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病弱夫君后,草包嫡女开挂了》 第1章 云无恙艳福不浅啊 “哈哈哈哈,好酒!好酒配美人,多是人生一大美事啊。” “快给我们云大小姐满上,长不长眼力见儿啊你?” “你可是新来的小公子?长的倒是挺水灵的,今晚陪陪我?” “无恙……云无恙!你看你喝的!那边有人偷偷看你嘞。” 有人推了一把那边喝的一身酒气的云无恙,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重新把一个长相秀丽的男孩揽在怀里。 云无恙搂住那男孩,喝的眼尾通红满身酒味,她摸了摸那男孩的脸借着酒劲勾唇调戏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这美人啊,我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此话一出,众人便哄然大笑起来,其他桌的客人都被这边浪荡的笑声吵得频频皱眉,却没一个敢吱声的。 原因无他,坐在中间的那位可是堂堂云相的嫡女,云无恙啊。 那个全京城第一纨绔第一好色第一爱横行霸道的云无恙啊! 跟她一起玩的更不用说了,太傅的千金,提督的千金,都统的千金……哪一个是能惹得起的? 就算是她们今天把这酒楼房盖都掀了,掌柜的也只敢拍手捧场说掀的好啊。 “无恙无恙,你看看那边那位。” 说话的这个是沈明珠,云无恙第一的狐朋狗友,只因为家里有一个当提督的爹,因此和云无恙两人最是混世横行。 她此时正叼着烟斗冲云无恙眉飞色舞,云无恙一边喝酒一边抬眼往那边看去。 只见一个蒙着面纱的男人坐在不远处抚琴,他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眼角下一颗勾人的朱砂痣,一双寂静的眸子沉默而专注的看着手下的古琴,曲调惊艳。 虽然他遮着面纱却依然叫人能看出这人将会有多惊艳,天然风情悉堆眼角。 恍惚间,二人对视一眼,那人似乎眼角多了些笑意,潋滟着移开了目光。 哦豁。 云无恙酒劲上头,风流的吹了个口哨:“美人啊,这绝对是个美人啊。” 这时旁边的掌柜殷勤的凑了过来,不成想却是来劝退的:“云姑娘,这是我们归香居新来的程公子,他今儿个刚从衢州那边过来,卖艺不卖身的哈。” 云无恙还没出声,沈明珠先不满意了。 她冷笑一声:“什么?卖艺不卖身?你知道无恙是谁吗?我们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掌柜的冷汗都下来了,连连赔笑:“沈姑娘您行行好,十鸢他真不是……” “什么美人?”云无恙却突然嗤笑起来,她勾了勾身边男孩的长发,神色轻蔑: “我瞧着也就一般般,还公子呢,不如可心人懂事讨人喜欢。” 掌柜的松了口气连忙附和,感觉命都从鬼门关过了好几回了:“是是是!他配不上您几位!我再去给您们拿点好酒,让他们好生伺候着!” 沈明珠也只得作罢,冷哼一声算是和那不知从哪来的程公子结下了梁子: “我就不信我这身份一亮出来,他还敢不敢说出那卖艺不卖身的话来。” 云无恙一边附和一边喝酒,其实酒早已经在那一瞬间吓醒汗流浃背。 差点,差一点就要强抢民男了。 她本来是现代世界里一个公司的小秘书,结果某天突然被扔到这么个古代世界里来,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自己是个权势滔天宰相的嫡女,还是个绝顶的色鬼和混世魔王。 为了稳住自己的人设不惹人怀疑,云无恙只好陪着这帮狐朋狗友鬼混,天天流连烟花之地。 说来也怪,这个世界和传统的古代还不一样,男女并没有多大的尊卑之分,就像她,虽然一介女子,却可以仗着家中的势力在外面为非作歹。 不用无聊的呆在闺中只能绣花写字,云无恙反正是乐的不行。 就在这时,正喝酒的沈明珠随意往窗外望了一眼,突然把酒尽数全喷了出来。 “我靠,这就回来了?” 云无恙还没反应过来,沈明珠就已经连滚带爬的从另一边过来,一把抓住了她:“你看外面!你快看啊!” 云无恙下意识安慰她:“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难不成是我爹又来抓我了?” “比那更坏啊!”沈明珠眼睛瞪的大大的,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夫婿!不是,你爹!你那未婚夫的爹!他怎么今天就回京了!?” 夫婿……未婚夫…… 云无恙两眼一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再也坐不住了,连滚带爬趴到窗边围观。 只见外面不知何时所有的小摊小贩已经撤了下去,人群熙熙攘攘的围在街道两旁,长毯铺了一地,阁楼之上也有无数探出头拎着花篮撒花的女子,她们都跃跃欲试面色欣喜。 一声中气十足的号角声响起,接着便是人山人海的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 “是大将军!” “大将军凯旋啦——” 只是这一句句对于云无恙来说,却犹如恶鬼催命一般。 原因无他,只因这位看起来能一个打十个中气十足霸气外漏的镇国大将军,正是她那还未成亲的未婚夫的爹。 通俗点来说,是她老丈人。 老丈人今天打仗凯旋回京,她这个儿媳妇不但没诚心诚意迎接一番,甚至还在这喝花酒。 这要是被发现了,还不得巴掌沾碘伏,边扇她边消毒。 “哎,”沈明珠悄咪咪的趴在窗口朝云无恙挑眉,妥妥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怕不怕?” 云无恙天塌人设都不能塌,当即强装镇静对答如流:“怕?我非但不怕,还要继续喝呢。” “未来的爹赢了仗凯旋,我这喝一杯酒,怎么算不得为他庆祝呢?” 此等胆识,此等气度,就连一惯欺男霸女的混世魔王沈明珠都不得不咬牙伸出大拇指:“牛还是你牛。” “不过听说他儿子嘛,也就是你那个未过门的夫君,”二人一起回到座位上,沈明珠一边吸烟斗一边邪笑: “可是这归香居任何一个男子都比不上的大美人啊。” 云无恙享受着旁边美人的捏肩,她哼哼道:“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啧,找上门的艳遇都不要,家里有这一位多有面啊,”沈明珠瞧了一眼云无恙身旁这含羞带怯的小男孩,不得不佩服: “好福气啊云无恙,连吃带拿的。” 第2章 请取消婚约 傍晚,云无恙总算是告别了自己的那帮狐朋狗友,鬼鬼祟祟的摸回了宰相府。 她刚进大门,就被躲在门后的那人拿戒尺狠狠地抽了一下。 云无恙当即就嚎了出来:“哎呀,疼疼疼……” 话音未落,膝盖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云无恙一个激灵就跪在了地上。 旁边的侍女和小厮都替云无恙急得不行,可谁也不敢去劝。 云无恙的爹,大名鼎鼎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云追忆拿着个戒尺,恨铁不成钢的站在云无恙背后被气的哆哆嗦嗦。 云追忆:“你又跑出去喝酒!今天大将军回京你都不去迎一下!” 云无恙见状就装娇弱,她扶着额头就要倒:“头好痛,酒劲儿怎么这时候上来了。” 云追忆一句咆哮震得院外的一对鸟都飞走了:“你少给我装!” 云无恙见这招没用,立刻跪好了:“爹,我错了。” “你,你说你……”云追忆气的胡子都抖一抖,半晌后才捂着胸口:“你真是要气死我。” 云无恙见云追忆要犯病了这才麻溜借机起身,上前扶住了云追忆:“爹,别动气,我再不去那喝了还不行吗?” 换个地方喝总行了? 云追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上次,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云无恙瘪了瘪嘴:“爹,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的,就喝喝酒也不行吗?我保证不给你惹事!” “你……唉。” 云追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狠心话来,只道:“扶我回房。” 云无恙听见这句话就知道自己没事了,因为这句话的含金量简直和以前父母不生气只会喊她吃饭一样。 “得嘞!” 扶着云追忆回了房,云无恙刚要走就被叫住了。 云追忆喝了一口水,语气很冷静:“今晚的庆功宴,你和我一起去。” 云无恙一听这话,蔫了:“必须去吗?” “必须去!”云追忆坚定的把杯子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无恙,你可知我为何如此约束你?只因你是宰相府的嫡长女,我最疼爱的女儿,皇上他……多么忌惮云家你不知道吗?” 云无恙内心吐槽道:她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天天装疯卖傻混吃等死了。 像她这样有权有势的大家庭,再出一个如何如何聪慧的少女,皇上不寝食难安才怪。 云无恙老老实实回答道:“爹,我明白了。” 云追忆叹了口气:“你与柳家联姻,正是皇上拿他们来牵制我们家的势力,不然我何尝不想你自己选择个如意郎君,而不是那……” 云追忆一阵嫌弃:“走一步咳三步,病病怏怏毫无男子气概又不会疼人的糙汉子。” ……把人家贬的一文不值啊。 人家可是备受追捧的沧海遗珠温柔君子啊。 云无恙心里一暖,走到云追忆身边坐下:“爹说的,我都懂。” 她娘很早前就病逝了,虽然她没见过那人,可下人们总说她娘是个一顶一的美人,说当年她娘还在时,云追忆绝对是五分心放在事业上,剩下的五分全在她娘一个人身上。 云无恙虽然没见过那等恩爱光景,却总在云追忆停留在自己的视线上,感受到他的宠溺与怀念。 “小姐和夫人,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云无恙总听到年长的下人这么感叹:“尤其是这双眼睛,连我看了都失神。” “……” 下一秒,温情破裂,云追忆突然拎起云无恙的耳朵:“现在这么懂事刚才怎么出去胡吃海吹?!快去叫人给你梳妆打扮下!姑娘家成天一身酒气是要干什么?!你看以后谁敢要你!” 云无恙被揪的耳朵疼,救下自己的耳朵后直接跑了:“我这就去!以后再喝酒我就是狗行了!” 什么品种还没想好。 许是喝了酒她也有点走神,再回神时,侍女已经妥帖的退到了一旁:“小姐,已经收拾好了。” 云无恙看了一眼铜镜里的人,心想她娘亲是个绝世美人这句话应该也不是无所可察。 就像这副身体的皮囊,就十分貌美。 她的长相其实并不是美艳型,反而是清冷温润型,有股子淡淡的书卷气,属于我见犹怜的清纯美人,给人一种很招人疼的感觉,有种清冷倔强的破碎感, 而如今这么一打扮,唇红齿白,更显娇俏。 云无恙朝侍女微微一笑:“做的很好。” 侍女的脸一下就红了,连忙道:“都是奴婢分内的事,还是小姐长的好看。” 虽然云无恙在外面花天酒地,但对身边人那叫一个嘴甜,因此宰相府许多下人都格外喜欢她。 “哦对了,”贴身侍女突然端上来一盘药膏:“二小姐听说小姐被老爷打了,送了不留疤的药膏来。” 云无恙嘴角抽了抽:“爹也没下那么重的手,真是丢脸丢到长欢那了……改日我亲自道谢。” 她是嫡长女,家里还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云长欢。 只不过二人脾气秉性差了太多,没怎么说话,大抵人还是很不错的,云无恙很喜欢她。 出了门,云无恙就坐上了马车。 对面坐着的云追忆看了她好几眼,这才欣慰的点头:“这才有个姑娘的样子…… 云无恙!你把你掏耳朵的那只手给我放下!” “……” 云无恙撇了撇嘴,“哦”了一声:“这不是没外人吗?” 云宰相被女儿这么一句话,气的险些又撅过去。 很快就进了皇宫,云无恙看着也就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因此过了新鲜劲也就不撩开帘子看了。 直到宴会开始,皇上坐在最上面一边儒雅的喝酒一边体贴的关心大臣们的情况,云无恙坐着无聊,听不得家国大事只好吃口菜看眼舞。 直到她突然感觉身旁这些和她同辈的公子千金们都如坐针毡一般难耐,这才疑惑的往嘴里扔了两个花生然后看过去。 只见一堂之隔,沈明珠拼命向她递眼色,面部逐渐扭曲。 一个两个都搞什么…… 云无恙终于舍得往沈明珠旁边看了一眼,接着嘴里的花生就被咬碎了。 “咔嚓”一声,云无恙与那从宴会一开始就看了自己好几眼的人对视上了。 艳烈而明朗的红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如墨般的长发一半披着一半被金发冠束起,看起来是被人刻意打扮过。 少年眸若星辰,鼻若悬胆,唇如朱砂,精致俊朗,面容如玉雕琢清贵无双,气质冷冽,犹如天山上万年不化的雪莲。 只是这面色,略显苍白。 如此清冷温润如玉一个人,穿上一身红衣,可谓是惊艳了云无恙一整个世界。 确实不同与庸脂俗粉,难得一见。 云无恙:“……” 看什么看,别勾引她,学生时代背的离骚她早忘的干干净净了,现在骚的可怕。 那人与她对视,便立刻收敛了目光眼光流转的收回了视线,纵使什么也没说,也能从那抿直的唇线看出他有万分不愿意。 “你快文雅点,”云追忆实在看不下去自己的女儿悄声: “柳大将军今晚看了你几眼,你可数着了?” 她当然没数,她自知名声坏的能被当成反面教材,因此一眼都没敢看过去。 云无恙扯了扯嘴角:“儿媳妇长的这么好看是我我也看。” 云追忆:“……” 想把这破嘴没收掉。 就在一片祥和之际,镇国大将军柳述突然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不分青红皂白就跪下了。 紧接着,就听见他中气十足的抱拳: “末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取消小儿与云姑娘的婚约。” 第3章 朕瞧着般配不已 此话一出,大殿瞬间静的吓人,就连舞曲都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柳大将军。 云追忆的目光尤为毒辣,目光阴鸷的不行。 他家姑娘可以不嫁,但是这个不识好歹的柳家不能不娶。 皇帝一向说话温和文雅,如今听了柳述的话却是面色一变,接着便笑了起来:“柳卿……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柳述已经年过半百,那张硬朗的脸上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个英俊男人,如今却布满了战场上历经过的沧桑和厮杀。 他视如无睹的,再一次把头低的更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请陛下……收回成命!取消我儿的婚约!” 闻言,云追忆也坐不住了。 他一摆衣袖,走到大殿中央跪下:“陛下,柳将军说这话,莫不是觉得我女配不上他家儿子?” 柳将军不卑不亢:“回陛下,末将没有这个意思,是消闲配不上云姑娘。他身子不好且不能保证自己的余生,又如何能成家给云姑娘幸福?” 这门亲事基本没有退的余地,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云家遭人退婚,云追忆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云追忆冷哼一声:“柳将军这意思,是以后都不打算给小公子找意中人了?还是说以后等小公子有了意中人,病自然而然就好了?” “末将……” “好了,够了。” 皇帝及时出声打断了两个人的针锋相对。 他一双狭长的双眼定定的看向柳述:“你儿子今日可来了?……他可是有了意中人?不愿与云相的女儿成亲?” 至此,万众瞩目的第一公子,传闻中的柳消闲终于站了起来。 他一起立,云无恙就听到身旁的皇子贵女们小声的不由自主的惊叹。 柳消闲起身,步幅不大但十分坚定的走到大殿中央跪下,随后行礼:“回陛下,我并没有意中人。” 少年的声音恰似流水击石,清晰而冷淡理性,别具魅力。 “但我自知下半辈子将终日泡在药罐子中,这副残躯配不上云姑娘,不想耽误她另寻好归宿。” 柳公子配不上云小姐,这绝对是京城里谁听谁笑的大笑话。 谁不知道她云无恙草包好色,柳消闲风度翩翩温其如玉,等着嫁给柳消闲的姑娘都快拜托媒人把柳消闲家的门槛踏碎了。 “能嫁给柳公子,想必他定会百依百顺,十分会疼人宠人,眼神能温柔的把人溺毙。” 仰慕柳消闲的姑娘们如是说。 云无恙:“……” 温柔倒没看出来,溺毙倒是快了。 云无恙看着自己爹隐隐被压了一头,心里也不太好受。 不就是成个亲吗?大不了互相恶心分房睡老死不相往来,但是现在不能让柳家欺负了啊。 名声在外,有好有坏,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变态,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云无恙天不怕地不怕的那股劲也是随了云追忆,如今看不得自己方气势不足便一起身也加入了战场。 她今天穿的裙子特别正式,裙子有一种温柔清雅,重工但不高调的感觉,像蔷薇层层叠叠,颜色淡雅,跪下的时候像极了盛放。 云无恙有意跪在柳消闲身边:“回陛下,小女倒是觉得柳公子一表人才。” “我自倾慕不已。” 和柳家联姻后,皇上也能稍微放下疑心;不和柳家联姻,说不定皇上会觉得云追忆主见太强,到时候害了云追忆就不好了。 果然,云无恙一站出来,皇上的脸色总算是好了点。 他说:“罢了,你们二人起身。” 云无恙站起身,没忍住嗅了一下。 柳消闲身上有股清清冷冷的清香,再仔细闻便是那泛着淡淡苦涩的中药味。 不过云无恙并不反感。 她只感觉身旁那人比她高了一个头,安安静静站在自己身边,有种不得不服从命运的苍凉悲观感。 就好像是娶了她,他这辈子就完了。 皇上拍了拍手,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满意。 他一副笑脸:“朕看着倒是十分相配,果然是佳偶天成,就这么定了。” 柳述心急,又喊了出来:“陛下!” 皇上却是已经不耐烦了,把酒杯重重一置:“柳将军,今日是你的庆功宴,刚才所言所行朕既往不咎。” “若是再出言不逊,朕可要责罚你了。” 事已至此,柳述就算是再反对这门亲事,也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恍惚间,云无恙听到了身旁那男人淡淡的叹了口气,那口气息像会勾人一般,勾的云无恙心痒痒。 她再一抬头,就看见柳消闲似乎做了噩梦般的闭上了双眼,不得不接受事实。 纵使她再没心没肺,也被柳消闲这怅然的表情刺了一下,好不难受。 这顿饭吃的没滋没味,云无恙光顾着和沈明珠眉来眼去了,后来一眼都没舍得看向柳消闲。 不过那个看起来就十分瞧不上她的人除了相貌好看点,也真没什么可看的。 倒是她爹,一回家就气的不行,在院子里咆哮了好几句:“我家姑娘配你家那病秧子十个来回还带拐弯的!” 就算是皇上亲口定了婚事,夫君还不喜欢自己,云无恙也丝毫不慌。 第二天她照样跟着沈明珠那一帮溜出去鬼混了。 “不要脸!” “心高气傲!” “什么东西啊他是?” 这不,短短一夜,云无恙被退婚这事差不多已经在京城传开了,她的一帮狐朋狗友正在替她不平。 尤其是沈明珠,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他柳消闲是个什么东西啊?不就是懂得多点看书多点吗?我要是个男子,还不一定谁更有抱负呢,”沈明珠磕了磕自己的烟斗: “还退婚?我们无恙要样貌有样貌要酒量有酒量,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云无恙内心苦笑:你是一点不提性格啊。 也就这两样能拿出手了算是。 “就是,被一群闺阁女子捧的上天了还,我看他就不如这归香居的美人招人喜欢。” “谁愿意嫁个病秧子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我是说过日子不知道疼人怎么行?我看他得孤独终老。” “哈哈哈哈,你也忒损了……” 云无恙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附和:“不必管他,就算是真成亲了如何。” “我玩我的,他过他的,谁都不打扰谁惬意日子,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云无恙此言一出,其他人都开朗起来:“无恙既然这样想就好,我们还怕你成了亲就成了那相夫教子的贤惠妻子呢。” 云无恙乐了:“贤惠?相夫教子?做他那春秋大梦去。” 她这个夫人改日不把那病秧子玩死都算他命大。 “不过你还是得小心点,”一个友人嘱咐云无恙道: “再怎么说他爹是镇国大将军,他要是哪天欺负了你,我们第一个不同意!” “就是就是!” “来来来喝酒喝酒!” “哎呦你看这美人,一下就倒我怀里了哈哈哈哈……” 眼看着气氛缓和,几个柔若无骨的男子便重新贴了上来,一边倒酒一边撒娇。 “无恙啊无恙,你看你,还不赶紧叫几个美人去去那臭男人的晦气。” “但柳公子长的是真行啊,不愧是无恙,身边从不缺美人。” “无恙当是我们姐妹们的榜样哈哈哈,我们也约定以后成了亲还出来玩……” 云无恙眉眼一弯,暂且把昨日受的气抛到脑后,她十分大气的招了招手:“掌柜的,再请几位美人出来寻欢作乐。” 这时,沈明珠烟斗一吸,想起了几日前的梁子。 她冷笑一声:“就……” “叫那位程公子来作陪。” 第4章 一夜留情归香居 程公子……云无恙好像是有点印象。 那位卖艺不卖身的琴师? 掌柜的这时候也跑了过来,他夸张道:“哎呦沈小姐来了!您瞧我这没眼力见的样,居然没第一时间来伺候着……你们两个!赶紧过来等着伺候沈小姐!” 沈明珠把烟斗按在了桌子上,她挑眉:“掌柜的,我说我要那位程公子来陪我喝酒。” “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其实沈明珠这样已经算是刁难了,纵使云无恙一边装作嗑瓜子的看戏样,心里也不禁为掌柜的捏了把汗。 她虽然在这胡作非为的小团体里,却是格外的佛系。 “怎么,”沈明珠语气逐渐不善起来,她笑吟吟的看向掌柜的: “如今凭我这身份,连一个小小的琴师都请不出了吗?” 完球,又开始了。 云无恙闻言哈哈一笑,她转头,有意替掌柜解围,一个平a化解了沈明珠的大招: “掌柜的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男人,想必这程公子是真的来路大了。” 掌柜的一边赔笑一边点头:“哪里哪里,我这客人还数几位小姐最为尊贵,只是十鸢他……” “十鸢?” 没成想,云无恙的姐妹团里一个妹子激动了起来: “上次我就觉着不对,你所说的,可是那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程十鸢?” 掌柜的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那就怪不得了!”另一个妹子也激动的和沈明珠解释道: “程十鸢是咱们归香居的第一美人呢,琴弹的又绝世无双,多少公子小姐一掷千金都见不到他一面。” 云无恙赞叹的看向掌柜:“可以啊掌柜的,连这样的宝贝都被你收入囊中了。” 沈明珠却是语气不悦:“难得是难得,那怎么我见一面就不成吗?” 又开始了。 懂的人已经泪流满面,沈明珠屁股一撅云无恙就知道她放的是什么屁,如今这语气,便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正当云无恙心里高速运转着该怎么劝阻一下沈明珠,一缕清香忽然如丝线般钻进了她的鼻腔。 原来不知何时,程十鸢已然来到了她们背后。 云无恙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又打量了一遍这传说中的“第一美人”。 他的长发已经被精致的编成一个辫子垂在胸前,一双分外漂亮的双眸在面纱之上安静的看着她们,眼角下的红痣格外勾人,睫毛长如蝶翼般撩人心弦。 所有人都看呆了,尤其是云无恙身旁的妹子们,口水差不点都飞流直下三千尺。 沈明珠咽了口唾沫,声音也不自觉放柔了:“来了怎么也不吱一声?我们又不是不疼你。” 一声勾人心弦的笑传出,竟是程十鸢自己取下了面纱。 “十鸢若是再不来,几位贵客岂不是要恼了?” 云无恙一见程十鸢这张脸,就明白了。 第一美人绝非空穴来风,这多情上挑的眉眼,这逗弄人的暧昧语气,更别提他还长了一张看起来就不缺对象的脸。 还是对象有男有女的那种。 掌柜的有些目瞪口呆,程十鸢眉眼含笑,几个小动作就把云无恙的姐妹团迷成了智障,只知道晕头转向傻呵呵的笑。 “既然姐姐们如此热情,十鸢就来陪姐姐们喝几杯,可不要嫌弃。” 前有:“你一句春未晚,我就到了真江南。” 今有:“你一句喝几杯,我就真喝嗝屁了。” 美人在侧,饮酒高歌,等到云无恙回过神来,她就已经真的头晕目眩了。 沈明珠那个熊孩子,看程十鸢似乎对她青眼有加,就一直在撺掇两个人喝酒,全然忘了是谁最开始叫的程十鸢。 云无恙好像倒在了谁的怀里,然后周围就是一阵哄笑。 她捂着脸,有点上头的摆了摆手:“不喝了,我真不能喝了。” 沈明珠一咂烟嘴,两眼放光,面色潮红明显也是喝多了: “快快快!美人你快扶她回房啊!你还等什么啊?急死我了!” 云无恙止不住的耳鸣,她下意识抓住了谁的衣领,手无意识的滑落后正好滑入某个人的胸膛。 “哎呦!程公子,你赶紧扶无恙走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无恙今天干的好啊,以后看她那个轻狂的未婚夫还敢不敢口出狂言退婚!” “给他点颜色看看!我们无恙可是万人迷!” “要我说无恙和程公子才是一对神仙眷侣,程公子,你就赶紧从了我们无恙哈哈哈哈。” 后来发生了什么云无恙就再也记不清了。 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装潢,陌生的香气…… 云无恙一边扶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一边努力回想昨晚的场景。 貌似是在归香居和沈明珠她们喝多了…… 归香居?! 一夜未归家门?! 我靠?! 云无恙愚蠢的眼神瞬间清澈了,差点直接从床上翻了下去。 直到一个人握住了她的手腕,云无恙一抬头,对上一张分外熟悉又分外陌生的脸。 美的也太超过了,像画里走出的人一样。 云无恙看向他眼下那颗朱砂痣才勉强辨认出来,惊诧出声: “……程十鸢?” 这里是程十鸢的房间?! 她,一个还有婚约的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花楼男子的房间?! 走了,下楼买点东西,不走楼梯,自由落体。 此时的云无恙看着无比镇静,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她沉默着,抽出了自己的手。 程十鸢笑了笑却没多说话,只是垂下眼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迎接清晨的第一声鸟鸣。 “云小姐终于醒了,不然我可要叫人了呢。” 云无恙的大脑此时已经宕机,cpu高速运转差不点连同主机一块烧了。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云无恙…… 衣服整整齐齐床铺整整齐齐,房间整洁没异味,一定什么都没发生。 她一个老色批在外面睡一觉怎么了?清清白白是事实! 云无恙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就往外跑! 她有预感,她爹今天真的要拿她祭天了。 但是就这么跑了……好像也不太好? 啊啊啊啊都怪沈明珠她们!明明是她威逼利诱喊出来的程十鸢,怎么就变成她享用了?? 程十鸢就这样含笑的看着云无恙提起裤子就跑,然后淡淡的像是早有所料般又把目光移向窗外。 “程公子!!!” 突然一道少女的声音传来,刚醒来的声音轻软,像是江南最缠绵的风。 他瞳孔颤了颤,回过头来。 程十鸢此时是披着头发,如瀑般的长发散落在他肩两侧,衬得他更是出尘,人间颜色在他身边都宛如尘土。 云无恙没什么能留下的,只好从脖子上取下一枚吊坠,扔到了程十鸢怀中。 “这个,送你,当了能卖不少钱。” 程十鸢张了张嘴,随后眯起眼睛,他唇瓣含笑,玉面含情,把那吊坠贴近唇瓣一吻: “云小姐送的,十鸢哪里舍得当。” 云无恙:“……” 完蛋了,惹了大祸了,这下真坐实了风流的人设了。 待云无恙跑的没了影,程十鸢才仔细看向那枚吊坠。 是个白玉做的月牙。 他从楼上看了一眼大街上火急火燎的云无恙,略一思索,将吊坠挂上了脖颈。 第5章 云姐姐,为什么成亲? 云无恙是翻墙回的家,结果摔在地上才听说云追忆压根不在家。 她这下总算能短暂的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就担心起来。 云追忆这个点不在宰相府能去哪? “老爷?”宰相府里的侍女一脸疑问的回答:“老爷今天一大早就被点名召见去宫里了。” 被皇上点名召见了?这可不太妙。 若是和她牵扯上关系……云无恙抿了抿嘴,即刻打算启程前往将军府。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听到了云追忆回府的消息,并且现在就要见她。 坏了,看样子真是冲她来的。 云无恙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进了云追忆的房间。 本以为她爹又要抽出戒尺来个男子单打的,结果云无恙发现她爹意外的平静。 云追忆正在喝茶,看了她一眼出声:“坐。” 云无恙:“……” 还是先跪下。 她刚想就势跪下认错,结果云追忆突然道:“今早皇上召见我,说国师最近在宫里办了个学堂,公子贵女们有幸都可以去听课。” 云无恙一愣:“我也去?爹你给我报名的?” 云追忆似乎翻了一个不明显的白眼:“就你那尿性,我能让你去听课?” 云无恙讪讪的坐下了:“也是,那是……” “皇上点名,让你和柳家那个犊子一起去听。” 云无恙:“……” 这段话,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她“啊?”了一声:“谁?我和谁?” 她和柳消闲??? 那跟重新读高中班里还有个看不惯她的校霸有什么区别? ……好,说不定她在其他人眼里才是校霸。 “你昨晚是不是一夜未归?”云追忆已经见怪不怪了:“又和沈家小女鬼混去了?这事都传到了宫里。” “无恙,以前我暂且不约束你,但是从今天开始你要记住,你的这门亲事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云无恙嘴角抽了抽,心想幸好云追忆只知道自己喝酒去了,不知道自己在花楼里睡了一宿。 不然她现在就人头分离了。 “那什么时候去听课?”云无恙见躲不过去,便妥协了:“我好准备准备。” “什么时候上课……哦,”云追忆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待会就可以出发了。” 云无恙:“……” 出什么发?往哪出发?谁出发? 云追忆笑的有点阴恻恻的:“既然你在家闲不住,多读些书也是挺好的,所以我就提议让你今天就去听课了。” 云无恙:“……” 她目光呆滞:“我现在感觉好平静,我是死了吗?” 云追忆放下茶杯:“没这好事。” “来人,拖小姐下去梳妆。” 云无恙没想到,自己作为一个新时代自强自立独立女性,经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后的高考,在遥远的将来再一次踏上了上学的路。 松竹斋……没想到宫里还有这文雅地方。 当云无恙轻装上阵来到这上课的庭院时,着实被惊了一把。 宫里还有这样清新脱俗静谧宜人的地方。 因为皇上的命令不敢怠慢,云无恙急急忙忙第一个就来到了这学堂,她踏进那圆拱门,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她爹说上课的都有谁来着?贵女公子……皇子皇女…… 等等,贵女??? 还没等进去,就听见后面异常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直接把这优雅安静的环境打破了。 沈明珠从后面直接扑了上来,她搂住云无恙的脖子,欢快的像刚脱离掌控的小马驹:“无恙!” 她就知道!这混世魔王也来了!! 沈明珠堂堂提督之女,怎么可能不算贵女啊?! 本来想安分守己的,这下可好了。 对不住了爹爹,霸王花转移了战场开始祸祸书院了。 沈明珠刚来,兴奋的不行:“怎么了?被我吓傻了?是不是看见我特高兴啊?” “我可是听说你来了这学堂,快马加鞭就让我爹也给我踹了进来,从此立誓做一个知书达礼的好女儿!” 云无恙早就习以为常她这魔头性子,堪称宠溺的无奈道:“骗骗你爹得了,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沈明珠做了个鬼脸,果然一秒之后恶魔本性就暴露了:“这学堂也忒冷清了,一股子书的霉味,读书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要不是看你在我早喝酒去了,还能来这?” 云无恙应和:“是是是,沈大小姐菩萨心肠,救草民于苦难之中。” 沈明珠一边放浪不羁的笑一边搂着云无恙往屋内走,等到落座,她突然冷笑一声:“你那不争气的夫君,今天可来了?” 云无恙就坐在她身旁:“来了,一会来。” 然后她就看见沈明珠露出了一个三分薄凉三分讥讽三分漫不经心的笑。 云无恙:“……” 好好好,看来那病秧子也别想安生了。 她俩坐了一会,外面就响起了如风般的踏步声。 沈明珠不知从哪掏了自己的命根子烟斗出来,刚吸一口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我忘告诉你谁回来了!” 