来煽动我们的把戏!从而扰乱玛罗曼城!等这班逆横者得到应有的下场!我们的生活自然就会回归正常!请大家再也不要散布谣言,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第四十九章 背光圣母 能让所有人同时做一场噩梦,难道七垒黄沙就没想过事件的背后,若真如他们编造的,一切皆是逆横者所为,那对方属实已在非人境界,就不曾担心过失败? 他们当然知道,且来到玛罗曼城,就猜到有这种可能。可箭已在弦,不得不把松城的谬论,在可能的灾难来临前敲定,也才非要将城中同盟拉到战场,以便顺利达到他们最终的目的——让七垒黄沙成为下横大陆真正的第一势力! 此计划他们已经筹谋了数十年,甚至不惜与十三督军暗中达成交易,为他们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失魂融合体实验,以备将来推翻三尊。可以说背负着巨大的压力,罪孽,血腥和千古骂名,否则城外的第七军为何最近少来? ——都是无言的默契,相互提供欲望的工具罢了。 糊糊飘到城里,将七垒黄沙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也是没想到城民才联系起的兆头,就被群自私自利的人打散,如今丑孋不在,梦魇今夜就将消失,等于间接帮他们推进了居心叵测,心里不甘。 “先师,我想进城去看看那些所谓的逆修。” 七垒黄沙目前占尽优势,李藏却提议靠近,羽三白问他是否有什么想法。 李藏犹豫道:“逆横只是七垒黄沙的借口,四十二齐盟既然不合,相信他们此来是意在吞并,与海啸无关。既然澄清无关也没人相信,不如暗中放囚犯离开,七垒黄沙若还想继续,失去了工具,也不得不重新部署计划。” 羽三白觉得可行,至少能多耽误些时间,说道:“他们手握剧本,那开启时间就不是现在。你去那附近,用当初我在柴房外遮挡守卫感官的办法,若无意外,足够全身而退你也是时候应用木横了。” “只有我吗?”李藏想提醒他裹衣人还在窥伺,既然三魂天狗和二双仍在浸泡,羽三白便让糊糊跟去,但叮嘱再不能额外生事。 深夜,城内自动进入宵禁模式,各户甚至连灯都不敢燃,只街面不时有队伍巡视。李藏爬过高耸的城墙,蹑手蹑脚地来到中央广场,这里一览无余,牢笼被孤零零放在中间,肯定四周已经严密布控。 果然,光点糊糊落在他耳旁提醒:“这里没人,但却有着比人眼更能准确定位不轨行为的东西,你来时挡住旁人感官的办法,可能行不通了。” “是什么东西?筑横兽?修横者?还是机关?” “不知道,但那东西我感觉非常的干净,简直可以说是圣洁。” “那就是无害的。” “笨啦,你活到现在,遇到过至纯至洁的东西吗?所以碰到这种才是最遭的,极可能你还没碰触,就先被它感化,或者说是消灭掉了。” 那是谁把它布置过来的?就不怕先遭到反噬?李藏感到困惑,定睛向外观察,发现最前方有尊薄面体的白色雕像,于黑暗中很是明显,更给人种异常的柔和感,静静俯视着中间圆锥形构造的牢笼,好似在感化一般?! 他不知道所谓的圣洁是否和那有关,但手已经对准雕像。 “你做什么?!”糊糊惊讶地问,可对方并没有回答,只专心控制着木横化为条条淡绿,然后出现在雕像的附近,慢慢将它的面部,尤其是眼睛部位遮挡。 ——人或许没有至纯,但朽木未必。李藏深呼口气,跨出角落,中央广场悄无声息,又往前米,四周依旧没有异常,这才放心,加快脚步来到牢前。 囚犯身上散发的血腥味很重,呛得李藏不得不屏着呼吸,没敢冒然唤醒,只寻找开启的办法。 “什么人?!” 寂静中的这声喊犹如炸雷,随即涌出很多身着灰白袍手持利剑的人,为首正是佘天。 他性情转变后,对与七垒黄沙的合作表现出绝对的服从和信任,更不分昼夜在城内巡逻,方才见广场有可疑,正欲上前查看,身旁弟子忙劝阻道:“公子,背光圣母并未有异,方才会不会是那些逆修自己在动?” 佘天注视前方,就不见异动,似乎真如门徒所说,便率众离去。而趴在地上的李藏,耳边又响起糊糊的声音:“原来负责监视的真是那雕像。背光生母,名字好唬人啊。” 李藏低声道:“你去看看里面的人怎么样?” 糊糊飘到笼里转悠一圈,回道:“死了。” 对方诧异道:“死了?!” 糊糊以为他不懂,还好心解释:“就是没气了,凉了,完犊子了。” 李藏当然明白死亡的含义,可若是如此,那帮他们逃离就没有意义。 但忽听一道细微的求救声传来:“救,救救我,我不是” “居然还有人活着?这不可能啊!他们明明都没有生命迹象了!”糊糊不可置信的嗓音有些拔高,结果引得佘天一众去而复返。 他看到李藏,果断定性为同党,借身体跃起的角度为助,举剑袭来,那剑影似雷霆袭破花叶,以至周围的杂物都不禁为此半折,气势如虹。 其手中长剑,是家族世代传袭的守护横器——佛见忘生。正因此剑,佛图三家才下横大陆中奠定了武罗的存在和重要,更给不擅操控其他属性的修横者,开辟了新的道路,其意义不予言表。 而李藏虽与佘天相隔较远,也的确领教到此剑的霸道和剑影的威慑,退避时双拳相抵,左右各画半圆最后合拢,顷刻间,杂物与石墩追来冲破剑影,惨遭碎裂的同时,也及时将攻势化解。 佘天在同辈中未尝败绩,却被逆修逼得生出棘手之感,屈辱和挫败感齐发,果断命人摆开剑阵,誓要将其绞杀。可李藏担忧拖延过久,忙控着木横朝门徒的面庞覆盖,准备在对方攻势有所倦怠时撤离。 位于广场外的高楼上,雷欧和长老将战况尽收眼底,最后心照不宣;佘天已不具备再现佛见忘生辉煌的能力,佛图三家也就止步于此了。 “逆横不管如何强悍,没有正统的修持和资源也只是强弩之末。可惜佛见忘生落到不成器的人手里,也只有屡遭羞辱的份。让他们去肃清这些垃圾。” 雷欧正要下令,长老却道:“且慢,这么多人,背光圣母竟无动于衷,这不合常理。另外门内刚传来消息,说昆仑境的人正往玛罗曼城靠近,若不能现在吞并他们,就绝不能提前暴露。” “没想到姓佘的来前居然传信给了昆仑境。三尊之间有否矛盾不好说,目前的确不是时候。”雷欧思索再三,对身边随从吩咐:“先派人去看看背光圣母怎么了,若真出现问题” 他没说完,广场局势突变! 佘天的情绪变得愈发暴躁,佛见忘生似有所感,剑身白光大盛,宛如长龙冲向处在牢顶的李藏。他猝不及防,被困于剑光獠牙的巨口中,紧要关头,人鼎体质自动将锋芒吸纳,仿若棉絮浸没大海,在佘天尚未意识到危急时,惨被反弹重创,佛见忘生不慎脱手。 糊糊趁机截获,将它抛向李藏。 横器被敌人所缴,佘天生出极大的屈辱感。而佛见忘生在被陌生关系者握在手中的瞬间,光洁的剑身显现出剧烈的排斥;剑形光晕的冲力将门徒和佘天全部掀翻,也将背光圣母被遮挡住的木横挥散。 第五十章 天堂咒 灾难性的一幕在这时上演。 背光圣母感受到肮脏且沾有罪孽的生命,从眼瞳中激射出两道同为白色的光幕,与佛见忘生好似交相呼应,使圣光的波及范围无休止地放大再放大——除秽洗礼开始。 原本光的范围有限,攻击也受到限制,七垒黄沙是不足为惧的。可现在,圣光被加持得超乎了他们的承受,连躲在建筑内沉睡的城民,也没能逃脱来自圣母对邪恶的愤怒,最后逼得雷欧和长老急往城外撤,而此时的除秽圣光,已经覆盖了半座城池。 城边森林,逃出来的李藏,并没耗费多少力气就将背出来的牢笼拆毁,仔细查看三名逆修的状态。结果显而易见,只有那求救者还有气息,等将另外两人掩埋,就将人背回了五距之舟。 糊糊没被净化,是因为她不是真的生命体。李藏也没有,是因为佛见忘生在他手中,间接遮掩了所谓的罪孽。至于被救的人为何也没有就不得而知了。 两金狐为吃宵夜特意熬到现在,不得不说万星罗在烹饪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只对美味的这份憧憬,都被带回来的逆修,那浑身的血腥味给冲散了。 “这是个啥?!”显然他不认为这是个人。 羽三白倒是淡定,唤来干尸先把人抬到房间,正好万星罗捧着汤进来,让他盛一碗给李藏先缓缓,把话都留给糊糊来讲,在简单叙述一番后,连两金狐都忍不住预言明天即将上演的剧目。 “我看啊,那些人肯定会这样解释今晚发生的这一切;逆修的同党破坏了背光生母,与此同时被佛图三家的家主发现,双方对峙时,同党用及其卑劣的手段伤了他,并夺走了意义不凡的横器,也无所顾忌地催生城里的悲剧,七垒黄沙绝不会做事不管,会为玛罗曼城讨回公道。” 他的表演虽然滑稽,但不否认事情的发展必然相差无几,七垒黄沙一定会撇清所有的责任,然后号召足够多的人,继续实施他们的目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得到阻止,反而要面临更大的难题。 糊糊忽然道:“其实这件事也不难解决,那什么七的,不过就是仗着人多,有话语权,如果调动不起来,那不就是白忙了吗?” 羽三白问她有什么办法? 糊糊道:“天堂咒,当然不是真的咒,是岁天星里的大煞星。它可以让任何物质的代谢循环时间缩短,从而延长内置构成的运输和清理。对人,就是减缓脑脊液的流动,产生足够时常的休眠过程。” “你的意思,是让那些人都陷入沉睡?” “横道高的未必,但普通人和修为低的肯定会,就感觉置身在天堂仙境,不会痛苦。” “你这话说得,我感觉是给他们一个舒适的死法!” “我会看着它。而且除非丑孋现在回来,你还有别的好办法?” 羽三白摇头,然后糊糊的指甲盖里就飘出些粉末,向着玛罗曼城而去。 万星罗看着,问旁边的李藏:“你们每次商量事,最后都这么解决?” 对方支支吾吾,两金狐严肃道:“知道什么人活得最长寿吗?就是不问,不知道的人。” 万星罗便闭嘴,可收拾碗碟时又问道:“那我总能问我的工钱哪天结?” 两人随即又开始日常掰扯。 羽三白不予理会,只看着那柄带回来的佛见忘生;这种家族传袭的横器,对某些人来说意义非凡,处理不好后果难料。问李藏:“你也出身四十二齐盟,明白这把剑的意义,对它,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他问,李藏就照实吐露:“它目前是七垒黄沙煽动的新借口,暂时不能还。必要时,把它藏到对方躲避的地方,或者那里的什么人手中,这样也能让他们的目的公之于众。” 羽三白点头表示认可,让敌人落入自己埋伏的陷阱,就该这么出其不意。将剑交还给李藏,就回去了药房。 李藏没去休息,反而在喧闹过后悄悄回去了玛罗曼城,避开未散的圣光,径直往安彼休斯堡最高处的阳台攀爬而去。 他不知马斯托德提到的观测点在哪儿,但这里不光是堡内的最高,也是城内的最高位,所以夜晚将去的这段时间,李藏独自这静等天光和远处地平线的交汇,期望坦蒙山脉的再次出现。 下横大陆,海啸是常有的灾难,不会有渔村,更不会有渔民这样的职业。海岸一般是水横者的试炼场,供他们去猎取或收服在海底的失魂兽,或用稀有的海藏售卖,所以相对过得都比较富裕,极少有像马斯托德那样,成为一名海岸监测员。 因为海潮的退涨几乎是随心而定,它不知何时就会充斥着波涛汹涌,让周围一切惨遭厄运。 监测,在人们的认知中就是份荒诞的工作,卑微的如那些茶馆里的说书人,要用常人难以想象的口才来说服听众,以此延续自身的工作时常。 但马斯托德更可悲,当他苦口婆心的沉痛厉害后,人们依旧会因他职业的外衣,把警告当做是个故事,更甚为笑话,李藏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现在,他只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可还是不知不觉陷入沉睡,等再醒来,光已经照亮全身。 他向远处眺望,依稀可见一条蓝色的长线,看来他错过了时间,懊悔之余也无可奈何,准备下次再来等。 城内本该响彻的喧嚣,明显被天堂咒压制,很多人家的窗帘连遮挡都不曾卷起。 李藏路过中央广场时,有些七垒黄沙的人正试图将背光圣母运走,看来他们想在被追究前把它藏起,也不知道它那白光,究竟对人有什么影响。 他悄悄躲进一道小巷,翻过墙面进入某户小院。这家防贼用的狗正呼呼大睡,不时还蹬两下腿,看着根本不像中咒,完全就是还没睡醒,而屋主人也鼾声打得热闹,都在贪睡模式,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可渐渐的,狗的起伏开始缓慢,身体也不在动,最后通体竟变成了雪白。再看四周,房屋和墙面,地砖和台阶,连些枯萎的盆栽也变成了纯白。屋内更诡异,满堂皆白,比灵堂还静默得可怕。 ——难道这是背光圣母的白光造成的吗?难怪刚刚觉得离奇,那尊看似薄扁的雕像,仅仅多了块黑布遮罩就如千斤巨石,让那些人搬动很是费力,原来它能将照射之物变为石头! 李藏离开小院,跑到最高处,只见半座城已经彻底白化,如果城民没有被天堂咒逼得沉睡不醒,那此番肯定会引起大乱。难怪七垒黄沙要偷偷将雕像偷运走,那的确是不可小觑之物,思及此,有种将它夺来的冲动,不自觉跑回中央广场。 不过,早有人发现了他,正是雷欧。当李藏的身影站定,人也突地出现,更戏谑地看着他道:“逆修的同党,是来还抢走的东西和命的吗?” 李藏还不及回答,雷欧全身就已紫电覆盖,随后双拳相撞,响彻云霄的雷声,促使惊雷击得广场尽遭破坏。 他不屑引来外人,很清楚经由洗礼的人会是什么后果,所以肆无忌惮,最后结成巨大的半球形电网,将李藏围困。 修横者不突破死阶也能操控十大横道的具象形态,只突破和不突破的前后差距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逆横者不择手段也要进阶。而雷横又是横道中最具攻击性和杀伤力的一类,跟杜伏完全不是同一层次。 第五十一章 陌战风 李藏并没有操纵木横反击,他不想暴露,尽快脱身是明智之举。 另外雷横对木横体根本没有效果,所以他只不停躲避在内横冲直闯的雷光电鞭,这使得攻击者们有种戏弄困牢里的老鼠错觉。 可雷欧很快洞察他有些不同寻常;李藏并没完全和雷击擦身而过,有很多甚至贯穿了他的身体,可却像土壤吸收水份那样干干净净。自信除了三尊,连十三督军都不可能将雷横如此化解,这人恐怕不是普通逆横。 ——他是人鼎!只存在于典籍中的稀有横体!! 七垒黄沙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地牢,里面关押着数不尽的毒横者,被扣上逆修的他们大多有望成为人鼎的资质,可最后全部已失败告终。雷欧原以为那只是毒修,为他们亦正亦邪的修横方式寻找的借口,不想竟是真实存在的! 他渐缓攻击;在人鼎面前,这种程度只是自以为是的笑话。只默不作声地退出战圈,来到背光圣母旁边,撩开那特殊的遮罩——他想验证一下对方的人鼎到什么程度,如果不能承受除秽洗礼那就太秒了。他可以将人成功捕获,然后套出办法,脱离七垒黄沙从此再不受任何约束。 白色的光芒在雷网外散开,躲在雕像后的雷欧,内心充斥着亢奋,仿佛期许就在他重新罩住圣母的下一刻,然而面方仅有石化的同僚,以及一片空旷的广场。 那人逃了!这怎么可能?!谁能自信逃脱光的覆盖?! 雷欧的拳骨咯咯作响,可挫败感并没持续多久,地震突袭而至,剧烈的震动让周遭建筑纷纷传出明显的断裂声。连远在城外的李藏也感觉到,不过他看到的是野花莫名的枯萎,知道事情愈发棘手了。 他无暇顾及雷欧退出战圈的真正意图,只当白光再度笼罩,雷网裂开缝隙,果断向裂缝外流速跳跃,所以光没能追赶上他,径直奔回五距之舟。 羽三白已然顾不上斥责李藏夜半流连玛罗曼城的行为,二双感觉到地下运动变得频繁,这是海啸来临的确凿前兆。只目前城民都被天堂咒弄得沉睡,如果丑孋不现在回来,该怎如何做好预防,是他们的当务之急。只是看李藏欲言又止,不耐烦地让他有话快说,他这才支支吾吾道:“先师,七垒黄沙好像看出我是人鼎。” “你是嫌麻烦还不够多是不是?!人鼎何其重要!一旦被外人得知,不说你,就是我们以后也没得安省了!我看海啸就不用拦了!咱们一块儿沉到海里就真踏实了!” 羽三白乍听这话,心里一沉,恨不得把石桌掀翻。 在旁的两金狐嗤之以鼻道:“这有什么值得激动的,四十二齐盟哪家没点花花肠子,就是普通人看到好东西也只会想着独占,他们会让整个大陆的人都来抢?” 羽三白驳斥他的肤浅:“如果秘密不是秘密!公开得人尽皆知!那就没人顾忌善与恶了!现在的他们还可以为心里那点龌龊找借口敷衍,等全面公开,除非这小子现在就跻身为九十九帝!否则就等着被人当试验品!” 两金狐有些含糊,李藏则是苦恼,人鼎应对外部攻击是出于本能,七垒黄沙有人察觉,可见他们私下没少做过此类实验,若真如羽三白所讲,那后果也是不可想象。 气氛一度压抑,万星罗进来说那逆修已经苏醒,方才有些缓解。 糊糊只顾着她的娃娃,二双在勘测地下,想指望三魂天狗和干尸汇报消息,那是痴人说梦。 不过那逆修喝了药,只一宿就清醒,这让羽三白有些意想不到。先前他抽空检查,对方的横基并不算强固。等和李藏来到病房,对方正躲避干尸递来的水,兴许醒来是被它们吓的。 李藏问他感觉如何? 逆修被纱布包裹的半边脸有些惨白,诧异半晌,才用嘶哑的声音回道:“好多了,谢谢。我,我该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话里的意思,像是李藏指挥干尸搭救了他,羽三白示意不要去解释,说道:“你也是修横者,那对现在处境也该了解。既然醒了,我们的义务也就结束了,吃过饭,就请离开。” “是,可我,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如果你想留下来,那恕我们不能同意。” 李藏没有搭腔,麻烦是他带来的,如何处置羽三白自有道理。 那人听到逐客令,焦急道:“我不是想为难,但我真的已经走投无路。请你们让我留下来,我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报答你们。” 羽三白问是什么。 对方忙道:“我,我叫陌战风,是四十二齐盟,七垒黄沙辖下管制的多河村人。那里河流众多,河石中更富含修横者所需的物质,而我们的工作,就是对石头进行分析和归类。我不知道,这项技术能不能帮你们。” 陌战风言辞恳请,可这对他们来说并没有用。 “那你怎么成了逆修?既是同盟,怎么会出现在七垒黄沙的牢里?!” “我不是逆修!” 羽三白的话让陌战风情绪有些激动,甚至咳得喘不过气,等缓过来才继续反驳:“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八央亦庄派人来村里招募舵手,说要渡江押送一批七垒黄沙需要的材料。我因为平时对江面有些了解,也觉得酬劳可观,就和几名同村人跟去。可船没走多久,我们就陷入昏迷,等再醒来,已经被些蒙面人强行塞到瓮中。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逼我们吃下各种古怪的东西,直到,直到我觉得身体不在属于自己太可怕了,从瓮中脱身,反被浸泡在味道刺鼻的池中,更亲眼看着无数尖嘴獠牙的鱼在啃食身体却不知道痛。后来我听有人议论,说失败了,就又陷入黑暗,直到我来到这里。” 陌战风有没有说谎,等丑孋回来读取其记忆就知道,羽三白认为不急于一时,对他的遭遇也表现得很淡然。临走前道:“难为你历尽磨难,这么快就恢复。不过说了那么多想来你也累了,先休息。” 李藏补充道:“你有事可以喊这里的干尸帮你,放心,它们没有恶意。” 陌战风连连道谢,然后又沉沉睡去。 李藏与羽三白没在继续讨论他的事,只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难题。 七垒黄沙是绝不会对人鼎轻易罢休。而背光圣母究竟能不能将无辜者变回原态,还需进一步研究。不过羽三白这次对李藏下了禁足令,他也就不能再去观察坦蒙山脉的出现,看着微缩的白墨森林,郁闷地弹着叶片。 不过双指间,居然不经意地擦出电花,一闪而过,同时他感觉体内像有什么扩散开,很是微妙——难道是雷横对他造成了内伤?! 李藏不敢尝试,木横体必须和任何能导致燃烧的物质隔离。静静矗立在原地,等觉得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一切如常,才暂时放下心。等三魂天狗叼回成为白石像的城民,也就将这意外遗忘,一起进行研究。 糊糊先评价道:“这人被白化前一定在做噩梦,看他的表情多狰狞。” 两金狐则不认为:“估计正被人抢劫,否则谁睡觉还抱着钱箱。看里面不少,正好当诊费。” 万星罗却道:“这都成石头了,治得好吗?看着也不能灌药,泡在药水里钱还不软了。” 第五十二章 喷嚏 羽三白忽略三人没营养的话,用沐灵术检查石像人,发现表层虽然固化,内里却还有微弱的生命迹象。可从没遇到过这么古怪的病症,这药不对症,只怕耽搁久会自动耗竭。 这时,藤脉忽然顺着门槛把他们拽出来,二双指着夜空示意上看,只见不远处漂着一片反差的白,还不时发出光线——是背光圣母!可它这雕像为何会飘在天中?且正缓缓向着五距之舟靠近。 “七垒黄沙想用那白光把这里全都石化,然后慢慢搜寻吗?” “除了他们,也没谁敢这么无所顾忌。这下麻烦了,那丫头不在,没人能操控五距之舟啊。” “那圣母像是怎么飘到空中去的?” “都啥时候你还关心这个?!赶快躲到地下去!” “躲什么躲!你没见那些石像隔着屋都给白化了!” “完了!我们要变成石头了!老天爷!为什么非得是石头,让我做金山不行吗?!” “我的工钱还没到手!我不要做的陪葬品!” 事还没临头,五个人反倒自乱阵脚。 羽三白忍不住吼道:“好了!都别吵了!二双,用藤脉把这里的建筑赶紧藏起来!糊糊飞过去看看具体什么情况!剩下的都给我老实呆着!” 糊糊隐蔽在夜空中,随着距离拉近,清晰看到石像和地面之间链接着一根长线,正被一众人拉拽着向前移动,原来是当做风筝来用。 “阿嚏!” 圣母像过于稀薄,拉扯中不时落下粉尘,糊糊没忍住打出个喷嚏,很多颜色各异的微粒随之溢出,想收回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顺着线,落到七垒黄沙那班人身上。 连锁反应太快,三十多人好似不稳的骨牌,接二连三倒在地上,即使黑布遮体,可通过肢体能看得出他们十分痛苦,这也导致牵引背光圣母的那根线松开,没了束缚,晃悠着朝高空飘去。 糊糊知道又闯了祸,忙用特殊的染纤体病毒将圣母像包裹,然后带回五距之舟。至于那些人,她没敢隐瞒,不知所措地叙述了大概。意外的是,羽三白并没有责怪,而是问她:“那些你能保证除了七垒黄沙,其他人不受影响吗?” “当然!”糊糊赶忙保证:“不受控制的病毒是失败的,且离开人体就会自动销毁!另外我感觉到那些人肯定长期服用着特别的抗生剂,增强体魄以便更好承受未知毒素的侵袭,这才让那些破坏染体的小东西像‘认主’般死死黏住他们。” 多行不义必自毙,七垒黄沙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为免遭感染的谨慎,结果遇到了前所未见的可操控间接性传染,等于以后服用过特别抗生剂的人,想摆脱这份特殊的“制裁”都是妄想。 而事实上,现在就有人因此陷入了焦头烂额。 雷欧在人鼎逃脱后,本想利用石化的佘天,在撇清责任的同时,进一步扩大佛图三家对逆横者的猜忌,转移大众视线以便煽动足够多的人支援行动。可不知为何,他们大多懒睡不醒,也就凸显了佘剑生和风庄主这类人的难缠,无奈才让未沉睡的同僚用空中监视的办法寻人。 可仅隔一夜,他就孤军奋战了! 背光圣母不见踪影,派出去的人没遭受袭击,却同时染了种怪病,他们还不及研究,驻地那些没有昏睡和尚在坚挺的人就全部卧病不起。 雷欧预感大事不妙,萌生出退意,但想到人鼎,又觉不甘,最后还是贪欲占了上风,待给自身检查发现没有异样后,又吞服了些增强体魄的丹药,然后将封信扔到传送火炉中。 在昆仑境的人抵达前,他必须和十三督军串好供,至于是否再有变故,只能且走且看。根本不知有些无形的东西没再造次,只是聪明的静等和他类似的倒霉蛋罢了 地震愈发频繁,玛罗曼城里的地裂也越来越多,李藏又开始愁眉不展。 因为天堂咒的缘故,这些现象即便引起某些人的重视,可没有足够多的人回应还是无济于事。若解开,那局面等于又回到原点。倒是城外的商人们,在噩梦接二连三出现后选择远离,但剩余还有百多号人,不能不考虑。 “海啸是早晚的,不如让糊糊去警告枫魂山庄,好歹她救过那里的人,看在这份上,应该能帮忙转移。” 羽三白的建议,李藏不是没有考虑,但还是担忧。 七垒黄沙还有人在,除非海啸就在眼前,否则那些人只当这是普通灾害,还会将关注点放在逆横者和内讧上,就算解释清楚,恐怖倒时也晚了。转而问羽三白人像如何?能否解开? 对方表示爱莫能助,接连看不到头绪的消息,让李藏彻底的心浮气躁,最后甚至遐想若能将城民全部隔空拽出来也好他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去找糊糊,问她那天背光圣母是如何漂在空中的? 糊糊答道:“底下人拽着根线,就像放风筝。” 风筝?!李藏又问道:“那线在哪?我是说圣母像上还绑着吗?” 糊糊不确定,当时她只顾着圣母像,和他们一齐来到停放的地方,伸手一抽,染体病毒的小微粒就主动划开缝隙,一根长线绕在她的手指上。 这不是可见的常规之物,活像一缕天光,虚幻无影,线头也轻的在空气中飘荡。 “这也该是七垒黄沙改良的,你想到了什么?” 羽三白问若有所思的李藏,他只将线抛到石桌,线头仿佛会自主定义目标,主动圈住杯子慢慢举起,若忽略那时隐时现的光感,就好像是杯子脱离重力漂浮在房间里。 李藏兴奋道:“如果如果这些线足够长,长的能从城外将城内的人像风筝一样牵引出来,就能在海啸之前将他们全部撤离,我相信有天堂咒的帮衬,一定可以!” “异想天开,玛罗曼城又不是谁都在呼呼大睡。”羽三白并不想泼他冷水,可还是忍不住将实际情况说明:“先不说这线,目前我们都不清楚海啸究竟能到什么程度,要撤离多远才能说足够安全,总不能把那些睡着的人,一直拴在天上。” 李藏是脑筋一热,可除此,实在想不出能确保所有人同时安全撤离的办法。 他们的讨论声早引来了两金狐,倚在门框处忍不住反驳道:“世上的难题都不保证十全十美,眼下哪有时间去罗列解决办法,有就去试,再出问题再解决就完了。” 羽三白道:“说得轻巧,反正你不担心会被水淹。” 两金狐道:“那也总比你就会说的强。” 羽三白冷笑道:“我现在的样子确实只会说,不比你有手有脚,那不妨他出的主意,你给我实践一下看看。” 两金狐心中没底,有些哑口,可也是较劲,夺过那还飘着的石杯,扯出长线就准备去试。许是因为用力,拉伸的有些过长,最后卷成了麻团他也不介意,跑到屋外就朝着天上扔去。 他并没有说目标,这线伸长后摆出的弧度,很快隐没在黑暗里。两金狐起初还觉得新奇,但等到手酸也不见有变化,就有些不耐烦。 羽三白没有趁机嘲讽,而是直接回屋休息。这让两金狐更是气恼,可等不来结果,也不敢撒手,怕万一能钓回什么错过反讽的机会。 又不知多久过去,李藏都忍不住靠在石台边瞌睡,他浑身都麻木了,依旧一无所获,最后实在熬不住,直接倒在地上就去找周公了。 第五十三章 生命线 当光再次覆盖大地,李藏睁开惺忪睡眼,见两金狐躺在地上,左胳膊反而立着,抬头上看,竟有个不知死活的七垒黄沙成员吊在半空。忙喊醒众人,齐齐来看这诡异一幕。 可能是距离原因,线的另一端没能找到城民,不过这足以说明李藏的办法有可行性。那最后的难题,就是这根线能否自动复制而已了。 “我去!”两金狐被吵醒,看到头顶飘着的人,立马爬起,可很快明白过来,不顾酸疼的手臂,连蹦带跳地炫耀说他成功了。羽三白继续无视,让李藏先把人拽下来,以免暴露行迹。 两金狐见他明目张胆地耍无赖,又开启嘴仗模式,待一阵鸡飞狗跳过后,众人才继续讨论对策。 “这条线能无限拉伸,刚才不慎绷断,另一根居然也能继续生长,这样的话,把城里人都弄出来就不是难题。” “可天堂咒加重也未必能让高阶的修横者沉睡,万一他们发现,不是直接引过来吗?” “这次是走运,没让七垒黄沙察觉。若不考虑人为因素,单条线路肯定来不及。现在的玛罗曼城里外人数加算起来至少八万多。” “那就把他们全带出来。”李藏沉默许久,忽然说道:“预兆频发,海啸已经不能阻止,我们尽可能把线拆出足够多的数目,然后在靠近城市的地方放出,把城民拴到山顶。” 糊糊不反对,毕竟起因有她的责任。 两金狐是实践者,更不会反对。 万星罗要求简单,不能算在工钱里,得按加班费来。 二双,三魂天狗和干尸们听凭指挥,更是此次的主力。 少数服从多数,羽三白自然也就没有异议。只这些天,微观森林里到处是线头,二双开始还能将它们清理出来,后来也觉得厌烦了。 除此就是陌战风,他重伤未愈,就算康复,羽三白也不会轻易用他,并特意在当晚他喝的汤里放了些助眠药剂,此次行动才算事半功倍。 糊糊最后一次潜回玛罗曼城,发现深邃的地沟遍布,建筑上的裂痕,稍有不稳就有崩塌的危险,等抵达李藏告知的安彼休斯堡顶端阳台,更清楚看到远方的蓝色海线,已成为清晰的海画,不但汹涌的浪声依稀可听,甚至从风中闻到了腥味,即便海与城还相隔了一座高山。 且一整天,天空都白得诡异,所有人心照不宣,一切已不能迟疑。 羽三白和缠好长线的二双来到事先算好的距离,将藤脉尽数朝玛罗曼城内全面铺开。 几万条搭救生命的线缓缓升起,它们原本的透明,因为数量,在黑夜中组成一道巨大而明显的弧度,陆续开始寻找目标。当无数城民被拽到空中,画面就像成群南归的大雁,整齐地往目的地集结;高耸的山顶处,糊糊,万星罗和两金狐正准备接收。 此番大规模的“迁徙”肯定会引起注意。 三魂天狗的出现,及时给处在在不知所措的佘剑生,风庄主和众多门徒带来了指引,果断率众追去。如此,抗住天堂咒的人也被顺利引出。随后李藏只身来到什库教。 精谧庄严的古堡内充斥着污水,哪里都是湿滑的,好在沿途除了被拽离的教徒,并没有其余阻碍,可还是接近黎明时才寻到什库教主。 他所在之处,是由六根石柱矗立的半圆台,说是祭台,更类似观星的天顶。有人正从他面前的台阶出现,那白色的铠甲被微光勾勒出威武之外的美感,应该是名护卫,语气焦急。 “教主!除了什库教,城民也无一例外都悬浮到了空中,并固定朝着同一方向移动,这会是引诱没有沉睡之人的入瓮陷阱吗??” “枫魂山庄和佛图三家呢?”什库教主并没直接回答,只是有气无力的反问。护卫答道:“他们不晓得发现了什么,还是只为解救,几乎是倾巢而动。” “看来要跟着到终点才能找到人。但那时能否解救,怕是未知了。” “您的意思是,这的确是场阴谋。可这太不可思议了,能驱动人身的横道前所未见,这会是七垒黄沙口中的逆修同党所为吗?不,这兴许正是他们的新阴谋!” 什库教对七垒黄沙同样持有敌意,可偏偏雷欧的声音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难道什库教认为这也是我们在从中作梗?” 护卫的警惕居然没发现有人靠近,而什库教主对他的到访却不觉意外,淡然道:“何必狡辩?佘天性情的前后反差,你敢发誓这不是你们的杰作?七垒黄沙数十年来背着其余同盟在做什么,你以为远在安逸之地的我们不知道?恐怕讨伐逆横者根本就是借口,想趁机吞并才是真。” 雷欧道:“是与不是,只能说现在都不是猜忌的时候,逆横者远比我们想象的麻烦。看看那些人,还有先前诡异的梦境,再到沉睡不醒,都是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护卫怒斥:“到现在你还惺惺作态!逆修再怎么恶劣,凭一己之力能做到这种程度?倒是你们众擎易举的拿手!” 他不由分说,背脊竖起无数荆刺,在夜下暴露着威胁的锋芒,更凭借身体角度的优势,激射出的刺影似雷霆袭破花叶,誓要将雷欧刺穿。可对方只手臂交叠,仅凭雷盾相抗,完全不顾威慑,在一声巨响后,双方震退开。 烟尘中,什库教主敏锐察觉到脚下有多余震动,几乎就在同时,原处凹陷破损,圆台整体也惨遭撕裂,逼他不得不退到石柱前。 李藏趁势攀到另根石柱顶部,居高临下,发现战局中立于雷欧身前的人很是眼熟,直到他开口,方认出正是杀死马斯托德的凶手——什库副教主仆斯利。 “暂时休战,我承认教主是对的。” “仆斯利你疯了?!你以下犯上却在事后说这种鬼话?!难道你投靠了七垒黄沙?马斯托德修士也是你害的!一直是你和他们在沆瀣一气?” “呵,这可不是投靠,只是识时务的明智选择罢了。” “你我明白了!是他让你故意在教主面前刨判那些局势,因为你知道教主肯定会继续选择中立,不会去阻止另两家势力!至于今夜的那些人也怕是你们的杰作,已好引诱他们全部离城,正为你们的阴谋平铺顺畅!” 面对指控,仆斯利的五官如浸泡在冰水里石头毫无波澜,让人以为是默认。 雷欧不去纠结对方的臆想有多愚蠢,只适时说道:“教主,我不否认七垒黄沙确实利用佘天,企图挑拨和伺机吞并。可事情的发展,早已超过了我们的理解和能力范围。枫魂山庄是通过谁揭发了姑阳谷的诡计?佘天又为什么惨遭背光圣母波及?城民为何酣睡不醒?离奇的在空中漂浮?若这些都是七垒黄沙指示的,那玛罗曼城岂有还手余地?我只望教主理性看待实际情况,更就此停手,以免我们落入真正的幕后黑手制造的陷阱。” 什库教主道:“你说的有理,可你有实质性的证据吗?逆横者不正是你们押来的。” 雷欧道:“但那些同党也的确将人救走了。我不是辩解,只是提出疑点,如果幕后者真是为颠覆玛罗曼城,那目标就是我们四十二齐盟,而非单各势力。” 护卫依旧怒不可遏:“你在游说?别妄想了,这不过是你拖延时间等十三督军前来的借口。对我们这些被视为猎物的人,和坐以待毙有何区别?别再用你那拙劣的口齿把自己置身事外!” 雷欧无奈,只能对什库教主坦诚:“佘天引了昆仑境的人来,虽然罪魁是姑红谷,但这无疑是三尊介入四十二齐盟最好的借口。” 第五十四章 疯狂、混乱、莫名其妙 昆仑境?! 什库教主一怔,雷欧继续说道:“这很反常不是吗?三尊之一的昆仑境,居然接受了来自四十二齐盟的委托。不论是客观约束还是出于本意,单是那些被他们提选的修横者,早和原生家族断绝了所有关联。他们的存在,对我们就像是可以去揣测,却永远不可攀越的优越者。” 什库教主问道:“七垒黄沙的目的,因为昆仑境带来的压力使计划变得歪曲你认为他们此来是为什么?是佛图三家?还是你们所谓的逆修?” “逆横者是七垒黄沙的定论不假,以此为借口制定计划,我们也承认并不隐瞒,毕竟四十二齐盟本就是相互融合再生势力的存在。可昆仑境出现在将逆横者关押的这里,呵,反正从路程和时间来算,枫魂山庄和佛图三家就算求得医治,也根本等不起拖延。” “松城不是逆横者所为,而是三尊的杰作?!” “事无凭据,谁也不会相信,依我的能力更不可能让你亲眼目睹。可除了他们,你认为还有谁能将一座城和方圆几十里都化为灰烬?” “所以事情反而更糟,因为逆横者的确出现了,这脱离你们原本的构想,而昆仑境真正抓到了把柄,四十二齐盟和十三督军连解释都没有余地了。” “不错,所以昆仑境实质是准备再次合理的生灵涂炭。” “处事果决,可他们就不担心适得其反,招来更多人揣测?还是说,这只是私做主张,为的是报答佛图三家昔日的教养之恩。” “确有可能,但昆仑境不可能放任门下弟子与外界随便接触,换言之,他们肯定知道玛罗曼城发生的一切,那可是三尊,什库教何时变得这么天真?” “那现在你想怎么做?让仆斯利成为新教主,然后率领剩余教徒和他们反抗?” “就算来人寥寥无几,什库教也是以卵击石。大势所趋下,我相信教主必会为残部考量。还请您交出《天横古鉴》,如此什库教才能更好的励精图治。” 仆斯利胜券在握,可真实目的居然是《天横古鉴》;汇集下横大陆全部灵井的百科图鉴。 什库教主微愣,随即恍然,转而嘲笑起有些阴郁的雷欧:“难为你的苦口婆心,但可惜,你的合伙人实在愚蠢,直接暴露了野心,使之最后全变成了废话。我想,你肯屈尊与仆斯利合作,完全是七垒黄沙在这里栽了大跟头,能用的人已经不多,而枫魂山庄早看透了你,佛图三家背后又有昆仑境,你不得不孤注一掷,只意外的是,从他口中知道了《天横古鉴》。” 雷欧的拳头咯咯作响;人鼎他已经错失,那《天横古鉴》当是不二之选。 仆斯利有些懊悔口快,可已成定局,只能强硬道:“作为新教主,未免你抱憾而终,我发誓不会用《天横古鉴》为恶,也会领部众五十年内不暴露锋芒,不会向你只管苟活,仅靠着声威度日,我会将什库教成为真正的强大之师!” “若非《天横古鉴》只由历任教主保管,恐怕你早不会这么客气说话。” 什库教主无奈又觉得悲哀,但还是说道:“虽然我不认为你是合格的继任者,但我还是要提醒无药可救的你,什库教不选择中立,不会潜藏是根本无法立足的,何况你还让外人知道你握有令人垂涎之物,结局只将成为集矢之的,别为私欲找借口。” 他看向雷欧,直言不讳道:“至于七垒黄沙,你当他们是盟友,可对方恨不得将什库教清除,包括你。所以得到《天横古鉴》的人,最好后半生独活。” 护卫阻止道:“教主?!属下能助您出去!您没必要向卑鄙之人屈服!” 什库教主道:“我不是屈服,只是马斯托德和海神像的离开,还有那场梦,让我预感玛罗曼城将有事发生,也恐无法阻止,既然什库教将没有存在的必要,那我们对《天横古鉴》的意义也将消失。” 《天横古鉴》的存在由来已久,据传出自海西羽族,也有人通过研究,认为也可能来自下横大陆存在之前的文明,其内容包含各种已为人探知,和未知的方方面面,详尽的令人咋舌。 但至于又因何流传到什库教,历任教主居然都不得而知,也至今才解开部分记录的内容——下横大陆遍布的灵井具体所在,仆斯利和雷欧的目的正是灵井。虽然截取不属于自身的横力更妄图摄取,属实是自掘坟墓。可什库教主仍旧答应,是胜在他们根本不知传位中会发生的状况。 《天横古鉴》的原稿已经非常脆弱,前教主和下任教主的交接,必须在反参神地宫中进行,做到绝对的与世隔绝,方能保证不受任何污染自毁。 现在暴露在天台和狂风中,那预料之外的事,就很合理的发生了。 什库教主是风横,属顶阶,他本有能力将古鉴置于真空中,但此刻只深吸口气,利用气压膨胀,将虎视眈眈的两人弹开,原本就已破损严重的半圆天台,碎石板重新得到拼接,却没有回归平整,空余出的角度使强力气流更顺畅肆虐,成为飓风中被孤立出的密闭风垒。 当仆斯利看到他取出个朴实无华的盒子,明白他的意图,立刻和雷欧同时冲近阻止。可为时已晚,盒子里古旧的书页已经散乱着盘旋纷飞,化为灰烬。 仆斯利和雷欧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同时爆出风雷呼啸而去,山崩似的轰鸣,刀光般的风杀,任凭威慑的白光肆虐,却没能阻止一份狭长,将剩余的古鉴卷入其中。 什库教主,护卫,仆斯利和雷欧的视线,紧锁在石柱顶上手握卷轴的李藏;夜没有月,人也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但偏偏就是这若隐若现的修长轮廓,给他们已无形的压力。 ——逆横者!! 雷欧引来訇轰的雷吼,让李藏所在的石柱遭电组荆棘环绕,同时气流也在仆斯利的双手凝结,成为两个巨圆抛向李藏。他们没有协商的配合异常默契,更同时认为对方必将成为速度和雷暴结合体下的残渣。 李藏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当恐怖的炸裂声响起,纵身一跃,将尺树宝卷别回腰间的同时,把还处在静候结果状态的仆斯利重拳击飞出去。 雷欧醒悟过来,可闪躲不及,惨遭牵连把正对方向的石柱一并撞塌。然后迎面是手持骨刺的侍卫;他不管李藏是何身份,凡来抢夺《天横古鉴》的,便都是敌人。手中骨刺横扫,如重鞭毒辣,力度和刚猛更胜另二人一筹。 李藏与武罗的实战经验仅限对三魂天狗,何况就在他们对峙的间歇,雷欧挣扎起,引雷矛直击李藏的背后空门,护卫被高强度的电击流波及,苦不堪言。反观人鼎依旧不介意地吸纳,只让李藏感觉身体又有些异样,不假思索的去拔雷矛。 护卫背脊上的骨刺与之交相呼应,痛苦瞬间翻倍。雷欧则再次抓准时机,猛地砸出雷环,将李藏绑捆,束到前来;此刻他已认出来人就是人鼎,那他岂会错失这双重诱惑?! 李藏受挫,导致体内的雷横在分解过程中并不顺利,横冲直闯,排斥时又极具吸引,膨胀的忍不住要全面爆发,如在巨婴棺内,直接把以为得逞的雷欧硬生生撞开,随后他挣开雷环,当强风划过他的身体,那股摩擦使其遍布恐怖的电光。 黑暗中极强的脉冲电流从四面八方汇聚,李藏置身其中,如手握雷刃的巨神,毫不留情地向雷欧挥砍。 顷刻间,雷声阵阵,电光闪烁,卷着对方的惨叫,半圆台和石柱也尽毁成空。 第五十五章 沧溟规矩 风卷雷鸣始终未歇,而地面紧随其后开始震动。什库教主也终于忍不住问李藏究竟是谁? 他没有回答,只径直走到仆斯利前,将人扔到面前。 什库教主又问:“你并非我教教徒,不是来帮我,是给马斯托德报仇?还是想提醒我们,将要为不相信那警告付出代价?” 李藏取出尺树宝卷,直入主题:“所以这重要之物,你们也再用不到了。” 护卫气愤道:“不管你是不是逆修!古鉴都落在你的手里,何必明知故问!” “事情,我只是做给他看而已。”李藏着看着仆斯利,对方尽管不甘,可也只能听之任之。什库教主反笑:“好,好极了,人外有人,什库教也失去继续束着《天横宝鉴》的能力,我原想毁了它,可还是有半部存留下来,这或许是天意。” “教主?!”护卫错愕,但什库教主已然看开:“所有的事都有命中注定的结和果,与其让古鉴落入仆斯利和七垒黄沙手中彻底沦为负面之物。倒不如交给他。” 李藏反问:“我值得你信任?” 什库教主道:“我谁也不信,只是没有选择我听徒众说,姑阳谷有人闯入禁地,后来马斯托德亡故,海神像也消失,然后梦魇,再到沉睡,乃至于城民离城,到最后你站在这里。我想事情的起始点,就是从你开始。” “是。”李藏承认。什库教主望着黑暗,听着沉闷的轰鸣,又道:“海啸将要来临,我终要为无视教义的傲慢自食其果,至于仆斯利,他也将留在这里赎罪。” 转而对护卫又道:“我要感谢你的忠心,同时我将夺去你在什库教的记忆,你再不是任何人的奴仆。此刻起,你自由了。” 护卫还没反驳,就被风垒卷入夜色深处,消失无踪。 什库教主对李藏道:“他是个好人,以后若还能遇到他,请你放过他。另外作为将拥有《天横古鉴》的你,有义务将我带回反参神地宫。” 李藏指着仆斯利说:“如果你想我以后困死在那,彻底保守秘密,那我认为他比较合适。” 什库教主略微停顿,方接着道:“这里对你已经没有意义,可对我而言,是终其一生的枷锁,我只是不想什库教被我终结。” 李藏对着满目疮痍,正犹豫着,忽然远去的风分成两股,瞬间把他掀到半空。 什库教主吼道:“很抱歉!什库教绝不允许有人将秘密公之于众!你拥有它的后果,只能是你们一起消失!!” 飓风中掺杂的碎片和残骸,以及流动下的恐怖音爆,摧毁的这座半圆天台完全与古堡脱离。 什库教主见李藏已无力反抗,再次膨胀风垒中的气压,将他彻底震碎 “你很称职,但我的命,你还没资格决定。” 什库教主背后忽然响起李藏的声音,诧异在转身中,被重拳打断。 他并不知道,对方早对反复无常和所谓的无奈之举司空见惯,风来时,便以石块为替身逃脱。现在残破的天台,就是最后的格斗场。 双方都没有手下留情,风驰电掣中,仅残影可见,一时难解难分。直到李藏的兜帽不慎撩开,那对幼角露出,什库教主才震惊的大声质问:“你是从十三督军逃出来的?!” “不是。”李藏目前对自己没有定义,但绝不承认是那种合成的怪物。 什库教主则对这简短意骇的回答更觉不可思议,也就是这份迟疑,他被击倒没能再站起,继而自言自语:“不可能,失魂兽,不可能和修横者,融合。你,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和古鉴上的这么相似?!” 呼啸的风,让李藏并没听清他说的话。 而两人对峙时,仆斯利强撑着爬起,看准时机,冲向李藏抢夺尺树宝卷。但他们仅剩的“浮舟”在此刻彻底分崩离析,什库教主倒在另一端,和仆斯利同被汹涌的海浪卷走吞没,让李藏连反应都没来得及。 山崩过后,海啸如期来临。 玛罗曼城最坚固的城墙,率先被冲垮变为一滩泡沫,城内也随之淹没,消失殆尽。 黎明最暗时,这里成为了世间最无情的狂欢场。 然而真正的狂涛,却远没有来临。 李藏尽管不惧水呛,但被海水肆意翻滚,犹如被一双无情的巨手揉搓,随时将成为一滩血沫,直到他看见安彼休斯堡的顶端装饰,果断甩出尺树宝卷紧紧缠绕,才最终得救,躺在顶端阳台喘息。 “哗哗” 天即将亮起,海水暂歇的缓缓浪声,好似预示一切回归平和,灾难结束。可李藏很清楚,这其实是最后的缓冲,就像台风眼用短暂的光明告诫人们,要开始准备接受死神的屠戮了。 终于,大海在与白光交汇的金色中,掀起那堪比末日降临的蓝色巨幕,眨眼之间,在前的两座高山便已荡然无存。可仍不满足,继续咆哮着夹带飓风,率领着冰雹寒雨奔袭,似乎整片海东才能让它满足停歇。 可海,反而在此刻很美。 谁也不能否定自然创造的杰作,抛开那些震耳欲聋,海墙宛如华美的玉髓蓝山,夺目的在美人裙摆上熠熠生辉真正的破碎降临,滔天之势推动着前导海浪直逼安彼休斯堡,所有的庄严,神圣不可侵犯,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变得七零八碎。 然恰恰此时,李藏感觉风向变了,尽管湿度还是从四面八方灌溉,可他的确发现,迎面正在改为倒转,而阴暗也正逐渐显露天光。 他睁开眼,翻腾的海浪,那高耸的幕帘已经止步,即便通过声音知道背后还在不断叠加推搡,但就是被股无形的屏障挡住,哪叠加出的高度直达天穹。 李藏的肩,被只白皙的手搭住,动作很轻柔,但却给人无比的心安,甚至比光更具温暖。他没有转过身,而是默契地握住,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海啸,分成无数水柱,最后卷为一体。 “海下的动能不强,是风带它们来的。”丑孋轻声说道。 “是人为的,对吗?” “有人对海,进行了长达百年的诅咒,宋灵说,是海魔方。” “宋灵?海魔方?” “宋灵是海眼,那颗宝石,超净水不多,我只能用彭父记忆里的四维水抱,帮她循环供应,维持人型。海魔方,混乱了海风流动的正常轨迹,同时也是座监狱,关押着她的亲族。” “我们要去找它,否则海啸还会继续。” “恩。”丑孋说罢,已被拦截的海啸巨浪,渐变成一道水流,来到新主人手中,在光感中绚丽无比;没有退潮,她只是将海啸部分压缩成一柄透明的折扇,收起时,边缘随之荡漾出波纹,很像将一尺清水握在手中。问她这是什么? “仿造的,沧溟规矩。”丑孋看着还浸泡在水中的玛罗曼城,又道:“所以不能把海水,全部吸收,我们回去。” 李藏深吸口气,说道:“孋孋,我想你。” 丑孋与他对视,回道:“孋孋也是。” 第五十六章 海魔方(序) 五距之舟沉在水中,但它并不会有事。 丑孋将四周的空间挤压,和李藏先来到高山顶部与羽三白等人会和。可遍地是狂吼,谩骂,哀嚎和崩溃的哭啼,喧闹得与海啸不相上下,谁也没注意到凭空出现的两人,李藏险被撞倒。 丑孋的双瞳现出淡金色的圆环,百十多人立时降速,嘈杂戛然而止。 糊糊看到他们,跑过来道:“你们总算回来了,我们都快被他们烦死了。” 李藏忙问发生了什么事?糊糊道:“还不是人太多了。二双忙着和护城林在山前抵水,我们顾不过来,就解了天堂咒,本指望他们看到眼前的危机能主动往山后跑。可谁知他们除了乱喊乱叫,只会相互推搡,好多都滚到水里去了。” 李藏又问:“那先师呢?狐叔和万星罗又去哪了?” 糊糊听罢反而更气,说道:“就是太乱了!万星罗的情绪异常烦躁,结果那些足触又出来了,伤了人后又成了只大蜘蛛,大白和大狐狸受了重伤,那些修横者正在围攻他,还有那三条狗,也在里面!” 李藏忙顺着狼藉一路找寻,可当喊杀声靠近,丑孋反拦住他;前方有毒素极强的蛛丝拦路。 惹天魔蛛虽属于筑横蛛科,但其制丝的腹部多长有条尾触,类似蝎尾,存储着能使人心脏麻痹和冷冻血管的剧毒。而居于深山的它们,对噪音异常反感,有时会暴躁的主动攻击比自身强悍数倍的侵入者或同类。 “这些蛛丝,很难拆开吗?”李藏有些焦急。 丑孋再引来那些长线,却没有强行撑开蛛网,而是让它们铺满,在上面形成根根尖刺。同时对他说道:“毒浸湿过蛛丝,韧度很强,且蛛网内漂浮着毒素。想安全进去,要先引雷,把网软化。然后再用风,使毒散开。” 这是丑孋说得最多的一次,在李藏听来,透着绝对的信任。 糊糊反而将信将疑地问道:“能行吗?他是木横体,能导电控风吗?” 李藏不知如何引雷,也不确定先前击退什库教主和雷欧会不会是意外,只双拳交叉,举于头顶,体内一股极强的灼烧感凝聚,并加速血液向着双臂的六条经脉汇集,泛出黑色的裂纹,似被高强度的电热灼烧。周围的空气,也明显降至低寒。 糊糊看丑孋的表情如常,便不再理会。随后头顶乌云集中,朦胧昏暗中有飞火闪现,待它们划过云层,直接砸向李藏。 嗡嗡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紫与白交错着包裹时,李藏的身影猛地跃起,向着蛛丝前方的地面重重砸去。轰雷掣电,银白色的蛛丝顿时破开道缺口,附着在上面的毒液,开始向空气挥发弥漫。 此时需要尽快起风,时间丝毫不给李藏喘息的机会。但风比雷更不稳定,何况李藏现在的身体,已满是黑色的裂纹,感觉下一刻就将自燃。 丑孋将手搭在他的腕上,顷刻间,雷声停止,云中雨水浇灌下来,使他难忍的热感得以下降,同时泛起黑色的浓烟。丑孋反而又放开手,那些集中来的气流当即爆开冲破黑烟,也顺便驱散毒气,将蛛网缺口再度扩大。 李藏站起身,觉得身体并无大碍,便带丑孋和糊糊进入蛛网,沿途尽是惨遭缠绕的门徒,最后仅剩风庄主和佘剑生还在苦撑。 魔蛛形态下的万星罗,八足和尾触完全不受巨型体态影响,进退迅猛灵活,若非蛛网已满是高压电流,如此的闪避能力,怕早就逃之夭夭。 可真正让李藏棘手的,是羽三白和两金狐正分别被困在魔蛛的触肢间,连三魂天狗也只敢周旋不去硬碰。 生命线绕住万星罗的后两根足触,暂时困住他的迅猛,让李藏得以攀上对方的头胸部,却无法将困着羽三白的触肢掰开。直到丑孋将午赠与他的那根权杖抛来,黄金雕琢的金乌,碰触到万星罗时,仿若靠近熔岩般难耐,不得不将羽三白放开,被李藏抛给三魂天狗叼走。 佘剑生并没看清李藏,只是看惹天魔蛛被困,迅疾一剑朝那双橙红的单眼击去。对方被激怒,一声怒吼挣断长线,直奔她冲来。 李藏不慎摔下,只能全力拖住尾触阻止其前进。就在前触靠近佘剑生和风庄主时,他们被丑孋抛出的另两条线及时拽离。同时让风速集中,把万星罗卷入旋涡,待等李藏将另只触肢里的两金狐扯出,将其蛛身带到半空处,然后砸回地面。 羽三白和两金狐的伤口溃烂,明显中毒,糊糊将妈蛊放在他们身上黏取,万星罗也渐渐恢复人身。李藏唤不醒他们,只得唤来三魂天狗,背回五距之舟。 “等等!”风庄主和佘剑生异口同声,基于城内的种种怪异,他们必须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风夫人,风宁宁和佘天的下落。 李藏并非不想解释,只过程实在复杂,根本无从开口。丑孋见状,将手贴在他的额头,然后将其记忆洒给风庄主和佘剑生,这可比用嘴解释来得轻松直接。 “孋孋,那些变成石像的人还能否恢复?”李藏在他们专心读取时,低声问丑孋。对方却道:“那要看他们。” 很快,生命线找来风夫人三个,风庄主理清事情始末,对李藏的敌意稍减,忙安慰妻女。 可对佘剑生来说,劫后余生并非等于团聚,佘天还处在石化状态,听丑孋话中有话,忙恳求道:“佛图三家与诸位无冤无仇,若姑娘能救我侄儿,还请施以援手,我们定当给予重谢。” 丑孋微微摇头,看着李藏,对她淡淡道:“佛见忘生,给他,我就救人。” 李藏觉得不妥,但没有出言阻止。 “佛见忘生?!”佘剑生自是推拒道:“不,这不行,那是我家族世代传袭的横器,姑娘能否换旁物替代?” 丑孋便指着佘天道:“那用他,抵佛见忘生,你肯吗?” 佘剑生彻底哑口,丑孋又道:“他其实,已经没用了。” 丑孋的用意,佘剑生似有顿悟;佘天已被七垒黄沙改变,若重得佛见忘生,佛图三家只会继续遭他们摆布,无奈只得答允将剑转赠。 然后佘天的白,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消退。风宁宁激动不已,可佘剑生和风庄主目睹这一幕,不敢相信他们束手无策的困局,对对方而言仅仅是弹指一挥罢了,面色凝重,不得不问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不是逆横者,只不与你们为伍,仅此而已。” “你们是三尊的人?” 这是他们对疑问,唯一的合理解释。反观李藏,再没有争辩,只和丑孋径直离开,三魂天狗驮着伤员紧随其后。 糊糊留在原地,盯着他们反问道:“你们觉得让石头变回人,会比抢夺一把剑难吗?” 此言一出,佘剑生一众呼吸都几乎停顿。糊糊见状,笑着给予表扬:“看来,你们已经记住,被人追着问,究竟有多另人讨厌了。” 说罢,人就凭空消失,同来到山顶处。 俯瞰过去,海水漫至被护城林叠挡的半山腰。丑孋再将沧溟规矩抛向天空,海浪随之舞动,卷起冲天的水柱,主动进入水扇中,很快,汪洋变为荒芜的戈壁。李藏顺势把尺树宝交给二双,待成片的森林被收入宝卷中,它就随着一道水光降落到五距之舟中。 第五十七章 海魔方(一) 玛罗曼城外原本的生意盎然,现已换成颓垣废址,仅剩下五距之舟还保存着完好。 唯一的变化,是白墨森林里多了只青铜三足圆盘的仪器,其中部支撑着的对立斗状物,正循环着盘中的蓝色液体,透着古朴而神秘。 待干尸们将受伤的三人抬下去,只剩李藏和丑孋时,水才停止流动,让盘中那颗宝石,也就是海眼显现出一道水影,正是宋灵;她目前只能以这种方式与他们交流。 “丑孋?” 宋灵问的时候,看到她身边还站着名男子,认出是谁,肯定道:“你是李藏。很抱歉,我现在只能以水像说话。” 李藏到不介意,只道:“之前什库教的地下圆台涌出水,是因为你。你还说了一段话。” 宋灵承认,李藏又问:“你真的是海眼?海啸是因为海神像离开才导致的吗?” 宋灵却一反常态回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你答应过我,会带我去找阿昦。” 李藏怪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 宋灵急道:“你没有答应?那为什么能将我带离那里?还用四维水抱,作为我的永久蓄水卮,难道你们也只是把海眼当做普通的装饰?就像安彼休斯堡那些人??” 李藏听得糊涂,丑孋便让圆盘中的水面泛起涟漪,很快,属于宋灵的记忆展现出来。 深海和陆上都不是平静的,无数蓝色皮肤的鲛人,在汹涌的海流中穿梭。而宋灵的视线,表示她也是其中一员。 令李藏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海流的尽头,属于一张庞大的男子面孔,正与面前渺小的人说着什么,直到他忽然大吼,头发将宋灵卷到近前。 李藏认出那张脸,他就是海神,马斯托德看重的那尊石像的本体。而安彼休斯堡的主人也是水横者,现在的画面,应该是他入深海求得海神像镇压海啸的时候。但画面颤动得厉害,很显然宋灵和海神发生了冲突,然后水面变得模糊,等再清晰,她已经被关押在圆台下。 整个过程都是消音的,让李人更加疑惑,忍不住问道:“这么看来,你并非是自愿来到陆地,难道安彼休斯堡和海神达成了协议?而你,只是附带镇压?那你到底是谁?” 宋灵却重复起她最初时的那句话:“我不知道,但你一定要带我去找阿昦,他在海魔方,我的族人也被关在那。” “那找到,你能做什么?” 丑孋忽然问她,宋灵却哑口无言,沉默片刻,又变回了海眼沉入水里。 李藏见状道:“海神没有具体的形态,或许他并没有离开那叫海魔方的地方,否则他作为海神,被宋灵察觉什么,怎可能只被镇压?” 丑孋则道:“也或许,宋灵不是,真正的宋灵。传说鲛人,可涕泪成珠,如果说,现在的宋灵,只是本体,留下的一滴泪,那就很好解释,为什么记忆不全。” 李藏道:“所以她说的那句话,其实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目的是引人去一探究竟。” 那人很可能就是海神,他为了挣脱海魔方的束缚,先故意与外界催动海风引起海啸,让外界不得不来寻求解决的办法。至于宋灵,可能是传话的棋子,也可能是从外面开启海魔方的钥匙。 “不管是哪一种,都要找到海魔方才知道。”李藏看着面前类似喷泉装饰的四维水抱道:“海魔方坦蒙山也沉没在海里,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的。” “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很复杂。”丑孋看着他手里的权杖,握住后又道:“所以李藏,要保证不能乱心,因为会遇到很重要的事,乱了,会疯。” 李藏和丑孋四目相对,那清澈见底的眼瞳,透着担忧,他抱住她发誓:“我不会,不管遇到什么事,我答应你都绝对不会丧失理智,也绝不会失心。我会时刻告诉自己,我还有孋孋,疯了,我就再也见不得” 隔天,羽三白和万星罗恢复过来,只剩两金狐还继续躺在床上,陌战风也就顺势顶替了他打理花草的工作。 海水没有影响他尚未痊愈的内外伤,但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不必在绑绷带,说他简单谁也不信。 但李藏去天河内的自然星找午准备特殊的衣物,羽三白只能来问丑孋,她正在中央殿阁内摆弄那把佛见忘生。只临近殿门时,难免提心吊胆的,因为那尊背光圣母,让丑孋当做了顶部装饰,不得不说,它和雕刻精美的纹路在一起,称得上是锦上添花,但和简单的殿内相较,不免又显得华而不实。 丑孋仿佛猜到他会在此刻前来,透过窗边淡淡扫了眼正忙着的陌战风,就直言没看出不妥。 羽三白也就识趣的不再追问,看着正前方那堵墙出神。 这处殿阁,很明显是斗金古刹的信徒,朝拜的圣地,也是他至今见过保存最完整的一扇圆形门。 忽然丑孋将佛见忘生抛向前方,那门随即冒出分不清颜色的光芒,剑身于正中像把钥匙,将光反射亏大,晃得人睁不开眼,然后伴着沉闷着的开启声。 “你做了什么?” 羽三白忍不住问,当佛见忘生又被弹回石地,丑孋才道:“开启一扇门,可目前,还不行。” “门?”羽三白看着那门处三道光环若隐若现,不禁又问:“穿过它可以去哪儿?还是说只要人能想到的任何地方,都行?” 丑孋却反问:“你想去哪里?” 羽三白微愣,丑孋道问:“为什么,跟着李藏?你想带他,去哪里?”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羽三白往门口走去,身后的丑孋再度发声:“深海里,和李藏有关,也和羽族有关。” 羽三白的鹅掌停住羽族,他很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在哪里,更是他纠结不过,也一直妄图逃避的矛盾点。可还没想好措辞,丑孋又意味深长道:“别阻碍他,很多事,他必须经历。” “你到底是谁?”羽三白恍惚觉得,丑孋并不是存在蚩地中那么简单,她的行事风格,尤其是言语都很有深意,至少对李藏是,也就直白地问:“你想我怎么做?” 丑孋道:“你对他,是好的。但不能作为逃避的借口。” 羽三白默默无言,忽然外面传来重物砸在地面的声音,而陌战风的惊呼,也喊来糊糊等人围观。 丑孋只顾着那扇门,羽三白便出来查看,只见白墨森林中尘埃阵阵,二双将三处损害围拢起来,发现始作俑者都一堆白色的碎石——是谁用投石进攻五距之舟吗?! 糊糊先道:“这些不是和那些城民接触过的人吗?听着是什么军。” 羽三白仔细观察,发现有猫头鹰和翅膀轮廓,忙道:“这是十三督军中的第七军,罗氏的飞行马鹰,他们可在空中侦查敌情。看来是线将他们拽出云层,然后被背光圣母照射成了石头掉下了的。” 万星罗忙问:“他们是来抓我们的?!” 羽三白道:“五距之舟在荒地尤为明显,不是才怪。” 陌战风道:“那现在怎么办?跑吗?” 羽三白道:“跑不了,不过有背光圣母,来多少也是当石头的命。糊糊你先去看看情况。” 糊糊变回光点向外转悠去。两金狐听说有热闹,也拄着拐跑来,可还没靠近,就被一道火光拦住去路。火焰呈绿色,躲在森林里毫不起眼,可燃起后立即蔓延至整座五距之舟,让二双的部分枝干瞬间变为焦炭。 第五十八章 海魔方(二) 木林痛苦的哀嚎,似在控诉纵火者的罪恶,让没来得及逃脱而受困的羽三白,万星罗和陌战风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此时,前方的熊熊烈火自动拨开道缝隙,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缓缓而出,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他没有言语,只轻蔑地挥挥手,随即身旁悬浮的六把火焰剑,尽数向他们袭来。 可一阵犬吠过后,尽数被挡化为乌有。 那人显然对漏网之鱼也不屑一顾,三魂天狗立起身,狂吼着迅速逼近,同时六把火焰剑重组回击,它们各自身型纵过,跃起,弯身躲过,剑身见一击不中,宛如被人操控在手,两相对峙,居然不相上下。 陌战风忍不住问来者到底是谁?!万星罗怔怔看着,答道:“看他装束,不会是昆仑境的!” 登时头一阵剧痛,羽三白担心他回忆起什么,忙岔开话题:“别乱动!小心被怪火灼伤!他和第七军前后到,可见此来只为侦查,因为暴露才想先发制人,没有支援,我们只需静观其变!” 男子耳力不俗,将对方分析的尽数听去,见三魂天狗配合默契,方知此地不可小觑,却嘴角轻弯,吐声有趣,就把在外围的两金狐拽来,迫使三魂天狗不得已放缓攻势,他立时让剑交织成火网,妄图一网打尽。 但他万没想到,两金狐手腕缠着那生命线作为保命的稻草,千钧一发时,脖颈被绕住,紧着就把他像风筝似的拽起,自是拼命挣扎,可越扯这线就越往肉里钻,窒息感憋得脸面通红,不得不摒弃火罩,露出真身。 这人三十多岁,却已经满头白发,长相平平,可做作得很,当被三魂天狗拉下,宁愿让线继续折磨,也背过手挺直站起,瞪着众人。 “逆横”他没说完,甚至还没来得及自报家门,身影就瞬间被拉长,朝着殿阁里去,周围还在燃烧的火焰也一并被吸附消失,白墨森林和二双受损的部分也得到了恢复。 羽三白刚缓口气,糊糊正好回来,问道:“刚才着火了吗?发什么事了?” 两金狐爬起来道:“谁知道,刚才有人莫名其妙放火,不过现在没事了。喂白老三,这次又是你狐爷我救了你们!” 羽三白哼了声,只问糊糊在外面看到什么?对方忙道:“隔着座山坡,大概有两千多人驻扎,军备齐全,看来就是来打我们的。” 两金狐顿时来了兴致:“呦呵!来得好啊!十几万根线抛出去,让他们全体上天。” 可现在的问题比较麻烦,刚刚那人来自昆仑境,莫名消失,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先走为上。 丑孋和羽三白,在这一观点上不谋而合,就在两金狐还吵嚷着,五距之舟开始破土上升,底下的六只通体发白的巨手,开始朝海岸移动。这番动静,自然引得第七军派出更多飞行军前来,他们看着这座移动堡垒,纷纷目瞪口呆。 有人回营将所见呈报,剩余则张开巨型的雷射结界,将所在哪怕是块百年顽石也切割的整齐,毫无遁逃的缝隙。当顶部也覆盖密封,罗隐率七军倾巢而出,盘踞在界外虎视眈眈。 “吼!!”浑身紫黑毛发的巨猿,张开獠牙冲着五距之舟怒吼,罗隐降在它耳边,劝慰道:“雷中卫,这些逆横者已是瓮中之鳖了。不急,会让你亲手报仇的。” 他口中的雷中卫,正是雷欧,他在遭受海水吞没的危急关头,化身巨猿,这才幸免于难。 可李藏的雷嗔电怒竟让他无法控制内里,无法恢复人型,不得不躲藏在第七军的掩护下,自是怒火冲天,誓要将面前的敌人摧毁。 五距之舟内,众人躲在殿阁的顶层,视野宽敞。 万星罗忍着头疼,指着雷欧先道:“这不是失魂雷巨猿吗?!十三督军怎么会控制失魂兽?” 此言一处,羽三白难怪觉得熟悉。陌战风叹道:“看来那些人认定我们逃不了,不在乎被看到底牌了。” 糊糊则怪道:“可你们不是说,失魂兽是没有思维的吗?现在乖的跟宠物一样,会不会是你这只大蜘蛛的同类?” “怎么可能?”万星罗否认,两金狐两眼放光道:“失魂兽不能作为横识,这是连普通人都知道的常识。不过这家伙这么壮,你们说它里面有没有什么宝贝?最起码也得有颗高阶的萃元丹,否则太对不起它吃的粮食了。” 他们三言两语,完全不将敌人的来势汹汹看在眼里。 而羽三白一反常态,没出言阻止,而是陷入沉思;松城时,失魂血蟾用破天红晶消耗灵井之力,他一直以为对方是受蚩地污染造成,是个例。可平方镇的灵井水作螺遭毁,完全是有人故意把巨婴棺放在那导致,而第十军的夜五嫙在外围拢,如今看来,作掩的嫌疑更大。 那雷巨猿的情况也该属同一类,而一切悲剧的幕后操控者,正是这道貌岸然的十三督军。 “吼——!” 雷欧再次爆发怒吼,震得第七军的飞马鹰有些慌乱。罗隐认为时机成熟,让属下将结界一面打开,对方立时冲去,飞沙走石,尘土纷飞。 五距之舟举两臂抵挡,反被雷欧的重拳击得倾斜,顿时一众人朝着低处滚落。可刚稳住,就被雷欧又一拳打回原位,边缘建筑尽数毁去,部分尸仆也被甩出,幸亏生命线将他们缠绕,可还是有几个碰触到雷射结界,惨被碎尸万段。 罗隐看雷欧已占据上风,示意属下调转雷射线,先把巨手臂砍断。 但一阵极强的剑风,把飞行马鹰的阵型扰乱,并悬浮于半空,出现在罗隐右侧。 此人名唤佘无绝,曾是佛见忘生的长老,被昆仑境赏识,从此位列三尊门徒,受佘天之托前来,不想听佘剑生口述期间发生那么多波折,才让同门先行打探,却不想罗隐竟与失魂兽为伍,忙赶来质问:“罗统领!昆仑境尚有人在内,且这巨兽如此疯狂,你放任不管,难道我们听闻的,都是真的吗?” “三尊横者在里面吗?!恕晚辈现在才知。快!拦住这巨猿,以防误伤!” 罗隐故作惊慌,丝毫看不出内心已经另有盘算。众多飞天马鹰的骑兵,陆续在结界外盘旋,看似要开始散开雷射线。 佘无绝因为事态紧急,无暇顾及其他,见有缝隙,果断冲入结界内部。他左掌劈开雷欧的拳头,右掌轰开巨手,身体纵身越过,便径直站在五距之舟内,正有石墙砸来,他避过时,还不忘补上一脚,使其径直砸在雷欧的鼻尖。 但他还没开始寻人,而羽三白等人也没注意又有人进入,雷欧却实实在在被激怒了,此时巨手反而静止不再攻击,且狡猾的把舍无绝站立的方向暴露给它,雷欧恼怒之余,双拳高举,把那处重重砸得稀烂。此时,镭射线割破了他的手臂,发现结界不知何时开始缩小,疯狂地朝罗隐的方向咆哮,可根本无济于事,最后只能拼命把五距之舟举起,充作最后的壁障。 ——不管是七垒黄沙还是昆仑境,统统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确保十三督军! 罗隐方才见局面白热化,而舍无绝主动迈入陷阱,更是机不可失,打手势命令部众即刻缩小结界范围,结界并不雷横爆发,可谓悄无声息,就将一切完整切割成块。 雷欧无力反抗,被迫将前身敞开,此刻他反成为对方的抵挡,当感受到死亡的威胁,雷巨猿本体的野性求生欲爆发,紫电遮盖全身。可这好似才是五距之舟的目的,当镭射线进入对方的身,两相融合,最后成功穿过威胁。 第五十九章 海魔方(三) 猩红的血液,并没沾染到五距之舟分毫,而是在半空中扩散开,成为朵朵盛开的鲜花,将第七军三分之二的兵力包裹,消化为赤色腥臭的云。 罗隐瞠目结舌,看着安然无恙的五距之舟向玛罗曼城移动,立即率众飞去,可一道白色的光照阻挡了他们的进程,很多冲锋在前的人和飞行马鹰,双双开始动作迟缓,然后浑身染白,最后僵硬地摔落地面。 是七垒黄沙的背光圣母,罗隐知道,他启动鞍座的机关飞射出两条勾头锁链,将近前的两名属下锁住,然后甩在最前,当白光再启,他们就成功做掩,帮罗隐稳稳带至五距之舟。 飞行马鹰粗鲁地踩踏白墨森林,原本完好的绿意葱葱,变得狼藉。二双愤怒地让藤脉将它缠绕,可它的力量远高于对方,纵然受困,也拖着二双和藤脉,把毁灭工作办的尽善尽美。 此时第七军尚存的余兵也陆续降落,两金狐边躲边扔出生命线,但缠绕住的基本是飞行马鹰,它们在命令下果断将人拽离,幸亏被藤脉及时抓住,万星罗则再度化形出足触,攀爬上解决掉这些骑兵,两金狐才没被抓去做俘虏。 混战开始,三魂天狗直取罗隐。但身为第七军统领,自然非夜五嫙那类可比,他的横识为焍狱莲,横道虽然为火,却也兼涅毒。 “哎呀呀呀!烫死老子我了!” 两金狐恨不得开始扒衣服,羽三白一翅膀扇飞他,整个人扑到四维水抱前。 超净水非这种程度的热可侵袭,但宋灵险些被掀翻,盘中水一股海浪喷涌而出,与森林碰撞,刺刺拉拉的声音不绝于耳,雾气也随之弥漫。 罗隐视觉被阻,半身也没入水中,当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当即用横器——扩天斧,甩动斧身的长链,向目标劈去。可轰隆声提示他摧毁的不过是一座石雕,继而顺着蓝影再出一击。 这次的斧头,没有与石头产生碰撞,可明显被未知困住,任凭他如何发力也拽不回来,便只能保持这份僵持。 犬吠和人声全部消失,连飞行马鹰也不知所踪,罗隐隐隐有些不安,而且水位还在上升,当斧链的另一端没入,他正欲松手,结果迎面就遭一记狠厉的重拳,万没想到来人的速度如此之快,连水声都没有。 罗隐栽倒水中,双足却被人攥住,身体瞬间破开水面形成一个半圆弧度后,被接连砸下的拳头埋入水中,竟无还手之力。 飞天马鹰闻声赶来支援,它宽厚的双翅扇动的风,形成股龙卷风把施暴者掀起,罗隐则及时抓住坐骑的蹄得救。可双脚还被斧链缠绕,挣脱时,另一端再被人固定,他自然不愿松手,结果和坐骑双双被砸回忽然干涸的石地,斧链才断开向渐退的蒸汽中去。 一身黑衣的李藏,拖着扩天斧正逐步靠近。 “角?!”罗隐并未因剧痛停止他的诧异;与自己相持的人,居然有一对玄角,非杈的形态告诉他,对方还在过渡阶段,还没有成型。 李藏不言,只挥舞扩天斧,此番攻势凌厉,飞行马鹰遭到重创,嚎叫着想要反击,可被三魂天狗分别咬住双翅和头颅。 罗隐果断爬起攀上坐骑,欲扯开背脊上那锋利的犬牙,可扩天斧将飞行马鹰的左翼砍断,惹得它身体剧烈抖动,痛苦嘶叫。 见唯一能逃离的助力被毁,罗隐只能竭力压制住三魂天狗,然后呼喊在外的部众涌入;虽然很多被背光圣母变为石头,可仍有十余人抵达,李藏不得不用扩天斧与他们周旋。 霎时间,血染石地,腥味弥漫在风卷水雾中,可哀嚎却始终不及斧头划过的音速。 最后,罗隐的二弟罗曼赶来救援,并命令更多飞行马鹰为其掩护,可大部分又成了除秽后的石头,从空中对五距之舟进行投石打击,砸得遍地凹坑,满是残檐断壁。 罗隐还是挣不开三魂天狗,只能将其脖颈拧断,才以坐骑为踏抓住罗曼的手,随后共撑同一匹飞行马鹰迅速远去。生命线没有去理会他们,只是将剩余的飞行马鹰轰赶至前方,催促它们向前,拉动损坏严重的五距之舟向玛罗曼城外飞去。 这场战斗,已经没有悬念了。 李藏将压在三魂天狗身上的巨石推开,查看它们的伤势,另两只因火灼伤重,而其中一只已经失去生息,泛起白色的光线,勾勒出轮廓,扯出张类似半透的白皮,渐渐脱离本体。 这是它的魂魄没有意料中的消散,而是把它们全部包裹融合,进入中央殿阁。随后又是剧烈的震动,是生命线把飞行马鹰轰赶到前方,让它们拉拽损坏后的五距之舟。通过风向,他们已正式移入飞行正轨。 远处的人无比惊讶,视野里,居然有艘巨船正驶向天空。可待轻揉几下眼睛再看,只有满山狼藉和远处的一座孤城,让人不知是身在幻觉还是本就未醒 干尸们开始清理,原本宽敞的地方目前已是缩窄,能提供万星罗等人休息的房间已经不多,剩下大部分都是羽三白的书药工具房,而二双摊开也占地不小,几人凑在一起商量,各有各的要求,难免怨声载道。 但具体该如何安排,李藏只留给羽三白,独自进到殿阁之内。 三魂天狗沉睡在从匣子扩展回原本形态的巨婴棺里,丑孋背对着,似乎并不关心,依旧对着圆形石门发愣。可当李藏走近,她却先声夺人,内容好似祝贺。 “魇阶,突破了。李藏就可以,使用横器了。” “横器?”李藏将背包放下,丑孋暂不过问,而是扬起手将那扩天斧隔空取来,原本重达百斤的横器,在他二人手中轻的好似竹竿。同时巨婴棺开始运作,周边再度泛起紫色的火焰。丑孋将扩天斧抛去,链身自动缠绕,可很快被融化,与其内同步相融。 李藏并没有闻到冶炼该有的呛味,只看到朦胧中,三魂天狗的身体扭曲在一起,看起来要很久才能完成,方问道:“孋孋,横器的用意,不止作为攻击吗?” 丑孋点点头,答道:“合适的,可以作为武器,防盾,也可对本体加持,同时也能成为炼化的一部分。但这里的人,只应用攻防,这斧头于主人,大材小用了。” 她毫不留情的点评,李藏又问:“那我适合什么横器呢?” 话音刚落,那根华美的权杖就脱离主人,悬浮在半空。 丑孋看着他道:“这个,就很合适。但它和旁物不同,需要李藏来锻造它。” “锻造?” “它,会随着李藏的横道力,无限增强。相反,也会毫无用处。” 李藏明白对方的话中意,如果他软弱无能,权杖的用途也只在欣赏,手不自觉握紧,金乌和玉兔同时泛起亮度,丑孋表示:“杖,已然熟悉李藏的心脉,可还没有完全认主。” 李藏问道:“是还需要什么媒介?” 丑孋若有所思道:“很快,就会有的。” 李藏又问:“我们要去深海了,去找海魔方,对吗?” 丑孋恩了声,但李藏通过她的神情明白,属于他的横器诞生,绝不止限于在海魔方,更多怕来源于坦蒙山脉,那藏匿于梦中老者所指的坦蒙巨人。 随着靠近,他越来越紧张,恐惧,兴奋和期待。 第六十章 海魔方(四) 白色巨手在顶部交握,众多生命线沿着三根粗壮的骨架,交织出隔绝天光的遮罩,类似船蓬,让五距之舟的外型更接近一艘巨轮。当飞行马鹰的时速跨越两座高山来到海岸,一阵剧烈的晃动后,五距之舟正式开始于海面航行。 “出什么事了?怎么掉海里了!” 两金狐正在四处寻摸什么,被忽然的下坠感和颠簸搞得差点滚到海中,掀起的浪花则把他浇得浑身湿透。 “我们就在海上啊。”糊糊坐在高墙上怡然自得的欣赏海景,随后想起什么,不知从哪顺来跟生命线开始钓鱼。两金狐的肚子咕噜起来,凑到边上,视线摇摇晃晃的有些犯呕。 糊糊许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边钓边问他道:“你刚才在找什么呢?” 两金狐喉咙滚动几下才答道:“宝贝啊,那大猴子不能白吃那么大,肯定有宝贝落下。” 糊糊只又泼他冷水道:“那你要失望了,那家伙什么也没留下,它就是白吃那么大了。” 两金狐不信,想走可腿软得很,正好万星罗听他们对话,也凑过来问:“不可能啊,那是失魂兽,再怎么变异也该有点东西,不至于连根毛也不剩。” “就是就是。”这话在两金狐听来格外顺耳:“人怎么可能变成失魂兽,说出去谁信。” 糊糊慢悠悠道:“不是人变成失魂兽,而是失魂兽有了自己的罗辑,成人了。” 两金狐和万星罗有些糊涂,倒是也来凑热闹的陌战风提出疑问:“这可能吗?从没有记载,失魂兽会成为人的。” 糊糊道:“人能在死去几千年后变成一颗病毒,那动物为什么不能进化成人?就算几百年不够,几千几万年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什么不可能?是你们的生命思维短暂,才肤浅的认为其他物种也一样,这本来就说不通。” 两金狐撇着嘴,捡起块石头道:“那照你这么说,这石头过个一两万年,也能成真金白银了啊。” 糊糊道:“那你敢不敢跟我打赌?就扔在海里,单靠腐蚀淬炼,它就能被发掘出价值。” 两金狐随手把石头扔掉,嫌弃道:“那得多久?!你这动不动千八百年的,我耗得起?还不如想想今晚吃啥来的实际。对了这老半天的,你这线摸到什么鱼没?我都快饿死了。” 糊糊把线从海里拽出来,线头空无一物,再抛到远处,依旧如此。四人不觉奇怪,这线会自动寻找有生命的东西,半天下去怎么会毫无收获。直到身后传来宋灵解惑的声音:“没用的,海里的生命都被困住海魔方里,你们是钓不到鱼的。” 宋灵因为靠近海水,已经可以脱离四维水抱,以具象形态呈现,比较接近于李藏当初见到的模样;海蓝的水体,被银白色的细纹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晶莹而美丽。 两金狐和万星罗看得双眼发直,陌战风则扭过头,可面颊已经通红。糊糊忙道:“你是那脱水后的人?!你说海里的生命都被关在海魔方,那是什么?还有阿昦又是谁?” “我很高兴,你还没有忘记。” 宋灵飘过他们来到海面,卷起的海浪形成一个立体的正方,继续道:“海魔方,是针对海族的牢狱,它的表面并不简单,实则有着无数的位面。海族永远无法走出这类似迷宫的地方,为生存,我们唯有相互厮杀,直到海皇告诫我们,这正是某人的真实用意,所以几百年来,我们不得不进化以水为型,让本体处在休眠中。” 糊糊看着转动的水体,问道:“看得出,海魔方会自主变换结构,这是你们无法脱困的真正原因,那你又怎么肯定我们就一定能从外面摧毁它?” “阿昦,他是海魔方的锁眼。”宋灵指着立方体的中间道:“在最内部的孔道中,只有找到他,一切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万星罗插话道:“不对啊,那我们去哪找海魔方?这海可不是大江小河!难不成我们要在海里生活几年?!” 宋灵散开海魔方,让海水重新组成一只怪模怪样的生物接着道:“海蚁,是目前在海里居住的,也是唯一知道海魔方位置的生命,它们居于固定的巢穴,是一切的开始。” “你们在干什么?”羽三白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而海面上,宋灵和海蚁早已消失不见,看着四人的面面相觑,羽三白只让他们到中央殿阁前的广场集合。 李藏正在整理背包里的东西,见他们来,举起张半透的蓝色胶皮,先抛向两金狐。 对方不明所以,还没及问,就被附着紧贴,顿时叫嚷道:“你小子要干嘛?!” 李藏忙解释:“狐叔,你先别乱动,这是用机器做的,不会害你。” 两金狐只能浑身僵住,任由这皮布满浑身,连呼吸都不敢过大,约莫一刻过去,他再没感觉不适,才问李藏这到底是啥? 李藏道:“这是水母衣,暂时能让人在海里呼吸,行动,抗住海里的气压。” “等等!”两金狐急道:“我啥时候说跟你们去海里?!” 羽三白道:“反正你现在不想去也晚了。” 两金狐看着李藏将另两件交给万星罗和陌战风,哭丧着脸看着自己干瘪粗糙的手,然后问李藏他们什么时候入海。 “现在。”他的直言相告,让听客们一点准备都没有,立时作鸟兽散,只留下羽三白。 他倒是早有预料,不过李藏不知何时竟突破了魇阶,也就意味着他不但能涉足更多横道,也将拥有属于自己的横器,可宋灵的出现,这多事只能押后,而在那之前,还有件棘手的事,那就是巨雷猿。 羽三白不是没有听到糊糊几人说的话,说道:“那老狐狸没找到萃元丹,这只能说明一点;部分失魂兽已进化为人形,或者说,被谁伪装成人,否则目标那么明显,第七军在手眼通天也不可能隐藏得住。” 李藏道:“先师的意思,包括松城遇到的怪事,也很可能和这次遇到的有关?” 羽三白道:“我不知道,但事情过于相似,首先都涉及到了灵井,目前所知已毁其二,而破天红晶和巨婴棺都不是寻常物,你就算九十九帝附体,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连着碰到两个,更毫发无损。” 李藏再迟钝,也察觉到蹊跷,可一时也说不出可疑,最后将尺树宝卷打开,那什库教的天横古鉴,赫然在目。 羽三白催动木横,将其中一页抽取出来,端详片刻道:“履霜魂玉,海北雪碗城的灵井。” 他又对其它细细解读,发现下横大陆的灵井都在其中,不光描绘详细,甚至还有坐标位置。再三确认这东西的确是在玛罗曼城得到的? 李藏便将海啸当夜发生的事简单叙述,并且强调《天横古鉴》出自羽族,然后才被什库教世代保存。 羽三白再度陷入沉思,可在脑海中循环更多的反而是海魔方,毕竟羽族和海族,当年的仇恨甚深海魔方,会是羽王的诅咒,当年他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没再继续,只带走尺树宝卷,接下来的时间,他和丑孋同样,都不会踏出属于自己的领域。而五距之舟将飞行马鹰拽回后,开始缓缓沉入海底。 几乎没有人进入过冰冷的海水之下,她固然神秘,可汹涌的海啸也展现了足够的强悍。即便刚开始,珊瑚礁的缤纷构建出足以夺去渗入者目光的华美。 但他们很快被肆意妄为的激流风暴,打破了一切对和谐的幻梦,不得不暂缓脚步,先适应一下这翻滚的生活。 第六十一章 海魔方(五) 谁也没想到,最先接受波涛汹涌的人,居然是极度晕船的两金狐。 潜海后,他不慎被卷到五距之舟外,但也是因祸得福,发现艘不知沉没多久的货船。舱里没有尸骨,但旧币和宝石还保存完好,这对两金狐而言简直是天降横财,所以自那天后,寻宝就成了他的日常。 万星罗也受其影响,开始收集各式各样的珊瑚,做成精美的挂坠,潜意识里,好像身边有谁喜爱这些。其次是糊糊,不过她感兴趣的是那些海洋病菌,无真核的球状、杆状、螺旋状和分枝丝状的微生物,这可是来之不易的补充。至于陌战风,他还不适应水母衣,但偶尔也能出门熟悉下目前的环境。 五距之舟满是明洁无瑕,或浓艳的玻璃晶柱,在光泽的相互映衬下,亦如水晶宫殿,而每走一步,也都会陷入金银和瓶瓶罐罐,珠宝珍珠滚落四散,到处珠光宝气。 这当然是两金狐辛勤劳动的成果,对于这难得的机会,他可是争分夺秒。当李藏看他又满载而归,终于开始担忧五距之舟还能否行驶自如。但对方显然不在意,看到李藏,边调侃李藏,边将袋里的收获抖落出来道:“你小子终于舍得出来了,虽然小别胜新婚,但事业也不能落下啊。” 李藏面红耳赤的解释:“狐叔你别胡说,孋孋在忙,我只是” “行了行了有什么话等会再说!”两金狐拽着他准备往外走道:“我刚才看到条红色的河!在海里能看到条河你说新不新鲜,那肯定有大宝贝,刚才是东西太多,你现在跟我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更值钱的东西。” 李藏看着四周堆积的,忙道:“不用了,这东西已经不少了,足够几辈子花的。” 两金狐却嫌弃道:“你懂啥?这叫有备无患,趁现在年纪多攒点积蓄,晚年才能过得潇洒。难不成你觉得有了媳妇就万事无忧了?你这是空手套白狼你懂不懂!再说那么漂亮的老婆肯定会被人惦记的,万一来个更有钱的明抢你怎么办?就算没有,你愿意看着人家跟你吃糠咽菜吗?” “你们又要出去啊?” 李藏刚觉得有理,背后响起陌战风的声音。两金狐看到他,顿时两眼放光道:“我记得你小子说能分析河里的石头对?那正好,跟我们去找找,鉴定鉴定。放心,狐爷我少不了你的好处,咱们三七分怎么样?” 陌战风还没站稳,两金狐顺手推他,结果人就滑出老远,恰好又被股寒流卷走,两人这才想起他还没绑线,赶忙追去,好在没闹出更大的祸,顺利来到两金狐口中的海下红河。 目的地没有复杂的沟槽,相对还很是平坦,整条河呈深红色,没有多余杂质,且通过水的流向发现,竟是逆流而行的,除此和在陆上的大江并无区别。 “看看,这里肯定有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这水碰不碰得?”两金狐眼睛一转,拍了拍身边陌战风道:“你小子在我们这白吃白喝也够久了,现在给你个机会,去看看。” “我?”陌战风的面色有些惨白,为难道:“可我还不知道怎么游,要不还是” 他没说完,两金狐就不耐烦地把他推了出去。李藏想把人拽回,却也受拖累跟着来到红河边。 没有表面看起来的炙热,和海水同样阴冷,陌战风划过水面时,还激起一层水花,和在自然星上的河水同样出现了凝固状态。 “陌战风,你怎么样?” 李藏牢牢抓着线头,陌战风表示无碍,看着滚动的红河有些发憷,方才擦过时没感觉到异常,不知是水母衣的防护还是真就没事。捡起块儿泛红的石头砸去,却安然飘过河面,滚到李藏脚下。 诡异的一幕出现,沾染红河水的石头好似被千万次打磨过,当外壳褪去污浊,居然变得十分光滑,折射出与河面同样的红——普普通通的石头,居然成了再造晶体! 李藏也捡起块石头浸入水里,那较为尖锐的部分,也成为剔透的晶体。 陌战风直呼神奇,这让在远处的两金狐赶忙游来询问,待知道前因后果,忙四处寻摸;这条河能变废为宝!既然水带不走,就找块最大的石头洗练,反正线多得是,统统拉回去。 他想尽一切办法谋财,可石头遍地,没有几个符合他的要求,直到走出老远,才看到一处明显的扇形凸起,嘟囔着勉强合适,将线抛去缠绕。 海下有否磐石,两金狐不知,也没兴趣了解,在他眼里,体积越大等于越值钱。 可那扇形石头仿佛生了根,任凭如何拉拽,也没能挪动分毫,急得两金狐爬到另一边来推。许是支点找的稳,没废多少力就将其推倒,正洋洋得意,不想这“石头”居然主动立起,然后两扇门似的厚壳大开,顿时把人吞入其中。 “救!救命啊——!”性命攸关,两金狐哪还纠结得上宋灵说海里没活物这话,在里面又蹬又踹,又抓又挠,弄得满身胶物,粘稠的难受。 而久不见人回来的李藏和陌战风,隐约听到呼救声,忙顺着线去寻,然就在近前时,陌战风忽然阻止李藏前行,并将人压低隐藏。 原来在扇形石头的周围,不知何时聚集来一大群海蚁,它们高低比足成人的腿,身体却长,四条足触拖着巨大的后腹,已单角为引,正有序地将吵闹不休的两金狐连带大石头一并运走。 “是海蚁!”陌战风压低声音道:“那水姑娘说过它们的模样,而且那石头也不一般,是传闻中的砗磲,海里最大的贝类!” “它们要把人带去哪?!”李藏有些焦急,陌战风道:“成群结队的,肯定是去老巢,不过狐叔的声音听着还算精神,我们现在势单力孤,不如先回去找帮手,然后沿着线救他。” 可李藏把线给他道:“我跟着它们,你回去叫人。海蚁既然不急着吃他,肯定有别的目的,我尽力拖延时间。” “那你小心。”陌战风说完便往回游去。李藏则匍匐着跟着海蚁,不知是它们嗅觉失灵,还是因为两金狐这难得的活物,以至于这一路都沉浸在肉眼可见的亢奋中,无暇顾及其他。待跨过两重海丘,来到绵延望不到边际的中脊海山,这里也就是海蚁真正的巢穴。 李藏不知道海蚁和陆蚁除了体量还有何区别,单从数量,很难不将它们归为同类;不计其数的海蚁,堪比汹涌的黑色风暴,关押两金狐的砗磲在其中如同无助的孤舟。而那些嘈杂的欢呼声,肆意挥舞的触手,更无不彰显着最原始的野蛮。 李藏没敢近前,在相隔的深邃海沟边观察,见砗磲被抬到平台上,一只披着黄金马甲的海蚁缓缓走到近前,顿时成群的海蚁仿佛静止,可当它足触再一挥,震耳欲聋的声音重新响起,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再然后成千上万的海蚁自行围拢,随着框架成型,李藏终于看明白;它们以身体搭建起一座斗兽场,而体型强壮的海蚁则开始相互厮杀,估计是把两金狐当做胜利品来争夺了。 因为海魔方,海下的生物链被迫断裂,可使用的资源也异常匮乏。但这对渺小的海蚁而言,却仿若迎来了黄金时代,更进入了个难得肆无忌惮的天堂。 它们最初依靠病菌和微生物就可存活,只随着体量增大,食物的繁殖已经赶不上它们的进化,于是在竞争变得激烈的同时,同类相残,也成为稀松平常的事。就比如现在,那堆积如山的残骸看似悲壮,可在海蚁的感官里,只是暴力的催化剂。 不过,这些海蚁不论如何逞凶斗狠,都没有靠近砗磲,既没有监管,也没有守卫,似乎在真正的胜利者产生前,谁都不会靠近。 这算是对真正强者的一种尊敬吗? 第六十二章 海魔方(六) 海下的世界暗淡,让人分不清日夜,可随着争斗者加入越来越少,李藏明白事情已不能再等。 但他注意力集中,意外也就接踵而至;海沟也有海蚁存在,但它们属于优胜劣汰下的被驱逐者,可即便如此,体量也远胜李藏。 四只褐色外观,且有些老迈的海蚁,足触丝毫不受海水阻力的影响,硬生生把李藏所在的海石凿穿。而另两只早已堵住他的去路,对“猎物”势在必得。 强壮的海蚁根本没注意到远处的闹剧,这也给老海蚁们难得的机会,一拥而上。 李藏果断从空隙中逃脱,而后将裂开的大石,砸向其中一只的角触,然后踏上其背,将另一只冲击来的足触攥住,扎进脚下的海蚁的腹部。他没有停留,因为这些老海蚁也没有放弃,当前两只失败,剩余自动拼接在一起,除了最前端的两足,其余全部包裹节身,使外壳再被巩固。 李藏不需要水母衣,而海蚁经年累月在海水中浸泡,早已进化得尖利无比,皮肤碰触,立时伤痕累累。而血腥味,更刺激出老海蚁们的凶残,未免远处的同类感觉到,它们必须速战速决,也就更为凶狠毒辣。 海水下的风从未停歇,是真正的身不由己,李藏在这不占优势的战斗中,行动不但迟缓,还要避免被卷到海沟之下,而老海蚁们也很狡猾,不管人如何调转角度,始终已正面应敌。 此时角斗场处,最后的争夺者,是一只双触如扇的大海蚁,它站在尸骸之上,爆发出胜利的怒吼,而追随者也接连不断地迎合,风暴般的声波催动着海风,与海沟的角度结合,直接把对峙的李藏和老海蚁掀翻。 后者将足触深入地下,勉强维持住平衡。李藏只能扒住被掩埋的石头,似乎感觉到“猎物”已经失去行动力,老海蚁一步步向他靠近。 危机将至,李藏取出手杖,本欲是学对方先支正身体,然而当黄金作乌的一端碰触到地面,钻石为兔的一端迅速凝结出白雾冰花,周围的液态瞬间固花,而温度也骤然下降。 李藏的神经清楚感觉到持杖的手被冰寒灼伤,但最为惨痛的却是老海蚁们,它们本在摘取胜利果实的喜悦中,可角触莫名被冻结,然后是前肢,足触,按顺序动弹不得,最后彻底冻结,脆弱得被海风轻轻一推,便四分五裂! 李藏满是冰渣的手,将伤口也顺带冷却。可血止住,白雾和冰花未散,这使得地处海沟之外的海蚁们察觉到,当那黄金马甲的海蚁再度振臂一呼,铺天盖地的海蚁纷纷朝着他所在攻来。 李藏顾不得犹豫,捡起手杖再度将底端碰触地面,白色巨雾下的冰茎延伸,随着海蚁们的山呼海啸,白与黑交织出的风雪海暴,最终把汹涌的海蚁大军逐步冰冻,在巢穴和海沟之间架建起一座冰蚁高桥。 为遭波及的海蚁们感觉到威胁,即便黄金马甲还在不停命令,可已经没有一只敢在主动出击。而李藏也就在此时奔到巢穴处。 “吼!!吼!!”愤慨的警告声此起彼伏,李藏手握杖身,小心翼翼地步入角斗场,然后指着砗磲,意思明显。 黄金马甲受到挑衅,角触一仰,然后足触狠敲地面,周围纵然不忿,可也只能听从噤声,最后主动给那扇形足触的大海蚁让出道路。 它的靠近,就是股强劲的海风,伴着腥味。李藏看着它那异于常蚁的足触,怕只要轻轻一挥,自己就能一分为二。而围观的海蚁们怕也如此想象,亢奋之声逐渐掺杂在喧闹里。 荒蛮的世界,要求和条件,过程和结果都是简单粗暴的,李藏必须打败厮杀后得出的最强者,方能赢得奖品。当攻击不减阻力的袭来,他纵身跃起,但剃刀竟在猎物躲过的时候停顿,然后反复横切,角度刁钻,甚至是机械化。 李藏没有硬钢,而是以一撮羽毛的状态,应对眼下的不利局面,随波逐流,任凭大海蚁如何强横,他始终轻飘得毫发未损。当然,手杖作为最有利的筹码,也被善加利用。 海蚁没有视觉,水雾形不成过多干扰,而冰化状态对于眼前的敌人也没有作用。但所有海蚁都没能想到的是,局面会急转直下;李藏居然让大海蚁身体内部的水份全部消失! ——在海中生物,居然会脱水而亡?! 黄金马甲看着大海蚁各处开始萎缩,在众多海蚁的怂恿中逐渐失控,再也稳不住,只身跃入角斗场,将大海蚁撕得粉碎。 原来真正的强者是它,而这般近乎耍赖的行径,在李藏还没有所反应,它的足触就飞出一柄长刃,震得手杖脱离。看来它在外,早察觉到李藏能力挽狂澜,都是因为那根古怪的杖,率先折断他的优势,似乎给周围的海蚁一个强调——它们是黑暗下的不可战胜! 李藏目前的状态,似乎真成了身陷亢奋猎取中的猎物,他忍受着音波的骚扰,双手各画半圆然后对击,角斗场所在的地面开始撕裂,然后从海沟,一直到以山为穴的聚居地。 四周陷入恐慌,很多海蚁滚落裂缝之下,黄金马甲怒不可遏,当冰桥坍塌,对方已经重拾手杖攀上海蚁尸山,游跃到砗磲处。 黄金马甲被再三激怒,向慌乱的海蚁们发出怒吼,然后闯入它们当中,用全部足触勾过它们,当周围的海蚁被迫叠加和交缠在一起,始作俑者开始旋转;一只与海脊大山一般巨型的海兽赫然出现,飓风也随之而起。 李藏将手杖插入山体,玉兔为底,金乌至上,当聚光乍现,昏暗的海底恍如白昼,巨兽状态的海蚁们仿若遭到剧烈侵袭,迅速松散坍塌,痛苦不堪,而黄金马甲的身份象征也紧跟着支离破碎。 砗磲里的两金狐听着外面的混乱,反复想象自己待会被怎么油烹火烤,或者干脆生鲜服用。砗磲外的李藏,则趁乱来到面前,想将封闭的壳门打开,可力气用尽也不见有半点缝隙露出,或许除了砗磲本身的闭合力,里面的气压也限制着开启。最后无奈,只能将砗磲扛起,冲破海蚁群。 失去黄金马甲的大海蚁,现在除了体型,和普通海蚁已经没有区别,所以对冲撞而来的敌人,它发出的命令自然没了回应,愤怒之余,强行将部分残骸补充到自身,使外壳变得更为僵硬,尤其是巨型海蚁的剃刀双触。 它已然疯狂,行动欠缺的敏捷灵活,全部由凶残替补,对毁掉它权威的猎物不死不休。 李藏以砗磲为盾和它周旋,无暇使用手杖。地面的裂缝还在不断扩大,海脊巢穴也变得摇摇欲坠,把部分海蚁掩埋。 砗磲被冲撞滚到残骸的夹缝,两金狐在内晕头转向,愈发想要自由,慌乱中才发现指头上缠绕着根断线,忙往闭合的壳缝中塞,线头延伸出去,缠绕住正要砍下的剃刀,李藏趁大海蚁停顿的空隙,将金乌一端戳进它的头部。 大海蚁因疼痛开始横冲直闯,拖着砗磲,泥尘滚滚。李藏攀住它的角触,纵身跃上其背,手杖再度撬开防御的外壳,最终将头部剥离。 海蚁的巢穴彻底坍塌,李藏离开大海蚁来到砗磲处,在巨石砸下之时,流速跳跃,回到五距之舟。 晶体被重砸毁,金银珠宝四溅,听到声响的众人见到大河蚌忽然出现,纷纷围拢过来。李藏不在,他直接跳跃到中央殿阁,丑孋的面前,手杖因手冻伤严重,再次不慎脱离,撞在半圆的石门上。 炫光的循环流动变得加剧,如涟漪不断的水面。 丑孋却无暇顾及,握住李藏满是冰渣的手,很快,寒度褪去,皮肤完好如初。 至于那根华美的手杖,滚落在地,隐隐有冰霜遗落。 第六十三章 海魔方(七) “是被它冻伤的?”丑孋捡起手杖问,李藏的疲惫感随着冰化而消失,点点头,但想到两金狐,边往出跑边道:“糟了,狐叔还被关着。孋孋你忙,我先出去。” 外面,砗磲正摇摇晃晃,闷声不断,显然两金狐又开始折腾。 糊糊觉得有趣,笑道:“这壳硬得狠,打不开也烧不化,就算是慢慢腐蚀也不知道要多久,大狐狸你可能要在里面度过余生了。” 两金狐欲哭无泪,又听万星罗附和道:“难怪线断了,原来是被这壳夹断的啊。这撬也撬不开,恐怕还真就得委屈你阵子了。” 陌战风见李藏来,忙道:“你来的正好,那泡过红河水的石头你还留着呢吗?我看那成分不同其于他利器,坚固异常,或许能凿开这砗磲壳。” 李藏在离开红河时,顺手将石头放进腰袋,见它冷却后的外型已是完整的笋状,听陌战风如此肯定,便将红河海锥对准砗磲壳凿去,效果确实显着,厚实的壳面像遇到克星,变得异常薄脆,三两下后,两金狐终于获救。 原本看似难解的事,居然被红河改良的海锥轻松解决,但起因和结果都是两金狐挑起,也算因果循环了。只这次他没有诉苦连天,因为他才发现那砗磲里居然有颗人脸大的银光珍珠!璀璨圆润,炫目非常! 他兴奋不已,可还没来得及触摸,一阵剧烈的晃动,五距之舟又受到来路不明的撞击,害珍珠掉入毁坏后的晶石和杂物中,怎么也找不到了。 “快看!那些是不是海蚁?”被糊糊指认出的海蚁,乌压压成群的前仆后继,才连累五距之舟难以平稳。 “它们这是怎么了?疯了?!”万星罗疑惑地看向还在埋头寻找珍珠的两金狐,又道:“不会是为了他这‘肉冻’来的?” “不是,你们看那是什么?”陌战风仔细端详,察觉不对,指向海蚁群的后方,一团逆向翻滚的黑色泥尘紧随在后,看来是它驱赶海蚁们向目标冲来。 “那是海蚁王后。”宋灵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它不擅长攻击,但繁殖能力强大,新海蚁们为存活,触感可达几百公里,杀伤力也更为疯狂。” 巢穴消亡的海蚁少说有上千只,如今五距之舟外遍布刺耳之声,可见数目不减反增,让人不禁以为;这蚁后该不会是为复仇,一路生出来个新虫大军?! 那可就不妙了!如果脱离海水,这群海蚁绝不会这么猖狂。但现在,它们已经在指挥下,或者是被“食物”吸引出的欲望涌来,而那蚁后也终于暴露出真容。 它不愧为蚁中王后,体积巨大,几乎与五距之舟的位置持平,只是没有角触,八足也细,拖着沉重且大的腹部,末端处流淌着带有白卵的粘液。 “这是什么啊!好恶心!”糊糊紧抱着娃娃直呼,万星罗和陌战风也一副嫌恶的表情。 可面对如潮般的海蚁和即将的不测,包括李藏在内没有任何人准备反击。反观生命线从骨架中自动散开,隔档那些处在幼期的海蚁们,而白色的巨手将蚁后直接困住。 海蚁们愤怒地撕扯手臂,全然没有察觉,就在蚁后身上,一道人影挥动着巨斧,把蚁后的头和其硕大且还在产卵的腹部,劈砍分离。 幼期和成年的海蚁们,在蚁后的身躯垮塌后变得慌乱无措,最后陷入绝望,悲鸣不断。 三魂天狗受巨婴棺重塑的犬身,已经合为魁梧的狗头人型,这更立于它行动,背脊处仍有条狭长的森森白骨,双肩则是逝去的兄弟头颅,手持扩天斧,不怒而威。可在解决掉蚁后后,并没有就此停手,似乎启动了杀戮的开关,继续挥舞斧头将蚁后仅剩的外壳一分为二,一道碧绿的光线直射而出,数条生命线迅速将绿光编织成蛹,而原本躁动的海蚁们,渐渐停止了进攻。 “那是蚁后的萃元丹,得到它,海蚁就能臣服。” 宋灵不知何时出现,说罢,急不可待地来到萃元丹处,向海蚁下达命令:“海魔方,海的主人命令你们说出海魔方的位置!” 她的声音微颤,听得出对于故土的急切。海蚁们停顿片刻,然后按顺序搭建起一道高墙,而随着多余的剥落,众人才看清这其实是一副海图,特别标注他们所在,和海魔方所在的海蚁,更贴心地把外壳分别渐变为红蓝两色。 可即便是这样,所有人还是看不大清楚。 等终于找到珍珠的两金狐发现他们,凑近看也是一头雾水,索性道:“背什么图啊?这么麻烦,找到海蚁让它们直接拉着去找不就得了。” 他被囚困,并不知掳走他的人就是海蚁,不过这确实是个办法。随即生命线缠绕住海蚁,像对飞行马鹰那样,只这次它们被充作纤夫,开始拉动五距之舟往海魔方所在的海沟移动。 宋灵再度消失无踪,而三魂天狗站在最前方的海蚁身上监视,继续担负守卫的职责。 路程有些漫长,沿途也愈发漆黑。糊糊最先沉不住气,去寻别的目标打发。万星罗有些肚饿,和陌战风去厨房做饭,两金狐则回屋仔细欣赏他的宝贝珍珠。 李藏见他们都散了,便想去找丑孋,不过路过白墨森林时,遇到正爬伏在上面的二双。 自离开平方镇后,它就一直在尝试修复这片死寂的林区,现在又多了被海水侵袭的护城林,若非先前遭到重创,这些于它而言并不会太难。 李藏思及此,将手轻抚上就近的一株树上,与之久违的共鸣,虽然没有意料中的回复,但他的脑海中清晰看到树木内部的沉默,像那些枯萎的草药,黑斑遍布,忍不住一一剥离。 二双感知到周围的生命迹象,困意和伤痛感全无,清楚可见白墨森林的萎靡开始褪去,并逐步被嫩绿替代,就像寒冬中的死寂被春华沐浴洗涤,开始复苏。 谢谢,你怎么做到的? 李藏道:“内里的死寂黑斑,我发现能剥除它,不知道这不是让森林有了生机的原因。” 是的,我能感觉到它们起死回生了,真的要感谢你。 李藏道:“还是谢谢孋孋,若不是她将森林缩小,我做不到的。” 她很好。二双的肯定,是建立在人对木系的保护上。李藏点头,他的孋孋是世间最好的。 再然后,二双继续回去沉睡,它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自我修复,李藏也不在打扰,等来到中央殿阁的石门前,却被羽三白拦住。 “我有话跟你说,过来。” 鹅声透着严肃,李藏乖乖跟他来到地下书室,这里的书本不禁海泡,早被送去自然星,而本看似薄稀脆弱的《天横古鉴》,经过一番补水,直挺挺立在人前,如一副卡牌。 羽三白看着它们,说道:“这上面记录的内容非常详细,绝不是凭空捏造的,可以说前所未见什库教,你当时究竟是怎么从他们手里得来的,一五一十说清楚,连块石头也不准落下。” 李藏只能将当晚的事尽可能叙述完整。羽三白良久才道:“你记得那只雷巨猿,那臭狐狸没找到它消亡后残留,这很矛盾,但也说明了一件事;那天和你在十库教争夺的七垒黄沙人,就是失魂兽雷巨猿,因为不管是修横者还是筑横兽,都不可能和失魂兽的雷横属性出现相同。” 李藏道:“失魂兽不但有了思维,还能以人的形态出现了?” “这比拥有思维意识可糟糕了数倍。”羽三白叹口气道:“而且那人在七垒黄沙有一定的权威,可见这类突变的失魂兽混迹于人群,已经不是几年这么简单。” 第六十四章 海魔方(八) “我是羽族人,松城时你所遇到的怪事,始作俑者是血蟾,也就是我族的天敌之一。” 羽三白从未见过关于他的事,如今娓娓道来,内里掺杂着些许无奈。 羽族原是四海之滨最为强势的族群,非人非兽,据传说是因为先祖和筑横兽曾定下盟约,所以百年来的传承者,皆是羽化形态,善于操控风,远控,治疗和辅助。而兼备着人与兽的特性,其掌握的智慧,也令四海趋之若鹜,所以《天横古鉴》却有可能来自羽族。 但羽三白思前想后,却道:“这不同于尺树宝卷,它的内容让我实在不敢忽视,所以我不敢百分百认定这古鉴就是羽族人所绘,毕竟羽族存在只有六百年。” 他让其中两副牌来到近前,李藏看到忽然指着其中一行说道:“玄横大祖” “你说什么?”羽三白很诧异,很多文字他还没有破译。李藏断断续续道:“玄横大祖,立三横,神木为系,至玄炉” 再多的他便读解不出,羽三白恍然悟道:“我怎么忘了!你是看得懂古文的!不!这不对啊,这和之前的情况又不同。还是说这些文字,其实和在菱刹墙上的文字的是同一类人所着!?” ——那事情就太离奇了!九斗天河内的人,怎么可能会来到下横大陆?!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啊!而且玄横大祖又是谁?若神木指的就是木皇帝休,那玄炉和三横,极可能也是下横或上横不为人知的存在!那他这几天闭门不出的研究,又是场无用功了! 羽三白已然不能冷静,冲出书室径直来到中央殿阁,丑孋还在那扇门前,他要求立刻去天河内,对方没有多言,只手一挥,鹅身便扭曲消失不见。李藏紧随其后,此时丑孋淡淡回身,把手杖交还给他轻声道:“给它取名。” “取名?难道这是,我的横器?!”李藏感觉手杖似乎沉了些,丑孋点点头:“取名,认主,就是你的。” 李藏脑筋飞速旋转,斟酌半天,最后沉声道:“三横它以后,就叫三横杖。” 他所知的辞藻不多,三横之名,借由方才《天横古鉴》的描述。而当三横杖在被赋予名字后,杖中自动篆刻出李藏的名字,且杖身的温度,也随着李藏的血脉流动产生相同的热感,再不是原先的冰冷,仿佛和白墨森林一般,拥有了生命。 “三横杖,会比其他横器,更难以与主人分离,是专属于李藏的,再不会伤你。” 丑孋说完,李藏猛地抱住她,想开口,却没能发出音;他不想,也不敢再说谢字,越说,越对自己感到厌恶。 这十七年的人生,他已经懦弱够了,他不要在和丑孋的关系只维持在谢谢和不客气之间。 平静没持续多久,五距之舟又遭撞击,外面传来糊糊的叫嚷:“我们是不是到海沟了?!” 丑孋对其余事都不上心,李藏便只身出门查看。周围已是全黑,两金狐搜罗的晶体和珠宝发挥出光照效应,依稀可见山壁的痕迹,想来方才的晃动是不慎碰触到了边边角角。但海蚁们任凭三魂天狗如何呼和,也不愿在前进,似乎黑暗尽头充斥着威胁。 万星罗感叹道:“若非水母衣,恐怕这里的水压,温度和空气,随便一条就能把我们压扁了。” “奇怪,宋灵呢?她从刚才就不在了。”糊糊左右张望,没看到宋灵,倒是见两金狐抱着珍珠赶过来急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都是你那些破石头,害得我们走不动啦。”糊糊故意呛他,两金狐眼睛一转,笑嘻嘻道:“怎么会?这些哪那么重,要不然我们先回岸上去,把东西卸了再回来。” “你说的容易,这一来一回要耽误多久,而且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打的什么注意,你想带着这些宝贝跑路对不对?”糊糊无情拆穿道:“别做梦了!你可是得罪人的,你敢保证岸上没人等着你?恐怕到时候你一露面,东西不但给你抢光,还会把你游街示众。” 两金狐只得打消这念头,然后对李藏道:“小子,能不能商量下,让你媳妇把这些宝贝缩小,这样节省空间,我也能好好替你们保管,想我可是为大家的生活费操碎了心。” “不用她,我就行。” 糊糊坏笑的手指一弹,那颗在两金狐怀里的大珍珠,先和他的肚皮融为一体,坠在外面。 两金狐怪叫道:“你你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糊糊吐舌道:“你不是喜欢这大珍珠吗,让它以后在你肚皮里,旁人看见只当你有病,就绝不会来抢了。怎么样?这保管的办法安全,你要觉得不够,那些金银珠宝我这就给你算上。” “不不要了!姑奶奶你手下留情!快把珍珠给我弄出来!这像什么样子!” “哼,对你这种贪财守财的人,不正合适吗?” “我看确实挺合适,这样时刻挂着,丢不了也甩不开。” “好了,都别闹了听,那是什么声音?” 海沟深处隐隐传来低沉之声,不像是海风和山壁碰撞造成的,且在逐渐接近。最先感到不安的是海蚁们,纷纷往五距之舟上攀爬,气氛霎时陷入紧张。 可随之而来的视觉感官,却美得震撼人心——一束束斑斓绚丽的光柱,从远方即将到近。 “深海没有光,她们是怎么形成的?” 糊糊问出所有人的疑问,可无人回答,此时光柱已经将他们覆盖,恍惚间,彩色的尽头好像有朵花,让人目不转睛地静待她即将盛开的模样。 中央殿阁内,丑孋聚焦视线,瞳中的金色圆环透过石墙向外,李藏暂停的意识被重新播放,当那股血雨腥风逼近,他不假思索地举起三横杖,一团带有有腐蚀性的白光汇聚,光束骤然熄灭,随着阵阵鬼哭狼嚎,山壁也同时不见。 ——哪里有花?!方才分明是一只巨手,若它砸下,后果难料!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什么事!我们被迷惑了!差点被抓了!” “这,可海里除了这群海蚁,不是没活的吗?!” “难道这海沟也进化成失魂兽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在意海蚁们已经战战兢兢地蜷缩成团,看得出不想擦碰出半点伤痕,可如此险要的环境,三魂天狗却依旧滞留在外。 两金狐通过方才的遭遇后怕道:“我说这前路绝对不安全,我们要不要补充点体力,还有防身武器。当然,到哪都不能没有看家的,我就不浪费资源了。” 海魔方究竟会带来什么,谁也不知,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前路慢慢,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于是李藏将羽三白留下的药分给众人。糊糊嫌弃道:“这是藩菜汁做的,难吃得很,我不要!” 她随手一扔,药正好丢在陌战风嘴里,入口即化,散出一股发霉的臭鸡蛋洒在木柴上的怪味,熏得他人险些昏厥过去。 两金狐捂着鼻,嚷嚷道:“我就说那白老三在拿我们做实验!你们还不信!” 李藏虽然五官也纠结在一处,可还是劝道:“药是恶心了点,但这是先师炼制出的最好筑横丹,能维持十天的体力,且若不慎剐蹭,也能及时止血。” 万星罗愁眉苦脸看着药丸,连哄带劝自己道:“是啊,血这玩意,不光能使陆兽疯狂,在海里同样惹人放肆。” 然后他就把药丸塞到喉咙里,尽可能不去沾染舌头。李藏也有样学样,可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丹的威力,那臭味卡在食管不上不下,比窒息还要痛苦。 两金狐想溜,却被三人按到在地,不但把剩下的全吃进嘴,六只手还堵着不让他吐。 第六十五章 海魔方(九)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原本疲惫的筋骨开始凝聚出力,精神上的压迫感和颓废也逐步退去。 当然,如果忽略那股臭味,此筑横丹的品质即可堪称完美了。 五距之舟停摆多时,而失踪许久的宋灵终于出现,她不知经历了什么,形象已是大改。 碧蓝色的身体如巨人一般,佩戴着华美的珊瑚冠,双肩随海波飘荡的纱衣,唯美而梦幻,而领口的贝壳,既为扣,也为饰,如海中女皇,静静俯视着他们,自始至终没有讲话,双手缓缓捧起五距之舟,然后将它推至远方。 因为速度过快,很多晶体和海蚁被遗弃在外,直到舟下巨手扒住两旁,才得以缓慢下来。 “宋灵要害死我们啊!还有方才的,会不会也是她安排的?”糊糊很是埋怨,两金狐只感觉晕船感又回来了,头昏眼花道:“不会是嫌我们走的太慢。” “的确是。”李藏在行程被卡后,看着前方道:“我想,我们已经到达海魔方了。” 众人齐齐看去,入目却只有昏黑。李藏将三横杖抛出,当金乌照亮,一面不同寻常的山壁,清晰呈现;和被海风侵袭的不同,这明显是人工开凿的。 两金狐疑惑地问:“这是海魔方吗?也不像啊。还是只是入口?难不成是告示牌?” “想那么多干嘛,去看看就知道了。”糊糊一脚踹去,两金狐被珍珠坠着,顿时滚出几十米远,本来千百万个不想去,现在不得不去了。 李藏,万星罗和陌战风忙去找他。糊糊在最后,看着这座高大庄严的石门,啧啧称奇。 山门雕刻着怪异的海蛇,和那缠绕海神手臂的蛇种如出一撤,且蛇头也似铃状,莫非这是门铃?糊糊忍不住撞去,沉闷的声音,直震得周围泥沙翻滚。 ——你别乱来啊!! 四人异口同声,可为时已晚,门开启道缝,立时一股强风扑来,混杂着气泡把敲门人全部卷入,耳当关闭的那一刻,外面随之恢复静默,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李藏的耳道满是模糊的声响,身体也不由己地翻滚着,当眼前划过一道金色的流光,才知三横杖追寻而来,忙攥入手中零固不安分的海流。 冰冷摧使白雾开始凝结,周边很快冷冻成晶体,只留一小部分海水,已不构成威胁。不过等李藏爬到真空地带,才看清楚所处环境。 门后的世界是条看似没有终点的甬道,冰体并没有全部堵塞,淅淅沥沥的感觉置身在潮湿的地穴,且唤同伴没有回应,看来是分散了。 轰隆声由远及近,暂时打断了李藏的步伐,只见前方冰柱开始不受控的挤压,堆积成一面巨大的海盾,来势汹汹。李藏退无可退,只能以三横杖抵住,巨大的压迫感袭来,而冰冷刺骨的柱群,裂痕加剧扩大。当其背后涌来的光度与金乌汇聚,海盾不堪压力,霎时碎裂。 三魂天狗在门启的那刻也遭带入,直到攀住冰晶,才停止非自愿的运行,后在怪异的外部挤压下,不得已用扩天斧开拓出路,这才误与李藏对峙。 它呜咽几声,似是表达歉意,然后紧随在侧,秉持作为守护者的职责。李藏并不介意,只是遗憾,因为海水阻隔了它的嗅觉,为寻人不得不继续逆向前进。 三横杖且行且零固出新的冰柱作为空间支撑,散发的寒令人瑟瑟发抖,可也让一人一犬时刻保持住了清醒。看着狭长不见尽头的甬道,冰面凹凸不均,俨然成了座海下冰川,湿滑的让他们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不禁担忧两金狐他们有否受到影响? “咯吱!”响起犹如丧钟般的声音,在李藏耳中无限扩大,仿佛提醒他冒犯了某处无需多余重量的禁区。他静止不动,可冰裂的声音没有因此结束,反而愈发频繁。三魂天狗仰起头,做出警戒的姿势。 前方满是冰层的山壁爆裂,海水连续翻滚,侵袭得远处冰柱都经受不住而坍塌。一条黑色的轮廓正从挣脱,看不清它究竟是蛇还是鱼,只三目圆睁后,其鄂下的两道金鳞呼应地贯穿全身,更显怪异,急不可待地拱起,最后撞开冰层,朝远方离去。 李藏和三魂天狗躲在残骸处,不敢惊动它。可刚缓口气,迎面就被团毛茸茸的东西糊住,他扯开后发现居然是猫形态下的糊糊,龇牙咧嘴地哭道:“快把咬我的家伙弄走!好疼啊!!” 糊糊粉色的大猫尾,居然被只绿苔壳的鳄龟死死咬着,李藏忍不住问她又好奇作祟惹了什么? 糊糊甩着猫爪道:“我怎么知道!我进来以后还没来看清是哪儿,就被这死龟咬了,害得我不能变成人也不能微缩回去,快想办法!!” 能克制她的东西,李藏倒是初次见。但这还没手掌大的小龟,除了叼着不松口,并未感觉到其他恶意。李藏试图撬开它的牙齿,毕竟犯不着用扩天斧直接一分为二,糊糊反而更疼,乱挠乱叫的声音在海水中肆意传播,彼时的海沟下,卷起一股巨大的气泡海暴,霎时间一条鱼尾拔地而起,横扫过后,海沟顿时垮塌半壁,山摇地动。 ——是大蛇去而复返?还是海沟下隐藏着什么?!李藏捞着糊糊,持杖零固汹涌的海水,冰造的阻隔墙连绵不绝,三魂天狗借掩的同时,扩天斧砍断多余出的冰柱,向鱼尾还击。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糊糊万分后悔敲响蛇头铃,矛头统统指向宋灵:“骗子!她说这里除了海蚁什么都没有的!” 李藏顾不得说话,因为鱼尾已经高硕无比,超越了冰冻的速度,当它再一次砸下,冰层轰然毁去。就在他们即将滚落深渊时,三横杖再次零固,水雾迅速包裹战圈,唆使纤细的冰矛,穿透鱼尾没有金鳞的部位。 李藏的掌控力仍有不足,攻击虽然达到,可冰矛却链接周边海水组成一条锁链,他甚至来不及切断,就被鱼尾恐怖的力量拽到半空。三魂天狗挥动巨斧,凿入冰柱紧随其后。 海沟尽毁,深邃的地下,三目巨蛇重获自由,暴虐的本性,不允许它对归来的同类退缩。双方的鳞片,在猛烈的撞击中飞散成流星雨花,金灿而夺目,在白与黑的海下,分明而惨烈。 冰层类似蚕丝,紧紧缠绕着李藏所在的蛇身,他无法抽离反物种内部的水份,更不可能阻止这场疯狂的争斗,决定孤注一掷,将糊糊扔给三魂天狗,屏蔽出一层水雾帮他们隔开冲力,继而切断冰链,瞬间与之远离。 李藏以三横杖为支撑,爬到巨蛇头部,当对面的三目巨蛇冲来,迅速零固,水温骤降,当冰雾爆开的瞬间,犹如一双巨手,困住原本势不两立的双蛇,足以产生灼烧的冰针,刺入它们所有隐秘的缝隙。 三目巨蛇本处在不明原因的争斗中,怕也没料到有人会介入,在冰层中跌落废墟之下。 沉闷的声音回荡在海中,李藏没有空暇去聆听,撑着疲惫的身体喘息。现在的他,已经可以控制身体不受剧烈惯性的影响,因为肢体外浮动着的薄膜,在水中隔绝出一层真空地,让他有足够的力气来自主行动。 三目巨蛇的鳞片,没有随着主人沉寂,在冰冷的雾气中,汇聚成一面三角型的浮框。 李藏不确定这是否是允许外来者前进的表示,寻来的三魂天狗一斧将它们劈开,眼前近似流萤的碎片们被迫散开,但又很快恢复。 “这是指向标?要跟着去?还是这其实是道门?”小龟并不受混乱影响,依旧咬着猫尾,感觉在度完龟生前绝不松口似的,糊糊只能尽量无视它。 李藏道:“可狐叔他们还没下落,进来的时候都冲散了。” “我不去!”糊糊拒绝道:“我要弄开这臭乌龟!” 李藏也预料到了,让三魂天狗看好她,然后把海沟再冰封加固,才放心去寻别人。 第六十六章 海魔方(十) 两金狐的人生宗旨是,打不过就加入。可目前的处境,让他万般后悔加入了。 那时的他,被迫进入门里世界,五脏六腑翻滚的简直要把珍珠挤出体内,等好不容易稳住,正打量陌生的环境,忽然耳边响起一声叹息。 “谁?”两金狐当然听过年迈者的声音,可都没有刚才的阴沉,令人不寒而栗。 孤身于未知之地,恐惧和不安这些负面情绪肯定会有,但不是不能忽略,现在像被有意放大,那赶紧走,方是上上策。 但他才迈开步,又有几声孩童的抽泣拦路,透着成人才有的沧桑,悲苦,无奈,甚至还些许卑微的渴求。 两金狐仿若凝固,这稚嫩的声音对他而言,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爸爸” “阿狸?!阿狸!” “爸爸我好饿” “饿?不,不会了!爸爸现在有钱了!我们现在有很多很多的钱!我们不用在挨饿了!” 可阿狸还在不断重复说着饿,两金狐徒手去扒山壁,妄图找到他。 山壁中夹在着的海石比刀锋还锐,水母衣在反复擦破的自我酷刑中终于裂开,鲜血涌出,尽管筑横丹及时助其愈合,可还是有些,加剧了隐蔽者弑杀的亢奋,让两金狐早不堪重负的情绪濒临崩溃。 “狐叔!你在做什么?!你冷静点!!” 李藏顺着他传来的声音寻到目标,入目的画面让人惊骇万分,两金狐在满是碎片的洞窟中疯狂挖掘着什么,见唤不醒,且碎片们已经准备包裹吞噬他,只能再次启用三横杖将这里冰封,方得以靠近,欲将人拉开。 “阿狸!阿狸!”两金狐推开阻止他的李藏,意识中,只有他的阿狸:“不要怕!我们不会在挨饿!生病也不用担心!爸爸有钱了!我这就救你出来!我们父子再也不会分开了!” 李藏从未见两金狐如此失态,也很难不对这份真实的感情流露感同身受。可看着他满手的划痕血口,腥味十足,又清醒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冲过去拉扯对方,并极力劝阻:“狐叔!你冷静点!这是海里,这里没有阿狸!” 这番话显然触怒了在紧绷状态下的两金狐,他用伤痕累累的胳膊狠狠甩过李藏的脸,怒斥道:“住嘴——!我的阿狸在这儿!他在这儿!” 随后继续在绞肉般的刀刃中寻找,李藏没在迟疑,勒着他的脖子往外拖。他发狠的力气不是对方能抗衡的,可拼命挣扎,愣是没能离开洞窟。 正在两人争执之际,冰层内出现出名黑纱裹体的白面妇人,咧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牙嘴,用分不出雌雄的嘶哑话音道:“你救不了他。何况,他是个没用的人。” 李藏对她的出现感到意外,两金狐得以脱身,但没在自虐,反而跪在冰上开始掩面哭啼。 那夫人裂开嘴,弧度更大,看得出她满意这份表演,接着道:“他要为自己赎罪,你不该拦他。而且他也没有横基,对你此行,没有半点帮助。” “我的事,不是你说了算!”李藏举起三横杖,那白面夫人转瞬出现在另一处冰壁,看得出她的忌惮,可随之又道:“这不是我的事,可也不是你的,这是他的事,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害死了自己的妻儿,所以他才听到我拼图里传出的声音。” 李藏除了丑孋,从不主动去问旁人的过往。 此时白面妇人勾起她那纤细的手指,让一块印有孩童面孔的碎片,破冰出现在两金狐面前。 那孩子消瘦蜡黄,眼神空洞而颓废,头发稀缺松散,让对面人的双瞳瞬间瞪大,浑身颤抖地想拥住他,却不敢,牙齿险些咬断舌头,不断重复着对不起。 在他们的脚下,冰层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黄天枯林,一大一小正蜷缩在树洞中。 那稍大的人正是两金狐,除去瘦骨嶙峋,腿有些残缺不全,惨不忍睹,到处透着衰亡的气息。 李藏本以为在松城,他生活的环境已经很苦,可和眼前的景象相比,简直媲美天堂。 黄风再起,两金狐转醒过来,那抱着孩子的手也下意识收紧,可对方的头却无力地陷下去,这变故让他疯癫,口中不断唤着阿狸阿狸,但无济于事,这丝毫阻止不了天人永隔的悲剧 画面再次转动,不断重复这个因为贫穷,继而导致一个普通人结局悲苦的故事。两金狐在极大的刺激中被撕扯神经,哀嚎不止,待到面前又出现一名瘦弱的女子碎片,他忙跪在她面前忏悔:“是我没用!对不起!清清!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 清清便是他的发妻,面对丈夫的悲伤,没有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不!不要这样对我!我没用放弃阿狸!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我知道他很饿,也病的很重,可我从没有放弃过他!我甚至把我的肉喂给他充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离开了我!”两金狐攥紧她的手,祈求得到对方的回应。 “够了!”李藏再也忍受不住,出言阻止的同时,三横杖向白面妇人的所在掷去。冰壁破裂,对方受创严重,滑入另一面时,催动碎片辅助反攻。当与白光碰触,瞬间摧毁,在卷动中,闪耀洞窟。 李藏的眼前涌现出一栋建筑,很眼熟,竟是安彼休斯堡,而里面的人,不论是对话交流,还是争执琐碎,都事无巨细地呈现。可见那白面妇人把曾经入海魔门内的来者记忆,尽数搜刮保存。 他从混乱中寻回神智,也不管两金狐,直接扛起往金鳞三角的方向奔,可却和凭空冒出的万星罗撞了满怀,三横杖不慎脱手。白面妇人见机来夺,碎片排山倒海袭来,李藏双拳相抵,两侧山壁倾斜交叠,将妇人和碎片隔档在外,待他站稳后伸手,三横杖便回到主人手中。 “你” 李藏还没问,万星罗忽然一记重拳打在他肚腹上,李藏猛挥三横杖想推开和对方的距离,可这非但没有得逞,反而被万星罗攥住,然后借海水的浮力,身体跃起,双脚猛踹其胸腔。 万星罗的触手,让他拥有比李藏更稳定的支点,使他更为灵活,掰过三横杖,攀住对方的背脊,将杖身扼住其喉咙。昏暗中,李藏只能借山壁为助向后猛撞,万星罗被迫松手,可触手上的毒液已进入李藏体内,他只能反肘击中对方下颚口,调转身型,将他和两金狐全部零固冰封。 两金狐的水母衣破损,迟早溺毙,而万星罗为何忽然攻击,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忍着伤,推着他们回到冰川海沟处。 金鳞三角仍在,可糊糊还有三魂天狗却不见,反倒是失踪多时的陌战风,倒在那里不省人事。李藏唤他醒来,自是惊慌,待看清来人,才放松下来。 “这里怎么回事?你怎么到这儿的?还有糊糊他们呢?” “我也不知道,门开的时候我就被冲昏了,直到你叫我他,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陌战风看着两金狐和万星罗的冰雕,李藏一时也解释不清,想先流速跳跃送他们回去,却发现毫无变化,看来那道门把他们和外界彻底隔绝了。 “现在怎么办?”陌战风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李藏也不知该进该退;若独自去找,那白面妇人和冰下两条怪蛇都是随时反戈的隐患。 另外就是宋灵,海魔方与她千头万绪,可除了将他们推来至此,就再也不曾出现,看着面前的金鳞三角,不明白她究竟是想让他们帮忙,还是只用他们来投石问路? 第六十七章 海魔方(十一) “目前的情况,退是不可能了,只能往前。”李藏边说,边将红河海锥递给陌战风道:“跨过这道门,应该就是海魔方,可光看这里就知道肯定危险,这个给你护身用。” 陌战风不安道:“都这样了,难道你还要去啊?不如我们先想办法出去。” 李藏摇头,他们已经出不去了,唯有解决海魔方才有生机,将海锥塞给对方,然后伸手去触碰,可才到门前,后面无数碎片破开壁层朝他们扑来,冰雕最先遭创,被迫进入三角之内,顿时消失不见。 李藏顾不得犹豫,拉着陌战风也跟随跳入,当那白面妇人在碎片旋涡中出现,看到那几近消失的金鳞三角后,果断止步——没有人能带走深海之下的秘密,这是鲨姥和夺取人记忆的碎片存在的条件。 可正当她准备离开,被股莫名出现的真空气柱卷起。脱水的她,初次体会何为窒息,痛苦地无语附加,碎片没有随主破碎,而是包围住她,顿时千上万人的记忆涌入鲨姥的脑海,操控气柱的宋灵才放过她。 “咳咳!啊啊啊!!”鲨姥瘫在地上,被不属于她的记忆折磨,无骨之身扭曲在一起,最后被新一轮气柱径直撞入金鳞三角,宋灵紧随其后,海沟之内,才回归寂静 李藏的角,将周围蓝色流光划出长长的裂痕,当他们从中解脱,海魔方所在的沉没丘陵,也就尽现眼前。 深海是令人恐惧的,但同时也美得令人折服。遍地晶莹的海藻,簇拥着霞光溢彩的巨型珊瑚,她包裹着的白色立方,既是海魔方。和无数次的想象不同,它丝毫不像座牢狱,在衬托下,反而更近似一尊华美的圣杯,惹人顶礼膜拜。 “海魔方” 陌战风面对她的美,竟无法用言语形容,目光紧随不愿离去,也就给李藏隐住双角的时间,然后才对他道:“我去找人,你们留在这儿,千万别乱跑。若有事,先躲起来。” 陌战风应声,李藏向巨珊瑚游去。越是靠近,越能在海魔方的棱角分明中,感到它自有的威慑力,其中蓝色的线条,精准勾勒出大小统一的区域,或许那里关押的就是不同种类的海族。 李藏不在前进,不是他不想,而是海魔方的本体,忽然淡出同色的光圈,一股巨大的冲力将侵入者推开,而巨珊瑚也得到感应,本体和海藻激射出的光线,交汇成网,类似根根尖刺,瞬间把空旷填满。若非李藏逃离及时,方才必遭切碎。 ——现在看,海魔方才像是座困牢。 李藏退回原处,万幸陌战风他们离得远,没被波及。而珊瑚感觉不到他,也就不在发难,光线消退后,一切又回归沉寂。 “看来海魔方会自动感知外来者。那,那糊糊会不会已经” 陌战风的猜测,也是李藏担忧的,若是以前,糊糊能以光点形态轻松躲过,可现在多了只怪异小龟克她。还有三魂天狗的失踪,是去找她?还是也被波及了呢? 李藏将块大石朝海魔方扔去,珊瑚和海藻果断做出应激反应,线网瞬间将它切碎。 陌战风胆战心惊道:“我看要想靠近,得把珊瑚和海藻弄掉但海魔方本体也在排斥,不妨让它始终保持在切割线的状态,或许靠缝隙能够通过。” 他话音刚落,背后的海水汹涌而至,李藏和陌战风被轰分开,眼看那股气浪推动着黑色人影和无数碎片朝海魔方去,再次引发光线交汇。 鲨姥并没有落得和石头同样的下场,她和记忆碎片帮撑出一道门框,那斑斑的白,如星光一般璀璨,只有低沉的哀嚎声,提醒被海水隔档外的人,她的处境有多危险,且恐怖。 “现在,你可以去海魔方了。” 李藏和陌战风背后响起宋灵的声音,正要回头,可人已经站在面前,似乎看穿李藏的想法,接着道:“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儿,我会带回来。而你,必须尽快找到锁眼。” 她说罢,让海水将陌战风和两座冰雕也包裹,并带入海岩石中。 “你?!”李藏大骇,宋灵却再次消失,徒留警告在耳边回荡:“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李藏无奈,只能迅速穿过鲨姥和碎片组成的隧道。海魔方果然没有触发光圈轰赶他,可目前的局势,反而更焦躁不安。 他刚刚触及光滑的边缘面,就被内部激烈的争斗震开,随之而来的吼叫,充斥着暴虐;海魔方并非静止不动,宋灵口中它的自主变换结构按时启动,随着蓝色线体的扭动,无数位面重新拼合,内部的囚徒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 李藏避开纷争,在外侧寻找锁眼,此时扩天斧忽然飞来,硬生生砍在表层上,掀起数条尘埃绳将他捆绑,而裂痕开始在瞳孔中无限扩大,景象让他既熟悉又感到后怕。 他进入九斗天河时,最先看到的是一朵庞大的眼状云层,遍布星辰残骸,此刻的画面如出一撤。可当李藏穿过那些虚幻,他就直面海魔方的内部,那是根高速旋转的巨型轴,宛如有人在不间断的纺线,数不尽的正方体在无数尘埃组成的齿轮中穿梭。 整体运作有条不紊,忽然发生异变,其中一排正方体逃脱了轨道四散,可最终都被吸附回齿轮的方向搅碎,尘埃没有散开,反被巨轴收回,似乎要开始重新生产。 李藏不认为这些是关押海族的囚牢,这只是海魔方内部在处理故障的方式。可现在的他,身上正缠绕着诡异的尘埃绳,能安然避过重重阻碍,实则是要送他到巨轴处接受审判。情况千钧一发,在靠近齿轮层时,果断将三横杖别入其中。 齿轮被迫停止,周围的一切也随之受到连锁反应的静止,李藏透过齿轮层,也看得里面更玄幻的景象,那里站立着一名魁梧的巨人,海水做的长发如衣,双目紧闭,姿势却和鲨姥,苦苦支撑着内里空间。 ——是海皇,只他胸膛的部位缺失出一道空洞,当中还囚锁着一名男子,垂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分不清年龄他和锁眼会有关联吗? 李藏睁开绳索游到近前,观察许久,见对方没有生息,于是围着海皇观察,可同样毫无头绪,脑海不知为何开始循环宋灵近乎警告的话——他没有时间了。 时间,究竟是谁没有时间?从表现看,宋灵的所作所为是那么的迫不及待,甚至不惜用他身边人作为威胁,怀疑她的真实身份,可能不仅是寄宿在海眼,给外人于求助这么简单。 如果她就是海皇本人呢?没有谁规定水做的形体只能维持男或者女,大或者小。何况她为海皇者,其能力足以脱离海魔方,至少用分身短暂离开不是难事。然后她利用海啸,等玛罗曼城的人来窥探交涉。 不过,宋灵没有透露海魔方,应该是认为安彼休斯堡也不足以解救他们,所以让堡主带走海神像镇压海啸,可实际是将分身或者意识寄托在海眼上离开海域,然后静等真正破解的人出现。 海魔方外部有什么在冲撞扩天斧制造的伤痕,而内部立方,也没有因齿轮的停止而不动,相反它们在李藏思索时,在震动的推波助澜下,纷纷撞击向齿轮层,随着敞开的空隙越来越大,海皇也受到波及。 巨轴的自转变得迅速,不停修补内部的故障,却阻止不了海皇周围的齿轮争相坍塌,不得不让尘埃集中支撑,以维持他庞大身体的不倒,继而加紧新齿轮的生产组建。 沉闷的撞击,夹杂着怒吼声肆虐,囚徒们似乎感知到困牢的变化,争取一切时间欲冲破束缚,虽然立方体外部看仍旧完整。 第六十八章 海魔方(十二) 一团黑蓝色的旋涡,冲破裂缝,驱散微生云层,径直向巨轴而去。 李藏召回三横杖,在巨轴前方零固出冰层,阻止三魂天狗被卷入碾碎。犬身则借由阻力,六爪攀附其上,继续与宋灵缠斗,不死不休。 但对方进入海魔方内后,关注度显然已不在此,占据主场优势的她,凝聚所有的水元素汇聚成数之不尽的长矛,不留情面地全面爆发。 三魂天狗前掀起一道水屏障,李藏将近前攻击全部同化。可其余立方体则遭穿破,使数以万计的海族破牢重生,聚拢在宋灵的四面八方。 “你就是海皇。”李藏看着站在锯齿鲸上的她,对方的视线却越过他,直直盯着巨人冷冷答道:“只是分体你能指出来,那可见很多事,你已经明白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错!你已经找到了海眼,那些,就都不重要了。” 宋灵命令海族围成隧道,隔绝巨轴的引力,乘着锯齿鲸来到空洞处,那青年男子面前——他就是锁眼,孙昦。 宋灵直至此刻,都很佩服羽王为禁锢海族,不惜牺牲亲子为锁眼,可最终只让它们沉寂了三百年,忍不住嘲讽道:“阿昦就算你父亲用诅咒,让我不得不大费周章寻来修横者让你出现。可我们还是得到自由了!你说,如果他还在,会不会愧疚的无地自容?” 她的声音颤抖,手指顺着孙昦的脸颊一路到脖颈,最后停在他心脏的部位,方道:“不,不会的,一个冷血的连亲生子都能利用的人,怎么会愧疚?没关系,我们马上就要自由了。” 说罢,五指抓向对方的心脏。可她万没想到,其胸腔竟是干瘪的,连半点血也没有流出。良久,她抓着孙昦的头颅质问:“心呢?你的心呢?!为什么没有!你为什么没有心!” 海族在喧闹中变得安静,它们本等待王者的救赎。可宋灵的连连质问,让它们逐渐明白;解脱,只是海上的泡影。 这才是海魔方真正的恐怖,囚徒们深信海皇能够打开这座囚笼,可当自以为的重生时刻来临,最终结果却是化为乌有,那进化出的钢筋铁骨,日复一日地争斗厮杀滋养出的暴虐,会先不放过谁呢? 李藏将冲来的先锋剑鱼群尽数零固,然后骑着三魂天狗冲向宋灵和孙昦。锯齿鲸在怒吼中准备将二人吞没,三魂天狗撕咬住它的鳍,六爪并用将其身躯调转,李藏顺利将人救下并冰封在骨脊之上。 海魔方的齿轮,巨轴和尘埃加入混战,三魂天狗的身影穿梭在巨毒乌贼的触手中,凶暴的鲛人和鳄头鲑前后夹击,荆蜈蚣蜷缩成胆刺紧跟在侧。而善于伪装的失魂石头鱼,直接贴附在各大鱼类身上,随时吞没近前的猎物。直到最后才脱离束缚的魔口巨鲨,横冲直闯来。 强力的撞击,迫使李藏远离了三魂天狗,看着聚来的汹涌海族,果断再启三横杖,瞬间白光将海魔方内部包裹,鱼群哀嚎无数,逃窜的同时,害齿轮层受到波及彻底塌陷,巨轴也因为魔口巨鲨再无法运转。 三魂天狗找到主人,调转身型往扩天斧的伤痕而去,沿途挥开妄想反攻的虾兵蟹将,尘埃层也被轰开,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可见。可就在此时,被忽略许久的巨人海皇,感知到宋灵苏醒过来,不顾愤怒的族类撕咬,径直站起,在一众人将要脱困时,被他牢牢掌控在手。 海族们争相恐后地挤来,重新燃起的自由信念,冲向巨人海皇正欲扒开的缝隙,但随着它们的靠近,一股无形之力将所有猛地弹开看来,不管海魔方外部有否破损,内部的囚徒也根本不能离开。 海魔方外,鲨姥已支撑不住,隧道即将消失。 鱼群同样,可就算一次次失败,谁也不愿放弃近在眼前的机会,如此起彼伏的海浪,甚至在最后与巨人海皇齐心协力去撕扯那道裂痕,从而导致海魔方整体失重,在巨珊瑚的托底上摇摇欲坠。 “放,放开我。”宋灵忽然对李藏道:“带阿昦,离开,我阻止海皇,否则我们谁都走不了。” “不行。”李藏果断拒绝,毕竟糊糊,陌战风,两金狐和万星罗还被她控制。 宋灵看出他的顾虑,边挣脱冰锁边道:“丑孋能解决我制造的麻烦。这本来和你们也没关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海皇没有李藏的左右为难,见无法扩宽裂缝,高高举起紧攥三魂天狗的手,准备用他们一举将阻隔撞开!危机之下,宋灵摧使水横缠绕住海皇的手腕,然后挣开双手取下珊瑚冠砍断他的五指,把他们全部推出裂痕,顺着鲨姥的碎片垮塌,翻滚回到海丘之外。 李藏不知宋灵如何阻止海皇,但海魔方已经重重跌落巨珊瑚,掀起的尘土泥沙,让整座海丘几乎消失。混沌中,他仿佛看到本在冰封中的两条三目海蛇,正缠绕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五距之舟,再然后,他的视线只剩一片黑暗 “孋孋?!”李藏再睁眼,入目既是丑孋,而透过她,则是满天星斗;此刻他仰躺在丑孋的怀里,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海水不知何时退去,他们正在陆上。 “我们?我们这是在哪儿?”李藏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俨然是一座城市,仔细聆听,并没有海浪的声音。丑孋此时也起身,与他并肩环视着陌生的环境道:“我们还在海中,在海魔方的所在,只是时间倒退了,回到了海最初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我们回到了过去??” “三百年前。”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我们刚刚脱离海魔方,怎么会突然时间倒退。” “我最后一次开启空转门,有关于海魔方的,记忆碎片混进来,应该是被读取,才把我们传送到这里。” 李藏既诧异又觉得不可思议,可目前还有更棘手的问题。问道:“我现在有些乱,如果说我们回到了过去,甚至是海魔方还没出现的时候,那是不是意味,我们可以阻止海族被囚困?” 丑孋微微点头道:“可以,但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对将来,造成影响。” 李藏又问道:“那,那狐叔他们怎么样?我进入海魔方前,万星罗不知为何攻击我。糊糊也不知在哪儿?还有宋灵,我不明白,她既然没能找到锁眼,为什么让我在最后带走他。” 丑孋道:“只要我们,回去的时间点准确,他们都不会有事。攻击你,我想是有人,让他忆起了,你是敌人这件事。至于宋灵,她是海皇为达目的,倾注了全部执念的替身,或许最后的选择,是因此驱使。” 