云无恙一脸疑惑:“谁?” “他……” “云姐姐!” 只听一声惊雷耳边炸起,接着一阵狂风就卷到了云无恙身边,原来是有人坐到了她前面。 那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坐到前面后又长腿一跨转过来托腮,眼中的重逢之喜藏都藏不住: “让佑理看看,你瘦了没有?” 云无恙还没来得及出声,沈明珠先烟斗一拍笑的比黑魔仙还邪恶:“江佑理!你回来的好啊!” “如今我们三人在此,看谁还敢得罪我们!” 面前这人,正是云无恙几年没见的青梅竹马,她们欺男霸女小团体唯一的一点绿——摄政王之子,江佑理。 江佑理他爹曾在皇帝还没登基时作为摄政王帮着看管过朝政,待皇帝有能力后直接一个退位,留下千古芳名,一生被人歌颂。 就这样一个君子,唯一的嫡子还偏偏和云无恙沈明珠她们看对了眼,成了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恶霸团体。 云无恙也无比惊喜:“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后日才回来吗?我和明珠还打算给你接风洗尘呢。” 江佑理却是摆了摆手:“云姐姐,你就别管我什么时候回来了,为什么提前回来了。” 他瘪了瘪嘴,有些怨气: “你先解释,为什么要成亲啊?” 第6章 夫妻双双把站罚 听到这话,云无恙嘴角抽了抽:“这事,不好解释啊。” 江佑理却不善罢甘休似的,他本就长的玉雪可爱讨人喜欢,声音甜的又是一口一个姐姐,让云无恙根本无法招架: “那就挑简单的解释,比如你夫君姓甚名谁?哪家的?” 云无恙还没出声,就听一道轻轻的咳嗽声,三人便一起回头。 原是她正儿八经的夫君,柳消闲来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衣,腰间是青色的腰带与玉佩,兰芝玉树,光风霁月。 明明红色更适合他,云无恙在暗自腹诽。 柳消闲神色寡淡,平静的过分,按江佑理那个大嗓门,他应该是都听到了才对。 只是他一语不发,即便是与云无恙对上了目光也是疏离至极,不卑不亢略过三人走了。 等到云无恙下意识收回目光,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眼神应该也是极为不友善,直白的毫不收敛,还带着敌意与审视。 江佑理见另外二人如临大敌的神色,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撑着下巴,仔仔细细的盯着坐在最后挺直腰板翻书册的柳消闲。 “原来是这个病秧子,”江佑理虽然声音甜甜的,眉眼也带着天真的笑意,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友善: “配我的云姐姐,差点意思。” 柳消闲捏着书册的手一紧,垂下眼依旧当做充耳不闻。 云无恙见状不对赶紧站了出来,她虽然不喜欢柳消闲,也知道柳消闲看不上自己,但这么欺负人总归是不对的。 而且就算小团体都向着她,她也是知道,柳消闲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和柳消闲只不过都是这场权利抑制的牺牲品。 “别闹啦,”云无恙揉了揉江佑理的头:“待会先生要来了。” 江佑理这才撇了撇嘴,乖乖的转了回去。 借此空档,云无恙又看了一眼沈明珠,她也正叼着烟一肚子坏水的斜着看柳消闲,看样子已经和江佑理同仇敌忾了。 云无恙:“……” 果然是热衷于搞事的恶霸小团体啊,以后他们欺负人可得想办法阻止才行。 后来学堂来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皇子皇女们刚结伴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江小公子玩世不恭的托腮,沈大小姐漫不经心的一瞥,云相千金维持秩序的假寐,柳小公子处变不惊的抬眼。 众皇子皇女:“……” 他们是进了什么黑恶势力组织吗? 不一会,外面就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沈明珠趁着国师还没进来,总要和云无恙再抓紧嘀咕一句: “我听说这位国师能耐可大了,能呼风唤雨,还能推天下之变局,料世间之祸福。” 云无恙颇为讶异:“这么神?” “真这么神,”沈明珠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神情:“我真想让他帮我看看我以后能嫁个什么样的夫君呐。” 云无恙:“……” 人家是国师,不是算命的。 她还没来得及吐槽,一人已经撩开门口那纱帘,走了进来。 她原以为,国师是个老头来着,再不济,也是个三四十岁和她爹一般的慈祥或严父的人物。 都不是,电视剧里唐僧一样的人物总行了。 直到那人一袭青衣走上讲台,一张脸俊美脱俗的像谪仙一般,他面容冷淡,身影卓然而立,站在一群未来将会是这京城里最尊贵的身份前,整个人却自若的仿佛置身自家后院,寻不到半分慌乱之色。 最惹人遐想的是,他散着的三千青丝中,竟错落交杂着几缕白发。 反正看上去,顶多二十五六。 云无恙第一次见这国师就被唬住了,她心有灵犀的往沈明珠那边看了一眼,果然混世魔王也惊掉下巴看着她。 “臣箫朔月,从今日起将会担任诸位的先生,”一阵风吹来,却仿佛吹不化国师这座千年冰雪: “愿各位能体谅皇上的良苦用心,静心笃学以便将来为国分忧。” 看起来,超级严格的啊…… 云无恙光是听这两句话的语气就觉得这人不好糊弄,因此打算刚上课就睡觉的想法也就飞走了。 睡不了觉什么的,那就浑水摸鱼,反正也是给皇子皇女们开设的学堂,她就是个凑数的。 箫朔月什么都没多说,进来做了个自我介绍便直接开始了授课:“请诸位将书册翻至第五卷,默读后请看这篇下面的注解……” 跟高中文言文都没什么区别的东西,云无恙看了一眼便觉得看不下去,东张西望起来。 江佑理……只能看见个后脑勺一跌一跌的,大概是睡着了,可爱的像只小兔子。 沈明珠……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估计在想哪位美男子。 其他皇子们……嗯,很有精神头,写小纸条的,认真看书的,反正比他们正经多了。 话说回来今晚是不是得为江佑理接风啊?那要不还去归香居?可是程十鸢…… 云无恙就此目光拉长,国师讲的东西再一概也没听进耳。 “……云小姐,请你回答我一段第五卷,斩监官说了什么。” 就在这时,箫朔月冷淡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准确无误的劈向了云无恙。 遭了,难道是走神的太明显了? 云无恙一惊,心脏因惊吓产生的震荡牵引到指尖,使她有些恍如隔世般不知所措。 斩监官说了什么……斩监官说了什么……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沈明珠,那人也像如梦初醒般逃命似的翻着书册。 看起来是指望不上了。 “目睹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 忽然一阵密语传入耳中,云无恙来不及反应就脱口而出:“山河破碎,百姓流,流离失所。” 没想到的是,此话一出,学堂里的其他人就哄堂大笑起来。 云无恙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垂下眼:“先生责罚。” 箫朔月的神情过于平静使人看不清喜怒,却更叫人畏敬: “这段,我刚才正在讲解,你怎能不会?” 云无恙一个高中年年第一的三好学生,班主任的掌中宝此时才能体会当时吊车尾学生的心境。 她咬咬牙:“弟子走了神。” 这句话一经出口,又激起一阵嘲讽的笑声。 尤其是身后,想都不用想是哪人,肯定目光中夹杂着轻蔑。 箫朔月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便平息了学堂中的骚乱,却也是一分一毫都不承让: “云小姐,请你带着书去学堂外背下第五卷,今天结束后背给我听。” 云无恙:“……” 好了,她该滚出去了。 一瞬间,云无恙就释然了,她抓起书册,带着自己纨绔草包的人设就哼着小曲一并滚了出去。 惹得箫朔月都蹙眉多看了她几眼。 云无恙刚出门,就听到屋内又是一阵骚乱,原来箫朔月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直接叫起了柳消闲。 “柳公子,请替云小姐回答下这个问题。” 接着,云无恙就听到了令她大跌眼镜的答案。 “我也不知。” “……” 这次,没人再敢哄笑,所有人都压抑的看着箫朔月,不敢想象国师大人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具后是什么样的怒火。 箫朔月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你也出去。” 柳消闲抓起书册,淡然走出了学堂。 学堂里的所有人,包括沈明珠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柳消闲不是最博览群书不同流俗吗? 这脑残问题他不会?开什么玩笑? 再说柳消闲,刚一出门,就看见了找个阴凉地方庇荫在地上蹲着的云无恙。 罚站还有心思给自己找地方庇荫,果然最是无视规则无法无天。 柳消闲忍住厌烦的心,两三步走过去。 第7章 你是我的神 柳消闲站到她身边,二人这是第二次郑重其事的见面。 他身姿板正,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衬得其人挺拔如柏,端的是芝兰玉树,温润如玉,长发松散的披下,身上的草药味依旧。 云无恙抬头瞧了他一眼,蹲的毫无女子矜持。 “是不是你刚才故意说的错误答案啊?” 什么仇什么怨,她又没惹到这人。 过了一会,那人手里抓着书册,像是酝酿了许久才做好心理准备:“是我,我故意出来,是与你有话要说。” 云无恙故意的:“巧了,我无话可说。” 柳消闲语气淡淡的:“那就劳烦云小姐听着。” 云无恙不是很想搭理这人,便看向了那篇又臭又长的文言文,随后她便听见了柳消闲的声音: “我已经知道了,你昨晚一夜未归宰相府,住在归香居。” 云无恙:“哦,所以呢,我们还没成亲?”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跟你不一样。” 闻言,云无恙抬头看过去,透过柳叶的阳光从缝隙里像为柳消闲的一身白衣绣上了金色纹路,发丝从耳旁被风吹的飘忽,也就这时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才格外鲜活。 他垂眼,凝眸,语气珍重: “你愿意在外面沾花惹草可以,在学堂里胡作非为也罢,只是我柳消闲追求的从来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现在看来,那个人绝无可能是你。” 有意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其实也不全是忍让与妥协。 最起码这人对自己,口气就不轻。 云无恙:“……” 她表现出来的是一个什么很贱的人吗? “第一公子看不上我也正常,”云无恙移开目光:“反正我也不是真心要嫁,表面夫妻正中我意。” “……你这样识趣就好。” 云无恙:“……” 兔崽子,你看沈明珠江佑理整你我阻不阻止。 一节课下来,云无恙已经站的腿酸了,好不容易下节不是国师的课,她才得空回去坐着。 只不过她和柳消闲双双刚走进学堂,就感受到了并不善意的目光。 讥讽的,看热闹的,嫌弃的…… 云无恙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最会的就是把话当耳旁风,因此就算听到有人嘀咕她也目不斜视的滚回了座位。 “吓人,太吓人了,我开始后悔来了这学堂了……”沈明珠拉着椅子凑过来:“你知道吗无恙?国师他走到我旁边闻都没闻就把我烟斗没收了。” 江佑理也垂头丧气,小脸红扑扑的:“对不起啊云姐姐,我刚睡着了,不然就告诉你正确答案了。” 云无恙连忙道:“是我自己走神了,不关你的事。” 说罢,她锤了一下沈明珠的脑壳:“我刚才就想说了,你来学堂还带烟斗,你爹不扒你一层皮才怪。” “我爹?他才舍不得……” 正当三人闲聊之际,旁边几个凑在一起的皇女突然边看他们边笑起来。 沈明珠本来就烦,被她们笑的更是急头白脸:“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 其中一人,好像是皇帝的七皇女,穿金戴银好不奢华,说起话来也格外刻薄:“父皇也真是的,如今什么人都能进宫学习了。” 她攻击的可倒广,一个接一个数落:“一个色鬼,一个烟鬼,还有个药罐子。” 沈明珠一拍桌子:“你还长了一张说教人的嘴了?看我今天就撕了你,正好明天就不用来了……” 她正摩拳擦掌打算干架呢,就被云无恙拉住了。 云无恙看了一眼七皇女,小声:“她是不是皇后的长女啊?” 当今帝后恩爱的不行,尤其是皇后又家大业大,如今又刚生产下个小皇子,皇上正对她们娘俩青眼有加呢。 沈明珠一愣:“是,是吗?” 宫里皇子皇女那么多,她整日吃喝玩乐上哪知道去? 还好云无恙不是真傻,进宫之前和她爹长了几个心眼子。 其中最不能惹的,便有这么一个七皇女贺婧。 见沈明珠被人按下,贺婧更威风了起来,她拂了拂自己的耳坠,刻薄道: “学堂里坐了这么几个人,真耽误我跟着先生学习。” 江佑理不愿和女孩子计较,因此只是翻了个白眼当没听见,但云无恙就不是了。 男人不能和女人斤斤计较,她身为女人能啊。 于是云无恙客气一笑:“七殿下这一身真是气派,坐在学堂里差点晃了我的眼睛。” 贺婧闻言扬起了下巴,面露骄傲之色:“那当然,父皇可是最疼爱……” “不过我看着真是太晃眼了,”云无恙纯朴一笑:“一抬头真耽误我的学习。” 贺婧:“……” 你学哪门子习??? 被娇纵惯了的七皇女瞬间就变了脸色,身边的几个皇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江佑理一看和沈明珠也站了起来,他扭了扭手腕奶凶奶凶的:“怎么着?想打架就出去堂堂正正打,我才不会允许你们欺负云姐姐。” 两队人马正一触即发,后面淡然翻着书册的柳消闲突然开了口: “箫先生要回来了。” 此话一出,两边瞬间熄了火。 沈明珠神神叨叨的拉着椅子回到了位置上,怀念起了自己的烟斗。 七皇女看起来也十分忌惮国师,表情生硬的作罢。 不多时,确实从外面进来了个人,却是一位儒雅温婉的女人。 学堂一共就两位老师,一个箫朔月,另一个就是苏少师。 苏少师听说是有名的才女,甚至为皇上出谋划策过,与皇上似乎是知己一般,二人却没有男女之情。 苏少师人如其表,说话也软软糯糯的,在她的课上这帮学生们总算活跃了起来。 比如一向听不了课的沈明珠,正趁着苏少师转头光明正大给她扔纸条。 云无恙:“……” 祖宗啊,你是一点闲的时候都没有啊? 她打开纸条一看,龙飞凤舞一行大字。 [你和程十鸢ooxx了没?他看上去就挺会……] 云无恙:“……” 她呆滞了一瞬,马上耳根爆红把这个烫手山芋团团藏进了袖子,然后看向沈明珠:“?!” 沈明珠花枝烂颤的挑眉,一脸我懂,我都懂。 云无恙:“……” 你懂了什么啊到底? 就在二人“眉目传情”之际,苏少师的声音轻轻道:“请……沈小姐回答下我刚才的问题好吗?” 报应来了。 沈明珠一脸懵逼站起来之时,云无恙一面忍不住嘲笑一面帮她翻书。 还没等她翻到,江佑理就出来救命了。 他举了举手:“少师!这块金子已经在闪闪发光了,你为什么要把那块砖叫起来?” 苏少师一愣,差点被这虎逼吓得咬了舌头:“那,那请江小公子回答,沈小姐请坐。” 沈明珠坐下后,朝江佑理感激的送上了一颗爱心。 云无恙一下子就想起了一句话: 你是我的神。 第8章 差点被开除 下了学,云无恙正在座位上打瞌睡,突然被国师叫醒了。 “今日讲学至此,还请诸位殿下小姐多多温习……” “云小姐,劳烦和臣走一趟。” 箫朔月的表情依旧是淡然的,轻飘飘的却叫云无恙打了个激灵。 她连忙擦了擦虚无的口水,左顾右盼后指了指自己:“我啊?” 箫朔月眼皮都没抻一下:“臣早上所说的,云小姐又忘了?” 云无恙的记忆回来了。 对哦,她今天啥也没干背了一天课文呢。 沈明珠就要走了,最后还转头吩咐道:“无恙,有功夫你能不能帮我把烟斗偷出来。” 云无恙打了个哈欠,睡了一天精神萎靡:“我看情况。” “好好好,靠你了。” 沈明珠撅了撅嘴做了个亲亲的表情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江佑理路过云无恙,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道:“云姐姐,今日我回来的急,听闻你来学堂就挤破脑袋进来了,等明日有空这接风酒你可躲不掉。” 云无恙笑了:“佑理,你可仔细练练你这酒量,我肯定喝趴你。” 江佑理听了后十分高兴,眼睛亮亮的拉住了云无恙的手:“你保证陪我?” 云无恙点头:“我保证。” 江佑理今日穿着冰蓝色的长衫,头发以银质发冠束的整齐,空中的光尘如蝴蝶般自他的头侧翩翩飞走,雪白的发带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 他眼睛圆润而明亮,闻言,仿佛含着一层光,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一派天然的少年意气。 “我就知道的,云姐姐最疼我了。” 待到学堂里所有人都离开后,云无恙才起身打算去找箫朔月。 冷不丁,与身后那人擦肩而过。 云无恙被刮了一下,后知后觉才说出声来:“柳消闲?你没走啊?” 柳消闲顿下脚步回眸,眉目疏淡,衣摆如流云:“见你与江小公子聊的开心,实在不敢打扰。” 云无恙:“……” 这人真是奇了怪了,不是说不在意吗,怎么又说出这拈酸吃醋阴阳怪气的话来。 “你明天……”突然,柳消闲像是欲言又止一样,拢着书册的手紧了紧: “和江小公子出去喝花酒吗?” 云无恙奇怪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请尽兴。” 他似乎是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随后又掩唇咳了一下,迈开双腿走了。 云无恙:“……” 莫名其妙。 她再没多想,出了学堂往后面的隔间寻找箫朔月,恍惚间像回到了大学去导员办公室的场景。 “请进。” 直到听到一声允许,云无恙才推门而入。 里面仙人一身青雀色缎裳,面料不为寻常,却不见丝毫奢华之气,身姿修长笔挺,浑身分明散发着某种冷峻又温和的书卷清贵之气。 他手执毛笔,正在用墨工整的写着什么,桌上沏了茶,有水汽伴茶香氤氲而上,学堂这一隅像是被天地抛弃,有一种没来由的安然清静。 云无恙也没出声打扰,见箫朔月一语不发便乖巧的开始帮着磨墨。 直到许久后箫朔月有些稀奇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云小姐。” “我的意思是你直接背完就可以走了。” 云无恙:“……” 遭了,一不小心就开始干活了,跟高中班主任吩咐倒水冲茶一样。 一样的ua,高中班主任也曾经p过。 云无恙尴尬的笑笑,手忙脚乱把东西放下后试探道:“就……这么背就行?” 箫朔月抬眸,像是在问:不然呢?你还要来段个人展示吗? 云无恙连忙咳了一声,断断续续磕磕巴巴背了起来,原本豪情万丈的爱国情怀被她背的像壮士刚从监狱里挖地道跑出来然后哆哆嗦嗦写的。 箫朔月听得眉头越皱越深,直到忍无可忍才叫那人停下:“云小姐,你且住口。” 偏偏那人也就态度好:“先生,唤我无恙就行,不用如此客气。” 箫朔月:“……” 国师大人纵观天下一生第一次遇到这么令他头疼的人:“云小姐,我希望你明白,皇上既叫我当这先生,我便有先生之责。” “若你再如此和沈小姐胡闹,我便向皇上请了去,也免了你整日不痛快。” 开除?开什么玩笑?! 且不说皇上,云追忆那老登不把她吊起来打就怪了! 云无恙立刻赔笑脸:“先生先生,都是无恙的错,无恙以后一定不犯了。” 箫朔月的表情依旧冷冰冰,看起来压根没信。 只是他写好晾好后,把那幅毛笔字卷了起来。 他的手修长干净,宛如白玉:“这幅,劳烦你带给柳公子。” 云无恙接过,擦过箫朔月的指尖只觉得冰凉。 她诧异:“怎么突然送他礼物?是只有他一个人有?还是我们都有?” 不会是三好学生的奖状? 箫朔月平静道:“明日是柳公子的生辰,略表心意。” “皇上还让我偷偷告诉你,不要忘记给柳公子准备生辰礼。” 云无恙:“……” 云无恙:“?” 她一脸问号:“偷偷?” 箫朔月眼神冷淡:“大概意思是,让我不着痕迹泄露给你。” 云无恙:“……那你这不是直接告诉我了吗?” 箫朔月:“无妨,礼物重在心意。” 怪不得那人刚才还问她明天是不是要和江佑理去喝酒,原来是过生日。 还有皇上,到底是个什么八卦属性啊?还偷偷告诉她,真是煞费苦心。 你人还怪好的嘞。 云无恙不知一时间该从何吐槽,有些好笑的收下了:“还请先生回报陛下,小女知道该怎么做了。” 送个礼物而已嘛,她又不差钱。 差不多得了,又不是要培养感情。 云无恙从箫朔月那离开,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突然听闻云追忆也在宫中,便停了会等他一起回家。 她正在马车里走神呢,突然听到马车外有人交谈。 云无恙听到声音便悄悄撩开了帘子看过去,原来是她爹和另外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官员。 那官员似乎是来找茬的,意味深长道:“云相,我说你也该好好管管你那女儿了,我可是听说她在学堂还顶撞了七殿下。” “你说她连皇女都敢顶撞,以后若是顶撞了圣上……” 云追忆蹙眉,一双稍显混浊的双眼射出犀利的两发眼刀:“李晖,你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笑你,你家那不争气的连挤进学堂的资格都没有,你说连个教化的机会都没有,以后可真是蒙蔽一生了。” 云无恙:“……” 好,好歹毒的攻击力! 不愧是她爹啊,她的烈性子和云追忆简直如出一辙。 云无恙看那山羊胡子被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离开,刚被爽到露出一抹笑,就看见云追忆的背在那官员离开后突然驼了点。 黑发中的白丝,突然弯下的脊背,在那人离开后都显得格外落寞。 云无恙:“……” 她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第9章 带我去喝花酒吧 待云追忆上车启程,云无恙才故意笑的轻松:“老远就看见爹了,果然是最俊俏的那个。” “浑丫头,”云追忆冷哼一声:“可是在外胡言乱语惯了,如今连你爹也敢调戏。” 云无恙吐了吐舌头:“我说的实话嘛。” “今天怎么样?在学堂里可受了委屈?” “委屈?谁敢欺负你女儿。” “伶牙俐齿点倒也好……只要不是太过火就行。” 云无恙明明想说些什么,结果看见云追忆先闭上眼睛像是头疼一般的休息了。 她抿了抿唇,把毛笔字扔在一边就猫着腰凑了过去,扶住云追忆脑袋的时候还给老头吓了一跳。 云追忆猛然睁开眼睛:“你又干什么你?” 云无恙嬉皮笑脸:“我给爹按摩,有女儿陪在身边不是解压吗?” 云追忆刚想一顿输出把云无恙踹回原位,结果这丫头真上了手,力道还让他眼前一亮。 云追忆:“……” 他斜着眼睛:“这又是跟谁学的?没耍花招?” 云无恙:“……我也不是每天都不安生?你就让我尽尽孝心呗。” 不知道的以为她爹防备汉奸呢。 “……”云追忆总算乖了下来,一边享受着一边哼哼:“明天柳家兔崽子生辰,你从库房里挑件差不多的送就行了,别忘了。” “你的婚事……” “我知道,”云无恙抢答:“不能再出岔子。” “爹你放心,我会好好挑件礼物送去的。” 第二天,柳消闲刚迈进学堂,就看见桌子上放了一个用红色绸带精心修饰绑着的…… 夜壶。 还他妈是夜光的。 那夜光尿壶郑重其事的摆在课桌中间,威风凛凛的仿佛在和他打招呼。 这可真是奇耻大辱。 周围响起一阵窃笑,柳消闲的眉头顿时就蹙了起来,他仿佛无比嫌弃碍眼似的掩住了口鼻止不住的咳嗽,然后快步走过去将那夜壶扔进课桌。 只不过刚一把手伸进课桌,有什么东西就缠上了他的手腕。 柳消闲的脸瞬间就白了。 云无恙一进来就看见柳消闲拎着个夜壶站在那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旁边的沈明珠等人笑的直拍桌子。 云无恙:“……” 她需要一个比礼崩乐坏更严重的成语。 “怎么回事?”云无恙几步走过来,一瞬间对上柳消闲那双气愤又带着求助的双眼。 就好像她养的流浪猫被送到宠物医院打针,却被以为丢弃的眼神。 她心里“咯噔”一声,转眼就看见他袖子下还颤颤巍巍吐着信子的小白蛇。 云无恙当即了然,心里“啧”了一声伸手就掐住了那小蛇崽的嘴,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她心头一紧,却还是面不改色的走到外头将其放生。 回来后,就见柳消闲瘫坐在椅子上,他那颠倒众生的脸上,隐隐泛出丝缕清冷凉薄之色。 见云无恙回来,他眼底仿佛浮动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掺杂着悲凉与冷然: “云无恙,何以至此?” 云无恙一脸懵逼:“啊?” 她随即反应过来:“这不是我干的。” 云无恙看了一眼旁边已经由大笑转为心虚的沈明珠,心想这时候再说出来估计就没得消停了。 她一个二十几岁的成熟女性,一天天跟幼儿园老师似的。 “兴许是谁恶作剧送你的,”云无恙随口一说:“你的生辰礼,我已经和先生送你的礼物一起送去将军府了。” 柳消闲却似乎压根不信,他做出一副冷笑的表情,却俨然没有笑出声来,此时强撑的表情仿佛更令人怜惜:“恶作剧?这学堂里看不惯我的,不就只有你们么?” 云无恙还没来得及出声,一旁看戏的江佑理就站了出来。 云无恙是很少见这小白兔露出冷然的表情的,此时却见江佑理冷着张脸:“是我做的,不关云姐姐的事,还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柳消闲这等翩翩公子今日算是被真气到了,丝毫不让口舌:“江小公子所做的,不就是因为云小姐吗?” “好了,都停。” 云无恙实在听得头疼,一手一个打住。 总归欺负别人这事不对,尤其是往桌子里放蛇的程度,若不是柳消闲心理素质还行恐怕就要直接吓归西了。 放在别处,这就是妥妥的校园霸凌啊。 云无恙心平气和的看向江佑理:“佑理,和柳公子道个歉。” “……” 江佑理突然眼眶红红的,他抿了抿唇,小声撂下一句: “云姐姐的心不是偏的,是直接长在你这未婚夫身上了。” 见江佑理转身就跑,云无恙喊了一声:“佑……” 可惜那小孩并没有回头看她。 云无恙:“……” 不要整的她像渣女啊喂?!她只是想平平安安听她爹的话成亲啊! 她心闷气短,环顾四周:“都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周围看热闹的皇子皇女这才撇过了头,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翻开了书册。 云无恙坐回座位,沈明珠讪讪的往这边投过来一眼。 几分钟后,云无恙就接收到了一个纸条: [你和柳消闲?真看对眼了?这么护着他。] 云无恙:“……” 哈??? 才不是!! 谁看上那个心高气傲的病秧子了啊?! 云无恙唰唰唰写了一张投了回去: [我爹让我这几天安生点,再说这事本身就过分了。] 沈明珠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悄声:“我还以为……罢了,对不起哈,差点酿成大祸。” “只是从前不管佑理干什么,你都向着他的。” 她双手合十拜了拜:“对不起了云伯父。” 直到下了学,云无恙还挂记着跑走的江佑理,嘱托沈明珠帮忙看看情况,沈明珠应了一声后就匆匆忙忙收拾了东西找人去了。 这人其实还是挺靠谱的。 所有人都走了,云无恙还有意留下。 她心里默念着给云追忆省心,都是为了她爹,然后走到了柳消闲面前。 柳消闲也是怪了,平时多看她一眼都嫌晦气,如今却垂眸安静的坐在位置上。 见云无恙向自己走来,他抬眼,目光清冷澄澈,又有些意味不明。 他冷淡道:“今日之事……” “是我不分是非,对不起。” 云无恙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还算有担当。 “不必如此,是佑理胡闹,我还要代他道歉。” 柳消闲慢慢抬起头,琉璃色的瞳孔中透着看不清的情愫,非喜非怒。 “云小姐与江小公子,当真亲近。” 真是可笑,他居然要和面前这个半分心都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结婚。 顾念着父亲的嘱托,柳消闲阖眼,好不容易才平静道:“今日我生辰,府中有家宴,家父托我邀请你……” “巧了,我正想来说这事。” 云无恙就长话短说了:“我爹让我好好关照你,但今晚将军府我自知不方便上门叨扰,还怪尴尬的。” “所以就这一下午,你要去哪,所有花销我请。” “……” 柳消闲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此话当真?” 云无恙无比的有大家风范:“自然当真。” 只见柳消闲想了想后,突然露出一个温柔纯良的笑容。 他眉间常年氤氲病气,又时常冷脸不得舒眉展颜,如今浅浅一笑,竟如风吹雾散般停云落月,流风回雪,让云无恙直接看呆了。 他声音轻轻的,抬眼:“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归香居呢。” 云无恙:“……” 等等,这个时候提起归香居是想干嘛?!!! “今日早晨扫了你的兴,晚上便不扫云小姐的兴了,”柳消闲神色如常道: “去你经常去的、花、楼、喝、酒、?” 云无恙的脸色从释然逐渐变成了惊恐。 “你说什么???” “说起来我虽然是男子,却不如你活得精彩,”柳消闲可谓是把阴阳怪气发挥到了极致,他一脸平静的道: “我很想看看,云小姐平时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第10章 程十鸢又是谁? 如果有一天,镇国大将军柳述知道自己的儿子将被云无恙带去花楼,恐怕庆功宴就不是取消婚约了,而是诛杀妖女。 云无恙纵横京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带着如此沉重的心情迈进归香居。 她刚一进来,掌柜就眼睛放光的迎了过来:“哎呦喂!这是谁来了!” 云无恙想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掌柜还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殷勤极了:“云小姐是自己来的?没和沈小姐来?上次还得多谢您为咱们解围,咱今天一定招待的您满意!” 云无恙一脸惊恐的摆手:“不用不用,不用太满意不用太满意。” 掌柜你有报恩之心我理解,可你也不用这么急着报恩! “我今日带客人来观赏观赏就是了,不用像从前那样热闹哈……”云无恙舔了舔唇,格外心虚: “就,叫几个姑娘弹弹曲就是了。” 掌柜的一脸疑惑:“姑娘?莫非小姐……” 云无恙:“你且住口!!!” 她是直的!笔直! “哦哦哦,”掌柜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云无恙身后那个蒙着面纱的高挑女子:“……这位就是小姐的贵客?” 云无恙还没出声,身后那“女子”先动了。 她伸出手按住掌柜,一双眼睛平静又清冷,妥妥的御姐风:“不用麻烦……咳,就按她以前的规模叫人就行。” 云无恙:“……” 她连忙掰开那人的手,连连推开掌柜的:“就按我说的!” 掌柜的一连“哎”了好几声才像个花蝴蝶似的欢天喜地的飞走了。 直到人离开,云无恙才拉着贵客坐到角落。 她左顾右盼后见没人注意才咆哮出来:“柳消闲!!!” “我都让你收敛点了,被人发现就死定了!” 那位贵客这时才摘了面纱下来透气,一看不是那“第一公子”又是谁。 柳消闲倒是神色如常,左看右看后瞥了一眼云无恙:“胆小鬼。” 云无恙:“……” 啊啊啊啊啊老子杀了你!!! 要是被皇上听说了她带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病罐柳消闲来花楼喝酒,还他妈是夫妻二人一起来的,不得被冠上“淫\/乱”“胡闹”“苟且”的罪名就怪了! “总之!”云无恙指着自己:“来了这里,我说了算。” 柳消闲:“……” 他撇开目光,像冬日冷感的阳光慵懒冷淡: “在哪不是你说了算。” 云无恙眼尖,眼看着掌柜的摇摇晃晃回来了赶紧让柳消闲把面纱戴了上。 只是她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听到掌柜的大声:“我滴姑奶奶!” 掌柜的一脸惊恐,眼睛瞪大:“您怎么坐这犄角旮旯来了?不是一惯坐那中间宽敞地方叫美人助兴吗?” 云无恙:“!”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我就爱坐这!这多清净啊。” 柳消闲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轻蔑的笑了一声。 他道:“看来云小姐真是在这……” “如、鱼、得、水、啊。” “不行!您不能坐这!这地方不配您尊贵的身份!”掌柜的一抬头,赫然高声:“你们两个!来搭把手!” 云无恙捂住了自己的屁股趴在椅子上:“我真就坐这,我真……哎?!”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左一右两个美男一人抬一边连同椅子架了起来。 云无恙:“???” 平时一个个娇柔的爱撒娇的,怎么现在跟李逵张飞似的?!! 掌柜的一脸笑容,显然是今天非要把云无恙伺候周到了:“云小姐,不劳您亲自动脚,让他俩抬您去。” “至于这位……” 掌柜的刚想多叫几个人来抬这气场两米八的女子,结果就见那人自然而然的站了起来,明明很平静的语气却像凝结成了一层冰: “劳烦。” 掌柜的:“……” 云小姐带这姑娘真是奇了怪了,脾气差不说还眼生的很。 到了两人终于坐好的时候,云无恙已经被折腾的生无可恋了。 她奄奄一息的伸了伸手:“喝水……” 柳消闲薄唇微微翘起,眸似深潭将一壶酒递到云无恙手里:“喝水多不尽兴,请喝酒。” 云无恙都没力气骂他,爬过去拿了一壶水大口大口的喝着,喝完了才如释重负般瘫倒。 如掌柜所愿,最大最显眼最一览无余的座位。 这跟和对象第一次去酒店开房,结果前台殷勤的问:“还要大床房吗?”的尴尬程度有什么区别? 这次,掌柜的总算是没让云无恙失望,叫了两个中人之姿的男孩,也只是弹弹琴,吹吹笛子。 云无恙总算得以松口气,她看向了柳消闲:“其实归香居也没什么好玩的。” 柳消闲兴致缺缺的,他闻言嗤了一声:“是吗?” 明显是不信她平常来这只是听曲。 “是啊,也就是来听听曲子,偶尔谈谈人生理想之类的。” “哔”的一声,有一个男孩的笛音跑调了。 他一脸不可置信和恐惧的跪了下来:“……对,对不住!!” 云无恙:“……” 不是,是我的错。 是她说的太玄幻了。 云无恙也不计较,叫另一人扶起那男孩就下去了。 柳消闲冷冷的,抿了一口水后出声:“……倒是体贴。” 只是他这水还没咽下去,就剧烈咳嗽起来。 云无恙一愣,当即暗自偷笑起来:“你别不是拿错了,喝了我的酒杯?” 柳消闲攥着衣襟,只觉喉咙仿佛被烈火灼过,他的眼尾逐渐红起来,连眼角都咳出了泪花,乌黑的长发自肩头滑落至胸前。 他如此这般,还有空抬眸狠狠地剜了一眼云无恙,却丝毫起不到平时震慑的作用,只让人觉得心里痒痒。 云无恙被这一眼勾的简直魂都要没了,根本不敢想捏一把柳消闲的小腰他能发出什么令她魂牵梦绕的死声。 大概是又羞又恼又无能为力的“住手?” 啊啊啊啊啊! 感觉也不是不能试试先婚后爱了。 爱妃笑了就好,只要爱妃笑了就行,朕做什么都可以。 她往柳消闲身边贴了贴,贱兮兮的笑:“今日生辰你最大,这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买礼物啊……” 哪知云无恙话音未落,掌柜的就不知从哪跳了出来,像神奇宝贝一样从球里乍现。 掌柜的连连高呼:“云小姐!云小姐——” 云无恙:“……” 坏了。 你是我小姐,你是我小姐行了?! 本来简简单单一个副本,硬是叫你玩出了地狱难度。 “哎呀真是的,他俩听说您来了抢着来伺候您呢,不然我也不叫他俩来了,没出息的玩意儿。” “我刚从十鸢那出来,十鸢听说您来了,想请您上去坐坐呢,不知您肯不肯赏脸喝一杯呀?当是我给您赔罪了。” 云无恙:“……” 十鸢……程十鸢?!! 掌柜的还不管云无恙惊恐的表情,不顾死活的畅所欲言: “哎呀上次您离开,十鸢就天天守在窗口等您再来呢,我就稀奇了,十鸢从不留客人过夜,不过是小姐您倒也不奇怪了,谁不为您倾倒呢。” 云无恙就剩最后一口气了:“你别说了……” 掌柜的!出列!稍息!立正!去!跑两圈!反正别在这待着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柳消闲已经正色“哦?”了一声。 他妥妥端的是正宫的身价: “这位十鸢……又是谁?” 第11章 那他呢?也对你无情吗? 只不过隔了短短一天,打死云无恙她都不会想到自己再一次坐到了程十鸢的房间里。 而且还是和柳消闲一起。 她此刻局促不安的坐在床上,鼻中传来的香味格外令她熟悉。 这时她终于得了空能好好观察程十鸢的房间,早晨走的太急羞耻的一眼都没乱看。 云无恙啊云无恙,云无恙自己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真是谦谦君子啊。 程十鸢的房间布置的特别精致,只怕是一般女子也不会如此心细,窗上是惹人怜爱的花藤缠绕,梳妆镜前是挨得紧的瓶瓶罐罐,就连发饰和手镯此类物品,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此刻他正坐在镜前梳发,木梳穿过发尾柔顺丝滑。 云无恙:“……” 她看了一眼一身黑气环绕显然心情极为不好的柳消闲,又看了一眼视若无睹不慌不忙的程十鸢,心想这第一美人不愧是见过大世面啊。 房间里坐了这么个气温骤降杀气四溢的男人也能如此淡定,佩服佩服。 “这位便是程公子?”纵使柳消闲也不得不承认,他转眸,冷淡又意味不明的看了云无恙一眼: “云小姐的朋友,果然都是出类拔萃,卓尔不凡。” 程十鸢这才按下梳子,从容转身。 他一双眸子波光粼粼,像春水搅起潋滟。 程十鸢微微俯首,然后再抬头,一双眸子略过云无恙定在了柳消闲身上: “柳公子在这京城里才是受人爱戴,十鸢自知与柳公子云泥之别。” 闻言,两人神色一僵。 居然这么轻易就看出来柳消闲是男子了,还准确无误的叫出了名字。 “……哈哈哈,”云无恙见二人眼神对线便及时挥挥手傻笑出来当和事佬:“程公子你太谦虚了。” 程十鸢转头,微微一笑:“果然小姐与我一日不见便生分了许多呢,昨日醉酒时可是唤了我十鸢。” “比起程公子,我还是更喜欢听您叫我亲切点。” 闻言,柳消闲的脸色果然黑了下来。 也不怪他,毕竟他可是知道云无恙昨日在这归香居睡了一宿。 如今看来郎是有情,同居一个屋檐下不发生点什么才是奇怪。 “……是吗,”柳消闲语气冷冰冰的,像是渗着丝丝凉气:“如今看来是我耽误你们二人叙旧了,我这便走。” 他说着就要走,云无恙见了便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叫了出来:“柳消闲!” 云无恙从未这么直白的喊过柳消闲的名字,如今一出声,柳消闲果然停下了脚步。 他并没有抽出自己的胳膊,只是回眸定定的看向云无恙。 云无恙知道,这人应该只是气不过想要个说法而已。 她只要现在澄清,柳消闲就不会生气。 于是云无恙道:“我们什么都没……” “云小姐,”忽然之间,程十鸢勾了勾唇,撩开了自己的一缕黑发,露出耳垂。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那种靡丽如同折翼堕落的天使,美好却有着说不清的致命诱惑感。 他纤长浓密的黑睫下是一双无时无刻都带着笑意的深邃黑眸,程十鸢轻声道: “云小姐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云无恙定睛一看,那不是她的白玉吊坠又是什么? 只不过程十鸢是把月牙吊坠改成了耳坠,如今便坠在他那精致小巧的耳垂上,尤其衬得他漂亮。 云无恙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简直比窦娥还冤。 在人家这住了一天,你能说交情不好吗?未婚夫在这,你能说和其他男人关系匪浅吗? 再在这待下去她就要嘴里反白沫了。 云无恙没回答住,只打了一个零点零一秒的顿,就被柳消闲捕捉到了。 他看了许久,随后退后几步抽出手撇开了目光。 “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 你听我狡辩啊喂! 见二人气氛僵持,程十鸢起了身。 他端来一个果盘,水果的香气瞬间充斥了云无恙的口鼻。 她抬头,撞见程十鸢温和的笑意,想必是端来给她吃的。 “……多谢。”云无恙接过后,看了柳消闲一眼,犹豫几秒后,想着这人今天生辰还委屈成这样,就捡了一个葡萄递过去: “喏。” 程十鸢的目光落在云无恙身上,不多时,他轻缓的眨了眨眼。 下一秒,云无恙就感觉自己唇边冰冰凉凉。 她错愕的抬头,发现程十鸢剥了一个葡萄递到她唇边。 就在这时,身边陡然传来声响。 下一秒,云无恙手中的葡萄滚落在地,柳消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 只见柳消闲目光锐利,他拔下头上伪装成女子的簪子逼至程十鸢颈前,只差几厘米就能捅穿他的喉咙。 柳消闲虽然一副病秧子的身躯,心性却清高的不行,再加上出身将军府,如今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总算是坐不住了。 手中虽然只是一根簪子,却如同一把上好的剑一般,他语气并没有多凶,只是淡淡的狠戾,敛眸凛声: “她既是我妻,我就容不得别人调戏她,你休得挑拨离间。” 这一刻,他没有任何犹豫,不拘泥于任何礼数。 云无恙愣愣的看着柳消闲的黑发散落,以及那句“她是我妻”,都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冲击。 程十鸢只是在第一时间露出了紧张的神色,随后极快的便恢复了平静,眯了眯眼睛一副笑脸。 他伸手握住簪子,却怎么都推不走。 病秧子劲有这么大吗? 云无恙担心闹大,下意识拉近了自己和柳消闲的距离把手搭上了他的胳膊:“柳消闲,你先冷静一下……” 就在此时,柳消闲又瞥向云无恙。 仅仅是一个眼神,云无恙就怔住了。 他那冷清的有些凉薄的眼神一如初见,仿佛这段时间稍微亲近起来的关系都被他顷刻打破。 “云无恙,我本想和你好好相处试试的,但现在看来,你还真是处处留情。” 泼天的富贵还没轮到云无恙,泼天的屎盆子先扣上了。 但她并没有生气,她自知理亏,只是心平气和的移开柳消闲拿着簪子的胳膊。 “我可以保证,我和程公子清清白白。” 柳消闲眼眸漆黑,他语气冷漠如寒铁:“是吗?” “那他呢?他可不像对你无情。” “叮当”一声,银簪落地清脆。 柳消闲微微侧头,看起来是再也受不住了:“我只提醒你,这地方的人,你怎么认识他,他就怎么认识别人。” 柳消闲说完转身就走,甚至剩下的两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直到门被甩上,云无恙才叹了口气。 她硬扯出一个笑容面对程十鸢:“程公子,以前种种就算误会,今日之事算我们胡闹,待会我托掌柜的给你补偿。” “那我就先走……” 她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住了。 程十鸢眯起眼睛,温婉一笑。 “云小姐,如果我说,我是真心的呢?” “真心喜欢你,你能接受我吗?” 云无恙:“……” 好累,她该说什么?该发一张好人卡吗? 她只是一个好色的草包,何德何能让见多识广的第一美人倾心啊? 程十鸢!程公子!你眼睛没瞎?! 云无恙一时语塞:“……谢谢你喜欢我。” 程十鸢的笑容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我是真的喜欢你。” 云无恙双手合十:“我也真的谢谢你。” 程十鸢:“……” 第12章 云无恙,我很欢喜 程十鸢率先撇开目光,独自优雅的蹲到地上去捡散落一地的果盘。 云无恙见状也蹲了下来,顺便把柳消闲的簪子也捡到了手里。 她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眼程十鸢,那人分明没什么表情,云无恙却莫名能看见他的落寞。 也是,像程十鸢这种花楼男子,下定决心告白后又被拒绝,想必十分自卑自己的出身和难过。 可云无恙真不能接受他的心意,平时风流浪荡装就装了,不能真婚外情出轨? 再说了,她的婚事现在是悬在云家头上的一把大刀,是万万不能出岔子的。 云无恙对此,只能万分抱歉,转头扔下一句“对不住了”便起身离开。 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往来了,还是表现的绝情点,省得程十鸢还惦念。 最好让他有一种“所托非人”的感觉厌恶她才好。 而她身后,程十鸢站在原地,依旧是那个千金难买一笑的第一美人。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后,抬头收拾好果盘坐下。 眉目间是不曾见过的凉薄,全无一丝难过。 待云无恙追出去时,才看见楼下的光景。 “这是哪来的小娘子?生的好生俊俏。” “与我从前所见的俗物都不同,可否赏脸与我等喝一杯?” 那一楼的,不是被几个男人围住的柳消闲又是谁? 云无恙差点把脚崴了,冷不丁反应过来才追下去。 夭寿啦你们!怎么谁都敢调戏啊?!! 只见那几个男的明显是喝大了,连柳消闲这么明显的男儿身都没发现,更是忽略了他嫌弃到想杀人的眼神。 柳消闲显然心情极其不好,沉声:“别碰我。” “呦,”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其中一个伸了手:“脾气还挺烈……” 说时迟那时快,柳消闲准确无误的攥住了男人的手腕,接着反向一拧,令人汗毛倒立的骨裂声便响了起来。 不愧家里亲爹是镇国大将军啊,真所谓“龙王的儿子会吐水”,就算身体抱恙也能靠技巧打架。 柳消闲哑着声音开口:“我说滚,你听不见吗?” 看起来柳消闲是真生气了,云无恙急忙出场制止了事情的发酵:“住手,都住手。” 她站到柳消闲面前,挡在那两个男人面前:“你们好大的胆子。” 柳消闲眸色微微一动,低头看向挡在自己身前那人。 “我大哥伤成这样,你让我们往哪走?”另一个男人见同伴被打伤,怒气冲冲:“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老子在这归香居,乃至整个京城,还没受过这等委屈!” 云无恙今天也憋了一肚子气,先是被要求带柳消闲来花楼,接着就里外不是人。 如今她也恼了,想起自己纨绔的人设冷笑一声当即掀桌。 “砰”的一声,云无恙踹翻了一桌酒菜。 她毫不客气,咬字清晰:“如今你就受到喽。” “这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我要断她一只手。” 被扭断手腕的男人红着眼睛,凶神恶煞般盯着柳消闲。 “哎呦我的天呐,”就在这时,掌柜的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他惊声: “云小姐!您怎么在这了?……这这这,我才一会不在,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一声称呼,两个男人呼吸一滞,酒顿时醒了几分。 云小姐……能被叫做这个称呼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负了伤的那个男人此时还哪管得自己的情况,只觉得头顶冷汗直冒:“你,你……” 云无恙冷笑一声:“怎么?继续闹啊。” “我不介意让你看看在这个可以草菅人命的时代,云家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二人哪还能计较这些,如果惹了这位,以后别说一只手了,云家要他们两条命都是动动嘴的事。 待那俩酒蒙子狼狈离开,云无恙才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唬住了,幸亏那俩人怕她,不然就麻烦了。 她总不能真弄出人命来。 深呼吸一口气,云无恙扭头立刻把住了柳消闲:“你没事?” “……” 柳消闲似乎是看她为自己出头,表情没有那么冷淡了,只不过语气依旧冷冰冰的:“我能有什么事?” 说完,他还咳嗽了两声,一副病秧秧无依无靠的样子。 听到柳消闲说话,掌柜的当即发出尖锐的爆破声:“男的?!” 云无恙:“……” 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见柳消闲是个男的,就因为这张脸长的太俊了吗? 她微微一笑推开掌柜的:“这事以后再说,你赶紧去忙。” 掌柜的一脸懵逼被推开,直到糊里糊涂去忙时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不能胡闹了,”云无恙叹了口气:“都快天黑了,该回府了?” 柳消闲垂睫:“你和我一起回去?怎么不去陪陪你那位程公子?不怕他一不小心移情别恋上其他人吗?” 云无恙蹙眉:“程十鸢虽然是花楼男子,但也并非任凭人戏弄的笼中雀,我与他清清白白,你不要再出言不逊了。” “再说了,是你二话不说去了人房间,又是吃醋又是要打架的。还没闹够吗?” “……” 柳消闲闻言,沉默了一会后才道:“谁吃醋了?” 云无恙:“……” 好好好,这就是个别扭又嘴硬的傲娇鬼。 俩人彼此都没多说话,可能是今天的事发生的太多,两个人都想的有些复杂。 半晌后柳消闲才迈出了步子:“我回府了,明日学堂见。” 云无恙也跟在他身边,直到出了楼才在傍晚的夜色里出声:“柳消闲。” 那人一顿,回眸,在月光的照射下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破碎感,像风雪过后的清寂。 云无恙暂且卸下一天的疲劳,璀璨一笑: “还是想说,生辰快乐。” “……” 柳消闲看了她好久,也猝不及防的出声:“云无恙。” “你能追出来找我,我很开心。” 云无恙一愣:“哎?” 还未等她反应,那人已经掩唇咳嗽着走了。 云无恙:“……” 未知全貌,给予好评。 感觉这人其实也不坏。 回了宰相府,云无恙一眼就看见云追忆在大门前张望。 她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后露出一个明媚的笑跑过去搂住云追忆:“爹在这,莫不是等我?” 云追忆被宝贝女儿一扑,心里都要乐开花了却还是硬生生板着脸:“怎么又是晚上才回来?” 云无恙笑笑:“陪柳公子出门了,他刚送我回来。” 云追忆一滞:“他?你们俩今天一起出去了?” 云无恙点点头:“是啊,爹说的要好好相处嘛。” “……”云追忆反应了好久才放下戒备,揉了揉云无恙的脑袋:“知道送你回来,还算有点眼力见。” 云无恙可不想让云追忆知道他们俩相处的不好,既然婚事已成定局,就不该让她爹担心了。 “放心,你女儿我手段厉害着呢。” “那就好,”云追忆朝府中扬了扬下巴:“既然回来了就快进屋,府内来了贵客。” 云无恙疑惑:“这个点了,谁来了?” 还贵客?能成为云追忆嘴里的贵客……不一般啊。 云追忆顺带道:“摄政王那儿子,江佑理。” 云无恙:“……” 谁??! 她的爹她的爷,她的袜子她的鞋,她的大伯二舅爷。 这人怎么这时候跑来她府上了?! 第13章 万水千山,都想和你一起看 “他怎么来了?”云无恙欲哭无泪,就算是知道也要哀嚎一声:“不会是来找我的?” 她本想着今晚好好歇息养精蓄锐,明日再去安抚小白兔来着。 “我说过你不在了,但他还是不走,”云追忆看着云无恙,啧啧两声:“你们小时候不总在一起玩吗?也许是刚回来,与你有话要说。” 云无恙老脸拉的跟驴一样长。 她这个爹,在她没有婚事之前,最看好的可就是江佑理这女婿。 原因无他,江佑理惯爱装小白兔,既会来事又嘴甜,又格外对她好的不行,没事就送老丈人好茶好酒,还对云追忆言听计从,顺便还把这京城里能和她配对的适龄男子全都穿了一遍小鞋。 如今看起来,云追忆依旧看好江佑理这匹黑马啊。 云无恙哭笑不得,心想她爹是希望她像男子娶个三妻四妾吗,居然到现在还没放弃。 进了宰相府后院,云无恙才看见江佑理在院中站着等她呢。 江佑理这小公子,确实讨人喜欢,那稚气未脱的巴掌脸,肌肤都白的发光,感觉随便让人碰一下都得泛红,活脱脱就是一个可爱弟弟。 尤其是那双灿若星河的眼,清澈明亮,氤氲着水气,琥珀色的眸子眸光潋滟,卧蚕轻鼓,笑容清浅。 每次看见云无恙时,总会格外明亮,再甜甜的喊上一声“云姐姐”,试问哪个女子拒绝的了? 云无恙心里念叨着,刚好江佑理在月光下回眸,高马尾滑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那双明亮的眼睛瞬间和记忆中的对了上,云无恙在心里倒计时: 三、二、一…… “云姐姐!” 也与一声声记忆中的云姐姐重叠。 云无恙情不自禁母爱泛滥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在外面站着?不怕着凉?” 江佑理小脸红扑扑的,他咧嘴一笑:“因为太想快点见到云姐姐了。” 少年虽然姿色不如柳消闲惹眼,也不如程十鸢惊艳,在茫茫人海中却也是道不可忽略的靓丽风景。 他表现的出奇乖巧:“云姐姐归来的这么晚,可是去了哪里?” 云无恙素来在江佑理面前没什么好遮掩的,只是现下却也不得不避嫌:“啊……就是那个……出了趟门。” 江佑理天真的眯着眼睛笑,嘴上却是丝毫不放过她:“云姐姐骗人哦。” “……” 云无恙心虚的舔了舔唇,心想今天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缠,难道是日子犯冲了不成。 她双手合十:“佑理,放过你云姐姐,好不好?” “好,”江佑理瘪了瘪嘴,不过下一秒,他就牵起了云无恙的手眼睛眨啊眨: “不过佑理已经猜到你和谁出门了,为了补偿我,一起去归香居喝酒?欠我的接风酒。” 云无恙:“……” 最近真的很累,有种八十岁留守老人挑了六十担水顶着大太阳去村头浇菜苗浇完发现浇的是别人家地的无力感。 云无恙勉强的扯了扯唇角:“今日不得空,明天好吗?” 江佑理仿佛一只耷拉尾巴的大金毛,非常失望的拖长了声音:“啊——” “可是我等云姐姐好久了。” “对不起啊佑理,今日属实没空。” “……” 那只手突然变成了搂住她的胳膊,随后便紧了紧。 江佑理垂眸看向别处,只觉得胸口突然憋了一口闷气:“对他有空,对我就没空吗?” “云姐姐不能这样偏心,不然佑理会坏掉的。” “……”云无恙叹了口气,她用手背贴贴江佑理冰凉的小脸,不得已才实话实说:“佑理,我一直把你当弟弟,和柳消闲,是皇上亲自赐的婚。” 江佑理:“……” 他仿佛忽然就释然了,转头抱住了云无恙,小公子还没有她高,只得把脸埋在云无恙颈间。 一阵晚风吹来,扬起他细碎的马尾,云无恙只觉得怀中的人单薄柔软。 还有……似乎比离开前高了不少。 “是吗?既然是皇上赐婚就不是云姐姐自己心悦喽?如此,害得我白白担心。” 他闷声闷气的道:“我还担心呢,离京几年云姐姐就被猪拱了。” 云无恙正在心里量身高呢,听见这话感叹他果然还是小孩心性:“好了好了,这话对我说说就行了,在外面说可是要掉脑袋的。” 闻言,江佑理松开了云无恙,只见他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云姐姐还是在意我。” 随后,他故作神秘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然后“唰”的一声展开,足足有拖地那么长。 那上面是手绘的各处景色,初春,仲夏,晚秋,暮冬…… 郁郁葱葱,山峦起伏,烟波浩渺,大漠如雪。 云无恙定睛看那长长的卷轴了一会,然后一脸懵逼:“需要我接旨吗?” 江佑理:“……” 他撅嘴:“云姐姐是不是故意毁掉气氛啊?” 云无恙:“……还真不是。” 请继续。 “咳,”仔细一看,这小公子面色还有些不自然,他拿手掩唇咳嗽了一声才声情并茂的道: “这次离京,我特意画了京城外千山万水的景色拿回来给云姐姐看,等以后得了空,我们一起去这些地方玩好不好?” 云无恙迅速抓住了重点:“你请客?” 江佑理眉眼弯弯:“对,我保证。” 云无恙不吃这套:“保证不行,得发誓。” 谁知江佑理嗤了一声:“男人都喜欢发誓,他们的誓言跟狗叫一般,我不一样。” 他的眸子亮亮的:“我的保证,在云姐姐这永远不失效。” 少年说话的那个瞬间,星光洒满肩,时光停滞,四周的一切都化作柔情,相伴着星光满天。 云无恙:“……” 突然好想喝水。 如果人每天喝五升的水就可以远离人际关系的问题,因为整天都会忙着尿尿所以根本没空交朋友。 就比如现在,云无恙真的很想拱出去喝水,然后逃避这个烂摊子。 她哈哈一笑,活脱脱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好弟弟!说完了么?说完了我想回去歇菜……不是,歇息了。” 江佑理一撇嘴,一边卷卷轴一边道:“可是我等了你一天!这不公平!” “作为惩罚,”他哼哼一笑,按住云无恙的胳膊一脸期待: “我慢慢给云姐姐讲这几年我遇到的奇事?!” 云无恙:“……” 从前期待有人惊动她死水般的生活,现在江佑理抱着鱼雷跳下去了。 第14章 宰相府走水啦 “这地方的蜜枣粽特别好吃,甜的很,我吃的时候就想着云姐姐会爱吃,可惜我还没学会怎么做……” “这地方的人下棋都特别厉害,我与他们博弈了几局,没想到是我赢,还赢了一盘昂贵的玲珑棋,改日云姐姐可要陪我下一盘……” “这地方的美人特别多,可惜我瞧着与云姐姐都是天上地下的,比都没法比……云姐姐?” “云姐姐!” 云无恙一个以头抢地就撞到了桌子上,胡乱抹了抹口水懵懂的“昂”了一声。 一抬头,对上江佑理那张气鼓鼓的小脸。 云无恙:“……” 遭了。 她讪讪的笑:“佑理此番可是没少长见识,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江佑理瘪了瘪嘴,见状也只好继续讲下去:“这地方的农民都特别吃苦耐劳……” 云无恙迷蒙的眼神一亮:“嗯?什么麦当劳?” 江佑理:“……” 他把卷轴往桌子上一拍:“云姐姐根本就没有听我说话!还胡言乱语!” 云无恙连连耍赖否认:“哎,此话怎讲,我可是听了的。” 江佑理:“那你复述。” 云无恙:“……” 别太和她较真了,她只是个困的要死的神经病。 床……她好想爬上床……回到床上就和回到坟墓里一样让她安心。 云无恙困的神志不清,她打了个哈欠:“佑理,时候也不早了,你爹不找你吗?” 江佑理小朋友不开心的样子都写在了脸上:“我和我爹说了我来找你。” “……”云无恙突然精光一闪:“哎对了,明天少师要提问第六卷的注解,你可背了没有?” 江佑理卡了一下壳:“没,没有……云姐姐你别转移话题!谁要提问都没用!” 云无恙幽幽的:“是箫先生要提问哦。” 江佑理的舌头打了个结。 他磕巴了一下:“此,此话当真?云姐姐不许骗人。” 云无恙举起手:“天地可鉴,我保证啊。你背了没有?没有赶紧回家背。” 江佑理就是和云无恙杠上了,思前想后一阵选择了最有效果断的方法: 撒泼。 他一个飞扑扑到云无恙床上打滚:“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嘛!我一来你就赶我走!云姐姐要是成了亲那还了得?”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可怜巴巴的坐在云无恙床上:“云姐姐和他成了亲,那我们之前的那些美好时光算什么?” 云无恙:“算海苔。” 江佑理:“?” 江佑理:“海苔是什么?” 云无恙:“……” 她扶额,将自己的书册翻出来递给江佑理:“罢了,你不走就在我这背,算你厉害。” 江佑理接过书册,美滋滋一笑:“我就知道……” 云无恙无语:“你云姐姐不是疼你,是服了你。” 夜愈发深了起来,外面的蝉鸣愈响,月亮昏晕,星光稀疏,一片昏昏沉沉的黑暗中,只有云无恙的闺房中还亮着几支跳跃明亮的蜡烛。 深夜幽静,沐浴冷月华光,徜徉凛凛寒风,有人的身影被无限拉长。 云无恙的贴身侍女敲了几下门后无人应答,便俯身小心推门而入,带进树叶沙沙的响动声,像有人经久不息的叹息。 她一进门就看到趴在桌子上蜷缩成一坨睡着的云无恙,和云无恙床上乖乖巧巧睡着的江佑理。 江佑理睡的很安分,甚至盖着有香味的被子,而云无恙就没这福气了,明显睡的不怎么舒服的蹙着眉头。 贴身侍女见这一幕吓得魂都飞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 江小公子你怎么敢的?! 那可是小姐的床啊,小姐的啊!!! 你你你你你你还敢盖被!!! 可是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了:江佑理应该是不知情的。 且不说别的,虽然他平日皮了点,爱撒娇了点,却也是舍不得小姐受委屈的,怎么可能让云无恙睡地上。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贴身侍女的下巴几乎要垂到地上,嘴巴张的无比之大。 小姐也太宠江小公子了?江小公子不小心在她床上睡着了,她不但没把人叫起来还给人家盖被??! 小姐!不娶何撩啊?!! 贴身侍女在原地急的像兔子跳脚,对这一幕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最后,她终于咬了咬牙,上去把江佑理的被子拽了下来,轻轻的披在了云无恙的身上。 贴身侍女长舒一口气,握紧拳头热泪盈眶。 这样小姐就不会感冒了,她真是天才! 侍女步履平稳熟练的取下灯罩,小心吹灭了房间里所有的蜡烛,最后看了一眼才关门离开。 她正行走在长廊中,突然被人叫住了: “请留步。” 贴身侍女回头一看,立刻了然行了个礼:“二小姐。” 阴影里,一人踱步而出。 那女子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平常,美目流盼气若幽兰,似有说不尽的温柔可人,美却不轻挑。 云长欢长相大多是随了父亲,因此与云无恙无一分相似,就连性格也是天差地别。 下人们敬重二小姐,可总不如在大小姐身边舒畅,尤其是二小姐那双安静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任何事。 云长欢悄声:“长姐回来了吗?” 贴身侍女点了点头:“已经睡下了。” 闻言,云长欢竟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如此便好。” 贴身侍女没搞懂:“二小姐的意思是……” “无事,”云长欢蹙了蹙眉望向月亮:“我总觉得心里有块石头始终不曾落地,既然长姐平安,那就再好不过了。” 贴身侍女闻言心里暖暖的,她释然一笑:“二小姐与大小姐的姐妹情谊真是深厚呢,上次二小姐送来的药膏,大小姐也说要亲自感谢。” 云长欢脸上居然飞上了两抹不自然的绯红:“不……那是不用的。” “二小姐如此挂念大小姐,怎么不多多去和大小姐说说话?” 云长欢沉默了几秒后,脚底抹油般逃了:“……我说了不用了。” 贴身侍女:“……” 二小姐真怪,比大小姐还怪。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睡觉,忽然心头狠狠一跳,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乍起惊雷,接着就是闹哄哄的尖叫声: “走水啦——宰相府走水啦——” 贴身侍女一惊。 她好像突然记得,自己转身离开后,大小姐的房间里又亮了起来。 第15章 直到你的光晕在我黑夜降临 好热……好烫…… 云无恙刚睁开眼睛,就被浓浓的黑烟熏的双目一辣,紧接着就剧烈咳嗽起来。 着火了?宰相府着火了? 她立刻反应过来,用衣袖捂住口鼻就要冲出去。 可是下一秒,她就回忆起来,心脏仿佛跳出来一般惊慌,猛然回头举步艰难的挪向卧室里面。 对了,江佑理还在她床上。 “老爷!不可!不可啊!” 眼看着云无恙的房间燃起熊熊大火,云追忆脸色煞白一阵眩晕,他挥开拦住他的小厮:“滚开!滚!无恙还在里面!” “老爷!”小厮即使被推了个底朝天也顾不得颜面着急忙慌的爬了起来重新拦住云追忆:“已经有人去救大小姐了!您再去太危险了!” 哭声叫声震耳欲聋,烈火浓烟冲天而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伴随着断续的坍塌声一团团浓烈的黑烟直冒出来,碎屑和残片横飞,犹如利箭一般四射而出。 就在宰相府大乱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马蹄声震耳。 云追忆无心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人喊了一句: “柳大将军来了!!!” 他一回头,只见柳述翻身下马好不威风,柳消闲紧随其后,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胡乱披上身的棕色外套随风飘扬,在寒风中呼啸。 他们父子二人本在深夜谈心,忽然下人来报宰相府走水,这是柳述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儿子脸上看到类似于“心急”的表情。 于是二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即刻启程驾马前往宰相府。 柳述上来就是一句:“人呢?人怎么样?” 云追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见一个侍卫抱着一个人踉跄着跑过来: “找到大小姐了!” 他一瞬间大喜,几乎是扑上去:“无恙!无……” 话音未落,就看见怀里那人剧烈咳嗽起来,与此同时撩开了凌乱的长发。 那张被熏的乌漆麻黑的小脸不是江佑理又是谁? 柳消闲见到江佑理也在,眉头一蹙看向云无恙的房间。 侍卫也没料到是江佑理,登时手一松把人扔在了地上目瞪口呆:“我……怎么会……我明明……” 江佑理被狼狈的摔在地上第一时间就爬了起来,他那单薄的身躯像是爆发了巨大的能量。 “……” 江佑理张了张口,竟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一只手硬生生掐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死死的攥住侍卫的衣服,好不容易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串沙哑的声音: “云姐姐……云姐姐还在里面……” 说完这句话,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就突然闭上了,出人意料的晕倒跪在了地上然后倒下。 云追忆只愣了一秒,便唾沫星子直喷而出。 他上去就扇了侍卫一巴掌把他扇清醒:“废物!还愣着干什么?!” “公子!公子您不能去啊!” 众人只听将军府的下人惊恐的喊了一声,接着就看见柳消闲解下外衣将其扔进下人怀里毅然决然朝火光中走去。 纵使是柳述,也下意识抓住了柳消闲:“……不可。” 柳消闲眼里没有半点温度,如余烬冷寂。 