李藏也没有更好的解释,无奈摇了摇头,问道:“那我们现在能回去?还是要等契机来临?” 丑孋难得皱眉,佛见忘生已经断裂,没有了开启的钥匙,想要回归原本的时间节点,恐怕真需要一个契机。 李藏见状,忙安慰她道:“没事的,孋孋,先师说过万事都有定数,或许我们回到过去,就是解决或者阻止海魔方的难题。” 天色暗淡,远处灯火逐一开始熄灭,既然二双不在,李藏更不能让丑孋借宿野外,既然来到三百年前,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绕过林区,进入外城区,这里和玛罗曼城的建筑虽然同为很高耸,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相反,恬静安详。李藏本以为这般熏陶下的民风也会很淳朴,可直到第三户将他们拒之门外,也就打消了这份妄想;这些人对外来客不但冷漠,更甚排挤,甚至都不愿透露旅店的位置。 第六十九章 海魔方(十三) “跟着那个人走。”丑孋忽然说道。李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一名中年人,披着厚厚的羽裘,提着盏灯正独自在冷却的街道上前行。 李藏被拒绝多次,身心都有些疲累,但丑孋让他跟去,就悄悄尾随在后。等离开石板路,走过一架拱桥,丑孋又忽然唤住他,扭头只见一道半敞的木栅门,旁边立着块写有“舍”字的牌匾。 难道是旅店?李藏再寻那羽裘人,发现已不见踪影,便和丑孋进到内馆。 大厅干净整洁,可没人值班,唤了几声,才有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人走出来,看来者是一对,便直接说道:“情侣间,五金一晚。” 李藏面红耳赤,年轻人见他呆愣着不动,打着哈欠不耐烦道:“要嫌贵就去别处。” “不不是,我,我们,我只是想问能不能,能不能办两间房。”他紧张得忘了丑孋时常会出现在他床边,只顾从口袋里掏出金币和宝石放在柜台上。 年轻人顿时困意全无,态度大转:“能能!别说两间,这店您全包了都成!房间随您挑!” 李藏摆手不用他引路,牵着丑孋就往里走。年轻人心领神会,紧着恭维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李藏红透的脸简直要炸了。 说来,他和丑孋从未真正单独相处过,这的确算难得的机会。 可他每每这么想每每便会止步不前,无奈叹口气,将丑孋安顿好,退到隔壁安寝。只这一宿颠来复去,直到快天亮才闷头睡了会儿。 旅店的服务周到,号称远近闻名,但在李藏看来,只是钱花到位而已。没有主动打扰,早餐也是等他们出门才开始布置,菜品不但丰盛,还透着暧昧的寓意。 李藏只稍微补充些就足以,丑孋也不需要五谷,而且体力恢复后,就要开始解决重要的事。 正好那年轻人捧着粉红的鲜榨饮料过来,看他们的餐几乎没动,忙殷勤地问:“莫非本店做的不合两位的口味?” “很好,没问题。只是菜品太多,我们已经吃撑了。” “客人慧眼独具,不是我吹嘘,羽族之内论招待和厨艺,我家堪称独一位。” “是,这店确实不错,您自己忙得过来?哦对,我们还没请教您贵姓?” “客人唤我羽飞就好,这间店是我家三代的资产,平常忙些,但这段时间主要是我们羽族的盛会期,很多人,不管是本城还是外来的,都聚去城中了。其实我昨晚也打算睡醒后同去的,倒是赶上贵客临门了。” “那倒是巧了,是什么盛会这么隆重?” 羽飞被揪起兴致,开始侃侃而谈。 李藏和丑孋跨越三百年来到的羽族盛宴,是为每隔一甲子才会举行的,强者进阶赛的加冕庆祝仪式。现今的下横大陆,羽族是首屈一指的,拥有高等文明的群体,连三尊还没有成型,更不必说十三督军和四十二齐盟。 他们与后来的修横者不同,外观多覆盖白羽,横道普遍为风,土,水,化,善飞行,研究创造,感知能力也极高,崇拜强者,并以羽翼数目为区分,最强者长有十翼。 此次盛会除了秉持强大的延续,也正值他们的第一王子降生,所以规模可谓空前。 李藏这才发现羽飞身上的外裘和身体是相连的,和七垒黄沙,以及十三督军那些见不得光的实验完全不同,羽族认为真正的强大,与外观的变化是一致的,他们对民众的解释,根本就是堂而皇之的欺骗和愚弄,思及此,眼神变得阴郁,攥着杯子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我们,可以参加吗?”始终静默的丑孋忽然开口问,羽飞道:“羽族没有律条规定外来人不能参加。你们若感兴趣,我可以帮你们问问票价。” 他误会了丑孋的话中意,只趁热打铁对李藏道:“比赛已经过了半决赛,之后的肯定更精彩,你们若有意我可以马上去联系。哦对了,这段时间场外的集市会持续到后半夜,城里也有很多活动,客人你们可以好好享受娱乐时光。” 丑孋淡淡看向李藏,对方会意,忙道:“孋孋想看比赛的话,我这就带你去。谢谢你的介绍,如果晚了,我们再回来。” “没问题!尽情去玩,多晚这门都给你们开着!”羽飞当然乐见金主在他这定居,至于盛宴什么的,早就抛之脑后,毕竟他的能力连门槛都进不去,人多还乱,闷声赚大钱不好吗? 可目送李藏带丑孋离开后,他正准备收拾碗碟,忽然原本好好的墨玉酒杯直接碎裂开,里面残留的果汁落在桌上,让羽飞既意外又感到困惑 “孋孋,你想先去哪儿?” 旅店外就是喧闹声,可见盛况正在进行。而距离上次的热闹,还是在玛罗曼城,且当时被羽三白拦着,没能和丑孋去街面逛逛。虽然遗憾,但事后回想,没让雷欧看到他的孋孋也是幸运。 丑孋在他身侧,盯着远处那高耸的平台建筑,本来想直接到那里去,可感知到对方的期许,转而说想去街上。李藏先是一愣,然后重重点头说好,愉悦的心情感染到对方,一股暖意顺着交握的手汇聚到体内;这是丑孋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很喜欢,以至于露出少有的笑容。 此时牌匾旁的圆筒里,飞出两支羽毛组成嘴唇样式,落在两人之间,毫无自觉地打断道:“尊贵的客人,初来永恒城,你们一定需要一位聪明的导游为你们服务!” 李藏在痴迷状态的意识,被羽毛的声音强行拉回,脸因为害羞又红成一片。可这轻飘飘的羽毛才不管有没有破坏气氛,依旧努力的推销自己,让他们不得不聘用它从呱噪中解脱。 “好的!英俊的先生,美丽的女士,零十三号引领员从现在开始为你们贴身服务,我相信你们会在旅行结束后,认为选择我是毕生最明智的决定。” 然后,它就飘到前面,指引他们往街区去。 李藏愈发后悔一时口快,因为这零十三号引领员完全没有住嘴的架势,尽职尽责的一路介绍,从永恒城的兴起,羽王夫妇的爱情,到风土人情和特产,哪怕是路边的石头和野草都恨不得编出个悠久历史。反观丑孋,她没半点情绪波动,只顾吸收羽毛带来的,不管真假的讯息。直到它被街市的热闹声掩盖。 李藏本以为它完成任务,就此消失了,可不想对方竟贴到耳边来继续,生怕他听不到似的,吵得头都要炸了。 “客人,永恒城不比普通人的集市,全部适用于修横者,而且种类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我们没有的。” 它说罢,强行将李藏的头扭到一边又开始介绍:“这是最新发现的银红硫化矿,半透明状可以看出它的毫无杂质,属于三方晶系的佳品。还有这些蓝宝贝壳,不但美观,也是难得的配药粉。还有空桑草,在编制行可是千金难求。若您都不满意,那精心培育的筑横兽,一定会有您需要的。” 李藏承认它介绍的很全面详细,可能不能在他想问的时候说话?而且他的脖子被扭来扭去真的很痛! 丑孋感觉到他的烦躁,挥挥手,不但零十三号引领员不见踪影,就是周围的嘈杂也微弱很多。李藏终于觉得好过些,却开始盯着她的手问:“孋孋,你的能力,不属于横道?” “十绕,彭父给我的十指。”丑孋坦然道:“擘,炼化与焚寂。示,重力与反置。将,吸恶与吞疾。环,读记与取忆。至于尾,用来封印。” 她将右手缓缓抬起,就近摊铺摆放的一柄匕首缓缓升起,而周围人恍若不见。 第七十章 海魔方(十四) 李藏看着精美的匕首,在白色的火焰中逐渐由实体透明化,最后的成品,好似本就是水晶雕琢,即便是上面不曾见过的宝石也完整呈现。 可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这匕首竟比纸还要薄稀,在人群中肆意穿梭,随处可见渗人的伤痕,但始终没人为此感到惊讶。 “空间。”李藏说出答案:“孋孋可以划破空间。” 丑孋的眼瞳再度浮现金色的光环,当手做抚平状,立体的痕迹尽数贴附地表,然后消失无踪,人群一如既往。说道:“彭父说,我可以降速,挤压,破碎所在的空间。” 而后匕首回到他们面前,然后分离成双。丑孋接着说:“无限复刻,亦可镜像。” “镜像?”李藏站到匕首背后,发现面前空无一物,等绕回,它们又再度出现,好似浮在镜面。而此时他们站定的场景,已复制为二,那些路人毫无察觉地朝着两边相同的画面行走,待当匕首再次复制成四,画面由对等变为立体,所有的运动开始无限循环。 “海魔方!海魔方其实也是这样的原理!所以海族才永远走不出去!”李藏恍然,可又疑惑:“可如果它们始终在循环状态,那宋灵是怎么离开的?” “可以从循环中脱离的,只有海魔方,本体的意识。” “锁眼会拥有脱离束缚的意识?是海皇发现,利用了这一点将其扩大,还是” “外部影响很多,海皇,或许只是其中之一。” “确实,海皇不会坐以待毙,而且宋灵对锁眼的执念,或也产生了变化。” “习惯黑暗的人,当看到曙光,就会努力去拥有。若实在得不到,就让自己变成光,至少能让黑暗不敢吞噬,将你带离黑暗的人。” 丑孋忽然说出别有深意的话,可脸颊又有些苍白,李藏知道那句话其实是彭父对她讲的,想转移话题,可对方只是摇摇头:“没关系,他说过,看到光,黑暗里的一切,就会自动忘记。” 她的瞳里印着李藏,觉得那道光,和他就是一体。 李藏忽然握住她的手,尽管不是那么深情款款,但绝不失真诚:“虽然这里不合时宜,可是孋孋,我真的很想让你知道;孋孋,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光,我之前人生的所有不好,因为孋孋的出现已经全部,全部消失了。所以,别离开孋孋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李藏。” 丑孋恩了声:“我不会,让黑暗吞噬李藏,永远也不会。” 之后两人相视一笑,恢复到平平淡淡的模式走在街上,看着琳琅满目,难得觉得心满意足。至于那柄匕首,悄无声息地退回原本的位置,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啊啊啊——!”远处聚集的人群爆出阵阵欢呼,且多为女性,围堵在宽敞的喷泉广场,举着羽毛做的心形牌,齐声重复羽莱这个名字。 零十三号引领员重新出现,对短暂的噤声毫无察觉,听到声响,凑到李藏和丑孋前介绍:“尊贵的客人,你们居然能遇到亚莱,他可是目前比赛的热门人选,出身羽族最大家族的男神,更是永恒城公认是双强之一。” “所以呢?”李藏觉得它如果遇到两金狐或者糊糊肯定聊得来。对方则自顾自说道:“能遇到他是很不容易的,如果你们需要签名合影,我可以去交涉,就算他没有时间,身边的随行人员也能给你们份纪念品。” “这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天哪!你怎么会这么想?好,外来者我可以理解。那份礼物若你不想留作纪念,可以交给决胜场的相关人员,要知决胜赛的门票是根本抢不到的,若对方也是亚莱的粉丝,他会通融,让你们无票进去的。” “孋孋,你想要礼物吗?” “不。” 两人拒绝得干脆,让零十三号引领员直接哑口。 这时人群又欢呼起,应该是男神登场,另有一道男声维护道:“请大家保持安静!你们的热情,亚莱已经知道。可目前还在比赛阶段,所以请你们把对他的鼓励留在赛场上,他定不负众望。” 可羽族姑娘们不为所动,最后亚莱不得不用他那极具磁性魅力的声音,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前排很多人甚至为此迷昏过去。 “谢谢关心,可我不需要。” 他的冷酷,反而让在场众人更加疯狂,其中有个趁机冲破阻拦,径直向他扑去,不想广场早设有屏障,当即把她弹飞出圈,就在要砸中李藏时,丑孋手一挥,原本直线来的人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调转,摔在就近的摊主身上。 闹剧没能引起内部狂热的注意,可花白发的摊主损了货物,揪着砸来的姑娘非让她赔偿,引来不少好事者。 “这不是白家的三少爷吗,真是勇气可嘉,竟在亚莱面前做生意。”有人认出他,立时奚落,其余人跟风似的也道:“是啊,真是佩服,永恒城内最不自量力的白家人,居然在羽族的最强者眼皮下。你是想让亚莱欺凌弱小,丧失比赛资格吗?” “看你说的,白家只有他拥有横力,不许他有碍观瞻,难道他自己还不能不自量力?” “也是啊,羽族百年来,他可是独一无二的木横。” 李藏越听越觉得熟悉,忍不住凑近,正巧有人喊出对方的大名:“羽三白,你莫不是真的疯了,为难姑娘,真是羽族的耻辱。” 先师!李藏初次看到人貌的羽三白,看着他面对围观者的嘲讽,忍不住回呛道:“她砸坏了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找她赔?你们若看不过,那就替她掏钱来啊!” 他的话引来众怒:“就是些破铜烂铁,你想讹诈吗?天天在外给人添堵,还趁机对姑娘不尊重,我们才不上你的当!要是你还顾及白家的脸面,趁早滚出永恒城!” 羽三白情绪激动,当即与那些人对峙起来;羽族人普遍强壮,单就是趁乱跑开的那小姑娘,身高也比李藏高出一头,人群推搡起来,简直是场肉搏混战,把正运送筑横兽的车队也给拦截。 意外也就在此时发生,谁也没想到坚固的琉璃罩下,居然是筑横路吼兽。 它被吵醒,暴躁的性格果断做出回应,发出及强且愤怒的吼叫,音波瞬间震碎遮罩,把人群掀翻。 远处飞来身着铠甲的守卫,他们负责比赛期间的治安,何况亚莱在此,收到消息忙过来维护。当看到路吼已经从车上跳下,当即在广场前架起盾阵,保护他先行撤离。 自始至终,只有李藏忍着耳鸣,将被震得痛不欲生的羽族人,从兽爪下逐一拽离。 当一次次失手,路吼终于将矛头指向静站在旁的丑孋,横冲直闯,蛮力与速度并存。然就在它肥厚的尖爪要将人粉碎时,李藏出现在间隔中,死死将它的目的扼杀! 对兽而言,即便已是筑横阶位,可它仍不理解人,尤其是面前的;李藏居然仅凭双手,就将它挡在目标之外,即便他的鞋已经把石板地划出深深的裂痕。当它张开巨口再要吼叫,目光却被金色锁住,然后缓缓收势,巨型兽身站在李藏和丑孋面前,呜咽几声,不明白为何发狂,最后如受了委屈的孩子,扭头离去。 “还好吗?”丑孋关切地问,李藏表示无碍,可看着倒在地上的民众,到现在也无人来救,不禁犯难。 “你想救他们?” “是,可我该怎么做?” 第七十一章 海魔方(十五) “只要你想,就可以。”丑孋将他的手放在一名羽族人身上,告诉他:“对那些草药,还有森林是怎样,就怎么做。” 植物与人不同,内里更为复杂,稍错分一根脉络,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李藏起初无从下手,直到看见无数细胞开始灰暗,明白解决的突破口在这儿。可没有黑斑,这就让死寂再生很困难,不得不尝试缩小视觉进入细胞膜。不过耳边响起丑孋的声音:“死亡是生命的循环,灰暗,是多余的存在。但它的彼端,也是新生的开始。” 然后他看到了核,灰暗的,可核仁却还还未褪色,他顺着渲染的反方向寻找,果不其然,死寂的细胞原边缘处,出现了新的细微层,可被暗调压制,他将沉寂的它们引领起来,很快,崭新的核苞再生。 丑孋看羽族人身上的羽毛变为崭新后,将手搭在李藏的肩上,然后白与青的幻光线,将所受波及的所有人包裹。即便是李藏,也感觉被股春华暖意覆盖。当他再度睁眼,那些破损的建筑和地面已经恢复如新,痛苦的羽族人则和路吼莫名其妙的反应无差,站起后陆续离开。 丑孋若无其事的牵过李藏,问他感觉如何?对方难掩欣喜道:“很奇妙,什么都像新的我刚刚听到你的声音,寒木春华,这名字名副其实。” 丑孋道:“沐灵术为单治,但李藏,可以群愈。” 李藏道:“任何物质?哪怕没有生命的?” 丑孋道:“目前,只能对有生命的。固体,需要更多的时间。” 李藏看向她始终没有离过手的黑石头道:“这其实也是一样?孋孋需要时间,来复活它?” 丑孋道:“它对李藏,很重要。不同的你会知道,它存在的意义。” 李藏没在做声,两人回到旅店。目前接近羽王并不现实,海魔方的锁眼也刚刚降生,还没有任何针对海族的征兆,他们必须等待。 但刚踏进门槛,李藏就被人猛地拽住,居然是羽三白,他苏醒后,竟尾随他们至此。不便暴露只能以陌生口吻问道:“先你有事吗?” 羽三白情绪激动道:“你是木横!是的没错!我没有看错!而且你治愈了我,不,是所有的人!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羽三白是被孤立许久的人,看到同伴自然不会错过。 但李藏不属于这里,即便对方在百年后会是他的启蒙老师,也不能去打破规则,只得道:“我们只是路过永恒城,过几天就要离开了。” 羽三白急道:“路过?可,可是你知道吗?你出现在永恒城,这个满是刚愎自用的傻瓜所在,你会让他们清楚知道木横并不是没用的!你可以让他们彻底颠覆长久来的狭隘!所以你们不能走,你们要留下来!” “留下来帮你摆脱被蔑视的困境?”李藏没有哲学家的思维,他只能将对方曾经告诫过的他的话转述:“选择依靠的人一定是善?还是确定他会给你渴求的?盲目的服从,改变不了现状,除了在困境来临被抛弃的方式不同,在世人眼里依旧是个懦弱者,除此没有任何意义。” 羽三白愣住,李藏拉开他的手,阴沉着接着道:“强者,占据着最多的话语权。而弱者,从来没资格要求。” 羽三白陷入无望,颓废得令人不忍,至少李藏目前是。在他的印象里,羽三白即便是鹅身,也始终如最早出现时那样,永远的睿智,神采飞扬。 他掏出一叠纸,递给对方道:“很抱歉我不能帮你,但这上面的内容,或许可以让你改变目前的困境。” 那是自然星棱刹墙上的内容,是李藏答应羽三白翻译的最后四张,可惜回到下横大陆后意外频发,现在交给他,也算弥补了缺憾。 果然羽三白只粗读了两行,就让他忧郁的眼神重新燃起光亮,不停道谢,最后离去。天暗后,也再没有事情发生,直到翌日,永恒城的氛围变得更为沸腾不同。 羽族每户,都有一面白冰翡翠屏,用来实时转播民众关心的话题和新闻,而今天轮番滚动的消息看来尤为劲爆,以至于羽飞都忘记准备早餐。 李藏刚到大厅,就听他情绪激昂的大喊:“我就知道亚莱是最棒的!看着!他终将是最后的胜利者!永恒城会铭记他的辉煌!让那帮只拥护天烨的白痴后悔一辈子!” 羽族的文字外人看不懂,但对丑孋而言并非难事,看过告诉李藏,那上面写着;羽族的救世之光,亚莱。在昨天的圣洁广场暴动中,不顾阻拦,冒着巨大风险把平民从兽口中解救,使得无辜者幸免音波的屠害。” 这报道本末倒置的让人可笑,把属于别人的荣耀占为己有,使他在民众中的威信更上一层楼。单看羽飞的态度就知道。 丑孋看李藏并没有多余表情,问他不生气吗?对方无所谓道:“我不属于这里,更不存在于现在的时间,去争抢名利没有意义。不过我想,这么做也是他本人授意,就目前的白热化,多些支持总没有坏处。” “真正的强者应该深明大义,可却不能成为卑鄙之人坐享其成的条件。” 旅店外的羽翼,几乎把门窗遮盖,可见来人众多。而方才那句话,正是出自他们之口。 “天也!”羽飞认出为首的人,语气愤慨道:“你们聚集到亚莱的追随者家是什么意思?” 那唤天也的四翼羽人,正是亚莱在决赛的对手,天烨的弟弟,也就难怪遭到羽飞的排斥。反观对方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轻蔑一笑,悠哉坐下,打量起李藏和丑孋。 羽飞被彻底激怒,刚挡在两人面前,却被天也身边的护卫提到半空,羞辱感让他口不择言起来:“谁允许你坐在这里的!识相的赶快离开!否则亚莱知道天家如此侮辱平民,定会在决赛不留情面,把你们引以为傲的天烨打得落花流水!放开我!” 天也嘲讽道:“侮辱平民?你太看得起亚莱那个伪君子了。昨天广场出事,他第一时间在护卫的盾阵下逃了,他爱惜自己,可比对你们上心。” “胡说八道!”羽飞听他污蔑自己的偶像,更是怒火冲天:“永恒城谁不知道你们姓天的最喜欢泼背后别人脏水!休想蒙骗我!亚莱也不是你们这种卑鄙伎俩就能打压的!” “当天情况如何,天屏负责人会替我告诉亚莱是如何愚弄你们这些笨蛋的。” 天也冷哼一声,站到李藏面前,态度和缓道:“我来此,是来感谢真正施以援手的你。那天谢谢你救我了我妹妹,如果她有什么损伤,我天氏一族就是把永恒城毁了,也决不罢休。” 然后天也身后走出来个姑娘,竟是那天被弹飞出去的狂热迷妹,不由觉得讽刺;家族的掌上明珠居然是敌对的追随者。 “谢谢你那天救我。”说罢,天妹妹将果篮递来,害羞的模样和那天判若两人。 李藏面对殷勤,只淡淡回绝道:“抱歉,我不记得昨天有做过什么。” 天妹妹微愣,天也反笑道:“远道而来不想惹麻烦我理解,不过我们此来只是为答谢。” 他余光扫过羽飞,阴阳怪气接着道:“而且天氏,是绝不会用道听途说来左右别人的感官,我们向来只用实力说话。也所以,天氏的大门,永远对强者敞开。” “不必,我们只是路过,对永恒城没有多少兴趣。没事的话,我们要准备出发了。”他的话颇具招揽,可李藏仍不为所动。 第七十二章 海魔方(十六) 天也初次被下逐客令,而天妹妹也是初次被拒绝好意,还是永恒城外的人,加之羽飞嘲弄的笑声,怒火一燃再燃,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永恒城很简单?” 李藏道:“很多事,也没必要复杂。” “那你就错了。”天也不怀好意地看着丑孋道:“在永恒城,漂亮的东西,往往只属于真正的强大。” 李藏不言,天也以为得逞,继续火上添油:“天烨让我转告你,你的身边人让他一见钟情,你可以选择现在将人献给他,也可以在他打败亚莱后,单独谈。” 李藏的双目,深沉而危险,口吻透着冰冷:“我给你个机会,收回刚才的话。” 天也不知为何有种要和他保持距离的错觉,可他虽然不及天烨,却也是天氏一族的佼佼者,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退缩,硬声回道:“如果不呢?” “那我只能教你们什么是,不要妄想。”李藏的答案,换来场哄堂大笑。天也玩世不恭道:“那我拭目以待了。” 说罢,他让侍卫挡在李藏面前,和妹妹踏出旅店。可眨眼间,本在店内的人却径直站在他们眼前,速度甚至连屋内侍卫都没有察觉。 “你”天也瞪着双眼还没开口,腹部就遭一击重击,飞似的撞进身后的阁楼,甚至住户都没能从墙体的撞击声缓过神,天也再被抛出,向着旅店另一侧的墙面而去,力道直接将其撞碎。 侍卫们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反应简直是根木桩! 而天妹妹看着李藏扼住天也的喉咙,把他提起的那刻才终于明白该做出什么反应;昏厥过去。 众护卫围扑近前。李藏冷笑,单手重砸地面,便使对方即将集合风横的意图破灭,轰鸣声中,地面撕裂开,众羽人跌落深渊,而惨叫声还没结束,缝隙就已愈合。 幸免于难的人飞到空中,顾虑被困为人质的天也,也是面对未知的恐惧,忙向天氏所在飞去。然而无论他如何扇动翅膀,景象都是循环重复眼前,直到身体被树藤缠绕,砸回地面。 李藏揪着重伤的天也,扔在那侍卫面前,淡淡问道:“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对方恍然,而浑身几乎粉碎的天也也猛地明白过来,眼神满是惊恐,再没有刚才的盛气凌人。 树藤退回到李藏身上,他本以为自己再无可能化形,但激活寒木春华后,旧疾似乎得到了缓解。然后抬起纹身手臂,土做的巨手即刻将被掩埋的羽人护卫丢回地面。 天也烂泥般瘫在地上,终于意识到他们触怒了不能招惹的人,可所有的惨剧从发生到结束的时间,还不超过一次吞咽的短暂!即便是天烨和亚莱,或者整座永恒城合力也未必能撼动他! 丑孋缓缓出现,玉手扫过他们后,就和李藏往比赛场而去。 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忘记发生的事,包括羽飞和阁楼住户,他们也本不该出现在三百年前的记忆里 天氏族主天烨,其弟天也遭到未知攻击,骨骼经脉尽断,目前尚在紧急治疗中。其妹和若干护卫,及目击者至今未审得原因。 这则消息一出,果断在沸腾的人群中炸裂,有人认为是天氏不忿亚莱,故意做出的苦肉计,企图栽赃。也有人认为是海族的偷袭滋扰,毕竟羽族与海族常年处在纷争中。还有人认为是与天氏不睦的其他家族搞鬼,众说纷纭。就连王宫也受民众影响生出阴谋论,让拥护亚莱和天烨的两大阵营闹得不可交,最后羽王不得不准许决胜赛提前,否则永恒城不得安宁,海族就有可乘之机。 消息公布后,不管是谁,都开始摩拳擦掌,天氏更甚;只说是去打探虚实,可回来便已惨不忍睹,既问不出原因,就只能在连事发地仔细搜查,仍是一无所获,无奈只能将怒火转投到对手上。 天烨看着奄奄一息的天也,青筋暴跳,攻击性十足,谁也不敢靠近。 但他冷静下来,感觉此次事件和圣洁广场突发的暴乱有关,他回到观察室,通过白冰屏一遍遍回放,目光终于从丑孋转移到李藏,肯定始作俑者就是他! 莫大的耻辱感,让他一掌击穿屏幕。直到管家提醒比赛时间将至,才收敛情绪,走在通往宏伟赛场的甬道上。 到处是欢呼,鲜花还有飞羽做的彩带。可面对这近乎膜拜般的憧憬,无论是他还是亚莱,都没有半点表情变化。直到他们面对面,亚莱冷酷的嘴角才开启道:“听说天也受了重伤。” 天烨不理会他的挑衅,这种赛前试图激怒对手的伎俩,还不够放在他的眼里。 不久后,羽王和王后双双在看台上点亮比赛记时灯,针锋相对的两人,让场内瞬间掀起尘土飞扬,搏命的厮杀,在观众的声浪中拉开了序幕。 可就在这热火喧天的时刻,李藏和丑孋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王宫大内,羽族王子的摇篮前。 屋外的守卫,屋内的保姆都和还是婴儿的小锁眼,美美沉睡着。 丑孋给他检查,发现他身体还是完好的,说明一切也还没开始。 李藏倒是忍不住好奇,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蛋,问道:“有办法能保护他,以后不被抽走心脏吗?” 丑孋也学着他的动作去逗弄,说道:“如果海魔方,还会出现,那他的命运,是不可能更改的。不是心脏,也会是别的,只要锁眼是他。” 这时零十三号引领员贴到李藏耳边提醒外面有人;它被改良后适用多了。 丑孋让周围恢复原状,随后推门进来名身着厚羽裘的老者,他示意女仆出去,然后一手持杖,一手捧着晶体银盒,径直向摇篮走去,完全无视闯入者。 他端详时候的表情没有慈爱,反倒像在研究什么。最后他打开银盒,投射出一道七八岁男孩的身影,老者毕恭毕敬地把他捧到婴儿面前问道:“尊敬的傀帝,羽后已经诞下我族的第一王子,不知他是否是合适的人选?” “勉强可以。”那唤傀帝的男童,嗓音竟是阴沉的成人声。老者得到答案,激动得有些手颤,忙道:“得到您的肯定,是我羽族的无上荣耀,等您赐予海魔方的那天,就是羽族彻底战胜海族的胜利之日。” 李藏一顿,那傀帝就是海魔方的创造者?仔细再看,傀帝继续道:“不行,就算拥有锁眼,海魔方还需要一个永不停歇的发动器,才能长久遏制敌人,能帮羽族永享太平盛世。” 老者道:“您放心,羽族是下横大陆最强大的,我们会很快发明出海魔方或缺的机器。” 傀帝反笑道:“维特,你作为羽族国师,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海魔方需要的是永不停歇。当然,我先不论你们能否发明出,足以匹敌上横超星文明中的先进器,单就是你们的血脉观念,你能让羽王舍弃他的儿子吗?据我所知,羽王和王后的感情很深厚呐。” 国师维特急道:“尊敬的傀帝陛下!我向您保证,羽王会为了他的民众永不被侵,绝不会犹豫!不过一个王子,他们以后进入平安时代,还可以在拥有的!” 李藏看着二人的厚颜无耻,可接下来的对话,才真正让人心惊胆寒。 维特邀功似的对傀帝道:“作为和平的引领者,我再向陛下您汇报一个盛举,我们已经按您的提示成功研制出腮菌病毒,此次针对海族的有效性高达九成。等羽王选拔出最强者,按计划,他会率领感染病毒的大军为您改造海魔方争取充足时间。届时,只要有一两个沉入海中就能传播,即便是海皇,也难逃病魔之手。” 第七十三章 海魔方(十七) “那只是幻影,暴露了,会让他们改变,对将来的走向。” 丑孋看出李藏的意图,出言拦下。而维特和傀帝已经商量圆满,退出室外。当门关闭的那刻,李藏再也忍不住,拳头狠狠将墙面砸出凹洞。 丑孋抚平后,把被吵醒的锁眼婴儿继续沉睡,然后就静静陪在他身边。 李藏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特别是决赛场处,只觉讽刺,良久才开口道:“孋孋,我们不能对这个时空过多干涉,否则会对将来造成更不可挽回的后果。对吗?” “理论上是。”丑孋依偎着他道:“但那些事,听来未必就会造成,糟糕的结果。”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三百年前,毒真的让海族蒙难,那就不会再有海魔方。也就是说,这个时代,有人成功阻止了胜利者,按计划开拔。” “的确如你所说,可”远处忽然爆发阵阵欢呼,李藏担心胜利者已经产生,顾不得犹豫,跃到窗台对丑孋道:“孋孋,不管发明者何时出现,我都不能让羽族现在得逞。既然他们已强者为尊,那我必须去阻止他们!” “我相信你。”丑孋的轻声认可,于他是最大的鼓舞。 决赛场,战斗仍停留在白热化阶段,天烨瞅准时机,重拳将亚莱英俊的脸颊打出凹陷,随之对方还他胸膛一击,并使出风横刀刃,不想敌人早有防备,在硬土防盾抵挡风刀后,快速分化成泥石流,将亚莱浑身覆盖。 观众们频频高呼,惊叹于两位六翼勇士于半空中对峙而出的电光火石,在风卷土沙中不断持续,也为支持的一方呐喊声援。特别是亚莱的追随者,她们明显看出他无法挣开附着的土层,而对本人来说,泥中混杂的每粒砂子都像被控制着渗透铠甲。 天烨露出胜利在望的狂笑,俯冲向痛苦的敌人,将他的羽翼牢牢攥住,然后生生撕裂!亚莱痛苦的哀嚎,可敌人却没有手下留情,在他们砸回地面的凹坑,天烨又将他另一只羽翼拽断,鸽蓝色的血液喷溅。这下,不单是爱慕亚莱的姑娘们,就是其他观众也爆发出惊呼。 “陛下,看来国师的药已经成功了。”决赛场的中间看台,国师维特的随从向羽王低声汇报:“双方都有服用,可只有持续的战斗才能让勇者体内的血脉充分发挥杀戮的极致性,悄无声息。对抗海族指日可待。” 羽王看羽后有些不适,先让人护送她回去休息,然后面无表情地把玩羽族皇室戒指,意有所指道:“国师的确享有永恒城最高的荣耀。但你们确定,呈现的药品中只有这激发杀性的一种吗?” 随从一怔,想解释,可被羽王打断:“羽族,需要英雄激发民众对海族的抵触,如此傀帝才能满意,永恒城也才能享有永久的太平我相信国师总会以此为信仰来做事,只你们要时刻提醒他,和傀帝之间还隔着孤王。好了,是时候宣布胜利者,准备启动大军了。” 他起身站在看台上,忽然场中一道气层炸开掀动整座赛场,而还在亢奋中的天烨,被强劲的波动推至场边。就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时候,包围亚莱的风柱散开,李藏缓缓从尘埃中走出。 暗色红的背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体轮廓,那玄色的双角还有长尾,在深邃黑眸的凝视下,让无数人为之一震。 海族?!他的外貌令羽族人,包括羽王产生危机感,场内的气氛简直如天崩地裂!更让天烨在声浪的催促下,展开全部的羽翼冲回赛场,狰狞地扑向对方。 但风却在此刻分化为两股对流成盾,反射记时灯的光聚出超高温,让他在灼烧中不得不重闭羽翼,如砗磲壳在空中划出一道火光。 李藏双手各画半圆对击,裂土分崩,整片赛场的地表向边缘聚拢,拔地升起道围墙,才使得观赛的羽族人没受到波及,也将天烨身上的火扑灭。 羽王震惊的无语附加,而赛场的守卫已经陆续进场,架起盾阵严阵以待。可目前的情势,他不认为有把握能够降住,哪怕对方是在天烨和亚莱争斗后才出现的。 “暂时不要动手,我看他并无恶意。”羽王对身边人吩咐把记时灯燃灭,径直飞向场内,站在问道:“你是谁?来此,有何贵干?” 李藏看着面前的羽王,他不明白身为权利的至高者有何苦衷,能狠毒到利用亲生子,更允许身边满是豺狼,语气异常冰冷道:“羽族的盛宴,是为强者准备。” 羽王似乎猜到他的意图,回道:“确实,只要你是强者,并对羽族没有危害。” 他的口吻颇为族人着想,可如果李藏没听到国师维特的话,或许就会相信。只道:“那我有资格参加了。” 然后他的长尾化形为木藤缠绕住亚莱和天烨,当寒木春华的青与白影顺流交汇,他们身上的伤迅速得到治愈,即便是亚莱被撕扯断掉的羽翼,也重启再生。 “木横?!”羽王内心又是一顿,李藏淡淡道:“我知道木横不配出现在高强修横者的认知里,但这也侧面表示,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羽王不言,看着亚莱和天烨,他们的状态仿佛回到比赛前,问他莫不是想和他们对抗? “他们是永恒城认可的强者,我若想证明自己也是,那没有什么比当众赢得胜利,更具说服力。”李藏放开他们,又道:“而且,也不会让你们觉得,我在趁人之危。” 他的话让羽王连反对都没有借口,只能回到观赛台宣布重启比赛,李藏对阵天烨和鹅亚莱。观众倒吸凉气,可纵然是一对二,他们在亲眼目睹方才的经历后,也不敢有异议,喧哗比之先前要安静些。 场内,天烨怒视李藏质问:“是你害了天也!” 对方却只喃喃自语:“予敌喘息,我犯了大忌。” 他的气定神闲,彻底让天烨发踊冲冠,浑身蛮劲爆发,向李藏袭去!而亚莱对他明知不能抗衡还要强攻的莽夫行为感到忧心忡忡,环视场内观赛者,最后选择静止不动;他相信追随者会认同理解,亚莱绝不是以多欺少的人。 反观天烨就没有那么多顾虑,将本就狼藉的赛场摧毁得更加惨不忍睹,却始终没让李藏处在下风,这让观赛的羽王愈发不安;对方是木横,可他除去化形与治愈,攻击中的力,敏,诛,破,武罗,和防御的凝,免,甲,御能力也非常卓越。 不,不止如此,他的横道还涉及风与土,即便李藏表明他不是水族,可在永恒城外还另存有未知的难以抗衡,这就令他时刻惴惴不安。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拉拢就是场笑话,除灭这意外个体也是最愚不可及的行为,就像天烨。唯有臣服才能长存,就像他面对傀帝时羽王忽然意识到,李藏的出现未必会给羽族带来威胁,相反,如果傀帝知道他的存在,会否引来场两败俱伤?成为他得以解脱的契机呢? 他又猛地打消这个念头,李藏始终没有透露真实身份,如果他和傀帝是同类的存在,都是为无聊寻找小情趣而来,那后果是他不能承担的;毕竟下横的强大,在上横的超星文明眼中,不过是孩童打闹需要的玩具而已。 羽王的视线回到场中,并没有过激的殴斗,天烨的失败,几乎就在他恍惚的片刻间。而亚莱,他作为距离最近的旁观者,心脏的承受能力已经超出所能承受的范围。更令谁也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在天烨败下阵后,纠结的几乎发狂。 第七十四章 海魔方(十八) 羽王宫,羽后看过熟睡的孩子,便回寝室更衣,可立身镜倒映出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丑孋! 她惶恐得想唤人来,却发现女仆没有半点反应,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在回头看,对方白皙的手已经伸出镜面,挡住她的视线似催眠道:“你需要做场梦。” 然后羽后就真的昏昏睡去,至于在梦里看到什么,旁人自是不知,她醒来也不敢讲,因为那些内容匪夷所思的太过真实,令人不可置信也胆战心惊。 盛宴即将举行,就在今晚,女官和众多仆人边为她挑选礼服边道。羽后始终沉默不语,只怔怔盯着镜子,女官认为她是觉得无聊,遂转移话题,聊起昨晚的决赛。 “那忽然出现的外来修横者,居然让羽族打破了永恒城几百年来的传统观念!他将成为第一位,也可能是最后一位有幸参加盛宴的人,他到底是谁呢?” 羽族崇拜强者,很多姑娘们聊起那看似瘦弱的外来者,非但没有厌弃和排斥,反而憧憬起来,都希望能在宴会上认识对方,并争先恐后说着打扮和装饰,以此得到他的邀请跳一支舞。 羽后被她们吵闹的回过神,只感觉无奈,以往她们总会因为天烨和亚莱争执不休,可现在话里话外提起只有鄙夷。尤其是亚莱,没想到他的冷酷无情下居然如此的怯懦。 当他在赛场正为战与降犹豫不决时,随者们发出沸腾的呼声以示鼓励,可殊不知这让他满眼被属于天烨那半数观众的静默占据,让“该怎么输才能两全其美”成为一堵即将坍塌的墙,彻底把意识压垮他竟当众郁结昏晕过去!这简直比不战而降还令人不耻! 所以永恒城今日的舆论对天烨还算仁慈,矛头统统指向亚莱,且很明显有人刻意落井下石,让各家的白冰屏滚动播放他在圣洁广场面对路吼时仓皇撤离的画面,让谩骂与怒火牵连到整个亚氏一族。 不久,羽王的侍从来请羽后去共进早餐,这才结束了姑娘们的议论。可当来到餐厅,却得知维特和数名政要议员也在,也就止步暂不打扰,毕竟敢占用王室的进餐时间,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汇报。 厅内,维特等人在长桌旁,对坐于主位的羽王道:“王上,昨夜的比赛分明是外来者故意捣乱,您不知现在的城内,已经充斥对我族勇士不利的流言蜚语,神圣院经过连夜的商讨,皆认为您不该将对他仁慈,甚至奉为上宾!” 羽王端着酒杯问道:“那你们商量出,孤王该怎么做吗?” 维特道:“是的,尊敬的陛下,我们一致认为您该将此人立即处以极刑!以示我族不可侵犯的神圣!” 羽王对他们的义愤填膺,只淡淡说句知道,然后让他们退下。 维特看出他并不想照做,语气有些强硬道:“陛下!难道您认为神圣院的决定不妥?!” 羽王反道:“怎么会?你们的决定当然都是了为羽族考虑。孤王只是以为,神圣院既然敢于震慑不忿者,那你们肯定有实力能将外来者处以极刑,有你们忠君为国,孤王真的是高枕无忧了。” 他的话明显是推神圣院去挡枪,就像他们同样卑鄙。维特被呛得面红耳赤,只能转移话题:“陛下信任,是我们的荣幸,既然您有了决策,那神圣院自然要担起保护王室免受欺骗的责任。只是城内的舆论让天氏和亚氏都陷入窘境,我们希望陛下念在他们毕竟是羽族勇者的份上,还是给予宽容,我想他们也会感恩图报,以本族利益优先。” 羽王冷笑,这才是维特的目的;胜利者不是留有羽族血统的异类,他肯定会担心王室破例推举外来者担任统帅,这相当于羽族的秘密被未知的强悍知晓,更影响他在永恒城将来的威信,所以急忙赶来试探。 “神圣院的考虑充足,可就算孤王明白你们的良苦用心,也不能急于一时。”羽王放下酒杯继续道:“目前海族尚未有所异动,羽族还有时间。出其不意的计划,就暂时延后。” “可是”维特还是担忧,羽王则打断道:“神圣院可以不顾民怨,但孤王不能。而且你们不认为现在空余出的时间,正好让你们充分研制永久性的发动器吗?那样的话,胜利就还在我们手中。” 维特没想到反成了被威胁的一方,只能悻悻离去。不过出门就被羽后拦下,他不好推辞,只能听她请教。 “国师是羽族的柱梁,必然见多识广,敢问您对梦境有何看法?” “梦?内心盼望的虚幻,偶尔会在睡眠后看到罢了。” “是这样的吗?”羽后反而更担心,因为她从没有过那么邪恶的想法。而维特看出她的反常,顺口问她梦到了什么?羽后犹豫着反问道:“国师知道,什么是海魔方吗?” 维特脑中“嗡”的一声,不明白她怎么梦到海魔方!莫非是羽王透露给她的?可锁眼是他和傀帝才定的人选,他们不可能未卜先知,只能敷衍道:“这我倒是初次听说,不过大脑思维向来不可捉摸,偶尔会出现些离奇的画面也属正常。所以梦毕竟是梦,王后无需介怀,多休息便是。” 羽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答应。不过就在她转身后,维特的神情变得阴冷。 夜晚,王宫前广场,羽族的高层携家室参加比赛后的盛宴。他们的身份不允许行为像昨夜的观众那般狂热,可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沸腾;除了不知来历的外人,今夜也是羽王长子的冠名大典。 当礼赞官在声势浩大的典礼中念过祝祷词,羽王和怀抱孩子的王后双双前来。 众人的欢声笑语,无不透着对永恒城新王储的期许和敬爱。只有坐在角落中的李藏,默默为那孩子感到可悲,转而看向国师维特,他祷告的模样异常虔诚,丝毫看不出是裁定孩子命运的无情人之一。 李藏借饮酒混入神圣院的人群,影中的丑孋让所有人沉浸在占卜中,丝毫不对他的行为感到意外,待等顺利从维特的袖里取出傀帝银盒,才准许他们清醒过来。 “你?!外来者怎么可以站在神圣的占卜台上!”立即有人不满喊道,可却不敢近前。而维特看着对方手上的盒子,还有那意味不明的浅笑,顿时面色凝固,觉得不妙。 果然李藏说道:“羽王邀请我成为王子命名的见证人,我觉得若不献份礼物恭贺,实在失礼。” 羽王和王后坐得较远,所以并不知维特已经如临大敌,想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眼睁睁看着李藏在羽王面前打开盒子,当傀帝的影像映入羽王的眼瞳,很明显也是一怔,忽然羽后面色惨白的问他:“你不会伤害他的!你不会的是不是!” 羽王莫名,安慰她道:“什么伤害谁?你怎么了?” 羽后没有回答,只是抱起孩子往后退避,精神高度紧张,很显然傀帝和她梦境中的恶魔重合,看谁都像是敌人,口中不断重复:“你不会的!你是孩子的父亲!你不会这么做的不会的!” 羽王很清楚羽后的忽然失常是因为李藏,但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言明,只得对羽后施展“忘空”让她暂时昏厥,并对外敷衍道:“羽后因为劳累,所以恍惚失态了,快将她送回寝宫休息,至于大典暂时押后把!” 众人不敢违逆,纷纷退席,偌大的广场最后只剩下李藏,维特,以及羽王三人。 “您是,傀帝?”羽王率先开口,虽是疑问可却肯定八九。李藏没有急于回话,此时丑孋让银盒里的影像消失,维特更加确定,主动说道:“我们,属下已经加紧研发,相信很快就能完整海魔方!” 李藏淡淡摇头,反问道:“我打断你们的统帅选拔,又让王子失去冠名,让对付海族的计划一拖再拖,你们就没有疑问?” 许是傀帝对羽族的游戏态度让他们早已习以为常,面对疑问,只当是他又生出新的玩法,不敢提出异议。 第七十五章 海魔方(十九) 丑孋用只有李藏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看来,他们被傀帝,玩弄太久,若你想继续拖延,可直接把孩子要来。” 这的确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于是李藏直接对羽王道:“把你的孩子交给我。” 羽王愣住,双手不觉攥紧。维特则满是惶恐,毕竟人选是他私自呈报给傀帝,何况现在命名大典中断,傀帝暂不能利用他的命格制造锁眼,对方莫非对他有所不满?还是又要做什么更隐蔽的事,实在心里难安。 李藏见他们不答,沉下面容,对面两人明白这是触怒了他,不得不答应。没多久,王子被女仆抱来;羽后尚在昏迷,她并没有阻拦,可该怎么安抚,羽王又不禁头痛。 至于维特,既然傀帝没有挑明他的私做主张,也没有透露除了补天剂还有腮菌病毒,那唯有加快发送器的研制。 李藏接过婴儿篮就直接离开了王宫,目前孩子的父亲已彻底被强权压制,把他留在王宫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至于维特,他失去傀帝盒,也就等于和始作俑者失去联系,很多事应该能暂缓步伐。 “孋孋,你在吗?”李藏等站在永恒城僻静的边缘才问,随后丑孋从他的影子里出来,接过傀帝盒打开,近距离细看,才发现男童其实是具玩偶,眼神空洞,四肢无力的垂着。方道:“这并不是本体,它的内置是空的,看来,玩偶也只是,傀帝传话的媒介。” 她将晶体银盒放在地上,双指交叠对准,随即盒内涌出新的影像。 他们的视野,从间狭窄繁乱的室内往外,发现是一座由立体三角的蜂巢罩封闭的反重力城市,中间悬空的白琉璃塔应该是其核心部分。而再向外放大,恍然三角竟是倒立着的,孤立在一片遍布形态山石的荒芜中。 “没有人”李藏终于明白,为何他有种眼前可堪称宏伟壮观的城市死寂沉沉的,因为从他们窥探到现在,连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转而问丑孋:“难道这三角城市也是傀帝的玩具?!” “不。”对方否认道:“它创造不出城市,它只是,这里的其中一员。” 李藏又问:“那其他人在哪里呢?” 丑孋拨弄影像,发现荒芜的环境非常广阔,而中间有一道面积极广,且深不见底的坑穴,除此再没有变化。不得不回到城市中,进入中间的白琉璃塔。 塔的内部,层层分明,各房间都有不明用途的仪器,这里倒是存在了不少生命,可却不能用人来形容。 他们的外表纤细高挑,通体是白光的固体层,分不出正反面,所说的语言也从未听过,经过丑孋翻译,李藏才明白他们是谁,并对自身的能力,以及对所处环境赋予的超高名称——超星文明。 “你来晚了。”为首头戴白金抹额,被尊称为白帝的超星体人,对进来的另一人道:“你身为帝国文明的高等博士,就算你是为研究,我也希望下次参加会议的时候,你能准时。” “他,就是傀帝。”丑孋指着那迟到的超星体人说道。李藏惊讶,原来左右羽族的傀帝,本体是这幅模样,只听对方笑着说:“我会注意的,不过,下横的蠢蛾子们太有趣了。” 白帝沉声道:“我知道你很无聊,以至于在下横的海族和羽族之间来回挑拨取乐。但目前,你最应该关心的,是如何消灭那些异论份子。” 他的手,指着中间圆盘一副更全面的平视地图,在其中间的坑穴两边,分别有红蓝两色原点闪动。继而说道:“那些异论份子已经打出旗号,以‘慧恒文明’蛊惑了足以让帝国不敢小觑的势力,其余的,我还有必要再提醒你吗?” 傀帝道:“这是我的疏忽,我会尽快弥补。” 白帝道:“好,那具体说说。” 傀帝道:“其实,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对付‘慧恒文明’那些进化得和低等类虫族似的家伙。从我们来到上横,这里的贫瘠让我们在发展和建设时,遇到不少阻碍,他们若喜欢,那就让他们继续在此舔舐垃圾,我相信我们缔造的超星文明,完全可以在物产丰富的下横大陆,将真正的智慧和高贵的血统延续下去。” 会议中的人面面相觑,白帝沉默许久才道:“所以,你并不是真的无聊,才会去挑拨下横两大族群的战争。” 傀帝道:“是的,并且我认为时机已经来临了。你还记得先前的裹血大战,我为何非要挑起‘慧恒文明’对木皇的顾虑,那是我要他们帮我,将链接的脉络亲手斩断,也就断绝了他们通往下横的渠道。” 白帝略微点头,傀帝继续说道:“所以目前,我们对那些异论者没必要过多耗费资源,只有等那些蛾子和泥鳅两败俱伤,下横的类虫族就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中。那时,我们唯一要面对的,就只是未曾涉及的蚩地,而只要获得那里的破天红晶,任何人都再不能威胁我们。” 李藏看向丑孋,发现她并没有因为蚩地二字产生异样。此时白帝问道:“木皇已毁,下横也将清零。那现在的问题,只有如何让帝国顺利进入下横大陆了。” 傀帝道:“我的魔方,很快就要完成,现在只需一个永不停歇的发动器。届时,它也会是一架送我们安全抵达阶梯,等最后再将锁眼镶嵌,上横就再也威胁不到我们。” 魔方,应该就是海魔方,海族的牢狱。 可羽族在三百年后几乎消失殆尽,反而以人为本的修横者迅速崛起,可见在傀帝的计划中,两支强大种族确实结局堪忧,可真正的目并没有得逞。 丑孋将画面调转,寻找对方口中的慧恒文明,只他们和傀帝所处的环境相比,显得艰苦得多,处在最边缘的地沟深渊中段。但比之奢华的冰冷更具人息,也就让李藏感觉到亲切。 “他们,是同类。”丑孋淡淡说道:“应该是出于分歧,才会对立。” 李藏点点头,刚好有人来到正审阅图纸的人面前汇报:“万帝。刚刚羊帝传回消息,我们已经成功占据了南方山脉,只要控制住矿物,那些石头蛋就再不会猖狂。不赦皇朝的未来指日可待。” 在旁的提云帝提议:“可是无恨帝,我们所掌握的消息只是我方的。那些石头蛋密谋的,我们始终不得而知,会不会依旧处在被动?” 无恨帝道:“所以我们的步伐必须加快,让下首人推进文明的发展,让部队强大才行。” 提云帝为难道:“可那些资源对我们而言,是需要时间去了解归类的,何况我们还没有相应的炼制工具,时间上仍旧来不及的。” 万帝叹道:“没有捷径,我们只能尽快。而且我始终觉得,弃帝当初在木皇倒塌时说的话未必是单纯的发泄,那毕竟是三横界的命身脉络。” 无恨帝劝道:“不管如何,他都已经随着木皇的消失而消失了,且慧恒文明不需要再出现异论,否则我们早晚会被石头蛋消亡,这才是当务之急。欲成事,必要的牺牲是在所难免,又何况相较以前我们驻足过的星系,哪怕有的地核毁坏,不也还能保证星体存在几万年吗?” 万帝也不在顾虑什么,专心开始反攻事宜。 可在影像前的李藏愈发看不明白,这些人每个都有帝号,难道他们就是羽三白提到的九十九帝!在以后扶持修横者支配下横大陆的人?!另外木皇已经倒塌,莫非现在的时间,就是裹血大战刚结束没多久吗? 事情发展的轨迹,变得开始曲折。忽然影像晃动不稳,不知是傀帝察觉到,还是他来寻维特催促发动器的事。丑孋将其关闭,他们眼前,又只剩下永恒城的灯火阑珊。 第七十六章 海魔方(二十) 婴儿“啊啊”几声,提醒自己的存在,看着稚嫩的他,李藏左右为难。 锁眼并不是最关键的一步,傀帝需要的是发动器,很明显他在上横拥有话语权,且对下横也十拿九稳。那他能用这个孩子去威胁羽帝停止这场被人挑拨的战争吗? “不可能。”丑孋仿佛读取了他的想法,说道:“虽然知道,可很多避无可避。如果羽族和海族没有两败俱伤,那以后的人,是不可能拥有横基,成为修横者。李藏,也将不复存在。” 李藏苦笑,还会有很多人,另外即便他们在以后提升出横道,可他们在上横面前,不依旧是底端的蝼蚁吗?慧恒文明的帝王们,和超星文明的人可是来自同一个异世界,他们同属于侵占者,会为本土大陆原住民的自由与与平而战?别天真了,不过是相互驱逐内部的不忿势力,独自占有以便发号施令罢了。 “孋孋。”他忽然问丑孋:“你认为对待一群不可控的因素,在不灭绝的前提下,如何才能直接统治?” 丑孋思考一阵,方答道:“掌控在手。” 李藏点头:“是的,想要他们对陌生的统治者心悦臣服,最有效的办法不是武力镇压,而是将他们牢牢掌控在可控的环境中肆意生长所以下横大陆才会有四十二齐盟,十三督军,以及三尊。可笑我们自以为的强大横道,可实际上,不过是旁人瓮里的爬虫。” 丑孋忽然想到在天外天阙时常拨弄浩瀚取乐的彭父,他对所谓的爬虫,不也是如此的吗她努力不去联想,转移话题道:“其实,在影像中,我感觉到的生命,只有两百。” “两百人?!”李藏出乎意料,仅仅只是两百人,他们便掀起大战,摧毁木皇,更牵扯出所谓的文明,这简直和傀帝的玩偶一样儿戏! 丑孋却道:“拥有高度的智慧,和绝对的力量,哪怕只有两人,也能产生绝对的影响你还想改变吗?” “是!但我们要开始争取的,是对将来的我们有利的运行轨迹。”李藏对她道:“虽然只间隔三百年,可不难知道,慧恒文明还是成功灭除了超星文明,傀帝也不复存在。但海魔方仍成为了海族的困牢,说明大战还是发生了,双方皆败,羽族被迫隐居到海西。只要我们不在以上的问题中妨碍到结果,那还是可以改变的。”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去神圣院毁掉腮菌病毒!” 两人安顿好婴儿后来到神圣院,大门处,偏偏碰到了意想不到人,羽三白。他拖着辆车,上面载着被遮得掩饰的仪器,正在与守卫争执着。 “这是国师需要的永不停歇器!快让我进去!否则你们将会成为羽族历史的罪人!” 他的话,换来的只有守卫的不耐烦,以及不屑。可对站在角落中的李藏来说,却如五雷轰顶——羽三白居然是海魔方中心轴的发明者?! “他不能,是纸上的内容。”丑孋低声提醒李藏,对方恍然,连傀帝都没能办到,就羽族目前掌握的更不可能,只怨他一时冲动,看着还在据理力争的羽三白,说道:“孋孋,让他进去。然后我们当众把他的东西毁掉。” 羽三白能将理论化转为实质,这足以证明他的聪慧,也就绝不能让他成为野心家的工具。 守卫“按指令”敞开大门,羽三白莫名,可也顾不了那么多,拖着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大厅。 这里洁白的墙壁雕刻着数代羽王的头像,两旁则矗立着神圣院值得纪念的议员雕像。没过多久,维特在簇拥下出来,看着他邋遢的模样,沉着面孔冷声问道:“你有什么事?” 羽三白激动的忘记行礼,忙将布撩开,一个七拼八凑的古怪仪器出现在冲入眼前,介绍道:“国师大人!我读到了这世上最伟大的理论,以至于认为不能将此埋没,所以连夜按说明制造出这完全可以不停止的器械。我相信它一定能给羽族带来轰动!” 维特愣住,其余人则是无情耻笑,羽三白极力反驳:“国师!我知道我说的话听起来很不切实际,但就和羽族所知的光速道理同样,在没有阻碍碰撞,可以一直无限前进!” 他将机器开启,当齿轮转动,中间的盘口的能源亮起。维特喝住杂音近前细看,问他这是什么? 羽三白道:“翷!这是一种从未被发现的不能动源力!我尝试用白冰屏的贴热板收天光,也就是翷,发现它的存储十分长久,更能转化成新的再生能,将土壤和植物中的元素重新提炼,产生新的空间气,等于让羽族掌控了光源!” “我记得你,你是羽氏的孩子。”维特边消化他说的,边问道:“是谁告诉你,翷的存在,还有这些生产理论的。” “我”羽三白忽然犹豫该不该讲,如果说是有人赠与的,那对方是何来历?随便几张撕下来的纸页,掌握的技术就足以令人叹服,若他又说不出,那神圣院仍会认为他是骗子。 维特暂时没注意他的停顿,只思量那翷能如果理论和依据成立,不就是傀帝需要的永不停歇的发动器吗?!也不需要改良,直接以永恒城作为传输光热版,这样海族永生永世都会困在海魔方中自相残杀! 同在大厅的李藏,视意丑孋就是现在,当她手指一弹,仪器中间的翷聚核炸裂开,当场将就近的维特和数位议员轰开老远,火焰也瞬间覆盖大厅,守卫涌进救人,也将羽三白扣押。 “怎么会这样?!”他的目瞪口呆,让在惊恐撤离的人回过神,命令道:“疯子!你居然敢行刺国师袭击神圣院!把他押下去!明日当众处死!!” “不!我没有!我是冤枉的!这的确是”羽三白试图挽救,可还是被无情投入地牢。李藏直到他吵闹的乏累昏厥,才将守卫封住感官将人背送回家。 羽三白的双亲还有几位年长的亲属皆在,通过他们的表情,可见试图阻止过他的冒失,可惜还是失败了。 李藏将人放下后对他们说道:“他已经不能待在永恒城,趁夜深人静赶紧离开。记住,我说的是所有人,不要侥幸没人找来,从他踏出院子的那刻起,你们整个家族就已经被牵连了。” 或许,正是这句话导致了羽三白日后和族人的反目,从而被驱逐海西,在下横大陆流浪。 可眼下顾不上,看着他父母既无奈又隐忍的态度,李藏叹口气,默默离开。 王宫,羽王得知维特被炸伤后很是震怒,下令严惩凶徒。可在那之前,羽后因为他将孩子拱手让人,陷入极大的悲痛和怒火中,不顾阻拦,冲到议事厅与他发生冲突,口不择言下,将傀帝和海魔方的事全盘说出。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羽王骤然不悦,大事质问她。可羽后却道:“那你是承认这一切都真的了!你让傀帝将我们的孩子做成锁眼,让他永久和敌人困在牢笼里!” 羽王道:“这都是为了羽族!你身为王后,他更是王室长子!有义务做出牺牲!” 羽后崩溃的斥责他:“义务?!这算什么义务!你只是打着羽族的幌子,在为你听信谗言的昏君行为找借口!甘愿被威胁苟且偷安!你凭什么牺牲我的孩子凭什么?!那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私做主张!!” “够了!”羽王忍无可忍,唤来女官:“王后失心疯了!把她带下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羽后被架着往寝室去,行为受阻,可还是不断哭嚎:“你会后悔的!连亲生的孩子你都随意抛弃!你一定会为你的决定后悔的——!” 第七十七章 海魔方(二十一) 毫无征兆的袭击,就在当夜忽然爆发。 处在半空的永恒城,其支撑的砥柱被海水瞬间淹至半高,数条钢甲触手冲出水面,频频向羽族坚固的围墙冲撞,当凹坑出现,果断附着其上强行穿钻。当值守的人做出反应拉响警报,居住在边缘的城民很多就已经被波及不幸。 “难道傀帝发现传讯盒落入外人之手,所以怂恿海族提前进攻了吗?”李藏看着远处的骚乱,心急如焚。丑孋将银盒打开,发现玩偶已经不见,影像咝咝啦啦模糊不清,看来上横的文明之战,比想象中爆发的还早有人,让慧恒文明提前发展了吗?这般措手不及,把所有的步调都给打乱。 “把孩子交给傀帝。”丑孋语出惊人,李藏很是诧异,听对方接着道:“仪器已经毁掉,傀帝的海魔方,没有长久动力,不得不真正启用锁眼。用他做诱饵,能尽快结束这场纷争。” 李藏不忍道:“那孩子怎么办?” 丑孋道:“他是锁眼,也将是能源体,傀帝不会让他死,只要一息尚存,我就有办法,在以后既能打开海魔方,也让他重生。” 目前的局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此时钢甲触手已经延伸到城内,羽王面对突袭,连军队都来不及整合,只能亲自上阵,率领可用兵力反击。 永恒城原本的祥和宁静,全部归咎为火海,恐怕羽族做梦也没想到,不能离水的海族竟可以掌握置空甲,让风横攻击力瞬间化为乌有,只得在半空对重甲进行远程抵抗,可根本无济于事,敌军逐渐接近王宫。 李藏流速跳跃到广场,将石地及地下土层全部掀起,把钢甲触手砸毁后,手持重武器的鱼人纷纷围攻来。这是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海炮,它的火力虽然不猛,可不慎触及到的羽人守卫及建筑,全部软化,最后成为泡沫。 羽后的寝殿,她正视图从窗户逃离,忽然强烈的震动让她摔倒在地,眼看天花板就要砸下,身前浮起层防护,让她得以幸免遇难。 “是你!”她认出救她的人正是丑孋,可离不开保护层,只能问道:“你要做什么?我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丑孋道:“找你正是要救他。想你的孩子,在以后活下去,我需要你的心脏。” 羽后微愣,可很快不假思索地我答应下来!丑孋反而问她:“你相信,我不会害他?” 羽后摇头,她并不明白,作为母亲,当失去孩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崩溃的无药可救,不管对方说是是真是假,事已至此,她唯愿孩子能够在以后平安的活下去。 丑孋沉默着打开巨婴棺,然后手对准羽后的胸膛,一道淡金色的光覆盖,对方在没有任何痛苦的情况下,看着自己那颗跳跃的蓝色心脏离开了身体。此时又听面前人问道:“想对你,未来的孩子,说些什么吗?” 羽后瘫坐在地上,想开口,却发不出音。 丑孋只能将她最后的记忆抽离,然后决然离开 王宫前,羽王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可钢甲触手并非普通的挖钻机,顶部打开钻头,露出狰狞的蜈蚣,它的獠牙险些吞没他。另外一支则冲向李藏,对方竟不闪避,直接承在蜈蚣口,随后将它的尖牙掰断,然后狠狠刺入它的喉管。 被钻出的隧道,自下而上隆起一道水泡层,李藏记忆中的巨人海皇,手持着两条三目蛇交缠的长矛出现,以胜者的姿态宣布道:“羽王,陆海之间的恩怨,今天即将结束了。” 他挥舞长矛,海水柱立刻将他们包围,水母大军趁势将他们蛰得无力反抗。钢甲触手则开始对他身后的王宫展开摧毁攻势,却在靠近羽后寝室那栋楼时停顿住,海皇还沉浸在羽王的痛苦中,等他察觉,那些钻头已经对准他的水泡层,瞬间如骤雨破裂挥洒。 海皇被重创,可他在落地时,用水横重新聚集水流,并依靠巨人优势,将脱离苦水的羽王攥在手里。李藏折断钢甲触手,挥向海皇,他被击中后海水重新散落,恼怒羽王逃离的同时,也将长矛刺向罪魁。 李藏纵身,轻盈如羽地落在矛尖,顺着轨迹冲向海皇,同时双碗举于头顶,引雷聚身,随后包裹紫电的白色长光击果断击穿对方的胸膛,随后水渍引导雷电,使巨人身在无法动弹! 羽王自以为傀帝施以援手,可海皇倒下去的那刻,他的额头冲出一道白光,在李藏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直接将婴儿夺走——是真正的傀帝,他居然已本体形态藏在海皇头中,看来上横的局势已经不妙,才提前挑起战争。 李藏等的就是此刻,所以没有阻拦。而傀帝直接将孩子抛向海皇,钢甲触手开始退后原有的完模式,强劲的吸附力,把登岸的海族全部卷入其中,等缠绕住没有意识海皇,统统退回到隧道,消失于黑暗。 “通讯器,落在你手里了?”羽王听着傀帝的询问,只感到莫名其妙。对方则了然,转头看向李藏笃定道:“是你。看来维特失败了。” 李藏淡然道:“很抱歉,让你非牺牲个孩子作为锁眼封锁海族。” “虽然是增加了它们日后卷土重来的几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傀帝的手臂下一刻脱离了肩膀,将就近的羽王击中,瞬间化为泡沫;那是超星文明针对下横特殊横道群类,研制的高转化炮,完全可将异体化的修横者分化。 李藏很清楚对方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于是先以速度避开。他的行为也早在傀帝的计算中,为尽快肃清以后的潜在威胁,他的身体缩变为球,然后无数手臂,向着四面八方毫无漏角地发射,所触及的建筑,哪怕是火焰也变为粘稠的液体。 傀帝的机械性十足,见李藏依旧相安无事,可发现他的落点都避着火势,开始计算他的行动轨迹和最大几率的落点目标,当他预判出绝对的结果,转换齿轮刀刃体滚动攻击,一声巨响后,王宫仅剩的一面墙被搅碎成渣。 碎石和断柱没有浪费,傀帝第三次变换形态时,竟利用李藏躲过预判的速度,摩擦出火焰,然后复制蔓延直至成做固定围牢。 “看得出你很忌讳火,不过普通的未必,你需要特殊招待!”傀帝露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源动核心轴,那些燃烧的火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命令,从橙演变为白,由墙分为柱为线,就像海魔方的切割防御。 李藏站在中央,看着密度极高的武器靠近,手忽然被人握住,然后火线切割线也停滞不前,任凭傀帝如何操控,始终都像临时故障无动于衷,随后本收拢的克敌武器猛地反向外推,将他的身体瞬间分成无数块大小统一的碎片,连惊慌都没来得及。 “我们走。” 丑孋让源动核心轴再次飞速运转,然后甩出佛见忘生的剑身残片,火线坍塌成冲天的光柱,无情吸附着周边残骸。 永恒城的辉煌,再不复以往,两人完成对过去的合理干扰,一齐跳入其中。 轰鸣在耳边环绕不去,心仿佛都要随着血脉的告诉运转跳出胸腔,而玄角再次撕裂光墙,他们方停止漫长的传送,重新回到海魔方,最初的地方。 第七十八章 海魔方(终) 李藏在海水和空气中的交替过程没持续多久,待攀上三魂天狗,才发现原本维持海魔方的中心轴已不复存在,时间点回到了宋灵即将开启锁眼之时! 他没有犹豫,启用三横杖进行零固,宋灵被迫和阿昦远离,重获自由的海族眼见于此,纷纷向他袭来。 丑孋没有停留在五距之舟,也来到海魔方内,并在李藏身后将敌军所在的空间降速。天魂天狗在其掩护下奔向海皇的胸膛空洞,顺利将阿昦叼走。 “拦住他们——!”宋灵号令海族全面进攻,巨人海皇则再没有站起,化为汹涌的海水流,齿轮统统崩塌,将就近的同族碾压。 “扩天斧的裂痕。”丑孋提醒李藏调转方向,当看到眼状的海云层,她果断将阿昦的锁眼心脏破碎。 海魔方开启,堆叠的立方体崩开,自动伸出触手寻找目标,吞噬它们的猎物——傀帝怎么可能在羽族坠落后给海族独大的机会?就在海皇自以为得到开启的办法,新的绝望再次开启。 宋灵再迟钝也意识到事情不对,不顾一切地向李藏他们追去。丑孋却在她靠近时,将保存的羽后记忆抛给她,顿时意识陷入混乱,在三魂天狗撞开裂缝的时候,把她和孙昦一同困住。 他们仍顺着鲨姥苦苦支撑的隧道,朝着远方而去,只这次把即将殒命的鲨姥,也拽离巨珊瑚海藻的范围。看着本为整体的海魔方分成若干个体将海丘砸得狼藉不堪,宋灵已然崩溃,可她继承了羽后的记忆,对阿昦再也无法衍生出恶念,只能质问李藏和丑孋:“你们说过会救我的族人的!为什么?!为什么反而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要问她了。”丑孋将鲨姥拖至近前,她急忙恳求道:“不关我的事!这一切都是上横的意思!我,我本是颗微菌体,是无恨帝集齐了全部才组成了我这个特殊生命,也是他给了我记忆拼图,让我不管海皇引诱来多少开启海魔方的人,都要把他们关于海魔方的记忆留下!” “上横?!无恨帝!”宋灵抓着她的头怒道:“你撒谎!他们是九十九帝!正因为他,下横大陆才有纯人血统的修横者立于世,怎么可能是不!不对!是他驱逐了傀帝,困牢海族的真凶,为什么他反而要阻止我们重获自由!” “因为上横,不需要能够给他们将来造成威胁的势力。”这是李藏在三百年前的羽族得出的结论,接着道:“傀帝也好,无恨帝也罢,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傀帝挑拨海族与羽族相互残杀,是为了让他背后的集团在以后来到下横能够更好的生存和统治,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你们这些异于常人的修横者,落叶虽然微不足道,可清扫起来会很麻烦。” 他看着仍在崩塌的海魔方道:“可无恨帝就比较仁慈,他给予你们自由机会的同时,也把不管是失魂还是筑横都融合成没有本来意识的猛兽,已经和海蚁没有区别了。” 宋灵瘫坐在地,如果对方说的都是真的,那她长久以来的等待和谋划,简直是一场笑话;他们始终被上横玩弄在股掌之中。 “救救我们”良久,她卑微地祈求道:“求你们救救我的族人,无论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它们不能成为被任意宰割的失魂兽啊!” “代价?那从此刻开始,你们不能对他的话,提出异议要绝对效忠他。”丑孋忽然指着李藏,对她和鲨姥道。而忽然被点名的人忙拒绝,但丑孋异常坚持:“很多事,已经开启了。李藏不能,也没有拒绝的机会。” “什么事?什么开启了?”李藏不明,可丑孋只看着狼藉的海丘淡然道:“它,已经来了。” 丘土之下,呼啸着掀起一层巨型的海下巨浪,不给任何人机会地降临,而隐藏其中的巨手在破土而出的那刻,亦如万年巨兽,疯狂横扫着海丘的一切。 李藏的三横杖,在极强的风暴中固定住身体,可其余人四散纷飞,不知去向。当轰鸣在混沌中常驻,金乌爆发控光和熔抵的双重光度,尽管只是片刻,可足以暴露目标。 很快,他所在的地表裂开,可身体并没有下坠,而是被困在一只硕大无比的手掌中,昏黑的上方,出现一双空洞深邃的眼眶。 李藏迎面扑来的狂风,预示他正被手掌递到眼前,他看清楚,那是一张恐怖的巨人面,然后又是番向上升的距离震动,压力让他根本无法站起,从深处一直到达海面,暴露的天光下。 广阔的海域,凭空升起一座高山,原本深不可测的海下深水从顶部蔓延到它的腰腹,渺小二字,似乎都无法比喻李藏现在的处境——难道这就是马斯托德曾经提到过的,坦蒙山脉的海市蜃楼吗? “终于,你来了。” 低沉缓慢的话音中,高山的角度翻转,在狭长声道过后,坦蒙巨人终于调整好姿势,正视李藏;原来不止它的眼睛是空洞的,连鼻和嘴也是同样,如果它需要一呼一吸,那随时可制造出风暴。 李藏脑海空白,怔怔看着巨人。对方将他捏在双指间,戏谑的瞅着他徒劳无益的挣扎,然后对准巨口将他丢入腹中。 “很久了,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 伴随审判似的声音,李藏在凹凸不平的隧道中翻滚坠落,使偶尔入目的静止画面得以连贯起来,仿佛在告诉进入者,不堪回首的往事。 终于来到尽头,可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地狱,而是久违的湖中岛,水也不在冰冷。 李藏淡然向中心窟走去,但至中段,湖面忽然翻转,面与面之间的雕像们,分为新旧不同的形象,他想起丑孋利用匕首演示的空间变化,只内部主人将它们归咎为菱形位面,棱角相互链接,却又看似独立,人入其中虽然视觉可分黑白,但从此也将原地循环致死。 “你要我来,只为困住我?”李藏忽然对着迷幻空间说道,很快有人答复,那是他非常熟悉的声音,那隐藏在他梦境中,并给他命名的老者。 “当然不,毕竟,你可是我创造的,最完美的载体。” 他的面容还是那么可憎,但却和坦蒙巨人一样。他看李藏提起警惕,便让空间镜面浮出李戚戚的身影,果然那和李藏半分相似的面容吸引住他,然后缓步靠近。 忽然零零碎碎的空开始间震动,打断了老者下一步的计划,他立时想到丑孋,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人,不但能窥见隐藏在虚空里的他,还妄图抽离,迫使他不得不用身世,引李藏来找坦蒙巨人,可没想到海魔方也没有阻碍住她。 三横杖将空间破碎,在李藏怒不可遏的指挥下,聚集成球体。老者失去先机,从中离开,湖心岛变回原来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 “与其知道我是谁,不如真正清楚,你自己到底是谁!” 一问一答,双方陷入僵局。李藏看着老者空洞的双眼,还有周围的雕塑,忽然有尊看着非常眼熟。那老者方道:“你认出他是谁?” 李藏犹豫说出答案:“万帝” 老者呵呵冷笑说道:“对,我的眼睛,就是被他毁去的。当然,害我只能躲藏的,可不止他一个。” “你也是,九十九帝?!” “弃帝,可没想到我的命运,真如被抛弃一般不!是我抛弃了他们!是我抛弃了那些愚蠢的家伙!” 第七十九章 坦蒙慝 老者情绪异常激动,可又很快又冷静下来,对李藏道:“你知道万帝那目光短浅的家伙,那看来很多事,你都已经知道。” 李藏道:“只有片面,但我相信你大费周章,又隐藏这么多年,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当然!”老者笑起,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竟主动跪在他面前,似乎在忏悔。或许那漫长的岁月里,他就是靠着这份病态的弥补,支撑他走到现在。 李藏又问道:“你说,让我清楚自己是谁,你对我,到底都知道什么?” 弃帝冷笑道:“我知道,你从来不怀疑自己的身份,就是你成长起来的环境,那些人也频频用自以为是来告诉你他们以为的真相。” 他让空间的破碎片,在李藏周围组成一道新的影像,那是他的横识,木皇帝休。这也是李藏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横识,也很快想起和羽三白初遇时那古怪的梦。 “那不是梦!”弃帝强调道:“是你的横识和她的连接!是我给你的帝休之灵!” 李藏不解。弃帝接着说:“白帝和万帝,都是愚蠢的家伙!食言先前商定的决定自相残杀!更无视这个世界的规则妄自尊大!那就活该被贫瘠围困!” “所以他们毁了木皇,也顺便将两个文明都不容的你,打压到下横?” “文明?他们也配享有文明二字?是啊,自身的野蛮当然也是种文明,至少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故地,然后对侵占的新世界,盲目的以王者自居神,自然可以这么任性。” “你们是神?” “你认为神和我们,两者有区别吗?” “没有,你们是一样的,可你们不是神,只是外来的,妄想统治这里的异类。” “哈哈哈哈——!”老者并不反驳李藏的结论:“是的,我们是,还狂妄的凌驾在你们之上。可你不能否认,下横现在出现那么多修横者,正是我们的杰作。” “诚然,你们送给下横人一把钥匙,可你们也在遏制这种能力的爆发。” “但我们让你们生存下去了。你懂得,对毫无用处的生物,结局会怎么样?” “生存?难道我们之前没在生存吗?现在反而需要你们的允许!” “至少你是。” 话题又回到原点,关乎李藏的来与去,也是丑孋一直担心的问题。 “我不明白。”他确实不明白!可弃帝掌握着所有的答案,现在无情揭穿,指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并不是人。” 李藏无言以对。 弃帝也平静下来,语气和缓道:“你只是我在坠落时,保存的木皇数千个残灵和麒龙骨,经历无数次实验融合的产物。当然这很困难,可我终究也是九十九帝之一,再多也不构成容器诞生的阻碍。只是可惜我尝试的各种人,失魂和筑横兽进行孕育,最后唯有李戚戚成功生下了仅有的你。” 弃帝口中的“李藏”好像只是无数的繁衍体,最后幸运的成品,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他愤怒地举起三横杖,可杖身却被碎裂的空间分割,随后脱离了他的手。 这是属于弃帝的领域,他所忌惮的丑孋被坦蒙巨人隔档在外,他的时间非常充裕。甚至用他那空洞的眼眶回味李藏细微的绝望表情,直到他与他对视,李藏再度开口:“你说,我是容器。莫非你的实验,正是为你自己创造新的身体。” 弃帝自信答道:“只有为了自己,做任何不可能的事才是甘愿的!” 李藏却问道:“那为什么你不在我刚出生时就夺去呢?” 弃帝对他的幼稚感到失望:“所以说你只是个容器,你根本不懂完美的意义。我告诉你,最完美的承载,就是能囊括住无限强悍的同时,也能将这份力量压缩到最小!不能接受或排斥的,都是失败品!” 雕塑们双手高举过顶膜拜弃帝,对方则只俯视李藏,抬起枯瘦的右肢,瞬间他的身体如同雕塑僵化被碎片包围,缓缓来到近前。说道:“你已经达到了标准,最后,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李藏片刻后才问道:“我的意识,将会消失吗?” 弃帝嘴角弯敲,将他的私心扼杀道:“妄想你白捡的妻子帮你重生吗?不会了,当我成为你,‘李藏’就再也不会成为天穹的一份子,哪怕是块儿卑微的石头。” 他的两指即将戳入对方的眼框,可李藏的身体迅速移动到湖心岛的边缘;他的流速跳跃,无法离开坦蒙巨人的内在空间。弃帝微愣,很快集结雕塑成为长满巨手的山丘,在他看来,李藏只是在垂死挣扎。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李藏身体的僵化并没有结束,就在用冰核指环进行跳跃失败,手指完全被固化,在难以使用。而弃帝也对“成品”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命令雕塑巨手结成特殊的繁琐手印,在李藏的角度则更像条隧道,当强劲的吸附开始,把他从水面吸入其中。 融合,或者说夺取开始,弃帝和李藏分别在不同的入口,向着中心汇聚,身体也开始扭曲成螺旋状态。 李藏感觉再被撕裂,痛苦从外部延伸到身体的每颗细胞,灵魂也开始被强行抽干。他知道弃帝已经迫不及待得到期盼许久的容器,然而漫长的替换,最终却以失败告终,弃帝从螺旋形态在穿过隧道时恢复原样。 他倒在湖面上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可能失败的不可能的!!是她,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得到这幅身体!明明我才是创造者!不可能成为你的!不可能别人的东西——!!” 李藏再次被雕塑举起投入手印隧道,可不管经历多少次相同的痛苦,结果都是一样;弃帝根本不能成为结合身体的主人!就和三横杖被赋予了名姓后便完全认主一般! “啊啊啊——!!”弃帝空洞的五官在癫狂中显得更加狰狞;他不接受隐忍和付出的最后,只得到一场徒劳!在环顾那些表情本充斥憧憬的雕塑,此刻仿佛都换成他们本体原来的蔑视和嘲弄,贬低与不屑。 原本他坚信那些只是愚蠢的群体偏见,真理始终握在少数人,在他的手中。可当事实摆在眼前,所有的信念和证据结果反证明了他弃帝,的确是个失败的劣虫!他才是那最愚蠢的疯子!那些他口中不值一提的家伙们反而是正确的!将他驱逐,也是正确的!! 弃帝黑漆似的皮肤布满青筋,先后摧毁了隧道,和堆叠起的雕塑坡,李藏被埋在最底下,连他都无法分辨和寻找。何况湖心岛的震动从未停止,角度也开始倾斜,坍塌之势,无一处不昭示事态的紧急和糟糕。 ——一个失败者的计划,最后以失败告终,这不能说计划者愚蠢,可也怨句天道不公。可弃帝则不然,他是疯子,至少是个很会找理由过度不接受失败情绪的自恋者。他将这全部归咎在丑孋的头上,正因为她的意外出现,一切才变得无法掌控! 他要报仇!要让破坏者为他陪葬!当即命令全部残缺重新组建成阶梯,把他举托至巨人的头骨,露出半截身体。 此刻的海,早因为坦蒙巨人掀起的汹涌飓风,搅着水山石土破天翻滚。弃帝看着满目的混乱,立即用金光将所有驱散。但当他视野清晰,心头忽然升起一种糟糕的念头,因为沸腾的海水和雾气弥漫中不止有巨人,还有九头他从未见过的长颈巨兽,在山呼海啸中怒视紧盯着他们。 第八十章 不赦皇朝 这不是海族不死蛇能达到的程度!预料之外的状况接二连三地上演,即便是弃帝,也感觉措手不及! 一阵猛烈的晃动,两条巨兽不知何时绕到坦蒙巨人的背后,对准其脖颈和肩膀张开獠牙撕咬。弃帝只能驱动巨人将不知是失魂还是筑横的它们扯开。 这无疑激起了剩余兽们遭到挑衅时的条件反射,协作着缠绕巨人的腰腹,手臂以及双腿。 ——独体力量并不可怕,怕的是分散均摊的同等重量。坦蒙巨人 弃帝从巨人的手臂层,顺着脉络来到其中一头兽前,破土而出的那刻汇聚一道金色疾光瞬间爆裂,对方的眼睛受到刺伤,虽然被迫远离,可强力的咬合还是在最后将巨人手咬断。坦蒙巨人挥动残臂果断补充一击,把兽头狠狠砸入海中。 局面没有因为弃帝而反转,就在巨人忙着撕扯其它束缚,原本站立的姿势被迫降为躬身。 原来在它的脐上不知何时开始向内诡异的收缩,过于强大的吸附和引力让它根本无法维持现状,连周遭的海水也开始被无限收入其中,巨兽们反而停止了攻击。 弃帝必须去一探究竟,可刚到后颈处,突然轰出的洞口让他滚落到背脊,幸而及时攀住凸起的伤口才幸免于难,但随之而来的重拳连击,把凸起捶碎,无奈被迫再向下坠落! 巨兽们遏制的主要目标改为巨人的头和颈,使得它的身体呈钝角形。这也让李藏和弃帝,拥有了一个绝佳的场地对峙。 “你还活着?!”弃帝看着他,愤怒咆哮:“你怎么还活着!我不是说过你根本就不是人吗!你只是我实验了无数次侥幸存活的残次品!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李藏只道:“没有谁能决定谁该活,还是该消失!!” 弃帝发狂笑道:“可笑!你是我创造的东西!我的决定就是对你的命令!!这也是我给你的最后的仁慈!” 如果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万帝,也许弃帝还不会这么丧心病狂,但正因为是李藏,这反而更令他备受耻辱;谁会喜欢被亲手塑造的残次品蔑视的感觉?!所以弃帝决定用罪残忍的方式,来惩罚并结束他的“人生”。 九十九帝中,弃帝是唯一的金横,可并不类似其余九十八帝熟练掌控高端的炼金技术,也无法任用磁场,他沉迷的只是我行我素,至少在消亡李藏的事上,对他是易如反掌的。很快,对方感觉五脏六腑开始逆转运行,仿佛被放在烈火上从内至外的灼烧,更堪比正在去皮暴露瓤肉的果,逐步氧化衰落,即将成为一摊废料。 李藏没有坐以待毙,即便四肢的运作已经不由大脑做主,可还是不断催促自己向前。 弃帝并不对此意外,只加大对他内部的管控,然后从空洞的眼眶中迸射出白光,将其视觉蒙蔽,混乱他的思维。 巨兽忽然在此时松口,致使坦蒙巨人一端倾斜,弃帝的攻击被迫停止,然后遭到一轮强劲疾风冲击,方明白这些属于丑孋所有。可人不知在何处,如果不消亡她,李藏便会一直存在。 直到他瞥见万里无云的蔚蓝天顶,不知何时被翻滚的乌云取代,一股透不过气的闷热也覆盖住这片广阔的海域。 “你知道,这世上最残忍的话是什么吗?”弃帝枯瘦的身体忽然变得分外敏捷,抓过李藏纵身一跃,才冷冷对他道出答案:“那就是你要做好准备了。” 坦蒙巨人终于从黑暗女王的压制下直起腰身,彼时数道惊雷从乌云中涌出劈在它的头颅。弃帝却不管不顾,站在顶端对李藏放出豪言壮志。 “来!和你的主一起接受这场‘天罚’!这可是不赦皇朝最伟大的刑法!是不容任何反抗,必须抹杀一切不为人所知而制造的‘天罚’啊——!你该为我允许你一同赴死而感到自豪!因为他们终于承认对付我,必须要用这场‘天罚’才能终结了!” 弃帝疯狂的叫喊,即使是电光和轰鸣也掩盖不住。李藏想挣脱,却无济于事。 弃帝看着他的反应嘲笑道:“没用的!只要我在,你就永远摆脱不掉你的宿命!没有任何人能够更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蠢东西!我怎么可能告诉你,还有改变你的家伙!你们别做梦了!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震天撼地的前驱磁电层,将他们自杀式的行为绑捆,那超高的电荷让他们毫无痛觉可言,却清晰看着身体即将被四分五裂。 弃帝病态地享受着这一切,他知道真正的降罚还没有开始,努力期待着身体被轰成灰烬,似乎越是轰轰烈烈,越能体现那些人对他所谓“正确”的恼羞成怒,在强风闪电,滚滚雷声下的地裂山崩中坚挺直面。 反观李藏,他瘫倒在地的人鼎体质面对天罚,始终在贪婪接受,承受,然后转化着,尽管这已经超出承受的最大范围,可依旧不停。这似乎整合了混乱的记忆,不管是他的还是弃帝的,全部零零散散闯入。 面前是火光冲天的故土松城,一只庞大的血瞳巨兽正在肆虐,尽管没有哀嚎遍地响起,可也很难不做联想。或许那正是李藏滚落地缝,在心核遇到丑孋时的外面,直到天际降下恍若天光的雷柱,一切消失在滚滚雷涛中这是松城被夷为平地的真正原因。 可李藏不明白,天罚究竟是在惩罚谁?血蟾?还是隐藏在他梦里的弃帝? 呵,恐怕无论是为谁,至少那些帝王是不会把方位定错的,这也是弱小者的可悲;爬虫不配知道真相,甚至连提出疑问的机会都没有,只要乖乖被除灭就好。 弃帝不堪重负,可仍努力仰着头,静待即将到来的天罚。 突然雷鸣变缓,近在咫尺的白色再不覆盖,然后像美人睁开眼角,丑孋淡然地进来中间,无视还在痴狂的弃帝,直接将李藏送出外面。 “你痛恨,可也在向往。” 她留着原地,并不光是为唤醒弃帝,下一刻,他周围的空间破碎,对着那空洞而不可置信的眼眶,冷冷嘲讽道:“那我送你回去,那些愚蠢同伴的地方。” 金环眼瞳,在坦蒙巨人的头顶指挥空间自下而上破裂,如直达天际的玻璃塔,将恐惧的天罚囊括其中,然后在弃帝的见证下倒转拼接。当雷鸣再起,天罚已分离成双,依旧遵循着发动者给予的力量,可此时此刻,却直向天的缺口而去。 ——丑孋将天罚完好地还给了上横,还给了不赦皇朝那些不可一世的帝王们。正当二十二帝等待枯燥的降罚仪式结束时,他们就被支离破碎得连尘埃都不剩,而整个陨灭过程,直至不赦皇朝和慧恒王城消失了三分之二,才有示警的声音响彻。 上横在三百年后,再次启动紧急戒备。 万帝在备用的议事厅看着二十六帝,问现在的损失如何?无恨帝虽没有答话,可愁苦和失落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肯定不乐观。 此时有人在监控屏发现了端倪,迅速在残骸中取回目标,发现居然是保存有弃帝眼眶的碎片。 可让他们感到惊骇的并非是他,而是这片超薄,但异常光滑的透明片,即便是棱角,也剖析不出半点杂质;这是他们从未接触的物质,更不要说认知。 第八十一章 哭天母 毁灭?是来自它吗? 谁也不得而知,万帝只能让其余人将全部的碎片找到,然后花费数日时间拼接。完整的弃帝,还是他们记忆中那么的不可一世,令人讨厌。 不过重点不在于他的言语,而是那充斥嘲讽的表情,平铺在长桌上是那么的刺眼。二十七帝只能把全部的精力专注在薄片上,可这未知的物质看似脆弱,质地却坚硬无比,至少慧恒文明目前掌握的切割技术,对它没有丝毫效用。 ——变故,也就在他们再一次失败开始。 性格暴躁的狂帝,终于被弃帝彻底激怒,重拳砸去,震得碎片四起,悬停在他们周围。直到无恨帝归来,它们才仿佛收到指令般启动可也仅仅是自毁。 这是弃帝的把戏?他是再次消失?还是彻底灭亡了?无人知晓。而且更令人一头雾水的消息还在后面,经过无恨帝的调查,此番毁灭性的打击,来源竟是不赦皇朝的论罪指挥台。 万帝终于压抑不住震怒道:“自从白帝一系消亡,上横仅过去三百年,不赦皇朝就发生这等故障。难道你们生活的过于安逸了吗?” 无恨帝解释:“确实有些放松警惕,但最新的报告说明,天罚仪本体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之所以发生惨剧,是因为‘天罚’在下降过程中出现了逆转现象。” “逆转?”万帝只觉得这比疏忽还要令人匪夷所思。无恨帝又道:“这如果不是上横的技术性差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逆转来自于下横。” “这群可恶的类虫!”万帝消化这一讯息后才道:“当初若非我们,他们能走到今日?!现在以为利用本体的横道力便能反叛?” 无恨帝又道:“这的确很可笑。但即便是最清醒的人,只要滋生出欲念,也会甘之如饴的付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万帝道:“那就让他们永远停留在万分之一上!” 其余人也认同这点,于是无恨帝展开天体社稷图,在包罗万象的星系中,找到一颗渺小的几乎看不到的次星说道:“既然决策一致通过,那想抑制下横的野心,保持住对上横的畏惧,那我们唯从外部第三方着手。这是离我们最近的质量子恒星的次子星,之所以说它合适,是因为多出的外包层能够过滤出特殊的不可抗的微粒气体辐射;氧光谱,且角度经过计算,是绝不会波及上横,只会完全笼罩下横。” 女帝忽然提问:“氧光谱气体可以在无形中改变地类虫的因子循环,可目测它能到达的距离,最近也还差几十万秒差距,这中间我们如何弥补?” 无恨帝道:“将已毁掉的指挥台改造成夹叠方解石的凸面镜进行反射,这段距离就可以得到补充。同时用凹质环板聚光氧光谱气体,便可调转方向大面积投射到下横大陆。” 结论简单,会议也就很快结束,所有人开始实施计划。 可双生帝却陷入困惑,为什么所有人自动忽略了弃帝再次出现的真相?而造成逆转的又究竟是何人?亦或是什么群体?而遭殒灭的二十二帝又看到了什么,才要对下横予以天罚制裁? “怎么了?”无恨帝看着这对双生兄弟若有所思,近前询问。哥哥低声道:“没有,只是事发突然,有些茫然既然上横目前的说要任务是接收氧光谱气体,那上玄计划还要进行吗?” 无恨帝道:“继续是当然,且不但要继续,还要加快进程。只要掌控蚩地和破天红晶,就能突破玄横境进入玄炉之地,三横界也才能真正被我们掌控,而不是再被突发困扰。” 双生帝道:“目前下横基石破坏方还算顺利,但降罚台的变故,万帝的话让我们不得不担心,是否在原有基础上,增加‘援军’使之在不久的将来更有胜算?” 无恨帝认为这很有必要,应允道:“那就告诉三尊不必在拘泥等阶,直接从十三督军和四十二齐盟正选可用的人,再按原来的方式送到上横来记住,只有雪碗城,才是最主要的。” 此时的上横,在灰暗压抑的天际下开始了新的征程。但相比在九斗天河内的人,对别样的破晓,简直忍不住把晨光攥住手心反复体会。 光透过窗户时,李藏就从昏沉中转醒,身体仍不能动,担心弃帝给他的后遗症还在。可一股香甜窜入鼻中,才清楚目前的状况;这是棱刹内部的石屋,他正躺在一池粘稠的未知物中。 “醒了?”熟悉的声音进来,他扭头看去,没想到是摆脱了鹅身的羽三白,样貌距离在永恒城时稍微年长了些,有气无力地问候:“先师。” “还认识人,那说明还没变废。”羽三白放下手里的瓶瓶罐罐,蹲在池边检查他的身体,并没有像往日那般聒噪,明白人此刻的内心肯定五味杂陈,好似劝解道:“那丫头把你们送到这里来时,情况都不是很乐观,不过事情怎么也算告一段落,你们也是该休息休息了。” 宋灵被海魔方和坦蒙巨人接连重创,那唤阿昦的锁眼王子也需要替换新的心脏,另外冰壳融化后,万星罗的记忆再次受到压制,只不知还能保持现状多久,陌战风倒是皮肉伤暂不用考虑,最麻烦的是两金狐。 他的过往是一道从未愈合的伤疮,或许他试图用后来吊儿郎当的假象遮掩,可被鲨姥无情撕开,肯定得崩溃一段时间。 “他那记忆,可以压制的。”李藏勉强坐起身,羽三白顺势将他搀扶起,发现那些粘稠并未给人造成困扰,身体离开就自动剥离掉。 “我也很意外,原本将不堪回首的记忆压制已经不是难事,可他却拒绝了,原因我也懒得问,或许他明白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先师呢?” “我和海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跟他不一样。我始终坚持着我的理念,说来,还是三百年前的你告诉我的,我是该说没想到还会想起来,还是怨你们篡改了过去,最后把一切都强塞给我呢?” 李藏闷闷不语,捡起衣服穿好,羽三白问他要不要把丑孋喊来,他微微摇头,羽三白也就不在打扰。但等李藏跨出门,迎面就听一声咆哮,并伴随飞来颗石头,他条件反射地挡开,发现那并不是石头,而是布满火纹的龟壳,抖了抖,重新燃起粉色的火焰,待伸出头和四肢,正是海底叼着糊糊猫尾不松的小龟,厝火。 “站住!!你给我站住!!”糊糊追至近前,扒拉开李藏对着厝火龟扔出一串“毒宴禁区”,这番猛烈的攻击把水台差点炸塌,可厝火龟只躲回壳就轻松避开。 李藏忙问糊糊发生什么事了。对方怒气冲冲道:“这臭乌龟不但咬我还吃了我的娃娃!!” 庴火龟此时像配合她,打出个饱嗝,把还没消化的娃娃头给吐了出来。糊糊的理智被彻底烧化,然后棱刹陷入一片硝烟中。 李藏跑出战圈,可站在湖岸,孤身一人又开始茫然无措。 “你的状态很差。”丑孋走到身后环抱住他。李藏没有转身,他现在不想她看到自己沮丧的一面,握着腰间的手答道:“我,我不知道自己什么?” 他的音调有些微颤,但本人没有察觉,断断续续吐露着苦闷:“不论以前有多少人给我定义,我都没怀疑过自己是个人。可当那人告诉我只是个拼凑起来的试验品,我顿时觉得我之前着是场笑话,努力去争取的,费尽心机去做的,统统是那么蠢不可及。” “做人?很重要吗?” “可能重要,也可能不,但是我走出这道难题,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我以后该按照什么方式,或是何种方向才能走下去。” 第八十二章 创生 棱刹内部的阵阵轰鸣,李藏反觉得世间不论你是谁,都在此时此刻拥有固定的身份,标签。他觉得可悲就在于有人给了,却被撕掉,连同所谓的母亲也一并被弃如敝履。 丑孋等他不在开口,方道:“世间万物,只要分出新的个体,不论那是生命,细胞,还是纤维,就是新的存在,要开始新的衰败,即使自恃是你定义人和掌控者的弃帝,也不能脱离这个规则。” 李藏想起那些将弃帝围困的碎片,并不认为是空间撕裂造成。 丑孋好似猜到他的想法,解释道:“哭天母,能够将不同空间和维度的存在隔绝,你与弃帝的联系,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哭天母?” “一种微小的掩离子原体芯,它没有任何物理攻击,但能无限放大人的状态制胞网络,也就是欲望,相信弃帝的旧故,已经接收了他的疯狂思想,并开始执行。” “哪怕是根深蒂固的信念,也可以一朝完全转变?” “是的,所以信念,也并不完全可靠。彭父曾说,毁掉敌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将他们的傲慢,无限扩大。”她又将手缓缓覆盖在李藏的心脏部位,感受着那里的温度和跳动,轻声又道:“另外,如果没人愿意他做人,那他就做神,只要这里足够强大,就没有任何能够阻挡。何况一切的本身,也没有绝对。” 对方面前的景象猛地翻转,最后定格在自然星的气层之外,置身漫无边际的浩瀚中,除了脚下的,一切都是那么渺小,不禁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丑孋道:“去认知之外,做神!” 远处,星河卷起旋涡,流光溢彩的涟漪向着他们的方向涌来,靠近才发现那是游荡在苍穹里的马群造成。它们由光点的链接线组成,可看似透明的外壳,奔跑起来却如波光粼粼的夕阳水面。 丑孋称它们为“天马行空”,而李藏看到的一切,也足以用天马行空来形容。 当他们远离轨道,穿越层层星云,避开庞大足以吞噬一切的热恒体中心,转瞬就进入刚刚平息爆发所形成的星云残骸,避开悬壁来到数万颗类木星和被特殊气体包裹的仙女尘埃云,最后离开数之不尽的不稳定天体,到达系外星云臂,方抵达此行的目的地。 这是座通体碧绿的巨行星,不论气压,温度还是磁场,都与自然星持平,可李藏并没有感觉到生命的迹象。丑孋对此讲解道:“复制的天体,不存在原有的生命。彭父也不能,因为那是在特殊地标独有生长的,而非创造就能替代。” 李藏略微点点头,丑孋提议道:“这里需要个名字,你认为什么最好?” “木皇”他若有所思,最后说出似有关联的名字。丑孋恩了声,然后让马群在气层外停下,通过空间碎片重组,两人直接来到陆地,仰望昏黑的天际,它们已和星河同化,李藏随即取出三横杖,将视野照亮。 空旷的世界没有一棵树,和新赋予的名字完全不搭,李藏感叹原来从外面看来的绿,并不是生命的表现。 “生命其实一直在,你感受到了吗?”面对丑孋的问题,李藏虽然答不出,但冷静下来,发现这一览无余的地方,的确有类似的真实感。 “我也认为不可思议,九斗天河,居然存在了不算生命的生命。” “那些是什么呢?” “我们习惯称那些为微机虫,是看不到,也很难感受到,比尘埃还要渺小,视觉至少要缩小几万兆倍才能看到的真实存在。” 他们所处的地方并不算绝对的平原,四周堆积着形形色色的怪石,想来被外来陨石毁坏过。 李藏举着三横杖,试图寻到可走的道。丑孋却将手伸向光照,在无形中成功抽取出一缕,沾手即为长弓,再取为箭,没有犹豫地向高空射出。当光影汇聚成团,金色的烟花盛开绽放,最后缓缓落于狼藉久久不熄。 “创世,会先给混沌不堪的世界,一道曙光。”丑孋再搭起弓,可这次她对准的,是远处一座较高的巨石,当光散开的那刻,碎裂的石渣被笼盖成蝶,成群飞起,盘旋后落成的轮廓,逐渐显现为一棵参天笔直的巨树;似山似木,似光似影,虚虚幻幻。 “这里的第一棵树。”李藏感悟,丑孋补充道:“创神之树,是李藏带来的光,创造的第一棵生命之树!” 巨树的顶端,光蝶扇起庞大而美丽的双翅,所有在残骸上的金与之呼应,在节奏中生出幼苗,然后拔地而起成长为棵棵高树,让残破之地瞬间变为一望无际的异彩森林,将黑暗驱散。 “生命存在就是意义,不必探究来自哪里,只要明白将去往何方,对我们,就足够了。就像这片森林,它们可以从不出现,也可随时出现,可无数个可能,最后只有一个前行的方向。” 李藏将手贴在树上,一股只有他能感觉得到的温度传回,他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们走。”丑孋将弓消散后说道:“这里,已经存在了生命,以后如何,就看它自己。” 二人回到天马行空,路程再次开始。 途中,丑孋不时让黑暗女王将混乱的星系轨道调整正确,也让很多死寂星停止自转,逐渐毁灭;这是复刻天河的秩序,不可放任。 李藏在狭长的星尘网内,再没有开始的不适应,因为随着毁去,也有新生,循环替换,周而复始,直到“九星背凌”的奇观出现。 这是天河内很特别的天体变化,即便是身为管理者的丑孋,目睹次数也是有限。简单叙述,就是九颗分布在不同坐标的相等星系,其公自转的角度和位面同时在一个时间点对准,这将引发天河与外界的小几率范围连接。 丑孋难得谨慎,将方才的光弓影箭——曙雀繁弱再度取出,朝前方射去。 李藏只见箭身原本的直线轨迹,翻转向着另一方飞去,便知漏洞真的出现;那里众多的星体已呈螺旋状,但不似黑洞吸收,反而更接近瀑布的外观,且越靠近频率越紊乱,看来这里的时空流速和外界达到了连接的概率。 可等进入瀑布,视觉却倒转在瀑布之下,而一个背对他们的孩子,正注视着个特殊的星空仪。 “冥鉴?”丑孋原本的担忧,在认出始作俑者后,又变回淡漠的神情。 “姐姐。”唤作冥鉴的孩子转过身,他看似只有十岁,可短发已是全白,只尾端有些青绿,神情同样波澜不惊,可回已的问候,让李藏有些不敢相信。 姐姐?难道对方是丑孋的弟弟?! 冥鉴仿佛读取了李藏的想法,盯着他补充:“这是他强加给我们的关系。” “他?你是指彭父。”面对李藏的话,冥鉴没有再回答,可见不想多说,随即又拨弄下星空仪上的不同金属的星星球,画面再度调转,三人同时立于海边。可海浪撞击礁石却没有发出半分声响,一切都是盲音,李藏方明白,接下来这对姐弟的谈话,并不想被外人知道。 “为什么是海边?”丑孋对冥鉴的任性,只有无奈地先问。对方只道她喜欢。 她又是谁?丑孋不知,也不想知道,言归正传:“你来,是想要回影子?” 冥鉴点点头:“还有眼泪,头发,以及那半滴髓液。” 丑孋道:“为什么?那些可以帮你躲开彭父。” 冥鉴却笑道:“可我终是躲不过去的。” 第八十三章 错位同生的孩子 丑孋在冥鉴的坚持下,只能将属于他的影子重接回其脚下。 李藏虽然耳鸣,可视觉却照旧清晰,看着本是孩子的冥鉴逐渐变为少年模样,待适应新身体后,便要离开。 “他并不恨你。”丑孋在此刻说道:“至少,我没看到他创造别人时,有那么剧烈的狂热。” “可他也确实把妈妈要和他决裂的怨,归咎到我身上或许他曾经是那样,只是我诞生的时间太不妙了。”冥鉴说罢,重新转动星空仪,链接处开始震动。丑孋知道隔阂已经无法化解,只能又道:“你知道我帮你,是不想他后悔。” 冥鉴沉吟片刻,才告诉她真正的原因:“我很高兴你拥有了感情,但遗憾的是,你依然不理解。我们的关系,只要妈妈不会为她自己的选择后悔,那他永远也不会。” 丑孋哑口无言,或许她真的不懂,在最后一刻,将一张黑色卡片抛给他。冥鉴接过后,表情有些复杂,口吻终于不再疏离:“谢谢,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再存在的所以劝你别试图回去,至少这里有真正爱你的人,比他强得多。” 然后决然关闭空间缝,瀑布也随之消失不见。李藏继而恢复了听觉,尽管疑问重重,还是转而问道:“他那个东西,是造成九星背凌的原因。他是来找你的。” “也是最后一次。” “他是彭父的孩子?” “彭父想和冥母,有更深的联系,所以用冥母的半神骨,和他的血液,以及天体中的无数珍奇,创造了独有命体的冥鉴。只他的元婴刚完成,冥母就与彭父决裂,他也就将此归咎为,是冥鉴带来的厄运,从爱,变成了恨。” “他想毁掉他?” “可他一定会后悔,因为冥鉴对他的意义,真的不同我也才会,用那些制造假像。” “那他现在想要完整自己,是不是表示,他要对抗彭父?” “单凭这些是不够的,或者是他所在的世界,出现了他不能解决的问题。” “你会去找他吗?” “不会,他选择的结局,我不能干涉。” 两人之后相顾无言,最后李藏提议返程,丑孋没有反对,这场创神之旅也就落下帷幕 自然星,瞧月山外的第三培育室。孙昦在植被丛中醒来,浑浑噩噩地起身,他那对灰色的翅膀立即把周围的树木推倒,也间接砸烂了不少低矮的稀有植物。 他有些慌乱,也就忽略了身体多出的重量,直到室内损坏过半才寻到出口,当刺目的光迫他又缩回阴影,魔蛛形态万星罗的刚巧路过,前端的两支大触,正在卖力地剪砍大树。 孙昦面色煞白,此时午从地下延伸出来的根,误将他托举到半空,等挣脱开,双翅自动帮他滑翔飞过瞧月山顶。当硕大的圆月近在眼前,他每根羽毛的金色轮廓变得异常沉重,不能再保持平衡,晃悠着掉落云层,往下跌去。 原本平静的海面冲出一条巨齿鲸,它仿佛在海下就嗅到了食物的气味,张开深不见底的恐怖大口,准备将孙昦吞没。危急时,他强迫翅膀扇动起来,让巨齿鲸的目的落空,可随之被成群的文瑶鱼群撞翻,即将滚落海中。 周围聚来不少凶暴的海族,争相为“食物”相互顶撞厮杀,宋灵及时将它们赶回深海,方把孙昦扔回岸边。 “咳咳——!”他呛出水后,瘫在地上看着面前人,气喘吁吁道:“我好想,认识你。” 岂止认识。可宋灵不想理会,纵身跃回水里。她走后,羽三白的声音就适时介入:“你也醒了?” 孙昦看他和自己近似的羽披,亲切感油然而生,但对方却粗暴地拎着他往外走,边走边训:“你挺厉害啊!刚醒就毁了我的心血!这笔账,咱们可得好好算算了!” 孙昦听的云里雾里,直到被丢回惨不忍睹的培育室才恍然,又开始头痛欲裂。 “别装死!”羽三白对同族并无好感,何况孙昦还给他造成了巨大损失,呵斥道:“先把这里清理干净,然后去给那老狐狸送饭去。” 对于“大病初愈”的人,刚恢复意识就被奴役,当然是满腹的疑问:“你,你是谁?我怎么在这儿!?什么狐狸?那么大的蜘蛛!是他的看守吗?!” “叫我先师!这里没人会伤你。少啰嗦,赶紧干活!”羽三白觉得很烦躁,刚遇到李藏时也没那么多问题。而孙昦寄人篱下,拧不过只能着手收拾,可培育室反而更乱。对方忍无可忍,就将他轰去送饭,可没说地址,谁知道往哪去?孙昦愣愣站在被砍伐的林前,直到一股热浪袭来,被阵阵爆炸声包围。 厝火龟明明是龟,可它的行动速度却无法让糊糊捕获,且不但壳硬腐蚀不掉,那喷出的火球反能呵退她,所以从猫尾摆脱对方的那刻起,他们之间的战争就没停止过。至于来此,仅仅是因为棱刹已被毁得不成样子。 “死乌龟臭乌龟你给我站住!!” 厝火龟才不会听,窜到孙昦脚边就又喷出一团火溜之大吉,对方忙着躲闪,便和糊糊撞在一起。 “你啊啊等等等下!住手啊!”灰色的翅膀上趴着个粉红姑娘,特别是那双同色明亮的眼睛,看得孙昦满脸通红。但对方的注意力全不在他,揪着翅膀一通翻找,见一无所获才指着他质问:“你,就是你!刚才你看没看见只臭乌龟!” “乌龟?乌龟不是在水”他没说完就被糊糊推开,滚到林里,然后又倒霉的碰到午的根叉,再被甩到老远。 孙昦躺在地上,连翻折腾得浑身发痛,可仰头就见一只大蜘蛛也正看着他,当然他不确定对方的眼睛在哪儿,也不知是否在看他,可那渗人的感觉,就是激得连羽毛根根竖起。 他秉着呼吸,等蜘蛛从他头顶爬过才长舒出口气,刚坐起肩膀猛地又被人一拍,差点喊出来,捂着嘴转过身,发现是和他年龄相仿的青年人。 陌战风背着筐,正跟着万星罗收集可用的材料,见孙昦就自顾自询问起来:“听李藏说海魔方的锁眼也被救出来了,就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海魔方?锁眼?孙昦听得更是糊涂,下意识摇头。对方并不介意,搀起他道:“你是迷路了,好在这里的人都不错,也没有失魂兽,无论迷路到哪儿都没事。放松点,我刚来的时候也一惊一乍的,适应一阵就好了。” 孙昦不知道该怎么说,陌战风看他膝盖受了伤,从筐里取出一把碎叶断枝,在手里揉了揉就成了软泥,糊在伤口处,顿时一股清凉感驱散了痛疼,以及他心里的忐忑不安。主动问道:“你会治病?” 陌战风笑笑:“我不会,只这里的一草一木很神奇,不但能用来织布做衣,也能医些外伤,甚至还能吃。” 他说完将旁边的木桩掰下一块送到孙昦面前,香甜的味道直戳他的味蕾,而且看似干硬难嚼,入口却十分松软,四肢无力感顿消。 陌战风临走又提醒道:“你要是渴了可别喝这里的河水,路边的花,低矮树木的果实,还有雨水才可以饮用,其他就没什么了。哦对,刚才过去的不是怪物,他叫万星罗,也是同伴,以后你就认识了。” 第八十四章 悲哀只能属于过去 孙昦和陌战风分开后才想起问送饭地点在哪儿,可很快被各种未接触的新奇吸引,玩得忘乎所以,直到又绕回培育室才醒觉过来,战战兢兢地在附近徘徊。直到天花板像又遭了重物碎裂,室内传来羽三白气急败坏的嚷嚷。 李藏因为棱刹受损,落地目标变得不确定,可也没想到这么不确定,刚好在羽三白整理完的草架上,急忙躲到外面,也就一眼看到躲在角落,可那双灰色翅膀异常扎眼的孙昦。 他应该还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且印象中的羽族人都是白羽裹身,这对灰既特殊又显得古怪,不知是移植手术的后遗症,还是巨婴棺带来的变异效果。 “你还好?”李藏突如其来的问候着实让对方吓得跳起,也就导致厚重的翅膀把崭新的玻璃又墙刮蹭掉一片。李藏忙拽人离开,以免培育室更加惨不忍睹,那样羽三白绝饶不了他们。 “别,别跑了,差不多了。”孙昦不比李藏,背着负重很快就累得够呛,问他到底是谁? 李藏回忆在永恒城时对羽王的认知,还有宋灵口里的名字,对他道:“我叫李藏,刚才不是故意吓你。你应该姓孙,叫孙昦,和先师都是羽族来的。” “可他好像,挺讨厌我的。”羽三白的敌意实在明显,孙昦就算再迟钝也无法忽略。李藏只能劝他习惯就好,然后转移话题问他在培育室外做什么? 孙昦怪叫道:“我又忘了!我该去送饭!可我还不知道在哪完了!他会惩罚我的!” 李藏想到两金狐,叹道:“我知道去哪送饭,这里也有别的食物可用,你要跟我去吗?” 孙昦连连点头,然后他们就在林里找到新的面苞果,待用香叶包好,提着就来到瞧月山下一处隧道。道洞里并不漆黑,凸起的石头散发的五颜六色,使这里充斥柔和唯美的光照,而两金狐就躺在一张石床山,用纺织叶做的丝被蒙头睡着。 孙昦忍不住问:“他是囚犯吗?” 李藏摇头回道:“这里没有囚犯,只都是可怜的人。” 他放下鲜嫩的面苞果,轻声问两金狐要不要吃点东西,但对如此垂涎欲滴的美味,对方竟背过身不理。孙昦看着不免觉得可惜,那些他在路上忍不住偷吃了两个,口感美味像鲜虾饼,不明白世上怎会有人拒绝不吃。李藏则没有多劝,转而去倒水,发现空了,就到洞内的拐角处从新挖掘的淡水池里取出一桶。 孙昦赞叹道:“虽然才只半天,可这里太奇妙了!不但衣食无忧,还有那么多好看的景色!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藏沉默片刻道:“这里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我们所谓的神奇,都不过是被人破坏后的惨状,我们也在努力将她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孙昦狐疑:“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李藏苦笑:“对我们这些外来者或许是好的。可对原主人而言,这里糟透了。就像这桶水,虽然只是地下水,却比外面的河流湖泊要弥足珍贵。而且你应该发现这里没有一只鸟,哪怕条虫也不见。” 孙昦依旧不解,李藏接着道:“没有生命的地方是很可怕的。当你孤独地看惯神秘,也就不认为是稀奇,然后会慢慢变得疯癫,把以往的美好转化为愤怒和恐惧,特别是发泄过后一切还是未变,那时人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如行尸走肉地活着,要么立即结束生命。” 孙昦并不是独自度过三百年囚禁的羽族人,至少宋灵的存在,没让他在黑暗中体会过孤独感。当新的理念传送,多少有些后怕。 “放心,我们只是这里的客人,还要回去的。”李藏安慰道:“原来的地方虽然说不上很好,也充斥着尔虞我诈,可比这里生机勃勃得多。” 孙昦吐糟:“感觉也不是好地方。” 李藏认同:“的确,在这里听不到哀嚎,也感觉不到痛苦,甚至可以摒弃原来不耻的身份为王,做任何想做的事。可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而且原本的世界比这里有一点好,那就他们的破坏,并不是肆意的。”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在如何逞凶斗狠,外面的世界还是遵守着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则,且强悍的个体会畏惧弱小却团结的群体,相反则会被吞噬。虽然很残酷,可这就是命体之间的共识。” “我认为这种规则不大好。” “我也一样,所以我要去改变它。” “这可能吗?” “不知道,但我想,总比逆来顺受好得多。” 两金狐的身躯轻微抖动起,忽然开口:“你不认为自己很天真?” 李藏坦诚道:“是,可如果这是不值得的,那狐叔你为什么还对金钱还那么执着?” ——是啊,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意义在哪儿呢?! 孙昦觉得气氛有些凝重,退到隧道外。他刚离开,两金狐就坐起,那原本瘦小的身板更显佝偻,而面容也更加憔悴枯黄,疲惫说道:“你没失去过,所以你才会这么讲。当你有天失去了,就懂我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是因为什么。” 李藏承认他很幼稚,直视着他道:“我不会去体验那种感觉。如果将来它发生了,我也不会骗自己去做没意义的事。” 两金狐沉默,李藏淡然的将水灌好,也准备离去。 之后几天,众人的生活逐渐步入习惯。 宋灵将海域搬来一半,海族仍有三分之二留在下横,因为那些已经完全失智,再用多少年也无法进化回去,这是残酷也无奈的选择。不过丑孋答应她,坦蒙巨人以后会以岛屿的形式存在,其余海族可在周围栖息得到护佑。 孙昦开始在山谷熟悉滑翔技巧,始终不见旁的人烟,才明白李藏说的外面世界不是这里。 万星罗和陌战风依旧做着前面砍伐,后面收集有用材料的工作。所有人都在忙碌,只有糊糊和厝火龟的矛盾还在继续,并有升级的趋势。 于是羽三白这天把他们统统叫来棱刹,面色铁青着说道:“看得出,你们都恢复差不多了。那我想问你们糊糊!把你那堆东西放下!那乌龟不在这儿!” 糊糊撇嘴嘁了声,甩掉满手的黏菌,众人吓得四散逃开。 羽三白咬牙切齿的继续道:“好了!既然所有事都告一段落,你们浪费的时间也差不多够了,现在全部打包行李,今天就给我回下横去!” ——他和午现现在多一刻都忍不了! 李藏却道:“先师,你不跟我们回去?” 羽三白道:“回去做什么?!我该说该教的都讲了,以后你爱走什么路走什么路。还有,你以为你们祸害的东西还少吗?这里不需要灾后重建啊!!” 他气得一翅膀把人扇飞,这可比鹅身来得猛烈多。孙昦看着,感觉他又学到了一项技能。 宋灵最后才到,冷冷瞥了眼他,对方感觉一股凉意席卷,忍不住让灰羽包裹。看他这样,羽三白觉得掩饰工作不能松懈。指着人道:“你一会儿去瞧月山的工具间,做一件李藏那样能够遮挡外观的斗篷或者皮甲,别回去让人抓起来实验。” “不必。”宋灵插话道:“因为下横,已经接受身体有异的修横者了。” 第八十五章 前夕 “什么?!”对她的话,不光羽三白诧异,李藏也感到不可思议。 宋灵随即吹出一团泡影,展开的水屏上面,形形色色的人肆意在城市中穿梭。普通人对此不但毫无波澜,甚至有些看到,还会主动追捧。 “怎么会?那些人为什么忽然接受他们?”陌战风忍不住问。宋灵当然不知,但这现象对他们总归没有坏处。而李藏则陷入深思,认为是他和丑孋在三百年前误改变了什么。 万星罗忽然发言道:“先师,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羽三白示意他讲,对方道:“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我们是可以不用在遮遮掩掩。但竞争是不是也就更大了?” “这是当然。”羽三白答道:“刚才我看那些人最低都是底阶的,反观你们这里符合条件的就只有你,剩下不但在魇阶以下。还有二双和三魂天狗,它们留在下横也不知怎样,如果你们不够资格,那它们就将成为争夺的目标,尤其是糊糊你。” 糊糊反驳:“我不是修横者,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啊。” 羽三白道:“问题不在这儿。激烈争夺的表面,往往是对资源的掠夺,野心足够的人若不强取豪夺就会耍阴招。我知道你们可能不在乎,但还是要提醒你们,不想惹麻烦就尽量保持低调。” 他就差直接点糊糊的名了。随即打开箱子,取出四瓶绿色药剂,这让他们瞬间回忆起入海前的药,纷纷想呕,只有孙昦不知者无畏地灌进嘴。 他没有说难喝,而是直接昏了过去,还是宋灵把他扔进大海才恢复意识。不过这药虽然还是那么令人难以下咽,但功效的确显着。 孙昦双翅上的金色勾勒在光照耀下闪闪夺目,而肩膀处则冒出一对螺旋雨滴的纹身——他竟在溺水后直接突变了死、冕两阶,着实让人震惊。 当然,如果没有他那过激的反应做铺垫的话,于是纷纷借口回去再尝试,羽三白也懒得计较,把其余筑横丹分发就勒令他们去收拾,天黑前在原地集合。 李藏回去后,也给两金狐做了些新衣;下横虽有四季,可冷暖不定。雪花纷飞的时候能让你觉得如火烤难耐,在干旱的戈壁却能体验极寒后的清凉,比自然星还复杂多变。 但等他来找人时,对方许是猜到什么,拒绝道:“我就不和你们回去了。” 李藏问为什么?两金狐道:“那地方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可留恋的了。这里既不用尔虞我诈,累了不干活也不至于饿死最主要的是,现在的下横就跟我一样,已经衰老腐朽,你既然想改变她,那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新鲜血脉的注入,而已经不适合了。” 他心意已决,李藏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临走时,两金狐突然又提醒他:“小心天穹阁,我之所以落得妻离子散,就是拜他们所赐。” 那年成群的失魂食婴狼忽然袭击两金狐所在的村落,是四十二齐盟的悟天之境及时将幸存者救下。可安置时,天穹阁来人说可帮忙收留,这对普通人自是难求的好事,可殊不知这只是这群伪君子打得幌子。食婴狼其实就是他们安排暗中“挑选”可用试验品的工具,待名正言顺送入天穹阁后,就开始进行不为人知的残酷实验。 两金狐起初并未怀疑,因为他们都按户分配到单独的房间,直到隔壁的人离去再没有回来,才感觉到不妙。可到处是森严的守卫,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逃离,终于那些人来到他们的房间,妻子清清不忍孩子受累于是主动跟随离开,这虽然换得了父子俩一天的活命时间,可明天又当如何?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变故继而发生,也不知哪里的环节出了问题,阁内烧起大火,不少被囚困的怪物冲破肆意攻击,很多守卫遭遇袭击,其中钥匙保管员正倒在他们门前,两金狐才得以带着孩子阿狸,借火势造成的混乱离逃离那座炼狱。 天穹阁的伤亡和损失如何,他不敢问也不敢想,更不敢声张,毕竟对方是三尊,势力庞大,谁会相信这种荒诞的事? 可厄运没能因为他的退让而停止,阿狸许是在天穹阁就染上了怪病,五脏六腑迅速的衰竭,两金狐虽没被传染,可这更令他痛不欲生,在不知如何搭救的前提下,也不愿孩子落回天穹阁手中成为怪物,只能尽量保证他不挨饿受渴,希望延缓病情的恶化,可悲剧还是如期而至。 后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他都不敢回忆,行尸走肉的扮演着任何一个角色,可就不在是真正的两金狐,直到万星罗的来历,才好像重新燃起生气。他将他留下,就是要择机除掉他,可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所以他现在是真的累了。 李藏始终安静地听他讲,对于为何没有报仇成功,他或多或少猜到原因;五距之舟属于丑孋,在她的领域,任何不想看到的事都不会发生。 “时间差不多了。”两金狐看着天色对他道:“有些事,我不会放下。也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这些并不是狐叔的错。” “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很多事和万星罗也脱不开干系,你会怎样?” “事不临头,我没办法说恨或者原谅,更没资格劝别人放下。但如果有些事真的避无可避,我会按照我的方式,来裁夺取舍。” “你也没错。但做人,如果把警惕和防范都丢了,那就等于把皮撕开任人挖取了。” “我明白。”李藏留下承诺,然后转身往棱刹去集合,再看到万星罗,感觉已不如从前,明白很多事也不能再事不关己。 羽三白没看到两金狐,猜出他的打算。李藏反而多嘴嘱咐:“先师,狐叔年纪大,他有时候忙不过来,你不要” “他年纪再大大得过我?!”对方气不打一处来:“行了!啰里啰嗦的,来了就赶紧站好!” 李藏忙站在丑孋身旁。羽三白哼了声继续道:“回去下横,不要急着暴露身份,先了解下外面的情况,别把什么都不放心上,由着性子胡作为非。还有以后没事就少来了。” “为什么?”孙昦不解,蛮舍不得这里的,羽三白恨恨道:“再让你们多待几天这里就玩完了!快滚!” 天空稍稍暗淡,巨月就显现出来,午那庞大的身躯,将棱刹内部的菱形方板光度折射到几人身上,看得出它也迫不及待了,当光度笼罩的那刻,几人就全部回到了原来的四海中央,死寂的坦蒙巨人身上。 巨人本是沉睡在海底深处的巍巍高山,如今矗立于海上,如遗世立尘的独岛。当滞留在五距之舟的二双感觉到李藏回来,看落地的准头全部偏离,于是和三魂天狗分别把他们寻到。又只除了孙昦,倒霉的还是宋灵把他拖回来岸上的,然后掀起庞大的水浪形成水帘,将一切笼罩。 李藏明白这里已经完全“消失”,解下行李和丑孋来到中央殿阁。 五距之舟整体看去,属于斗金古刹的模样已经全无,盘底的白色巨手在关键时刻护住了中间部分和背光圣母,后刨入地下成为地基,尸仆们待一切稳定,才从掩埋中出来开始整理。至于白墨森林,飞行马鹰和四维水抱,已经在生命线的帮助下尽数转移到外围。 唯一值得强调的是殿阁内的空转门,它已不再是石刻,佛见忘生成功把门激活,而周围包括顶部则贴满拼图式的碎片,像精致的壁画。当鲨姥看到他们,自觉浮出身型说明情况。 情势,比想象的还要夸张。 第八十六章 劫持世界 四十二齐盟和十三督军在玛罗曼城遭海啸袭击后,仅剩十六处势力,而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是一种怪异的传染病。 自第七军退败后,以七垒黄沙为起始点,皆已全军覆没的方式陨落,部分人对此十分担忧,可也同时激起少壮派的野心和贪婪,他们频繁接触殒毁之地,结果招惹到未知病症,导致下横大陆的修横者锐减。 至此,幸存者才将目光真正关注在病体和溯源上,可始终没有头绪,直到三尊得到上横启示,将与第七军以及七垒黄沙有关的一律清除后,再在各大小城市设立监察台,困境才得以缓解。 鲨姥将碎片拱起,上面现出一架呈反射的大口径的圆形仪器,那静止不动的状态,让人看不出有何特别。于是将糊糊喊来,让她先把当初放出去的毒素收回。 “我回来的时候就召唤它们了,不过好奇怪,它们居然没在指令下自动变异了。”糊糊放大其中一颗解释:“喏,这绳状体现在竟变成麻团了!而且有的核壳蛋白本该是螺旋状,现在居然成一条直线了。” 她的懊恼不明,丑孋倒是明晰:“它们接受了外来辐射,才造成下横物质的变异。” 李藏看着那仪器道:“这些都是上横的指示,说明他们已经接收了弃帝的影响,也所以很多修横者身体出现怪异现象,并不是横道突破的原因,而是被辐射了。” 糊糊嫌弃道:“你们下横的人真是够够的,盲目崇拜一群疯子。对方也是,不晓得这么做等于把下横清零吗?听着像主宰的神,可实际就是堆零级毁灭者。” “灵井呢?”丑孋忽然问道,鲨姥道:“目前能感觉到的,已经不如从前的一成了。” 李藏倒吸凉气,数之不尽的灵井竟被毁掉那么多!这恐怕也和上横脱不开干系,原本就已经有很多失魂兽混迹人中,如今变异修横者四起,它们更容易暗中破坏了! 丑孋让空转门前的地砖掀起,保存其内的天横古鉴悬停在半空,见其中多半数已经空白,看来上横埋下的破坏伏笔已经超越了三百年。 良久,李藏才问:“现在怎么办?除了毁掉这些仪器,还有别的办法阻止吗?” 丑孋道:“修一座净化塔,无论有多少强烈辐射,都可以净化。” 至于工人当然也是现成的,原先的黑皮影和海蚁足够。至于选址,他们则来到坦蒙山脉的最高处,俯瞰观察。 山脉是以巨人的卧躺姿势定的型,手和腿的位置过于狭长不利隐蔽,丑孋遂将它们弯折成半弧形,然后用原先的经络化分区域,分别为软土,盐碱土和红矿土三区。 二双养育森林,自然是软土最佳。五距之舟坐落在盐碱土上,那能够修筑净化塔的就只有红矿土区。 当丑孋释放出黑皮影,海蚁也在宋灵的驱使下开始挖掘地基,等准备工作进行差不多,方将矿物和炼制工具投放。至于这么大工程挖掘出的碎石杂土,自然也没有浪费,新建好屋舍就全部回收在做利用。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但问题也就接踵而至。坦蒙巨人毕竟是实体存在,即便有海做遮挡,可很多修横者的误入还是造成了困扰。原本海域下的宝藏就引人趋之若鹜,如今自持横道突破的人更不会轻易放过,如果地理位置透露出去,那麻烦可不是一星半点。 李藏晚上吃饭时建议道:“我们还是到城市去居住,既然身体异于常人的已经被民众接受,那对我们来说,遮遮掩掩反而会成为目标。” “好啊好啊!”糊糊第一个赞成:“每天在这里闷死了,我要去人多的地方!” 孙昦和万星罗也同意。倒是陌战风问道:“那我们走了,这里的工作怎么办?” 李藏道:“孋孋会留下监督,其余不用担心。对了,为以防万一,这座岛会重新沉入海下,你们回来时记得提前吃一颗丹药。” 众人想起那味道就反感,心照不宣的决定在净化塔建好之前绝不回来。 “那我们还是像上次那样被光卷走吗?” “随身的重要之物都别忘了,这次走我们另有途径,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你已经想到了?” “恩,我们去靠近观仙宫最近的城市,东扶。” “为什么是东扶?还是你想就近观察观仙宫?” 天穹阁不能去,他们和昆仑境也有过节,所以只能选观仙宫。 李藏道:“那倒没有,但我发现那些误入的修横者都有三尊加印的路引和名符。我想逆横的问题不会因为修横者减少而被忽略,如果我们出门没有,恐怕事情还会上身。” 他说得合情合理,众人也不在反对,一夜过后,各自背着包来到空转门前。李藏将天横古鉴的一张牌投入,东扶郊外的场景便及时出现。 孙昦看得目不转睛,当宋灵提着水魔箱进来,他不知为何后撤两步。低声问李藏她也去啊? “你有意见?”宋灵冷冷反问,孙昦不敢在说。当糊糊窜进门,他直接忙闷头往里跑,万星罗和陌战风紧随其后,宋灵也就跨入其中。 李藏留在最后,他不舍地抱住丑孋,虽然知道不用,可还是说道:“保护好自己,我也会的。” 丑孋恩了声,两人方才分开。 空转门的传送要平稳得多,当几人会和,糊糊就迫不及待的冲向东扶,李藏忙揪过她的衣领道:“等等!先把通行证收好!” 他口中的通行证,是普通人的户籍证明之一,没有它可比没有路引和名符还麻烦。 糊糊嫌弃的揣进包,突然把包甩在地上气鼓鼓道:“臭乌龟你怎么在这儿?!” 居然是厝火龟,本以为它被扔在自然星,哪知对方狡猾得很,居然偷跑进糊糊的行李,又藏在坦蒙一个月,现在又跟到东扶来了。 仇人见面,万星罗,陌战风和孙昦忙躲得老远,深怕被波及。 宋灵将厝火龟抱起道:“这是筑横火鳄的亲戚,原来它一直都在。可它的性情很温顺,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它?” 似是为印证她的维护,厝火龟很配合的在她手臂上蹭了蹭。 糊糊咬牙切齿道:“谁让它差点把我的尾巴咬断!还吞了我的娃娃!这算什么温顺啊?!” 宋灵看着泪汪汪的厝火龟,终究还是不忍:“它还在幼年期,智力相当于两岁的孩子。不过如果你真的讨厌它,那现在开始我看着它。” 糊糊这才作罢,入城后,很快被东扶城的各种新奇吸引,不愉快顿时抛之脑后。 万星罗调侃道:“方才还喊打喊杀,现在就跟没事一样,神经兮兮的,不晓得以后谁会倒霉的得她青睐。” 李藏苦笑不语;谁能接受自己的伴侣是颗大病毒,那绝对是真爱了。 六人一边逛,一边找落脚地,不选择客店是因为打算常驻。在茶楼暂歇时,万星罗看外面路过的人里好像有他熟悉的身影,不自觉走到门边左顾右看。陌战风问他怎么了?他反而答不上。 同时有唠闲话的人接茬道:“这有什么?最近观仙宫又开始招收修横者,各方各地的人也不是没见过,说不定有熟悉的朋友?” 李藏问道:“观仙宫在收人吗?” 第八十七章 看人低 “消息早都公布了,还能有假?唉,想想都不敢相信,那可是三尊之一啊,要说以前,那修横者可是比比皆是,可现在也架不住受现实所迫了。” “谁说不是,不过这也不算坏事,以前有四十二齐盟和十三督军在中间挡着,没有十载怎么可能被三尊看重,如今门槛低了,那才是对普通人的福利。” “你们难道不是吗?”客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看着孙昦反问。李藏忙敷衍道:“我们居住的地方闭塞,消息也听得糊里糊涂。现在能得到确切的,还请几位详细说说具体是怎么个过程?” 他说罢给又让伙计加了两碟点心,对方也就知无不言。 观仙宫具体得到上横什么指令,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但从监察台建立后就开始广招修横者。这其中除了四十二齐盟,也有十三督军,甚至是追查到的逆修者,来者不拒,且都能在原本高不可攀的三尊挣到一席之地。不过入门前仍有场考核,考题不定,这本没有奇怪,但失败者可以继续滞留,这就有些矛盾。 李藏问道:“那些没通过的人,他们在哪儿?” 客人道:“这我们怎么知道,估计是借观仙宫的地利,在附近提升横道准备继续。” 然后就再没有可用的信息,等一杯茶喝完,街面正路过一队外来修横者,被白衣裹身的美丽女子引领着朝观仙宫的方向去。 “那不是悟天之境的人吗?他们也来了。”客人纷纷凑过去看,李藏听到这名字,也放下水杯看去。 对方只来四人,裹着厚厚的毛毡,头带狼头帽,步伐稳健。而除了他们,还有三教会和苍风不渡的人。前者只有为首人物比较特殊,生有一对牛角,后者比较夸张,俊男靓女乘着花车,声势浩大好似巡游一般。听周围人议论,除了枫魂山庄和雪碗城,目前当属他们在下横大陆的实力最强。 “花里胡哨,像群蚊子。”糊糊直言不讳,陌战风问她什么是蚊子?对方道:“吸食类的虫子,嘴比脸长,四肢纤小肚子大,特别是公蚊子,最喜欢躲在花丛里吸食花蜜。” 孙昦好奇问:“那母蚊子呢?” 糊糊冷笑道:“她们就比较狠了,专吸人血。” 李藏打断道:“好了,天黑前我们得赶紧找到落脚地,后天准备参加考试。” “那么急?那你们加油哦。”糊糊无所谓,但李藏却来泼来冷水:“你也是!” “凭什么我也去?”糊糊怪道,李藏解释:“三尊内部的小霉菌,总不至于比外面的少。” 这话提醒了糊糊,觉得有理,也就不再反对。天黑后,他们终于在城西一处小院落脚,男生们挤在一屋。孙昦挠着头道:“我说,如果真成了什么宫的门阶生,不会还让我们在外租房。” 他不知为何这么想,但实际情况确实差不多,只李藏不能让万星罗去参加,所以才长久租下这里。万星罗也道:“我就不凑热闹了,你们要是通过了就回来通知我一声。” 陌战风问道:“万大哥为什么不参加?你的年龄没有超限啊?还是说你有特殊原因?” 万星罗知道,可内心就是不想,旁人也不好再劝。 深夜,待三人入睡后,李藏独自来到城中的监察台,将名为“绝望瑞拉”的魔盒放置在那巨型的仪器前。其内部的青蓝线体主动沿着边缘伸展开,纷纷附着在数据库位置两侧,当复杂的数字顺序变得混乱,并开始三进一倒退,目的也就顺利达成。 “你在做什么?”宋灵莫名出现,看着面前一幕疑惑地问道。且不光是他,糊糊也跑去城外的墓园和乱葬岗鼓捣着什么。 “算是在争取时间。”李藏并不意外她的出现,可对方明显不信:“就这样?” “目前只是这样。” 李藏说罢,绝望瑞拉已经回到手中,看着黑色的气体几欲溢出,宋灵确定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也没有多问,她来只是讨论孙昦的问题:“你们用特别的办法解决了海魔方,但同时留下了他。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对他的感情很不同,之所以问,是担心我们会对他做什么,是吗?可如果真是那样,你认为你阻止得了?” “我也觉得自己很奇葩,我并不是海皇,可莫名其妙的继承了羽后的记忆。我确实不能再对他怎么样,但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如果你的魔盒拥有扰乱的功能,那能不能把这多余的记忆也拿走?” “我不能那么做,也办不到。但我想说,在不确定前,你可以只把他当做同伴。” “怎么可能?” “不试试当然不可能。既然你不能帮他,那至少可以不伤害他。另外海魔方也已经不在了,一切已经成为定局,以后要面对的,才是真正该考虑的。” “海族是被傀帝所害,上横于我的仇怨还没结束,否则你们也不会去修什么净化器,我不可能置身事外。但对他来说” “确实,孙昦现在就像张白纸,但他出生就成为锁眼,很多事他并不理解,枷锁也是命中注定。你既然猜到他的将来肯定曲折,却还在乎他,那我相信你以后能在他的人生起到支撑的作用,这很重要。” 宋灵有否同意,她没有说,李藏也没问。后日,当暂住地收拾妥当,李藏,陌战风,孙昦,宋灵和糊糊准时来到观仙宫的前门报名处。 这里无人看守,且来时也不见有其他修横者经过,正纳闷时,门前两尊栩栩如生的长袍雕像,生硬地发出说明——未得邀请者,需往西门报道,闲杂人等如无宫内指示一律不得从正门通过! “请问西门在哪儿?”陌战风问道。可雕像仿佛又变回了冰冷的石头,正琢磨怎么分辨东西,后方就传来不友好的声音。 “嘿,瞧啊,又是群不自量力的家伙!”来人是从未听过的巴越谷修横者们,摆着高傲的态度,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其中那尖嘴猴腮的男子更直接取笑孙昦:“还真少见这种一身鸡毛的,就不知做什么用?是弹土?还是拖地呢?” 他的话惹来同伴哄笑,有人将胳膊搭在他肩上同情道:“还是有用的,至少被轰出去时,那身毛能帮他滚得圆润点。” 孙昦不懂他们是在奚落,以为是在讲笑话。宋灵则看不过眼,手指一弹,正笑得前仰后合的巴越谷人,喉咙全被口水呛堵得呼吸困难,满脸通红,等好不容易缓过来,李藏一众早不见影,咒声晦气便要同过正门。可掏出来的邀请帖,不知何时被啃得破破烂烂,负责审阅的雕像当然不予通过,这引起对方的强烈不满,狂妄的想硬闯,结果脚下的石板忽然空悬,把他们全部吞没,在不知知所踪 正门的闹剧谁也没放在心上,几人七弯八绕,终于找到人问路来到西门,只见狭长的石道几乎满员,看来没有邀请帖的人着实不少。李藏在等待时了解到,他们有些不算是绝对的修横者,很多都和陌战风差不多,偏向感知,还有些纯粹只是喜欢钻研药物,增强理论的。 队伍很快就轮到他们,可当糊糊看到那负责人,简直要疯掉。 对方脸盘足有锅盖那么大,一对眼睛的间隔宽度甚至能容得下成人的手掌,远看分明是条肥鱼成精。且不但丑,还很龌龊,仗着职权公然占女横者的便宜,那嘴咧得都快将人吞下肚。 糊糊一阵恶寒,等到她时,直接让对方鼻血横流,喷泉似的把在场人员吓得不轻,急忙将人架到治疗院,她也就趁替换的间隙拿过认证牌先一步过了关。 第八十八章 考验 糊糊之后是宋灵,可新的审核人并不比那鱼眼好多少,爱答不理的,当意识到面前来人,连眼皮都不抬,直接脱口问横器,筑横兽和横道。 宋灵冷冷回答没有。那人也不跟她计较,只大手一挥,意思是让她滚蛋。宋灵未动,借孙昦的翅膀掩护将身体水化,趁对方催促下一位时,拿过认证牌也很轻松的过了关。 终于轮到李藏,他和陌战风拽着孙昦,将三人的通行证放在桌上。 对方扫了眼,重复方才的问题:“一起的?横器?筑横兽?横道?” 李藏道:“我们是一组的,没有筑横兽,但横器” 审核人没听完就不耐烦打断:“那就有了再来,下一个。” “不是,我们最擅长的只是勘探,这是我们刚刚开采到的。”陌战风把布袋打开,将块银白过度钼石递上。对方瞄了眼,终于将眼角打开,看着虽然不怎么稀有,可品质极佳的钼石,勉强又问是用什么找到的? 李藏将红河海锥交给陌战风,审核人看着那笋状的红晶锥,让他示范下效果,然后旁边的石柱就被轻松戳出一道破洞。 观仙宫内的石造物用的可不是普通的建造材料,其坚固程度非同一般,可现在被轻松损坏,这令审核员感到惊讶,近前细看,待确定他们没有耍诈,才又信了几分。越过陌战风问李藏:“那你呢?也是开采人员?” 李藏道:“我是木横,是治愈师。” 他的话引得后排人笑起,众人谁不知木横是最低级的横道,且如果他们的实力够强,根本不会在队伍里安排木横者,足可证明那块钼石是他们撞大运捡到的罢了。 “木横”审核人让众人安静,嘲讽道:“我们这里不需要治愈师,你可以走了。” 李藏没有反驳,径直站在损坏的石柱前,将手贴附其上,不可思议的事又发生了;那破洞瞬间消失,连半点痕迹都没,完好的就像锥子从没碰过石柱。再对审核人道:“我能治愈的,不止是修横者。” 对方和一众人目瞪口呆,也不敢再轻言妄定,把认证牌交给他们,准其进入。