他叫了一声:“爹。” 柳述这才蹙着眉,好不容易才把手松开,几乎是强迫着一根根掰开手指。 柳消闲不可能不知道他爹在想什么,就他这副弱身子,这一趟若是没救出人,他爹唯一的儿子也要在火里被活活烧死。 “爹,”柳消闲来不及驻足扭头就走,只撂下一句话: “若是我今日在这还叫唯一的妻子葬身火海,便是我没本事。” 云无恙怎么找也没找到人,贴地的火舌舔舐着她肌肤周围的空气,怪味刺鼻浓烟扑面,呛得她眼泪直流。 好好,她是说过小病就挨大病就埋,但是也没说过这么快就显灵啊。 以前梦想着能办签证出国,这下好了,天国。 云无恙只觉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无法在滚滚浓烟里确认江佑理是否还在,只能掉头出门。 得救了再找人求救…… 就在这时,上空房梁忽然发出“嘎吱嘎吱”的断落声,云无恙心里叫了一声不好,可算是赶在木材掉落的一瞬间撞了出去。 可是下一秒,她就被窜起的火光硬生生逼回了角落。 这下是真完了。 云无恙呛的眼泪直流,不得不拿袖子捂住整张脸。 怎么会突然起火啊…… “云无恙!” 突然之间,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云无恙的心狠狠漏了一拍。 她猛然抬头,几乎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破了音的嚎出来:“我在这!” 只一瞬间,对方也没了声音。 云无恙不知对方是否听到了,只能不顾一切的又喊了一声:“我!我……咳咳咳!我在这!” 到底有没有听见啊…… 云无恙只觉得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她一脱力,便跌坐在地上。 不甘心啊,她真的不甘心。 她死了以后云家该怎么办啊? 就在云无恙闭上眼睛平静的陷入无边黑暗的一瞬间,一双手将她打横抱起。 “抓住你了。” 云无恙一惊,猛地睁开双眼,她的心跳似停了一拍,然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 清冷少年眼眸星火旋转,心事浮沉千言万语尽在眼神之中。 他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满是烟灰,见云无恙愣愣望自己一眼,柳消闲这才舍得低一次头。 “发什么呆,把口鼻掩住。” “……” 云无恙不自觉按他说的做,瞳孔微颤。 是柳消闲。 是那个病秧子却也能为她冲进火海的柳消闲吗? 她闭上了眼睛。 像是世界停了,但是心还跳着。 “是大小姐!是柳公子抱着大小姐出来了!” 在外焦急等待的贴身侍女突然间眼睛一亮,她已然哽咽,却还是大喊出来:“老爷!是大小姐出来了!” 云追忆几乎是推开了所有人飞扑而上,柳消闲把云无恙抱出房间后,身后的屋子骤然倒塌。 冲天的火星飞扬,像恶魔在黑夜中掠过的痕迹。 云无恙刚被放下地便腿脚一软,她下意识回头看向柳消闲:“柳……” 这一看不要紧,柳消闲那张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苍白。 他只是低头瞥了云无恙一眼,嘴唇似乎动了动,还没等说出声,就翻了白眼。 云无恙第一时间就伸出了手,却也眼前一黑,重重磕在地上。 她记得的,如果两个人都能安然无恙醒过来,她要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 第16章 是我,是我打翻了火烛 云无恙整整昏迷了一天。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云无恙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容貌生疏的小侍女站在自己身边,那小侍女一见她醒了便惊喜的喊了一声:“大小姐,您醒了?” 云无恙点点头,张了张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外面怎么样?” 她声音还有点沙哑,小侍女立即端了一杯温水过来:“火已经灭了,老爷和大家都安然无事,如今连陛下也亲自过来了,正在宰相府呢。” 云无恙喝了一口水,可算是觉得好受了点:“……皇上?” 没想到这场大火连皇上都引来了。 她一边抿着茶杯,一边思绪万千的提问:“柳消闲呢?他没事?江佑理呢?救出来了吗?” “小姐放心,没事,大家都没事,柳公子已经苏醒过来了,江小公子受了惊,还在昏迷,不过开过药已是并无大碍。” “那就好。” 她看着忙前忙后收拾东西的小侍女,突然觉着哪里不对,几秒之后才疑惑道:“怎么会是你在这伺候?霜卿呢?” 霜卿便是她的贴身侍女,一贯是服侍云无恙饮食起居和梳妆打扮的。 没想到云无恙这随口一问竟然直接叫这小侍女吓破了胆,一失手茶壶便摔在了地上。 云无恙:“……” 什么情况? 那小侍女这才慌忙跪下不敢直视云无恙的双眼:“奴婢失职!还请小姐责罚!” 云无恙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放下手中的茶杯:“霜卿去哪了?你且如实回答就好。” 小侍女只是瑟瑟发抖,嘴巴把门的倒是紧:“奴婢……奴婢不能说啊……” “哗啦”一声,云无恙手中的茶杯擦着小侍女身边的地而过,清脆的碎片声使她害怕的叫了出来。 云无恙脸色比乌云还阴沉:“快说,不说的话就按你失职,直接拖出云府……” 那小侍女脸都被吓白了,趁着云无恙话音未落直接以头抢地:“奴婢说!奴婢说!” “霜卿小姐和其他云府下人正在接受陛下的处罚,只怕是要通通问斩!” 云无恙一惊,顾不得身体还没恢复好直接跳下了床飞奔而出。 问斩?! 开什么玩笑??? 果不其然,当她赶到云家正堂时正看见她爹和一众云府下人跪在地上,其中就不乏眼眶通红面色煞白的霜卿。 皇帝明显是动了大怒,站在原地中气十足:“云家下人,通通……” 云无恙一个滑铲就跪了下来:“陛下明鉴!”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云追忆先是一惊,接着便脸色铁青的低声呵斥:“无恙!陛下面前不得胡闹!” 云无恙腆着张脸:“没有,我没胡闹,陛下明鉴啊陛下。” “哦?”皇上见云无恙至此便来了兴趣:“朕如何明鉴。” 云无恙跪在地上乖乖巧巧的,恭恭敬敬的道:“此事与其他人无关,只因为无恙夜间读书打翻了火烛才走了水,陛下要怪就怪无恙好了。” 反正左右皇上不能处死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云无恙瞄了一眼她爹的表情,果然,一副要吸氧气罩的抢救样。 对不起了爹,可是不能让其他无辜的人背锅啊。 皇上一听,脑子也跟着连轴转了:“你是说……云府走水一事,全是你一人所为?” 云无恙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云追忆来紧急公关了: “陛下,此事既然皆因小女深夜勤奋好学而意识不清所造成,那我云府也不差这一栋房子,还请陛下宽宏大量,饶恕惊民一罪。” 皇上:“……” 云府下人:“……” 老登,你刚才还说“险些失女要全云府办事不力的下人陪葬呢”。 刚才的处死固然令人伤心,现在的双标更令人心寒。 一片混乱之际,突然有人高声: “国师驾到——” 云无恙:“……” 怎么全都是熟人。 她悄悄的抬头,只见那人身材修长富有仙人之姿,他的青衣在风中飞扬,黑白发交叠远观如一幅山水画,画中人有洒脱飘逸之姿。 走到云无恙身边,云无恙怕箫朔月踩到她的手,还特意缩了一下。 箫朔月感受到这人的举动,低头扫了她一眼。 云无恙瑟瑟发抖。 她的注解还没背完,谁懂班主任家访的痛。 箫朔月来到,几步站定后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接着便直起了身子,云淡风轻的掸了掸衣摆后启声: “臣夜观星象察觉异动,特来禀告陛下。” 也就他敢在皇帝面前这样了。 皇上似乎有些不满意:“有事不能回去再说吗?” “只因此事与云相有关。” 云追忆听了脸上罕见的出现了迷茫的神色:“我?” 箫朔月用冷冰冰毫无感情的声音,慢里斯条抛出了一个犹如惊雷劈向众人的炸裂消息: “云府走水之事,乃有人故意为之。”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看向了云无恙。 云无恙:“……” 哈??? 什么意思?说她故意放火烧家啊??? 箫朔月瞥了一眼云无恙,不动声色般:“不是云小姐。” 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了起来,他沉声:“国师,慎言……那你看出是何人放火了吗?” 箫朔月模样斯文坦然,语气不咸不淡: “臣愚钝。” 皇上:“……” 云无恙:“……” 老师,你就好像要爆料的狗仔预告了一个月就挤出个名字缩写。 “臣只是不想让皇上错杀无辜,既毁了皇上的好名声,也脏了皇上的手。” “……罢了,”皇上重重吐出一口气,挥了挥手:“那就只罚云府下人不得再继续待在云府。” “至于云无恙,救人心切赤子之心,赏……” 皇上足足说了一大串宝贝,云无恙听得头晕目眩。 待送走了皇上,云无恙才揉了揉膝盖起身,没想到一个没站稳,直接向前扑了过去。 箫朔月就在她面前,见此情此景直接一个跨步躲了过去。 云无恙摔在地上重重的“哎呦”了一声。 老师,扶她一下是会死吗? 不会,会沾染凡人的灰尘吗? 但是今天这事也多亏箫朔月了,不然她真不知陛下会怎么罚她。 云无恙拍拍屁股爬了起来,对着驻足的箫朔月大咧咧一笑,跟个二傻子似的:“嘿嘿,我没事。” 箫朔月:“……” 很多人看起来正常,实则她的大脑她的思维你根本无法理解。 就比如云无恙,居然还能笑出来。 第17章 不确定是否有你 箫朔月打量着云无恙嘴角的弧度,看了好久后才平淡出声:“云小姐,注解可背完了?” 云无恙:“……” 乞丐都要挑天去要饭,她却要风雨无阻去背书。 云无恙尴尬的挠了挠头:“啊,差不多了……话说箫先生是真的看出星象异动了吗?真有那么神奇?” 听到她转移话题,箫朔月也不揭穿,他孤身而立,语气平淡冷漠:“是。” 我靠,真神棍! 别说沈明珠了,云无恙也想找箫朔月算命。 她眼睛亮亮的,全然没有苦难之后的灰蒙与沮丧:“好神奇,真的能看出有人故意纵火?” 箫朔月的视线直勾勾的,闻言,他淡漠的否认:“不是,我只是看着云府会出人命。” 云无恙懵了一下:“啊?那先生……” 来云府干嘛啊?出什么人命都不关他的事? 箫朔月只穿着便服,然而气质优雅高贵,英俊沉静的侧面仿佛被镀着柔和的金边。 从他微侧的脸颊看去,自眼睫至尾梢形成了长长的,漂亮的流线,有点生冷不好靠近的感觉。 他平静的道:“因为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你。” 云无恙:“……” 啊? 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先生没教过怎么剖析他的话。 箫朔月只撂下这句就飞了,不是,走了。 只留下云无恙在原地挠头,往那一站像给世界竖的一根中指。 这安逸只持续了一秒,云无恙还没来得及回头脑袋就猛然被人一捶,接着便是云相冲天的咆哮: “云无恙你个兔崽子——!!!” 云无恙:“……” 遭了,刚才好像太乱来了。 她急中生智,做出一惯的耍赖姿态扶住头,一副弱柳扶风样:“哎呀,头疼疼疼疼……” 这下,云追忆没有再下手。 他沉着脸,唤了霜卿:“你,小姐头疼,扶小姐下去。” 霜卿一愣,接着便喜极而泣般明白了什么,受宠若惊的跑过来扶住了云无恙:“奴婢来伺候大小姐!” “等等,”云无恙比了一个停的手势:“爹,纵火的事怎么办?” 云追忆深呼吸一口气:“打听那么多做什么?不关你的事,皇上会查的。” 为什么是皇上查啊? 云无恙还没问出口就听见一个大太监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圣旨到——” 云无恙:“???” 不是,哥们你不才走吗? 云家众人跪下接旨,接着就听见大太监一字一句道: “传陛下口谕——云府恶意纵火之事由陛下派人追查,直至找到真凶为止,望云府众人莫惊慌,安心调理。” 云追忆沉稳出声:“云府接旨。” 大太监点了点头,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还真是皇上查。 云追忆扶起女儿后立刻揪起了云无恙的耳朵:“你啊你,风吹多了要病,闲事管多了要命知道吗?” 云追忆只是没有明说,几十几百个下人的命加在一起都抵不过他女儿的一条命重要。 是残忍,但在古代这是事实,有些人的命根本不值钱。 云无恙讪讪一笑,转移话题道:“那什么,我想去将军府拜访下,听说柳消闲醒了。” 云追忆斜着瞥了她一眼:“还没成亲呢,心就系在人家身上了?” 云无恙立刻咳嗽了一声:“哪的事啊,我不过是爹有恩必报的好女儿罢了。” “哼,油嘴滑舌。” 云追忆哼了一声后却是没有阻止,他对着身边的霜卿嘱咐道:“去库房里,把皇上赏我的血饮刀拿来,再把我上回寻得的黄釉青花五彩鱼藻纹荷叶盖罐一起带上,随着小姐去将军府。” 霜卿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云无恙一阵肉疼,摸着脸道:“爹,下血本了啊?” 云追忆一副鼻孔里出粗气的样:“这次算柳家有心,我云府也不是什么小家子,我云追忆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 云无恙默默的比了一个大拇指。 牛逼。 等到她出门坐上马车启程,才听到霜卿悄悄的感激的声音: “奴婢不会说什么体面话,小姐救命之恩霜卿没齿难忘,此后愿为小姐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心。” 云无恙撩开帘子,对着霜卿笑了笑:“说什么生分话,你从小便跟着我,我怎么不知道你的为人,再说这事本不怪你,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霜卿抿了抿唇,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这辈子能服侍小姐,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云无恙哈哈一笑:“你啊,这辈子还长着呢。” 到了将军府,云无恙一进去就遇到了一个端着盆的小厮,见她进来直接扔飞了盆:“啊???” 云无恙学着他:“啊???” 霜卿头上划过三条黑线,嘴角抽了抽:“小姐,仪态,仪态啊。” 云无恙:“哦。” 她其实也想保持一种神秘,可她就是闭不上她这个破嘴。 那小厮这才反应过来,忙认错:“奴才失礼,原来是云大小姐!” 云无恙客气道:“请起,我是来感谢你们家公子的,他醒着吗?愿不愿意见我啊?” 那小厮见云无恙表明来意才松了口气,心想还以为这女魔头撒野来了呢。 “公子早就醒了,正在房间里歇着,想来是不避人的,不过老爷今天不在,被皇上召了去后径直去了练武场。” 云无恙点点头:“那下次我再感谢柳大将军,这次就先感谢下柳公子好了。” 那小厮点点头:“这位姑娘,请随我来。” 霜卿亦还了个礼,便跟着那小厮走了。 云无恙第一次进将军府,左看右看好不新奇。 这将军府比她想的其实简陋的多,连下人都看不见几个,远不及宰相府一般豪华。 不过府邸的占地面积特别大,想来也不可能是穷酸,只能是柳大将军节俭清明。 云无恙不知为何有种做贼的刺激感,她按着指路偷偷摸摸来到了柳消闲的房间,然后猫猫祟祟的推开门的一道缝隙。 柳消闲正坐在床上,脊背挺得笔直,他的床临窗,所以正在透过窗赏花园里开满花的树。 那人乌发如缎,由于年少没有正规地束好,被风轻轻的吹起;他双手安然的搭着被子,一双桃花眼格外吸引人的目光,明明一脸淡然,那双眼睛却漂亮极了。 听到声响,柳消闲安静的遥遥望过来,从此天地一片澄明清寂。 这一季,吹的似乎是温暖的季风。 第18章 他在云无恙面前向来没脾气 云无恙笑眯眯的推开门,一副小狐狸的样子:“柳消闲?你醒啦?” 柳消闲移开目光,声音轻缓:“明知故问。” 云无恙搓了搓手,捞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开始嘘寒问暖:“嗓子怎么样?胸闷气短吗?我都已经恢复好啦,前晚多谢你。” 柳消闲看她:“看得出恢复的不错。” 云无恙:“……” 这是在说她话密吗? “不管怎么样,”云无恙咧嘴一笑:“都是多谢你。” 柳消闲淡淡的:“感谢我做什么?” 云无恙:“因为你救了我啊。” 柳消闲:“我自己做的决定,和你有什么关系。” 云无恙:“……” 好好好,她已经习惯这个人的嘴硬毒舌了。 云无恙只不过端坐了几秒就翘起了二郎腿,然后便和柳消闲杠上了:“那你也是为了救我,你看你都晕倒了。” 柳消闲云淡风轻的:“那是因为你太沉了。” 云无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哥们跟你心连心,你跟哥们动脑筋。 似乎是看见了云无恙哀怨的眼神,柳消闲竟然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露出一个轻笑:“你没有听见我当时说了你很重吗?” 云无恙:“……” 笑了,笑的好好看。 本来在地里耕田的,一看见柳消闲的笑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她一脚就把牛踢开,一口气耕了20亩地,百年之后,若有强敌入侵,还请在她坟头放此视频,她自当破土而出守这京城,击退强敌。 云无恙只是痴汉流口水了几秒,就反应了过来。 根本没说!这人就是在气她! 好好好,抱别人是公主抱,抱她是123起是? 云无恙也不生气,理所应当的问:“非得身材好性格好吗?胃口好不行吗?” 柳消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矜贵,看起来冷冷的,似不解风情的树,又似零度不朽的冬。 云无恙却不怕他,甚至能看出他心情似乎不错,眼中好像温了一潭春泉。 “又贫。” 云无恙笑嘻嘻的,脸皮比城墙厚,她不知为何格外爱和柳消闲犯贱: “这样下去你要是爱上我怎么办啊?柳公子不是说相守之人绝不可能是我吗?好担心你爱上我的时候哦。” 柳消闲语气冷了下来:“把心放肚子里。” 云无恙吐了吐舌头,也没当回事。 柳消闲似乎是头疼她,再不想和她说话便随意拿起一本书看,只剩她左右环顾,最后定睛在桌上的糕点。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超级馋鬼,认真干饭!! 云无恙悄悄瞄了柳消闲一眼,柳消闲在认真读书。 云无恙偷偷移了移椅子,柳消闲侧过头翻篇。 云无恙邪魅一笑迅速抓起一个渣塞进嘴里,柳消闲正在看她。 对,正在看她。 “……” 云无恙低下头,抹了把嘴,尴尬的装作很忙:“不是,你家地板可真地板啊……” 只不过她一弯腰,就喷出几点糕点渣。 云无恙:“……” 她默默的捡了起来,塞进嘴里,若无其事的撩了下头发直视柳消闲,打算用魔法打败魔法。 柳消闲:“……” 他道:“云相有苛扣你吗?” 云无恙连连摇头。 柳消闲:“……” 他似乎是被气笑了,扶着额头把书扣在被子上:“真够了。” “又不是不给你吃,你偷吃干什么?” 他在她面前真的没脾气。 就这样,当小厮端着茶来看柳消闲时,正好碰到了抱着一盘糕点走出门的云无恙。 她吃的嘴角都是渣滓,见小厮来了很开心的主动打招呼:“你们将军府的东西怪好吃的,我走了啊,下次有机会再来。” 小厮目瞪口呆的看着云无恙走出他家公子的房间,然后大惊失色。 这女魔头不是把他家公子一个左勾拳打倒了还夺走了战利品?! 公子!!! 小厮一个迁移闪进柳消闲的房间,嘴里高声:“公子!!!” “您没事——” 下一秒,他就呆在了原地。 只见他家向来不苟言笑的公子拄着下巴,轻松的看着一个方向,像是在出神,又或是感受某人的余温。 小厮定睛看过去,那是一把椅子。 下一秒,更恐怖的事发生了: 柳消闲竟然对着那把空椅子想了一会后,手心拄着下巴,玉白的手指遮住了嘴唇,低头一笑忍俊不禁,然后就是憋笑的身体都在抖。 小厮:“……” 公子笑了?公子笑了! 那个女的不会是给公子进行了什么精神冲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柳消闲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重新拿起书,冷若冰霜的看向小厮:“怎么还不进来?” 小厮:“……” 公子你变了。 云府的这场大火,烧毁了云家一座看得见的东西,却增加了某些看不见又无法言喻的东西。 沈明珠听闻此事后当即就带着家父的礼物来亲自拜访,抱着云无恙鼻涕一把泪一把不肯撒手。 江佑理恢复正常后本也想亲自出马,却被他爹关在家里不让出门,估计是被这一场变故吓得怕了,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 云无恙也意外得了箫朔月好几天的假,要么在家里一边赏花喝茶,要么一边逛街听曲,好不惬意。 她现在觉得特别的幸福,有那么多人关心她,可以任性可以撒娇。 最重要的是,还不用上学!!! 某天她正在家里放纸鸢,突然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打开一看,居然是程十鸢。 他居然还会这个??? 程十鸢在信里表达了自己的想念和关心,最后表示如果有机会,希望云无恙能去看看他。 云无恙:“……” 她差人送了回信,程十鸢笑吟吟的展开一看,一行赤裸裸的大字: “有机会我必会登门拜谢关心之情,但此后我还是决定少去归香居,因为耳朵会聋掉,别人叫我别去我都听不见。” 程十鸢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就这样过了无比幸福美满的几天后,云无恙再次被云追忆掐着脖子送进了松林斋。 而她这几天作的死就导致,该背的一点没背,仅会的那点也抛在脑后。 当箫朔月平淡的走到她身边直视着她提问时,云无恙咽了口唾沫,内心弹出一连串想死。 第19章 军法相争 “呃……” 云无恙尴尬的站在原地,本想直接放弃说不会时,箫朔月开口了: “也罢,你坐下。” 云无恙愣了一下:“不用我背了?” 箫朔月抬眼:“你很想展示?” 云无恙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她屁股刚落到凳子上,就听见箫朔月催命一样的声音:“不过这罚是免不了。” “第六卷的注解,下学后请云小姐来我隔间抄写。” 云无恙:“……” 她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柳消闲瞥了她一眼,淡然不语。 “古人云,天下之事,闻者不如见者知之为详,见者不如居者知之为尽,古书上的知识臣已传授许多,现在我想问问诸位殿下与贵女公子们,关于军法的知识,你们又能实践多少。” 军,军法??? 云无恙一下就不困了,这可比高中学那些无聊枯燥的东西好玩多了。 “心中醒,口中说,纸上作,不从身上习过,皆无用也,”箫朔月几步缓缓迈上讲台,将一张纸压在黑板中央,接着平静转身: “现有如下情况,诸位请侧耳听好。” 箫朔月指着纸上一处:“现有两军交战,敌方身着不易刺穿的铁铠甲,骁勇善战数量可观,不过未骑兵马,若是诸位,如何以自身军队破万军?” 云无恙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箫朔月画的是什么? 那是峡谷吗?那是两支军队吗? 云无恙嘴角抽了抽,心想她果然水平不够,完全无法理解箫朔月的作画。 只看画的功夫,箫朔月的视线就扫了过来,周围皇子皇女皆如临大敌,不是装作东西掉了就是作冥思苦想状。 云无恙还是一抬头才看见箫朔月,与箫朔月对视的那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敢问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老师在提问时正好和老师对视更恐怖的? 云无恙立刻咳嗽了一声,尴尬的时候就会装作自己很忙。 她低下头左扫一眼右扫一眼,最后干脆直接把头埋起来装作鸵鸟。 现在应该不在看她了?云无恙偷偷露出一双眼睛。 箫朔月:盯。 云无恙:“……” 老师,你不要偷偷滴看我。 我知道我进局子了,你们都骗我在上学。 她舔了舔唇,冲箫朔月咧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就在这时,柳消闲举起了手。 箫朔月点了点头。 几日前见到柳消闲时,他面色尚且苍白,如今看起来红润了很多,但依旧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柳消闲仙人之姿如袅袅笛音,缓缓流淌,不绝如缕,第一公子的眉眼如一潭泉,温润而泽,模糊了天上人间的界限,拈来的叶轻而轻地点落在水面,泛起一点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十分谦逊:“学生阅读古籍,知晓蚩尤能作大雾使军士昏迷,可谓纵烟以自隐。学生认为,烟幕在战争中起着重大作用,既能迷惑对方,又能保护自己免受攻击。 既然我军处于劣势,便可以烟幕迷惑,敌军以为我方已败,必放松警惕急于邀功领赏,因而阵势大乱,我军便可趁势反攻,转败为胜。” 箫朔月听完后,认可的点了点头:“不辱家名。” 江佑理小脸一黑,眼珠子一转也举起了手:“先生。” 箫朔月移开了目光:“请讲。” “不知先生可曾听闻火牛阵,这乃是战国时期以少胜多的着名战役,即征集了数头牛,在牛角上绑上尖刀,在牛身上披上彩衣,再把浸了油的芦苇绑在牛尾上,趁着天黑打开城门,点燃牛尾上的苇条。 牛受灼热,疼痛难忍,便可狂奔入敌军阵地,敌军以为鬼神降临,便可吓得四处奔逃,我军便能紧随其后猛攻,大败敌军。” “明智之举,不过略显弊端,尚且不知敌军胆子是否大,且禽兽乃不可控因素,着实冒险。” 箫朔月点点头:“但此法少年心性,胆大创新,已是不错。” 江佑理被第一时间的批评说的有些泄气,但下一秒箫朔月的肯定就叫他扬眉吐气起来。 他坐下后回头看了一眼柳消闲,冲柳消闲挑了挑眉。 柳消闲:“……” 他直接选择了无视。 云无恙正在观望,突然听到七皇女笑着出声了。 七皇女贺婧勾着唇,嘴角都快挑到天上去了,她一双眸子定定的看向云无恙:“先生,我方才看到云无恙举手了。” 云无恙:“???” 滚啊。 来,你直接来杀了我,别整这出。 没啥可调节的,她直接选择退出,这b人她要和她再见了。 云无恙幽怨的盯着贺婧,贺婧被她的眼神看的逐渐心虚。 就在这时,柳消闲开口了:“先生,我并没有看到云小姐举手。” 啊??? 全学堂几乎都震惊了,有几个不怕死的回头惊讶的看向柳消闲。 不是说柳消闲和云无恙最是不对付吗?如今怎么还替她说上话了? 箫朔月扫了柳消闲一眼,声音冷淡:“柳公子,纵使表现极佳,也不能无视规则随意发言。” 柳消闲睫毛一颤,停顿了一秒后才冷静出声:“是,学生受教。” “即是如此,便罚你根据今日所说,完整写出一篇策论。” “……是,学生领罚。” 贺婧正扬眉吐气以为箫朔月碍于她的身份维护她时,就见那冷如雪山仙神般的男人凉飕飕的瞥过来一眼。 “七殿下如此关切云小姐,必然也愿意领了她的罚抄,再加上随意发言,便罚你抄注解三遍。” 贺婧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学堂里的其他学生怎能听不出箫朔月冷淡声音后的阴阳怪气,因此贺婧周围响起了一阵窃笑。 她下意识恼羞成怒就要反驳,却忽然记起母亲的嘱咐: “国师乃我国圣人,就是陛下也要让他三分,切不要与国师发生口角惹国师不快,要谦逊收敛好好学习。” 对了,如今国师才是大腿,他说谁生谁死,就一个也逃不了。 就算是轻飘飘在皇帝耳旁吹一句某某不详,也够受的了。 这反抗硬生生让她咽了下去,贺婧气的牙根痒痒,却只能回答一声领罚。 云无恙正在心里笑的敲锣打鼓,突然听见箫朔月道: “既然这场争端皆因云小姐而起,又免了你的罚抄,不如请你起身回答,也好服众。” 云无恙:“……” 她自从进了这学堂,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拉西。 第20章 你在吃没名分的醋吗 云无恙几乎是万众瞩目般的站了起来,刚站起来就露出一个恬不知耻的尴尬的笑。 得,就知道这废物狗肚子憋不出二两油来。 其他人已然是散发了注意力,箫朔月却依旧平静的看着她。 云无恙叹了口气,不知该不该说。 此时箫朔月已经俨然有些冷意,是极有压迫感的那种:“思考的时间已经过了,云小姐还是不打算作答吗?” “先生,学生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愿闻其详。” 云无恙道:“我觉得可以尝试在狭窄的通道里堆放大量的磁石,再让自己的部下脱下铠甲改穿犀甲,再假装退却,引诱敌军进入夹道,敌军被磁石吸引行动艰难,而我军进退自如任意冲杀,因而大获全胜。” 本在身后专心预习书册的柳消闲突然动作一顿,缓缓抬眼望了过去。 江佑理愣愣的听着,反应了一阵后接着眼中流露出了惊艳的目光。 而贺婧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听到最后索性赌气的自己窝在座位上。 这不学无术的草包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云无恙说完后便意识到不好,又故意装作吊儿郎当畏畏缩缩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先生,这就是我冥思苦想的答案了,绝对没有偷偷向柳公子学习的意思。” 突然被cue的柳消闲:“?” 他什么时候教她了? 令人意外的,箫朔月颇有深意的点了点头:“云小姐,我相信你刚才说的会是某个问题的答案,可却不是我刚才所问的。” 云无恙:“啊???” 箫朔月十分平静:“我说过,敌军穿的是什么铠甲。” 难为沈明珠还记得,小声嘟囔给云无恙传悄悄话:“……不……易……刺……穿……” 云无恙:“……” 公式用对了,数套错了。 云无恙尴尬的笑了笑:“我忘了。” “……”箫朔月瞥了她一眼,轻声道:“坐下。” 这节课云无恙在座位上如坐针毡,倒不是因为箫朔月,箫朔月再就没提问过她,一转矛头刁难其他学生去了。 云无恙如坐针毡是因为她身后始终有一道如炬的目光。 用脚底板想都知道是柳消闲。 肯定是因为她刚才随口把慌撒到柳消闲身上了,这家伙不会生气? 好不容易下了学,云无恙就听见柳消闲平淡的口吻轻飘飘的传来:“我竟不知何时成了云小姐的私教。” 该来的还是来了,云无恙圆滑的笑笑,双手抱拳:“柳公子文有状元之才,貌有探花之姿,希望我这幼稚的军法没给您蒙羞。” 柳消闲认真的看着云无恙,半晌后才斟酌着开口:“其实……” 只是话还没说完,云无恙就被沈明珠拉走了,柳消闲站在远处只得作罢。 他刚想告诉云无恙,他觉得云无恙的这个点子很好。 一阵凉飕飕的风吹来,柳消闲咳了一声后打算收拾东西离开。 “柳公子看起来恢复的很好啊。” 突然之间,江佑理稚嫩的少年音响起来,无比清亮。 柳消闲一顿,从弯腰整理书册到直起腰回头,表情变换只用了一秒:“江小公子找我何事?” 他可没忘记,宰相府走水的那天江佑理貌似和云无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当时情况太紧急他没来得及和云无恙清算,如今江佑理也算撞到了他的枪口。 江佑理上下认真看了他半晌后,天真又残忍的笑起来:“真的很一般。” 柳消闲手指攥紧了一些。 “姑娘们吹嘘你的样貌,我瞧着也就还行;今天上课又听了你的见识,我听着也就只能算小聪明,所以我实在想不通,更别提你还病病怏怏像个拖油瓶,怎么配和天下最好的云姐姐成婚。” 江佑理还是那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的少年,黑色的碎发有些散乱的挡在额头,皮肤白嫩的如同细雪,一双清澈的双眸里不时闪过一丝精明: “你不自卑吗?” 柳消闲与江佑理不过隔了几步的距离,他的眼波闪了闪,再次凝眸望来时,眼睛里泛着淡淡的犀利与无妨。 他文气些,所以不争不抢,只等待属于他的山将会有一天为他哗然: “那江小公子呢,在吃没有名分的醋吗?” 不得不说柳消闲等级还是太高了,轻而易举就戳破了江佑理最在意的痛处,江佑理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雪白的少年咬牙愤愤不平:“你少来这一套,明明我才是最早最有资格的人,我就是不甘心!” 柳消闲淡淡的继续输出:“世事无常,说实话,命由天定,走不散的人永远走不散,我更相信发生的事都是有所安排。” 他就差明说你跟云无恙就是走不到一起去,再来多少回都会错过。 江佑理刚暗戳戳的想趁着学堂没人偷偷给这病秧子一脚,就听柳消闲咳嗽了一声,轻轻撂下一句:“风大”就从后门飘走了。 江佑理:“……” 这混蛋。 云无恙被沈明珠一边拉着一边听她叨叨:“哎呦你说这国师大人。咱们几个是来充数的谁人不知啊?他还非教上了,真想教会我军法我也用不着啊,哪有女子学习带兵打仗的。” 云无恙心里不敢苟同,却只能假意附和她:“是呢,咱们又不带兵打仗什么的……不过我听说京城里是不是真有一位女将军?” 沈明珠一说起八卦可就来劲了,一门心思都在那京城的大事上:“确实!确实有!不过她还在边疆没回来呢,女子带兵打仗……我不太认同,但也只能赞叹一句女中豪杰喽。” “是啊,”云无恙语气里也流露出了敬佩:“古代女子能上战场打仗,可真是千古佳话啊。” “嗯?什么古代?” “哦,没事,我随口说的。” “你别随口说了,”沈明珠神神秘秘拉她上了自己的马车:“我可是好不容易把你从那两大美男的魔爪中救了出来,要么说你能耐呢,这么快就让你那夫君心服口服了?” 云无恙险些被口水呛死:“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也太荒谬了,她让柳消闲心服口服?