待跨过西门,入目就是条空旷的直行道,宋灵和糊糊正在等他们,几人会和后来到终点升降台。台前的白鸟像感应到,自动介绍起流程:“通过审核的人,请到中间站好,我会送你们到水立天台,接受下一轮的考验。” 圆台开始分层降下,刚好够他们五人面积,水帘也随即落下。 孙昦裹足不前,被宋灵一把推了进去,等人员齐全,升降台缓缓上升抵达新的目的地。但面前一幕与其说是考验场地,不如说是犒劳胜利者的盛大聚会。 那些直接通过正门审核的修横者,正相互推杯换盏,各取所乐。而最显眼的还是苍风不渡的那些人,尤其是在花团锦簇中弹奏精美箜篌的那名金发的美男子,用令人沉醉的歌声,引导着同行美女们翩翩起舞。 糊糊怪道:“是那只公蚊子。奇怪,那声音难听死了,居然有人捧场?” 陌战风道:“不对,那些人的表情,不像是被歌声吸引。” “其余人也是阿昦!”李藏环视四周,正见孙昦往中央摆满美食的喷泉靠近。 他什么时候脱离的队伍?!速度敏捷的连宋灵都没反应过来,忙跑过去把他拽离;这里的气氛古怪,食物也肯定有问题。 可孙昦的力气比平时强了几倍,展开翅膀直接把陌战风弹飞出去,撞在正疯狂饮酒的牛角人兀格身上,他的神情,猛地警觉起来。 “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陌战风看对方的面容阴沉,赶忙道歉。可对方只看了看他,道声没事,就起身去找同伴。 陌战风松口气,再看喷泉那里,宋灵已经用水绳将孙昦制服。 糊糊指着喷泉上的装饰道:“那东西在发散某种音调,很轻,除了个别人,大多都受了影响。” 宋灵也道:“方才的牛角人,带着狼帽的那四个,站在边缘的橙发女子,还有就是那弹琴的人。我想他早就发现这里的古怪了。” 李藏道:“这就是考验,我们不能干涉,先把阿昦带远点,静观其变。” 他们随即来到边缘台阶,而一直在外围的橙发女子看到,主动凑过来搭话:“看来你们也察觉到了。自我介绍下,我叫狄安娜,宴安神殿毒横者,也是你们接下来的竞争对手。” 她的直爽,让李藏等人不好回绝,一一介绍后方道:“你的意思,这里还不是结束。” 狄安娜道:“当然,观仙宫位列三尊之一,入门怎可能这么简单。” 陌战风道:“原来如此,这里不过是测试我们的横道是否稳固,感知力如何罢了。” 狄安娜却嘲讽:“可仅仅是初级,就有九成人被淘汰还是门阀子弟哟。” 她说罢转过身,好像再多看一眼都会恶心头疼。当微风拂过她的齐肩短发,让孙昦看得有些痴迷,结果被狠狠摔在地上,又叠加一记宋灵的白眼。 在之后,升降台又送来数名通过审核的修横者,可无一例外都受到诱惑,加入到疯狂中。等再无通过者,考验也就结束了。 喷泉池停止运转,诡异的声波随之消失。首先瘫倒在地的是苍风不渡的那些美女,长时间的舞动已将她们累垮,然后四周沉浸欢愉的人们,灵魂也好似被抽走半数,七七八八倒下,只剩李藏几个,和宋灵口中提到的人径直站在当中。 水立天台的位置高悬,外面的场景一览无余,但随着画面翻转,台面底部开始原地翻转,等他们的视觉足足转了一圈,那些不合格者已经被筛除掉,晴空则被黑暗取代,喷泉也换成了虚幻色彩的多面立体角。 “我还以为就那些,没想到还剩二十余人。”糊糊看着勉强站起身的人说道。宋灵解释:“估计为了保证接下来的考验顺利。” “什么时候结束啊,我好饿。”孙昦满不在乎的态度,立时引来旁人的不满:“臭鸡毛!这可是三尊神圣的考验!别以为混过刚才就能不可一世,这里容不得你放肆!否则接下有你好看!” 说教的不知是哪里势力,面色苍白,可见受影响挺深的,却硬挺着虚张声势,模样让糊糊没忍住笑出声,这使对方更加怒火中烧,想继续,身影忽然消失在了黑暗中,立体角也减少一面。 金发美男微微冷笑,牛角人熟视无睹,狼头四人也漠不关心,倒是狄安娜直言嘲讽道:“一个充数的,话那么多。走,我们去选。” 陌战风问:“选什么?” 狄安娜道:“当然是下一场的考验啊。” 她说完将手贴向其中一面,当流光进入其额头,再睁眼,便与李藏一众道别:“那我先走了。” 看来内容只有选中者自己知道。随着她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理,剩下的人也陆续上前选择。 李藏担心的看着孙昦,从包里取出蛋饼和烤野薯给他。看着狼吞虎咽的人,宋灵提议道:“不如我把他塞到海魔箱里。” 李藏道:“可他也是通过者,这样会不会被踢出局?” 陌战风道:“不如让他试试,左右是场考验,不至于丢掉性命的。” 李藏道:“我担心的倒不是安全问题,只是奇怪那些被淘汰的人,他们的安置” 第八十九章 老实通过 “呵呵。”他们谈话间,插进来一道不和谐的低笑:“适者生存,如果有闲心杞人忧天,不如直接退出去看看喽。” 苍风不渡的箜篌男态度虽然傲慢,说的却是事实;被淘汰的人下场肯定不会太好。不过他做出选择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迈着优雅的绅士步来到宋灵和糊糊面前,殷勤道:“虽然我看不出两位的横识,但面临的考验肯定不会顺利。不如我们交换,亦或者,我先保护你们完成。” 糊糊反问:“哦?考验内容还能交换?还能找帮手?” 箜篌男道:“这当然不可能。但苍风不渡作为观仙宫的贵客,我可以帮你们疏通。” “哦,原来是个走后门的。”孙昦直白的话,让对方面色一僵,握着箜篌的手咯咯作响。糊糊哼哼着再不理会,选中考题就径直离开。 宋灵看向孙昦,对方看着她的箱子果断躲到李藏身后,也就不去强调,选题走人。陌战风道声小心,紧随在后。等箜篌男沉着表情消失在黑暗,三角体前只剩李藏和孙昦。 李藏低声对他道:“记住我刚刚告诉你的,如果遇到问题,就用流速跳跃离开,寄点我放在东扶的暂住地了。” 孙昦点点头冲进了黑暗,李藏只得选择最后一道考验。 但他走了很久,四周也没有发生变化,也没有充斥诡异的声音,一切仿佛静止,不知是否该继续前行,思考浮现在脑海里的内容——轻举妄动。 他始终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通常来说,在没有把握的事前,轻举妄动是大忌,难道对方要求他在望不到边际的环境里胡乱硬闯吗?李藏笑笑,索性就在原地静等,感受时间的流逝。 不知多久过去,也或许只是眨眼间,待他看到光源的那刻,人便站在庄严而神圣的大厅之中,之后顶部倒挂的晶体明灯,那凝聚出的光芒铺设在他的身上,使整体看上去异常的圣洁而唯美。 台上的五名长老着实感到惊讶,纷纷大呼奇迹:“怎么可能?你是第一位通过考验的修横者!观仙宫,不,乃至三尊的历史上也从没出现过这么快结束考验的人!” 此时在他们背后的巨型光滑平面,详细显示出李藏的信息,这更令长老们疯狂;他的横基属性居然如此全面! “天呐!他的石,敏,力,控,速,巨,诛,重,破,涅毒,武罗已经全满。防御的耐,凝,雾,免,摄,甲,引,辰,阵,尘,魄,御,幻,共鸣也只差翼而已!老天,几乎是全部啊!” “你说你只是治愈系!这是真的吗?!你的横道除了火也全部兼并了!” “筑横兽?!你的驯也达到了标准,可为什么我没看到你的筑横兽?!” “横器呢?还有你的横器!你也不可能没有的啊!” “等等!他是人鼎!你们看到了吗?这太不可思议了!快告诉我你是在哪个阶段成为人鼎的!” “大概魇阶的时候。”李藏的话再度让五位长老倒吸凉气,也再坐不住,纷纷跑下来近距离观察,不可置信地齐声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成为的修横者?!” 李藏据实答道:“十五岁。” 五位长老齐齐看向资料,显示对方年中才满二十,五年时间虽然只突破到底阶,却已是逆天级别的存在!如果能将其缺憾补齐,那又能达到何种更不可想象的高度?!思及此,他们的内心狂热起来,下决心要将他拉到己方阵营不可! 李藏也很诧异,看上面的事无巨细,疑惑明明一直处在魇阶的他,怎么忽然就突破了?但如此也算打到了要求。 “咳咳!”为首的长老马格冷静下来,让另四人回去原位才道:“请原谅我们方才的失态。既然你是通过考核的第一名,那就先回归流程,有事稍后再讲。” 顶部的光线勾勒出第一位的排名框,将李藏的影像收入后,最底下描绘出具体的通过时间。 “我的考核结束了?”他诧异地问道。马格笑道:“是的,待等剩下的排名确定,你就可以自行选择想学的课业了。” 长老们显得比他还着急,可规定不能打破,只能忍耐。 李藏又问:“可我没看到具体的考核画面,是不是哪里出了错误?呃,我的意思是说,可能是我没弄清方式,进到黑暗里是不是要一直走,直到看到什么为止?” 马格收敛亢奋,佯装严肃道:“年轻人,你是在怀疑观仙宫徇私舞弊吗?” 李藏连连摆手,身旁的比西法长老维护道:“他初次与三尊接触,不明白很正常。告诉你,横道越强的人,考验反而越简单,这可不是我们能够操纵的,而是‘真心’自动辨识出来的,也就是你们看到的那多面立体角。” 原来不是他们选择困难与否,而是被针对布置,果然三尊的考验不是那么简单的。 李藏顿悟,可也更加担心。随着时间沙漏的堆积,终于又有人通过,居然是孙昦! “我还没吃够呢!”他不满地嚷嚷,李藏忙将人搀起,问他怎么样。对方抖着翅膀不满道:“没意思!说好吃完就让我过关,可我才吃一半儿就把我轰出来了这是哪儿啊?那人的胡子里怎么有只兔子?” 兔子?李藏转头看去,较矮的长老罗兰听闻忙在厚实的胡子里寻摸,顿时两眼放光,将一只鸡蛋大小的黑耳小白兔——筑横犰犰兽抓出来道:“总算找你了!调皮的家伙,原来一直藏到我的胡子里!” 爱宠失而复得,罗兰看孙昦的眼神变得和善起来:“你居然能看到犰犰,看来你的横道也很天赋异禀。恩,你那对翅膀是天生的吗?” 然后两人就旁若无人的畅聊起来。等其余四人看过他的讯息,有些奇怪地问:“羽族?他是海西羽族的人?” 李藏忙遮掩道:“是,可他很小就遭抛弃,对海西并不熟悉。” 瘦高的硢长老沉吟片刻,对马格道:“我看他秉性和资质,和记载中的羽族差异很大。另外若和海北雪碗城有勾连的话,‘真心’不会查不出,可见落魄是真的。” 对方点点头,然后进行方才的流程,立起第二名的排位框。又过去一段时间,宋灵提着海魔箱站到中间,看到她,孙昦立马安静下来。可她的横基相较李藏也很逆天,却屈居第三位,可能是横道单一的缘故,让长老们有些遗憾。 在之后是糊糊,可她出现时,平面什么内容也没有,一度让长老们认为是不是出了故障,直到陌战风出来,一切才恢复如常,让人实在奇怪。 五人聚齐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再出来,各自聊着打发时间。终于等沙漏快耗尽时,牛角人兀格筋疲力尽的出现,看他伤痕累累,可见刚刚经历了场生死搏斗。不过他看到前三已被人占据,并没有多说什么,等得到五位长老的过审,就静静坐到一旁调息。 相比他的沉着冷静,赶在最后一粒沙掉落前出来的箜篌男,就有失风度得多。 他的秀发凌乱,华丽的外衣也破损严重,像遭什么人撕扯抓破的,好在没有致命伤痕,只脸肿得像颗猪头,还青一块紫一块的,瘫在地上浑身发颤。 “蚊子被人拍死了。”糊糊莫名其妙的话,让马格回过神,轻咳一声对箜篌男道:“苍胤,很高兴你能在沙漏结束前,以最后一名成功通过考核。接下来” 苍胤错愕地抬头,脑海回荡马格的话;他刚才说什么?最后一名!他苍风不渡的少主人居然会是最后一名!再看已经停止的沙漏,还有前三名的排名框,暴跳窜起,怒指着李藏:“不可能!不可能!他肯定作弊!” 第九十章 十二分之十 “放肆!”马格怒敲桌面道:“你这是对三尊的评定有异议吗?!” 苍胤被敲醒,忙改口道:“不不是,可他绝不可能是第一!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马格斥责道:“这么说,你想调看审核的过程了?好,那不妨让所有的门阶生都来评定下,究竟是谁在撒谎?又是谁恼羞成怒?” 苍胤不再说话,退到角落,那不服的表情挂在猪脸上异常搞笑。 马格则不屑在搭理他,眼下最重要的是李藏,说道:“时间结束,最后通过者七位,我很荣幸的宣布,从此刻起,你们就是观仙宫首阶生!你们在审核中的出色表现,长老会一致决定不必已门阶开始,待宫主从三尊会议归来,方可再行觐见,完成正式的入学仪式。” 孙昦兴奋地问:“首阶生,意思是可以随便吃,随便飞吗?” 马格道:“排名前三位的首阶生可获得自行选择课程的权利,除此,你们还可享有自行进出除了主楼外的任何地方。宿舍若安排觉得不合理,也可按你们的要求改建,还可单独批一间实验室随意使用。” “另外资料室的书籍可随意查阅,各种资源也可无限量的随时提取。” “横器的话,工具间任你们挑选,也可以为你们量身定做。” “还是要尽快挑选合适的筑横兽,这样横道才能尽快到达‘顶’阶!” “观仙宫不束缚门生,你们有任何建议和想法都可以和长老会沟通,我们会尽全力配合。” 苍胤听得双眼通红,待长老展示出的鸟瞰图,没想到他们把地段最好最广,也是蕴含资源最多的那片区域划分给李藏,仅仅作为宿舍!当即反对:“马格长老!即便他排名靠前可这实在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其他参加审核的,他们也进行了非常刻苦的训练,同样对观仙宫报以了最真挚的向往,这里应该成为鼓励不断努力的他们共同生活的家园。” 话说得好听,可在长老们耳里只觉得讽刺:“这是观仙宫为历届胜利者设立的奖项。失败者付出的努力,我们还不瞎,都看在眼里,否则你以为也能享有特殊待遇?况且同样的付出,什么时候成为瓜分旁人果实的理由了?” 苍胤被噎得说不出话;这些老东西分明是袒护!只能隐忍,发誓以后让对方付出作弊的代价! 马格见没人在有异议,于是让七人站到近前,然后李藏的手腕被层金环圈住,孙昦的是银色,宋灵是红铜,其余则是白色,透明度按顺序逐次递减。 他解释道:“这是你们排名的象征,如果有人想知道就会看见,也能很好保证你们的隐私。” 这功能有些多余,可也满足了好事者的心里。不过最郁闷还是苍胤,嫉妒和恨意再次爆棚。 五位长老接下来开始自我介绍,既然首阶生不需要在进行基础补充,那专业就尤为重要。 观仙宫共分五大学府,长老会首席马格,负责物质与非物质的器材制造,以及工程研发。 瘦长老长硢,主负责矿物的开发,分析和利用,以及过程中的方位确定。 矮长老罗兰,精通药剂合成,筑横兽的培育。 红长老比西法,横器的锻造和改良。 最后是长鼻长老苏理文,他的学科较为负责,失魂兽的剖析鉴定和烹饪。 孙昦听到立即嚷嚷要去他的学府,宋灵自然也选择去他那里,对方当然乐意,不过还是期许的看着李藏。 陌战风认为比较适合矿物,于是决定成为硢长老的学生。 兀格经过斟酌后,选择了比西法。 苍胤果断加入马格,对方恩了声并没多在意。 糊糊觉得去哪都无所谓,指着李藏道:“他去哪我就去哪儿!” 五位长老的目光,瞬间齐刷刷集中在李藏身上,他思索片刻,最后站在罗兰面前,对方欣喜若狂,胡子简直要飞起,其余四人则瞪着眼睛不甘道:“你,你确实?!” 李藏道:“是,我是木横,最适合成为治愈师。” 马格道:“可你真的确定吗?!要不要在考虑清楚!” 比西法也道:“是啊!拥有专属的横器,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硢也道:“依你的资质,掌握下横全部的矿物能让你成为最大的富翁!” 苏理文也急道:“作为修横者,征服强大的敌人难道不使你觉得拥有极大的荣誉感吗?!” 罗兰挡在李藏面前气急败坏道:“你们四个老东西要点脸好不好?平常好的全被你们瓜分走!我那里的学生不是参差不齐就是筑横兽占教室睡觉,你们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何况这是人家自己选的!你们叽叽歪歪个毛啊!” 五人不顾身份大吵起来,最后竟直接动起手,苍胤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土包子居然值得他们如此大动肝火!兀格也有些惊讶,但他看不出李藏到底有什么特别。 最后糊糊看不下去,制止道:“别吵了!不如这样,反正有五座学府,一年十二个月他各分两月单独给你们当学生,但最后两月我们申请自学。怎么样?” 她的分配合情合理,四位长老摁着罗兰当即答应:“很好!这是个非常好的提议!” 李藏此时补充道:“我不需要那么大的宿舍,安静些就可以,以便自学,行吗?” “好了!你们有半天时间交代外面的事,但不准离开,外面会有人引你们去传讯地,等交代完就可以去休息厅吃午饭,领取专属制服,到分配的宿舍休息,明天正式上课!”马格红槌一敲,再次定论,也是怕李藏反悔,忙赶他们出去准备入学。罗兰气鼓鼓得,在被放开的那刻跟他们又干起架,不过随着大门紧闭,旁人是听不到,也看不见了。 水帘再度撩起,身着白衣的女子走出,恭敬道:“几位请随我到风音室去,那里可以把诸位的好消息告诉亲友。” 李藏问道:“我能问下那些被淘汰的人都去哪了吗?” 女子答道:“他们虽然失败,但也是初审合格的人,观仙宫会自动定性他们为门阶生,等到休息大厅,你们就可以看到他们了,不用担心。” 她的语音僵硬,好像是智能化的自动答复,而转身竟是平移离开,让人不禁好奇。 苍胤拖着狼狈的身,故意挤过李藏站在最前,身体也开始自动前移,原来这里不用走路。只他的解惑方式充斥着鄙夷,那猪脸就差把无知二字写出来。糊糊吹出口气,结果他正前进的身体被无形之物从狭长的道路推了出去,通过他惨叫,才明白他们正在半空处。 李藏无奈摇摇头,跟随来到风音室,女子又自动开始介绍教程。 这里的通讯比传讯炉先进,将手贴附在圆台,里面的水就自动凝聚成想通知的人,这也让对方直观看到目前的状态,万星罗见他们一切安好,也没什么可交代。待等兀格通知三教会,六人便一起来到休息厅。 孙昦早就饥肠辘辘,看到美味立时坐下狼吞虎咽。周围人本在笑他,可当看到那手腕上的银环,顿时噤声不敢造次,使得偌大的餐桌好像被他一个人包圆。 三教会的同伴看到兀格忙赶来问询,看是白环,微微有些遗憾,忍不住问道:“兀格,难道今年的第一真是苍风不渡的苍胤?” 兀格道:“他在我后面,是最后一名。” 同伴更是吃惊:“那第一名是谁?!” 兀格向李藏的方向看去,同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金环说明了一切,不由得重视起来。 第九十一章 老四蝠 李藏的注意力,环视搜寻着悟天之境的四人;他们的神秘,不应该没有通过‘真心’的测试。 “原来你是第一名。没想到你才是深藏不露的。呵,可笑我第一个做选择,反而是第一个失败的人。”狄安娜完全不觉陌生的走来招呼,并径直坐下。 李藏没理由驱赶她,恩了声就收回目光。狄安娜笑道:“你是在找悟天之境那些狼头吗?” “没有。”李藏否认,狄安娜却笑得更灿烂:“得了,你的眼睛没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而这里除了他们,可算是全员到齐。你和他们有仇吗?” 李藏淡淡地吃着肉饼:“四十二齐盟之间,都有仇。” 狄安娜道:“也是,算我白问。对了,你选了什么学科?” 糊糊插话道:“我们明天要开始学做饭。” 狄安娜见李藏没有反对,也就道:“那可太巧了,我也是。” 糊糊冷哼不再搭理,狄安娜调侃她:“怎么?怕我抢了你的伴侣?” 她的目光停留在李藏左手的冰核指环上,起身识趣离开,不过又神秘说道:“我骗你们的,我才不学什么做饭。不过你要找悟天之境,怕得费番功夫。” 李藏问道:“你知道他们在哪儿?” 狄安娜道:“如果这对你是秘密,那我不介意我们私下谈谈。” 李藏拒绝:“那不用了。” 狄安娜被拒,并没觉得失了颜面,离开后,陌战风凑过来调侃:“我觉得她对你有意思。” 李藏却道:“你看我像是有意思的人吗?” 然后他的嘴里就被塞进一大块甜糕,陌战风也就不在说。没多久,苍胤在众美女的搀扶下也来到休息厅,看得出刚才那一摔伤得不轻,美女们为他铺好软垫才勉强躺下,不过感觉比站着还累,一边喝水,一边抬着脚让人擦药,一边享受按摩,一边唠叨布菜斟酒。 宋灵都忍不住取笑:“难怪一堆普通人也能通过诡音审核,没了她们,这货就活不下去了。” “什么意思?”孙昦不明所以,宋灵冷冷道:“意思就是,没了她们,你还能活,但没我,我就让你活不成。” 李藏忽然反省他是不是传达了什么错误信息 饱餐后,五人又在指引下领取到以后需要的应用之物,来到安排好的宿舍,看着面前的古典园林,虽然比最初的那座面积小很多,可也足够壮观。待各自选好房间安歇,李藏才将背包里的东西取出。 那是一套和观仙宫专属制服相同的白衣,虽没有兜帽,但穿戴好,又略高些的玄角和长尾就被完好隐藏。然后他开始摆放书本,架起破锅丹炉,将要紧的东西妥善藏好,又出门转了转,天也就暗淡下来。可刚刚黎明十分,就有人来催他起床。 李藏套上外衣,惺忪着睡眼没见门外有人影,刚想继续再睡,就见床头多了只毛茸茸的家伙,是罗兰长老的犰犰,见对方发现,又跳到他另件衣服上一蹦一跳,意思很明显,让他穿衣跟它走。 李藏没办法,跟着毛色发出荧光的犰犰来到南府。正来回踱步的罗兰看到李藏,高兴道:“虽然早了些,但我只能教导你两个月,所以不得不抓紧!来来来,跟我进来!首先,你需要一只适合你的筑横兽。” 犰犰顺势跳进他的口袋,随着雕刻精美的大门被推开,面前是条较为宽敞的长廊,布局古朴整洁,外面的小院则单有棵年代久远的大树,李藏路过时,看到树下好像站着个黑色人影,以为还没睡醒,可揉揉再看,已是不见,然后耳边传入阵阵沉闷的呼噜声。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兽口大门,当李藏站定,有节奏的声响更是明显,看来诡异的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罗兰并没察觉不妥,搓了搓手,兴奋地把门打开,里面的灯火自动亮起,无数琉璃球整齐摆放着。 “去选一只,肯定有适合你的。”罗兰道。李藏诧异地问:“直接选?” “当然,你的横道不用跟初级者那样还得到它们的认可。相反,它们肯定会争先恐后的报名!”罗兰毫无保留地介绍起他培育出的宝贝,感觉像宠物店为客人挑选称心宠物的店员。 “别看它们现在很小,只要从里面出来,就会恢复到本来的体型。这只魁雀如何?善飞行,动作迅猛。还有这只猛獂,攻击力最强,也善于挖掘。还有这头犀角马,狂风蛛蛾” 李藏听着,并没有相中的,而且筑横兽在他途经时,也没有来争相示好,反而蜷缩一团颤抖,让罗兰大感意外。 “你们怎么回事?难道也睡迷糊了不成?!” 他的成就,如果在天明之前没让对方做出选择,那颜面可就丢尽了!另四个老家伙肯定会趁机将此事在观仙宫散布一整年!于是口若悬河的更加卖力,直到李藏的视线定格最靠后一排的小玻璃球里,软草屑上团着个呼呼大睡的毛物,确定没停止过的呼噜声是它传出来的,便问罗兰:“我能看看它吗?” 罗兰将玻璃敞开,那毛团的体积没有变化,和看到的一致,也还在睡,丝毫不受打扰。 李藏近距离看它,罗兰有些无奈的介绍道:“这小东西应该是蝠鼠科,但我查遍了资料,并不与任何筑横鼠兽有关,不知是混配出来的还是什么,除了食量大,能睡以外,没发现它还有别的专长,如果你想增强横道,还是换一只。” 李藏并不觉得它鸡肋,相反还很可爱,和犰犰差不多的体型,忍不住攥在手里。 毛团子终于被闹醒,但面对陌生人居然不感到害怕,打完哈欠,用那双黑色的大眼睛与他直视,灰色的小鼻点则一抖一抖的,等放开抱住的大尾巴,贴在胖胖的身上更显得憨态可掬,让人忍不住去顺它的毛,毛团先躲了躲,但很快喜欢上这种感觉。 罗兰干瞪着眼,这时犰犰蹦到桌上,心中感叹对方怕不是看上了犰犰,才选了这么相似的筑横兽?试探问:“那你确定了?就选它?” “恩,我选它。”李藏只觉得它适合给丑孋作伴,并没有多想,毕竟冰核指环后,他很久都不想不出还能送她什么了。 “那好,它是你的了。”罗兰叹口气,又看着毛团道:“如果你也选择了他,那就尽快认主。” 可通过毛团和李藏双双迷茫的视线,罗兰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才意识到对方这对新主仆该不会都不知道认主这一环节?!咳嗽两声道:“你将手盖在它身上,相互共鸣,等准确感受到彼此,认主也就完成了。” 李藏照做,对方乖乖配合,当淡淡的温度通过手心传入脑海,清楚听到细微的心跳,认主也就顺利完成。然后小团子又打出个哈欠,缩身继续睡了,完全没有该为主人服务的自觉。 罗兰有些后悔同意让这只懒惰的耗子做李藏的筑横兽,可看他非但不介意,还很小心地放进口袋,只望以后别出岔子就好。然后交代他该怎么喂养,如何训练才能对他有帮助,又如何开发专属筑横兽的潜能等等,直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才道:“它得有个名字了,你身为主人给它取个。” 李藏挠了挠头,想着二双和三魂天狗,便道:“就叫它小四。” 罗兰道:“算了算了,是你的爱叫什么是什么。不早了,快去教室,准备上课。” 第九十二章 搅拌风云 南府由罗兰负责,但并不直接教导门生,观仙宫另有授课老师。 李藏离开他的兽兽屋,在犰犰的带领下来到教室。糊糊倒是积极,一早就来报道,可身边空出一大圈,很多人情愿挤在一张小桌上也不肯挨着她。李藏也懒得计较,坐下翻开课本就开始犯困。 这堂课是基础课,讲的是筑横兽的由来,与失魂兽的区别,培育的系统概念,算是照顾新入门的首阶生和门阶生,给他们了解和适应的过程。 小四仍在呼呼大睡,那呼噜声自认主后,范围已不局限耳道,直接在李藏的脑海中循环,简直比催眠还催眠,他甚至怀疑它的能力就是诱人睡觉。 台上的讲师还在滔滔不绝,糊糊听着,忽然提问道:“先生!既然你说筑横和失魂最早本是一体生物,那有没有不属于两者的新品种啊。” “怎么可能?”讲师用他那酒瓶似的眼镜,还有那反着光亮的聪明脑壳否定道:“就算是异想天开,可事实就是事实,下横只有筑横和失魂之分,第三种的情况就算有,也根本无法存活,如此违背理论的东西只等于自取灭亡!这也是古往今来,拥有大智慧的人研究得出的真理!” 糊糊道:“可世间万物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啊!如果这个世界发生了变化,规则只有适者生存,那不就表示会催生出第三种类型?且如果都适应不了,都灭绝了,那还区分什么筑横和失魂?” 光头讲师仍反驳道:“不可能,你的说法根本不符合逻辑,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怎么不可能?”糊糊起立,她座椅上的黑毯也跟着起来,紧接着跟球吹似的矗立人前,介绍道:“它就是第三类!能跑能跳也能打人!还不受变异,这难道不是事实?” 光头讲师大声质问那是什么东西?!糊糊骄傲道:“我的新娃娃!哦不,我的筑横兽,是用城外那些没人要的骨头拼起来的。” 说罢,新娃娃的森森手骨居然主动撩开遮挡,一副拼的乱七八糟的人骨架站在众人面前,很配合地咧着下颚打出招呼:“嗨!” “怪物啊!”门阶生哪见过坟地出里的玩意,纷纷摧使风雷火土等横道对准。可糊糊只手指一弹,对方就像开饭似的全吸进身体,完事还不忘打出饱嗝,结果不慎掉了根肩胛骨。 托她的福,第一天的第一节课上的可谓鸡飞狗跳,都不等下课声响,包括光头讲师在内全往外跑,逢人就讲,可驴唇不对马嘴,只能全送进医疗院。 李藏的眠,自然也补得不顺,心情也就不佳。可越是这节骨眼,越是霉运当头。当他离开教室走到大门处,迎面就堵来八九个人。 为首像是对情侣,相互依偎着埋怨:“真是的,南府在干吗呢?吵得所有人都学不好。” 男人安慰道:“我早说南苑都是些不成气候的,让长老们将这帮门阶生赶出去,现在终于连累我们了。放心,我今天会让罗兰长老给你个交代。” 他的口气不小,可见和苍胤属于同类。当几人站在李藏面前,那手腕上明晃晃的金环,说明他也是某届第一的首阶生,轻蔑的对面前人命令:“原来还有人啊。正好,你去把罗兰长老叫出来,他的门生扰乱宫内秩序,我身为监察长,有权问问他是怎么教人的。” 李藏倚在门口充耳不闻,对方正要发作,他身边的情人茉莉相中了李藏的指环,挽着他的手臂先道:“驰文,他的指环好漂亮啊。” 嚣张男继而向李藏恩了声,见他没有领会,冷冷道:“小子,没听到我的茉莉说的话吗?” “所以呢?”李藏深邃的眼底透着孤傲,狼尾碎发散在肩上,着在茉莉眼中,居然认为他的忤逆极具诱惑,令人着迷。 驰文则没有看到,只怒斥李藏:“你知道她是谁?她是北府最杰出的顶阶鉴定师,东西能入她的眼,就是它的价值,你该感到荣幸,还不奉上?蠢货!” 李藏的态度依旧,随同来的人也开始愤愤不平,嚷嚷间,驰文雷聚在身,双臂炙热通红,众人见状果断退开,随后,他的顶阶雷横“烈焰雷鸣”呼啸着奔向这目中无人的家伙。 李藏并未闪躲,只将就近的攻击反手一挥,炙热的雷火就反冲向驰文,连带那些翻飞的砖板一起,把围观者也统统包围。 “发生了什么事?”罗兰听到喧闹,结果出来就看到紧急的一幕,忙用风横将里面翻滚的人分开,然后再用风墙驱雷灭火。 驰文全身焦黑,茉莉也近八成黢黑,罗兰起初没认出他们,还是受伤较轻的人道明身份,并指认是李藏纵火,来龙去脉才猜出大概,看李藏完好无损,反倒先松口气,没搭理那些呱噪,只吩咐人伤者送去医疗院,偏心的不要在明显。 那些人当然不忿,在病榻上包扎得严实也不消停,直闹得长老会集体聚齐才罢休,颠倒黑白的“告发”什么因为南府出事只是例行查看,可李藏态度嚣张不予通过,纵容破坏秩序,更无视尊卑企图伤害茉莉。当然状词里也包括了罗兰,暗讽他包庇,最后连贿赂也给安排上,就跟亲眼所见似的。 罗兰姗姗来迟,刚好听到最后几句,吹胡子瞪眼地踹开门斥责道:“你们的眼睛倒是比宫内的监视器还清楚了!看来长老会给你们这群家伙的优待太多了,把狐假虎威的能耐练得真是炉火纯青!” “李藏怎么样?”比西法长老才不关心旁的,罗兰则呛道:“还不到两月呢,你休想打什么鬼主意!” 比西法自讨没趣,也就不再理会。而那些告状者见众长老如此态度,知道事情可能有变,抓着马格求他主持公道,这回把文章都作在重伤的驰文和茉莉身上。 马格厌恶地抽出衣角道:“他们只是皮外伤,修养几月就能痊愈,没别的事就休息。” “慢着!”罗兰不服道:“什么叫没别的事?我的事可大了!这几个家伙仗着门生监察长的身份,不经我同意就闯到南府来,还企图抢劫我府门生的东西,简直岂有此理!我南府再不济也是观仙宫五大学府之一,就这么放过,我不答应!!” 马格问:“那你想怎么惩罚他们?” 罗兰道:“欺压同门,毁坏公物,诋毁师长,不知悔改,如此无德无能之辈不配在身居要职,我提议就地免除!然后将他们的宿舍研究室,所用全部资源,包括筑横兽统统收回降为门阶生,以观后效!” 病榻上的人险些昏厥,还想狡辩,罗兰又补充道:“还有!南府大门受创严重,门生也受惊过度,但鉴于是门生之间寻衅滋事,赔偿金就由他们赔付!双倍赔付!” 马格转而对几人道:“若非对方手下留情,你们这会儿已经是具焦炭了!怎么?还不肯认错?那我这就去通知你们的家属,让他们亲自来商量解决的问题。” 对方不敢再反对,乖乖受罚,至于昏迷的驰文愿不愿意,那只能等他醒来自己决定。 中午,休息大厅。李藏和孙昦,宋灵,陌战风会和,至于糊糊,又不知跑那祸祸去了。 “你们的课今天上的怎么样?”相较李藏,陌战风的学习正常得多,只是红河海锥被硢长老借去研究了。孙昦也表示挺好,宋灵则沉着脸道:“如果不算把房子烧了,那确实挺好。” 苏理文的烹饪课当然不是简单的炒菜做饭,原理和炼制筑横丹差不多,但更美味些,还有就是对萃元丹的正确吸收和掌控。孙昦听不进理论,私自点燃了阴火碳,迅速蔓延至整间教室,想熄灭结果又搞错了水和油。宋灵情急之下扇起沧溟规矩,结果就是,北府现还处在水深火热中。 “难怪苏长老没去医疗院,原来也是忙着收拾乱局呐。” 狄安娜捧着水果过来道:“正好你们都在,刚刚得到的通知,下午不用上课,自由活动。原因嘛,你们现在都知道了。” 第九十三章 悖论 李藏他们现在可真是“风云”人物了。狄安娜放下水果,又直接坐在他旁边,看糊糊不在,好奇问道:“你那猫耳的小妹妹不在啊?” “吃饱玩去了。”李藏可管不了她,就随便编了个理由。可狄安娜对他的敷衍明显感到不满,问道:“你对我有意见吗?” 李藏莫名其妙:“没有。” 狄安娜仍冷着面容道:“那你怎么老是搪塞我?就算不是朋友,你这也太失礼了。” 陌战风来打圆场:“他是害羞,不懂,没别的意思。” 狄安娜则道:“恐怕不是害羞,是怕引起谁不必要的误会。比如内人之类的。” 李藏忽然转移话题,问她怎会知道医疗院的事?狄安娜识趣答道:“我有朋友在那啊,而且事情闹那么大,不光几个监察长,几乎整座南府师生也在那,我想不知道什么都难。” “这不是南府首阶生李藏吗?听说你第一天上课就将监察长打伤。呵,看来你在观仙宫的生活不会太久了。” 苍胤听到此事就赶来奚落,待看到孙昦面前堆积如山的食物,更是不留情面的嘲讽:“是啊,多吃点,等被扔出可就享受不到这些了。我听说你们这类无人收留的修横者,能吃到薯豆就很不易了,还会先拜谢一番再吃掉,是真的吗?” 四名美女被逗得咯咯直笑,然后拥着他到隔壁桌,开始优雅的进餐。 “请问哪位是李藏?”过道上,两名白衣女子提着口大箱问。李藏举手示意,苍胤看到,故意对身边人大声道:“可怜啊,连饭都不能再吃了。可不自量力能怪谁。” 他的话引起三教会,尤其是兀格的不满,太吵。 李藏懒得理会,等白衣女子将箱子放下,方道:“因为今天的突发事件,让您感到了不愉快,还险些蒙受了损失,所以长老会一致决定,将冒犯您的监察长一众撤职,这些是他们对您的赔付,共三千金。” 苍胤差点将美酒喷出口,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藏。而厅内其余人也纷纷放下碗筷,毕竟方才那些话在座可都听得清楚,狄安娜则直接笑出声,这无疑是把他刚好的脸再打成了猪头。 可白衣女子还没说完,接着道:“支付的钱款还差两千,经过协商,对方同意用其他东西抵押,您清点一下,这里筑横丹共七十三颗,萃元丹五十颗,失魂犀龙角一对,失魂雾雪龙心一颗,镐晶祖母石,蓝矾云母,硫岩化青金,帕拉眼石各一组” 苍胤险些上前质问;那箱里随便一件可都价值千金,本该是他们这等人穷已一生都无法获得的宝物。可对方清点完,居然就淡定地继续吃饭,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恨得咬牙切齿。 “你知不知道,你漠视金银的态度很迷人?”狄安娜擦去眼角笑出的泪珠,那微红的眼睛衬的她又美艳了几分。 但李藏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孙昦见被好多人盯着,不自然地问道他们怎么那么看? 陌战风道:“当然,因为我们发财了。” 孙昦还没明白,就被宋灵打断道:“好了,既然不想吃了,就准备下午的训练。” 孙昦欲哭无泪,陌战风问是什么训练,宋灵揪着对方的翅膀道:“不会自由伸展,也不会掌握平衡,肌肉松弛的比海藻还严重,所以我按照他的情况制定了一套运动方案,完不成,他就得到水里好好反省下了。” 陌战风尬笑几声,看着离开的两人,又问李藏下午准备做什么?对方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把箱子收到尺树宝卷后道:“回去整理,你不会以为阿昦他们损坏的教室不用我们赔?” 然后抓了把没有撒盐的坚果放进口袋就径直离开,还有紧随的众多视线,特别是些姑娘。 狄安娜问陌战风:“他的伴侣是什么样的人?” 对方反问:“你问这个干嘛?” 狄安娜道:“我好奇什么样的女子,配站在他的身边。” 陌战风答非所问:“至少你这样的,是不配的。” 然后也收拾离开,独留呆愣的狄安娜。 李藏回到宿舍,先把忙着狼吞虎咽的小四放在桌上,然后简单整理箱里的东西。约莫一盏茶过去,犰犰从窗户跳进来,不用问,又是罗兰找他。 可小四吃饱了明显要继续睡觉,犰犰看不过眼,抢走它剩下的坚果,果断引它追去。 李藏跟着,从南府的侧门进到专属罗兰的实验室,看到他就问:“事情都摆平了。那些东西如果不够你用,下回我再让他们补偿些过来。” 李藏道:“已经足够了,不够苏理文长老那边” 罗兰打断道:“那老东西不穷,你少操心。过来,你说你想成为治愈师,你是认真吗?” 李藏反问:“木横难道不能成为治愈师吗?” 罗兰别有深意道:“别人的确只有这一条出路,但你,我不信。你们两先把这个吃了。” 他手里有两颗红色丹丸,看得出李藏和小四都很抵触。罗兰只得道:“这和火横类的筑横丹不同,不会伤你。小四虽然已经认主,但它我也始终看不透,我必须把你们的横道链接通顺,这样以后做什么才能顺畅些。你是不是经常听到它的呼噜声?” 李藏以为是共鸣后遗症,原来这是错误的观点,把小四抓过来,一起把药丸塞进嘴里,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意识中,小四杂乱的气息确实淡了不少。 罗兰满意自己的成果,又让他把小四和手各放在脉动仪上,观察后道:“你们两之间的血脉感动还算契合。你以前是不是遇到过谁?看得出他给你吃过对身体发育有助的筑横药,否则小四不可能这么快与主人投契。” “是,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刚成为修横者的那几年,多是他指点我走出迷茫,没有步入岔路。”李藏对羽三白的尊敬让罗兰有些吃味,懊悔晚到一步,抖抖胡子强调道:“人之初使得遇良师确实很重要,但后期的修持也是关键,缺一不可!” “是。”李藏应声,罗兰才感觉顺畅不少:“对修横者来说,筑横兽的重要性在于互补。世间万物阳盛阴衰,阴盛则阳亏,横道强力只能以辅助为准,相反的首选才是攻击类,否则不对称的血脉感动会造成身体负荷,横道流失。举个就近的例子,先前那来找茬的人,他是雷火双横,攻击程度虽狠命中率却低,这是因为他的筑横狂狼兽也是以攻击为主,所以很多人认为不在战斗状态的筑横兽,对其饲主没有影响,这是完全错误的。” “那有没有可能,筑横兽本身产生了变化,或主人本体发生异变,造成血脉感动扭曲呢?” “你这是悖论,不成立。筑横兽认主后不可能在出现变化,相当人另一个独立的肢体器官,就算主人增强或减弱,也不可能产生波动。” “不能改变吗?那失魂兽呢?” “那更不可能,筑横兽之所以能与修横者共鸣,就是它高于失魂兽这种非可转化的兽群。” “但失魂与筑横都是同一祖先,后者可在人为干扰下产生变化,那如果前者不行,是不是表示它们能自动转化。” 如果是那样,那失魂兽可是高于筑横兽的存在,是完全独立,甚至能与人比肩的生物。 第九十四章 地极灵井 罗兰因他的话有些不安,失魂与筑横本质来说是一体,虽然清楚它们的发展历史,但极少有人深入研究它们的存在和诞生,也根本不会联想这有违理论的问题。 李藏看出罗兰已经怀疑动摇,继续道:“在下横大陆,修横者真的是万中无一的存在吗?是我们先存在?还是其实与失魂兽一直是共存的?假如是我们故意把具有威胁的种群,在形成思维,了解真理前训练或改造成臣服于人的群体,那是我们自作聪明?还是,我们其实也是这样的?” 罗兰答不出,倒是苏理文忍不住附和道:“这问题太有意思了!是啊,我们与失魂兽到底是一直共存?还是它们先存在?后来才有的我们?究竟是谁先掌握了思维意识?” “姓苏的你跑来干吗?!”苏理文无视罗兰的气急败坏,径直来到李藏面前激动道:“三尊里终于有人和我站在同一角度看待问题了!哼!那些读死书的就会堵我的嘴,关心自己的吃喝拉撒,却从不肯牺牲一点点时间多考虑些问题!真是一群庸才!” “苏理文!”罗兰忍无可忍:“现在是我的教学时间!你想教,两个月以后再来!” 苏理文却驳斥道:“得了!我在外面听得很清楚,你那退化的脑袋根本解决不了他的问题,还是别耽误他的成长了,把这两月时间换给我!” 两人随即又开始大吵。李藏忙将罗兰拉开,问苏理文:“苏长老见谅,现在确实还没到期限,您过来是找我要赔偿款的吗?” “赔偿款?什么东西?”苏理文一拍脑门:“哦对,我想起来了,我的确不是来找你的,是想问你身边那猫耳朵的小姑娘一些事。我听说她有个特殊的筑横兽,是骨头拼起来的,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李藏道:“这,我不知道,但我看到会转告她您在找她。” 苏理文点点头,罗兰果断下逐客令:“既然没事那就赶紧走!就算他的问题我解答不出,也可以记下研究,不劳你费神!” 苏理文没有反驳,因为他如果破坏了约定,那其他人也会赶来抢人,不甘地转身离开。可罗兰并没因此气消,导致接下来的药剂研究也很不顺利,索性让人回去,等心平气和了再说。 李藏把小四揣回兜,路过走廊时,外面那棵古树下又多出个人,完全不似昨晚的阴森,以为是隐居在古树里的女精灵偶尔出来散心。 不过对方只痴痴望着大树,似是感觉到李藏,扭过头,淡紫色的眼眸直视对方道:“你身边的猫姑娘,闯进了她不该去的地方,得在被发现前找回来,否则会很麻烦。” 她说完奇怪的话,又把视线聚焦到树上。李藏犹豫片刻,问她是否知道‘不该去的地方’在哪儿?对方的长发,在光线下,发丝若隐若现彩虹的光晕,把玩着答道:“没有白的地方,就是。” 观仙宫整体以白为主色调,不知是为彰显神圣,还是宫主公冶千风的个人喜好。 李藏得到线索,就离开南府向着主楼——观仙宫的最高建筑,无上天塔去。 这里是告知过的,首阶生不得踏入的禁区,可宏伟的塔身也是洁白无瑕,那没有白的地方,也就是它阴影的部分了。可外围没有任何可掩护的装饰,李藏更不知随时监看的仪器都隐蔽在哪,正犹豫要不要用三横杖控制光层晃过。一群白鸟整齐地飞跃天际,它们身体虽然同样洁白,但绸带般的长尾却是七彩,如白日流星,美丽无比。 李藏恍然,取出绝望瑞拉,视野的中一切逐渐从鲜明变为灰白,造成片刻的静止消亡,但只限他的视线范围,等在高塔周围环绕一圈,终于发现一块很小的手指骨,卡在一道缝隙中,轻轻碰触,似是触发了开关般,白色的墙面层层打开,将他拽入其内。 周围并不昏黑,反而洁白清晰,不知道是不是在塔内,但李藏确定糊糊肯定在这,因为方框台阶的上下左右到处都是骨头残肢;估计她把东扶城外,不管有没有主的坟头都给掘了。无奈向前走去,哒哒的脚步声始终不停,走了很久也没走到尽头,而且他发现卡在外面的骨头有些似曾相识;难道这里是座循环迷宫?! 小四从口袋里冒出头来,抽动两下灰色的小鼻点,爬到李藏的袖子上,然后跳到台阶上,眨眼睛又窜到就近的一根骨头上,然后又往前跳,一格间隔着一格的向前。 李藏很快发现它每一步的落点都很有规律,按着踩点前行,很快那些骨头就不再重复,顺利到达了方框台阶的最后一阶。前方终于是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李藏取出三横杖,让小四回口袋后控光照亮,才看清无上天塔内其实是座深不见底的真空隧道。 “啊——!”糊糊的惊叫从底部传来,李藏别无选择,让长尾化形成藤,向下滑去。有光的指引,沿途入目的不在是光滑无物的墙体,附着着无数枯竭的巨型根茎,盘根错节以为进入了特别的烟囱中。他顺势攀住,触及的冷冰,没有任何气息。 “啊——!”又是声回旋不止的叫喊,但这次换成了陌生男人,李藏加快动作,待穿过枯藤终于找到糊糊,她正忙着拆毁她的新娃娃,而被摧残的对象,那空洞的大眼眶看到又有人来,竟朝李藏呼救起来:“英雄!救命啊!这身体是它自己掉下来的,可不甘我的事啊!” “胡说八道!分明是你抢了我的娃娃!你给滚我出来!”糊糊掐着它的颈椎上下摇晃,骷髅娃娃的脑袋旋转着求饶:“奶奶手下留情啊!这出不出来不是我说了算啊!求你别摇了!我的脑袋要掉了!啊呀别踩那是腰!要折了!” “别闹了!”李藏忙把他们分开,问糊糊怎么跑到禁地来了?对方火冒三丈道:“谁愿意跑这鬼地方来!是有个女的把我骗进来的!岂有此理!我出去非找她算账不可!还有那只臭乌龟!自从被它咬伤我做什么都不顺!我出去一定要炖了它!!” 李藏又问那占据娃娃的家伙:“你又是谁?” 骷髅见有人拦着糊糊,以为平安无事,态度大变,揪过一根枯枝叼在嘴里,大爷似的瘫在藤椅上自我介绍:“我?我是东扶的灵井,六目王树。” 灵井?六目王树?李藏看着面前吊儿郎当的家伙,除了够六,哪点像灵井!?拽着糊糊往外拖:“走,这娃娃没法要了。” “哎哎哎!别走啊!”六目扑下来缠住李藏急道:“英雄!打个商量,你们能不能把我带走啊?我被遗弃在这儿不见天日好多年了,大不了我付你劳务费!我这儿还是有好东西的!” 它死缠烂打的把小四晃荡的不耐烦,窜出来正掉进对方的大眼眶里,六目愣住,然后激动地抱住它道:“来蝠?!你不是来蝠吗!原来你还活着!谢天谢地你还在!!” 小四愣了愣神,紧接着大尾巴甩得欢实,好像真见到了主人。 李藏诧异地问:“你们认识?可它不是罗兰长老培育的筑横兽吗?” “它才不是!”六目如果有眼泪,现在绝对泪流满面:“当年我矗立在天地之间的时候,它就是我树洞里的钉子户了!我们曾经度过的岁月,现在回想还是那么令我激动不已!虽然它经常啃我的皮,吃我的叶,吞我的果,冷的时候用我来烧火取暖,没钱换吃的时候刨我的根拿去卖,可这不能阻止我们一起看流星,记忆那些美好的青春岁月啊!” 李藏觉得,六目应该庆幸小四不是拖家带口的,否则这神物早被祸祸没了! 糊糊则惊讶道:“不是?你真是灵井!难怪城外连颗腐蚀菌都没有,原来因为你还没被消耗光啊。” 说到此处,六目忍不住叹道:“唉,早晚的事了。想当年,我的根可是除木皇帝休外能深入下横最深处的极品,所以我又被称为地极灵井。人若想起死人而肉白骨,只需取我一厘根茎即可。可直到观仙宫建立起来,一切都变了。” 第九十五章 小心我的头 六目王树不像帝休,它只见证了可视范围内的世界兴衰,比午还要不幸,至少午在此去经年中体会过飞禽走兽带来的真正快乐。而它只有小四。 世态炎凉,就像下横不定的季节,当人们从书籍中发现,表面与普通树木无二的六目,其根居然是难得的瑰宝时,贪欲和争斗就从没有停止过。那时他们还没有灵井的概念,最快捷的方式,就是竭泽而渔——人的平衡,终是被他们打破,可被欲望驱使,结果才是重要的,它和他们,就是结果。 六目只是灵井,它天生的使命就是供人予取予求,而且那些人也很快饱尝了唇亡齿寒的业果,疯狂的砍伐没持续多久就得到了暂时的停止,它也就随之沉睡,直到有名白衣男子每天来到它的树下,虽然从没有讲过话,却从不间断。 “你确定他不曾讲过话?还是因为没有你的回应,他才闭口不言的?”李藏不知为何想到提醒他来寻人的陌生女子。六目道:“没有,他很奇怪,什么也没有讲过,但我隐隐有种感觉,至于是什么我却说不上来,直到我发现位置被转变,才明白为什么觉得奇怪了。” 李藏诧异地问:“你是说,你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让树身和根被移动了?” 六目挠着脑壳道:“我也始终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然后周围就建起各种建筑,起初我还能看到外面的景象,后来就被围起来,再也吸收不到光,逐渐枯萎。” 糊糊道:“那你干嘛霸占我的娃娃?!” 六目道:“这真不怨我,枯竭后我体内就变得很紊乱,也为延续生命只能寄宿在各种东西上,久而久之就成了意识,不受我控制了。” 李藏环视周围道:“能让你寄宿的东西,应该不是这里的枯枝。” 六目道:“不是,每隔一段时间,顶上都会有人掉下来,骨架还是头一次。” “人?什么人?”李藏回想起进来时,夹杂在台阶中的那些残骸,原来并非是糊糊的原因。六目想了想道:“黑灯瞎火的,具体我也看不见,大多昏迷,少部分则是受伤,我还没来得及问就成了他们,再等着离开。” 李藏确定猜想;这又是桩故意损害灵井的阴谋。 首先透露消息的书籍,是谁发现的?亦或是谁让人发现的,这都绝非普通人能办到。还有那白衣男子,如果他不是主谋,就必然是被授予行事的工具。可让六目不间断寄宿存活的该是另一方人,他们的目的又是为何,这恐怕要找到那女子才能弄清了。 “你确定要离开这里?”李藏问六目,对方手舞足蹈道:“现在的我就剩点意识了,且这里只等着化灰,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另外这骨架比肉身要好用,我能维持很长段时间,不用担心。” 糊糊气道:“谁担心你!离开这就给我出来!休想鹊巢鸠占!” “别这么小气嘛。”六目又对李藏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白忙的,毕竟我可是地极灵井,这么久还是有好东西的。” 说罢它就开始刨堆积起来的枯藤地,碎屑漫天乱飞,直到挖出个眼珠大小的东西,方献宝似的道:“这是我最后一颗目芯种,埋在土里养好的话,万八千年后说不定能长出新的我,额不是,是长生命,保证二位长生不老比翼恩爱到天崩地裂。”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们是情人?”糊糊气得跺脚。但六目现在确实是眼无珠的状态,李藏无奈道:“够了!别瞎说了!既然要走,那就赶紧。” 六目刚要说好,忽然身体腾空而起,不结实的骨头掉落一地,而李藏和糊糊没防备这突如其来,被一阵风暴结结实实撞飞,在三横杖控制的强光中,发现始作俑者是只怪异的四头蝙蝠,不知藏匿在此多久,但目的绝对是那颗目芯种。 李藏让三横杖将周围枯藤燃烧,对准接连袭去,四头蝙蝠的翅膀和尾巴受创,可它不敢靠近强光,遂向着下方张开嚎叫,那几乎穿透耳膜的音波连糊糊都无法承受,眼见它们就要向着出口去,小四离开六目的脑壳,窜到其一只的鼻尖,对方只觉一股极强的冲击力袭来,瞬间失去意识。 三头蝙蝠的身体在震荡中摇晃,但并未放开六目,害它最后散得只剩颗头。 “手!我的手!”它大喊提醒李藏,对方化形出树藤及时将攥着目芯种的手骨接住,然后追赶上来,让三横杖凝聚的强光冲向蝙蝠的身体,切断它们的翅膀,随后一声哀嚎,滚落到深不见底的塔底。 它们的攻击,似乎就是扰人的音波和飞行,除此再没有可提防的。但李藏觉得那些蝙蝠的头有些熟悉,等站稳出口才想起——它们不正是悟天之境的那四个人吗?! 六目只哎呦个不停,现在它除了脑袋又变得不完整,可好在目芯种保住了,对李藏道:“这你拿去,反正也是给你们的酬劳。但我这样怕要让人误会,你们有什么办法藏好我吗?” 糊糊道:“有什么可藏的?现在谁还不知道我有个不结实的骷髅娃娃,出去没人管你。” 六目觉得不妥:“那可不行,万一他们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又得被扔回来了。不如这样,既然我是你的了,那就要负责到底,以后吃住睡觉都不能甩开我啊。” 糊糊差点骂娘:“你!你个老不正经的!想趁机占本姑娘的便宜啊!做梦去!” 然后就把六目扔出去,正砸在李藏后脑勺上,幸亏及时接住,否则真要掉下去了。见她走了,小四也乖乖回到口袋,一行赶忙离开无上天塔。不过回宿舍的路上,李藏问六目为何没发现隐患? “年纪大,不比从前了,再加上跟你们说话,也就没多注意。”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目芯种?” “多半是,否则我这糟老头子还有啥可觊觎的?总不会是主动来给我寄宿,好让飞出去的?唉,我也是命苦啊,又不是我想成为地极灵井的,吃我不算,这都快入土了也不让我消停。那啥恩人你可得好人做到底,不能不管我啊,我这岁数真没几天好日子了。” “管,但前提是你不能跟她一样惹是生非。”李藏忍着他的唠叨,跨进宿舍院门。可刚说完的话这货扭头就忘,看见宋灵呲溜一下就窜了出去,结果半路被孙昦的大翅膀挡个结实,哎呦一声掉在地上。 孙昦哭丧着脸听到有响动,以为撞到了人,可回头只看到李藏,六目又被他的翅膀扇到角落。李藏觉得就让它待在那里挺合适,也就没管。 “糊糊怎么了?你又去哪儿了?”宋灵问。李藏便把前因后果说简单了,对方沉默片刻道:“看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只你们最后活着出来,不知会不会有后续麻烦。而且灵井又少了一个,还是地极灵井。” “明天我去查查下横具体还剩哪几个。” 李藏虽然这么说,可就算查到,又能赶得及去阻止吗? 孙昦被训练的筋疲力尽,但宋灵没许他走,也不敢动。被丢在边上的六目,不禁感叹又是个妻管严。但等到人散也不见李藏来找它,只能自己蹦到他的门口撞,见还是没人理,就挪到窗台继续,终于把李藏敲得烦了,才将它拽进去。 六目控诉道:“你答应管我的!年轻人不能说话不算啊!” 李藏道:“我记得条件是不能惹是生非。” 六目道:“天地良心,我之前只是想看清楚住宿条件而已。” 听你鬼扯。李藏不再理会,自顾自翻着书。而小四则用大尾巴把瓜子扫到六目跟前,用它的牙齿一一嗑开;哪怕分离几百年,也不耽误被奴役的命。可等忙完,六目忽然问李藏:“你要找别的灵井吗?” 第九十六章 挑战 对方反问道:“你也曾是灵井,你应该能感觉到的?” 六目沉默很久才叹道:“四季更替,万物生而败,可无论是结束还是开始,人和灵井的关系从来都是互不干扰的。可不知何时起,我们有了和人同样的思维和语言,那没有契约的共识,自然就要撕毁。” 李藏回忆起心核对他发泄的怨言,虽然真相是血蟾和红晶石消耗了它,可本身对于人无止境的索求已经非常厌恶。 这几年他经历得多,很多事也看得明白,甚至认同心核的观点;没人会喜欢被无度的索取,只因为灵井不会反驳,才不得不把奉献与掠夺划等,这并不公平,至少对灵井。 六目道:“我不敢说自己感同身受,可至少站在同一立场,我认为灵井并不该存在。” 李藏问:“为什么这么说?” 六目道:“首先,灵井并不是基于提升横道的存在。其次,这个世界初始,也没有我们支撑才得以存在,也就是说,没有我们,这里依然是这里。” 李藏道:“难道灵井也不是自然形成,其实也是人为介入故意创造出来的?” 六目道:“虽然我参不透更深的含义,但这就像人为了更好的生存,把筑横和失魂区分,明明都是同一个祖先,却剥离了它们原始的属性分为两派。那这公示套在灵井上也不是说不通。假如我们的存在,也是什么人为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才特意创造,或故意培养的呢?” 李藏问道:“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六目反问:“那我们又是因何存在的呢?” 李藏确实想不通,如果六目的说法成立,那下横四海的所有灵井消失,就完全属于合理。 “但消失之后呢?”李藏提出新的问题:“如果你们可有可无,那为什么现在要不惜代价的让你们消失?所以矛盾可能不在是人和灵井之间,而是你们存在的这段时间内,对未知起到的作用!” 六目道:“但杂草的存在与消失,也只有播种人才明白其用意,何况是灵井呢。” 它说得也有道理,毕竟修横者尚且弄不明白筑横与失魂的关系,又何况是灵井。 在之后的一个月,李藏基本都闷在书馆研究与灵井相关的事,偶尔从罗兰私下的授课中获得灵感,对着目芯种观察,当然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只以为是在发呆。 期间,无上天塔内部因为六目的消失提起了警觉,不管他们是如何处置的悟天之境,反正宫内的巡察比先前严谨很多,一些爱挑事的门生也相对变得规矩。 可单有个例外,那就是伤愈后的孤文,他也不知是不是被烧坏了脑袋,竟在这敏感时期向李藏发起挑战。 他曾为监察长,很轻松避开阻碍,让长老会连反对的理由都没有。当消息传开,所有人为之沸腾。狄安娜也就在这时找到李藏,见他还浑然不觉,故意用书简敲打桌面提醒道:“孤文对你发起了挑战。” 李藏哦了声没再说话。 狄安娜哭笑不得:“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孤文对你发起了挑战,你没有及时对长老会说明,就等于接受了。” “所以呢?” “所以?!你觉得现在是纠结所以的时候吗?看看你现在,简直是个书呆子,你知不知道这次孤文可是拿出看家的本事,非要置你于死地了。” 李藏合上书,准备放回书架再拿另一本。 狄安娜看不过去,挤到他身前道:“你就这么不怕死?”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藏不耐烦地反问。狄安娜表情不自然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既然接受就赶紧准备,难道你想拿着这些书去和对手讲道理?也是,这是你的事,该着急的也是你,我操什么心?莫名其妙!” 狄安娜说完,就脸色难看的离去。 李藏也觉得莫名其妙,坐回原位继续看书,思绪很快被文字占据。直到夜深回到宿舍,陌战风对他道:“你回来了,这是红河海锥,硢长老让我把它你。还有这些,都是他觉得你可能在挑战中会用到的东西。” 他递来的包里有绳索,折叠铲,照明珠,指引石,磁针,物反镜,续气瓶。等接过,孙昦也提着一大堆说道:“这些肉条和薯馍,还有鱼油饼,果干,青椒酱,能随时保持住体力。哦还有,苏长老知道你不喝酒,特意调了桑果汁和纯净水。” “还有这些,也是另三位长老送来的,看样子把压箱底的都搬来给你用了。”宋灵见李藏的发懵的表情,猜测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孤文对你发起的挑战?” 李藏道:“我知道挑战,可这些要做什么用的?” 陌战风忙道:“不会,就是不知道,从那些闲言碎语也能猜到。孤文的挑战,可是以生死为代价的杀身洞试炼,那通常是学成者最后的试炼,只他钻了规定的空子,让长老们不得不同意。” 宋灵也道:“听说洞内奇险无比,孤文明知道长老们偏向你,也是趁机摆脱他们的视线,等进去后对你下死手。如此,他也才能从里面出来。” 糊糊道:“还真是事半功倍,如此就可以说生死有命了。” 孙昦拔下一根翙羽道:“这个你拿去,如果有事,我会感应到,会马上流速跳跃过去帮你。” “谢谢。”李藏收到袖子里,宋灵则将海眼取下给他:“这和羽毛的原理差不多,我也知道你不怕水。但必要时,可以控水进行反击,防护和隐藏。” 糊糊轻咳两声,将一副详细的地形图展露在众人眼前。 李藏问道:“这莫非是杀身洞内?” 糊糊道:“当然!没有那只臭乌龟捣乱,我想去哪儿谁拦得住。这也是托了罗兰长老的福,他帮我开启了入口。好了别啰嗦了,快把它背下来,这里里外外我可走了好久,保证你不会迷路。” 宋灵看着地形古怪的杀身洞,问道:“你没有看到什么失魂兽或者陷阱吗?” 糊糊道:“没有,感觉就是个迷宫。兴许观仙宫就爱用幻觉考验别人,就像天台那次。” 宋灵反而疑惑:“可杀身这名字,总让我感觉要想全身而退,必须杀身成仁才行。” 孙昦问:“什么意思?” 宋灵道:“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成全高尚的正义。也就是说孤文杀你,未必就会赢,反而可能先困死在里面。” 陌战风道:“可他会傻到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来报复吗?何况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监察长,知道的事肯定比我们多。” 李藏道:“且行且看,谢谢你们的帮助,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糊糊却道:“得了。你别让丑孋失望就好,要是她知道我没在关键时刻帮忙,肯定不会饶了我的。” 宋灵点头表示认同:“这里的人也就有你拿她当宝贝,能压得住,我可得罪不起。” 孙昦问道:“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人啊?” “奇怪吗?如果你有本事让我也害怕,那你在我这就毕业了,再不管你了。”宋灵说罢,转身回屋休息,然后众人也就各自散去。 “他们说得丑孋是谁啊?你还拿她当宝?比目芯种还珍贵?那肯定是难得的珍宝。在哪儿?给我看看呗。”六目看到李藏回来就一通问。对方只道:“孋孋是我最重要的人。好了,你还知道什么?” 六目嘿嘿道:“你确定要去杀身洞的话,那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就是,别说话。” 李藏虽然有疑,可对方被关在无上天塔数载,总不至于比孤文还孤陋寡闻,所以没有反驳。 挑战日来临,李藏给小四准备了足够多的口粮,就跨着包向东斗竞技场去。 宫内早因试炼挑战议论纷纷,晴空万里的今天更是喧闹热烈,也早早聚集等候,孤文自是最先抵达,傲立竞技场中,看表情胜券在握。然后是各府老师和长老,负责监督维护。 罗兰看着孤文,始终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搞什么鬼,就那么有把握在杀身洞里全身而退?还有那些拥护他的人莫非也疯了不成?试炼又不予公开,那副趾高气扬的做派简直是在提前庆祝胜利! 他别过头,看到烟壶被个骷髅头叼着,狠狠眨了下眼,一切又如常,心道见鬼。 苍胤也早早到了,在遮阳伞下,见李藏还没到,不予余力的讥讽道:“哼!这么久还不来,不会临阵脱逃了。那当初何必应下挑战,真是浪费我们的时间。” “没人请你来,如果觉得浪费,就好好回去提高自己的本事。至少你进去,不会又是倒数第一。”糊糊不留情面地反讽回去,宋灵拉过她道:“别在最后一名身上浪费时间。” 孙昦打着哈欠也道:“离开始还早,没有时间观念急着来好意思怨人?” 苍胤气得脸色铁青,可对方根本不屑理会。陌战风看狄安娜也站在人群中,想打招呼,可对方却冷着脸走开。 “是你!”糊糊左顾右盼,忽然发现名女子的侧颜很眼熟,确定就是当初骗她的人。宋灵及时捂住她的嘴,低声提醒:“有什么话,别当着那么多人说。” 那女子正好听到声音,知道被揭穿,也就乖乖跟着到人群外围。她的不反抗,令宋灵更加警惕。 糊糊质问道:“你为什么骗我去无上天塔!害我的娃娃让老六霸占,现在就剩颗头了。” 女子反问道:“老六是谁?” 宋灵打断道:“现在不是你问的时候?你是谁?私自骗门生去禁地,你不怕被长老会严惩吗?” 女子方道:“也是,我叫墨沁璇,是北府一名普通的门阶生。虽然被你们抓到,可与其说骗,为什么不觉得我在帮你?那天你闹出那么大祸,不去那,根本躲不掉的。” 宋灵却道:“能入三尊之地的,都不是善茬。你以为我们会信这么拙劣的借口?” 墨沁璇道:“不信,你们也不能怎样我,不是吗?” 糊糊怒道:“少来!你说的那些话那么熟练,可见你骗的不止我一个!” 墨沁璇道:“但你也不是第一个从那里完好出来的,至少还有救你的那位。” 宋灵道:“那看他们完好无损,你是打算继续?还是就此收手?” 墨沁璇神秘兮兮道:“这个嘛看我的心情了。” “你!”糊糊本想再说,可李藏已经到了,墨沁璇转身离开,毫无顾虑。宋灵方道:“看来要问出点什么,只能让李藏去问了。” 糊糊诧异道:“为什么?难道她也看上李藏了?!” 宋灵道:“李藏什么心思,我们不用担心。只这姓墨的很不简单,至少比狄安娜要心思深沉,先走。” 场外,因为李藏的到来,从喧嚷逐渐变为窃窃私语,杀身洞试炼光从名字推断就很凶险,可作为参与者的他,应对的方式,只是一身鸦青色的皮甲衣,和行囊一样简单。 马格见两名挑战者已经就位,再不情愿,也只能将杀身洞入口开启。 第九十七章 杀身洞外 两人面前的地表裂开,一道门立起。 马格道:“长老会将在你们到达中间要塞才开始计分。所以,不要在那之前妄动,否则违反者将永困其中,望你们记住!” 这是长老会能为李藏争取到的,最大也是最后的偏袒。可还是忧心忡忡,原因无他;孤文的神情,在跨进门内的昏黑时,已经不是胜券在握可以形容,难道马格恍然,可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两人已全被卷入。 “难道你也猜到了?!”比西法和众人齐齐盯消失的地方。马格懊悔道:“我千算万算,居然漏了孤文会销毁自己和杀身洞同化,永远困住李藏!可恶!难怪他非选择杀身洞!” 杀身成仁,自然不会在妄图害人的人身上体现,可谁也没料到,孤文会为报复做到如此地步。 罗兰急得跳脚:“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赶紧想办法救人啊!” 苏理文则急道:“不可能的!杀身洞除非有人甘愿献祭,否则就是宫主也不能开启!可如今那该死的孤文居然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等于把长老会也逼入绝路!” 硢长老怪道:“他至于走上这条绝路吗?这根本说不通,恐怕是被人蛊惑教唆,另有帮手。” 马格怒道:“是谁?!敢在观仙宫内胡作非为!我非宰了他不可!” 六目听到他们谈话,忙将消息带给宋灵几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忽然急转直下。 糊糊道:“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通知丑孋?” “她现在不能分神,我们也不要自乱阵脚,看长老会怎么处理。”宋灵看向孙昦,问道:“你感觉到羽毛的情况怎么样了吗?” 对方还没回答,忽然小四叼着根灰羽毛跑来。 孙昦惊诧道:“难道他忘了带了?” 宋灵道:“别慌,我认为忘记是不可能的,留下羽毛,估计是另有用意。” 孙昦糊涂道:“什么用意?难道是流速反跳跃?” 狄安娜看长老们神情激动,可打探不到具体情况,便来问糊糊几人:“我看长老们的神色不对,这场挑战不会出事了?” 糊糊冷冷道:“出事了吗?可你不是人脉很广吗?我以为你每次来,都能带点有用的消息。” 狄安娜道:“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会,但现在事关人命,你就不着急吗?” 糊糊呛她:“我着急有什么用?说不定某人在洞里享乐得很。你要担心,就去陪他啊。” “好了。事出突然,我们都没有确切的讯息参考。不过除了指望长老们,狄姑娘你的人脉确实比我们多,若她刚才的话有冒犯到,我替她向你赔不是,这件事还要劳烦你多帮忙。”宋灵打断她们的唇枪舌剑,狄安娜见问不出,也就离开。 糊糊向着她的背影,问宋灵:“你看她会去打探吗?” 对方冷笑一声道:“谁知道呢,不过与其把精力放在不可能回来的机会上,找下一个目标会更实际点你看什么呢?” 她问的是眼睛四处寻摸的孙昦,对方道:“奇怪,陌战风去哪儿了?” 几人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不见了,明明刚才还站一起的。 “我看到,他去找硢长老。”墨沁璇边梳理长发,边来到他们背后告知,宋灵疑惑不解:“硢长老?难道他是想打听什么?” “这谁知道呢?”墨沁璇的答案模棱两可,宋灵只好先不管他,准备去查查关于杀身洞的事。 “那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在孤文发起挑战前,有关它的资料全被毁了。这件事,相信长老会很快就会发现。”墨沁璇讲话时一脸失望,糊糊嘲讽道:“你早就知道?难道这事就是你做的!是你教唆孤文这么干的!” 墨沁璇笑笑:“我只好心提醒你一次,你不会就给我定性为阴谋家了?难道知道的事,就一定是知道的人做的?” 宋灵问道:“那你还知道什么?” 墨沁璇道:“如果你们能进到主楼的密室,或许能通过宫主的其他画稿联系到杀身洞,给李藏创造出口。” 糊糊怒道:“你果然想害死我们!一次不够还想来二回!” 墨沁璇道:“能入三尊的都不是善类,既然你们怀疑,那大可不去。” 说罢,又决然离去。孙昦问道:“怎么办?我们要去吗?” 宋灵道:“去。有人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去?难道我们还怕了观仙宫吗?” 六目一直藏在糊糊的大尾巴下,听他们要去无上天塔,刚想溜就被提溜起来:“你给我们好好带路!把知道的也都说出来!否则,我把你重新埋回去!” 六目讨饶道:“别啊!我被关的可是地基部分,要能知道那么多事,还能求你们带我出来?” 宋灵道:“你可是地极灵井,就算出不来,依照您老人家对别人隐私的狂热,说不知道谁信?” 六目道:“哪是什么隐私啊,几任宫主可都是正经人,顶多和其他两尊搞搞暧昧,让三尊看来牢不可破。” “是怎么个暧昧啊?”孙昦被勾起兴趣,六目贼兮兮道:“那些人贼得很,只会动笔联络,幸亏我通过细微的比划音猜出大概,观仙宫和昆仑境好像一直在计划对付天穹阁。” 宋灵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三尊牢不可破的吗?” 六目道:“那也只是看起来,其实最开始合作的是观仙宫和十三督军,他们一直在用各种方法研究异体修横者,包括结合手术,药物催化,妄图将横道扩大到最大范围,人鼎只是其一。你们都懂的,这种逆反实验一旦被揭穿,观仙宫不好说,十三督军肯定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糊糊恍然:“可十三督军也有私心,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相互利用。” 宋灵则道:“还有一点很矛盾,照你说的推论,那不光是观仙宫,其实昆仑境和天穹阁私下也是如此,那十三督军岂不成了最大赢家?如果不是那场病疫风暴,早该与三尊开战。难不成是三尊无聊,故意培养对手攻打自己玩?” 六目道:“反正关系很混乱,各种身份来回切换,我都理不清。简单来说,就是三尊,四十二齐盟和十三督军相互扯皮,往往是旧恨还没解决,新仇又出来捣乱,刚刚还你死我活,眨眼就把酒言欢了。” 宋灵忽然觉得,他们的情况就像困在海魔方里的海族,尽情相互厮杀,可实际上,不过是困牢之外的目的,让它们相互耗损而已。难道下横目前的状态也是如此?又问六目:“如你所知,这种混乱关系,下横已经持续多久了?” 六目道:“不大清楚,从我被关在下面起,就已经是了。” 宋灵又不禁怀疑;如果没有上横那帮坐观好戏的家伙,那这种斗来斗去的模式,可以说是人心不古。可现在的局面,八成也是他们故意培养出来的。 糊糊忽然道:“那我们去那间密室,是不是可以找到三尊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宋灵道:“如果是这样,那墨沁璇引我们去的目的就很值得怀疑了。鬼知道三尊之间都安插了多少间谍,所以接下来,你们照旧该干嘛干嘛,密室我自己去。” 然后她的身体开始水化透明,同一时间,另一个宋灵出现。孙昦忽然把那根羽毛递给真正的宋灵道:“那这个你保存好,李藏我观察不到,但有事我能第一时间找到你的。” 宋灵犹豫片刻,但还是接过,然后消失不见。 墨沁璇在阴暗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然后也朝着无上天塔的方向走去。 第九十八章 杀身洞内 李藏捏碎照明珠,让光影落在身上,反正孤文已经不复存在,真正要提防的是引他入死局的未知真凶,但愿自动暴露行迹,能将其引出来。 早在知道挑战一事,他就设法了解关于杀身洞的一切。但可惜,资料全部毁坏,这明摆着是针对他而来。另外他一直牢记六目的警告,嘴里含着东西,就怕出现意外忍不住开口。 记忆中的道路没有出现偏差,说明在糊糊进入前,画卷还没被动过手脚,孤文以身为牢是在那之后的事。那会是谁呢?首先对方肯定知道他们之间的过节,那嫌疑人可就太多了,但能将计划把控如此精准,必定隐藏极深 他边想,边往前走去。其实杀身洞内并不像印象中的山体洞穴,而是近似一座废弃小镇,遍地干枯的沟渠,枯枝烂叶,走得乏了,就坐在废旧的农场围栏上暂歇。 “轰!” 沉寂的空间爆发出刺耳的噪音,李藏的周围拔地长出巨大的足触,将其困在其中。暗淡的前方,一个身体盘旋着黑雾的人,漫步进入视野。他不屑寒暄,见目标没有反抗余力,就将背后的长戟对准划过,可破裂的只是碎土石块。紧接着,身后一股猛烈掌风逼来,他的身体消散开,偷袭和反偷袭,全部已失败告终。 “照明珠,居然在诱饵身上。”低沉的话音,落在同样隐蔽在暗淡里的人。李藏已经猜出对方是谁;几乎快被遗忘的裹衣人,不,或许他一直都在。 对方不知禁忌,将址天戟对准,问道:“你不想问,我为何在这儿?” 李藏当然想,可他不能开口。 裹衣人见他不予理睬,也就不在多话,招呼盟友,魔蛛化的万星罗现身。 李藏早该猜到进入海魔门后,万星罗忽然对他攻击的原因,包括现在,都是裹衣人,也就是陌战风将他被压制的记忆唤醒。 其实对方是天穹阁人,听命七垒黄沙调查松城,如果不是那么多的阴差阳错,本就是对立的。 李藏全力躲避在裹衣人指挥下疯狂进攻的万星罗,他足触上的剧毒,极具腐蚀性,只能尽量引他到不易行动的地方。 然而裹衣人看出他的意图,只道:“别枉费心机,你以为我让孤文牺牲自己只是为困住你吗?在这里,你的横道完全无效,如果你肯配合,等我换回巨婴棺,可以考虑不再为难你。” 对方冥顽不灵,裹衣人随即挥舞址天戟加入战斗,横器的汹涌来势,瞬间使屋舍倒塌,枯木倾斜一片。 一对二,何况横道力压,李藏只能凭借武罗与之一战。当疾风重拳如雨落下,万星罗及时掩护,裹衣人趁势长戟横扫,李藏纵身再躲,对方却已足触为撑,一脚重击他的腹部,然后借力站在魔蛛身上。 一人一蛛的配合默契,但这似乎妨碍了裹衣人真正的实力。当毒尾冲向李藏,对方顺势奔下,尽可能与他正面对峙,一旦对方摆脱蝎尾和足触的范围,址天戟及时补上空缺,单凭技巧,这就足以压制李藏的蛮力。 局势对单方面的人很不利了,但让裹衣人奇怪的是,为什么到现在李藏都不发一言,这般苦撑的意义又在哪?难道面前的也只是个诱饵吗? 反观李藏,他的担忧比裹衣人更甚,孤文以身为殉让他意外,目前的处境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牵制了多半的横道力,如果六目的警告还不能实现,那他就真的危险了。 万星罗的足触挥舞落下,伴着极强的毒风,李藏借碎石窜起,动作迅疾地跃到高出,但落脚点异常诡异,几乎瞬间向下陷去,毒尾趁机扑来,可在即将靠近的时候,被什么向后拽去,顿时直立在不知何时泛起的雾气之中。 裹衣人发现不妥,双脚发力,凌空跃上万星罗,可因为巨尾的不受控,他也很难保持住平衡,但警惕性告诉他,与地面保持距离是安全的。 雾气开始弥漫,很快视线只能看到一人一蛛的轮廓,可即便明白这就是六目不许他说话的原因,现在李藏也被困住,感觉像被无数双手缠绕,无力挣脱。 小镇凭空消失了,或许它们本就不存在,只是被群死灵搭建起来的幻境,当被惊醒,纷纷朝着万星罗和裹衣人报复而去。 被杀身洞压制的不止是李藏,裹衣人同样,只过度自信于联手,闹出了动静。对此,他不得不决定丢卒保车。当址天戟划破阵阵鬼嚎,在万星罗撞向残破的矮墙之际,寒气四面铺开,犹如给亡灵披上真空遮罩,使其活动逐渐降低,李藏受到的压力也倍增。 “呜!”受命陨诅咒的杀身洞,让妄动横道的裹衣人第一时间遭到反噬,可却又是无奈之间,当感觉到心脏异于常态的剧烈跳动,知道大事不妙,在更多的亡灵聚集前,消失无踪。 然他刚刚退场,孙昦却忽然出现,出于本能展开双翅歪歪扭扭的滑翔,李藏及时化形攀住,从亡灵的困扰中解脱,在半空中盘旋休息。 “怎么回事?!羽毛你确实带上了。”孙昦诧异问道:“那宋灵带走的那根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你油盐吃得太多,脱毛了。”李藏看着被困的万星罗,孙昦道:“那就怪了,我感觉你们两边都有情况,可先跳跃到这里。那些是什么东西?是这洞里的吗?” 李藏道:“那是万星罗,稍后在解释,先把他救出来,快!” 孙昦俯冲向下,李藏再度化形成藤枝,在万星罗被束缚得自动蜕变回人型的瞬间,将他拔出亡灵的疯狂。无数刺耳的哭嚎紧随其后,很明显不会放过他们,聚集在一起组成孤文的脸庞,双目和大口喷出风刺。 孙昦躲闪的同时,被噪音折磨得也是痛苦难耐,堵住双耳都无济于事,怨气丛生,忽然流动的空气中单独聚拢出一团真空气,待孤文的亡灵大军靠近,瞬间爆炸,将频频穿耳的杂乱全部转变为恐怖的超高音波,孙昦被迫向前推进,而孤文则被轰开破碎。 亡灵们当然不肯屈服,当音波散去,更加疯狂地再度逼近。孙昦的流速跳跃已经用完,现在只能靠李藏,急道:“这里没有出口!你还多久能跳啊?!” 对方道:“别急,正好你熟练下飞行。” 孙昦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没事万一宋灵那边有事怎么办?” 李藏难得调侃:“不错嘛,学会担心了。” 孙昦狡辩道:“我?!我担心她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她?!” 李藏道:“给我羽毛,来了却莫名其妙,不就说明你也给了宋灵吗,以为流速跳跃会到她那里,这还不是担心?” 孙昦磕磕巴巴道:“她是去找密室!我怕她被发现,不对,她怎么会被发现,我没担心她。” 李藏道:“是啊,她怎么会被发现,你又不懂水隐,去了反而暴露。” 孙昦被呛得说不出话。此时灰暗的天空好似被水滴渲染开,涌出的众多纤维,也向着李藏他们的方向频频飘来。 李藏见时机差不多,终于开启流速跳跃,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们撞翻了书柜,然后是书桌椅,屏风也随之倒塌,在一片狼藉中,看到宋灵也正诧异地看着他们。 第九十九章 目芯 “幸亏我提早回到宿舍,否则你们这动静,在无上天塔必引人来不可。” 宋灵只对昏迷的万星罗感到意外,孙昦缓过神查看周围,见这的确是她的房间,疑惑道:“你没事?你没去找密室?” 宋灵指着窗外对他道:“我能有什么事。而且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的效率有那么低吗?倒是你去找李藏了?他果然没有忘带羽毛。” 孙昦不自然地揪着羽毛,结果真的撸掉一片,李藏道:“看来你得忌口了。我先把他安置下,待会再详细说,阿昦你帮宋灵收拾下屋子。” 宋灵道:“免了,他不帮倒忙我就谢天谢地了。” 糊糊,老六和小四也闻声赶来,几人忙了半宿,才坐到一起商谈。 糊糊先道:“原来陌战风就是裹衣人,难怪到现在他也没回来。倒是难为他隐忍了这么久,如果不是老六告诉你禁忌,恐怕你真就被抓去当人质了。” 孙昦怪道:“他到底为什么针对你啊?” 李藏解释:“我先前在白墨森林,看到巨婴棺正吸收着灵井水作螺,他的目的,不知是去取回巨婴棺,还是去寻找巨婴棺,亦或是水作螺。” 孙昦听得有些糊涂:“这两者有区别吗?” 宋灵道:“怎么没有?去取,说明巨婴棺是他的。如果是去找,那消耗灵井就并非他本意,但也不排除是有人利用他去的。所以最关键的,还是灵井。” 李藏点头:“而天穹阁出身的万星罗,刚好在那时受雇来找我,原因是当时上横用天罚毁掉了松城,让下横引起了各种揣测,为着私利,纷纷探究,我们也才躲去的平方镇。而后孋孋压制了他的记忆,又被哄骗一路跟着,如今看来是彻底恢复,再醒来也不知会怎样?” 糊糊道:“那有什么难的,让他继续睡着呗。” 李藏却不赞同:“他的身份特别,另外已经五年了,我先不管天穹阁什么态度,就是他本人也不能再受蒙蔽下去,否则裹衣人随时能把他变成爆发的隐患。” 宋灵道:“的确,始终被人当傻子,换谁也不乐意。不如先捆起来,反正七垒黄沙都不在了,天穹阁也就那样。等他醒来,是去是留,他自己选。” 李藏道:“你在密室找到了什么?” 宋灵道:“和老六说得差不多,基本都是三尊之间不可告人的东西,看来他们也不知道灵井衰亡的真正原因。但其中有卷黑色的竹简,没有别的内容,只刻有个特殊图案,除此再没有可疑。” “这不是履霜魂玉吗?”六目也凑近看,一眼便认出。众人问它是什么?它解释:“海北的灵井,不过她比较特殊,别看刻的详细,可现实中极少有人见过她具体的模样。当然作为地极灵井,这还难不倒我,原来她不是藏得深,而是像土里的砂石那样,随处可见。” 遍地都是?那这个灵井还真是特别,也难怪殒没了那么多,履霜魂玉还一直存在。 可六目又道:“不过这图案这么详细,就在眼跟前一样,恐怕她也凶多吉少了。” 糊糊道:“那我们要去找她吗?” 孙昦道:“找?怎么找?哪哪都是,就像灰尘一样,保不齐一呼一吸就没了。” 宋灵道:“而且灵井的消失,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或许,将会让整座下横大陆枯竭呢。”屋外,墨沁璇轻柔的声音飘进,众人出门,发现苏理文居然也在。李藏忙问她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能思考到筑横和失魂的问题,那方才的话你并不该难懂。”苏理文对他从杀身洞出来没觉得惊讶,淡然讲道。见众人眼神警惕,墨沁璇帮衬道:“他是可以信任的,你们不用担心。” 糊糊道:“人是你带来的,不担心,也值得怀疑?” 李藏扶额,先让他们进屋,然后才问:“我确实想到很多事,但在那之前,你们也该有所诚意,先说说你们到底是谁?” 墨沁璇道:“我们是弥天王族的后裔,家族使命,世代守护灵井,六目王树。” 众人看向六目,他表示除了小四,完全不知道。苏理文见他们问一颗古怪的骷髅头,恍然道:“难道你就是六目王树?!原来本体宿灵还在,那就不枉费我们不时投寄宿体给你。”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李藏继续问:“你们难道无上天塔下的残骸,都是你们的杰作?” 墨沁璇道:“通过杀身洞的事,你该明白这里都不是善类,怨只怨他们贪心不足。而我们,不过是履行家族的职责。” 她说得没道理,可又好像有道理。 宋灵问道:“那你引我们去无上天塔,总不至于也是为了给谁续命?” 墨沁璇道:“当然不是,你们能从塔下平安归来,自然也有能力进入我们无法靠近的地方。虽然用你们投石问路是有点过分,但我们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对你们有言语上的诱导,你们都很不简单。” 李藏冷笑道:“意思就是说,我们将会有更大的利用价值了。” 苏理文忙道:“不,我们此来,只是想谈笔交易,不知有没有这个资格?” 糊糊道:“赔偿是必须的!但也得把话说清楚,你们在观仙宫里到底是什么立场?保证老六的存活,对你们而言难道真只是家族使命?另外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枯竭?” 墨沁璇道:“好,我实话实说,其实不管是现在的四十二齐盟,还是昆仑境和天穹阁,都觊觎着观仙宫,其目的,就是老六,呃六目王树隐藏的一个秘密,也就是目芯种。原本该有六颗,可据我推测,现只剩一个了。” 李藏问道:“所以,将老六关在禁地,反而是保护了?” 墨沁璇道:“不是老六,就是目芯种,从它枯萎的那天开始,其实就已经不重要了,只有那颗种子才是。这也是观仙宫必须保证时局混乱的主因,因为传说,那是木皇帝休重启的关键,掌握了它也就相当于掌控了灵井。” “木皇帝休?!”众人诧异。 苏理文取出本非常古老的卷轴,轻轻打开道:“‘裹血大战’以后才建立的三尊,对木皇所知并不多,但弥天一族保存的古籍中确有记载,木皇崩塌后,事关上横与下横的链接也随之倒塌,这是更深奥的问题,原来我们所在的世界并不只有下横大陆,就像我们本居住在有楼梯的房屋中,处在婴儿期的我们还没准备爬上第二层,就被人把楼梯毁掉了。” 李藏问:“楼梯就是木皇。而且下横也因此出现了灵井?” 苏理文表示认同:“我用了很久破解先人的文字,可能我们存在的世界,木皇还没有彻底贯通链接就遭斩断,而她散乱的根茎,在下横就成为所谓的灵井。” 墨沁璇也道:“或许上横也意外我们能发展到如今的繁盛,我们并不蠢,慢慢从些蛛丝马迹知道了目芯种的存在,就算将来要耗费几千几万年的时间,可只要信念保持下去,总有一日木皇会重新成为我们的支柱。” 她的话,并没有引起李藏等人的共鸣,因为下横在上横那帮人眼里,根本就是群没开化的虫子,被虫子推理出的说辞,只会被愚蠢淹没,掀不起风浪。 墨沁璇忍不住问:“你们不认为,让世界回归正轨是对的?” 李藏淡然道:“我不想泼你冷水,但我有个问题,下横被上横压制已经不是几十年,你们的心思,恐怕早在上横的预料之中。” 第一百章 问题 苏理文和墨沁璇同时噤声,无言语对。 李藏又道:“你们知道六目王树,知道木皇帝休,那你们也该知道曾经强大的羽族,可有想过他们为何忽然陨落?有时心宽是好事,但不能心大,尤其是你们,和我们这些在真正的强大面前比尘埃还不如的人身上体现,否则只是自取灭亡。” 墨沁璇道:“可是,当共鸣被唤醒,它就是希望。” 李藏讽刺:“然后呢?先不论你能否唤醒,就算秘密公开,真的引起轩然大波,你能保证站在你身边的人里,没有想着左右逢源?倒戈?临阵退缩?事不关己只为凑热闹的吗?别傻了,在普通人,包括现在的修横者眼里,被威胁和监视又如何?安逸的生活,以及如何将自身利益延续才是全部,何况在同等位置中还能找到一点点优越感,那试问谁会蠢得去打破?另外还有个前提,就是你们想反抗的人,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墨沁璇沉默不语,苏理文叹道:“渺小,我们还是太渺小了。站在树上,就以为看到了全世界,何况所谓的树,也不过是根杂草。” 李藏出乎意料的,将目芯种递给他道:“你理解的都是对的,但我不能苟同,下横大陆也不会认可,所以我建议你适当隐藏自己,才能不受干扰地走完正确的路。” “你很了解人性?”苏理文和墨沁璇对视一眼,将目芯种收好后问他。对方只淡淡答道:“我不了解,我只是在说我自己而已。” 苏理文看张着口,最后将话题又绕回之前,提醒他道:“从杀身洞出来,可不能是你这样,最好动静大些。” 然后他们就跨出大门离去,可路上,墨沁璇问他刚刚是什么意思? 苏理文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不觉得,能让六目王树离开塔下继续存在,他很不一般吗?” 墨沁璇道:“所以呢?你们当初没看过他的横识吗?” “那不是真的,我敢肯定,他绝不是表面这么简单。”苏理文看着手中的目芯种道:“如果祖先记载的方法没有错,而我也没有感知失灵,他极可能附有木皇之灵!是木皇啊,不入轮回的永生神识!” 墨沁璇惊讶:“这可能吗?!那他还是修横者?或者人吗?” 苏理文笑道:“都已经到这地步,你认为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何况是人是物真的很重要吗?我有预感,一个疯狂的时代就要来临了,疯狂到我们甚至不敢想象的时代我们就要自由了。” 墨沁璇道:“那我该做什么?” 苏理文将目芯种又交到她手里,郑重其事道:“去辅佐他,从现在开始,弥天王族的使命结束了。但对你和我而言,才刚刚开始。” 大地再度翻亮,东斗竞技场红光大盛,通往杀身洞的高门无故炸裂,引得无数人赶来。 当马格众人见场内只有李藏站在中央,果断急声宣布:“试炼挑战成功!胜利者,李藏!” “怎么可能?!” 苍胤不可置信,等李藏离开喧嚣和众长老的视线,拦住他质问:“虽然你赢了,可这只是场试炼!说!孤文在哪儿?你身为同期挑战者,应该向长老汇报他的下落!” 门生还没散去,纷纷围观。 苍胤见李藏不答,于是果断抛下定论:“孤文虽然输给了你,但你却不顾同门之谊,在杀身洞内对他痛下杀手逃脱,事后还做隐瞒,简直是丧心病狂!观仙宫岂容你的肮脏漫延!滚出去!你不配待在里!” 糊糊调侃道:“呵!慢说你没这个权利,就算他走了,你也还是倒数第一,顶多针对的人换成另个罢了。” 孙昦也道:“就是,而且你亲眼看到他在杀身洞内对谁下手了?” 宋灵懒得废话,直接让一滩水浮在他脚下。围观有人看到,不嫌事大地喊苍胤尿了裤子,顿时集中了所有人的目光。苍胤本人诧异的同时,忙让身边美人挡着,灰溜溜跑回寝室。 一场闹剧,除了成为门生的谈资,再没可用。 万星罗没有想象中那么快苏醒。而对陌战风的失踪,因他本人故意掩盖存在感,也基本没人在意。但孙昦就比较苦闷,他被勒令不准在靠近休息大厅,等宋灵把他私藏的零食全扔出门后,不得不开始专心学习烹饪课,调理身体。然后就是李藏,他身边更加热闹。 狄安娜本想恭喜他通过试炼,可墨沁璇早已坐在他身旁,右边还是糊糊,另外就是些频频向这边偷瞄,或者取菜故意绕远的女生,就近座位几乎全满。 墨沁璇调侃道:“你挺受女生欢迎的。” 李藏贯彻食不言纪律的同时,决定晚饭打包。 糊糊反问:“那你怎么回事?难道话还没说清楚?” 墨沁璇道:“这里是公共场合。而且我若走了,立即就有人要烦他,好歹我对你们没别的心思,不妨碍你护草使者的身份。” 糊糊才不信:“你没心思,鬼都不信?” 墨沁璇承认:“说的也是,不过是顺便来告诉你们,公冶宫主就要回来了。” 糊糊问道:“这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吗?” 墨沁璇道:“如果她安省,自然不会对你们有影响。” 糊糊道:“说的也是,她那私密日记里的花花肠子,不搞事才怪。” 墨沁璇道:“而且你们也太高调了。我猜她回宫后,很快就有所筹谋。” 糊糊神秘兮兮地问:“那依你的聪明,你认为她会做什么?” 墨沁璇反问道:“塔下什么都没了,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做?” “寻找替代品。”李藏道出可能性:“如果她和昆仑境不立即对付天穹阁,还想继续维持观仙宫不可侵害的形象,必然要寻找替代。” 墨沁璇道:“所以,你们手头该处理的事,最好马上处理,别给以后留下麻烦。” 糊糊却道:“说得容易,某个家伙藏在暗处,谁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给你一刀。” 墨沁璇眯眼笑起:“那看来,你们非和我绑定不可了,我正好是感知横者。” “好啊!这才是你的目的!”糊糊一愣,然后猛地窜起,险些把餐桌震飞。李藏忙拉住她问道:“这是苏长老的意思?” 墨沁璇道:“我是真心实意帮忙的,这点你们可以放心。另外我们对观仙宫,还有昆仑境以及天穹阁的了解总比你们要多,带着个行走的资料库,难道不觉得方便?” 李藏道:“确实,眼下就有件事,如果你能解决,我就不反对你加入。” 墨沁璇爽快答应,三人吃过饭,就往宿舍去。狄安娜见状,悄悄尾随在后。 李藏口中的事就是万星罗,墨沁璇看着昏迷的他,问道:“他不是宫内门生。” 糊糊道:“当然,否则也不会让你来解决了。” 李藏道:“他是天穹阁的门阶生。不过最初是逆横赏金师的身份,目的已经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他的敌意,在记忆恢复后平息。” 墨沁璇道:“那你可是难为我了,你们有什么恩怨我又不知道,瞎说一通,他也不信。” 第一百零一章 残忍的程度 李藏道:“不求你解决矛盾,指望醒来,暂时稳住他。因为现在我们都知道天穹阁也不是表面那样,他可能也是受害者。” 墨沁璇了然:“我懂了,现在还不是将真相公之于众的时候,至少得等观仙宫做好准备。只在那之前,你担心这人会受到折磨,毕竟四十二齐盟都能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何况是三尊。看不出,你还挺会为别人着想的。” 说罢,她将香包中的粉尘吹向万星罗,当他的鼻腔全部吸收,表面浮现一层彩虹薄膜,而人也就在此时缓缓睁开眼睛,当焦距对准,立即看到李藏。 “如果他的记忆被你们再三耍弄,那可得给他时间缓冲。”墨沁璇解释。李藏慢慢靠近问万星罗:“你知道我是谁?” 回答他的是一记重拳,李藏没防备,被揍得结结实实。 糊糊想帮忙,反被墨沁璇拦住:“他伤不了他,而且这事别人怕插不进手。” 万星罗强撑起身,李藏只道:“七垒黄沙没了,另外你找我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天穹阁,对。” 万星罗阴沉着表情,即便身体不稳,仍扑向李藏挥拳猛攻,招招奔着致命点。 墨沁璇把糊糊拽出屋,呼啸的拳风紧接着破窗而出,石板被震碎,连树木也没幸免于难。 在外的狄安娜听到声音,潜入查看,意外竟会在此地看到万星罗,他失踪已经很久,没想到一直和李藏他们在一起。 “三年!”万星罗在极度愤怒下,断断续续的控诉:“整整三年!一切都毁了!全毁了!” 他的双臂,因为愤怒化形出蛛触,如剃刀循环劈砍敌人,凌厉毫不留情。 反观李藏,尽管所到之处尽毁,仍只退不攻。但这更加触怒了万星罗,见始终不能触及,将从未示人的横器——十蛛唤出。 赤黑色的锋利爪刃,好似活物般从他的背脊攀爬而出,组成十一节刃,堪比魔蛛形态的毒尾,不但锋利,挥舞间还伴有毒影,似扇也是旗。 糊糊想趁机收取,可发现无用,再试还是如此,不明所以,看着焦灼的局面,不由得担忧起来。 李藏看准时机,躲过横扫的瞬间,直击对方双腿穴位。万星罗被迫后退,可正占据上风的人忽然翻身攀上假山,十蛛紧逼困在夹缝中,李藏迅速一脚将他踢翻。 万星罗目前的状态,战斗只会加速体力透支,果然倒下就再没能站起,只眼神还死死瞪着李藏,最后泪水夺眶而出;或许他们真的害万星罗耽误了什么。 “你是为了谁?”李藏问道,万星罗喊道:“有用吗?知道有用吗?你不会体会的,因为你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杀了我,你杀了我——!” 糊糊忍不住插嘴:“喊打喊杀的有什么用?技不如人就恼羞成怒,还搞错了人,你的悲剧又不是我们造成的,是天穹阁才对!” 李藏冲她摇摇头,又对万星罗道:“你为天穹阁做事,如果没有牵挂,时隔三年后是不会这么激动。是谁?你很重要的人?” 对方愤怒回道:“我说了已经没用了!你不会体会的!既然我已经败了,你还在等什么?!指望我因为你的怜悯悔悟吗?没用的!没有用的!三年了,他们是不会放过她的!”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具体恩怨,不过谈及天穹阁,我倒是想起件事。”沉默许久的墨沁璇说道:“通过方才的观察,恐怕他的异体形态并不是正常的横识化形,而是后天篡改的变异体。” “什么?”李藏怔住,反观万星罗已经心死,对墨沁璇的话置之度外。她接着道:“除了十三督军,三尊内也有着特别的研究项目,且不限定是筑横和失魂兽,你理解我话里的意思吗?” 李藏道:“人?!你是说三尊本身也有对人体进行改造的计划?!” 墨沁璇道:“只很可惜,目前还没有成功案例。不过他算半成品。” 糊糊惊道:“你说他是不会,这看着和正常人没两样啊。” 墨沁璇道:“相对来说,他还是失败的,我想天穹阁留着他,是因为他还存有作为人的意识。至于那个她,想来已经是违反人伦实验的牺牲品了。也不知天穹阁暗地里害了多少无辜者,近几年才被我们看出端倪。” 李藏看着死寂的人,沉默片刻,讲起两金狐的过往:“我认识一个人,在很久之前,他的村落遭到灭顶之灾,悟天之境后来把幸存者送去了天穹阁。可他发现,那次的袭击其实就是天穹阁授意制造的,然后以接收的名义,成功遮去外界的怀疑,肆无忌惮的展开试验,只因一次突发的暴动他才幸免于难” 墨沁璇道:“也许,他也遭受过相同的惨状,只比起你说的人,实在幸运得多。” 糊糊问道:“幸运吗?半死不活的行尸走肉,真值得别人说句幸运吗?” 墨沁璇道:“我不知道,但至少他活了下来,并且清楚自己做什么都是为着那点牵挂。” “啊!!!”狄安娜偷听时,忽被水流袭击,摔倒在院内。身后的宋灵,及时用水雾将宿舍包裹,以防再引来人,等顶着六目的孙昦看见满地狼藉,忙问:“我们听到声响,可回来就看她鬼鬼祟祟的。这是怎么了?” 狄安娜无还手之力,墨沁璇意味深长道:“很明显,打起来喽。不过也是巧,这人也来自天穹阁,那不妨对我们说说那里近况如何?” “你何时知道的?”有万星罗在,狄安娜无法狡辩,只能承认。墨沁璇笑道:“三尊之间,总要相互深入了解,知道与不知道,不过是利益交换是否满意罢了。” 狄安娜无话可说,宋灵将她从水中释放,万星罗听到她声音,原本消极的态度立即转换,起身扼住她的脖颈质问:“你说!我的妹妹,我妹妹她怎么样了你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每次见她都是你去请示安排的!” 狄安娜呼吸不畅,可没人为其求情,只能招供:“放开我!你放开我就说!” 万星罗只得松手,但对方刚脱困,忙吹出股花粉浓烟;狄安娜的横识是祝融蛾,又受天穹阁教导,再加上间谍生涯私吞的东西,逃离对她并非难事。 然而水雾不仅仅是遮挡屏障,更忽略了情绪强烈的万星罗,狄安娜冲破失败,蛾翅也被对方死死摁着,面对近乎疯狂的碾压,她再不敢侥幸,忙道:“不要!这都是阁主的意思和我没有关系!万心儿,万心儿她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万星罗没想到唯一的亲人居然十年前就不在了,提起她吼道:“她不在了!她死了!不可能!你在骗我!你们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狄安娜崩溃道:“这都是阁主的命令!是他让我配合隐瞒你!当时,当时从魔蛛状态中恢复的那些人里只有你,阁主以为他成功了!可没想到你还存有之前的情感!” 墨沁璇了然道:“天穹阁不能让人知道内事,与其销毁他,不如用对方珍视的亲人牵制他,等他以后也沾满血腥,即使看到退路,也没了选择。” 李藏将身心俱疲的万星罗和狄安娜分开,但接下来如何处理就是问题,只得暂时把他们收入尺树宝卷。 寒木春华把遭破坏的宿舍园林恢复原状,宋灵也让水雾散去,然后才问:“他们两个充其量是工具,而且天穹阁的核心,怕不是观仙宫那么好进出的。” 墨沁璇道:“而且狄安娜的存在感,可不是那位陌战风能比的,让人深刻得很哦。” 李藏问道:“公冶千风具体还多久回来?” 墨沁璇还没答,忽然来人找她,见都在一处,索性一并通知:“你们都在!那太好了!快去迎接公冶宫主,不得怠慢。” 第一百零二章 我有后悔药 公冶千分提前归来?! 李藏和糊糊看向墨沁璇,对方无奈道:“她的腿又不在我身上,我哪里管得了。” 多说无益,众人只能往宫门口跑去,沿途不乏神色同样焦急的同门,可等齐聚前广场,早就人山人海,他们自动分立两侧,低头不语,可见敬畏之意。 马格看到他们,示意站到长老会后排。兀格依旧冷淡不语,可苍胤的表情就丰富得多,尤其是那双眼睛,喷火似的,恨不得把他们烧成灰烬。 “安静。”有人察觉提醒,前方正值持仗骑兵通过,掀起阵阵洁白的花瓣,如雪片飞舞,极具浪漫色彩,然后公冶千风的车架由远及近,迈入众人视野。 那是一栋堪比微缩堡垒的华丽车厢,在纱幔的包裹下尽显庄严和神秘,高贵得令人不敢仰视。 “恭迎宫主归来!”典仪长老率众高呼,声音此起彼伏,公冶千风却在此时,命人停在马格一众面前,等仆人撩起重重白纱,轻柔不失威仪的问询声传来。 “马格,苍风不渡的少主和三教会的勇者,可有顺利通过考核?” 现任宫主公冶千风,是公认的,历代最优秀的领导者,和昆仑境主照白衣,及天穹阁主独孤无宗同属横尊级顶阶横道,权谋家之一。 虽然她的询问透着冷漠和公式化,可仍令人不自觉膜拜在她那双明亮的眼眸和灵动嗓音中。 苍胤仿佛被摄去魂魄,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行礼,答道:“尊贵的公冶宫主,在下正是苍风不渡少主苍胤,我向您忠诚的汇报,在观仙宫艰难无比的考核中,我顺利成为了您的门下。现能得到您的问候,更是我莫大的荣幸!” 如果不是他连日来的表现,苍胤在众人眼里的确是优雅的高贵人士,可现在,只有唏嘘。 马格不好在公冶千风面前失态,只能据实回禀:“回宫主,今年顺利通过考核的共有七人。” 他视意李藏出列,本欲再说,可公冶千风的视线只在兀格身上停留几分,就挥手让人放下纱幔,然后往无上天塔而去,然后有白衣女子过来通知:“宫主吩咐,今夜照例举行庆祝会,款待苍胤少主和兀格勇士,请长老会尽快筹备。” 马格忙道:“是,我会尽快让七名首阶生” 可白衣女子却强调道:“马格长老,是你没听清宫主的意思,还是我传达错误?是苍胤少主和兀格勇士,其他人未在其列,大可不必浪费宫内资源了。” 她的话不止马格听来意外,就是罗兰等人也愤愤不平;凭什么两个倒数的反而成为宴会的主角?!正想解释,传讯女子已经离开。 苍胤欣喜若狂,得意地对李藏道:“真是可怜啊,站那么靠前以为会得到宫主的青睐吗?哼!不自量力!一身的蛮劲,充其量给宫主拉车的筑横原牛做替身而已。” “姓苍的!你再说一遍试试!”三教会人的警告,让苍胤才想起长有牛角的兀格。可在众目睽睽,何况刚刚得到公冶千风的关心,他绝不能退缩。 正僵持时,糊糊突然大声喊:“呀!苍少主你又尿裤子了!” 苍胤大惊失色,忙去摸裤子,发现是干净的,知道被耍,正要教训,三教会的人也起哄道:“是啊!忘了提醒苍少主晚宴要多套几条裤子,万一又当众失禁,那丢的可不是你的脸了。” 苍胤脸色发紫,但众怒之下他完全讨不到便宜。而李藏,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对方说得什么全没听进去,眼下苦恼的只是怎么处理万星罗和狄安娜。 路上,墨沁璇道:“那我就先走了,晚上的热闹,我稍后告诉你们听。” 宋灵道:“我去看看公冶千风,她刚回来,肯定有不少大消息。” 糊糊则又不知跑哪去,反正宋灵回来前,她才不要和厝火龟同一个屋檐下。 李藏揪过也想跑的孙昦道:“宋灵不在,你最好别离开我的视线。” 孙昦欲哭无泪,原本他想趁机解解嘴馋,结果计划泡汤了 宋灵跟着公冶千风进入无上天塔,为防止她发现,将刻有履霜魂玉的竹简放归原处。待她进来挥退众人,便站在墙角的雕像前,用凝聚出的绿色火焰将其燃烧,顷刻间,白色的屋内转变为黑,只剩火焰包裹的地方还有亮度,形成一张五官不明的脸。 “主人。”公冶千风前后判若两人,对对方异常恭敬。 那“主人”问道:“一路遇到的监察处,都怎么样?” “一切都在上横的掌控中完美运行着。” “如此最好,不过近来意外太多了,你没发现六目王树已经完全枯竭了吗?可目芯种仍不见踪影,它究竟是跟着消亡?还是另外到了谁的手里,你一无所知。” “是,这是我的疏忽。” “这多年,我帮你困住六目的原识,你却一再让我失望,眼看上玄计划就要接近尾声,‘他’不想为此劳神,所以这次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对方说完,影像就化为灰烬,对话结束,当宋灵从黑暗中脱身,发现室内居然多出一人;是硢长老,正担忧地看着公冶千风。 “你想说什么?”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疲态,硢长老叹道:“这是我的责任,我没及时察觉六目的枯萎,让你被动了。” “你的责任只是这个吗?!” “是,我也没能平息变数,但我真的不想你在继续下去。” “呵,你现在这么说不觉得讽刺吗?!不正是当初的你,把我拽到深渊来的吗?!” “我我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我以为上横是站在三尊这边的,毕竟是他们扶持了修横者。” “你在质问我?!愚蠢的东西!你什么都不懂,就冲动的做了他们的马前卒!以至于连我也陪着你一错再错,现在又来后悔有什么用?除了与他们为伍,你还能做什么?!” “是我对不起你!我怎么会愚蠢的认为,上横能带给我们更好的生活,现在反而拖累全部的人给我陪葬。” “你在向我炫耀你的高风亮节吗?!你不觉得虚伪?当初你选择与虎谋皮,不过是想成为人人顶礼膜拜的神,成为所谓的信仰。” “我们会的,不,我会让你成为真正被人崇拜的神明,你相信我,我会帮你脱离上横的束缚,真正成为” “够了!我不想再说,也不想再听!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否则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公冶千风忍无可忍,将硢长老一掌推出门外,黯然神伤的他,离开无上天塔,就被黑雾环绕的身影拦住;裹衣人竟堂而皇之的再现。 “你是谁?!”硢长老神色慌张,裹衣人意味深长地说:“我是,送你后悔药的人。” 对方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裹衣人失望道:“确实不聪明,难怪把事情搞的那么糟。你不是很后悔,想赎罪的吗?那就把你看到的红河海锥,还有我给你的坐标,如实上报给上横。” 硢长老双目圆瞪,可还在试图狡辩:“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裹衣人如鬼魅般隐藏回黑暗,讥讽他道:“这是你最后可以得到救赎的机会。” 夜风凛凛,宽阔的道路,只有他孤身矗立,不知作何感想 第一百零三章 公冶千风 庆祝会后,属于门生之间的喧闹仍没有结束,唯有李藏所居之处安静的渗人,好像被有意孤立。 墨沁璇来时,遇到的不是窃窃私语就是指指点点,当真觉得讽刺;不过是被宫主多嘱咐一句,地位就变得微妙。 晚宴上,苍胤像个服务周到的公关,频频周旋在公冶千风和权贵之间,红光满面的让人以为这是他的婚礼,可笑至极。 她进来水雾,迎面就扑来个脑壳,下意识挡开,就听六目抱怨道:“哎呦,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墨美人下手也太重了。” 墨沁璇揉着手,嫌弃道:“果然老祖宗诚不欺我,才最重要是目芯种,至于你,还是趁早消失得好,省得祸害万千女性。” 小四踩着六目将它滚走,几人开始谈论正事。 墨沁璇听完宋灵叙述的内容,有些意外道:“没想到公冶千风是上横辅佐起来的,硢长老更是她的指引人。而且宏观看来,目前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已经接近尾声的‘上玄计划’。” “尾声吗不会指的是灵井枯竭?”糊糊对始终沉默的李藏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上横很贫瘠荒芜吗?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占领下横,反而费时费力,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宋灵道:“好处肯定有,我认为他们对下横的态度,只保持在可控程度就好,真正的目的恐怕还要更远,或许是为扫清隐患,也或许在寻求另一目的也说不定。” “蚩地。”李藏终于开口:“他们占据上横,下横也处在半掌控中,那阻碍就只剩下蚩地。上玄计划的目的不止是毁除灵井,若他日对蚩地的延伸不成功,便可劫持处在中间位置的世界,变通为退路。” 糊糊听得云里雾里:“弯弯绕绕,简直麻烦死了!他们不号称慧恒文明吗?有大病似的?!直接派兵开荒不就好了,至于这么费劲!” 墨沁璇道:“我倒觉得,这是他们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毕竟外来者想安稳长久的统治,必须适当将自身与原本世界同化,至少对下横他们已经做到了。可万一哪天又蹦出来些反抗势力,那还得另花心思,倒不如趁这世界还没开化,把隐患一举解决来的十拿九稳。” 始终旁听的孙昦,举手问道:“那我们能做什么?或者说,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事情牵扯过多,关系也错综复杂,不论哪件事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 但坐等奴隶的命运降临,也不可能。 李藏道:“我们的立场既然有限,那就从最近最小的事开始。” 他摊开尺树宝卷,释放狄安娜,然后把绝望瑞拉塞到她手里,说道:“天穹阁作风残酷,但公冶千风是上横扶持,三尊从未相互取信,若有朝一日悲剧降临,天穹阁便是众矢之的。这魔盒可以帮你们暂时摆脱管控,往后何去何从,相信你们会自主判断。” 狄安娜神情呆滞,顺从接过,便消失在屋外。 宋灵问道:“天穹阁当真信任观仙宫吗?” 李藏道:“假设对方知道,大概率也是停留在猜测上,我不担心更乱。最无关紧要的结果,也不过是狄安娜不被信任,对公冶千风再不坦率。” 墨沁璇了然:“但如果不是,那谁会想着坐以待毙,总之是有的乱了。那那个人呢?” 她指的是万星罗。 李藏道:“现在还不是把他放出来的时候,至少等他的绝望感消失,只剩对天穹阁的仇恨才行。” 糊糊问道:“你想利用他做突破口?” 墨沁璇道:“与其说利用,倒不如说是帮,既然天穹阁将他淬炼为帮凶,我们也可以和他成为盟友。若观仙宫和天穹阁因为方才提前反目,那些阴暗面揭露出来,于他也是条生路。不过上横的问题迟早要面对,对此你有什么高见吗?” 李藏道:“我还没有头绪,但至少现在知道,上横在下横有自己的发言人。三尊如果能顺利乱下去,那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就只有一个;雪碗城最后的灵井。” “为什么你不认为是目芯种?” “我有预感,公冶千风其实并不想找到目芯种。” “何以见得?” “她如果真对上横言听计从,那局面反而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如此说来,一旦内讧,她只会醉心在争斗中,是借口也甘之如饴,保不齐顺便摆脱目前的束缚?那她放低姿态拉拢苍风不渡和三教会,就很有意味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雪碗城,赶在上横那帮家伙之前找到灵井。” “去肯定要去,但还有个问题,履霜魂玉究竟在哪儿?找到后不能销毁,又如何保存?” “这还不简单,找到后吞到肚子里,随身带着呗。” “那是简单了,可也让人一下找到目标,你这不等于是给上横引路吗?” “用海魔箱,既然遍地都是,就把整座雪碗城都暂时封印在海魔箱里。” 宋灵的办法和糊糊基本一致,仍是不妥,最后商量至深夜,也没能讨论出确切的方案,不过行程已经确定,只需要一个时机。 时间很快来到月末,罗兰再不情愿,李藏也必须按先前的约定,明天开始接受比西法的教导。这也是他主动要求的,因为他发现糊糊对毒素的控制再不如原来收发自如,这大概和氧光谱气体造成的辐射有关,以防万一,还是尽快挑选适宜的横器保险。 糊糊没有反对,不过她把这些全归咎在厝火龟上,在横器库左挑又选,找到根类似鱼竿的东西让其强行认主。 结果一天之内,比西法收到的投诉就没断过,中府的院墙,房屋、树木、走廊、花园、喷池样样不剩的被她破坏个遍。罗兰和苏理文听说,忙赶来看好戏。 “比老头,你出手还真阔绰,居然把你的比路亚送给那猫丫头。” 罗兰调侃,一路所见全是鼻青脸肿的门生,最惨的还属苍胤,他本是找李藏炫耀如今水涨船高的地位,却被抽的衣衫褴褛,对方压根不将公冶千风看在眼里。 反观比西法是有苦难言,他这哪是送,分明是让对方给打劫了,没好气的下逐客令:“现在是教课时间,你们很闲吗?滚滚滚!别耽误我的授课时间!” 苏理文调侃道:“得了,你要能安稳上一堂课,那除非我罐子里的失魂兽都活过来。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偷偷给了李藏什么?” 讲到这,比西法更是郁闷,琳琅满目的作品,李藏转悠半天,愣是啥也没看上。 罗兰和苏理文正想嘲弄对方一番,无上天塔忽然发出集结号令,而通过公冶千风的愁容不展,皆知有大事即将发生。 她身披庄严的白色长袍,头戴水晶王冠,于殿内对众长老会和首阶生说道:“虽然事情早在预料之中,但我还是不得不向你们宣布这令人沉痛的消息,我观仙宫内一直守护的灵井,六目王树,刚刚枯竭消亡了。” 她的话引起一片哗然,可在李藏眼中,对方将月前发生的事现在公布,可见她真正的意图准备开始。 第一百零四章 推来预言 公冶千风示意噤声,方道:“这突然的消息,的确让习惯了安逸的我们感到不安,甚至恐慌。但我不得不要求你们收起担心,因为观仙宫真正的敌人即将出现,可惜我不能言明对方的真实身份,否则藏在你们之中的密探,将会先一步引来祸患。” 看来天穹阁有所异变,但她现在的行为,和提醒密探注意有何区别? 长老们心知肚明,但不敢言说,只齐齐向公冶千风发誓忠心。 苍胤本是无关人员,可被气氛渲染,直接列队大言不惭道:“宫主!我苍风不渡断不会容忍对观仙宫和您不利的人!只首阶生存在个别逆反份子,他们之中有人失踪不提,有人对前辈不敬,更无视您的法度对同门施以暴力,我建议您立即严惩,如此狂妄之辈定是别有用心的。” 他的义愤填膺根本无人响应,包括公冶千风,估计也是受够了这跳梁小丑,略过说道:“如果诸位想助观仙宫度过此次难关,那么接下来,我需要一队人前往海北雪碗城。” 苍胤被晾在一边,马格长老问道:“宫主,雪碗城虽在四十二齐盟内,可从未涉足三海事宜,如今下横巨变,您要与他们接触是为增强后盾吗?” “只是其一。”公冶千风继续道:“我想你们都有所感悟,连六目王树也随着诸多灵井枯萎,那下横面对的未来就耐人寻味。而目前仅剩雪碗城的履霜魂玉完好,所以我希望他们可以为大局着想,将魂玉奉献出来共用,以确保下横的稳定。” 属于海北的私有财产凭什么给三海共享?!她明摆着是要部众势力强抢。 可苍胤不这么看,非但不觉得,反而认为这是争回颜面的机会,且这外派任务也同时激升出个万全之计,单膝跪在公冶千风面前,主动请缨道:“宫主!苍风不渡愿为您的使臣出访雪碗城!我向天发誓,必让他们交出履霜魂玉以解宫主之忧,以及您抚慰下横的一片苦心!” 他的话让长老会听来都忍不住作呕,也果不其然的把矛头又对准李藏:“只是宫主,此行前路虽然艰险,苍风不渡奋不顾身,却也离不开观仙宫的鼎力支持,所以我恳请您恩准让与在下同届的首阶生也跟随效命,我想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否则就太让宫主您失望了!” 这倒给李藏下一步计划做好铺垫,只苍胤满口不离苍风不渡,看来会趁机让家族势力协同发难。 马格反对道:“宫主三思,首阶生虽然经过了考核,可他们没有实战经验,何况谁也没接触过雪碗城,万一将事情搞砸,反而会引来海北的敌视。” 苍胤阴笑道:“大长老太过谦虚了,他们从众多门生脱颖而出,实力有目共睹,何况交涉有苍风不渡负责,我的建议不过是为安全考虑,为宫主的嘱托多一分保障罢了。” 他又看向李藏:“我说得对,你现在享受的生活和荣誉,都来自宫主的福泽,如果退缩,倒也让人理解,毕竟只是个滥竽充数的骗子。” 李藏的目光始终都在公冶千风身上,她也冷冷盯着他,虽没有问,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三教会也愿同往,协助此行顺利。”长老们正面露愁容,就听后排的兀格自告奋勇。 这让苍胤懊悔不已;一时得意把三教会忘在外面,忙推辞道:“宫主,此行苍风不渡全程负责即可,如果多家参与,只怕雪碗城会以为观仙宫咄咄逼人,只我们就足够诚意了。” 罗兰讽刺道:“苍少主这是什么话?所谓好事成双,苍风不渡和三教会同心协力,相信事情会更快圆满达成。就算你势在必得,可也不能让外界以为宫主厚此薄彼。” 苍胤忙狡辩:“不是的!请宫主相信,我绝没有别的意思!既然如此,就请兀格跟随,他是三教会中的佼佼者,有他以一敌百,自是事半功倍。” “那事情就这么定下,五日后,便出发。” 长老会还想再说,可公冶千风已经敲定,然后将印有观仙宫通行印的信函交给苍胤,又任命他为总负责人,其余人全力辅佐,不得再有异议,然后就吩咐散会。 “李藏,马格长老有情。” 苍胤总会在时机来临后,及时为难李藏,但偏偏被白衣女子敢来解围。对方走后,剩余也一哄而散,等于最后除了随从,谁也不将他放在眼里,恨恨将消息传回苍风不渡,准备等帮手聚齐好好教训这群目中无人的家伙! 李藏见到马格,对方无奈叹道:“看得出,你并不在乎那些宵小。但这趟路途遥远,谁知道会有什么突发,所以离开观仙宫后,你就另觅生路,这里的勾心斗角不利于你的发展。” 李藏先表达了感谢,但雪碗城正是他下一个目标,所以走是不可能的,回绝道:“长老们的爱护我明白,只我想问,难道您真以为观仙宫能得到履霜魂玉吗?” 马格苦笑道:“当然不可能,除了那二世祖,谁都看得出宫主派人游说只是幌子,只真正的目的我参不透,所以才想劝你尽快抽身。” 李藏摇头道:“从我踏进这里,就不可能置之度外。我也没别的好交代,只提醒您,小心硢长老。” 马格愣住,随即明白什么,并没有反驳。 再然后的五天,长老会明里暗里给李藏找理由挡开想挑事的苍胤,哪怕苍门主施压,他们也毫不示弱。直到出发在即,背着行李的李藏和孙昦出来正门,才第一次被这帮人拦住。 为首的似乎在苍风不渡颇有地位,嚣张的直指李藏,命令道:“少主要起行了,你,过去跪好,能让他尊贵的脚踩在你的背上,是你人生啊啊啊——!!” 他没说完,孙昦就一翅膀把人扇出视野之外,苍风不渡的门人岂能饶过?立时群起围攻,可他们还没近前就遭汹涌的洪水吞没,卷到东扶城的角角落落。 可当宋灵收回沧溟规矩,面前连半滴水渍都没有。 糊糊没有别的行李,扛着比路亚倒像是去郊游。 墨沁璇提醒:“我劝你还是准备件厚实的衣服,海北可不是海东,冷得要死。” 糊糊反问道:“怎么你也要去?!” 墨沁璇笑道:“没办法啊,谁让我们的负责人,离不开观仙宫的照拂呐。” 兀格因为苍胤的巧言吝啬,独自扛着比他还高的行李加入队伍,和几人点下头就算打过招呼。 在后面便是今天的主角,他身着白色的华丽紧身铠甲,身后四名美女为其拖着长得离谱的艳色披风,这装束完全不像出使,像是去提亲。 “怎么回事??人呢?!” 苍胤好不容易摆脱长老们的偏袒,可早就安排好的护卫队居然消失无踪! 明明刚才还来请示过,现在就只剩他那辆奢华的马车,孤零零晾在广场上,见糊糊一脸嘲笑,认定又是李藏作祟,怒喝他们居然敢冒犯苍风不渡! “没有忘东西的话,我们就出发。” 李藏的态度,让苍胤彻底爆发,他推开众美女径直跨上马车,疾驰向天空飞去,盘旋中,他蔑视着一众,大声叫嚣道:“卑劣的东西!你们就慢慢爬!就算到了海北,没有宫主的印信,下场只会是雪碗城的阶下囚!我会在那时,仔细聆听你们的哀求的——!” 然后他驾车,头也不回地离去。 “就这么走了?”糊糊莫名同情起他:“行李和保姆都不要了?那他到海北是先冻死?还是先饿死呢?” 没人在乎苍胤会因过度的狂妄付出什么代价,李藏在他消失后,从袖口取出一块佛见忘生的碎片,当反射出白色的光,又将天横古鉴中印有雪碗城的牌放入其中,它化为灰烬的那刻,周围的画面开始崩裂,迅速重组为一片冰雪覆盖的冰封寒地。 第一百零五章 洛泽客栈 “好好好好好冷啊——!!” 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扑来,糊糊扯过孙昦的翅膀紧裹,哆嗦着埋怨:“你怎么不提醒一下!我的妈祖都冻住了!还有好多都不回应我了!” 李藏也牙齿打颤道:“是我的疏忽,没想到海北只是边境就这么冷了。” 宋灵建起冰层,试图围拢,可所有人还是占满了冰碴,无所事事的厝火龟从海魔箱跑出来,喷出的火驱散了寒意,温度才得以维持;他们当中没有火横,好在有它。 厝火龟落地后,自动朝糊糊的大尾巴爬去,看得出它非常喜欢这软绵绵的触感,六目也来凑热闹,若是以前,她早甩飞它们,眼下实在不想伸开尾巴。 小四也躲在李藏衣襟里缩成团,他忙将替换的衣服递给同伴:“我们赶紧换衣服,在这么下去,非成冰雕不可。” 风雪衣和水母衣的原理一致,触到就自动覆盖全身,寒冷和潮湿被迅速隔档,人体所需的暖意随之升起,看似厚实束缚,却不妨碍手脚的灵活性。只有糊糊觉得不美观,但寒气逼人也不奢求别的,没想到猫尾一扫,居然延伸出下摆,成了礼裙。 墨沁璇和宋灵看到,也照着改变出贴合心意的样式——不论到哪,只要有条件,女孩子总会不失精致。 孙昦也想改良下,可翅膀裹下,怎么看都是颗球,也就打消了这念头。 李藏也递给兀格一件,本来他的身材特殊,想用自己带来的毛毡和裘袄。 墨沁璇边审视袖口上的绒边,边劝他:“现在不必忍受苛刻环境带来的顾虑,而且你若把自己包成头熊,可保不齐遭到海北人的骚扰,你也希望此行顺利。” 兀格只能接受对方的好意,等穿戴整齐,几人重新背好行李,就离开重重冰层,向雪碗城进发。 但他始终有个疑问,故意走在队伍后,低声问李藏:“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方没有保留的,将玄角露出给他看。 兀格诧异道:“你也是?!可你为什么要隐瞒?” 李藏道:“我只觉得有些东西藏起来会更方便些。至于我,也没有恶意。” 兀格道:“你认为我信?” 李藏笑笑:“那你还是提防我的好。” 然后两人再没有对话,踩着深雪走过高坡。 蔚蓝之下,圣洁无暇的连脉山峰,仿佛矗立在天边,波澜壮阔,从未遇到的风貌让人叹为观止。 “雪碗城应该在雪山的另侧,接下来怎么走?”糊糊无聊甩着比路亚,问道。 兀格掏出指引石,当一道莹绿色的光线直冲天际,地图上就显现出雪碗城和距离他们最近的休息点——洛泽客栈。 从范围看,那里已经是雪碗城的势力范围,不过靠近才发现并非客栈那么简单,而是座小镇,只能提供的补给的地方不多,人息也少。 “看来需要的应用之物基本都集中在客栈,也相当于百货商店了。” 墨沁璇说话时,沿途的雪屋正急着将门窗关闭,深怕他们靠近,避之不及,静的犹如跨进坟场。直到他们来到客栈,才听到喧哗。 李藏和兀格推门进去,顿时引起的注意,但也只限围观的外层人,柜台依旧如火如荼,听内容稍稍明白,有伙人正用劫来的少女来抵换东西,简直荒唐! 为首虎背熊腰的男人,摁着竭力挣扎的娇弱少女,冲老板迫切喊道:“虽然这不是金子,但她的价值绝对物超所值,你识相就快点将东西给我!” 那老板面无表情,瞄了眼少女,冷冷拒绝道:“你的脑子是被冰河里的石头替换了吗?这种货色就想唤魂玉杯,还是趁早去找到别的再来。” 男子怒不可遏,却不敢对老板动手,可见对方也不简单。 “你说什么?!”身后同伙此时怒道:“我们埋在雪里半个多月才抓到她这么个活物!你竟敢搪塞我们?!” 老板沉着五官,气势不比外面的风雪温和,呛道:“她不过是记司的女儿,你居然愚蠢的认为她的价值,能与我的魂玉杯相提并论,而浪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抓这么个摆设,你们好歹也是浪客,对此不觉得羞耻吗?” 少女浑身骨头好似脱节,又遭连翻羞辱,本就没停过的尖叫,哭喊更是气愤难平:“你们这群恶心的爬虫!最好赶紧把本小姐送回去,否则我让我父亲把这里夷为平地!混蛋!放开我!” 可男子只和老板理论,无论她怎么闹都无人搭理,好像真就是买东西的货币而已。 糊糊道:“这是强抢民女吗?” 墨沁璇道:“可对方的目的显然不在她身上。” 宋灵道:“听起来是生意纠纷,只货不对价。” 孙昦道:“那我们管不管?” 他们还没决定,糊糊就已经挤过去,一竿甩在粗鲁男的手臂上,少女顺利摆脱控制,开始疯狂咆哮:“你们这群臭虫胆敢胁迫本小姐!让高贵的我蒙受如此羞辱!你们等着,我定会让父亲把你们扒光赶去边界!我要冻死你们!” 糊糊不禁扶额,李藏几人也觉得无语;这简直是个女版苍胤,就这么看不清局势吗?脱困后就算不急着逃,也得赶紧站在施救者身边,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不怕激怒对方惹来杀身之祸吗? 糊糊懒得理会,只对男子道:“喂,既然你们用不到她了,那干嘛还不放人?这里没有王法的吗?” 男子和老板,以及聒噪少女好像才注意到她,尤其是后者,居然指着她发号施令:“是你刚才救我的?好!你去给我杀死他们!我父亲会重重奖赏你的!” 糊糊郁闷她就这么没存在感吗?另外也确定这女的是真有病!扭头不理。 哪知对方看她这般态度,竟把愤恨转投过来:“你还在等什么?你听不懂本小姐说的话吗?!我让你杀了他们听到没有!!” 少女看她依旧不动,伸手就来夺比路亚,李藏及时将其挡开,身后的兀格也给宋灵,陌战风和孙昦挤出道,恍若无人地站在柜前道:“住店,两间大房。” “一晚五银十铜。”老板看着面前的陌生人,沉默片刻,才取出房间钥匙。李藏又问三餐和旅行补给,对方又一一报价,等付完钱,几人就径直往楼上去,摆明对陌生地发生的陌生事,他们没兴趣参与。 “等等!” 那少女面颊通红,几步跨上楼梯,拦在李藏面前质问:“你们是一起的!你怎么能让她对我这么无礼?没听到我的命令吗?!你知道我父亲是谁?!” 李藏的回答是直接回屋休息,好像面前根本没有人。 不可思议的一幕上演,那少女竟嗔怨起他来,仿佛李藏才是绑架羞辱她的恶人。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为今天忤逆我的命令后悔!你给我等着!我要父亲把你这些外来人关起来,让你们跪在我面前忏悔!我要你们统统做奴隶,来偿还你们冒犯我的行为!” 围观者无不堵住耳朵,生怕多听一个字就要崩溃——这是雪碗城里的神经病吗?? 第一百零六章 老板娘 就在少女还在喋喋不休,客栈外响起整齐的步伐,浪客们听到,果断在两名戴有冰蓝色面具的人进入前,奔向柜台后的小道,动作纯熟。 面具人并未理会他们,看到刁蛮女,忙近前道:“属下接到命令就立即赶来,幸而小姐无恙。” “啪!”少女不识好歹,居然当众给救援人一记脆响的耳光,呵斥道:“你们这群废物!这么晚才来!难道是怕我不会怎么样吗?!” 面具下的人看不出喜怒,但对少女的态度始终谦和,把本无关的罪责全揽在身,并表示回去就向记司大人领罚,这才让少女稍缓顺气,矛头调转,让他们将面前的糊糊,以及上楼去的人全部扣押,甚至大言不惭地诬陷李藏就是抓她的凶手,是异地来的间谍! 糊糊终于忍不住,冲她吼道:“岂有此理!不理你就算了!居然还蹬鼻子上脸!半天功夫除了颠倒黑白撒泼耍混,没见你有半点用途!看来你的确连个杯子都不值!我今天就替你爹妈好好管教管教你!” 气氛剑拔弩张,一团火突然从楼上浇灌而下,直把少女烘烤的全身乌黑,啊的一声惊叫夺门而去。为首那人和同伴交代声就紧跟离开,看来这种场面也不是第一次应对了。 “对不起。” 没来由的一句抱歉,让糊糊缓过神,没想到还有善后服务,态度十分诚恳:“玉婀小姐冒犯到您,我在这替她向您道歉。” 讲话的人嗓音清澈,而那双眼睛,也漂亮的令糊糊不自觉注视。 对方的耳朵有些泛红,语气少了些许公式化:“那如果您不介意,我就先告辞了。” “等一下。”糊糊拦下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兰陵。”对方也很意外会照实答,而且名字在糊糊口中回味,居然不觉得反感,甚至胸口有丝难能可贵的暖意。 糊糊又道:“顾兰陵,顾兰陵,你是雪碗城的人吗?我马上也会去哦,可以去找你玩吗?” “好。”顾兰陵不曾遇到过她这般坦率的人,并不知如何回答,可偏偏开口就那么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糊糊笑吟吟地看着对方,原本纤弱娇小的她,此刻在顾兰陵眼里更像美玉荧光做的雪娃娃,点点头就跑出了客栈。 糊糊不做他想,但刚回去房间,墨沁璇就话里有话:“这么快就聊完了,我以为要等到晚饭时候呢。” 她却难得没有搭腔,且整理时厝火龟又被抖搂出来,宋灵刚要解释,就听她很大方道:“算了,看你刚才帮我的份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听得宋灵和墨沁璇一愣一愣的,以为她转性了?! “扣扣。”房门敲响,是客栈服务生来送热水,他不比老板,表情市侩得多,就差把“你快跟我打听”六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墨沁璇便道:“不用忙了,你想赚外快的话,隔壁男士会很慷慨的。” 服务生干笑两声,提着热水壶敲响隔壁的房门。 李藏正等着,见人进来关好门,就取出十枚金币放在桌上问:“刚才的是什么人?” 服务生忙道:“男的那伙是流窜洛泽雪原的浪客,并不杀人掠货,顶多是寻宝。” 李藏递给他一枚金币,又问:“看得出,他很着急买下你们老板的东西。” 服务生将金币塞进怀里答道:“确实,说是百年前留下的古董。” 李藏又捏起一枚问:“刚才我看楼下进来一队带面具的人,他们是雪碗城来的吗?” 服务生道:“是,他们是雪碗城的蓝军,负责城区内外的治安,驻点不定,既然认识记司大人的掌上明珠玉婀小姐,那方才那批,肯定是来自城内。” 李藏把金币弹到对方手上,然后就把剩下的收回。 对方正等着他打探更多的小道消息,没想到只赚到三枚,可不敢提出异议,只能说道:“您是我见过出手最阔绰的客人,秉承服务至上的信念,我可以额外附赠您一条别的。” “哦?”李藏看似来了兴趣,服务生忙道:“镇外有处地窖,住着个叫林诺的家伙,他的占卜非常厉害,还有件特别的横器,那伙浪客迫切要的魂玉杯,据说可以对那物共鸣。” 李藏说声知道,就将他打发。 孙昦疑惑道:“那伙人气势汹汹的,既然知道这里有宝,那干嘛不直接占领,把麻烦清除慢慢找不就好了,反而低三下四的。” 兀格道:“看着一劳永逸,但后续的麻烦也会增多。先不说那些蓝军,我们一路走来,方圆几百里就只有这座小镇,他们既是浪客,肯定知道生存的必须性。” 李藏道:“他们蛮横,却不敢过分,这也是老板有恃无恐的原因。” 孙昦又问:“那那个神经女会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还有那个林诺,要去找他掐算个凶吉保平安吗?” 李藏道:“那人估计是和老板串通的,目的是不费力气敛财,否则附赠的消息怎么比问的还长。至于报复,那是肯定的,不用算。” 孙昦恍然:“难怪我寻思对方透露了这么重要的事,就不怕遭老板报复,原来如此。” 李藏便道:“早些休息,明天继续赶路。看那些人并不风尘仆仆,想来雪碗城已经不远了。” 孙昦就算不忌油盐,那些咸菜也实在引不起他的食欲,倒是李藏和兀格吃得津津有味,便先睡去,结果深夜就给饿醒。 他蹑手蹑脚的离开房间找厨房,却误打误撞看到客栈老板鬼鬼祟祟地穿过走廊,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在好奇心作祟下,跟着来到房间外,借门缝看去,简直大跌眼镜。 里面坐着个膀大腰圆的肥妇人,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特别是十指戒指,晃得孙昦直眼花,可还不满足地在首饰盒里翻找,然后听老板在旁,畏畏缩缩道:“夫,夫人,你看着这都戴满了,差不多了。” “啪!”老板娘一拍桌子,一胳膊金银珠宝玉镯和茶碗差点震碎,老板和初见时的傲慢强横倒了样,直接跪下,听对方不满地训斥:“你这是对我不满了?当初你是怎么说的!难道都吃进狗肚子里了?!” 老板操着哭腔道:“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的意思!我是怕夫人累着,别别累着了,我我我看着心疼。” 他这话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敷衍,反正老板娘面色缓和了些,只还板着,继续审问:“算你还有良心,但今天的东西怎么这么少?!说!你是不是背着我私藏,准备送给哪个小妖精啊!” 老板顿时泪流满面:“不敢!我不敢啊!夫人明鉴!这都是那帮浪客越来越没用闹的,今天居然带着个平胸的毛丫头说要换魂玉杯!我哪能答应!” “什么?!”老板娘立时拧起他的耳朵怒道:“你眼珠子不想要了是不是?我才半天不管你,就知道什么是平胸了!好啊!你这老东西果然想和我离婚了!看我不打死你!” 然后就是一顿惨绝人寰的暴揍,若非这间屋隔音,恐怕整个镇子都要沸腾了。 孙昦实在不忍看,刚转身,翅膀却在这时连累他,整个人跌进屋,三人相对,气氛别提多尴尬。 “你?!” “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孙昦不打自招,鼻青脸肿的老板正要发难,老板娘制止他,冲孙昦抿嘴笑起,怎么看都不怀好意,诱劝道:“小子皮相不错,值得我网开一面问问,你是想留下来,还是我们现在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孙昦哪个都不想选!可一对张牙舞爪,空间又窄,心里打鼓,反问留下有什么好处? 老板娘晃着指上的戒指,意思很明显,留下不但性命无忧,还能同享荣华富贵。 第一百零七章 请你不要呼吸 孙昦佯装犹豫,拖延时间。 这态度引起老板的不乐意,向老板娘建议道:“夫人,咱这不缺人手了,要不” “对对对!你们也不缺人,那我先回去睡觉了!”孙昦起身就跑。 老板娘一拳把首饰匣砸得稀烂,喝道:“要你这老货多嘴?!哼!好得很!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别怪我们给你地府开后门!” 她话音刚落,一阵寒雾撩起,空间温度骤然下降。 老板则移身疾步,目的不是拼体力,而是双手化形冰锥,左右反复,上下链接的攻击,丝毫不见方才的窝囊样,二人相互的配合默契,在把孙昦逼退固定范围,老板便退化冰锥,双手抱拳于嘴边做吹奏状,霎时,一团风雪冲着孙昦的羽翼覆盖,羽丝都进入零度状态,身体更在低倍数的风暴中难以维持平衡,让本就受限的发挥,优势再被压制。 “你们别欺人太甚!!” 孙昦双目不知是被雪遮盖,还是另出现问题,瞳孔瞬间收缩,虹膜如画作起笔,渲染出云雷。同时,原本难以伸展的羽翼睁脱束缚,高度直破天花板,猛烈的风雪居然开始倒转逆行,甚至流速掌控到对方手中!雪雾也出现毫毛微细的干冰刺,反冲向老板! 对方果断收势抵挡,可刺风似乎感应到,在相差一厘的距离,忽然调转方向奔着老板娘去。他大惊失色,顾不得孙昦,赶在萧杀之前,以身为盾挡住对方。 “轰!” 他们背靠的墙体被强力气拳轰开,尽管外面是海北难得的无雪之夜,可现在仿若平地爆起喷气巨浪,呼啸着把覆盖的冰雪席卷一空。 这场厄运本避无可避,三横杖及时零固边缘,将空爆气体中的冰刺链接,才把在老板和老板娘拦下拽回原地。 孙昦勾有金色轮廓的双翼变回暗淡,力竭地扑倒在背脊,险些支撑不住这份重量。 等李藏把破洞冰封,才扶起他问道:“你梦个游竟突破了魇阶。这两人又是怎么回事?” 狼藉的屋内,老板除却面部,其余都困在冰里,瞥见肥硕的老板娘无事,暂缓提着的心。 既然处境颠倒,他也就说道:“二位!冒犯两位实属无奈,但错都在我,你们想偿命,只管对我,和我夫人无关。” 李藏没有理会,只将手贴在孙昦的面门,当淡绿色的光层扫过其身,气力明显得到恢复。 “你是治愈师?!”老板和老板娘异口同声,也异常惊讶。 李藏确定孙昦无事,才看向他们。 老板知道理亏,紧着说:“我知道你们不会原谅,但错在我一个,若想解恨,我的命你们尽管拿去。但只求你们救救我夫人!她,她不能再胖下去了!” 李藏早注意到连动都很困难的老板娘,的确臃肿的不正常,且老板受困后,所说并不为自己,可见对妻子的真心实意,也就走近细查。 老板娘虽然体态不同寻常,但不难看出美貌的基础。 她看对方见迟迟不语,而老板还在央求,一拳打在冰层上怒道:“都这时候你还想着我?!你存心要我以后不好过是不是?别痴心妄想了!就算死,你也别想甩开我!” 老板无奈,李藏方道:“这感觉不像是病你们得罪过谁吗?” 孙昦道:“这还用问,刚才对我一陌生人还喊打喊杀的,得罪的肯定不少。” 老板道:“不是!我们没有!我夫人就是嘴硬,我们没想伤害他真的!如果我们明里暗里做这种勾当,那镇子早被夷为平地了!” 老板娘却从李藏的话里醒悟过来:“难怪!难怪那姓林的对我说那些话,原来我不是得病而是被诅咒!包括镇里的女人,我们全都中了‘不要呼吸’的咒!” 不要呼吸?李藏和孙昦面面相觑,这算哪门子诅咒? 老板娘收敛锋芒,懊悔道:“原来是这样,世间万物,只要不是石头做的,谁能不呼吸?难怪我们的身体像气吹起来的,还真是可恶啊!” 李藏问道:“你知道这咒的名字,那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咒的吗?” 老板娘道:“那年我刚从雪碗城回来,碰到林诺对我说中了咒,我当时没放在心上。可很快,身体就开始发福,食欲却没增加,找人看也说不出原因。哦对,这咒貌似会传染,我的朋友来看望我,回去也出现了和我一样的症状。” 李藏沉默片刻道:“是咒还是病,我会让朋友来试试解治。但你们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林诺是谁?” 老板道:“他是外面流浪来的,我们以为他只是海北的普通相师,偶尔会说些奇怪的话。” 林诺既然能看出老板娘是中咒而非生病,可见他也曾是城内人。 李藏又问:“圣魂杯是否和林诺有关?放心,我们不是为魂玉杯来,也没兴趣占为己有,通过方才相信你们已经明白,事情要解决,它的来历我必须知道。” 老板就算李藏不这么说,也反抗不了,照实答道:“我相信,但我要先把夫人安置回榻上去,她这姿势不舒服。至于圣魂杯,我直接给你都行。” 李藏和孙昦就看瘦弱的老板,先把老板娘的上身扶正,然后熟练的推到榻延,看着不费力,可转身已经大汗淋漓。 “你们一直是这样?”孙昦不禁问道。回答的却是老板娘,在老板背后,表情才暴露出不忍:“已经两年了,当初若不是我执意去,也不至于回来变成这样罢了,不提了,你们不是想知道魂玉杯吗?” 她又对老板道:“你去取来给他们,这些年为它,我也受够了。” 老板忙出门去,老板娘对李藏和孙昦继续道:“你们唤我红夫人,喊他灰老板就成。放心,他不敢喊人对你们怎么样,虽然我行动不便,可这家还轮不到他做主。另外镇里还活着的女人,也都是我这幅模样,你们看到就知道,根本伤不了你们。” 孙昦诧异道:“还活着?难道她们都已经” 红夫人叹道:“这咒只在女人身上作妖,肥胖到一定程度岂不引发并症,男人又无法传宗接代,以至于这些年洛泽镇丧事不断,新生儿却没有。” 李藏问道:“红夫人去雪碗城到底经历了什么?” 红夫人皱眉道:“其实我到现在也想不通,那天我只是照例去城里领取雪熔碳,顺便反应分配的问题。你们不了解,海北环境恶劣,所得比较匮乏,如果分配稍有不均就会引发矛盾,可这是稀松平常的事,说结怨实在牵强。再有便是竞拍场,我为买魂玉杯多逗留了几天,回来,林诺就告诉我出了事,可并没有言明问题来自魂玉杯。” 李藏认为有必要去见见这位林诺了。 不久,灰老板捧着包裹严实的匣子回来,打开,一尊精美的冰种玉杯呈现,色泽令屋内霞光溢彩,只杯口足有面盆宽。 红夫人道:“魂玉杯与其说是杯,不如说是碗更贴切,虽然在普通人眼里,和印象中的酒杯不能相提并论,可它的确是夜乌人使用过的生活用具。” 李藏问:“夜乌人是巨人。” 红夫人的答案出乎意料;夜乌人的体型很矮,他们是矮人。 第一百零八章 第五季的灾难 夜乌一族,是深海宣遗国民的后裔,因板块变迁才被迫栖息到海北的高寒地带。 据记载,他们不喜争强好斗,反而细心温柔,勤恳耐劳,所掌握的雕刻,锻造技术也异常高超——这酒杯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李藏听完不禁疑惑:“夫人说,你是在竞拍会买到的魂玉杯。那是否表示,夜乌人在雪碗城里?” 红夫人遗憾道:“他们一族早就消声灭迹,但留下的工艺品很多,雪碗城作为海北的中心,各权贵家中都有保存,并不稀奇。” 李藏皱眉问道:“也就是说问题是从得到魂玉杯开始的?那那些人为它又是怎么回事?” 灰老板道:“我也曾怀疑过,可经鉴定,就是个做工精美的酒杯而已,之所以引人关注,是因为四时之链的传说,那是下横罕有的万年横器,能唤醒履霜魂玉,冰雪消融夫人行走侧卧不便后,客栈就只有我维持,为保证补给,我故意散布魂玉杯可以感应的言论,只为聚宝生财。” 原来事情的真相只是一场乌龙。 孙昦好奇问:“那夜乌人的消失是因为什么?” 灰老板答道:“并没听说他们遭到灭顶之灾,可没有文字记载,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也就是有可能了。只和红夫人的情况是否有关就不得而知了。”李藏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开,后续也就不难,至于这杯,你们还是先留着,毕竟和诅咒同时出现,我担心冒然转给他人会有风险。另外林诺住在哪儿?” 灰老板把位置告知,李藏就带孙昦回去休息。寒夜过后,方带糊糊来治病解咒。 糊糊先是惊讶,然后是不解,对方的状态和她以前遇到的情况完全不同,简直可以说离奇,用妈祖检查一番后,对满脸憧憬的灰老板道:“她的体型是很特别,可内里没有任何因为毒素引发的变化这该不会真是什么神秘力量施的诅咒。” “你确定?!”李藏怪道,灰老板也是不可置信;明明人已经连动弹都很困难,怎么可能内在相安无事?反观对方受到质疑,很不高兴地收回妈祖道:“我说没有就没有,就算我变异了,妈祖也不可能!” 李藏不是不信,只事情如此就更为棘手,于是和孙昦几人打声招呼,就向林诺的家找去。 此行他不觉得是去拜访,因为只有称得上家的地方,才可以说是,显然林诺居住的环境够不上这个称呼。 镇外空旷的雪地上,有处明显的黑色缺口,那伙计介绍,下面原是镇里储存食物的地窖。 李藏低头向下看,正犹豫直接进去还是先喊声提醒下主人,就听下面传来声音:“进来。” 地窖深不见底,音调有些长,而洞口直有简陋的台阶供人支撑,何况还很陡滑,此时末端的声音再次响起:“边上有绳子。” 周围像藏匿着主人的眼睛,李藏摸索出来攥紧,终于下至地面,刚刚松开绳索的手,顺势又摸到一盏小油灯,感觉到来客的温度,灯芯主动燃起,隔绝黑暗。 地窖只一条直道,他走到尽头就是“主室”,可这里到处堆着书籍和刻有文字的石头,家具除了悬挂着的另一盏灯,就只有林诺面前的破木桌,显得他手里的油灯放到哪都不受欢迎。 “放门口就行了。”林诺灰白的长发和胡须邋遢地缠在一起,老态龙钟,倒是没有过重的体味,指着还算干净的门口说。 “你早知道我会来?”李藏将灯放下问。林诺道:“我这不时会有人来,光听鞋踩在雪上的声音就知道,至于绳子和灯,是镇民为方便进出预备的。” “难道你没出去过?” “我不是地鼠,可也老了,而且外面实在太冷了。” “那你警告红夫人是第几次?” “从来到这里开始算,是第二次。” 李藏深感不信,可林诺态度使然,说完,便从座位下堆着的书本里掏出个方盒,里面是条古朴造型的项链,参差不齐的银刻装饰裹着光滑圆润的白玉石。 他凝视着项链边说道:“她出现变化的时候,我就会出去看看,但这次,竟是你先来了。” 李藏问:“你在等我?” 林诺答非所问:“她的名字叫四时,但并不是海北传说的四时,创造她的人告诉我,她只会在特定的时候,告诉特定的人,她认为对的选择。” 李藏转而问道:“那它有告诉你,我来的目的?” “距离,是我们共同的障碍,近在咫尺,反而模糊不清,但我相信,你此行的目的不限于此。”林诺随后将四时之链递给他,视意也握在手里。 李藏拒绝道:“我不是来占卜算卦,我只是想问些事。” 林诺道:“不急,这不耽误你之后的问题。” 李藏无奈,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四时之链的玉坠猛地放大,开始在狭小的空间里盘旋,周围的一切随起暴动,仿佛地窖外有强风灌入,把本就杂乱的地方变得是狼藉。 他没有眨眼,但视觉却在层层过滤,通过书页翻动的噪音,他即刻明白已进入到书本的世界。而随着页数的频率加剧,肢体逐渐散乱,甚至看到刚刚翻过的一页已经有了身体的具体轮廓。 李藏没时间纠结林诺为何要害他,或是无意间开启了四时之链的链接,在文字的蜂拥围堵下,伸出手臂;他并非流速跳跃,而是指甲贴覆着薄而不易察觉的镜片,当字迹受到引诱,开始贪婪地啃咬,它们的轨迹被镜片反向折叠,一行一排,最后书页也按顺序倒转,被拖印掉的轮廓顷刻回归本体。 金乌熔抵,三横杖炙热的光度驱散书本文献,窖顶被豁开,任由寒风肆虐。 林诺不见踪影,不知是否成为书本里的内容,白茫茫一片,只有手腕上缠绕的四时之链,那刺骨的寒意提醒他这一切不是幻觉。 风吹来新雪,把翻飞的表皮,以及炙热造成的水渍遮盖,一切又恢复到本来的模样。 李藏刚把项链解下来,小四就钻出来,看到链坠两眼放光,估计错当了坚果,爱不释手,无奈塞进衣里给它玩,就回去客栈。 距离他离开的时间并不长,孙昦,兀格,宋灵,还有墨沁璇刚刚吃完早餐,只少了糊糊,问她哪里去了。 宋灵放下水杯说道:“在房间收拾行李,她倒是比我们积极。” 墨沁璇打趣:“昨天刚约了朋友,自然要抓紧时间。” 李藏虽然有疑,但并没深想,去柜台找到灰老板,把事情简单阐述,认为要彻底解决红夫人身上的诅咒,根源还是在雪碗城。 灰老板没有出口抱怨,也没有奇怪林诺的消失,毕竟他的出现就很离奇,将装有魂玉杯的匣子完封不动交给他后,说道:“我觉得它会对你们有帮助,不用担心我们,赝品足以蒙混。我始终认为这杯的出现不是偶然,一定和我夫人的状态有关,带去或者能帮到你们。” 他执意,李藏也就接过,回去房间收好,以免外人生疑。 洛泽镇很寂静,那些浪客来时,才会显得有些许人气,客栈有老板和伙计足够招待,问清雪碗城的具体方位,又额外付费打探到如何避开扰人的浪客,以及冰雪地行走的注意事项,李藏才意有所指的说了句:“林诺给你的钱,应该比你在客栈赚的多。” “他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 “我只是奇怪那处台阶虽抖,冰却不多,甚至也不滑,在风雪不断的海北,这实在稀奇。” “客人都知道,那还疑惑什么?” “他老了,老得走不出去,那他是怎么出来雪碗城的呢?” “他现在很老,可不代表以前也是。” “这确实。可镇里虽还有正常人,却也不怎么出门,那对一个足不出户的老者,他们真的熟悉吗?那究竟来此是两年还是三年,这并没有区别。而你究竟是为方便牵线赚外快?还是本就是他的帮手?” 第一百零九章 胆敢敲诈 伙计不在言语,想离开,却发现脚底已被冰层黏住,只能坦白:“林诺的确是孤身从雪碗城来到洛泽镇的,虽然他能拖着年迈的身体来到此地,的确很可疑,但他不肯透露,允许他栖身地窖,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至于占卜,命数这种东西在海北,说信就信,不信,谁也不会记挂。” 墨沁璇道:“抛弃城里的安逸,选择地鼠的暗无天日,可见他曾经闯过祸,你不担心?” 伙计叹道:“那又如何?雪碗城外的生活有多困难,没有人比困在海北的我们更清楚,他们不来追究,并非盲目的自信。” 李藏转而问道:“那你不惊讶他的消失?” 伙计依旧淡然:“一个将死之人,消失在哪里都不稀奇。” 墨沁璇道:“呵呵,我以为你看在用他炒作的份上,能顺便哀悼下,至少为损失笔外快的由头而伤心。” 伙计尬笑道:“生存的时间是宝贵的,伤心只是浪费时间,我们习惯实际点。” 套问伙计,并没有换得有价值的信息,只可以肯定,林诺是故意利用他,引起李藏来一探究竟。而事情的伏笔,也许从红夫人就已经开始,针对的更不光是李藏一人,还有以往来到洛泽镇的其他外来客,那他不惜离开雪碗,终日守在昏暗的地窖下,目的究竟是什么? 胸口微微泛起温热,不知四时之链和装载魂玉杯的匣子有否呼应,李藏对林诺所述的内容和灰老板坚信的传说有些迷茫。 该问的问过,该补充的也补充了,众人收拾妥当,就向雪碗城继续进发。 兀格依旧在最后,看李藏又和他并行,终于问出压抑许久的问题:“我们确定不等苍胤吗?” 李藏道:“他就算比我们先一步,也会冷得折回苍风不渡重新组队,不眠不休至少多耽误半个月。何况,你真相信雪碗城会对三尊俯首称臣吗?” 兀格又问:“那我们为何还要去?” 糊糊突然兴奋的插话进来:“下雪了!哦不,是上雪了!” 海北的雪不是从天而降,而是由地向天去的,众人驻足观赏这不同三海之滨的反自然气象,也才明白地上的深雪,其实与花草同根同源,均是被冰土壤滋润出来的,风起来,才被卷到空中。 “岂止雪是颠倒的,我脑袋里这多年记住的东西也颠倒了。”墨沁璇在奇观中啧啧称奇:“难怪海北如此冷酷,原来是地表雪花的功劳。” 宋灵恍然道:“莫非这里曾是海下?!这种奇观陆地肯定不曾见的,倒是海里有座独特的冰山,及血色的瀑布。” 墨沁璇问:“哦?你意思是,那种山体会自动生出冰冷,冻结形成严冰吗?” “没错。”宋灵确定,将团新雪握在手中道:“瞧,它不会融化,这种怪异的雪花不会因为温度而融化,我们也曾想破解这奇特的现象,但很遗憾,都已失败告终,只能敬而远之。” 李藏出于好奇,用玻璃瓶装了些,脱离群体的雪,如伴着钻粒的砂糖,令人垂涎欲滴。 “想吃的话,那就做好后半生五脏六腑坠着冰疙瘩的生活。”宋灵及警告正想亲尝一番的糊糊和孙昦,两人听罢,忙把手里的雪渣拍干净。 沿途的风变得强劲,它们在催助雪花的生长,这使得李藏六人每走一步,都像腿铸了层冰,好在去往雪碗城的人不止他们,道上陆续出现其余小镇的商客身影,搭了段付费的顺风车,等坐的浑身快要僵硬,终于抵达了雪碗城的外围。 车夫兼商客的中年男子,把车停靠在一片断崖前,离最近的城区还有段高低重迭的沟壑,俯瞰过去,才知雪碗城并非印象中的城池;唯美的晶莹建筑群,簇拥着中部高耸入云的冰蓝宝塔,天光之下,焕发着圣洁的光。 孙昦瞪着远处问:“这怎么过去?飞吗?” 中年男子拴好筑横雪驼,才道:“这是北门,也就是雪碗城的背面,你们要想去东正门,就沿着崖边走过去。” 糊糊诧异地问:“那你为什么不送我们去正门?!何况你有这么便利的交通工具!” 中年男子反而理直气壮道:“你们只说来雪碗城,又没规定走哪条路?那我当然是按我的路线来了。” 然后他从车厢下取出绳梯,固定好后,就放到深不见底的崖下,提醒他们:“如果你们不快点走,耽误到晚上,那风暴可就难料了,只能祈祷再遇见我这么善心的人。当然,如果你们也想走这条捷径,费用,我就勉为其难另算。” 对方欺他们是外来人,必不会因些钱财置身不熟的地界,所以才想出这敲诈主意。 糊糊怒道:“卑鄙!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让我们走投无路!” 墨沁璇道:“你想清楚,我们可六个人,你的威胁未免太不自量力。何况雪驼也还在呢。” 男子反而有恃无恐:“如果你们能在最快的时间驯服它给你们拉车,那就请便。另外你们可得躲过我在蓝军的亲戚放出的通缉令啊,外来人可能不知道,鞋印只要粘在雪面,你们的坐标就会自动投放在冰图上,幸运的话,应该能在冻死前被抓到边境苦役。” “你们海北人都是掉钱眼里的吗?!”糊糊脸色涨红,他们哪受过这种窝囊气?!抽出比路亚,正准备让对方知道他们得罪不起时,却猛地朝反方向跑去。 “顾兰陵!”由远及近的面具人里,她一眼认出顾兰陵,还不等对方开口,就抱住他求救:“幸好你及时赶到!快救救我们!有坏人绑架我,向我家索要赎金,现在正威胁他们跳崖!” 她信口胡诌的话,让崖边几人甚是无语,尤其是男子,险些没抓稳绳梯掉下去,幸亏宋灵“及时”救他站稳,气急败坏道:“你们!你们别胡说八道!我只是想诈些辛苦钱!什么绑架?!你们休想污蔑我!” 顾兰陵近前时,便看到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 反观李藏,不知何时手里提着袋钱,男子话音刚落,就故作受惊地洒在地上。 孙昦直接摔倒在地,宋灵和墨沁璇则故作伤心地相互搀扶,楚楚可怜。 而兀格虽没有解释,可板着的脸,严肃的表情,简直是受制于人却仍不屈服的表率。 局面如此,男子想解释都不知从何说起。 糊糊眼泪汪汪地拽着顾兰陵继续添油加醋:“我没骗你!若你刚刚晚到一步,我们很可能就要客死异乡了!这家伙在客栈就盯上我了!故意让我搭便车送我回家,却是趁机勒索!他还威胁我说他在蓝军有亲戚,现在我全明白了,他是怕事情败露才非逼我家人跳崖!然后好把我卖给有钱的老光棍摧残!” 她越说越离谱,男子欲哭无泪:“不是!我没有!别听她信口雌黄!明明是他们要去雪碗城!天地良心,我可是正经商人!是他们胁迫我的!不信你们看我的脚” 他本粘着不能动的鞋,完好无损的离开了地面,闹得是百口莫辩。 顾兰陵沉声质问:“非海北人士从洛泽镇到雪碗城,没有雪驼和车最快也要三天。而且沿途的车痕说明你很熟悉这里!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在蓝军的内线又是谁?” 男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借这条入城捷径避开盘查。可好死不死地撞见蓝军,支支吾吾解释不出,包里又搜出违禁品,证据确凿,当即就被扣押。 第一百一十章 小心眼的剧本 一桩敲诈案居然牵出蓝军内外勾结的丑事,顾兰陵的同僚不免抱怨:“记司正愁无的放矢,现在可是现成的把柄,真是倒霉。” “因为那刁蛮女,你们被降责了吗?”糊糊关切问道,顾兰陵忙否认没有。 同僚心直口快道:“上回那臭脾气小姐负气离家出走,记司没有城主赦令闯到蓝府无理取闹,事情从头至尾和我们就没半毛钱关系。结果受苦受累不算,那小心眼的记司居然把女儿流落在外的责任,全推到蓝军护城不严上,好在城主没搭理他,等回去,就指不定怎么闹了。” 糊糊道:“那你们干脆别把人带回去,把这家伙按罪驱逐到远方不就成了。” 顾兰陵笑笑不语。 李藏过来解释:“方才那人说蓝军正有人等他,如果没出现,事情保不齐就会捅出去。再万一内线其实就是记司的人,那这陷阱蓝军不跳也难。” 男子自知暴露,忙道:“别别别!你们别乱来!我,我就是拿钱办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兰陵问道:“让你甘冒风险,给的钱肯定不少,老实交代是谁?” 男子哭丧道:“这我真不知道!我上月出城,忽然被人黑布蒙眼,耳边就听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告诉我下回再来,必须按纸上给的捷径进城,然后把包里的东西送去蓝军,自有人接应,等我恢复视觉,周围除了金贝和东西,什么人也没有,其余我真不知道了!” 宋灵讽刺:“看来就是个工具人,你倒是真听话。” 男子急道:“不敢不听啊,雪碗城可不是我们这些商人敢得罪的!稍有不慎,谁知道哪天就睡在了冰层里。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再不敢了!我这就离开海北,再不回来了!” “那怎么成?谁知道你跑掉以后是死是活,说不定直接抄别的小路,先我们一步去告密。”墨沁璇取出面妆镜,在男子的面容前一晃,用极具魅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你另选处进城,照旧拿着包袱去蓝军交差。” 对方目光微直,等把换好内容的包塞给他,就背着自动朝另侧方向而去。 “是了,蓝府遭人算计,肯定早等着抓他现行,只不想这工具人的一时贪心,把本胜券在握的计划搞砸。” 糊糊又拉着顾兰陵,来到雪驼和车子面前说:“事情解决了,那我们也得抓紧启程。你看这些脏物,如今主人走了,不如就由蓝军作证,当是赔偿我们的!你帮我们驯服它好不好?” 顾兰陵没有反对,看着保持警惕的雪驼,将手缓缓靠近它的眼睛,与之共鸣。 顶阶!李藏用羽三白教他的鉴别方法,看出顾兰陵居然是下横道中最高的顶阶,但并没有多说,等雪驼终于低下高傲的头,他们就顺利向目的地进发。 路上,糊糊和充作车夫的顾兰陵并排坐着,叽叽喳喳,问这问那,其余蓝军意味深长的先走一步,李藏五人也没去打扰他们的对话。 兀格问:“进城后,我们要做什么?观仙宫的通行证肯定会引起注意。” 李藏道:“我们怕早让城主发现了,否则蓝军怎会那么巧赶到?没必要担心。” 孙昦道:“这才值得担心?!我们可是首阶生耶,三尊驾临,没鬼也要防三分。” 宋灵同意他的说法:“海北向来不涉乱局,如今不管是牵扯还是拉拢,想保持现状,最好的应对,就是将我们拒之门外。” 墨沁璇绕着发丝道:“或许,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李藏似笑非笑:“管他呢,负责人还没现身,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随从急什么呢?” 他还未入城,就把城主的发难都推给苍胤,至于臭鱼烂虾,他只表面礼数周到也就够了,正事还得等正式人来解决不是? 墨沁璇无奈:“狡猾。不过也对,得跟着主心骨才是,也正好借休息解下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李藏却道:“那恐怕你要失望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解决红夫人的诅咒。” 还有履霜魂玉的问题,感觉这趟海北之旅,公冶千风早有预料。 话无多时,雪驼已将他们送过高耸的城门,沿途所有的屋舍,街道,灯柱,桥梁,地砖,花坛等皆为冰石改造,却没有在外时的寒意,连鞋底贴走在地面,也无半点不适。 “这里好漂亮!夏天肯定很凉快!”糊糊的褒奖让顾兰陵很费解,他并不知道夏天,海北永远都是冰雪模样,默默驾车送他们来到外尘馆。 雪碗城少有外客来访,所以没有驿站,只有负责接待和安顿临时人员的门面机构。 当带着高度眼镜的女子,在柜台看到递来的陌生证件,先呢喃了句听不清的话,才开始来回比照六人的面貌,深怕出现错漏,等终于确认完才道:“观仙宫有急事吗?恕我直言,城主的行程很忙,如果你们的领队还没到,日期最好挪后,等人员聚齐我在向上面请示。” 对方没有意见,女子扶了扶眼镜,就把表格递给他们登记,又分发好房间钥匙便不在过问。 顾兰陵待他们安置好,才又道:“虽然你们已经做好登记,可也得去蓝府报备下,避免误会。” 于是他们又来到蓝府,隔老远就听里面喧闹正酣,而监察局和督正府的人也在,不用问也猜到,肯定是敲诈男的事“办妥当”了,那小心眼的记司来生事了。 同僚见顾兰陵回来,挤眉弄眼地说他人正在大厅指责蓝军里外勾结,出卖雪碗城布防,贩卖违禁品祸害城民等等听来就很夸张的罪名。 “兰陵,你回来的正好,我有话问你。”大厅端坐主位的正是蓝军现任统帅,不怒似威。 顾兰陵让李藏等人稍等,进来还没开口,小心眼记司便率先发难:“怎么?你想耽误监察局和督正府宝贵的时间吗?!别妄想了!现在人物证俱全,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我劝你即刻到城主面前主动请辞,我相信英明神武的城主大人,会顾及你的老迈和曾经的功绩,保住蓝军的颜面,给你份宽容。”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嚣张跋扈,就连待遇也如出一撤,统领无视他只问顾兰陵:“兰陵,有人举报蓝府内外勾结,你们在外巡视,可有发现?” 顾兰陵只道没有。 小心眼受到冷眼,恨得咬牙起初,立即命人把敲诈男押上吼道:“姓冯的!你别仗着年老目花就存心胡搅蛮缠!你玩忽职守酿出这么大的祸!由不得你狡辩!还是说,这些年你一直用这种方法在结党营私?!” 他越说越离谱,看来今天不要把蓝府搅和够绝不罢休! 糊糊看不过眼,挤过人群回护道:“我听说海北苦寒,所以雪碗城择人治理优先选择亲善的,如此才不至于兴起暴动,没想到居然也有这么不讲理的憨货!” 她没指名道姓,对方反而暴怒,大吼呵斥:“放肆!你是哪蹦出来的!雪碗城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插嘴!” 糊糊将观仙宫的盖印文牒甩在他眼前呛道:“还真是山高皇帝远,地头耗子称大王了!虽然我是外人,可也知道治罪问责得你们的城主过问?!你在这大放厥词,是替他发号施令?还是把自己当城主了!” “你?!”小心眼遭人顶撞,还没还嘴,又遭来一顿劈头盖脸的问候:“你什么你!尊卑有别懂不懂?不懂就回去补习下!别跟个疯狗似的,让人觉得你家一窝都是这德行!亏也是个记司,连蓝府被冤枉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就离谱 “咳咳。” 冯统领对仗义执言的糊糊很是另眼相待,说道:“小姑娘是观仙宫人?失敬失敬,既然局外人都明白的道理,那老朽敢问,你可知他们错在哪儿?” 他的帮腔,助长了糊糊的气焰,说道:“这还不简单?这男人究竟是哪来的,你们查过不就知道了?而且谁和他碰的头?以及这位小心眼大人是当场拿获,还是有人告发才来的?来的时候带这么多人就不怕犯人看见跑掉?若说有恃无恐,是他才对!” “胡说八道!”小心眼反驳:“别仗着背后有三尊撑腰就大放厥词!这里是雪碗城!” 糊糊则讽刺道:“那以上我的问题,劳烦你一一回答啊。” “哼!我身为记司,也有权监察蓝府!我路过时看到他们正在接头,拿问住才来对峙的!”小心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糊糊笑道:“哦,既然看到正在接头,那就该是两个人。可这么多只逮住一个,那你是吃干饭的?还是另外的人是你故意放走的。” “我不跟你作口舌之争,总之人物证在此,蓝府休想脱开干系!”小心眼心里叫恨,答不出竟耍起无赖。 此时,那默不作声的敲诈男大呼起冤枉,言明没有勾结和走私,只是在和人聊天,这就让场面变得异常尴尬,尤其是小心眼,面色铁青,万没想到这厮当众翻供,为让计划圆满,夺过他不肯离手的包怒道:“该死的!你竟敢狡辩!我这就让你们死的瞑目!!” 扯开的背包,里面掉出块块石头,尽数砸在他脚面,哪有什么违禁品? “怎,怎么会?!怎么会的!!明明” 事情反转得让小心眼险些说漏嘴,监察局和督正府的人表情逐渐阴沉;他们本是来做见证的,亦或是有别的目的,结果不但变成了闹剧,还直接捅到三尊面前,看来他这记司之位是时候考虑换人来做了。 小心眼当然明白,如今骑虎难下,揪过敲诈男子立即矛头调转,指责他:“你包里怎么全是石头?!你戏耍我们是不是?!好大的胆子!卑鄙的家伙,你竟敢戏弄到诸位大人身上!来人啊!” “好了!记司大人真是年纪大,不醒事了。”监察局的人终于看不下去,起身向冯统领请辞。 督正府也道:“他既然是针对蓝府,那就请冯统领处理。我还有事忙,少陪了。” 小心眼没了帮手,看所有人的眼神好像都在等他招认什么,索性身子轱辘倒在地上,捂着脚哎呦,企图蒙混过去。 冯统领不想再对这泼妇似的货劳神,吩咐道:“记司大人自伤了脚,就回去疗伤。” ——他居然放过了小心眼,对内奸也毫不在意,好像对发生的早有洞悉,只不屑评判。 大厅安静后,他开始例行公事的询问李藏来此的目的,待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也是想额外感谢糊糊,让人在蓝府内单批出一间院落给他们休息。 李藏拒绝道:“多些您的好意,只我们的身份还是在外面居住为好,以免蓝府遭到非议。” 统领想想也是,就不在挽留。 临别前,糊糊拉着顾兰陵的手道:“你答应我可以随时来找你玩,不许反悔哦。” 然后不等对方答应,就跟随离开。顾兰陵挠挠头,刚转身就被几名同僚堵着打趣,更有人学着糊糊的口吻道:“你答应人家随时来找你哦。” 然后哄笑着散开,顾兰陵又气又想笑。 同样被逗趣的还有糊糊,刚钻进车厢就让墨沁璇和宋灵看得不自在。 “你们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都带着面具呢,你怎么认出谁是谁的?” “眼睛啊,他的眼睛那么好看,自然就认出来了。” “哦,原来是记在心里了。” “恩,就不知道对方也是不是了,白天是刻意还是缘分指引呢?”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决定他以后就是我的新娃娃了!” 她们聊得尽兴,男生完全插不上话题,等回到外尘馆才觉得解脱。 孙昦趴在雪绒大床上闷声道:“真不明白,女生怎么有那么多话聊?” 六目滚出背包道:“你的口气,好像是怨方聊的不是你?” 孙昦翻起身反驳:“胡说!我,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生气?” 六目嫌弃道:“得了,你这样的闷骚男我见多了。如果水美人刚刚满口都是你,才不会是死气沉沉的糗样。” “我才没那么想!!”孙昦脸色发烫,可还在嘴硬,扬起翅膀作势要拍扁它,闹作一团。 “扣扣扣。”房门敲响,李藏正欲开门,一人一头反先扑出来,结果和门前人叠摔在一起。 当孙昦与宋灵对视,仿佛石化,然后就被水浪轰开老远,在低温下成了新的冰雕。 这突如其来,让所有人都忘记原本要做的,直到宋灵回到房间,墨沁璇才想起讲道:“本来是喊你们去吃饭,看来是不成了。” “怎么?这里不提供餐饮?”李藏不忍直视贴在墙壁上的人,糊糊撇嘴道:“还说呢,我们问过才知道,雪碗城里的食和宿,除了城主都是分开服务的,因为物资匮乏嘛。” 这倒是合情合理,既然宋灵不去,孙昦又去不了,那就只得他们四个人去了。 海北的夜景,也很美轮美奂,满天星斗和蓝白相间的灯火,将本就璀璨的城市变得更加梦幻,他们不错神的欣赏,几乎忘了出来的目的,还是肚腹频频抗议,才不舍的来到提供三餐的地方。 四人刚落座餐桌,就有服务人员奉上菜单,看得出对菜品的自信,介绍的相关,基本是雪碗城最吸引人的项目——竞拍。 拍品琳琅满目,皆是昂贵的珍品丹药,横器,典籍,器皿,以及部分符合大众消费的生活物件。 李藏附和道:“那倒是巧了,难得来次雪碗城,我正想买些有价值的工艺品什么的,回去好做纪念。” 服务人员道:“是的,诸位远道而来,不得些雪碗城特产的确可惜。竞拍会场每夜都会开启,客人若有兴趣,不妨去看看。” 李藏应声,点完餐,对方就离开。只他刚想开口,墨沁璇两指示意他不要多说,眼神环顾一圈后用口型提醒;有监视,不是人。 他们的身份的确会受到关注,但周围除了客人再没旁的,总不会监视他们的是餐盘?寻不出,也就不当回事,等端上美味,话题就围绕在无关紧要的事上 夜幕再度翻转降临,李藏和墨沁璇按时来到竞拍会场。 这里的建筑风格和外尘馆截然不同,规模更为宏大,冰壁雕有繁琐的花纹,顶部垂下的蜂巢式吊灯,将这里衬的尤为辉煌。 当主办方对众来宾念完问候词,就有服务人员毕恭毕敬地分别引他们落座。 “两位,请随我来。” 雪碗城对观仙宫的此次到来格外重视,李藏和墨沁璇跟着走过柱廊和一段台阶,就进到专属的雅室,会场高台一览无余。 竞拍会的服务人员随后端上酒水和零食,讲解起注意事项,拍卖的规则以及今晚的重要来宾,尤其是最后一项,但具体是谁,对方却卖起关子。 很快,李藏就明白确实不必刻意介绍。 此时灯光熄灭大半,将柔和的光芒和众宾客的目光齐聚台上,墙面显现出半空的星辰,升起的冰花组成纯洁的框架,当整幅画面勾勒出一道美丽的影像,柔美的歌声也随之响彻。 场内无数人为之痴迷,偌大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只有六目和小四忙着在零食盘上拨壳发出的噪音,让雅室成了唯一不受曲调渲染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二章 竞拍会的闹剧 糊糊去蓝府找顾兰陵,宋灵和孙昦还在别扭中,兀格则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只有六目此行非要跟来,可目标太大,最后墨沁璇取出自己的大礼帽,让它贴着花充当装饰才蒙混进来。 它看向台上的巨人影,说道:“看来,这就是那位贵宾了。” 墨沁璇喝着果汁道:“场内那么多人为之倾倒,可见是有来历的。” 六目想通过轮廓辨识出歌者的真实面貌,失望叹道:“唉,原来不是美女,是男人啊。” 墨沁璇很诧异,那歌者不论怎么看都是位美女,才不信男人中会如此妖艳,更会费神搞那么神秘。问李藏:“喂,你要不要来辨认下,这到底是男是女?” 李藏却没回应,她瞥过去,见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介绍单上,完全不感兴趣,又试探问道:“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啊?” 李藏觉得莫名其妙。 墨沁璇又道:“不是吗?你从不回应宫里那些人,狄安娜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你也跟根木头似的。” 六目也道:“是啊是啊,身边那么多美人,结果都浪费掉了。” 墨沁璇回到座位,抽过菜单问:“哎哎,你到底什么意思?是那些都不是喜欢的类型?还是心有所属?你早被人预定了?” 六目道:“他身上有特别的气息,和美女香都不同,怕早被他口中的孋孋预定的。” 墨沁璇忙问孋孋是谁?什么气息? 李藏不想听他们唠叨,答道:“孋孋是我爱人。行啦,都别瞎猜了。” 墨沁璇和六目顿时两眼放光,追问孋孋到底是谁?年龄多大?也是修横者不是?人又在哪?认识多久?什么时候相遇?是什么情况?漂不漂亮?爱人程度进展到哪里?有没有 李藏顿感无力,没想到招来更多盘问。还是场内的声音,将墨沁璇和六目的注意力拉回。 原来就在他们扯皮间,拍卖已经结束一轮,如此之快,可见买方早就确认目标,也没有足够的竞争者。 “咦?这不是洛泽客栈里那位大小姐吗?”墨沁璇看着跑向高台的华服少女,将买下的手镯接过,痴迷地跪在那美人影像面前道:“心非!你,我对你,我不知该怎么说,只请你收下我的爱!请相信我对你的真诚的敬慕和仰望,我会永远永远爱着你的!!” 在座嘉宾非但没有反对这不合情理的场面,反而满满的嫉妒和不甘。而被唤心非的美人,未曾对此表现出受宠若惊,只优雅挽起发丝,冷声道出两个谢字。 “他,他居然真是男人!”墨沁璇感叹世间竟有比女子还姿容似雪的尤物,哪怕他的表情始终冷凝,也令人难以抵挡他的魅力,刚眨下眼,六目就和她“深情对望”起来。 “做什么?!”墨沁璇生气地推开它,六目忙道:“醒醒,都是皮相罢了,本质都是我这模样的,痴心可不能给外表光鲜的家伙。” 墨沁璇嘁了声表示不服气。 六目继续唠叨:“我说真的,作为弥天王族的老主顾,我可不能看你这独苗往歪了长,这找伴侣还是要看人品和内涵。你看场内那些奢侈品,都被对方不差钱的追随者买下大献殷勤,我怀疑他是竞拍会故意安排的招财吉祥物,这么肤浅的家伙,怎配的上?” 他们有一搭无一搭的闲扯。李藏依旧没有半点兴趣,他还在等,等目录上的目标。 不久,高台的中间隆起新的托盒,负责人揭开冰罩,一枚稀有的圆形玉璧呈现众人眼前,侃侃而谈:“诸位一目了然,此宝与海北其余深处开采来的珍奇并无差别,但我想,我们都被她均匀的外部色泽蒙蔽了,她并不普通。” 他命令灯火全熄,黑暗中,玉璧的表面色泽,竟如墨滴入水,自动渲染散开,中间的圆孔环绕起层层洁白的光环,衬托玉璧真正的美丽。 众人正沉浸在意犹未尽中,灯光重新燃亮,玉璧顿时恢复貌不惊人的状态。 负责人继续介绍:“恕在下冒失,不过短暂的相识,相信她在众位的慧眼独具中,已经拥有了真正的价值。但不知今夜谁会成为这举世罕见的珍品,真正的拥有者。” 然后他就报出底价,不断抬高的价位,烘托着会场迫不及待的氛围。 李藏注视着玉璧,可还是默不作声。 墨沁璇忍不住问:“你是买还是不买?总不会是坐累了?” 李藏道:“那块玉璧的材质,和魂玉杯是同系。” 墨沁璇恍然,等场内最后一位竞拍者提出两千金的高价,负责人就要一锤定音时,他果断喊出四千金币的最高价。 场内一片哗然,纷纷将目光投来,竞拍者见又有竞争者,忙不迭地喊价五千。 李藏再举起手,这次的竞价居然高达一万;他居然以双倍价格来竞拍,饶是见惯风浪的负责人也目瞪口呆,而竞拍者也再没在出声,看来是选择了放弃。 可他气馁,不代表那玉婀小姐肯放手,站起挥舞双臂,冲高台大喊一万一千金。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无声,可负责人刚开口问价,李藏又拍出两万高额,算打破了会场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就连幕后老板都忍不住站到台前,亲自主持玉璧的归属。 “十万金贝!!”玉婀目瞪口呆,看心非向着仇人的方向望去,无名火顿时烧光了她全部的理智,紧跟着喊出更新更惊人的高价。 众人还没从她的魄力中缓过神,就见服务人员急匆匆来到高台;他是代不想再喊的李藏传话,摊开纸卷表示,此物对方愿出二十万金,十颗萃元丹,及一株成品金井玉栏拍下。说完,将两颗丹丸先行奉上,算定金,也方便老板验明真伪。 墨沁璇和六目没想到李藏的家底居然有这么多,问道:“这么多钱,只为换条不知能否用得上的线索,值得吗?” 李藏却道:“其实也不算我的钱,是马格长老他们给的,怕我不够用。” 这帮老家伙偏心也偏的太没边了!不说萃元丹,单是那株金井玉栏,培育至少要耗费五十年,色泽均匀的成品甚至能抵过半城之富,墨沁璇都替罗兰心疼。 场内,玉婀坑爹的思维再度鼓舞她喊出惊世骇人的话:“三十万金贝!!他的丹和药,还有玉璧!本小姐统统买下!统统买下!!” 事情终于到了失控的边缘,可偏偏李藏此时偃旗息鼓,拒绝斗气,这让随行的记司府侍奉大感不妙;三十万!那可是三十万金贝啊!就是把玉婀和记司全押上称也未必给得起!何况诸多权贵做见证,若不能照付,这场劫数他们该如何收场?! “不敢喊了?哼!卑鄙的家伙,也配在本小姐面前叫嚣!”玉婀自以为赢得胜利,昂首挺胸的往高台走去,正准备拿取玉璧,却被老板冷眼拦下:“玉婀小姐,此次交易非同小可,谨慎起见,还请记司大人将全款付清,我们自会将玉璧送奉府上。” 雪碗城才多大,谁还不知谁的底细,如今她嚣张地喊出那么坑爹的价位,老板可不敢马虎。 而这句话也不出意料的激怒了对方,不顾场合地撒泼训斥道:“放肆!我父亲可是记司!他会赖你的钱吗?让开!否则我让他把这里铲平!” 老板皮笑肉不笑道:“抱歉!记司大人还管不了竞拍会的迁址问题。何况这里都是公平交易,可以推迟几日,是因为我们知道诸位背后都是诚信之人。”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记司府都是言而无信的小人吗?!”玉婀见他固执,忙唤随从,可那些早提前跑路,老板便讽刺道:“不愧是记司府调教出来的奴仆,这么善于察言观色,早早回去禀报主家筹钱,只太过鲁莽,居然把您扔在这当抵押。” 玉婀再顾不得端庄,冲过去抢夺玉璧,也就和老板撕扯起来,会场安保赶来维护秩序,却不想这位大小姐在憧憬之人的面前战斗力非凡,可是让台下大饱眼福。 混乱中,不知谁绊了她,结果玉璧受连累,变为四分五裂的废品。 老板痛心疾首,可闯下大祸的罪魁仍不知悔改,依旧嚣张跋扈,不得已按动机关,让两侧的人型雪雕把玉婀娇嫩的手脚锁住,那冰冷的寒,如刺骨的针,把对方的气焰逐一戳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兀格与夔疯 “你损坏卖品!最好祈祷记司肯为你买下!否则,会场绝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老板的愤恨,让冻得薄紫发唇,浑身发颤的玉婀终于意识到危险,哀怨地看向心非,期望得到他的搭救,然对方只冷冷背过身,影像随之消失,摆明不予理会。 玉婀伤心之余,撒泼露出本相:“你们好过分!全都欺负我!东西都碎了,凭什么还要我买!” “你脑子有病?!”旁观者再也看不下去,斥责道:“听听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当我们是不辨是非的瞎子?还是跟你似的傻子?简直岂有此理!” 有一就有二,玉婀瞬间成了众矢之的,最后把愤恨转嫁给李藏:“你们凭什么说我!都是他!都是那个混蛋害得!若不是他胡乱抬价和我作对!我怎么可能去买这破石头?!你们全都欺负我!放开我!这破地方我再也不来了!” 老板实在听够了,让雪人嘴捂住,险些让她窒息。 此时,他耳边则传来心非极具魅惑的声音:“事已至此,不妨请观仙宫的哪位先生过来商量,他不是对此物势在必得吗?” 玉婀的话并非全是废话,老板在心非的蛊惑下,也渐升异样的心思。 可问题是,玉璧已是残品,竞拍会能赌上名誉将残品再卖旁人吗? “他会买下来的,让他到我身边来。”心非笃定的声音,在老板脑海中不断回荡,终于,他选择了破例。 服务人员按吩咐来到雅室,态度诚恳地来请。 墨沁璇忍不住讽刺:“看来在别人的地界,我们是真得罪不起。” “走。”李藏没有答允,也没有反驳,起身往外走。 服务人员以为他肯屈尊,哪知人直接朝出口走去,半点情面也不留,想他就是个小人物,哪边也不敢惹,忙劝道:“先生请留步!如果是我冒犯我在此向您道歉!可您不能一走了之啊!” 墨沁璇道:“怎么?你们还想强买强卖?将残品转卖给出价唯二高的人吗?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精。不过可惜,我这位金主,对你们已经没兴趣了。” 服务人员自知拦不住,只能跑回去将情况告知。 离开竞拍会后,墨沁璇忍不住问李藏:“玉璧虽毁,可你是为着线索,如今一走了之,会不会后悔?” 李藏无所谓:“我只是想比照看看,既然有人比我更感兴趣,那何必花冤枉钱兀格?” 他间隔老远就看到兀格熟悉的背影,正站在冰桥上,不知是在凝视还是思考;他的魁梧和安静并不搭,却总能融合在一起。刚想唤他,墨沁嫙提醒他:“等等,不对劲。” 远离喧嚣,雪碗城就只有寂静,可周围连灯火都失去了跳跃节奏,压抑得诡异,感觉像被什么夺去了生命,和昨晚墨沁璇感知到的简直如出一撤。 小四钻出衣襟,那娇小凹在雪中来回翻滚,将身体伪装成一颗雪球,看似在嬉闹,实则透着警告之意。 “闪开!”李藏和墨沁璇之间深厚的冰层炸裂,风与兽的双重怒吼紧随而至。 “夔疯!”墨沁嫙认出偷袭的罪魁,不解它早已灭绝,为何死而复生了?! 夔疯所属的筑横科类很杂,身如牛,型如熊,皮如犀,纹如虎,是战争中的前锋主力,攻击类型的顶尖王者,本安逸的城区,很快演变为一片废墟。 墨沁璇四下寻找兀格,发现他已经不在桥上,正要去援助李藏,面前团团黑雾乍现,将她吞没,意识也随之陷入黑暗 李藏尚不知她的遭遇,何况夔疯也不愧为它的名字,疯狂暴虐,蛮力无限,让他反应的间隙都没有,只能与其硬搏蛮力。 夔疯受阻,怒火中烧,獠牙妄图顶穿敌人,对方借力将其引嵌入厚墙,数栋高楼相应坍塌。 李藏侥幸直脱身,但受创的凶兽仍不死不休,从废墟中暴起再次反扑,他果断掀起坍塌的残破冰墙砸向它的面门,顿时头破血流。 痛感在夔疯脑内炸裂,蜷缩袒露出坚硬的兽壳,翻滚着欲将目标碾压,若非李藏及时避开,势必成为烂泥,转身引它往城区边缘跑。 “吼!”夔疯紧追,发现目标越来越远,似乎明白对方的意图,后腿猛蹬窜跃至半空,当重量砸回地面,冰层林道碎裂,裂缝和无数冰砖尽数朝前疯狂追去。 局面调转,李藏顿立正前,在短暂的距离中,十指交缠,掌心对内,然后分别覆于冰面。霎时,夔疯和裂缝前的冰道陡峭弯曲,撕裂更广,冰砖被吞没,转成尖锐的冰锥和冰柱。 夔疯双目被血污所遮,察觉到危险气息已经为时已晚,站无可站,也避无可避,那肥硕的身躯伴着疾风,被迫在其中翻腾撞击。但它没有选择坐以待毙,哪怕受制于人,锋利的爪甲也毫无章法的挥刮,努力挺起背脊,爆发强劲的斥阻电磁波,怒吼一声,以困牢为媒介,震碎诡异攻击。 李藏感觉它体力得以消耗,将尺树宝卷抛出包围;不管夔疯的出现和兀格有否关联,它的结局还是暂时延后为妥。 他想给对方留有余地,然而尺树宝卷却没能将夔疯包裹完全,且挣扎动作越来越凶狠,最终身体凝聚成光,膨胀着脱口轰出道强击波,周遭随着波动轰然毁灭 催促他苏醒的焦急声,让李藏的意识重新拼接,可无法摆脱夔疯最后的影像,身体也被炽热凝固,每处毛孔都如浸泡在熔浆里,根本无力动弹。 许是没得到回应,那闯入的声音疾驰朝远处离开,又不知多久过去,震动重新席卷静默,咔咔的破裂声不绝于耳,压制的重力渐渐褪去。 “李藏?!醒醒!快醒醒!” 李藏听出那是孙昦的声音,除此还有道低沉的兽鸣,睁开眼,面前白蒙蒙模糊不清,正发愣,一口馒头强塞过来,不知是什么配方,口感辛辣无比,顿时激得他一股热汗涌出。 孙昦忙捂着他的嘴道:“别吐!这馒头可是苏长老的独家秘方,在这冰天雪地保存不易,吃了能补充体力。” 特质馒头和羽三白的筑横丹不相上下,吞咽后,不同于方才折磨人的热感,从食管一路延伸,神经的麻木感很快得到缓解。 顾兰陵见李藏已经无碍,便缩矮减瘦回人型,方才是他的横识——天滔子路,他们寻到人时,李藏被深埋在冰层之下,不得不化形借力,才让他脱离苦境。说道:“北海的冰雪异常,你能坚持到现在真是奇迹,也多亏你的筑横兽带我们找到这里。” 李藏问:“我的状态,持续很久了?” 孙昦道:“已经三天了,小四找到你时就已经锁在冰里,它维持住你的意识,才回来找的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在竞拍会得罪谁了?这种程度简直是要致你于死地!” 李藏勉强站起,身骨咯咯作响,回忆小四与它共鸣时看到的影像,说道:“不是竞技场,我们回去的路上看到兀格,但还没近前,夔疯就莫名的发狂攻击墨沁嫙怎么样,还有六目呢?” 孙昦道:“我们也在找他们,如果连你也不知道,怕不是被那个夔疯抓走了,雪碗城怎么圈养这么危险的东西?” 然而顾兰陵却道:“雪碗城没有夔疯,闻所未闻,我可以肯定。” 李藏没理由怀疑他,雪碗城遭到莫名毁坏,蓝军的责任首当其冲,何况兀格,夔疯,墨沁璇和六目全不知去向,总不至于是故意栽赃他独担破坏的罪名,引发雪碗城对观仙宫的敌视这么简单。 那夔疯究竟是受谁指示,非置他于死地?是公冶千风的伏笔?还又是陌战风的杰作?墨沁璇那晚感知到的监视会是他吗?如果是,那事情就复杂了,他的目的必然是目芯种! 李藏急寻尺树宝卷,万幸它也困住冰层里,只是残缺不全,特别是印有万星罗的那部分,意料之中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落之地 李藏将猜测和盘托出。 孙昊挠着头发道:“好乱啊,这该怎么说?!兀格一直跟着我们,并没有做出多余的事,他不至于突然下狠手?莫不是像万星罗那样,被陌战风操控了?” 李藏却道:“未必,我认为兀格反常,应该是公冶千风导致,看来苍胤只是迷惑我们的工具,真正的执行者是兀格,至于目的是什么,恐怕只有找到他才知道。” 孙昦问道:“那我们该去哪里找他?而且墨沁嫙怎么办?” 李藏的视角看向远处:“小四可以帮我们感知墨沁璇和陌战风的痕迹,但那里恐怕不是外人涉足的。” 顾兰陵骇怪道:“你指的是不落之地?!” 那里是雪碗城的禁区,他身兼要职,自是有义务阻止外来人擅闯。 可对方并没有给他机会应对,半截身猛地陷落冰地,李藏拽着孙昦往十步之外奔去,歉意喊道:“顾兄,三尊内部的矛盾于你无关,私闯禁地也是我们执意,对不起了。” 然后身影消失在林道,跟随小四,疾驰来到禁地边缘。 “就是这里?”孙昦的视野一览无余,他以为陌战风会选择隐蔽性更强的地方。李藏则指着末端一处并不显眼的高耸道:“那里才是陌战风的落脚地。当心些,既然是禁区,肯定会有埋伏。” 话音刚落,他推开孙昦迅速回身抵挡,但还是被重拳击撞撞;是追来的顾兰陵,被偷袭后,他化形强挣束缚,一路追赶。 他的横识,天滔子路,熊体魁梧,力量可与夔疯比肩,且常年于雪地生存,实战经验和地利占全,若非手下留情,对方才缓过来的体能很难再站起,也不屑多话,知道两人非闯禁地不可,奇袭过后单手捶于雪面,数之不尽的雪花汹涌如浪,转而对准停留半空的孙昦。 “呜!”顾兰陵腹部遭三横杖猛击,顶阶水横被打断,微躬身时,抬拳重击其手腕,亦如重锤,加固冰层减弱摩擦,杖身瞬间脱手。 李藏及时转手反击,行动同比迅疾,然而顾兰陵只防不攻,看得出是有顾虑的。 李藏也只得暂缓停手,可谁知对方呼啸的拳风,带动肌肉的膨胀再次把他击倒,暂做阻力的石近乎碎裂。 “不准再踏前一步!”顾兰陵周身的温度一降再降,令对方口齿冻得打颤,孙昦挡在身前,觉得像困在绝对零度的空间里,还未反应,对方的冰作长箭就飞驰而来。 一阵嘶吼,贯穿的目标原来不是他们! 孙昦的背脊受重物压制,随即窜来的热感,还有股腥臭气,下意识伸动翅膀轰开,可那物在短暂分离后,又猛冲过来,还是顾兰陵及时近前支援,才将袭击物扯开。 “这是什么东西?”三人对峙时,早有群灰皮透骨,似猫的尖牙怪物暗中围拢来。 顾兰陵护着两人,话音凝重道:“失魂腐骨豺,以闯入禁区的人为食,速度迅猛,最喜啃噬四肢和群体攻击,弱点是鼻子!” 他将扑来的其中一只鼻梁打爆,腐骨豺们见状,果断调整“狩猎”队形;它们常年在不落之地厮混,团队协作非常默契,各自掩护着弱点避开一次次反攻。 局势堪忧,李藏欲将孙昊再次推至空中,增加胜算几率。 然而一只腐骨豺看穿他的意图,趁顾兰陵不备将其扑到,李藏及时唤回三横杖控光熔抵,那本就残破的豺身迅速消散。 腐骨豺向着目标爆发刺耳的叫喊,声波震得他们耳膜生疼,李藏持杖的手臂不慎被咬! 孙昦在空中异常揪心,且他所在的角度清楚看到远处还有涌动,尽管不知那是什么,可凶悍的一路碾压,显然比腐骨豺更难以应对。径直俯冲而下,在李藏和顾兰陵周围扇起强风,先将外围的群兽击飞。 李藏忍着疼痛拉过顾兰陵,三横杖再回手中,风暴中心的金乌,双瞳迸出白昼光暴,与风璧结合,令腐骨豺无招架之力。 “快走!”孙昦不能担负两人的重量,何况顾兰陵极力反对他们继续深入,既然不能丢下,李藏只能将其打晕,扛起狂奔。 “我刚才看到还有什么朝着过来了!”孙昦低空滑翔紧随,听着后方的阵阵喧闹,双手攒聚气体,空爆左右凸起的巨石,暂时给剩余穷凶极恶的腐骨豺造成阻碍。 他还不及庆幸,就见李藏的手臂满是混色的液体,身型也开始脱力摇晃,最后和顾兰陵双双滚落斜坡,滑落条宽阔的冰河中。 河对岸,就是小四能感知到陌战风痕迹消失的最终地,也是不落之地真正的禁区——向生塔。 孙昦降落到两人跟前,小四正舔舐李藏的手臂,就算不懂也明白这是中毒,可他除了食物并没有药剂,心急如焚。 “是腐骨毒。”顾兰陵不知何时醒来,碍于李藏昏迷,也就无暇与他们计较,取出枚药丸,却与寻常不同,当它暴露在空气中,即刻发芽生花。 孙昦问这是什么? “没人进入过不落之地的深处,而那些惨死豺口的人,被发现也死去多时,根本没有特效解药。这是古山龙草的幼芽,但愿能撑住一时。” 顾兰陵说完,就将花尽数塞到李藏口中,不消多时,他轻咳几声,可睁开的眼瞳泛白无瞳,孙昦惊骇问道:“眼睛,他眼睛怎么了?” 顾兰陵解释:“是药效的缘故。你感觉如何?” 李藏的视觉似是被蒙上层白纱,但看向他们,轮廓还是完整的,也就回道:“身体还是乏力,看到的也不算太清楚,但意识回来了。” 孙昦松口气,顾兰陵将手贴在他面门检查,叹道:“依你目前的状态,最好回城医治,我看得出你是治愈师,但腐骨毒不同于其它三海的毒兽。现在只是脱力,但等到明天,身体就会彻底僵硬,意识再难唤醒。” “这么严重?!” “就是说,救人必须在明天之前。” 孙李二人同时开口,顾兰陵坦言相告:“这里谁也不曾进入,你冒然去闯只有死路一条!” 孙昦犹豫再三,劝道:“那不如先回去,改天把宋灵和糊糊她们带上,不用担心。” “没有改天,我们只有这次机会。” 孙昦当着顾兰陵的面直言还要再进禁地,李藏就是想行程延后也没有退路,说道:“顾兄,我们不该将你牵扯进来,若你不想犯禁便留在这里,只人我们非救不可。” “罢了。”顾兰陵也是无奈,身处险地,孤身不进还能退吗?见李藏踉跄的又要栽倒,忙搀住他道:“你尽量少动,否则药效挥发的速度会加快。” 他又嘱咐孙昦:“你提高警惕,这里肯定有比腐骨豺更难缠的东西,另外过河后不要妄动。” 孙昦应声,三人随后踏过冰河,当站在向生塔的阴影里,压迫感愈发强烈。 塔前方是片平坦之地,摆着通白的面具,它的后方是八条破土生长的手臂,分别攥着数栋有窗建筑,支撑着歪歪扭扭的塔身,双腿则倒立朝上,似在举天。 正寻找入口,强烈的震感导致地裂分开冰河,风中掺杂着浓烈的腥味,凄厉的惨叫和狂吼紧随而至。 “到塔底去!快!” 三人尽管步伐已经加快,可变故还是提前抵达,不慎摔倒在面具上,原本静止不动的五官扭曲抽搐,整体向下塌陷,黑暗随之降临。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向生塔 三人跌落的尽头,是向生塔内深邃的水渠,虽不至于成为烂泥,可羽翼吸收水份后的重量,也累得难以浮起。顾兰陵先将李藏拽到到渠边,才折回将几乎沉底的孙昦救回。 “咳咳!呕啊!!” 孙昦和小四边吐着腹腔里的水,边浑身抖甩,毕竟对有毛的物种,水可是难缠的强敌,等缓过来才有闲心打量周围,问道:“我们这是进来了吗?你们觉得怎么样?!” “应该是,但外围没看到入口,可能只是排水道。” 顾兰陵扶起李藏,外表看暂时无碍,才追究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孙昦理所当然道:“我们?当然是观仙宫派来公干的使者啊。” 顾兰陵却否定道:“你们给我的感觉过于表面,就算是内讧,也不可能轻易给外人看。且你们对同伴的执着,俨然是独立的小团体才有的表现。” 李藏道:“如你所见,但哪里都有志同道合和不相与谋的人。我们和兀格比,确实显得更团结些,但我们也是真正的观仙宫人,也的确是奉命来此。” 顾兰陵又问:“那公冶宫主让你们来做什么?” 李藏直言不讳:“她希望海北能献出履霜魂玉,以便三海之滨能继续有灵井维持平衡。” “你认为雪碗城会如她所愿?”顾兰陵怔住,随即冷笑。李藏据实回答:“不会,公冶千风肯定也知道答案,所以比起我们,她应该更信任兀格。” “信任?”顾兰陵反而诧异,虽然他们远在海北,可同属四十二齐盟,对外事并非一无所知:“三尊可信任的只有三尊,如果你认为公冶千风信任他,那只能说,他并非出身四十二齐盟,必来自昆仑境或者天穹阁。” 李藏从未怀疑过兀格的出身,但此刻顾兰陵的说法让他有了芥蒂,如果是真,那公冶千风允许对方同行就很耐人寻味,也怕是委以了额外的重任。 “那是不是楼梯?!” 孙昦的发现打断了二人的思绪,小四微嗅几下,似是发现了什么,不等李藏就径直向深处跑去。 现下有再多疑问,也只能暂且不提,三人顺着散发银光的鼠毛紧随其后,在楼梯后狭长的暗道中穿梭。 潮湿感让孙昦很不适应,李藏在暗处也几乎什么都看不到,所以行进都是靠顾兰陵带引。 “当心!”三人刚刚跨进新路段,向生塔内部的墙体豪无征兆的裂开,顾兰陵险些踩空。 扶持塔身的巨手,开始自动调整楼层,类似搭建积木升降阶梯,让闯入者自然而然的处在原地踏步的窘境中。 孙昦不可置信:“难怪从外面看那么别扭,原来手是活的,它们拿每层当玩具,随意拼接构架!那我们岂不是要永远困在迷宫里了?!” 前后陈旧的路段,经受不住剧烈的调动开始坍塌,三人欲往阶梯躲避,李藏的喘息声忽地加重,看来是腐骨毒因为心律加速开始冲击古山龙草的压制。 顾兰陵及时察觉,聚力将人抛向孙昦,二人滑翔到阶梯时,他脚下最后一角也即将坍塌,完全没有起跃点可用。 孙昦跃起扑回,那金色的轮廓在尘埃中格外明确,顾兰陵下坠时没有犹豫,朝他及时伸出手,才安全来到阶梯处。 “呼!呼!”李藏呼吸变得愈发困难。孙昦心急如焚,问顾兰陵他是否毒发? “不是,他体内的毒确实有些躁动,但阻碍他呼吸的是这个。” 对方正欲施救,反被他胸口的炙热烫得难以靠近,将手的皮肤凝结出三层冰膜,才勉强查出怪异;是林诺的四时之链,自进入向生塔,它就变得火热难以控制。 “它和这里,有感应。”李藏稍事休息,感觉舒缓后道出缘由。顾兰陵方用项链在阶梯处来回试探,果然冷热程度有所变换。 三人决定在找到新的线索前,就用它来指引方向,相互搀扶着步伐加快,期望新一轮楼层交换前能寻到小四,亦或是其他人。 直到四时之链的热度再次让顾兰陵难以承受,前方一道破旧石门,传出呲呲咔咔的怪声。 李藏的脑海响起微弱的心律跳动,但没有和小四的血脉感动,轻声靠近,借窄小的缺口向里看,若非早习惯六目的怪模怪样,面前一幕绝对让人骨寒毛竖。 残旧的室内,一张靠墙的木桌上,六目正用枯黄的残牙,啃咬困着它的鸟笼,想来也是无计可施,当发现有人,忙蹦跶道:“哎哎恩公,你可来救我了!这笼子怎么也弄不开,可憋死我了!” 李藏忙问:“谁把你关在这?小四它没来找你?” 遇袭那夜,它和墨沁璇一并消失,现在完全可以确定人就关押在这里。 可六目虽是受害者,可并没有看到始作俑者,只得道:“当时乱哄哄的,我没看到是谁,至于小四,我方才有感觉到,但一阵响动,又消失了,弄不清怎么回事。” “先把里面的人救出来。我把门砸开。”顾兰陵让李藏和孙昦后退,化形天滔子路,一击便将石门击碎,等进去才明白说话的其实是颗骷髅头。 房间内的陈设散落,孙昦坐在看似沙发的座位上,环顾着问:“原来楼层理的石头都是门,那这里是囚室吗?没有窗口,但又不缺桌椅床铺,还有衣柜哦,那是工作台吗?” 李藏也觉得离奇,再看鸟笼,尽管笼圈已经黢黑,却坚固的连他和顾兰陵合力也掰不开,看来找到钥匙前,六目只能老实待在里面,叹道:“唉,钥匙,钥匙又在哪?!老六命苦啊,晚年就剩颗头,还被困住这怪东西里。” 六目毕竟是地极灵井,纵然威风不在,可也不至于连旧物都挣不脱,可见向生塔存在的东西,有针对灵井设计的嫌疑,于是在桌上的杂乱中寻找,希望能找到线索。 可顾兰陵担心楼层变化,催促道:“先离开,毕竟我们不知此地的运行规律,万一再调转楼层,那离目标只怕更远了。” “是啊,早点救人早点回去拔毒哎呀!” 孙昦刚起身迈步,脚下就被本厚实的书绊住,粗糙的封皮是用木桌残缺的表面绑定的,至于里面的纸张,只稍微光滑些,含着未知的纤维,许是不堪震动才掉在地上。 他捡起翻看,唏嘘道:“这是笔记吗?纸张都这样,可密密麻麻满是字,不知有没有这里的地图。” 李藏觉得奇怪,这房间和林诺的地窖如出一撤的乱,可工具里却没有书架,只这一本书显然不合常理。 他将六目放回桌上,拿过来打开所谓的扉页,署名着实让他惊讶。 “这不是笔记,是日记,但不是一个人写的,是幸存的夜乌人共同的杰作。” “夜乌人?”孙昦没想到这里居然是夜乌人存在过的地方,骇怪道:“难怪这么多奇怪的工具,还有些看不懂用途的东西。可没有图纸,他们是怎么做出来的?难道都记在脑袋里?” “的确,他们的确是记在脑袋里了。” 李藏将扉页后的内容递给他看,上面的碳笔线条包含了油脂,让翻阅者即使时隔多年,也能看清绘制出来的自画像;和红夫人的描述差不多,身材矮小,而容貌虽与常人无异,后脑却宽而垂,看得出脑容量有多深多大。 顾兰陵相比他们,只有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的认知中,夜乌早在六百年前就遭天罚陨落。可当被问起他们是因何遭到天罚,却答不出原因,另外这书虽然破烂,可痕迹并没那么古旧,顶多一二百年,难道是他们的后裔所着?那又为何藏于不落之地? 答案,或许就在这本日记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乌日记 日记的日期和内容很乱,只李藏在阅读时,感觉字迹中的潦草,应该是宣泄愤怒和屈辱,和在非自愿的囚困中受时间紧迫导致 “今天又轮到我开始着笔,每次都要好久才轮到我,真是不甘,这种连时间都遗忘了的生活,我究竟还要忍受多久?!可恶,我怎么又再写废话了,还是说呆在这,连废话都觉得可贵了?你也这么觉得的吗迪亚?我希望接下来记录日期的人是你,这样你的废话就不得不让鹿古那家伙再造张纸出来。” “很遗憾老朗特,不是迪亚和鹿古,是我乐迪,那该死的手又变换了我们的楼层。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遗憾,但从来到这里算起,应该是第一百八十五天了,昨天外面的风很大,你知道,海北只有雪和冰,冻得人脸都要裂开了。不说了,纸张太珍贵了。下个人记得着笔时候轻些,我看得出老郎特的炭笔又断了。” “日记到我手中迟了三天,炭笔都冻成了冰块,是那人来了?所以耽误了吗?那人回来了,可为什么没带来亲人的信件?希望我的艾莉早日康复,也早日回来,我真的很想念她,还有她做的水饺,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今天依旧不能离开这间屋子,是我的错觉吗?屋内有些温度了。呵呵,比起罗恩,我倒庆幸家人不在身边,水饺有什么可炫耀的,只要她们平安就好,但真的会吗?为什么我感觉越来越不安了?” “你们看到外面的光了吗?你们睡了吗?为什么外面比平日要冷了?老郎特,你欠我的钱还没有还,我母亲还等着。接下来轮到谁来写了?能不能帮我确认下,确认他还好好的。” “祜吉,我终于推算出具体日期了,可我好久没听到屋外有人走动。阿诺去哪里了?是在别的楼层吗?不,最糟糕的是我的隔壁,为什么他不回应我了?!难道奥都也已经我真的很着急,这是第几个了?!你们不会都相信那个传言了?” 前几张传达的内容都是些琐碎的牢骚,日记本更像是联络簿,但从中后页的内容开始,时间跨度就变得很大,字数也变得多,猜测夜乌人持有日记的数目只剩下个体。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日记通篇用的人称都是他,他们,可见关押在此的都是夜乌的男性。 那女性呢?是另有别处看管,还是 “夜乌纪元七千三百二十天,是二十,还是二十一天?我室外变得彻底死寂了,除了楼层还在变动。该死的,还要忍耐多久?我真的要疯掉了!外面还有谁在?这些文字还有人看到吗?蓝娜,我还能见到你吗?我们的女儿还好吗?她会喊爸爸了吗?是不是又长高了?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蓝娜,你是娜娜的丈夫?是鲁夫德吗?感谢上神你还在,距离你的时间,我竟然迟了三十天才得到日记,禁锢书页的草绳都断了。但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固定它了,也是最后一次传递日记给你了;很抱歉不幸的消息由我传递,我们的族人恐怕都已经不在了,我们都被骗了,当那人带走她们时或许就已经我不想相信,但我又说服不了我自己。很抱歉鲁夫德,我也撑不下去了,但愿你的身边还会有奇迹发生,也但愿这该死的向生塔还有我们的族人在。” “我们被骗了?!为什么?!我们明明遵守约定将他们需要的都完成了!鲁夫德?!韦伯?!你们还在吗?!别丢下我!回答我!不用炭笔也可以,什么都好,夹在日记里回应我啊!” 然后时间从夜乌纪元七千三百五十天断断续续开始,由最后一人完成,基本上是日期的记录,笔画微颤,炭色也变得稀疏,仿佛最后一名夜乌人,他那无奈的苟延残喘就在身边,直到满满的天数在最后两张才转变出新的内容。 “我真的是最后一个了吗?!我为何还要坚持记录这些天数,谁还能告诉我这么做的意义?等等!什么声音?!是脚步!对是的我没有听错!这是神的眷顾吗?可为什么我在颤抖,为什么在害怕?我不该为即将到来的结束松口气吗?” “天!是林诺,他消失多久了?他居然又出现了,这个不称职的囚牢管理员。可他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清?” “原来,我们想的没有错,这真的是场骗局,可笑居然是我们心甘情愿涉足的。可林诺,你骗我们的才最多不是吗?!呵,没关系,夜乌人已经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我没有立场了。但我不会让你在余生舒坦,等你发现那条项链是伪造的,也就是你万劫不复的开始,恐怕你绝对想不到,落魄如我还有心思算计你,可这能怪谁?你和我们一样,是甘愿往陷阱里跳的。” “我不知道最后写下的内容,以后还有谁能看到,但肯定不会是林诺这自作聪明的家伙了。我用最后的笔迹告诉你,上横,是的,让夜乌陷入绝境的罪魁,就是占据上横的那些外来种,一群自负帝王的混蛋们所为。 他们为控制我们,竟利用雪碗城万年不变的风向诅咒夜乌族全部的雌性,连女婴都不放过。 你们应该不晓得,夜乌人可拥有长达几百年的寿命,分离后的孤独和空虚,很快成了我们的枷锁,我们只有在这向生塔不间断的按要求制造,才能换得短暂的思维空白,也期望上横在得到满足后,早些让我们的亲人归来,结束这令人发疯的生活。 可这终究是自欺欺人,当有人察觉到惨痛的端倪,决定放弃这没有意义的生命,惨剧,就像传染开的疫病前仆后继我不想再回忆没有意义的事,日记的空白也所剩不多,既然注定我是最后一个,那就有义务把夜乌曾经存在的辉煌痕迹,流传到这里之外,让得到它们的人疯狂。他们肯定会疯狂,因为那些东西,都或多或少沾有那份诅咒,我知道,它们肯定沾染到了。 对此,我只能说对不起,不求原谅,毕竟夜乌的冤屈,我也不指望会在短时间得到揭开,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让你们的亲人遭受同样的诅咒死去,才会感同身受我们的痛苦,也才能让看到日记的你们,明白一切的无可奈何。” 李藏能翻译出的内容也就这么多,他合上日记本说道:“这里有泄水口,看尺寸,魂玉杯正是出自这间屋子的主人,继而投递到水渠,再进入海北的地下水。” 孙昦道:“让红夫人受到诅咒的原因是找到了,可日记里的夜乌人只说罪魁是上横利用雪碗城,没有说方式,更没有对应的解法,难道要想解咒,还得找雪碗城里的谁,或者上横的人吗?” 顾兰陵沉默不语。 李藏猜到他的顾虑;雪碗城没有关于夜乌的资料,那隐瞒的必然是城主,只对孙昦道:“牵扯的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复杂。其实夜乌一事与我们并没有干系,只将目前的困扰解决就好,我们离开这。” 就在他们准备出门时,四时坠猛喷出一团白色的火焰,直奔李藏手里的日记本,那热度瞬间将其包裹,逐渐泛黑化为灰烬。 六目正色道:“这来得巧了!快把我靠近那团火!” 然后它下颚大张,火焰就直接吸进口中,整个骷髅头像灯泡般闪亮,嘴角露出些许白烟,随即哈出口气;感情这货一本正经,其实是趁机过过烟瘾! 第一百一十七章 能折射的光影 李藏的脸有些发黑,六目赶忙解释:“哎嘿,烟是顺便,真正的好处是这亮脑壳,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三人确实很快知道,这大灯泡把外面的昏暗照的明亮,但除此再没有用处,懒得和六目计较,只尽快寻找鼠毛标记。可走了不下三层无一收获,怀疑巨手难道将高底楼层又全部调转了? 六目左顾右盼,眼眶里的两道白色,本是直线的轨迹,却在一堵墙上折射到后面的阶梯,这现象实在令人咋舌——谁见过能反射光线的墙面?! “日记里的人名顺序!”李藏蓦然想到什么,对孙昦和顾兰陵说道:“其实夜乌人的名字,完全可替代诡异的楼层顺序。” 他来到墙面,用三横杖刻出名称代码,通过他们表达的内容不难看出,当老朗特想传递记录给迪亚和鹿古,说明他们三人正处在同一层,而囚室能相通的渠道只有泄水口。 可到乐迪手里,明显楼层已经变换,而风声变得恐怖,说明他处在向生塔的顶部,也就是老郎特的楼上。再轮到艾莉的丈夫罗德执笔时,日期迟了三天,也就是说日记本在水里浸泡的同时,楼层又变回了原来的顺序,水向调转,如此推断就是正、负、正。 再到下一个执笔人,他提到室内的温度,刚刚他们一路疾驰来不及感觉,如果顺序没有料错,那必须先找到那能感觉到温度的房间。 顾兰陵道:“老郎特的债主问所有人有没有看到光,感没感觉到冷,也就是说他所在的楼层要比旁人的劣质些,若日期推断的偏差不多,他应该在楼层处在正位时排到了最低可下一个执笔人,他提及的祜吉没有明确指谁又在哪段楼层,这如何解?” 李藏道:“不急,先找温度的地方,等找到或许会有新的线索。” 顾兰陵担忧道:“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李藏表示无碍,三人便在六目的下,折回原路。 孙昦忽然问道:“等下,我们来时不正赶上楼层变换吗?有条道坍塌了,这会不会给推测的顺序造成麻烦?” 李藏犹豫道:“应该不会,我们是从水渠向上走的,那些手的运行只在塔身。” 孙昦又问道:“我还有个问题,那个林诺是这里的管理员,那很多事他都该清楚,只那条项链是最后的夜乌人故意给他的,最后一次在洛泽镇消失无踪,这麻烦的东西算不算是他祸水东引?” 顾兰陵道出猜测:“或许,他只是用你们投石问路。日记中对他的评价并不好,那可能他始终没有完全参透伪造项链的秘密,转手,是指望你们帮他找到答案。” 李藏对此认同:“他的消失本就蹊跷,何况当初又是如何离开向生塔的?外面可都是腐骨豺。另外陷阱是上横授意,他有恃无恐的在雪碗城外躲藏,是认为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还是他其实是走不出某个范围?” 顾兰陵看着手中的四时之链,热度随着三人的步伐开始缓缓降下,坠里暗含的图形若隐若现,问李藏:“这项链也是出自夜乌人之手,但材质在海北少见,显然林诺曾经逃离过这里,他冒险回来,会是为它?可上横或雪碗城,会告诉他关于这些东西的玄奥?” 李藏道:“不会,日记对这些东西的用途描述也不多,那些人连制造者都隐瞒,怎可能透露给他。不过最后一位夜乌人有些特别,林诺曾说‘项链会在特定的时候告诉特定的人,她认为对的选择’我想他告诉林诺这句话,虽然有欺骗意味,但不完全绝对,至少自我们持有项链以来,至少在塔内的方向没有迷失过。” 孙昦问道:“你的意思是,项链已经选择站在我们这边?” “可能更早。”李藏话音未落,六目提醒:“快看,前面那堵墙没有折射我的光!” 向生塔内的反常,便是正常,三人停止话题,来到那堵同样漆黑冰冷的高墙前。 顾兰陵试探几下并不能将其击碎,看来是楼段变换,导致其他墙体坍塌给堵住了。 六目道:“不慌,现在才是我六目的高光时刻,你们退开些,待我给你们熔出个门来!” 它目光凝聚,在墙面勾画出一圈歪歪扭扭的圆,待熔点冷却,便是条直通后面房间的小道。 孙昦惊奇道:“那股白烟这么厉害?!” 六目唧嘴:“年轻人不懂,那可是好东西,以后记得多搞点给我。” 李藏不理它,提着笼子就跨进房间,的确有股微弱的暖意,相较其他牢室,也更显温馨。 房间的主人看来生前并没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生产机器只有一台,其余都是厨具,而床头凹进去的墙,则摆满着大小不一的残旧相框,依稀可见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孙昦抬头看着上方道:“这里的屋顶好高,是楼上房间的地板塌了吗?” 顾兰陵道:“没有痕迹,这就是整间。” “可夜乌人不都是矮人吗?东西放那么高,也没看到梯子,他们用的话可怎么拿?” 孙昦见上面还有些架子,来到半空,看到摆放整齐的盒子,又纳闷道:“奇怪,真是怪,日记本的材料很稀缺,可屋主竟将纸板用作盒子,也不能保存什么,全烂了。” 房间到处透着诡异,无不说明主人是个异类,但同时他也是日记中最先提出外界有异的。 那造成群体相继死亡的传言,会不会就是他起源的? 孙昦一一将纸盒仍下,因为大多软烂,并不担心会造成损伤,反而顾兰陵此时提出异议:“不对!夜乌人消失至少百年,按常理,这些纸板不该只有这种程度。” 但问题是,上面也不存在文字。 李藏不断回忆日记的内容,说道:“日记里屋主人的第一句话,如果用反向思维解释,那说明他曾经出去过!” 顾兰陵恍然:“所以这里的布局和其他房间不同,甚至允许有亲人的画像。” 李藏对孙昦喊道:“阿昦,上面任何一处细节都不要放过,仔细找!这里肯定有东西!” 对方在高处仔细摸索,他们两人也开始检查其他摆设,也是年代久远,尽数不堪碰撞而碎裂。六目在旁等的无聊,脑壳里重新点燃白火,回味白烟的香味,猛地一个喷嚏,没留神将火苗窜到那些烂透的纸板上。 那些似乎不是水而是油,两者碰触,迅速燃烧,但和日记本的惨状不同,灰烬没有很快消失,而是聚拢成个通体灰黑的夜乌人。 这是影像,虽然知道,但突兀的发展令人始料未及,三人和六目定睛看着他,谁也没来得及发问。倒是夜乌人主动开口:“看来有人进到我的房间了。长话短说,时间久了,很多想法都会变。祜吉应该还在推算,但愿钥匙能在准确的时间把门开启。我知道这行为是场背叛,但我无能为力。” 然后灰烬便散开,身影消失,短暂的言辞,让六目都开始头大;事情只围绕在塔里的夜乌人,究竟真相如何,外人始终云里雾里,即便想插手也恰如对方所说,他们无能为力。 顶部开始没有征兆的脱落,孙昦俯冲下来合拢双翼,才让他们免于被砸,待变故平息,坍塌的地方露出古怪的图形门。六目朝那里望去,见光没有转开,说明这是条可通行的路段。 “钥匙开启的,是这道门吗?”孙昦指着那里说:“可方才那人说他的行为属于背叛,我们还要去找钥匙打开它吗?” 李藏道:“背叛只属于夜乌一族,于外人不算。” 顾兰陵道:“夜乌人除他外不能走出牢房,明显那番话是对来探究的人嘱咐的。目前项链都没有反应,标记也寻不到,更推测不出下段楼层的轨迹,左右也是按日记的顺序寻找方位,不如就去找祜吉的房间。”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囚室 在封闭的牢房如何推算时间,那必然是能看到外面的天光与星辰,所以祜吉的所在,必然有窗口。只当三人寻到,楼层再次转变,不得不重新开始推算,且更麻烦的是,外面的光度告诉他们,时间快要耗尽。 李藏微喘着道:“有湍急水声,看来这次,我们在老郎特债主的所在,也就表示,目前的楼层皆属于正位。” “可这反而糟糕,因为我们不知道坍塌的楼层属于哪里了。”顾兰陵扶他坐下,孙昦从包里取出袋糖球,口感微涩,体力稍稍恢复。 孙昦瘫坐着,看着复杂的阶梯,胡思乱想:“唉,要是墨沁璇在还好,她比我们都聪明,可偏偏被抓走的是她,气死,如果她不在,我还能直接拆了这里,管谁遗言不遗言的。” 李藏沉思,继续回忆日记的内容,奥都的邻居,应该也在帮祜吉推算时间,而且钥匙到底在谁手里,留下遗言的夜乌人既然有能力制造影像,那为何不直接表明?是担心林诺猜到?还是他本身只知道钥匙的存在,并不知道具体在何处? 李藏猛地醒悟;奥都邻居口里的阿诺,是不是就是林诺?!如此亲密的称呼,说明他们有所勾连,留下遗言的人应该早猜到族内出现了叛徒,所以他的背叛多半是欲盖弥彰,祜吉也不存在信任一说! “我们不用去找有窗的房间,趁现在正位,去找还有草绳的房间!”他站起身,眼睛的朦胧感加剧。 “你确定?”孙昦扶着他,李藏道:“先前按人名,我们找到了存有遗言的门屋,我相信这点是没有错的。至于钥匙,那祜吉和奥都的邻居并不可信,我们只在纪元七千三百二十天的内容开始,其中韦伯屋内存有固定书本的草绳,你们觉得,雪碗城会送这么珍贵的东西到囚塔里吗?所以我认为,真正的突破口,在韦伯的房间。” 他们按楼层调整的频率推算,顺序应该是负正负,韦伯的房间大概率在中下段,再有六目帮衬,这次的步调没受多少阻碍,更令他们兴奋的是,终于看到小四的标记。 当顾兰陵将石门击破,顿时一股天光刺得眼睛难以睁开;这间房居然也有窗户。 孙昦道:“这里湿度不高,可见房间在楼层变换时,停留下层的几率不多,工具都少有生锈。” “恩,这里的确是保管钥匙的首选。”顾兰陵说完,看李藏面色泛白,忙扶他坐稳。 “他怎么了?”六目不明所以,孙昦解释他中了腐骨毒。待顾兰陵检查完,语气掺杂少有的慌乱:“古山龙草应该还能遏制毒性一段时间,为什么他现在有了毒发的征兆?!” “你给他吃了古山龙草?!”六目骇然,顾兰陵道:“腐骨毒没有对症的解药,而我手里也只有古山龙草的幼芽。” “幼芽?!坏了!古山龙草的确可解毒,但需得长成,幼芽相反极具毒性,你这一剂给他吃下去,没马上七窍流血就是他祖宗积德了!” “什么?!”顾兰陵惊慌失措,六目疑惑道:“你长在海北,难道不知道古山龙草的特性?” 顾兰陵忙道:“我,我的确不知道,药理课和书本都没有幼芽和成品是相反药性的论证!” 六目叹道:“罢了,我看你也不像是故意的,若想救他,就赶紧喂他喝你的血,应该能继续压制毒性。” 顾兰陵诧异:“我的血?” 六目道:“你的横识除了天滔子路,还有雪海天枝,那可比古山龙草珍贵你这也不知道?!” 顾兰陵只觉得头昏脑涨,他的横识只有天滔子路,怎可能还兼并雪海天枝,四海之内不可能有双横识的修横者?! 他虽然极力否认,但还是用化形出的尖爪在手腕上划出伤口,当血液流到李藏的嘴角,他颤抖的身体缓缓平复下来,饶是再不信,顾兰陵也只能承认。 孙昦看李藏醒来,忙问他感觉怎么样? 对方试着活动手腕,回道:“僵硬感减少了,看得也清楚了些。我刚才怎么了?” 孙昦道:“你毒发了,又是顾兰陵救了你。” 李藏想向他道谢,可顾兰陵摇头拒绝,人似乎变得有些沉默。 彼时窗外的光亮就有些暗淡,三人明白时间不能在拖延,既然都无大碍,忙开始寻找钥匙。 六目又开始沉迷烟雾,但门外忽然有团白一闪而过,晃得他来不及吐,呛得猛烈咳嗽,然后问三人有没有发现门口刚刚闪过的东西。 李藏以为是小四,可得到的答案却肯定不是。 孙昦挥开它吐出来的异味,道:“这里还有别的活物?难不成是夜乌人的亡魂?总不能是墨沁璇跑出来了。再说也没听到多余的声音。” 六目没有别的解释。 这时顾兰陵翻出条草绳,短而干枯,李藏握在手里却升起异样的感应;这草绳并没完全死亡,它内里纤维上的黑色斑纹,时隔百年居然还可以剥离。然后孙昦,顾兰陵和六目就见早已了无生机的草绳,逐渐渲染出鲜活的色彩,然后展开成一张完整的图纸。 “上面写的什么?”孙昦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李藏解读后回道:“没有写造出的东西是什么,但步骤非常详细,详细的即便是新手也能完成。” 顾兰陵道:“我们再回去找有工具的房间,相信这么隐秘的图纸,肯定和钥匙有关。” 两人表示认同,此时楼层又开始转换,等寻到还能运转炼造器的牢房,天已经暗淡,所有人都显得焦躁,随着铛铛声的停止,炉内一把通红的棍状物,静静躺在其中。 “这是钥匙?”孙昦的不确定也感染到李藏,可步骤是严格按图纸要求,所以成品应该不会有错。 顾兰陵取下冰层冷却后的钥匙,四时之链再度燃起热度,似是与钥匙呼应。 “走。”李藏,孙昦,顾兰陵和六目齐齐向屋顶门疾驰,谁也没闲心再多言,跨进石门就向顶部爬去。 当钥匙愈发接近看似坚固的门,平展开的图形逐渐扭曲,直至形成一股强大吸力的旋涡,将包括室内的残留全部吸入其中——原来这是条隧道,石门隔绝着里面遍布的波涛汹涌,他们无力反抗,随波逐流来到处很宽敞,温度却低的封闭室,向生塔的顶端。 “阿昦!顾兰陵!”两人不知所踪,李藏提着六目的笼子浑身打颤,这里的温度极低,墙与地板都仿佛千年寒冰,连风雪衣都难以抵住,黏连得艰难前行。 “是来福!还有墨美人!”六目眼眶中的光度,指向角落鼓起的冰层,那也是房内唯一的特别,小四冻缩成球,而内里便是墨沁璇。 只它话音刚落,李藏脚下的石板破裂,一柄黑色长戟自下而上,险些将心绪烦乱的人一分为二。 突如其来的偷袭失败,陌战风也就不在躲藏,黑雾弥漫的身影冲出直取李藏的头颅。 对方果断将六目扔向冰体,以三横杖为抵,但不想此番来势只是虚晃,戟刺微调角度,戟刃就将其卡住。 “这座向生塔着实令人厌恶。”陌战风竟在正欲展开的激战前,故作闲谈:“里外不能兼顾,还要随时重算这莫名其妙的规律,囚犯在屋里还是室外,似乎没有区别。” 李藏没有闲情逸致,无奈横器受制,低温又阻碍他的横道施展,只得放弃,退到冰体前戒备。 陌战风的身影也与此同时消失,并没有收缴三横杖,唤回正欲熔抵看清,六目提醒李藏:“别别别别冲动!你的光具有熔炼性,这里是封闭的,若空气燃烧殆尽,你可不是窒息这么简单。” 第一百一十九章 聪明的人 “你不该提醒他的,死在这里,其实比再出去要好。”附着在墙面的陌战风,对六目失望道:“你难道不知,聪明人才是世上最蠢的吗?而进过囚牢的人,再出去也永远不可能活得像原来。” 他的讽刺好像是对李藏,也像是对他自己。 “所以不管你有没有走出来,你都不在是原来的你,哪怕占据着陌战风的身体,或者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可偏偏就不是你。”李藏将唤回的三横杖矗在冰体上说道。 “是啊,多可悲。”陌战风滑落地面道:“这里的夜乌人,至少到死还是清楚他们是谁的。” 李藏疑惑:“你认为我和你一样?你掳走墨沁璇,难道只为引我们来这听你诉苦?” “并不是。”陌战风看向六目,说道:“我只想有些事单独跟你谈,不能让他们知道。” “没可能!”李藏断然拒绝,不管陌战风想说什么。 对方苦笑道:“你不问也该听听内容是什么,或者等交易提出在拒绝。你那三个字让我都没办法接话。” “墨沁璇是感知型的横者,她发现了你,担心暴露才这么大费周章,那毋庸置疑,你要说的话必然在我接受之外,虽然依目前的处境看,我拒绝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我以为自作聪明会传染,可现在发现,你本就是个城府及深的人,也难怪能走到今天这步。” “承蒙夸奖,既然你知道我的态度,那旁的话也就不必再说。” “慢着,我不怀疑你的力道,在找到同伴后可以毫无顾虑地将这里摧毁。但你不想知道兀格的真实目的吗?你真以为夔疯是海北的产物?那晚若不是我,你和墨沁璇早就是他的手下亡魂了。” “他是为了履霜魂玉。” “错,他是为了目芯种。这其实不难理解,否则观仙宫不会让六目王树寄宿保留意识。可为何执行人必须得是兀格呢?” “我不知道,其实你也不知道,或许只有墨沁璇猜得出。可她很聪明,担心你读取她的思维,所以被抓时就自我封闭,在一片混沌中,你也无计可施,才故意留下痕迹在不落之地。” 陌战风面色铁青;李藏的难缠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吼——!” 一声怒吼,谈话中断,随着魁梧兽身而来的还有狂风,满是金色勾勒的翙羽,空爆开目标随意攻击——是孙昦和顾兰陵,以及伤痕累累却仍凶悍无比的夔疯。 孙昦在半空中看到一路碾压来的便是它,虽然腐骨豺不敌这孤身巨兽,可胜在数目庞大,再有地利加持,战况一时难解难分。待它来到向生塔,这群野蛮物已经成千上万,可近在咫尺却不敢靠近,这才赢得生机,在塔内横冲直闯,误打误撞来到屋顶暗含隧道的房间。 孙昦和顾兰陵在汹涌中如同失去自控能力的浮舟,而夔疯,就好比颗不怀好意的炮弹,那急速的撞击,险些将他们轰成碎末。 危急时,孙昦在逆境中突破底阶,双翼化羽,脱离本体,在鹤唳的风中将夔疯隔档开。随着它的疯狂撕裂,这才让僵不下的他们也来到塔顶。 “吼!!”夔疯的体重在风中勉强支撑住身型,但李藏辨识出它后,趁机袭向它受伤的多处部位,再又抱住其中一根獠牙,借力将那魁梧的身体倾斜,最后在旋涡中难以反抗。 “这是底阶风横!孙小子现在控制不住双臂,快帮他停下!” 六目也被刮到风里,慌乱下告诉李藏和顾兰陵。两人一使三横杖零固,一催动水横,先让冰晶制造阻力让风速缓解,再伺机让冰渣沾染孙昦,当冰网形成,总算化解了这场无形的危机,可也导致室内温度骤然再将,近乎零点,六目俨然是颗冰球,夔疯更是奄奄一息。 就在李藏和顾兰陵放开孙昦,他背后的黑雾及时将人困住。 “我认为你可以再考虑下我刚刚的话。” 陌战风目前也为无形之体,不受冰寒所累,趁机要挟李藏。顾兰陵即便不认识他也明白事情起了变化。 反观孙昦,受制于人自是反抗,只陌战风接下讲的一句话,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你本为羽族皇室,如今却和李藏为伍,可惜了。” 他无情揭穿孙昦的身份,对方怔怔不发一言,以为得逞,又道:“你不信?单看你突破下横阶位和玩闹一般,这就是事实。你要明白,贵族之所以是贵族,血统中的强悍与生俱来,所谓的逆袭,不过是某些异想天开的底层人,哄骗自己和同类的痴言妄语罢了。” “你说什么?”孙昦还是懵懂状态,陌战风倒不急躁,继续说:“何必否认?他们将望尘莫及的你与他们划等,不觉得是在侮辱你?你本该继承羽族,率领族众反戈成为下横大陆的王者,而不是在泥泞中摸爬滚打。” “所以?”孙昦问他,陌战风也就理所当然地说:“我可以帮你摆脱现在的处境,也可以为你的族众重新得到本该享有的荣耀。一切,只要我们得到目芯种。” 李藏冷笑:“看来巨婴棺对你已经失去诱惑了。” “那东西早让你们消耗光了。”陌战风又对孙昦道:“殿下可能不知道,你身体里运转活泼的那颗心,正是他们搞来的,如此匹配,唯有至亲可用,至于是甘愿奉献还是用旁门左道剥夺,就不得而知了。” 孙昦看向李藏,他坦言告知:“那颗心,原本属于你的母亲,是从三百年前来的。” 陌战风笑道:“虽然间隔了三百年,但能保持鲜活,那除了生抛,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移植办法。但你们最大的错误不止如此,是不该将真相隐瞒到现在,更由外人道出。” 李藏冷冷道:“那你怎么不帮他回忆海魔方,还有当初羽海两族的矛盾,其实都是上横故意挑起。而羽族永恒城的覆灭,也是他们一手导致。” 陌战风道:“当然,但你不觉得事情过于复杂,对他来说很难承受吗?让他从自身出发,慢慢扩展延伸,这难道不是对背负血海深仇之人,最有效的接受方式?” “就像你对万星罗那样。”李藏故作镇定,暗自思考如何解决现下的困境。陌战风坦言:“的确,但你的身边人让其记忆一再混淆,我无力解除,所以就怨不得我将目标转换。” 李藏道:“你为上横尽心竭力,可这塔里的囚徒,难道还不够提醒你将来的结局?” 陌战风道:“我知道,所以我让他们永远看到我在尽心竭力,才不会成为弃卒。除了我,下横很多人都是如此。这不是无可奈何,是必然,当卑微如你我面对不可逆的强大,臣服,是必然的生存之道。” 他随后又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告诉你,当初的羽族和海族,不过是上横博弈的结果。当新的帝王出现,自然要重新部署对下横的态度,只他们也在摸索这世界的规律,当发现木皇坍塌后下横居然出现了灵井,于是在施行‘上玄计划’的同时,也开始研究木皇之根的所在。” “上玄计划”李藏将过往种种串联,猛地醒悟:“对失魂兽的研究,不是上横的默许而是指令,十三督军骇人听闻的人体实验,也不过是三尊故意制造出的误解,目的是遮盖失魂兽让各地灵井枯竭的罪行,维持下横混乱的局面!” 当一切谜题解开,答案也就顺理成章。 李藏盯着陌战风继续问道:“那你呢?作为上横可信的代言人,你在执行期间保持的沉默,我现在是否理解是在,忍辱负重?” 陌战风道:“我不值得你信任,所以不论你我有没有共同的敌人,角度都不可能平行,更不可能是盟友。” 他又将话题转到孙昦:“但你和他们不同,你的家园毁于上横,剩余的亲族也为此朝不保夕,背负在你身上的命运,注定是我完美的合伙人。” “可我不愿意。”孙昦的双手猛地支撑背脊,近距离的强风形同剃刀,险些将陌战风刮离厚实的墙面。 对方很诧异,不明白他为何拒绝。 孙昦站定后,表情凝重道:“我承认你说的都是事实,因为那些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你亲眼看到?!”除了陌战风,李藏也感到意外。 孙昦指着自己的头,说出他们难以置信的秘密:“羽族皇室,天生就有清楚的思维,视觉和听觉,这是属于继承者的秘密。不过我很感谢你,让我知道身体里的传承来自母亲。” 他又看向李藏:“李藏和丑孋不曾伤害我,更没有利用我。一切的悲剧都来自上横,他们才是我的敌人。” 第一百二十章 兽王的涎液 陌战风哑口无言,李藏松了心。 气氛正不知如何转换,沉默许久的夔疯,愤而暴起。 它的力道异常凶狠,墙面瞬间破裂,头破血流连獠牙也几乎撞断。 陌战风的雾影果断转换墙体,却遭两股流光牵引,禁锢在一面色彩斑驳的阵框中。 墨沁璇的冰体,在金乌的热感中缓缓融化,也在暗中蓄力,等夔疯发动,趁机将狡猾的陌战风牢牢困在她的横器——有心先生之中。 伞体浮翠流丹,比之星河层层荡漾,内有弥天王族的特殊结界空间,任凭是谁都难以逃离。无奈太过寒冷,她收起时冻得脱了手,浑身打颤。 “轰隆!”夔疯的挣扎,让撞破的墙体顺利坍塌,身体随之坠落,听灌入的强风里掺杂的野蛮鹤唳,多少知道外面局势危机,塔顶也开始摇摇欲坠。 六目把小四含在口里,催促道:“这毁的够呛了!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快走!” 话虽如此,但要怎么走?李藏看向屋顶,唤回三横杖,将越来越多的破碎零固。 顾兰陵心领神会,水横配合着架起楼梯。 墨沁璇抱起有心先生,李藏提着六目先爬到顶部,当瞳光划出范围,重拳击破出新的出口,得见天日。 四人相互搀扶着站定塔顶,外围的纷乱一目了然;白色禁区遍布腐骨豺,仅剩的三条巨手也破败不堪,可仍在按规律变换楼层,随着震动,攀爬上的腐骨豺被甩开不少,可仍有七八百只前仆后继的向顶部进发。 “顾兰陵——!!” 黑与白的交汇线,海蓝色的飞鱼由远及近,正是宋灵和糊糊。就在腐骨豺的利爪擦着他们逼近,李藏果断将六目和墨沁璇抛给她们,顾兰陵和孙昦勉强堵住缺口,对方见势,改道四周墙面开始偷袭,险些波及半空中的人和鱼。 飞鱼是海魔方中失去筑横属性的水燕,它受到袭扰,条件反射的远离,等宋灵命其调转,腐骨豺已将向生塔全面包围。 金乌熔抵,勉强再退一波,可这爆发性的动作,终于逼得李藏口吐黑血,顾兰陵想救,但急速的下坠令他自顾不暇,孙昦紧扣着他的腕子,在起风横将腐骨豺群卷到半空。 可数量实在是太多,它们叼着彼此的手脚,甚至不惜让同伴窒息,也紧密连成无数整体,导致飓风渐渐难以承受它们的重量。 宋灵焦急万分,取出海皇之矛,引不落之地的寒雪冰层开始如洪水汇聚,在阵阵轰鸣声中,与风配合形成雪柱,尽管腐骨豺不惧寒冷,可至少暂时禁锢住了它们的行动。 顾兰陵和孙昦将李藏扯出战圈,一路往西南奔逃。 水燕还是不肯接应,因为没受到影响的腐骨豺,至少还有数万余只,对“猎物”紧追不舍。 宋灵测算出大概的位置,毅然将矛身掷投,在半空中双倍分化,再化四分八,等临近气势汹汹的腐骨豺,也已是漫天掩地,令敌人无所遁形,然后催促水燕猛冲降落。 孙昦挺着疲惫,借新的风向将一切隔档在暴风眼之外,掀起的冰雪和地皮,拔地而起成为座新的山丘,才停手瘫在地上喘息。 “咳——!”李藏的毒也在此刻完全爆发,咳吐出最后口黑血,彻底不省人事。 “他的毒控制不住了。”糊糊对六目担忧的不明所以,见李藏面色灰白毫无生气,而顾兰陵解开护腕想割血给他,忙拦着道:“你做什么?有我在,什么毒都难不倒。” “你也是治愈师?”顾兰陵问,六目替她答道:“她不是,但她比治愈师要强百倍。” 然而,糊糊检查后一无所获,向来无所谓的态度,终于变为焦急:“这怎么可能?!不应该啊!为什么它们不听我的话!” 孙昦问道:“是不是毒已经侵入骨髓了?” 糊糊道:“没有,它们只是粘在上面,可奇怪的是怎么也弄不出来。” “是不是因为他的骨骼,和常人不同造成的?”墨沁璇发白泛紫的唇恢复些血色,便也忙过来帮忙检查,道出猜测。六目似被点醒,说道:“我怎么忘了!这小子的身骨的确和普通人不同,是上古兽王——麒龙的龙骨!” 麒龙骨?!几人错愕不已,可李藏怎么看也不是兽,这在不乏异体修横者的下横大陆,如果真存在兽祖后裔这种异类,那马格和公冶千风为何也没察觉到? “管他是什么骨,赶紧救人才是正事。”糊糊可不想被丑孋灭活,冲着六目质问:“你说!你肯定知道!敢藏着掖着,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给那些怪物嘎嘣脆了!” 对方忙道:“别乱来!我是知道,但没把握能不能救,这得看来蝠体内囤积的药效还剩多少了。” 它挪开脑壳,拱了拱缩成团的小四,孙昦又给它塞了块馒头,终于把它刺激醒,看到奄奄一息的李藏,忙窜出笼,舔舐起他的伤口。 “看来它有把握。”六目解释:“你们别小看来蝠,三横上古,地支二十二元素,水为众生之源命初之根,鼠族最擅长的就是寻找含水物,更传说为木皇咬破阻碍的混沌黑天,所以古人捧鼠为子初始组,地位和麒龙不相上下。来蝠也是存活至今,唯一的上古兽王。所以放心,就算李藏这回没能大难不死,但做个活死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想到这小小萌物居然大有来头,也难怪六目受迫害多年还心甘情愿的,见它又有些不着调,糊糊啐道:“呸呸呸!你少乌鸦嘴!人若救不回来!我就把你磨碎了冲水喂给他喝!” 不久,李藏臂上的污血被小四舔舐干净,尽管他的面色还有些泛白,伤口还溃烂着,但表情不在扭曲,呼吸也和缓多了。 顾兰陵和墨沁璇又轮番为李藏仔细检查一遍,才确定真的无碍。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外面还有不少虎视眈眈的,土屑和碎石就没停止过落下。 糊糊厌恶道:“李藏中毒是这些家伙害得吗?数量这么多,雪碗城就没发现过?” 孙昦道:“就是就是,比我的羽毛还多,烦死了。” “你翅膀呢?!”宋灵才想起问他,此刻矗在两人之间的尴尬好像化解,孙昦拍着肩膀道:“突破了就不见了,身体也轻松多了。” 他依旧神经大条,傻兮兮的,宋灵也就不再多问,反倒对方好奇她们怎会到不落之地来找人。 “我们并不是专程来的。”宋灵皱着眉说:“城内遭到破坏的消息,没到天亮就传的沸沸扬扬,而竞拍会后李藏和墨沁璇,以及兀格同时消失,我们便想找蓝军协助,至少问问情况,可谁知记司忽然暴毙家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好的消息 “记司死了?!” 顾兰陵很诧异,糊糊继续说:“虽然没看到尸首,但现在雪碗城算是全城戒备。我们当时还没靠近蓝府,宋灵便感觉不对,幸好及时离开,否则也会被留下‘配合调查’,也才跑到毁坏的街区寻到痕迹,一路到这儿。你们不知道,沿途好多人像在暗中监视我们,岂有此理,搞得那小心眼的死是我们害的。” 她的抱怨,让墨沁璇悟出什么,问道:“兀格难道在你们离开也没出现?” 宋灵摇头:“没有,但临出门,我们路过接待台时,刚好有餐厅人员替他传话说,说昨夜宿醉,需要办理一张代金卡方便以后结账用。” 墨沁璇对此嗤之以鼻:“看来他已经为自己寻好不在场的证明,就连让人证告知的对象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入住外尘馆,接待人员最有话语权。那除了你们还有谁查过现场?也可有说猛兽或夔疯的字眼?” 宋灵依旧给出否定的答案:“现场只有围栏,说是保护,可没有守卫,也就没听到别的。” 她的讯息让墨沁璇陷入沉思,看着有心先生,没有说话。 顾兰陵则有些焦躁,想回去查探究竟,他认为此事大有蹊跷,蓝军不可能做出这么不负责的事。 墨沁璇道:“蓝军的确不会,但冒充者就未必。我想这一系列的事,都是为李藏准备的。” 众人狐疑她怎么会这么想? 墨沁璇道:“其实我们一直忽略了很多细节,首先那个和记司里应外合的人到底是谁?” 顾兰陵表示至今没查出痕迹,墨沁璇也就笃定:“若是连踪影都查不出,那完全可说是子虚乌有。同理,记司的暴亡也可以由人杜撰,其目的不是嫁祸就是转移。” 六目附和道:“为躲玉璧损坏的祸,按他们表现出来的智商,也算合情合理。” 墨沁璇把玉婀在竞拍会制造的闹剧详细讲出,最后得出结论:“没人能预测事端如何发展,但兀格只要掌握李藏的行程,也就不难得出他提前离开的答案,相互配合,按时动手。” 顾兰陵问道:“你们初来雪碗城,记司不可能提前认识你们,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不用认得,一切只为他效忠的背后。”墨沁璇举起有心先生,幻影中,陌战风的身影显而易见,说道:“兀格和记司,应该都是公冶千风忠实的部众,目的如此人所讲,为了目芯种。” 孙昦道:“这也太复杂了,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宋灵道:“目芯种在公冶千风离宫时落入旁人之手,在弄清所在前,事情绝不能败露,否则天穹阁不论,昆仑境肯定会先和她反目争夺。” 墨沁璇道:“这是她的失误,所以不惜用出使雪碗城来做铺垫。只兀格没想到这家伙竟引李藏步入禁区,他不敢冒进,于是与记司商议制造舆论,待李藏随着夔疯这诱饵主动出来,就能顺理缉拿,暗中询问。” 孙昦恨恨看着陌战风:“那我们还得感谢他了,折腾的我们险些死掉!” 宋灵道:“李藏的毒肯定要回城休养,可就现在的情况,他擅闯禁区,完全可以说是作案后慌不择路,看得出兀格的势在必得。” 顾兰陵道:“深入向生塔事非得已,我可以给他作证,只说是在边缘发现的人,就中毒时间,应该能撇清嫌疑。” 糊糊却道:“不好不好,你这么说,不做实了他就是凶手吗?何况蓝军纪律严明,你这夜不归宿又该怎么和人解释?总不能说是陪着迷路了。” ——的确,这么做实在是欲盖弥彰。 墨沁璇无奈,见时间耽误的越来越久,对仍昏迷的李藏结印,当光晕散开,光丝将其紧紧环绕。方对众人解释:“李藏是治愈师,他本体的愈合力应该不低,我增强他的体质,应该能加快腐骨毒的消磨时间。” 孙昦唉声叹气:“想安全回城,其实只要流速跳跃就可以,只我的范围有限,不落之地距离雪碗城又太遥远,如果他能将我们送到最近的地方,或许这次的事端还有翻盘的机会。” 墨沁璇则看向顾兰陵,说道:“我们还需要统一口径,李藏离开竞拍会后,因为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于是与顾兄解释,不想有凶案发生,为保证安全,才不得不在顾兄的提议下多停留几分,全程未曾离开蓝军的监视。” “小心眼的死本来就和我们无关,你是知道的。”糊糊拉着顾兰陵说,但对方有些为难,起初作证是出于本心,但不想一错再错。 糊糊见状,又可怜兮兮道:“我知道你为难,但我们也是受害者,这明显是不怀好意的陷害,你破例也是为维护雪碗城啊。” 顾兰陵只得答应。 彼时的外面,不落之地的天空,暗淡已如期席卷,似乎激励着腐骨豺的兽性,对鼓起的保护开始啃咬冲撞,局势逼人。 李藏此时转醒,浑身尽管还是绵软,但也明白得尽快撤离,起身准备启用流速跳跃。 宋灵提议道:“我们还是进去海魔箱,人数减少,他的压力或许会减轻。” 孙昦和糊糊,对海魔箱和厝火龟很抵触,但为顾全大局只能隐忍。当李藏和顾兰陵的视野从扭曲回归正常,他环顾四周,发现转角就是顾家于城里的旧居,正适合安置。 李藏沾床就又陷入昏迷,小四贴在他的额头,墨沁璇又赶忙加持。 其余人帮不上忙,就按计划先回外尘馆,顾兰陵也忙往蓝府去,不巧的是,正与监门撞见。 对方沉声问道:“顾兰陵,你身为副校尉,昨夜为何没有签署定律册?而且有人举报你也不在府内,这整天你都在哪里?” “兰陵!你怎么可以先走!不是说好的吗?” 顾兰陵刚要解释,糊糊不知怎地从背后跳出来,看着监门,完全不觉得害羞道:“你是他的上司吗?那你可要好好批评他,就算是被我缠得烦了,也不能一走了之啊!” 对方碍于三尊,猜出大概,就不过多盘问,只临走时意味深长道:“记司亡故的不明不白,城主限期缉凶,你向统领汇报行程后,尽快介入,且不要在和无端人员走得过进,明白了吗?” 顾兰陵应声,看人走远才吐出口气。 糊糊凑近问:“无端的人,是说我吗?” 顾兰陵摇头,扪心自问,就算没有牵涉其中,他也不认为对方会与此案相关。 “就知道你最好了。”糊糊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笑嘻嘻的在他嘴角轻啄下,就欢快跑走了,留下呆愣愣的顾兰陵不知所措 入夜,墨沁璇去隔壁休息,留下早睡去的小四和六目,陪着状态终于稳定的李藏。 屋内外愈发寂静,他倒在床上,浅睡了片刻,浑身还是乏累难受,可偏偏睡意退尽,怔怔盯着窗外的昏暗,而后两声轻敲响起,便坐起,赤足走到窗前。 无数轻盈飘舞的金色披帛,充斥在昏暗中,让人置身在烟霭中若隐若现的银河星彩,当房屋的阻隔消失,便向他招手示意。 李藏没有任何犹豫,迈步而出,顺着脚下的柔滑,踏上一座金色的丝桥,往尽头那片红紫色的光源走去。 雪碗城的璀璨,已经渐行渐远,逐步被丝帛组成的森林取代,而红与紫交缠的光感,也让人分不清身在梦里还是梦外,恰如相爱的人,偶尔也分不清所爱的,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孋孋”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眼书 久未见到的身影近在咫尺,丑孋没有开口,只轻抚他还苍白的面孔,从眼睛到鼻梁,再到微颤的嘴唇,缓缓说道:“不好,很不好。” 不好什么?李藏没有问,疑惑只停留在味蕾;他现在心境不同以前,事多繁重,心绪不定,越是想与爱人平静独处,越是滋生各种烦乱。 就在他想转移话题的时候,小四从他的衣襟钻出来,黑黑亮亮的眼睛,对丑孋充满了好奇。 李藏便问:“孋孋,它是小四,是我在观仙宫得到的你喜欢它吗?” “恩。”丑孋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没有厌恶的意味,摊开手,掌心有枚松塔,果实饱满,小四立马欣喜的叼走,大快朵颐起来。 “那松塔是” “你找到送给我的,一直保存着。” 三年过去,李藏早忘记当初在惨遭不幸的松城,苦苦寻觅的那份初心。那时他一无所有,患得患失,可再多的磨难,反而是现在更觉得喘不过气。 “这不是你的错。人不可能永远不变,即便是神,也会迎来黄昏。” 丑孋的九斗天河,从发链演化为绣满星辰的披帛,缓缓裹住眼前人,微凉的触感遍布经络,就连骨头,也亦如新生。两人的右手相扣,再分开时,掌心延伸出墨色的条纹,在手背勾勒出一道眼状的图形。 丑孋道:“你体内的毒,和身骨有着默契,不必全部取出,留下些,反而对你有益。另外尺树宝卷已经不能恢复,我将剩下的,全部织成印记,你需要时自会明白如何启用。” 李藏看着手臂多出的文印,身体的灼热刺痛渐渐隐去,暗讽他越来越软弱,连区区失魂毒也无力承受了。 丑孋看出他的沮丧,劝道:“如果你不愿意去想,不如当遇到的,只是场梦魇。” “梦吗?”李藏良久才回道:“对人来说,将越不过的说是场梦,不过是作为逃避的安慰,也是无奈,无论你是否情愿,梦也好,现实也罢,总不会让人过得轻松自在的。” 李藏不求名利,更多像是随遇而安,可内心的冲动是瞒不住人的。 丑孋又劝道:“只要清醒,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如何看待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发自本心的抉择,是旁人无法分担的。世间事,也唯有站在别人不能企图的位置,才能看透,并做到不予现实妥协。” 李藏忽然问:“孋孋遇到过,站在那个位置的人吗?除了他。” 丑孋微微点头。李藏便道:“孋孋印象里,还有痕迹的人,大概是很久以前的存在了。” 丑孋道:“恩,魂魄都已经不在了。但之所以深刻,许是因为他的矛盾。” 李藏没有打扰,丑孋难得话语多些。 “任何角落都不存在安宁,他存在的年限,正值纷争不断,而命运下的空间,导致他必须对除了自己之外的全部担起责任,也就没有了成为自己的余地,生命自然变得空乏。我也始终不理解,把真正的自己亲手葬送,和看到别人用自己的身份存在,究竟哪个更可悲?” “他一直如此吗?没想过改变?” “他这类人都很固执,以至于活成一个死局。而过分的强调,也终于成为执念,将自己束缚在亲手打造的牢笼里,后来,孤独在他身上都显得相称。” “或许他是看透了,也习惯了最后的孤僻时光,开始认真的享受。” “是的,骄傲之下只有脆弱,过多的担负,何尝不是微不足道的体现。” “我比他幸运,并没有对别人抱有太多的责任感,因为我知道,这世间从不属于我,所在乎的,于世间也同般轻贱,生存之道尚且不足,又有什么必要非得去维护一场梦?否则就不是自己,也不能在做自己。” “李藏就是李藏,也只会做李藏该做的事,你也更懂得活着的意义;不该在存在时,刻意抹去适当二字,更把背负始终放在首位,与身边人渐行渐远,甚至觉得不被记得,是最好的对待。” 两人之后都有些沉默,还是小四饱腹回来,才重新有了话题。 丑孋轻揉它柔软的肚皮,李藏直到对方的目光转来,才紧张地移开视线,问道:“坦蒙岛还好吗?” 明知故问,李藏想收回,间隙间,那瓶雪花也就顺势掉落出来。 丑孋道:“一切都好。这是什么?” 李藏道:“是这里的雪,初来海北,觉得新奇便存了些,觉得你会喜欢。” “很漂亮,我很喜欢。”丑孋打开瓶塞,砂糖般的小晶体自动融化,然后重新凝结成一片完整的六棱雪花,剔透晶莹,落在她掌心的那刻,又缓缓朝半空升起,不住盘旋。 玩闹的小插曲,谁也没放在心上,但没过多久,沉浸于寒冷地表的白,受到吸引汇聚而来,起初是星星点点,后来密布如云,最后平铺在帛作小林的半空间。 丑孋认得,这些是亘钡母石。 “它们不属于这里,是吗?”李藏问。 丑孋让微小的母石构成浩瀚的星河,指着西角一片区域,说道:“亘钡母石的故土在那里,被誉为苍穹的宝藏,即便是光也很难穿越,因为覆盖着广阔的亘钡化皂层。” 李藏道:“苍穹的宝藏怎会出现在海北?难道它们的范围已经遍布整座海北?如此规模,会造成什么程度的结果?” 丑孋道:“能让三横体人,也就是油性物质的糖脂无限复刻,直到体量无法承受重压。” 莫非这些就是诅咒——不要呼吸?! 李藏看那些繁多的母石重新聚集,最终成品不过一颗成品宝石大小,问她有没有办法解开? 丑孋道:“伤害已经造成,不过增数就此停止,若以后缓解得当,或能感觉好些。” 事情到此为止,或许是唯一的结局。 李藏胸口忽然升起灼烫,丑孋取出元凶四时之链,问这是谁给他的? 李藏缓了缓道:“是个叫林诺的人,他曾是海北禁地向生塔的看押员,听信夜乌人的话,带着这项链在洛泽镇隐居。” 丑孋沉吟片刻,说道:“她并非装饰,而是横器,但你却不是她的主人,所以才会衍生排斥。我不知道对方和你说了什么,但还是不要近身了。” 李藏不解:“横器?夜乌人的日记表示,这只是仿造品。” 丑孋道:“所有物矿成器,其强弱均是与宿主的契合度来决定,这是浩瀚之内的规则。” 李藏问:“那谁会是她的主人呢?” 丑孋道:“由她注定的人选持有,旁人无法干涉。” 她将温度降下的项链还给对方,见天色即将光亮,让层层轻纱拨开,那她此前从不离手的石头,正安静躺在其中;它不在黢黑,也更为圆润,若隐若现的光感,描绘着表层所覆盖的晶莹鳞片。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丑孋的声音很轻,开始变得缥缈,李藏明白她要离开,忙道:“记得,孋孋说过,这对我很重要。” 丑孋点点头,将石头郑重交给他,触感不寒反而温暖,耳边再度响起熟悉的心跳声,好像回到与小四相遇的那天。 再然后,也只记得她说的:生辰快乐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与假 扑朔迷离 李藏醒来,恍惚很久才重新调整时间线,翻身见小四还在枕边呼呼大睡,以为和丑孋的重逢只是场梦,可当发现手背多出来的眼状纹印,以及六目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提起精神。 “可算醒了,你睡得太沉,我以为毒又发作了。还有桌上什么时候多了颗蛋的?” 蛋?李藏揉去眼角的湿润,见桌面的确立着个巴掌大的圆,因为晚间光度不强,才没看出它的壳皮其实是银亮色的,中间还有块紫色墨迹,似是某种图案,轻微的呼吸和起伏,仿佛告诉屋内人,它是有生命的。 “这到底是啥啊?谁送来的?莫非是给我们的早餐?”六目看他愣愣的,李藏这才醒觉,轻轻抱着说:“不是早餐,这是孋孋送我的生辰礼。” 六目开始连珠炮地发问:“生辰?你贵庚?还有你家的来看你了?我怎没看见人?几时来的?还有你,你这是没事了?!” 李藏敷衍几句,只盯着怀里,很是小心翼翼的放到雪绒床上,壳内的小生命起初有些不适应,发出几声稚嫩的咿呀。 小四被吵醒,哈欠还没打完,就见躺着的李藏缩成颗蛋哦不,是被莫名其妙出现的蛋替换,忙不迭地嗅来嗅去,还不时用小爪挠挠敲敲,小生命不堪其扰,直接滚到床里。 李藏把它放回衣襟,然后蹑手蹑脚地抱着六目带来厨房准备早饭。 海北苦寒,食物若放于外,也会变质使人中毒,所以雪碗城民会用等比厚度的冰砖,堆起用于长久储存的凹型恒温室。顾家虽然空置多年,但顾兰陵还是会将海兽的生肉,软骨,腌菜,以及富含蛋白的鱼卵放在这里,所以不担心食物短缺。 六目无聊的对李藏说:“下横的蛋生筑横兽和失魂兽不多,这小东西,你家那位是哪找来的?若送到竞拍会,至少万金起步哎哎哎呀——!” 墨沁璇,宋灵和孙昦正巧进来,误把它踢进屋和冰墙来了次“亲密接触”,疼得哇哇乱叫。 墨沁璇提起它道:“你该庆幸这是墙而不是夔疯的蹄子。不过,现在可不是吃饭的时候。” 三人看李藏能够活动自如,问他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对方表示无碍,孙昦便道:“昨天外尘馆接到消息,说城主有意召见,我们本来还担心你。但现在看来,没有后顾之忧了。” 李藏问道:“城主?他想问记司的事吗?” 墨沁璇道:“不清楚,但离奇得是,虽然没有查出真凶是谁,可舆论好像得到了确凿证据,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兀格。” 李藏微愣:“他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吗?那他人现在在哪里?” 墨沁璇道:“我们刚听到消息时,也很惊讶,想才一夜,嫌疑就忽然调转。至于他人,恐是迫于情势,目前仍不知所踪。” 李藏沉默片刻,说道:“那看来,召见实则是想限制我们的行动。他堵不住悠悠众口,也不甘部下忽然陨落,可见在城主心里,最大的嫌疑人还是我们这些外来者。” 墨沁璇犹豫道:“接待员让我们随时做好准备,左右苍胤未到,我们不去也有理由。我只是想不通,如果真是兀格,他不惜挑起纷争的意图是什么?此行我们可说是有求人家。” 孙昦吃了块鱼肉,说道:“这不明摆着吗,小心眼比苍胤可有过而不及,我们不将他放眼里,可不代表兀格会。” 宋灵给他一记白眼道:“你见他在观仙宫对苍胤如何了?” 孙昦无言以对,几人也就不在继续探讨,吃罢早饭,孙昦帮忙收拾,立时看到寝居床铺上的蛋,好奇问:“那是什么?你的储备粮?” 六目道:“这可是人家的宝贝,你少打主意。” 墨沁璇不怀好意道:“那刚刚是谁要拿去换金子的?” 六目尴尬转移话题:“有这回事?啊好了,反正李藏身体已经无碍,我们赶紧回外尘馆,省得又被人算计了。” 李藏本想留字条知会顾兰陵,但雪碗城只有冰板,刻字怕引来怀疑,只能先流速回到外尘馆的房间,意外的是,万星罗居然在房间里。 李藏想留下字条知会顾兰陵,但雪碗城只有冰板,刻字怕引来怀疑,只能先流速回到外尘馆的房间,意外的是,万星罗居然在房间里。 那场争斗,让万星罗得以逃脱,却无法应对海北的寒冷,唯有顺着另半部宝卷归去的方向,投奔到此;他早该想到此间是李藏的栖身之地。 “他消气了吗?”孙昦低声问李藏,对他的出现,多少有些忌惮。对方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先从包里取出风雪衣,覆盖的瞬间,寒意消散。 万星罗饥寒交迫,早没力气继续纠结孰是孰非,恢复些许,对李藏说:“你我的恩怨,自此一笔勾销。” 李藏道:“你要回天穹阁报仇?你确定能离开?” 万星罗道:“我目前的处境,的确需要仰仗他人。” 李藏道:“好,我们做笔交易,你是逆横赏金师,应该明白这里的规则。” 万星罗挑眉问:“你想我做什么?” 李藏道:“冒充我们其中一员。” “你想让他假冒兀格?”还是墨沁璇最先猜到他的用意,可看体量,怎么也相差大半,不过转念想,既然对方才是“真的”,那他们纠结反而多此一举。说道:“先不管苍胤,他总得有个合理的说辞,连我们都被‘假兀格’蒙蔽,那时间跨度至少在观仙宫前,谁认识在三教会里的他?” 李藏道:“你也说了是在三教会,我们便也是不知的。” 孙昦道:“对哦,雪碗城主既然认定观仙宫藏匿真凶,那我们就推个给他,只要我们咬定口供,管人是真是假,由得兀格去苦恼如何圆谎。” 宋灵却道:“有自信是好事,但你不觉得明显自大了,城主会信这么拙劣的鬼话?” 李藏没有反驳,此后五天,外尘馆相安无事,接待员照旧按行程工作,城内倒相反,遍布巡察的视线,至于是在追查兀格的行踪,还是针对李藏几人就不得而知。 宋灵再回来,已经是深夜,神色有些凝重,李藏问她:“还是没找到糊糊?” 宋灵叹道:“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而且整座城,给我种诡异的感觉。” “诡异?哪里诡异?”孙昦看着窗外的灯火通明,李藏开始也没觉得,但渐渐明白诡异点在哪——外尘馆并非在城区之外,阑珊依旧,却静得可怕。 “人?!”墨沁璇恍然,她指着外面急急说道:“难怪我总觉得哪里反常,城内的璀璨可没有群体居住该有的人息!” 孙昦骇然道:“你,你的意思是,那些不是人?不可能,那你们在竞拍会看到的又是什么?还有顾兰陵,小心眼的记司,馆里的接待员,他们都是活生生的啊。” 六目迟疑道:“不瞒你们说,我也怀疑那些不是活物,因为世间万物,只有同类相吸。” 它寄宿的头骨便是死物,若对应,也唯有死物,可见雪碗城的确存在着莫大的秘密。 “城主那边还没有确切消息?”李藏转问雪碗城主一方。墨沁璇道:“我问过接待员,没有接到通知,对方似乎不急了。” 六目脑筋清奇道:“事情有缓总不是坏事,保不齐他是默许咱们有所准备。” 孙昦道:“也别是见事态有变,另腾出刁难的空档。” 宋灵冷笑:“我们与其说是客,倒不如说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城主如此,倒显得看重我们。” 李藏道:“兀格现在彻底失踪,不管和凶案有否关联,时间耽搁这么久,我们也没理由再继续等,明天去问问顾兰陵,也顺便看看糊糊和他有没有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五车雪田 城内似是配合他们的猜疑,气氛由萧条迅速转为沉闷,即便去往蓝府的路段依旧人来人往,可心存芥蒂后的擦肩而过,总有种不寒而栗的冷。 “雪碗城是达成默契,一致认为我们有嫌疑了吗?” 再过一处角巷,便是蓝府,墨沁璇却讲起来时的古怪,四人不约而同向街道张望,没记错的话,刚刚过去的人,已经是第三次从面前途径了。 这无疑是跟踪,但监视,李藏感觉对方似乎有些刻意,索性停歇,环顾四周。 他们所在前后通畅,若围堵,上方空余也不利于攻击,即使在蠢再笨的人也不可能选择在这里埋伏,但为防万一,还是取出三横杖,就在这短暂的间隙,角巷墙体毫无征兆的合拢,速度极为迅猛形,直至成棱角分明的巨型正方体,困于其中必死无疑。 外围的操控者未敢大意,即便感觉不到生命迹象,也谨慎观察将近半刻,才露出身型,在他身后,是那天与记司为伍的人之一,监察局总司,虽然后来不欢而散。 对方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前方成品莫名炸裂,同样毫无征兆,且角巷被夷为平地后,沉寂的雪片开始翻涌,向着他们滔滔不绝。 异象突发,监察总司只能将反应运用于抵抗,将枚硬币抛向空中,和海皇之矛类似,由简化繁,架起高盾拦住奔来的雪浪后,迅速拼接成舟,漂浮在此起彼伏上。 操控者则爬伏贴附在表层,争取到足够的浮力,以防向下陷落,猝然间,雪浪从无害的弧度转化为尖刺,穿过硬币的空余,生出雪状的荆棘,让二者防不胜防,被迫困于绵软的雪层中,纵使力拔山河,也难以挣脱。 “雪碗城还真会制造惊喜。”李藏稳稳矗立在雪浪之上,操控者大骇,没想到猎物不仅脱困,也反戈成功:“不可能!你不可能逃脱的!即使你身边有水横,也不可能的!” 宋灵的海皇之矛穿透他的胸膛,呱噪的尾音尚未结束,便仰倒埋入雪中。李藏则用小范围的金乌熔抵,让监察总司周围的雪压减缓,区别对待,予以明显。 “没有城主的指令,你总不会是帮记司赶来兴师问罪?” “是雪碗城一致裁决的共识。” 答案出乎意料,因为观仙宫预备索要履霜魂玉吗? 监察总司却道:“不,只是你。” 他指着李藏,继续说:“你唆使兀格暗害记司,擅入禁区,单这两点足以定罪。” 李藏私闯不落之地是真,但顾兰陵曾答应帮忙遮掩,且记司亡故,不盛传是兀格畏罪潜逃吗?可见对方是诈话,问道:“我靠近禁区?指示兀格?这是你们亲眼所见?可有证据?” 监察总司道:“只要踏上海北,所有人的身份行踪就会记录在风行盘中,你暗中策反顾兰陵以权谋私,这些兀格都已经招认,人物证齐全,还想狡辩?” 外客的脚印的确不会被雪抹掉,但兀格也没理由栽赃,目前李藏最担心的是顾兰陵。 墨沁璇道:“我们始终在外尘馆,接待员也是人证,你们的欲加之罪这么随便的吗?” 监察总司不答,李藏便又问:“兀格在哪?如果我是幕后主使,城主至少安排我们当面对质,是误会还是真有其事,话可不能由着你们自圆其说。” 监察总司道:“他在五车雪田,你到那里,自然会看到他。” 冰雪退去,对方也慢慢融化,直到仅剩头颅,才又补充说:“险些忘了接待员也是人证,她知道五车雪田的位置,刚好你们同去。” 最后消失无踪,孙昦问李藏:“现在怎么办?” 对方道:“如果顾兰陵出事,糊糊不可能做事不管,但这么久也没有消息,恐怕蓝府也有事发生。阿昦你流速跳跃去看看情况,我去五车雪田。” 墨沁璇诧异道:“你不会现在就用万星罗?” 李藏道:“既然是对峙,那真兀格必不可少,而且我有预感,有些事会转折得令我短时间难以理清。” 宋灵问:“我们遇到的人,城主不可能不知,甚至九成是他安排,若方才也在他监视之下,那不管选择去哪都是自投罗网。” “序幕已经拉开,我们即使不按剧本走,对方也不会放过我们。” 墨沁璇耸耸肩,将困有陌战风的有心先生交给李藏;他不是合格的外援,但不否认,他的心机的确叵测,此行或能成为助益。 随后四人分开后,李藏流速回到外尘馆,和万星罗理清前后,便一同找到接待员。 对方并不奇怪他的忽然折返,被问及五车雪田和要求同去,也没表现出怀疑的态度,尽职尽责的引他们来到直达的专属车前,让两人意外的是,她居然直接坐在驾驶位置上,看着那厚厚的镜片,使劲往前探脖看的姿势,试探问道:“这车,该不会由你驾驶?” 大眼镜许是终于认清了方向,信心十足的回道:“放心,五车雪田是城外最明显的区域,我不会认错。” 然后她的双手就把方向杆推向前方,雪车立时如脱缰野马直冲向前,就在快要和墙面同归于尽,方向猛地急转九十度,擦着边缘进入街区主干道,冲向冰塑城门。 万星罗脑海一片空白,李藏则怀疑大眼镜的飙车技术在他们抵达目的地后还能否无恙?!这飞一般的体验,怕是小四和六目都难以招架。 “桥?!前面有桥?!” 两人齐呼前方看到的诡异桥梁,原本一条直线却在他们临近时分成四段,偏偏大眼镜在关键时刻把方向杆后拉,这无异于急踩刹车,后座的他们理所当然向前扑去。 “嘭!” 雪车前端被翻转跃起,恰好另一段桥梁将他们稳稳接住,待急转后又是一阵疯狂,才终于进入开往雪碗城外的主隧道。 李藏面色惨白,万星罗不比他强多少,连喘息都止不住颤抖,或许大眼镜正是故意的,否则没人会安静听她滔滔不绝的讲解注意事项。 五车雪田是海北少有的可见遗迹群,其形态近似对垒起来的书籍由此得名,位置较偏,处于冰河谷的深处,因为不受上层气流的影响,底部的挥发速度也缓,所以长久保持在恒低温状态。 “可以了。” 大眼镜停稳车,实际是被不堪颠簸坍塌的雪墙拦截,顿时一股不同寻常的寒意,包裹住李藏和万星罗刚刚站稳的脚跟,看着面前的断壁残垣,和印象中的牢狱完全不符,怀疑监察总司的说辞。 “这里没人看守?”万星罗替他问大眼镜,对方道:“海北没有敢犯足以关押到这里的罪孽,你们很荣幸体验。” 荣幸?李藏不仅暗讽,跟着她穿过塌陷的区域,往中间的高台顶端而去;尽管雪阶可以一步十前,但觉得五脏六腑已经移位的万星罗,显得有些吃不消。 大眼镜没看他们,也没停下脚步等,从来到这里,她就变得很诡异。李藏见她走远,将手搭在万星罗的肩上,默念一段话后,感觉恢复些许,问他做了什么? 李藏低声道:“空生诀,可以短时间伤痛无感,不受情绪波动。” 万星罗确实觉得呼吸的局促感没那么明显,诧异地问:“这不属于三尊,而且你是治愈师,为什么不用木横?” 李藏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暂时无痛无感会保险些?”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雪的眼睛 彼时的大眼镜已经不知去向,两人稍事调整状态,稳步来到顶端,眼前立着一道已经敞开的门,像是迎接即将入住的囚徒。 万星罗问:“你确定兀格真在这里?” 显然不是,监察总司引他过来,必然另有阴谋,没有犹豫,径直进入,当门紧闭,周围的装饰又回归昏暗中,空旷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不断回旋。 “是不是觉得,永远走不到尽头?”清冷的话音在李藏耳边响起,他停下脚步,淡然回道:“牢笼自然不会对外人有善。” “可命运是没有味道的,就像只能在这里才能存在的雪。” 声音终止时,粘稠且夹杂咸涩的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刀光则在模糊的视线里疾驰而至。 李藏下意识闪避,可地面湿滑得令他难以站立,直到滚落边缘,周围才清晰亮起。 他们不知何时走进一尊平口晶体杯中,有双巨手堵住了唯一的出路,也使封闭下的水位暴涨,同时刀光掀起水花再度袭来。 李藏紧攥刀身,将持刀者拉出水面,然而袭击者的形态;它有着女人般曼妙凹凸的身财,皮肤更是白皙如雪,然而头颅却是一对眼珠,泪水流淌,怂恿着水位攀升,脉管链接着肩膀,既是脖颈,也是弱点。 “啪啪啪啪——!!” 僵持的局面,响彻起掌声,透过水雾,李藏看到外面聚集着很多人,而他们的背后,那道白色巨影居然是玉婀,依旧疯狂不可理喻着,高声喝道:“欢迎诸位再次亲临竞拍会,希望你们喜欢我精心准备的赛事,因为不管谁是胜利者,都会死!!” 持刀眼珠再次舞起刀锋,反观万星罗,只横识化形,以足触为支撑,矗立在泪水上袖手旁观,哪怕他并不能在这场争端中独善其身,也任由李藏独自应对。 李藏没有时间用三横杖反击,因为对方特殊的泪水开始凝固,手指近乎连黏,造成身体的极大负担,行动力逐渐受阻,另外空气里的含氧量也开始减少,弯刀上的雷横更可以在水面平行不熄,跟踪直至贯穿他的身体。 观众们开始欢呼雀跃,也换来玉婀无比的亢奋,见水面有些静止,伸手轻弹,数道白球闪电震得里面碎裂翻飞,泪水如切开的冰块,相呼应的让雷横反复折磨李藏。 持刀眼珠半悬空中,挥舞刀锋的声音如呼啸的狂风,就在给李藏致命一击时,尖锐的冰体凝结成厚盾,让攻击化为乌有,然后升起荆棘,助心非传入的雷横反缠绕住它,脉管不堪受创破裂,蓝色的液体喷涌而出,痛苦哀嚎间,分离出副躯体。 此番变故让玉婀猝不及防,尤其是雷横渐渐消隐后,泪水盾转化为双叉长矛,当持刀眼珠再开攻势,李藏果断将刀身锁死迅速斩杀,而躲过一劫副体眼珠,开始加速泪水涌动,可惜优势已经微不足道,对方解决主体后,迅速闪身在其背后,也斩断断它的脉管脖颈。 “精彩,但你仍然输了!”玉婀怒不可遏,暴露出完整的身体,头颅之下铺开惨白的八爪触手,冲向酒杯,妄图捏碎。 李藏则赢得熔抵时间,灼痛感让玉婀反射性的缩回触手,全面铺开的恐怖躯体也瞬间燃起火焰,随着高台的垮塌跌落。 五车雪田的地造环境改变,风雪大范围灌入,让死寂的遗迹舞动起来,让李藏仿佛回到洛泽镇,林诺所在的地窖时的境遇,只是翻页的声音被雪墙之间的碰撞取代。 如此,万星罗再不能独善其身,横识化形,撑起被冰雪迅速覆盖的身体,只是死物像洞察了他的意图,开始裂变,堵塞住蛛化下的肺囊薄片,呼吸受阻。 李藏举起双掌,朝向他的方向,一时间双方耳中被镜面破裂的嘈杂填满,所有的雪方向涌入开始肆无忌惮灼烧的火焰,碰及时阵阵巨响,砸向周围的坚固屏障,把雪隔档在新的禁区之外,再次金乌熔抵。 但那些没在意料中化为寒水,反而像纸张燃烧后的灰烬,让雪田与冰河只剩灰茫,一名赤裸的少年,瘫在其中。 李藏没有乘胜追究,收回三横杖,先治愈伤痛驱逐水渍,没有理会还狼狈着的万星罗。 少年没有败落后沮丧,与玉婀像卵生般的恶劣,趁机奚落道:“看来你们也不和谐,此行的目的要失算了。” 万星罗没有答话,但表情理直气壮;李藏的事,本就与他无关,契约里也只说冒名,可没有为主顾卖命的条例。这也让少年笑得更加放肆得意。 李藏伤愈后,站在他面前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冒充记司的女儿?兀格又在哪里?迟了,又是什么意思?” 少年仰头盯着他,透着和年龄不符的嚣张:“你想知道?你不是很聪明吗?应该想得到的。” “如果这些是你自娱自乐的把戏,那我的确懒得想。”李藏猛地掐住他的脖颈,提起与自己对视又道:“但是洛泽镇,外尘馆的接待员,不落之地的向生塔,以及现在的五车雪田,这些都不是偶然,是记司布好的局?就像我们浑然不觉地进入困地?” 少年惨白的脸没有因为窒息产生变化,李藏不禁疑惑,难道都不是? “他是瞎子。”万星罗这时插话进来,李藏这才恍然,难怪那双眼睛令人不适,把少年丢回灰烬,果然没有声音的指引,再不敢妄动。 “目盲的人,是不会介意白雪对视觉的灼烧,单凭感觉,他足以在此处称霸。”万星罗对李藏冷笑道:“看来这里,只是为你预备的陷阱。” 难道兀格还滞留在雪碗城?如此绞尽脑汁,只为分散他们?李藏喃喃自语,看到灰暗中有心先生的光感,寻到将其打开,陌战风的身影及时出现。理所当然地问他:“兀格在哪?” 陌战风冷冷反问:“你认为我会知道?” 李藏话里有话道:“他直到现在也没出现,我不认为作为盟友,兀格也选择置身事外。何况他最后一次出现,只有你成为了事件的变数。” 陌战风则指着那少年问他:“你凭什么自信的认为,他会比我知道得少。” 李藏道:“人之将死,其言未必是善,尤其是对我,他明显比任何人都恨我。” 陌战风笑道:“没错,因为你,他心爱的玉婀才会被流放到这里。觉得不可思议是吗?他们都很不可理喻,所谓臭味相投,足矣舍其身,取你命。” 李藏问:“她已经冻死在这里了吗?” 陌战风尚未回答,反而激怒了少年,他在灰烬中疯狂吼叫,万星罗倒是感同身受:“恐怕比死更令人难以接受。” 陌战风道:“是的,看到这些灰烬了,他心爱的人,便是其中一片。” 李藏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些明明是雪!” 陌战风却道:“谁规定雪融化以后就只能是水,挥发成气?” 若是冲破常规,那唯有肆意破坏规则的上横。 李藏试探地问:“又是上横。” 少年瞬间安静下来,躯壳似乎注入了新的生命,呼唤灰烬包裹成衣,悬浮于半空中俯视陌战风,阴狠狠道:“址天君,你失败了。” 陌战风被拆穿真实身份,自嘲道:“作为下横的隐棋,我的确失败了。” “你未免高估了,我们不会因为你的失败而沮丧恼怒的。”少年挥手之间,五车雪田的全部灰烬将其淹没,如同困于深海的蝼蚁——生命于上横而言,便是如此微不足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蝼蚁的荣光 “呼——!” 址天戟破开黑色的汹涌,直取少年,灰烬自动凝聚与水交缠形成旋涡,他高声讥笑:“命运是归我们掌控的玩具!愚蠢的杂碎!徒劳的挣扎只会加速死亡!” 灰烬彼时如山高,运作如海啸,李藏和万星罗身在其中,渺小的不如蚯蚓。 可正在少年即兴时,灰烬的边缘不知被什么牵引,黏连着向相反方向撕扯,当他发现,已经来不及,忙收敛戏谑,盯着黑暗中不知何来的雪花,身体影化,与破碎同行,奔向目标。 李藏双臂握于头顶,雷横却从地底传来,顾不得目前正处在颠倒位置,紫色的雷线交织成网,试图将保护少年的灰烬再次粉碎,然后再起水横——水天攻辅助。 尽管少年可借无形之物为辅助,可当他即将触及雪花,突然其本体爆发股强悍的冲击,让滞留空气中的微量元素开始相互摩擦,将雪田瞬间转化成道道抽象的纹路,遍布雷聚冰刺。 少年与雪花失之交臂,不甘的转对李藏,把闪烁着高危电体的三环球猛砸向对方,反遭雷刺阻挠吞并,自知再无机会,也就放弃这累赘的替身,如脱水迅速干瘪后皮囊,徒留声音回荡。 “放过你,不代表事情就此结束。我看得出,安逸于你反而是折磨哦不,该说无知无畏才是,原来她爱的,不过是你的愚蠢。” 然后少年就彻底不见,灰烬散落在地表,李藏仍旧一遍遍重击着对方消失的地方。 “他已经逃了,而且这里,可不是意气用事就能毁掉的。” 万星罗以为他是在发泄,但地面开始渗出白色的砂砾,至于本该消亡的陌战风,则站出来说话:“你不涉足,也就自然不懂。” “你没死?”万星罗很诧异,李藏淡然道:“他不会轻易消失,再者不‘死’一次,以后是无法成为真正的陌战风的。” “我确实不能在转换成谁。”陌战风倒是好整以暇,万星罗又发问道:“我不明白,而且刚刚也该不是原来的少年,他是谁?” 陌战风道:“双生帝。” 原来那便是上横。李藏与他们的初次交锋,开始的诡异,也结束的离奇,可更多的是疑惑,他们不该错失除掉他的机会。 陌战风又道:“上横不论做什么,都有他们的意图,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和上横划清界限了?只是,你真蠢得只会硬碰?” 李藏没有回答,继续摧毁顶部再毁一角。 万星罗实在不懂他的意图,陌战风则持戟替他拨开,巨响过后,大量雪砂从顶部涌下,纵然缺口有限,可源源不断的重量很快就能将他们掩埋。 “他疯了?!”万星罗惊呼,陌战风无动于衷,反观李藏,面对骤雨似的雪砂,只淡淡伸出手,然后本已沉寂的雪花冉冉升起,带领已经落地的雪砂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形成一架高耸的阶梯。但还是在地面留下了半人多高的雪层,诸多新的重物,相继从顶部摔下。 红色衣衫下的肥硕身躯,是最明显的目标,那是红夫人,她抱住的人正是灰老板;患难时,红夫人为他撑开沉厚的密度,并以肉体帮其驱散寒意,减少视觉灼痛,和冰冻造成的皮肤腐蚀。 可相较他们夫妻,洛泽镇的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基本已经窒息成为冰塑。 陌战风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 “我不知道,但我看到灰烬之下有不属于五车雪田的东西。” 李藏看向手背,眼纹现在完全张开,于是将还在昏迷的夫妻收入其中;他在顾家停留时,曾流速跳跃回到洛泽客栈,本是为解释诅咒一事,可里外满是冰雪,且整座洛泽镇也白茫茫一片,寒风瑟瑟下,像是荒芜的从没有人居住过,原来他们早已在这里。 他少有预感,可现在愈发的强烈,于是径直向着楼梯往上走去。 陌战风道:“你确定要上去?那可不一定会是真相,也许将成为新的囚徒。而且知道与否,对现在的你而言没有意义;让丢弃的东西失控,本就是他们的习惯。” 墨沁璇遇到问题,总是分析给予答案,没有把握才会是建议。反观陌战风,他的话往往以诱导占先,让人即使面对正确也抱有怀疑。 李藏反讽道:“失控不代表脱离掌控,至少你还没有。不是他们有多自信,而是因为你已经习惯,下横在苟活中定下的规则。” 隐棋,也不过是枚棋子,无论是走是弃,只能顺遂下棋者的意愿才能继续在新局中出现。 李藏没再理会他,也不顾万星罗,沿途出现冰壁,间距越来越窄,几乎黏贴住面颊,然后一阵嬉笑声开始环绕,随着高低起伏,视野也变得忽明忽暗,就在他准备调整身型,却猛地朝下坠去,重重跌入新的空间。 这里极为宽敞高耸,也极为简单,只有尊高大的蟹头雕像,踩踏着已经破损的沙漏,通过痕迹可以确定,那正是关押灰老板和红夫人的地方,似是感觉到侵入者,果断舍弃脚踏物,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将他牢牢围困住。 金乌熔抵,雕像的手臂融化出一道缺口,而那里,正站着雪碗城的主人,白天阳。 他白袍狭长,气质反而和公冶千风如出一撤,给李藏的感觉异常熟悉,试探问道:“林诺?!你没有消失?!” 白天阳既是林诺,唯一的区别,只在整洁与否,坦然道:“没有困死雪田,双生帝也放过了你,那你不该在向生塔一无所获,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李藏试探问:“那看来记司的死,也是你的计划,或者说是,你们。” 白天阳道:“你开始怀疑兀格了吗?” 李藏摇头:“我不怀疑,因为他一直坚定不移的要除掉我。” 白天阳笑道:“你果然和观仙宫那些异想天开的白痴不一样。” 李藏问道:“你也来自观仙宫?” 白天阳道:“我不但来自那里,和公冶千风的渊源也很深,正是因为她,我才迈入这该死的海北,也快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李藏又问:“一切都是你,公冶千风和兀格联手策划的?为什么?你们为何要杀我?” 向天阳却道:“你以为是他们的注意?错了,他们也不过是枚棋子,是听命行事,要除掉你的从来都是上横。” 