她又不是神奇宝贝大师。 “大家都传呢,”沈明珠敲了敲烟斗,果然是烟瘾又犯了:“说你那夫君病弱又不甘心,为了江佑理吃醋俩人险些在后山骑马互射起来。” 云无恙两眼一黑。 这画面简直太美了。 第21章 程十鸢被人强抢走了 想到柳消闲,云无恙脸色有点不自然的红了红,她有点又羞又恼的骂了一声:“一群浑嚼舌根的,这都哪跟哪啊?” 她只是拿江佑理当弟弟而已啊。 沈明珠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不断打趣云无恙的艳福不浅,过了一会后才道:“你只管跟我走了,也不问问我带你去哪?” 云无恙吊儿郎当的撑着下巴,哪有一点名门淑女的样子:“管着去哪呢,消遣便是了,你还能害我不成?” 沈明珠心里一暖,她狠狠点头道:“这就对了无恙,咱们俩永远是不论立场站在一起的好朋友。” 她似有感叹似的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窗外:“也许到了后世他们才能懂我们的情谊。” 云无恙:“……” 真是时代在进步,少女追少妇。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沈明珠,幸亏你不是个男子,不然是不是要强抢我了。” 沈明珠“咦”了一声:“不是男子不可以吗?” 云无恙生无可恋的:“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沈明珠笑了一下:“我估摸着你现在问也是晚了。”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默契的长久大笑起来。 这一笑仿佛过到了宫人的轻罗小扇里,过到了酒肆街边的芡实羹里,那样幽微又那样盛大,好像盛夏时节的溽热,像穿透了封建礼教的少女情思。 沈明珠邀请云无恙去的,是她刚买下的游舫。 这位妥妥的富二代一边给云无恙介绍一边由下人带着她们进去,云无恙一进去就看到了那群想她想的紧的狐朋狗友们。 “来了来了!咱们的贵客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当是谁,咱们沈大小姐能亲自请来的,果然是无恙!” “无恙,你可是来晚了,咱们几个做姐妹的可不能放了你!” 云无恙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大大方方的回应:“好啊,这就自罚三杯,给几位美人出出气。” “果然几日未见无恙的口才愈发好了。” “瞧瞧这气派,别说那柳消闲,我也得为无恙折腰啊。” 云无恙笑笑不说话,一边落座一边任她们打趣。 这画舫精致,沈明珠为了给她庆祝康复之喜可谓是花了不少心思,她看向沈明珠悄声:“这让我如何是好啊?以身相许罢了。” 沈明珠邪魅一笑,招呼其他人按着云无恙便开始犯浑:“以身相许便算了,自罚三杯我看才要紧。” 画舫上女子们的笑声悠扬,岸边杨柳参差,花树摇曳生姿,悠扬的乐声遥遥传来,和岸上花草树木的清香一起在空中飘荡,令人心旷神怡。 但见一泓江水澄澈如玉,和煦的微风拂面而过,水面上轻轻荡漾起细碎的涟漪,在落日影下闪烁着金子般的光芒。 几人玩的时间长了便也添了几分醉意,又逢沈明珠叫的那几个美男温柔体贴吐气勾人,云无恙便适当的和她们聊起来。 沈明珠叹了口气:“我本有意叫上佑理来着,可是不愿意再打搅你们二人的私事,如今想来倒是对不起他,本来我们三人玩的最好,现在倒孤立他起来了。” 云无恙也有些抱歉:“是啊,允诺的接风酒也没办成呢。” 另一个友人也感叹道:“也就只有无恙才有这烦心事了,我想让两个优秀男子为我牵肠挂肚,还没人呢!”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沈明珠突然酒杯重重一置:“呵,李家那个不长眼的王八犊子,也敢和我叫板。” 云无恙一愣:“这又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友人意味深长道:“无恙,你这就有所不知了?” “咱们这次出游本来是邀请了归香居那位的,却不想被人半道截胡了,硬生生威胁掌柜的把人抢走了。” “哦?”云无恙冷笑一声,摇着酒杯话里话外都是讥讽的意思:“归香居掌柜的可是见了什么贵客,连咱们几个的身份都瞧不起了?” “非也非也,”友人喝了一口酒,没说出来就被另一人打断了:“哎呀磨磨唧唧的,还是我来说。” “就是李晖家那嫡女,她爹不也是一向和你爹作对吗?她就和我们作对,明珠本想邀请程公子来给咱们弹曲来着,结果被她抢走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呢。” 云无恙一阵鄙夷:“硬抢啊?” “昂,听说程公子不主动息事宁人跟她走的话,她就要把归香居砸了呢。” 云无恙嘴角抽了抽。 掌柜的得了程十鸢这么个宝贝,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李晖家那女儿她也算听得,一贯是不服气她们几人的,她们几人更像是那风流倜傥的渣女团,李金羽才算是那人见人嫌的恶霸。 她们虽然是混乱小团体,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档次都能和她们混进一道的,早年李金羽还有意奉父亲之命巴结她们,谁知沈明珠根本看不上这人,把人好顿羞辱,把她那点兜底的坏事都抖落出去了,如今李金羽自立了一个小团体,自然是对知道她黑历史的沈明珠等人十分厌恨。 云无恙刚开始还挺同情这小姑娘,后来发现那人干事确实挺抱歉的就不再嘚理她了。 也不知道程十鸢跟着李金羽现在在哪,云无恙百般无聊的想着。 几人醉意上头,云无恙见天色已晚,外头风光旖旎便主动出去散散酒气,心想别把这一身酒气带回云府才是。 沈明珠就站在她身边,二人一起感受这夜晚的微风,沈明珠突然有感而发:“一早说的那女将军,我现在算是真敬佩她。” 云无恙“哦?”了一声:“怎么说?” “你想啊,”沈明珠道:“我们在这诗情画意,想必现在边疆是一片尸横遍野,她身边也是四面楚歌?” 云无恙道:“战场嘛,一子慢,满盘皆落索,肯定十分困难。” “说真的,”沈明珠说:“我觉得国师教军法教的也挺好,如果某一天我也能上战场打仗守护一方清明,会不会此时也会有人在京城内牵挂着我?” 云无恙想不到沈明珠竟然有此抱负,不由得一愣:“那是自然。” “不过呢,”云无恙故作轻松的勾住了沈明珠的脖子:“这等沉重之事,还是暂且交给大将军他们,轮不到我们杞人忧天。” “哈哈哈,也是,是我一时兴起了。” 就在此时,一阵不寻常的琴声遥遥传来,云无恙第一时间就竖起了耳朵,觉得格外耳熟。 “那是谁的船?”沈明珠皱起了眉头,看向不远处。 云无恙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游舫的重重纱帘之后,坐着一个优雅的身影,一阵风吹来撩开纱帘,那人跪坐在地。 一眼望去,惊艳到足以惊天,足以泣鬼,足以移人。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第22章 我只羡慕你的夫君 沈明珠看了半晌后也没看出来,还是云无恙道:“如此华丽的船,上面还有程公子,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沈明珠冷笑一声:“真是冤家路窄,要不去会会?” “会什么啊,”云无恙看了一眼程十鸢后转头似要离开:“还是别没事找事了,我都答应爹老老实实的了。” 再说了,李金羽又不一定会苛刻程十鸢,人家如果你情我愿干什么关她什么事啊。 沈明珠撇了撇嘴,半感叹半开玩笑的道:“无恙,你有时候是真绝情啊。” “有吗?” 只是二人还没来得及回舫内,那艘游舫就笔直的驶了过来,最后停靠在了沈明珠的游舫旁。 二人对视一眼,眼看着一人晃晃悠悠从船内走了出来。 李金羽好像是喝的不少,身上带着酒气,她倒不像云无恙沈明珠她们喝多了活脱脱的一个慵懒风流美人,叫人直脸红,反而像个糊里糊涂的醉鬼,而且是极会惹事的那种。 李金羽在自己的画舫上笑的亲切大方,她扬眉吐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俩啊,咱们可是有些时候没联系了,都生疏了。” 沈明珠一点都没让着她:“和你熟过吗?” 好在李金羽今晚心情极好,一点都没生气,反而邀请她们上去坐坐:“恰好大家都在游江赏景,不如同游如何?” 沈明珠正要回绝,突然被云无恙碰了碰胳膊。 人都找上门了,断没有受气之理。 云无恙看了沈明珠一眼后扭头,洋洋笑了一下:“好啊,你多担待了。” 她们随着李金羽上了船,云无恙环顾四周,只看着这游舫华丽至极,只怕比沈明珠的都要奢华,可见李金羽为了今晚的脸面花了多少进去。 李金羽极其热情道:“坐,大家坐,随意坐。” 云无恙笑笑,自然是毫不客气的与沈明珠落座,二人本就美貌,如今喝酒说话又风趣幽默温柔体贴,不一会就吸引了好几个美男对她们频频侧目。 甚至李金羽怀里的小男孩都悄悄一脸羡慕神往的偷偷看她们。 云无恙旁边的美男正要给她倒酒,突然一道勾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声线干净温柔,像一根羽毛轻轻在人心上挠。 她还未抬眼,就闻见好闻的香味近在咫尺。 程十鸢今日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绸,柳叶眉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嘴角微微上挑,更增添撩人风情,朱唇轻抿,似笑非笑。 他轻声道:“倒酒么?十鸢也能有此殊荣吗?” 云无恙见了他其实些许有点尴尬,但她还是正经道:“公子不必如此轻贱自己,请。” 程十鸢微微一笑,直把远处的李金羽眼神都看呆了。 且不说这归香居第一美人自上船以来一个好脸色都没给她,如今竟然对云无恙如此青睐有加? 沈明珠左看看右看看,乐了,也是极致温柔的握住美男的手,软声细语把人哄的心花怒放。 两个人可谓是和那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李金羽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上次一别十鸢对云小姐牵挂得很,不知是否影响了云小姐和夫君的感情?” 程十鸢一边笑意吟吟的倒酒,一边问。 云无恙还能怎么回答,脚趾头都要把地板扣烂了:“……程公子多想了,上次是我们胡闹。” “……” 程十鸢忽然笑了笑:“其实我也很羡慕云小姐和夫君的感情,说到底还是最羡慕云小姐的夫君。” 云无恙:“……” 程公子自重啊,她是真的有夫君了啊,皇上亲自赐婚过段时间就要风光大嫁的那种啊! 云无恙只得开导他:“程公子如此惊艳才绝,我一个草包纨绔怎么和你相配呢,你以后一定能找到一个灵魂伴侣的。” 灵魂伴侣么…… 程十鸢笑笑,不说话了,俩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后他才道:“之后云小姐就再也没来过了,不知是不是十鸢的喜欢太过廉价,让云小姐生厌了。” “也是,像我这种风花雪月场所的人,也就这一两年风光得意,等到人老珠黄,第一美人的虚名不复存在,下场又该多落寞,大抵这辈子都追不上心爱之人了。” 云无恙这才正经起来:“程公子,话怎么能这么说呢,虽然有些事有些时候一时半会看不到出路,但总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 “就像虽然我这段时间没来归香居。但我们不还是重逢了吗,缘分不是一场不出门就能避开的雨,该遇到的总会遇到的。” 程十鸢默默听完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云无恙看不懂的笑容,但随即二人间的氛围就被李金羽打破了。 她大抵是气不过重金求来的美人只奉承云无恙而不搭理她,便故意彰显身份用一种近乎命令的高傲语气对程十鸢道:“今日本姑娘高兴,程公子不如为我献曲一首?” 程十鸢闻言抬头,依旧是勾人的笑容:“当然,不知李小姐想听哪首?” 李金羽想了想,突然恶劣一笑,说了个淫词艳曲的名字出来:“就《洞房佳偶花烛夜》。” 程十鸢刚走到自己的琴前,突然脚步一顿,浅浅抬眼轻声:“这个我不会。” 李金羽今晚把云无恙她们邀请上来本来是想显摆显摆,没想到自己倒成了那上不得台面的人,因此憋了一肚子气:“你在归香居待着还能不会这个?再说了你是在我的船上,我让你会你就得会。” 她刚起身想去抓程十鸢,就被也跟着起身的云无恙伸出胳膊拦住了。 云无恙嬉皮笑脸的,硬是让人挑不出毛病:“金羽啊,何必如此动气呢,不知道的以为戳到你痛处了呢。” 沈明珠把酒杯轻轻一放,也跟着一唱一和笑道:“是啊,何必跟一个归香居的美人生气呢?真不大气。” 李金羽被云无恙这么一拦,又想起之前的黑历史,所有的情绪加持通通在酒精的加持下都爆发了出来。 她摇了摇头,冷笑一声:“云无恙,你有几个胆子敢在我的地盘上拦着我?” 第23章 让无恙送你回去吧 云无恙也不惧她,她也嫌撕破脸闹得太难看,于是便语气淡然笑道:“怎么,听起来现在倒是顾不上昔日的情分了?刚才不还邀请我们上来坐坐吗?” 沈明珠站了起来,扫了周围一眼嫌弃的眼神再也遮掩不住:“华丽是华丽,就是布置的实在俗气,可见品味之低。” 李金羽哪能听不出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气的咬牙切齿:“你们两个……” 云无恙“哎”了一声:“明珠,让让金羽,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金羽脸气的通红,舌头也大了起来:“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我爹可是李晖李丞相!” 云无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捶了一下手:“哎呦喂你瞧我这记性!我才想起来我爹叫云追忆呢!好像也是个丞相是不是?不然明天我让我爹去找你爹谈谈,看看我怎么敢这么和你说话?” 云无恙此话一出,其他人再也憋不住了,程十鸢用手掩着唇偷笑,沈明珠放肆的大笑,其他人都是一脸尴尬觉得云无恙替他们出了气又怕待会受李金羽惩罚。 “……”李金羽气就气在云无恙句句属实,她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和云无恙打好关系,也好让云追忆给他美言升官,可李金羽又嫉妒又不服气,早就和她们掰了她爹还不知道。 她憋了半天脸都憋绿了,这才忍气吞声道:“……是我一时心直口快了,我没那个意思。” 你说这人,当初嘚瑟让她们上她的游舫干什么呢,云无恙在心里默默吐槽,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算了,也没必要计较,她纯粹是新仇旧恨一起抵消了。 “我也乏了,就和明珠一起回去了,不用送了哈。” 李金羽请这两尊大佛来的时候有多扬眉吐气送的时候就有多晦气,她巴不得赶紧把人送走好对着剩下的人撒气,结果转头就看见云无恙走到了程十鸢面前。 云无恙嘴角勾起一丝诱人的弧度,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一双眼微微眯起,眼波流转。 她知道自己哪里生得最好,面对他的角度也是最好的,大大方方伸出一只手: “如此走的急了,倒是没和程公子饮的尽兴,不知程公子可否赏个脸,到我们舫上坐坐呢?” 程十鸢微微一愣,这回是彻底忘记了扬起自己的营业笑容,只看着云无恙出神。 不久后,他会心低头一笑,从没笑的如此澄澈,将手搭在云无恙手心: “十鸢受宠若惊。” 沈明珠不愧是好姐妹,第一时间会悟了云无恙的意思,大声招呼了一声:“还有想和我走的,不跟上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最开始,没一个人敢动。 后来程十鸢随着云无恙走了,其他小男孩对视一眼,咽了口唾沫也跟着缓缓踱步挪着小步子,最后恨不得拔腿就跑。 可算不用受这李家小姐的气了。 李家小姐可是没把他们当人,那是当奴隶当宠物呢。 怪不得这京城的同行都说云家小姐沈家小姐最是好说话的,能伺候过二位就神魂颠倒茶不思饭不想了。 直到回了沈明珠的游舫,沈明珠才和几个友人拍桌大笑:“哈哈哈哈哈,瞧李金羽那个吃瘪样,真当我们是吃素的啊。” 有个友人忧心忡忡道:“唉,但是少说李晖在朝堂上也是有权有势的丞相,也别惹出大事来。” 云无恙倒是不在意:“小事死不了,大事大不了死呗,人生在世需快活。” 沈明珠点了点头:“怕什么,有我和无恙呢,她就是个孬种罢了。” “不说这个了,”一个从未见过程十鸢的姐妹看的眼睛都直了:“程公子如此俊美,我可算是见识了。” 其他美人都在弹琴唱曲,偶尔也得了酒喝,只有程十鸢大大方方的坐在她们这一群女子旁边,不卑不亢笑意清浅。 闻言,他谦虚道:“十鸢不敢当,只是天色已晚,掌柜该挂念我了。” 沈明珠有点不悦:“喂,我们好歹把你从那土匪窝里救了出来,你这就要走啊?” 程十鸢拱手一礼:“实在是对不住,改日几位小姐来归香居花销尽数算在十鸢头上。” 沈明珠悻悻的撅了撅嘴,眼珠子一转又起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坏心思,她突然乐呵呵道:“哎?那就让无恙送你回去?” 正在喝酒的云无恙把嘴里的酒尽数全喷了出来:“噗——” 老铁?怎么又是她??? 这个场景她是不是经历过??? 沈明珠你小子坑了姐一回还想坑第二回啊? 老公打我还跟外面的坏女人有说有笑,为了孩子忍了这段破碎的婚姻,如果你心疼我的话能不能当看不见我。 云无恙正吸溜着嘴边的酒呢,突然听程十鸢温婉道:“云小姐是有婚约的人了,本不该麻烦……” 瞧瞧,这才是正确的,客观的,合理的,中肯的,明晰的,真实的,辩证的,理性的,审慎的,深刻的,通达的,优美的,巧妙的,精辟的,雅正的,机智的,全面的,明白晓畅的,不偏不倚的,恰如其分的回答。 云无恙想到柳消闲,刚想跟着点头,就听见程十鸢话锋一转:“但是话又说回来,若是再碰到李姑娘,我一个弱男子,可怎么办才好呢。” 云无恙:“……” 她看了一眼一米八多的程十鸢,又想起来李金羽横竖一边宽不到一米六的形象,心想大哥你半道把李金羽踹河里她都没机会反抗的。 云无恙瞧了一眼天色,心想也有点晚了便借着这个机会想要回府:“那我就先带程公子回去了,你们继续玩。” 沈明珠笑眯眯的:“玩得开心哦。” 云无恙:“……” 云无恙啐了沈明珠一口。 二人乘了一艘小船回到岸边,云无恙刚想就此告别,就被程十鸢拉住了手腕:“云小姐。” 她一愣,把手抽了出来:“何事?” 此时程十鸢的脸庞在月光的照射下格外明亮鲜活,他耳边的白玉月牙吊坠也是泛着幽幽冷光,美不胜收。 程十鸢歪头笑了笑:“云小姐可否与我到归香居一聚呢,我与云小姐有要事相托。” 第24章 只要她还是计划里的一环 纵使云无恙千般拒绝程十鸢也没放过她,最后两个人不得不各退一步约在了回家的路上。 程十鸢在送她回府的路上显得心情极好,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今晚的月亮真美啊,对?” 云无恙敷衍的点了点头,只得应和:“是,满月确实不常见。” 程十鸢失笑:“云小姐一定要这样避着我吗?我真是很伤心啊。” 云无恙这才抬头,尴尬的笑了笑:“哪有啊。” 只是她一抬头,就又看到了程十鸢耳垂上坠着的白月牙,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的风流债,在心里双手合十给柳消闲赔罪了。 “你这个耳坠……”云无恙为了避免太尴尬,只好随便找话题以免这段路程太漫长:“之前就打过耳洞吗?” 程十鸢一愣,下意识拂了拂自己的耳垂:“这个吗?不是。” 云无恙:“那是……” 程十鸢微微一笑:“是你送我之后,我才执意要把它坠在耳边。” 云无恙哑口无言:“为什么啊?” 程十鸢挑眉笑道:“因为是你送的,我想让所有人都能看见,然后我再不告诉他们,就好像是我和云小姐两个人的秘密。” 云无恙:“……” 有点幼稚。 月光下,程十鸢的眉眼竟然显得有些温润,连同骨子里的撩人都隐了下去,此刻仿佛他不再是那个第一美人,云无恙也不再是那和他有着无法跨越尊卑的相府嫡女。 程十鸢走着走着便开始哼歌,他声音轻盈,在晚风中更显得柔情蜜意,直让云无恙起鸡皮疙瘩。 乖乖,难怪有那么多古代小姐带唱曲儿的私奔,换她她也这样,她都不敢想这声音叫声娘子有多让人上头。 不对不对,她可是有家室的人了,想来清清冷冷严肃古板的柳消闲唤声娘子感觉也不会太差。 想到柳消闲,云无恙抿了抿唇。 “云小姐觉得这歌好听吗?” 程十鸢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云无恙一愣:“啊?什么?” “不觉得好听的话云小姐笑什么?”程十鸢轻语婉言。 她笑了吗? 云无恙总不能说想到柳消闲不小心笑了出来,于是只好道:“自然是想起李金羽那吃瘪的样子了,这可真是我最近心情最好的事了。” 提起李金羽,程十鸢眸子垂下后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再抬头时,已然是平静淡然:“闹事的客人吗,十鸢见得多了,今日还得多谢云小姐,云小姐频频替十鸢出头,十鸢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必不必,都说了举手之劳。” “云小姐的举手之劳对十鸢来说,却是不得不放在心上。” 直到到了云府门口,二人才站定。 程十鸢道:“云小姐为何不问,为什么十鸢独独对云小姐倾心至此?” 云无恙很是坦然:“那还用问吗,东边日出西边雨,你爷我是大美女。” 程十鸢:“……” 他愣了一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后意味深长道:“月亮这样圆,有时候也会被乌云遮掩啊,只可惜如此明亮只有十鸢能欣赏到,着实可惜。” 云无恙察觉到他话中有意,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见程十鸢伸出手贴了贴她的脸,似乎体贴至极:“夜晚良辰,但也些许有些冷了,小姐回府?” 焯,给了机会云无恙不得赶紧逃? 云无恙这就借机拱了拱手,说了句有缘再见便溜回了家,话中有何深意,也就抛之脑后了。 至于会不会被云追忆毒打,这就又是一码事了。 程十鸢目送云无恙进门,这才收起自己的笑容。 他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刚才的房顶,上面的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程十鸢哼着歌,就此返程。 将军府中,柳消闲正披着外衣在写着什么,突然一道黑影翻窗而入,他咳嗽了一声,借着烛光下意识遮掩纸上的内容。 那黑影翻进来身手倒是利索,落地后即刻跪了下来:“九殿下。” 柳消闲瞥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发问:“何事?” “已经打探出云姑娘去哪了。” 说起云无恙,柳消闲才搁笔,他眸中似乎有了一丝包容与宠溺:“左右不过和沈明珠出去浑作了,还能去哪。” 那人尴尬的挠了挠头,也不知该不该说:“是和沈小姐一起出去的,只不过……” “你说就是了,我又不至于动气。” “还见了归香居的程公子。” “嘶拉”一声,柳消闲面无表情的将纸撕成两半团团扔到了地上。 侍卫:“……” 哥,说好的不至于动气呢? 打工人也是苦逼,遇上个这么猜不透心思的主子,侍卫只好认错:“殿下恕罪。” 柳消闲冷哼一声:“实话罢了,你又何罪之有,我本不该盼望她老老实实的。” 深呼吸一口气,柳消闲问道:“……他们做什么了吗?” 侍卫:“没做什么,我眼神不太好……” 柳消闲:“?” 侍卫:“是,就摸了下脸。” “咔嚓”一声,似乎是柳消闲又把笔捏断了。 “罢了,”他也不知道是和谁说,想说服谁:“罢了,我不在意这个。” “只要她还能作为计划里的一子,其他的我都可以视而不见。” 侍卫:“……” 殿下你这个表情可不像是“罢了”,明明超级在意的。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侍卫只能恭恭敬敬的问。 “计划照常,”柳消闲淡声吩咐道:“你还替我监视云无恙,我也会尽量取得她的信任,让她倾心于我。” 他眸子漆黑:“这么多年了,我绝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改变计划。” 侍卫应了一声后便要离开,结果又被柳消闲叫住了:“等下。” 他淡然道:“废纸你也带走一并扔了,扔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是。” 侍卫刚出房间,就叹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他家殿下心思最难猜了。 看了一眼手里的纸团,出于好奇,侍卫左右环顾后悄咪咪打了开来。 上面赫然是一个女子的画像,眉眼十分熟悉,正在欢喜的吃着糕点。 侍卫:“……” 好,也不是特别难猜。 第二天,云无恙兴致勃勃的来到了学堂,正好偶遇下了马车的柳消闲,刚想挥挥手打个招呼,就看见那人冷冷瞥了她一眼,走了。 云无恙:“???” 什么情况? 第25章 叫声娘子我带你赢 云无恙觉得柳消闲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前几日相处的都很和谐,结果今天突然像被鬼附身了一样不搭理她。 突然之间,她的脑袋被人敲了一下,云无恙“哎呦”了一声忙去捂着。 箫朔月走到她身边,用指关节敲了下她的脑袋,声音又冷又硬:“云小姐,平时走神就算了,骑射课也要走神吗?” 云无恙讪讪的笑了笑,赶紧把视线收回来:“学生知道了。” 今天是一节罕见的骑射课,本来只要给男子上的,结果国师非要让女生们也跟着来,原因是过几天的秋猎大家都要参加,最好是学会一点基础。 柳消闲闻声,投过来一个眼神。 他今天穿着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趁着箫朔月走了,云无恙又偷偷看了柳消闲一眼,只可惜柳消闲一和她对视就凉凉的移开了目光。 云无恙:“???” 什么意思??? 她又哪里惹到柳消闲了? 如果这副画面让柳消闲手下的侍卫看到,只怕会酸到牙都掉了。 说好的不会意气用事呢?说好的讨好云无恙呢?说好的按计划行事呢??? 不是,他主子是怎么从心狠手辣深不可测的九皇子变成娇娇绿茶醋坛子的??? 你瞅瞅那个想让云小姐哄他的不值钱样,哎呦喂真丢人。 云无恙自然是不知道柳消闲在和她生什么闷气,不过这丝毫不耽误她发挥。 在国师带着男子们骑马射箭时,云无恙和其他几个女学生已经开始暗戳戳玩起了兵器。 云无恙(使眼色):“偷一个长矛玩玩。” 沈明珠(秒回版):“玩!” 二人一拍即合,鬼鬼祟祟一人拿了一把长矛来。 贺婧本来在阴凉地方和一群贵女们待着,看见她们两个偷偷摸摸的不由得发笑:“瞧瞧,也不知云相是如何教女的,竟教出一个贼来。” 沈明珠听不得这话,当即要恼了,云无恙却一肚子坏水的阻止了她,挑了挑眉:“跟她费什么口舌,多说无益,咱们不是有兵器在手吗?” 沈明珠顿时懂了,哼哼一笑一副比云无恙还猥琐的笑容。 贺婧脸都白了:“你,你们要干什么?这是行刺,行刺你懂吗?!” 云无恙大笑一声冲过去:“小飞棍来喽——” 箫朔月正在这边教学生们如何平心静气瞄准猎物射箭,突然听到另一边闹腾起来。 再一看,只见云无恙拎着根长矛正满骑射场边追着那帮贵女们想戳她们屁股,尤其是贺婧。 表情可谓是极其猥琐嚣张,撒丫子跑的跟个颠婆似的,哪能看得出一点相府嫡女的样子。 还有贺婧,平时娇娇弱弱的,真被云无恙追了居然还能跑,一边跑一边破口大骂。 从来没见过这等画面的箫朔月:“……” 云无恙的正牌夫君柳消闲:“……” 其他皇子公子:“……” 果然是女魔头啊,真是同情柳消闲。 柳消闲本来射箭准头十分好,博得了在场所有男子除了江佑理的敬佩目光,这下一抬头,所有人看他都带上了悲悯和感叹。 柳消闲:“……” 想死,但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 贺婧一边骂一边跑,云无恙追的不亦乐乎,看她都顺眼了。 贺婧:“云无恙!你有病啊?!你有病?!你是不是有病啊?!” 云无恙笑的花枝烂颤:“我就是贱啊七殿下,你不知道吗?” 每次当说出“我就是贱”这句话的时候,你就会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也不腼腆羞涩内敛拘束了,也不吭哧瘪肚犹犹豫豫磨磨唧唧了,整个就是又豪放激情又热烈。 我!就!是!贱!!! 云无恙正跑着呢,突然看见箫朔月走了过来,她来不及刹车,一脸惊恐的从箫朔月身边窜过去,只不过让箫朔月直接拎着后衣领停下了。 云无恙来回晃悠了两下,抬眼看向一脸冰霜的箫朔月。 她感觉自己在箫朔月眼里像一串精神失常的骨肉相连。 云无恙扯了扯唇角:“先生……好巧啊。” 箫朔月:“……” 箫朔月嘴唇动了动,云无恙怀疑他应该是在骂人,不过想来先生高雅,应该不会口出污言秽语。 箫朔月把她放下,淡淡道:“云小姐这么活跃,想来骑射技术十分高超了。” 云无恙:“……这个,先生,你是个明白人,我明白你明白的意思。我也是明白人,明白人就应该明白我明白你明白的意思,你说对?” 箫朔月:“……” 这时,贺婧已经从逃命中缓过神来,重新躲在箫朔月身后大骂:“你就是有病云无恙!” 箫朔月十分平静的瞥了她一眼:“七殿下。” 贺婧立刻噤声跑了。 箫朔月又转头:“云小姐如此积极,正巧我要教你们如何骑马,不如在骑马之前和大家一同热个身,看谁能夺魁。” 云无恙一脸懵逼:“啊?” 这就赶上运动会了? 说是友谊赛,其实是女子组的跑步热身,柳消闲等人则是站在了终点,由箫朔月发号施令。 这着实是有点超前了,云无恙一下子像回到了高考体测的时候。 贺婧被安排在云无恙身旁,她哼了一声:“等着输,我不像你,我可是练过,我娘可是将门之女。” 云无恙邪魅一笑:“丫头,知道高考的压力吗?” 贺婧一头雾水:“什么高考?你又胡言乱语什么?” 等到比赛开始云无恙窜出去的那一刻,包括贺婧在内的所有贵女们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这尼玛是女子跑出来的速度???一个相府嫡女?真不是战场上叛徒的逃窜速度??? 离谱的贺婧瞧不起,离谱到牛逼的贺婧还是第一次见。 就在云无恙遥遥领先悠然自得的跑到终点时,她突然一个急转弯减速跑到了柳消闲身边。 刚才男子间骑马前也跑步热身了,不过柳消闲自然是因为身体原因跑的脸色苍白被落在最后,还被好一顿嘲笑,如今他看着云无恙跑到自己面前不由得喉咙一紧: “做什么?” 云无恙璀璨一笑:“东西借我,随便什么东西。” 柳消闲迟疑了一下,随后取下了自己的玉佩递到她手里。 云无恙拿到东西就回到了跑道,此时贺婧已经追了上来眼看就要冲上去,云无恙按原路绕回冲刺到终点附近,随后转身。 她一边悠悠小步小步倒退着走,一边喊了一声:“七殿下?” 贺婧便气喘吁吁的抬眼望过去,这一看,便看见云无恙举起双手招了招,一边笑吟吟一边退步游刃有余的迈过了终点。 柳消闲眉头狠狠一跳。 第26章 那你呢,也会为我高兴吗 如此风流嚣张,如此璀璨夺目,除了云无恙,京城里再找不出第二位女子。 几乎是一瞬间,旁观的男子们就情不自禁的爆发出了叫好声。 “真是过瘾!真是过瘾啊!” “不如说这云小姐也是独特,世间难寻第二了?” “人又漂亮有趣家世又好,我说这婚约若是落到我头上……” “哎,人家正经夫君还在呢。” “怕什么,一个病秧子罢了,之前觉得云无恙太难掌控性子太烈,如今看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不一定谁配不上谁呢……” 听见闲言碎语,柳消闲的表情从目睹云无恙夺魁的自豪逐渐变得平静。 他淡淡的瞥了那人一眼,像是要把人的样貌记在心里,然后冷静的走开。 云无恙慢悠悠的从那边回来,转着玉佩凑到柳消闲身边,有意逗他:“柳公子,好巧啊,你看我拾到了谁的东西?” 柳消闲侧目,他勾了下唇,语气居然带上了些淡淡的不正经:“我竟然不认得。” 云无恙也没有太惊讶,只是轻喟一声,用一种遗憾的语气道:“真可惜,既然找不到主人,瞧着和公子十分相配。便赠予柳公子。” 说着她就上手帮柳消闲把玉佩挂了起来,柳消闲只是淡淡的看着云无恙动作,也没有阻止,眼神越来越深邃,像是要把云无恙吞没一般。 直到云无恙直起腰松手,柳消闲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云无恙一愣:“干什么?” 柳消闲只是牵着她,淡淡的问,语气像是不容反抗一样: “讨厌么,和我牵手。” 云无恙:“……” 等会,什么??? 云无恙一贯是高攻低防,撩别人撩习惯了突然被柳消闲这么一牵,整个大脑都宕机了。 如果世界是个群,那她现在想退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就让她的耳廓弥漫着一阵红,云无恙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过于快了,一时间便用力抽手:“不……也不是讨厌。” 柳消闲的声音依旧是冷静清透的,身上泛着的淡淡草药味也是依旧,整个人看上去就是自持的君子,手上的动作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强制的牵住云无恙想要抽开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那就好。” 云无恙的心跳顷刻如暴雨般骤烈,感觉都能听见秒针转动的嘀嗒声。 