李藏故作恍然:“难怪雪碗城突然对我恨之入骨,可为什么连洛泽镇也囊括其中?你毕竟是海北的主人,他们是你的子民。” 白天阳道:“我不好过,凭什么他们可以享受自由?当初若非是我,他们早和夜乌人同样下场!现在不过是让他们支付苟且偷安的报酬。” 李藏道:“夜乌人的日记里提到,你曾是向生塔的管理者,但从时间来看,你是半途过来的,莫非那时候你才成为上横的代言者?” 白天阳道:“我何其有幸,不过是剔除的多余,那我何不与看透真相的夜乌人联手?你不会相信公冶千风,认为履霜魂玉是真实存在的?” “它没有存在过吗?”李藏怀疑宋灵寻到绘有魂玉图片的竹简时,针对计划就已经开启,可认出履霜魂玉的是六目,它不可能扯谎,所以此物应该在海北存在过,只是随着时光流逝,淡漠在人们的记忆里。 果然,白天阳道:“其实它存在与否并不重要,你们能来到海北这座牢狱,这才是关键。” “自己的囚牢,当然要华丽。”陌战风的讽刺,及时插入两人的耳道,白天阳也认出他,回敬道:“谢谢夸奖,你现在的模样,倒也比原来顺眼多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雪人 旧友相逢,却只在互讽刺模式。 陌战风道:“我们不是殊途同归吗?我的黑皮影和你的雪人,这点我倒是由衷佩服你,至少成品活灵活现。” 李藏在雪碗城并没有看到过雪人,陌战风冷笑道:“没听懂吗?那我告诉你,他利用这里的雪,造出了可以活动说话,对你展现喜怒哀乐的物种,那便是雪人。” “雪人?雪碗城里的人?!”难道老六的直觉是正确的,李藏诧异地问。 陌战风道:“如果不是那骷髅头,你的思维置顶,也只在雪碗城对城主绝对的忠诚与服从,所以你明白为何会感觉监视无处不在,因为这里的每片雪花,每粒冰渣,都是物非人。不过也有局限性,感知型横者,只能以物为媒介接收外部信息,否则会被同类型读取,是很危险的行为。” 李藏陷入沉默;如果绝大部分都不是,那顾兰陵会不会也不是?追问道:“因为那些是雪,他才做到的,没有例外吗?!” “没有。”陌战风不满李藏对他的怀疑,白天阳也颇为气恼,他们是同类,即便失败,也容不得对手在能力上有一丝丝的怀疑! 他恨恨道:“所有的所有,都是我用雪人演给你看的道具!你们对此是那么的深信不疑!不该在知晓答案后还持有怀疑!你究竟是谁?上横为何那么看重你,即使双生帝明显胜券在握,为什么又忽然放过了你?!” 李藏答非所问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在为没有这般重视而发怨。” 白天阳微愣,随即笑道:“是又如何?现在的你还不是我的囚徒,是比我还卑微的虫豸。” 李藏问道:“也包括兀格?你们的关系,还真错综复杂。” 白天阳道:“不管是观仙宫还是昆仑境,天穹阁,永远都不会平衡,就像四十二齐盟也永远在吞并中循环,倒是十三督军维持住了完整,只他们莫名的崩塌,让很多本该顺利进行的事全毁了。” 李藏又问:“顺利的事?是指上玄计划?” 白天阳答非所问:“果然我们之间有人选择了背叛。” 李藏道:“于你们是,可对下横来说未必。” 白天阳道:“未必吗?你又错了,所有的修横者和普通人,背叛就等于绝灭。我们的存在,就像现在所处的空间,它可以让上横和下横一直存在于平衡之中,可随着背叛的开始,这里就将坍塌,下横注定要消失,你连补救都没有机会!” 李藏道:“看来你们也不和谐,上横给予的力量,换得了你们的忠诚,可随着时间流逝,你们在过往看到的经历的,在执行中终于有了分歧。其实这很正常,上横也曾为此爆发裹血大战,可真正买单的,只有下横而已。” 白天阳道:“这是成王败寇的必然。” 李藏说道:“必然也是由贪婪掀起。我想不到更远,只谈眼前,三尊虽然并列,可执念早就分道扬镳。观仙宫已然后悔,但举棋不定,之所以和昆仑境联手,是因为他们保持住了对外来者的忠诚,反倒是行事狠绝的天穹阁,是真正与上横抗衡的存在。至于兀格,他的身份恐怕跟三教会无关,他是昆仑境的人,目的是监视公冶千风,但你又让他的想法改变,我想这也是公冶千风的另一目的,既满足上横的命令,又可以在策反失败以合理的理由除掉他。” 白天阳道:“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就为了个小人物?” 李藏道:“是不是,都不是你这个工具能理解的。而且在卑微也有私心。” 他取出仿造的四时之链,继续对白天阳说:“我很佩服你的耐心,也欣赏你的木偶戏,只所有的欲念都被上横下达的击杀令遮盖,似乎不公平。” 白天阳面无表情,像被戳中私欲。 李藏好整以暇道:“其实你完全可以用同样的方式让他消失,至于大费周章地算计?” 白天阳道:“上横赋予的枷锁,我挣脱不掉,看到兀格,感觉我们分化在镜里镜外,这也是我唯一的机会,不得不通过外人来得到我要的。” 李藏道:“你比夜乌人幸运,只牵挂着死物,稍微孤独而已。” “孤独而已?”白天阳咬牙切齿道:“你真的理解孤独的意义吗?!那些人推我来到海北成为狱卒似的存在!从此再没能感受到天光的温度,我简直怀疑自己还是否活着!” 他操控着雕塑开始收拢,压迫的李藏难以喘息:“体会到了吗?!就是这种窒息的感觉!你什么都不懂!以为猜到些皮毛就大言不惭?!我告诉你,观仙宫即便最后屈从上横,命运也注定和天穹阁同路,但昆仑境也不会是最后的赢家,顶多和夜乌人看齐苟活,但他们能否创造出降罚台,我就不保证了。哦,是了,或许寻到通往蚩地的入口,还有勉强的机会。” “蚩地”李藏极为敏感这个地名。 “有时命运就是这般作弄,上横的帝王们以为木皇倒塌就可以将三横改造!殊不知其根还完好保存在那”白天阳忽然收敛情绪,反问道:“你!我问你,如果想从顶端到达地面,你会怎么做?” 李藏道:“当然是顺楼梯走下去。” 白天阳道:“是啊,我们都知道除了跳下去摔死,自然是楼梯最为稳妥。可上横却在不知蚩地存在的前提下将阶梯砍断!等他们想下去,一切都迟了!你说,他们是不是也很蠢?!” “你知道!可你不敢反抗,甚至以蝼蚁为荣,沾沾自喜。”李藏强撑开蟹爪,艰难道:“最可笑的是,是你们主动与下横划开界限,处处受上横辖制,痛苦根本就是自找!反在自以为不如的同类身上寻求优越感,真是可悲!” 白天阳怒不可遏,却反驳不出一个字。 李藏还在继续:“你不会醒悟,也早没了机会。说得多,那我也不妨也告诉你,上横和下横,包括蚩地才是一体!都是同等的存在!可为什么上横如此热衷改造和统治?那是因为所谓的帝王们,根本就不是原来的上横人!” 他的话,颠覆了白天阳,陌战风和万星罗。 李藏掰开束缚,又道:“也许你认为我是异想天开,因为最初的认知,上横就是远高下横的存在。可如果是,帝休为何要串联三界?九十九帝不惜毁掉它,除了保持至高无上的存在,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我告诉你!只有非我族类,才会不惜代价的改变原有的一切!让我们成为永久臣服的奴仆!” 白天阳哑口无言,捂着头痛苦呻吟,李藏愈发觉得他可怜,因为在卑微的比较中,他已经不接受原来的身份,纵然上横将下横双手附赠,他们也不敢接受了。 最后,被思绪搅乱的白天阳疯狂一声嘶吼,雕像的双拳欲碾碎李藏,可重击后,只有中间凹陷坍塌;他和另外两人已经各攀上手臂一端,周围的雪涌入蟹爪,为其延长,也更为灵活,那锋利的刃,瞬间就将周围的墙壁划开,外面原本平静的夜,开始刮起诡异的寒风。 室内,似乎承受不住接连的重量,蟹头雪雕陷落,魁梧的半身背部,类同万星罗的横识,生出更多的蟹爪,纷纷对三人施行绞杀,重锤。 白天阳回归蟹头的宝座,操控风和雪对他们不时造成困扰,或缠绕冰冻,或转换他们的攻击流向,最后凝聚吐息,冲击力迫使雕像后仰,下体又陷入一层。 李藏的风雪衣在冰刃的不断袭击下开始划痕斑斑,只因空身咒才没有感觉痛楚。 三人不得不学会配合,在越来越狭窄拥挤的空间里,攻击雕像看似薄弱的地方。 可万没料到,他们在越来越狭窄拥挤的空间里,看似连站也不稳的情形下,竟配合着反击雕像看似薄弱的地方,最后牢牢攀至手肘,当白光横穿而过,臂膀瞬间塌毁,并从伤患处开始融化,促使惹天毒液渗入蟹爪关节,被址天戟逐一斩落。 白天阳眼见王座已毁,长袍撕开,与冰相融成缺口刀锋,在破碎中直冲陌战风,就在与址天戟接触的瞬间,蓝色的火焰迅速吞噬他的衣衫。 “雪虐冰饕!”陌战风调转戟身,舍掉长袖,虽然错开了与白天阳的距离,但火焰随风,如垂阳延长身影,立即扬起冰墙,在隔档危险的那刻,可寒筋骨的气波随之反攻。 李藏趁势补击,零固螺旋风刃,卷动毒素和冰砖破雪汹涌而至。 白天阳腹背受敌,脚下更是裂痕不断,却仍挥舞寒刀正面应敌,避开零固重创,化解爆开的气波,那火焰似在吞噬温度,逼寒气一降再降。 李藏瞬影靠近,三横杖与弯刀的碰撞,冲力直达双刑塔最高处。 陌战风持戟横击,白天阳躬身的间隙,火焰擦过李藏的腰身,斩断万星罗一根足触,再退战圈,高喝一声,周围本冰冻的残破随即爆裂。 “吞焰天河!”陌战风认出他的横道绝招,脸色骤变,立时将址天戟抛出,两股强盛猛烈对击,空间支撑全毁。 第一百二十八章 灯雪 局限范围内的雪崩,同时淹没了声音。当视觉逐渐恢复,白天阳发现他的手相当奇怪;毛孔和皱纹清晰地扁平为薄稀的纸张,沿着手臂直至肩膀,乃至全身最后成为平面,当他试图反抗,坚固的屏障已经将他困在新的禁锢之中。 “兀格在哪?”白天阳的可视范围受限,从惊愕中恍惚他已经失败,所以拒绝回答李藏。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李藏不觉得意外,撕开人型的纸张一角,但从陌战风和万星罗的角度看,白天阳已被蹂躏得惨不忍睹。 “停手!快停手!”白色的雪突兀地散开,糊糊出现在阶梯的尽头,少有焦急的神色。而李藏看着白天阳扭曲的面容抿出一抹冷笑,便知他预留了后招。 糊糊冲过来质问:“说!你把顾兰陵藏到哪里去了!” 白天阳奚落道:“没用的,他要害死我了,你永远不会知道。” 糊糊看向李藏,说道:“你不能杀他!” 白天阳道:“对,他不能杀我,我死了,就永远没人告诉你想知道,可你的同伴看起来并不理解你,现在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了。” 他的口吻,就像用糖果诱惑孩子去犯错。 陌战风道:“你觉得你自由了,还会这么和气的与我们商量?” 白天阳道:“不可能,但至少她很担心,这就是筹码。” 陌战风道:“你错了,她越是着急,就越会无所不用其极。” 白天阳尚未理解话里的意思,糊糊便将他的肩膀部位狠狠撕下,顿时嚣张的人遭受到从未理解的酷刑,却无法昏迷。 李藏反倒于心不忍,劝道:“身在其中,实话是你唯一的筹码。” 白天阳不可置信,问他这是什么? 李藏解释:“箔。于战斗中削弱对方的实力不同,它需要敌人保持最佳愤怒和注意力才能引它捕捉这和你在地窖中使用的书页,应该相差无几。” 对方不懂箔这种反其道的异类,糊糊又狠扯下他另半边,宛如被生生剖开,这番酷刑直到孙昦,宋灵和墨沁璇赶来才得以停止,而李藏也终于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四人分开后,孙昦流速跳跃的目标,反而是在地下深处,不同于储存物资的温室,是未曾踏入的禁地,阴寒刺骨。 墨沁璇提议用翙毛覆盖,一则保暖,二则方便蒙混,省得在离开前惊动未知。 然后他们沿着路段前行,似乎那里也是存物处,两边高架上摆满着雪偶,不禁怀疑莫非是给某人准备特殊癖好的禁室。 绕过高架后,孙昦正四处打量,忽然发现失踪许久了的兀格,他没在五车雪田,反而出现在蓝府,一路尾随,来到间幽暗的房间,里面除了高架,还摆放着个凸起但被白布遮盖的东西,透着柔和的光,是昏暗唯一的光源,隐隐看去,竟还在动。 兀格虔诚地跪在它面前,默念着含糊不清的话,这给三人的感觉,像在操控里面的运作,渐渐的,那物震动得越来越大,整体迅速燃烧化为灰烬,凝聚成宋灵曾经看到的头影,声音低沉,足具威慑:“离开海北,回到你原有的位置。” 兀格道:“主上要放弃雪碗城?” 那面孔忽然放大,阴声道:“看来白天阳的话,对你有半点诱惑了。” 兀格骇然,想解释,可灰烬已将他的四肢和脖颈勒住。 面孔冷冷道:“背叛只有一个结果,何况你一再失败,不但没能截杀目标,也没有毁掉目芯种,枉废我对你的厚望。” 窒息感让兀格痛不欲生,只能用目光中的恐惧来祈求对方的饶恕。 此时,灰烬中的影丝汇聚他的四肢,并开始膨胀,体量瞬间魁梧堪比夔疯,就连他的面容也越来越像头发怒的公牛,却不敢有半分痛苦的呻吟,直到灰烬散开,头影才淡然道:“上横的代言者中出现了叛逆,这是亵渎,也是机会,我们暂时不舍弃你的昆仑境,意欲何为,我想你们改良后的脑袋不会不懂,否则做回失魂兽也就理所当然了。” 三人都没想到兀格居然是失魂兽进化来的,方才也不是改造,而是让他暴露本体,那可见遍地的异体修横者也大部分如此,它们混迹人群,究竟有何意图?!莫非是又是上横的杰作?想里应外合迎接这班人的“降世”吗?! “是,下横失魂崛起,免遭人族屠戮,都是上横给予的恩泽,昆仑境永生铭记!”兀格重获之后果断表示忠心,可即便再多,于对方也是可有可无,说道:“记住自己的位置,我不期待,但也不能再失望!” 影像消散后,兀格才敢站起,身高直达屋顶,但宽厚的手掌却极力扭动墙壁内不起眼的装饰,随即房屋开始下坠,离奇进入间更宽敞的地方,类似工厂,中间一架酷似灯具的器物正在高速运转,诡异的是,灯罩上贴着怪异的兽影,每当灯芯照亮它们,就会有成批的产物从一侧管道出来,然后滑到四面八方的接受口。 兀格来此的目的,只是将灯具开关调整到更快的档位,生产陡然加速,看来所谓的“放弃”已经开始。 孙昦觉得兽影似曾相识,可制造过程带来的噪音没有及时察觉,还是墨沁璇在雪架上,发现带有面具的雪偶,那纹路与蓝军如出一撤,才明白六目的话中意;蓝军并不是真是存在的,或者说整座雪碗城也不是真实的产物! 她一时情急,不知兀格何时出现在背后的,那高举的拳头,瞬间将雪架摧毁成渣,雪崩似的扑向三人,与此同时,雪偶动弹起来,将来时的出口封住。 “没用的。”兀格地势占优,沉闷的警告在噪音中不甚明显,始终护在灯前,墨沁璇便明白反抗的确徒劳,问道:“海北的雪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些又究竟是什么?!蓝军,糊糊和顾兰陵在哪?!” “糊糊?顾兰陵?”兀格奚落道:“可能哪个都是,也可能都不是,或许他们就在你们的脚下,也或许是刚刚被砸坏的残次品。” 三人看着相同的雪人,其中还有腐骨豺模样的兽类,错愕又觉得惊恐——糊糊不可能成为雪人,那顾兰陵呢?难道他真的是灯造的雪人?! 孙昦否认道:“不可能!这些是你的障眼法!” “看来你也不比李藏聪明,但至少识时务。”兀格直视他说:“这正是来自上横的伟大智慧。你们恐怕不知,海北存在过很多人,可夜乌人离开海域后,他们掌握的技术和贪婪的秉性,开始逐步取代原住民,是上横将他们关入向生塔,才让海北维持到如今的平衡。” “平衡?”墨沁璇指着那些雪人道:“你们口中的平衡,就是让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和正常人混在一起?!” 兀格道:“这值得惊讶吗?类虫为生存,不也对失魂一族赶尽杀绝?雪碗城应该感激我伟大的主,让他们卑劣却尚算优秀的种子得以存活下去。这场实验,毋庸置疑我们已经成功了!” 荒谬!这简直是他们听到的最扯淡的鬼话!可却无心与这种狂徒纠缠,只想尽快找到糊糊和顾兰陵。 孙昦道:“告诉我让雪人恢复成正常的办法!否则不止雪碗城,我让昆仑境也为他们陪葬!!” 兀格却道:“这简单,可我和雪碗城没有关系,就算拖上昆仑境,也丝毫影响不到我,只要伟大的主在,我想要多少都不是问题。” 宋灵冷冷道:“你想威胁我们,借手除掉李藏。可你的态度,我们怎么想信你能做到恢复?” 兀格道:“你们是同伴,不想自相残杀也可以,但你们必须臣服我的主,与我联手共事,这也是你再见到他们唯一的办法。” 谁会信兀格的话,何况丑孋还在,只他们想要的并不是随意捏造的娃娃,是连三魂七魄都不能偏差,只存在这个维度和空间的糊糊和顾兰陵。 墨沁璇问道:“这里谁是他们?你要我合作,总要付出诚意。” 兀格道:“随便,你喜欢哪个,哪个就是。” 墨沁璇沉声道:“你觉得我是傻瓜吗?敢敷衍我们!” 兀格道:“雪是看不出有何区别的,只要令主满意,他们就能复活。” 墨沁璇看着周围,有所恍然:“这里的人,都是你背后的灯量产出来的!” 兀格道:“对,只不过白天阳寂寞太久,画蛇添足的注入了很多情绪线,我刚看到的时候,也以为是活人。” 雪碗城沦落至此,令人唏嘘。 墨沁璇又道:“是啊,既然有那么多的雪,你也并非独一知道这里秘密的人,那我们没必要非和你合作。” 兀格对她的自信,投以嘲笑:“李藏没能力将雪人复活,至于白天阳,等你找到他时,怕已经魂归西天。我不知道你们还在肖想什么?放弃这次机会,余生只有悔恨伴随。” 是吗?墨沁璇嘴角轻抿,兀格背后的灯器忽然爆裂,光影荡漾,映入他瞪大的瞳孔,宋灵挥舞着海皇之矛,让本已停顿的雪再度翻涌,让其在重压之下难以动弹。 兀格惊愕道:“你们用言语转移我的注意力!可这不可能的!即使她是水横,可不能操控海北的冰体,怎么可能?” 宋灵用海皇之矛对准他的脸颊,说道:“只要我想,没什么不可能。”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雾萧杀 兀格失魂体的特殊免腺体,和气体中的染冰粒子契合呼应,他怎么可能继续叫嚣? 墨沁璇看对方表情凝重,即便受制也恐怕不会透露更多,便说道:“如果你在这里消失,对你的主人而言,其实没有损失,那不如我们换个问题。那是什么?” 她指的是照常运转的灯具。兀格思量再三,回道:“离切风炬。” 墨沁璇又道:“字面意思,它并不会将生命转化为雪,也就是说我的朋友还活着。” 至少糊糊是,兀格从鼻腔里哼出声,算是默认。 离切风炬经过方才,开关已经彻底卡死,关闭是不可能,除非将其毁掉。孙昦试图用翙羽击破,可兀格却嘲笑道:“没用的,你在徒劳,上横的智慧不是蛮力就能解决的。” 墨沁璇思量再三,最后说道:“不尽然,鲁莽有时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宋灵,让这里全部的雪都进到机器里。” 兀格叫嚣道:“即便你们能扫清出口的障碍,也是无济于事,一切已成定局。” 墨沁璇笑道:“我有说是为了出口吗?” 宋灵取出沧溟规矩扇起,静默的白雪反扑离切风炬,随着运转速度,越来越得的兽偶涌出,兀格恍然:“你想让风炬超负荷生产?!你莫不是疯了,那些可不是死物,正是腐骨豺,雪碗城仅剩的生命也将毁于你手了。” 墨沁璇却道:“我从未承认自己是好人,而且始作俑者是你,我为掐断源头也是迫不得已。” 她玩世不恭的态度,让兀格哑口无言,随着原材料越聚越多,离切风炬的关节果然开始供应不足,宋灵再动沧溟规矩,此刻间,周围的雪架和墙面也逐步塌陷,如同雪崩在地下搅拌。 “正是现在!”墨沁璇忽然高喊,孙昦升起风横,大量真空气轰爆开雪势,随即撑出封死的洞口,无数羽毛把三人强行扯出困牢。 “正是现在!”墨沁璇忽然高喊,孙昦升起风横,大量真空气轰爆开雪势,随即撑出封死的洞口,无数羽毛把三人强行扯出困牢。 宋灵加固三重地下冰阻,压力翻倍,防止兀格挣脱。 但变故还未结束,脱困后的他们发现已经不在蓝府的范围,而在竞拍会中,且随着观众此起彼伏的欢呼,看到去往五车雪田的李藏,正在一尊琉璃杯中和两只怪物争斗着。 “别冲动!”宋灵拦住孙昦:“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出去怕都要成冰块了!” 竞拍会的宾客,原本光鲜亮丽的衣着瞬间退化成白,他们也是雪偶,疯了似的朝他们碾压,孙昦拽她们飞落天顶的吊灯才得以幸免,原本奢华的会场,转瞬被夷为平地。 视角调转,孙昦望着前方,怪道:“奇怪,城里怎么回事?!” 原本重重叠叠的建筑群全部消失,空旷得一望无际。 墨沁璇道:“看来某人已经摊牌了!他和兀格准备分别牵制我们!” “现在怎么办?”宋灵看着下方越聚越多的雪偶,问道:“糊糊究竟在哪?!极致低温会把毒素内核彻底冻住,她无法对抗的!” 孙昦也急道:“天板也快抵不住!这些家伙看来不冻死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宋灵稳住身型,用海皇之矛把仅剩的雪聚敛成球,在雪海的浪涛中翻滚,紧随其后的是大撕裂,深土层下频频爆发的冲击,仿佛饥渴难忍的恶兽,让雪偶和竞拍会荡然无存。 “是兀格!他还在挣扎前面是什么?!” 俯视角也无法看清蒙蒙白色,但寒风制造的声势十分浩大。 墨沁璇急道:“不能往上,俯冲下去,否则我们会被气流卷死在半空的!” 孙昦立即向下滑翔,然而气流过于凶猛,还没有真正靠近,三人就已经被迫分散。 兀格终于破土而出,体型比之禁锢时倍化近百倍,踏过掀动的白雪,比之山峰崩塌之势,直奔对流而来的风雪。 场面变得及其混乱,雪雾相互挤压出血色的泡沫,雪偶的残肢从四面八方汇聚,孙昦认出撞过来的头颅是顾兰陵的同僚,那名叫卡安的人,除此还有腐骨豺,磁石般蜂拥聚来。 “这都什么玩意?!”三人四肢被冰雪锁住,重量阻碍风横无法化解这诡异的气象。 兀格不惧阻力,依旧横冲直闯,血色的泡沫汇聚成团,极力阻挡,两拨气团霎时爆裂,雪碗城半数彻底沦为废墟。 宋灵扶着墨沁璇,在血与白的硝烟边缘,完全化的兀格渐渐呈现;那是比夔疯还危险的山魔牛——失魂魔犁,其角据记载可毁山碎石。 孙昦本欲摧使风横,但又被宋灵阻止,她对失魂魔犁也有所了解,但它停滞不前,便没必要正面应对:“现在视野混沌,你的首要任务是尽快恢复。” 几经波折,翙羽血迹斑斑,碎裂过多,孙昦作为宿主不可能还生龙活虎,不得不坐下调戏。 墨沁璇为其辅助治疗,宋灵警惕着兀格,意料之外的,对方举足不定似乎并不是因为视野受限,行为更接近于寻找。 宋灵端看许久,才确认尚未散尽的尘雪中,周旋在兀格四肢下的人,是失踪许久的糊糊。 松散开的雪重新聚合,宛如吞噬的蚁,与对方的毛发相黏,但体量的差异一时难以克制,甚至遮盖住比路亚的剑光。 “吼——!”兀格的吼声,撼天动地,污浊的风暴驱散了大部分的阻碍,糊糊并不理会,散开的身体部位又奇迹般地拼接完整。 “小心失魂魔犁的角!”墨沁璇适时大喊,不惜吸引兀格的注意,果然它闻声踩踏过来。 宋灵让冰寒刺骨的地表凹陷破碎,然而他的背脊衍生出新的手臂,攀住两侧,糊糊同样背脊生出双掌,顷刻间腐蚀冰壁。 然而兀格后蹄没有悬空,他借力奔出陷阱,双角的表层迅速覆盖诡异的火焰,另外他的前身与前蹄分隔,胸膛也直立起来,虽然行动尚且笨拙,但力量占尽优势,以至于糊糊被迫远离,撤逃战圈。 外围处的孙昦,他用最短时间恢复,纵身飞跃与他周旋,可始终找不到可攻击的缝隙,一时失神,险些被角火波及。 离奇的是翙羽非但没有化为灰烬,反而洁白无暇,忍不住伸手去接,被宋灵厉声喝止;她掷出的海皇之矛,在穿透白色翙羽的瞬间,与羽一散而尽! 魔犁角火的可怕,不是将物燃烧殆尽,而是隔物化灭,无一例外,且随着战况愈演愈烈,火势开始蔓延直至整体毛发,无疑给兀格增添了胜算。 孙昦见势不妙,凌空突破,设法让平地升起反向旋风,让角火不定性的燃烧频率开始固定倾斜在同一角度,也让糊糊的比路亚趁势将其一角划破,火势的确因此得以减弱,但并未撼动兀格倍长的强悍,连连震碎场地,刀风呼啸。 宋灵速结水质锁链,与他相互配合套住兀格的双腿,封锁住他的另一只角,同时翙羽的金色大盛,凝结为青与玄的雾化圆环,交叠着在他庞大的躯体肆意穿梭。 渐退的雾雪当中,兀格如盛开的艳丽花朵,被尚未消隐的血色泡沫,仿佛饥渴难忍的恶兽,及时吞没,消亡的过程,甚至让人忽略作呕的血腥。 第一百三十章 情绪是多余的累赘 孙昦在逆境中居然突破了顶阶,且翙羽之后,自主炼化出第二横器——破界! 墨沁璇感慨道:“下横大陆还不曾出现过能够同时使用两种横器的人,你到底是什么?” 孙昦的身体已是负荷状态,宋灵替他说道:“他是羽族皇子,不过出生,就被迫成为海魔方的锁眼,至今也有三百年了。” 墨沁璇道:“这是他特殊的原因吗?可是修横者穷尽一生也只能应用一种横器。” 孙昦却道:“特殊吗?顾兰陵甚至拥有第二横识,我以为不算个例。” 墨沁璇更觉得匪夷所思:“两种横识?!这更不可能!阅历在特殊也只能在第一横识被动消亡才能启用副阶横识,这非人为改造就能突破,且身体与新横识的统合条件十分苛刻,稍有差池就将危及性命,不可能安然无恙。” “那顾兰陵究竟是什么?!”孙昦和宋灵齐齐诧异,回答他们的却是糊糊:“雪人,他是海北万年积雪制造出的雪人。” “他失踪后,你一路追查到城外了吗?”墨沁璇看她风尘仆仆,可想而知失踪期间经历的,不比他们轻松。 果然她回道:“我和他分开后,蓝府便以擅闯禁地的罪名将人拘捕,是他的同僚卡安及时告诉我这一噩耗,我当时思绪烦乱,一门心思夺回他的尸身,也就没有与你们说。” 宋灵随即说道:“不落之地的腐骨豺,不是和城里的人都是都是雪吗?” 糊糊道:“没错,卡安再次透露埋葬顾兰陵的位置,与其说是防止腐骨豺寻来,不如说是请我入瓮,当我看到铺天盖地的那些东西才知道是圈套等等!李藏呢?!你们没在一起?!” 孙昦道:“他去五车雪田了看来对方是想分散我们,逐个击破。” “我感应得到,他应该在那里!”糊糊忙指着雪碗城尚存的高耸,堪比撑天的支柱,也是白天阳地位的象征——双刑塔。 如此,一行人才赶来与李藏会和。 彼时的白天阳,终于在循环的痛楚和折磨中投降,让远在心口的手指,移动到腋下的肋骨,喊道:“我告诉你,统统告诉你!他在这里,就在这里!” 对方空洞的部位开始逆向旋转,似是开启某种机关,糊糊不顾阻挠,顺着吸附力跨进黑暗。 白天阳得逞道:“蠢货!既然你们对死物如此执着,那我便赐予你们陪葬的殊荣!” 箔片炸裂,所在众人尽皆卷入旋涡。 “这是哪里啊?!”孙昦一阵眩晕,手和脚离他足有八丈远,身边人也支离破碎,可意识清醒还能自如交流。 “白天阳的身体被箔拆碎,等于间接打开上横给予他的折叠洞,你最好随波逐流,不要刻意拼凑自己。”陌战风说罢不禁自嘲;他为上横效力多年,也不曾有过这种优待。 孙昦急道:“又是上横?!那现在这幅模样没问题吗?我们怎么才能出去啊?” 陌战风遗憾道:“我也没进来过,鬼知道怎么逃。” 孙昦哭丧道:“那完了!我们要困死在这里了!那家伙说过要我们陪葬!” 宋灵呵斥道:“别吵了,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墨沁璇也道:“没错,虽然身体不能自主,可有意识就说明还没步入绝路。” 孙昦道:“话是没错,可身体全不在一块,想起风也刮不起来!” 陌战风道:“专心跟着周围的流速慢慢动,不必多此一举,白天阳不会反客为主的。” 万星罗好似局外人,始终不发一言,糊糊则专心向前,一众人只得静观其变。 至于李藏,自肢体破碎,他就一遍遍细数当中的身体组织,确保脱离险境后没有缺漏。所以,也及时发现心脏在剧烈跳动,尽管脉络和肌肉的分离让他没有任何知觉,但很清楚那是诡异不正常的现象。 ——小四出事了!宿主和筑横兽之间的血脉感动能够相互示警,他愈发担忧外尘馆,当孙昦高喊前方出现光源,于是展开神经拼接,让锁住玄角的碎片划破目标,狭小的区域扩大划,吸力瞬间报增,将六人再次覆盖。 黑暗的尽头依旧是黑暗,不过属于各自的碎片已经集中,能够勉强分辨谁是谁。 “结束了?”还是孙昦最先发言:“我们的人生终点,就是这乌漆嘛黑的地方?!” “到哪都那么呱噪。”宋灵双手轻微试探,然后拨开碎片,走出完整的身体,糊糊也学着她的动作,成功脱离。 孙昦骇怪问道:“你们怎么做到的?!” 对此,李藏倒是明晰:“碎片里的是复制体。” 孙昦恨恨道:“可恶,早知道我也弄个假象。” 陌战风则道:“她们的也是实体,和你不同,可见这黑色世界对本体的要求并不严谨。” 然后他也成功脱口,碎片里只剩黑色的常山,而万星罗也利用惹天魔蛛蜕壳,恢复自由。 孙昦急道:“喂喂,你们都这么轻松挣脱!是不是太看不起主人家了!” “噤声!”墨沁璇提醒,四面涌动诡异的风,奔着他们的肌体毛囊,原来后续还有陷阱。 孙昦遍布痛觉,恨不得拆开自身的皮骨,但攻击似乎只针对他,其余人,包括李藏,墨沁璇,均没有半分异样。 陌战风道:“这里的风,能读懂困者的情绪,难怪白天阳不惜同归于尽。” 宋灵对孙昦道:“冷静下来,不要情绪波动,否则你会被折磨死的。” 对方依旧很痛苦,李藏便问:“能感觉风向的具体位置吗?” 陌战风无法捕捉到,墨沁璇看向万星罗,心生一计:“惹天魔蛛体内有种特殊液体,可在黑暗中散发微弱光感,让它们为我们指引。” 万星罗没理由拒绝,便将废壳碎片抛向空中,当其中一片停顿的位置,在某处忽然飞速运转,李藏果断金乌熔抵。 灼光驱散邪风,也将黑暗豁开,让白天阳受箔破裂的本体雪上加霜;他与兀格不同,失魂兽的基因占据不多,如今已无法承受丝丝的伤痛。 糊糊以其性命威胁道:“你是所有雪人的制造者,把顾兰陵还给我,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白天阳几欲魂体剥离,自知再无退路,只得双手凝聚雪花,一尊半尺高的雪像浮现,虽然外表和量产的雪人类似,但给糊糊的感觉截然不同。 “怎么让他恢复?!”她将雪人抱在怀里,白天阳道:“这,这我的确没办法了!所有的雪人都是离切风炬制造,是我无意间将负状激素注射到雪人体内,它们才拥有普通人的情绪,可负状激素已经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他沦落至此,实在没有说谎的必要,糊糊便问他负状激素的组成部分是什么;她是岁天星的王,掌管全部的微缩组成,她相信自己能救回顾兰陵。 墨沁璇道:“难道你想制造所谓的激素物质?” 办法既然有,糊糊就肯定要尝试,但顾兰陵是雪,他没有人或动物的内分泌器官,是不能直接分泌到血液中,更不可能对身体产生特殊效应。 李藏觉得心脏越来越不适,说道:“或许可以,顾兰陵有横识,横道更在顶阶,这就足以证明他不是雪这么简单。如果你要救他,就尽快试试,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他此话一出,白天阳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在撒谎!” 然而糊糊已经开始凝聚保存的全部微元素,融合不成,便强行炼化,她的状态无异于玩火自焚,其结果还未必如愿。 宋灵也开始帮忙分析能够使用的成分,墨沁璇帮不上忙,就将有心先生笼罩在她们身上,以便维持体力。 李藏等除了静观,帮不上任何忙,不知多久过去,奇迹似乎开始眷顾执着的人,顾兰陵逐渐从雪人恢复到成人状态,白天阳目瞪口呆,可也仅仅到此,再多的激素,顾兰陵依旧是冰雪的雕像,毫无任何生机。 “嗯!”陡然间,李藏似被重锤了胸口,窒息感加剧,抓挠着有些破损的衣襟,内衬口袋里的四时之链掉落在地,仿佛激活般,热度陡然上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灹 “看来我还不是最糟糕的,四时之链烘烤得你连皮囊都要保不住了!”白天阳眼睛布满血丝,恨恨瞪着李藏。 对方不理会他,只怔怔看着四时之链,似乎和顾兰陵的再生息息相关难道,她不可思议地选择了他这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脑海迅速整理棱刹刻印的内容,然后对还在坚持的糊糊道:“恐怕他的情况已是极限了,最好给他重新塑造五脏六腑,只你浪费的激素太多了,想让他回应你,还需要用四时之链维持他。这是宣遗国留下的横器,最后一名夜乌人消失,它也就沉寂了。” 白天阳的神情犹如见鬼! 李藏讪笑着说:“你认为只有上横的主无所不能,殊不我们也可以,只是太迟了,至少对你来说,需要比我多几倍的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 他说完脚步忽地踉跄,陌战风察觉不对,夺过四时之链,横挡在他面前观察,最后指着他腹腔的位置。孙昦试探去碰,发现对方体内也有股炙热在高速运转,可随即变得冰寒彻骨,存在两种极端。 所有人都对此莫名其妙,只有万星罗说出内心的揣测:“他怎么会有萃元丹?!” 在下横,只有失魂兽体内蕴含萃元丹!在场之人无不觉得离奇,孙昦再三确定后,问道:“他的身骨是麒龙骨,是因为麒龙骨吗?” 宋灵道:“那也只是骨骼,和他的五脏六腑无关。” “难道是人鼎!”墨沁璇的话,让陌战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之前是否中过毒,且余毒未清。” 孙昦道:“他曾经中过腐骨毒,我们以为解开了,没想到还有残留。你意思是说,李藏把那些炼成了类似筑横丹的东西?” 陌战风道:“人鼎是修横者所能达到的,最高防御及过滤的功能体。可他不是兽,也不是药炉,所以那应该也不是萃元丹,而是种未知物质。尽管我不知道那东西是好是坏,但可以确定,人鼎已经不是传统认知中的人鼎,它在雪碗城也得到了突破。” 虽然这番话听来更多偏向好的方面,可李藏的表情痛苦扭曲,完全不像说得那样轻松,不知是在适应新的变化,还是忍受变化带来的排斥,那对玄角和长尾已然暴露,汹涌流动的脉络清晰可见,滋长着新的高度和长度,以及层层金色的条纹,覆盖整座空间。 孙昦,墨沁璇和万星罗,在呼吸几乎停滞时,随着条纹的赋予,他们也感觉到明显的异样。 白天阳惊愕道:“他到底是谁?他怎么做到的?!他居然能在本体突破的基础上,让你们也得到进阶!!人鼎!人鼎不可能做到的!他到底是什么?!” 李藏自己也拎不清他究竟是人还是兽,但就像丑孋说的,如果没人想他做人,那他就成神! 此时的糊糊,因为失去太多支撑形体的东西,已经开始虚化。 李藏将项链拿回,直接挂在顾兰陵的手臂,并用沙哑的嗓音说:“四时之链既然选择了顾兰陵,那他就肯定可以活过来。” 对方置若罔闻:“不准靠近他!丑孋不在!我要用我的办法救他!” “我不介意你疯,但你必须知道,他并不是你执着的那个人。”李藏举起拳头,对准顾兰陵的面门继续说道:“如果你搞不清楚他是顾兰陵,还是你一厢情愿的娃娃,那不如让它就此消失。” 糊糊陷入沉默,她是不需要计较结果和后果的存在,对顾兰陵,莫名的熟悉感是固执的源头。 可那模糊的甚至都不曾存在,想再见到他,只是继续纠结那很久以前,直到李藏的当头棒喝——顾兰陵从来都不是谁,是她不愿意区分罢了! “让他活过来,我不问他是谁!是顾兰陵也好,是谁都好,他想自己是谁就是谁,我不强迫他,我只要他活过来!!” 李藏遂将惶恐不安的白天阳提到面前,升起寒木春华,刹那间,他腹腔内开始流出体积不等的块状物注入顾兰陵,令人诧异的是,这近乎生剖式的对待,对方居然没感到半点痛苦,和在碎片中保守邪风侵袭,形成极大反差。 陌战风有所领悟,若想顾兰陵重生,他需要五脏六腑分泌支配负状激素。而李藏截取的部分器官,其皮,维管恰好组城新的系统胚胎,在寒木春华的保护膜中逐渐生成。 “不过激素很容易会流失,还需要脉络运输。”李藏看向墨沁璇,她立即明白过来,因为横道突破,背部扬起彩虹色泽的双翅,舞动间,顶阶的辅助流光和寒木春华一起包裹顾兰陵。 宋灵则动用水横,将雪水笼罩住那些虚无的光华,似人体内流动的脉络,渐渐将内脏链接。 糊糊感觉到顾兰陵明显的变化,尽管他的身体还是苍白静止,可生息已经真实存在,她强撑着,汇聚最后的融合激素送进其体,这导致她身体的影像越来越稀薄。 霎时,李藏指间弹出箔片,开始循环四时之链的热度,点燃起顾兰陵的心脏,逐渐跳动,而附着多余的外壳,也开始层层剥去。 “兰陵”相逢近在咫尺,糊糊不知对方视觉有否清晰,不自主地跌入他的怀中,然后在什么都没来得感受时,消失在四时之链前。 “现在什么情况?!”孙昦忍受不了沉默,疑问炮轰似的连串发动:“他活过来了?那糊糊去哪里了?还有他?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回外尘馆!”李藏捂着心口,疼痛催促他的确不能再耽搁,陌战风用长戟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板,说道:“你情况也很不妙,能闭嘴就闭嘴。孙昦既然突破顶阶,那他的流速跳跃足以确保我们离开。” 白天阳自知命在旦夕,拼尽最后气力,毁去心律,逼昏暗时间的迅速挤压。 李藏及时拽过呆滞的顾兰陵,长尾圈住所有人,在危险临近前,配合孙昦,一起流速跳跃离开一直囚困他们的双刑塔。 外尘馆的走廊仍旧阴寒,却充斥着六目的喊叫,李藏顾不得旁的,起身就往房间跑,结果被股强风猛地掀翻,门墙也隆起诡异的弧度。 孙昦起风对堵,宋灵调动冰层抵挡,突袭平息过后,面前一幕让他们十分震惊;室内陈设消失一空,窗框也只剩空洞,不知被什么外力推过来的六目,正和孙昦撞了头碰头,紧急求救道:“快快快快让它把来蝠吐出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藏心脏跳动的频率开始下沉,同时双目圆瞪,只见房间角落里,一只白色小兽正忙不迭地啃着什么;难怪血脉感动会变得强烈,原来它把小四吃掉了! 他轻声靠近,对方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转过身来。 小兽通体雪白,外形似龙,面若幼鹿,晶莹剔透的幼角,以淡青色的羽爪撑地,背脊却划有六道彩痕,那长而细的兽尾末端,则是株红色的未开花苞。如果它的獠牙下没有忙着挣扎的厝火龟,这幅见到李藏便开始摇尾卖乖的模样,绝对可说是纯良无害。 “这也是雪捏出来的?!”孙昦大声都不敢喘,生怕小怪物扑过来。 六目则惨兮兮道:“这是上横天灹龙王的幼崽,是麒龙的直系血亲!那颗蛋原来是天灹族的化石蛋!我说怎么那么眼熟!你们离开不久它就破壳了,唉呀妈呀,尾巴甩得差点拆了墙柱,爪出来后就扑扇着乱飞,等露出头,张口就吞!那食量大的,这这这家具还有窗户,连墙皮都让它给吃了,来蝠也给它一口咽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顺序 李藏没有掩盖麒龙骨的玄角,这让对方放松了些许警惕,看着他慢慢伸来的手,也嗅着慢慢靠近。趁着短暂的间隙,它的脖颈被对方猛地掐住,爪尾并用的奋力挣扎,把麒龙尾抓挠得伤痕累累,不过最后还是在压迫下乖乖就擒。 孙昦丢开六目,和李藏合力掰开天灹幼崽的嘴,将救下来的厝火龟扔给宋灵后,李藏又抱住它的脑袋安抚:“你吃了不能吃的东西,快吐出来!吐出来就没事了!我们不伤害你!听话!” 天灹当然听不懂,连翻折腾下,腹腔和喉咙不断隆起,吐出很多沾着粘液的家具碎屑和雪块,直至团毛物也吐了出来。 李藏忙将小四捧在手心,一遍遍唤醒血脉感动,当微弱的心跳在脑海响起,这才缓下紧绷的神经,瘫坐在地。小四苏醒后,赶忙抖掉毛上的黏物,这趟“食管旅行”算是让它印象深刻了。 反观天灹,仿佛受到出生以来最大的委屈,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喊,嗷嗷不停,顿时让所有人的耳道陷入鸣音。 六目借小四为媒,提醒李藏它是饿极了,赶快找食物来堵住它的嘴。对方忙开眼书,把尺树宝卷最后一点菌草植被统统塞进天灹的口,对方囫囵吞下,慢慢噤声,可仍眼巴巴盯着,显然还没吃饱,无奈只能继续抖搂手背,结果只剩灰老板和红夫人。 天灹看到肥硕的肉山,兴奋的刚要张嘴,李藏立即把二人拽开,被拒绝的崽崽,又恢复委屈的可怜模样。 六目急得大喊:“不好它又要哭了!快找吃的来,什么都行!快去搬!快快快啊!!” 宋灵抱着厝火龟率先跑出房门,孙昦和墨沁璇在后,陌战风随手扯下墙砖吸引它,四人忙得热火朝天,万星罗却仍事不关己的呆着,然后就是一脸茫然的顾兰陵。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一切不是梦,糊糊的确在他面前消失了。可想问,依眼下的情形,又觉得不合时宜。还是李藏主动过来对他解释:“很遗憾,你并不和我们一样,是你们的城主用冰雪捏造的你们。至于糊糊” 他指着他手臂上缠绕的四时之链,说道:“她为了救你,让你现在成为真正的你了。” 顾兰陵需要时间消化对方的话,不自觉轻抚面具,发现早就不见,良久才反问:“我是雪?!那统领,卡安他们也是?” 李藏点点头,眼神又盯向大快朵颐的天灹,许是补回了味蕾,小东西现在乖巧多了。 “那糊糊现在在哪?!还有雪碗城的人呢?!难道也是雪?!”顾兰陵惊愕不已,难以接受他和他的导师!朋友!还有家人都不是真正的人!明明他们有喜怒哀乐,会彼此交谈,会为了意见不和争吵,更会重归于好后开怀畅饮! 李藏只得说道:“雪碗城主白天阳,是上横利用的棋子,负责监管不落之地,及关押的夜乌人。至于原本的城民去了哪,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白天阳捏造的不止有你们,还有腐骨豺,让你们如正常人那样支配海北,忌惮海北。糊糊用尽她的所有炼出负状激素注入到你体内,放心,她没有消失,应该是在项链里沉睡。” “我怎么才能救她?”顾兰陵急切地问,李藏道:“会有人让她恢复的,但她现在不在海北。你要和我们去找她?还是留下?留下的话,这座城就是你的,只要弄清楚你们是怎么产生的,或许你还能再见到你想见的人。” 顾兰陵犹豫了,攥着四时之链,理智上他想救回糊糊,可熟悉的过往又无法割舍。 李藏拍着他的肩道:“这是四时之链,它选择了你,也帮你暂时保存着糊糊,她就在这里,现在你是独立人格,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会得到尊重。你先考虑下。” “天啊!外面这是怎么了?!” 孙昦从隔壁回来就指着窗洞外面,李藏看去,顿时也惊得说不出话。 天际将明的雪碗城尽数塌毁,天罩也像寒窗上的冰花伤痕累累,若非那座直达天际的双刑塔还剩半截勉强矗立着,他们简直要认为外尘馆被挪到不落之地。 孙昦向外纵身一跃,在半空环视详细情况,突然竞拍会场的方向掀起强势的雪暴,又是数以万计的雪人和腐骨豺,它们踏着残骸,从四面八方朝外尘馆奔来。 “唔!”李藏的表情骤然扭曲,猛地吐出口血,人也向后仰倒,立时不省人事。 顾兰陵及时扶住他,墨沁璇猜测是他体内那个忽冷忽热的东西作祟。 六目微微愣住,随即喊道:“玄炉!他竟从人鼎晋升到了玄炉!他是不是中过毒?!还没有清除干净?!这太不可思议了,玄炉把那些全凝练成了精华,就像树结出了果实!” 玄炉?众人不明所以,陌战风倒觉得似曾听闻,可目前的境遇,没时间让他们讨论那究竟有什么奥秘,孙昦翻动李藏的口袋道:“佛见忘生!佛见忘生呢?他没带在身上吗?!” 所有人齐齐看向天灹,小东西无辜地歪歪头,仿佛是承认;是的,佛见忘生也被我吃掉消化了。 “如果没办法离开,我们就要做好应战的准备。”墨沁璇及时提醒,宋灵立即加固外尘馆,封住所有的进出口。 馆外,地表传来的震动频繁加剧,紧张感仿佛告诉他们下一刻这里就要被夷为平地。 轰隆隆——!楼层顿时倾斜下坠,所有人和天灹挤在角落,就在红夫人也快滚过来,地板又迅速向另一边歪去,她转而成了柔软的靠垫。反复几次,终于让满是裂口的地板破裂,众人齐齐摔落大厅。 “夫人?!夫人!”灰老板被折腾醒,见红夫人呼吸平稳,才稍稍放心。可同时又对所处环境感到诧异;他记得那天洛泽镇突遭罕见的暴风雪,瞬间把他们席卷掩埋,以为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刚想问,结果馆顶也塌了下来,孙昦挥动翙羽抵挡,宋灵也忙堵塞周围越来越多的漏洞,就连万星罗也不得不化形帮忙。 唯有天灹,懵懂的不知危险,围着欢快的飞窜,最后落在灰老板肩头,盯着红夫人吞咽。 即便没遇到过当下的情形,灰老板也知道这小东西是对他夫人的肉体产生了兴趣,在它飞扑过去前,狠狠抓住其后爪,天灹挣不开,拖着人滚到边缘,通过冰层,看见外面寒风凛冽,无数雪浪滚落深渊。 “老天!外面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六目看得清楚,坍塌的馆楼周围,在雪人靠近时忽然陷落,让它们的前仆后继成为深底粉末。这虽然间接远离了危机,可也让他们被孤立在深渊之间。 厝火龟让外壳燃起火焰,暂时充当供暖。墨沁璇继续治疗李藏,孙昦,宋灵,顾兰陵。陌战风和万星罗,则在小四的带领下寻找行李,以及可用之物,最后只剩海魔箱还完好,可能是天灹觉得这又硬又咸的方块不好消化。 经此一番,他们都有些筋疲力尽,也不管灰老板和天灹还在对峙。 宋灵提议:“现在我们得把事情屡屡了。从到观仙宫开始,事情就没完没了,乱七八糟的。” 陌战风道:“其实在观仙宫也就是打打闹闹,真正值得怀疑的,只有公冶千风。” 宋灵问:“你对她了解多少?” 陌战风道:“这话就奇怪了,我和她又不熟,怎么会了解。但若我是她,我会在没有碍事者的情况下,尽快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牢牢掌握。” 墨沁璇道:“你的意思是,她让人到海北,其实是为了转移别人对她的注意力?!” 宋灵怪道:“她就那么肯定,她以前并不认识我们。” 陌战风道:“你们忘了她是怎么登场的了吗?是从外面回来的,而且外面的监察台,可遍布下横。” 孙昦却道:“可我们所在的地方,她不可能知道的。” 宋灵恍然:“那些擅闯坦蒙岛的修横者!其实是她派去的侦查人员?!” “可能不止,还有昆仑境和天穹阁。但观仙宫没想到你们会主动找上门,这算是自投罗网吗。”陌战风看着昏迷的李藏,意味深长道:“有些人的确深不可测,但话藏着掖着,倒不如不讲,睡一觉不香吗?” 孙昦道:“那你值得信任吗?或者说,我们可以信任你吗?” 陌战风道:“我说我的,信不信在你。但你觉得我若不可信,那她,还有他,他们都不可以。” 他指的是墨沁璇,顾兰陵和万星罗,尤其是后者。 六人随即陷入沉没,孙昦最不喜欢这种气氛,说道:“那从现在开始,愿意说的,我都相信,但至于李藏什么心思,那是他自己的想法。其实说来说去,所有人纠结的根源,都只在一个地方,那就是上横。” 陌战风道:“是,但是观仙宫已经犹豫,昆仑境如果知道肯定不会放过,公冶千风猜到兀格的身份,才会让他来接近白天阳,并没想过兀格会投诚,但至少可以拖延时间。” 墨沁璇问:“她凭什么觉得兀格一定会来海北?而截杀李藏又为的什么?” 陌战风道:“公冶千风没必要对付李藏,但若这是上横的指令,那昆仑境就必会遵从。可惜他失败了,雪碗城主也是,就连双生帝也没能做到。” 孙昦问:“我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陌战风反问:“当你遇到必须除掉的强敌,在不将战况变为拉锯战的前提下,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墨沁璇道:“直取对方的软肋,让敌人就范!你意思李藏是软肋?!” 陌战风道:“对,李藏对丑孋,就是软肋的存在。上横真正要对付的,其实是丑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水起黄昏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上横会忌惮她?!” 除了墨沁璇和顾兰陵,其余人并不觉得惊讶,陌战风只道:“现在的问题不是她是谁,因为我也不知道,李藏怕也一知半解,但能得到上横的特殊优待,那她肯定也不是这个世界能够理解的,极有可能,凌驾在他们之上。” 他的话给丑孋又蒙上一层面纱。 墨沁璇问:“如果事实如此,那她现在岂不是很危险?!还有三尊,肯定会联手对付她。” 陌战风道:“那些充其量是炮灰,上横也不会蠢得胡乱布局,现在重要的是怎么离开海北。” 孙昦道:“不行不行,李藏哪斗得过上横,如果现在回去,那才是自投罗网” 宋灵道:“他早晚知道,你拦得住吗?” “咳咳。”李藏似是被争执吵醒,几人忙噤声,他勉强坐起,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孙昦急忙掩饰:“呃哦,在想怎么脱身,宋灵想冲出去,我们正拦她。” 外面的状况的确不乐观。 李藏勉强起身,六目劝阻道:“你现在绝对不可以冒进,我不知道玄炉成型多久,那丹也成型多久,但你必须要先适应,否则它会在内里爆裂,你也不想再也看不到心念的人。而且没有食物,我们必须保存体力啊啊啊——!!” 惊天巨响再度打破馆内的平静,天罩破碎如雨,雪碗城彻底沦为平野。半空中,白夜流星,拖着狭长的尘埃,似乎在追逐着什么,没有固定轨迹。 “那人像在追什么东西?”孙昦最先捕捉到流星的具体样貌,宋灵狐疑地问:“你说,人?” “目测很高的中年男子,攥着双叉,四只海马驮着他,至于追的什么,我看不清。” 话音刚落,外围地表倒灌着卷起滔天雪浪,中年男子只挥了挥尖叉,汹涌便划分成无数雪柱,直奔上空,而后再度锁定住目标,向摇摇欲坠的外尘馆来。 宋灵扇动沧溟规矩,空悬的间隙即刻被汹涌的海水填塞,外尘馆也随着风浪飘向远方,埋入混沌。 对方似乎预料到会失手,衣袖边缘的银色花纹,汇入海水织就成错综复杂的大网,触及范围迅速冻结成冰紧追其后。海水开始倒逆,遍布起锋利的转轮,搅碎靠近的冰层,但随着叉尖泛起蓝色的光晕,转瞬之间,雷霆电掣环绕雪柱,如蛇信感知到猎物,急速撞向海面。 爆破的震动巨大,威力波及两岸,一切尽归泡沫,化为斑斑雪片,轻飘在狼藉之上。 稍倾,址天戟轰开障碍,孙昦的音爆奋起轰炸,让男子周身流动的气体变得混乱,而后海浪之下,失魂坐蛸伸出吸盘巨触,将他牢牢制伏,困于其中。 “水帝。” 陌战风面对上横无可遁形,只能正面相抵,可看似受制的水帝无动于衷,迅速软化为诡异的洪流,腐蚀失魂坐蛸的同时,也强行指挥它的大脑,操控庞大的躯体转向攻击。 宋灵扬起寒流,气吞如虹,海面拔起数丈高的冰川,重重叠叠,让海兽在嘶吼中倾斜倒塌。 水帝重塑身体,集中雪势成山,顶着坐蛸,推山倒海似的反压过来,雷击也在不断加剧,导致冰川尽数崩塌,大河不堪重负。 然而毁灭刚刚开启,就被迫终止——又是那片雪花搞鬼!尽管微不可见,却好似王者,引领众军组成不可抗拒的崩洪! 水帝怒不可遏,任凭如何阻止,一切还是分崩离析,寒风凛冽,他索性散化为白雾,随着狂嚎阴阴沉沉,妄图摧毁雪花,同时破坏外尘馆最后的支撑。 万星罗横识全面化形,触手深入地下,利用红夫人的重量稳住重心。 至于墨沁璇,顾兰陵,灰老板,六目,厝火龟和小四都相互支撑,以免掉队,唯有懵懵懂懂的天灹不慎吹到老远。 李藏追去,但见小东西很是从容淡然,爪翼摊开自由滑行,丝毫不见费力——是风眼! 他不明白为何会出有风眼,眼壁已经开始显现强裂的雷暴,眨眼的间隙,他们便略过苦苦支撑的万星罗,并把孙昦和宋灵,以及不可置信的陌战风拽出雾状水帝的掌控。 突如其来的飓风,将模糊的界限扯平,水帝舍去部分肢体才勉强挣脱,待风平息,不论是冰海还是废墟,天与地的交汇,只剩完整的水平线。 李藏金乌熔抵,高强度的灼热,让狼狈的水帝仅存的水份即刻蒸发,瘫软干瘪,与先前的强悍判若两人。 “你不问他出现的原因?”陌战风忍不住打断,趁李藏收回三横杖的空隙,水帝拾起尖叉,触及的瞬间仿佛紧握熔炉,原本白皙的皮肤顿时焦黑尽毁,即使是微风,也好似剃刀在不断行刑。 “你做了什么?!” 李藏看着连形体都模糊的水帝,回道:“显而易见,熔抵过的东西会排斥一切元素。” “不可能!”水帝妄想再试,结果双臂脱落,李藏冷眼旁观,也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当水帝仅剩上半截才又问他:“苍穹之大,没什么反常是不存在的。你现在有话说了?” 水帝无可奈何,可仍不肯放低姿态:“我败了,但你的得意也仅限于此了!坦蒙岛将会和海北一样,在这片大陆消失!” 坦蒙岛?!李藏质问他什么意思?! 可仅剩头颅的水帝就此闭口,即便最后被三横杖砸毁,也选择享受对方的疯狂。 孋孋李藏的脉络,因为情绪的加压开始急速膨胀,尤其是新生的未知,让心脏几欲炸裂,再难以承受,倒下昏死不醒。 陌战风,孙昦,宋灵,以及赶来的墨沁璇和顾兰陵围拢过来,但见李藏周身滚烫异常,牵连身下的湿地蒸腾起来,转瞬变为焦土,谁都难以靠近。 还是六目道:“他刚迈入玄炉境,却不给身体适应的时间,现在心神都不稳定,里外成了死结,恐怕要很久才能熄火苏醒了。” “他会把自己烧起来吗?他可是木横啊!” “问题就是这么矛盾,不过昏死也好,现在的他承受不起玄炉运转带来的压力,算自动进入修复状态,否则在胡搞下去,可不是横道尽毁这么简单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只能看他能转化多少,就好比吃饭,若超出胃部的承受能力,结果可想而知。” “那吃不下的会怎么处理?” “大概率是炉体自动销毁,或者宿主自毁部分组织求得生机,不排除是五脏六腑,血液,骨架和脑溶液等等。” 孙昦惊呼:“李藏会变成白痴?!” “说不准,反正在我的阅历中,还没出现能适应的。而且看他的状态,要想以后发挥玄炉的最大功率,至少也得一个世纪,所以追求极致对修横者来说并不是好事。” “难道上横开拓三横界人的横道,不单是为获得崇拜,也是自信修横者再强也达不到实力顶峰?!” 陌战风结合一系列的诡异推断:“难怪要置人于死地,原来李藏便是能突破界限的特殊。若让下横发现,那古往今来对上横的膜拜,就是场笑话。” 墨沁璇道:“所以,他们只能在被揭穿前,利用下横的低端矛盾将想掩盖的解决掉,这是他们把人引到海北的真正目的。” 陌战风诡异一笑,说道:“可惜双生帝和水帝狂妄过度,导致思维偏差做出的错误决定。坦蒙巨人和天罚倒转后,上横莫名开始骄傲自满,这应该是丑孋的杰作,结合方才的遗言,我想他们针对计划的另一目标,就是坦蒙岛上的丑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再看就把你吃掉 “夫人?!夫人你醒了!”狂风平息后,万星罗就隐去化形体,红夫人顺势瘫软在地,灰老板守着她,见人睁眼是喜极而泣。 她环顾四周,错愕地问:“这是哪啊?!我记得我们不是在雪漏里吗?” 灰老板道:“我们应该还在雪碗城的范围,原来这些年海北的天灾都是城主造的,以此掩盖他用人炼什么负状激素,是那些孩子救了我们。” “这里是雪碗城?!海北人丁稀少的罪魁则是,是城主?!”红夫人不可置信,灰老板连连点头,又详细说了很多,她才把事实消化,正要站起,又猛地被推到,原因是天灹又试图靠近。 风息后,它就无聊得飞来飞去,看到红夫人又觊觎起来,灰老板如临大敌,怎料身后的妻子看到陌生小兽的憨态,竟推开碍事的丈夫,伸手逗弄。 “夫人不可!它是要吃你的肉!”灰老板惊慌失措,红夫人满不在乎道:“这身肥膘它要喜欢就让它啃,正好我减减分量!” 对方和万星罗听得汗如雨下,天灹趁机叼住红夫人的手腕,却不想啃半天牙半分钻不进,只有晶莹的口水表示它努力过。 灰老板本慌得要跟它拼命,见状也是呆若木鸡;难道红夫人炼出铜皮铁骨了?! 最郁闷的还是天灹,“美味”当前却无从下口,气得尾巴竖起,又把地面祸祸得伤痕累累,一道急速敞开的裂缝,冲着前面几人就去。 “危险——!” 灰老板的喊声完全不及塌陷的速度,六人被强势吞噬,而随着天灹的哭声越来越响,震动也随之加剧,地表堪比海面,下陷凸起,形成新的深渊峡谷,然后又崩毁成渣。 “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夫妇二人再傻也明白眼前的诡异,源头正来自这吃不到肉的小怪物,可对方只顾哭闹,看来不往它嘴里塞点东西,它是不可能停的。 “别哭了!”万星罗脱下风雪衣,虽然冻得牙根打颤,但觉得冻死也比折腾死强,扔给天灹两口吞咽干净,总算换得短暂的安静,而不断变化的地形,也终于消停下来。 作为上横的筑横兽族,出壳后,必须吸吮母龙的乳汁补充热量,生成脂肪。可天灹刚出生就风化成石,哪有母龙安抚,更没有同类教导,挨到现在纯属靠着本能。 红夫人升起畏惧,转移话题问现在怎么办?灰老板正无计可施,看万星罗朝李藏消失的地方跑;极寒之下,本地人或能撑个片刻,可于他完全是酷刑,哪怕为着空身术,也得赶快找到人离开这鬼地方。 “站住!”陡峭的周围,爆喝声循环,刺激得山体稀稀拉拉落下碎冰雪块,既挡住了万星罗的步伐,也把红夫人和灰老板困在当中。 “是我听岔了吗?刚刚好像是人声。”红夫人略带惊喜,很快一路人马围拢过来,他们着装不一,但都裹得严实,特别是布满冰霜的眼角始终保持警惕,说明他们来自海北之外。 灰老板问他们是哪的,对方不知是冻得还是不屑说话,等后方四头雪驼牵着个“雪球”过来,他们才整齐分开。 原来是辆防寒车,因为冰雪覆盖才看起来像球,此时里面传来质问声:“你们是,是海北的吗?!雪碗城,告诉我雪碗城在哪儿?!” 灰老板回答面前就是。对方当即打开雪车窗,探出个也裹得像球似的脑袋左顾右看,居然是苍胤,一如既往地蛮横道:“无知小民!阿嚏!你们胆敢,胆敢对三尊使者撒谎!阿嚏!!该死的!快带本少爷去雪碗城,否则苍风不渡即刻将你们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他一句话还没喷嚏多,灰老板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掀起狂风,红夫人则配合着吹起寒霜,把嚣张的苍胤吹得不辨东西。 冰谷深处,震耳欲聋的长吼划过千年龄层,暗红色的浆水奔涌而出,庞大怪异的巨影,在黑白混沌中若隐若现,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朝海北外的方向狂奔,留下焦土遍野。 孙昦及时带离万星罗与灰红二人,当问及那离开的什么?六目的答案让他们不可思议——是李藏。 麒龙是记载中的传说,弃帝也只是从肩骨化石,推敲出它大致的形态,因此强行觉醒玄炉体导致的横基异变,就是被曲解后的麒龙样貌。 而今,水帝的狂言对他影响颇深,即便意识不清,也拼着执念从海北强闯出境,回到坦蒙。 狂涛汹涌,硝烟滚滚,本沉入海底的巨人岛暴露在天光之下,就像那场风暴,璧外如何生灵涂炭,眼位却永远祥和安宁。 李藏紧绷的心弦也由此断裂,玄炉再次终止运转,裂痕斑斑的脊骨分崩离析,把近海一片砸得狼藉不堪,海水也受灼热影响翻涌滚滚。 诸多黑皮影从茂密的白墨森林赶来,盘旋在他周围,海面随即卷起旋涡,狭长的脖颈涌出,露出真实面目。 巨兽似蟒,面容狰狞恐怖,即使盘绕高山也没能完全离开海底,杀气腾腾,显然是海水莫名变得滚烫,才不得不从沉睡中苏醒,出来一探究竟。 “嗷——!” 天灹稚嫩的吼声打断它靠近的意图,落在李藏身前,像在警告——敢胡来就把你吃掉!! 姑且被称为海蟒的巨兽,面对挑衅,鼻腔喷出强风,透着不屑,但还是放开被迫萎缩的山体,重新回到海中。 不久,三魂天狗闻声赶来,及时把人扛回五距之舟。 李藏再清醒已是二十天后,昏暗阴冷的石屋和干瘪的尸人,提醒李藏的确回到了坦蒙岛。然而他并没有寻到惦念的人,反而在离开屋门的那刻,撞见羽三白和两金狐,身和心如坠冰窖。 丑孋是九斗天河的管理者,万不得已,她不会把他们放归原本的世界,没有时间寒暄,径直向五距之舟外面跑去。 “站住!”羽三白的呵斥,唤醒了沉寂的地基巨手,破土将人困住,但李藏让深土急速压缩,让它反被锁回深处。 “你要去找她?”羽三白无奈,挡住脱困后的李藏,对方沉默不语,因为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到丑孋。 羽三白又道:“在她的问题上,你从来都是固执己见,而我说的,你也从来都当成耳旁风,现在你该知道什么是后悔?后悔没早弄清楚她是什么?!” 李藏反驳:“我不想知道!” 羽三白道:“幼稚!任何人和事都有结束的时候,既然结束了,就要接受。” 两金狐问:“丑孋她真的消失了?”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丑孋究竟从何而来?李藏从未问过,羽三白倒想探究,可思维只有混乱,就像现在的下横,即便是一呼一吸,也能感觉戾气和暴虐在不断滋生,从而被莫名的恐惧占据,急需谁来救赎他们。 所以她主动消失,对渺小的人来说无疑是大幸。 问题只在李藏,他根本不在乎,再卑微弱小也需要支撑的欲望,丑孋既是。 李藏良久才道:“以前的生活,我过得像摊烂泥,那时的愿望,也只是攒够盘缠离开松城。我以为我的无知无畏可以适应松城之外的险恶先师说得对,我的确很幼稚,但自问从没有过胆怯,逃离也不是可耻的行为,我只是还没学会保持距离,直到我再也感觉不到孋孋” 他转而正视羽三白,以最快的速度,横识化形无数焦炭似的根,缠绕白墨森林的全部。 “他要干什么?”两金狐惊愕地问,羽三白颤抖的声音回道:“他要共鸣,以白墨森林为媒介,让根渗入地层链接四海陆地的所有树木寻找丑孋。” 二双感应到同类的恐慌,急急出现,然而藤脉也随之汹涌暴躁,从海的深处直达陆上,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缠绕,就像李藏当初去寻找地核一样的蠢不可及!更疯得无可救药!以至于羽三白,两金狐,二双和三环天狗最后不得不退避到以为安全的地方。 木皇横识,面积几乎覆盖整座主岛,岩石圈也被磨损软化,暗流肆意侵袭,靠海的山崖不断被浪涛卷取,最后夷为平地。 没人知道李藏究竟得到多少讯息,他一直坚持到深夜,才因为疲累而停止,但也只是片刻,就又攀到最高的山峰,取出三横杖直指黑暗,当金乌点亮夜空,一切如同白昼。 或许他觉得这是最明显的诱饵,能让觊觎者卷土重来。 但可惜,他又失算了,上横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真正的天光来临,一切还是无波无澜。 他绝望了,也无力再支撑,身体跌入深海,周围又陷入黑暗,亦如他的心境。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四维神 “你为什么不看看,坦蒙岛最后发生过的痕迹?”耳畔灌入的声音清晰,让李藏恍然大悟;鲨姥还在,它的碎片必然记录当时的一切。 然就在他奋力往海面游去,声音的主人再度出现,是那尊背光圣母,只是笼罩着淡淡的光晕,顺着海流交汇成线缠住他。 “原来阻碍,是不能挡住心无旁骛的鲁莽者,三横人。” “你是谁?” 背光圣母只是雕像,李藏不会蠢得认为它和失魂兽同样进化。对方也很坦然的告知:“四维神,丑孋出现背轴世界之前,我见过她。” “神需要媒介才能与我所在的世界沟通?” “是,不过我刚刚好想多此一举,毕竟她不希望你去找她。” “你见过她?那你既然清楚她的意思,又为什么告诉我?!” “我需要她口中的一个秘密,另外我看得出,她很在意你。” “她不肯说,所以你才帮我去找她?” “毕竟,你现在别无选择。” 四维神伸出坚硬的手,李藏还没感觉到变化,三横杖就握在对方手中,同时间,海蟒硕大的头颅由远及近,张开的巨口仿佛能吞噬世间的一切。 四维神逐渐消音,留下空灵的声音:“九婴腹中有尚未消化的神骸,找到它便能指引你得到火珀。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光线没有离开李藏,但行动已经恢复,他不假思索地游向海蟒,也就是九婴的食道,它的内部并没有肉质的柔软,也没有令人作呕的气味和粘稠感,像进入水下沉寂千年的陵墓,在永无止境的甬道独自前行,任凭恐惧包裹。 “嗬!!!” 早先被吞咽的东西,现在只剩枯骨,耷拉着不知是皮还是衣服的东西,对外来者保持没有意识的攻击。李藏目前只能徒手肉搏,解决它们才发现这些并非是人,而是有着羊头羊角的怪物,沿途还有很多,成群结队,最后唯有加速甩开麻烦。 九婴似乎感知到“食物”的不安分,开始有频率的挤压食道,但这让李藏也陷入困境,羊骨怪趁机蜂拥将他困死,根根肋骨堪比锥刺折磨着他。 “轰!轰——!” 赤色的雷网在缝隙中窜出,随着巨响,羊骨怪球被轰出大半缺口,消失在水中的黑色烟尘中。 一股包含炽热的雷光,冲破汇聚来的敌众,再度朝深处猛进,在周围压力加剧前,终于抵达目的地——死国太仺。 海水退去,李藏喘着粗气,脉冲也逐渐稳定,可轨迹仍在不断偏离,根本无法控制,直到双手聚敛出赤红与紫金的有型光刃向角落挥舞,堆积的残物顷刻化为灰烬。 李藏毫无发泄后的轻松,反被闷热和窒息笼罩,强撑起身,开始在剩余的残物中寻找神骸精粹。 那是类似盘状物的东西,落在手中,凝固出透冰体的幻影石英,他将信将疑这就是四维神要他找的神骸精粹,毕竟这里已经没有可取之物,刚收入眼书,死国太仺竟升起一双眼睛,如同日月。 他只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双眼睛,便是在五车雪田截杀他的少年,准确讲其实是双生帝! 可还不曾遇到真身,如今竟只剩一对眼睛?!难道这是新的监控方式?!亦或是上横败于丑孋后他的下场?? 此时九婴低沉的呼唤在死国太仺响彻,卷起水中飓风席卷重来。 李藏只得将眼睛也收入眼书,当水位再次退去,便躺在五距之舟,那满是碎片的空转门前。 一块碎片唤醒藏在深处的鲨姥;既然神骸精粹已得,那李藏就要尽快找到火珀,另外坦蒙岛在他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必须知道。 “不论哪个维度和空间,都没人能左右丑孋的决定。” 鲨姥的情绪不稳,碎片中的画面也急速转换根本看不清,李藏掐住惶恐的她,一字一顿的警告:“告诉我要知道的。” 鲨姥无奈,重新拼接碎片,待三重白色的光拂过天屏,画面也就若隐若现。 他们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后,上横又有了新的神创——天宫湾,和监察台同理,只是更加降低下横‘人’的思想意识,让平等的物种越来越参差不齐。另外很不幸的是,净化塔开始净化氧光谱气体前,它的覆盖面积就已经高达四成,所有下横生物,现连失魂兽也不算了。 然后碎片单独组成结构分明的怪异物种,身体倒与常人无异,看着只是修横者变异后的假象。 但既然强调,就说明绝非兀格此类可比。它们有着更广泛的名称,曰为‘死徒’,是种属性无视的零土化过渡金属生物,坚硬的体表,是由上横仅存的生命,以及下横进献的修横者与兽族研究得来,比之甲人可谓高级,不但保持着人的思维,还拥有兽类发达的繁殖能力,数量源源不绝,完全可取代现在的人,是真正的奴隶。 李藏想到九婴未消化的羊骨怪人,果然画面变换,在坦蒙岛曾经沉没的半空上,死徒们固定出明确的坐标后,掀起强力的海龙卷,带动逆时针方向转动,意图拨开海水,让整座岛屿浮出水面,而且它们竟以身为媒,忠实的为上横穿针引线,使雷电在波涛中汹涌无比。 九婴被惊动,身体掀起水幕的高峰,随后雷射四散,宛如巨鸟的巢穴,倒逆着海水吞噬风暴,将它们也扯入深海。 自始至终,李藏都没有看到丑孋,更遗憾的是,记忆碎片似被特意干扰,保存下的画面只有这零星半点。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转问鲨姥火珀的来历。 对方翻动记忆,推测出大概方位——东方,光线瑰丽的峡谷走廊,中央干裂的大地。 “我知道你很忙,也很急,但不妨碍喝杯水,补充下体力。”两金狐不知何时出现的,端着水和肉菇蒸饺,李藏身体早就透支,正急需补给,但还是摇头往外走,结果没三步,头又开始发昏,左右两金狐和羽三白向来不合,即使混药在当中也奈何不了他,也就接过水,仰头喝下 李藏感觉只是眨了几下眼睛,时间就到了半月后,若非天灹追着孙昦出现,简直不敢相信! 孙昦也很尴尬,还没解释,就被对方的戾气冲得往外撤,躲进树藤。 二双表情歉疚,那事情它在清楚不过;羽三白用它的枝叶做了致人昏睡的药,让两金狐骗他服下。 而始作俑者就在屋外,看李藏极具威胁的表情,质问道:“怎么?我若不答应,你还想弑师?” 对方这才勉强停下,羽三白悬着的心逐渐冷却,又道:“如果我说,让你昏迷是为了让以后的路走得长远,你恐怕也不信。但这是我力所能及的最后,你好自为之。”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孙昦这时拨开藤脉劝道:“你的玄炉体,先师和老六都只是听过没遇到过,短暂的休眠是唯一的办法,倘若再任你胡来,恐怕就真谈不了以后了。” “我知道”即便知道,他也不能停下脚步,只能继续和羽三白僵持,正苦恼火珀的位置,听孙昦又道:“之前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墨沁璇正在研究天横古鉴,下横改变了,骨牌上的内容也跟着不同,也许你要找的峡谷和裂地会有线索。” 第一百三十五章 穹灵遗迹 李藏恩了声,起步往五距之舟的地下书室去。 小四趴在树杈上呼呼大睡,海北一行,它也耗费了太多体力。 顾兰陵正帮灰老板和红夫人搭建住屋;洛泽镇和雪碗城都毁了,没有条件生存,自然移居为上策。另外灰老板收敛财物多年,看到李藏,忙凑过来道:“听阿昦念叨,你的红河海锥能凿穿万物,能否借我凿点石料?加上先前的救命之恩,等会儿用完,我还个升级版的给你。” 李藏取出红河海锥给他,看到顾兰陵,顺便问道:“他确定留在这儿?” 顾兰陵轻抚四时之链,糊糊还在那里,何况海北原也不是他该存在的地方。 李藏看他态度已决,也就不再过问。 忽然海浪把刚建好雏形的房屋又给淹了,天灹后面紧随的,是九婴的咆哮。 “你就不管管?”孙昦抱怨站在远处的宋灵,然而她对超脱界外的东西,理所当然的束手无策,丢下句“那不是我海里的”便转头离开。 孙昦郁闷,絮絮叨叨;陌战风行踪诡秘,虽然也同回坦蒙,却不见影。至于万星罗,他在沿海就和他们分道扬镳,去向自是不了了之。六目倒是自来熟,和羽三白颇有话题,但现在的时辰,地下书室只有墨沁璇在。 李藏静静听着,怀里的神骸精粹变得冰冷异常,这反倒让火烫的胸腔舒适很多,也就能冷静思绪,感觉孙昦和宋灵有些怪异,等当他们跨进书室,原本静止的古牌开始莫名躁动,墨沁璇费了很大力才将天横古鉴阖上。 “不妙。”六目吐出印有模糊物体的牌面,慌张道:“那什么天宫湾,已经影响到坦蒙岛了。” 李藏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在哪——孙昦的性格不会把稀奇事推给宋灵,而她也不会对海里发生的变化置若罔闻,墨沁璇更不会犯操作上的错误,难怪陌战风藏匿起来,恐怕早就洞察到了。疑惑问道:“顾兰陵和灰老板夫妇为什么没有事?” 六目解释道:“从牌面意思看,那东西对普通和横道较低的人影响不大,顾兰陵是地雪组成,拥有隔绝功能。另外显现的内容也不全,再多完全不理解了。” 它不理解,李藏也不可能明白,何况急于寻找火珀,忙在散乱的古牌里摸索相关线索。 墨沁璇捂着头,显然正中六目的话,无论怎么整理,以往的认知现在都是混淆不清的。 六目难得安慰道:“你到过海湾码头,海浪的声波从不会出出现相同的水平,除非你废弃横道,否则就只有把海浪控制在平整线段。” 但那可能吗?墨沁璇别无选择,任其混乱在脑海蔓延,一切以本能为主,扭曲程度,果然减缓些许。只当她看到李藏找到的牌面信息,又忍不住拨开记忆——是穹灵遗迹,莫非李藏要找的火珀在那里?!可古牌上面清晰写着祸端二字,而非穹灵,便忍不住问:“你确定,这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李藏反问:“你看出什么?” 墨沁璇道:“它另外的名字叫穹灵,是片古遗迹,传说是先古王朝的陨落之地。你非要去的话,那必须先回观仙宫找到苏理文,他能够准确辨识入口如果还没崩溃的话。” 坦蒙岛尚不能保持理性,直面天宫湾下的其他人还能保证如初? 李藏依旧没有选择,迅速回到空转门,丢入印有观仙宫的古牌,传动到新的空间,显然不打算带其他人同往。 天际忽明忽暗,群山簇拥的宏伟建筑,淹没在烟消中,原本宽敞的道路破败不堪,繁茂的森林,也似遭到疯狂砍伐,不剩一棵。 落地的李藏不禁怀疑,这里真的是观仙宫?而不是东扶城外的乱葬岗?!直到认出倒塌的正门雕像,才敢确定所在方向。 “啊!”远处传来惨叫,同时升起模糊的光影,竟直奔向李藏,他推雕像抵挡,剑风一击斩断,与底座撞出清脆的声音——持剑人居然是佘天!他足尖发力,周身力气灌入手腕,石墩碎裂分崩。 李藏重拳反击,佘天没有退后,反而直面正对,仿佛他就是石像,无奈只能握住他的脚裸,颠倒时在其腹部一撞,将他推至极远。 佘天踉跄数步才勉强停止,恍若无事的即刻反弹追击,也没有招式可觅,只疯狂刺向袭击者。 对方不愿浪费时间,用裂土诀把他拖入深渊,然而敌人不止有他,早先消失的巴越谷人感觉到有人入侵,踩踏着汹涌的泥石流,其中还掺杂着很多修横者的尸体,奔涌过来。 李藏无奈,在浓郁黑雾中奔跑,电光火石在其中交织,混乱下不知停歇,直到撞破前方半敞的石门,才离开那片滚滚狼藉。 他看着外面,无上天塔几乎被淹没,方向已是彻底不能辨别,且沿途隐蔽的机关现全放置在外,想要找到苏理文并不容易。起身四处摸索,因为天穹阁和昆仑境的肆意侵毁,用了近半个时辰才确定所在是南府,而微颤的心率渐渐在脑海里活跃,认定罗兰的秘兽屋也在不远。 他推开堆积的乱石,沾满灰尘的犰犰似是得到召唤,在角落的小玻璃球里上蹦下跳,李藏把它救出共鸣,知现状凄惨的前因后果。 下横不臣之心最突出的天穹阁,士气,在天宫湾的作用下迅速跌落谷底,这让公冶千风猝不及防,私心也很快被昆仑境掌握。 既然三尊从无和平,自然会错失良机,愤而为他们的主扫清障碍,开启降世的前奏。 苍风不渡因为他们的少主人,在世人眼中显得过分滑稽,但这不妨碍他们欲望的膨胀,顺着局势,立即转投阵营效忠昆仑境,开拓从海西直取海北的线路。 而昆仑境,仅凭一张纸上的简单数字,便让监察台的仪器,在收集大量的氧光谱气体后转化,大面积扩散有毒烟雾。 虽然东扶城的监察台,已经在绝望瑞拉的干扰下数据混乱,让观仙宫及时察觉,并迅速进入戒备状态,可还是迟了一步,随着消极意识的蔓延,终于还是沦陷。 不过公冶千风能成为三尊之一,并非浪得虚名,昆仑境前后折损数百人,还是没能擒获她。 己方失败的原因,是天穹阁的欲望和杀戮扩大,竟妄想坐收渔利,以至于各方就以观仙宫为主场僵持。 这不能说上横低估了下横的卑劣,毕竟坦蒙岛还横在中间,他们的主要精力还在丑孋身上,也就任下横自相残杀,没有真正的死徒插手,也就对专文不武的长老们没有费心针对,只关押在无上天塔下。 李藏得到明确位置,安抚好犰犰正要前往,被惊动的留守人迅速汇聚过来。 “副阁主小心。”狄安娜和天穹阁率先冲入南府,见到满身狼藉的人,身边护卫提醒。原来她早不是潜伏各处的隐秘分子,就在三尊如火如荼的相互竞争,合作又反目时,绝望瑞拉助她避开了天宫湾,趁势夺得高位,现看到旧人,自然要尽力拉入己方阵营。 而且比起天穹阁人,她更愿意相信李藏,于是挥退身边人,慢慢靠近他。 “李藏,想必公冶千风的真面目你已经知道,既然回来,那不如加入我们,待彻底降服观仙宫,我们便可推翻昆仑境,成为下横大陆真正的主人。” 李藏无视她的慷慨激昂,天穹阁一众见他如此不识时务,纷纷举起横器对准,狄安娜再次阻止:“放肆!他岂是你们敢无礼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捷径之路 “狄安娜。”李藏隐忍着说:“我对你们的恩怨没兴趣,接下来的路,天穹阁也最好不要阻拦,否则” 他紧握的拳,发出诡异的嗡嗡声,刺激得他们神经绷断,鼻腔也涌进股焦糊味,不自觉后退。 狄安娜预感事态的微妙,也就退而求其次,据理力争:“你要做什么天穹阁绝不干涉,但你我都是共同立场的人,这点我希望你永远记住,我们以后会合作的。” 李藏的答复是直接奔出南府,其余势力很快注意到他,于是尽全力引得地表剧烈震动,山体坍塌,一道道地缝迅速裂开;他实在没闲心和人继续拉扯,再次运行裂土诀,将整座观仙宫颠覆,清除阻碍,也剩无上天塔免于灾祸,孤立于外。 李藏将最后的障碍毁去,满是银色镜面的牢房继而呈现,封控着马格,罗兰,比西法和苏理文,独独缺了硢长老。 李藏试探几下,无法将其击碎;这貌似不是普通材质,还有咒术加持。 “怎么救他们?”李藏能询问的只有犰犰,但他们无法共鸣,静默之中,周围渐升温感,一条巨大的锤尾从雾中自上而下,目标银色菱牢! 李藏没有武器,对方的速度迅猛也根本来不及反抗,只能硬抗扛千斤巨压,顿时半身埋入坚硬的厚土,彼时地浪不断翻滚,显然又有什么靠近,锤尾反而收回,李藏挣脱破土,却为时已晚。 泥土毫无杂质,阻隔了雷横翻涌,面前涌起的泥塑人型,令受困的李藏再次惊骇;那半男半女的组合正是佘天和风宁宁?!他们不知为何沦落至此,但当前默契地融为利剑,斩杀近在咫尺的目标。 李藏危在旦夕,拯救他的反而又是锤尾,它不合时宜的重击,不但把面前的威胁化为泥浆,也把人和牢笼弹出战区,掉落观仙宫的边缘。 李藏接住犰犰,本以为它难逃厄运,可恰恰体型微小,反而受到的波及不多,之后将倾斜的困牢扶正,环顾四周,雾气渐稀,隐约见锤尾冲天又是番自上而下。 犰犰往林间钻去,不时回头张望,李藏明白它的意思,眼书收好菱牢紧跟其后,穿过倒塌的枯树和干涸的大河,既而看到堆叠起来的石头,简单搬移,一道隐蔽的洞口呈现,犰犰的莹莹毛光,把昏暗点亮。 这洞半人来高,洞壁也很狭窄,不似供人藏匿休息,李藏弯着腰身缓步前行,并无窒息感,相反通风,耳边也不时传来水滴声,紧绷的神经暂时放下,渐渐的,洞壁相隔远了些,印有淡蓝符文的钟乳石和石笋越来越多,暗示他已经来到山体深处,顺着勾勒出的各式咒文,最后站在集中簇拥着一面四角平台之上。 犰犰显得焦急,在中间跑出角形路线,李藏便将菱牢与上方最大的石钟乳尖部对准,光线就像流水灌注整座银色的牢狱,迅速融化。 马格,比西法,罗兰和苏理文相继醒来,明显的慌乱说明他们受困时没有半点防备。 “穹灵遗迹在哪里?”李藏迫不及待地问,苏理文被拽着,对面前不是黝黑而是焦黑的人还没做出反应,罗兰反倒听出原主的声音,不可思议道:“你是,你是李藏?!” “我没时间解释,带我去找穹灵遗迹!”李藏猛咳不止,马格拦住罗兰道:“他情况不对,不过现在不是问的时候,既然他要去穹灵,那我们先打开出口到图林德去。” 图林德是通往禁地,也就是穹灵遗迹的捷径,分为地穴石林两段,可以有效避开天穹阁和昆仑境的追击。 只是沿途的机关阻碍了进程,罗兰不免抱怨比西法:“早跟你说别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显得你很聪明吗?还都设在我们的前路,这拦得哪是外敌?” “别吵了,没看这孩子需要安静吗?!”比西法趁机反驳,马格劝道:“都少说两句,省些体力。可恶,都是硢那可恶的家伙,竟偷袭长老院还有我的学府!” 罗兰也火冒三丈,他的筑横兽,都是他精心培育的宝贝,结果也惨遭厄运。 苏理文习惯吵吵嚷嚷,看李藏始终默不作声,忍不住问:“能告诉我,你非要找穹灵遗迹的原因吗?” “我要得到火珀,如此,我才能见到孋孋。”李藏的脚步不停,甚至越来越快。苏理文沉吟不语,马格问他:“火珀?是墨沁璇告诉他的吗?” 苏理文道:“或许,也不知海北一行他们经历了什么,但至少躲过了那场劫难。可说道穹灵遗迹,就不得不提祸端太子,火珀又究竟是什么?我们到现在也没研究出,这趟恐怕非常危险,你们不如在下个路口转道。” 罗兰跳脚道:“你想独霸露脸的机会?!做梦!凭我对筑横兽的了解,比你管用。” 比西法和马格也同样,苏理文无奈的对李藏说:“机关和出口的升降梯,大致就是如此,在到达穹灵前,我们也帮不上忙,所以见鬼!这儿怎么也有那些家伙?!” 昆仑泥虫从潮湿的地面窜起,堵住前方路段,李藏目前的雷横只能结成雷盾反弹,但此次遭遇的敌袭比在禁区外更加难缠,流淌出的液体更极具粘性,即阻碍了他们的行动,也是坚硬的护甲。 比西法将手腕缠绕的“五仗”丢给李藏,绳索前端有着可折叠勾爪,能准确勾住敌人的咽喉,但这并不是比西法给他真正的意义,喊道:“用它勾住这些泥巴怪,用作雷横的导体!” 李藏寄出雷击,泥虫们被电流轰至半空,粘液在高强度的电荷中烤制干枯,变得如石头般,被一哄而碎,地穴内充斥着焦灼的怪味,行进最后,李藏的身体莫名朝另一方倾斜。 马格恍然道:“该死!我竟忘了石林都带有磁性!他是木横体!烧灼后会被自动吸附!” 说完他拽住李藏的左臂,罗兰,比西法和苏理文忙配合着抱住其余肢体,目前只有增加重量才能保住他的平衡,可令人恼火的是,沿途虽没再有泥虫,却涌出大量的“赤天眼。” 那是一触即爆的可燃装置,因为磁石的干扰,轨迹不定,等于四处飞舞的炸弹! 罗兰怨道:“马格你研究的都是什么鬼东西?!我们要被你害死了!” 马格辩解:“不应该,它们都被设定在固定范围,不该出现在这儿的!肯定是谁把它们弄来的?!” 要防止磁吸,还要避开爆破,道路可想有多艰难,忽然李藏想起,孙昦有根翙羽还在他那,于是飞甩到前方,在下一波赤天眼袭击前,流速跳跃带四人避开,然后继续投射翙羽为寄点,逐步离开危险路段。 不过代价是,李藏体力全面透支。 马格不得不让他休息,转问苏理文:“目前的角度,这片石林貌似有问题!如果不是磁体干扰,那里才是通往穹灵的正确道路!” “走错方向?!”罗兰不可置信,怒冲冲道:“你最好现在把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关掉,否则我们没命再走第二回了!” 比西法道:“等等,那些并不是紧要的。你们看,这石林就像座迷宫,你们记得长老院曾经研究过的吗?那些不可思议的角度;明明不相连,可从我们的角度看却紧密相连,如同一条直线假设石林不是人为干扰,那就必须把石头调整成一条直线才能通往穹灵!” 三人齐声道:“你这根本是悖论!且不说能不能搬动那些石头,就是那些乱飞的障碍,我们也得困死几百年!” “怎么做?” 第一百三十七章 祸端太子(上) 李藏颤声问道:“你们只说怎么调整,我有办法。” 四人面面相觑,比西法道:“孩子,如果你办得到,那就按我说的,先将离我们最近的石头排列出来。” 李藏点点头,对着杂乱无序的石林,双手持八数拇指对齐,将可视分为上下两端,然后在地上划出古怪的阵法,就近的大石震动起来,等再用相同的方式调试,比西法所指的石头已经列开条路段。 地势大改,四人齐问李藏这是什么技能?师承何处? 可他只说“石赤不夺”四字便不多再讲;若非情势所逼,他也想不起这星际技能。 四人也便识趣不在追问,专心分析和调整石林道路,待顺利通行后,问题似乎就只剩一个——祸端太子,究竟是什么? 马格介绍:“穹灵据记载,是地仓王朝的王都,曾繁盛一时,至于如何消失,至今是迷。” 李藏问道:“我始终有个疑问,下横曾经存在过很多王朝吗?” 苏理文道:“除了地仓,还有尘闍和永恒,永恒就是羽族,而弥天王朝的时间较短,也是最后有迹可循的存在。” 李藏又问:“祸端,你们为什么称它为太子?是地仓王朝的王储?” 罗兰道:“十三督军暗地里做的各种实验,想必你有所耳闻,但这是他们凭空臆想的吗?显然也不是,据悉皆来自搜集到的古文典籍,上面离奇的方法方式,多得令人难以想象,他们只是依葫芦画瓢。” 比西法道:“至于祸端太子,就是这种产物。和现在的下横价值观不同,以前的皇室,牺牲首选多来自内部,或许是纯粹的高尚,也或许是觉得他们的血统,更能体现大无畏的精神,巩固将来的统治。” 李藏想到孙昦。 马格继续说道:“地仓王用年幼的太子,企图结合古法,创造出持危扶颠的顶级强者。可最终实验失败,太子沦为了畸形怪物,穹灵也被迫毁在神志不清的王储脚下,整个王朝也因此画上了休止符。” 苏理文道:“穹灵现世后,观仙宫开发其遗迹,发现很多可疑的新痕迹,这若不是昆仑境和天穹阁提前潜入,就只有祸端太子最有嫌疑,毕竟没有任何记载明确说它也随着王朝消亡。” 所以祸端太子具体什么形态,有何弱点优势也无从知晓,李藏面临的其实就是未知。 他们不在说话,迅速通过石林,温度渐渐升高,等攀过边缘巨石,已经是非常炙热,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干旱戈壁,仿佛与天链接。 苏理文介绍道:“这里就是穹灵,石林阻挡了最后的雨云,也是故意为之,只有干旱的环境才能及时发现敌情,阻挡侵袭。” 罗兰撇撇嘴:“现在也挡住我们的步伐了。喂苏老头,穹灵的入口在哪?” 苏理文观察一阵,指着远处被风化的土丘道:“若我的记忆没有错乱,那就是王城曾经的坐标堡。” “但愿你的脑袋还好使。”罗兰说完,率先往坐标堡去,比西法和苏理文在后,马格低声问李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祸端太子这么执着?它能带你去找你要的人?” “是。那人告诉我,只有祸端太子才能带我找到她。”李藏的语气疲惫,神骸精粹的凉意,开始从手背渲染至其余部位。 坐标堡没有任何反应,毕竟被风化千年,罗兰不耐烦地问:“这就是入口?祸端太子在哪儿?难道要在这里等它出现?” “急什么?!”苏理文分析着地理位置道:“这只是王城边缘,往前大约十里才是穹灵。” 他们路上不歇,不到两个时辰,终于跨进旧王朝的首都,通过面积能够想象出曾经的辉煌,如今只剩下千疮百孔的土堆石垒。 苏理文边寻找痕迹边道:“祸端太子还存在的话,结合地仓两字,栖息地肯定在地下。” “哗!”马格脚下忽然凹陷,露出一丈宽的方槽,他们没有防备,全部陷落。危急时,李藏手臂勉强化形,嵌入厚土作为支撑,五人这才脱险,慢慢向下滑落。 地下世界阴冷,但并不潮湿,马格试探脚下已经平坦,手掌相互摩擦,逐渐泛起光度。 “马老头?!你的头发怎么竖起来了?!”比西法指着面前的怪异,转头看罗兰和苏理文居然也是,可衣摆却是垂直完好,恍然其实是静电效应,格外滑稽。 马格轻咳两声,环顾四周道:“你们有没有感觉风向不对。我们是自上而下的,不该是直的。难道,难得是祸端太子?!” 罗兰道:“身为王朝的继承人,却被私欲弄得不人不鬼,多年来栖息旧地,要是地仓王还在世,看到此景此景,不知该说” “噤声!”苏理文和比西法同时捂住罗兰的嘴,那番话似乎刺激到沉寂的未知,震动和风都变得强劲,前方也有什么轰然倒塌,浓烈的腐锈臭味扑面而来。 “门?”嘈杂过后,除了气味,并没有别的异变,他们慢慢靠近,通过马格微弱的光亮,看到眼前立着三道门,准确来说,是三条深邃的通道,风从内往外浇灌,分不出具体来自哪条。 “废墟之下真的存在城中城?” 比西法不敢相信,苏理文紧闭双目,仔细感知不论是风,尘埃,砂砾和气味的变化,当明显且平稳的频率出现,他对李藏指着左边的隧道说:“那里,祸端太子就在那!” 李藏没有犹豫,径直朝所指方向跑去,罗兰和比西法在后,马格刚追了几步,发现苏理文没有跟上,回头望去,他的身影恰巧消失在中间路段。 “不好!”马格忙唤住前面的三人:“停下!这条道不是苏理文感知到的!” “什么?!”李藏见苏理文真的不在,立时折返,可洞顶猛然塌陷,路段被堵死,想回到原点已经来不及。 比西法问道:“怎么回事?!他故意骗我们??” 马格沉思片刻道:“他的确是故意,但目的应该是不想李藏涉险我们没人了解祸端太子,他,他可能是想以身为饵!” 罗兰怒道:“苏老头!你!你想独占当英雄的机会吗?!给我回来把路清理干净!!” 比西法道:“没用了,这条路彻底堵死了。” 马格拉过罗兰道:“三条路不可能都是死路,既然不能回头,那就往前走,或许能赶得及阻止他!” 四人别无他选,沿途也感觉到苏理文真的是在保护他们,没有机关,没有噪音,恶臭也不在,就是风都变得柔和,只是过去很久,依旧没有找到出口。 厚实的墙面,被情绪焦躁的李藏锤出凹陷,可周围纹丝未变,他的行为只能说鲁莽,若他化形的肢体没有受玄炉影响变得脆弱易折,恐怕早已穿透粉碎这些冰冷的阻碍。 马格,比西法和罗兰没有打扰他,也是忧心苏理文,只能尽快观察寻找能够离开的线索。 “哎呀!”罗兰被地缝绊住,脚部扭伤,帮他检查时,比西法蓦地一声喊,把马格的手对准,发现地缝下轴承装置,当缝隙扩大化后,面前是一架静止的引擎器。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祸端太子(中) 比西法分析:“零件有些陈旧,但锈迹不多,看来平常还有运行。” 马格道:“我们方才闻到的气味,莫非是它们发出的?那看来这地下是个完整的能动装置。” 比西法为难道:“可问题在于它是怎么运行的?靠油?开关?还是电子?!” 李藏听他们讨论,捏紧双拳,肌肉迸发出电荷摩擦的跳动,三人感觉到磁场紊乱,急忙退开,两道脉冲波迅速缠住引擎器。 零件缓慢运行,四面墙体随之转换,诡异的从四方变为多面,直到成为圆。 四人还没研究下一步,身体就莫名倾斜翻滚,通过墙外的阵阵巨响,他们恐怕被什么叼在嘴里,而对方正企图咬破障碍。 “什么东西?!是祸端太子吗?!”罗兰惊恐万状,若没有墙体防御,它们早成肉馅了。 马格道:“看来这不是普通泥土!苏理文感知到,估计是我们不启动引擎,也不会遭到攻击!” 兽鸣不断,李藏意识到危险,可并不想困在保护中——他必须从祸端太子处得到火珀!挥拳砸向凹陷的痕迹,当光亮投射,一只被血丝包裹的眼球补上,李藏双臂的宏原子大量集结,并及时攻击,威力之大,直接穿透祸端太子的右眼球! “吼——!!” 苏理文的确在中部的隧道,激起了祸端太子的愤怒,奈何它的身型在离开束缚后,通体赤红腐烂的泥身伸展开足有十仗,它的头骨穿插着高矮不等的角,薄如蝉翼的双翅,因为疼痛,为穹灵掀起强劲沙暴。 李藏出击迅猛,对方猝不及防,吐出防御球屋,苏理文正卡在它的牙缝中奄奄一息,他震惊的间隙,被对方牢牢攥在手中。 “麒龙骨?”祸端太子竟还保存着沟通神经:“你是他捏造的,那个小贱种!” 它所说的应该是指弃帝,李藏挣脱不开,祸端太子忍着伤痛,瞪着他继续说:“原来轮回的不止是因果。自诩正义的蠢货,你的奉还,使我终于完整了!” 然后把李藏泡入口中,在獠牙闭合前,他揪出苏理文,抵住舌头,撑着祸端太子的咀嚼力,爆发强能雷闪,以獠牙为导体肆意摧毁。 “呃!!该死的爬虫——!!”李藏背着苏理文,正准备流速跳跃,祸端太子忽然发狂,分离出同等形态的数千个体,撕扯他和苏理文。 马格透过洞口,只看到两团红色越聚越密,直到天际乌云团簇,射出紫色的电流聚变,生成无数球状爆开,导致穹灵所在原本的运转,全部遭到破坏停止,遗迹彻底沦为废墟沙坪。 硝烟中,祸端太子的分支体,残破的躯干乱舞,李藏挣脱束缚,苏理文却不见踪影,只得扩大电磁范围,却没能寻到他,反而招来祸端太子的锁定,猛冲近前,力道几欲将人撞碎。 两方的身高,力量和迅猛程度不相伯仲,特别是摒弃累赘之身的祸端太子,浮光撩影一般,消失出现切换自如,即使是最强悍的雷横爆发,也总慢一步,尤其是它的视觉不受影响,几番回旋,光凭速度造成的蝉翼力道,就将李藏击溃。 “祸端太子,我感知到的,薄弱点,在颏。” 苏理文的声音在李藏脑海中出现,随即开始大吼,帮他锁定祸端太子的方位。 李藏向声音疾驰,就在祸端太子将声音者撕裂,将其脚裸困住,挥拳如雨猛砸面部。 祸端太子切断脚裸,双臂交握,旱地裂开深浅不一的缝隙,翻转隆起土丘,聚拢成双体长蛇,咆哮如婴啼,向着李藏和苏理文喷吐烈火,穹灵成为火山之下的炼狱焦土。 “地仓信奉土地,视为神灵,他的优势是土横!”马格又跳又嚷,却引不来祸端太子,只能和另两人商讨对策。 罗兰道:“蛇是土堆的,并不真实。若猜得不错,穹灵之下必有地烛帮它引火。” 比西法急道:“地下运行肯定也是同理,可谁逃得过那家伙?!恐怕两人凶多吉少了!” “赤天眼!”马格灵机一动,立即横识化形——梅林古鹿,折返往石林边缘奔去。 万幸祸端太子面部受损,已然全盲,连嗅觉和感知尽皆失去,只能依靠油蛇肆虐,李藏便和苏理文藏在凹槽,玄炉的运作加速,木横彻底没了治愈功能。 苏理文虚弱道:“不必浪费横道。木横克土,无奈下横的修横者,只一味追求另三道,不愿涉足,如今穹灵土质被油火包裹,两方反压,我们,我们不能冒进。” 李藏只得静待时机。 反观祸端太子,见敌人停滞,即刻唤回残体重新拼接,飘荡在熔流上,很快发现在外围的罗兰和比西法,血口大开,赤红的光体共一致像他们进攻,仿佛悬空的炮点。 机不可失,李藏扛起苏理文,把他塞进球御墙的缺口,身影猛烈撞击,球屋迅速滚到更外围,不受灼烧影响。 祸端太子得逞,它此举其实是为引出李藏,体型又回归高大,脚踏掀起浓烟滚滚,双手撩起熔雨频频,本就炙热的大地更是满目疮痍。 “你进入我的领地!是弃帝的命令?否则你为什么要这么不遗余力的反抗?!” 李藏为火珀,还在寻机反抗,努力穿梭着。 祸端太子又问:“那被上横驱逐,卑劣的懦夫,欺骗盗走了我麒龙骨最重要的部位!是的,你没听错,你和我,我们是一体!你的归来不是命令!是命中注定要让我完整!若你还没有这份觉悟,那便要替他承受我的愤怒!” 即便祸端太子不再是人,可弃帝害它过着囚徒般的生活,愤怒还是不予言表:“你以为我的视觉没了就能逃脱?别妄想了,我能感知到你的链接!” 它踩出的深凹,正是李藏刚刚躲过的位置,如此相差分毫的追逐,简直是单方面的戏耍。 李藏险些掉落深渊,地下黑褐色的粘稠液体,顿时成为熔火的快餐,火层高达数丈,冲击力将他轰至祸端太子的大腿处,借助腐坏的皮肤和裸露在外的龙骨,忍着颠簸攀到它的腹部。 祸端太子浑然不觉,双身蛇却发现目标,喷出火焰,蝉翼受到波及折断,盛怒之下,明白李藏可能藏在身上。 “很好,你的决心我由衷钦佩,虽然莽撞!” 它说话时,颏骨有着脉络汇聚,正是苏理文感知到它的弱点所在。 蛇信吐出的地烛黑色火浪,配合祸端太子对李藏上下夹击。突然强烈的音爆化解了近在咫尺的危机,蛇口也破裂稀碎大半,孙昦控着翙羽和破界,风驰电掣赶来,随即赤天眼包围蛇身,不堪其扰的地逃离祸端太子,被股强劲风暴击溃,与地烛被迫混入不可抗的风暴中,消失殆尽。 黑云笼罩,白色的瞳孔若隐若现,虎视眈眈。 祸端太子挣扎着,欲往穹灵之下,李藏不受影响,迅速攀上它的脖颈,重击其颏,身骨骤然七零八落,成为地烛的助燃物,仅剩半颗头颅,也还在不断萎缩,在裂土的间隙岌岌可危。 神骸精粹宛如沉寂万年的寒冰,在李藏提起头骨的那刻,神骸驱散多余的炙热,丑陋的骨骸化成暖色的剔透石英,这便是火珀。 远处顾兰陵,墨沁璇和宋灵扶着马格,与罗兰比西法试着救治苏理文,就在他们以为暂时安全,黑色的焦土冲出无数石柱,交横错杂,正忙着清理赤天眼的孙昦也遭到反扑。 而刚刚得到的火珀,便在这猝不及防的时刻落入硢长老的口袋,而后重力强压,众人根本无力反抗。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祸端太子(下) “很抱歉,但很幸运,这次你威胁不了我了。”陌战风站在硢的左侧,立场分明。 罗兰怒道:“硢!你这可恶的家伙!你才是长老院的叛徒!又趁人之危!” 比西法道:“不对,这些都不是横道!包括困住我们的也不是,你做了什么?” 硢但笑不语,手中正是犰犰,可当它落地的那刻,身型逐渐转为人形,罗兰双目圆整,不可置信居然是公冶千风?! 没有多余的言语,顺序似是早已谋定好,当硢将火珀交给她,两者迅速在空中融合,待这场“仪式”结束,公冶千风在斑斓的光层笼罩下显得更为圣洁。 李藏越挣扎,身体越往焦黑下陷。 马格忍无可忍,怒斥道:“一宫之主!三尊之一,竟卑鄙的伪身成老鼠窃夺他人的成果!” 公冶千风轻抿嘴唇,权杖挥起,光照迅速冲破黑云罩住他,温度骤然零降,地烛也随之熄灭,好似时间都被冻结。 “马格?!”比西法和罗兰看着静止不动的马格,惊惧道:“你?!这不是下横道能做到的。可你已是顶阶,莫非是上横道?!” “比起愚蠢的凡体修横者,我以为你们并不惊讶。”公冶千风的眼眸有,透着从未暴露过的狂热。硢则道:“长老院提出的突破议题,你们只当是理论?可笑,宫主已超脱下横五阶,你们看到的只是上横道千分之一的初阶,这还要感谢你们提供了火珀。” 比西法道:“我们因此也捡回条命是吗?公冶千风,你不觉得羞愧吗?” 公冶千风冷笑道:“亏得你提醒,我的确快忘了是谁帮我得偿所愿。不过目前看来,玄炉让他饱受的折磨就要结束了。” 罗兰道:“卑鄙无耻!那是人鼎!就那么被你毁了?!” 硢说道:“罗兰,李藏出现后我们私下讨论的你还记得?人鼎并不是终点,还有更高的升华,便是玄炉。你的义愤填膺只是遗憾它即将毁灭,可你早该清醒他是没能力驾驭玄炉的!能做到横道巅峰与玄炉并存的,只有宫主!” “不可能!”比西法道:“你撒谎,你们肯定对他做了什么?!如此费尽心机遮瞒上横的耳目!难道只为处矗立三尊之上伪装的铺垫?!” “没错,当天罚再次降世,计划也就同步开始,虽然过程曲折,但好在结果没有超出预期。”硢痛快承认,然后看向李藏又说:“至于帮你省略人鼎的晋升过程,这则归功于你不安分的朋友,谁让他们制造出那么多麻烦,我们也是无可奈何。” 罗兰道:“无耻!无耻至极!你们根本就是要毁了他!因为你们不愿再有掌控玄炉的人出现!什么高深莫测的计划?!不过是为妒忌找借口罢了!” 公冶千风再度举起权杖,说道:“真相不是愚蠢的你们能理解的,我只要下横知道,并且臣服崇拜于我,这就足矣!” 杖顶聚光,冲向天际,黑云被驱散的同时,光线四射八方。 ——她向世人传达该从愚弄中清醒的讯息!揭露上横对下横千年来的欺骗与压制!激发下横全体修横者的共鸣! 硢望着光芒,诚恳跪拜,似乎这才是他此生寻求的真理。 反观陌战风,对这一切只有唏嘘;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让下横摒弃天穹阁和昆仑境,只以她公冶千风为尊,仅此而已。 随后身影渐渐隐去,因为对方沉浸胜利的行为,已经成功吸引到黑暗里的真正恐惧。 龙吟震破万千,穹灵尽毁,昼夜颠倒的混沌过后,公冶千风和硢消失无踪,苍茫白雾里,只剩九婴往沉睡之地归去的影像。 死国太仺的深处,墨沁璇最先苏醒,恒温环境对伤者起到治愈保护的作用,也隔离天宫湾的影响。 她环顾四周,马格、苏理文、罗兰、比西法、顾兰陵,孙昦都在潮湿的粘稠中静静沉睡着,于是来到李藏面前,检查他的伤势。 相较他人,其受伤程度异常严重,身体犹如焦炭,脆弱的似乎轻轻碰触,就会大面积脱落化为灰烬,口中不时呢喃火珀二字。 墨沁璇不懂读心术,对他的执着感到不解,即使天横古牌也没有给她详细说明,牌面只不断变换,预示外界随着公冶千风的野心,和祸端太子的消亡开始转变。 ——苏理文预言的疯狂时代,可能就要来临。 有心先生的幻光框架汇入李藏的脑海,意识的深处没有沦陷,墨沁璇五指缠绕光影,充作琴弦,用空灵的音调,尝试与他沟通。 初始并不顺利,她的手指直至僵硬,也没能唤得对方的回应,九婴却已回到坦蒙岛,它内壁连翻滚动,涌入大量海水,墨沁璇顿时被淹没,光弦断毁,空灵曲音,缓缓返虚入浑。 窒息感下的她,死亡似乎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恐惧而绝望。唯有有心先生,它在暗淡的海水中重新勾勒光源,与她发尾的彩虹光晕呼应,融合缠绕,彼时突破死阶时的回忆,历历在目。 ——冷酷的水,就是地狱!年幼的她,无助而怨怒,想不惜一切抓住最后的光却是徒劳,直到有心先生从深处伸出救命的光影,在浑浑噩噩里,奏响音符,排列成完整的乐章 墨沁璇睁开双眼,有心先生消失,她身体只剩斑斓的虚幻,尝试呼吸的那刻,似乎海水的束缚也退去,重新找到李藏。 “” “李藏?”墨沁璇意外她的十指,能凌空点奏不同的音调,而对方对此给予了回应。 “是你,这里是” “你关闭空转门后,我们当中只有阿昦能飞跃山海,后来宋灵尝试与九婴沟通,竟意外得到允许,我们便赶过来很抱歉,没能阻止公冶千风,我们暂时在死国太仺里,你需要治疗。” “火珀?公冶千风,夺走她们融合了,是陌战风。” “他们虽然是同盟,可目的并非一致,公冶千风只为得到崇拜。至于他,我还猜不透。” “不重要了。火珀,下横,还有没有,其它的火珀?” “祸端太子是唯一的以前也从未听你提起过火珀,你忽然执着它,是为了丑孋?” “只有火珀,能帮我,找到她。” “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但有人告诉我,得到火珀就能,找到她。” 墨沁璇陷入沉思,九婴发现遗漏了他们,内壁又开始蠕动,知道事不宜迟,只能说道:“祸端太子滋养的火珀,大概率是指失魂兽的萃元丹,和玄炉的构造不同,不能脱离本体的热能运作但能分离使用的能量。如果是类似祸端太子的物种,或许,还有替代。” “是什么?!” “我的横识是弥天王朝的圣乌——天鸾何收。我与祸端太子同尊同位,如果我推论的不错,那我的眼睛就是另种意义的火珀。” “你” 第一百四十章 折叠洞 “我答应苏理文辅佐你,但这个决定,是我由衷自愿的。不要犹豫,天横古牌给予的启示,需要我们所有的人来解读,而找回丑孋,就是最关键的一步。” “对不起。”李藏怔怔看着面前的天鸾何收,良久,伸出那双凄惨不忍直视的手,直取那双美丽的眼睛,纵然痛苦,纵然是走向毁灭,也丝毫不损圣鸟的美丽。 一切静止后,四维神再度出现,对着那体态纤细轻盈的神鸟赞颂道:“人的情感难得,便在于无私的自我牺牲。” “你一直看着?!看着这一切!” “我不属于你们的维度。何况三横人,也不是无药可救。”四维神将神骸精粹与何收之眼融合成新的白光体,开始炼化三横杖,继续道:“虽然勉强,但足够开启你做得不错,不过我还是顺遂丑孋的意愿。” “你什么意思?!”李藏冲四维神质问,他预感对方要食言。果然四维神道:“我不想食言,只是你走到了尽头,不如安静等待,或许是另外速成你们重逢的选择。” 然后海水汹涌,倒逆成旋,将李藏和横识形态的墨沁璇送至五距之舟。 羽三白,两金狐和六目在空转门前看着他们,神情复杂。 李藏没有浑身颤抖,这次他没在站起来,眼神空洞;他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可最终还是被神,被帝,被尊愚弄,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悲伤导致的腐灼,任谁都难以靠近,最后还是羽三白用他枯瘦苍白的手,覆盖住李藏的眼睛,轻声说:“睡醒了,我们在讨论之后的事,睡。” 他引导着把他的意识封闭,手被传染似的泛黑,甚至透出白骨,小四在李藏身边爬来爬去,羽三白叹道:“没有用,你救不了他,只有丑孋能救他。” 六目忍不住问:“丑孋对李藏,这么至关重要?” 羽三白边包边道:“那是他唯一能够靠近的不可得,唯一的值得。” 此时天灹从外面疯回来,看到李藏,不惧火灼地又啃又爪。 羽三白摇头道:“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影响过他,直到丑孋的出现,如果没有她,或许李藏会按照李藏的方式去成长,而不是为了谁他从未重视过谁的生命,包括他自己,而当丑孋站在身后,珍视的信念才开始崛起。可是接连的失败,让他被一种超越自责的感情束缚,他已经不是李藏,至少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他说完,抱起横识未退的墨沁璇,转身离开。两金狐叹息一声,跟随在后。 六目本想叼过小四,却遭到拒绝,只能和天灹以及闻声赶来的二双和三魂天狗默默陪着。 五距之舟外,顾兰陵看到羽三白,对方便把墨沁璇交给他道:“这孩子也伤得不轻,交给灰老板好好安顿,我去找药。” 顾兰陵追问:“墨沁璇和李藏呢?!” “它就是墨沁璇。”羽三白指着天鸾何收道:“至于李藏,等他醒来再说。” 当然他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顾兰陵只能带墨沁璇来到新启的石屋,灰老板和红夫人正照料马格等人,他前脚刚刚进去,孙昦就捂着鼓鼓的腹腔坐起,吐出不少混着碳灼粉末的黑血。 “不错,吐出来就好了。”灰老板说又将杯绿水递给他,孙昦捂着口鼻问:“这是什么玩意?!闻着比我吐出来的还恶心!” 灰老板道:“先师调的,说是你们羽族的秘传营养液。” “这哪是营养液,分明是毒药啊!” 孙昦连连拒绝,从石床滚起来跳到窗台上,顾兰陵拉住他道:“你伤还没好,哪儿也不许去。” 他刚说完,窗口涌进大团海水,把人直接堵了回来,知道是宋灵在警告他,只好乖乖坐回原位,看顾兰陵安放好青色却失去眼睛的伤鸟,反问他这是哪里捡的? 顾兰陵道:“先师说是墨沁璇,先去找药了,李藏也昏过去了。” “他又昏了?”孙昦诧异,围着墨沁璇打量:“等等你说这,这鸟是墨沁璇?她怎么变成鸟了?难道她也是羽族人?” 红夫人道:“什么羽族,这是弥天王朝的末世圣兽——天鸾何收,比你这灰不溜秋的可高级多了,传说只栖息于木皇之巅,是智慧的象征。” 智慧倒是符合墨沁璇的人设。 灰老板检查伤势,可惜道:“受伤太重,特别是眼睛,已经没有康复的可能了。” “知道谁干得吗?也太狠了!”孙昦为不得不保持横识状态的墨沁璇愤愤不平。 顾兰陵表示不知,灰老板帮其擦拭血污后,将白色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不管能不能救,至少先把炎消掉,然后才拿出红河海锥,用石戒打磨几下,交给顾兰陵说:“我先前借李藏的,也许诺帮他升级,现在可以了。” 孙昦怪道:“这和原来没什么区别啊。” 红夫人道:“小子见识浅,你以为那是普通的打磨戒指?告诉你,那是四海未分时,中顶大山的核心岩,经它打磨的器物,就是普通石头也绝非凡品。” 孙昦实在看不出新版海锥有何变化,随意往门上一戳,结果他的视野和重心猛地颠倒,摔落在陌生的黑白世界里,耳边响起灰老板急切且空灵的提示音:“你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门与外部之间的折叠洞,快用红河海锥凿穿它!快!” 海锥像剪刀撕开虚无,孙昦撞破道道裂缝才得以脱困,惊魂未定质问刚才怎么回事?! 灰老板解释道:“这是空间论,我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肉眼看到的那么简单,遍布着数以万计的停滞流,学术统称为折叠洞。你方才凿开的就是其一,万幸是带着‘钥匙’卷入的,否则后半生只能停滞在那。” 孙昦听得瞠目结舌,忙把红河海锥塞还给顾兰陵。 红夫人笑道:“没事,只要你不再手欠,反应及时,就是困在里面也无妨。” 孙昦连连摇头;他可不想在体验刚才的感觉。趁势又要逃走,但这回被羽三白拽住脚裸,丢回屋里,转问灰老板他的药喝了吗? 对方忙将浓水递来,显然还没,羽三白不耐烦,扣着孙昦的下颚猛灌,对方哀嚎一声当即昏死。 顾兰陵担心地问:“先师,他没事?” 羽三白道:“喝了就没事了。羽族向来以羽翼的数目区分强弱,他却只有一对,且还是灰色,若永恒城还在,不知会招来多少揣测和嘲笑。” “可他的横道并不像表面那么低微。”灰老板和红夫人对此有目共睹,羽三白猜测道:“可能在海魔方之前,他的基因就产生了变异。但还对羽族的药物有反应,说明还没脱离本质,要时刻关注,以防独辟蹊跷。” 他闭口不谈李藏,只把寻到的木灵草交给顾兰陵嘱咐:“碾碎用水活成浆,敷在墨沁璇的伤口,每日换一次。” “李藏还能醒来吗?”顾兰陵有此一问,是感觉他们关系微妙,羽三白却没有回答,径直去了地下书室,直到两金狐送水过来问及才明白。 “怎么说呢?两个都是倔强的家伙,我不清楚遇到他们以前的事,但李藏对他还是敬重的,或许这给了老白某种错觉,以至于疏忽了李藏有独立思考的行为准则。” 灰老板道:“这也不难理解,不管做父母的承认与否,孩子总会叛逆。先师反应大,大概率是因为他没意识到‘为他好’其实触了对方逆鳞,凡事总站在自己的立场,自然会闹到现在不尴不尬的地步。” 第一百四十一章 红河尽头 李藏在黑暗的最深处游走着,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到微弱的流动,甚至还能撩起波澜,昭示着不稳定。 他不愿再走,但陌生的空间,却意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格外清晰,扰得不得安宁,被迫再次前行寻找源头,破败的木皇之灵前。 横识觉醒时,他见过她,情不自禁的靠近,木灵给予的回应,是让他再度感觉到了温度。 李藏喃喃自语:“因为尽力了,所以可以放弃了” “天宫湾的影响,看来你很受用。”木灵浮现出陌生男子的轮廓,毫不留情的奚落:“可很遗憾,这并非来自神创,而是你自发的怯懦。” 李藏以为是弃帝,可发现其实是无恨帝。 “丑孋最擅长的,是提炼废物质的再利用。你懂我的意思?” “” “但她没能做到,她失败了,而你,终于可以安心做回尘埃。沮丧吗?不,丑孋才该是最失望的,因为在她存在的流速里,终于出现真正的废物质了,倒是值得收藏一番。” “你是想扩大我的挫败感,从而达到把我的孋孋也拽下神坛的目的。” “你仰望的神会这么肤浅?” “那你又在做什么?对卑微的尘埃赐予怜悯?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你是在寻找存在感。” “” “你出现前,我或许是如你所说。可现在我发现,你其实还不如我,因为尘埃的世界也很庞大,只是你依然看不透,所以只会奚落嘲弄,连尘埃都不如。” 无恨帝的轮廓变得扭曲,他痛恨李藏投来的目光,因为解读出来的,全部都是他极其厌恶和反感的负面。良久,李藏又道:“无恨帝,无恨,其实你有恨,且恨得极深。你才是值得收藏的珍奇。” “你知道?” “因为你看不到尘埃,而双生帝的眼睛,便是因此告诉了我更多的事。你的恨意已经促使你无法去接受,而不论是上横还是下横,都只是你达到超脱目的垫板。玄横,上与下之外的存在,我想你已经找到了,所以不必要的,妨碍你的,可以统统消失了。” “很好,你并不是无药可救的。但我仍要告诉你一切还是晚了,丑孋不会再回来,我的同伴们会在那永远看着她,至于你们,谁都不能在妨碍我!九十九帝,帝王怎么可以有九十九个呢。” 上玄计划的完结,只有无恨帝成为最后的赢家。可他真的赢了吗?李藏不知,也不会关心,他转身没有任何犹豫地重新迈入黑暗,这次他不在迷茫,固定住不安的流速,开启新的光度。 李藏睁开眼,外面已是深夜,天灹睡得正熟,小四强忍着瞌睡,他勉强与它共鸣,然后对方就软软爬在地上。 三魂天狗跟他站在星空下,二双的藤脉捧来天横古鉴,他挥洒扬起,所有的古牌按顺序停靠在半空。 他似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要去找她,我知道她在那。即使没有三横杖,我依然可以找到她。” “你要去哪?” “蚩地,孋孋在那,你要跟我去吗?” “我跟你去。” 顾兰陵把灰老板借用的红河海锥还给他,并说明除了穿凿力,它开始具备凿开折叠洞,也就是夹缝空间的能力。 二双忽然升起藤脉,六目被揪出来挂在当中,忙解释道:“我我我不是要跟你们去!只是想把它交给你,我预测目芯种在蚩地会大有用途。” 李藏收好目芯种,反向着林间的幽暗问还有什么交代? 六目当然没有,对方便用低声沐灵术对羽三白道声谢谢,就带顾兰陵,二双和三魂天狗流速跳跃来到海崖,羽三白无语摇头,最后回去他该在的位置。 “是先师掐算的时间,让我在那等你。”顾兰陵对李藏说,彼时海风加剧,他道声知道,就朝着海面喊起,似是召唤,随着声波的消失,海浪倒退,九婴从旋涡中伸出长颈,掀起海雨,声势浩大。 “没有水母衣,我先将你们收在眼书,等进入蚩地,我会放你们自由。” “等等,我必须知道你还有什么办法进入蚩地。” “寻找海魔方时,我发现一条海下红河,如果古牌准确无疑,河的尽头便是蚩地的入口,也是破天红晶形成的伊始。失魂血蟾当初就是顺流而入,才偷到红晶消耗松城的灵井。” 他略去了丑孋的八角红晶棺,以及红河尽头的真实,收录好眼书,方对九婴道:“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带我去红河的尽头!” 九婴喷出气团,把李藏卷入口中,然后慢慢调转方位沉入海里;没有水母衣,李藏无法承受海底的高压。但对它而言,沉没不过是埋头,只丑孋下达的禁制,令它不敢再继续深入,最后能做的只是点亮红河周围的浮游生物,帮李藏减轻负担的同时,也不至于在昏黑中迷失。 狭长的红河像道分界线,终点水流,循环在方形的凹道内,看似没有可入的地方。 李藏游到中间,呲呲的嘈杂声像电波灌入耳中,依稀可分辨是孙昦焦急的声音。 “谢天谢地总算是链接上了,宋灵在九婴的死国太仺找到些天视魂魄,我们正尝试用鲨姥的碎片拼接投影,这样就能通过你直观蚩地的景象,现在只有声波传入!等等这不是重点,李藏你居然只带顾兰陵去蚩地?!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宋灵道:“鸟人掉进海里就是死,你安静点。” 两金狐则道:“听起来你还没到蚩地,到那别冲动,先找个软柿子摸清情况再说。” 马格他们还没醒,墨沁璇暂时稳定,孙昦想凑近再说点,却被天灹及小四的吵嚷遮过,最后灰老板抢到的话头道:“目前接收不稳,你万事小心,切记光度强弱,是决定海锥能否凿出折叠洞的” 声波减弱,嘱咐也就停留在此。李藏并未理会,只取出海锥对方槽自上而下划出一条直线,然后在中间凿出半拇指深的菱形,红河水顺流汇入,形成一道通往三横深处,却不能徒手开启的门。 李藏徒手伸向玄角,那是他生命最后的寄存,按照蚩地古牌的献祭说,毫不犹豫地将其折断! 痛苦,被红河淹没,晋升人鼎后,李藏重拾溺水的绝望与无助,在通往蚩地的流速中,保守死亡气息的吸吮,靠着最后的弥留开启眼书。 顾兰陵在收拢回意识和四肢的主导权后,急忙带李藏游出水面。 纯黑的天际,满目的赤红晶体,连绵的石体高山,仿若熔炼出的地狱,与古牌描绘的蚩地无出其二。 他没有时间感悟,也没有适应的空余,因为李藏的身体愈发冰冷,完全是一具焦炭,玄炉彻底死寂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蚩地(一) 眼书的痕迹逐渐灰暗,预示着终结。 彼时三魂天狗叼着二双的藤脉也挣脱而出,预感到变故,还不曾恐慌,所在的地面猛然上升,然后起起伏伏,直到周围景象缓缓移动,才明白他们此刻,正在某类巨型物种的背脊上。 ——是厝火龟! 远离海北后,它就像消失被人忽略,不知何时也关在眼书里。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是它的体型为何突然膨胀?!圆滑的龟壳,更凸起无数锐角,几乎是瞬间从幼期长到成年体! 沿途红晶,被它踩踏碎裂,没有遭到滋扰,也没有看到生命的存在,厝火龟直到进入两山之间的鸿沟,才停下脚步。 顾兰陵扶着李藏顺坡度滑下,让他平躺在厝火龟刚好堵住的风口空地,依旧察觉不到气息,血污混杂在炭渣中,让他变得更是面目全非。 厝火龟发出几道沉闷的咕噜声,然后向右侧方吐出团气,好像在提醒顾兰陵那处有药能够救人! 顾兰陵无计可施,让二双留下守护,方和三魂天狗往右侧山谷奔去。 遍布棱角分明的荒凉,是蚩地给他的最初印象,然而当击破阻碍,眼前竟是战场过后的惨烈;除去未知的腐骨兽类,也包括死徒,死亡气息浓烈。 “嗬!!”顾兰陵小心翼翼的避让,有未绝的死徒,挥舞刀锋向他劈砍,三魂天狗手持扩天斧抵抗,又引来另外几只不知死活的死徒崛起。 顾兰陵拾起盾牌充作武器,一人一犬且战且退,当跨入更宽敞的地方,才明白刚刚不过是战场的边缘,更多的对抗者仍在尽情厮杀,呼啸的战风满满的血腥气。 “吵死了!” 四时之链响起不满的抗议,如箭透过激烈,直取死徒百夫长,它怒吼着命令近前的兵将,全速向顾兰陵逼近,可仅一道红紫相间的光线扫过,它们就被拦腰折断。 玫瑰金色的长发在血海中飞舞,婀娜的身影似乎只在翩翩起舞,没有被噪音吵醒后的愤慨,直到山谷中的战役画上休止。 “哈~”糊糊睡眼惺忪,姿态妩媚的抻了抻懒腰,仿佛才明白置身何地。 顾兰陵对面前一幕感到诧异,试探问她:“糊糊?” 面前人和他记忆中的娇小大相径庭,猫耳猫尾不在,也变得性感成熟;难道她和厝火龟都被蚩地的气息熏陶了?! “你是谁?我们认识?”糊糊在他呆愣时凑近反问,散发着迷人体香。顾兰陵尴尬道:“我们认识,但是你,你不记得了吗?!海北的事,还有李藏?” 糊糊皱着眉,似是在寻找先前的片段,可同样模糊不清,最后放弃道:“不记得。什么海北?李藏又是什么?哦,该不会是我的追求者,你也是吗?好,看在你符合我审美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让你喜欢。” 顾兰陵不知她在四时之链经历过什么,重新出现完全失忆了,无奈挣开她缠绕的双臂说:“我们之前的确相识,目前身处之地,也不是原来的世界。李藏是你的朋友,只他现在很危险,我需要在这片山谷找到救他的药。你,你要跟我一起吗?” 糊糊似懂非懂,但面前人让她十分有好感,也就爽快答应,不过药的话,他恐怕要失望了。 “药?这里没有药,虽然不清楚我怎么知道,但可以明确告诉你,这除了破天红晶,是没有植物存在的。” “没有?!” “没事,没有草药不代表不能治,这片区域的破天红晶也可以的。” 她说完,挽着顾兰陵往山谷深处走去,沿途依旧有残余的死徒来骚扰,但均被三魂天狗解决。 糊糊抱怨道:“奇怪,蚩地什么时候进化出人羊怪来了?不会是冲着元破天晶来的。” 元破是破天红晶的年限,高期为元破,中期分元,初期为丕。失魂血蟾的红晶花,既是花丕。 “你也来自蚩地?” “有些印象,但不多,曾经来过。你呢?不会只是来寻药的?” “不是,李藏执着的人在蚩地,而她能救你。” “救我?” “是,但现在看来不用了。”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曾经也救过我的命。” “所以你只是,报恩?” 糊糊不知为何,对顾兰陵的默认感觉堵得慌,把烦闷统统撒在赡养间的石门上。 顾兰陵以为这里只是间温室,进去后才明白其实是片石园,整齐排放着不同比例的巨型破天红晶。 糊糊故作打量:“如你所见,很多元破红晶都被滋养在这里。想救人,得找医用的。” 顾兰陵问:“破天红晶也区分属性?” 糊糊道:“当然,蚩地不需要萃元丹和植被,因为它们足够替代,且适用百倍。” 她像是印证说辞,砸毁其中一尊,贴着碎体打磨起比路亚,洁白的剑身变得异常锋利,甚至将破天红晶完整切割。 “怎么样?你的武器用不用也试着提炼下。” “不了,还是尽快找医用的。” “那你呢?”糊糊转问三魂天狗,它则紧跟着顾兰陵,恍然道:“原来真是狗啊!我还以为是披着狗皮的但不会说话的人呢!你不知道,在蚩地,像它这么奇葩的玩意可也罕见,至少没这么人模狗样的。” “蚩地究竟存在生物吗?” “按你们的理解是不存在的,任何生命想要存在的前提是环境允许。蚩地只是因为破天红晶,才有了看似活的物质。至于红晶又是怎么形成的?是源自那条红河,常有下横的海物偷渡过来,水渍落地,凝固就成了红晶种,倒是海物适应不了,没多久就脱水瘪了。哦忘了提醒你,蚩地没有四季之说,人要想在这里活得久,最好别让体内有太多水份,否则容易蒸发。” 顾兰陵并没觉得难过,三魂天狗亦是。 “你们不难过吗?”糊糊凑近仔细观察,这才说道:“原来如此!你这外层都是冰雪护着!非但不受蚩地影响融化,反而清凉凉的。” 说罢大胆搂着他,顾兰陵拗不过,只好顺着她,继续寻找可用的破天红晶。 按照她刚才的演示,并不用整尊搬回原地,只需部分,而然就在他们准备折返时,赡养间的门口堵来几匹魁梧的青灰怪马。 它们的确是马,但脖颈以下有着人的胸脯,还生有持刀的四臂,看到侵入者本欲攻击,只当看见糊糊,又意外收敛起怒气,毕恭毕敬道:“战况愈演愈烈,您还是尽快回去蚩龙九宫,剩余的死徒军我们自会处理。” 然后就携众离去。 顾兰陵问道:“它刚刚说什么?” 糊糊表示也很费解:“让我回去蚩龙九宫,奇怪,我怎么不记得认识它。” 第一百四十三章 蚩地(二) 顾兰陵推测不出她的过往,也无暇顾及,因为三魂天狗的情绪变得不稳,恐怕李藏那边出事,急急退回原处。 厝火龟喷发的火势引燃山体,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死徒军,三魂天狗跃入战圈,扩天斧下的残肢却仍试图反抗,纷纷往二双用藤脉织起的高树上前仆后继,嗬嗬声此起彼伏,就像饥渴难耐的爬虫令人作呕。 顾兰陵在外结印,冰雨倾刷大半死徒,行动也开始减弱,没有被冻结的残余纷纷朝他扑来。 糊糊释放大量食腐菌子,在敌人尚未靠近就被迅速啃噬,连带冰体里和部分残肢,也全部消失殆尽。 “啊!”事端刚刚平息,她就看见厝火龟,虽然印象全无,可还是情不自禁地掏出毒宴禁区要给它尝尝,顾兰陵忙拦下道:“别!它也是跟我们来的!别冲动!” 糊糊这才罢休,倒是厝火龟认出她,又想去叼大猫尾,无奈体型不允许,倒是把对方的头发给吹成倒竖。 顾兰陵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 “死乌龟!”糊糊捂着头发正要发飙,看到李藏觉得莫名熟悉,问顾兰陵要救的是不是他? “是,他就是李藏,你当真不记得了?”顾兰陵取出破天红晶,糊糊道:“忘了,不过要是他就不用浪费红晶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了?!” “就是没气了,凉了,完犊子了什么声音。” 呲呲的声波再度响起,糊糊揪住眼前闪烁的白色线团,摊开伸展为四方白屏,正是坦蒙岛的景象。 六目惊喜万分:“看到了!终于看到清晰画面了。哎呀蚩地的美人果然不同凡响,小姐贵姓?” “让我看看!”孙昦推开它,见顾兰陵,二双和三魂天狗默不作声,忙问:“喂喂!怎么样了,你们到蚩地了?!怎么都不说话?李藏呢?!” “他”顾兰陵不知如何答复,羽三白似乎在调试角度,当看到李藏的惨状,也陷入沉默,片刻后突然吼道:“他把自己献祭了!!” 其余人目瞪口呆,羽三白的眼眶似是被白雾遮住,惊心悲魄,一声声质问李藏:“你就是死!也想死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吗?!” 随后瘫倒在地,第一次觉得无措,无助,也无力。 “轰轰!!!”蚩地意外响彻雷鸣,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刚链接好的画面关闭,黑色的土壤裂开,暴露出干枯爆皮的巨型树根。 一名身材黑瘦背脊佝偻的陌生男子走到前来,他来得神秘,说的话也莫名其妙,似乎是在自我介绍:“树倒根摧,我们也是受害者。” “你是谁?”顾兰陵警惕这问,然而对方只顾整理遮面的黑发,却越整理反而越乱,索性甩到脑后,这才回道:“嗔,为他来的,你不是要救他吗?干等着可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要救他?”顾兰陵疑惑不解,阻止他靠近。 “鬼马告诉我的,鬼马将尸,我以为它的样貌会让你印象深刻。”嗔说罢,单手提起李藏扛在肩上,顾兰陵追问道:“你能救他?!” “我不能,但女尊可以,她无所不能。”嗔裸露的前胸泛其金色的符文,预示他的情绪激动,又道:“我们要趁着休战尽快到地绕界限,因为九天准备在外部集结兵力和死徒们展开最终一战耽误的时间太久了,女尊已经很不满了。” 他回头望向厝火龟,发现它还在原地,便右手一挥,前路即刻回归平整。又道:“蚩地看不到的漂浮物也来自破天红晶,你的宠物吸收后基体组织得到了全面升华。她也是。” “你也认识我?可我对你们没半点印象,还有刚刚的马头怪让我去蚩龙九宫,那又是哪里?”糊糊说出疑惑。 嗔笃定道:“你不可能忘记的,现在想不起来,大概是某些地方受阻,逐渐会好的。” 糊糊问道:“包括蚩龙九宫的所在?你们是不愿告诉我?还是不知道?” 嗔无奈道:“那是女尊划出的禁区,我们没资格靠近。” 嗔的能力能够随意改变蚩地的山体,使通往地绕界限的路段异常平整,但当厝火龟走过,又恢复本来地貌。 糊糊转问:“你这是什么能力?能不能教教我,以后走路可方便了。” 嗔看她的眼神不可思议,扭头问顾兰陵:“你在哪里找到她的?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对微不足道的‘六砼’都有了兴趣。” 顾兰陵道:“我认识她时,和你肩上的人还是观仙宫弟子,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她救了我,等我醒来李藏便告诉我她人在四时之链里,也是来到蚩地才醒来。” 嗔听得云里雾里,糊糊还在追问:“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很厉害?还有六砼到底是什么?” 嗔叹道:“她知道蚩地,可关于我们的很多却忘记了,一时也说不清,等进入地绕,再详细解释。” 他口中的地绕,是位于蚩地中央的奇特平原,当边缘围拢的巨型堤道没入深土,枯萎通天的木皇树也隐隐暴露出来。 顾兰陵惊讶道:“刚刚的确是树根,可蚩地是没有植被的。” 嗔又道:“对,除了帝休,蚩地没有任何植物。” 顾兰陵更加不可置信:“你说这枯萎的树是,是木皇帝休?!” “准确讲只是根,那是蚩地最原始的生命发源。” 嗔面前的广阔之地,地表土屑聚拢成一面兽门,操着敦厚的语音问道:“回来了?我们都在等你等等,那是什么?你在哪里找到的大家伙?!” 对方的目光被厝火龟吸引,暂时忽略了二双和三魂天狗。 “死徒靠近了元破山谷,鬼马引我带他们回来的。”然后嗔为顾兰陵介绍:“它就九天,等下有话再说,你先打开界限。” 他脚下立即升起白色的菱形方阵,光影翻转,他们就全部进入地绕内部,包括厝火龟。 没有严阵以待的拘谨,反而像在举行集会,充斥着喧闹,半点受外部影响的紧张气氛也无。 “李藏呢?刚刚还在的,你把他怎么了?!”顾兰陵停止错愕,质问嗔。 对方则指着前方那栋高台式十字楼阁说:“我带你们去见九天,他会告诉你,而且很多事也需要从长计议。” 糊糊道:“刚刚那道光应该把人自动传入到界限内的某处。” 嗔答道:“是的,还有那条红河,它泛滥后给蚩地引来不少麻烦,越来越多的下横生物跑来骚扰,连女尊的破天魂安椁也流落到外您想起来了吗?” 糊糊很干脆的摇头,嗔无奈,径直往主楼走去。 蚩地内部的智慧似乎很发达,靠近主楼后不必行走,可以自动升降到顶层会议室。门开启的那刻,九天也没有离开对蚩地仪的视线,只是自顾自地说:“死徒被困在赤水以北,那里离女尊的位置较为靠近,目前局势,要尽快把分散的死徒清除才能直面。” 第一百四十四章 蚩地(三) “你的身体居然是玄石,那刻着的荧光文字,是谁给你惩罚咒语吗?” 糊糊对他也似曾相识,九天也才发现除了厝火龟,嗔还找到别人,离开蚩地仪来到糊糊面前说道:“你回来了,那我们不用尽快,这场注定好的战局,转瞬就能结束了。” 糊糊赶忙打住:“停停停,怎么你也认识我?” 嗔对九天解释:“她随女尊离开后,不知被什么过滤,现在不记得我们了。但她没有将我们划分为敌人,不必担心。” 九天有些失落,糊糊只顾围着他观察,顾兰陵打断道:“实在抱歉,但我确实很着急,我的朋友现在哪里?你们可以救他吗?如果不尽快,我担心他真的有危险。” 嗔又简单叙述几句,九天方对他道:“其实任何生命到蚩地,都不必再担心生命的流速。你或许也发现了,我们比下横,乃至上横的空间运行要缓慢,即使是灵魂也不会消散,因为蚩地在另个维度,相当于冥府,也就是魂归之所。” 糊糊问:“冥府?那要是轮回了呢?就是投胎重新做人?” 九头道:“不会的,帝休已然坍塌,蚩地永远不会具备你说的功能,她还能维持完好,我们也觉得不可思议。” 顾兰陵又问:“那我能再请教个问题,你们口中的女尊究竟是谁?” 他预感李藏执着的人和蚩地女尊有着极大关联,但九天和嗔却道:“我们只知道她关系着蚩地的存在,而那时木皇已经枯萎了。” “那破天红晶呢?” “严格来讲,那也不算蚩地的产物,更不是女尊有创造,她始终在沉睡,只是她的介入影响了蚩地原本的物成法则。破天红晶的确是红河流入来的物质,是随着影响才演化成你看到模样,与帝休互不干扰。” “你问他们还不如问我,蚩地女尊就是丑孋啊。”糊糊嘁了声道:“而且他刚刚说得也不准确,并不是丑孋和蚩地有所关系,而是她被抛到背轴世界,稳固了时空,时间和空道的混乱流速,才导致三横世界的出现,真要纠结时间的话,那可久远了。” 顾兰陵难以置信,如果糊糊所言是真,那丑孋究竟是什么的存在?! “那李藏知道这些吗?” “他,好像只问过彭祖啊啊我怎么知道,谁知道他们独处时说过什么?” 复杂的人物关系及过往种种,顾兰陵需要时间消化,且二双和三魂天狗再次提出去见李藏,九天继续调兵布阵,嗔便为他们指出去往月皂花园的路线。 “那下横人不见了!” 楼外街市依旧人声鼎沸,厝火龟庞如高山的体型并没引来骚乱,糊糊和顾兰陵还没停止意外带来的冲击,界限就遭到猛烈攻击,天板如雨势砸落下来。 九天拉响有节奏的警报,本还沉浸在祥和气氛中的蚩地居民迅速补救天板,掩护架起防御,剩余则是随时待命的状态,仍不急于反抗。 “那些石头种不讲武德!休战期偷袭!”嗔对顾兰陵道:“我送你们去月皂花园,进入蚩地的物种就算消失也有踪迹可寻。抱歉我无法陪同,快去!” 九天用蚩地仪撕开条空间裂缝,将人带入新的区域。 “我们在木皇的外部?还是被隔绝了?这里没有半点喧嚣。”顾兰陵以为离开了界限。糊糊解释道:“貌似没有,帝休的内部结构很深奥,本是不容栖息的,应该是那些石头种逼得九天躲在里面。好了,不提他们,我们快去月皂花园。” “你们为什么称那些是石头种?” “哪里就是‘你们’?我和他们一样很丑吗?这只是蔑称,蔑称啦。忽然来人祸祸你家,你会好心情喊它们本名‘死徒’吗?那样太尊敬它们了,就是些固有思维的变异体,和它们的领头没区别。” “它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占领蚩地?” “那是及其愚蠢的想法,对方发疯似的进攻,应该是认为帝休的根体是蚩地的关键,想尽快结束战争,回去下横。” “战争不是它们挑起的吗?” “对,可是木皇与下横的链接早就断了,只是它们不这么认为,这些自诩救世主的异类,对事情的处理只有摧毁与驯化,以为离开蚩地也是,加之内心的及其渴望,与外面的诱惑仅仅一步之遥,自然会陷入疯狂。” “是的秉持胜利者怎会是邪恶的信念,自然无需理由,只是距离被永远固定在得与不得之间罢了。” 糊糊对此很认同;他们果然才是同类。 经过一段阶梯的攀爬,他们终于来到月皂,虽然名义是座花园,但实际是由干枯树枝搭建起来的层层围墙,整齐却没有美感。 三魂天狗摒弃人型,四足称地恢复犬身,凭借嗅觉优势判定具体方位,二双则释放藤脉,感知月皂的全部。 “他在这里消失的?嗔不是说能查到线索的吗?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糊糊跃到干枝上眺望自言自语,顾兰陵有些扶额;线索痕迹哪是看出来的,结果搜寻很久,真就没有嗔口中的痕迹可循,似乎李藏从未出现过。 “嗬——!”藤脉遍布较广,感知到附着在地表的数千只死徒,它们操着阵阵怪吼,背脊展开折叠刀锋,顷刻间将他们包围! 二双双臂拼组成锤,三魂天狗以尾骨各自横扫敌寇,战风作响,外围的藤脉配合着把它们举至高空,或撕或勒,增强攻势。 以单敌众,双方相持不下,顾兰陵见死徒的数目近乎无穷,猜疑道:“之前的突袭莫非是声东击西!以掩护它们在这里制造缺口!” “它们是蠢的吗?这里和蚩地内部又不相连。”糊糊不受影响,在死徒中应对自如。 战局愈演愈烈,直到浑厚的怒吼,震开众死徒与藤脉,在黑色交织的镜框内,羊帝缓缓而出:“蚩地残存的蠢货!因为我们的允许才得以存在至今!不过猖狂也只限于此,很快,你们将回归尘埃了!” 他挺拔的身型盖着白发,头顶三根弯曲的羊角,将伸出六臂,皆如蝎钳,从月皂下的石板突破困住二双,那一刻,藤脉似乎被掐断了生命元素,纷纷变得迟缓,死徒效仿乘势崛起,把将尸和三魂天狗也层层叠叠束缚住。 “是你偷走了李藏?!”羊帝居高临下,蔑视着顾兰陵的询问,自顾自演讲着他即将胜利的宣言:“我们掌控着所有,能够改变你们,抹除你们,甚至创造你们,这就是帝者的力量!” 他的手燃起六色光源,正欲终止顾兰陵,然而他的瞳孔猛地受到撞击,痛痒难耐,只把月皂砸得坑坑洼洼,死徒也受到连累。 “蠢羊。”糊糊站在一侧嘲笑道:“看来哭天母不足以让你们学乖,那不妨试试它们。” 她释放出的,是岁天星最低阶的蝇蚁,却因为悬殊的体量让羊帝苦不堪言;它们不断冲击它的眼睛,啃食耳道,虽然不造成伤痛却麻痒难忍。 第一百四十五章 蚩地(四) 死徒自动靠拢羊帝,堆叠组成防御甲,六手于外各持火硝锥逼向糊糊。 可视野又莫名扭曲,锥身弯裂直至熄火,沉重的身躯开始水分失衡,等挣开眼角上的死徒,顾兰陵已经涌起的薄冰屏障——履霜天罟。 月皂之地蠕动着,那是藤脉在与顾兰陵合作,使羊帝与死徒成了瓮中囚徒。 蝇蚁大快朵颐剩余残部,它们只对腐肉蛆骨有兴趣,对鲜活和枯木基本无视,也是作为奖励,糊糊允许它们在此筑巢繁衍。 顾兰陵见羊帝依旧狂妄叫嚣着“历史是我们推动,也只有我们能够推动”的鬼话,怀疑李藏的失踪和突袭没有关联。 但二双不这么认为,对方明显埋伏许久,如果与李藏无关,那在帝休遭到攻击时就该配合发动总攻。然而他并没有,这总不会是觉得胜利在望,想提前让屈服者倾听他可笑的演讲。 “不错,你还蛮聪明的。”糊糊难得赞同它道:“我想这和次空间有关,就是我说过的,蚩地也属于三横世界,遍布的空道是纷乱的。” “次空间?折叠洞!我明白了,是红河海锥,蚩地人善用六砼,就表示这里无处不是折叠洞。如果羊帝按时收到信号增援,那必然在行进中触发了海锥,以至于折叠洞延误了现空间的流速。” 糊糊为难道:“那想找他就难了,能调整秩序的只有丑孋,可她在蚩龙九宫。” 顾兰陵,二双和三魂天狗齐齐看向她。 糊糊嚷嚷道:“你们不会也跟着说,只有我可以找到?嗔和九天那帮家伙也是奇怪,明明知道位置,都大难临头了还瞻前顾后的。” 顾兰陵道:“或许蚩龙九宫对他们有着特殊禁制,一旦靠近,甚至不是灭亡那么简单,或将在永生与永灭中循环游荡,既求不到活,也追逐不到死亡。” 他的感同身受,不知因何而起,糊糊对此只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推他往月皂外去,并说道:“虽然蚩地不曾伤害我们,但不代表就是朋友,而且那些只是虫子,结局无关紧要。我们还是去找鬼律。” “鬼律?” “我的记忆断断续续,但可以肯定九天对女尊的恐惧更甚于敬仰,所以比起他们,鬼律更值得信任,他与他们不完全同步,也是正轴世界的产物。相传凤皇浴火重生可为神,然而濒死时一旦产生怨念,重生也就失败,永世受困在冥府中,成为鬼凤皇,鬼律就是最后一只鬼凤皇。” “那它知道蚩龙九宫的位置?另外李藏是否表示还处在同一坐标的混乱空间里。” “我所谓的‘看’和人的视觉展望不同,相较藤脉的感知更为精准,我说看不到,就表示不存在。哎呀不说他了,总之找到鬼律,不管是丑孋还是李藏,他总能解决其一的。” 羊帝被再三无视,颇为愤怒,掌心隆起颗没有凸透原理,清晰得像不存在的实体球——钛子。 它的恐怖不在于爆破,也无法使时间倒转,却能破坏空间的密度,让世界充斥不同面积的独体黑洞。 而蚩地,就遍布着无数独立的小空间,当黑暗扭曲,羊帝最后的思维,就停留在相隔万里,开始塌缩的残体上。 二双的藤脉在嘈杂的磁场爆喝中,不受穿透神经的折磨,将顾兰陵紧紧缠住,糊糊则用“毒宴禁区”隔离三魂天狗,暂时躲过一劫,然后把声音传输给顾兰陵:“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黑洞,我们只要顺着引力静待最强那股流速,就可以冲破了。” 事已至此也别无他选,随着不可反制的引力横冲直闯,身体被拉扯撕裂,但都因为固定的角度而没有成为碎片粒子,只是当强烈光感的虹海出现,偏执线体被绞成亚原子,他们似乎经历了一个世纪,才重新仰倒在一片灰色的世界。 顾兰陵想起来,可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 糊糊道:“暂时不要动,那家伙捏爆了钛子,导致月皂花园范围内的流道裂开幸好不是真正的黑洞,否则我们都要玩完了。” “我们需要恢复期吗?” “是的,不论是谁最好现在都不要动,不过停滞状态下,呼吸是妨碍不到调节的。” “” “什么声音?”顾兰陵在灰色地带静止很久后,左耳敏感接触到怪异的风动,虽然轻微,其他人自是没有察觉,于是尝试挪动手指,然后手臂肩膀,缓缓调整到侧卧姿势,贴在没有温度的地面仔细聆听;是牙齿碰撞产生的声音。 “你听到什么?”糊糊突然凑来他右耳问,顾兰陵一怔,说:“有奇怪的声音。” 她哦了声,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徒手隔空做抓取状,很快,半截焦黑的骨头由远及近,黏着着血色的粘稠物。 “咦!”糊糊嫌弃的甩开,正巧落在三魂天狗眼前,它猛地惊醒,仔细嗅闻,霎时双目通红,叼起就往前狂奔,丝毫不顾尚未恢复的犬身。 顾兰陵因它的反应,再不敢犹豫,立即起身紧随其后,沿途环境也从灰渐渐泛白,亦如置身水墨中,道路变得具象,厮杀痕迹也愈发清晰。 死徒的残魂分为两组,其一围堵着三魂天狗,扩天斧无法与虚无厮杀,口齿却背满满填色。 糊糊嫌弃道:“没想到还是只笨狗。看来这灰不溜秋的空间独立于那些流道。” 三魂天狗气喘吁吁,顾兰陵担忧道:“独立的?那那些死徒也是?” 糊糊道:“那些连磁场都不算,只是较为特殊的瘴,那笨狗被瘴住了。 她将比路亚掷出,死徒随剑风变换,却没有消散,依然死死包围着三魂天狗,那被堵塞的喉咙此刻炙热难耐,犬口喷出一团似光似火的物质。 “笨狗!别愣着!”糊糊喊道:“向着石头种聚集最多的地方吐过去!” 当橙白相间的炽热光体从三魂天狗的口中喷射,那些形体诡异的死徒霎时破散消亡,焦黑的骨状物从天而落,急如骤雨。 藤脉又开始焦躁,不听二双指令,自动圈出固定的区域,顾兰陵难以置信,因为它们保护的正是目芯种?! 轰鸣打破沉默,墨色的世界层层叠叠地展开,若非二双应激及时,目芯种险些落入深渊,给残存的死徒让开前仆后继的道路。 数以万计的手,随着看不清的波动有秩序舞动着,一张巨口吞噬掉最后一只死徒,才翻转缩小成为该有的大小;它的主人是名外型魁梧的女子,像裹在玄色的棉絮中,姿态优雅。 毋庸置疑,她和羊帝是同类,区别只是没有对侵入者展开高谈阔论,而是直接挥舞浪涛般的手席卷碾压,简单粗暴。 藤脉受制,不敌更为灵活的攻势,糊糊纵跃之间来到三魂天狗,喊道:“用你嘴里的光,对准那黑漆漆的家伙!” 然而三魂天狗已经焦烂的嘴,再也吐不出一似烟气,糊糊情急之下,当胸就是一拳,它连哀鸣都无法在发出,腹腔又开始隆起,随着沉闷的咕噜声,透着炙热光感的血团再次激射。 第一百四十七章 蚩地(六) 三魂天狗的警惕很及时,因为再靠前正是万帝的所在——空间遍布琉璃,唯一不协调的,大概是中间位置,他正欣赏的倒三角体。 “恐惧笼罩了吗?”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问得离奇又古怪,反观万帝只是淡然答道:“相信很快了。” “我以为你会为同伴的战死默哀片刻。” “胜利的路途看似遥远,是因为被哭天母感染,半途而废也就成为他们应得的结果。” “就像你到现在还装作对无恨帝了如指掌,伟大的万帝阁下,他脱队可许久了。” “等我收服蚩地,他也会成为尘埃你来,难道只是说这些?” “当然不止,我要先感谢你们,不是你们偷偷摸摸的行动,我不一定这么快得到李藏。” “你还想要求什么?” “万帝,我提醒你对我的态度,没有我诱导他晋级三横杖,你们是无法靠近蚩地的,即便你们拥有文明,穷极终端也不过是融合上下横。” “你在蚩地女尊的面前,不也要筹谋吗?我也该提醒你,让她退回蚩地的主力部队,是我们苦心研究的死徒大军,你自诩神明,不更觉得丢脸?” “看来,我们没必要在合作了,那就祝你早日挣脱丑孋留在蚩地的阻碍。” 瘴虫的频率变得不稳,可见万帝和对方已经决裂,李藏就在那未知的家伙手里。 他们思索再三也没有更好的解救方案,对方自称是神,不管是自嗨还是属实都不是女帝和羊帝好打发的,何况还垫着万帝,如今放弃出口的牵引,那能摆脱暮云天的办法,似乎只有摧毁它。 三魂天狗莫名开始猛咳,腹腔起伏,若隐若现的光度让糊糊灵光一闪,对它道:“如果你还能化形犬身,那摆脱这该死的地方就靠你了。” 对方努力化形出高大的体身,糊糊骑在脖颈上,帮顾兰陵和二双坐稳后说道:“蚩地对你的影响在体内,待会让积压的全部喷爆出来,我释放的爆裂蛛会帮你增加冲击力,既然躲不过,那我们就冲出暮云天和万帝!” 为今只有背水一战,当铺天盖地的爆裂蛛相互碰撞响彻,三魂天狗怒吼着,喷出赤金色的光柱,倒退着急速进发,暮云天的外围被挤压成椭圆状,最终炸裂。 万帝与女帝的体现呈反差状,纤细矮小,还不曾从四维神的话语中平息,就被突如其来的气波拱出琉璃的宫苑。 镇守在外的死徒大军,因为这场突袭,周身燃起愤怒的黑色火焰,踏着惊人的破坏力,展开穷追不舍的戏码。 糊糊无法利用优势,三魂天狗也是尽力躲避,因为那些黑火异常诡异,若不慎沾染,即使白骨也会体验到腐蚀殆尽的折磨。无奈只能指向前方吼道:“加快速度!到前面的旋涡我们就安全了!” 目标地泛着不符合蚩地色调的黄与绿,似液体但不相融,呈现分分散散的螺旋状。 彼时的死徒,预感到敌人即将通过某种屏障,在响彻的嘶吼中,火焰之势已经堪比火山坍塌,就在此千钧一发,螺旋内也传出怒喝,也燃起冲天的火势,两者相对,搅得蚩地黑天恍如白昼。 三魂天狗凭借掩护,顺利带顾兰陵,糊糊和二双撞破门扉,晕眩过后,视野只剩夜空星辰。 这里和蚩地,仿佛不属于同一维度,有种意外的宁静之感,当湖面波光粼粼,夜光水藻为他们点亮道路,无论步伐快慢,都维持在稳定的速度。 湖对岸,鸦青色的烟尘倒翻成翼,折回戴有兽禽面的少年背后,身体枯瘦,看到糊糊便问:“你怎么这么狼狈?被他们拖累的吗?” 糊糊反驳道:“没他们我会更狼狈。” 少年若有所思,顾兰陵急问道:“刚刚是你救了我们?你就是鬼律?” 对方耸耸肩说:“你要觉得这很轻而易举,那我可以把你送出去再找一遍。” 糊糊不满打岔:“你最好放弃你的鬼主意,赶紧告诉我丑孋在哪儿,我有急事找她!” 鬼律狐疑地问:“她?她当然在蚩龙九宫,你找她什么事?为着外面那些着火的怪物吗?蚩地内讧又不是一两天了,不至于让你去打扰她。” “李藏死了。”糊糊脱口的话,落在对方耳里犹如晴天霹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糊糊气愤道:“不然你以为我们奔命似的是在干吗?!找你野炊啊?我说的是事实,可丑孋至今没有异动,说明蚩地已经被钛子搞彻底紊乱了,你现在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了。” 鬼律疑惑道:“这不可能,三横人的智慧还制造不出钛子。” 糊糊不耐烦:“我没心思和你胡扯!我说的都是看到的事实,因为那破玩意,我们方才险些困死在流道里!” 鬼律收敛戏谑,让湖面拨开,然后指着新开辟出的荒凉道路说:“顺着走到云涡小镇,丑孋就在那里。至于你们,对主人的忠诚到此为之,最好留在这里。” 伤痕累累的二双和三魂天狗当然不肯,执意随行。 鬼律也不多言,再次铺开烟尘的双臂,死亡气息燃起地狱之火,将它们吞没。 “它们伤情太重,鬼律需要时间救治,我们还是尽快去找丑孋。”糊糊拽着顾兰陵启程往小镇跑去,对方也知道事不宜迟,也就没有反对。 沿途寂静的空间,阴森而诡异,稍显活泼的,只有那些颜色相间的旋涡,她们时而聚齐,时而散开,没有风声,也感觉不到冷暖,至于小镇,不过几户陈旧屋舍,明明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一切只是会动的彩画,可却透着难以言表压迫感,让他们寸步难行。 糊糊把比路亚立在中央,汇集全部的云涡,视角倒看的确有几分宫苑的唯美,只是令人感到窒息。直到云涡算散尽,留下的黑暗涌起数以万计的一维线,直直从他们的身体穿过,像织就精密的画面,被一根根抽丝毁去。 ——毁灭的时间,快得连零也追逐不上。而蚩地与帝休之间,也仅剩半寸的无损链接。 万帝从异变中醒觉,也只敢远离那些危险的一维,如此才能不随它们的牵引,去追逐上一刻的自己;时间莫名其妙成了实体,而这只是开始,一维转换成的四维空间还在不停的变化,逐步波及地绕界限内部。 九天,嗔和鬼马将尸看着独立时间线中的自己,像被人剖析着极力隐藏的秘密。 “九天!”时间内外的嗔,指着半刻时后捧着钛晶球体的九天,对现时间线的九天道:“你早就和四维神沆瀣一气了!蚩地的混乱是你做的!你还要毁掉我们?!” “你想回归为零吗?”九天无可辩驳,取出钛子反问。对方反而沉默不语,对方又道:“外来的傲慢者即将付出代价,可我们不同,你们没有看到,我不怪你们。” “可你这么做和归零我们有何区别?!”鬼马将尸提刀正欲拦截,嗔反而拦住它道:“钛子在它手里,它也无法幸免,甚至会是第一个。” 九天冷笑:“可惜我没那份荣幸,我只是以为想要自由,首选应当是领路人意志坚定。试问我们何罪之有?落得今时今日的结果不过是彭祖的私欲,可笑你们被时间消磨得居然习惯了屈服!” 鬼马将尸道:“你是扰乱人界秩序的九妖猫煞,无魂无拘,被永世无法不得逃离自不肯甘愿,可你真的信任四维神的鬼话吗?你替对方扰乱蚩地,并在三横人束手无策之际,利用我和嗔把李藏送到对方手中,虽然策无遗漏,但还是会功亏一篑的,丑孋是彭祖创造的逆世之物,这代表除了彭祖没有任何物质能抵抗逆世的毁灭。” 第一百四十八章 蚩地(七) “你确定?”面对它的斥责,九天置若罔闻:“李藏就在四维神手中,那人在丑孋的心中,可胜过你们直至灵魂的效忠。” 嗔道:“那又如何?!我们摆脱不掉的!也不可能同归于尽!我不管你受那狡诈的家伙多少蛊惑,但你” 九天打断道:“我承认四维神也不可信,但看看你周围的时间有投降者的身影吗?你觉得她会心生怜悯吗?省省,我没时间与你们争论,如果还抱有侥幸,那就不要在妨碍我!” 它启动蚩地仪隐藏的按钮,敞开帝休对地绕最后的防护,死徒受到怂恿蜂拥灌入,贪婪的啃噬声如浪涛滚滚,木皇的根部开始沦陷。 “你会后悔的!钛子救不了你,也威胁不到丑孋,你只会为你的狂妄付出同等的代价!” 嗔明白已经无可挽回,木皇的中段也开始迅速膨胀,随即屏蔽碎裂,巨大的轰鸣,惊扰到埋入地底的厝火龟,它探出头,连带诡异的熔流遍布整体,使帝休底部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大地也随之融化,整座蚩地像颜料倾覆,白茫茫一片。 一维线并没有停止运转,始终吸收着靠近的死徒和山体,却绕开只剩残破的帝休矗立中央,使地貌从凹槽转变成了平原,一望无际,平整的即使钛子放置其中也纹丝不动。 无声无息的世界里,帝休孤立的身影显得迷茫无措,静待白色逐步回归蚩地原本的颜色。 四维神静观着一切,然后回到次维壶中,对着波围层里的李藏,用空灵的声音在其苍白的意识深处,组成他本该熟悉的人——李戚戚。 “母亲?”年幼瘦弱的李藏看到“李戚戚”走来,心脏剧烈跳动。 “我是你的母亲,我们还没有失去一切,你的灵魂也没有离开你,孩子。”对方一如既往的洗涤他的思维。李藏也始终如一的否定自己:“我做不到。” “你无法逃避,相信我,相信你的母亲,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丑孋口中的秘密。” “李藏”对母亲不止一次谈及的人,熟悉的同时也感到久违的温暖,“李戚戚”察觉到,强迫他集中精力说:“障碍始终在前方,而除了我,任何声音都是谎言。你必须帮我得到那个秘密!我们需要你得到那个秘密!!” 白色的世界崩塌,彼时的蚩地,帝休已经彻底失去了命脉,空旷的地表只剩九天,嗔和鬼马将尸,盯着还未消散的地方。 ——丑孋到了,她最终覆盖了全部的毁灭。 或者,她就是毁灭。肆意剥夺你的感官,甚至没有感觉,一切在迸发之间灰飞烟灭。 她也站在空旷的平原上,孤独而失落,仿佛寻不到家的孩子。 “你找不到他。”四维神退离与“李藏”的交谈,站在她前方说:“你也失去了蚩地,最后站在面前的也只有敌人。你知道的,在四维世界,时间可以看到,却无法意识到,也就是说事情是朝着固定规律发展,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你,完全改变不了。” 丑孋没有回答,对方又道:“在神面前,所有都不值一提。只除了彭祖,我想知道彭祖的实体究竟是什么?苍穹之内,唯有你能给我答案。” “答案?难道你不觉得,你的存在,是他没有发现的小幸运?”金环在丑孋的瞳孔中浮现,四维神的身体从不同角度折叠,又道:“苍穹以内,神鬼皆避之不及。唯有你始终不明白,更不懂这里为何是背轴之地?” 四维神的两基神体均停留在静止中。 丑孋继续说:“在正极世界,你可以为所欲为。可背轴一切呈反向而论。四维,也不过是混乱维度中的渣滓。我佩服你的勇气,但可惜帮你来此的人,没能力再帮你回去!” “等等!!”随着九天的爆喝,钛子也呼啸而至,引起空间洪流,超强的引力不断拉扯,将无休止的折叠停止后,开始反向倒施。万帝则将四维神四角展开,形成立体正方,把已经受制的丑孋锁死中间。 四维神习惯俯视一切,不惜与钛子融合,然而这还不是最终目的。 “很抱歉打断你,但我不得不用属于你的界域来束缚你。” “无垦之界。”丑孋呢喃它的名字,四维神道:“这座死寂的空间坟墓由彭祖创造,应该让你感受到来自天敌的威吓。” 四维神见她仍不愿透露,只能将次维壶丢弃在丑孋面前,拼接成李藏;她的离开给他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伤痛,玄炉觉醒的时间也不对,麒龙骨尽毁,只剩木皇之灵还在苟延残喘。 丑孋轻抚李藏的额头,探寻深处还在努力维系的点点魂魄,久久不能平复。 按四维神期望的,李藏应该开始套问对方保守的那份秘密,他也的确在次维壶中无数次演练过程,然而当熟悉的身影渐渐清晰,竟然无动于衷。 四维神让空间内部的分子键生出硬度和密度双极致的射线,穿入李藏的仅剩的神经,迫使他开口问:“我,我应该问你一个问题,我知道,你也肯定会答复我。” “是,我会。”丑孋意料之中的回答,反观李藏再度沉默,作为魂魄,他没有思考的能力也不能违背“李戚戚”的命令,然而他却衍生出抗拒的情愫,最后将她奋力推出仅剩的灵识之外,并且警告她不要告诉四维神!同时远离他! 可是,为时已晚,四维神在唤醒李藏时,诅咒就已经落下,当两人的思想链接,黑与白相间的火焰瞬间将他们紧紧缠绕。 “我精心布局留住的魂魄,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四维神非常失望,加剧收缩无垦之界,催动思维炼化的绝望之火:“你有足够的时间与能力恢复他,但那是诅咒生效之前!既然我不能再回去,但至少要灭除你这逆世之物!来,我们一起毁灭!” 无垦之界之外的九天,与万帝在苍白的焚烧中备受鼓舞,竭尽全力帮四维神缩小在缩小,终于只剩一片薄弱的灰烬。 谁也不敢相信,一切就这样落下帷幕。 “她消失了?!四维神和丑孋一起消失了!呃!!”九天不可置信地呐喊,忘却了蚩地仍被万帝腐蚀着,当象征圣洁的长剑率先刺穿它的身躯,也同时挥舞出女帝的遗产——雾帛,禁锢住嗔和鬼马,阴声宣布:“是的,你们的女尊消失了,所以蚩地也在不属于你们这些肮脏的泥鳅!” 他们本就是敌对,何况凌驾于上的威胁消失,那他们之间除了不死不休再无其他。所以谁都没有及时发现,所在的空间已经产生了阻力墙,且在缓缓收缩。 在糊糊的眼中,它们就像蟋蟀那么有趣。 昏暗的蚩地,类似钛子的球体发挥着简要照明的功能,衬托帝休更加惨不忍睹的树身。 彼时的丑孋,在木皇之下执手呼唤,破土而出巨型藤脉随即送她来到断裂的树干处,将目芯种稳稳送到深不见底的树根。 “嘿嘿,我老六能再做回地极灵井了!”不着调的声音打破宁静,立时被众人扔至老远,待画面重新恢复,开始七嘴八舌讨论。 孙昦问:“这样做李藏就能复活了?” 宋灵道:“目芯种在他献祭那刻保留了大部分的木皇之灵,丑孋这么做相当于让他回归母体温养。但也只限意识,身骨还需要重新塑造。” 糊糊问:“继续用麒龙骨就可以,目前下横还有存货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蚩地(八) 马格道:“麒龙骨没有吸收价值,充其量被当做藏品,而有条件完好保存的只有在昆仑境和天穹阁。不过依现在的动荡局势,恐怕难找。” 罗兰道:“具体情况进一步再看,蚩地才是首要问题。那里不进光照,即使有破天红晶,木皇也难维持最佳状态,若能移到外界或许能有助李藏的恢复。” “外面?那也不是不无可能。”糊糊胸有成竹,罗兰不可置信:“你有办法?” 糊糊踢了踢厝火龟,对方在三魂天狗的帮助下,向帝休径直爬去。 宋灵惊愕厝火龟的变化,孙昦更是直接喊道:“厝火?你说这大龟是厝火龟?!它怎么成得这么大?!还有你到底是谁啊?!总往顾兰陵身边凑,我告诉你他有喜欢的人,别仗着前凸后翘就想勾引他!” “姓孙的你往哪看?!”宋灵一击爆锤抡过去,六目又凑过来附和道:“就是就是,人家可是洁身的五好青年,你要勾引就来勾引我。” 糊糊质问:“他有喜欢的人?是谁?!” 几人相互扯皮,远处,顾兰陵看着沿途的荒凉不禁感慨:“那些人就这么消失了?” 鬼律反道:“你指的九天还是死徒?无所谓,在我看来消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他漫不经心地来到困住九天和万帝的球体前,肆意踢玩。顾兰陵转问这是什么? 鬼律没能找寻相应的记忆,只得说:“忘记了,只有丑孋记得所有的东西。” 顾兰陵道:“看起来比钛子玄奥,可见她不会放过它们了。” “我打赌她已经想不起它们来了,左右也不是值得介意的家伙,单这东西足以应对,这可比地绕牢固,想完全突破,至少要舍弃七成的灵魂重量,它们绝不敢的哦?你的朋友想将帝休的根抛开吗?” 厝火龟正试图刨起蚩地的厚土,尘土飞扬,忽然被股力道猛地反弹倒仰。 ——是金体双正面的四维神!两端侧面涌舞着金色的流体,相握组成上下双环,顶环的极强重力让糊糊,厝火龟和三魂天狗瞬间被压制,陷落地面难以自持。 鬼律及时揪着顾兰陵避开投射区,淹没在尘雾中,四时之链与宿主脉冲感动,开始将近乎绝零的目下再次降低源粒子运作,肆意暴涨的烟雾,平铺为完整的展台,拦住四维神重力的加持。 破土而出的二双,摧使痊愈后的藤脉挖掘救出不断下坠的厝火龟,后藤起反击。 鬼律的治愈,是狱火再生,二双和三魂天狗与其是被治愈,不如说是淬炼,体型不但能够随意切换,十指也更加灵活,而藤脉在遭受反制后,神经也不再陨灭,迅速结长花苞荆棘,再结合与毒雾同化的三魂天狗,对四维神可说是无缝可寻的阻击。 “不行!四维神毕竟是神,这种程度构不成威胁的。”鬼律看着一触即发的战况,果然四维神的底环,开始加剧运行反重力,破坏藤脉将其攻击弹反,最后竟唤来三横杖金乌熔抵,毒瘴立时挥散,围拢的藤脉也顷刻灰烬化。 让他们骇怪的是,金乌炙热的光度非但没在爆发后消散,反而分离成串串白鸟,灵活环绕着藤脉展开破碎,并且已经逼近三魂天狗。 “铮!” 四维神未执三横杖的背面,在危急时刻挡住袭来的刀身,金环合并挤压,可红紫相应的弯刀竟以薄为优,在夹缝倒转方向,迎着重力劈砍金环半边,刀柄也异常锋利,顺势斩断四维神一臂。 压迫顿失,顾兰陵扶起糊糊,鬼律的脚爪落地时正踩到链接屏,刺刺拉拉又开始不稳,调整后孙昦就紧着追问:“怎么了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 只怕发生什么事,都无人能去化解。 二双缠绕三魂天狗,牵引着厝火龟的身体退避,彼时刀身退回丑孋手中,她站在帝休之巅,让干燥无风的蚩地,莫名降起淅淅沥沥的弱雨,四维神明白,暗含的危险气波在当中穿梭,穿针引线一般。 “你可曾预见你的死亡?” 没有暴风奔雷之势,四维神甚至没等到流速的转折,金环相继破裂归为尘土,耳中除了那句问话,再没有别的声音。 “雨!这不是普通的雨?!”四维神被厚重的雨水覆盖,无法屏蔽的沉寂,惶恐着掀起第三天目让白光体与金乌合并冲破雨刷,夺回分毫的生息后,倒重力撩伸出多重神体,临近帝休无死角贯穿攻击。 丑孋堆叠那些扰人的光影,然后身影持刀横劈,就将左右将近的多重神体拦腰斩断,再回身,将拼组的未知金属线稳稳遏制企图复制的四维神,金乌同时再激射出噬人的光。 目标点过近,即使她以勼刀相抵,四维神也自信将其“感化”,舍弃多重分离体与其重力带直接链接灌入对方,效应之下,雨声稍减,被彻底浸湿的神也没有再感觉到痛苦,只是终点的临近感愈发强烈。 “你就是你,什么也不是。”丑孋的话音,随着最后一滴水没入帝休而消失,多重四维的维度左右收缩,明明已经消失的,时间线外的肢体又重新出现,四维神碰触不到,也感知不觉,只剩清晰的画面,一幕幕自动归咎眼底。 “现在开始,没有任何物质再能感觉到你,你将永远游荡在任何维度的任何角落,尽管你依然能看到,想到,思考到,却再也不能左右,也再得不到回应。” 幽灵至少还有归处,可四维神即将面对的,将是与永恒对等的孤立。 神陨,其实就是这么的悄无声息,这么简单没有征兆,因为孤傲于九天之上的她们,存在的唯一途径就是人的信奉与崇拜,当这些寄托化为乌有,神也就微不足道,甚至变得比尘埃还要可怜,比消失还要恐怖 雨停后,蚩地也变得万籁俱寂,顾兰陵仍然忧心忡忡,他不确定四维神真就那么轻易的消失在雨中,鬼律也难得默不作声。 “勼刀不会错认神体,无论正极还是背轴。啊啊啊臭乌龟你停下——!!”糊糊对异样的安静很反感,没想到厝火龟反而是最没有自觉的,在没有约束后,又往帝休迈进,结果视角问题,前肢不慎把困住九天的球体踩碎,看着碎片忙问鬼律:“怎么办?不能修复了吗?” “大不了挨顿训斥,你什么时候也在意起来了。” “对蚩地倒没什么,不过万帝也陪着死掉,会引来上横的全面报复。” 她的预感难得精准,话还没说完,链接屏传来阵阵惊慌,画面断断续续好像也被踩过。 孙昦扯着高调喊道:“石头!好多石头砸下来了!!” 他们把屏幕放大,只见一望无际的海面,被天空不断落下的石头激起数丈高的水花,像扩大版的降雨,坦蒙岛情形尤为凶险。 “陨石?”鬼律惊骇,顾兰陵忙道:“不对!那些不是陨石!不可能有那么多天外陨石!” 他将视角往上调,天空黯淡至极,却有着完美的弧度,混乱四季的面积,几乎覆盖整座下横大陆。 鬼律越过厝火龟,向丑孋喊道:“无恨帝预感到了万帝的陨灭!他发动了天陨!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毁掉下横的一切。” 丑孋却不为此担忧,只道:“上横最后的价值,只是成为欲望的阶梯。蚩地也是,我们走。” 第一百五十章 天陨时代 遍布蚩地的破天红晶,熄灭了自身的光芒,荒山也隐隐折平淹没在黑暗里,干裂的大地随之分成蜂巢状,在二双缠绕帝休后,一切开始循环向天顶运动。 菱体异世的地壳中心,不同于外星系任何一种,蚩地和上横,相当于两种极端正在压缩成平行一面,这将打破背轴世界的运行规律。 丑孋对此全然不顾,她沿着藤脉回到帝休之巅,让链接屏重新恢复映出小四的身影,轻柔它绵软的鼠身边说:“我知道你也担心他。但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咬破这片黑色的遮幕,为蚩地创造属于它的出口。” 小四金瞳闪耀,吱吱两声,奔向帝休最高的那根枯枝,当冷速压迫临近,张口咬住虚无,彼时黑夜仿佛撕开一道裂缝,全面破碎分崩。 下横四海之滨,迅速被恐惧弥漫,极端温度的巨型碎石,沙雨雷暴,风驰电掣,毁灭着下横的方方寸寸,亦如放大万倍的固体雪花,毫不留情地展开吞噬,让世间除了毁灭的声音再没有其他。 坦蒙岛,羽三白等人无力抵挡,只能转移五距之舟下躲避。 孙昦的翙羽和风横并施,掩护破解,对坠落的天石尽力斩折抵挡,宋灵支撑着破败的山体,尽可能让白墨森林不受波及,可惜汹涌的海浪愈发不受控制,也给她造成冲击,防护即将失效,岛屿的边界逐渐沉没水中。 “海里有光?!”孙昦顺着天灹飞过的位置,看到黑海下升起红色的光晕,异常扎眼,直直向着即将陨落的上横而去,接踵而至的是鬼律硕大的烟尘凤翼,在略过坦蒙的时候,海暴被迫倾斜,乌云也为之追逐,顺利让厝火龟冲出水面,不惧天石的坠落,掩护着顾兰陵,糊糊和三魂天狗同往五距之舟。 帝休的枯体也逐渐涌出大海,藤脉冲天,矗立在坦蒙岛的周围,似乎在等待什么。 “丑孋要压缩上横大陆!”糊糊喊道:“可那份体量依然无法让下横安全,所以在二双切割的同时,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赴死的准备吗?!”孙昦抬头仰望,黑色的压力加剧,间歇性的高电荷雷闪,亦如天地的灯火,照亮矗立于海面的九婴,数之不尽的海巨人,在丑孋执三横杖于上横金乌熔抵,整片坠落的大地迅速朝中间回缩时,纷纷吞噬藤脉割开的部分,独有块耀眼的陆块,运行堪比光速,目标更像是锁定。 “那是什么?!” “天宫湾,无恨帝送给下横最后的‘礼物’。” 天宫湾的白,只是它伪装的圣洁,毁灭才是真正的任务。 海水倾覆倒灌,已经沉没的山石被牵引再度上升,火势被迫成为阶梯,风声变换嘶吼,相信谁也不会愿意接受这份毁灭的礼物。 它越来越近,风中掺杂的热感近乎剃刀,直到鬼律周身的地狱火焰折斩,才有团不足千分之一的光体,迎面从天宫湾的顶端穿至末尾,轻松的像针穿过豆腐,以肉眼可见的方式,为所有人展现一朵花蕊绽放后,即刻枯萎的残酷过程;像极了四维神的结束。 良久,光与黑暗区分开,互不干扰,即使浪涛仍未平息,风中仍掺杂着浑厚的沉闷,也仿佛世间存在的最后安宁,让人分不清是梦魇,还是被迫的幻想。 最先离开五距之舟的是羽三白,不顾一切地奔向突如其来的帝休,她根茎翻土在外,皮层枯萎裂痕斑斑,枝干几乎全毁,根本不是记载中的神圣。 “我会让他恢复。”旁人如何感叹劫后余生,都影响不到现在,丑孋更像是没有经历过刚刚,在他身后信誓旦旦。 羽三白清楚对方所指的是谁,历历在目的经验教训,如何回答都不是该他考虑的;谁能化解天塌的危机,谁能直面一颗飞星还毫发无损?!在感觉到帝休回馈的些许温度后,转身直面说道:“你,你不是神,你的一切连神都无法驾驭,甚至超越我们理解的终极。” 丑孋没有正面回答,羽三白以为她默认,混乱的思维又重新编辑很久,才又问道:“你觉得存在有错吗?” 丑孋道:“存在和消失都没有,是节点出现了错误。三百年前的改变,没有对后世产生决定性的影响,独独对你和李藏的相遇轨迹产生了弯转,在正确的时间线里,羽氏不复存在。” “所以,一切都是错误,我错误的活着和他过早的遇见,至于平方镇,十三督军乃至海魔方,包括人鼎的进化也不该由我影响。”羽三白脱力地瘫在地上,试探问她:“你可以将这一切回归正确吗?” 丑孋道:“可以,但我不想这么做。” 羽三白反而很诧异,问对方为什么? “因为那样,李藏就不是丑孋时间节点内的李藏。”丑孋的双眸不如以往的柔和,平静夹杂着如有若无的肯定。 她让帝休的根茎围拢起来,交织成不同的人型,画面继而旋转,动作有序连贯,对羽三白道:“你们信奉预言,却甚少明白预言的真谛。你们追寻能力,但更多只是麻醉自我,就譬如上横存在的傲慢。浩瀚之内,空间和时间之外另有领域运作,感染着思维的抉择,你们称之为命运之说。” “你想要的李藏,属于却独立凌驾于命运?” “是,所以现在节点的他,才有资格成神。” “神?神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撼动注定的东西?!”羽三白回望枯萎的帝休,认知的极限让他五味杂陈,目光再次相对,丑孋便轻声告诉他:“神不能代表命运,那是愚蠢的行为,将逃不开认知智慧的局限。” “我会成为尘埃?”羽三白僵在原地,闭合酸涩的神经,当意识到问题是出自他口,可能是源于开始和结束的必然。 反观对方没有直接给予答案,或许是困于他的问题过于广泛,包括太多不为神的物种,毕竟高悬在足以蔑视神帝的天顶角度,所有最终都会成为尘埃,甚至比尘埃原还要笼统的消失。 “不要告诉我。”羽三白选择避开,抛出问题的那刻才明白自己的局限,是丑孋为李藏保留了他‘多余工具’的体面,仅此而已。 “嗷!”他的身影消失后,四处闲逛的天灹停落在根茎上,看到丑孋,乖顺地贴近。 小四被拱出衣袖,应该是回忆起不好的经历,鼠毛竖起,身型也开始膨胀,直至如貂如狐;它也受到蚩地的影响。 丑孋没有阻拦它的离去,只安抚着天灹;天宫湾还不是它可以硬碰的东西,让其兽身渐渐绵软松弛,而后陷入沉睡,交由根茎合拢起来的帝休,整理出可以单独栖息的位置,方走到海岸的边缘,在硝烟遁去的夜晚,让时光倍速涌动。 坦蒙岛没有任何变动,星空也依旧绚烂,只有海域的不断波动,昭示一切正在不经意的度过。 最先察觉到时间跨度的是鬼律,他不可置信地找来问:“你动了时间?” 丑孋只道:“因为‘现在’才有麒龙骨的线索。” 鬼律咋舌:“你不愿等,那最好彭祖也不会察觉到背轴世界的波动。你比谁都清楚,任何细微的轨迹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别跟我说你忘记了。” 丑孋发誓,她真的才意识到这一点,不过为时已晚,只希望她的彭父对她,像对四维神那般,偶尔给予一份侥幸。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人与兽族 无需自我介绍,只要丑孋存在,任何混乱的逻辑都可以顺理成章。只是坦蒙岛还处在灾后的时间点,内部急需重建。 另外上横遗迹坐落海面成为岛屿,经过宋灵统计至少三千余座,范围广泛,担心劫后余生的修横者后裔又要择机窥探。 “那倒不不用担心,因为现在的下横大陆,可不是修横者为所欲为的年代了。”糊糊重拾往日的记忆后,便让微量素们进入空转门,先去探寻目前的状况。 从混乱中苏醒后的世界,迎来了新的时代——天陨纪元。 自上横,下横和蚩地叠加合为整体,天陨一代的修横者对四海之滨的影响可谓深厚,但也只限表面,深度剖析他们仍是盲目的,只是目标从上横转为公冶千风,两极情绪也更加分化;疯狂崇拜和盲目激进。 他们为她建造雕像,设立功成碑,在典籍中强调观仙宫的消失,是反抗受上横操控的昆仑境与天穹阁的联合镇压,诸多初阶修横者,甚至把她的形象刻画在护身符上,似乎这才能体现公冶千风为人类崛起的大无畏精神,是绝对的正义与高尚的化身。 但更让众人不可理喻的事情还在之后。 激进派为晋升上横五阶,对现有失魂兽,药矿物等等资源的索取提高了整整百倍,也就意味着掠夺更加不择手段,故而在权利交替与欲望的循环中衍生出新的种群——兽族! 它囊括了原始失魂兽,潜意识滋生情绪的筑横兽,甚至是完全兽化的部分异横体人,这可绝非杂烩帮派,而是殊途同归的同类,比人族更团结。 但强大如它们,却没有在占尽优势的前提大肆屠杀人族进行报复,反而主动盟定和平条约,自动划分居住区域。对此反常,墨沁璇不禁发问:“那现在四海大陆的人由谁统御?他们肯向兽群低头吗?” 糊糊道:“他们当然不愿意昔日的宠物骑在头上,不过谁让兽族现占着大义面,民众也不全是修横者,只想安稳度日,呼声之下,那些不忿的不得不忍气吞声,暗中整合过去的四十二齐盟和十三督军的残余,在观仙宫的基础上,建立名人族居住的国度,主力当然还是修横者,贫民及老弱妇孺则各自结成村落,由不受待见的天穹阁和昆仑境照拂,避免遭到半兽异体形态的孤立者滋扰。” “完全兽化和半兽异体化形态者?”马格似乎意识到什么,果不其然,如糊糊所说,正是原先正义之士们自导自演的进化组合怪,和逆横者的关系差不多,内部也在长久经年分为两种状态,前者和兽族可以混为一谈,后者则在两族并立之前就遭到完全孤立。 罗兰问道:“我觉得对半兽型异横体这并非是孤立,而是投鼠忌器,保全人族。毕竟纯人血统的修横者实力已不占优势,要想维持局面平稳,那最好用标靶来分担兽族的仇恨,异体化半兽体和逆修完全不同,本体自带矛盾具体有分布吗?” “喏。”糊糊用鲨姥的碎片拼接成完整的陆面图,人族区域的山川湖泊不及兽族栖息的三分之一,中间地段尤为荒凉,她指着边界位置说:“就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叫魔鬼林。” 马格观察很久都没找到森林标识,可见被孤立的群种生活有多窘迫,说道:“兽族众多,但各部排列有序,可见它们已经有了人的成熟思维。” 糊糊道:“不过还处在原始阶段,相比它们,人就忒有意思了;明明已经整合,却还不肯团结一心,愣是按原来的教派帮规又划分出不同的体系,整日明争暗斗,我都觉得不用兽族攻城略地,他们自己就能灭亡自己。” 墨沁璇道:“善于迷惑和转移矛盾,这才是人智慧的地方,当面对随时被取代的未来,这种焦熬投石的方式,反而能留住生存空间,静待时机。” 马格道:“所以,仍是人赢了兽族。” 糊糊却说:“也不尽然,就看丑孋允不允许他们和平相处了。” 这倒是所有人难得达成的共识。 “比西法呢?苏理文怎么也不在?”罗兰忙不迭地问,墨沁璇道:“他们在天宫湾坠毁的地方发现了黑匣子,如果破解顺利,我们就能知道上横最后发生的事。” 孙昦挠着下巴问:“这对我们有用吗?” 糊糊嫌弃道:“对你当然没有,方才说的怕你也听不懂,还不如出去帮海蚁搬砖,其他人现在可忙死了。” “他的工作暂时记下,先跟我回趟海西。”孙昦看向走来的羽三白;羽族本已朝不保夕,历经天陨可谓存亡难料,如今丑孋过分推动时间,他实在担心,再深的恩怨也不值一提了。 “海西?那的人我也不认识啊,我还是留下,我跟比长老都约好了。”孙昦眼神乱晃,糊糊不嫌事大地嚷嚷道:“他想重新打造海皇之矛还给宋灵!所以不愿意!” “海皇之矛?”羽三白道:“那是皇级横器,你以为是普通石头能打磨出来的吗?” “你你你们别胡说!我才不是为她!”孙昦的紧张更显得欲盖弥彰。对此,宋灵只瞥出“不用你管”的眼神,就头也不回的往深海游去。 “好了,人家不用你掺和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羽三白在旁奚落,孙昦无可奈何,乖乖被对方拖走,目前各自都有了忙碌的目标,只剩墨沁璇的伤势。 丑孋检查过她的眼睛,确认已无复原可能,那唯有寻找替代,可难度不亚于重塑李藏。 鬼律压缩身影,坐落在她的右肩,虽然靠近不能令她伤势复原,但却可以增强感知力。 顾兰陵试探着将稀薄的雪片升起,墨沁璇很快随着轨迹调整身体,并不像失明。 糊糊道:“她最先突破上横虚阶,所以对外界的预判更为精准,再有你的帮忙,完全就是正常人。” “你说她突破了上横虚阶?”在马格的印象中,只有公冶千风最后突破成功。 “能突破是因为她无畏牺牲,公冶千风则重在私欲,对自身实力的不确定,注定与上横不能对接。”鬼律毫不掩饰对对方的厌恶,既然墨沁璇暂无大碍,便嘱咐糊糊说:“方才我碰到灰老板,他托我弄些工具来,你们知道哪里有卖吗?” 糊糊道:“工具?破天红晶不有很多吗?要工具做什么?” 鬼律道:“我们是无所谓,但对人而言还需要切割打磨方能二次应用,既然是六十七年以后了,那外面的生产工具应该突破出新的锻造力。另外筑横丹所需的药材,日用消耗也所剩不多了。” 糊糊想当然道:“丑孋呢?东西找她直接要啊。她去哪了?” 鬼律道:“自然是去找麒龙骨,不然你以为呢?动作快点,坦蒙岛还有很多事要解决呢。” 糊糊指着自己说:“你让我去买啊?” “重要的是钱,问题不在于谁带回来,任何时代都需要货币买卖,偏远地方可能还支持以物换物,但坦蒙岛和上横的东西过于特殊,还是谨慎为好。”鬼律扶额,糊糊“过滤”后变得迟钝了。 “你要我去赚钱?不要!我不要去做工!失魂兽现在也不能随便抓了!”糊糊哀怨地说,拽着顾兰陵跑出五距之舟。 对方环顾满目疮痍的坦蒙岛,认为鬼律说的问题,也不是没有根据,便道:“我们去白墨森林看看,应该还有薯豆,笋耳,野豌豆和天鹅菜,这些野味即使相隔久远也是基础补给,倒换些钱币应该可以。” 话虽如此,可两金狐在林里刨了很久也没找到完好品相的,剩下还处在幼苗期,总不能直接搬运岛内的石头去硬卖。 第一百五十二章 姹女 “就算失去四季循环,白墨森林也会产出丰富的资源。”糊糊信誓旦旦地指着顾兰陵胸前的四时之链,说道:“你应该能觉醒出掌控四季的四孟王母了。” 顾兰陵和两金狐一头雾水,糊糊吐舌道:“忘记那是我们的叫法,你们可以理解为调节环境热感,成功的话能催促食物生长。” 两金狐道:“那也需要时间啊。” 糊糊却道:“我有特殊的益升菌,相当于肥沃的辅料,只要湿冷度平稳就不是问题。” 顾兰陵便尝试觉醒与热能相关的横识;特殊横体可兼并多重横识,只过程意外漫长,并没有完整的第三横识出现,最后只有四时之链与宿主的脉冲感动成功达到契合点,森林内部的度数开始忽高忽低。 糊糊将五指埋入土壤中,分散的豆种在菌体的滋润下迅速破土成长,也因为冷热的交替,多倍孢子也长成为各类鲜嫩菌菇。 “可以了。”她看着面前的成果,转问顾兰陵可有不适?面前人表示并没有额外反应,她反觉得奇怪,呢喃着不该如此,只有两金狐忙着采摘啧啧称奇:“虽然是常见的野味,但新鲜程度必然能卖出不菲的价格。” 糊糊调侃道:“新鲜也是普通品种,再说能买得起野草的能是什么富贵人家。” 两金狐说道:“这你们就不懂了,越是吃惯油腻的大户,越对这清淡的佳品朝思暮想。他们不比修横者,想延年益寿,首先注重的就是吃啊。” 糊糊道:“有道理,既然这里的门道你最了解,那待会儿就靠你为我们赚钱买工具了。” 两金狐本还纳闷,被硬拽到岸边,方指着昏黑的天骇怪道:“啥意思?!你不会现在就要我游到对岸去卖土产?你别坑我了!上回珍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顾兰陵也道:“东西现成的,不妨明天再说,厝火龟想必也睡了。” “谁要用那臭乌龟!靠它半月都到不了!我有更好的捷径!”糊糊扬手,向着海面抛出数枚乳白的球状物,登时滚热沸腾,连连炸裂,九婴终于不胜其扰,冲出水面向着他们一顿咆哮,岛屿也为之震荡! “别嚎了!赶紧送我们去最近的海岸,对你而言又不是难事,否则我告诉丑孋你不听话。”糊糊对着九婴张牙舞爪,本以为它会置若罔闻,没想到对方只用鼻腔喷出团气,就乖乖垂下头颅。 糊糊抓着两金狐攀上,顾兰陵无奈跟去,九婴待他们坐稳才昂起头来,高耸直破九霄,转瞬便跨越海线,风声鹤唳,却在中途剧烈颠簸,把三人从半空抛下。 “可恶!原来你在这等着报复我!你给我等着——!”糊糊哇哇喊叫,两金狐连喊都喊不出,顾兰陵赶忙冰祭,升起雪雾堆叠成浮舟才安稳着陆。 “求求你们不要在为我打架了!” 刚落地就听来这么一句,糊糊顿感无语;怎么不管到什么年代,都能从人的口里听出这么绿茶的辞藻。她顺声音来到树丛外,只见靓丽衣妆的少女正背对着他们,焦急的向酣战正欢的两名男子喊话,不用问,肯定是争风吃醋。 “我们要不要去问问路?”两金狐不是没眼力见,但他们的事也急,乌漆嘛黑的夜,不知道得走多远才能看到活人。 “问路?”糊糊挑眉道:“你看对面有功夫搭理我们吗?” 她的声调在晚林中显得格外出挑,靓衣少女的注意力虽然在前,可也警惕回过头来。 视角原因,只有顾兰陵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立时拭着眼角不知有没有的泪花,身段轻盈地挪到近前哀求道:“哥哥!哥哥求你帮帮我!他们在斗下去会受伤的!” 糊糊的腹腔生出团炮火,憋着要爆不爆,见对面这么不避嫌,当即插到中间挡着对方呛道:“这位大姐!黑灯瞎火的我们可看不清你们是好人坏人,万一是等着打劫我们故意设的陷阱,那可得不偿失,告辞!” “我,哥哥我不是坏人。”少女见她这般回护,微微一愣,然后捂着胸口轻喘,表现的不仅无害,还有些被欺辱的柔弱与无奈。 糊糊撇着嘴,挽着顾兰陵转身欲走,哪知少女抢先抓住他的衣角,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借着都不算是力的力度,娇躯一歪倒在地上,略带几分慌乱的地说:“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误会,都是我不好,我一时情急,没想到阿姨的力气那么大!” 阿姨?!糊糊绯色的双目瞪大,咬牙切齿,殊不知对方正盼着她这番的态度,表面却紧咬下唇,更止不住颤抖,毫不吝啬被人品评当前的对比。 作为旁观者的两金狐捧腹大笑,绿茶女撇去一眼,厌恶之色一晃而过,顺势将攥得死紧的手改为搂抱,一副又遭陌生面孔的狐某人惊吓的可怜样。 顾兰陵始终沉默不语,对方以为得到怜惜,微翘唇角刚要再说,却发现抱着的人不知何时替换成了雪桩,胸脯冻黏得挣脱不开,惶恐之余频频呼喊正斗得死去活来的两人。 追求者之一眼疾手快,率先一锤砸毁冰柱,另外的对手兼情敌,及时补位搂住绿茶。 失去上横阻力的下横之地,气层,磁场,引力及气温变得异常紊乱,若非蚩地加固叠底,人兽两族都难以苟延残喘,目前掌握的技术,也只是将将应用恒温材质应对乍暖乍寒,所以谁都没将忽然出现的寒霜放在眼里,只顾争相喂药,针尖对麦芒。 可半晌过去,依旧没能阻止绿茶的娇躯持续冻结,病象闻所未闻,追求者见药无用,便喝来随侍回城就医。 “奥多将军是奉命前来交接的,任务尚未完成,又因私怨延误了进程,现在折返恐怕不妥。” 对方劝他不要冲动,奈何奥多不为所动,僵持时,河岸方向被股邪风席卷,半载年数的密林几乎连根拔起,最后迈入人们视野的,是不断膨升的绚丽屏障。 突发转瞬即逝,但造成的影响可谓惨烈,凡是刚刚所见的人与物,全部囊括在静止独立的区域,形态逐渐银化,然后相互融合收缩直至消失。 “发生什么事了?爆炸?”两金狐的眼睛被光灼得睁不开,糊糊说道:“你适应不了,暂时不要用眼,而且现在的画面也不是很美观。” 屏障的边缘覆盖还在继续,代表危机距离终止还有很长的等待,直至银化状态彻底消失,幸存物的外部也开始随着光线有序的压缩。 “我认得这东西,叫‘姹女泉’,麻烦得很,要反其道才能挣脱,丑孋释放出来的。” “刚刚那人说他们是奉命来的,可见出现不是偶然,会是针对丑孋来的吗?” “肯定不是,姹女泉非她本体意是不可能肆意妄为的,她应该在寻找某种虚空物质,看情形,范围将延至兽族内部。” “我们要去帮忙吗?” “她的问题不是我们能帮忙的,顾好自己就行了。” “是啊是啊,我的眼睛现在很难受,赶快找地方帮我洗洗。” “别急,得先远离姹女泉,放心不会放着你不管的,还得靠你赚钱呢。” 状况多变,两金狐倒没舍得丢掉鲜物,随着光源的时速加快,在反复折影中七弯八绕,才终于脱离这份难忍的束缚,但情况貌似并不乐观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以自由之名 仓央大道位于魔鬼林以南,错综复杂的条条路段,单有一条可直达人族最隐蔽的外事驻地,卢顿小镇。 时间倒回丑孋离开坦蒙岛后,茂密的深林中,狭长的陆地部队正押运着一批密封起来的巨封箱,最后则是辆囚车,俘虏狰狞的面相朝外贪婪的呼吸,忽然车轮被绊,颠簸引得它也感到不适,可在狭隘的空间,只能勉强伸出触爪调整姿势。 这是只半蛛半蜂的壳虫,躯干肥硕,胸部被五官模糊的头颅包围,令离它最近的人不知第几次低声埋怨。 “这些异横体人真是恶心,本来时间就很紧张,没想到竟寻到矿场埋伏。” “等将这批石髓交接完毕,我们就能摆脱它了,再忍忍。” “也不知这次来交接的人是谁,希望不是去年那个老啰嗦。” “不是,听说是奥多。” “奥多?那个纨绔?!看来奥家贿赂了负责此次专线的高层。哼!这些躲在今启城只会享福的家伙,难道觉得押送是件很简单轻松的工作吗?” “何必生气,多余的事情又不会透露给这种争强好斗的人。” “话虽如此,可都督此次的命令也很不寻常:连带着异横体也押解过去,以往都是直接灭除。” “可能他怀疑这东西进到矿场不是偶然,你知道魔鬼林里的那些家伙从未放弃那里,而我们目前和兽族也不过是表面和谐,稍有松懈就会损失惨重,保险起见,他必须交给城主进一步研究。” “他怀疑兽族利用异横体行迹不轨?” “这类早就没有人的思维意识,可先前发布的公告,明确说它们与兽族可以通过脑磁波动沟通,这种现象可能维持十年以上了,对我们是不小的威胁啊” 他们的话音尽管压得只有双方可闻,可还是被囚徒隐藏着的听觉神经接收,再度调整姿势,让双爪顺势伸出车外,没人在乎它的惬意,也就忽视那指甲尖划破的地面,以及多余的弯曲痕迹。 队伍后方相距两三公里的位置,有群身披枝叶的怪人也在秘密前行,他们的身高体量不等,却分工明确,用各自外额骨凸出的触角搜寻着踩踏痕迹,当感知到“同伴”发来的新线索,忙用牙齿发出有节奏的频率,像顺着嗅觉的猎犬,纷纷朝目标进发。 他们正是被人兽两族所孤立的异体修横者,虽然两相比较他们更仇视于人,特别是纯血统者,所积累的仇怨时刻激励他们浑浊的血液去颠覆现在虚伪的国度。 “停!”为首长官突然示意队伍止步,副官赶忙询问:“大人,可有不妥?” 对方突破上横虚阶已有半年,感知力可扩展数千里外,对后方的波动早有察觉,眼神示意身旁副官,他深知上司的谨慎,略环顾下四周,吩咐加强戒备后催促继续进发,默契地直达卢顿小镇。 受地理限制,这里常年浓雾覆盖,土壤及石料布满青褐色的苔藓,湿滑粘稠。 而所谓的镇,不过是人族就地取材,砍伐混凝出的,类似坟冢的堡垒,密度远不足此来队伍的半径之数。 首长官取出内置令牌,青灰色的砖墙自动识别,开启的方式尤为特别,且十分缓慢,坐骑筑横高马开始躁动不安,脚蹄乱踏。 深林内传来不绝于耳的爆喝,从队伍后方突袭而至,囚车遭毁,人面诡蛛维持着原型与护军展开厮杀,尾随而来的异体修横者也露出狰狞的外型助阵,穿插队伍的左右,迂回包抄。 “看来它们是掐准墙门的开合时间了。”首长官对众下士的伤亡浑不在意,副官也只命令死守封箱,完全没有调度反攻之意。 异横体领军人察觉到异样,果断发号施令猛冲卢顿之门,部众的体量顿时自行分散,以百分之的体积,群体涌动。 “懂得指挥,看来它们进化了。”首长官取过副官递来的横器——赤子,其刃端为勾,他接过作划半圆,便似勾住虚无,引导冲来的爬虫们进入螺旋轨迹,向着卢顿的相反奔逃;他甚至没有动用全力,就轻松化解了突袭。 领军者意外的沉着冷静,躬身让埋于背脊的锯齿受推力影响开始反复摩擦,被驱散的虫们在噪音指令中调转方向;它们好像就等待着对方有恃无恐的一刻,无论虚无的轨道如何变换,总能以最快速度集中到歺普一尺的距离。 副官寄出顶阶火横——风因吹火。 理论来讲,爬虫必会退避危险,只要拉开距离他们就能反败为胜。 然而意料之外的,这些异种宁可化为灰烬,也要向着他们猛冲,愚蠢的想同归于尽吗? “别发愣!” 首长官高声提醒,副官反应不及,黢黑锋利的巨爪已经近在咫尺,胸膛被刀齿狠狠撕裂。 首长官再度划开虚无,下士簇拥着副官向后方镇门撤退,迎面扑满恶臭,双腿也被束缚难以挣脱;死亡爬虫落地后软化成胶,视野内遍布黑色浆流,再与火呼应,滚热程度竟可融化护甲,并向卢顿内部灌溉。 浓雾里,硕大体格的失魂刀螂占据在封箱之上,首长官即使视线受阻也能感觉到它投来的蔑视。 “虽然你我初次见面,但见面礼我们可不敢怠慢,此情此景可还满意?” 对方的客套令首长官作呕,也不屑与之攀谈,以赤子为引召唤天雷,孤立于烈火围墙,虺虺巨喝,即将落下焰雨雷鸣。 领军者被淹没在昏黑中,口器翻转露出獠牙,碰撞间制造的音色,唤醒剩余的同伴与人面诡蛛协同冲破火墙喷出蛛丝,阻击赤子与雷火的双重攻势,掩护它疾驰靠近卢顿这座道貌岸然的人族经过十载才完成的捷径之路! “啊——!” 本已胜利在望的局面意外倾倒,卢顿的镇门突发暴戾,领军者不堪重击,也不曾防御,在半空即被解体,冲力波动将黏沾地表的熔浆都泛起涟漪。 “适者生存强者为尊,不论下横如何风云变幻,这都是亘古不变的事实。若你们拥有足够的横道,何至于成为他人鱼俎。”首长官的虚空倒逆,每次都能完美的直取袭击者要害,战斗没有持续很久。 他放下赤子,站在领军者的头颅面前,居高临下地说:“变异后的身体会自动失去发挥横道的神经,我不感谢我的祖辈对你们的研究止步,因为即使成功,你们也不过是群只懂野蛮冲锋的杂碎而已。” 然后无视场内还在拼命围捕人面诡蛛的属下,擦拭着赤子又道:“那东西是受你唆使潜伏到矿场的?没想到异种还有思维清晰的角色,这倒是让我有义务把你护送回去,相信你的身先士卒,能够促进你们的灭亡历史。” 他提着领军者的头颅几步迈进卢顿,当粘稠的入口被墙砖再度掩盖,这座小镇也开始向下移动,徒留平坦的空地。 人面诡蛛无计可施,踏着尸骨奔向封箱,暴露在外的面孔狰狞鹊起,激励四触百骸撕裂对方的秘密,众下士避之不及,被迸发的黑色石渣沾惹,随着火焰的余热升腾起强烈的爆火。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万氏子 即将向外膨起的炸裂,在卢顿范围以内的空间中止,然后向内挤压,感官也遭空音覆盖。 人面诡蛛的触爪在撕裂封箱时便已断裂,比躯壳最先软银化,漫长的腐蚀,最后仅剩头颅滚落在泥浆中饱受孤独。 雨毫无征兆地落下,湿寒充斥着仿佛从未存在过的卢顿小镇。 昏暗的目下,萎缩如猴的残破骨骸,慢慢在头颅中拾起当中最小的那颗,安置在脖颈的位置,任由妖异的光感将它们缝合,慢慢伸展成黄口稚童的形貌。 男孩似是无骨,靠着皮肤的韧度,勉强立于姹女泉,奇迹的是还有生息,引那些属于和不属于他的记忆争相涌入,强迫他清醒,与一双暗淡深邃的金瞳对视。 雨势就此止歇,像谁的心情喜怒不定,接受与否都不由自己。 男孩撇开凌乱,戾气再度迸发,背脊凸起和领军头目类似的锯齿,明确传达难以抵消的仇恨及印在骨血里的目标——报仇!他要报仇!不管前方是谁! “我能找到你的父亲。”丑孋的轻言甚似淬炼的净水,当即熄灭他的鲁莽。对方的眼瞳圆润明亮,当脑海接受到信息,竟脱口而出久违的言语:“找到他?你可以找到他?他还活着?你又是谁?!” 丑孋却答非所问:“成为诡蛛,是你背水一战的决绝,但显而易见,你失败了。” 男孩身体前倾,不明白面前人怎会知道他的过去,但可以肯定她不是理解中的人族,却也不是同类,更不是兽族! 丑孋眸中的金环消失,清冷的氛围蓦然变得压抑乖戾,使男孩轻抿的唇有些微颤,听对方不问而答的又说:“你也不是异体人。” “什么?” “你母亲只是被魔鬼林里的失魂兽养大的兽女,虽然你的父亲因人工而变异,可本质他依旧是人,也所以,你也是人,是纯人血统的修横者。” 男孩终于敢正视丑孋,理解消化,最后释然的从牙缝挤出一句话:“代价你要什么代价?!” “你能给我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有这条命。” “命?你的命也是我刚刚赋予的,忘了吗?” “那你说这么多话!” 丑孋顿了顿,然后才说:“保持你的绝望,这是交换的条件。” 男孩低垂着头,不能说聆听,只能依靠脉络来感受微弱的呼吸,或许他是该绝望了;生命在刚刚结束,又离奇的重启,那不延续愚蠢,至少也该懂得对方的用意。 “如果前提不用付出生命,那怎么可能保持绝望?你还是需要我的命的多久?谈条件的话,我有权利知道你多久要我把命还你?” “三十天。” 魔鬼林内外的险恶并无区别,让男孩感到错愕的只有丑孋,她来历未知,却始终波澜不惊,甚至在烟消仍在的环境里保持不染尘埃。 片刻后,他眼神微沉,像在自言自语地说:“我叫,叫万小峰,我父亲我母亲说他叫万星罗,你既然知道魔鬼林,知道她,那你肯定知道万星罗,他是这世上最后的逆横赏金师,也是最后一位失魂守护者,我是他们的儿子” 丑孋没有打断,万小峰继续道:“这些你肯定不会记住,但你是唯一肯和我说话的人,所以比起那些伪君子,我更愿意相信你就当是遗言,替我转告他:即使沦为阶下囚,我也没忘记母亲说过的话,没有守住魔鬼林,是我辜负了他的期许或许他也从没有过,但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夜与雾混淆的气息,让时间也仿佛静止。 就在万小峰以为要闷死在这狭小的场地里,消失的卢顿破土重来,那昏暗的道口,像为他单独准备的眷顾,引诱着踏过尸泥交合过的潮湿,自觉交握住恐惧编制的双手 兽族,后坤高原。 这里是上横造就的最新屋脊,也最早被后天兽人占据,奉为高权利的象征,也是讯息接受的第一顺位。 卢顿陷入混战时,兽族斥候就有所察觉,迅速将事态和被姹女泉的诡异带来穷奇大营。 主位王座上,最新选拔出的兽王亚珀,对突发事件显然没有兴趣,令它介意的只有后者。 它驱走斥候,用粗壮的兽指沾满灰烬,在质地堪比石头的布幔上画出特殊的符号,随着痕迹燃烧殆尽,心腹的虚影便被召唤过来,问道:“卢顿一事你以为如何?” 对方不同于兽人的体魄,异常矮小,浑身也被黑色的布影包裹,完全看不出样貌,沉吟片刻回答道:“目前的人族,或有可能掌握未知技术,毕竟上横陨落的太多了。” “你的意思,我们目前保存的上横石已经远远不及了?”亚珀冷冷一笑,兽族对陌生事物,往往掠夺更甚探究,倘若卑微的人族真的拥有足以反制后天兽人的武器,那必然要夺过来的。 它看似调整用兽牙装饰的护腕,可了解的都知道,当其黢黑的背脊竖起鬃毛,正是亢奋的表现。 对方劝道:“我明白王的意思,也相信您的神武,足以孤身毁掉人族的全部城池。只那些卑鄙的家伙虽然不是真的甘心低头,可也正式签订了盟约,您觉得是苟延残喘也好,还是静待反叛也罢,我的意见是,一切对兽族而言都还不是时候。” 亚珀目光阴沉,但并没有反驳,对方又道:“因为您的信任,我才能以异体之身融入兽族,也所以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我认为卢顿一事,真正掌握毁灭性的一方并非是人族。” “你怀疑是你的同类?”亚珀不由得警觉起来,对方继续道:“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证,至少有半成的几率。天陨之后,失魂兽族迅速崛起,对人造成的伤亡却不足三尊鼎力时期的内讧,这就可见他们的智慧程度。” 人与兽族之所以能重新对立,皆因各自存有上横的遗迹碎片,其中原始失魂兽盘踞的高原地下,正是“死徒”的诞生之地,所以无论是实力还是谋略,属实不分伯仲,身为亚珀“信赖”的部众,兽族的军师,有义务提醒它不可冒进。 “是啊,你们在下横也盛极一时过,是我高看了人族。”对亚珀的奚落,对方只是一笑置之:“是,比起人,异横体人曾经掌握的不可能一夕淡忘,它们本也是为杀戮而生的,所以人族早晚会为当初的狂妄付出代价,兽族只需静观其变。至于爆炸,我会尽快调查,是不是巧合,我们都能占据先知。” “去。但愿这次你也不负兽族的信任。”亚珀随后闭目养神,对方也就将布幔重新缝合,再次面对杂乱的实验室。 这里空间阴暗,正附和它孤僻的性格,盯着那些残破的上横遗迹喃喃自语:“感谢吾王的信任,但这可不完全是九十九帝的遗产,只有今启城藏匿的降罚台遗址才有这个资格。” 他身后的晶体屏,自动调出边界烽火台观察到的异象,明显有层绚丽色彩的光晕,从人族的方位向外不断扩张,沿途森林湖泊,山川峭壁无一例外,只是“洗涤”过后,看似无恙的外观无不被镀上新的轮廓,像是什么特殊的记号。 第一百五十五章 信仰 今启城,作为人族的中央首府,繁华是她不可或缺的表象,和从卢顿离开后遇到的村落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万小峰定定站在城门外,仰望这座高大巍峨的金属城门有些自惭形秽,甚至觉得他的脚都不配踏足门后的世界,咽了咽口水问身前人:“你确定?你确定他在这里?” 丑孋没有回答,倒是守卫对他这没见过世面的糗样甚是嫌弃,催促赶紧进城。 万小峰置若罔闻,来到熙熙攘攘的街市才真觉得奇怪,甚至无暇躲开飞天遁地的筑横兽,当被丑孋再次搀起,摊位后的卖家像被泼了泔水般嫌恶道:“嘿!丑八怪来凑什么热闹,快走快走!这些漂亮的首饰可不是你配拥有的!” 旁边的摊主也附和道:“就是就是!识相的赶紧滚,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万小峰揉着膝盖,怀疑那些人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丑孋虽然姓丑,可她并不难看,偏偏那些人像避瘟神一样嫌弃她。 还是说,他们其实是在骂他?愣神的间隙,丑孋已经走出五步开外,那摊主见万小峰还在面前,骂得更是起劲:“还不走?难道你想偷我的东西!来人啊抓强盗——!” 他的嗓门很快引来围观,万小峰想挤出去,但一股力道先将其押住,对方身高马大,身披宝甲,不问也知道是巡防的,连连喊道:“放开我!疼!” 那摊主见来人主持公道,忙谄媚地说:“长官,小人真是三生有幸遇到您出手相助!快将这小崽子关起来!他刚才盯着我的东西好半天,肯定不怀好意!” “我是不小心摔倒的,我没看你的东西!”万小峰的面红耳赤,落在这巡防长官眼里,分明是被戳穿后的狡辩,喝道:“关?你当我王城总署是这种齿鼠能进的地方吗?来人!将他就地斩首!以儆效尤!” 围观者即便因万小峰还是孩子有所不忍,却无一敢为其求情,可见这巡防长官的权威厉害,眼见丑孋已经不见踪影,刀斧即将落下,终于有人开口制止:“且慢。” 喊话的人鹤发童颜,举止文雅,当那身白袍亮出,围观群众纷纷跪下迎候。 “白育真人。”巡防长官把万小峰丢给属下,近前问候。对方略微颔首,缓缓走下坐骑,哪怕随行护卫紧紧簇拥,也及尽亲善的与周围人互动,像宽恕世间所有罪孽的菩萨,引得城民无不热泪盈眶。 万小峰辨别不出来人是男是女,但肯定来头比这巡防长官要有话语权,暂不敢吱声。 白育真人对他也不予置评,道了声意味深长的“可怜”,就转而对民众说:“长官为城池安危辛苦,只是恶念单靠暴力是难以平复的,想必诸位对这恶贯满盈的孩子义愤填膺,也是因年龄尚幼却满腹邪念而感到惋惜,奈何不肯步入正途的爱啊。” 围观民众的的表情真就开始惋惜,唏嘘不止,对歪理邪说透着刻骨的认同,做作的比草菅人命的巡防长官还要恶劣。 稍倾,白育真人请众人噤声,反问道:“虽然他已经罪孽深重,但忠诚的人民让他及时止损,就表示我们的真神,对他没有造成实质损失的行为还是宽恕的。” “真人的意思是放了他?”巡防长官的口吻颇为不满;虽然今启城三分之二的民众奉观仙宫为先驱者,可不代表他们就能只手遮天,毕竟剩余派门也曾于下横掀动风雨,不是摆设。 对方微微浅笑道:“伟大的先驱者,肯为人族的真理无私奉献出自己的生命,那作为追随者的我们,自不会对罪恶心慈手软,愿意宽恕,也不是赐予例外。” “真人另有打算?”巡防长官目光深邃,白育信誓旦旦道:“是的,我相信神制定的律法,会让此子肮脏的心灵得到救赎。” 后天横道强势的生存者,对观仙宫的胡说八道向来嗤之以鼻;天陨之前,观仙宫就被天穹阁和昆仑境联手灭亡,若非抢先占据修横者被埋藏潜力的真相,早随着上横一起化为尘埃。 这巡防长官也心知肚明,但众目睽睽,只得命令下属配合将万小峰押往城中的降罚台——与不赦皇朝不同量级的下横造物,风格秉持观仙宫最初的样式,只多立了尊高耸的公冶千风像,通体玉质,盛辉万丈,持杖托天,只为接受后人无尽的爱戴和敬仰。 白育率先跪拜,歌颂着她生前所谓的盖世功德,身后是现阶段即将突破的修横者们,然后才轮到跟随而来的民众跪在她的脚下。 丑孋始并未远离,始终冷眼旁观着一切;诚然,公冶千风曾为人族的觉醒奠定了基础,她的牺牲也是不可磨灭的,然而时移世易,当下的人族,必须转换新的自治制度,方能正确的与兽族共存,甚至抗争。 她静等祷告终了,格格不入的身影转瞬消失不见。 彼时的白育,已经走到被固定四肢的万小峰前,他抽出袖中精美的短刃,对准其心脏部位高声喝道:“罪恶永远不是无辜的!孩子!你最大的错误并非是窥伺那些身外物,向往,正是神赋予人性的礼物!你真正的罪孽是否认自己的真诚,企图蒙蔽神的眼睛!现在!接受她对你的洗礼,重新做人!”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大的爆炸波将降罚台掀翻,直到人们从混乱中寻回理智,亲眼目睹那尊白璧无瑕的人像坍塌,才明白面前沦为废墟的因由是什么。 诡异的是,万小峰安然无恙,白育反而成为残骸下的亡魂,且更离奇的是,民众面对昔日膜拜的对象,只感觉到聒噪,呱噪得莫名烦躁,烦躁继而成为怨恨,最后升级愤慨,无一例外地捡起碎石朝观仙宫的门徒砸去——他们态度变化得简直奇葩,最后竟形成讨伐之势,纷纷涌向观仙宫在今启城的其他分坛。 如此大规模的人员暴动,让即使身兼守护职责的王城总署都有些无措。 另一端,万小峰趁机跑到降罚台的偏僻角落,看着丑孋阴郁的目光,不敢擅自发声,但感觉那略微上翘的嘴角,暗示她对眼前发生的事件并无不满,见他已经寻来,才转身消失在裂开的缝隙中。 万小峰远离祭台的喧嚣,还没有恍惚回神,视野就被黑暗占据,等慢慢适应,发现正孤身站在一道阴暗的,看起来很隐蔽的角巷里。 这里恍若隔世,静的依夕听到时间划过脸颊的声音,让他很不安,直到幽暗深处燃起灯火荧光,靠近发现阻拦光感外泄的,是扇半掩的木门,内里桌凳壁炉,吊床毛毯俱全,温馨如曾经的家,不同的是桌面摆满着从未见过的美酒佳肴,忍不住伸手去拿,结果刚刚沾染到外层的油渍,即刻沦为灰黑色的无味浆液。 “心怀贪婪,是无法获得想要的目标的。”万小峰表情茫然的看着给壁炉添柴的丑孋,但再没有别的启示,索性放弃面前会消失的食物,躺倒在毡毯上。 木柴的噼啪作响很是扰人,可他非但不排斥,相反随着室温上升,思绪与墙影仿佛有了链接,具象演绎着过往的曾经,直至母亲托娅将撒好盐巴的肉酱放在桌面,他目光定格之处真就多出一碗鲜嫩的肉酱。 “这是你说的贪婪?”万小峰与失魂兽群为伍,没有接触过烹饪后的蛋白,味蕾早就退化,不该对人族的口腹之物感到兴趣,甚至觉得美味。 丑孋回道:“如果诱惑不是罪孽,向往便是潜在的贪欲。”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绝望的格局 万小峰捧着酱碗坐回凳子,没有动勺,只轻轻嗅着原始的香味,问道:“我一直想问,但我不知道现在能不能问。你你是人族吗?你是怎么让我恢复到现在模样的?魔鬼林之外的世界,已经拥有复活死人的能力了吗?” “我不属于任何种族,至于你,并没有完全‘复活’,只是神经重新联系记忆,被短暂激活而已。”丑孋的口吻很轻,万小峰以为事实真的不复杂,私以为父母是否也能如法炮制“再生”时,肉酱又以可见速度腐坏,意识到贪婪又在滋生,而变化的根源则来自本体,就像木柴是否被消耗成灰,完全取决于人的选择。 “这里没有名字,但会随着人心馥郁亦或腐朽。” “你是逆修!” “对你来说,这重要吗?” “不重要,但如果你是,那困惑我的一切就能解释了母亲曾告诫过我,人族除异体修横者外还包括一个异类,那就是逆修。两者虽为同流,理念却背道而驰,独行世间不受任何约束,横道可谓霸道,即便时过境迁,此类也不是失魂类群能染指的” “看来魔鬼林受过教训。”丑孋话音很轻,如丝绕在万小峰的耳边,目神逐渐泛起迷离,稍倾,“家”受到感染,炉火转瞬熄灭,睡意钩织着黑暗将其笼罩。 丑孋静待一切终止,才缓缓走回巷口,望着今启城曾经的地标,那曾为世人于迷途中的灯塔,甚至是魂归之地的象征——无上天塔。 观仙宫应该感谢的不是公冶千风,而是黑夜,因为灯塔唯在黑夜才有存在的价值。 现在,焮天铄地成功驱散了黑暗,人族,也再不需要所谓的信仰束缚。 下横的天陨时代完结了,就在万小峰安眠的刹那。 天光再起,“家”虽然一如既往,但疏离感愈发强烈,他明白要离开了,于是和丑孋先后走出巷道,感觉城中的气氛相较来时削减了几分,贩夫走卒也被修横者取代。 “暴动结束了?” 万小峰觉得不可思议,丑孋无动于衷,一起远离市区,向着远方繁茂的森林前行,途中与那些气势骇人的家伙擦肩而过,体态悬殊的令路人都不禁汗颜。 嘭!许是身体属于独立形态,万小峰行至天暗也不觉疲累,也就理所当然的被边缘的屏障狠狠弹开,还不待起身,奢华的座驾从旁疾驰而过,溅起的泥浆堪比浪花,害得他满身泥垢,脱口抱怨道:“呸呸!走夜路不掌灯!旁边有人都不知道吗?” “呵,原来是人,还当是哪的泥巴变异了。” 身后投来两男两女不和谐的奚落声,他们着装精致,必不是普通来头,万小峰不想涂生事端,赶忙靠近丑孋。 为首的清俊公子正与身旁人调笑,看丑孋背影窈窕纤弱,便过来搭讪,却又尴尬笑笑急忙走开。 同伴见状笑道:“陆瑱兄怎地慌里慌张的,莫非佳人之姿让你自惭形秽了。” 陆瑱五官紧锁,低声嗔句晦气,好似也沾到泥渍,催促他们赶紧赶路。 那、三人好奇,路过时眼角偷撇过去,结果也近乎撞见鬼般加紧脚步,消失在夜林中。 万小峰想起城民那时的反应也是如出一撤,但对方既是逆修,转变外人对自身的印象易如反掌,也是最基本的隐藏方式。思及此,便又往林里去,可还是被屏障阻挠。 “你想进去?”丑孋望着黑暗问,万小峰不解道:“你难道不是为进森林里去吗?” “深夜的森林不是人的主场。但如果你想进去,现在也可以。” 丑孋神神秘秘地说,彼时林间涌起诡异的寒风,袭来亦如刀锋,刮得万小峰面颊生疼,他不自觉吞咽口水,最后选择放弃;只为执念而存的自己不能去横生波澜,因为卢顿之后的世界从来不属于他。 丑孋没有指摘他的退缩,将银丝缠绕的项圈,轻轻扣在他的脖颈上,万小峰还没反应便陷入窒息,眼眸充血,鸣声响彻脑海,唯有耳道始终清晰响彻来自面前人的话语。 “葬魔,记住它的名字,它叫葬魔” 空灵之音远去,万小峰被散乱的魔骨残骸包裹,体量萎缩成类蛛类蝎的异虫,躺在丑孋掌中。 狂风戛然而止,只有兽鸣此起彼伏,怂恿黑夜下的森林肆意编织危机,此刻林外的边缘浮起莹绿色的涟漪,妖异之感似能摄魄人心。 丑孋示指轻弹,摆舞如戏的画面便就此终止,随后绿漪凝晶,反向直取林中静默的众多观客,在星瀚隐退之际,全体破灭沦为焦物 “咳咳咳!!!” 林间,惊惶无措的人们在烟尘弥漫中奔逃,在视线不明的情况下,竟然找到主路口,成功来到考核地点,也不在顾及形象,奔到湖边就使劲清洗,其中身着梅红衣裙的少女见搓洗不掉污渍,竟委屈地哭起来,身旁人忙劝,可越是好言相慰她越胡搅蛮缠,直言离去,搅得后旁人都有些动摇。 陆瑱耐不住吼道:“走?!你要能爬出天旻神域就尽管走!否则就闭嘴别拖累我!” 少女眼泪婆娑,不敢再吭声,四人就此稍事休息,忽然背后传来牛嚎,又惊得提起心。 来者与他们年龄相仿,乌发飘逸,目光炯炯,只武服和坐骑的邋遢,说明昨夜亲历的遭遇不比他们轻松。 “是北原昆吾氏的人,他们怎会来天旻?这类远在高地,甚少与今启城往来的。” 同伴认出对方身份,让眉宇略带英气的女伴罗绮急忙视意他噤声,可为时已晚,那筑横毛犀洞察到陌生人的恶意,鼻腔喷出团灼热,直接将没有防备的他们掀翻。 洗裙少女倒在湖中,正欲呼救,水面波动反先将人拱回岸边。 那端,毛犀仍不肯罢休,前蹄狠狠跺地,气势骇人。 气氛僵持时,林中又有人来,面貌比之陆瑱俊朗百倍,举止也温文儒雅,绮罗和洗裙少女顿时面颊红润。 他嘴角含笑,站在昆吾氏和陆瑱中间道:“波光林内的事,神域使者想必已经知晓,若发现你们在此殴斗必会剔除参选资格,不妨看在薄面,诸位将横道交由使者评测岂不公允。” 发声者南奡,出身今启城极负盛名的南氏一族,他在当中说合,陆瑱不敢不识时务,何况横道也实在悬殊,便主动向昆吾氏的人施礼道歉,毛犀也才肯作罢。 南奡见事态平息,主动到昆吾少年面前说:“贵客远道而来,左右审核尚未开始,不如我命人搭建帐篷,临水而坐倒有北地乡趣。” 对方没有答允,可也没有拒绝,只自顾自安抚坐骑饮水,摆明无视他。 南奡没在继续,转身让部众搭建遮篷,期间陆续有人跑出林间,形象也很狼狈,绮罗被他们争相扑进水里的滑稽模样逗得破涕一笑。 陆瑱倒没她这般闲情逸致,思绪可是烦乱;自观仙宫覆灭,阴伏其下的门阀教派迅速崭露头角,然而论实力,唯有天旻神域卓乎不群,否则也引不来北方望族。 “陆兄,那些人无不具备顶阶实力,甚至不乏上横虚阶者,你说我们能通过宗门的初审吗?”身旁同伴环视周边,低声给陆瑱分析,反倒更让对方焦躁,低声斥责:“在神域注意言辞,这里可没有给你撑腰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白湖初审 陆瑱愤愤离去,同伴只得转问南奡此来,莫非是受神域所托做初审的考核人员? 对方尚未答话,林内由远及近,响彻悦耳的铃声,音色入心入脾,众人望去,见辆奢华的座驾缓缓而出,车徽坦然告知其主乃是南部的贵胄——吕氏! 纵然是南奡,也不得不近前问候,然而车内毫无动静,倒是盘绕在盖斗处的白鳞巨蟒登时向他扑来,万幸身边人眼疾手快,才幸免于难。 围观者唏嘘不已,发现座驾不易察觉的部位黢黑残破,可见就算是吕氏,也没能躲过波光林中突发的诡火劫难,只都畏惧白蟒,当下不敢吭声,唯有被它激起杀意的毛犀让昆吾少年不得不取出筑横丹塞进它嘴里,这才渐渐平稳下来,可依旧警惕着敌人。 “若鳞,不得无礼。” 轻灵缓慢的话音透过车窗,及时阻止大蟒,乖顺盘旋成车梯,恭请它的主人吕灵薇登场。 她身姿婀娜,明眸皓齿,弱柳难敌微风之势好似人人可欺,来到南奡跟前,边用香帕拭去额前的汗珠,边幽幽说道:“冒犯了,只因吕氏家训,沿途又突发怪异,我的若鳞才鲁莽了。” 南奡岂敢不顺着她的意,忙请去帐篷安顿,绮罗对此颇为吃味,但吕氏门阀非同一般,只能闷不做声。 洗裙少女不忿道:“弱不禁风的模样不过是仗着家里,姐姐你姿容瑰丽,比她强百倍。” 绮罗叹道:“不许胡说,对方可不是你我能议论的。” 同伴也道:“你最好闭嘴,真当以为方才的混乱是场意外?分明是故意攻击南奡的,毕竟吕氏名声在外,怎能允许旁人对他们也有所不利的行为指摘,甚至不惜用家传横器威胁!” 绮罗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吕灵薇腰间别着的,正是世代相传的家门横器风滔幡,与佛见忘生不同,举凡设身幡风之中都会将席卷纳入死册,可谓凶悍霸道。 周围低声议论不觉,吕灵薇恍若无事,轻抿南奡递来的新茶,柔声问道:“时间已到,相信不会再有人从波光林出来,可神域使者至今未来,莫非域主又有新的决断了?” 南奡也觉得时间耽搁过久,正怀疑事情有变,湖对岸歇脚的人群骚动起来,丑孋珊珊出现在他们让开的视线里。 “怎么又是她?!丑就罢了,怎么也不用面纱遮起来!”洗裙少女嫌恶嘀咕,绮罗同样,只是在南奡面前不敢过分声张,至于吕灵薇,她也不禁眉头紧皱,但还是矜持着充作不甚在意的姿态。 南奡狐疑满腹,印象中并无此人的痕迹,即便让部众查阅名牌也没有来历说明,过分可疑。 此时湖面颤抖如筛,水滴频繁跃起,貌似有物欲从湖下挣脱,众人纷纷将注意力投来,顿时水笋暴起,四散盛开,毫无防备的他们尽皆被撞击回波光林。 大蟒盘旋为盾,吕灵薇无需移动,就与来势汹汹隔绝开。 毛犀涨身数倍,自动挡在宿主身前,借绒毛的减缓力度,自动排向两侧。 绮罗顾不及同伴,也没有自由伸缩体型的筑横兽,只得用横器——绕云半缕,尽力和水冲周旋,看到南奡本欲发声求助,却导致手法偏移被卷到林边,无奈抱住树身苦苦保命。 大约半刻时长过去,水浪总算削减了奔涌势头,水位平均上涨,三人站立其中,身着同款长袍,想必就是天旻神域此次派遣而来的初审导师。 “德尔你个老顽固,劝你递减半成的横道,现在如何?就剩十个勉强合格了。”略显苍老的男子看着测试结果,挠着胡渣不住对身边人埋怨。被唤德尔的人则回呛道:“宇文寞!你这混蛋少冤枉我!方才是你偷摸开的闸!别以为我没看到!” 唯一的女导师龙芝,无视他们没品味的对话,叹道:“唉,这波也太参差不齐了,面对突发,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 德尔气哼哼道:“有什么奇怪,观仙宫的文献器皿珍物早不复存在,对修横者最大的助益仅仅是信仰依存,否则多数不会已门阀巩固自居了,更不会吃撑了抢占资源突破。” 宇文寞嘲讽道:“你错了,大错特错,如果没有观仙宫,那群家伙恐怕比四十二齐盟还要难搞,兽族和逆修更将遍布各处了。” “行了,别再耽误时间,正事要紧。”龙芝打断他们,挥动晶莹质地的宝杖,使湖水分隔开十面固定的立体区域,方道:“没有被驱散回波光林的人,全部站到上面来。” 众人听其指挥一一站定,倒是南奡还僵在原地,龙芝又喊了两次,意识才从混乱中恢复,目光阴沉地站到最后的位置上。 德尔轻藐看着他,低声问宇文寞:“南氏要效忠天旻神域吗?为什么他也来了?” 对方只醉心研究,对今启城的尔虞我诈不甚了解,德尔一反常态没有继续争执,自顾自站在前面说:“算了,既然已经做好准备,那审核正式开始。” 难道方才只是他们的登场前奏?!遭到淘汰的人们忿忿不平,绮罗倒不觉遗憾,只担心望着南奡,似乎身负要职的他来此竞争并无不妥。 湖面渐渐隐去清澈,在天光下演变成白,白得连吕灵薇觉得若鳞被隐身的时候,雷鸣响彻局部,地表被迫撼动,绵延万里的森林也为之倾斜。 不多时,入选者的横识被勾动出现,纷纷自动识别属性,相互排挤殴斗,难舍难分。 “天啊!是灵晔九幽!筑横狰兽的进化体!那是谁的横识?简直是百年难寻的横道奇才啊!” “是脚踏雷音的狰?!天哪,我们不可能有希望了,被淘汰不冤。” “等等你们看!是神女,印在古书中的雪原神女,我原以为只是传说,不曾想竟是真的!是吕氏的,原来吕氏是雪原神女的后裔!” “最厉害的恐怕是昆吾氏!这里的面积居然难以承载他的横识,只有半根角!他究竟什么来头?!” 就在围观者争相自惭形秽的时候,审核总算落幕,本以为胜负已分,可龙芝宣布的结果属实是惊世骇俗了——通过者只有一人,既无门无系的丑孋。 “哗——!”她带来的反响不亚于狂风巨浪,不单让淘汰者始料不及,就是南奡,吕灵薇和昆吾来客都露出惊异之色,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到她处。 “放屁!!”出言不逊的人,是排名最后的奥特,他横识虽不比其他人,可也即将突破上横虚阶,原本来此的资格属于奥多,可他莫名失踪,才给他这堂弟难得展露锋芒的机会,若输给南吕两氏倒无话可讲,可偏偏使者当众将胜利颁给来历不明的丑鬼,他怎可能甘愿?所以最先表达不满,围观者也紧随其后,躁动起来。 宇文寞脚掌轻踩湖面,周边温度登时骤降,导致喋喋不休的人们嘴唇冻结,手脚发颤,等他们全部安静才不屑地问:“怎么?你们对天旻使者的结论有异议?” 奥特的眼角结霜连黏,虽然还在强撑,但再不敢蛮横,只狡辩道:“不不!我,我不是针对天旻神域!我只是,只是觉得如此对南氏和吕氏有失公允!” “那你是替他们不值了?”德尔斜眼看着缄口不言的南奡,和忙着安抚若鳞的吕灵薇。龙芝轻蔑地说:“哼!你看他们做什么?此人分明是对我不满。也难怪,今启城里谁不知道奥氏气焰最是嚣张,现连神域也不放眼里了!” 对方摆明是要徇私,可奥特不敌威慑,根本不敢再开口。 还是横道仅次于南奡的皇甫文兴看不过,颤声说:“我等不敢蔑视神域,只这女子来历不明,进入深林更无人窥见她有所作为,若只是侥幸,那岂非是对天旻神主的不敬?”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给你挑战的权利 宇文寞意味深长的哦了声,反问道:“那照你的意思,她必须证明横道在你之上,方有资格通过审核吗?” 皇甫文兴以为有了转圜,忙道:“不敢,但至少能让在下心服口服。” 龙芝讥笑道:“呵呵,这话说得投巧,只有你心服口服,那旁人也能以此放肆了!” 德尔却一反常态说道:“别忙!既然他敢说,便有实力应对。我想在座诸位不会有比他更无知无畏的?即使是输了,也不会被嘲讽横道不足,终究你们现在在同一上,横识是否突出,都掩盖不了这一事实。” 他一语双关,部分横者受到鼓舞般,纷纷向皇甫文兴喊话,他骑虎难下,只能唤出顶阶筑横兽——金毗罗助阵。 “怕要一番苦战了,金毗罗可是目前公认的御甲型筑横兽,和那毛犀都能一决高下。” “又不是要你助阵,莫非你担心那丑鬼?” “开玩笑!你没听使者方才讲的,此人无门无系,来历如此神秘,恐怕是逆修!” “逆修?!”绮罗听人交头接耳,对未经证实的事竟脱口而出,幸而被金毗罗沉重的步伐掩盖。 此类的确皮厚如甲,体型肥硕却迅猛不减,背脊两排倒刺直延伸尾端,皇甫文兴自不敢轻敌,雷火双横并施,攻击和防御的契合度绝顶,蒸腾起的湖水,一度衍生剧毒素,不断剥离断裂。 然而丑孋未动,当层层迭起的冰层沦为碎末,身影就已经离开攻击范围。 对此,皇甫文兴拳头咯咯作响,裹挟劲风,以冰为导体,自下而上衍生雷网,金毗罗四肢撑地,肌肉膨胀狂吸,诡异的配合,使局域不断压缩成真空状态,随着宿主暴喝,超高温的电子光耀势必将目标所及之物轰毁成渣。 丑孋半抬双臂,冰水中数以万计的元素群聚成圆,在危机近身以前,从球体中空直接穿过,亦如盛开的朵朵花束,皇甫文兴和金毗罗反倒不敌,双双翻滚直奔吕灵薇,还是南奡及时搭救,她才勉强躲过一劫。 可惜若鳞没有得幸运照拂,鳞皮脱落,血肉模糊,黑白之驱瞬间狂躁爆起,霎时分离成双;白体獠牙如峰,黑体则长有巨角,凶狠地将金毗罗撕咬吞咽才向罪魁疾驰而去。 波光林内雷火交加,邪风肆虐,遍布树木折断和围观者的惨叫,声声不绝。 丑孋玉足借力跃起,只刹那的浮光撩影,凶暴之物便僵立不动。 “若鳞?”吕灵薇显然不曾遇见爱宠这般疯魔,私以为是受金毗罗的影响进阶,可蟒身覆盖的鳞皮开始脱落,肌肉也随风化为虚无,最后仅剩蟒骨,也不幸腐朽成灰。 “若鳞!!”吕灵薇企图在灰烬中找出条新的若鳞,就连南奡,宇文寞,德尔和龙芝眼中也饱含震惊,何况是奥特和皇甫文兴,以及幸存的围观者。 “你杀了我的若鳞!我要你给它偿命——!” 吕灵薇作势抽取风滔幡,可脖颈却先被丑孋死死掐住,一只玄色的异蜘缓缓爬上其肩,那足触堪比冰针,每每与皮肤接触,都像受到禁锢。 “点到为止!你赢了!我们承认你是最强的人!还请,还请放开她!” 吕灵薇半边皮骨向锁骨靠拢,她那原本精致的眼鼻嘴唇,也变得骇怪令人不敢直视,南奡发声望丑孋罢手。 可对方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瞳孔亦如深海,透着极致阴寒,落在对方的神经上感官逐一遭到戳破。 皇甫文兴冒尖的喉结不断翻滚,原本挺拔的身姿如今满是狼狈,恨不得就此遁地而去。 奥特最是夸张,下体竟流出潮热,更不必说只剩半命之数的吕灵薇。 “蠢才,强弱与否强稀罕他人承认吗?”宇文寞毫不留情的嘲讽,德尔则向外围人喊道:“现在,你们对天旻神域的判断还有异议吗?” 众人噤若寒蝉,皆怕呼吸不畅也会惹来杀身之祸。 不过偏偏还有和金毗罗同样无知无畏的角色,只还没到。 龙芝不去计较,缓缓来到丑孋面前,正整理说辞,对方反先发问:“若她死,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吗?” 吕灵薇命脉受困,再大的怨仇也不敢现在明说。 龙芝诧异片刻,反问:“你的横道会惧怕吕氏吗?” 丑孋摇头,美丽异常的九斗天河,在光耀之下夺人心魄。 龙芝索性说:“实不相瞒,吕氏的确不易撼动。但天旻神域也非泛泛之辈,除非你故意要挑起争端。” 丑孋的表情,聚敛真诚,微笑着将瘫软的吕灵薇放开。 龙芝放下悬着的心;方才一幕,她可没有把握说能联手与之对敌,不敢再问,也是怕她反悔,转而问那只诡异的蜘蛛:“那蛛可是你的筑横兽?” “不是。但他只能依靠我。”丑孋的回答有些耐人寻味,德尔凑过来问:“吕氏的筑横天蟒你是怎么制服的?据我所知,筑横兽和宿主不到魄阶是根本不敢与之对敌的。” “没做什么,只是蟒惊扰到他,下意识反咬而已。”诡蛛趴在丑孋手背,看似温顺,可这落在龙芝和德尔眼里,简直比波光林究竟有多少片叶还要难以理解。 宇文寞向来胆大妄为,目光停留在蛛身一拳距离观察,疑惑发问:“我了解的蛛科,没有任何一只像它这样被银环包围,难道是新品种?另外你的意思,是它反咬天蟒才导致体型相差数倍的对手化为了灰烬?“ “是,被它咬一口,谁都不能活。”丑孋的回答,灌入南奡耳中比之惊雷有过之不及,也包括隔岸观火的昆吾少年,目光渐渐别有深意起来。 宇文寞,德尔和龙芝心照不宣,既然结果已出,便没有耽搁的道理,齐齐说道:“胜出者丑孋,将继续审核的步伐,目无法纪的挑战者将剥夺靠近波光林的权利,至于淘汰者,可自行离去,也可留守静待新一轮的补考。” 补考?!众人面面相觑,颤声问道:“我们还有机会通过审核?” 宇文寞道:“是,这也是神主之意,若你们还有向往,那我也静待你们的表现。” 说罢,将皇甫文兴和奥特被湖水推出波光林,昭示他们彻底失去资格。而早先遭到损毁的林木也缓缓回归正位,就在一切即将恢复来时的宁静,不和谐的反对声从人群后响起,焦急,也夹带着哭腔。 彼时的绮罗正犹豫是去是留,就见同伴和妹妹拖着陆瑱过来,他人已经无声无息,浑身黢黑,惨状一看便知是死于非命。 “不可以!她不能走!她杀死了陆瑱哥哥!”妹妹无厘头的话让绮罗的脸色登时面如土灰,忙捂住她的嘴说:“你在胡说什么?你疯了不成!她,她刚才一直在这里啊!” 突如其来的喧闹,人们虽然不明就里,可焦点再度集中回到丑孋身上。 龙芝压着怒火警告道:“放肆!你们以为这是哪?由得你们胡搅蛮缠?” 同伴却视若无睹,直言肯定是她,天旻神域是在包庇杀人凶徒! 如此无礼,让脾气最是易怒的德尔当即火冒三丈,恨恨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不问青红皂白,连证据都没有就直指她人,又是何道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旻神域 宇文寞拦住他们,问言之凿凿的对方可有证据? 那同伴咬牙起初地说:“我们是一起来的,南奡可以作证,那时这丑鬼还没到。后来陆兄在审核前去林里暂歇,后来湖面水涨,我们被迫分开才发现他已经惨死在泥洼中。就在刚刚,她不是亲口承认有只能致人于死地的怪物吗!难道还不能证明!” 龙芝讥讽道:“这便是你的证据?那我问你,你既然看到朋友孤身离开为何不跟去?你们当波光林是闲逛的街市,内里现存的虫类怕你穷尽一生也掌握不透,而且他是从哪个方向折回去的?你可知道?” “就是她!就是她这丑八怪!面丑心狠丧尽天良,我们进来的时候因为陆瑱哥哥嫌弃她,所以她就痛下杀手!天旻神域包庇杀人犯妄称正道!我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同伴还算有理有据,绮罗的妹妹纯粹是在无理取闹,声音回旋在人群中除了吵,没半点作用。 就在她喧嚷正酣时,惊悚的一幕出现,本已气绝的陆瑱竟然主动站起,除了皮肤溃烂,行为举止和正常人无二。 绮罗姐妹当即昏厥过去,同伴也瘫倒在地,哆嗦着问他是什么东西?! “你昏头了!连我也不认得!”陆瑱瞥了他一眼,说罢走上前来,恶臭瞬时填满对方的咽喉,同时两眼翻白,也吓昏过去。 周围见人无事,也就懒得理会,各自散去等待新的考核。 南奡目睹一切,身侧响起那昆吾少年提醒:“吕氏伤得很重,你不我安顿她?” 南奡始终被震惊充斥着,哪有闲心理会,对方嘴角含笑,又道:“很神奇对,能致万物死,亦能万物生,这已经不是逆修能达到的水准。我信你所想必然和我一样,不如,我们合作?” 他们有否结盟外人不知,丑孋也无暇关注,随着宇文寞三人,踏上前往究极殿的长廊要道。 “凡入选者,都要前往究极殿接受神主训教,方能正式开启进修。”龙芝为其讲解完,面前貌似尽头的深林自动拨开,原来是水帘制造的幻影,面前一端天地,简直媲美仙人天境,令人豁然开朗。 德尔抻抻腰身,吹响凤凰螺制的号角,彼时究极宫外环绕的霞光缓缓上升,直达万丈,当感知到音波,立时朝他们延伸而来,于半空架起一座唯美的桥梁。 “别踩中间,跟着我们。”宇文寞好心提醒,和德尔龙芝先行一步。 丑孋故作未闻,径直在中间漫步,桥尾炸裂扩散成为硝烟,逐渐弥漫在蔚蓝的天际下。 桥下的广茂森林,无数飞禽走兽在混乱中争相奔逃,这给天旻神域的内部造成不小的轰动。 “她这就是你们审查的结果?!” 宫前广场,数位排列整齐的长老教授,导师要员看着由远及近的变故,纷纷怒斥归来的三名审核员,特别是肤色青灰的首院教授安毕鲁,直指宇文寞呵斥道:“你平日桀骜不驯便罢了!如今竟对神主赐予你的神圣任务也如此儿戏!你们该当何罪?” 被点名的人挠着下巴尬笑,他哪晓丑孋进入神域也这般反骨。 龙芝为其辩白道:“教授可能有所误会,等她人到了,您就明白神域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你的直觉最好如你所说,否则我不介意向神主请示,除名那些德不配位的东西!” 安毕鲁丝毫不掩饰他的偏见,眼眶更透着极深的怨念,事后才得知,原来他早就获悉南氏会举荐南奡前来,为此做了充分准备,原以为事半功倍,没想到被来路不明的家伙破坏,纵然实力远高南奡,可越强就代表越不安分,根本无法驾驭,这于他在神域中的地位非但没有助益,反而会造成巨大阻碍! 说话间,浑浊的烟云已经悬停在宏伟的殿阁之上,犹如阴霾笼罩人心,反观丑孋还是怡然自得的模样,让本就对她持有非议的一干人等更觉得傲慢不可一世。 “你!站到前面来!”安毕鲁厉声高喝,丑孋难得为大局着想,乖乖站在对方指着的横道检测台中,离奇的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宇文寞!德尔!龙芝!你们胆敢舞弊埋没真正的横道奇才!简直胆大妄为!” 究极宫的每块石料都来自上横遗迹,对横道甚为敏感,也就兼并检测功能,即可避免误判,也可精准规划入选者的进阶方向,而今毫无动静,众人士可算有的放矢。 “这不可能。”德兰解释道:“波光林的影像和我们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而且被淘汰的人也可以作证当时的情况。” 龙芝也道:“不错,她是在众目睽睽下胜过皇甫文兴,甚至是吕氏进阶后天蟒的。” 安毕鲁对此嗤之以鼻,另几人经过商讨,当众检查检测台,发现确并无异样,他便趁机又开始诋毁:“事实胜于雄辩,不过不排除你们被她左右视觉,据我所知,这是上横虚阶的基本套路。” 言下之意,他们连最基本的戏法都分辨不出。 德尔恼羞成怒,但推测不出故障原因有口难辩,龙芝也百思不得其解。 宇文寞倒气定神闲,笑着说:“教授之意我可不敢苟同,自天陨以来,数以万计的修横者流离失所,后世门派登记在册的人员也是寥寥可数。敢问您的阅历可掌握世间之数了?” 安毕鲁怒道:“强词夺理!事实摆在眼前还诋毁不认!原本我觉得你们只是被诓骗而已,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袒护!劝你们趁早坦白,否则我必将请示神主判你们渎职之罪!” 龙芝道:“哼!究竟是谁在强词夺理?教授可别仗着老迈,不准有跨越你思维的存在。” 德尔道:“不错!检测台无动于衷就否定她人,岂非武断?殊不知世间之大,可不是寿数能衡量的,我反倒认为是她的横道已经远超检测台掌控的范围。” 安毕鲁怒不可遏,此时宏伟磅礴的究极宫,缓缓开启厚重的宫门,倒灌而出的寒风,迫使广场的争执结束。 “曹掌使!”跋扈不可一世的人们仿佛冻结,全部半跪蹲下,恭敬问候。 丑孋看向来人,对方虽为男子,却有着阴柔之态,初见一时雌雄难分,身披林绿绣织的华丽服侍,头戴金叶缠枝的宝冠,最值得注意的,是他那双漂亮的瑞风眼,似乎有着摄魂的魔力,令见到的人无不神魂脱离。 “何时喧嚷?”他傲视门众,脱口仅仅四字便有杀伐决断之意,相信得到的答案若不令其满意,后果怕是难以预料。 安毕鲁仗着资历先声夺人,妄图将宇文寞,德尔和龙芝的罪名盖棺定论。 三人自是不服,但没得允许不能僭越,只得暗中观察对方的神情,指望不受言语挑唆。 掌使曹作沉默不语,外披绣着的森林便像山间的溪流,落地演化为藤枝来到距离观测台五步之遥的位置,然而也仅仅如此,藤枝像受到某种阻力,无论如何也前进不得。 安毕鲁以为木横纯净的横道根基是不愿靠近污浊之物,更加坚信剔除丑孋的决心。 丑孋对外人的意图浑不在意,只是猜测;木横于横道中的地位,不会因天陨带来的变革得到改变,然而这位神主不但任用木横,甚至还给予了他极高的权柄,可见神主是李藏的熟人。 曹作也另有心境;刚刚的无法靠近,实则是横道悬殊才会造成的反制,虽然能及时预感危险,说明他绝非力小任重,只未知带来的恐惧多少将理智抛之脑后,便维持本相尽量不失应有的威仪,审问道:“你是谁?” 第一百六十章 曹作 “用他的理解,我是逆修。” 丑孋看向安毕鲁,回答震惊在场诸人,曹作喝令安静又问:“那你接受他的定论?” 对方反客为主道:“你会蠢到立于危墙之下?” 安毕鲁勃然大怒:“放肆!掌使万万不可放过这目下无人的家伙!” 宇文寞反道:“难道她有说错?虽然她无门无系,但教授莫不是忘了,凡是邪物都不能通过神主于波光林设下的结界,你言之凿凿,是妒恨她取代了你理想中的角色,还是对天旻神域丧失了信念?” 德尔也道:“逆修与否,向来是排除异己的借口,教授当不是此类?” 龙芝道:“无论如何她都通过初审,如果真是心怀不轨,神主又怎会允许她站在究极宫前?” “看看如今的神域!难道还不够证明?纵然她不是逆修也是当世的业障!今日若不除此祸患,只怕将波及整片大陆!人族更要深受其害!”安毕鲁怒目圆睁,不满血丝的眼角挂在青面之上异常的狰狞恐怖,和诸多同僚纷纷将横道汇聚指尖,欲将大言不惭的他们和丑孋一并抹杀! 局面再生突变,毫无征兆的地震霎时撕裂神域的地表,怂恿烟尘继续肆虐,掩住广茂森林在改换地形中被无情吞噬,以及遍布筑横兽凄惨的鸣叫。 众人惊惶无措,横道都未能及时偃息,与破败混淆一起,对究极宫率先发起进攻,曹作不得不让树根藤枝及时维护,同时深度切割地幔,隔档裂缝造成的坍塌。 周围的混乱没有影响丑孋继续站在原地,意外的是李藏的苏醒时间竟然提前,便向着虚无低声呢喃:“他们伤不了我,不要强行运作,你等我,在等我二十三天” 地缝下的涌动竟真的停止,地表的裂痕也终止延续,就在究极宫前五步之遥。 天旻神域经由二次重创,场面可谓惨烈,森林倒毁尽达七成,殿阁楼苑将将只剩半数,学员的伤亡虽然尚不明确,可站在究极宫俯瞰过去,神域现在就像废墟堆积起来的垃圾场,命运不能说堪忧,只能是岌岌可危。 安毕鲁痛心疾首,顾不得再去计较,跌跌撞撞地往分院狂奔,其余人恍惚回神,也朝着各自学堂跑去,最后只剩丑孋,宇文寞,德尔,龙芝还在原地。 “你还不走?”曹作见宫门毫无损坏,才收敛神色转问丑孋,但对方理所当然地说留下,无奈继续说:“我需要请示神主,如果未得首肯你必须离去,在此期间你们负责监视她!不得让神域再有差池!” 然后决然地拂袖而去,宇文寞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神主会给怎样的结果,但明白诸多变故必和丑孋脱不开干系。 龙芝叹道:“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我们先回去看看情况,要是能安置最好。” 德尔看着树屋的方向,哭丧着脸,祈求灾祸别殃及他的赖赖们,只有宇文寞还乐观着,沿途挑着话题安慰,对惨状视若无睹。 他们的居所是一栋树屋,光照稀缺,遍布湿滑的苔藓和不知名的花草,虽然必须清理奇形怪状的藤蔓树杈才能进到室内,可比起安毕鲁只剩残砖废瓦的研究院已然是万幸了。 “哦哦我的孩子们!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德尔刚推开门,就见满室的筑横赖赖,它们毛色统一,应属一个家族,估计是灾难突发都跑来宿主的房间避难。 德尔一番检查,确定最惨的不过沾着些灰尘碎屑,才放下悬着的心,一一将它们抱到外面。 “筑横赖赖的反应很微妙,平日基本在树上呆着,除非遇到毁灭性的变故,否则能和树梢长为一体,修横者瞎了也不会选它们。”龙芝收拾出楼梯,才对丑孋又说:“一二层是他们的卧室,你跟我睡楼上,稍后我去申请床铺。” 宇文寞说:“我建议你打消这念头,现在别说是床,能有片瓦遮身就不错了。” 龙芝忘了眼前的窘境不可能再有方便,正苦恼怎么安顿丑孋还能时时盯梢,对方便指着角落说道:“那间壁橱就好。” 因为杂乱,陌生人初来此间不该认为那是壁橱,虽然那的确是壁橱。 龙芝怔怔看着丑孋弯腰进去,似乎不介意呛鼻的霉味,也就不做打扰,将枕头和薄毯递进去,就开始自己的繁忙。 狭小的空间容纳进人的间隙,就宛如高阁般宽敞,只是很昏暗,丑孋双手微微外拨,深处微弱的淡绿光珠便被反衬出来。 遗憾的是,李藏不是完全苏醒的,是执念教唆,容不得心念的人受到半分污浊,才把矗立几十载的天旻神域一朝倾覆,也确如丑孋所想,冲动给现状下的他造成了沉重负担,轻声安慰道:“信仰的临时标杆而已,不值得伤害自己,我更会担心。” 光珠微微起伏,仿佛是在答允,而后一股温暖传递到她的面颊。 丑孋暂时沉浸其中,直到光度逐渐暗淡才郁郁转身,正对空间内单独存在的死亡气息;陆瑱,他真的已经气绝,没有腐烂的皮肤布满骇人的青斑。 她让他重新睁开眼角,漆黑的眼瞳,开始诉说生前最后的境遇 密林隔绝着外围的喧闹,故而陆瑱的脚步格外明显,气息也很稳健,说明遇害是突发事件。 果然他的视觉变得集中,是株通体艳红的植物,非花非草,在湿地间独树一帜。 陆瑱一颤,不自觉道出它的名字——血仙花,据说此物不单是进阶类筑横丹的重要材料,其根茎若滋养出地果,吞服可强化横道,若有机缘,更能兼并多重属性。 所以他想都没想,直接伸手去抛。 结果,那地表下链接的并不是果实,而是具诡异的婴儿型物体,陆瑱惶恐之余,那东西也受到惊扰,登时裂开嘴角,伸出满是锯齿的肉色花蕾,刺入对方的脖颈,连挣扎的机会也不肯给予,人就完全呈现窒息状态,皮肤也开始黢黑溃烂。 饶是如此,那婴怪还不罢休,借花蕾贪婪吸取他的脂肪,血液,蛋白和水份,难怪人被寻回时干瘪得厉害。 在之后,波光林被湖水淹没,待退去以后,婴怪也便消失,湿地反成了凹坑。 至于那同伴,许是看到标有陆氏的配饰才认出受害者身份的。 “失魂花魅?” 丑孋没想到时隔多年会再次看到旧物,但同时也感到奇怪;难道松城陨落后,山体内部的花魅依旧存在?她将花影像单独剥离出来,发现相较于血蟾的培育手法,此类不但脱离草本形态,攻击方式也判若云泥,可见不是单纯的变异产物 树屋,宇文寞刚沾床铺,便见丑孋的异蜘从窗沿垂丝下来,碍于它猛烈的毒性,连呼吸都谨慎再三。偏偏对方有恃无恐,径直向下层滑落,遗留的蛛丝,在依稀散落的天光下显得分外神秘。 宇文寞恍惚发现,明明夜起了微风,薄弱的细丝却纹丝不动,再顾不得沉睡,起身穿鞋去砸德尔的门。 “深更半夜你犯得哪门神经?” 德尔气鼓鼓地埋怨,宇文寞揪着他的衣领指着外面说:“什么深夜!明明亮了!天光,你看是天光啊!” “天光?”德尔起初不明,当看向大陆仪,那代表天光分界的标尺刚刚才开始移动,知道时间出现了偏差,且窗外那缕垂直的蛛丝也着实令他不可思议。 第一百六十一章 花婴 “你们醒了?”龙芝不知何时站在房间门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说:“醒了就赶紧吃早饭,丑孋说异蛛失踪了,可能趁夜跑林里去了,得在它闯祸前找回来。” 两人面面相觑,顾不得龙芝为何对时差的变化那么理所当然,等为赖赖们也补充好饲料,四人就顺着蛛丝的位置寻去。 “奇怪,这些蛛丝不仅不易断裂,还有很强的黏性,方向简直不要太明显,该不会是故意留的线索?异蛛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呢?” 宇文寞跟在后面,悄声问德尔,对方也道:“确实可疑。而且我始终想不通,天时为何短了?是大陆仪出了故障还是硝烟晃了我们的眼睛?” 宇文寞笑道:“是谁在究极宫前信誓旦旦说,自己的眼睛不会欺骗自己的?现在你说这话,不是给安毕鲁他们找茬的机会吗?” “真是老糊涂,我怎么给忘了!”德尔猛拍脑门说道:“波光林那帮家伙应该结束补考了,南奡肯定通过了,如果教授的房屋彻底玩完,那他肯定不遗余力的拉拢南氏求取神域之外资助。” 宇文寞道:“而且神主对丑孋也不知道是去是留,倘若真像你说的,那教授可谓如虎添翼了,背后那些人也早就不满曹掌使了” 他们脚下的土层又莫名开始震动,不过相较昨天的程度,连余震也不及。 四人暂停脚步,感觉无恙,才敢继续沿着丝路前行。 可前方响起阵阵厚重的兽蹄狂奔声,灌木也古牌般的接连倒塌,显然又有筑横兽被惊扰,龙芝果断用虚阶水横拆分左右侧的温度,混乱筑横大谛的感知略微调转角度,他们才免于碾压。 “这些家伙昏头了?!不过是点余震,至于这么横冲直闯的吗?”龙芝对突发颇为意外,宇文寞倒难得正色说:“不是昏头,是有人针对。你瞧,被撞毁的树木全部有蛛丝的痕迹。” 丑孋最先想到的始作俑者是陆瑱看到的花魅婴儿,难道那些已经潜入神域?制造混乱,只为扰乱万小峰吗? 德尔没那么多心思,看着空气中肆意漂浮的蛛丝直呼可惜,宇文寞正准备用特殊的镊子收取部分,后方及时传来爆喝,险些震得脱手。 “谁在那!!” 来人嗓音如路吼般浑厚,衣着与宇文寞同款,周身火焰环绕,明显是战斗状态,德尔暗自嘀咕居然是夏尔旦,真是见鬼,他们可向来不对付。 若是往常,冤家路窄难免一番口舌之争,可自神域翻天覆地,夏尔丹仿佛变得些许激进,本就对安毕鲁的学说甚为推崇的人,现看到丑孋,眼睛也喷火似的,不待宇文寞说明,先入为主道:“你们三个被逆修洗脑了不成?!怂恿她迫害安毕鲁教授,更无视神主的御令又开始制造祸端!你们真是该死——!” 说罢火焰汇聚双臂,十指凝结十条火蛇,向着丑孋的面门凶狠袭来。 然而对方双足未动,衣袂也只微微飘起,火蛇便化为虚无,周而复始。 龙芝忙驱散灼热,德尔则摊开风璧,他们本意是想保留对方在学员面前的颜面,可这厮不知怎地淹没在固执己见里,仍不罢休,见火横难以进取,立即涨身双倍,手持火刃火盾,继续向仇人收割。 丑孋不偢不倸,待火势突破屏障,借由德尔的风横立时弹压,嚣张的夏尔丹顿时在凛冽风卷中被及尽拉扯,直至烟消云散,瘫在空地间不动。 学生们见势不妙,忙过来搀扶,却发现他四肢绵软像浸泡在水里的海绵,正不知所措,听宇文寞说道:“夏尔旦想必是误会我们惊扰了筑横谛,你们眼见确凿,矛盾由他先挑起。至于丑孋,神主还没有定论,别尽想着不自量力,明白了吗?” 围观者惶恐不已,谁还敢唱反调,忙带着夏尔旦跌跌撞撞回去暂居地。 德尔问他:“你就这么放过他了?他们得罪的可是丑孋,你也不问问她的意见?” 宇文寞道:“夏尔旦四肢的骨头都没有了,这还不够?” 骨头没了?德尔和龙芝不自觉望向丑孋,对方却说声回去,就不再理会他们。 “回去?我们不找那只异蛛了?”德尔有些诧异,宇文寞倒无所谓,说道:“线索都断了,去哪里找?不如回去享受个回笼觉,我现在还觉得累呢。” 龙芝却道:“那你们先回去,我到丹房申请些筑横丹。” 去那做什么?宇文寞和德尔异口同声,龙芝神秘兮兮地说:“现在没人敢惹我们了不是?” 另两人恍然大悟,忙取出笔纸列出个清单,交由她准备好好弥补一番。 究极宫外,南奡和昆吾少年白玛正准备接受测评,结果被夏尔旦重伤的噩耗中断。 安毕鲁不可置信,等问清缘由,对丑孋的痛恨又上升一层高度,也更极尽所能的拉拢南奡。 然而对他的好意,对方却婉言谢绝:“教授的美意南奡受宠若惊,只初入神域,我不想特立独行,还望诸位长辈让在下与同期弟子一并磨炼。” 众人对他的谦卑有些惋惜,不过有丑孋这反面教材,倒觉得品行难得端正,更有招揽之意。 安毕鲁青灰的脸皮急得泛红,劝道:“你有心,但神域看重的是横道,很明显你的已经超脱同期水平,不适合循循渐进,如果你执意的话,恐怕会耽误进阶!” 南奡不觉可惜,依旧坚持,安毕鲁不愿和南氏正面冲突,就任其自行选择。 然后轮到白玛,他也如是所说。 最后是绮罗,她能通过补考纯属偶然,有心成为安毕鲁名下的弟子,无奈资质不足,只好悻悻说和前者同样。 他们离开究极宫后,被领着分配宿舍,绮罗看着残垣断壁满眼的惊骇疑惑,且身着校服的前辈更是各个邋里邋遢,终于忍不住问学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眼神凌厉,绝不是善类,可没有发作,只是阴阳怪气的告诉她:“你想知道是谁害得我们这么惨?那我告诉你,看见那边的密林了吗?答案就在那。但我劝你打消妄想,乖乖闭嘴,否则性命不比这件衣服贵重。” 绮罗望着她指的地方,觉得没有不同,以为是刁难新人的手段,便没有在意。 但入夜后,她看着那套脏乱的校服,无论如何也不愿穿在身上,听窗外不时响起溪水流过的声音,便悄悄起身去寻。 夜路本就难行,何况还经历过无情摧残。 绮罗抱着脏衣步路蹒跚,奇怪水声明明近在耳边,却无论如何也沾不到半滴水渍,一时慌乱被藤枝绊倒在地,位置不偏不倚,刚好在朵艳红花前。 “血仙!居然是血仙花!”显然她和陆瑱都认得此物,也知道它的功效,忙伸手去折,其结果可想而知。 黑暗裂开洁白的缝隙,伸出肉色的花蕾偷袭向绮罗,窒息感瞬间让其昏厥,绕云半缕自行缠绕束缚,妄图为宿主挣开生门。 此时有光破土出现,当即割裂开花蕾,让花魅婴儿还没吸吮到任何辅料,就被迫肉璧分离,连带上面的锯齿还在转动不停。 第一百六十二章 被掐断的旧情 花婴震怒,然而干扰只是光影,它无计可施,啼哭声尖利刺耳,最后折剪受制的部位向远方飞速奔逃。 树梢枝叶啪啪作响,脱落主干追击在后,燃起金色的光晕点亮轨迹,使暗夜下的深林虚虚幻幻,魅力无限,也让花婴预感到新的危机,翻滚间展开怪翅向高空起飞,以为就要甩脱,结果撞入光叶暗中凝结的铺天巨网。 神域戒备启动,曹作即刻禀报天旻神主再次突发而起的事端。 对方通过链接神域内外的置空镜,初以为不必介怀,直至视线定格在坐落林间灌木的丑孋。 她没有乐器,只是用纤细的嫩荑轻敲树皮,像在演奏无声的乐章,而后光芒就随着节奏有序隐退,证实夜下发生的不是偶然。 神主怔怔许久,蓦地吩咐:“让她来见我。” 曹作迟疑道:“如果您需要知道她,我可以代为问话,实在不必您亲自见的。” 因为她貌丑可憎的近乎罪恶,神圣受到污浊正是他最不期望的,何况对方一贯彻底的冷漠竟蹙起眉,对此更是反对。 “我要你带她过来见我!”神主不由分说,端坐回究极宫的主位,显然不会再听忤逆之言;她介意丑孋,准确来说是她指上的那枚指环,这让即将冷冻的心扉终于迸发久违的热烈。 曹作无可奈何,按置空镜标注的坐标来到目的地,丑孋果然还在,似是料到神主要见她,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漠视都不肯给予他 究极宫内,天旻神主还沉浸在往昔中,不经意地抬眼,丑孋竟已经站在走道,她一袭黑衫,与洁白的内殿格格不入;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直视她,神域之内,即便是曹作也不敢正面直视她,这是不允许的冒犯之举。 神主正襟端坐,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来自哪里?” “这是他亲自戴在我手上的。”丑孋答非所问,举起戴有冰核指环的手指,只一晃,便慌了对方的心神,但还维持着于外的假象讥讽道:“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丑陋给你的心虚吗?” 丑孋反问:“神主也不肯正面计较我的回答,是同理作祟吗?” 左风吹马耳,究竟是谁在介意? 天旻神主将玉手伸向腰间的宝盒,微微开启盒缝,可未有往常熟悉的音波在脑海响起,只听丑陋又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原来你还在意着。” 天旻神主问她在意什么? 丑孋理之当然地说:“人心里的不甘,会毫无理由的殃及与之近似的东西。” “你认为我在不甘?”天旻神主挑眉追问,丑孋回道:“你相信你执着的人,然而可惜,你狄安娜的确拥有不错的开局,可也到此为止了。” 究极宫内的装饰随即生硬扭曲,可明明是无法遏制的怒,狄安娜仍旧温和微笑着说:“没想到还有旧故存在于世,那就不必伪装悬念。我倒是佩服你的胆略,敢在我面前重提过前。” 她款款来到丑孋面前,对方也道:“你的口吻,很像操控别人的命运之神。但神也好,魔也罢,都不是物种进化的终结,只是过度阶段的代名词而已。” 狄安娜置若罔闻,问出真正的疑惑:“停止你自以为是的说教,告诉我他在哪?指环,又为什么在你手指上!” 丑孋反而说道:“我夺来的,我杀死了他。” 狄安娜不可置信,又听丑孋得逞般地说:“这不正是你期许的答案吗?他的身边,除了你自己的欲望,只能是万劫不复。” 自知又被戏耍的人尚未发作,归来的曹作率先舞起虚阶木横——昊魇天罗地阵围困丑孋。 上横五阶中的灵,是横道可具象化的初始阶位,只立场骤然变换,并没有让身陷困境的人有丝毫慌乱,即使四周遍布木藤结绕的爬行鳄兽,依旧安稳沉着,像故意来自投罗网。 “用洞悉到的东西蒙蔽试听,你果然很狡诈。但我相信你之前说的也不是作假,这是显而易见的,你的主动和有恃无恐都昭示他有求于我!是的!他有求于我!因为现在的我是人族的至尊,天旻神域的主人!” 狄安娜的傲慢莫名其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没有人愿意在意的人,目光只有前方,而观仙宫陨落的时机,也太不合时宜。 丑孋浅笑,让别有深意的空灵语音,忽略曹作直接灌入她的思绪。 “我要解决的问题,的确由你开始,现在,开始”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被恶意停留,狄安娜还不及适应多余的理念,究极宫外早已人潮聚集,声浪几欲震开宫门,曹作犹豫片刻,还是出来安抚询问。 安毕鲁依旧被导师要员簇拥在前,诧异的是众多学员也在外围观,不禁问道:“你们不各自修习,聚集来此有事吗?” 安毕鲁道:“我们有三件要事求神主定夺;夏尔丹重伤难以救治!且捕获的诡婴也从未在神域中出现,必是邪物入住导致!还有就是,吕氏在波光林外讨要加害吕灵薇的凶徒!” 矛头集中,曹作疑惑不解,除去夏尔旦和诡物,吕氏远隔南方,吕灵薇受害的消息来回也不可能这么快抵达,另外真正让其意外的还是宫外居然已经天明!明明回到究极宫时还不至凌晨!压低声音问道:“新生入门已经多久?” 问题让安毕鲁一怔,但还是回答说已经过去七日。 究极宫不可能是异度空间,曹作身处其中也没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可再出来宫门,一切变幻莫测得令人猝不及防,待听来人开始催促,只得敷衍道:“你们准备迎接吕氏,至于夏尔旦和诡婴,现在也不是对峙的时候,暂且押后,我先去秉明神主。” 他的安排无可厚非,只吕氏族众进来神域后,气盛的几名子弟望着满目疮痍,顿时哄笑不止。 “传言天旻神域是屈居观仙宫之下的不二之境,当真百闻不如一见,怕不是神主最近心血来潮,对所居之地厌倦,所以整修整修。” “我看这蛮荒到像从未开垦,残垣断壁怜咱们吕氏的边角都没得比。” “他人地界还是稍安勿躁,此行咱们又不是来看风水的,惊醒着些。” “是啊,没听消息说除了灵薇小姐还有若鳞吗?那可是我吕氏的家门圣兽,数载培育不知耗费多少资源!” “你说到消息,我倒想起来,这神域的狼藉和那逆修也脱不开干系!” “胡说!即便是土横,也自信能在天旻神域翻土?当真是人云亦云,没有更确切的消息吗?” “这神域一朝天变,矛头虽然都指向那逆修,可谁也没有确切的论调,反倒是她的丑最为人津津乐道。” “怎么说?” “有人说她半边面容爬满吐着粘液的蜘蛛,另有人讲分明是被猛兽的利爪划破毁容的,也有人道明明是肤色阴阳分明,更甚者说那五官像被烫熨过,平整如纸人似的没有立体感,最夸张的言论是她的头颅都没有肌肉和皮肤,完全就是具枯骨,阴森恐怖。” “咳!”为首的轿上人,是吕氏最有辈分的长者吕鸿卓,听门下子弟议论,忙出声提醒,果然跟随者不敢再吱声,也就继续闭目养神;他此举倒不是维护,只是不想族众徒生事端。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有毒 吕灵薇和筑横天蟒先后折在波光林,说到底,天旻神域只是没尽到监督之责,横者之间殴斗死伤从来不是罕见事,何况参与竞选是吕灵薇主观执意,若神主顾全大局舍弃凶徒,那吕氏反倒要息事宁人为上。 他正思量如何将二者绑捆,没防备路段又发起余震,引路的神域弟子赶忙驻足,才避免队伍陷落前方新起的裂缝。 吕鸿卓暂时歇轿,门人百无聊赖,眼角随意一撇,竟发现灌木中挺立着的那抹艳丽居然罕见的血灵花;此物只适应高原环境,神域竟成功移植过来,连吕鸿卓也感到意外,见神域弟子正忙着清理,忙递眼色给对方。 门人会意,正准备采摘,未料几步之遥的距离竟深陷到泥凹里,得借同门合力才勉强挣脱来。 “什么鬼东西?!”他们赫然发现对方的脚裸被只枯手死死攥着,当即挥手劈去,就在枯掌与手腕分离的间隙,陆瑱破土而出。 吕鸿卓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面颊苍白,指着外型似人却无生息的东西乱喊乱嚷,惊得花下魅婴也翻土而出,量数足有百十之多,齐齐朝他们扑来! 门人发动火横围攻,神域弟子更是骇怪不已;原来那夜捕获的诡婴不是个体,想辅助救人,无奈面前球火翻飞烟雾缭绕,遍地作呕的焦状残骸,只能抢先扛起吕鸿卓跨过地缝往究极宫遁去。 安毕鲁不明原因,站在宫阶高处见北角方升起浓浓黑烟,忙转动石栏暗处的机关,让东水库调转闸口,引蓄水倾盆降下,期望尽快烟消火灭。 “停下!不能把火熄灭!快把水挪开!”吕鸿卓身疲力竭,又遭冲撞,不顾肺部的挤压,频频高声质问:“莫非你们与土里来的怪人,还有那群怪模怪样的黑孩是同伙?竟敢阻止他们自保!你们是何居心!?” 他的话让安毕鲁和同僚觉察到什么,忙问他是否来自吕氏。 吕鸿卓被搀扶到他们跟前,连喘带喝地继续指责:“我吕氏皆属火横,来时却遭到莫名袭击!你们非但不予解释!竟还妄想用水湮灭我们掩盖罪责!真真岂有此理!当我吕氏随意可欺的吗?” 安毕鲁明晰事情始末,忙派神域弟子赶去增援,却没有关闭水闸的意思,对还在咄咄逼人的吕鸿卓劝道:“吕公请见谅,神域境内多是木丛可见不得火熄。您稍等片刻,既然进来神域,我们当然会对吕氏的安危全权处理,绝对万无一失。” 他愿意做小伏低,也是遗憾和南奡失之交臂,哪知吕鸿卓非但不领情,反而继续阴阳怪气地说:“并非是我有心芥蒂,实是没想到天旻神域盛名在外,居然暗地里饲养失魂类的怪胎!我这才着了道!” 他的话掀起阵阵哗然,受到鼓舞继续说:“何必装作不知?我吕氏虽然不是人族中的鼎盛,可也见多识广,那些黢黑的婴孩可从没见过,如果是贵域细心培育的,就不知是什么用途!” 安毕鲁道:“实不相瞒,那诡婴我们也是初见,尚在研究中。但能掀起这番阵仗,想来神域之下存在的未知即将蠢蠢欲动。” 吕鸿卓反笑道:“天旻神域坐落至今,难道贵主选址时就没找人看看风水?还是你们故意又想撇清责任?哼!我可不是初出茅庐的人,由得你们蒙蔽!” 他借题发挥,遮过由心而发的贪念之余,连珠炮似的咆哮发泄,曹作闻声折返回来,刚巧满身狼藉的神域弟子正抬着吕氏门人过来。 他们来时气势汹汹,如今只剩四人苟延残喘,皮肤尽皆腐烂,缠着流淌粘液的肉蕾,散发恶臭,吕鸿卓怎能不歇斯里地:“可恶!吕氏在神域境内接连遭受这等无妄之灾!神主今日若不给出合理解释!我吕氏绝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 哪知曹作看也不看他,只让绣披的林织扩散,包裹住参战弟子及吕氏门人专心诊治。 安毕鲁不住哀叹;若非研究院被毁,他只用几颗筑横丹便能笼络人心,何至于依靠木横?当即对吕鸿卓又说:“吕公的心境我们明白,但如您所见,天旻神域自创立以来只为安养修身,即使观仙宫在时也未曾触及锋芒。只无奈命运作祟,滋养出宵小之徒,才引发诸多未曾设想道的恶事,于我们的神主可无干。” 吕鸿卓听他诡辩,冷冷笑道:“那敢问宵小是谁?交出来我吕氏将她碎尸万段!” 安毕鲁余光扫过曹作,趁他无暇分神时紧着说道:“还能是谁?从她踏上波光林,神域便无故被毁,门徒也遭遇不幸,甚至在审核期间就对同期学员痛下死手。可一系列的恶行偏偏被恶贯满盈的三个家伙轻描淡写!当真是物以类聚,也不知背后有谁?” “我倒也想知道,我们究竟怎么个恶贯满盈,以至于受尽排挤非得到树屋安生。”宇文寞好整以暇的话音拨开人群,当走到安毕鲁和吕鸿卓跟前,他先提鼻闻了闻,然后嫌弃道:“臭味相投,真是臭味相投,先人诚不欺我啊。” “宇文寞!”安毕鲁怒目圆瞪道:“你包庇逆修还敢狡辩!看看你们连日来的所作所为!不是鸡鸣狗盗就是仗势欺凌!哪还有半点为人师表的觉悟!倘若你还有自知之明就立刻滚出神域,否则我上禀神主散去你全部的横道!” 哪知宇文寞对他的威胁根本不放在眼里,独独对吕鸿卓继续说:“我这人讲话直,你不习惯也无没办法,因为你实在臭不可闻,来这纯粹赶着作死。” 他的即兴激怒总算得逞,吕鸿卓十指燃起妖异的火光,气势强迫周边人员退避,迅猛地朝对方头颅袭去。 就在众人以为宇文寞必死无疑时,距离仅相差一拳的吕鸿卓竟再难挺近分毫,而且指端的火焰似是受到反推,莫名开始反噬,致使他外在皮肤开始黢黑溃烂,和门人的惨状如出一撤。 谁也闹不清刹那间发生的变化,纷纷看向宇文寞,对方则摊手表示无辜,此时德尔和龙芝挤过人群奚落道:“就说是来作死,偏偏还不听,妄动横道结果催生体内的毒素滋长,怪得了谁?” 安毕鲁追问:“毒素?他中毒了?什么时候?” 德尔道:“应该也是遭遇花魅婴儿的时候,只伤口在不明显的地方,所以我们没察觉。” 安毕鲁为其检查,果然后腰处有道微浅的咬痕,周身的异味愈发浓烈,又问道:“莫非你们分析出他中的是什么毒?可他的状态怎么和旁人不一样?” 宇文寞掏着耳朵说:“我只能说,隐藏在神域地下的,是新变异的失魂花魅,外观酷似血灵花。诸位若信,那从此刻开始就不要在单独行动,更不要冒然靠近此类。” 安毕鲁疾言厉色道:“荒谬!你们不但私闯研究院还偷盗他人的结论成果当众信口胡说!神域乃是天赐之地!不可能有变异物种的出现!” 德尔不屑地说:“研究成果?你是指被你们扔在垃圾桶里的那堆废纸吗?上面的内容连你们都觉得狗屁不通,现在倒舔着脸污蔑别人。” “全部住口!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安毕鲁随即与他们当场吵嚷起来,曹作不得不收势喝止,吩咐将病人抬走安顿后,才对宇文寞,德尔和龙芝说:“我可以对你们的行为既往不咎,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将他们的毒全部解开。” 文寞的回答,却依旧不修边幅:“感谢掌使的信任,不过若等我们研究出解毒剂,恐怕他们早灰飞烟灭了。” 德尔也附和道:“确实,我们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您还是让安教授挑此大梁。” 曹作面色凝重,安毕鲁的面色现在也当真好看,场面剑拔弩张时,龙芝倒笃定地说:“一切都因为丑孋,那她也必然有能力解决这一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厄运的选择 “你确定?”曹作的疑问同样困扰神域内的其余人员,他们面面相觑,不住窃窃私语,结果龙芝的话再次引起哗然。 “可以,但请神主开启不渊,我认为目前的窘境,唯有不渊神草能化解我们未知的威胁。” 安毕鲁立即持反对意见:“掌使万不可听信她的胡言乱语!不渊是何等贵地?怎能让逆修进去!神主不会答允的!” 不渊是坐落于天旻神域境内的正角形地理奇观,存在年限久远,甚至于天陨之前,安毕鲁研究多年也只在表面徘徊,直到狄安娜亲自深入才发现更多奇物,而不渊神草也是唯一进入人们视野的筑横草药。 她通体银白,茎部细如发丝,只一片单叶为晶莹剔透的花蕊抵挡地下不时而起的阴风,当狄安娜将其护送出来,不想刚刚离开凛冽之地,须臾间便枯萎而亡,似乎不愿给世人探究的机会,但等埋入境内的土层,竟意外使干枯的草皮重新焕发生机,这才让龙芝振振有词。 曹作不禁犹豫,原因正如安毕鲁所说,否则狄安娜不会在那之后就将其封闭,更严令再不许门众进入。 宇文寞哼哼两声,扭头对龙芝说:“你竟然会提起不渊,莫非你想让丑孋死在里面?趁早打消这注意,哪怕是无意间碰触到边缘,你的命运也会改变的。” 龙芝反笑道:“你认为我傻吗?我只是提出解决的办法。另外你们忘记风滔幡了吗?” 德尔搭腔道:“吕灵薇的横器。” 龙芝道:“吕氏可不是酒囊饭袋,何况连筑横兽也折在这里,只是众目睽睽之下,真凶是谁一目了然,吕氏针对谁都不甘天旻神域的事。可风滔幡不同,显然是在波光林遗失的,那他们追究起来,我们可不占理了。” 德尔豁然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去找风滔幡?而丑孋能否从不渊找到神草,都能堵住吕氏那张臭嘴。” 宇文寞也道:“这主意何止两全其美,左右那些家伙真的臭不可闻了,时机正好。” 他们相互搭腔,好像事情只能这么解决。 安毕鲁怒不可遏,直指他们异想天开,反被继续怼的哑口无言,双方争执不断。 究极宫内,狄安娜站在昊魇天罗外,对丑孋不善地说:“他们正决定着你的命运,你知道吗?走到今时今日,你和他还是没能反抗命中注定或许你觉得我会因为他留住你的性命,遗憾的是你并不了解我,也错得离谱,今时今日,你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她自言自语结束,指挥扭曲的空间加速变换,当宏伟的殿堂破碎成昏黑的地洞,空灵之音才又响起:“你可知上横对下横,曾经制造过一项恐怖的降罚吗?不渊,便是他们无意间造成的遗迹,现在,她将成为你最煎熬的惩罚!” 昊魇天罗彻底塌毁,黑暗燃起四团火焰,笼罩着南奡,白玛,以及绮罗三人,画面妖异又诡异。 “啊!”绮罗轻呼出声,原因是丑孋在光晕下更加恐怖的面容,忍不住贴近南奡低声询问:“我们,神主不是要测试我们吗?为什么反将我们囚禁起来?我们和她没有关系啊。” 南奡也受压抑感染,但还坚定站着,待眼睛适应光感,才发现此间的确像是间监牢,只四角分别立着手举红、黄、紫、灰四色火焰的石像,映在中央黑色的镜面上。 白玛对目前的待遇倒没那么多怨言,见他二人凑在一起,便到丑孋身前主动示好:“我是白玛,来自北原昆吾氏,有幸认识下?” 丑孋没有答音,对他视而不见,绮罗见状更加汗毛倒竖,可想转移注意力是秃然,只能催眠自己这不过是场考验,很快便会结束出去。 “呵,没啥存在感的人,说不定佯装片刻真就放出去。”白玛不留情面地嘲讽,继而盯着南奡说:“不过害我也身陷囫囵的罪魁倒是你,曹掌使并没强制他人也来,你居然当众争论同为新晋弟子的一视同仁问题,赶着来自取灭亡!难道你没看见那些教授急切的模样,像要献祭他们的宝贝嘎达似的。” 南奡有口难辩,毕竟不渊地穴正是他此行的目的,所以非来不可,即使牵扯无辜也在所不惜。 四人随即沉默相对,稍倾,顶端方向传来曹作的提示音:“神主已然首肯开启不渊圣地,你们看到那四尊石像了吗?各选其一它们守护着的火焰可得加持,若无视此项,那我只能祝你们此行好运了。” 而后只剩空音回荡在幽暗里,让南奡和绮罗对四团异火的属性究竟是传递讯息的媒介,还是横道的加持一无所知。 相较他们的自动脑补,白玛更喜欢实际行动,在石像前驻足片刻后,说道:“我以为有什么玄奥,原来这些颜色早已说明了啊,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他指着火焰依次说:“灰暗象征死亡,艳紫代表疫病,焦黄自是饥饿,至于血红” 另两人正等他继续分析,哪知对方直接伸手探入火中,周身霎时被相应颜色的火焰笼罩,犹如燃烧正酣的葫芦,随即脚下的镜面清晰起来;是座环绕边缘的瀑布,水流湍急汹涌,高低落差极大,若不慎跌落,必然连渣都不剩。 “你?!”南奡错愕不已,白玛讥讽道:“血红自然是战争,笨蛋!既然你南氏不屑与我为伍,那就怨不得前路漫漫。哦不对,至少还有她愿意拖你的后腿,哈哈哈哈!” 说罢,纵身跃入镜下世界,除却涟漪再没有他的身影。 “他!他竟然抢占了先机,不过掌事说火焰只是加持,所以他刚刚消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是这样的!”绮罗想得到南奡的些许宽慰增进距离,可对方非但不理,反而径直走向艳紫色的火焰,按照白玛的姿势,也满身缭绕地踏进瀑布中。 “等等!别丢下我!”绮罗哪敢与丑孋独处,扭身抱过焦黄就随前者的脚步闷头撞去,封闭的地方,最后只剩灰暗还在活跃烘托死亡的气息,空间也接近真空状态 镜后的世界不见一丝光影,充斥坠落者身心的,只有咆哮的水声,直至跌落深水,才得到新的感官。 冰寒透骨的重力碾压着他带入湍急的寒水地道,单是躲避锋利的石笋和凸起的石片就已经筋疲力尽,待好容易浮出水面,索性任由湍急横冲直闯。 白玛目前后悔去争那一时之气,如今遥遥领先倒像是为他人投石问路,却听绮罗由远及近的狼嚎鬼叫,忙调转视线,果然南奡就在后方十尺的位置,急吼吼道:“你想活的话,我们还真要靠后面的拖油瓶呐。” 他认为绮罗的横器绕云半缕是目前能否化险为夷的关键,但万没想到南奡猝然升降水面,浮动起有频率的翻涌,对方猝不及防,被一记记重拳轰向更深处又不知所踪。 而后他倒立着,在水中施展反弹波,身姿登时跃起,轻松攀到洞壁的凹处。 可刚刚稳住身型,脚裸就被丝状物缠绕,是后来居上的绮罗,她看对方已然脱困,危急关头哪顾得到心中那点点恋慕,护身横器早已自动攀住这救命稻草,害得南奡险些跌回水里,见挣脱不开只得将她拽离水面,至于狭窄的凹洞,也就更没处落脚。 咕噜噜。绮罗肚腹开始频繁作响,让本就不知所措的她羞愧得恨不得挤进凹缝里。 南奡问她:“饥肠辘辘来的很突然是吗?和以前的感觉也不同?” 绮罗的脸颊更红,对方了然道:“果然!什么加持根本就是扯谎,天旻神主要涉足地穴的人全部尸骨无存!不过,也恰恰证明不渊的确存在秘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死得不冤 绮罗忍不住问是什么秘密?肚腹却因动用这丝丝气力更搅得闹腾,见南奡默不作声,转而试探地问:“我,我真得好饿,能不能将长老给你的筑横丹分我几颗?求求你!” 她理智还没被占据,只敢盯着对方腰间的药袋。 南奡作势取药,忽地当胸一掌将她推回水里,绕云半缕也被迫打成死结塞进角落,见她踪迹消失,这才呢喃道:“我既然选择的是疫,又岂会把丹药给你饱餐用?你也别怪我,谁让你赶着来送死,呃?!” 他背脊一阵刺痛,随即头晕目眩,甚至来不及找寻暗中偷袭的真凶也跟着跌落水中,等他再转醒,唇角满是咸涩味道。 南奡尝试活动四肢,虽然还有隐隐痛感,但行动已不成问题,忙摸向腰间,虽然药袋还在,可里面的筑横丹早泡得稀烂,不假思索的前部灌进嘴里;地穴诡异莫测,这对他也算聊胜于无。 然后警惕观察周围,这里是极其宽敞的地洞,遍布银色的碎石,体积各异,但都具有浓重的咸味,彼此照应出可供视物的光度,也就及时察觉到团黑物,正贪婪舔舐着它们。 盐份对兽类的诱惑就像他对神草的向往,正为难如何避免未知,不算稀薄的空气开始弥漫铁锈的味道,且越发浓烈,呛得他浑身像跋山涉水被折磨得难以招架。 “那些药在不渊半点用处也没有的。” 白玛的声音侵入他耳中,那黑物恍若未闻,依旧沉醉在舔舐中,对方继续说:“含块这里的盐石,可以驱散穴下污浊的气体,否则你将很快毙命成为这些石头。” 南奡急忙照做,果然呼吸顺畅,精神也清晰起来,疑惑白玛为何要救他? 白玛嘲讽道:“救你,不代表原谅你,难为我不计前嫌的原因你也看到,这里看似复杂,水道方向却是统一,最后全部集中到这里,想继续前行,那之后必须是‘我们’不能只有‘我’,你明白的话,现在就是时机。” 南奡当然不会耽误到等那物舔舐的心满意足再战,忙直挺起身,双镯散化为水犹如腾蛇,抖着令人胆寒的身影急速扑向对方。然而黑物纹丝未动,危机近前只梭梭两声怪音,蛇影便没入黢黑的身躯,连水渍也恍若干枯。 南奡当即双臂撑地,倒转身型挥舞横器——听晚,剑风凌冽作响,既快又狠,但仍未给黑物造成实质性伤害,轻轻一纵再被化险为夷。 碎石遍地,白玛又藏匿暗处,既没有帮手也不占地利,南奡单靠武罗竟半晌不能靠近。 说来也是蹊跷,那黑物虽然看着渗人,面对凌厉攻势却只闪躲,是不屑一顾还是久居地穴不通世故貌似都不成立,说到底,反抗是任何会喘息的物种自带的天性,再懵懂无知也会条件反射。 突然盐石频繁撞击起来,寒水喷涌而出,把焦黄色的绮罗也拱来这里;她和南奡来时同样昏迷不说,还被石笋划伤,血淋淋显得特别凄惨,也怂恿南奡鼻腔里的铁锈味又开始浓烈,呼吸也变得困难。 黑物没有趁人之危,可能也不理解,独将绮罗单手卷到腋下,而后朝穴壁三丈高的洞穴攀去,身型堪比轻柔的鹅毛,直待一人一物消失,白玛才现身,嬉皮笑脸地看着南奡。 对方嗔怪道:“你一直看着?!” “事情过于诡异,况且我以为你能应付。”白玛说罢看向高处的漆黑,继续道:“看来那是出口了。” 南奡诧异地说:“你疯了?你想自投罗网?” 白玛却意味深长道:“那你还有别的出路吗?再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刚刚那黑东西只避着你,若它想害你,恐怕我们都得折在这里。” 南奡道:“我和那不人不鬼的东西没关系!” 白玛道:“若能攀上关系,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方,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南奡无可辩驳,尽管他不在乎绮罗是生是死,但若能顺势寻到不渊神草,狼狈倒也值得。 两人前后进到洞中,虽然低矮,但路段狭长,居然还是隧道,只越往深处坑坑洼洼越多,不知道是那黑物无聊挖掘的还是地穴本就是这般。 “嘶!”白玛不慎踩空,半截陷到湿滑的凹坑里,正好堵住后面的南奡,艰难地对他说:“想是伤到骨头了,我尽量蜷缩身型,你看看到我前面能不能拉我出来。” 南奡没有反对,然而等过去阻碍,只顾自向更深处摸索而去。 白玛目光一怔,威胁说:“你想不管不顾吗?好,就当是我见死不救的报应,现在我们两清,再见面,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南奡稍倾折返回来道:“你以为这里的凹坑有何不同?刚刚我只是去观察,发现这里其实很稀薄,若非我们的姿势受力点大,早陷到更深处去了。” 白玛将信将疑:“如果你没有骗我,那刚刚的怪物就很好解释。” 南奡道:“我扔掉了全部可用的东西,衣服也塞到凹洞里,少了些累赘,倒不难继续前行。” 白玛道:“你要我也照做?” 南奡道:“目前我肯定不能强拽你,这是唯一脱困的办法。” 白玛犹豫再三,期间手指谨慎试探,的确如他所说,这里脆弱得离奇,虽然南奡没有弃他而去,可也没有把握对方能在危急时刻伸手援助,只得轻轻解下项链护腕和装备袋。 就在此时,南奡借对方脱衣的姿势,奋起一掌怒砸他的天灵盖,当即血涌喷张,染浊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含恨滚落裂开的地坑! 白玛必死无疑,南奡确定,拾起他的装备袋,转身往洞道深处继续前行。 渐渐的,黑暗升出许多柔和的微光,是五颜六色的石藻,虽然看着美观,却并没有给南奡任何的抚慰,只借着脱下来的件件衣服避免沾满,也不住的疑惑天旻神主当年也是这般狼狈吗?又匍匐很久,才终于闻到清新,变得像那黑物贪婪享受着。 啁啾!美妙的鸟音立体环绕在他耳廊中,比之任何音色都清纯唯美,当真才可称为是天籁。 南奡没有冒然挺近,将满是颜色的衣服罩在头上,偷偷望去;如画般意境的地下山谷中央,朵朵鲜花围绕着一尊暗红色的圆润巨石集体吟唱。 南奡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那歌声的确来自它们,似是有生命的群体正在虔诚的礼赞歌颂,绮罗正绑缚在那里。 正当他疑惑这里是否就是不渊神草的所在,疲惫的身体猛地被推出洞穴,而花丛早已感知,自发游动形成旋涡将人囚困,并注入悲感引导挣扎的人放弃抵抗。 始作俑者是陆瑱,操控他的却不再是丑孋,而是不该出现再此的宇文寞,其次还有德尔,以及目光阴冷但并没有杀意的龙芝。 南奡彻底陷入混乱,不明所以,只听宇文寞遗憾道:“如果不是非要得到不渊神草,你也不会枉死这里了。” “舐犊情深,何况这里再不会有外人,枉做小人又何妨?”德尔好整以暇对龙芝道:“你说是?” 对方和平时判若两人,没有回应,像中央的圆润走去。 绮罗目光呆滞,和南奡缠绕着酷似青丝的物质,顺其方向可以看出,圆润的内部,有只类似猿人的物种,瑟瑟颤抖看着近前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旧事该不该提 “她毕竟是你的女儿啊。” 德尔语出惊人,怕谁也无法将里面不人不鬼的东西和风韵犹存的龙芝联系起来,包括他们。 龙芝眸孔闪过一丝黯然,但还是说:“你同情她?当初用她作血灵丹的载体,还是你提议的,话可不能都由得你说。” 宇文寞道:“没必要纠结很久之前的旧账了,只是没想到狄安娜竟设置了四道开启不渊的条件,难怪我们对不渊的感知下降,即使进入也寻不到这里的具体区域。” 德尔冷哼道:“她是不信任我们还是‘他’呢?或者觉得,这里会是将来反戈我们的补给圣地?可笑荒芜的一切正是她造成的!而我们,也顺利成功让枉死的生魂回归。说来,最该感谢的就是龙芝母女做出的牺牲。” 他一声响指,陆瑱将南奡扛到近前继续说:“哦不,准确说是你们母子三人才对。” 南奡诧异,震惊,难以置信地看向龙芝。 宇文寞貌似印证,说道:“水横和其他横道不同,只能基因传承,而她,正是天旻神域唯一的水横。” 南奡极力否认:“不!不可能!” 德尔不甘落后,指着那黑黝黝对他道:“你们是母子,那你和她的关系,怕不用我在强调。” 南奡怔怔看着,那团黑物也正投来目光对望,让他几近崩溃。 宇文寞叹道:“身处人族,不论在哪都能绝好的隐藏身份,我们撒谎于你有何好处?若不是你的执念,依旧是名门贵胄,天旻神域即使像观仙宫一夜覆灭,也不和你在一个水平线。可你偏偏来了,为你养母的不治之症。” “这话我倒听不懂,他难道不是人?”白玛浑身难辨的藻色,实在狼狈滑稽,有心静待时机,可也忍不住现身问起八卦。 德尔嗤笑反问:“他再三害你,你两次化险为夷,不是说在看到他绝不会放过吗?为何还不动手?难道你还不明白这里的秘密?” 龙芝手指攥得咯咯作响,眼眶流露出恨意,脚下的花丛瞬间通红,无数呲牙咧嘴的花魅婴儿破土,翻江倒海地像他扑去。 原来不渊本是这些变异诡物的大本营,只是数目庞大,又有后期的隔档才四散到神域的外围。 白玛踉跄后退,尾骨化形白色鬃毛的长尾,反身挥舞强风与它们对峙,陆瑱四肢并用,扭曲着扼住白玛的要害,再有土壤下的积水辅助,根本招架不住。 “魂横?!你竟然是魂横!”他对宇文寞吼道,对方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对龙芝说:“我从没问过你的过去,你即使要杀他也得让我先弄明白,毕竟花魅婴儿可都是我重要的亲故。” 白玛附和道:“不错,即使要千刀万剐,也得让我知道究竟哪里得罪你们。不对,明明是我被你这不孝子牵连啊。” 龙芝恶狠狠地说:“你认为自己无辜?呵,或许你是,但流淌在你身体里的血告诉我,你和他,我都没理由放过!” 土壤和寒水混淆成刑具,凝固住白玛和南奡的四肢,龙芝摊开被吕灵薇遗失的风滔幡继续道:“我不姓龙,本名叫吕素秋,你们没听错,正是那妄自尊大的吕氏家族的人,而风滔幡的主人,也原本是我!三十年前,还未更名的我,拥有世间所有女子艳羡的一切,我也本该受尽万千宠爱成为我理想中的角色,直到我碰到它!我的冤孽!那个和你一样善于伪装欺骗的兽族——!” 白玛四肢反拧,痛苦的无语附件,花丝趁势渗入他的表皮,揭发出真实面容。 龙芝看着他那丑陋的白面兽脸,咬牙切齿道:“难为兽王肯提拔你们这些完全兽化的异横体部众,可惜你们擅长得始终是人的鼓唇弄舌,说谋略都抬举你们!也是我色迷心窍!居然愿意对着这张作呕的脸孔山盟海誓!甚至相信它的鬼话回来找我——!” 她将白玛打得皮开肉绽,她也的确需要宣泄,当年珠胎暗结,即使是亲生父母也恨不得抛开她的肚腹,境遇简直痛不欲生,东躲西藏饥不果腹,四处漂泊像只臭虫才能在肮脏中苟活,直到宇文寞和德尔用共同的理念说服,才走到今日的地步。 南奡在声声谩骂中终于认清事实,难怪他和南氏格格不入,原来他是异横体兽人和人族杂交的血物!非但连人也不是,甚至比兽族还要低级! 他崩溃了,求龙芝杀掉他一了百了! 可哪有那么简单? 宇文寞和德尔静静看着面前一幕,心照不宣龙芝这些年若积压的真只有怨恨,又何必当初将没有感染兽毒的南奡放在南氏主母的房间? 跨物种的结合,没有代价是不可能的,只是南奡幸运,没有被毒素感染,可惜孪生妹妹刚刚降生就只剩半丝气息,用她为载体提炼失魂血灵丹与其说是残酷,不如说是这可怜的母亲,为孩儿争取微乎其微的最后机会。 德尔叹息一声,说道:“正事要紧。他已经半死不活,等正事结束,你怎么处理都行。” 龙芝的表情回归淡漠,透着说不出的威仪,与他和宇文寞分别站定屏息凝神,全体花魅婴儿自动围拢,又回归虔诚的模式吟唱起来,画面尤为惊悚。 “你们很奇怪,或者觉得神主不该放任不渊成为旁物的聚集地,对吗?”德尔在等待过程中,攀谈起来:“唉,这哪是什么神域,原本是座小镇,普通的和人族任何一处聚集地都没有区别,直至上横非要与下横撞击,最后除了宇文寞这老东西,什么都没剩下。” 宇文寞道:“还有你视如命根的赖赖们,若非是我,你这群首哪有做人的机会?” 南奡又惊悚地看向德尔,和印象中的筑横兽根本不是同类。 德尔哈哈笑道:“这话说得,我们不一直在用实际行动报答你吗?若非我们帮你警惕,暗中通过水闸靠近不渊的事早被人揭发。唉,说到这,我又恨不得拧下狄安娜的脑袋了,造孽,真是造孽啊!” 宇文寞也遗憾道:“是的,谁能想到不渊之下存在的稀有产物数量,怪就怪狄安娜被她的禁脔奉承几句,真自以为是神明,妄图强行移植。愚蠢!当真是蠢不可及!” “什么神主,顶多是盗版的公冶千风,功绩不过是神草化为灰烬后落入土壤,误打误撞恢复出茂密的绿植罢了。”龙芝不留情面地贬低:“哼!她明知不渊的存在,却对我们极力隐瞒,若非那年她孤身潜入,强行灌入外界的污浊气体,我们根本想不到世间竟有供花魅婴儿栖息的地方,不渊也不会枯竭的什么都不剩。