柳消闲看她这副手足无措脸红样,心底那抹混乱疯狂的想法如乌云般催生,他眼眸一沉向前一步。 “云姐姐!” “柳公子。” 突然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两个人同时清醒过来,云无恙慌乱的退后几步,柳消闲微微皱眉望过去。 江佑理扑过来捞着云无恙跑出几步远,看着柳消闲的目光凶狠又咬牙切齿:“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的?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干什么?” 箫朔月也是走了过来,他叫住柳消闲,不咸不淡道:“柳公子,过几日的秋猎高手云集,如果柳公子意在夺魁,还是多练习为好。” 柳消闲点点头,咳嗽了一声后道:“学生知道了。” 箫朔月轻轻点点头,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还处在宕机中的云无恙。 待箫朔月带着柳消闲离开,江佑理这才擦了擦云无恙的手:“云姐姐,你没事?” 云无恙有些恍惚,这才回神:“没事,自然是没事。” 江佑理定定的看了云无恙好久,突然撇了撇嘴:“我可真羡慕那个柳消闲,云姐姐一见了他,就什么都忘了。” “不管,他牵我也牵。” 云无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佑理捧起了双手,不过被这少年星星眼的看着,云无恙不但没有一丝心动,反而像在看大型犬一样生出了母爱泛滥。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笑道:“佑理啊,小孩子就不要学大人嘛。” “小孩子”这三个字仿佛说到了江佑理的痛处,他本来是想牵着云无恙的手来段深情流露的,结果被这么一说顿时眼泪汪汪的变成了委屈鬼。 “云姐姐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我也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了。” “这样,”江佑理鬼鬼祟祟的悄声:“云姐姐愿不愿意和我私奔,你成亲的那天我去抢婚,然后再找个小村庄当一对神仙眷侣,就那种我在种地,你在旁边吃冰棍的生活。” 云无恙哭笑不得:“我说你是不是傻啊,锦衣玉食不要,想给我种地?” 江佑理笑嘻嘻的:“只要能陪在云姐姐身边,再苦再累我都不嫌弃,再苦再累我也把云姐姐宠的像个玉人。” 云无恙点了点他的脑袋:“好了好了,别说胡话了,还想秋猎夺魁就赶紧去练武,省得输了哭鼻子。” 江佑理突然问道:“云姐姐见过我射箭吗?” 云无恙一愣:“这我还真没见过。” 江佑理眉头一挑,露出一对小虎牙:“那你瞧好了。” 他身上还背着箭篓,闻言吆喝一声便有人给他送弓来。 江佑理带着云无恙来到一旁,拔箭拉弓动作浑然天成,光洁白皙的侧脸,深呼吸嘴唇微抿,在射箭时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云无恙第一次意识到江佑理应当也是个有许多青涩姑娘爱慕的小公子。 可惜了就是眼神不太好,总爱围着自己转。 江佑理绷紧了身子,松手,羽箭破空而出直中靶心。 云无恙当即捧场道:“漂亮!” 江佑理闻言羞涩的笑了笑,他挠了挠头:“云姐姐要夸的我不好意思了。” 云无恙道:“此番秋猎你若得了头彩,一定会让你爹高兴的,不对,是所有人都会为你高兴。” 江佑理期待的看着她:“那你呢,你高兴吗?” 云无恙摸不着头脑:“那是自然。” “那就足够了,”江佑理一双眸子明亮至极:“我只要云姐姐高兴,其他人无所谓。” 云无恙:“……” 唉,又来了。 她打着哈哈一笑,转头看到沈明珠,说了几句就跟着沈明珠跑了。 云无恙一走,江佑理也不再傻呵呵的笑,转身绷着一张小脸又射了几箭,像是有什么火气一般。 直到撒完了气,他才放下手,嘴唇抿的紧紧的。 明明不是第一次看他射箭了,云姐姐总是健忘。 从前小时候没有那么多人,云无恙大张旗鼓的闯入他的世界,给那个时候还是哭包的江佑理撑腰,成了他可以依靠的一棵大树。 现在他长大了,如果可以他也想成为云无恙的太阳,照进云无恙的世界里。 他总觉得自己和云姐姐渐行渐远了,有些事情不必说,就是知道。 所以他才要阻止。 第27章 我与夫人说几句话 秋猎如约而至,都说秋天是寂寥的季节,云无恙却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旌旗猎猎,皇家的营帐扎地,让人一眼望去就豪情万丈,有和云无恙一样的小辈希望借此机会博得青睐的,都蠢蠢欲动,氛围一片祥和。 “无恙,愣着做什么,走啊。” 沈明珠自后面骑马而来,招呼了云无恙一声。 云无恙笑着点点头:“这不就来了。” 她今日身着束腰骑装,更显得小腰盈盈一握,袖口妥帖的收紧,多了几分飒爽,虽身姿纤纤却不显瘦弱。 黑发束起,额前的碎发被编成小辫归拢在高马尾中,那张精致的小脸全都露了出来,倒是异域风情。 云无恙此番秋猎的头等大事已然明了:那就是当个搅屎棍子浑水摸鱼。 皇帝和国师他们都在场,万一锋芒毕露了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 反正她一个女子也不需要上场比赛什么的,就看着那帮公子们博弈? “听说今年皇帝的赏赐特别多呢,”沈明珠一边和云无恙骑马散步一边道:“若是夺魁者,赏黄金宝马,奇珍异宝。” 云无恙有点惊讶:“这么大方?” 沈明珠点点头:“那可不,皇上格外欣赏武将呢,当初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善于骑猎,如今自然也是对夺魁者青睐有加了。” 云无恙想了想,她爹不是武将却能混得如今地位,属实是实力不可小觑啊。 想完之后,她几条黑线划过:“这事你也知道?你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吗,怎么会知道那边发生的事,还知道皇帝赏赐什么。” 沈明珠:“这天下哪有什么瞒得住人之事,更何况这已经开诚公布了。” 云无恙:“……” 八卦摄像头啊大姐。 “云姐姐!” 只听一道脆生生的少年音,二人一齐抬眼望去,原来是那边的公子皇子们骑马而来,犹属柳消闲和江佑理最为拔群。 云无恙心头一紧,与柳消闲遥遥对视。 他今日竟穿上了许久未见的红衣,长发高高束起额前是一条随风飘扬的赤色抹额,耀眼的红色把柳消闲身上那种纯粹又带点极端倾向的感觉表达得淋漓尽致,脚下踩着一双兽皮的靴子,十分野性。 刹那芳华,天地失色。 那天阳光正好,隔着那么多人,云无恙悄无声息卷入一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浩劫。 谢谢,斜视了十几年,看到柳消闲的一刻她眼睛都直了。 云无恙咽了口唾沫,心想着不就是未婚夫吗,没必要紧张。 她正深呼吸给自己顺气呢,刹那间柳消闲居然骑马悠悠行至她身边,二人都是朱衣,倒显得般配至极。 柳消闲轻声淡语:“好巧。” 云无恙:“……好像不是那么巧。” 明明是故意走到她身边的。 这时,江佑理也骑马过来了,他今日身穿明黄色劲装,一副晴光映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样。 他一过来,就哼了一声:“想不到柳公子撩人的话都说的这么小家子气。” 柳消闲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撩人?我只是和夫人说几句话而已。” 江佑理一哽:“你!” 沈明珠看情况不对,左看右看后直接逃了,同时在心里默默双手合十祝云无恙好运。 江佑理嘴一扁,用起最常见的那招出来:“云姐姐~我可想你啦,你和我一起去那边玩,今日穿的这么漂亮可要给其他人开开眼。” 必杀技之一:嘴甜;必杀技之二:不要脸。 必杀技终极奥义:当面抢老婆。 柳消闲看了他一眼,满脸写着:你当我面? 第一公子柳消闲瞬间一套博得关注的丝滑小连招:“咳咳咳,咳咳咳。” 云无恙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你没事?你这身子参加秋猎真的不碍紧吗?” 必杀技之一:咳咳咳 必杀技终极奥义:你俩再说我可就要晕古七啦。 江佑理:“……” 死绿茶,老子扇的你三生三世都是陀螺。 他勾唇冷笑:“柳公子这等弱柳扶风,以后若是遇上了危险该怎么保护云姐姐呢,我瞧不如赶紧回营帐里当个缩头乌龟算了。” 柳消闲这才抬眼,一双眸子湿漉漉的望向江佑理,妥妥的倔强易碎小白花:“人生苦短,我总想要为珍视的东西争点什么,不成想却打扰了江小公子雅兴。” 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在谁身上都不应该出现在柳消闲这等清冷高傲的贵公子身上,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深沉惯了,楚楚可怜蒙上水雾时也能从里面透出几分抑制不住的颤栗与疯狂。 二人虽然一个明显处于弱势之中,可在气场上却摩擦的火星四溅,谁都不让着谁。 云无恙不知这二人是如何剑拔弩张起来的,只怪这射猎场根本没什么遮掩物,他们仨在这简直是太显眼了。 这样,你们俩先吵,她有点腐烂了先去喝口防腐剂。 于是云无恙左右环顾后一眼便看见了远处的第四人贺婧,惊喜之余瞬间打满了鸡血追了出去: “哎呀,这不是七殿下吗?!” 接着,云无恙喊出了万能的台词: “好巧啊——” 关她巧不巧呢。 赶紧逃,赶紧找个理由逃,逃到天涯海角,让她从此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直到云无恙离开,两个男人才面面相觑。 云无恙和贺婧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不管了,江佑理勒紧缰绳,少年心性威胁柳消闲道:“今日若是我得了头彩,你可别无地自容。” 柳消闲语气不疾不徐,他声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全然没了“求您疼我”的我见犹怜样子: “那要看江小公子说的头彩,究竟是什么了。” 二人所争的,并不是那黄金荣华,而是某个人心中的分量。 那人的多看一眼,都比赏赐更加重要。 再说云无恙,倒霉蛋子贺婧一听到她的声音便尖叫着骑马跑开了,被云无恙追上后又怒骂:“呸!你怎么又来了!?” 云无恙哈哈一笑:“今日见了七殿下,觉得十分亲切。” 贺婧的嫌弃不是装的,她骑马上前想要吓唬云无恙:“你再靠前一步,我就把你撞下马让你破相!” 云无恙本来只是找个借口离那两人远点而已,如今见贺婧这副样子,逗弄的心直起,她故意往前一步: “哦?果真?” 第28章 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的 贺婧以为云无恙这疯子要打她,吓得当即喊了一声:“等等,你我君子动口不动手!” 可惜云无恙只是骑马从她身旁掠过,还有功夫在她耳旁“啧啧”一声:“原来在你心里把我当君子啊?” 贺婧:“……” 啊啊啊啊啊这个撩天撩地男女都不放过的风流鬼,居然妄想撩她以达到恶心她的目的!!! 渣女!呸!浑蛋! 眼见云无恙走远了,贺婧才伸长脖子骂了一声:“云无恙!遇到你我娘今天的木鱼算是白给我敲了!!!” 云无恙的背影招了招手,表示她听见了。 她刚骑马离开不远,就遇到了追上来的江佑理。 江佑理甜甜一笑:“云姐姐,想和我去逛一圈吗?” 云无恙摇摇头:“我累了,想回去了。” “……” 江佑理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生气。 “云姐姐时时刻刻与别人说说笑笑,与我就是日日不得空,若是云姐姐再如此,佑理就再也不见云姐姐了。” 云无恙这才一顿,勒着缰绳回眸:“……” 她看着江佑理板着脸故作严肃状,还以为他是开玩笑,便道:“是吗,你真能不见我?我不信。” 这条小尾巴怎么可能不缠着她,都已经缠了她多少年了。 江佑理闻言,重重喘了一口气才能有力气说话,他只觉得双手发麻,连问话的声音也在颤抖: “每次都是这样,云姐姐每次都觉得我是在开玩笑,每次都不把我当回事,每次都觉得冷落了我肯定能哄回来,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我讨厌落差感,云姐姐语气一变,我就感觉整个世界都不要我了。” 云无恙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觉得如果他此时有耳朵和尾巴,那一定是耷拉下来的。 好像有一根细细小小的刺在她心尖上轻轻扎了一下,不明显,甚至稍纵即逝,但那种细微的小小痛感却在身体里蔓延开,让人送头到脚都难过。 “云姐姐从来都不记得,是你先开口,希望我成为你的家人。” 等到云无恙回过神时,江佑理已经策马转身扬长而去。 那边并不是射猎场,江佑理却走的那么毅然决然,也许刚才那句再也不见算不上什么玩笑。 云无恙看他像离家出走赌气的孩子似的,又哪能放心的下,当即就追了上去:“江佑理!” 江佑理却是长喝一声,跑的越发快了。 云无恙:“……” 这兔崽子。 “无恙!你去哪?!”远处的沈明珠见云无恙策马,在后面一愣吆喝了一声:“待会该去和大家汇合了!” 云无恙头也不回:“知道了!我逮了人就回来!” 沈明珠:“……” 明明那不省心的样就和江佑理一模一样,还总把自己看成长辈。 她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转头绕过营帐走了两步便碰见了东张西望的柳消闲。 柳消闲见到她,顿了一下才发问:“沈小姐,云无恙呢?” 呦,这不是无恙那个便宜夫君吗。 可不能让他坏了江佑理的事,也轮不到他插手。 于是沈明珠指了指与云无恙离开相反的地方:“我也不清楚,在那边。” “……” 柳消闲半信半疑的看了过去,蹙着眉头似乎是信了:“多谢。” “嗯。”沈明珠丝毫不害臊。 云无恙全然不知沈明珠帮她把柳消闲支了开,她骑马进入了一片林子,里面的路错综复杂,杂草枯枝看的她心慌。 她一边喊着江佑理的名字,一边举步艰难的走着。 直到再往深去,就再也骑不了马了。 她皱了皱眉,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又喊了一声:“佑理!” 真是的,死孩子一身用不完的牛劲。 直到这时,深处才传来江佑理带着哭腔和慌乱的回应:“云姐姐!” 云无恙瞬间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心就提了起来:“你在哪呢?赶紧出来跟我回去啊!” “我……” 江佑理的声音停滞,他突然赌气似的喊了一声:“我不跟你回去了!你自己回去,别来找我!” 云无恙:“……” 兔崽子,她想把他告老师。 不是,这小孩怎么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的,没吃饱吗? 云无恙把缰绳绑在树上,扶着树枝就往深处走去,她倒要看看江佑理到底想干什么。 一直往里走了许多路,不知道踩了多少动物粪便脸上蹭了多少树枝上的泥土,云无恙才找到在地上坐着的江佑理。 少年坐在地上捂着脚,高马尾从肩头滑下,一副孤立无援的可怜样,眼眶还是通红的,同云无恙一样狼狈不堪又脏又乱。 云无恙本来想叉着腰骂他的,见了他这样子倒是生不起气来了,只是喘着大气撒气般的一踩一个深坑: “亏你能跑的这荒郊野岭来,让野兽吃了都找不着骨头。” 江佑理一听见云无恙的声音,瞬间抬起了小脸,只见那双眸子从死寂逐渐荡起层层涟漪:“云姐姐!你真来了?” 真的来了?让她走也没走? 云无恙没好气的走到他身边蹲下:“你别叫我姐,你是我哥。” 江佑理抿了抿唇:“……对不起嘛,我错了。” 云无恙去扒拉他的手:“捂什么啊?腿怎么了……”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江佑理白皙修长的手下是一片血污,一个捕兽夹赫然吞在江佑理脚上,看起来只觉皮开肉绽。 云无恙额前青筋狠狠一跳:“这怎么回事?” 江佑理小声道:“我不小心摔下马踩到了,马也受惊跑走了。” 这得多疼啊,云无恙看着都心惊肉跳。 这么疼,居然没晕过去? 她真是不知道该说江佑理什么好了,又气又心疼:“你是不是傻啊?赶紧上来,我背你回去。” 江佑理眼睛一亮:“真的吗?” 云无恙声音都大了:“假的!我反悔了!我要把你拴在马尾巴上拖回去!” 江佑理却还能挤出笑来:“我不信,云姐姐最疼我了。” 神经病,云无恙在心里骂道。 等她扶起江佑理,把这快一米八的少年背在身上,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江佑理,谁允许你长这么高的?” 江佑理双手搂住云无恙的脖子,闻言惴惴不安:“不用你背了,我自己下来走。” “那你这只腿是不打算要了吗?” “……” 江佑理轻轻贴在云无恙后背尽量减少自己的重力,他先是小心翼翼的把头埋在云无恙肩膀后,然后又咬了咬牙,索性豁出去脸的把整张脸都埋在云无恙肩前。 “不要了的,”他嘟囔道:“云姐姐能来找我,就算是命我也不要了的。” 第29章 逢春来日,已是他枝 “真好。” 云无恙听见江佑理闷闷的声音。 云无恙:“……” 我不太好,谢谢。 “我想了想,这事咱们一九开,”云无恙咬牙,每一步都走的艰难:“等你好了,我肯定要和你算账。” 江佑理冒出个头,跟小兔子似的:“一九开?云姐姐是觉得让我受伤也有自己的责任吗?” 云无恙阴恻恻一笑:“你纯粹是想多了,这事咱们一九开,我一拳你九泉,三七开也行,我三脚你头七。” 江佑理:“……” 好无情。 他虽然这样想着,却是埋在云无恙肩膀上笑出了声,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又没有让云姐姐来救。” 云无恙:“你想让我见死不救一辈子愧疚?从前倒没发现你好狠的心肠。” 江佑理的胳膊紧了紧,他小声:“如果我死了,云姐姐会记我一辈子吗?” 眼看着话题跑偏,云无恙立即转移了话题:“好了好了,这么疼也不知道闭嘴歇着,快别说话了。” 江佑理却是倔的很,他在云无恙耳旁自顾自的喃喃起来:“云姐姐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 云无恙还哪里记得,更别提当时自己都没穿越过来,只好喘着粗气以表示自己累的很根本没空讲话。 江佑理也没想让她回应,搂着云无恙的脖子自己回忆,像是回忆了几千遍,竟是张口就来:“那年冬天我还是个小孩子,沈明珠她们都不爱和我玩,我就只能趴在墙头羡慕的看着,然后有一天就看见云姐姐了。” 那天小佑理本来想一如既往的爬墙上偷偷去看,结果突然看见自己经常偷看的地方竟被人占了去,还是个小姑娘坐在高高的墙头。 江佑理挺惊奇的,同时也很激动,他抱着终于要有好朋友的念头蛄拥到了小姑娘身旁,然后爬上了墙,摆出了一个最帅的姿势:“你是谁啊?” 那女孩闻言回头,小家碧玉明眸皓齿。 她上下打量了一阵后才出声,霸道极了:“你才是谁啊?我没见过你。” 江佑理的男子汉气概全都被咽了下去,瑟缩了一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跟蚊子叫似的:“我叫江佑理……我爹是摄政王。” 云无恙看着江佑理那副小家子气的样子,不在意的“哦”了一声:“没意思。” 江佑理:“……” 小团子被打击到了,呆在原地。 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 如果他是一个漫画人,估计已经从彩色变成了黑白然后灵魂出窍。 正巧下面的沈明珠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堆诚惶诚恐生怕出事的下人,沈明珠仰着小脸,一口豁牙:“无恙!下来玩嘎!” “来啦!” 小云无恙扶着墙最后看了江佑理一眼,问道:“走不走?一起去玩?” 江佑理一头雾水:“和谁玩?怎么玩?你要怎么下去?我要等小方来抱我下去。” 云无恙一脸鄙夷:“这不高啊,跳下去呗。” 说罢,她就从墙头一跃而下,成功的摔了个屁墩:“哎呦!” 江佑理吓了一跳,抱着墙大声喊:“你没事?” 下一秒,云无恙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没事,又摔不死。” 沈明珠一脸迷茫的指着墙头的江佑理:“那是谁啊?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看上去好窝囊。” 也许是见过的,可惜江佑理给人印象太浅,小孩子没几天就忘了。 云无恙摇头:“不知道啊,我看他挺可怜的,要不叫他一起下来玩?” “行啊,正好丢沙包缺人。” 于是云无恙抬头喊了一声:“你到底下不下来啊?” 江佑理看着下面的两个人,又掂量了一下并不高的墙,终究是咬咬牙,准备降落。 只不过一时紧张,他瞪大了眼睛从墙头滑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江佑理就闭上了眼睛,生怕把昨晚活动的那颗牙磕掉了。 只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再睁看眼睛一看,原来是沈明珠带的下人稳稳接住了他。 他一喜,忙抱着下人的脖子去看云无恙准备邀功,然后就看见小姑娘站在不远处笑的一脸灿烂: “这不是下来了嘛,别不安啊。” 这一跃,从此江佑理从笼中的雀,变成了翱翔的鹰。 初见时的滑稽好笑,成长中的调皮捣蛋,从他离京开始,便见世态炎凉,迷茫,成长,有人的形象永远停留在最好的年岁。 他见过柔弱坚强的少女,见过那双古灵精怪的桃花眼,负雪枯枝,难奏春歌。 逢春来日,已是他枝。 云无恙默默的听着,总觉得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不管江佑理爱的是那个一眼钟情的女孩,还是后来的她,这段感情都不会再有任何结果了。 “离京的那几年很长,我想那就用今后的每一天来弥补昔年的遗憾,所以云姐姐不许逃开,我都义无反顾的奔向你了。” 江佑理悄声道:“为什么在你身边的不能是我呢,为什么不是我呢?” 他的语气不甘心又难过。 至此,终于到了广阔之处,云无恙把江佑理放到草地上,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我歇一会。” 江佑理忍着疼痛,他一把抓住云无恙的手腕,眼睛亮的吓人:“云姐姐,选我,我们私奔,只要你说想,我会去抢婚。” “我真的,真的看不了你出嫁。” 云无恙想了许久也不知该怎么劝江佑理,这少年对她的执念好像太深了,深到她说几遍都不管用。 她把手搭在江佑理的手上拍了拍:“佑理,我的婚约不是我能决定的,和你走对任何人都不负责任,我们是不能只为自己而活的。” 安静半晌,云无恙叹了口气开口道:“相逢已是上上签,有些事又何必强求呢。” “是因为云姐姐从来不多看我一眼,所以才会觉得放弃我如此寻常,”江佑理的声音乍然响起: “云姐姐若是对着心爱的人,说不说得出来莫强求的话?” “会的,我会的。” 江佑理一愣:“我不信。” “我会的,”云无恙却是笃定的道: “莫向外求,我知道的。” 第30章 他私下就是烟酒都来啊 莫向外求…… 江佑理还待再说什么,整个身体却僵住了。 云无恙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一回头,只见一匹野狼在不远处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那匹野狼藏在阴影中,不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一双血红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们,在黑暗中仿佛藏着幽光。 云无恙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 她一秒都不敢把视线从狼的身上移开,生怕下一秒狼就会扑上来撕破她的喉咙。 这时,江佑理带着执拗的声音小声响起来:“云姐姐,待会你直接跑,别管我了。” “……别瞎说。” 江佑理似乎是有点着急了,低声喝了一句:“云姐姐!别拿命开玩笑。” 云无恙深呼吸一口气,想起在野外遇到这种情况绝对不能贸然转身让它以为自己是猎物,于是便一点一点的,移到了江佑理身前。 尽管每一步都伴随着野狼更加警惕的眼神,云无恙还是站到了江佑理面前挡住了他。 江佑理愣愣的看着面前单薄的身影,就知道他此生都覆水难收。 云无恙咽了口唾沫,强装镇静道:“别怕,云姐姐会把你带回去的。” 她慢慢从背后的箭篓中抽出一支羽箭,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那匹野狼。 谁懂啊家人们,刚学会射箭就打上地狱难度的副本了。 那野狼似乎是被她的动作应激了,磨了磨前爪咆哮了一声猛地扑过来,矫健迅速,云无恙瞬间慌了神,箭脱手柔柔的戳到不远处的地上。 她还是没见过这副场景,第一次离死亡如此近。 只见那黑色的影子瞬间就和云无恙拉近了距离,刚看见那黑影张开血盆大口她就被人从后面搂住捂住了眼睛抱的非常紧。 江佑理颤抖的声音传过来:“对不起,对不起……” 云无恙不知道江佑理为什么要道歉,但是下一秒就有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她的下巴上。 云无恙呼吸一滞,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一秒,两秒,抱着她的人毫无反应。 云无恙不知道自己做了怎样的心理建设才能颤颤巍巍的移开江佑理的手,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那野狼距离她不到一米躺在血泊中。 它的眼睛上正中一箭,发出哀嚎没几秒就咽气了。 江佑理也被吓傻了,僵着身子坐在后面,牵连到腿上的伤口脸色又是一阵惨白。 云无恙只愣了几秒,就缓过神来抓起羽箭一击毙命插进了它的喉咙。 好险,差点死的就是她了。 云无恙补完刀才卸了力跪坐在地上,她一眼望过去,试图寻找这一箭的来源。 然后她就看见柳消闲骑马在远处,刚刚放下弓。 他淡漠的略过一眼,随后放下了手。 怎么会是柳消闲呢? 云无恙刚想张口,却意识到这时候说话这个距离柳消闲也听不见,便闭上了嘴。 到底欠他几条命算够啊。 但下一秒,她就看见柳消闲又举起了弓,他拉弓的时候倏地笼上一层寒意,一双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 然后那锋利的箭头就瞄准了云无恙。 云无恙瞠目结舌了一会,才意识到他瞄准的是自己。 不是,这家伙难道私下烟酒都来? 云无恙虽然害怕,可还是觉得柳消闲瞄准的应该不是自己,毕竟他没理由。 就在这时,柳消闲松了手,那支箭从云无恙耳边穿过,力道之大直接截下了云无恙落在耳后的一小缕头发。 云无恙随着回头,就看见她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看不清模样的人。 那人也骑着马,看不清男女也看不清容貌,只看那身下的异种烈马就知道并非皇室所培养。 柳消闲那一箭直冲那人而去,而那人也身手了得当即躲开了这一箭。 云无恙夹在二人中间,左看右看二人对峙,一脸懵逼。 不好意思,她既惹事也怕事还爱多管闲事,所以能不能让她带着病号先走? 就在这时,黑斗篷率先松了劲,勒紧缰绳扬长而去。 云无恙松了口气,转眼看向柳消闲时,发现柳大公子也只是轻飘飘看了她一眼,然后自顾自骑马离开。 云无恙:“???” 不是,人呢,队友呢队友呢,救一下啊? 这么大个江佑理真当看不见啊? 最终还是云无恙担负起了使命,拖着已经晕倒的江佑理骑马回了营帐。 一回到营帐,云无恙就白眼一翻准备晕过去了。 不是她真晕,是她真不想管了装死。 其他破事就交给皇上。 果不其然,皇上听闻射猎场出现未做标记的野兽和捕兽夹又导致二人受伤,龙颜大怒,惩治了负责骑射场安全相关事务的太监侍卫,还派人慰问了摄政王和云追忆。 摄政王听了这噩耗自然是差不点要上氧气罩,而云追忆也算是经历过女儿带给自己的大风大浪,镇静多了。 听说后来摄政王看着自己儿子那几乎惨不忍睹的伤口,一边掐着自己的人中一边问:你没事? 而云追忆则是来到装死吐舌头的云无恙床边,一拳重击问:“没你事?” 云无恙险些吐血。 她不服气:“我这是救人!受伤了爹怎么都不关心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回去非得看我功德箱满没满不可。” 云追忆上下打量检查她的伤势,确定女儿逼事没有后揣起了手:“功德箱?你那功德箱早就被我拿出去当鸟窝了,还有这事是不是因你而起,你还有脸提功德。” 忙活了大半辈子的云师傅得知自己功德为零后直接躺尸了:“是是是,都怪我。” 怪她魅力太大了总行了? 又想起今天所见,云无恙又一骨碌爬起来:“对了爹,你有没有见过一个……” 云无恙仔细想那黑衣人的身材,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关键词形容出来,只好叹了口气躺下:“算了,我说不出来。” 云追忆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受了惊就老实躺着休息,少胡言乱语了,若是还有什么活动,你妹妹会代替云家上的。” 云无恙翻了个身只觉得世界终于清净:“知道了,爹你帮我嘱咐长欢骑马小心点。” “兔崽子,你还姐妹情深上了。” 云追忆看着云无恙逐渐放松下来才出了营帐,他刚出来就遇到了守在外面的云长欢。 她似乎在向远处眺望,云追忆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怎么了?看什么呢?” 云长欢这才恍惚回神,摇了摇头:“无事,长姐一切还好吗?” “受惊了而已,她惹的祸还少吗。” 云追忆只摸了摸她的头就离开了,云长欢抿了抿唇,再次看向远处。 第31章 你这个做未婚妻的赔我喽 夜幕逐渐降临,只剩火苗燃烧杂草迸发的细微爆炸声,柳消闲独自一人在暗处等待。 不多时,上面传来一声闷笑。 柳消闲眼眸一动,他抬眼望向树杈。 “有什么事就快说,我不能离的久了。” 那树上竟然是倚着树干坐了一个人,他闻言嗤笑一声:“难道不是你应该向我解释吗?今日你那一箭本该射在云无恙头上而不是朝着我来。” 柳消闲没声音了,半晌后才冷声道:“不能动云无恙。” “哦?计划有变?” “……我会想个更好的计划,既不会打草惊蛇,也不会……” “九殿下。” 柳消闲听见这一声称呼,不知为何噤了声。 随后树上那人道:“我答应和你合作,却不是让你把这事变复杂的,若是哪天我发现你叫我难办……” “那大家就都别办了。” 树上的声响消失,柳消闲还站在原地思绪万千。 确实今日自己那一箭是瞄准云无恙而去的,但是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瞄不准了。 也不知道今日的决定会给未来带来多少的变数,云无恙啊云无恙…… 为什么一个曾让他碍眼唾弃的人,现在居然能影响他的决定呢? 断断不可继续下去了。 第二天云无恙被沈明珠薅起来起了个大早,一边迷迷瞪瞪一边起床气发作:“沈明珠你要死啊?我爹都说了我能好好休息。” 沈明珠是一点都闲不住:“睡睡睡,就知道睡,每次回床跟回坟墓似的拉不起来,赶紧起来陪我看最精彩的戏码。” 云无恙打着哈欠,随口一问:“什么戏码?有我昨日美救英雄精彩吗?” “是今日要宣布谁得了头彩,”沈明珠一脸期待:“你猜我押了谁?你猜啊!” 云无恙被她起哄的脑袋疼,随便说了一个:“张家的?” “不对不对,再猜!” “那,李家的?” “哎呦你别瞎猜,算了我告诉你,”沈明珠眉头挑的猥琐:“我押了……” 云无恙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不会押了柳消闲?” “正是!”沈明珠狠狠拍了她一下,激动的差点跳起来:“我就押了你那悍夫!太猛了!!!” 云无恙震惊极了:“傻了你,他身子都那样了你还敢押他?不怕他射箭射一半咳嗽手歪啊?” 沈明珠搂住了云无恙:“哎呀怕什么,不是还有你这个未婚妻吗,输了的钱你得赔给我。” 云无恙猛地躲开她跑了:“滚啊,滚滚滚,老子没钱!” 沈明珠在后面追,云无恙跑的一边回头一边张望,不成想下一秒便撞到了某个人身上。 云无恙退后了几步,刚追上来的沈明珠也收敛了笑容,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 “……江伯父。” 面前的正是江佑理的父亲,一生清廉正直的摄政王江秋绪。 他后面还跟着一瘸一拐的江佑理,正被下人扶着,看见云无恙眼睛一亮。 “云……” 江佑理这一嗓子被他爹的眼神生生压了下去。 云无恙见了这位摄政王有些尴尬,她努力做出一副淑女的样子俯身:“江伯父好。” 沈明珠也学着云无恙的所作所为跟着行礼。 “我好不好,云小姐最清楚,”江秋绪的声音带着中年人的磁性,他眼神冷漠:“我儿好了,我才能好。” 江佑理听到这话,挣扎了一下:“爹!” 云无恙哪能听不出江秋绪的话外之意,却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只好点头附和:“伯父说笑了,无恙自然是愿意佑理好。” 江秋绪看了她一眼,重重哼了一声: “是吗,那就请云小姐别再带着佑理胡闹了。” “爹!” 江佑理看着他爹走远,咬了咬牙挣脱下人蹦了过来,要是放在别处云无恙肯定要说他滑稽,眼下却不得不上前一步扶住他:“哎,小心点啊。” 江佑理急匆匆的:“云姐姐,我爹他不是故意的……” 云无恙打断了他让他放心:“佑理放心,我知道伯父没有别的意思,再说我怎么能和伯父争论呢。” 江佑理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只能化作一句悄悄的问:“云姐姐休息好了吗?我是不是真挺重的?” 