也倒是还懂得羞耻,不愿被外人察觉自身的愚蠢,让圣洁成为笑柄,才编排出不渊的神秘,更故弄玄虚起生老病死来,以为如此就没人敢闯,反倒成全了我们。” 如果不渊由他们发掘,囚困中的孩子必然可以像南奡那样享受该有的人生,这该是龙芝想表达的意思。 白玛眼见黑色鼎体的顶端,渐渐如雨润荷花瓣瓣敞开,想看清孩童的具体样貌,却被血污遮挡,自嘲道:“想不到你我还算族亲,现在姐妹也要重生,不知你有什么感想?” 南奡怎可能有,白玛不顾撕裂的伤口又讪笑道:“你不想说,我可不想浪费还能说话的时间。虽然他们自信满满,可我偏要说不可能成功,不管宇文寞是不是魂横,也不管炼出什么救命的金丹,死就是死了,魂魄再不可能回归本体,‘活’过来的不过是行尸走肉。” 第一百六十七章 血灵 “对,其实兽族并不比人族愚钝,反而具有大智慧。” 宇文寞暂不能动,顺着白玛的话继续说:“你认得我的横道,那你知不知道是谁赋予我拥有它的?那人,兽族貌似称他是,夜枭。” 即使是兽族内部,也很少有人知道夜枭的名字,因为它们不敢忤逆兽王的禁令,白玛也只知道族众正在开发能够操控魂灵的横道而已,没想到会是夜枭。 “绝不可能,它深受兽族倚重,没理由把研究成果交给人族掌握,除非你们另有意图?”白玛的确想不通,德尔制止宇文寞道:“专心!别理会这奸诈的家伙,等人鼎完成,血灵丹也就成功了!还是说你不想实现心愿了!” 白玛再也得不到有利的讯息,环顾在场的花魅婴儿,忽然意识到这些变异的东西和宇文寞貌似也存在某种关联难道夜枭真的和他早有勾连?那他们要做的事必然和亡灵相关,且枉死天陨的人兽占比是如今的四成之多,难道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所有人都有瞩目的焦点,唯有颤颤巍巍的绮罗靠近南奡,因为饥饿而满是涎水的唇口当即咬住他的喉管。 南奡吃痛,血腥瞬间铺开,花魅婴儿纷纷受不受控地暴动起来。 “嗜血性?!他们!他们不是失魂兽!怎么会有失魂兽的嗜血性?!”宇文寞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们拉扯回原地,白玛笃定魂横的开发应该还在实验阶段,宇文寞不过是被夜枭利用。 龙芝则面色煞白道:“不会的!它也在流血!为什么花魅只针对他!” 德尔道:“难道兽族的血液免疫?老寞!你被骗了!非我族类果然其心必异!我们都被骗了!魂横针对的是人族!” 花魅婴儿反复吸吮,使过滤的血腥影响到花苞,使正欲绽放的行为被迫终止,气氛更加亢奋。 德尔见势不妙,急道:“糟糕!我们没有选择了!龙芝你是放弃他救血灵丹,还是舍去这最后的机会?!” 龙芝的心脏仿佛被烙铁反复灼烫,最后失去理智强行运作水横,地宫内犹如翻江倒海,风滔幡也助阵升起飓风咆哮,轰开还在纠缠的绮罗和花魅婴儿。 后者被激怒,以身型同时向四面八方阻击,白玛趁势挣脱刑拘,遁逃而去。 宇文寞望着残骸,撩起衣袍招魂附体,霎时怨气裹身,直逼她背后的即将成事的花苞。 德尔大骇道:“老寞你疯了!龙芝是我们的同伴!快停下——!” 可向来以花魅婴儿为最后执念的宇文寞哪里肯罢手?既然此次“复活”已经无望,龙芝更不顾多年的交情痛下死手,想鱼死网破,那就不能怨他,化身厉鬼争抢花苞,以为寻到新载体,亲故还能救回! 德尔眼见双方就此反目,将南奡抛向宇文寞,立即使其淹没在怨魂中,龙芝发狂扑救,反而与阴森之气纠缠得难以分离,此时德尔的横道徒然爆发,斩断茎下那些如丝的根部,防止他们被贪婪吸附,激烈的交锋中,响亮的声音从中爆发,视野也通红难以开启,直到尖锐的风破被繁乱舞动的光影替代,空间破裂引起无数发涡扭转回旋 “啊——!”狄安娜被强悍的冲动波震离塌毁的神座,绝望瑞拉脱离其身,稳稳落在丑孋手中。 “究极宫?!怎么会?你明明在昊魇天罗里!你明明在不渊之下!宇文寞!德尔!龙芝!还有南奡白玛” 她惶恐,无助,疑惑,甚至痛苦绝望;明明她已经将丑孋困在不渊!明明他们已经反目成仇,为什么一切反而转化成了虚无?! 难道,难道她看到的都是对方捏造的幻觉?什么时候?! 丑孋道:“你没有做梦,看到的也都是真实的,只不过被我提前支取出来,上演给你而已。” 狄安娜只觉得魂不附体,摒着呼吸久久不言。 “究极宫充斥着绝望瑞拉放大的负面情绪,也是你掌控神域的唯一办法。” 丑孋形同鬼魅,玩弄着魔盒继续说:“可它真正的能力,是绝望,不在乎时间空间的任何流速。显然你连她的名字都没能理解,也就无法体会到真正的绝望,反而是好事。” 现在的狄安娜,感觉真的不复存在,连宫门外响彻的暴乱声也浑然不觉。 “现在轮到你的命运,被他们掌控了。”丑孋捏碎绝望瑞拉,提着载有血灵丹的巨婴棺,迈步进入破碎的空间,声音随着合拢渐渐消失。 “家”依旧未变,丑孋将还处在蛛态的万小峰,以及巨婴棺搁置在桌面,就转而来到巷口,面前的今启城气温炙热,却铺满银霜厚雪,诡异非常。 她略过哀怨的城民,画面定格在城主的堡垒之下,当厚重的暗门被推开开,涌入的光度也没能驱散和究极宫不分轩轾的压抑。 “咳咳。”为首人不住地咳嗽,险些让贵冠落在地上,压着他老迈的身躯佝偻前行,每走一步都透着即将命陨的艰难。 整个过程他没有说话,只不间断的咳,等终于气息喘匀,门才再次开启,步伐沉重有劲,魁梧的身体也将门外的光全部掩盖,看不到面容,来到老者面前闷声说:“城主,高温和寒雪阻碍了全部的道路,我们的人也没能找到与外界联系的方法。” 他的话音听不出感情,城主长叹一声,悲声道:“兀格,你以前经历过这么诡异的天象吗?” 兀格竟然没有葬送在海北,非但没有,还成功躲过天陨,成为人族备受器重的角色。 他据实回道:“没有,四海之滨确实相差甚远,但地貌在诡异也没有所有的气候同时出现在同一区域的现象。” “莫非,这是神对我们的惩罚?”城主喃喃自语,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只能将异象归咎在置身,肯定地说:“是的,肯定是的,天陨造就了人族被迫和兽族的并立,那时我就该醒悟,可还是愚蠢的否定。直到,直到观仙宫” 他神情激动,浑身颤抖得几乎散架,却还支撑着说:“是的!这一切的罪孽都是观仙宫!是他在公冶千风招致天陨惩罚后依旧不思悔改!那些什么真理?!什么人族的觉醒!若不是他们,下横岂会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遇?!甚至受到兽族的压制迫害!” 今启城主又咳得前仰后合,兀格没有劝慰,只走到角落拉起锁链,堡垒下的围墙便缓缓升起,呈现地狱般的惨景,而硢长老就被紧锁在烈焰纷飞当中受尽折磨。 “呵,硢长老,没想到今启城下会有这般景象。”今启城主目光迸射着浓浓的恨意,沉声嘲讽道:“不,你肯定知道,这里毕竟是公冶千风当年灰飞烟灭的地方,也是卑劣欲望的,当年观仙宫的禁区——穹灵遗迹啊!” 狱火缭绕,其热度可见一斑,然而不同于城里持续的高温,对城主和兀格没有丝毫影响,见硢长老没有回音,兀格又操控起旁边的机关,火势立即通过锁链的延伸,将被困者强行唤醒。 “你,也是观仙宫的人?”硢长老戏谑的反应,引得城主痛恨至极,回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高高在上的伪君子模样。哼,别装作不认识旧故了,看看现在,祸端太子把持的地下遗迹,已经令你开始无暇自顾了。” “原来是你,观仙宫拂袖而落的渣滓。” “如今的你,也就只剩呈口舌之能。不过作为旧友,我还是遗憾的告诉你,观仙宫的失势是人心所向,你明白吗?是人心!我承认公冶千风的能力,纵然昆仑境和天穹阁联手也不过尔尔,可我万没想到最后的最后,她竟甘愿委身成老鼠!哈哈哈,她也的确是只老鼠,将窃夺的东西冠冕堂皇的说成所谓的真理,结果怎样?还不是招致天陨的惩罚!果然神是公允的,他不会放过任何企图蒙混的奸诈败类!” 第一百六十八章 零一墓园 他的奚落用尽了全力,说完便瘫坐在地。 硢的神情丝毫没有异动,对长篇大论只是说道:“你肮脏的心只配看到肤浅的东西,世人就该对宫主顶礼膜拜!是她忍辱负重才换得人性的崛起!下横始终被上横奴役欺骗,是她毁去你们的枷锁,这是场伟大的革命!” “大言不惭。”冷眼旁观的兀格打断两人“叙旧”说道:“神之道,岂是尔等可以窥见妄动的?你们身为卑微,就该有卑微的觉悟,完成天道赋予的任务,才是你们的命运!” 他的话穿透隔阂,震的硢那已经薄弱的心房又剥落一层防护,方对城主所:“天陨就是反抗神的后果,人心又如何?时光略过,再深的信念也会淡去。不必浪费时间了。” 他将那颗刀螂头抛入狱火中,顿时沸腾烟起,随着硢痛苦的嚎叫,倒映出具体的影像。 城主颤声道:“这异横者的头部经过超高的切除技术,且三重加密线是在颅内完成的缝合,难怪现在也没能研究出完整开启的方法,不得不用硢的大脑来进行剖析。” 天陨之后的异横者,依靠药物使肉体发生变异的成功率极低,即便能够驱使,也有难以弥补的缺陷,所以被捕获的异横体人无一例外全是缝合创造。 城主痴迷于刀螂内部的精密痕迹,但又担心道:“倘若异横内部真的存在如此高深莫测的家伙,那对今启城而言,绝对是场浩劫啊。” “如果城主您是这么想的,那我们已经输了。”兀格忽略他的失言,继续道:“异横体人的秘密已经解开,也就表示兽族掌控的部分已不构成威胁。但城主,我们还是要赶在兽族之前启动光明祭坛,由神为人族的未来指引真正的方向。” “兽族?”城主瞬时醒悟;人族早已驱逐异横体人,兽族却从未表示和它们划清界限,当初主动休战,真实目的是潜滋暗长,自感事态的严峻,将贵冠卸下交给兀格道:“我明白,不过开启光明祭坛不需要我亲临,你有此物全权代表即可。” 兀格推脱,城主叹道:“你是神最忠实的信徒,不必再说,我相信你们能处理好接下来的事。至于我,必须在人族得到启示前将刀螂头研究彻底,以备不时之需。” 他的背脊并没有因为减负而得到松缓,兀格也只得接受,退出堡垒。 丑孋静观一切,而后巷口外的今启城步入黑夜,当温热褪去,立即由寒风顶替,城民无一敢在外逗留,除了宇文寞。 他裹着厚实的毛皮,以此抵御凌冽的寒风,黏着冰碴雪绒艰难走到城外最偏僻的地方——零一墓园。 风声覆住它本有的阴森,甚至当他走到第三十九座坟墓,墓门开启制造的恐怖,也被瞬间淹没。 宇文寞没有犹豫,挤身进入窄小的空洞,宽厚的肌肉相互挤压,引得德尔抗议道:“你的屁股还是堵着墓碑遮住夜风妥当,否则‘他’的计划只能由‘他’自己实现了。哦,这该死的天气。” 宇文寞调整好姿势,倾听墓地外,风声鹤唳,仿佛开始掀动人心中的战争。 分配好补给,才幽幽地问:“我们从神域沦落到墓地里栖身,这究竟是不是真实的,还是说,我还没从梦里醒来?” “梦吗?”德尔不时看向抱着媒种的龙芝,苦笑着说:“只有这么解释,光明和黑暗的转换才不令人匪夷所思。可花魅婴儿的枯萎,险些连媒种也毁于一旦,这又的确是狄安娜的战争,饥饿,疫病和死亡造成的。” 宇文寞道:“我认为,这也不大可能。” 德尔莫名其妙,龙芝只道:“能够出现在‘他’计划中的,都是不可或缺的环节,狄安娜暴露只有万劫不复,她不可能这么做,大概率是丑孋。” “她?”德尔见龙芝终于肯说话,激动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愿意和我们讲话了。” 龙芝冷冷扭过头去,宇文寞则将信将疑;他们严格来说只是“他”的试验品,虽然魂横的确能延续生息,可也将沦为失魂异类,对方的动机善恶参半,反观丑孋,她显然有自己的目的。最后叹道:“是不是她,我们总要按我们的计划走下去。” 德尔道:“你肯定?我的意思是,她真的与我们无关?” 宇文寞悻悻道:“我现在说的话,连我自己都信服不了。你介意她,她也的确值得介意,可沿途我们来,诡异的范围只限在今启城,假设不是狄安娜真的是丑孋将四种象征带来的,那正是要今启城陷入无解的境地。” 恶劣只是前兆,随着渠道的封锁,资源匮乏很快会因饥饿引发暴虐的本性,疫病也会随之而来,不论哪种结果都只能归为死亡。 “据我所知,即将开启光明祭坛的不是城主,而是兀格,他带来的必然只是绝望,那不如我们接受事实。”德尔索性说:“我们还没有失败,还有转机,但不能急,我们要等,等城主的行为让所有城民陷入绝望,才是计划启动的时候!” 龙芝和宇文寞诧异看着他。 德尔继续道:“你们觉得我很疯狂?是,我不是人族,你们不理解正常,只是我真的受够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那些人的恶劣,早就昭示他们不配生存在这个世界!与其将来的美好被卑微的人族一点点污染!不如趁此良机由兽族接管!至少它们真的爱护,也足够珍惜它们生存的世界!” 他指着宇文寞又道:“你们不妨想想,失魂兽拥有独立意识是偶然吗?几千年的进化论,在天陨之前就被打破!这是神赋予我们的机会!虽然当初参与计划大家各有所取,可我始终相信‘他’的主宰会实现信奉者期望的一切我只想为族人争取到可以栖息地方,至于旁人,我是虫豸,肩负不到那么多。” 宇文寞道:“你的话让我觉得惊世骇俗,却不与‘他’所说的冲突,兴许也是这么认为。但身为人族我还是想说,你屈居狭隘,所见所闻难免固执,人族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劣。” 德尔道:“因为你们,我愿意相信,但也只限你们。” 话已至此,宇文寞也就转移话题,商量新的隐蔽地。 墓园僻静是僻静,可不是最佳的藏匿点,未免引起怀疑,他们决定尽快入城,至少能在绝望铺开以前补充所需。 龙芝还在犹豫不决,对没有开始的事实揪心。 宇文寞劝道:“天旻神域已经鸟焚鱼烂,南奡进入不渊的目的落空,只能回来。” 龙芝反问:“你想说什么?” 宇文寞叹道:“你们毕竟是母子,若不想怀里的媒种再有闪失,他是唯一能帮助我们的人。” 德尔道:“‘帮助’?我可不认为他会相信我们看到的画面,他和我们的立场也本就不同,他必须维护人族才能相安无事。” 龙芝看着宇文寞,问道:“所以,你认为南奡会帮我们吗?” 对方反而信誓旦旦地说:“他除非杀掉我们,否则没有退路。” 真正的南奡,是三重物种混杂出来的生物,比人还要卑微,虽然宇文寞有威胁的嫌疑,但只要能瞒过真实身份,他一定不会拒绝。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场婚礼 婚礼,永远是驱散悲情最好的良药,当硕大的礼花铺满阴霾笼罩的城池上空,花瓣抛洒空中,纵使夜风未退,也是绚丽夺目的。 宇文寞三人面面相觑,城民也纷纷走出家门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及时行乐。 “是南奡!他是新郎!原来是南氏再办婚礼!” “现今除了南氏,的确没谁敢这么声势浩大的浪费了。不过未免太不合时宜了?” “听说现任家主突发恶疾,想必也是没能躲过这鬼天气,怕是后继无人才匆忙让他筹备,也就是说婚宴过后,他便是南氏的新主人了。” 围观者议论纷纷,虽然新郎不那么意气风发,但他们大多被紧随其后的婚车吸引,所以没人在乎这不算细节的细节,唯有龙芝五味杂陈,裹紧怀中的媒种——看来,威胁的人不止他们。 德尔低声问宇文寞:“你猜这娃的新妻是谁?” 对方道:“你没听到吗?是从无交集的绮罗难道她也发现那真实身份了吗?没想到会因此要挟对方成婚,可若身份未被揭露,绮罗或许会顾念那点情情爱爱,但现在,只能说她背后有人指示。莫非是白玛!那个冒充白玛的兽族也在今启城?!” 丑孋在巷口,顺势把他的推测放大,果然喧闹过后,白玛就在南氏的后院自斟自酌,而南奡则僵直在他身前,紧绷着五官,寒风拂过他冰冷的唇角,隐忍着说:“都是你的戏码!装也该装得够了!” 白玛道:“你我明明是合作,怎么是我的独角戏?再说也是绮罗趁人之危绑你入洞房,跟我有什么关系?也罢,这是今晚的药,现在物资紧缺,可别浪费了。” 宇文寞捏死毛犀虱,通过这微乎其微的魂魄,监听他们的对话,果不其然,白玛利用南氏主母的病危来辖制对方就范。 南奡取过药正准备离去。 白玛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明天你就是南氏主人的身份了。” 南奡顿足,惨笑着喃喃自语:“身份,目前的处境,这身份也就对你有意义。” 白玛道:“穹灵旧址下有着众多暗道沟渠,而南氏的祖先是十三督军中的第五军南野氏。公冶千风陨落后,先投诚昆仑境暗中研究堪比迷宫的世界,后来兽族崛起,观仙宫再度成为信仰道标,又舍弃旧主,将地下遗迹的出入方位,坐标,通行秘诀等等尽数秘呈给长老硢,他与城主不睦,自是不会告知,得到信任转而专注于其他建设,又颇得城主眷顾,左右逢源之下,终于成就南氏如今的屹立不倒。” 所以城主只顾宣泄的私心,反让今启城错失了绝地再起的机会。 而白玛费尽心思设计南氏,目的正是进入迷宫的捷径要道,只是没料到唾手可得的东西,还需要一样特殊的开启条件——南氏家主与祖主的血质匹配度。 南奡自嘲道:“南氏祖训,若强行取血,捷径必会因逆反情愫排斥,从而主动封闭。你无路可选只能利用我,即便我没有南氏基因,但只要冠以家主之名得到认可,前行道路就能畅通无阻。” 白玛孤傲的目光审视他,意外劝慰道:“其实你完全没必要纠结自己是人还是兽。我若是你,走投无路必先去征服异横体人,然后以待来日。” 南奡隐藏在暗中的眼瞳墓地睁大,白玛自顾自继续说:“你知道吗?异横者本就是人族异想天开的产物,如今却成为人兽双方博弈,承担仇恨的工具,它们,亦或者说是我们的怨恨,相比兽族更痛恨的是人族。” 南奡反问:“所以呢?” 白玛说道:“我们不是敌人,从来都不是,只是立场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就会有偏差。你们不耻异横体人,它们本身也存在种种缺陷,可数目再多也不过是鱼虾,而人也好兽也罢,想要维持现状总不会将共同敌视的物种灭绝。你能做到的,就像我至今还存有印象的那名赏金师。” 尾随丑孋来到巷口的万小峰,因那熟悉的姓氏,口器呲呲响起,对方只甩甩衣袖,他便一跃而出,静静落在毛犀宽厚的毛背上,与毛犀虱距离相近。 宇文寞没有察觉,白玛也没有,仍在试图说服南奡。 “虽然他的死是必要的牺牲,但出于欣赏,我认为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不论人族还是异横体,唯有屈服兽族才能存在,因为失魂兽真正意义来说,已经完全不存在,我们有先进的思想,能够掌控技术,更懂得是非取舍,做到公平公允。” “还善于伪装。”南奡的讽刺,白玛坦然接受道:“伪装也是智慧的体现,你要承认。反观人族,已经堕落到连异横都不如。如果你不愿与兽为伍,还想保留最后那点善类,我也不勉强,目前的你只需要记住,别试图产生逆反情绪,兽族是不可阻碍的。” 入夜无风,谈话就在降下细雨后终止,只有城民被湿冷围绕的苦不堪言,天光未起就开始大肆抢购物资。城军有心协调,但也没能抑制不安情绪,维护秩序的同时频频中饱私囊。 行径,倒比兽族显得野蛮。 整片街区充斥着暴力和喧嚷,除了尾巷那间花店,尽管依旧繁花似锦,可谁也无暇再驻足,毕竟不会有人用装饰去做补给。 白玛看着外面的喧嚣,感叹道:“南氏居然将世代守护的秘密藏匿在随处可见的店面里,若不是你有软肋在我手里,真以为是在骗我呢。” 南奡默不作声,将五指贴在墙体一侧,表层缓缓折叠向后,现出一道幽暗的走廊。 他率先进入,白玛犹豫片刻,也跻身跟进,等墙面回归原本模样,才明白廊道只是障目,通往迷宫入口的鉴定门就是这堵毫不起眼的墙——原来转身就是目标! 若是不知情的人,必然顺方向往深处去,怎么也不会想到终点就在背后,只会越走越远。 白玛视意南奡,他从护腕里取出枚银针,但就在距离拇指一厘的地方蓦然停止,目光引燃幽火亦如深海嗜血的夜叉,欲将逆血擦拭在墙门。 然而,指尖的触感告诉他,伤口在那刹那就被堵塞,即使想再磨破皮肉也是枉然。 是犀虱!白玛瞳眸紧缩,南奡见行迹败露,身影冲向廊道的深处,空间感应到闯入者,段口分隔开始旋转,将紧追不舍的白玛卷入其中,沙沙声紧随其后作响,当沙尘涌进他的五官,愕然发现暗道内竟还藏有流沙,掺杂着灼烈的熔火!相信很快就能将他化为灰烬! 南奡最终还是选择以人的身份作为结束。 白玛无力叫嚣,试图让硕大的兽身抵住廊道的转动,可处境没有变化,流沙也越涌越多,填塞住边边角角,束缚着反复挤压他,就在即将被吞噬的刹那,万小峰脱离葬魔的束缚割,没有肢体干扰,果断砍去他的头颅,随着兽血和流沙完全混淆,视野也重新回到“家”中。 他拼命地喘气,望向兽头狂笑不止。 丑孋递给他肉羹,补充体力,对方反而懊悔起来:“我不该让他这么快解脱!我还没有问他我父亲!他,他真的已经可你说过他还活着!” 丑孋让白玛的头颅滚到炉中,不温不火地说:“我说他活着,就是活着。” 白玛的头颅,或者说是兽人亚利的脑袋在炉火中渐渐萎缩,在丑孋打开巨婴棺后自动进入,并含住常人难以触碰的炙热血灵丹。 “你在做什么?这又是什么?”万小峰疑惑不解,丑孋意味深长道:“是必然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章 神 从来不是仁慈的 万小峰没有再问,身体恢复后,就随她走出巷道。 阴霾转瞬即逝,现而今的今启城,唯一的情愫大概只剩下绝望。 城市死寂如坟场,设身处地才发现冰层又加厚了数倍,将狼藉冰冻在三尺之下,若不是远处疾驰来巡视的人,万小峰真以为是在坟场。 “你们还敢在外逗留?”为首人呵斥道:“城主的命令,全部到中央广场集合!快跟我们走!” 丑孋和万小峰便在呼喝中来到人潮聚集地——城主于地表之上的府邸,只是和观仙宫旧时如出一撤,前面是用白石铺满的广场,他还没有现身,只有兀格手托着贵冠高声喝道:“城主命我开启光明祭坛,但你们应该晓得这意味着什么!” 人群一阵骚动,兀格挥手示意安静后,将贵冠安置在中央凹槽,广场自动升降,让城民以审视的角度静待即将发生的一切。 部众押解着囚徒从底部的入口进场,城民认出是南氏的家主主母,及其他族众,而相反入口也有人来到面前,居然是新妻绮罗,看待遇说明她与夫家绝无瓜葛。 兀格见人到齐,高声宣布道:“今启城乃至人族面临的种种灾难,并非是神对我们的惩罚,而是警示!你们怎么可以怀疑,我们的神不会仁慈?” 人群阵阵哗然,兀格继续说:“观仙宫的覆灭,是神为人族做出的正确选择,可余孽仍不肯善罢甘休,于城内煽动幻象,企图用诡异的气象祸乱人心,今日便由虔诚的信徒为你们揭开真正的罪魁!” 绮罗动作潇洒地单漆跪地,举起右手,交给兀格话音坚定地说:“尊敬的兀格大人,我绮罗在此发誓,我所看到听到遇到的事全部是真,如有说谎,就请城主接受神明的启示对我进行责罚!众位!” 她起身道:“想必你们都知道我与南氏新任家主的关系,这也证明我说的无一不是证据。二十多天前,我与南奡同为天旻弟子,然而他摒弃众多长辈抛来的橄榄枝,自甘与同期学员为伍,原因竟是与潜伏在人族的,完全兽化异横体人串通,摧毁人族最后的圣地不渊,而后借由城中余孽掀起的异象,在谋得家主之位后,成功潜入南氏世代守护的秘密通道。” “这不可能!”家主主母低垂着头颅,明显对绮罗的话无可辩驳,倒是族众极力辩白:“南氏怎可能有什么秘密通道!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串通?分明是为苟且偷生做借口!你休想污蔑南氏的清誉!我们是清白的!” “难道你们就没怀疑过?”绮罗的眼神包含剔骨的刀锋,质问道:“没怀疑过南氏的家主和主母?你们真以为他是南氏的人?告诉你们,他真正的身份是吕氏被逐出家门的孽女,与兽人苟合产下的肮脏之物!” 在场者哑口无言,可南奡明明是人,怎会是人兽异类?!绮罗的话当即引来揣测。 她不卑不亢,又道:“众所周知,南氏不论嫡庶,凡有祖先南野人的基因,横道皆为土横。可偏偏他是水横,此道只能由基因传袭,人尽皆知。而在天旻密地更是与亲母相认,并亲口说出身份,而兽族的潜伏者也正是利用这点,密谋与我成婚成为家主,如此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南氏只有世代家主知道的秘密——通往地下遗迹入口的捷径要道。” 兀格摊开张卷轴,族众清楚看到上面印着的家主之印,只内容多被砂土损毁,但仍能通过路径确认是张地图,甚至还有对应的城内建筑标识。 绮罗瞥去一眼,继续道:“若无家主印,这张精密的地下图怕也不能启封,你们还要狡辩吗?这也是神明护佑人族,让南奡与兽人没能得逞,我们可动用了不少人物力才从凝固的流沙中挖凿出这至关重要,也是唯一的证据!否则兽人凭借此图引兽族大举入侵,今启城必将生灵涂炭!” 城民再也按捺不住,开始怒斥南氏包庇罪恶,见时机成熟,兀格方道:“虽然隐患已除,但今启城还面临着重大威胁,所以城主决定将罪恶者奉还诸神教诲,为人族再次迎来光明!” 他将生祭说得冠冕堂皇,民众却对残酷不以为意,只虔诚祷告,画面和不渊那些膜拜媒种的花婴如出一撤。 万小峰看着近乎病态的场面,低声问身旁人:“他们都疯了吗?” 丑孋道:“人迷茫无助的时候,往往需要新的信仰度过由心而发的业障,也会不遗余力都争做帮凶,毕竟被献祭的不是他们。” 万小峰目光闪过一丝狡黠,说道:“那如果‘神’要的,就是他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呢?” “是啊,他们凭什么决定,神的口味。”丑孋的话音迅速链接在场人士的感知,在兀格的匕首即将刺入南氏家主时,昏暗的上空投射下久违的暖光。 “神?是神!神降临了!” 人群不知谁喊,城民顾不得仪式,齐齐向光芒扶手礼拜,连兀格也将要行的事抛之脑后,怔怔看着唯美的光层最后集中在他的身体上。 旁人尽数隔绝在外,不敢发出一丝响声,也是谁都参不透来这自天外的奇景是否是神的褒奖。 倒是身处其中的兀格,肯定这不是善意,因为光层下没有任何暖意,像不断有凛冽的寒风刮夺着他皮骨的冰窟地穴。 “神拒绝罪恶深重的人献祭!是他!神属意的是他!!”城民忽地踊跃起来,异口同声他们理解到的画面意思,而此时的半空光层,又额外降下伴有流动色彩的绳索附着在兀格的背脊,作势将他往上拖拽。 人们呼喊声此起彼伏,兀格不可置信地挣脱道:“不!神!我是玄境神明最忠实的信徒!他们不会对我这般残酷的!你们!这些是兽族的阴谋!是它们联合观仙宫的余孽制造的假象——!” 然而城民无动于衷,部众也骇怪得不知所措,他们距离最近,亲眼目睹这位举足轻重的都督额头,有对布满血痕的坚硬牛角不断穿透皮肉向外伸展,连身型也开始膨胀不似人样,恍惚间达成共识。 ——兀格才是异类!而真正的罪魁,它将由神亲自裁定! 霎时,黑色的布影将光源遮盖,昏暗再度席卷今启城,紫色的电链频频在伴有滚滚雷声的云层中闪烁,将兀格和他们划分开,耀眼的光影更逼得众人连连后撤。 他跌落回到原地,劫后余生发现升降台并未遭到损坏,所有人只是眼部遭到片刻的灼伤,而地表不同寻常的震动,也预示有事即将发生。果然入口有部众奔来喊道:“流沙!花店方向的流沙正往祭坛方向而来!” 兀格不假思索,将贵冠插入中央的方孔,祭坛调转升降,此举令城民被彻底暴露在即将发生的危机面前,而他顺利跻身祭坛内部,那里是目前避免流沙吞噬的唯一庇护所,虽然它开启的过程出乎意料,但危机将至,也顾虑不到那么多。 哀嚎,最终被沉闷吞噬,沙海涌动着一座座行走的坟墓,为光明祭坛举行新一轮的献祭。 “你认为残酷吗?记住,仁慈是掌控不了你希望的世界,更难以在灾难中生存的。” 祭坛除了黑暗只有黑暗,完全与光明没有关联,隐秘着的石鸟流淌下同色的泪水,汇聚祭坛的外围,竟泛起柔和的光感,让内部一览无余。 两侧高耸的石像,正支撑着这座地下建筑,象征光明的圆盘,与摆满珍馐佳肴的圆桌垂直对齐,而宇文寞口中时时提起的“他”,正端坐于主位,欣赏着那生命消失的表演,对宾客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第一百七十一章 噬魂祭 祭坛反倒像款待宾朋的宴席大厅。 狄安娜在左侧主宾的位置,她忠实的奴仆曹作,谨慎守护在的身后。 宇文寞坐在副位,依次是德尔和龙芝,至于劫后余生的兀格,只能占到随意的座位,不过对此他并没有怨言,甚至该说感激,转问刚刚的疑惑:“那束光真的是神吗?” 被黑衣紧裹的“他”看不到面容,腰腹往下黑雾缭绕,见人已经落座,便单手举起酒杯闷声说道:“你不已经有了定论?那些只是障眼的戏码,神,怎么可能对忠实的追随者予以否定,你是人族的脊梁,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德尔疑惑兀格的身份,“他”似乎洞悉,好整以暇的回答:“他是天陨之前被药物催化出的少有成品,比我的缝合怪要珍贵百倍。另外还要感谢你们,没有你们的帮助,被禁锢的流沙是不可能来到外面的。” 狄安娜讽刺说:“舐犊情深,的确没有你们的陆瑱是造不成漏洞坍塌,引穹灵之下的流沙挤压吞没这座城池的,着反比兀格开启祭坛,献祭全部的城民更加名正言顺。” “他”闷声笑笑:“计划是我们全部通过的,不管过程如何曲折,我们都终于达到目的,这值得庆贺一杯,相信很快,玄境神明就会许可我们成为下横真正的主宰。” 宇文寞问道:“你的意思,魂横成功了?” “他”叹道:“魂横是成功的,但也付出了些额外的代价,一切只待城民的生魂得到净化,我们就不必在担心反噬的问题了。” 兀格道:“是的,我们的忠诚,虽然付出了很多临时调整的代价,但我们还是成功了。” 他们举杯庆贺,可狄安娜姣好的面容,在烛光下映得猩红,近乎咆哮着说:“可天旻神域本不必如此的,属于我的本不该如此!而且你,你告诉过我他不可能再出现的!可他还是来了!那个和他有着关系的女人!对此你是一无所知还是故意隐瞒?!” “公冶千风的确让他沦为绝望的弃子,这点,我和硢亲眼目睹,绝没有欺骗。何况天陨之前能够起死回生的物质也只存在于文献中,你认为李藏还能存在,但他真的存在吗?你怎么不以为是他留下的遗产,被无端人士利用?”对方的回答有些延迟,但还算沉稳。 狄安娜浑身颤抖,曹作担忧之余满腹的嫉恨。 “他”缓缓又道:“被消失的人牵动,只能说明你的怯懦,这句话也适应在座的所有人,为何你们不愿像时光荏苒中的白驹,就此略过,毕竟在乎也只是在乎过罢了,都会像刚刚你们看到的焦渣消失在虚无缥缈里,不要再被固有狭隘,这个世界还有的我们忙呢。” 那他研发魂横又为的什么? 龙芝戏谑道:“但受困于情的人,也往往最容易控制,不是吗?” 德尔眼神视意她不要过激,对方却道:“诚然如你所说,魂横的研发已经拥有了成果,可那是什么?行尸走肉还是孤魂游荡?难道你的‘复活’完全不是我们理解的意思!” “他”道:“那你认为掌握自己的灵魂才是复活吗?很遗憾,你理解的,都不是我的意思。” 龙芝双目圆瞪,宇文寞以为自己幻听,德尔更是从座位站起;难道他们的理念从最开始就是背道而驰吗?! “他”放下酒杯,继续说:“复活不是重生,任何物质都只会有一个归宿,那就是成为魂体,我研发魂横,其目的自始至终,都只为让下横成为魂魄共存的世界。难道你们现在还幼稚的认为,人,兽,半兽还能整合成为一体同类?” 德尔怒道:“这是你认为的?!那我们和冥界的幽魂有何区别?” “他”道:“当然有,我的魂体依然拥有感知,和现在相比,只是没有血肉的束缚而已。” 宇文寞,德尔和龙芝只感觉到被颠覆的恐惧。 反观“他”道:“可以了!停止这些没有意义的对话,我想时间也该到了!” 祭坛的圆盘转动开启,当桌面珍馐随着空气的流入化为虚无,兀格将媒种放置在中间,随着花苞渐渐开启,光明祭坛也逐渐向上攀升。 今启城已经混沌不堪,“他”却无动于衷,只专注聚集而来的,那些埋没在流沙下的孤魂,他们无一不是愤怒,饱含屈辱甚至狰狞的,这是理所当然的。 兀格开始专心吟唱,开启独有阵门,正准备将生魂注入媒种时,狄安娜忽地提醒:“不对!他们,这些人根本没有死!他们还活着!” 话音刚落,陆瑱夺过媒种奔向祭坛之外,阵法造破,局面顷刻倾覆。 “在那!”兀格顺着对方逃走的路线,看到顾兰陵正在四时之链的辅助下分解冰层,调试恒温,果断摧使雷矛激射他们,然而路径只才过半,便被红影缠绕炸裂,硝烟四散中。 糊糊拦住他们的步伐,直指“他”挖苦道:“陌战风,姹女泉应该让你吃尽苦头了。” 姹女泉没有因为扩散而被稀释,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纵是强盛的兽族也难以招架,否则人族岌岌可危,它们不可能错过时机,而“他”更不可能舍弃兽族累计的成果,提前到今启城来收取魂灵。 陌战风扯下遮罩,岁月没有给他的面容图添半分沧桑之感,或许他根本就不担心年岁的长短。 糊糊说道:“你果然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倒也不难理解,你的皮囊只要保证魂体不散,自然是永驻青春。” 比路亚的剑影交错袭向他,陌战风执起址天戟,仿佛又回到旧时的相处模式。 兀格则寄出赤子,数次交锋拼的周遭炸裂稀碎,尖锐声响不断。 祭坛边缘,狄安娜和曹作暗中将战圈围拢,利用藤根毒刺吐露出的粘稠,妄图将他们全部击杀。 “狄安娜,你可认得我是谁?”糊糊一声轻喝,曹作那正驱使木横的左手,被隐匿在尘埃里的劲风当场斩断,血溅当场!狄安娜的神经也在那一记弹指下相继撕裂,反成为他的肉垫,双双跌在一起。 “这就是你们崇拜的神!清醒点!神,可从来不是仁慈的!”糊糊的奚落,使城民的怨念加剧提升,无形开始转化,催动剑起,与红影交汇,亦如漫天飞舞的纱衣,交织成的复杂脉络。 陌战风及时察觉到,徒留兀格和藤枝,被割裂仅剩残骸。 糊糊遗憾的对陌战风道:“我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也算弥补在海北的缺憾。只是陌战风,纵然你真的拥有了魂横,可兀格已经连魂魄都破碎掉,如此,你还有能力拼凑你的木偶戏吗?哦,或许哦,毕竟在你背后的主人,可还看着你呢。” 比路亚没有给陌战风多余的时间,剑势如破竹,混淆着四周,一起直取对方。 陌战风以址天戟抵挡,虽然阻住半成攻击力,但皮相也遭重创,黑影开始涣散,妄图挣脱最后薄弱的阻碍。 糊糊呵呵低笑,哪只狄安娜终于知晓来人的身份,忙道:“是你!他身边的,你还活着!那他也还活着是不是?!他在哪?” 糊糊疑惑她是哪号,对方道明身份,眼眶流露出久违的热烈。 她了然道:“原来是你啊,提供杀人场地的帮凶,不过你真的很讨人厌耶,还是趁早消失掉得好。” 曹作并没有看到对方主动攻击,狄安娜却已经紧捂胸口,刹那间,身体干瘪似是被某种未知啃食殆尽,最后仅剩下皮囊,惨状恐怖骇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魔鬼林(上) 木横不能治愈死亡的过程,而陌战风,也终于来到他的终点。 当他推开零一墓园破旧的园门,明显感觉到虚影体在刻意放缓的流速中被渐渐黏连,而后,定定站在灌木交错的深林里。 天光投而来的热感洒在裸露的皮肤上,是暖,也是痛的。 陌战风怔怔望着那些窸窸窣窣的光线,确认不是虚幻后,视线挪移到满是伤痕的双手,穿着粗制靴子的腿,终于控制不住,摸向自己肉质感十足的脸颊;不是拥挤的皮套,是独属于他身体外层的保护,这令他沉迷,甚至痴狂不已,不断命令肢体做出难以理解的姿势,享受痛痒麻酸带来的欢愉。 “吼呜!”壮硕的兽影在爆喝声中撞开前进的阻碍,直直向他奔来,是意识强迫他扒住那对外凸的獠牙才避免成为血饼,无奈力量过于悬殊,陌战风只能选择智取,趁其后蹄发劲的间隙错身滑过兽身,赤手空拳,重重袭向它看似薄弱的部位。 恶兽吃痛,也更为暴躁,陌战风施展不出熟悉的横道,被冲撞得几欲神魂分离,只得抽取断裂的枝干,凭借武罗之力与它对峙,期间一柄长矛从他后方飞驰赶来,锋利距离兽口仅仅半厘,似是威慑,它预感到,慌忙逃窜回灌木丛里,再不见踪影。 “狂妄的家伙。”他身后走来肩披兽毛,头戴鹿角冠的女郎,皮肤古铜,双眸炯炯有神,唯一不和谐的只是圆鼓鼓的肚腹,显然已经身怀六甲。 她径直拔出长矛,看着陌战风,似乎在等对方给她目前状况的合理解释。 陌战风以为来人是这里的主人,便忐忑地问:“这里距离墓园,很远吗?” 女郎却皱起眉角,反问道:“墓园?墓园是什么?难道你又想出新的词汇准备来戏弄我吗?” 她挥舞长矛的动作灵活,完全不受腹部的影响,看陌战风还在发愣,索性笑道:“回去,这些家伙因为人族的侵入变得暴躁,莱提已经警告过,但无济于事。你不该独自跑来,家里的储备已经足够了。” 他们后方又靠近一只巨兽,喘着粗气,外貌类似犬与羊的结合,皮毛拖地颇为厚实。 陌战风认出这是失魂尨犬,但相较筑横兽般温顺,女郎和它的互动也十分亲昵,再度陷入沉思。 对方没听他答音,像是在苦恼,怪异道:“你怎么了?不是你让魔雷拖着我行动的吗?因为它年纪大,步伐最为稳健。” 陌战风意识到事态的严峻,暂不张扬,借口对方的孕身与其同坐,免得暴露不识路途的行为。 路上,他试探问她:“孩子你感觉怎么样?” 女郎回握住他的手,安慰他道:“放心,我们的孩子会顺利出生的。” 陌战风又道:“我,我刚被撞得有些狠,脑袋乱七八糟,我怕走不稳才想扶着你。” 女郎忙观察他的伤势,然后取出药粉轻轻擦拭,叹道:“我知道,兽族的身影最近也频频出没,但我们不得不守住矿藏。你知道,我们并不需要那里的东西,但如果遭到侵入,我们栖息的魔鬼林就再难享有安宁,我们的族人也会被另外两类赶杀殆尽。” 陌战风终于明白身处的位置——魔鬼林!而面前女子,正是万星罗被失魂兽抚育的妻,托娅! 那他呢?他又是谁?万星罗吗? 是的,他必须是万星罗,才能享有对方的关爱,以及毫无保留的秘密。 陌战风继续佯装镇定,回到他们共同栖身的家。那是栋结构简单的木屋,家具也很随意,但整体透着温馨感,期间不时有失魂兽路过,托娅像对待邻居那般热情款待它们。 入夜,陌战风为壁炉的火填好柴,就和托娅合衣躺在厚厚的毛毡上,对方又牵起他的手贴在肚皮上感知,像是夫妻之间的习惯。 胎动和他活跃的心链接在一起,第一次发自肺腑的感叹生命的奇妙,又回忆起失魂母兽为幼兽舔舐的场面,像记闷拳击碎心房——址天君的步伐没有过停止,似乎这才能证明他也是活的,哪怕上横陨落也不敢懈怠 此后的生活,陌战风就以万星罗的身份活跃在魔鬼林里,他不在疏离失魂兽,照例搜寻野果,排除捕具,也为幼兽整理杂乱的窝棚,枯燥但不乏充实,而尽量保持忙碌,也是避免托娅发现端倪,不过对方只当他是为迎接新的生命在掩饰忐忑。 托娅对细节的敏感,远不如对危险的感知,这也是兽的天性。直到当幕布再次降临,她看到星辰被全部遮盖,理解显得忧心忡忡。 陌战风关切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在他的怀里颤声道:“托蒙,难产走了。” 托蒙也是失魂尨犬,被托娅视为近亲,母体却并不是初次生产,然而却难逃厄运,这让托娅感到深深的恐惧,原本的信念也一朝垮塌。 陌战风搂着她,觉得生命固然迸发着热烈,却也异常的脆弱,更无时不在引诱罪恶,这也本是他理解的世间杀戮,劝道:“或许这正是魔鬼林的选择,它即使存活下来也要被适者替代,微不足道的哀鸣,除了孕育者谁也听不到的。” 托娅愣愣看着他,似乎不理解话中的意思。 陌战风又道:“我以为,这并不值得你难过。兽类的生死它们自身也没有感悟,失去了就再交配,你是人,所以情感复杂。” 托娅嚯地坐起,看着丈夫像看陌生人,此时门被砰砰撞击,便先去开门,屋外的失魂兽伤痕累累,焦急的向她吐露兽语。 “是人族!他们不知从哪里闯进来了,通往矿场的巨石阵要被破坏了!” 托娅转身去取长矛,然而情绪过于激动导致胎像不稳,又痛苦瘫坐在地。 陌战风想抱她到毛毡上,对方反握住他的手腕催促道:“我走不动,你不要管我,快,快去,快去阻止他们!” 陌战风有些犹豫,托娅直接将长矛塞到他手中,失魂兽也叼着他的衣角往屋外拽,只能赶往巨石阵,沿途尽是失魂兽残破的尸体,血腥充斥鼻腔,当强烈的爆破声再次响起,魔鬼林彻底陷入火海中。 人族掌握的横道已经可以投身爆破使用吗? 陌战风无法躲避火势,失魂兽便驮着他越过一道道火卡,当准确判断人声鼎沸的方位,它已经奄奄一息,便放弃它越过最后的火墙,看到身着防火衣的众多人族正用特质的炮口对准巨石阵,相信再有一击,通往矿藏的道路就可畅通无阻。 还在坚守的失魂兽看到他赶来,亢奋着将兽身再度膨胀,死死抵挡。 人族为首的统领见状,狂妄道:“呵!愚蠢的家伙!剖开肚皮为我们奉献失魂丹才是你们正确的生存轨迹,既然不知死活,那就怨不得我们!给我打!” 炮火轰鸣,失魂兽被豁开的皮肉,喷溅的血液也惨遭蒸发,巨石阵再被破坏,眼看就要坍塌。 然而对此一幕,陌战风并未制止,当濒死的失魂兽投来渴求的目光,那统领又道:“怎么?你是这些畜生的头领?想阻止我们?省省!谁也阻止不了人族最伟大的创造!还是说你其实是异横体人,想趁机捞些好处?” “最伟大?”陌战风看着已经破损的炮口嘲讽道:“将破铜烂铁拼凑在一起就自诩伟大,果然人族的存在是下横大陆的悲哀。” 统领脸色骤变,然而还未发号施令,魁梧的兽人就从天而降,将他们引以为傲的作品砸得稀烂,冲击弹更是自燃起火,将人族轰至极远。 第一百七十三章 魔鬼林(中) 哀嚎,从失魂兽转变为他们发出,魁梧的兽人却不急于抢占矿藏,而是正对陌战风道:“我佩服你还敢站在我面前的勇气,不过兽族,可比人更加势不可挡。” 陌战风道:“的确,你无需费力,我就会和那炮筒同样下场。” 兽人举起千斤重锤正要砸下的时候,另道声音忽然阻止道:“将军且慢,我们恐怕失策了。” 兽人疑惑不解,发声者正是亚利,也就是后来的白玛,它无视周遭的纷乱,解释道:“这是人族的声东击西术,斥候发现他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矿地了。” 兽人难以想象,亚利无奈道:“确实如此,人族虽然横道低劣,可还是有些智慧的。若我猜得没错,那里已经借由髓石启动了防御界限,我们再去强攻,损失战力是一则,兽王也将被动了,你知道亚珀一直窥视着王位。” 兽人爆喝一声,锤击地面,地表分崩离析,发泄般连连怒喝:“该死的人族!我早晚会将他们砸像这堆废铁一样!那我们之后怎么办,就此回去,我部的颜面岂不折损?不如将魔鬼林当做是弥补!” 陌战风道:“有这个必要吗?看看四起的火势,很快我们就得葬身火海。难道兽人的味蕾仍不习惯烤肉的滋味?” “别冲动将军,保不齐这里还有我们的祖先。” 白玛挥拳猛击陌战风,他由于身体的协调性不稳,难以抵抗对方的兽力,被迫瘫倒在地锁住喉管,对方调侃着继续说:“看得出你很喜欢卖弄滑头,但很遗憾现在不是时候。若你想魔鬼林躲过这场劫数,那么祈求者,就该有祈求者的姿态,嗯?” 陌战风勉强道:“如果求得宽恕就能使命运续存,那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纷争。” 亚利视意兽人将军再次举起重锤,陌战风急道:“等等!如果我是你们,行动失败我会尽全力去辅佐新的兽王。” 亚利问道:“为什么?” 陌战风道:“兽族占据的高原,难道真的稀缺只适用于人族的东西吗?它的行为,不过是铲除异己的借口而已。” “你很了解兽族?”兽人将军握着锤柄的手指咯咯作响,陌战风道:“只要拥有独立意识,纷争就不会再被埋没,你们也说它的王权随时被同类觊觎,那侧面来讲,它也就不是值得效忠的仁君。然而新王要想稳定内政,左膀右臂是最不可或缺的!” 亚利道:“听来很有说服力呢,但这和你们没有关联。” 陌战风道:“筹码肯定是有的,否则我多费唇舌。试问兽族若发起内讧,你觉得最先占到便宜的会是谁?毋庸置疑,绝对是人族。” 兽人嗤之以鼻,亚利却皱紧眉头,不是畏惧人族,渺小的爬虫还不至于让它们感到手足无措,它担心的是被他们伺机夺取有利地形。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我曾经属于人族,但被他们抛开,自生自灭。”陌战风艰难抬起胳膊,试着学万星罗的方式,唤醒惹天魔蛛之骨,可惜仅仅只露出骨刺,放弃道:“你们看到了,我是异横体,人族占据下横大陆的时候为了私欲,改造包括我在内的很多无辜者,我们这类群体曾经被他们视为勇者,可如今却像老鼠东躲西藏。但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并不是,不伦不类的族群,现在最大的用途,就是转移兽族的仇恨,人族有了分担的不同体,也就更能心安理得的发展,反之亦然。” 亚利道:“你会在兽族无暇外顾的时候,让异横体转移人族的视线,这的确是好主意。但我们依然没必要接受。” 陌战风又道:“你可以不接受,但看到刚刚被砸烂的东西了吗?虽然体量笨重,但只要改良成人手持用,那兽族在坚厚的皮甲也难以抵抗,巨石阵已经为你们说明了一切。” 亚利道:“这倒值得注意,再有横道的加持,很难想象将来会给我们造成多少麻烦。” 陌战风道:“所以异横体人是你们重要的选择,魔鬼林不过是片森林,碾压成平地于你们也没有帮助。” 亚利和兽人似乎就要答允他提出的条件,然而托娅的出现,将一切再次中断。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背着刚刚降生的婴儿赶来,看到的画面简直难以接受;失魂兽的焦体遍布,巨石阵被彻底破坏,而心心念念的丈夫就匍匐在兽族脚下,忙将赶制的长矛抛掷过去。 可惜这次的准头偏离过远,而兽人将军的重锤只轻轻一挥,强风就席卷热浪,把她逼得倒飞出去,幸而及时护住孩子,否则必将遭难。 陌战风听着稚嫩的啼哭声,还不及阻止,就又有人族强行介入;是兀格,他率领部众从矿场反向围剿,与兽人和亚利相遇当即展开厮杀。 陌战风趁机找到托娅,她气息微弱,却强撑着质问他:“你说过,会保护魔鬼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向兽族屈服!你说过,不论是人,还是兽,都不会接受我们,即使向他们屈服,我们,我们也不会,享有该有,的身份,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陌战风终究不是万星罗,只能以本心来应对不可抗力,甚至至今不理解他们夫妻玉石俱焚的意义何在? “成为奴隶,生命便会任意践踏,我们不能将生命交托给别人,我们必须是自己的主人”托娅紧搂住孩子,在弥留之际,眼角湿润地呢喃:“孩子,魔鬼林,我们没能守护她对不起,让你出生在厄运中真的很,对不起” 陌战风虽然身处炙热,却像伏在冰体上苦不堪言,当托娅停止呼吸,情急之下,猛地想起古书中记载的逆横纵魂术。 彼时,焦灼的战圈只剩下兽人继续在和兀格缠斗,亚利已经不见踪影,陌战风借尸横遍野的掩护,将骨刺对准兽人薄弱的后颈,在兀格的雷横暴击下,将其一举诛杀,同时用魔蛛的毒丝,将自以为胜利的另一方禁锢。 兽血为阵,兀格怔怔看着怪异的横道,牵引着兽魂投入托娅的鼻腔,知道还有高手隐藏,便试图挣脱。 “没用的,被蛛网缠绕的猎物,五脏六腑会慢慢化为浓水,成为我的食物。” 陌战风边说,边检查托娅的脉络,见有所波动,方缓下心与兀格对视。 对方道:“你莫非在用纵魂术?你成功复活了她?!” 昆仑境并列三尊,陌战风不意外他会知晓,但研究魂横的初衷竟是因为托娅,当真觉得讽刺。 “驱使亡魂,你很快就会遭到反噬。但我既然说得出来龙去脉,自然有办法让你免遭厄运。”兀格据理力争,陌战风却嘲弄道:“你认为我现在肯定会相信你的,因为我已经迈入绝路,只有要办法总愿意尝试。” 他隐隐感觉身体正在被无形之物啃咬,兀格便道:“倒行逆施,受到反噬是因为没有得到神的许可,相信我,现在能够救你的只有神!” 陌战风以为兀格的疯魔是后天形成,直言不讳地说:“兀格,你真的信奉神吗?如果你真的虔诚,那在上横陨落前,你效忠的都是鬼魅吗?” 然后他笑道,在火焰升起的烟尘中,聚集无数黑色将他包裹,直至感触消失,方从胸腔部位取出一根根深紫色的肋骨,放入兽人的躯体,当毒液消化掉它全部的营养,蛛骨也就移植完毕。 第一百七十四章 魔鬼林(下) 回归虚影状态的陌战风,再度被硝烟吞没,飘散的灰烬,覆盖着他亦如枷锁。 “然而魂横却不是你的最终目的。”浑浊回归雾色蒙蒙,和丑孋若隐若现的身影混淆在一起,意味深长地继续说:“因为神,允许你创造魂魄也可以生存的世界,无视冥府的规律和时间的束缚,是完全适合你生存的空间。” 陌战风在她消失的同时止步,视线从魔鬼林,转到他获取新兽王信任后的地穴实验室,秘密在这里被全部敞开,他正在肆意应用着上横遗迹,不遗余力的疯狂着,以至于身边不知何时出现另道声音都浑然不知。 “纵魂术的奥秘远不止移魂再生,你应该感谢在海北损坏变异横体的兀格,也让我又有了新的计划启动。” 调侃他的人,没有值得留有印象的特点,身处狭小的地穴,阴暗得几乎看不出轮廓,但他的话至今还萦绕在脑海中——址天君,想真正存在三横世界吗? 疑问更甚交易的诱惑。 陌战风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隐瞒,自称是神,来自兀格荒谬言论中的神。 “为无恨帝筹谋多年,你知道的不可能小于他,难道不好奇上横陨落后,他的之后?” “他在玄境!你是,玄境的主神!” “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你想真正的存在吗?我希望不会再有重复了。” 兀格对神的痴狂情绪,陌战风终于感同身受,他浮浅认为的交易,其实是珍贵的救赎——包括上横在内,都错误的将蚩地划归为三横的界限之内,事实上禁区的意义来自玄横境的认知。 上横与下横之外,神生存的界域既是玄境,她运作的中心由玄炉支撑,和下横对横道的低级摄取截然不同,神可将横道实体化,借助玄炉的萃取,等同于过滤不利因素,继而爆发本质的最高极限,而神位的最高统御者拥有的,正是神阶横道——天元道。 它不可扭转,也不可毁灭,但让陌战风为之亢奋的是,天元道能平稳空间秩序,即使万物虚体化,也能规范出新的生存轨迹,这就是魂横的诞生,与下横生命险些沦为他“同类”的真正原因。 “可惜,没有可能。你即使成为主宰,也依旧不能摆脱命运。” 丑孋再度残忍剥夺他的虚妄,说道:“神,不会轻易完成许诺,信奉者永远只能在达成与失望之间徘徊,这是神达成的共鸣。你存在的价值,只有不断的接受诱惑,不断底填充欲望,神才不会缺失供养。” ——这是神存在的唯一方法,他们面临的生存困境,是人难以想象的倍数。 雾变得浓稠,触感近似潮湿的薄膜,在陌战风释然的瞬间,挟着他的身影涌入裹尸瓶中,像为他准备的棺椁;即将成为李藏的影子,这是他最好的归宿。 至于回忆重现的代价,是葬魔束缚着的万小峰在愈发强烈的窒息感中迸发的,他的时限也已经临近,当那具萎缩的身体主动卸下他,转眼便化为灰烬。 巨婴棺被同时开启,亚利裹含着的血灵丹,彻底释放高摄氏度的灼热,墓园被燃烧殆尽,只剩下宇文寞,龙芝和德尔当时隐匿的凹洞;丑孋必须让陌战风陷入无望,才能准确定位被寄存蛛骨的兽人,就像需要媒介接触的海魔方锁眼。 “陌战风留在兽族实验室里的东西还有些用途的嘛。”糊糊解决祭坛便寻到墓园,她一面调侃,一面结合陌战风用上横遗物创造出来的仪器,从僵死者体内取出零零碎骨,虽然摆弄过乱葬岗里的东西,不过也太细碎了些,疑惑地问:“麒龙骨怎么不在?” 丑孋道:“还在祸端太子的体内。” 糊糊诧异地问:“那你耽搁在今启城,只是为万氏父子吗?” 丑孋只道:“他们是必然因素而且,我不能再改变这里的时间轨迹了。” 糊糊眸光微闪,识趣不在细问。 这时顾兰陵搀着两金狐缓缓靠近,他老胳膊腿再不起折腾,看到拼凑起来的东西,骇怪道:“你想给老六弄个身体吗?” 糊糊道:“它想得美!” 两金狐又看向陆瑱,肤质干瘪黑红,比尸仆有过之而不及,以为真是坦蒙岛来的,便让顾兰陵歇着,召唤对方道:“你来得正好,快过来背我,这三十天我可累得够呛。” 哪知陆瑱直接将他提溜起来,双脚悬空比站着还受罪,顾兰陵忙将他解救回来。 糊糊眯眼笑道:“看在你还知道心疼他的份上,劝你要是累就坐地上歇着,这东西现在可不得了,经过食髑之火的淬炼,已经成‘魃’了。” 两金狐怔怔看着陆魃,忍不住伸出手,当即烫的跳起,顾兰陵又赶忙掐灭痕迹,反问糊糊:“食髑之火比起姹女泉,能够将灼烧后的物质再次进化吗?” 对方道:“这东西过于深奥,我只知道能用来烧炼制破天红晶的熔炉,也就是玄炉。” 顾兰陵想着李藏的人鼎体质,说道:“长老们提过,李藏的人鼎已经进化为玄炉,是否预示将他激活?” 糊糊却道:“他横道属木,能够进化到人鼎已经是横基的极限。但这不代表能接受相克属性,这是阴阳限制,任何都不能超脱。” 说话间,她已经完成对蛛骨的取舍,随着丑孋注入那颗头颅血灵丹,血管顺着大脑逐次向脚底延伸,直至被萎缩身体遗留下的灰烬覆盖成人。 两金狐好奇地问:“他?他活了?” 糊糊道:“如果你理解的‘活’是陆魃的意思,那万星罗已经活了。” 两金狐腹诽。 丑孋对不伦不类的万星罗道:“托娅自始至终都相信着真正的你,也没有将万小峰视为仇恨的种子来培育。他让我转达你:他为他的母亲,为魔鬼林尽力到了最后。” 万星罗诡异的形体,将未曾谋面的孩子头颅捧在身前,陆魃奉上祸胎,两者渐渐融合,混为新的未知物种。她将此物转交给糊糊说:“回去埋在白墨森林,那孩子会再回来的。” 然后,雾膜在此时被外力戳破,墓园消失,他们身处的地方,正是城主的地下堡垒,对方还沉浸在刀螂头的钻研中,以为身前的响动是兀格引起的,脱口便说:“我很快就能研究出这里手法,保证你再来的时候会得到完整结果,再给我些时间。” “他魔怔了,你只有不打扰他,就发现不了咱们,走。”糊糊低声提醒两金狐,他的位置好巧不巧就正在书桌面,几乎不敢呼吸,紧跟在糊糊身后,看着她拿着的东西止不住好奇问:“丑孋给你的这是什么?埋在土里,难不成能长出宝贝?” 糊糊道:“这是魔婴,魔的意思,你可以理解为是神的负面影响。相较兽族,是不属于三横世界的新胚胎,埋在白墨森林等同炼化,至于用途,我哪猜得出丑孋的想法,或许另有可取的地方。” 说话间,顾兰陵已经开启机关,炼狱的热度虽然比之墓园轻微,但呈现的画面还是过于残酷的。 丑孋唤醒奄奄一息的硢,不知是否陷入弥留之际,看到的影像也虚虚实实,以为又是城主和兀格,便强撑起嘲讽的嘴角,扯开嘶哑的嗓音说:“他们说,只有得到神的许可,你选择的方向才是正确的。呵,愚不可及,这些拖累人族的渣滓,人的眼界虽然是狭隘的,决定了密度的宽窄,对你们的神而言,人的所作所为,最多也不及半径高度,但人终究是人,从出现,就注定抗争于苍穹,比起孤傲的狭隘生物,你们,还有上横,我们的本质,是高绝于你们之上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魔鬼的游戏 没人知道他的视野究竟在哪,周围墙体在他的努力下,映射出旧时的穹灵焦土,不断循环祸端太子的陨落,以及公冶千风对世人揭露真理的片段。 丑孋涌动着外人可见的阴郁,将公冶千风从虚影中剥离,让那洁白的圣衣任由血渍玷污,就像那尊立像,在憧憬者的面前不断支离破碎,亦如臭虫被狠狠侮辱。 然而硢没有意料中的崩溃,反而勾起笑意,得逞的说:“这些不过是幻影,你骗不了我的!神,果然只会这些卑微的伎俩,只懂得诱惑摄取肮脏的贪婪。你们的愤怒,恰恰证明我们的正确!是的!我们赢了,神不是不可亵渎的!” “喂,我说。”两金狐听不惯谶语,插话道:“你到底在疯啥?赢不赢的,我倒觉你输的有够离谱。” “你说什么?”硢止住笑声,披散的乱发下血瞳瞪大吼道:“放肆!你是人,怎么会认为人会输给神!你被他们欺骗了还浑然不知!人不是受神摆布的玩偶!是公冶宫主为你们揭开了迷途!她更付出了生命!” 两金狐嫌弃道:“也没人让她去牺牲啊,你在这自作多情个什么劲?再说我也没看见谁对真理真相有啥崇拜的。你该不会也魔怔了,原来这里是疯人院啊。” “愚昧无知!”硢被他不知感恩的行为激怒:“你这是在亵渎公冶宫主为人族留下的辉煌!” 两金狐也愤愤道:“我说,凭啥你说我就得信,什么歪理啊,咋呼几句白就是白,黑就是黑吗,那白的本来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用你们啰嗦?合着这人人狗狗没你们还不能活了?” “就是说啊,自以为是,何况还是偷,二皮脸!”糊糊看着面前的状况,也开始添油加醋,和两金狐你一言我一语,挤兑得硢反倒比身在狱火还要痛苦百倍,仍试图狡辩公冶千风是人族的历史标杆,他们的污言秽语皆是受到伪神的污染。 丑孋似有所悟,从容道:“那么,你就证明给世人看,你和公冶千风是真正的伟大。” 狱火吞噬到地堡之外的世界,今启城荒芜的像当初的穹灵,被烟尘渲染的天际,轰鸣阵阵,无数巨石砸毁出道道深邃的裂沟地缝,遍布哀嚎和奔逃的身影。 硢反复告诫自己这是伪神制造的幻象,可大脑神经却强迫证实所见所闻并不是虚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人族的六十七年才是场荒诞的梦境! 恍惚间,他看到公冶千风矗立在裂痕最集中的位置,被颇受苦难的民众围拢,恳求她阻止这场灾难,然而就在危机逼近时,她却毫无顾虑的将他们连并焦土混合堆叠起隔档墙,抵御烈火吞噬。 声嘶力竭的曲调,像锯齿将圣洁从公冶千风的名下无情割开,当她脱离困境来到他的身前,竟将权杖郑重交给他,像进行交接仪式那般宣布:“黄昏之后是黑夜还是光明,现在由你决定。” 硢怔住,可公冶千风连转身离去的动作也那么不可亵渎,而漫天烟尘中,不知哪里幸免于难的民众再度围拢过来,祈求他对人族怜悯,将虚假的苦难驱逐! 可是被寄予厚望的硢,始终在不可置信,民众按捺不住,当中站起酷似观仙宫的修横者,欲来争夺权杖,此时此刻,才将沉沦中的人唤醒。 “护佑人族是你的执念,现在这道枷锁她已经物归原主!你却还在犹豫,那你再不配得到世人的膜拜,将它给我!” “不!”硢紧紧护着公冶千风的交托,病态且痴狂地驳斥:“这是真谛的象征,不是你们争夺的附属品!你是修横者!你们要为神圣而战,就像,就像” “就像你和公冶千风用无辜者为代价,然后争取抱头鼠窜的机会?”破衣烂衫的民众,指控他们道:“你的神圣,享有的特权就是对生命的陨落熟视无睹吗?” 另外皮肤溃烂的人也道:“我们亲眼目睹你在逃避!以及公冶千风的残暴!你又要用我们为替身吗?就像你自以为是上横的替身,肆意决定别人的性命!” 部分人开始加入修横者的抢夺队伍,继续指责道:“你和公冶千风沉浸在病态里的欲望,满足的真是上横吗?你们早已是神的美餐,现在的人族,已经不愿意和你们同流合污了。” “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自由才是独立的!”修横者愤而毁掉那华丽的权杖,破碎如同穹灵的毁灭,又道:“其实你不是不愿人成为傀儡的,只是不能成为神的傀儡,需要成为你们的傀儡。” 硢涣散的目光重新焦距,民众随烟消散,裸露出祸端太子的狰狞的面容,以引诱的口吻又说:“伪装得久,肯做自己,证明绝望真的来临。你从没有守护人族的信念,更不可能与我为战了,因为偏执,是你向我换取救赎的唯一机会。选择,为真正的你,也为这无可救药的世界制定新的秩序。” 选择?独立的选择,赢来新的秩序,硢陷入茫然,仿佛不理解对方话里的意味,直到耳边响彻刺耳的哀嚎,可他望去,除了硝烟什么也没有。 祸端太子说:“这很难抉择吗?那些在我脚下的,卑微的东西即将不复存在,你不是很厌恶下横众生的吗?这里到处充斥着谬论,到处是不忿的无可奈何,虚伪做作和只懂得自相残杀的蠢货,你愿意臣服上横,不正是坚信上横才是下横的救赎吗?但假如,这一切由你来重新规定” “想成为人族的标杆,难道只有硢有资格?!”哀鸣中的这句质问,霎时突破硢的心房,又是那名修横者,他站定在祸端太子的面前道:“同为众生,难道代价必须是我们?” 祸端太子沉默片刻,反而说:“不,代价,也可以是他。” 硢惶恐着当即说道:“他?他没资格与我相提并论!我是观仙宫最后的智者!只有我能够带给人族觉醒!时代想要跨越,这是必要的牺牲!” 修横者紧抿着唇,挺拔的身躯顿了顿,反问:“所以,异横体人也是必然的牺牲品?!” 民众不论是面容还是身型,纷纷露出异样的角触和翅膀,前仆后继冲破烟雾,在硢的周围迸发如同狱火的戾气,让硢的瞳孔清楚传达记忆中的罪孽。 对方道:“你不会陌生的,因为我,我们都是你的杰作。异横体,本是下横不存在的物种,是天穹阁,昆仑境和你的观仙宫共同的私欲造就出来的产物,难道我们不是人族其一?难道牺牲也分三六九等?我们的消失,就不配得到敬畏?!” 恐惧是可以滋生的,一旦开启阀门,便无可挽回。 他继续控诉:“千里奔袭,毕其功于一役,你们输,正是输在人心不齐,否则修横者何至于出现那么多逆横,异横体又何错之有?可那么多的生命换来的根本不是人族的崛起,而是供给你们登顶的践踏!你和我们同样是草芥的,是被剥夺过去只能完成某些欲望者,对未来憧憬的合理因素!你甚至连臭虫都不如!” 硢无法挣脱罪孽的压迫,修横者移开憎恶的目光对祸端太子道:“但有一点,你说的很对,这世界的确需要救赎。杀身成仁,就让他为我们奉献出生命!给我自由!” 异横体人萦绕在硢的周围,仅存的感知,只有类似咒语的索命冲袭,如同置身在剔骨的风暴,直至空白的脑海额外升起波动,神经通过眼部的晶状体球,造成短暂的被动透析,绚烂的光行箭影,直取最终的目标,仅此一瞬,祸端太子就消亡在虚无中。 硢隐隐嗅到一股清香,然而破碎并没有允许他继续贪婪摄取,便被深海的腥咸淹没,随着穹灵布影消失在观仙宫的试炼旧址;杀身洞。 地下堡垒囊括的区域比想象还要宽广,难怪兀格和城主对南氏的捷径密道毫无关心,如此规模,堪称是最完善的保护区域,即便兽族现在来攻,一年半载也绝不可能渗透。 然而地下固若金汤,地表经受的惨烈可谓接踵而至,海浪以暴雨为前导,将遍布狼藉的繁华之地摧残得亦如漂泊无定的海岸浮藻;宇文寞,龙芝和德尔三位一体化形的赖兽,正肩披水帘,努力引领凶涛吞没人族的城市村镇,朝今启城移动。 “他们想同归于尽?”顾兰陵担忧的问,发现丑孋竟已不见踪影,糊糊道:“她已经得到麒龙骨,我们也尽快回去,放心,不经宋灵许可动用海水,后果自负。” “那我们怎么回去?!外面可出不去了!”两金狐只见糊糊恍若无人的从城主书柜里取出盒火柴,乖戾地说:“我早说过让九婴给我等着。” 她释放出啃食菌,无视狱火的灼热,指引链接到地下水脉,相信不久,一条直通海沟的引流供热线就能困扰沉睡的九婴再没有安宁。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上玄之上 海的深处意外的荒芜,即使是暗流,也没有受到任何牵引影响,却也不是凝固的,只是流速缓慢的正逼近极限,因为丑孋不允许帝休和最后的麒龙遗骨匹配失败,因为失败就意味着李藏将完全消失在三横时空的任意节点。 微弱的淡绿色光芒,是来自目芯种的维持,空洞中散发微弱的温感,为帝休渐行渐近的根茎指引方位,整齐的涌入鲸落唯一保留的胃中,随后蜕壳般,将完整的木灵脉络剥落,在丑孋不同于弃帝牺牲孕体的手法中,与粉粒状的麒龙骨,从脚趾开始相互拼合李藏,直至最后的天灵部位。 “嘿嘿,我老六的目芯种,本就是地极灵井的再生本源,你说过李藏已经有成神的资格,应该指的是这个。”六目见证着木皇的消逝,对丑孋缓缓道:“衰而败,但也同时生生不息,只独对李藏而言,这规律不可能再有了。” “我知道。”丑孋并不否认这点,六目又观摩半晌,说道:“你要的应该不只是‘他’的重生,先前的横道,阶位,人鼎必须重拾,可若还有玄炉,我劝你谨慎些。” 丑孋目视前方渐渐熟悉的身影,说道:“若没有猜错,公冶千风受承上横的任务,或者说是无恨帝满足她的私欲,将人鼎摄取的进化物改为了相克属性,然后在海北引燃。” “难怪困在向生塔的时候,我就感觉奇怪,原来是这么样的布局,那无论李藏是否进入蚩地,都势必与上下横叠为一体难道?”六目看着已经彻底消失的帝休道:“难道这才是最终目的?!有人想改变的其实是三横界?!” “这就是上玄计划。”丑孋笃定地说,六目惊骇道:“你怀疑上玄指的并不是上横!而是跟高的存在吗?” 丑孋道:“对,上横九十九帝的确是实施者,但他们的命运,并非属于自己。” 六目顿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们相当于某些更高阶段的淘汰品,如同在天旻神域的相互竞争关系,来到上横这考点,按照题目制造木皇的坍塌,可结果令审题员也大感意外,三横界始终没有合为一体,甚至衍生出灵井,便让他们开始漫长的清除任务。” 丑孋道:“只在这期间,他们内部产生了分歧,像瓮中的蛊物,开始为新的生存方向相互殴斗。” 六目道:“而最后的最后,无恨帝成功完成陆地合整的答卷,成为淘汰队伍中,对方体制内的候选人。那他为何要在天宫湾里放置黑匣呢?引导我们知道事情始末,就那么自信谁都无法达到他去往的地方?” 丑孋犹豫片刻道:“你们得到的黑匣内容,意义该是威慑。” 六目道:“恩未知,的确代表恐惧,何况下横现在乱的怕也无暇顾及,拥有真理的果然还是少数人,可感觉怎么像在挑选新候选一样。” 丑孋取出袖口里的裹尸瓶,陌战风的布影隐隐流动,在瓶塞开启的刹那,海水倒灌,与黑暗混淆那缕渐渐成型的形状,冲脱水压的压制,来到水位的活跃层。 李藏不出意外的跌倒,那惨白瘦弱的新体,就那么瘫软在丑孋怀中一动不动。 六目懊悔道:“应该让他在水下适应下,现在身体即便完全木化也承受不住重力的。” 丑孋撩开他额前的乱发道:“和半觉醒时的意识类似,离开海域,是他自身的意愿。” “他在目芯种里一直保持着清晰意识吗?那人鼎呢?是他还是你重新组织的?等等,那又不完全是人鼎,帝休之根能演化到现在的程度吗?”六目愈发疑惑;李藏体内的玄炉尽毁,人鼎再塑也会有缺陷,但目前看来运行非但没有问题,甚至开始分解起目芯种。 丑孋蹙眉,初次对十绕产生了不信任危机,试探着将食髑之火靠近,发现李藏毫无血色的身体浮现出恨很多奇异符文,腕部另外印有金与银白的环状图形——是三横杖的标识。 “我可从没听说横器与宿主融合的先例。”六目惊骇道:“眼书就罢了,横器再契合也不能达到筑横兽的程度!不对,这比和筑横兽的血脉感动还不同!难道李藏体内的,是人鼎和玄炉的整合?开始吸收淬炼有形的横基物体?!那这又靠的什么运作啊?!” “他是帝休,许是木皇之灵,在最后启动了自我调试。”丑孋道出缘由,深知再造的凶险,不敢制造额外的负担给他,目前只能这么解释。 “可在自我修改,也不可能把属性也改变啊。”六目现在真的困惑,还是李藏从唇缝中挤出的轻咳,让它决定暂时忽略,对丑孋说:“反正他喜欢走逆天路,有问题也不稀奇,你还是让他继续昏迷,现在也只有你劝得动他。” 丑孋嗯了声,轻抚李藏的面颊呢喃,对方渐渐回归沉寂,六目也就放心环顾四周,海浪频频击打礁石,空旷得却不像是在坦蒙岛的岸边。 “这里是海西。”丑孋解释道,六目了然:“对哦,老白还没回来,李藏现在最想看到的肯定是他的先师。” 它正准备离开沙滩,海浪莫名上涨将其淹没,等挣脱出来,宋灵早已褪下水渍靠近。 涛声滚滚,怒海之滨,在她的凝聚中拼组成锥,海龙为饰,尖如长矛,震慑着渐起的不安。 六目谄媚道:“宋美人的新横器更加耀武扬威啊。” 宋灵默不作声,将海龙锥收回,取出沧溟规矩给丑孋道:“物归原主,另外,羽后的记忆我希望你也一并收回。” 丑孋没有询问缘由,倒是六目直言不讳道:“看来在海底宋美人也有收获啊,说的也是,总维系这不尴不尬的关系我看着也觉得急。” “那巧得很,海岸最近频频发生事端,既然你这么有闲心,那不然去帮我摆平摆平。”宋灵说罢,反手将六目那铮明瓦亮的脑壳扔灰海里,转瞬不知所踪,继续对丑孋说道:“把李藏放在海魔箱里,陆地还不适应他。” “也好。”除巨婴棺以外,海魔箱是李藏目前的不二之选,丑孋自不会反对,等安顿好他,才相互攀谈起各自的经历,以及和六目推敲出来的上玄计划始末。 宋灵思虑良久,说出内心的疑惑:“我一直想不通,羽族和海族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世代仇视,似乎从我们出现恩怨就已经注定。” “如今想来,也和上玄之上有所关联。” “能够左右甚至是注定的究竟是什么?神?” “生死轮回,没有交替和取代与否,包括时间也无法掌控的东西,现在正被什么握在手中。” “我不理解,你说的像是命运,只在很久前就成为实物,由未知肆意编撰,以至于不知情的我们认为是注定的。” “你真认为都是注定的吗?” “不知情或许会去在意,但现在知道是未知的必然作祟,那还管是不是注定。再者说,海族即使困于狭隘,也从未放弃过挣扎。” 第一百七十七章 海西 崎岖的荒山路段突然泛起忽高忽低的声响,滚滚热浪将前方的野石怪木全部覆盖。 海龙锥升起水行雾,使沿途山壁厚土即刻覆盖潮湿层,锥身翻闯燃起的移动火垒,两相抵撞,瞬间飞火走石,尘雾弥漫。 “当心。”丑孋提醒,火垒已分撞成双,冲击亦如凶兽,竖起根根炎臂企图困住她们,宋灵持锥横平两端,聚敛深海怨魂之鸣,刹那间气波势如破竹,将双垒击破,炎臂也斩断成灰。 “海族?!” 沉郁空旷的声音在烟与雾中传来,其消逝的位置,烘托出一张被火链缠绕的老妪面容。 宋灵重执海龙锥,协同召唤而至的海浪,颓然吞没久经千年的叠垒巨石,气势将老妪拔地而出的臂膀一秒冻结,包括面部灼烧的火链一并崩毁。 “呃啊!”对方一声低喝,瘫在宋灵和丑孋面前,口中的熔物随着喘息的平稳,也逐渐熄灭灰暗。 宋灵望着颓废的石婆道:“这是海西灵井!虽然只是分支,但已经完全实体化。” 丑孋道:“李藏在松山遇到心核时,也开始拥有独立意识,看来没有外因,下横全部的灵井应该就是目前的状态。” 海西不与下横其余三座陆地相连,是经由深海动火层喷发,逐渐堆积形成的独立岛屿,但只有山脉中部的小范围土壤可供给使用,那毋庸置疑,羽族栖息的位置就在那里。 可令宋灵疑惑的是,老妪通体是深海地层及凶兽海落结合而成,论硬度,即使岩层浆体浇灌也不可能内部熔体化,恐怕海西灵井——岩心核有所异动。 丑孋两指微翘,焦土碎石将岩心老妪的后半段拼合完整,也就中断了它与主心的链接,成为新的独立体。问道:“你刚刚说海族,你认识她?” 岩心老妪嘶哑的嗓音回道:“羽族认识,我虽然由深海延伸而成,但对海皇一无所知。” “羽族迁徙海西已有三百余年,可直到现在才告知你这主人外面的情况,那想必某人有目的了。”宋灵对丑孋说,对方无奈,对岩心老妪道:“海西四面环海,近乎孤岛,由此可见你不喜欢纷争。” 岩心老妪唉声叹气,回道:“你应该遇到过别的灵井,那想必已经明白,我们再不是下横的支撑。唉,与其说帝休的厄运是我们崛起的契机,倒不如说是偶然缔造的必然,属于我们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丑孋道:“若不想结束,我倒是有地方安置你。但前提是,告诉我们想知道的答案。” 岩心老妪布满裂痕的面容,洋溢着喜色说:“海西已经不属于我,说出来没有何不可。” 然后就开始两个时辰的絮絮叨叨;海西与世隔绝,羽族作为迁徙的外来者,不可能和本土灵根相安无事,其中积怨最深的,便是血蟾。 失魂兽在高等横体面前本就处于劣势,何况对手还是见证永恒城陨落的羽族勇士,在失去繁衍生息的红狮山脉后,它们被迫挤在礁石的缝隙里苟活,忍受海浪的冲袭和腐蚀,自此销声匿迹。 宋灵不禁嘲讽:“还真是非我族类不容其活,羽族输的不冤。” 岩心老妪那双空洞的眼眶眨了眨,继续道:“那海族呢?” 宋灵语塞,裙摆下的海水划过,初次感觉到凉意;天与海是不可能交集的平行线,连身为海皇的她也不知道战争的原因,又何况说族民?漫无目的对峙,其结果只是双双惨败,她没资格嘲笑。 岩心老妪又是一声叹息,继续原来的话题道:“我原以为,海西的新旧物种即将结束更替,可忽然某天,血蟾竟以崭新的体态回归,我不知道它们在此期间的经历,但可以肯定和灵井拥有意识是出自相同的原因。羽族变得被动,但基于失魂兽的智商,依旧占领着红狮山脉,直到我发现到红晶花胚,才恍然血蟾的再次崛起,目的另有所图。” 它指向丑孋,问道:“是你,对吗?” 对方没有回应,宋灵道:“她来自蚩地你的意思,血蟾之所以进化,是为进入蚩地,为将她带离?!” 岩心老妪道:“前后的时间吻合,还有她身上破天红晶的气息,那是独属于蚩地的存在,沉寂深海年月的我不可能猜错。虽然只是失魂兽中微不足道的血蟾,但经由海水侵袭的肤质加之辅助进化,未必不能通过深海红河,至于代价,再次踪影全无而已。” “被迫失去,总会用尽办法重拾,可惜欲望的滋生造就了相反的结果。”丑孋的话音没有任何情愫,岩心老妪只能继续介绍羽族的事。 三十天前,羽三白和孙昦出现在红狮山,踏上伊始,就迎来不受欢迎的仪式,尤其是冠以叛逆者的羽大先师,和血蟾爆发恩怨前就遭到家族排斥,只得以白鹅为媒,引导着孙昦行动,像最初和李藏的相处模式 天际暗淡,流连在红狮山道的云雾散去,本该安息的时辰,羽人却结伴来到岩石前开始工作;他们久居于此,对岩体各个时辰的应用掌握熟练,此时刮下的石藓,含有很高的盐分,是每天摄取的必需品。 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除了镇长的女儿乐善,她只装满连夜绣制的盐袋,就往镇尾大院去,跑得面颊红润,娇喘吁吁,可见是目的明确。但等站定门前,又忙不迭的整理起衣襟,挽去鬓边的杂发,直到感觉不会失礼才深吸口气,轻敲石环敲门。 来开门的正是孙昦,乐善看着他,羞红的脸,因为心跳加速变得更惹人怜爱,将盐袋递过去紧张地说:“盐,每天都不能缺的,我刚采下就给你送来了。” 孙昦仿佛不见,取过盐袋就掏钱给她说:“谢谢啊,这是钱。” 乐善没想到对方又投来逐客令,咬着嘴唇不甘道:“这盐袋是我连夜绣的,里面还涂了鱼油和海螺脂,孙公子。” 她话到最后有些哀怨,可孙昦还是副不通人情世故的态度,眼看就要关门,乐善忙扒着缝隙说:“等等,这院除了你,应该还有其他人,我听见了,可怎么没瞧见过,是有什么难处吗?我父亲是族长,或许我们能帮你。” “没有的事。”孙昦没想到对方还在,摆着手顺便落好顶门栓就在也不理,徒留被拒之门外的乐善,在寒凉的夜风中凌乱。 他回去正堂屋,见褪去鹅身的羽三白,又开始专心研究旧宅里的海西山测试仪,便准备去休息,忽然对方说道:“夜子时,我们向红狮火山进发。” 孙昦问道:“先师回来只敢隐居,目的就是为此刻吗?那里有什么啊?” 羽三白道:“根据测算仪的结论,红狮山口即将迎来史上最严重的爆发期,我们必须赶在那之前找到岩心核,那是下横仅剩的灵井,决不能让岩浆融化。” 李藏再生,构架依靠的只能是帝休,但人鼎进化的最后阶段,已达到玄炉正常启用度,所以他想按照拓文所说的内容,将灵井改设为木横体可用的潮汐物;这是他从不敢设想,甚至逆横都奢望出现的理论,可从思想被颠覆的那刻起,他无时无刻不想去疯狂一实。 第一百七十八章 巅峰 岩心老妪叙述的内容令宋灵倍感蹊跷;按它所说,羽族迁居海西可从没隐居避世的自觉,纵使羽三白隐藏孙昦的方式再完美,也不可能瞒过那些激进派。 她没有继续逗留,只身赶往红狮山谷,羽族长生镇。 这里屋宅院就地取材,以石料为主,风格和永恒城近似,不同的是屋顶铺满移来的火山灰土,栽种瓜果鲜蔬,为枯燥增添几分生气。 宋灵水隐身形,没费多少力,便寻到荒废的羽宅,自是空无一人,连那台测算仪也被带走,半点线索都没。 “他何时离开的?”石门外响起诧异的问询,随后门被粗暴撞开,鱼贯而入两名羽裘裹身的魁梧勇士,簇拥着较为瘦削的中年男人,显然对屋主的离去,也感到措手不及。 宋灵在旁,目视着五人在房前屋后仔细搜查,确定没有暗道,瘦削男子怒视着最近的勇士说:“去召集所有队伍!即使将红狮山掀翻,我也要找出那陌生人!” 说罢急吼吼地奔出旧宅,那些跟来的勇士却没随行离开,只是懊悔地说:“不可能凭空不见的,那人都没踏出去半步,我很确定,更没有懈怠,怎么可能呢。” 他身旁人用胳膊肘碰了碰说:“离开长生镇,没有生命能安活,那人若不是鬼魅,便是和镇里的谁里应外合。你想必很清楚,自那人出现,乐善的魂跟被勾出来似的。” 对方胸膛翻腾,脖颈浸染韫色,拳手咯咯作响,说道:“是他挟持了乐善!” 朋友没有反驳,只说:“既是挟持,那肯定有所图。我以为海岸没有踪迹,怕其目的在内部,你知道海西之外窥伺的,最有分量的东西便是灵井。” 勇士不可置信道:“你是指岩心核!对方想用乐善作为筹码,威胁族长交出岩心核吗?” 朋友慎重道:“这是最能说服我的可能,而且幕后想必又是血蟾作祟。” 勇士微怔,朋友又道:“虽然那些作呕的东西消失多年,但谁能保证不会卷土重来,迫使羽族重蹈覆辙?其实不单是你我,族内很多人都不明白,明明已经朝不保夕的血蟾,怎么会突然进化与高等横体抗衡,这不符合逻辑!” “所以你认为又是血蟾搞鬼,它们诱捕乐善,以此要挟羽族对岩心核不轨。”勇士仿佛茅塞顿开,可又担忧道:“但我们对岩心核也知之甚少,族长难道就了解更多吗?” 朋友低声道:“我不知道,但我叔父曾说过,历任族长都守护着开启羽皇陵的钥匙,里面的遗物据说是羽族再兴的关键,但他认为族长真正保护的其实就是海西灵井岩心核,否则血蟾不至于大费周章的先对乐善出手。” 勇士此刻怀疑族长早就洞悉这里的波谲云诡,急吼吼道:“按你的说法,以族长的为人,非到必要绝对会牺牲乐善保全岩心核!这群可恶的血蟾!” 朋友劝道:“事情既然有迹可循,我们也就不必自乱阵脚。你先去集合,暗中查寻好羽皇陵的位置,我去问问叔父,他应该有办法查到钥匙的所在,等队伍不再集中,我们再会合一起行动。左右是些血蟾,和你我之力定能将人救出。” 两人商榷好,便各自行动。 宋灵没有学他们胡闯乱撞,依靠海水与水脉的感知定位出大致方位;红狮山脉以东,有处及其巍峨的高峰兀立,皇陵入口便在峰的中腰处,只是靠近前,须得穿过那条怪石嶙峋,并且遍及岩缝的路段。 海水识趣的为主人堵塞缺漏,却始终没寻到羽三白或孙昦的痕迹,只在最后呈来乐善的发卡,宋灵正揣测着,听身后丑孋的声音靠近说:“她想必误以为,先师和孙昦是从这里进入的羽皇陵。” 然后山峰的位面折转向内,岩心老妪褶皱的面容与石壁融为一体;目前它还不能离开。 “刚刚你说的她,是指乐善?族长的女儿,想来她不是被诱拐,而是主动来的这里。”宋灵的问,掺杂着些许心烦意乱,丑孋的话语,亦如拨剪云雾的风,撞破对方的表里不一。 “你在介意,介意孙昦如果有选择,你们之间的局面会发生变化。” 宋灵沉默着与丑孋并肩前行,待前方无路,岩心老妪忽地说:“这里需要转动底座,皇陵入口才能出现。” 它的面容缓缓铺满石壁的表层,视觉来讲它就是扇门。 宋灵将窘迫吞咽,试着用海龙锥去撬门槛部位,随着石槽滑动到特定点,入口真的出现。 “故弄玄虚。”虽然名义是皇陵,但给人的感觉不过是山内部挤压出来的凹缝而已,宋灵忍不住嘀咕,伸手凝聚水雾,试探内部的真空程度。 彼时山峰之外,险峻的峭壁风声鹤唳,可能是急寻乐善的人无意间引起的风暴,以至于石壁岩层频频抖震脱落,令宋灵难以集中精力,索性撤出水雾,另结出海鸟形态的虚物,将乐善的发卡代转出去;左右开启皇陵需要钥匙,相信他们看到线索很快便会折返。 丑孋在等待期间,继续感知海魔箱,觉得李藏对重力的排斥感减缓,便逐步调解承受度。 宋灵不禁想;也许没有傀帝的海魔方,海羽两族依旧在不死不休的纠缠着,现在的局面,说是强行中止错误的命运也无可厚非。 但她能说服海族,是因为存蓄理智的族民可以安居九斗天河,羽族境遇无二,可仇怨始终不减,若他们知道海中仅剩失魂水类存在,单看对血蟾的态度,也肯定不会轻言放过。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羽人也塞在海魔箱三百年。” 她望着黑洞洞的缝隙内,面不改色地说:“那时我真的很恨,甚至觉得不公,凭什么羽族和海族要同时存在,如此争斗不休。现在我多少理解,因为世间的载量需要平衡,不论谁滋生欲念,造成的不堪结局都必须共同承担。” 丑孋轻声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成为主宰?” 宋灵笑笑说道:“你是说让羽族彻底沦为记载中的物种?” 丑孋诱惑着说:“不用这么惨烈,其实你也不想孙昦沦为你说的那样。我的意思,是以左右世间道途的神,为你新的目标。” 宋灵奇异道:“神?那些上横九十九帝?” 丑孋没有回答,指着天的方向,直到等对方些许会意,才郑重其事地说:“凌驾于上横,无恨帝以为的终点。” 宋灵意味深长地看向海魔箱,说道:“他也会,甚至包括孙昦,对吗?” 丑孋承认:“成神,并不全都依靠本身的突破,无恨帝选择的捷径也是因素之一,只是他过于偏倚,所以他的神位,不会保持太久。” 宋灵笃定道:“可对我们而言就大不相同,横道是基地。” “三横,逐次递增,只有下横,上横和玄横,真正的意义只是横道阶位的划分,而非视野的质辨,所有发展中的都没有区别,是神经年累月的灌输,让你们有了不平等的意识。” 丑孋和宋灵之间的碎屑拼合成原本的三横地貌,在帝休塌毁前,还是完整的椭圆体,只是随着上横的变迁,才陆续形成三个独立区域。 但所有的变革都只是为玄横自此凌驾最顶端的空间,仅此而已。 “玄横诸神,通俗的理解,是横道突破的最顶端,无极,中基,以及地藏,如果我预料不错,孙昦已经跨越上横五阶,正式进入地藏阶段。” “这怎么可能?!”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诡者地藏 宋灵不可置信,岩心老妪替丑孋道出缘由:“羽族和海族的传承不同,他的基因中,先天动子可以相互结合,从而进化成多重增强元件,结构可谓复杂,却相辅相成,这般先天优势,注定后来崛起者的难以超越。” 丑孋道:“如若不是因为海魔方,或许真正被记载的,会是海族。” 宋灵陷入沉默,时至今日才敢正视水横在传承问题上的缺漏——水因子基因球,原以为是海魔方的削弱导致了海族的退化,可事实上,生命从最开始就被枷锁锁死,注定了不平等! 她苦闷地说:“你总能在节点即将消逝的时候,又送来致命一击。我该感谢你善意的提醒,还是接受这似有若无的审判呢?” 丑孋倒无所谓:“如果你想继续糊涂,那必然是恨我的,但如果你觉得是提醒,那么表示你愿意接受我的建议。毕竟海会始终存在,不论板块如何变迁,区别只在海族去被动适应。” “我明白。”宋灵的呼吸与空气中的水分相交,深蓝色的眼瞳,亦如在深海中崛起光辉,徒手撞破山壁,将偷袭者尽数摧毁。 “石诡!”岩心老妪道:“它们的目标是皇陵入口,看来灵井预感到海西即将发生什么事了。” 它的手臂伸出壁层,将越聚越多的石诡砸碎,宋灵投掷出海龙锥,将丑孋背后的侵入者击溃后,封印住皇陵的缝隙,徒手与石铠诡物继续搏斗。 山体变得炙热,响起阵阵轰鸣,蜘蛛结网般,在黢黑的内部撑起岩浆,有石诡趁机困住宋灵,妄图让她和紧随而来的热浪同归于尽。 丑孋眸中浮现金环,减缓空间流速,宋灵及时调转和石诡的位置,让它们反被吞噬,同时唤回海龙锥,让岩浆温网击溃另外即将结成的困牢。 然而石诡始终前仆后继,冲破制造的无数缺口造成山壁坍塌,连岩心老妪都被掩盖,丑孋也不知所踪,只有宋灵被迫使远离皇陵入口,仰头盯着石诡集中的方向。 眼睛的轮廓缓缓睁开,投射出莹绿色的光感,仿佛审视般,这来自宿敌的蔑视,宋灵再熟悉不过,说道:“羽皇?还真是许久不见。” 石诡组建起永恒城主的巨石像,谁能想到阔别三百余年,羽皇仍聚敛着魂识,蜗居在这穷僻的孤岛,难怪羽族言之凿凿,皇陵遗物是羽族崛起的关键。 “离开海魔方得到的自由,对你而言应该很沉重。”羽皇自不会与她客气,继续说:“见昔日的族民沦为失魂兽,我想,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惩罚来折磨你。不过你我之间,还有些恩怨要解决的,对吗?” “是你选择用皇子做的锁眼,傀帝没有强迫你,而今结果是你咎由自取。”宋灵懒得和他逞口舌之争,羽皇狰狞道:“可我终究是赋予他骨血的人,为羽族,他必须是锁眼,我能镇压你们三百年,就还能创造新的三百年!” 就在他命令石诡即将粉碎宋灵时,海龙锥一举击破羽皇的喉口,刹那间白影略过,破碎的凹坑下已经没有宋灵的身影。 “孙昦?!”宋灵意外地问:“羽三白呢?!” 两人目前处在悬空位置,孙昦要抱着她才不至于跌到碎石堆被碾压,说道:“走散了,我也在找他。哎我说你怎么这么沉啊!我快抱不动了!” 宋灵愣了愣,骂道:“谁让你救了?!给我放开!” 孙昦哪敢撒手,哄着说:“别别你别乱动,我不说了还不行,难得有机会,你就靠靠我呗。” 宋灵还没再说,羽皇的手掌先向他们扑来,孙昦不依靠羽翼,灵活闪避,数次害得对方落空,斥责道:“逆子竟敢袒护羽族的仇敌!” 孙昦问他哪位?让羽皇好是语塞,还是宋灵瞥了他一眼道:“他是你爹。” 孙昦有点懵,端详羽皇,转而对她道:“你唬我呢?我爹怎可能是煤渣。” 宋灵感觉羽皇要悲痛欲绝,让孙昦将她放置地面,才严肃说:“皇族者出生便有记忆,他的确是你父皇,也是推你做海魔方锁眼的人,至于认不认,你自己决定。” 孙昦看向羽皇,轮廓确有几分印象,但却耸耸肩,冷冷地说:“我记忆中只有母亲的模样,像你,你们的眼睛都是水遮雾绕的,只是后来她每每看着我,多填了些失落的颜色。” 他怎么可能说得出那些话,当她这海皇是恋爱脑吗!?海龙锥直取孙昦的心房,羽皇命令石诡救护,却也迟了一步,白色的血液等式溅他清隽的面容上。 “海皇!你敢伤吾儿!”碎石重竖,如石刺般翻涌着逼近宋灵,顷刻间,食髑之火突破层层阻碍,为她构建起保护区,石刺逐渐软化,连石诡也不敢再冒进,类同枷锁束缚着羽皇。 孙昦面色惨白,紧抿着唇,捂着胸口的重伤,却见宋灵还不放过,忙躲至半空区域,正要再说,已然狼藉的空间,突然破壁而出只黝黑的巨龙爪,击破羽皇石像的冲击波动,险些将山峰又转换一次位面,而后隆起光明,将还来不及奔逃的石诡全部摄破。 宋灵也险些被带动气体卷到深邃的地穴中,碎裂的山石相互叠加碰撞,流速混乱,直到再无声响,才敢深究突发事件的缘由。 她没想到李藏的恢复力如此之快,虽然相较海魔箱里的重力,对外界还是有些抗拒,不过已经不妨碍正常行走。 “羽族,已经不是三百年前的羽族,虽然仇恨犹在,但绝不可能对末世羽皇保持臣服。”他气息紊乱,丑孋扶他坐稳才对宋灵道:“这里蔓延更多的情愫只在独立体。” 宋灵问:“那刚刚的又是什么?” “只是石诡。”丑孋将岩心老妪的束缚解绑,它口中的碳面因为喘息忽明忽暗,说道:“石诡是岩心核淬炼过的石头,失魂科属大概在狨和阴石髓之间,没有魂识,直接由灵井操控。” “羽族将羽皇陵设在这里,难道石诡就没有阻止?” “他们栖息时间尚短,且自岩心核拥有独立意识,它懂得判断占据者的行为,若建造皇陵会造成危机,是断然不会允许的。” “也所以,岩心核认为我们是威胁,才不惜让石诡来驱赶我们。” “是,石诡按危机程度来选择攻击模式,这番倾巢出动,也证明你们不可小觑。” “石诡,或者说岩心核判断出我的身份,认为羽皇足矣应付,但没想到还有别的变数。” “那先师和阿昦,岩心核的态度呢?”李藏担忧的问,岩心老妪却道:“很遗憾,我没有感知到。他们虽然在长生镇生活过,但整座海西已经没有他们的气息了。” 李藏和宋灵同时感到诧异,刚刚的孙昦若非言语出现纰漏,根本就是本人状态,他又到底是谁?也是岩心核制造以防不测的吗? 丑孋不露声色地问:“那乐善呢?” 岩心老妪道:“她被困在山峰最难以察觉的石缝里,地势比较高,发卡是沿路来遗落的。” 宋灵恍然道:“羽族都善飞行,不难理解她的处境。何况她父亲是族长,对皇陵钥匙唾手可得,没有带来哪会有跟踪的底气。” 岩心老妪道:“现在不止是她,得到发卡的也回来了,随行还有位老者,他们也有把钥匙。” 三人面面相觑,钥匙难道不止一把? “答案不是一真一假,便都不是真或都不是假。有趣。”狼藉之地在丑孋的话音中恢复如初,时间回溯道墓门刚刚敞开,而乐善,羽族勇士,勇士的朋友以及他的叔父,四人已经稳稳站在供钥匙转动的凹槽前。 第一百八十章 羽皇陵 他们对李藏恍若未见,甚至对彼此也是,像分隔在两个独立的空间,同时将钥匙插入锁孔。 等待是令人窒息的过程,结果出乎意料,没有任何变化,限制之内恍若开启静音模式,不论是乐善还是寻她的人,连耳鸣也感觉不到。 “不可能。”良久,朋友的叔父用颤抖的唇角说道:“假的,钥匙是假的。” “难道,真正的钥匙被乐善所得了吗?!”勇士不敢相信,看向朋友,他发誓没有错换,叔父则思虑再三,否定他的臆想劝道:“看痕迹,这里没有开启过,纵然乐善也有钥匙,可也只能说她拿到的也不是真的。他的族长父亲,或许担心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连她也隐瞒着。” 勇士悲愤地向缝隙怒吼,认为乐善没能达成引诱者的条件,命运势必不测,行为在李藏,丑孋和宋灵看来纯属多余。 就站在他们身旁的乐善,似乎察觉到身旁有些异样,但担忧之心将其主动忽略掉,继续看向裂缝,像回忆起什么,取出钥匙一折两半,然后分别插入裂缝的头与尾,严丝合缝。 “钥匙的设计原理,原来如此。”李藏对丑孋道:“孋孋,她真的能开启皇陵吗?” 丑孋道:“不会,因为两把钥匙,都是假的。” 乐善的记忆传送到身旁叔父的脑海中,对方恍然大悟般,按相同的办法也将钥匙重新与裂缝链接,只是横竖有别,当他们的频率再次校准,十字裂缝开始倒退向山体内部,岩心老妪及时说道:“石鹫裂口虫,皇陵的镇墓兽!” 羽皇安息之地的入口,是巨型虫兽的口器,甚至无法辨别它是筑横还是失魂兽,只对侵入者展开猛烈的绞杀。 空间在此刻重叠,却仍是谁也看不到谁,遍布石鹫裂口虫分泌出的丝状物。 李藏横识化形,根藤茎脉护住丑孋和宋灵,正准备突破进入皇陵内部,听岩心老妪又说:“你肯定会介意现在的选择,因为皇陵的入口,其实是石鹫裂口虫的排泄口。” 换而言之,乐善他们是因为爆了镇墓兽的菊,才导致对方的暴怒! 宋灵恨不得缝上岩心老妪的嘴,想她刚刚对着某生物的屁孔鼓捣半天,心里胃里是止不住的难受!质问它刚刚怎么不说?! 岩心老妪委屈道:“这东西的排口和口器像复制黏贴的,我也是通过那些丝状物才知道的具体部位。” 李藏问:“不能让它移开吗?!” 岩心老妪:“两端都会分泌特殊的粘稠物,除非穿过肠道,否则进去是不可能的。” 丑孋此时说道:“玄炉之火可以烧毁阻碍。” 玄炉?!宋灵诧异地问:“他刚重生,可以吗?” 李藏同样忐忑,但丑孋坚信,便尝试与玄炉构建连续。和木系最初时的相处尤为不同,意识完全进入本体的内部,双腕图案开始忽明忽暗。 “开启神户之门,是幽灵的势不可挡。”丑孋十绕相结,起印低吟,将弥漫的战火涌向专注的人,直至强烈的光感再度袭来,却不似扼杀石诡时的霸道,反而阴柔的覆盖山体全部的痕迹,剥夺无声物的最后的温感。 石鹫裂口虫和狭隘的山壁逐渐剥落,像秋风里的落叶,最终沦为死寂。 然后,雕刻有羽族徽纹的厚重山门,矗立在众人面前,但也只是座门,似乎整座皇陵,早已成为镇墓兽的腹中餐。 “皇陵在哪?!”度过死劫的乐善,挣脱开勇士的臂弯,怔怔望着石门问,朋友和他的叔父相互搀扶,对此也深表不解。 朋友道:“只有你?!你没有被胁迫,是你主动来找羽皇的陵地?!” 勇士想为乐善辩驳,但她却承认道:“我是主动来的,可我没想到事情会成为这样!” 朋友嘲讽的看向勇士说:“我们不顾生死赶来,可你看到了吗?她压根没有给你预留位置啊,她色迷心窍,险些将羽族的秘密拱手送给敌人!” 勇士道:“不是的!乐善只是被迷惑!她怎么可能做出背叛的行为!族长是她的父亲!” 朋友觉得再说不过是多费唇舌,他的叔父则自始至终盯着门面篆刻的文字,激动说:“圣典!这些字是圣典里的内容!我以为早就失传了!原来都在这里,这可是羽族历任学者凝聚的智慧结晶啊!是羽族辉煌的历史!” 他爱抚着那些痕迹,无比珍视,转而又对乐善发难:“你险些毁掉羽族最珍贵的财富!是谁,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是族长!还是那些妄图颠覆羽族的家伙!” 乐善没有吭声,那朋友将猜测告知他的叔父说:“你是不知还是根本羞于启齿?自那外来者进入长生镇,你多少次恬不知耻的主动接洽,所有人可都看得清楚。” “闭嘴!不许你在侮辱乐善听到没有!你给我闭嘴!”勇士双拳曝起,朋友却视若无睹,反讽道:“那你让她发誓啊!用她和她父亲的性命作担保,证明他们没有对不起羽族!更没有半点不顾羽族的色欲熏心!” 乐善没有发誓,裹紧羽裘不断重复说没有,她寻便整座海西也没看到孙昦,担忧之余以为他会到羽皇陵来,她从未没想背叛羽族,更甚说毁坏圣典,自始至终,不过是想确定孙昦平安无恙,仅此而已。 “还真是痴情。”宋灵忍不住说,只话语怎么听都透着股别扭,岩心老妪附和道:“她的视角太过狭隘,也是被保护得过了分,不懂得孰轻孰重。” 李藏道:“先师和阿昦生死未必,如果乐善没有说谎,或许他们真的在皇陵内部。” “羽三白或许是,但我不确定孙昦。”宋灵道:“我在与羽皇对峙时,有未知冒充孙昦出现,若非言语露出破绽,连我都分辨不出。” 丑孋眼眸微缩;难道她感知到的孙昦,不是真正的他? 李藏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孋孋,幻化阿昦的角色就在羽皇陵,对吗?” 丑孋道:“在这里,但不属于这里。” 李藏不确定有否出现错感,丑孋周身渐变得苍白,乃至于恐惧叠加起窒息。 他伸手轻抚她的面颊,印象中她从未落过泪,但此刻李藏感觉到的情愫,确定丑孋在哀伤,为数不多的则是不安。 “海西范围内的全部,已经被锁定。”丑孋再启唇角,神情愈发复杂。李藏问:“意思是,我们所处的地方会肆意产生变动。” 丑孋道:“空间不论被如何操控,本质都不会转变。但其性质,形态和位置的可限应用,会给现空间造成不可修复的破损,时间也会被迫压缩,直至消失。” 宋灵问:“你所谓的‘消失’,将是极其严重的事故,对吗?” 丑孋道:“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彭父也曾强调绝不能任其发生,因为苍穹之所以是真空状态,就是要完美束缚那些爆发出去的能量,不可逆转的痕迹一旦出现,即使复制出原模空间也难以愈合,我们,更将全部归零,甚至不可重启。” “生命的存在只是浩瀚给予的侥幸,偏执的去挑战不同量级的未知,却以自身之外作为代价。” 李藏表面无波无澜,但内心早已紧皱难解,涌动着难以遏制的迫切;他要做的,不是释放被锁定的空间,更预感制造这一切祸端的未知,针对的也远不止是海西! ——玄境,他们最终的敌人,凌驾九重之上的神明,正在做出决策。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神手寓言 可以肯定,羽族前行的齿轮将最先停滞。 红狮内部的山壁开始碰撞挤压,使皇陵在音波与震动的双重折磨中裂痕斑斑,最终破毁崩塌,篆刻的圣典文字,也就此毁于一旦。 而令人诧异的是,皇陵也自此不见;难道那道门本身就是皇陵?!或者说,那其实是陵墓前的圣德石碑?!那为何隐蔽在山里?如此的辉煌,让后世羽族继续膜拜才是正确的。 朋友的叔父捧着那些石块,眼神哀切,像在哭诉他的真心被无语破碎,朋友不忍打扰,四下张望,尽管他不知道能看出什么内容。 黑暗中,缓缓落下些许白色,是稀疏不均的羽毛,媲美皑皑白雪。 朋友恍然大悟,搀起叔父,指着白色均匀的狼藉处说:“原来如此!在我们面前的是咒语!” 三人面面相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发现白色汇集的地方,果然形成出具体的字样。 朋友叔父难掩喜悦地说:“这些是羽族的古文字,和我们现在熟知的简易不同。即便是我,也只认得出禁,命,轮而已。” “禁命轮?”李藏记得羽族的神圣院,正厅石壁好像刻有相似的内容,可见羽皇陵其实是神圣院的杰作。 丑孋道:“先师之后迁来海西的,多数是神圣院的崇拜者,矛盾可见一斑。” 李藏道:“那长生镇肯定不限于表面,或许重心早已转移海西内部。” 他望着那些文字,与记忆里永恒城的文字逐一对比,当默念出那段咒语的瞬间,字迹与之呼应,升起层层光晕,拂过所有的人。 丑孋卷折他们眼前的空间,阻挡看似唯美的物质靠近,区域内缓缓隆起特殊的梯形法阵,相对开启的同时,他们也分隔在不同的位面,但整体空间却统一悬空在炙热的岩浆层上。 “羽三白\/先师?!”位面正中,被石索绑捆着的人,居然是苦寻不到的羽三白,奄奄一息的状态显然身负重伤。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叔父竟也认出他,甚至不顾自身的凶险,笃定说:“原来是你!我早该想到!威胁羽族安逸的因素,都是因为你这种逆心不改的家伙而出现!是的,三百年前正是因为你,才导致神圣院和维特国师的陨落,我没想到你的自私,在三百年后居然延伸到羽皇陵来!” 他双手持平,风横在掌中释放,数以百计的风刃突破位面的边缘,朝羽三白袭去。 李藏横识化形,木皇枝藤穿破他所在的位面,压迫扭曲那些具象的风速,也因而脱离次空间。 叔父骇怪道:“你?!你是谁?这不是红狮山的植被!更不可能进入红狮山的内部!你不是羽族人,你到底是谁?!” 李藏没有理会,固定根茎藤枝充作链接悬空的桥梁,疾驰奔向羽三白。 “快阻止他!杀掉羽族的叛逆者!”勇士和朋友在叔父的命令下,各自掌心相对,重新调动风刃对木系展开进攻,随之裘羽裹身卷起风暴,未曾想这反而给山体造成更多的压力,位面的分隔迅速加倍,轨迹被迫分散,最后所有的攻击化为徒劳。 “神圣院如同腐朽的你,已经退出下横的舞台。”李藏试着用寒木春华治愈羽三白,他却摁住对方想除束缚的手,对他说:“不必了,你重生了,她做到了,我也,该结束,我的使命了。” “先师?!”他的话令李藏目光渗透出恐惧,甚至感觉死亡正在逐步笼罩,羽三白却视若无睹道:“原本我就该结束的,不过也终于明白,拖延这么久的原因,能够顺利完成,就不必在意后悔与否” 羽三白寻找的从不是木横的继承,他艰难地伸出手,附在李藏的眼睛上,郑重地说:“羽族的寓言,让我们向往光明,她驱散黑夜,使我们不惧死亡,挣脱灾难的阴霾,然而漫长的岁月里,我们开始主动接受阴暗的笼罩,忘记最真挚的追寻,我的光明之神。” 他的声音渐渐空灵,眼眶中流露出的泪珠,滴落在枯瘦的手臂上,泛着金色的光辉,与金乌和玉兔共鸣。又道:“李藏,神之日月,岂可萤火争辉?神明之剑,更可蒙尘?你前行的道路,再不会有阻碍作为你的引领者,我感到骄傲,切记,小心孙昦” 羽翼散落,昭示羽三的白陨落,李藏怔怔跪在原地,双腕处的印记犹在,温度也尚未冷却,仿佛那人的音容笑貌也在。 “他可以来回,如果你想。”丑孋看着藤枝中那些渐灰的羽毛说,李藏却道:“结束了,就让他结束。” 他环抱着自己,指甲掐进手臂,遏制着连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爆发;木横在所有横道中最为无情,可偏偏赋予治愈的能力,这或许是惩罚,再怎么治愈也无法阻止,你想留驻的对方,那自动消亡的信念,一切都是羽三白的选择。 他收敛情绪,将那些死寂的羽毛安置到眼书中,发现覆盖之下的位面,竟印有一道血色的掌印。丑孋告诉他,这就是是时间烙印。 “先师担心未知利用他现在的节点,所以才”李藏艰难地吐出自己的结论,丑孋安慰他道:“不,烙印是在他消失的过程中出现的。” 她看向被宋灵困在水中的四人,继续对李藏说:“他没有说处境的原因,以及孙昦的踪迹,我想他正是察觉到印记的存在,不想衍生分支。” 羽三白让他提防孙昦,而丑孋也没能感知,李藏怀疑道:“阿昦根本没有回来海西,和先师一起的,恐怕就是在海西标注节点的未知!” 法阵迅速收缩,位面爆裂的气波冲破木茎藤枝,又立即朝相反方向吸纳集中,混沌中,李藏看到丑孋的背后出现黑色的点,将她的身影不断收缩。 “孋孋?!”李藏和丑孋的双手及时相握,尽管身后根茎已然深达至岩浆房,可仍不敌黑点霸道的力量。 诡异的笑声清晰传入他们的脑海,搅动得模糊不堪,他在混沌中只看到丑孋惊惧的目光,然后主动松缓开手指,消失在视野中,而后,黑点被只黢黑的断手阻止吸纳,空间流速得以停滞。 掌心摊开,阴寒的气息直逼李藏的脊梁,瞪着狰狞的独目嘲弄地说:“她必须离开,因为她不想让彭祖,发现你这只愚蠢的爬虫。” 李藏想按住断手,可却徒劳,对方宽慰般轻抚他的头颅继续说:“所有都是神的注定,没有羽三白,我也可以得到丑孋,这也是她的选择。你的咆哮是那么苍白,和你都是场笑话。” 李藏犹如被人撕裂,说道:“你是,玄境?!” 独目微微皱了皱,好像被他的指认是对身份的侮辱,山体内响彻碎裂的恐怖之音,伴着阴狠地说:“三横世界,是因蚩地而生,而蚩地因为丑孋存在,你们之间横跨的岂止是距离?还是以为拥有神环,就有资格成神?!” 无形的压迫感,让李藏和宋灵几乎与山地沦为平行,独目又道:“丑孋将自此效忠神之父,天道之书也即将完结,三横世界的秩序将无可变动,这项伟大的工程,会是你,你们忠诚的信仰,生命将永远要在他的规则下生存。” 址天戟划破独目在黑暗中的妄言,陌战风身影渐近,断手继而讽刺地说:“怎么,沦为影物的你,真的决定效忠了吗?你不知道现在是脱离李藏的好时候?” 陌战风却道:“不论怎么活,都掩盖不了愚蠢的本质;会相信你们说的话,没错,诡神。” 第一百八十二章 禁命轮 神的存在是衬托蠢货,还是蠢货反衬神明智慧而生的呢? 诡神意味深长地反问:“你认为丑孋放过你,是为现在?” 陌战风却不多言语,址天戟再次掷出,当然目的不是妄言的家伙,而是黑暗中完全看不出方向的那个目标——禁命轮。 破碎不是结束,是封印呈现的门锁,当它开启的那刻,永恒羽族在百年前被迫中止的厮杀金戈卷土重来。 羽族和海族的灵魂,都是所谓‘神旨’下的囚徒。海魔方如是,禁命轮亦是,当血色魂灵充斥黑暗,振聋发聩的嘶吼,几乎绞杀覆盖的一切,映出斑驳的幽怨神采。 “神圣院为羽皇的陪葬,还真是煞费苦心,不过”诡神五指微张,黑暗之外的乐善四人冲破血魂浪涛,羽身折转为爪手穿袭陌战风,李藏和宋灵,妄图破毁他们的灵魂。 帝休根茎相阻,纤维剥离挣脱,爪手延伸双腿践踏,攻防兼备,顶部的手触配合其频率,方式尽管单一,可波及范围广泛,址天戟和海龙锥暂时困于它的下盘。 李藏驱使根茎横斩手触,那物分裂开持续弹反,挥动,拳压,缠绕,令诡神稍显奇异的是,对方并没有完全进入横识体。 “春芒舟木?!你,竟然可以脱离横识,独立行动。”它愤恨的攀上手触的顶端,链接那些弑杀的魂魄接连砸下,声音响彻:“丑孋居然将死寂的帝休转化,为你的体玄炉炼化春芒舟木,难怪你那么有恃无恐。不过木横只能治愈,纵然横识进化到高等级别,也摆脱不掉本质的!” 它的语气掺杂愤恨,让手触的整体重重四连撞击,以至木茎根枝脱离,也衍生独立个体分别弹反,迫使它在黑暗震动中难以直立,攻击显着。 李藏流速跃到诡神尚未反应的一侧,重拳捶毁它的眼睛,诡神哀嚎着,掀起混沌气波,黑暗内时间迟缓降速,它借势扼住其喉,肌表下的吸附层,妄图吞噬面前人,体内供给玄炉运作的物质。 “这?!为何不能吸收?”诡神诧异的得出结论,然而为时已晚,金乌和玄炉的双重灼热迫使它的躯体四分五裂,再然后,黑暗逐渐萎缩,血魂的呐喊已经透着凄凉,齐齐进入小四的口里。 它的出现并非偶然,是丑孋在最后为李藏做出的决定,它圆鼓鼓的肚皮;蚩地黑天将红狮山内的黑色全部吸纳,让原本昏暗的空间变得光明清晰。 陌战风无法在维持身形,岩心老妪和宋灵存在的时间还没有恢复,小四吞噬黑暗的时候就在李藏的身侧,忙攀到他的背脊上检查伤势。 李藏心急如焚,说道:“木横可以自愈,我需要你尽快寻到印有血色掌印的东西给我。” 小四从口中吐出红河海锥,叼着在狼藉不堪的山内寻找,很快印有掌印,也就是诡神设下的时间节点被放在李藏的手中,果断将其捏碎,成功调转视野来到红狮山外。 云层灰暗压抑,任谁都预感情况有变,果然不消片刻,红狮火山浓烟凸起,烈火喷涌而出,将所在区域的颜色全部囊括污染,令人窒息。 长生镇羽族四散,小四鼠目眨眨,释放出禁命轮里的血魂,像是飞禽在空中捕食,惨烈之声不绝于耳。 “它为什么这么做?”宋灵问,李藏瞳孔骤然一缩,道出原因:“诡神利用时间节点,没有被玄炉所融,现在它就混在这些羽族中。” 宋灵愕然,彼时,岩土地裂敞开缝隙,手触露出半截躯体,体型脱离黑暗后足可比肩高峰,像是执行,愤而推搡正在喷涌的火山,使山口扩充至百倍,如此火上添油的行为,其结果可想而知。 红狮山沦为岩浆的口腹,岩石蜕变干枯的色泽,惨烈如同地狱。 族长望着昔日的家园,悲痛不言而喻,向那些撕扯同族的血灵怒吼,妄图唤醒他们的理智,阻止这场悲剧。 “啊!”他的后脑猛地遭到撞击,义愤填膺登时化为唏嘘,跌落在炙热的岩土之地,面前滚落着颗干瘪的骷髅头,正被只似鼠似狐的生物拖走,顺势看到站在面前的李藏和宋灵。 “是你们!是你们破坏了羽皇陵!神圣院的心血!是你们,让我们的先祖伤害自己的后代啊!为什么?!你们为什么?!” 他的喋喋不休无人问津,六目只顾哀戚戚地抱怨:“哎呦,哎呀我这天灵盖啊咦?这位美女,初次见面,敢问贵姓啊!” 它问候的对象正是岩心老妪,对方娇羞地回道:“见面就这么流氓准不是好人啊。” 随即大手一挥,六目跟炮弹似的又飞了出去,天灹嗷嗷的正穿梭在混乱中,看它过来,翅膀精准将其拍回,岩心老妪反手又是一击,天灹也不甘落后,一天一地就开始对着打起球来。 被晾在一旁的族长,愤而偷袭李藏,被正在鼓手助威的小四一尾横扫到距离岩浆就近的地方,他怒不可遏,正要站起,脚裸被只黢黑的断手攥住,将摄取到的体玄炉微粒注入其中。 灼热瞬间包裹族长的全身,焦黑而枯槁,佝偻着背脊,在翻滚中粘稠熔浆岩石,挥舞朝向视为敌人的陌生人。 宋灵高举海龙锥,浪涛汹涌奔向熔浆巨人,碰撞相激如骤雨降世,诡神恰在升腾起的浓雾中,它的镜像虚虚实实,但终归是俯视着他们。 李藏质问他对族长做了什么?对方浑不在意地说:“他想要岩心核,我只是满足他的愿望而已,虽然添加了些额外的东西,但也是无奈,毕竟他这种资质的蠢货,是根本承受不住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的。” 整座岛屿沦为火海,而红狮山因为岩心核的缺失,熔岩开始分流,逐步侵蚀礁石,珊瑚砂和珊瑚泥,地陷频频,族长都难以维持平衡,宋灵的海龙锥将其一臂斩断,金色的黏液涌出,全部的链接就此熄灭,结束他短暂的辉煌。 “现在怎么办?”诡神消失无踪,再也感知不到,李藏别无他法,说道:“回坦蒙岛,阿昦应该滞留在空转门。” 宋灵惊骇,忙唤停岩心老妪,李藏呼喊天灹也远离危险,才奔到族长的断臂前,将其投入已然成河的熔浆充作桥梁,方向是曾经的长生镇。 宋灵惊骇他自取灭亡的行径,六目却道:“他现在具备地极属性!可以驱使高等元素,跟着准没错的!快!否则来不及了!” 她无奈只能紧随其后,等火势再次喷涌,李藏双臂交叉,近在迟尺的炽热果真接受到命令般退散,一路可谓畅通无阻,直到羽氏旧宅。 那里早毁于一旦,但地下甬道未曾遭到波及,这也是羽三白进入红狮山的重要关键。 宋灵看着那些陈旧的挖掘器械,不禁奚落道:“神圣院劫后余生的,机械水准实在不计。” 六目道:“他们退化的连魂体都对付不了,难为把和低端失魂类的胜利,当成炫耀的资本。” 岩心老妪怪道:“你怎么知道?” 六目卖弄道:“作为地极灵井的前身,下横任何事都逃不出我的法眼,美女若是有兴趣,等和我们回去坦蒙岛,我慢慢讲给你啊。” 它逮到机会便对岩心老妪卖弄,对方娇羞着又一巴掌呼过去,它这硬脑壳正撞开尽头的阀门开关,那些旧式机器再次开始挖掘运作。 “这些不是神圣院制造的,是先师通过棱刹遗迹的内容,后续研究的发动机。”李藏的话音无波无澜,但是不自觉附上眼书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情愫。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称之为战争 “话说回来,大白不是回来海西了吗?他人呢?”六目左顾右盼地问,宋灵打岔道:“你想借这里回坦蒙岛?” 李藏理了理思绪,说道:“海西距离坦蒙的路径,流速跳跃是难以达到的,而且没有天横古鉴。但通过这些器械痕迹,我相信先师已经研制出可以链接空转门的空速道,只要找到准确开关,我们就能进入空转门内。” 宋灵不确定道:“是类同海中漩涡,无处不在但转瞬即逝的意思?空间也可以通过隧道链接?而且孙昦,你认为他在空转门里?” “除非主动隐藏,否则坦蒙岛不可能没有察觉。”丑孋离开时的神情,让李藏一刻也不想耽误,利用裂土诀重组前方的构架,通往外界的捷径路段迅速浓缩。 小四谨慎详细的感应,引领他们找到具体目标;微小的孔洞,像地虫啃食出的蠹洞,怎么都和隧道碰不到关系。 宋灵不敢冒然用水试探,李藏伸手朝小四取要红河海锥,然而对方只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然后指着六目。 李藏诧异道:“你说你的红河海锥,是破天红晶的仿造品?!” 小四窜到岩心老妪手臂,尾巴又指向六目,对方恍然道:“来蝠的意思我懂,你还记得向生塔?给我口烟我,我就能帮你开启空速隧道。” 李藏化形,通过土壁将距离岩浆最近的石块扯下,看着炙热,六目反问他道:“你是木横土,先前这程度的热感是万不敢碰触的,你知道为什么现在反而可以无事吗?” 李藏道:“春芒?” 六目道:“是的,丑孋将人鼎进化玄炉过程也完整保留下来,其中的吸附和承载的功能扩大了转化量,你现在利用的是帝休死寂的部分,然而却称为春芒,春为生的象征,寓意为你,而芒者以木主本,更为多元化,因此驾驭的对象也不再受限。” 宋灵问道:“你的意思,即使没有红河海锥他也可以进入空速道?能够在空间任意行动的,需要横道再次突破的。” 六目道:“其实突破到何种境界对他现在都无所谓了,单靠麒龙骨便可撕裂空间。” 宋灵道:“那还要烟做什么?” 六目难得正色说:“他能利用麒龙骨,但你们不行,而且空间受到破损是很麻烦的事,我得做好修复准备。另外孙昦若真滞留在空转门里,那时间算身体绝不可能完整,情形非常危险,你们要时刻紧盯来蝠的感知方向,李藏造成的裂缝更要及时修补,如此才能保证我们完整回到坦蒙岛。” 宋灵无奈,攀上岩心老妪的背脊,它手持六目,待吸取蒸腾出的烟雾,他们组成的阵型被眼圈包围,六目解释这是隔离环,但是有时间限制,而后朝蠹洞又喷吐一口浊气,那入口即刻向外扩展,然后又迅速收缩,他们便在冲进那连光也能撕裂的流速带中。 身处空转门内的感觉,和进入九斗天河不同,体量没有呈微粒化,而以往他们传送目的地明确,没有过多逗留才显得无知无觉,现在处于滞留状态,神经立刻变得不适应,即使有隔离环辅助,也变得痛苦难耐。 无形空间的引力是个体难以招架的,六目千叮咛万嘱咐,可看到岩心老妪的指甲剥落,它反而先自乱阵脚,隔离环在流速的缠绕中越裹越密,揭开的部位,让宋灵清晰看到未曾遇到的影像,且频率循环。 阵型一变,小四在颠簸中不慎滑落,李藏伸手救它,却误将眼书解开,羽三白的灰羽飞散出来。 六目恍然道:“难怪找不到!快顺着老白的羽毛方向过去,孙小子肯定在那个方向!只有死亡之羽才能和死亡之羽共鸣!” 难怪孙昦的羽翼与正常族人截然不同,原来他没有“重生”过,只是羽后和丑孋让他不同于行尸走肉那般活着而已,那是否证明他可以抵消部分吞噬力,免于“飞灰湮灭”呢?! 李藏的藤枝束缚着其他人避免冲散,牵引着向羽三白的灰羽挪动,那些象征死亡的印记仿佛真的不受影响,在川流不息中任意静止,下坠。 “在那!”宋灵指向灰羽在过程中变得缓慢的位置,李藏指骨化形刀俎,划过的刹那,循环播放的场面静止铺设开,是与九斗天河近似的天体世界,却没有任何美感,颜色和死去的羽毛都是灰暗没有声息的。 至于孙昦,他蜷缩着亦如在母体里,李藏想将他带离那些画面,反被小四阻止,六目解释说:“流速中的空间能够保证实体的唯一办法就是顺波逐流,空速带和空转门既然相通,我们既然为他指引了方向,那就万无一失了。” 可是转送的过程,反而在此刻变得漫长,至少他们数着孙昦的姿势自动转换了一千零一次,空转门才闭合撕痕迹,为他们敞开回去的光影。 六目贼兮兮地说:“你们先走,我得把裂缝修补好,顺便美人的指甲也得找补回来,她没了灵井再要肢体不全可是会难受的。” 岩心老妪想娇羞地在抡过去一锤,只是缠绕的流速带给六目挡了一劫,李藏和宋灵无奈,只能看护着孙昦没入尽头的白色。 影像铺设开海的颜色,可他们却置身半空,因为速度甚至不及化形,关键时海面破开浪花,厝火龟及时浮起壳身,把他们埋进龟壳缝隙里又迅速浅回水里,不时有燃火巨石划过,李藏纵然不明情况,也猜到上横岛屿已经遭到窥伺,正在被人攻伐,任由厝火龟将他们送到布满红晶的隧道口。 这里是距离坦蒙岛最近的岛屿,等水位降至零点,灰老板乘坐着红晶质地的球体早已等候。 那是玛格长老的最新研究——戊空琳琅,等他们落座方道:“你们在海西的经历,丑孋先一步投送回来了,很多事我们都知道了,先师的事我们很遗憾。” 小四舔着毛,孙昦还人事不省,李藏道:“孋孋被诡神设计,而先师我想先把先师安葬在坦蒙岛,那里出事了是吗?” 灰老板对进攻坦蒙的不以为然,回道:“坦蒙岛目前的状况不严峻,你不必担心,长老们的防御部署就在这里,那些还没有突破最前线,后方有三魂天狗和二双足以应付,你们无碍就更没问题,对了宋灵呢?” 李藏道:“空转门会将人传送到最紧急的位置,四海之滨想要进犯海域,她必须确保海民避受牵连。” 灰老板道:“那她可有的忙了,糊糊用穹灵遗迹的火场搞出来条深海供热线,攻伐的修横者们,正是通过那里寻到了进入深海的捷径,因为可视范围有限,目前暴露的上横岛屿只有两成,刚刚你应该看到了,海上是他们的攻击器皿,具体等会合以后就知道。” 戊空琳琅很快抵达岛屿中心,这里的构造原料大部分来源破天红晶,以及部分上横遗资源,是座比地下堡垒还要坚固的舱屋,和外面的惊心动魄比起来,安逸得完全不像在应对战争。 孙昦就放置在戊空琳琅里,自动将他送到恒温胚室,红夫人正端着餐盘喊所有人吃饭,楼梯上不时传来久违的喧闹交锋:“臭老头!我看你是安逸日子活太久脑袋瓦特了!把以前造的破玩意拿出来当新东西嘚瑟!” 说话的是罗兰,反驳的是马格:“你懂什么?经我研究的都是经得起时间考研的佳作!那些家伙活那么多年都反制不了我的裂天眼,这才是智慧的价值!” 比西法奚落道:“我看明明是他们不思进取,思维退化导致给你的错觉,说到智慧能有我研发的透明板厉害?不但可以吸收天光更好的为岛屿植被应用,还能隐藏在半空,对方的先锋部队瞬间出师未捷死一半,这才是智慧的结晶!” 苏理文则气定神闲道:“没有破天红晶说再多也是空理论,归根结底你们除了防御就是防御,完全没有坦蒙岛的气魄,这点,我的至反镜面就高明得多,可在防御的基础上反弹攻击,看看那些灰头土脸的家伙,发出的攻击都落回自己的阵地,这才是不费一兵一卒的战略智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叶与世界 墨沁璇无奈的耸耸肩,对李藏道:“自从鬼律发现界外有异动,他们就始终在亢奋状态,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 “两月?”李藏正狐疑着,刚坐下突然被坐垫弹起,那是罗兰的犰犰,他看到糊糊将万小峰埋在白墨森林,便尝试将犰犰的毛也埋在那里,经过短暂的等待居然破土复活,就是体量悬殊了些,它嗅了嗅李藏,然后蹦跶着撞击智控室的门铃。 马格几人以为用餐时间到,立即停止争执,当他们下来看到李藏,忙不迭地围拢观察,似是发现新的研究对象。 李藏打断他们道:“现在有几件重要的事必须解决。你们谁知道怎么去玄境?!” 他们面面相觑,虽然对玄境有所耳闻,但只限于思维设定,比上横还要遥不可及,还是犰犰拱了拱罗兰,他才拍响光滑的脑门直呼说:“我怎么忘了!天宫湾的黑匣子!黑匣子啊!” 众人七手八脚地搬开餐桌,地板敞开,一个庞大的盒状器物正浸泡在海水里。 马格解释说:“它和天宫湾的构造原理完全相左,理论来讲它不属于天宫湾,甚至是上横,像是独立生产出的个体。” 苏理文道:“很不可思议,人工器械在没有人工的前提下居然自主研发子器械,我们从找到它便开始研究,只是到现在也没能渗透内部。” 比西法嫌弃道:“喂我说,这是值得骄傲的事吗?!你应该感到羞愧,世上不可能有绝对的智慧,你们未免泄气早了。” 罗兰道:“那你去,我倒要看看你这只会磨刀的家伙能不能磨出把钥匙来。” 四人又争执起来。 李藏盯着黑匣子,春芒再起,缠绕住器皿的全部位面,开始共鸣。 “笨蛋!死物能给你共鸣吗?”他身侧不知何时被黑暗笼罩,而羽三白虚虚实实的身影站在身旁。 “先师?!”李藏定定望着他,对方叹道:“没想到最后这点影身,还是给你解决麻烦。” 李藏欲言又止,羽三白嫌弃道:“不但笨还玻璃心,我怎么就挑你继承我的衣钵?罢了废话少说,这东西你想解,下横的文明程度是行不通的,即使是上横,乃至玄横也未必能解。” “先师的意思,天宫湾根本不是上横制造?!” “准确来讲只有外壳是,这也是我在海西看到曾经的旧物启发的灵感,至于那些东西的设计稿是从何而来,你没有忘记?” “九斗天河!孋孋将我们投放到午所在的星系不是随意选择的,那些被刻录在菱刹墙面的殖民文明,和制造天宫湾的是同一类人。”李藏联想到遇到过的星象——九星背凌,将前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羽三白沉吟片刻说:“或许他们也曾是群体,驾驭着高光速移动工具,在浩瀚中肆意探究,我相信他们的确拥有令我们望尘莫及的智慧,也相信他们选择自然力旺盛的星系定居,正是因为那里拥有生命,可惜” 李藏道:“可惜外来的他们不适应本土给与的生存方式,他们便不断突破限制,殊不知回馈得到的只有毁灭,而没有生命的地方,再发达也不过是华美的坟冢,终于从群体沦为个体,而他在漫长的孤寂中发现九星背凌的星象,便利用此契机,彻底脱离那看似无拘无束的牢笼。” 羽三白道:“九斗天河属于丑孋,逃脱者的行为就像天宫湾衍生出的子体,殊不知自由只是短暂的,他根本无法脱离母体,不管他承不承认虽然有些话我不想挑明,但我们存在的世界的确是丑孋创造,她的意义于我们非凡,如此,你依然固执己见吗?” “先师,苍穹是善还是恶,都不是由我们来判断的,我也从不宏观地看待她们。”李藏平静地说:“三横的存在,只是孋孋想与我重逢才创造出来的。” 羽三白的影像颤抖着,李藏淡淡微笑着继续说:“能在她记忆里留有痕迹的,便是她值得谱写的定律。我,以及我们的存在,是她彼时彼刻需要的时间节点,仅此而已。” 黑暗里的时光不会荏苒,失去也仿佛没有感觉,只有李藏知道,丑孋为这场重逢付出的难以想象。 “能解开这东西的办法,在棱刹记载的《甲行篇》里。”羽三白怔怔看着他,释然般道:“红狮山被禁锢的时间里,我也不是一无所知,那自诩诡神的手臂其实是主体的分支其一,同时也是限制,说明不可能再有复制。” 李藏道:“先师知道跟到海西的不是阿昦,才利用旧居的研究赶制空速带,至于羽皇陵,也不过是转移视线的借口,先师连神都骗过去了。” 羽三白嘲笑着说:“哪有遁避光明的神,答案早已在空转门里,你不是看到了吗。” 李藏道:“灰色苍穹,我们最终的目的地。” “最终?呵,没有终点的,如果你看到终点,只能说是你输了啊。”黑暗投射来银色的光辉,照耀在羽三白的身体,忽暗忽明,渐渐微缩出钥匙的轮廓,等李藏发现周围恢复如初便已躺着躺在手里。 他毫不犹豫地跃进深水,将钥匙对准看似没有任何缝隙可以渗入的黑匣子,转动的间隙,全部位面朝相反方向齐聚,形成八角菱形,继而倒转折叠,当黑色的液体旋涡向上攀升,穿破岛屿的阻碍。 外部侦查看到升起的玄柱体,以为岛内开启新的对峙方案,及时将讯息报告主营,令人意外的是,攻伐是联军制,而主帅除了曹作,居然还有兽王亚珀;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虽然目的各有不同。 “召集全部主力!向坐标地点进发!”曹作隐忍着的恨意在亚珀眼中,比被踩断尾巴的失魂兽还要可怜,假意问道:“曹掌使,你所谓的主力是否包括兽族?兽族可不擅游泳,你的怒吼,最好分清我们的具体实力。” 曹作讽刺道:“兽王,难道这次你们又想躲在人族的后方?我先前就已起誓!每次发出的命令都是公允的!” “公允?”亚珀指着布阵图说:“你明知道兽族的短板,却硬将战线拉倒海岸,又不能说服宇文寞,那我们怎么知道那黑色是不是掀动海浪的开关?如果是,人族尚有水横帮助你们撤离,可兽族却要被淹死。” 曹作反驳道:“那你的指挥就公允吗?先锋部队可是人族,结果怎样?飞行在半空遭到隐形装置的阻击,我们折损过半,至于水横,我们倒想通过深海潜入海岛,却因为兽族的愚蠢暴露了目标,如果那东西真的可以制造海啸,那人族也没有足够的水横应付!” 亚珀嗤之以鼻道:“我们的确不比人族的智慧,但懂得使命,那些随水横进入海下的修横者,在看到兽人慷慨赴死的撞击隔热带,妄图制造海下熔炉的那刻竟临阵退缩,甚至自相残杀以至于造成暴露,计划功亏于溃,是你,更是人族的责任!这场战争我完全有理由认为,是你在合理消磨兽族的实力!” “荒谬!”曹作恼羞成怒,亚珀继续讽刺他说:“其实人族更该恨你,宇文寞怕是看透了你才会拒绝与你为伍。你打着掠夺上横财产的借口,实则是在报私仇,为你的神主,那心里始终有着别人的女人,倒是可惜你这条忠犬。” 帐外,他们的对话被怪异的镜面直播,兽族尚且隐忍,可纯人血统的修横者在难以保持重心,他们本就是为上横资源才勉强集中的,那岂可甘愿做马前卒,于是自动撤离,开始按各自的横基程度,缓缓向欲望之地出击。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叶与世界 墨沁璇无奈的耸耸肩,对李藏道:“自从鬼律发现界外有异动,他们就始终在亢奋状态,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 “两月?”李藏正狐疑着,刚坐下突然被坐垫弹起,那是罗兰的犰犰,他看到糊糊将万小峰埋在白墨森林,便尝试将犰犰的毛也埋在那里,经过短暂的等待居然破土复活,就是体量悬殊了些,它嗅了嗅李藏,然后蹦跶着撞击智控室的门铃。 马格几人以为用餐时间到,立即停止争执,当他们下来看到李藏,忙不迭地围拢观察,似是发现新的研究对象。 李藏打断他们道:“现在有几件重要的事必须解决。你们谁知道怎么去玄境?!” 他们面面相觑,虽然对玄境有所耳闻,但只限于思维设定,比上横还要遥不可及,还是犰犰拱了拱罗兰,他才拍响光滑的脑门直呼说:“我怎么忘了!天宫湾的黑匣子!黑匣子啊!” 众人七手八脚地搬开餐桌,地板敞开,一个庞大的盒状器物正浸泡在海水里。 马格解释说:“它和天宫湾的构造原理完全相左,理论来讲它不属于天宫湾,甚至是上横,像是独立生产出的个体。” 苏理文道:“很不可思议,人工器械在没有人工的前提下居然自主研发子器械,我们从找到它便开始研究,只是到现在也没能渗透内部。” 比西法嫌弃道:“喂我说,这是值得骄傲的事吗?!你应该感到羞愧,世上不可能有绝对的智慧,你们未免泄气早了。” 罗兰道:“那你去,我倒要看看你这只会磨刀的家伙能不能磨出把钥匙来。” 四人又争执起来。 李藏盯着黑匣子,春芒再起,缠绕住器皿的全部位面,开始共鸣。 “笨蛋!死物能给你共鸣吗?”他身侧不知何时被黑暗笼罩,而羽三白虚虚实实的身影站在身旁。 “先师?!”李藏定定望着他,对方叹道:“没想到最后这点影身,还是给你解决麻烦。” 李藏欲言又止,羽三白嫌弃道:“不但笨还玻璃心,我怎么就挑你继承我的衣钵?罢了废话少说,这东西你想解,下横的文明程度是行不通的,即使是上横,乃至玄横也未必能解。” “先师的意思,天宫湾根本不是上横制造?!” “准确来讲只有外壳是,这也是我在海西看到曾经的旧物启发的灵感,至于那些东西的设计稿是从何而来,你没有忘记?” “九斗天河!孋孋将我们投放到午所在的星系不是随意选择的,那些被刻录在菱刹墙面的殖民文明,和制造天宫湾的是同一类人。”李藏联想到遇到过的星象——九星背凌,将前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羽三白沉吟片刻说:“或许他们也曾是群体,驾驭着高光速移动工具,在浩瀚中肆意探究,我相信他们的确拥有令我们望尘莫及的智慧,也相信他们选择自然力旺盛的星系定居,正是因为那里拥有生命,可惜” 李藏道:“可惜外来的他们不适应本土给与的生存方式,他们便不断突破限制,殊不知回馈得到的只有毁灭,而没有生命的地方,再发达也不过是华美的坟冢,终于从群体沦为个体,而他在漫长的孤寂中发现九星背凌的星象,便利用此契机,彻底脱离那看似无拘无束的牢笼。” 羽三白道:“九斗天河属于丑孋,逃脱者的行为就像天宫湾衍生出的子体,殊不知自由只是短暂的,他根本无法脱离母体,不管他承不承认虽然有些话我不想挑明,但我们存在的世界的确是丑孋创造,她的意义于我们非凡,如此,你依然固执己见吗?” “先师,苍穹是善还是恶,都不是由我们来判断的,我也从不宏观地看待她们。”李藏平静地说:“三横的存在,只是孋孋想与我重逢才创造出来的。” 羽三白的影像颤抖着,李藏淡淡微笑着继续说:“能在她记忆里留有痕迹的,便是她值得谱写的定律。我,以及我们的存在,是她彼时彼刻需要的时间节点,仅此而已。” 黑暗里的时光不会荏苒,失去也仿佛没有感觉,只有李藏知道,丑孋为这场重逢付出的难以想象。 “能解开这东西的办法,在棱刹记载的《甲行篇》里。”羽三白怔怔看着他,释然般道:“红狮山被禁锢的时间里,我也不是一无所知,那自诩诡神的手臂其实是主体的分支其一,同时也是限制,说明不可能再有复制。” 李藏道:“先师知道跟到海西的不是阿昦,才利用旧居的研究赶制空速带,至于羽皇陵,也不过是转移视线的借口,先师连神都骗过去了。” 羽三白嘲笑着说:“哪有遁避光明的神,答案早已在空转门里,你不是看到了吗。” 李藏道:“灰色苍穹,我们最终的目的地。” “最终?呵,没有终点的,如果你看到终点,只能说是你输了啊。”黑暗投射来银色的光辉,照耀在羽三白的身体,忽暗忽明,渐渐微缩出钥匙的轮廓,等李藏发现周围恢复如初便已躺着躺在手里。 他毫不犹豫地跃进深水,将钥匙对准看似没有任何缝隙可以渗入的黑匣子,转动的间隙,全部位面朝相反方向齐聚,形成八角菱形,继而倒转折叠,当黑色的液体旋涡向上攀升,穿破岛屿的阻碍。 外部侦查看到升起的玄柱体,以为岛内开启新的对峙方案,及时将讯息报告主营,令人意外的是,攻伐是联军制,而主帅除了曹作,居然还有兽王亚珀;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虽然目的各有不同。 “召集全部主力!向坐标地点进发!”曹作隐忍着的恨意在亚珀眼中,比被踩断尾巴的失魂兽还要可怜,假意问道:“曹掌使,你所谓的主力是否包括兽族?兽族可不擅游泳,你的怒吼,最好分清我们的具体实力。” 曹作讽刺道:“兽王,难道这次你们又想躲在人族的后方?我先前就已起誓!每次发出的命令都是公允的!” “公允?”亚珀指着布阵图说:“你明知道兽族的短板,却硬将战线拉倒海岸,又不能说服宇文寞,那我们怎么知道那黑色是不是掀动海浪的开关?如果是,人族尚有水横帮助你们撤离,可兽族却要被淹死。” 曹作反驳道:“那你的指挥就公允吗?先锋部队可是人族,结果怎样?飞行在半空遭到隐形装置的阻击,我们折损过半,至于水横,我们倒想通过深海潜入海岛,却因为兽族的愚蠢暴露了目标,如果那东西真的可以制造海啸,那人族也没有足够的水横应付!” 亚珀嗤之以鼻道:“我们的确不比人族的智慧,但懂得使命,那些随水横进入海下的修横者,在看到兽人慷慨赴死的撞击隔热带,妄图制造海下熔炉的那刻竟临阵退缩,甚至自相残杀以至于造成暴露,计划功亏于溃,是你,更是人族的责任!这场战争我完全有理由认为,是你在合理消磨兽族的实力!” “荒谬!”曹作恼羞成怒,亚珀继续讽刺他说:“其实人族更该恨你,宇文寞怕是看透了你才会拒绝与你为伍。你打着掠夺上横财产的借口,实则是在报私仇,为你的神主,那心里始终有着别人的女人,倒是可惜你这条忠犬。” 帐外,他们的对话被怪异的镜面直播,兽族尚且隐忍,可纯人血统的修横者在难以保持重心,他们本就是为上横资源才勉强集中的,那岂可甘愿做马前卒,于是自动撤离,开始按各自的横基程度,缓缓向欲望之地出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守战 形单影只的后果,冒进者不会不知,可在利益的诱惑下仍旧选择前仆后继,战局如蝇逐臭。 “问题来了。”马格看着糊糊传送回来的讯息,懊恼道:“她不该提前让那些家伙分崩离析,反而给咱们造成困扰了。” 岛屿外,海面矗立起无数海作巨人,抵挡再次逼近的修横者,然而这并没有把他们彻底隔绝,这些舍弃军令加身的人反而更加自如的穿梭在海空领域。 灰老板道:“连日来应对的都是群攻战,咱们反击目标明确,如今各自为政,倒是无法定位了。” “那倒是好!本夫人这些天也憋得够了!”红夫人愤愤地双拳对击,她如今的体魄相较从前可是轻盈不少,早就按捺不住,径直跑到岛外,右臂轮动两圈,冰横刀俎延着海岸接连爆射,那些近在迟尺的修横者没有料到岛屿还有埋伏,纷纷受创跌落海下,成为海蚁们争相掠夺的美食。 灰老板哪敢让红夫人单独面对,见有队伍妄图取道背后偷袭,风横矗立起强大的风墙,与冰横配合着将对方席卷到半空,落地碎裂成渣。 在地下的比西法也坐不住,他启动腰带的开关,顿时膨胀的身躯亮出各种新式武器,被罗兰无情吐糟道:“你想把这里拆掉吗?倒是出去在显眼啊!” 然后唤来犰犰,窜到外面助阵,比西法骂骂咧咧地紧随其后。 马格和苏理文暂不敢妄动,专注着玄体柱,等待李藏。 墨沁璇神色陡然一变,对他们道:“有东西在靠近坦蒙岛。” 她的感知范围遍布四海之滨,马格启动勘测仪,果然发现有异动正在往坦蒙岛集中。 墨沁璇再次感知,确定道:“不止三股势力,隐藏在深海地下的还有!” 苏理文道:“莫非联军发现糊糊在他们内部,所以故意反目给我们看?” 马格道:“有可能,但这里是坦蒙岛的第一防御,冲不破这里后方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墨沁璇道:“或许反目是兽族单方面的行为,目的是让人族转移我们的视线。” 马格道:“无论如何,必须保护坦蒙岛。沁璇,你通知鬼律,让他和厝火龟先去抵挡。” 墨沁璇道:“那李藏和孙昦怎么办?” 苏理文道:“他们什么时候用我们操过心,没事的。” 墨沁璇只得乘坐戊空琳琅赶往坦蒙岛,然而隐藏在地下的埋伏,却在临近目标的时候调转方向,往她所在的轨道猛冲,幸而九婴将其格挡,戊空琳琅被迫偏离轨道,被厝火龟顶出海面,被鬼律及时抓起。 “那是?!是地海穷奇!变异体的地海穷奇!”墨沁璇所料不差,的确是兽族,为攻取上横岛屿,亚珀将陌战风实验室中的存物全部释放,它背脊凸起的尖刺,以至于厝火龟都不敢正面硬抗。 地海穷奇本是陆兽,却不惧水火更没有痛觉,相较三股阻力,它才是真正需要应对的敌人。 墨沁璇问道:“能不能将它引到别的海域去?!” 鬼律道:“它潜伏的时间比我们感知到的要长,恐怕兽王前几次都是为它寻觅目标做的掩护,想引开已经为时已晚,只能把它先困到坦蒙岛。” 鬼律翻转滑翔的身体,海岸燃起巨型火蛇,地海穷奇仍旧横冲直闯,丝毫不惧面前的阻力,火势蔓延全身后迅速转换烈焰锁绳,刚刚解决一面危机的三魂天狗,踏着海浪狂奔近前,挥舞着阔天斧接连对准其头部猛砍。 鬼律将墨沁璇被安置到陆地上,告诉她去启动五距之舟,和二双将白墨森林转移,然后往相反方向而去;那里靠近的兽族支援也要尽快解决。 可是五距之舟内,干尸们早已沦为根枝的困乏猎物,曹作形如蜘蛛般,静待她的光临。 “你怎么会?!”墨沁璇对他的出现很是诧异,但又很快明晰;他与兽族的联盟,不过是报仇的环节罢了。 对方的面容半隐在黑暗中,狰狞笑道:“不大张旗鼓,怎么引你们到外面。你也不要做无畏的抵抗,没用的,这里已然被我掌控,你打不开地下书库,没有天横古鉴是动不得这座庙刹的。” 墨沁璇离奇又感到不解,鲨姥就在空转门外,她为何没有及时察觉?而干尸,二双和三魂天狗竟也没有,究竟他是怎么渗入坦蒙岛的? 曹作没有理会,只捧着狄安娜的遗物,那件皮囊沾沾自喜道:“神主,很快我就会为你报仇了,那些无视你的家伙很快就来为你陪葬!” 然后催动木横逼近墨沁璇,但缠绕的只是她那件斗篷,人已经流速跳跃至地下书库,寻到天横古鉴的箱子。 曹作怒不可遏,在感知到目标就在地下书库,利用蜈蚣化的后肢,迅速攀爬至石门前,那里已然被枯木封死,担心墨沁璇再度流速跳跃,让昊魇天罗将整座五距之舟牢困住,妄图捏碎对方的根据地。 墨沁璇掌控的星级技能有延迟时间,书库也没有暗道,正焦急不已,六目和岩心老妪被空转门传送至此。 “怎么回事?!”六目在书堆里嚷嚷,墨沁璇顾不得解释,将它对准挤压的墙面道:“快弄条退路!否则我们死定了!” 六目咳嗽着,眼眶激射出两道白光,墨沁璇跻身过去,在五距之舟塌毁的那刻,及时逃生出来。 然而还不待她喘息,铺天盖地的失魂血鹫迅速奔袭赶来。 浪涛滚滚,掺杂它们的惨嚎,宋灵及时护住他们道:“进犯的兽族是失魂聋吉,二双在白墨森林外围设置的阻挡墙已经被它们破坏。” 二双属于木体,可能这是没有察觉曹作的原因,而就在他们赶往白墨森林的时候,他突破五距之舟的压制全面爆发,树藤根茎破坏着地表山脉,造成滑坡。 “那是什么东西?”六目看得瞠目结舌,如果它有舌头,墨沁璇只道:“他应该在木横的基础上,结合虫科的基因变异了,不仅是他,在坦蒙岛上的失魂兽都具备水火不侵的体质!” 六目道:“那孙小子呢?!还没醒!糊糊和顾兰陵呢!再不济鲨姥用碎片也能防得住啊!” 糊糊和顾兰陵在海岸的联军大营,目前情况未知,而宋灵折返回来则是因为宇文寞,德尔和龙芝单方面的行动——他们要趁乱取回埋在白墨森林的媒种。 不是谁都愿意舍弃过往重新开始,媒种已然是三人的牵绊,甚至不惜借助兽王的势力,只为寻回媒种,如此才能说“重新开始。” 沿途尽是失魂血鹫和失魂聋吉的残肢,可以预见战况的惨烈,何况后方的曹作也在步步紧逼,二双在与他们对峙的同时,不得不再分出精神应对他。 同为木横体,根茎藤脉的缠绕不分伯仲,可曹作更具有优势,因为他懂得谋略,攻势进退得意,二双的强悍一压再压,劣势逐渐凸显。 墨沁璇取出天横古鉴,却没有看到印有花魅婴儿的古牌,证明三人需要的媒种已经在白墨森林孕化。彼时,地海穷奇摆脱三魂天狗,急速奔向坦蒙岛,撞击海岸山体的那刻,海岛震动,而它的嘶吼更加激励失魂聋吉愈斗愈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守战 形单影只的后果,冒进者不会不知,可在利益的诱惑下仍旧选择前仆后继,战局如蝇逐臭。 “问题来了。”马格看着糊糊传送回来的讯息,懊恼道:“她不该提前让那些家伙分崩离析,反而给咱们造成困扰了。” 岛屿外,海面矗立起无数海作巨人,抵挡再次逼近的修横者,然而这并没有把他们彻底隔绝,这些舍弃军令加身的人反而更加自如的穿梭在海空领域。 灰老板道:“连日来应对的都是群攻战,咱们反击目标明确,如今各自为政,倒是无法定位了。” “那倒是好!本夫人这些天也憋得够了!”红夫人愤愤地双拳对击,她如今的体魄相较从前可是轻盈不少,早就按捺不住,径直跑到岛外,右臂轮动两圈,冰横刀俎延着海岸接连爆射,那些近在迟尺的修横者没有料到岛屿还有埋伏,纷纷受创跌落海下,成为海蚁们争相掠夺的美食。 灰老板哪敢让红夫人单独面对,见有队伍妄图取道背后偷袭,风横矗立起强大的风墙,与冰横配合着将对方席卷到半空,落地碎裂成渣。 