云无恙见他兴致不高便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我忘了,你再压我试试。” 江佑理疑惑的“啊?”了一声,但还是照做稍稍用力倚在了云无恙身上。 云无恙立即大声:“哎——” 江佑理瞬间像个受惊的兔子一般撤了手,滑稽的保持平衡:“对不……” 却不想云无恙笑吟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哎——一米八的小伙子长这么轻,可要回去吃点好的补补了。” 江佑理脸一红,小声:“你别取笑我了。” 也许是二人的气氛太过和谐了,江秋绪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小方,怎么还不扶公子过来?” 那下人立刻朝云无恙行了一个礼:“对不住了云小姐,老爷在叫我们了。” 云无恙点点头,让下人扶住了江佑理才撒手:“你们这是要去哪?” 江佑理叹了口气:“爹要我回府了,我的伤又不知道要养多久,只怕是短时间都见不到云姐姐了,云姐姐如果有时间一定要来摄政王府找我。” 云无恙点头:“那是肯定的。” 江佑理有点执拗:“你保证?” 云无恙无奈笑了笑:“对,我保证。” 江佑理这才重新笑起来,一蹦一跳跟着江秋绪走了。 待几人离开,沈明珠才凑上来阴阳怪气:“啧啧啧,保证什么啊?我看佑理倒不像是想要你的保证,是想要你的人呢。” “得了,你也跟他一样胡闹,”云无恙推了沈明珠一把:“不惦记你那银子了?再不去输了我这个未婚妻也不赔你。” “好你个云无恙,这点钱你也和我计较!” 等二人到了营帐中,却恰好错过揭秘头彩的一幕,已然是已经有人赢了。 皇帝正在高座之上朗笑:“既然是张相的儿子赢了这次秋猎,朕便赏!还望我朝人才辈出,辅佐朕完成千秋一统!” 底下众人便全跪了下来捧场:“陛下英明!我朝遇明主必将如日方中,承平盛世!”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无恙刚来就不得不和沈明珠跪下了,起身后沈明珠悄悄掐了她一把摇来摇去撒泼:“我的银子!我的银子!” 云无恙踩了她一脚:“你出手阔绰还赖我啊?我赔!我赔!” 第32章 云无恙成了狗血话本的主角 秋猎过去了之后,秋天就算是正式来了。 这几天箫朔月在占星楼有事,他们几人的学堂便停了几日,云无恙已经是换上了秋装,披上了厚一点的衣裳。 她在房间里待的无聊,便在云府中四处走动,偶然看见云长欢在后花园内踢毽子,身手灵巧倒也孩子心性。 她身边没跟着几个下人,有个小侍女甚至正在和其他侍女说话,瞥见云长欢毽子掉了还在暗处讥笑一声。 “二小姐也真是窝囊,不如大小姐讨老爷喜欢也就算了,哪哪都轮不上她。” “谁说不是啊,摊上二小姐这种主子就算我们倒霉了。” “等大小姐与夫君琴瑟和鸣,老爷必定更不会拿二小姐当回事了,到时候她若没有立足之地,我们也该投奔了大小姐去。” “……” 云无恙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突然云长欢把毽子踢的老高,掉落下来后正巧冲着她来,云无恙便提起衣摆灵活的接住了毽子。 云长欢一回头看见云无恙吓了一跳,先是不自觉退后一步,后来才反应过来又鼓起勇气站了回来。 云无恙接了几个,便把毽子重新踢了回去,云长欢默契的接住,姐妹二人倒是在这秋风凉景中成为一道格外靓丽的风景。 她们谁都不曾说话,直到云无恙最后失了手没接住,有点遗憾的看着毽子落在远处。 跟着云无恙的贴身侍女霜卿下意识刚要去捡,就被云无恙拦下了:“不必。” 云无恙像只猫猫揣手似的,一脸平和的笑容:“那边没长眼力见的那位,让她去捡。” 霜卿立刻会意,几步走过去厉声:“大小姐让你去捡毽子呢,没听见吗?” 那侍女本来摸鱼摸的开心,闻言憋了一肚子气,一边腹诽一边去捡了毽子走过来:“大小姐。” 云长欢此时已经走到了云无恙身后,云无恙挡在妹妹身前,她挑眉道:“好个会侍奉人的,二小姐不收拾你们还真蹬鼻子上脸了,你以为你是谁,还敢给二小姐脸色看。” “霜卿,”云无恙扬了扬下巴:“不是喜欢说话吗?通通拖下去掌嘴三十,以后不许再进云府伺候。” 霜卿立即行礼,然后招呼了人过来:“来人呐!按小姐吩咐的去做!” 那几个侍女闻言一脸惶恐,连连磕头求饶,哭喊声传出去好远:“大小姐!大小姐饶了奴婢!救命啊二小姐!” 云无恙处理了这几个爱踩低捧高的势利眼,这才转身看向云长欢:“待我从身边挑几个得力的去伺候你,不必担心。” 云长欢抿了抿唇,一副怯懦的模样:“长姐的自然是最好的。” 二人一时无言,说实话云无恙也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这个亲妹妹,两个人脾气性格差了太多,她还总怕自己冒犯到这窈窕淑女。 云长欢这孩子似乎也是怕她,只派人来问自己近况如何,从不来拜访,二人同住云府倒像是陌生人一样。 她和大学室友玩的都比这亲姐妹熟。 云长欢似乎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这才主动提议道:“长姐想一起走走吗?” 云无恙有点受宠若惊,点了点头:“好啊。” 她示意霜卿离远点跟着,便和云长欢一起沿着长廊走了起来。 “下人们这么待你很久了吗?”云无恙不免有些心疼:“相府里总有几个心术不正的,以后再遇到长姐替你出头。” “多谢长姐,”云长欢鼻头冻的红红的,显得十分娇美可人:“这都是常态了,我也拿她们没办法,更何况她们说的也是实话,我没有长姐那样的本事,既不爱热闹又容易伤感,自然……” 云无恙立刻打断了她:“说什么呢,你我血脉相连,爹待我们都是一样的用心,只是我性子顽劣总让他操心,他这才不得不多替我打量。” “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所谓的伤感,左不过是个爱伤心的小孩,这点便更值得别人用千倍万倍的真心去待你。” 云长欢听完后才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露出两瓣兔牙:“怪不得那么多男子为长姐神魂颠倒,若我是男子只怕我会更盛呢。” 云无恙:“……” p,她那点风流事都传到妹妹耳朵里了? 云无恙打着哈哈:“啊哈哈哈,你和他们怎么能一样嘛……” “我很想讨教讨教几位公子和长姐相处的细节,”云长欢:“最近我无意中发现许多炙手可热的话本子很像以长姐为原型的,但就是更刺激一点。” 云无恙:“……” 稍等,什么? 云无恙瞠目结舌:“什么话本子?我怎么不知道?” 云长欢“哎?”了一声:“长姐不知道?那我明日借了长姐去。” “其中几本《帝女逆袭,摄政王爷不好惹》,《公主嫁到,竹马将军抢亲记》,《锦绣良缘,地主夫君反悔了》,《纨绔妖女,仙人夫君太傲娇》和《极品师尊,霸道师妹狠狠爱》都挺好看的。” 云无恙:“……” 写话本子的人有话直说,少在这里点我。 不是,在她房间里安监控了啊?这一个个骚到飞起雷到爆炸的名字真的是这个世界能产出的? 而云长欢还在输出,她一本正经道:“其中几本我觉得甚是清汤寡水,其中的插图也是潦草无比,还有……” 你不刚才还说刺激吗???! 云无恙实在觉得耳朵里长倒刺了,连忙喊停:“你平时不爱出门,是因为在府中看这些?” “正是。” “……” 好家伙,云府淑女二小姐爆改知识分子宅女。 云无恙觉得好笑:“那最好不过了,正好我待在府中无聊。” 太好了,她妹妹不是抑郁就行,有点爱好她自当全力支持。 “最近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兴许是到了冬日,”云无恙叹了口气,她站定:“爹在小厨房的药应当是煎好了,我得去看看。” 云长欢点了点头:“长姐慢走。” “嗯,”云无恙欲言又止,最后笑了笑:“太好了。” 云长欢有些疑惑:“什么?” “我还担心咱们姐妹心生嫌隙呢,”云无恙一笑:“你没放在心上就好。” 云长欢:“……” 她默默看着云无恙转身的背影,低头不出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第33章 好在有她,能宽慰思妻之情 云无恙端了药进云追忆的房间,才看见他正在桌子上摩挲着什么。 听见人一进来,老头瞬间紧张起来捂住了身下的东西。 云无恙犯贱,立即化身歪嘴战神:“哦呦,爹你藏啥见不得人的东西呢,该不会是什么狗血话本?” 云追忆一见是云无恙,立刻松了口气却还是嘴上不饶人:“没大没小的,跟你爹也敢胡说。” 云无恙撇撇嘴把药端到桌子上,温柔的推了推:“药煎好了,温度也适宜,赶紧喝了。” 云追忆瞥了她一眼,似乎是想骂她,话到了嘴边却是又咽了回去,端起碗喝起药来。 等云追忆喝完才咳嗽了两声,把碗放下了。 “难为你用心。” 云无恙盯着她爹,有点担心,但又不能做出一副忧郁的模样让她爹不放心,只能打着哈哈道:“爹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冬天还没到便先熬不住了,看来我可以偷偷溜出去喝酒了。” 果不其然,云追忆听完后气血翻涌气色也红润了许多:“你敢?别说秋天,就是寒冬腊月你爹这把老骨头也能出去把你逮回来!这病又不是一年两年了,哪年没管住你?” 云无恙立刻给她爹顺了顺气:“好好好,消消气消消气,我说着玩的,离成亲的日子也不远了,成亲后我就不混作了。” “……”云追忆看着她,也大概懂得女儿的良苦用心:“这些时日我都看在眼里,虽然你去了学堂和我相处的时间少了,我却总听得国师大人褒奖你,说你灵性聪明。” 云无恙眼睛亮晶晶的:“先生表扬我了?他怎么说的?” “也没说太多,只是提起一句罢了,还真没看出来你在军法上也有所见解,”云追忆摇摇头感叹道: “果然呐,是要成亲的大姑娘了。” 云无恙撇了撇嘴:“爹想甩了我?将军府离咱们云府又不远,我嫁过去也不是那整日贤妻良母的贤惠性子,到时候爹不嫌我整日回娘家烦才好。” 云追忆笑骂,怼了怼云无恙的额头:“净说胡话,你可记住了,云府永远是你的家。” 他混浊的眼球动了动,看向被自己戳了额头龇牙咧嘴的云无恙目光竟是逐渐晶莹起来。 他感叹似的摸了摸戳云无恙的那个地方,用大拇指抹了抹:“真快,一眨眼爹竟也要看你嫁人了。” “如果你娘还在就好了,等你们一个个都指婚离了家,整个偌大的云府就剩我这把老骨头可怎么好呢。” 云无恙顾不得自己心中某处空落,下意识嬉皮笑脸的搂住了云追忆与他贴近了:“爹可是杞人忧天了,等我嫁了人便日日与柳消闲胡闹然后耍脾气回娘家,让他不得不一叩首三行礼的追来,到时候云府鸡飞狗跳爹又要撵我走呢。” “还有若是长欢嫁了恩爱夫君,必定很快就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孩子,管他是勇敢的小男孩还是软糯的小女孩,我都必将带着这两个小奶团子混作,把云府搅和的不得安宁。” 云追忆眼睛中射出两道清明的不属于这个年岁的光芒:“当真?” 云无恙猛猛点头:“自然是当真!爹还是别想自己没人陪了,可快想想怎么应付那亲亲外孙才好呢。” 云追忆这才由心底的高兴起来,一时间也忘记了胳膊下挡着的东西:“我瞧那后花园槐花树下还缺一个秋千,不对,我安两个,以免外孙外孙女们吵起来……” 云无恙眼尖,一眼便看见了云追忆桌子上的画像。 那是一位身着浅黄色长裙挽起头发的女子,看起来十分温婉端庄,云无恙不知为何第一眼见这女子就失了神,直勾勾的看起来。 “这是……” 云追忆一愣,顺着云无恙的目光看过去,瞬间目光就柔和起来。 他妥帖的从下面端起那张画像,目光落在上面千万次。 “这是你娘,这幅画像也是你娘最后留给我的念想了,是你娘还在世时,我亲手给她画的,当时她就站在云府那棵槐花树下。” 云无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是,是吗?” 她转头又去看那女子,总移不开眼,不说多么惊艳难忘,气质实在是让人心软,让人忍不住去看她。 那张纸似乎被人摩挲了成千上万遍,唯有脸那处干干净净,应该是这幅画的主人也知道自己手上有茧,不忍花了她的容貌。 看来云追忆是真的很爱他的夫人。 说起来她家也没有其他姨娘,想来云追忆也没有纳侍妾,这对古代人来说,已然是足够情深义重了。 她都不敢想夫人去世之后,忙完葬礼大家都走了,留云追忆一个人在家他是怎么过的。 好在现在有她和长欢,能宽慰云追忆的思妻之情。 云无恙不要脸道:“果然我是遗传了娘,生的如此貌美。” 云追忆啐了一口:“你娘恬静的性子你是一点没遗传。” “哎呀,人家也有淑女的时候啊,爹没看见就是了。” 云无恙掂量了一下,然后才出口道:“这次来,还是有件事和爹商量。” 云追忆自顾自收了画像开始办公:“什么事?什么事需要和我商量而不是找我善后?” 云无恙嘿嘿一笑:“自从秋猎后我就打算了,想学武功。” 她算是知道了人生处处是意外,还是提高自身素质好点。 云追忆头都没抬一下:“找谁?谁来教你武功?你一个女子学什么武功……” 他话头突然一顿,接着义正言辞道:“该不会是怕柳消闲?” 她爹是怕她被家暴啊? 云无恙一下便笑了出来:“哪能啊,他哪敢这么对我,好歹我是云家的女儿。” “……好罢,”云追忆道:“你纵然有心,只是这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师傅来教你武功。” 云无恙眨了眨眼:“师傅自然是不愁找的,更何况无恙已经和师傅打了招呼了……” 云追忆蹙眉:“谁啊?” 云无恙弱弱的:“……岳父大人,柳大将军。” 云追忆:“……” 冲天的一声咆哮传了出来: “死丫头!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告诉我?!” 第34章 你们这对小夫妻倒是恩爱 云无恙好像那个街溜子,第二天早早就出现在了将军府。 柳述对云无恙这等痛改前非的行为抱了十二分的怀疑,对她犹如对敌军百万:“……云小姐可是想好了?” 云无恙拍了拍胸脯:“岳父大人尽管冲我来,也不必叫的如此生分了。” 这岳父认得倒是利索,只要她嘴速快就不给柳述拒绝的余地。 柳述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将军,对着云无恙这等小姑娘自然不能计较,却也不放水:“那就请云小姐先负重扎马步扎一个时辰。” 云无恙:“……” 柳述眼睁睁看着这人刚起步,就直挺挺倒下了。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世界痛吻我,我痛死。 柳述:“?” 他不得不提醒道:“若云小姐只是图一时好玩,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云无恙又默默快速爬了起来,认真半蹲下。 恰逢不久后柳消闲披着外衣拿着一卷书路过,他一愣:“她怎么在这?” 柳消闲旁边跟着的下人立刻应声:“小夫人主动找了大将军学武呢,说是为了增强体魄还有……为了保护您。” 柳消闲:“……” 他看起来是个身娇体弱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吗? 左不过有些病症容易犯风寒腰疼腿疼就是了,又不是需要人侍奉在侧。 柳消闲轻轻把书册抖出声响然后当没看见略过:“多事。” “是,不过小夫人可真是对您用心良苦呢,”那个小厮自言自语道:“听说小夫人很早就来了,老爷是上惯了战场又不是心软的人,看起来真是辛苦,出了一身汗呢。” 柳消闲:“……” 他叹了口气。 云无恙说要学武,可还是要从最低级的增加体能开始,柳大将军又不时时在府中,她就只能自己锻炼。 云无恙蹲了半天,总算是一股脑卸了力,刚想什么都不管不顾趴下,一抹柔软就蹭上了自己的额头。 只有一人有这样清净与世无争的气质,不论春夏秋冬如何燥热凛冽都能让人安下心来。 淑人君子,风度翩翩,似随风潜入夜,似润物细无声。 云无恙回头,只见柳消闲一身青色纱衣,长发以竹簪束起,正清清冷冷递过来一块手帕给她擦汗。 云无恙一结巴,直接立正了与他拉开距离:“你,你怎么……你出门了啊。” 她还以为这病秧子秋天了要日日在房中养身不宜受风呢。 要说她和柳消闲现在的关系还有点微妙,她倒是不排斥甚至有些隐隐想在柳消闲面前表现的念头,柳消闲却想到一出是一出时而对她真诚时而对她疏离。 他们两个究竟算是那表面夫妻还是双向奔赴呢? 在她胡思乱想间,柳消闲已经收了手妥帖站好,说话的声音也淡淡的:“爹不在,偷个懒也是无妨。” 云无恙有些尴尬,她挠了挠头:“啊,那你爹什么时候回府呢,我怕他抓到我还要多罚。” 柳消闲神情温和沉默不语,隔了一会才开口,苍白的肤色在阳光下像是染了一层薄薄的霜: “夫人莫不是忘了,那是我们的爹。” 云无恙:“……” 坏了,她真和柳消闲成一家人了。 这种感觉过于微妙,让她这个从小就没怎么当过团宠的普通女性一时间竟然十分留恋这种有了大家的感觉。 “……是,”云无恙试图蒙混过关笑了几声:“哈哈哈,是我糊涂了,那爹什么时候回来呢?” “孙副将上门来找,恐怕是一时半会脱不了身,”柳消闲轻声道:“若你信得过我,我来教你如何?” 云无恙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柳消闲:“我自然不会骗你。” “好!那便来!我觉得我蹲了这么久,也该大有长进了!” 云无恙兴致勃勃,云无恙苍蝇搓手,云无恙士气大振,云无恙带头冲锋。 云无恙最后落荒而逃。 后院里,柳消闲一把好剑直冲着云无恙而去,把云无恙逼得抱头鼠窜。 云无恙:“哎哎哎!你玩真的啊?!柳消闲!你敢跟我玩真的?!我可是你夫人!你把我划破相了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柳消闲跟在她身后悠然自得,一面游刃有余一面处处留手:“你想认真我自然是来真的。身手灵巧反应迅速,云无恙,你只是体能跟不上而已,不然大有可为。” “差不多了?!差不多得了!!!柳消闲你惹谁不好你惹我,我毫无还手之力你惹我有什么意义?!!” 云无恙撕心裂肺的像没满月的狗崽子冲天嚎了一声,恍惚间体力不支脚下一滑向后就要一屁股坐下。 柳消闲眸子一凛,霎时收了剑一手把她捞了满怀,用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腰架着她:“当心脚下。” 云无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谢谢你!” 累死她了,比带大了六个儿子之后又给他们带十二个孙子还累。 云无恙一门心思都在气喘吁吁的缓神上,全然未觉自己被柳消闲搂着腰扶着,柳消闲比她高出许多,只看见一个娇软的人儿在他怀中。 他心念一动也不知是着了哪门子魔,竟然轻轻把下巴抵在她头顶,然后侧头亲近的蹭了蹭。 这一下把两个人都吓愣了,全都呆在原地。 柳消闲身上独特的草药味飘散出萦绕在她周身,一股淡淡的清香把她包围,与他清冷的性子不同,他长手长脚宽肩窄腰,如今一比量竟然能把她尽数揽在怀里。 纵使他总一副不争不抢的沉静样,现在也让云无恙意识到,他是个能占有她的男子。 更是她的夫君。 柳述心心念念那女魔头,一回府便看见了这副场景,小厮见了正好扬声,却被他拦下了。 柳述难得的对待云无恙态度如此缓和,他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好一阵才道:“除去皇上的旨意,两家的不和,如此一看,二人倒也般配。” 小厮也点了点头:“是呢,公子也是少有对人如此亲近,没准正是误打误撞的金玉良缘。” 金玉良缘……也不知是祸是福。 柳述咳嗽了一声,大步走过来。 声响惊动了柳消闲,他退后数步有些茫然。 四肢僵硬,心跳如鼓。 第35章 请迷路的国师大人算命 云无恙一直跟着柳大将军学了一个多月,直到天气渐冷越来越不爱出门才停止。 近日箫朔月忙的要死,根本没空管他们这帮学生,因此云无恙他们一直都是苏少师在带。 今日云无恙得了空,外面虽然雾蒙蒙的不算天气好,她也脱了缰撒丫子鬼混去了。 那帮狐朋狗友想念她的紧,趁她有空便邀请了她出来,不过这次姐妹几个没去归香居喝酒,而是随意找了个茶馆听书喝茶。 云无恙随手嗑着一把瓜子,转而便听见好友问道:“无恙,你最近真和柳大将军学武呢?真是转了性子?” 云无恙一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了:“给岳父大人留个好印象嘛,免得我这个儿媳去了处处不受待见。” “原是这样,我们几个还寻思无恙是真变了,不和我们混在一起了呢。” 云无恙冷汗都下来了:“哪里哪里,我一直都是这个性子罢了。” 她待了一会便觉得无趣,沈明珠今日有事又没来,云无恙左右坐不住便起身走了。 她那帮好友们见沈明珠不在也没有拦着她的,随她去了。 云无恙身穿便衣抓着一把瓜子随意在屋檐下躲这蒙蒙的雾,恐水汽打湿了她的发丝。 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她也算在京城里混得如鱼得水,这京城中的景色她早已领略过了。 闲云野鹤,翩翩少年,环肥燕瘦,明眸皓齿。 四合院,水井,老树,门神,香炉,土房,明堂,炊烟。 竟不知已经看过这么多了。 “哎?” 云无恙突然瞧见了一抹不同的色彩,她眼睛一亮便追了上去。 “先生?!” 这一出声那人便回了头。 他眼神清润疏离,却又带着无端几分悲悯,明明也执着伞,怕雨淋于身,却让人觉得不似凡尘中人。 箫朔月一袭青衣,几缕白丝散落在肩头,见到云无恙微微一怔却还是伸出了伞:“你怎么在这?” 云无恙无比自然的躲进他伞下:“先生还不知道我的脾气秉性吗,没一日闲着的。” 箫朔月闻言轻描淡写:“想必你有心情赏景,注解是努力背完了的。” 云无恙摇摇头:“哪里哪里,先生可听过一句名言,努力不一定有结果,不努力一定很舒服。” 仗着他不在上课就敢冲他大放厥词的学生。 箫朔月的声音或许本就是冷的:“哪家的名言?” 云无恙嘻嘻一笑:“云家的,先生这是哪去?” “……紫微垣七杀有异,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探查,你可知这附近有什么赌坊?” 云无恙听不懂前面一句叽里咕噜说了什么,不过她还是想了想,蹙眉道:“赌坊?京城里有名的赌坊只有一间,不过出了宫城是相反的方向,先生怎么走到这来了?” “……” 此话一出,二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云无恙扯了扯嘴角:“先生不会是……” 久不出皇宫迷路了? 箫朔月:“……” 他颔首,打着伞毫不留情的走了:“今日就当没见过我。” 我勒个豆,还真是。 没想到她优雅稳重的先生还能迷路,若是刚才没遇到她怕不是要直接直走然后滚出京城了。 云无恙还在原地捏着下巴笑话,突然后脖颈被人一拎带进了伞里。 箫朔月低头看她,声音低沉:“你来带路。” 云无恙:“……” 云无恙:“啊???” 关她鸡毛啊? 纵使心里一直在吐槽,可云无恙还是老老实实走上了导游这条路。 她一边走一边和箫朔月唠嗑:“不知是不是无恙多心,总感觉和先生有缘的很。” 箫朔月的伞微微倾向她,闻言冷漠道:“何出此言?” 云无恙:“……” 总不能说每次遇到你都倒霉? “缘分妙不可言,无恙也说不清,”云无恙转移了话题:“先生真会看星象?那会不会……” 箫朔月头都不低一下:“你有多大的能耐,让我为你算命相?” 云无恙自然而然的撒起娇来,箫朔月虽长相年轻俊美,她与箫朔月撒娇却不像谈恋爱,有种和自己亲爷爷出门逛街的感觉,满屏的绝美爷孙情。 “先生就好心帮我看看嘛,我都帮您带路了。” “……” 箫朔月瞥了她一眼,扬唇语气有些懒懒的,却不轻佻,像那种被磨了许久不得不妥协的沉静: “手。” 云无恙立刻把手抖了抖伸了上去,差点戳箫朔月鼻孔里。 还是箫朔月停步用力的把她的手压下去,没好气的盯了她一瞬。 云无恙:“……” 她移开目光暗自吐了吐舌头。 “……”箫朔月本是不经心的查了查,却在没多久后罕见的蹙起了眉,同时握住了她的手腕。 云无恙:“……” 这什么表情? 我问你这什么表情? 老铁,现在她就像去给中医把脉结果中医开始翻书的心理状态一样。 算命的一笑,她生死难料。 云无恙紧张起来:“怎么样啊?没什么问题?” 箫朔月直起了身:“……” 他语气淡淡的,说出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扑朔迷离,命途多舛,然冥冥中早有定数,福祸难测时,只记住一件事便可。” 云无恙头晕脑胀:“什么?” “如果某些事已成定局,便不可执着,只能放手。” 原来只要佛系点就行了,她还以为什么呢,她能有什么放不下的。 云无恙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在我意料之中,多谢先生。” 箫朔月“嗯”了一声,便再没有说话了,不多时才道:“不过命运这东西,有时候需要放手一搏。” “若有时机,”他意有所指缓缓道:“我自当站在你身后,为你相助。” “到了。” 云无恙东张西望后惊喜出声,抬头一脸疑惑:“先生说什么?” “……没什么。” 箫朔月收了伞,抬起步子走进了赌坊。 他与这赌坊的环境真是不相容,如同一株含着冰晶的雪莲宿在火山脚下。 云无恙也不常来,不过之前和沈明珠来过几次,她回头去问箫朔月:“所以现在要干什么?” 箫朔月的眼眸扫了一圈后处变不惊的道:“自然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好是越引人注目越好。” 云无恙:“……” 赌啊? 好。 她瞬间拿出了相府嫡女的气势,勾着唇大摇大摆走进了深处,挑了一个被最多人围观的赌桌,趁着那人输的气愤捶桌把一沓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赌坊里不缺长眼力见的人,即刻搬了凳子伺候云无恙坐下,云无恙撩起衣摆潇洒一倚,翘起二郎腿道: “你们这谁最会赌?” 第36章 要赌就赌个大的 云无恙这一出手,阔绰的把刚才输的一塌糊涂那人的风头都盖了过去,不少围观的人都惊叹出声。 “这!这是多少钱?她是谁?怎么出手如此嚣张?” “奶奶的,小小丫头片子把我赌输的几倍都掏了出来,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少本事。” “这样招摇,不会是哪家达官显贵的……” 云无恙蹙眉,一副找茬的样子:“赌坊就这规矩?空让人嚼舌根,连真本事都舍不得上?” “哎呦喂——” 突然一道娇媚的女声从楼上传来,原来是一个穿着粉衣裳打扮娇俏的妇人走了下来,她还拿着一块紫手帕,虽打扮有些俗气却不掩风姿。 二娘子踩着木楼梯“噔噔噔”的就下来了,一面含笑一面上下打量云无恙,一阵扫描仪后才换上了更大的笑脸:“姑娘第一次来便是如此气量,咱们赌坊今儿个真是迎了贵客!” 云无恙随意晃了晃手:“客套话不用讲,有没有人想和我赌一场?” 二娘子笑了笑,接着对旁边一个平淡无奇的男子使了个眼色,接着便拽了那人出来。 她指甲涂的鲜红,手上的银镯子也是显眼:“姑娘消消气,既然姑娘是第一次来,就让我们赌坊的这小子陪您赌几把。” 云无恙扫了一眼身后,箫朔月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表情依旧淡然。 她便有了底气,豪放的道:“好!” 赌坊闹哄哄的,烟味男人的臭味汗味交杂,云无恙闻着头晕,尤其是被黑压压一群男子围堵更是透不过气。 好在身边有箫朔月,让她安心许多。 一声娇喝,一个扎着花苞头的小姑娘便开始花样的摇起骰子,周围“大小”的叫喊声既有节奏又混乱,直到那小姑娘重重一扣,骰子的声音清亮落定。 二娘子笑吟吟道:“二位,请?” 云无恙哪里会赌,她下意识看向对面那人企图找出什么破绽,却忽然间听到男子低沉的声音: “小。” 云无恙一松口,连忙喊道“我赌小!” 众人凝神定睛,只见那竹筒慢慢掀开—— “小!是小!” 旁边的人比云无恙还要激动,云无恙却只是松了口气,看着摇骰子的小姑娘把那小子的银两都归了过来。 二娘子笑容依旧风光:“姑娘好福气!可还要继续赌?” 云无恙被箫朔月敲点了两下,立刻点了点头:“赌。” 接着几把一如既往,箫朔月说什么云无恙就跟着说什么,竟然一把都没输过。 二娘子的脸色逐渐不好了起来,她先是蹙眉看了看云无恙,又看了看被她随手揪上去的那人,笑容一点点消失。 “这这这,她居然一把都没输过!” “奇人!真是奇人!” “这运气真是叫人艳羡,换作是我的话……” 直到最后一把,二娘子坐不住了,她扶住那男子的手递了个眼色便笑着道:“这一把,我与姑娘赌如何?” 云无恙收到箫朔月的眼色,点了点头:“好。” 一阵骰子摇过,箫朔月压低了声音:“还是小。” 云无恙立即道:“小。” 众人高度紧张,几十双眼睛都死命的盯着那竹筒,云无恙也有点紧张,已然是站了起来扶着桌子前倾。 那摇骰子的丫头掀了竹筒,当即喜形于色:“是大!二娘子赌赢了!” 居然输了…… 云无恙虽然可惜,却还是看的开,她回头企图安慰箫朔月:“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也不是什么大钱……” 却只见箫朔月目光中带着审视,他走上前来眼神十分坚定:“这不对。” “哎呦什么对不对的,”二娘子一边收走桌子上的银票一边笑容灿烂,她意有所指道:“赌嘛,玩的就是一个愿赌服输,运气不好也是正常的事。” 箫朔月沉默了几秒,突然抬眼轻飘飘的道:“好,我和你赌。” 二娘子对他有了几分警惕:“你?你赌什么?” 箫朔月的声音像贴着众人的耳朵灌入,渐渐分明: “赌我的命。” 二娘子:“……” 云无恙:“……” 不是哥们,你真入戏了啊?还赌你的命。 不是她说,她这先生是不是过于单纯执拗了,又是迷路现在又整这死出,中二病比她都严重。 周围突然哄堂大笑,二娘子被他这句话也逗的笑弯了腰,捧腹一个劲儿的拍桌子,惹得箫朔月频频蹙眉:“你笑什么?” 二娘子抹了把眼泪,直岔气:“哎呦公子,咱们赌坊可是正经赌坊,你说口出这等狂言是做什么呢?真是笑死我了。” 箫朔月正要辩解,云无恙就拍了拍他,从他身旁探出一步然后掏了又一袋银两出来:“这些,替我身边这位做赌注。” 箫朔月看了她一眼:“这是做什么?” 云无恙悄声:“先生,你的命在赌鬼这没有这袋子里的银子值钱,反正也不多,你放手去做。” 箫朔月:“……” 云无恙感觉现在国师大人就像她养的小猫咪出去打架,箫朔月喵一声,她就得蹲在猫后面咳嗽两声。 别的地方她帮不了箫朔月,在这俗世里她可比箫朔月圆滑多了。 箫朔月又开口了,这次不同于在学堂的宽容温和,一字一句中凛厉又带着严谨:“和我赌一把,愿赌服输。” 二娘子娇声道:“好!” 她赞许的看着箫朔月,已然是志在必得的模样:“佩服公子的胆量,只此一把,愿赌服输。” 箫朔月紧紧的盯着二娘子:“请。” 二人似乎眼神中能擦出火花,在摇骰子中云无恙默默退后半步。 二娘子:“小。” 箫朔月便道:“大。” 待竹筒掀开,赫然两枚六点骰子立于桌子上。 云无恙大喜,一把便拽住了箫朔月的衣袖:“我们赢了!我们……” 说迟那时快,二娘子突然一把掀了桌子,巨大的声响把人震得一时不知所措,只听她气愤至极,拎着手绢花容失色: “来人呐!这人出老千!给我抓!” 什么??? 云无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箫朔月挡在了身后,箫朔月启唇,声音如同寒冰森寒: “明肃剑,破!” 第37章 先生,多有得罪了 电光火石间,一柄银色的长剑伴随着破空的轰鸣旋转着破窗而入,经过之处只觉空气都清明了一般。 那把剑剑体雪白剑柄银纹繁华而不喧宾夺主,整把剑犹如雪山最纯净的冰霜,又仿若最有力量最神圣的天池流水。 一如它的主人。 云无恙眼睛都瞪大了,凛冽的剑气席卷而来她站在箫朔月身边难免被波及,于是便赶忙跳到一边逃命。 我滴乖乖,箫朔月居然还会用剑?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报告教练,她想学这个。 箫朔月伸手接住剑,持剑站在原地,周围人都不敢靠近他。 箫朔月:“我本无意闹大,你们别欺人太甚。” 二娘子和一众打手被吓得尖叫,她跌坐在角落一脸愤恨:“你到底是谁?究竟要干什么?!” 箫朔月冷冷的:“把钱还给我们。” 云无恙:“……” 二娘子:“……” 原来是要钱啊,还以为要她命呢。 她咬了咬牙只得妥协:“这次就算我倒霉!钱你尽数拿走,以后也别再来了!不然我定叫人活捉你们!” 云无恙其实也不在意这点钱,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也就站了出来:“什么叫算我们倒霉?明明是你们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 箫朔月能洞察一切,自然也不知会用什么法子看透结果,若不是他们做了手脚,箫朔月根本不会猜错。 拿回了自己的银票,箫朔月却还是伫立在原地。 他脸色冷沉:“你背后是何人?” 二娘子脸色苍白了一瞬,好不容易才咬唇清醒过来:“什么什么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既然你是存心来找茬的,就别怪我先翻脸了!” 她怒喝一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个两个的都给我上!今日若是捉了他们,在这里的赌债尽数抵消!” 本来打手们都十分忌惮箫朔月一身凛冽,现如今在场的男子却都缓过神来,一个个露出贪婪渴望的目光。 在赌鬼这,爱情亲情没一个值钱的,就连命他们都能豁出去。 箫朔月蹙眉,只有打手他尚且能应付,如果连同百姓都上的话,他顾忌的就多了。 不是打不过,而是云无恙一个女子还在这,动起手来难免伤到她。 箫朔月一撤手,那把剑便停在半空中,他沉声:“开路!” 明肃剑发出铮铮嗡鸣,如同有灵般横冲直撞便破开了门。 云无恙正在低头看她那银票查数,突然之间猝不及防被箫朔月拎起了衣领:“走!” 云无恙:“啊???” 不是,不是还没打呢吗?她小板凳都准备好了! 还有别拽她衣领了啊!她不要面子的啊?!勒死脖子了!!! 箫朔月全然没把她当人似的只拎着她,随在明肃剑后掠出赌坊,脚下用力竟然一跃飞上了隔壁屋檐。 云无恙:“我靠——” 泥煤的她恐高啊!! 箫朔月!要不是他是她的先生,她就要把箫朔月的右眼珠打到左眼框! 