在地下的比西法也坐不住,他启动腰带的开关,顿时膨胀的身躯亮出各种新式武器,被罗兰无情吐糟道:“你想把这里拆掉吗?倒是出去在显眼啊!” 然后唤来犰犰,窜到外面助阵,比西法骂骂咧咧地紧随其后。 马格和苏理文暂不敢妄动,专注着玄体柱,等待李藏。 墨沁璇神色陡然一变,对他们道:“有东西在靠近坦蒙岛。” 她的感知范围遍布四海之滨,马格启动勘测仪,果然发现有异动正在往坦蒙岛集中。 墨沁璇再次感知,确定道:“不止三股势力,隐藏在深海地下的还有!” 苏理文道:“莫非联军发现糊糊在他们内部,所以故意反目给我们看?” 马格道:“有可能,但这里是坦蒙岛的第一防御,冲不破这里后方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墨沁璇道:“或许反目是兽族单方面的行为,目的是让人族转移我们的视线。” 马格道:“无论如何,必须保护坦蒙岛。沁璇,你通知鬼律,让他和厝火龟先去抵挡。” 墨沁璇道:“那李藏和孙昦怎么办?” 苏理文道:“他们什么时候用我们操过心,没事的。” 墨沁璇只得乘坐戊空琳琅赶往坦蒙岛,然而隐藏在地下的埋伏,却在临近目标的时候调转方向,往她所在的轨道猛冲,幸而九婴将其格挡,戊空琳琅被迫偏离轨道,被厝火龟顶出海面,被鬼律及时抓起。 “那是?!是地海穷奇!变异体的地海穷奇!”墨沁璇所料不差,的确是兽族,为攻取上横岛屿,亚珀将陌战风实验室中的存物全部释放,它背脊凸起的尖刺,以至于厝火龟都不敢正面硬抗。 地海穷奇本是陆兽,却不惧水火更没有痛觉,相较三股阻力,它才是真正需要应对的敌人。 墨沁璇问道:“能不能将它引到别的海域去?!” 鬼律道:“它潜伏的时间比我们感知到的要长,恐怕兽王前几次都是为它寻觅目标做的掩护,想引开已经为时已晚,只能把它先困到坦蒙岛。” 鬼律翻转滑翔的身体,海岸燃起巨型火蛇,地海穷奇仍旧横冲直闯,丝毫不惧面前的阻力,火势蔓延全身后迅速转换烈焰锁绳,刚刚解决一面危机的三魂天狗,踏着海浪狂奔近前,挥舞着阔天斧接连对准其头部猛砍。 鬼律将墨沁璇被安置到陆地上,告诉她去启动五距之舟,和二双将白墨森林转移,然后往相反方向而去;那里靠近的兽族支援也要尽快解决。 可是五距之舟内,干尸们早已沦为根枝的困乏猎物,曹作形如蜘蛛般,静待她的光临。 “你怎么会?!”墨沁璇对他的出现很是诧异,但又很快明晰;他与兽族的联盟,不过是报仇的环节罢了。 对方的面容半隐在黑暗中,狰狞笑道:“不大张旗鼓,怎么引你们到外面。你也不要做无畏的抵抗,没用的,这里已然被我掌控,你打不开地下书库,没有天横古鉴是动不得这座庙刹的。” 墨沁璇离奇又感到不解,鲨姥就在空转门外,她为何没有及时察觉?而干尸,二双和三魂天狗竟也没有,究竟他是怎么渗入坦蒙岛的? 曹作没有理会,只捧着狄安娜的遗物,那件皮囊沾沾自喜道:“神主,很快我就会为你报仇了,那些无视你的家伙很快就来为你陪葬!” 然后催动木横逼近墨沁璇,但缠绕的只是她那件斗篷,人已经流速跳跃至地下书库,寻到天横古鉴的箱子。 曹作怒不可遏,在感知到目标就在地下书库,利用蜈蚣化的后肢,迅速攀爬至石门前,那里已然被枯木封死,担心墨沁璇再度流速跳跃,让昊魇天罗将整座五距之舟牢困住,妄图捏碎对方的根据地。 墨沁璇掌控的星级技能有延迟时间,书库也没有暗道,正焦急不已,六目和岩心老妪被空转门传送至此。 “怎么回事?!”六目在书堆里嚷嚷,墨沁璇顾不得解释,将它对准挤压的墙面道:“快弄条退路!否则我们死定了!” 六目咳嗽着,眼眶激射出两道白光,墨沁璇跻身过去,在五距之舟塌毁的那刻,及时逃生出来。 然而还不待她喘息,铺天盖地的失魂血鹫迅速奔袭赶来。 浪涛滚滚,掺杂它们的惨嚎,宋灵及时护住他们道:“进犯的兽族是失魂聋吉,二双在白墨森林外围设置的阻挡墙已经被它们破坏。” 二双属于木体,可能这是没有察觉曹作的原因,而就在他们赶往白墨森林的时候,他突破五距之舟的压制全面爆发,树藤根茎破坏着地表山脉,造成滑坡。 “那是什么东西?”六目看得瞠目结舌,如果它有舌头,墨沁璇只道:“他应该在木横的基础上,结合虫科的基因变异了,不仅是他,在坦蒙岛上的失魂兽都具备水火不侵的体质!” 六目道:“那孙小子呢?!还没醒!糊糊和顾兰陵呢!再不济鲨姥用碎片也能防得住啊!” 糊糊和顾兰陵在海岸的联军大营,目前情况未知,而宋灵折返回来则是因为宇文寞,德尔和龙芝单方面的行动——他们要趁乱取回埋在白墨森林的媒种。 不是谁都愿意舍弃过往重新开始,媒种已然是三人的牵绊,甚至不惜借助兽王的势力,只为寻回媒种,如此才能说“重新开始。” 沿途尽是失魂血鹫和失魂聋吉的残肢,可以预见战况的惨烈,何况后方的曹作也在步步紧逼,二双在与他们对峙的同时,不得不再分出精神应对他。 同为木横体,根茎藤脉的缠绕不分伯仲,可曹作更具有优势,因为他懂得谋略,攻势进退得意,二双的强悍一压再压,劣势逐渐凸显。 墨沁璇取出天横古鉴,却没有看到印有花魅婴儿的古牌,证明三人需要的媒种已经在白墨森林孕化。彼时,地海穷奇摆脱三魂天狗,急速奔向坦蒙岛,撞击海岸山体的那刻,海岛震动,而它的嘶吼更加激励失魂聋吉愈斗愈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亘古邪龙 龙吟在深海下响彻,浪涛退避声波,层层翻涌,四海之滨内仿佛即将毁灭。 坦蒙岛和前岛的中间,旋涡喧嚣着,曝起黑色的影身直取正与二双相持不下的曹作,甚至他还没有展露真正的疯狂,就被意外的碾碎没入深海之渊。 “亘古邪龙蒙多提亚!刚刚那是它的龙尾!”六目的认知竟透出惶恐之色,随着海岸的波涛汹涌,宋灵顾不得疑惑,掷出海龙锥,将海岛的边缘组成无形隔档,可仍旧难以抗衡巨龙升起引起的震动。 玄色的龙身,和九婴同时出现在海与天际的交汇,相隔万里的海岸,能够在视野中出现的影像,只是昏暗中的,那对半折龙角指引着分辨不出颜色的雷击,泯灭着一切。 海位被迫倒置,甚至陆地山川也向着远方的黑暗集中,地海穷奇早已无声无影,包括宇文寞,德尔和龙芝,这是谁也无法逃离的在难,唯有亚珀还秉持着王者姿态,在联军大营苦苦支撑。 然而混沌中,孙昦意外矗立在面前,破界一击斩落它的双臂 黑暗消失后,海面恢复往日的宁静,坦蒙岛,前岛,五距之舟和白墨森林,完好的像从未遭受过风吹雨淋,那些幸免于难的修横者和兽族,也无事地回往四海之滨,至于双方以后选择继续和平共处还是相互针对,再和李藏没有任何关系。 孙昦将亚珀的残肢扔在地下舱的地板上,糊糊看到,捂着鼻躲在顾兰陵身后说:“你把这东西拿回来干嘛?” 孙昦气急败坏道:“干嘛?那鬼玩意害我在空转门险些死掉!我当然得准备点礼物回敬它!” 说罢,用破天红晶开始打磨,也不知想鼓捣出什么来。 糊糊又看向墨沁璇,她依旧白纱裹目,但却精准无漏的从天横古鉴抽取出相应的内容,凑近看,发现分离出来的古牌外观像是座堡垒,只一半方正一半圆,问她这是哪里? “玄境。”墨沁璇肯定地说,糊糊皱着眉道:“玄境?你说这半圆半方的东西就是?” 鬼律在旁说:“不一定是指地表范围,境也指的是境界。” 糊糊又问:“那玄境在哪?” 鬼律指着玄柱,顾兰陵为她解释说:“在天之外。天宫湾的黑匣子,当是我们到那里去的唯一途径,不过暂时不能靠近,刚刚马格长老实验过,任何物质靠近玄柱都会完全消失。” “完全消失!你的意思莫非也包括我在内?”糊糊指着自己道:“那我们怎么到那里去?!难不成着这是对方故意调侃我们,要急死我们吗?!” 鬼律道:“真空状态下是没有物质能够存活的,长老们正在尝试改良水母衣。” 糊糊道:“有用吗?我感觉这破东西明显是在告诫我们;天之外的空间根本无法隔绝,不管是谁到那里都会完全消失。” “但无恨帝可以。”宋灵安顿好海下世界回来说,糊糊忙又躲到顾兰陵身后,因为供热线的事,她惹恼的不止她还有九婴,否则坦蒙岛岂会轻易被人渗入? “丑孋答允安置岩心老妪,我想她是考虑到供热线需要它帮忙修补。”宋灵不理会她,将宇文寞,德尔,龙芝的残体也扔到中央。 墨沁璇道:“攻伐坦蒙,兽族才是联军的牺牲品,是他们登陆坦蒙的马前卒。” “那找他们回来干嘛,要我们帮忙墓埋掉吗?”孙昦的没心没肺,倒是让宋灵放下戒备。顾兰陵试探问道:“难道说,他们是解密玄柱的关键。” 李藏出来实验室,回道:“是,想进入玄境,他们是关键。” 鬼律问:“你想到什么?” 李藏道:“我的想法是,与其把问题放在如何安全进入传送柱,以及适应天外空间,不如直接进入玄境的内部。” 玄境内部?!墨沁璇担忧道:“古牌也没有关于玄境的进一步信息,冒然进入未知之地,我们只会被动。” 李藏却将记忆屏的视角缩小,直至三横世界已经全面铺开仍没有结束,待到记忆碎片的边缘自动折叠成墨沁璇整理的半方半圆建筑,分别悬浮在他们中间,鬼律才指着位于玄境的锐角方向说:“那里怎会多出一颗天体星?!等等!还是九斗天河里的!这不可能,丑孋何时释放出来的?!” “那是木皇星。”李藏道:“孋孋的目的,想必是牵制玄境利用远囬恒星的引力向正轴世界传递信息。而制造天宫湾的工匠,正是脱离九斗天河的高等智慧者,黑匣也是他的手笔,他笃定我们会得到黑匣,并通过里面传递的讯息,认为这就是前往玄境的路径。” “可实则是自取灭亡的路!”糊糊愤愤道:“鬼东西!跑出来就罢了,还敢故弄玄虚。” “那你要怎么用那些东西进入玄境?”墨沁璇直入正题,李藏道:“对方并没有为这项技能命名,他或许也没想到,会有人看到他留在菱刹最隐蔽的内容,更没想到成为现在的我们,解除困局的伏笔。” 他将宇文寞,德尔和龙芝分三角摆放,然后让他们的手臂对准成三线角,开始共鸣,当所有人的视野看到正角度成为反锥角度后,对方便告诉他们已经在玄境内部。 “就这样?!”仅仅视觉发生变化,周围没有任何波澜,连鬼律和糊糊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当他们看向记忆屏外,蔚蓝的海岸的确变成破旧锅炉房的样式。 “好极了!”孙昦提着被打磨光滑的双臂,兴奋道:“省的我再找了!那什么诡神,我非让他‘好过’不可!” 然后冲出舱室,宋灵当然不会任由他在未知地乱闯,跟着也离开保护区。 糊糊拉着顾兰陵也正要出去,反被鬼律抢先拦住说:“你最好待在这里,因为外面是‘无菌’区域。” 糊糊指着记忆屏道:“怎么可能?外面明明是脏乱差!” 鲨姥剥落碎片,现出本体附和道:“你最好听他的,因为‘记忆’告诉我,玄境不光处在真空之外,还是绝对的无元素环境,连空间也成为绝对不可影像的独立面。” “啊?!你原来躲在碎片里!”糊糊嗔怪道:“你看到那什么曹来为什么不阻止他!尸仆都被他碾碎了!二双也差点保不住白墨森林!” 鲨姥解释说:“我只能用记忆迷惑活着的生物,他为复仇,早就受不住变异的过程气绝了,是宇文寞强用小天蜈蚣的血液支撑他。而且比起他们,目前还有很重要的问题解决。” 她重新铺设记忆屏,视野回到下横大陆,原本矗立在天海之间的玄柱竟然消失不见。 李藏看向原本放置黑匣子的凹室,哪里已是空无一物,问道:“柱体是随我们的移动而消失的吗?” 鲨姥道:“是,就在你们的重力坐标转换后,碎片最后接收的信息告诉我,那东西已然在真空之外,位置距离玄境不足一光年,并开始衍生变化。” 顾兰陵问:“会形成什么?” 鬼律道:“什么都有可能,喷射到浩瀚中的物质,可以衍生出任何天体。” 李藏道:“但它的形成体,九成九于于我们不利能测算出它的形成时间和运行轨迹吗?” 鲨姥表示这只能依靠马格他们了,但玄境并非以往深入的地方,李藏转移他们的坐标点时,把两金狐,灰老板,红夫人,二双和五长老自动屏蔽在坦蒙岛,消息传送也需要时间。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亘古邪龙 龙吟在深海下响彻,浪涛退避声波,层层翻涌,四海之滨内仿佛即将毁灭。 坦蒙岛和前岛的中间,旋涡喧嚣着,曝起黑色的影身直取正与二双相持不下的曹作,甚至他还没有展露真正的疯狂,就被意外的碾碎没入深海之渊。 “亘古邪龙蒙多提亚!刚刚那是它的龙尾!”六目的认知竟透出惶恐之色,随着海岸的波涛汹涌,宋灵顾不得疑惑,掷出海龙锥,将海岛的边缘组成无形隔档,可仍旧难以抗衡巨龙升起引起的震动。 玄色的龙身,和九婴同时出现在海与天际的交汇,相隔万里的海岸,能够在视野中出现的影像,只是昏暗中的,那对半折龙角指引着分辨不出颜色的雷击,泯灭着一切。 海位被迫倒置,甚至陆地山川也向着远方的黑暗集中,地海穷奇早已无声无影,包括宇文寞,德尔和龙芝,这是谁也无法逃离的在难,唯有亚珀还秉持着王者姿态,在联军大营苦苦支撑。 然而混沌中,孙昦意外矗立在面前,破界一击斩落它的双臂 黑暗消失后,海面恢复往日的宁静,坦蒙岛,前岛,五距之舟和白墨森林,完好的像从未遭受过风吹雨淋,那些幸免于难的修横者和兽族,也无事地回往四海之滨,至于双方以后选择继续和平共处还是相互针对,再和李藏没有任何关系。 孙昦将亚珀的残肢扔在地下舱的地板上,糊糊看到,捂着鼻躲在顾兰陵身后说:“你把这东西拿回来干嘛?” 孙昦气急败坏道:“干嘛?那鬼玩意害我在空转门险些死掉!我当然得准备点礼物回敬它!” 说罢,用破天红晶开始打磨,也不知想鼓捣出什么来。 糊糊又看向墨沁璇,她依旧白纱裹目,但却精准无漏的从天横古鉴抽取出相应的内容,凑近看,发现分离出来的古牌外观像是座堡垒,只一半方正一半圆,问她这是哪里? “玄境。”墨沁璇肯定地说,糊糊皱着眉道:“玄境?你说这半圆半方的东西就是?” 鬼律在旁说:“不一定是指地表范围,境也指的是境界。” 糊糊又问:“那玄境在哪?” 鬼律指着玄柱,顾兰陵为她解释说:“在天之外。天宫湾的黑匣子,当是我们到那里去的唯一途径,不过暂时不能靠近,刚刚马格长老实验过,任何物质靠近玄柱都会完全消失。” “完全消失!你的意思莫非也包括我在内?”糊糊指着自己道:“那我们怎么到那里去?!难不成着这是对方故意调侃我们,要急死我们吗?!” 鬼律道:“真空状态下是没有物质能够存活的,长老们正在尝试改良水母衣。” 糊糊道:“有用吗?我感觉这破东西明显是在告诫我们;天之外的空间根本无法隔绝,不管是谁到那里都会完全消失。” “但无恨帝可以。”宋灵安顿好海下世界回来说,糊糊忙又躲到顾兰陵身后,因为供热线的事,她惹恼的不止她还有九婴,否则坦蒙岛岂会轻易被人渗入? “丑孋答允安置岩心老妪,我想她是考虑到供热线需要它帮忙修补。”宋灵不理会她,将宇文寞,德尔,龙芝的残体也扔到中央。 墨沁璇道:“攻伐坦蒙,兽族才是联军的牺牲品,是他们登陆坦蒙的马前卒。” “那找他们回来干嘛,要我们帮忙墓埋掉吗?”孙昦的没心没肺,倒是让宋灵放下戒备。顾兰陵试探问道:“难道说,他们是解密玄柱的关键。” 李藏出来实验室,回道:“是,想进入玄境,他们是关键。” 鬼律问:“你想到什么?” 李藏道:“我的想法是,与其把问题放在如何安全进入传送柱,以及适应天外空间,不如直接进入玄境的内部。” 玄境内部?!墨沁璇担忧道:“古牌也没有关于玄境的进一步信息,冒然进入未知之地,我们只会被动。” 李藏却将记忆屏的视角缩小,直至三横世界已经全面铺开仍没有结束,待到记忆碎片的边缘自动折叠成墨沁璇整理的半方半圆建筑,分别悬浮在他们中间,鬼律才指着位于玄境的锐角方向说:“那里怎会多出一颗天体星?!等等!还是九斗天河里的!这不可能,丑孋何时释放出来的?!” “那是木皇星。”李藏道:“孋孋的目的,想必是牵制玄境利用远囬恒星的引力向正轴世界传递信息。而制造天宫湾的工匠,正是脱离九斗天河的高等智慧者,黑匣也是他的手笔,他笃定我们会得到黑匣,并通过里面传递的讯息,认为这就是前往玄境的路径。” “可实则是自取灭亡的路!”糊糊愤愤道:“鬼东西!跑出来就罢了,还敢故弄玄虚。” “那你要怎么用那些东西进入玄境?”墨沁璇直入正题,李藏道:“对方并没有为这项技能命名,他或许也没想到,会有人看到他留在菱刹最隐蔽的内容,更没想到成为现在的我们,解除困局的伏笔。” 他将宇文寞,德尔和龙芝分三角摆放,然后让他们的手臂对准成三线角,开始共鸣,当所有人的视野看到正角度成为反锥角度后,对方便告诉他们已经在玄境内部。 “就这样?!”仅仅视觉发生变化,周围没有任何波澜,连鬼律和糊糊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当他们看向记忆屏外,蔚蓝的海岸的确变成破旧锅炉房的样式。 “好极了!”孙昦提着被打磨光滑的双臂,兴奋道:“省的我再找了!那什么诡神,我非让他‘好过’不可!” 然后冲出舱室,宋灵当然不会任由他在未知地乱闯,跟着也离开保护区。 糊糊拉着顾兰陵也正要出去,反被鬼律抢先拦住说:“你最好待在这里,因为外面是‘无菌’区域。” 糊糊指着记忆屏道:“怎么可能?外面明明是脏乱差!” 鲨姥剥落碎片,现出本体附和道:“你最好听他的,因为‘记忆’告诉我,玄境不光处在真空之外,还是绝对的无元素环境,连空间也成为绝对不可影像的独立面。” “啊?!你原来躲在碎片里!”糊糊嗔怪道:“你看到那什么曹来为什么不阻止他!尸仆都被他碾碎了!二双也差点保不住白墨森林!” 鲨姥解释说:“我只能用记忆迷惑活着的生物,他为复仇,早就受不住变异的过程气绝了,是宇文寞强用小天蜈蚣的血液支撑他。而且比起他们,目前还有很重要的问题解决。” 她重新铺设记忆屏,视野回到下横大陆,原本矗立在天海之间的玄柱竟然消失不见。 李藏看向原本放置黑匣子的凹室,哪里已是空无一物,问道:“柱体是随我们的移动而消失的吗?” 鲨姥道:“是,就在你们的重力坐标转换后,碎片最后接收的信息告诉我,那东西已然在真空之外,位置距离玄境不足一光年,并开始衍生变化。” 顾兰陵问:“会形成什么?” 鬼律道:“什么都有可能,喷射到浩瀚中的物质,可以衍生出任何天体。” 李藏道:“但它的形成体,九成九于于我们不利能测算出它的形成时间和运行轨迹吗?” 鲨姥表示这只能依靠马格他们了,但玄境并非以往深入的地方,李藏转移他们的坐标点时,把两金狐,灰老板,红夫人,二双和五长老自动屏蔽在坦蒙岛,消息传送也需要时间。 第一百八十七章 炉地 糊糊灵光一闪:“万星罗呢?!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鲨姥道:“他在坦蒙,你知道他不可能离开自己孩子的。” 糊糊无奈道:“可恶!他要在我根本不用担心什么有菌无菌!那你们准备做?像孙昦那样跑出去吗?” “我们暂时可以逗留在无菌环境里,至于你”李藏尚未说完,墨沁璇突然看向记忆屏外,焦急道:“有东西在靠近!是气波!不不对,是类似蒸汽的东西!” 可那并不是蒸汽,非但不是,反而寒气逼人,纵是记忆碎片也冻结出冰花。 顾兰陵唤醒四时之链,将地下室的温度调高,但仍无法阻止渐渐包裹的冰层。 李藏屏气凝神,双碗交叉举于头顶,释放出的赤色雷暴与冰寒相对,在没有任何元素消耗共生的情况下,单独制造气压驱赶危机。 “还没有结束!”墨沁璇牙齿大颤,鬼律也止不住颤抖,糊糊都有些受不住,就她在话音刚落,被压制的冰层开始起伏,无数外壳透明化的物质,组成举爪再度发起攻势,将舱室抓起送向深邃的喉口。 “这不是锅炉构造出来的东西!”李藏和鬼律惊骇着,被齐齐撞出舱外,苦撑獠牙的间距,墨沁璇及时启动移动阀,使得舱室及时逃离吞噬。 他们身处的地方,因为刚刚的剧烈而制造出真空缺口,疯狂吸附着周遭的结构,也让他们看清攻击对象那外壳透明化的粗短爪触。 李藏在雷暴领域里畅通无阻,伴随着攻击者沉闷的吼声,化形春芒缠绕,导体迫使对方的行动减缓,便不在纠缠,四肢并用朝顶部通道后撤。 寒气被堵塞般就此中止,以至于缺口的吸附力愈发猛烈,顾兰陵不得不用冰霜拴住舱房的移动速度,墨沁璇忙用扩声器对李藏和鬼律喊:“你们先走,我们将缺口修补好再联系。” 玄境内出现任何缺漏,首先威胁的就是他们这些外来者,李藏明白此行凶险,便没有过多犹豫,径直和鬼律先行。 他们顺着刚刚四肢爪触消失的通道攀爬,看似凹凸不平的四周,摩擦力却并不足,这就导致春芒延伸的速度有限,李藏便化形邪龙,借高度像毫无尽头的黑暗进发。 刺骨的阴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闷热,并开始弥漫腐朽器械散发的油污恶臭味道,鬼律强忍着,现出本相冲出通道口,微光被侵袭般忽明忽暗,但足够看清这里的环境。 不知何种元素的零碎物,堆积在宽阔的陈旧平方室里,其顶部那道黑色巨口传出的声音,证明他们没有误入别的未知区域,看来想要继续追击,必须通过这垃圾场般的地方。 鬼律对这里的印象很糟,李藏也是,他每走一步都要做好陷入零零散散,然后花费时间挣脱的心里准备,另外不知是否故意设置的限制,横体化形在没有成功过,即便是鬼律,在靠近通道口的时候也感到脱力乏困,只能维持人型。 “我们走了很久,却没看到孙昦和宋灵留下的痕迹,别是这里的主人知道他想闹事,故意设置剥夺区域连累我们。”鬼律抱怨,李藏没有做声,默念空身咒,气息稳定方对他建议说:“这里和天宫湾的作用大抵相同,暂时让自己无知无感,可以好受些。” 鬼律却道:“墨沁璇不在,小四也被压制,若我也在空身状态,就没人帮你感知。” 话虽如此,可压迫感越来越强,甚至步伐陷入停顿状态,李藏伸手去扶他,小四从衣襟里探出头呲牙威慑,就在它对准的方向,堆积的杂物涌起一张被无数面容组成的脸,口中吐出刚刚他们经受的那股阴寒风暴。 李藏不能不顾鬼律,以裂土诀高架挡风壁,然而这里的物质并不肯听从,此时门面周围升起巨型手臂,仿佛地狱的钩锁,将他们牢牢困在杂物堆中。 “无恨帝?!”李藏辨认出其中一张,指认说:“你在这里!这就是你要成的神?!” 无恨帝怔怔望着他,似乎已经不记得李藏是谁,只和“同伴”齐齐蔑视着说:“侵入者,也想成为神的储备?” 李藏无语,鬼律颤声奚落道:“神?你们算哪门子的神?尤其是无恨帝你,不惜付出那么多代价,原来就是想跑到这捡垃圾。” 对方没有被激怒,淡淡扫过他们,操着居高临下的口吻继续说:“卑微之物,鉴定没有成为玄炉之尘的资格。” 然后手臂高举,重重像他们砸来,期间寒气裹挟着零碎杂物组成类似尾怪物逼近,李藏脚踏雷闪,身型挡在鬼律面前,爆喝一声,日神环迸发出灼目的强光,尾怪分崩的间隙,月神环也随之覆盖,用比无恨帝方冷酷万倍的概率将它们冻结破坏。 鬼律趁势挣脱束缚,喷射蚩地火焰直取那多重面孔,其中单有张较为完好表情的脸面,五官分别涌出水蛇,两方纠缠一处,水与烟气蒸腾铺开。 李藏直觉那张脸很熟悉,猛然想起,竟是反参神地宫里的海皇像,莫非这是本体,而这些也都是上横与下横自以为成神的人?! “当心!”鬼律及时将他拽至半空,目前的战况于他们很不利,如果李藏猜测的不错,那他们面对的就不单是无恨帝。 鬼律也明白,便想借优势直接进入通道口,但压制感瞬间提高,黑暗仿佛是面无形的墙体,反复几次都没能冲破成功,以至体力消耗过度,跌落的瞬间,被那些也在时刻等待的面孔困住,妄图将其撕碎。 邪龙爆出吼声,雷阙流速汇聚,那些散碎的杂物像拥有了联系,组建起来的肢体,动作变紊乱,最后完全不再受面孔控制,它们不得不重新抒写联动代码,切断外部带来的影响,主动将通道口堵塞。 垃圾场内的位面开始翻转,如同被抽动的陀螺不受控制,海神之上的面孔碎碎念道:“没用的,你的愚蠢是逃不开神的眼睛的,很快你就会粉碎,或许这正是你妄图与神的储备混淆一体的意图,但是没用的,你无法和这里融合,神的储备会自动剔除你们这些肮脏的下贱元素!” “闭嘴!”李藏此刻也受到感染,清晰化严重,小四从他衣襟里滚出,跌落在动荡的垃圾里,那些手臂虽然已经切断了和主体的联系,但仍具有危险性,尤其是那些面孔再次吐出阴寒气体,它即便再灵活,也难免受挫。 李藏再次化形蒙多提亚,龙尾向面容猛地挥动,那些狡猾的面孔早就预判他的妄想,全体收缩向道口内部堵塞,彼时空间再度下降,高度已是连邪龙都难以接触,加之零碎物在猛烈的混动中贴敷在李藏和鬼律的身体,造成重力逐渐将其淹没,战局胜败似乎已经注定。 “嗷——!”无恨帝居然没发现小四已经身在他的下颚,它没有去撕咬,而是利用牙齿的角度,像剥坚果壳那样破坏对方的脸颊,然后在海神驱赶它的时候,攀至最里边的那张孩童面孔上,李藏利用春芒勾住那细微的缺口,纵身跃到近前,无数脸庞的表情近乎一致的惊骇,他便知道,这里就是关键的命门。 第一百八十七章 炉地 糊糊灵光一闪:“万星罗呢?!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鲨姥道:“他在坦蒙,你知道他不可能离开自己孩子的。” 糊糊无奈道:“可恶!他要在我根本不用担心什么有菌无菌!那你们准备做?像孙昦那样跑出去吗?” “我们暂时可以逗留在无菌环境里,至于你”李藏尚未说完,墨沁璇突然看向记忆屏外,焦急道:“有东西在靠近!是气波!不不对,是类似蒸汽的东西!” 可那并不是蒸汽,非但不是,反而寒气逼人,纵是记忆碎片也冻结出冰花。 顾兰陵唤醒四时之链,将地下室的温度调高,但仍无法阻止渐渐包裹的冰层。 李藏屏气凝神,双碗交叉举于头顶,释放出的赤色雷暴与冰寒相对,在没有任何元素消耗共生的情况下,单独制造气压驱赶危机。 “还没有结束!”墨沁璇牙齿大颤,鬼律也止不住颤抖,糊糊都有些受不住,就她在话音刚落,被压制的冰层开始起伏,无数外壳透明化的物质,组成举爪再度发起攻势,将舱室抓起送向深邃的喉口。 “这不是锅炉构造出来的东西!”李藏和鬼律惊骇着,被齐齐撞出舱外,苦撑獠牙的间距,墨沁璇及时启动移动阀,使得舱室及时逃离吞噬。 他们身处的地方,因为刚刚的剧烈而制造出真空缺口,疯狂吸附着周遭的结构,也让他们看清攻击对象那外壳透明化的粗短爪触。 李藏在雷暴领域里畅通无阻,伴随着攻击者沉闷的吼声,化形春芒缠绕,导体迫使对方的行动减缓,便不在纠缠,四肢并用朝顶部通道后撤。 寒气被堵塞般就此中止,以至于缺口的吸附力愈发猛烈,顾兰陵不得不用冰霜拴住舱房的移动速度,墨沁璇忙用扩声器对李藏和鬼律喊:“你们先走,我们将缺口修补好再联系。” 玄境内出现任何缺漏,首先威胁的就是他们这些外来者,李藏明白此行凶险,便没有过多犹豫,径直和鬼律先行。 他们顺着刚刚四肢爪触消失的通道攀爬,看似凹凸不平的四周,摩擦力却并不足,这就导致春芒延伸的速度有限,李藏便化形邪龙,借高度像毫无尽头的黑暗进发。 刺骨的阴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闷热,并开始弥漫腐朽器械散发的油污恶臭味道,鬼律强忍着,现出本相冲出通道口,微光被侵袭般忽明忽暗,但足够看清这里的环境。 不知何种元素的零碎物,堆积在宽阔的陈旧平方室里,其顶部那道黑色巨口传出的声音,证明他们没有误入别的未知区域,看来想要继续追击,必须通过这垃圾场般的地方。 鬼律对这里的印象很糟,李藏也是,他每走一步都要做好陷入零零散散,然后花费时间挣脱的心里准备,另外不知是否故意设置的限制,横体化形在没有成功过,即便是鬼律,在靠近通道口的时候也感到脱力乏困,只能维持人型。 “我们走了很久,却没看到孙昦和宋灵留下的痕迹,别是这里的主人知道他想闹事,故意设置剥夺区域连累我们。”鬼律抱怨,李藏没有做声,默念空身咒,气息稳定方对他建议说:“这里和天宫湾的作用大抵相同,暂时让自己无知无感,可以好受些。” 鬼律却道:“墨沁璇不在,小四也被压制,若我也在空身状态,就没人帮你感知。” 话虽如此,可压迫感越来越强,甚至步伐陷入停顿状态,李藏伸手去扶他,小四从衣襟里探出头呲牙威慑,就在它对准的方向,堆积的杂物涌起一张被无数面容组成的脸,口中吐出刚刚他们经受的那股阴寒风暴。 李藏不能不顾鬼律,以裂土诀高架挡风壁,然而这里的物质并不肯听从,此时门面周围升起巨型手臂,仿佛地狱的钩锁,将他们牢牢困在杂物堆中。 “无恨帝?!”李藏辨认出其中一张,指认说:“你在这里!这就是你要成的神?!” 无恨帝怔怔望着他,似乎已经不记得李藏是谁,只和“同伴”齐齐蔑视着说:“侵入者,也想成为神的储备?” 李藏无语,鬼律颤声奚落道:“神?你们算哪门子的神?尤其是无恨帝你,不惜付出那么多代价,原来就是想跑到这捡垃圾。” 对方没有被激怒,淡淡扫过他们,操着居高临下的口吻继续说:“卑微之物,鉴定没有成为玄炉之尘的资格。” 然后手臂高举,重重像他们砸来,期间寒气裹挟着零碎杂物组成类似尾怪物逼近,李藏脚踏雷闪,身型挡在鬼律面前,爆喝一声,日神环迸发出灼目的强光,尾怪分崩的间隙,月神环也随之覆盖,用比无恨帝方冷酷万倍的概率将它们冻结破坏。 鬼律趁势挣脱束缚,喷射蚩地火焰直取那多重面孔,其中单有张较为完好表情的脸面,五官分别涌出水蛇,两方纠缠一处,水与烟气蒸腾铺开。 李藏直觉那张脸很熟悉,猛然想起,竟是反参神地宫里的海皇像,莫非这是本体,而这些也都是上横与下横自以为成神的人?! “当心!”鬼律及时将他拽至半空,目前的战况于他们很不利,如果李藏猜测的不错,那他们面对的就不单是无恨帝。 鬼律也明白,便想借优势直接进入通道口,但压制感瞬间提高,黑暗仿佛是面无形的墙体,反复几次都没能冲破成功,以至体力消耗过度,跌落的瞬间,被那些也在时刻等待的面孔困住,妄图将其撕碎。 邪龙爆出吼声,雷阙流速汇聚,那些散碎的杂物像拥有了联系,组建起来的肢体,动作变紊乱,最后完全不再受面孔控制,它们不得不重新抒写联动代码,切断外部带来的影响,主动将通道口堵塞。 垃圾场内的位面开始翻转,如同被抽动的陀螺不受控制,海神之上的面孔碎碎念道:“没用的,你的愚蠢是逃不开神的眼睛的,很快你就会粉碎,或许这正是你妄图与神的储备混淆一体的意图,但是没用的,你无法和这里融合,神的储备会自动剔除你们这些肮脏的下贱元素!” “闭嘴!”李藏此刻也受到感染,清晰化严重,小四从他衣襟里滚出,跌落在动荡的垃圾里,那些手臂虽然已经切断了和主体的联系,但仍具有危险性,尤其是那些面孔再次吐出阴寒气体,它即便再灵活,也难免受挫。 李藏再次化形蒙多提亚,龙尾向面容猛地挥动,那些狡猾的面孔早就预判他的妄想,全体收缩向道口内部堵塞,彼时空间再度下降,高度已是连邪龙都难以接触,加之零碎物在猛烈的混动中贴敷在李藏和鬼律的身体,造成重力逐渐将其淹没,战局胜败似乎已经注定。 “嗷——!”无恨帝居然没发现小四已经身在他的下颚,它没有去撕咬,而是利用牙齿的角度,像剥坚果壳那样破坏对方的脸颊,然后在海神驱赶它的时候,攀至最里边的那张孩童面孔上,李藏利用春芒勾住那细微的缺口,纵身跃到近前,无数脸庞的表情近乎一致的惊骇,他便知道,这里就是关键的命门。 第一百八十八章 执明女神 混乱逐渐平息,但面容依旧堵塞着道口,只是开始相互指责,最后归咎为无恨帝的疏忽。 小四吐出口里的碎片,用四肢踩着他们回到宿主身边,令自诩神明的怪物痛不欲生,哀嚎四起。 李藏没有理会,径直从眼书中取出双生帝的“遗物”,当两颗眼球感应到无恨帝,由内开始发出波动,频率忽高忽低。 “不!不要让它们靠近我!”无恨帝的过往记忆,在与神的储备物结合后渐渐混淆,直觉相斥曾经的同伴。 对方视若无睹,在此起彼伏的声浪中,将“遗物”放置在他的眼眶处,无恨帝嘶吼着,让头颅的背面全面剖析展开,发现他们全部链接着分辨不出颜色的神经,延伸的终点是棵高耸的树状体,上面悬挂着被透明罩包裹的“果实。” ——所有“成神”的“人”,只是随时替换这里的材料,也是过滤层,供养着那些饱满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那对眼球的作用?”鬼律怔怔望着它们,厌恶感飙升,引灼灼火芒攀附直上,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反应。 “准确说,是规则判定的结果。储物不排斥这双眼睛,自动将其划分为同类,无恨帝作为监管者肯定没有资格妄动,排斥靠近是不想破坏规则,一旦破坏,守护也就无效。”李藏解释,同时忍不住想要摘取悬挂的器官,被人及时拦住。 拦截者是名肌肤涂抹着金色的女性,婀娜艳丽,长发被同色的链条束着,是装饰也类似衣物。 “神之父对他的器官施展过禁制,你若想毁掉它们,就必须拥有弑神的能力。”她面无表情,话音也听不到任何情愫,对李藏和鬼律的来到更是平淡的无波无澜。 “看得出神之父很重视他的‘果实’,可你根本不在乎,这是否属于失职?”李藏也不见外,女子仍旧淡然着说:“你还没有弑神的能力,和这里混淆,我清理起来很麻烦,而且我弟弟,很是喜欢你。” 李藏顿时语塞,鬼律也别扭的不知如何回答,待女子话毕,她身后的黑暗冲出褶皱不堪的巨型兽爪,正是攻击舱室的那头恶兽,李藏及时顶住冲袭来的压力,耳边又响起女子幽幽的话音:“我的弟弟,执明,它以龙为食。” 兽吼频发,执明在发现猎物拥有反抗的力量,迅速微缩体型以适应空间,它外观似鼍似人,身板肥硕,面目狰狞且丑陋,流淌着粘稠的涎水,鼍尾则主动圈住器官树,很明显,这里已成为专属他们的斗兽场,或是单方面的屠宰场。 李藏没有给他们之间空出多余,正面冲向敌人,然而最强雷横;苍穹雷动反被对方吸收,即使因这份外力导致周身黑紫,执明仍无感觉,怒吼着在区域内降下相同电荷的雷暴,地表掀翻瞬间黝黑。 鬼律不敢冒然引女子参战,暗中助阵,可不论五大元素如何配合,对方都囫囵吞下然后反敬回来,两人不约而同顿悟;玄境本体由玄炉运作,任何强有力的攻击都能被吸收,然后过滤弹反。 但李藏在又经过一番看似徒劳的对战过后,笃定这占据绝对优势的执明,到此为止了。 日神环金乌熔抵,执明的身体感受到灼痛,金色女子眼神黯然,进入战圈,挡在弟弟身前,背影为其减缓痛楚的同时,双瞳迸射出白色的光芒,与金乌光彩碰撞,直至湮灭。 “她居然能够消除光素?!”鬼律不可置信,李藏也略感惊讶,说道:“没有消除,她也是吸收,只是光不同于其他而已。” 空间内的链接开始闪烁,显然是储备物和器官之树的接触,因为刚刚产生了故障,金光女子的表情也终于有所起伏,壮硕起来的身躯仿佛印证李藏的想法。 她将白光具象化,交汇成刀与盾,相撞产生的金属声,挑动空间墙压缩成内部布满尖锐的刑房,然后借助顶端的光点,为身形移动提供支点,瞬间攻破李藏的防御,将他们隔开,然后又迅速站在新的支点,针对鬼律。 执明不管不顾,饥饿和对猎物的欲望,让它展开新的血腥碾压,焦体在空间各个角度循环展示,李藏借势,用剥离出来的独体空间向着它砸去,对方也不完全受制,将可以用作攻击的肢体,还有寒凉的气体通过渠道反攻。 金光女神预感到这正是李藏的诡计,将金光护盾抛掷过去,空间反光指引执明方位,切断李藏获取独立空间,仍继续与鬼律相持不下。 可她胜券在握,却忽略叼着复制红河海锥的小四,在切割空间被化解的瞬间,李藏激活月神环,执明的尾部惨遭冻结,红河海锥及时破开折叠洞,将它的部分困在里面,造成缺陷。 鬼律在她分神之际,羽尖烈焰齐发,对方双瞳迸发的白色光芒照旧将其破毁,纵然有空间折射目前的战况,还是没有躲开被李藏重拳砸来的执明。 疾风在内部循环,缠绕无形无踪的光体,李藏道:“她的光并不是真正的光,也是实体。” 金光女神动容,挥舞金刀,刀风凌冽,与执明的寒气如出一撤,刹那间荆棘空间线体全部缠绕执明,在它的痛苦中,身体外层的皮肤被反撤开,整体布满利齿,朝着他们的方向扩展。 李藏退无可避,将红河海锥对准中间,金光女神自不能给他故技重施的机会,瞳孔再次聚光,但发现一旦靠近月神环就会被渲染暗淡,一起沦为黑色,在红河海锥的引领下,阻挡执明和她的进攻步伐。 金光女神闪现其中,妄图将遮挡的幕帘破坏,可万没想到,月神环带来的黑暗具有解体性,在她穿越的瞬间,脱力般跌到在地,眼睁睁看着执明随着那片黑色的消失而消失。 “你?!不可能,这不可能。”金光女神想要站起,但发现身体开始萎缩,再也没有无动于衷,李藏道:“玄炉的确可以化解一切,但你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如果它接触到的元素,本是由它过滤而来的,那么你认为,它会怎么做?” 金光女神的整体,以可见速度变得幽暗,说道:“你以为你赢了?” 李藏道:“至少你不在是我的阻碍。” 金光女神道:“你确定?你以为你拥有了弑神的能力?” 李藏道:“弑神,只需要信念,它也只是信念。” 金光女神道:“那又如何?这里不会毁去的,只要你存在,你想下横存在,神之父就不会允许丑孋的信念升级,而你,更会愿意退化的。” 李藏道:“那是因为你信奉的是神明之父,他是制约你的合理性。” 金光女神道:“愚蠢的家伙,世间是需要枷锁需要制约的,不过我倒有点迫不及待你见到他了,或许,他也会将你挂在这里,我们还会见面的。” “他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永远也不会见面了。”李藏的周身闪烁起赤金色的电光,日月神环瞬间向外迸发,金光女神在反复的冲击下支离破碎,在鬼律铺开的蚩地火焰中灼烧殆尽,仅剩下一根肋骨。 鬼律问道:“她的这根骨头,会是之后的关键道具吗?” 李藏捡起它,却给他否定的答案:“并不是,她也不是只剩下这根肋骨,而是她本身就是肋骨,是玄境,神之父的肋骨。” 鬼律有些不可置信,李藏将其收起,天灹不知何时坐落在器官树梢,看起来对那些东西很感兴趣,不时逗弄,他没有召唤它过来,只继续对鬼律说:“在你看来,神需要储备器官物质吗?那他为何要制造这棵树,就很有意味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执明女神 混乱逐渐平息,但面容依旧堵塞着道口,只是开始相互指责,最后归咎为无恨帝的疏忽。 小四吐出口里的碎片,用四肢踩着他们回到宿主身边,令自诩神明的怪物痛不欲生,哀嚎四起。 李藏没有理会,径直从眼书中取出双生帝的“遗物”,当两颗眼球感应到无恨帝,由内开始发出波动,频率忽高忽低。 “不!不要让它们靠近我!”无恨帝的过往记忆,在与神的储备物结合后渐渐混淆,直觉相斥曾经的同伴。 对方视若无睹,在此起彼伏的声浪中,将“遗物”放置在他的眼眶处,无恨帝嘶吼着,让头颅的背面全面剖析展开,发现他们全部链接着分辨不出颜色的神经,延伸的终点是棵高耸的树状体,上面悬挂着被透明罩包裹的“果实。” ——所有“成神”的“人”,只是随时替换这里的材料,也是过滤层,供养着那些饱满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那对眼球的作用?”鬼律怔怔望着它们,厌恶感飙升,引灼灼火芒攀附直上,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反应。 “准确说,是规则判定的结果。储物不排斥这双眼睛,自动将其划分为同类,无恨帝作为监管者肯定没有资格妄动,排斥靠近是不想破坏规则,一旦破坏,守护也就无效。”李藏解释,同时忍不住想要摘取悬挂的器官,被人及时拦住。 拦截者是名肌肤涂抹着金色的女性,婀娜艳丽,长发被同色的链条束着,是装饰也类似衣物。 “神之父对他的器官施展过禁制,你若想毁掉它们,就必须拥有弑神的能力。”她面无表情,话音也听不到任何情愫,对李藏和鬼律的来到更是平淡的无波无澜。 “看得出神之父很重视他的‘果实’,可你根本不在乎,这是否属于失职?”李藏也不见外,女子仍旧淡然着说:“你还没有弑神的能力,和这里混淆,我清理起来很麻烦,而且我弟弟,很是喜欢你。” 李藏顿时语塞,鬼律也别扭的不知如何回答,待女子话毕,她身后的黑暗冲出褶皱不堪的巨型兽爪,正是攻击舱室的那头恶兽,李藏及时顶住冲袭来的压力,耳边又响起女子幽幽的话音:“我的弟弟,执明,它以龙为食。” 兽吼频发,执明在发现猎物拥有反抗的力量,迅速微缩体型以适应空间,它外观似鼍似人,身板肥硕,面目狰狞且丑陋,流淌着粘稠的涎水,鼍尾则主动圈住器官树,很明显,这里已成为专属他们的斗兽场,或是单方面的屠宰场。 李藏没有给他们之间空出多余,正面冲向敌人,然而最强雷横;苍穹雷动反被对方吸收,即使因这份外力导致周身黑紫,执明仍无感觉,怒吼着在区域内降下相同电荷的雷暴,地表掀翻瞬间黝黑。 鬼律不敢冒然引女子参战,暗中助阵,可不论五大元素如何配合,对方都囫囵吞下然后反敬回来,两人不约而同顿悟;玄境本体由玄炉运作,任何强有力的攻击都能被吸收,然后过滤弹反。 但李藏在又经过一番看似徒劳的对战过后,笃定这占据绝对优势的执明,到此为止了。 日神环金乌熔抵,执明的身体感受到灼痛,金色女子眼神黯然,进入战圈,挡在弟弟身前,背影为其减缓痛楚的同时,双瞳迸射出白色的光芒,与金乌光彩碰撞,直至湮灭。 “她居然能够消除光素?!”鬼律不可置信,李藏也略感惊讶,说道:“没有消除,她也是吸收,只是光不同于其他而已。” 空间内的链接开始闪烁,显然是储备物和器官之树的接触,因为刚刚产生了故障,金光女子的表情也终于有所起伏,壮硕起来的身躯仿佛印证李藏的想法。 她将白光具象化,交汇成刀与盾,相撞产生的金属声,挑动空间墙压缩成内部布满尖锐的刑房,然后借助顶端的光点,为身形移动提供支点,瞬间攻破李藏的防御,将他们隔开,然后又迅速站在新的支点,针对鬼律。 执明不管不顾,饥饿和对猎物的欲望,让它展开新的血腥碾压,焦体在空间各个角度循环展示,李藏借势,用剥离出来的独体空间向着它砸去,对方也不完全受制,将可以用作攻击的肢体,还有寒凉的气体通过渠道反攻。 金光女神预感到这正是李藏的诡计,将金光护盾抛掷过去,空间反光指引执明方位,切断李藏获取独立空间,仍继续与鬼律相持不下。 可她胜券在握,却忽略叼着复制红河海锥的小四,在切割空间被化解的瞬间,李藏激活月神环,执明的尾部惨遭冻结,红河海锥及时破开折叠洞,将它的部分困在里面,造成缺陷。 鬼律在她分神之际,羽尖烈焰齐发,对方双瞳迸发的白色光芒照旧将其破毁,纵然有空间折射目前的战况,还是没有躲开被李藏重拳砸来的执明。 疾风在内部循环,缠绕无形无踪的光体,李藏道:“她的光并不是真正的光,也是实体。” 金光女神动容,挥舞金刀,刀风凌冽,与执明的寒气如出一撤,刹那间荆棘空间线体全部缠绕执明,在它的痛苦中,身体外层的皮肤被反撤开,整体布满利齿,朝着他们的方向扩展。 李藏退无可避,将红河海锥对准中间,金光女神自不能给他故技重施的机会,瞳孔再次聚光,但发现一旦靠近月神环就会被渲染暗淡,一起沦为黑色,在红河海锥的引领下,阻挡执明和她的进攻步伐。 金光女神闪现其中,妄图将遮挡的幕帘破坏,可万没想到,月神环带来的黑暗具有解体性,在她穿越的瞬间,脱力般跌到在地,眼睁睁看着执明随着那片黑色的消失而消失。 “你?!不可能,这不可能。”金光女神想要站起,但发现身体开始萎缩,再也没有无动于衷,李藏道:“玄炉的确可以化解一切,但你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如果它接触到的元素,本是由它过滤而来的,那么你认为,它会怎么做?” 金光女神的整体,以可见速度变得幽暗,说道:“你以为你赢了?” 李藏道:“至少你不在是我的阻碍。” 金光女神道:“你确定?你以为你拥有了弑神的能力?” 李藏道:“弑神,只需要信念,它也只是信念。” 金光女神道:“那又如何?这里不会毁去的,只要你存在,你想下横存在,神之父就不会允许丑孋的信念升级,而你,更会愿意退化的。” 李藏道:“那是因为你信奉的是神明之父,他是制约你的合理性。” 金光女神道:“愚蠢的家伙,世间是需要枷锁需要制约的,不过我倒有点迫不及待你见到他了,或许,他也会将你挂在这里,我们还会见面的。” “他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永远也不会见面了。”李藏的周身闪烁起赤金色的电光,日月神环瞬间向外迸发,金光女神在反复的冲击下支离破碎,在鬼律铺开的蚩地火焰中灼烧殆尽,仅剩下一根肋骨。 鬼律问道:“她的这根骨头,会是之后的关键道具吗?” 李藏捡起它,却给他否定的答案:“并不是,她也不是只剩下这根肋骨,而是她本身就是肋骨,是玄境,神之父的肋骨。” 鬼律有些不可置信,李藏将其收起,天灹不知何时坐落在器官树梢,看起来对那些东西很感兴趣,不时逗弄,他没有召唤它过来,只继续对鬼律说:“在你看来,神需要储备器官物质吗?那他为何要制造这棵树,就很有意味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诡神策 “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令你苦恼,我也不知道合不合时宜。”鬼律提出压抑许久的话题:“你真的不担心吗?神之父的威胁,的确奏效了,丑孋很介意。” 李藏却反问:“你能追上时间的速度吗?” 当然不能,但同时鬼律也明白这是他的答案——已然发生的事,不论怎么追赶也只是补救,永远回不到事发前的节点上,除非时光逆流,可那付出的代价,远不是亡羊补牢可比的。 器官树的空间外围泄露,像被戳破的充气球体,迅速干瘪下去。让李藏和鬼律意想不到的是,玄境的主人神父,拨开混乱径直走来。 神之父没有遐想中的神秘,相反他的一切都很普通;毫无特定的面容,朴质无华的衣着,随意的举止,缓慢的步伐,平淡的即使李藏和鬼律知道,他就是三横世界的源头,却也感受不到任何具有危险性的气场。 ——似乎,神于万千生命之间,该是如此的。 “怎么闹成这样。”他看着原本生机勃勃的“树”,感慨中却没有任何情愫,比金光女神面对陌生来客还要淡漠。 鬼律警惕的问道:“神父?” 对方淡笑自如道:“看来我不用费口舌为你们介绍了。” 他微喘着气息,显得很虚弱,李藏问道:“你来是为救刚刚消失的人?” 神父有些答非所问:“我们之间的确有些不好的事情,但总归不是过节,如果玄境内有什么消失能令你的愤怒得到些许平复,我也无话可说。” “听起来你很识时务。”鬼律的话有些嘲弄,神父也不介意,对他道:“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不知道丑孋留着你有什么意义?” 他毫不掩饰来历问题,且说话的时候,李藏也无法通过表情看出变化,便与他平视说:“你知道我们的目的,那你准备怎么做?” 神父深深吸了口气,回道:“各退一步,怎么样?我可以把丑孋还给你,也答应不会告诉彭祖,毕竟那对我也没有好处,甚至以后都不会再让人针对坦蒙。” 李藏道:“那我们需要退到什么位置?” 神父道:“只要你们以后不再干涉玄境。” 李藏盯着他泛黄的眼珠道:“你会放任威胁与自己同在?” “这是平衡,不是吗?”神父笑着说:“你忌惮我,我提防你,也就保证了彼此的安全位置,舒舒服服的尽享退休生活难道不好吗?世人追求的终点,如此而已。” 鬼律道:“你的手都是诡计多端的,我们怎么可能相信你!” 神父道:“也是,有时哪怕我呼吸,也能引得你们如临大敌。这样,我保证只要你们不给我添麻烦,我就永远不会离开玄境?如果同意,我便安排你们回到下横大陆,你也很快会见到丑孋。” “你的条件的确诱人,但只是为你拖延时间。”李藏戳穿他的巧言令色:“你布那么多的局,目的正是改变三横世界的规则,相信你也很快要完成这项计划,至于我们,即便即便你愿意信守承诺,我们在下横也将不得不按照你制定的‘法则’生存。” 神父耐心解释:“何必将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九斗天河的规则也是如此,我只是想为三横世界提供真正的智慧和可适用的生存空间。” 李藏却道:“你错了,只有你在不遗余力的篡改别人的生产方式,孋孋自始至终都没有操控过九斗天河内的规律。” “天真!” 神父终于有所动容,语气强硬道:“你怎么知道?又凭什么认为她没有?如果不是我从未放弃过自由的理念,我还在忍受着一成不变的折磨!是的,一成不变就是她制定的法则!那都不是冥冥中注定的,是虚假的,她让我自以为那就真理的虚物——!” 混沌中的独立气场,将神的储备物集中,最后凝聚在神父的手中,成为通体黝黑的帝王神杖——太阳轮,转动象征光的齿状把周围撕裂。 鬼律没有反抗也没有防御,他知道那些是无用的,任由形体随之裂变。李藏则穿梭在蔓延开的裂痕中,及时制止神父的神杖继续肆虐。 “神开启的条件,凡人需要承担的代价是致命。”李藏不遗余力的说道:“何况是根本不值得信任的叛逃者!” 日神环金乌熔抵,神父尽管难忍灼痛,嘴角却轻蔑冷笑,李藏即刻撤手,太阳轮开始将灼光扁平化,听神父继续说:“能弑神的凡人,终究只是凡人,对我,不过是短暂的屈辱!” 光感中增加重力,李藏难以抵御,被压制到玄境的最底层,等回归清醒,视觉仍是一片黑暗。 他无法动用四肢,比沉浸在深海中还要觉得窒息,耳鸣不知持续多久,直到尖锐即将填满思绪的时候,被幼兽的吼声驱散。 李藏尝试让眼睛适应黑暗,但均已失败告终,确定玄境的黑暗,也是绝对的中止空间,和黑匣延展的传送也不同。 “嗷~”天灹的本体像蒙着黑色遮布,动起来才勉强看到痕迹,否则完全和黑暗一体。 “你平安无事?”李藏刚刚没有顾及到它,同时担心鬼律和小四,也苦恼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 天灹不知所以,只能向李藏发出声音的地方靠近,对方感觉手腕传来剧痛,蕴含日神环属性的血液喷溅出伤口,在黑暗中渐成点点清晰光感。 天灹凑到身边,李藏检查它有否受伤,忽地在其牙缝间抽出根鼠毛,天灹对此想蒙混不知,最后被对方盯得越来越心虚,只能将头昂起,示意李藏朝顶端看,当然还是暗不见日。 李藏试探问:“你的意思它是在‘上面’?” 天灹嗷嗷两声,然后扇动翅膀往顶部飞起,在脱离光层范围前停住,李藏便让春芒攀住它所在的位置,缓缓攀爬,期间也继续涂抹血液,继续照明,可问题也就接踵而至,他失血过多,身体愈发虚弱。 “嗷呜!”天灹不同于刚刚的声音,提醒李藏看向后半段的春芒,那些无形的黑色已经吞噬点点光点,向他攀升过来,不用想而已知道,如若再被“同化”那他们也就将成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强撑着碰撞双手手腕,赤红包金的电闪裹挟着雷鸣,怒吼着顺着春芒钩织起巨网,在强烈的抵抗中,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 那些并不是真正的黑暗,而是呈黑色的砂晶,在光层中闪烁着复杂的颜色,所以才令他感到窒息和沉重。 李藏在超高温度的雷横中,以春芒为可燃物,引起黑色砂晶的共联反应,在剧烈的雷暴中吸收可恢复的能量,并且转换它们成为推动器,成功突破玄境底部,来到满是高架的灰色区域。 李藏满身的灼热砂晶,与这里的管状物相互吸附,不得不褪去外衣避免身不由己,也立即感受到环境的湿热,相较掩埋在黑色砂晶更难以呼吸。 “砰!”内部频频发动撞击,似乎有什么急于从封闭中脱困,李藏警惕着靠近,停在三步开外,愕然发现那是张脸孔,五官挺拔,可称为完美的作品,只在其额头的位置,独有道熟悉的图案——是和墨沁璇衣领的纹样相同的图案,莫非它也是旧故? 呻吟声响起,周围链接着的管状体,冒着呲呲的声音,随后纯白的气体填满灰色空间,虚虚实实,只剩下那张面容在李藏的面前。 第一百八十九章 诡神策 “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令你苦恼,我也不知道合不合时宜。”鬼律提出压抑许久的话题:“你真的不担心吗?神之父的威胁,的确奏效了,丑孋很介意。” 李藏却反问:“你能追上时间的速度吗?” 当然不能,但同时鬼律也明白这是他的答案——已然发生的事,不论怎么追赶也只是补救,永远回不到事发前的节点上,除非时光逆流,可那付出的代价,远不是亡羊补牢可比的。 器官树的空间外围泄露,像被戳破的充气球体,迅速干瘪下去。让李藏和鬼律意想不到的是,玄境的主人神父,拨开混乱径直走来。 神之父没有遐想中的神秘,相反他的一切都很普通;毫无特定的面容,朴质无华的衣着,随意的举止,缓慢的步伐,平淡的即使李藏和鬼律知道,他就是三横世界的源头,却也感受不到任何具有危险性的气场。 ——似乎,神于万千生命之间,该是如此的。 “怎么闹成这样。”他看着原本生机勃勃的“树”,感慨中却没有任何情愫,比金光女神面对陌生来客还要淡漠。 鬼律警惕的问道:“神父?” 对方淡笑自如道:“看来我不用费口舌为你们介绍了。” 他微喘着气息,显得很虚弱,李藏问道:“你来是为救刚刚消失的人?” 神父有些答非所问:“我们之间的确有些不好的事情,但总归不是过节,如果玄境内有什么消失能令你的愤怒得到些许平复,我也无话可说。” “听起来你很识时务。”鬼律的话有些嘲弄,神父也不介意,对他道:“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不知道丑孋留着你有什么意义?” 他毫不掩饰来历问题,且说话的时候,李藏也无法通过表情看出变化,便与他平视说:“你知道我们的目的,那你准备怎么做?” 神父深深吸了口气,回道:“各退一步,怎么样?我可以把丑孋还给你,也答应不会告诉彭祖,毕竟那对我也没有好处,甚至以后都不会再让人针对坦蒙。” 李藏道:“那我们需要退到什么位置?” 神父道:“只要你们以后不再干涉玄境。” 李藏盯着他泛黄的眼珠道:“你会放任威胁与自己同在?” “这是平衡,不是吗?”神父笑着说:“你忌惮我,我提防你,也就保证了彼此的安全位置,舒舒服服的尽享退休生活难道不好吗?世人追求的终点,如此而已。” 鬼律道:“你的手都是诡计多端的,我们怎么可能相信你!” 神父道:“也是,有时哪怕我呼吸,也能引得你们如临大敌。这样,我保证只要你们不给我添麻烦,我就永远不会离开玄境?如果同意,我便安排你们回到下横大陆,你也很快会见到丑孋。” “你的条件的确诱人,但只是为你拖延时间。”李藏戳穿他的巧言令色:“你布那么多的局,目的正是改变三横世界的规则,相信你也很快要完成这项计划,至于我们,即便即便你愿意信守承诺,我们在下横也将不得不按照你制定的‘法则’生存。” 神父耐心解释:“何必将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九斗天河的规则也是如此,我只是想为三横世界提供真正的智慧和可适用的生存空间。” 李藏却道:“你错了,只有你在不遗余力的篡改别人的生产方式,孋孋自始至终都没有操控过九斗天河内的规律。” “天真!” 神父终于有所动容,语气强硬道:“你怎么知道?又凭什么认为她没有?如果不是我从未放弃过自由的理念,我还在忍受着一成不变的折磨!是的,一成不变就是她制定的法则!那都不是冥冥中注定的,是虚假的,她让我自以为那就真理的虚物——!” 混沌中的独立气场,将神的储备物集中,最后凝聚在神父的手中,成为通体黝黑的帝王神杖——太阳轮,转动象征光的齿状把周围撕裂。 鬼律没有反抗也没有防御,他知道那些是无用的,任由形体随之裂变。李藏则穿梭在蔓延开的裂痕中,及时制止神父的神杖继续肆虐。 “神开启的条件,凡人需要承担的代价是致命。”李藏不遗余力的说道:“何况是根本不值得信任的叛逃者!” 日神环金乌熔抵,神父尽管难忍灼痛,嘴角却轻蔑冷笑,李藏即刻撤手,太阳轮开始将灼光扁平化,听神父继续说:“能弑神的凡人,终究只是凡人,对我,不过是短暂的屈辱!” 光感中增加重力,李藏难以抵御,被压制到玄境的最底层,等回归清醒,视觉仍是一片黑暗。 他无法动用四肢,比沉浸在深海中还要觉得窒息,耳鸣不知持续多久,直到尖锐即将填满思绪的时候,被幼兽的吼声驱散。 李藏尝试让眼睛适应黑暗,但均已失败告终,确定玄境的黑暗,也是绝对的中止空间,和黑匣延展的传送也不同。 “嗷~”天灹的本体像蒙着黑色遮布,动起来才勉强看到痕迹,否则完全和黑暗一体。 “你平安无事?”李藏刚刚没有顾及到它,同时担心鬼律和小四,也苦恼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 天灹不知所以,只能向李藏发出声音的地方靠近,对方感觉手腕传来剧痛,蕴含日神环属性的血液喷溅出伤口,在黑暗中渐成点点清晰光感。 天灹凑到身边,李藏检查它有否受伤,忽地在其牙缝间抽出根鼠毛,天灹对此想蒙混不知,最后被对方盯得越来越心虚,只能将头昂起,示意李藏朝顶端看,当然还是暗不见日。 李藏试探问:“你的意思它是在‘上面’?” 天灹嗷嗷两声,然后扇动翅膀往顶部飞起,在脱离光层范围前停住,李藏便让春芒攀住它所在的位置,缓缓攀爬,期间也继续涂抹血液,继续照明,可问题也就接踵而至,他失血过多,身体愈发虚弱。 “嗷呜!”天灹不同于刚刚的声音,提醒李藏看向后半段的春芒,那些无形的黑色已经吞噬点点光点,向他攀升过来,不用想而已知道,如若再被“同化”那他们也就将成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强撑着碰撞双手手腕,赤红包金的电闪裹挟着雷鸣,怒吼着顺着春芒钩织起巨网,在强烈的抵抗中,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 那些并不是真正的黑暗,而是呈黑色的砂晶,在光层中闪烁着复杂的颜色,所以才令他感到窒息和沉重。 李藏在超高温度的雷横中,以春芒为可燃物,引起黑色砂晶的共联反应,在剧烈的雷暴中吸收可恢复的能量,并且转换它们成为推动器,成功突破玄境底部,来到满是高架的灰色区域。 李藏满身的灼热砂晶,与这里的管状物相互吸附,不得不褪去外衣避免身不由己,也立即感受到环境的湿热,相较掩埋在黑色砂晶更难以呼吸。 “砰!”内部频频发动撞击,似乎有什么急于从封闭中脱困,李藏警惕着靠近,停在三步开外,愕然发现那是张脸孔,五官挺拔,可称为完美的作品,只在其额头的位置,独有道熟悉的图案——是和墨沁璇衣领的纹样相同的图案,莫非它也是旧故? 呻吟声响起,周围链接着的管状体,冒着呲呲的声音,随后纯白的气体填满灰色空间,虚虚实实,只剩下那张面容在李藏的面前。 第一百九十章 炉胆层 “看来,已经很长的时间过去了。”天灹少有的警惕,注视着诡异的面容,果然它张口即刻爆出强悍的音波,将李藏和它推回原本出现的位置。 “你的命运,只能停止在那个位置。”面孔的警告透着冰冷,周围的白色气体迅速凝固,像死亡后交错的珊瑚,难以令误入的鱼儿脱困,可表面的华美,又似是劝李藏不要在越雷池一步,没有半点杀机。 ——可玄炉内,处处都是置人于死地的陷阱。 “你来自下横。”李藏笃定,然而对面回馈的表情先是迷茫,而后是略有熟悉感的纠结,整体只有嘴是独立的存在,反复禁止前行的话语。 天灹对它的模式很不耐烦,顶撞不开阻碍便张口啃咬那些乳白色的晶体,当舌尖感觉到甜腻,竟不管不顾的大快朵颐起来。 李藏担心未知的东西引起它的不适,也果不其然,天灹在刚刚吞咽下,喉咙爆发出尖利的哭嚎,挣扎的力度也愈发剧烈,可那些凝固物具有感触神经一般,它越是反抗身体负担就越沉重。 李藏想安抚天灹,但也知道罪魁来自那张诡面,不动声色地让指尖化形,对方也察觉到,改换模式,已蔑称道:“鼠辈,你以为这是哪里?” 妄想渗透的春芒被尽数碾碎,李藏明白是徒劳,反讽回道:“哪里?不是囚牢吗?囚禁你们这些自诩为神的牢房。” 凝固体攀爬覆盖在面容上,使其形态膨胀将近数十倍,视角却始终没有下调,下颚撑开吐出更为阴寒的气体,冲力将混杂的空间隔开,继而又中止,在李藏尚未调整重心时,拖动周围的管状物将他死死压制住,那些和室温相反的炙热,足以令接触到的任何物体化为灰烬。 李藏的意识没有陷入黑暗,面前再度出现久违的梦中场景,那片湖心岛屿,只是它随着弃帝的消亡,也逐渐沉没向清澈的湖面,他没有感到困惑,缓步前行,踏着节奏有序的水声,渐渐遇到丑孋模模糊糊的身影,背对着他。 李藏想唤住她,无济于事,想跑,身体也完全不受控制,只能望着她一步步远离,而湖面,也随之反向卷动起来 横水室内冷热相斥,其主人发现这完全不来自它的操控,而是李藏,他清醒的瞬间,日月神环迸发的光芒,将寒与热的两层概念颠倒,原本支撑着玄境运行的热能转瞬陷入负零之数,平衡彻底紊乱。 “你?!”对方惊骇的表情还没表达,就深刻体会到赖以支撑的冻结核心融化后的痛苦感,反观李藏,他挣开压迫后,筋骨的畅顺感亦如经过洗礼,它难以置信地说:“你的身体里居然拥有玄炉!这不可能!你不可能改变我!” 李藏道:“在这里你的确属于自主变频,但始终要以玄境为准则才能自我调控,可怜你们这些被神父欺骗的人,付出沉重的代价,只是沦为他支撑自己的部分零件。” 他说罢,只管检查天灹的伤势,痛苦程度减缓后,它又恢复生机,向着面容龇牙咧嘴。 “不值得生气,地狱对它都是仁慈,是救赎的。”李藏转而对着那张半哀半不明的面孔道:“弥天王族的覆灭是你造就的,如此神父才能许诺你神位。” 面容的表情合二为一,因为内部的炙热,凝固体逐渐脱落,像严实衰老的过程,褶皱不堪。 李藏继续说:“他想改变下横历史,付出的不过是神明枯燥的生活,你或许后悔过,可当他告诉你掌控的地方,是玄境矗立于天外世界的炉胆层,你便没有任何失落感。” 神父给予的重要性,成为弥天王族末代之君成神后的慰藉,也在孤独和迷茫中成为信奉的真理,揭穿与否似乎不影响结果,但李藏认为,应该给予墨沁璇的祖辈一些接受结束的缓冲。 “但我认为,你不重要。”他再次语出惊人:“玄境是根本不需要存在的。” 末代君主周围的冷热气体交叉蒸腾,情绪不予言表。 李藏又道:“生存不需要别人来指定方向,生命是无限可能的。” 对方怒吼道:“愚蠢!人真是低级又愚蠢!没有规则的世界永远都看不到光明的!” 李藏道:“如果光明本身是存在的呢?” 末代君主道:“你说什么?” 半融化的凝固体像坍塌的围墙,李藏看着它们说:“光明始终存心,只是你们以为,她属于遮挡住她的人,也就是神父制造的阴影。” 炉胆室开始震动,李藏继续添火:“知道为什么神父在你们成为‘神’后,剥夺你们的身体吗?因为他需要超越完美,你,还有下横源源不绝的生命,是最适合的器官零件,什么重要?什么使命,什么责任,都是虚伪的借口。” 弥天王的面容崩毁,分化出无数独立的个体,尽数呈蜡状体,八臂持刀,旋转着高速强风从四面八方袭向逆言者。 李藏春芒裹身以稳住重心,天灹则穿梭其中,为他的反击平衡角度,并保证力度反弹。 弥天王的武器黏软,但挥舞间近乎有千百斤之重,左右配合着步步紧逼,且其身伸展出的长尾也具有猛烈的攻击性,辅助的同时,防御抵挡也毫无破绽。 李藏折断其中一尾时,弥天王的脖颈部位伸出拳手,风驰电掣,连丝声响也没有,正中对方的胸口,收回后背脊瞬时凸出可动的齿轮,险些伤害天灹,却不愿还击,只因那些白色的物质异常粘稠,更难以下咽。 李藏无需依赖气管呼吸,但相同的问题也很棘手,因为体玄炉对蜡状物的堆积,分解过程延长,而且对方每次的攻击都是针对日月神环,导致能迸发的光感渐渐迟缓。 天灹飞离战圈,它的翅膀和脚爪受到影响,怒火在腹腔升起,最后涌出兽口,深紫色的火焰球伴着雷闪,在交错的白中乱窜。 “啊啊啊——!”弥天王尚未将此物放在眼里,逼近时条件反射的持刀反击,然而那些破坏后的火焰并没在空气中挥发,而是也分化开,只比较他更为颗粒化,没入乳白色的体内,并没有任何感觉,当时的他以为被涵盖,可却成为了隐患。 颗粒自主链接,让无感的凝固物拥有了神经感觉,多此一举的产生,也便让弥天王拥有了痛苦的机会,刀锋演变成为枪刺,向着始作俑者射出! 李藏组织雷横影响那些东西的轨迹,即刻干涸爆裂,神环金乌熔抵,狭小的光线亦如利剑,将弥天王的口齿穿透,那是他最薄弱的部位,是梦境给予的启发。 对方哀嚎阵阵,但声音嘈杂,不完全是出自个体的行为,像群体的迸发,彼时顶部裂开,隔离用的舱室重重砸下,将不可一世的弥天王砸得扁平。 李藏忙将舱门调整归正,墨沁璇先跻身出来,然后是顾兰陵,却不见糊糊的身影,李藏以为她躲在四时之链里,谁知对方神色焦急的告诉他糊糊失踪了,就在修补缺口的时候。 李藏怪道:“她不可能离开你单独行动的?” 顾兰陵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墨沁璇道:“糊糊的想法异于常人,但不至于悄无声息的离开,后来鲨姥的‘记忆’感觉到异常,舱室就莫名自动运行,一路下坠。” 李藏让鲨姥再度调动记忆屏,但因为损坏,画面异常不稳,只看到糊糊的背影站在舱室的角落,瞬间不见,他狐疑地说:“她在不知分寸,也不可能比阿昦还莽撞,可见是主动离开的,而能让她甘愿退出此行,我想只能是里的主人,也就是神父能做到。” 第一百九十章 炉胆层 “看来,已经很长的时间过去了。”天灹少有的警惕,注视着诡异的面容,果然它张口即刻爆出强悍的音波,将李藏和它推回原本出现的位置。 “你的命运,只能停止在那个位置。”面孔的警告透着冰冷,周围的白色气体迅速凝固,像死亡后交错的珊瑚,难以令误入的鱼儿脱困,可表面的华美,又似是劝李藏不要在越雷池一步,没有半点杀机。 ——可玄炉内,处处都是置人于死地的陷阱。 “你来自下横。”李藏笃定,然而对面回馈的表情先是迷茫,而后是略有熟悉感的纠结,整体只有嘴是独立的存在,反复禁止前行的话语。 天灹对它的模式很不耐烦,顶撞不开阻碍便张口啃咬那些乳白色的晶体,当舌尖感觉到甜腻,竟不管不顾的大快朵颐起来。 李藏担心未知的东西引起它的不适,也果不其然,天灹在刚刚吞咽下,喉咙爆发出尖利的哭嚎,挣扎的力度也愈发剧烈,可那些凝固物具有感触神经一般,它越是反抗身体负担就越沉重。 李藏想安抚天灹,但也知道罪魁来自那张诡面,不动声色地让指尖化形,对方也察觉到,改换模式,已蔑称道:“鼠辈,你以为这是哪里?” 妄想渗透的春芒被尽数碾碎,李藏明白是徒劳,反讽回道:“哪里?不是囚牢吗?囚禁你们这些自诩为神的牢房。” 凝固体攀爬覆盖在面容上,使其形态膨胀将近数十倍,视角却始终没有下调,下颚撑开吐出更为阴寒的气体,冲力将混杂的空间隔开,继而又中止,在李藏尚未调整重心时,拖动周围的管状物将他死死压制住,那些和室温相反的炙热,足以令接触到的任何物体化为灰烬。 李藏的意识没有陷入黑暗,面前再度出现久违的梦中场景,那片湖心岛屿,只是它随着弃帝的消亡,也逐渐沉没向清澈的湖面,他没有感到困惑,缓步前行,踏着节奏有序的水声,渐渐遇到丑孋模模糊糊的身影,背对着他。 李藏想唤住她,无济于事,想跑,身体也完全不受控制,只能望着她一步步远离,而湖面,也随之反向卷动起来 横水室内冷热相斥,其主人发现这完全不来自它的操控,而是李藏,他清醒的瞬间,日月神环迸发的光芒,将寒与热的两层概念颠倒,原本支撑着玄境运行的热能转瞬陷入负零之数,平衡彻底紊乱。 “你?!”对方惊骇的表情还没表达,就深刻体会到赖以支撑的冻结核心融化后的痛苦感,反观李藏,他挣开压迫后,筋骨的畅顺感亦如经过洗礼,它难以置信地说:“你的身体里居然拥有玄炉!这不可能!你不可能改变我!” 李藏道:“在这里你的确属于自主变频,但始终要以玄境为准则才能自我调控,可怜你们这些被神父欺骗的人,付出沉重的代价,只是沦为他支撑自己的部分零件。” 他说罢,只管检查天灹的伤势,痛苦程度减缓后,它又恢复生机,向着面容龇牙咧嘴。 “不值得生气,地狱对它都是仁慈,是救赎的。”李藏转而对着那张半哀半不明的面孔道:“弥天王族的覆灭是你造就的,如此神父才能许诺你神位。” 面容的表情合二为一,因为内部的炙热,凝固体逐渐脱落,像严实衰老的过程,褶皱不堪。 李藏继续说:“他想改变下横历史,付出的不过是神明枯燥的生活,你或许后悔过,可当他告诉你掌控的地方,是玄境矗立于天外世界的炉胆层,你便没有任何失落感。” 神父给予的重要性,成为弥天王族末代之君成神后的慰藉,也在孤独和迷茫中成为信奉的真理,揭穿与否似乎不影响结果,但李藏认为,应该给予墨沁璇的祖辈一些接受结束的缓冲。 “但我认为,你不重要。”他再次语出惊人:“玄境是根本不需要存在的。” 末代君主周围的冷热气体交叉蒸腾,情绪不予言表。 李藏又道:“生存不需要别人来指定方向,生命是无限可能的。” 对方怒吼道:“愚蠢!人真是低级又愚蠢!没有规则的世界永远都看不到光明的!” 李藏道:“如果光明本身是存在的呢?” 末代君主道:“你说什么?” 半融化的凝固体像坍塌的围墙,李藏看着它们说:“光明始终存心,只是你们以为,她属于遮挡住她的人,也就是神父制造的阴影。” 炉胆室开始震动,李藏继续添火:“知道为什么神父在你们成为‘神’后,剥夺你们的身体吗?因为他需要超越完美,你,还有下横源源不绝的生命,是最适合的器官零件,什么重要?什么使命,什么责任,都是虚伪的借口。” 弥天王的面容崩毁,分化出无数独立的个体,尽数呈蜡状体,八臂持刀,旋转着高速强风从四面八方袭向逆言者。 李藏春芒裹身以稳住重心,天灹则穿梭其中,为他的反击平衡角度,并保证力度反弹。 弥天王的武器黏软,但挥舞间近乎有千百斤之重,左右配合着步步紧逼,且其身伸展出的长尾也具有猛烈的攻击性,辅助的同时,防御抵挡也毫无破绽。 李藏折断其中一尾时,弥天王的脖颈部位伸出拳手,风驰电掣,连丝声响也没有,正中对方的胸口,收回后背脊瞬时凸出可动的齿轮,险些伤害天灹,却不愿还击,只因那些白色的物质异常粘稠,更难以下咽。 李藏无需依赖气管呼吸,但相同的问题也很棘手,因为体玄炉对蜡状物的堆积,分解过程延长,而且对方每次的攻击都是针对日月神环,导致能迸发的光感渐渐迟缓。 天灹飞离战圈,它的翅膀和脚爪受到影响,怒火在腹腔升起,最后涌出兽口,深紫色的火焰球伴着雷闪,在交错的白中乱窜。 “啊啊啊——!”弥天王尚未将此物放在眼里,逼近时条件反射的持刀反击,然而那些破坏后的火焰并没在空气中挥发,而是也分化开,只比较他更为颗粒化,没入乳白色的体内,并没有任何感觉,当时的他以为被涵盖,可却成为了隐患。 颗粒自主链接,让无感的凝固物拥有了神经感觉,多此一举的产生,也便让弥天王拥有了痛苦的机会,刀锋演变成为枪刺,向着始作俑者射出! 李藏组织雷横影响那些东西的轨迹,即刻干涸爆裂,神环金乌熔抵,狭小的光线亦如利剑,将弥天王的口齿穿透,那是他最薄弱的部位,是梦境给予的启发。 对方哀嚎阵阵,但声音嘈杂,不完全是出自个体的行为,像群体的迸发,彼时顶部裂开,隔离用的舱室重重砸下,将不可一世的弥天王砸得扁平。 李藏忙将舱门调整归正,墨沁璇先跻身出来,然后是顾兰陵,却不见糊糊的身影,李藏以为她躲在四时之链里,谁知对方神色焦急的告诉他糊糊失踪了,就在修补缺口的时候。 李藏怪道:“她不可能离开你单独行动的?” 顾兰陵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墨沁璇道:“糊糊的想法异于常人,但不至于悄无声息的离开,后来鲨姥的‘记忆’感觉到异常,舱室就莫名自动运行,一路下坠。” 李藏让鲨姥再度调动记忆屏,但因为损坏,画面异常不稳,只看到糊糊的背影站在舱室的角落,瞬间不见,他狐疑地说:“她在不知分寸,也不可能比阿昦还莽撞,可见是主动离开的,而能让她甘愿退出此行,我想只能是里的主人,也就是神父能做到。” 第一百九十一章 弥天大谎 神之父利用时间节点,在和李藏接洽的时候,也可以同时找到糊糊,他不必大费周章引起不必要的人的怀疑,只要直面构成威胁的他就可以,李藏想能让糊糊接受的提议,必然也和威胁丑孋的条件相差无几。 他将结论和先前的经历告知两人,墨沁璇发现鬼律不在,又环视复杂结构的空间,谨慎说:“刚刚这里的‘神’你说他拥有弥天王族的图案?” 李藏确认,回道:“而且玄境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神秘,玄境就是玄炉,只它是否是脱离宿主独立运行,还是特定为神父服务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是,神之父利用它监视着三横世界,并引诱那些资质可以利用的生命,改变世间的前行轨迹,也就是历史。” 墨沁璇难以置信:“你的意思,上横蚩地和我们的那些兴衰,其实都是神之父策划的,取万千生命紧紧只是选拔,选拔他可以用来满足自己的工具?” “我们甚至称不上是工具,甚至连淘汰品,或者垃圾都不算。”李藏回忆起那些神的储备物,不觉得一阵悲凉,说道:“他的确做到了,当三横世界形成,从兽类的崛起到退化,直至被纯人物种取代,他的每一步走的都很精确,也造就了现在的我们,可当开发出相应的横体后,发现我们潜藏的基因他根本无法契合,所以又将矛盾引到上横,导致帝休坍塌,人类发展止步,使我们遭到禁锢。” 顾兰陵道:“王朝的更替,实际是为他过度能动力的过程,难怪文献时至今日全不复存在。” 墨沁璇仿佛才恍然大悟,自嘲道:“我真是蠢不可见,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存在和消失都只在对方一念之间,更没有留驻痕迹的资格。” 她试着抹掉袖口的印记,但炉胆室内的运输管开始重新运作,李藏对顾兰陵道:“得将这里冷却,不能让玄炉的热能继续输送。” 顾兰陵激活四时之链,本以攀升的室温迅速降低,但随着沉闷的低吼传来,蜡状物们重新凝结为蝎鳄类,展开分散式的攻击,恐怕弥天王尚未消逝,它的目的正在于此;若持续冷冻,分体攻势便会增强,反之虽然可以化解困局,但炉胆层就必须恢复运转。 墨沁璇感应不及,局势两极反转的过于迅速,身体开始不受控的向深邃的方形口吸附,那曾是弥天王的所在,他的背后既是冲天管道,然而李藏不得不再次激活电弧,与冰相互传导,让爬壁管体堵塞那里。 “那里是通口,是下一步的方向?”顾兰陵帮李藏扶起墨沁璇,对方无奈道:“应该是连通炉胆层的冲天管道,但风速强悍,刚刚堵塞不及时的话,此间‘神’就能与我们同归于尽。” “那还有别的出口吗?”墨沁璇试探的问,李藏道:“感知试试,不一定非得是出口,也可以是其他人。” 墨沁璇双目微闭,感知范围逐步扩大,但方位应该被人为调整过,很多都是阻隔,只有中段的外壳封口尚能通过,不过也是前路未知。 她将感应到的告知两人,李藏道:“神父肯定会调试玄炉的运作,但炉胆作为关键部位,总体是不会产生变化的,我们也不必再纠结两极问题,将室温控制在适中就可以。” 没有时间耽误,只要能让热能和弥天王的反攻速度缓慢,同样是助力。 顾兰陵强行出现第三横识——四孟王母,渐升春感,顽固的冰层开始流淌水渍,蜡状物体也果然凝固减缓,待将隔离舱和鲨姥收入眼书,三人和天灹立即按照感应方位奔去。 沿途的路段诡异复杂,本该直行的地方反而需要走上阶梯,直至进入螺旋体环面。 墨沁璇面色难看道:“神父在我感知后将目标地点改变了。” 李藏道:“也可能是之前,这里无处不是他的痕迹,谨慎就好。” 顾兰陵道:“可如此一来,我们的步调和距离岂不相反。” 李藏道:“可他困住我们也只有一个目的。” 墨沁璇道:“你的意思,我们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李藏道:“至少这点可以保证,而且至今为止,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墨沁璇和顾兰陵表示没有,李藏道:“玄炉的自转频率减缓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的意思,李藏将缺损的‘记忆’碎片,试着用角度告诉他们,墨沁璇恍然:“光!的确是光!玄炉本体的光感是自产物,然而碎片反射的却不属于这里!” 静止体一旦运作,势必掀动新的适应环境,但顾兰陵仍撒忧心忡忡,说道:“他毕竟是神之父,纵然左右不了外力,一时出现困扰,可依旧是最大的威胁。还是你觉得,玄境的自转,是脱离他的前兆?” 李藏却予以否定:“他们已经是一体,玄境发生变化,意味着他也不得不重新适应,而我们要的,其实只是他适应期的那段时间,是完全没有烙印节点的那段时间。” 天灹摆出警惕的姿势,前方隐隐响起撞击声,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后,频率变得连续,李藏寄出雷阙,高度的电荷链接成指向标,随着一记沉闷落下,消失在尽头。 “我好想听到孙昦的声音,他在笑。”墨沁璇感知到,李藏道:“他应该找到诡神了。” 三人踏着电击过后的痕迹,向着声音前进,天灹却挡在前面,步调中止的瞬间,那些痕迹强行分拨开,亦如沉睡的眼角打开,露出黝黑的眼瞳。 “你刚刚的话,看来都被诡神传送了。”墨沁璇确有时间嘲弄,李藏无奈道:“我以为这里不会有神父的痕迹。” 眼瞳的角度齐齐对准他们,没有给予多余的时间,激射出切割视线,角度刁钻,连天灹都避无可避,画面和海魔方似曾相识。 眼瞳的角度,齐齐对准他们,并没有给予多余的时间,激射出切割视线,连天灹都避无可避。 李藏调出鲨姥的记忆,指望她支撑出新的通道,然而那些诡眼明显和海下防御不同,当碎片铺开时,它们迅速闭合,翻转出眼白部位,那些便被磁力吸收一般,贴附在地表再不能启用。 “眼瞳和眼白会分析物质的强弱,采取不同的模式应对。”墨沁璇试着让绢帕靠近,果然如她所想,问道:“我们要夺回主动权?还是继续等待?” 李藏正在犹豫,通体黑色的巨臂从顶部降下,冲击力将布满诡眼的道路切断,孙昦应该在上方位置,他便让鲨姥把记忆里的画面唤醒,诡眼竟没有怀疑,向着那些曾经侵入海下的修横者展开切割线,但随着影像的消失,也自觉敌情解除再次闭合。 墨沁璇明白他的用意;可以让鲨姥引诱它们,然后趁频率的间隙,到达被毁坏出的那条沟壑。 “我先过去,然后在那里放好寄点,兰陵和沁璇你们可以流速跳跃过去。” 李藏示意鲨姥开始操作,穿越的身影迅猛,甚至要求高过光速,而那些诡眼也不负众望,在影像消失的瞬间,还不待闭合,又向着他掠过的角度展开攻势,当他有惊无险的度过原路,忙将寄点安置好,墨沁璇抱着天灹,和顾兰陵也就安全达到沟壑边缘。 顾兰陵为两边链接好冰桥,他们走过又开始新一轮的度过方式,直到再次降下手臂,显然它已在垂死的边缘,李藏春芒化形,及时缠住它的五指,然后借力朝上直升。 顶层附着层褶皱不堪的普兰皮质遮幕,李藏倍感熟悉,在临近嘈杂的时候,撤回春芒,攀附在旁边的炉壁。 面前的薄膜和九斗天河内的深湖十分相似,神父既然是那里的主人,很有可能它们来自同一材质,绝不能接触,否则被它吞噬的,可不简简单单是沾染到的泥渍那么简单。 第一百九十一章 弥天大谎 神之父利用时间节点,在和李藏接洽的时候,也可以同时找到糊糊,他不必大费周章引起不必要的人的怀疑,只要直面构成威胁的他就可以,李藏想能让糊糊接受的提议,必然也和威胁丑孋的条件相差无几。 他将结论和先前的经历告知两人,墨沁璇发现鬼律不在,又环视复杂结构的空间,谨慎说:“刚刚这里的‘神’你说他拥有弥天王族的图案?” 李藏确认,回道:“而且玄境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神秘,玄境就是玄炉,只它是否是脱离宿主独立运行,还是特定为神父服务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是,神之父利用它监视着三横世界,并引诱那些资质可以利用的生命,改变世间的前行轨迹,也就是历史。” 墨沁璇难以置信:“你的意思,上横蚩地和我们的那些兴衰,其实都是神之父策划的,取万千生命紧紧只是选拔,选拔他可以用来满足自己的工具?” “我们甚至称不上是工具,甚至连淘汰品,或者垃圾都不算。”李藏回忆起那些神的储备物,不觉得一阵悲凉,说道:“他的确做到了,当三横世界形成,从兽类的崛起到退化,直至被纯人物种取代,他的每一步走的都很精确,也造就了现在的我们,可当开发出相应的横体后,发现我们潜藏的基因他根本无法契合,所以又将矛盾引到上横,导致帝休坍塌,人类发展止步,使我们遭到禁锢。” 顾兰陵道:“王朝的更替,实际是为他过度能动力的过程,难怪文献时至今日全不复存在。” 墨沁璇仿佛才恍然大悟,自嘲道:“我真是蠢不可见,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存在和消失都只在对方一念之间,更没有留驻痕迹的资格。” 她试着抹掉袖口的印记,但炉胆室内的运输管开始重新运作,李藏对顾兰陵道:“得将这里冷却,不能让玄炉的热能继续输送。” 顾兰陵激活四时之链,本以攀升的室温迅速降低,但随着沉闷的低吼传来,蜡状物们重新凝结为蝎鳄类,展开分散式的攻击,恐怕弥天王尚未消逝,它的目的正在于此;若持续冷冻,分体攻势便会增强,反之虽然可以化解困局,但炉胆层就必须恢复运转。 墨沁璇感应不及,局势两极反转的过于迅速,身体开始不受控的向深邃的方形口吸附,那曾是弥天王的所在,他的背后既是冲天管道,然而李藏不得不再次激活电弧,与冰相互传导,让爬壁管体堵塞那里。 “那里是通口,是下一步的方向?”顾兰陵帮李藏扶起墨沁璇,对方无奈道:“应该是连通炉胆层的冲天管道,但风速强悍,刚刚堵塞不及时的话,此间‘神’就能与我们同归于尽。” “那还有别的出口吗?”墨沁璇试探的问,李藏道:“感知试试,不一定非得是出口,也可以是其他人。” 墨沁璇双目微闭,感知范围逐步扩大,但方位应该被人为调整过,很多都是阻隔,只有中段的外壳封口尚能通过,不过也是前路未知。 她将感应到的告知两人,李藏道:“神父肯定会调试玄炉的运作,但炉胆作为关键部位,总体是不会产生变化的,我们也不必再纠结两极问题,将室温控制在适中就可以。” 没有时间耽误,只要能让热能和弥天王的反攻速度缓慢,同样是助力。 顾兰陵强行出现第三横识——四孟王母,渐升春感,顽固的冰层开始流淌水渍,蜡状物体也果然凝固减缓,待将隔离舱和鲨姥收入眼书,三人和天灹立即按照感应方位奔去。 沿途的路段诡异复杂,本该直行的地方反而需要走上阶梯,直至进入螺旋体环面。 墨沁璇面色难看道:“神父在我感知后将目标地点改变了。” 李藏道:“也可能是之前,这里无处不是他的痕迹,谨慎就好。” 顾兰陵道:“可如此一来,我们的步调和距离岂不相反。” 李藏道:“可他困住我们也只有一个目的。” 墨沁璇道:“你的意思,我们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李藏道:“至少这点可以保证,而且至今为止,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墨沁璇和顾兰陵表示没有,李藏道:“玄炉的自转频率减缓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的意思,李藏将缺损的‘记忆’碎片,试着用角度告诉他们,墨沁璇恍然:“光!的确是光!玄炉本体的光感是自产物,然而碎片反射的却不属于这里!” 静止体一旦运作,势必掀动新的适应环境,但顾兰陵仍撒忧心忡忡,说道:“他毕竟是神之父,纵然左右不了外力,一时出现困扰,可依旧是最大的威胁。还是你觉得,玄境的自转,是脱离他的前兆?” 李藏却予以否定:“他们已经是一体,玄境发生变化,意味着他也不得不重新适应,而我们要的,其实只是他适应期的那段时间,是完全没有烙印节点的那段时间。” 天灹摆出警惕的姿势,前方隐隐响起撞击声,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后,频率变得连续,李藏寄出雷阙,高度的电荷链接成指向标,随着一记沉闷落下,消失在尽头。 “我好想听到孙昦的声音,他在笑。”墨沁璇感知到,李藏道:“他应该找到诡神了。” 三人踏着电击过后的痕迹,向着声音前进,天灹却挡在前面,步调中止的瞬间,那些痕迹强行分拨开,亦如沉睡的眼角打开,露出黝黑的眼瞳。 “你刚刚的话,看来都被诡神传送了。”墨沁璇确有时间嘲弄,李藏无奈道:“我以为这里不会有神父的痕迹。” 眼瞳的角度齐齐对准他们,没有给予多余的时间,激射出切割视线,角度刁钻,连天灹都避无可避,画面和海魔方似曾相识。 眼瞳的角度,齐齐对准他们,并没有给予多余的时间,激射出切割视线,连天灹都避无可避。 李藏调出鲨姥的记忆,指望她支撑出新的通道,然而那些诡眼明显和海下防御不同,当碎片铺开时,它们迅速闭合,翻转出眼白部位,那些便被磁力吸收一般,贴附在地表再不能启用。 “眼瞳和眼白会分析物质的强弱,采取不同的模式应对。”墨沁璇试着让绢帕靠近,果然如她所想,问道:“我们要夺回主动权?还是继续等待?” 李藏正在犹豫,通体黑色的巨臂从顶部降下,冲击力将布满诡眼的道路切断,孙昦应该在上方位置,他便让鲨姥把记忆里的画面唤醒,诡眼竟没有怀疑,向着那些曾经侵入海下的修横者展开切割线,但随着影像的消失,也自觉敌情解除再次闭合。 墨沁璇明白他的用意;可以让鲨姥引诱它们,然后趁频率的间隙,到达被毁坏出的那条沟壑。 “我先过去,然后在那里放好寄点,兰陵和沁璇你们可以流速跳跃过去。” 李藏示意鲨姥开始操作,穿越的身影迅猛,甚至要求高过光速,而那些诡眼也不负众望,在影像消失的瞬间,还不待闭合,又向着他掠过的角度展开攻势,当他有惊无险的度过原路,忙将寄点安置好,墨沁璇抱着天灹,和顾兰陵也就安全达到沟壑边缘。 顾兰陵为两边链接好冰桥,他们走过又开始新一轮的度过方式,直到再次降下手臂,显然它已在垂死的边缘,李藏春芒化形,及时缠住它的五指,然后借力朝上直升。 顶层附着层褶皱不堪的普兰皮质遮幕,李藏倍感熟悉,在临近嘈杂的时候,撤回春芒,攀附在旁边的炉壁。 面前的薄膜和九斗天河内的深湖十分相似,神父既然是那里的主人,很有可能它们来自同一材质,绝不能接触,否则被它吞噬的,可不简简单单是沾染到的泥渍那么简单。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半重空间 孙昦为他们开辟的道路,前方再次出现阻碍,但问题的棘手比之弥天王和诡眼更为难解,经过简单的试探,发现除非他们自行分解成分子,否则根本无法通过。 可能转变那种形态的,除却宋灵就只有糊糊可以做到,神父的考虑不可为缜密。 墨沁璇道:“孙昦的鲁莽程度连神父也始料未及,但他怎么就肯定宋灵不会离开,按理说,他事后该像对待糊糊那样,用条件迫使他们分离。” 顾兰陵道:“不需要,像李藏说的,他的目的只为拖延时间,只要吸引住孙昦,宋灵就绝不会离开他。” 李藏道:“而且阿昦也不可能让宋灵离开,他的行动力和思维都是即兴发挥的,连神父都无法掌控。” “原来也有他不能操控的人,他也不是绝对的。”墨沁璇叹道:“那我们索性等在这里,说不定那道遮盖物能从内部破坏。” 她试想如此,然而后方也不完全相安无事,弥天王尽管速度减缓,但还具有行动能力,他不会放过挣脱牢笼的猎物。 昏暗的螺旋通道,纯白色的气团逐步向顶部膨胀,暴露出的面容让诡神的眼睛纷纷退避;墨沁璇认得他,和王朝遗落的统治者画卷里一样,没想到他沦落成“神”了。 春芒遍布根茎,固定住周围顾兰陵吟唱冰封领域,在春芒的范围之外,围起层层冰墙,弥天王的的前进再度减缓时,雷阙与冰雹齐齐降落;气体是难以捕捉的,在玄境更不可能稀释它,李藏唯有继续缓慢分散。 墨沁璇看着焦灼的战局,取出印有弥天王族的妆镜,冷笑着,将其抛入白色的气团中,亦如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在黑与白之间,渐渐荡漾起涟漪,使弥天王的表情也随之变幻。 李藏问那是什么?墨沁璇道:“梦魇之握,弥天一族视梦为预知之物,所以妄图干扰梦魇,以为梦里的种种延续国本,其实都是为私欲而已。” 弥天王还能否做梦,墨沁璇不知,但还保留着王族的刻印,说明梦魇之握是能起到作用的。 果然那跃跃欲试的白,在涟漪的波动下开始躁动不安,频繁的膨胀收缩,如同剧烈跳动的心,弥天王的神情从复杂转而痛苦,由纠结,直至闭合又缓缓睁开的晴明,豁然般,环顾着束缚的通道。 “弥天王朝,神位,都是真实存在的,可现在的他,应该都以为那些如梦一场,不是真的。”墨沁璇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可怜,顾兰陵不确定地问:“梦魇之握真的做到了?” 李藏道:“做得到,除了风,梦也不是实体的,只要属性连贯,的确可以做到。” 墨沁璇叹道:“何况玄境这破锅炉的模样,能和想象中的仙境挂钩才怪,他起疑是顺理成章。” 弥天王与白色气团渐渐合为一体,随着膨胀的中止,终于成为完整的球体,突破而下的手臂,当它尖锐的指甲划破,气体瞬间爆裂开,冲袭的冰层被顾兰陵调整为冰锥,穿透手臂的同时,钉在新空间的顶部,把隔离拉伸成新的通道。 李藏三人随着春芒涌入其中,宋灵看到冰锥下的处境,以海龙锥为引,分化出水分子附着在他们身体中脱离险境。 原本空置的地方,因为孙昦竟变得狼藉不堪,墨沁璇都不禁扶额,甚至同情被他追着的诡神。 神父有双手,诡神也不会独自面对破坏者,可顺着宋灵的目光看去,其中一只早被亚珀之手十指相扣,这不对等的量级做着暧昧的姿势,怎么看都别扭,忍不住道:“不愧是连神父都琢磨不透的男人,诡神五指这么束着,哪还能耍诡计。” 顾兰陵道:“怕是还能自由行动的那只恨不得活吃了孙昦,神父的牺牲有点大了。” 宋灵早就不忍直视,说道:“诡神和旁物不同,拥有再生肌,神父应该以为,诡神能循环利用优势拖住孙昦,只没想到这货用这种龌龊的办法,倒也奏效,到目前为止,那中招的还没缓过来。” “可诡神拥有时间节点的能力,神父没料到孙昦的应对办法,但它想脱困应该不是难题。”李藏环顾所在之地,空旷的像是故意预备出来,并以诡神为诱饵给孙昦玩乐的地方。 难道他认为目的将成,已然无需过多筹谋? 宋灵也觉得怪异,但自他们踏入这里,所有的方法都应用过,均已失败告终。 “那你们是怎么进到这里的?”李藏想从源头入手,宋灵道:“亚珀的手像感应器,孙昦离开舱门,就被吸引来到这里,我甚至没有拐弯,连多余的通道都没有看见,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墨沁璇道:“看得出,神父早为我们制定好了监狱。” 她试着感知,范围却停留在隔离通道,以往善用的幻音也被迫中止,取出天横古牌恍然道:“这里也不简单,所有物质都被折半,怕诡神也受到影响,才和孙昦一直拉扯着。” 古牌的图案全部只显露半面,李藏试着让春芒去围堵诡神,却似迈入秋冬,腐朽随之沉寂,蒙多提亚也是如此,而且他们发现,越是强盛的力道,在半重之地越是折减得过分。 轰鸣声持续响彻,孙昦拿着亚珀之手,围追堵截着诡神,它不知疲倦的穿梭在空间任何角度,柔韧有俞的完全不该出现另只手受制对方的感觉。 李藏察觉到丝微妙,不在动用横道,加入孙昦的追逐队伍,单以速度来和诡神周旋,顾兰陵也随之成为一员。 诡神停顿住,孙昦却扑空撞向炉璧,半重空间感染成黑,伸出同色的手刺,李藏及时拦截,孙昦气急败坏道:“在空转门你就是用的这招!还敢再用?!” 他将亚珀之手抛向它,当然也没能得逞,手刺充当着诡神的护盾将其吞没。 “蠢货!你以为我为何引你到这里来?!”诡神疯狂吼叫着:“浪费那么多的时间,现在人员终于到齐了!” 黑色沦为实体,在他们周围不断游移,且每次近身,都爆发出强烈的吸附力,拉扯着众人的身体,孙昦双腕激活破界,可在划过黑色时竟而转换反攻。 诡神嘲笑他道:“我制造出的实物和虚体,都可以任意转化和应用,连时间节点都能被反制,你们以为逃脱得掉吗?!” 黑如影,攻击全无死角,诡神更借此为移动媒介,甚至可切换任意元素攻击,让受困者无所遁形,简直是诡神单方面的狂欢,春芒也难以挣脱,让李藏被迫扯入黑暗。 诡神啧啧可惜,期间不忘吞噬顾兰陵和宋灵的水雾追踪,然而它的第三次躲避,被正面黑暗里突如其来的一击破解。 陌战风突出重围,这令诡神稍感诧异,但很快明白;他也没有实体,在吞黑中如入无人之境,而对方也没有给它更多时间,址天戟已经近在咫尺。 “他能让横识脱离横体,你也可以?!” “不光是我呢。” 陌战风的嘲讽,和址天戟一起袭向诡神,它避过致命一击,身后的黑色被迫穿透,但很快重新聚敛,但出乎意料的,黑皮影争相涌出,将移动的黑暗链接起来。 李藏封印眼书,而后用红河海锥开启折叠洞,重新回到半重空间内,址天戟则重回宿主手中,经过渲染也拥有了吸附力,连续的攻击,险些让诡神的陷入困局。 另外破界了解其中的至反率后,孙昦将其分化为缩小体,穿梭辅助。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半重空间 孙昦为他们开辟的道路,前方再次出现阻碍,但问题的棘手比之弥天王和诡眼更为难解,经过简单的试探,发现除非他们自行分解成分子,否则根本无法通过。 可能转变那种形态的,除却宋灵就只有糊糊可以做到,神父的考虑不可为缜密。 墨沁璇道:“孙昦的鲁莽程度连神父也始料未及,但他怎么就肯定宋灵不会离开,按理说,他事后该像对待糊糊那样,用条件迫使他们分离。” 顾兰陵道:“不需要,像李藏说的,他的目的只为拖延时间,只要吸引住孙昦,宋灵就绝不会离开他。” 李藏道:“而且阿昦也不可能让宋灵离开,他的行动力和思维都是即兴发挥的,连神父都无法掌控。” “原来也有他不能操控的人,他也不是绝对的。”墨沁璇叹道:“那我们索性等在这里,说不定那道遮盖物能从内部破坏。” 她试想如此,然而后方也不完全相安无事,弥天王尽管速度减缓,但还具有行动能力,他不会放过挣脱牢笼的猎物。 昏暗的螺旋通道,纯白色的气团逐步向顶部膨胀,暴露出的面容让诡神的眼睛纷纷退避;墨沁璇认得他,和王朝遗落的统治者画卷里一样,没想到他沦落成“神”了。 春芒遍布根茎,固定住周围顾兰陵吟唱冰封领域,在春芒的范围之外,围起层层冰墙,弥天王的的前进再度减缓时,雷阙与冰雹齐齐降落;气体是难以捕捉的,在玄境更不可能稀释它,李藏唯有继续缓慢分散。 墨沁璇看着焦灼的战局,取出印有弥天王族的妆镜,冷笑着,将其抛入白色的气团中,亦如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在黑与白之间,渐渐荡漾起涟漪,使弥天王的表情也随之变幻。 李藏问那是什么?墨沁璇道:“梦魇之握,弥天一族视梦为预知之物,所以妄图干扰梦魇,以为梦里的种种延续国本,其实都是为私欲而已。” 弥天王还能否做梦,墨沁璇不知,但还保留着王族的刻印,说明梦魇之握是能起到作用的。 果然那跃跃欲试的白,在涟漪的波动下开始躁动不安,频繁的膨胀收缩,如同剧烈跳动的心,弥天王的神情从复杂转而痛苦,由纠结,直至闭合又缓缓睁开的晴明,豁然般,环顾着束缚的通道。 “弥天王朝,神位,都是真实存在的,可现在的他,应该都以为那些如梦一场,不是真的。”墨沁璇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可怜,顾兰陵不确定地问:“梦魇之握真的做到了?” 李藏道:“做得到,除了风,梦也不是实体的,只要属性连贯,的确可以做到。” 墨沁璇叹道:“何况玄境这破锅炉的模样,能和想象中的仙境挂钩才怪,他起疑是顺理成章。” 弥天王与白色气团渐渐合为一体,随着膨胀的中止,终于成为完整的球体,突破而下的手臂,当它尖锐的指甲划破,气体瞬间爆裂开,冲袭的冰层被顾兰陵调整为冰锥,穿透手臂的同时,钉在新空间的顶部,把隔离拉伸成新的通道。 李藏三人随着春芒涌入其中,宋灵看到冰锥下的处境,以海龙锥为引,分化出水分子附着在他们身体中脱离险境。 原本空置的地方,因为孙昦竟变得狼藉不堪,墨沁璇都不禁扶额,甚至同情被他追着的诡神。 神父有双手,诡神也不会独自面对破坏者,可顺着宋灵的目光看去,其中一只早被亚珀之手十指相扣,这不对等的量级做着暧昧的姿势,怎么看都别扭,忍不住道:“不愧是连神父都琢磨不透的男人,诡神五指这么束着,哪还能耍诡计。” 顾兰陵道:“怕是还能自由行动的那只恨不得活吃了孙昦,神父的牺牲有点大了。” 宋灵早就不忍直视,说道:“诡神和旁物不同,拥有再生肌,神父应该以为,诡神能循环利用优势拖住孙昦,只没想到这货用这种龌龊的办法,倒也奏效,到目前为止,那中招的还没缓过来。” “可诡神拥有时间节点的能力,神父没料到孙昦的应对办法,但它想脱困应该不是难题。”李藏环顾所在之地,空旷的像是故意预备出来,并以诡神为诱饵给孙昦玩乐的地方。 难道他认为目的将成,已然无需过多筹谋? 宋灵也觉得怪异,但自他们踏入这里,所有的方法都应用过,均已失败告终。 “那你们是怎么进到这里的?”李藏想从源头入手,宋灵道:“亚珀的手像感应器,孙昦离开舱门,就被吸引来到这里,我甚至没有拐弯,连多余的通道都没有看见,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墨沁璇道:“看得出,神父早为我们制定好了监狱。” 她试着感知,范围却停留在隔离通道,以往善用的幻音也被迫中止,取出天横古牌恍然道:“这里也不简单,所有物质都被折半,怕诡神也受到影响,才和孙昦一直拉扯着。” 古牌的图案全部只显露半面,李藏试着让春芒去围堵诡神,却似迈入秋冬,腐朽随之沉寂,蒙多提亚也是如此,而且他们发现,越是强盛的力道,在半重之地越是折减得过分。 轰鸣声持续响彻,孙昦拿着亚珀之手,围追堵截着诡神,它不知疲倦的穿梭在空间任何角度,柔韧有俞的完全不该出现另只手受制对方的感觉。 李藏察觉到丝微妙,不在动用横道,加入孙昦的追逐队伍,单以速度来和诡神周旋,顾兰陵也随之成为一员。 诡神停顿住,孙昦却扑空撞向炉璧,半重空间感染成黑,伸出同色的手刺,李藏及时拦截,孙昦气急败坏道:“在空转门你就是用的这招!还敢再用?!” 他将亚珀之手抛向它,当然也没能得逞,手刺充当着诡神的护盾将其吞没。 “蠢货!你以为我为何引你到这里来?!”诡神疯狂吼叫着:“浪费那么多的时间,现在人员终于到齐了!” 黑色沦为实体,在他们周围不断游移,且每次近身,都爆发出强烈的吸附力,拉扯着众人的身体,孙昦双腕激活破界,可在划过黑色时竟而转换反攻。 诡神嘲笑他道:“我制造出的实物和虚体,都可以任意转化和应用,连时间节点都能被反制,你们以为逃脱得掉吗?!” 黑如影,攻击全无死角,诡神更借此为移动媒介,甚至可切换任意元素攻击,让受困者无所遁形,简直是诡神单方面的狂欢,春芒也难以挣脱,让李藏被迫扯入黑暗。 诡神啧啧可惜,期间不忘吞噬顾兰陵和宋灵的水雾追踪,然而它的第三次躲避,被正面黑暗里突如其来的一击破解。 陌战风突出重围,这令诡神稍感诧异,但很快明白;他也没有实体,在吞黑中如入无人之境,而对方也没有给它更多时间,址天戟已经近在咫尺。 “他能让横识脱离横体,你也可以?!” “不光是我呢。” 陌战风的嘲讽,和址天戟一起袭向诡神,它避过致命一击,身后的黑色被迫穿透,但很快重新聚敛,但出乎意料的,黑皮影争相涌出,将移动的黑暗链接起来。 李藏封印眼书,而后用红河海锥开启折叠洞,重新回到半重空间内,址天戟则重回宿主手中,经过渲染也拥有了吸附力,连续的攻击,险些让诡神的陷入困局。 另外破界了解其中的至反率后,孙昦将其分化为缩小体,穿梭辅助。 第一百九十三章 神圣以内 “这才对嘛,想玩的尽兴,场地不够怎么可以。” 陌战风戏谑的声音在黑暗中循环,战局颠倒,诡神成为被动方。 李藏的警告穿插进来:“别耽误时间!” 陌战风只是淡笑,随即爆喝一声,操控暗影制造挤压点,让诡神也开始受到无死角的拉扯,随影分裂出更多手型,降低受力点之余,以黑色为治愈,潜行制造更多的陷阱。 墨沁璇遭到五感封闭,不断用口型向外吐露气息,提醒他们道:“眼睛!” 李藏将雷阙沿着眼书的图案,映射出眼睛的形态,黑暗里的凝视,开始让分体手臂的链接意识削弱,顾兰陵的冰时雨和破界趁势一一破除掉障碍。 然而址天戟另有目标,陌战风没有按墨沁璇的提醒展开大规模收割,而是将吸附支点反转,等于加大黑暗重力,诡神猝不及防,行动完全受到阻碍。 “陌战风你搞毛啊!!”重力的加大,也给己方造成困扰,孙昦急吼吼地质问,墨沁璇威胁说道:“你完全可以局限操控,让我们也深受其害,是想趁机摆脱李藏吗?!” “哪敢啊。”陌战风的话颇有心虚的意味,李藏并不理会,月神环迸发极限光晕,诡神明显感到黑暗开始慢慢冻结,果断五指指尖集中,以神圣力场来阻断压迫。 神圣之内的半重空间是‘稳固’状态,所在也是同样,不会有任何波澜起伏,除了诡神。 它禁锢着李藏的首脚两端,让他在置空中再也无法驱使月神环;不得不承认,神父的拖延再次成功,半重空间额外增加了双保险——领域时间定位。 “别痴心妄想了。”诡神很有闲情逸致的对他说,或者每个人面前,都是如此的,说道:“时间也被我蕴含,就像成为固定的坐标,如果你在不识时务,那么我就将时间送给彭祖,纵然是丑孋也阻止不了我们的同归于尽。” 李藏反问:“为什么你觉得,他一定是毁灭?” “无知者无畏,真是诚不欺我,或者你还有侥幸,认为他可以接受你做女婿。别痴心妄想了,神在他面前都是尘埃一般的微不足道,他可以将丑孋毁掉再造,而你,却没有能力在创造一个世界,一个时间节点见到她,因为丑孋是没有灵魂的,她唯有一生,只是漫长的看起来像是永生。” 诡神仿佛听到有生以来最无语的问题,认为回答都是多此一举。 李藏却笑道:“可惜这是你无法改变的事实,你也不可能去告诉彭祖,因为你与心中期许就差半步之遥!你永远不会告诉他的,因为比起他,你更愿意选择面对孋孋,虽然概率同样低微,但离开九斗天河给了你无限的可能性,满足,其实很简单,孋孋仅仅只给予了一点点,你就永远不会选择无解的问题。” 他直面诡神的瞳孔,对神父传达着一个不争的事实;他无法逃避,只能选择,且不会有多余的机会。 李藏刻意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而且他现在应该知道,自己犯了最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他不该威胁孋孋,并且,将她困在玄境。” 诡神的眼瞳豁然睁大,天灹出现将其三指狠狠咬断,导致神圣之内和半重空间的比例失调,陌战风与黑皮影们迅速填充缺失的缝隙,慢慢整座空间融合为蒸腾。 诡神嘶吼着,伤口溢出链接的线状,直到眼瞳白化,彻底枯萎死寂,李藏方将金光女神的肋骨,利用玄炉炼化成新的钩爪,然后在黑暗里划破新的创口,寻回顾兰陵,孙昦,宋灵和墨沁璇。 “这是什么东西?!”孙昦看着他手里干瘪物问,李藏只道:“时间钩爪,它可以在玄境的任意时间节点中穿梭。” “意思是我们能回到原来的时间点?!”顾兰陵想到糊糊,孙昦还想问,看陌战风还在,并没有随黑暗而消失,诧异道:“你怎么还在!?” 陌战风道:“玄境里的影是不受控的,不过正主都无所谓,你们与其在这里介意我,不如回去舱房阻止糊糊离开。” 李藏挥动钩爪,当半重空间裂开狭长的缝隙,面前定格的画面,正是在角落里的糊糊,顾兰陵及时攥住她的手腕,对方惊道:“你?!你不是?你们怎么也在?!” 众人穿过缝隙,所在的时间地点,正是初来玄境的隔离舱。 顾兰陵道:“我们是重新回到的时间节点,究竟神父对你说了什么,让你不得不离开?” “我”糊糊表情复杂,还不待说,记忆屏呲呲响起,李藏便让鲨姥先去链接,画面是坦蒙岛,马格看到他们说道:“你们还在啊,我还以为链接出问题了,闲话短说,鲨姥传回来的数据我们已经测算过,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新的天体已经完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独立的星体至少要亿万年才能形成!” “马老头你啰嗦什么?!说那么多还不是废话!”罗兰气急败坏道:“那颗星可不是善茬,似乎完全不受引力作用,正朝三横世界方向靠近。” “还有多长时间?!”李藏问,罗兰道:“时速每秒快得很难计算,但你们和地面的距离是五百公里,每刻时就会有一次明显的变化,保守估计,半个时辰之内,你们还能相安无事。” 李藏等人的时间节点和外部相差甚远,而在糊糊消失时,舱内没有他们的消息传来,可见节点因为诡神完成混乱。 苏理文道:“时间紧迫,玄境的部分开始脱离,应该是新天体的靠近,让木皇星的引力扩大,如此下去也不知道下横会怎样,我们正在尝试启动传送通道,或许改良后的推动器,可以帮隔离舱远离危险轨道。” 画面再度不稳,争执声也听不清,墨沁璇纠结问道:“我们是留守等待,还是继续去气阀那里?” 两者似乎都不妥,李藏看着糊糊,直截了当地说:“神父对你说,如果你肯作壁上观,那他就保证不利用顾兰陵,是吗?” 糊糊道:“你说对了一半,那颗莫名出现的星体,其实是那家伙的杰作。” 众人一怔,但想到星体是因黑匣子而产生的,也就不觉得难解。 糊糊继续说:“黑匣子并不是他一时自负造成的失误,而是用于信息的中传,但本体是不可运转的,目的只在威胁丑孋。可那家伙万没想到她真的敢擅动九斗天河,木皇星出现在真正的浩瀚,就等于打破了原本轨迹,至少我们现在所处的星系,运作轨迹已经改变了。” 墨沁璇道:“也就是说,这颗星恐怕不止是下横大陆的噩梦?” 糊糊道:“若它撞击在木皇星,那它的自转将会有很长时间的停顿,丑孋之所以将它挡在玄境之外,目的是让下横可以保持目前状态不受影响,可一旦停顿,玄境就会对下横潮汐锁定,到时就不是混沌两字可形容的了。” “而这已经是万幸的结果,还有更难以估量的。”李藏笃定,糊糊难得以哀叹的口吻说:“我是真的不懂丑孋,她像完全不在乎行迹透露,虽然她就是毁灭,可是,可是我不想” 顾兰陵抱住她,两人短暂慰藉在一起。 李藏也终于明白神父的话为何会对她起到作用,看着手中的时间钩爪,对他们道:“剩下的路我自己就可以,你们留在舱室,等推动器到,就安装好到玄境外。” 孙昦反对道:“你想单独面对神父?!” 宋灵揪过他道:“你别妨碍他,很多事只能他们之间解决。” 第一百九十三章 神圣以内 “这才对嘛,想玩的尽兴,场地不够怎么可以。” 陌战风戏谑的声音在黑暗中循环,战局颠倒,诡神成为被动方。 李藏的警告穿插进来:“别耽误时间!” 陌战风只是淡笑,随即爆喝一声,操控暗影制造挤压点,让诡神也开始受到无死角的拉扯,随影分裂出更多手型,降低受力点之余,以黑色为治愈,潜行制造更多的陷阱。 墨沁璇遭到五感封闭,不断用口型向外吐露气息,提醒他们道:“眼睛!” 李藏将雷阙沿着眼书的图案,映射出眼睛的形态,黑暗里的凝视,开始让分体手臂的链接意识削弱,顾兰陵的冰时雨和破界趁势一一破除掉障碍。 然而址天戟另有目标,陌战风没有按墨沁璇的提醒展开大规模收割,而是将吸附支点反转,等于加大黑暗重力,诡神猝不及防,行动完全受到阻碍。 “陌战风你搞毛啊!!”重力的加大,也给己方造成困扰,孙昦急吼吼地质问,墨沁璇威胁说道:“你完全可以局限操控,让我们也深受其害,是想趁机摆脱李藏吗?!” “哪敢啊。”陌战风的话颇有心虚的意味,李藏并不理会,月神环迸发极限光晕,诡神明显感到黑暗开始慢慢冻结,果断五指指尖集中,以神圣力场来阻断压迫。 神圣之内的半重空间是‘稳固’状态,所在也是同样,不会有任何波澜起伏,除了诡神。 它禁锢着李藏的首脚两端,让他在置空中再也无法驱使月神环;不得不承认,神父的拖延再次成功,半重空间额外增加了双保险——领域时间定位。 “别痴心妄想了。”诡神很有闲情逸致的对他说,或者每个人面前,都是如此的,说道:“时间也被我蕴含,就像成为固定的坐标,如果你在不识时务,那么我就将时间送给彭祖,纵然是丑孋也阻止不了我们的同归于尽。” 李藏反问:“为什么你觉得,他一定是毁灭?” “无知者无畏,真是诚不欺我,或者你还有侥幸,认为他可以接受你做女婿。别痴心妄想了,神在他面前都是尘埃一般的微不足道,他可以将丑孋毁掉再造,而你,却没有能力在创造一个世界,一个时间节点见到她,因为丑孋是没有灵魂的,她唯有一生,只是漫长的看起来像是永生。” 诡神仿佛听到有生以来最无语的问题,认为回答都是多此一举。 李藏却笑道:“可惜这是你无法改变的事实,你也不可能去告诉彭祖,因为你与心中期许就差半步之遥!你永远不会告诉他的,因为比起他,你更愿意选择面对孋孋,虽然概率同样低微,但离开九斗天河给了你无限的可能性,满足,其实很简单,孋孋仅仅只给予了一点点,你就永远不会选择无解的问题。” 他直面诡神的瞳孔,对神父传达着一个不争的事实;他无法逃避,只能选择,且不会有多余的机会。 李藏刻意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而且他现在应该知道,自己犯了最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他不该威胁孋孋,并且,将她困在玄境。” 诡神的眼瞳豁然睁大,天灹出现将其三指狠狠咬断,导致神圣之内和半重空间的比例失调,陌战风与黑皮影们迅速填充缺失的缝隙,慢慢整座空间融合为蒸腾。 诡神嘶吼着,伤口溢出链接的线状,直到眼瞳白化,彻底枯萎死寂,李藏方将金光女神的肋骨,利用玄炉炼化成新的钩爪,然后在黑暗里划破新的创口,寻回顾兰陵,孙昦,宋灵和墨沁璇。 “这是什么东西?!”孙昦看着他手里干瘪物问,李藏只道:“时间钩爪,它可以在玄境的任意时间节点中穿梭。” “意思是我们能回到原来的时间点?!”顾兰陵想到糊糊,孙昦还想问,看陌战风还在,并没有随黑暗而消失,诧异道:“你怎么还在!?” 陌战风道:“玄境里的影是不受控的,不过正主都无所谓,你们与其在这里介意我,不如回去舱房阻止糊糊离开。” 李藏挥动钩爪,当半重空间裂开狭长的缝隙,面前定格的画面,正是在角落里的糊糊,顾兰陵及时攥住她的手腕,对方惊道:“你?!你不是?你们怎么也在?!” 众人穿过缝隙,所在的时间地点,正是初来玄境的隔离舱。 顾兰陵道:“我们是重新回到的时间节点,究竟神父对你说了什么,让你不得不离开?” “我”糊糊表情复杂,还不待说,记忆屏呲呲响起,李藏便让鲨姥先去链接,画面是坦蒙岛,马格看到他们说道:“你们还在啊,我还以为链接出问题了,闲话短说,鲨姥传回来的数据我们已经测算过,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新的天体已经完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独立的星体至少要亿万年才能形成!” “马老头你啰嗦什么?!说那么多还不是废话!”罗兰气急败坏道:“那颗星可不是善茬,似乎完全不受引力作用,正朝三横世界方向靠近。” “还有多长时间?!”李藏问,罗兰道:“时速每秒快得很难计算,但你们和地面的距离是五百公里,每刻时就会有一次明显的变化,保守估计,半个时辰之内,你们还能相安无事。” 李藏等人的时间节点和外部相差甚远,而在糊糊消失时,舱内没有他们的消息传来,可见节点因为诡神完成混乱。 苏理文道:“时间紧迫,玄境的部分开始脱离,应该是新天体的靠近,让木皇星的引力扩大,如此下去也不知道下横会怎样,我们正在尝试启动传送通道,或许改良后的推动器,可以帮隔离舱远离危险轨道。” 画面再度不稳,争执声也听不清,墨沁璇纠结问道:“我们是留守等待,还是继续去气阀那里?” 两者似乎都不妥,李藏看着糊糊,直截了当地说:“神父对你说,如果你肯作壁上观,那他就保证不利用顾兰陵,是吗?” 糊糊道:“你说对了一半,那颗莫名出现的星体,其实是那家伙的杰作。” 众人一怔,但想到星体是因黑匣子而产生的,也就不觉得难解。 糊糊继续说:“黑匣子并不是他一时自负造成的失误,而是用于信息的中传,但本体是不可运转的,目的只在威胁丑孋。可那家伙万没想到她真的敢擅动九斗天河,木皇星出现在真正的浩瀚,就等于打破了原本轨迹,至少我们现在所处的星系,运作轨迹已经改变了。” 墨沁璇道:“也就是说,这颗星恐怕不止是下横大陆的噩梦?” 糊糊道:“若它撞击在木皇星,那它的自转将会有很长时间的停顿,丑孋之所以将它挡在玄境之外,目的是让下横可以保持目前状态不受影响,可一旦停顿,玄境就会对下横潮汐锁定,到时就不是混沌两字可形容的了。” “而这已经是万幸的结果,还有更难以估量的。”李藏笃定,糊糊难得以哀叹的口吻说:“我是真的不懂丑孋,她像完全不在乎行迹透露,虽然她就是毁灭,可是,可是我不想” 顾兰陵抱住她,两人短暂慰藉在一起。 李藏也终于明白神父的话为何会对她起到作用,看着手中的时间钩爪,对他们道:“剩下的路我自己就可以,你们留在舱室,等推动器到,就安装好到玄境外。” 孙昦反对道:“你想单独面对神父?!” 宋灵揪过他道:“你别妨碍他,很多事只能他们之间解决。” 第一百九十四章 镜界 李藏扯开新的时间缝隙,地点是器官树,时间在鬼律被撕裂之前。 他纵身将神父已经组装完的太阳轮夺过,并释放日神环金乌熔抵,对方猝不及防,视野受阻的刹那,鬼律和小四被抛回隔离舱,裂缝被及时封闭。 “你?”局势调转,神父略显诧异,可没有失去风度,好整以暇地说:“看来诡神也被你解决,不过你无视自己的伙伴,看来是有了必死的决心。” 器官树下孕育的部位,此刻全部脱离链接,李藏挥动太阳轮,但金色的光辉只泛起涟漪,丝毫没能阻止神父的“完整”。 一切不是静止的,并增加了维度和镜体反射,神父游走其中,和在万花世界的璀璨无出其右,并利用交叉点,反复灌溉着彼此的思维,甚至一度,他成为李藏游走在世间,而李藏成为神父,脱离九斗天河,利用玄炉,在丑孋创造的三横世界继续为自由而斗。 究竟是谁?才是神父创造的替代?丑孋梦境里的虚无?亦或是,基因被迫夺取?而他,也只是记忆被抹去? 李藏头痛欲裂,他无法掌控自己,横识极力摆脱束缚,甚至麒龙骨也争相要离开帝休的表层,他再度睁开眼角,已经回到松城,那片包围母亲坟冢的松林内,羽三白也没有出现,那些喊打喊杀的声音重新回到耳边。 他开始奔逃,赤着足,衣衫褶旧,汗臭和泥泞混合的味道,仿佛无论速度多快也久久不散。 但随着踉跄,他跌倒的瞬间,又开始被拳打脚踢,等他挣脱出来,那些人却黑衣裹身,将气息微弱的他扔到满是白雾的森林里,腥臭的口器将他囫囵吞下,然后窒息感,以及深海中的冰冷席卷而至,最后的最后,他躺倒在熔浆遍地的焦土上,慢慢享受四分五裂的痛楚,然后一点点被融化 “这才是真正的你。”神父的声道几近为零,他不会让这句奚落成为唤醒李藏的关键,对方就该在尘埃中任由命运的摆布。 神父封闭镜界,认为万无一失,看向反向镜面里出现的丑孋,微微冷笑:“你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因为这是最接近彭祖给你的禁制,我用尽毕生的钻研,是不可能让你轻易解决的。不,或许你可以,但那需要时间,很多的时间。” 神父没有继续停留,他必须在争取到的时间里完成天道之书。 而丑孋也没有阻止他的继续,漫步在镜反世界,或许神父自信背轴世界的很多都与正轴相反,更认为她不论付出如何努力,她与李藏的距离只会越走越远,对此,丑孋都不在乎,她寻找的也不是李藏,而是镜轴。 神父终究还是凡体,不是真正意义的神,能达到的虚空物质,玄炉过滤的器官树,它衍生的诡神,金光和执明只是器械,只要镜界的关键调转,那么镜反就将成正面体,只是镜轴的链接都是单倍数旋转的开关,丑孋的确需要时间解决。 至于李藏,依旧在痛苦中反反复复,只再一次,当他再回到松城,却选择放弃奔跑,心念一动,双腿竟不由自主地向前迈进,恍惚间,他清醒回来,在那些人又开始蜂拥,李藏执意调转方向,反冲过去与他们展开搏杀。 人体的肉感僵硬,重拳之下没有任何血渍喷涌,反而支离破碎,这让李藏笃信,现在所处的地方才是真正的虚无。 他忍受着骨骼和皮肤极力朝某个方向翻转的痛,朝山体被震出的缝隙而去,跌入山体的内部再次被黑暗包裹,然而并没有红晶花遍布,也没有蓄势待发的藤脉,所过之处只有阴冷和湿寒,但这都无法阻止李藏,似乎这暗不见光的地穴,才是真正的目标。 山壁自动合拢,挤压感瞬间阻止他的冒进,肢体陷入静止状态,他明白这是要将他送回去继续奔逃,于是默念裂土诀,那是最为熟悉的土横令,即便他现在发不出声音,可口型已经熟练的开合,山壁缓缓停止运作,只受到催促般又要继续,土屑之间最终因为矛盾的指令彻底崩毁,形成流沙,任凭李藏在其中游移。 “咚,咚。”枯萎的松心核令李藏亢奋不已,可并它没有跳动,却有声音频频传出,那是生命的象征,只不知属于谁。 李藏随着频率的起起伏伏,靠近松心核,双手感悟着死亡,意识里升起寒木春华,温暖包裹的同时,心核敞开干瘪的外层,露出节奏不一的运行装置,类似心跳的声音,正是由它而起。 “枷锁是时候解开了。”他伸手想要将装置拆卸,一时间各种混乱的声音环绕,最终都归咎于毁灭和绝望。 李藏站在湖面上,相较以往的平静,此刻泛着阵阵波澜,记忆里,这片湖没有子湖,可现在不但有,他甚至看到了真正的湖岸,松软的沙,露出青青绿绿,天空也不再是灰白的,有了真正的蔚蓝。 熟悉的身影站在湖边,李藏不知为何,说出句一很不符合现状的话:“喂,退潮后留在岸边的东西可不能碰。” 对方转过身,与手里的海蛇一齐看向他;那是丑孋,而那条海蛇,亦是后来的九婴。刹那间,李藏回转思绪,将心核里的装置粉碎,镜面四分五裂,剥落如雨,而在他面前的,是真真正正的丑孋。 他抱着她,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有错过,所有都是命中注定的,唯有你是我的偶然。” 丑孋依偎着他,只说:“因为你值得。” 李藏道:“我没有遵守约定,在犹豫不定后还是选择了责任,对不起。” 两人的记忆重合,是没有任何外力左右,真正回忆起的很久以前,也是彼此间最珍贵的宝物,更是亿万年的遗憾,圆满的落幕。 李藏轻抚着丑孋的面容,郑重地说:“一切都结束了,我也不会再去顾虑将来,之后的生活,我不会再离开你。” 丑孋贪恋他给予的温感,回道:“恩,一切都结束了。” 境界之后的世界是空旷的大厅,没有任何摆设,只有神父用笔忙碌的写着什么,文字缓缓而出,在空中悬浮,就在李藏和丑孋站到面前的时候,他欣喜若狂地喊道:“完成了!我终于完成了!你们还是晚了一步,你们彻底输了!天道之书我已经完成了!看看,看看这伟大的杰作!你们从此以后必须遵从我的规律生存了!哈哈哈哈——!” “有时候我真的很难理解你。”李藏看着失去先前的沉稳,疯狂的神父说:“这些有意义吗?” 神父叫嚣道:“对你当然没有!你们这些爬虫只要在四季中苟活就可以!你以为天道之书是针对你们吗?!蠢货!” 他指着丑孋道:“是背轴世界,是丑孋你!毋庸置疑,天道之书下的你也将披上枷锁!就像彭祖对你!只是我比他仁慈!你只要臣服于我,让我成为背轴世界的主宰,我就会让你的枷锁不那么难过!!” 大言不惭的言论,李藏怒道:“你认为掌控得了?或者你认为,自己能够超越彭祖?” 神父却蔑视着他道:“你见过他?你了解他?” 李藏道:“不,但孋孋出现后,已经充分对我说明,他是手握毁灭的存在。而你,也不过是努力去攀爬高山的爬虫而已。” 第一百九十四章 镜界 李藏扯开新的时间缝隙,地点是器官树,时间在鬼律被撕裂之前。 他纵身将神父已经组装完的太阳轮夺过,并释放日神环金乌熔抵,对方猝不及防,视野受阻的刹那,鬼律和小四被抛回隔离舱,裂缝被及时封闭。 “你?”局势调转,神父略显诧异,可没有失去风度,好整以暇地说:“看来诡神也被你解决,不过你无视自己的伙伴,看来是有了必死的决心。” 器官树下孕育的部位,此刻全部脱离链接,李藏挥动太阳轮,但金色的光辉只泛起涟漪,丝毫没能阻止神父的“完整”。 一切不是静止的,并增加了维度和镜体反射,神父游走其中,和在万花世界的璀璨无出其右,并利用交叉点,反复灌溉着彼此的思维,甚至一度,他成为李藏游走在世间,而李藏成为神父,脱离九斗天河,利用玄炉,在丑孋创造的三横世界继续为自由而斗。 究竟是谁?才是神父创造的替代?丑孋梦境里的虚无?亦或是,基因被迫夺取?而他,也只是记忆被抹去? 李藏头痛欲裂,他无法掌控自己,横识极力摆脱束缚,甚至麒龙骨也争相要离开帝休的表层,他再度睁开眼角,已经回到松城,那片包围母亲坟冢的松林内,羽三白也没有出现,那些喊打喊杀的声音重新回到耳边。 他开始奔逃,赤着足,衣衫褶旧,汗臭和泥泞混合的味道,仿佛无论速度多快也久久不散。 但随着踉跄,他跌倒的瞬间,又开始被拳打脚踢,等他挣脱出来,那些人却黑衣裹身,将气息微弱的他扔到满是白雾的森林里,腥臭的口器将他囫囵吞下,然后窒息感,以及深海中的冰冷席卷而至,最后的最后,他躺倒在熔浆遍地的焦土上,慢慢享受四分五裂的痛楚,然后一点点被融化 “这才是真正的你。”神父的声道几近为零,他不会让这句奚落成为唤醒李藏的关键,对方就该在尘埃中任由命运的摆布。 神父封闭镜界,认为万无一失,看向反向镜面里出现的丑孋,微微冷笑:“你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因为这是最接近彭祖给你的禁制,我用尽毕生的钻研,是不可能让你轻易解决的。不,或许你可以,但那需要时间,很多的时间。” 神父没有继续停留,他必须在争取到的时间里完成天道之书。 而丑孋也没有阻止他的继续,漫步在镜反世界,或许神父自信背轴世界的很多都与正轴相反,更认为她不论付出如何努力,她与李藏的距离只会越走越远,对此,丑孋都不在乎,她寻找的也不是李藏,而是镜轴。 神父终究还是凡体,不是真正意义的神,能达到的虚空物质,玄炉过滤的器官树,它衍生的诡神,金光和执明只是器械,只要镜界的关键调转,那么镜反就将成正面体,只是镜轴的链接都是单倍数旋转的开关,丑孋的确需要时间解决。 至于李藏,依旧在痛苦中反反复复,只再一次,当他再回到松城,却选择放弃奔跑,心念一动,双腿竟不由自主地向前迈进,恍惚间,他清醒回来,在那些人又开始蜂拥,李藏执意调转方向,反冲过去与他们展开搏杀。 人体的肉感僵硬,重拳之下没有任何血渍喷涌,反而支离破碎,这让李藏笃信,现在所处的地方才是真正的虚无。 他忍受着骨骼和皮肤极力朝某个方向翻转的痛,朝山体被震出的缝隙而去,跌入山体的内部再次被黑暗包裹,然而并没有红晶花遍布,也没有蓄势待发的藤脉,所过之处只有阴冷和湿寒,但这都无法阻止李藏,似乎这暗不见光的地穴,才是真正的目标。 山壁自动合拢,挤压感瞬间阻止他的冒进,肢体陷入静止状态,他明白这是要将他送回去继续奔逃,于是默念裂土诀,那是最为熟悉的土横令,即便他现在发不出声音,可口型已经熟练的开合,山壁缓缓停止运作,只受到催促般又要继续,土屑之间最终因为矛盾的指令彻底崩毁,形成流沙,任凭李藏在其中游移。 “咚,咚。”枯萎的松心核令李藏亢奋不已,可并它没有跳动,却有声音频频传出,那是生命的象征,只不知属于谁。 李藏随着频率的起起伏伏,靠近松心核,双手感悟着死亡,意识里升起寒木春华,温暖包裹的同时,心核敞开干瘪的外层,露出节奏不一的运行装置,类似心跳的声音,正是由它而起。 “枷锁是时候解开了。”他伸手想要将装置拆卸,一时间各种混乱的声音环绕,最终都归咎于毁灭和绝望。 李藏站在湖面上,相较以往的平静,此刻泛着阵阵波澜,记忆里,这片湖没有子湖,可现在不但有,他甚至看到了真正的湖岸,松软的沙,露出青青绿绿,天空也不再是灰白的,有了真正的蔚蓝。 熟悉的身影站在湖边,李藏不知为何,说出句一很不符合现状的话:“喂,退潮后留在岸边的东西可不能碰。” 对方转过身,与手里的海蛇一齐看向他;那是丑孋,而那条海蛇,亦是后来的九婴。刹那间,李藏回转思绪,将心核里的装置粉碎,镜面四分五裂,剥落如雨,而在他面前的,是真真正正的丑孋。 他抱着她,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有错过,所有都是命中注定的,唯有你是我的偶然。” 丑孋依偎着他,只说:“因为你值得。” 李藏道:“我没有遵守约定,在犹豫不定后还是选择了责任,对不起。” 两人的记忆重合,是没有任何外力左右,真正回忆起的很久以前,也是彼此间最珍贵的宝物,更是亿万年的遗憾,圆满的落幕。 李藏轻抚着丑孋的面容,郑重地说:“一切都结束了,我也不会再去顾虑将来,之后的生活,我不会再离开你。” 丑孋贪恋他给予的温感,回道:“恩,一切都结束了。” 境界之后的世界是空旷的大厅,没有任何摆设,只有神父用笔忙碌的写着什么,文字缓缓而出,在空中悬浮,就在李藏和丑孋站到面前的时候,他欣喜若狂地喊道:“完成了!我终于完成了!你们还是晚了一步,你们彻底输了!天道之书我已经完成了!看看,看看这伟大的杰作!你们从此以后必须遵从我的规律生存了!哈哈哈哈——!” “有时候我真的很难理解你。”李藏看着失去先前的沉稳,疯狂的神父说:“这些有意义吗?” 神父叫嚣道:“对你当然没有!你们这些爬虫只要在四季中苟活就可以!你以为天道之书是针对你们吗?!蠢货!” 他指着丑孋道:“是背轴世界,是丑孋你!毋庸置疑,天道之书下的你也将披上枷锁!就像彭祖对你!只是我比他仁慈!你只要臣服于我,让我成为背轴世界的主宰,我就会让你的枷锁不那么难过!!” 大言不惭的言论,李藏怒道:“你认为掌控得了?或者你认为,自己能够超越彭祖?” 神父却蔑视着他道:“你见过他?你了解他?” 李藏道:“不,但孋孋出现后,已经充分对我说明,他是手握毁灭的存在。而你,也不过是努力去攀爬高山的爬虫而已。”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天道之书 神父寄出天道之书,那些文字妄图烙印在李藏的脑海,丑孋减缓空间速,李藏顺利将它们一一破解。 “他不见了?!”短暂的攻击只是遁逃的烟雾,李藏不敢相信,丑孋道:“天道之书完成了,但还需要重要一步。” “能够投放到下横大陆的地方!”李藏笃定,也就他们至今还没有涉足过的地方,但已经感知不到神父的具体下落,此时天花板倒映的图案尽数反向朝他们砸来,春芒为护盾,待它们集中攻击,雷阙一举震慑行动力。 丑孋的食髑之火以图案为媒介,嫁接起圆弧状的门,缓缓反向上升,不过想进入玄炉的中心,他们必须先通过逆境天轨。 李藏砸开入孔处开启,利用灌气形成的风动,加速提升,玄炉的整体结构自外空间看来,已经不是原本的状态。 神父也没有因为目的达到而疏忽,在逆境天轨中设置了负重空间,这是重力压制的最高极限,李藏只能局限横识化形来清除障碍。 丑孋道:“玄炉正在转化运行模式,等等,他们不是共生体。” 李藏道:“独立运转的玄炉不需要宿主,像天宫湾,它拥有了独立思维。” 丑孋道:“他研究的人形兽体,难道也来自玄炉?” 李藏道:“究竟是他让玄炉产生了思维模式,还是玄炉影响了神父,现在真的说不准。” 但丑孋在受他控制时,也成为压制的必然,玄炉也肯定感应到,就在逆境天轨近在咫尺,神父挥舞着太阳轮再次出现。 “如果你们在这里停止,那我们还能和平共处。”他话语商讨,却十足的威胁,李藏看向他背后的深邃已经有火焰燃起,看来事情真如他们所想——玄炉和神父已然绑定,没有他的操控,也不妨碍天道之书即将对下横产生影响。 “可惜,不可能和平共处的。”丑孋冷冷道:“你以为净化塔,只是为净化上横引来的养光谱气体吗?” 神父微怔,继而咬牙切齿道:“那又如何?我也可以引爆深海那条供热隧道,即使九婴的胃口再大,也阻止不了火线直通三横世界的核心!大不了,一切重新开始!” “那没什么可谈的了。”李藏周身聚拢雷阙,重拳与太阳轮正面对抗,震慑之声如夜晚高歌的鬼魅蝶物,蓦然化作烟火,只是空间骤然全角度投射,重塑和吸纳,空间再度沦为神圣领域。 “没有意义了。”神父忽然选择继续和谈,他对李藏道:“再继续也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是预言,是彭祖给丑孋的预言,预示这里即将发生的将来,你不觉得我们在争斗下去也没有意义吗?都是他写好的剧本。” 李藏警惕的看着他,神父继续说:“我为何能脱离九斗天河,这都不是偶然的,你相信我,都是彭祖的计划,他是浩瀚的创生者,也是绝灭者,那对现在发生的一切,他不可能不知道的,当然我的威胁也是预料之事。” 李藏问:“所以,你想做什么?” 神父道:“三横世界由谁掌控,我不在乎,因为背轴世界也属于彭祖,我们不能在争斗下去,因为再继续,还是会回到他拟定的计划之路,不如我们联手探究真正的解脱,离开彭祖的控制,彻底自由!” “自由?你对自由的定义,始终围绕在他的范围里。”李藏沉声道,神父继续说:“如果你始终活在四角之地,你受到局限的视野,认为的自由也不过是四角之地。可当你站在高山之上,看到更远,那不用我说,你自己就会重新定义自由!当然回望的便成为牢笼!你想始终是只困兽吗?” 李藏道:“不想。” 神父欣慰得到的答案,但李藏又道:“真正的束缚只在自己的心,就像你,浩瀚再大,也同样是监牢!” “不——!”神父哀嚎着回归逆境天轨,太阳轮崩毁,雷阙笼罩空间,涌向愈发猛烈的燃烧中心,在神父不可置信的震惊中熄灭,天道之书的字迹,灰烬如雪,纷纷自远方吹散而来,沾染在神父的衣袍上,痛苦疯癫。 “这是规则!!”神父妄图再次将它们送回燃烧的中心,可抬起手的瞬间却戛然而止,自言自语道:“不!这不是规则,是自由之门的枷锁!我已经承受了束缚之苦,我的子民不该继续承受不,不是的!生存不能没有规律,我怎么会认为,它们是自由的障碍!啊啊啊,不是,也不对,我要让准则重启!我,必须” 李藏疑惑他的转变,问丑孋:“他疯了吗?” 对方摇着头说:“他一直处在两难抉择中,我们走,玄境不会对下横再有影响了。” 李藏习惯她的轻描淡写,嗯了声,和丑孋就此离开,身后的神父,依然在纠结中不可自拔。 逆境天轨之外便是下横,所有的人安稳回到坦蒙岛,李藏恍如隔世,望着即将暗淡的天际,忽然指着那最是靠近的星体,问身边的丑孋说:“那是什么?玄境吗?我没有见过距离这么近的东西。” 丑孋道:“你还记得,我问过你这里为何没有月亮,从现在开始,那就是月,以后海岸的浪涛将会拥有可测算的规律。” 李藏不敢相信:“是那颗已经形成的星体!它不是应该还没有接近?” 丑孋道:“木皇星只为影响玄境,我不能让它在外太久,既然神父创造出它,那我便物尽其用。” 李藏道:“所以,他还是输了。” 丑孋道;“不,他是一定会输,只是失败与否,对现在的他无关紧要了。” 李藏继续望向那半隐半现的月,片刻后才对丑孋文道:“那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丑孋反问:“你想做什么呢?” 李藏听着他们传来的嬉笑声,对丑孋道:“我想去木皇星看看,不知那里的生命如何了?还有午,菱刹已经不需要存在了,顺便把先师的东西移植回来一些,往后这片大陆,我们可有的忙了。” 丑孋淡淡一笑,两人十指相扣,身影渐渐消失在海岸上,晨曦,紧随其后。 全剧终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天道之书 神父寄出天道之书,那些文字妄图烙印在李藏的脑海,丑孋减缓空间速,李藏顺利将它们一一破解。 “他不见了?!”短暂的攻击只是遁逃的烟雾,李藏不敢相信,丑孋道:“天道之书完成了,但还需要重要一步。” “能够投放到下横大陆的地方!”李藏笃定,也就他们至今还没有涉足过的地方,但已经感知不到神父的具体下落,此时天花板倒映的图案尽数反向朝他们砸来,春芒为护盾,待它们集中攻击,雷阙一举震慑行动力。 丑孋的食髑之火以图案为媒介,嫁接起圆弧状的门,缓缓反向上升,不过想进入玄炉的中心,他们必须先通过逆境天轨。 李藏砸开入孔处开启,利用灌气形成的风动,加速提升,玄炉的整体结构自外空间看来,已经不是原本的状态。 神父也没有因为目的达到而疏忽,在逆境天轨中设置了负重空间,这是重力压制的最高极限,李藏只能局限横识化形来清除障碍。 丑孋道:“玄炉正在转化运行模式,等等,他们不是共生体。” 李藏道:“独立运转的玄炉不需要宿主,像天宫湾,它拥有了独立思维。” 丑孋道:“他研究的人形兽体,难道也来自玄炉?” 李藏道:“究竟是他让玄炉产生了思维模式,还是玄炉影响了神父,现在真的说不准。” 但丑孋在受他控制时,也成为压制的必然,玄炉也肯定感应到,就在逆境天轨近在咫尺,神父挥舞着太阳轮再次出现。 “如果你们在这里停止,那我们还能和平共处。”他话语商讨,却十足的威胁,李藏看向他背后的深邃已经有火焰燃起,看来事情真如他们所想——玄炉和神父已然绑定,没有他的操控,也不妨碍天道之书即将对下横产生影响。 “可惜,不可能和平共处的。”丑孋冷冷道:“你以为净化塔,只是为净化上横引来的养光谱气体吗?” 神父微怔,继而咬牙切齿道:“那又如何?我也可以引爆深海那条供热隧道,即使九婴的胃口再大,也阻止不了火线直通三横世界的核心!大不了,一切重新开始!” “那没什么可谈的了。”李藏周身聚拢雷阙,重拳与太阳轮正面对抗,震慑之声如夜晚高歌的鬼魅蝶物,蓦然化作烟火,只是空间骤然全角度投射,重塑和吸纳,空间再度沦为神圣领域。 “没有意义了。”神父忽然选择继续和谈,他对李藏道:“再继续也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是预言,是彭祖给丑孋的预言,预示这里即将发生的将来,你不觉得我们在争斗下去也没有意义吗?都是他写好的剧本。” 李藏警惕的看着他,神父继续说:“我为何能脱离九斗天河,这都不是偶然的,你相信我,都是彭祖的计划,他是浩瀚的创生者,也是绝灭者,那对现在发生的一切,他不可能不知道的,当然我的威胁也是预料之事。” 李藏问:“所以,你想做什么?” 神父道:“三横世界由谁掌控,我不在乎,因为背轴世界也属于彭祖,我们不能在争斗下去,因为再继续,还是会回到他拟定的计划之路,不如我们联手探究真正的解脱,离开彭祖的控制,彻底自由!” “自由?你对自由的定义,始终围绕在他的范围里。”李藏沉声道,神父继续说:“如果你始终活在四角之地,你受到局限的视野,认为的自由也不过是四角之地。可当你站在高山之上,看到更远,那不用我说,你自己就会重新定义自由!当然回望的便成为牢笼!你想始终是只困兽吗?” 李藏道:“不想。” 神父欣慰得到的答案,但李藏又道:“真正的束缚只在自己的心,就像你,浩瀚再大,也同样是监牢!” “不——!”神父哀嚎着回归逆境天轨,太阳轮崩毁,雷阙笼罩空间,涌向愈发猛烈的燃烧中心,在神父不可置信的震惊中熄灭,天道之书的字迹,灰烬如雪,纷纷自远方吹散而来,沾染在神父的衣袍上,痛苦疯癫。 “这是规则!!”神父妄图再次将它们送回燃烧的中心,可抬起手的瞬间却戛然而止,自言自语道:“不!这不是规则,是自由之门的枷锁!我已经承受了束缚之苦,我的子民不该继续承受不,不是的!生存不能没有规律,我怎么会认为,它们是自由的障碍!啊啊啊,不是,也不对,我要让准则重启!我,必须” 李藏疑惑他的转变,问丑孋:“他疯了吗?” 对方摇着头说:“他一直处在两难抉择中,我们走,玄境不会对下横再有影响了。” 李藏习惯她的轻描淡写,嗯了声,和丑孋就此离开,身后的神父,依然在纠结中不可自拔。 逆境天轨之外便是下横,所有的人安稳回到坦蒙岛,李藏恍如隔世,望着即将暗淡的天际,忽然指着那最是靠近的星体,问身边的丑孋说:“那是什么?玄境吗?我没有见过距离这么近的东西。” 丑孋道:“你还记得,我问过你这里为何没有月亮,从现在开始,那就是月,以后海岸的浪涛将会拥有可测算的规律。” 李藏不敢相信:“是那颗已经形成的星体!它不是应该还没有接近?” 丑孋道:“木皇星只为影响玄境,我不能让它在外太久,既然神父创造出它,那我便物尽其用。” 李藏道:“所以,他还是输了。” 丑孋道;“不,他是一定会输,只是失败与否,对现在的他无关紧要了。” 李藏继续望向那半隐半现的月,片刻后才对丑孋文道:“那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丑孋反问:“你想做什么呢?” 李藏听着他们传来的嬉笑声,对丑孋道:“我想去木皇星看看,不知那里的生命如何了?还有午,菱刹已经不需要存在了,顺便把先师的东西移植回来一些,往后这片大陆,我们可有的忙了。” 丑孋淡淡一笑,两人十指相扣,身影渐渐消失在海岸上,晨曦,紧随其后。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