挨天杀的!!!! 没人敢这么对她!!! 云无恙哀嚎出声:“先生,您能不能下来走啊?我想吐。” 箫朔月:“……” 箫朔月:“不能。” 他虽然是这么说着,却把云无恙揪起来抱在怀里然后飞身落地,回眸瞥了一眼追上来的打手掠进一条小巷。 二人逃进小巷中,耳边却依旧传来打手们追上来的脚步声,箫朔月见逃无可逃,便伸手又要带她飞上屋檐。 云无恙头晕的拍开他的手:“且慢!” 箫朔月:“?” 他似是不解。 云无恙好不容易从晕车中缓了过来,顺气道:“学生有一法子,既能摆脱他们又不用费力。” 箫朔月犹豫了一会后点了点头:“好。” 云无恙点了下头:“好,先生。” “多有得罪了。” 箫朔月尚且不知云无恙说的得罪是何意,忽然就被人捧住了脸,接着女子身上的香甜便盖过了这小巷里湿漉的腥臭味,他的指尖虽然冰凉,被云无恙拂过的地方却是滚烫。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云无恙闭着眼睛离他越来越近,有暧昧掺杂进空气中,不受控地丝丝缕缕向外扩散。 云无恙相貌娇美肤色白腻,别说北地罕有如此佳丽,即令江南也极为少有,风轻拂,鬓间几缕碎发晃动,撩着她白皙通透的耳垂。 也许是受了什么蛊惑,某一瞬他竟然挪不开眼,鬼迷心窍地抬了手,替她顺顺额前的碎发,一双宽大的手滞了一瞬后,慢慢抚上她的腰搂住。 随后箫朔月耳边便传来她的轻笑,撩拨勾人: “先生很上道啊?” 这时远处有打手追来,二人一副迫不及待的野鸳鸯样只让人不忍多看,因此只是招呼一声:“再去前面仔细搜寻!” 云无恙听到这一句,才偏头从箫朔月的怀中离开,她虽然双手勾着箫朔月的脖子,却未撒手往后仰了仰头观察情况:“可是走了吗?” 箫朔月再与她的眼撞上时,动作才一停,而后缓缓收回手来。 他蹙眉,将云无恙推开:“……成何体统。” 云无恙被推了一个屁墩坐到地上,她“哎呦”一声拍了拍屁股起来,解释道:“情急嘛,更何况我不是已经向先生赔罪了吗?” 箫朔月却是把唇线抿的绷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那赌坊那边该怎么办?”云无恙问道。 箫朔月神色缓和了点:“今日你已经帮了我不少忙,剩下的交给我便好。” 云无恙疑惑:“难道你还想再去一次?只怕会被二娘子堵在门口不让进。” 箫朔月不咸不淡道:“谁说必得是我进去了?” 云无恙不解:“啊?” 等会,明肃剑呢? 就在此时,二娘子已经上了赌坊二楼,她跪在地上无比恭敬:“殿下,人已经逃了。” “……” 层层红帐之后,传出一道清丽妩媚的男声,他手中把玩着两枚棋子,笑道:“云无恙……国师……” “果然,最清冷的人,亦能教出最热烈的女子。” 他话音刚落,便只见一道残影杀入,明肃剑直冲着他来,那人身手极快,翻身拂了拂袖子落地。 明肃剑钉在墙上,地上是一枚被切成两半的棋子。 第39章 箫师傅坐不住开始护犊子 经历过赌坊之乱,箫朔月竟然还能平心气和的撑起伞来。 云无恙嘴角抽搐:“先生,不起雾了。” 箫朔月言简意赅:“待会会晒。” 云无恙:“……” 好久没犯贱了,她这把贱骨头都快散了。 云无恙风流性子上来了,挑了挑眉笑道:“怪不得师傅皮肤如此细腻白皙,刚才贴近一看,啧啧……” 箫朔月神色复杂:“你说什么?” 云无恙:“夸先生好看呢。” 箫朔月:“……” 他平和的转移了视线:“我知道你一惯会与男子讲话。” 云无恙:“……” 这是变着法的骂她女流氓? 她和箫朔月没什么共同话题,这个话题也被终止了便只能悻悻的撅起嘴自娱自乐哼歌,突然被人行色匆匆一撞,她差点没站稳。 那人撞了她十分对不住,回头一抱拳:“对不住对不住,我赶去看比武大会,不小心冲撞了姑娘。” 箫朔月微不可察的皱眉,只不过并未说出什么。 云无恙不在意,倒是对比武有了兴趣:“比武?和谁比武?” “镖局的大弟子正在守擂台,今日谁若是赢了他,便能赢得镖局准备的神秘大奖!说不定还能得到老人家的青睐!” 这神秘大奖且不说多引人注目,倒是镖局掌门的青睐,若是得此人相助,想必身份地位必定扶摇直上九万里。 云无恙兴致冲冲的看了箫朔月一眼,箫朔月会意,收起伞抬起了脚步:“走。” 二人一路跟着大汉来到擂台附近,旁边已然是被许多人团团围住,云无恙随便占了个视线好的地方观战,却只看见几个身手还没她好的被打的落花流水。 云无恙不解:“镖局着名的比武大会,就这等水平?” 旁边一个同样观战的男子闻言瞥了她一眼,热心肠道:“你第一次见比武大会?这有身手的高手哪有一开始就上的,谁不是想压轴出那最盛的风头。” 云无恙有点激动:“这么好玩,若人有配位的身手,再怎么出风头也是该得的。” 她看着台上的你来我往,每一招可谓都极其漂亮,不仅有旗鼓相当的对手与你含笑切磋,更有台下观众及时捧场的叫好。 云无恙扭了扭手腕,有点跃跃欲试。 她与柳将军已经是学了一月有余,尚不知自己实力如何想要一试,更别提这江湖中人的比武又有意思的很,不同于师傅教的死板,别有一番风味。 就算输了,也能学到什么嘛,她倒是不怕受伤。 云无恙看了箫朔月,下意识有种学生想要得到老师准许的意味。 箫朔月察觉到她的视线,略一迟疑:“稍有不慎,会受伤。” 独属于云无恙的乐观:“没事,死不了。” 箫朔月:“……” 就在此时,擂台上的大弟子已经是赢得喝彩,他神采奕奕意气风发道:“还有哪位?想要与我一较高下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云无恙几乎是一瞬间举起了手:“这里,我!” 她在万众瞩目下几步翻上擂台,然后落步璀璨夺目一笑,十分大方:“我想和你一试。” 那大弟子上下打量她一眼,有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屑:“你?一介女子,怎么不在家绣花写字,跑出来和男人比武?” 云无恙自然是不在乎:“管他男人女人,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人哈哈一笑:“好!姑娘好胆量,不过无须担心,如果你输了是理所应当的事,没人会记住你的。” 云无恙一笑百媚:“那公子可当心,若是你输了,只怕大家会记一辈子呢。” 敲锣声震耳欲聋,那镖局大弟子身手十分不凡,不过云无恙这一个月也不是油盐未进,竟然能堪堪接住他的招数。 云无恙力气不如男子大这是不可否认的,但她身形灵活竟然也不能让那大弟子轻易取胜,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竟然是那弟子先不耐烦起来。 他满心都是被这一弱女子纠缠至今还没取胜,再加上底下图稀奇频频替云无恙这女侠叫好,一时间竟起了坏心。 “看招!” 这一掌又快又狠,云无恙有意躲闪,却只见那人袖中抖落出一剑在手,直直想要把她逼下台去! 云无恙瞳孔一震,一脚朝后瞬间失足掉下了擂台。 我靠,偷袭! 天杀的,她要把伞插进这人的屁股然后撑开花! 电光火石间,她一头栽进一个人的怀中,男人身上是凛凛檀香,犹如神明。 云无恙:“……” 喂!怎么又是拎着她脖颈! 箫朔月是对她的后衣领有什么执念吗?! 箫朔月轻功落步在擂台,明明是高大的男儿身落地却十分轻巧,犹如谪仙下凡。 他放下云无恙,一手替她抚平后衣领,一双眸子却是紧紧的盯着那弟子,说话声音清冷:“我和你打。” 那弟子自知理亏,也能看出箫朔月来者不善,他心虚道:“她还没输呢,二打一这样不公平。” “不公平?” 箫朔月唇角下压,努力抑制翻涌的气血。 几秒后,他道:“你拿兵器。” 云无恙:“嗯???” 不是,把她当鸡崽子拎也就算了,怎么还帮着外人呢? 云无恙连忙摊手:“他有兵器我没兵器!” 箫朔月扬臂,云无恙伸手,一把无比眼熟的剑便出现在了云无恙手中。 待她看清,立即花容失色:“等会,明肃?!” 箫朔月波澜不惊道:“此剑有灵,你只管用它便可,只需出招前唤它名字。” 纵使箫朔月这么说了,云无恙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剑,双手握住它心里直哆嗦。 此剑有灵,若是此剑知道此时握住它的是个什么菜鸡,不得气的生锈了。 敲锣声响,再不给云无恙任何的反应机会,眼看那人袭来,她只得硬着头皮试图喊出气势别输的太惨: “明肃剑,破!” 与此同时,箫朔月在擂台下竖起二指,眉头一拧,与云无恙异口同声: “明肃剑,破!” 下一秒,云无恙便如离弦之箭飞驰出去。 第40章 箫师傅吃醋了 虽然最后有了明肃剑的加持云无恙赢的十分痛快,但她还是有种被剑拽着走的疲惫感。 虽然什么也没干,但还是辛苦自己了。 镖局的丢了面子岂能轻易放过她,当即又派出了几个弟子上台,但有一个算一个无一不是败给了云无恙手中的明肃剑。 云无恙现在就有种自己作弊还有老师帮着的感觉。 不管了,反正是对方先耍赖的,再说估计她下场,箫朔月就要亲自上了。 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个局面了,对面估计一招都接不下来。 “……竟是我败了。” “惭愧,姑娘武艺竟如此高超。” “某实在不及,姑娘手中的好剑可有名字?” 云无恙从午后一直打到傍晚,累成狗了才获得最后的胜利。 大奖呢?大奖呢?! 该她得的她一个都少不了! 这时,一阵掌声打断了云无恙的喘粗气,她回头一看,原是一位老者拍着手走上了擂台。 他笑的亲切,却高深莫测,看起来就十分有城府:“自古英雄出少年,姑娘一介女子竟也有这等本领,可是让老朽十分钦佩。” “不知姑娘师出何门?受到了哪位高手的指点?” 云无恙自然说不出自己是国师的学生,见箫朔月飞身上台,她便示意:“这位便是我师傅,其他不便透露。” 那老者意味深长的看向箫朔月,眼神里除了满意就是特别满意:“果然气度不凡,我这镖局中竟然没一个能赶及公子气度的男子。” 箫朔月只是颔首,并没有出声。 云无恙趁这个机会赶紧把明肃这个烫手山芋还给了箫朔月,然后她上前一步问:“掌门大人,我这也打了一下午了,该我的大奖呢?” 那老者闻言放声大笑,随后拍了拍手,一位窈窕淑女便挪动着小碎步含羞带怯的上了擂台。 云无恙:“?” 阿西,不会是比武招亲??? 果不其然,那老者怎么看箫朔月怎么满意:“今日算是被你们讨到好了,这最终的大奖便是——” “镖局的女婿之位!!!” 箫朔月:“……” 云无恙:“……” 那些杀不死我的,还不如杀死我。 老头子左看右看,不满意道:“怎么不笑?难道是对我女不满意?这样的好处你们上哪拾去?我瞧公子与我家小女郎才女貌,正好明日就把亲事给……” 怎么不笑?她天生不爱笑。 这时,那位窈窕淑女看了云无恙一眼,抿了抿唇脸红的小声道:“公子就算了,我看这位姐姐身手不凡……遥遥一见,格外亲切。” 云无恙:“……” 救命。 下一秒她便扯了箫朔月的袖子,箫朔月立刻会意,拎起她的衣领就飞了出去。 云无恙:“……” 老子是让你抱我!能不能不薅她衣领了?!! 颜面何在?!她的颜面何在?! 云无恙二人刚飞走,就听到后面淑女的怒吼,响彻云霄: “姐姐——你忘了带我走啊——!!!” 这一天,可谓是极其狼狈,待箫朔月落地把云无恙放下,云无恙第一反应竟然是大笑出来。 箫朔月十分不解:“你笑什么?” 云无恙连连摇头感叹:“我只看那妹妹漂亮可爱,先生跑什么?” 箫朔月顿了好久才认真道:“身为国师,不可入俗世。” 云无恙“哦?”了一声:“先生说的俗世是什么?今日进了赌坊又险些得一良缘,说不入世也是晚了。” 箫朔月硬巴巴的道:“赌坊是我探查之事,比武也是阴差阳错,我……” 他正欲娓娓道来,却只望进云无恙一双带笑的眼睛。 箫朔月立刻就明白了,这人逗他玩呢。 国师大人抿了抿唇,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了:“该回宫了。” 云无恙点点头:“嗯,天色不早了,只可惜打了一下午也没得到心仪的奖品,白费力气。” 箫朔月却道:“并非一无所获。” 云无恙眼睛瞪圆了一点:“嗯?” 只见箫朔月伸手,一把浅蓝色的扇子静静躺在他掌心,那扇骨是银制,柄部装饰着一枚小巧精美的蓝色宝石,点缀着一串银蓝色渐变流苏。 只一眼便知绝非俗物。 云无恙一眼便觉得精美无比,惊奇道:“哪来的?” 箫朔月递到她手里:“我在台下时镖局掌门派人送来的,权当是赔罪。” 啊,是赔他弟子心怀不轨之罪吗?原来他一直在观战。 云无恙顿时对这镖局的气量好感起来,她欢喜的接过:“多谢先生,既然先生不要,那我可就收下了。” 箫朔月点点头:“本就该是你的。” 云无恙左看右看,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这扇子甚好,只不过与我不太相配。” 箫朔月也想象不到云无恙似个文人似的摇扇子:“你的东西,送给谁都无妨。” 云无恙:“嗯,那便送给柳消闲。” 箫朔月:“……” 他眉头似乎跳了跳:“我记得你与他一向不和?” 云无恙“啊?”了一声,接着有点不好意思的背过手,垂眸纠结道:“是,只是既然婚事已定,关系缓和些也好,总不能相看两厌。” “……” 箫朔月似乎要对她说什么,却是没说出来。 他胸口闷闷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一口闷气无处发泄,堵的心口烦闷:“是,只是这扇子是他人赔罪之物,柳公子不介意就好。” 云无恙却道:“没事,先生说过的嘛,贵在心意。” 箫朔月:“……” 他冷冷道:“该回宫了。” 云无恙叫住了他:“学生还有一事,之前云府走水的事,可有什么头绪吗?” 箫朔月却没有正面回答她:“若这几日还无人禀告,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云无恙一哽。 这就不了了之了? 她那么大一座房子呢。 箫朔月却是直接走了,他的身影融入人流之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云无恙耸了耸肩,看了看扇子,决定挑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好时机送给柳消闲,好逗她那病秧子夫君高兴。 再说箫朔月,一回占星楼就被一女子迎接上了:“您回来了。” 箫朔月“嗯”了一声,他低声:“陛下来过吗?” “来过了,知道您不在就走了,”那女子无比熟练的跟在箫朔月身后:“大人今日此行可有什么收获?” “……”箫朔月低声:“遇到了云府长女。” 女子怔了一下:“是吗,我只听说过她的盛名还没亲眼瞧过,不知是不是像茯苓说的长的特别像您……” 箫朔月一个眼神瞥过去,冰冷的让人心悸:“住口。” “……是。” 第41章 出逃吧,就现在 这日学堂下学,云无恙便看见了江佑理的贴身侍卫在学堂前和苏少师嘀嘀咕咕。 她恍然一想,好像自从秋猎一别,她竟是再也没见过江佑理。 别是腿瘸了? 她正欲上前询问,却被沈明珠扑了一下吓了一跳。 沈明珠一把拐住她的脖子,把她拐到暗处神神叨叨:“你干什么去?” 云无恙吓了一跳,她有些不满的拍了拍沈明珠示意松开,道:“佑理有些时日没来了,正好他的人来了学堂,我去问问。” 沈明珠却是一点都没松手,她一脸煞有其事的模样:“我说无恙,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江伯父最忌佑理与我俩鬼混在一起,你去问了他家人,他还不得如临大敌,哪能实话实说?” 云无恙这才瞧了她一眼:“那你说怎么办?好歹佑理受伤我也有份,再说我答应了会去找他解闷,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放他鸽子。” “我打听了,”沈明珠趴在她耳边道:“摄政王放出消息说佑理身体抱恙,已经在府中养了快两个月了。” 云无恙看了一眼那侍卫的模样就什么都明白了。 摄政王爱子如命,若真有什么大病抱恙至今,他家侍卫还能如此平静的站在这和苏少师讨要课业? 怕不是忌惮她,索性把江佑理拘在府中? 云无恙心里有些不快:“唉,你我何时成了人见人嫌的烦人精了?” 沈明珠乐了:“人见人烦?你夫君一节课可是看了你好几眼。” “你都说了是夫君,怎么能和其他人相提并论?” 云无恙左思右想,她总觉得自己欠江佑理的,便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沈明珠摇摇头:“孽缘啊,孽缘。” 她突然做作起来,搂住云无恙的脖子目送秋波:“你说怎么他们都喜欢你这个类型的?竟是没一人看得上我。” 云无恙自然的捏起她的下巴,亲了她脸颊一口:“可我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旁边路过的贺婧:“……” 她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路过云无恙时撞了她一下,见云无恙回头便抚上了自己新做的银簪。 云无恙和沈明珠对视一眼,接着她上下打量后吹了个口哨:“七殿下……这身衣服是新做的?” 总算被人问了,贺婧立刻笑起来,得意的转了一圈千娇百媚:“好看吗?我这料子可是着名的织金锦,你若是夸我一声好听的,我便大气一回,赏你一匹去做衣裳。” 云无恙点点头,看了许久才评价道:“特别好看。” 贺婧大喜:“那当然……” 云无恙:“好看是好看,但请离我远点。” 贺婧:“……” 她气的跺脚:“云无恙!!!” 沈明珠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哎呦我可走了,再待下去我就要被这金锦看瞎眼了。” 云无恙挥了挥手:“七殿下,多有冒犯,明日见哈。” 贺婧有气没地方发,气的踹了一脚桌子。 柳消闲是最后一个走的,见此情景已经是习惯了,贺婧炫耀不成便转而来嘲讽柳消闲:“柳公子真是可怜,娶了一位如此凶悍的夫人,只怕以后将军府会日日不得安宁。” 柳消闲并未受她影响,略一施礼:“娶心悦之人为妻,已是最大的安宁。” 贺婧尚未反应过来,便听柳消闲道:“七殿下似乎很闲,在学堂中没有其他人相与说话吗?” 出现了,言语攻击产生了暴击。 贺婧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柳消闲离去她才咬牙喊道: “我是尊贵的皇女!我不需要低贱的朋友!” 她是尊贵的皇女,能出生帝王家是她的福气,她天生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才不羡慕云无恙有交心的朋友,相伴的爱人,她才不羡慕。 云无恙一出学堂就跑到了摄政王府,她环顾四周见没人便一溜烟爬上了树,然后跳上了墙。 若是此番情景被云追忆瞧见,云追忆一定当场气的爬上树追她。 摄政王一生清廉,因此府中仆役也很少,倒是方便了她,云无恙见这墙不高,便打算直接跳下去了。 “……云姐姐?” 她正要跳,却忽然听见有人惊异出声,云无恙一抬头,发现江佑理正站在远处放纸鸢。 小公子束着高马尾,见了她一脸不可置信,以至于手里的纸鸢都飞了走。 这幅画面天真烂漫,人间恍如千里远,好像无论外头如何纷纷扰扰,少年总能熨平所有时光的褶皱。 见江佑理果然无事,云无恙便放下心来,她比了一个嘘然后便作势要跳下来。 江佑理最开始只是愣愣的,直到看见云无恙要跳,他才扔开了控制纸鸢的丝线,从最开始的大步到小跑,终于稳稳接住了云无恙。 云无恙本来能落地的,结果突然被人接住了,她赶紧爬下来:“停停停,你脚上还有伤。” 好不容易挣脱开江佑理的怀抱,那人却再一次抱她入了怀。 云无恙:“……” 也许她就不该来? “还以为是我想念云姐姐出了幻觉,”江佑理紧紧的圈拢住她:“原来不是做梦。” 云无恙拍了拍他:“怎么说也是我答应你了,一直对外说抱恙,我怎么能不来看你?” “……” 江佑理松开云无恙,他哑着声音怔然:“太好了。” 云无恙见他这傻样当即失笑:“莫不是傻了?嘟囔什么呢?” “我以为……” 还会再次,弃我如敝屣。 “总之,”江佑理深呼吸一口气,俨然是激动极了:“能再看见云姐姐,我真是太开心了。” 云无恙一阵心疼:“你伤都好了?” 江佑理快速的点点头,语气十分轻柔:“好的不能再好啦,我不是接住云姐姐了嘛。” “你爹也真是的,”云无恙摇摇头:“怎么就怕我怕成这样呢?至于连家门都不让你出吗,像深闺大小姐似的。” 江佑理难掩失落:“最近朝堂动荡不安,爹总怕我卷入漩涡,连学堂都不准我去了……云姐姐,我好想出去玩。” 云无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了:“不行,这也太闷了,你想不想和我出去透透风?还欠你一顿接风酒呢。” 江佑理眼睛一亮:“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 “好!”江佑理的眼睛里蓄满了笑意: “那我们快走!趁我爹还没发现!” 第42章 云无恙,我求你放过江佑理 虽然是接风酒,但二人私自出逃实在不宜瞩目,云无恙一面担心归香居太引人注目,又一面担心会因为程十鸢引出乱子,因此便带着江佑理去了一家平平无奇的酒楼。 依照二人的身份,这小酒楼本应该实属配不上,可江佑理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满足。 云无恙点了一大桌子菜,掌柜的一眼就认出了她和江佑理是谁,恨不得给他俩磕头把他俩供起来。 云无恙实在不想招摇,几句话便打发他下去了。 “怎么样,饭菜可还合胃口?”云无恙问道。 江佑理有些不好意思:“云姐姐点的,自然是极好的。” 云无恙无奈道:“你也有点主见,和我在一起怎么就任我摆弄。” 如此乖巧听话,十分不像那肆意张扬的从前少年。 他撇了撇嘴:“云姐姐已经有了夫君,我若再不乖一点,可不就让云姐姐厌弃了。” 云无恙一愣:“这是哪跟哪啊。” 她有夫君没错,可江佑理这副模样怎么像要给她当情人似的。 她正欲和江佑理申述,江佑理却是埋头吃起了饭:“好饿,云姐姐也快吃。” 云无恙抿了抿唇,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声后喝起酒来。 “之前秋猎的事,”江佑理突然捏了捏筷子出声:“云姐姐替我谢谢柳公子。” 云无恙点头:“那是自然,我会替你转述的。” 江佑理:“……” 他还要说什么,却只听楼下巨响,一阵异动。 云无恙立即循声望过去,只见是有人耍酒疯,看起来要吃霸王餐。 小二被揪起衣领,那人醉醺醺的道:“我说了只是钱袋被偷了,你们莫不是存心找事?下回来了补上便是!” 那小二吓得直打哆嗦:“钱,钱袋被偷了也不行啊,我们这从不赊账,本就是小本生意……” “哎呦呵,反了你了!” 那大汉扬手就要打,江佑理却冷哼一声一个酒杯掷了过去,打的那人大骂一声: “谁?!谁偷袭我?!” 江佑理起身,云无恙是很少看他正色的。 江佑理:“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算什么本事?” 那大汉一看他身板单薄,嗤笑一声:“什么东西,也敢来赛我的脸?有种你下来,别说风凉话。” 江佑理刚要下楼,就听见云无恙咳嗽了一声。 她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在众目睽睽之下拍了拍手,微微一笑:“好,很好,我竟不知公子是何人物。” 此时此刻,老板娘瞅准时机一下子扑了过来劝架:“云小姐!真是咱家抱歉!打扰了您的雅兴!” 她一把推开懵懂的大汉,扯下小二就是一耳光:“糊涂东西!扰了云小姐还敢在这?赶紧滚下去!” 那大汉此时已经清醒了不少,有些忌惮。 能让人如此尊敬的,只有一个云家。 他咽了口唾沫,从怀里摸出一袋不足够的钱扔到桌子上,灰溜溜的走了。 老板娘憋了一肚子气,却也知道这事就此作罢,在原地冲云无恙阿谀奉承的笑了笑拜了拜,忍气吞声下去了。 云无恙看向周围切切察察的路人,扶额愁的脸绿。 如此一来,再低调怕是不能了。 江佑理一屁股坐下,他有些不大乐意:“云姐姐怎么不让我收拾他?我保管给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云无恙立即道:“得了,尚不知你腿伤好没好利索,万一伤到你,可别眼泪婆娑喊我疼。” 江佑理撅着嘴,闷闷着就成了偷笑。 “云姐姐这么担心我。” 二人可算是吃了这顿饭,老板娘一点银子都没敢要,只谢他们出手相助之礼。 送江佑理回了府,云无恙便和他告别:“那我可走了,再晚点我爹也要担心了。” 江佑理连连点头:“云姐姐慢走。” 云无恙刚想翻墙而出,就听到了身后某人的阻止:“云小姐。” 那声音沉稳有力,显然是中年男子的声音。 云无恙抬起来的腿一僵,她回头,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嘴角:“……江伯父。” 身后的不是摄政王江秋绪又是谁,他身边正站着一个低眉顺眼的下人,看起来像是通风报信的。 果然这事还是被发现了吗。 云无恙索性转身站定了:“抱歉江伯父,是无恙胡闹了,不关佑理的事。” 江佑理脸都白了,他直接跪下了:“爹,这不关云姐姐的事,是我……” “啪”的一声,震耳欲聋。 秋天的傍晚,天气好像转阴了。 江佑理捂着自己的脸,依旧倔强的跪在地上不肯多说,手指捏的紧紧的。 云无恙一脸不可置信:“江伯父,你怎么能打他?” 那一巴掌可谓是十分不留情面,给江佑理白嫩的脸颊留下了不可忽视的红印。 江秋绪淡淡道:“云小姐,这是我们的家事。” 云无恙早知摄政王看不惯她带着江佑理胡闹多时,却没想到会如此绝情。 家事?家事也不能当她的面打人啊! 江秋绪看向旁边的下人,吩咐道:“带公子下去。” 江佑理情急:“爹!” 江秋绪怒喝:“孽子!还敢顶嘴!?” 云无恙实在忍不住,出口道:“就算是家事,也实在不必……江伯父若讨厌我,我再不见佑理便是了。” “不行!” 江佑理左右为难,他胸口起伏着被下人拉走,直到最后一眼还在盯着云无恙。 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珍视之人,他该怎么面对? 江秋绪送走了儿子,转眼又看向云无恙,十分平静:“云小姐,请。” 云无恙不知摄政王打的是什么算盘,又看了一眼江佑理离开的方向,只能跟了上去。 外面淅淅沥沥的,仿佛是下了小雨。 云无恙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下人倒的茶,决定先出口为强:“江伯父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刚给了我好大的脸色看,如今也不用委婉了。” 江秋绪冷静的看向窗外,亦不知他是在想什么,又想如何与她开口。 直到忽然之间,这位中年男人起身撩了一下衣摆,朝着云无恙笔直的跪下了。 云无恙一惊,直接站了起来:“江伯父!” 这是干嘛?要折寿的啊! 江秋绪一字一句,素来最重颜面的人语气竟然是恳求状,他沉重道: “云小姐,看在江家满门的面子上,看在我这个曾经摄政王的面子上…… 放过我儿江佑理。” 第43章 从此不复相见 云无恙脸色铁青,她连忙上前:“江伯父这是何意?” 江秋绪却是忽视了云无恙伸出的手,他从容不迫道: “佑理年纪尚小又不能分辨是非,如此再和云小姐胡闹,成何体统?我这辈子已然是不中用了,陛下忌惮江家,小姐又与柳家婚约在身,再这样下去,小姐难道是要置我儿于死地吗?!” 云无恙皱眉,她执意去扶江秋绪:“……伯父言重了,无恙会掂量好分寸的,还请您先起身……” 江秋绪却是大喊了一声:“云小姐!”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微一咬牙:“小姐真当陛下查不出云府走水的事?还是陛下不想查?如今边疆不稳,大朔几番起兵攻打,柳大将军为何还被困于京中,没上战场,云小姐全然不知吗?!” 云无恙好像被抛入了冰冷的深海,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已经开始忌惮防范他们两家了吗? 她瞬间皱起了眉头:“江伯父慎言!此乃家国大事,断断不可议论!若是隔墙有耳,恐怕你我的脑袋马上就要掉了!” “听起来云小姐也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摄政王五官立体而端正,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头发已然白了一半,双眉斜飞入鬓: “我只当求你一件事,我老了,佑理年纪还小,家中再无兄弟,恳请云小姐高抬贵手,放过佑理这孩子,不要让他卷进这漩涡之中,这便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 “云小姐聪慧,并不是看不出佑理倾心于你,只不过几日后你与柳家独子成亲……” “又该让我儿怎么办呢?” “……” 云无恙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她深呼吸一口气,冷静道:“江伯父,我扶您起来。” 江秋绪沉声:“若云小姐不答应从此与我儿不复相见,我只给你跪着求你罢了。” 云无恙闭了闭眼,心中疲惫又无助:“……知道了。” “若这样就能保大家平安,我答应您。” 江秋绪这才起身,膝盖不太灵活又踉跄了一下,云无恙恭敬的把他扶起来坐下才点头:“那无恙便告退了。” 江秋绪看着她:“多谢云小姐了。” “……”云无恙欲言又止,还是决定道:“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愿闻其详。” “不必再把佑理拘在府中了,他这么大的少年正是好玩,以后我只躲着他就是了,别让他郁闷。” “……是。” 云无恙才出门,就见外头淅淅沥沥下着秋雨,十分凉衬。 果然,怪不得语文阅读中有什么借景抒情,这场秋雨也算是下的合时宜,云无恙苦笑一声。 耳边江秋绪的话还在回响,突然云无恙被一个下人叫住了:“云小姐,公子差我给您送伞,让您不要着凉。” 云无恙:“……” 她有些无能为力的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多谢,你叮嘱你家公子,好好养伤,伞就不必了,我先走了。” “哎?” 那小厮就这样看着云无恙护着头冲进了雨里,身影轻巧不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云无恙对江佑理并没有男女之情,对他只有对弟弟的疼爱,就算没有疼爱,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长大。 如今被人避之不及,她第一次有些犹疑自己云家嫡女的招摇身份到底是好是坏了。 在别人眼里她是何等风光,有高高在上的地位,有般配至极的夫君,还是皇帝亲自赐的婚,受到举国祝福。 只是,这桩婚约,从始至终有人问过她的意思,容她拒绝吗? 差点忘了这是古代,是乱世,乱世终归是乱世。 乱世中人永远都不得善终。 云无恙淋了一场雨,第二日就发了高烧。 “阿嚏!” 她倚在床上,一脸苦涩: “爹,您能别给您女儿瞎喂药了吗?我没烧死也让你毒死了。” 云追忆瞪了她一眼:“还敢多嘴?这是张大夫亲自抓的药我亲自看着煎的,你赶紧给我喝!” 云无恙怕她爹气坏了身子,连忙接过了碗:“好好好,您消消气,我喝,我这就干了!” 云追忆一边看着她一边数落:“你说你,啊?你说你,多大了还耍小脾气淋雨?你当自己是仙女啊?淋场雨就能飞升?!” 云无恙苦的脸都皱成了一团:“我心情不好脑子糊涂了嘛,我以为淋场雨不碍事的!” “不碍事个屁!”云追忆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边温柔的给她掏了块蜜糖出来解苦一边口下不留德:“你还真把老天爷当爷了?人家可没把你当亲孙女疼!” 云无恙的鼻音重重的,她糊里糊涂的和云追忆撒娇:“爹,我错啦,您别生气。药有霜卿她们看着呢,秋天了天凉,您也得照顾好自己啊。” 云追忆捏了捏她的脸,滚烫,真是又可气又可怜:“死丫头,你好好的爹才能好好的!你就不能学学你妹妹,长欢一直在房间里画画练字,没一日出去混作的。” 云无恙难受脑子反应的也慢,她点头道:“是,看到长欢这朵祖国的小花长的这么好,我也就放心枯萎了……” 云无恙稀里糊涂说了一堆,云追忆一个字都没听懂,只叹了口气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行了,你还是赶紧睡一觉,本来就不精再烧傻了呢。” 云追忆办置好一切刚掩门离开,就听身后霜卿道:“老爷,柳公子来探望小姐。” 云追忆回头,只见柳消闲站在身后,他长身玉立,见了云追忆妥帖行礼:“伯父,我来看看无恙。” 叫的倒是亲切。 自从上次云府走水一事,云追忆对这个女婿倒是另眼相看,他端着岳父的架子淡淡道:“难为你有心,只不过小姐刚刚睡下。” “我只想看她一眼。” 云追忆大抵知道为何云无恙越来越不抵触柳消闲,大概是这男子有种遗世而独立的干净,如松如竹,让人想一头扎进去。 得到云追忆的准许后,柳消闲便轻声走进了云无恙的房间。 他来到那人床头,那人正闭着眼睛睫毛轻颤,貌似睡的不真切。 她眉眼清冷如月色朦胧,睫毛低垂,神情满是可怜。 原来安静下来是这副样子。 柳消闲不自觉的伸了手,去贴她的脸。 第44章 下一秒,柳消闲吻了上来 柳消闲刚伸出手就意识到不妥,刚想把手收回来,已经被人牵着不让撒了。 云无恙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捂住自己脸上的手,似乎是无意识的嘟囔:“爹……” 柳消闲:“……” 他看着云无恙许久,最后坐到她床边,缓缓把手抽出来然后为她拉上被子。 一贯咋咋呼呼的,现在变得如此恬静乖巧,柳消闲不得不承认,他有点爱不释手。 他脸上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神情,替云无恙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出门都不会带伞吗?” 柳消闲这样的人如果是与他为敌是非常可怕的,但如果被他视作重要的人,会被他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 如今他仅仅是用那双眼睛看着云无恙,就好像有千言万语都蕴含在这双眼睛里,勾人心弦。 “笨。” 说话的时候更是有一种俯身贴耳,轻声细语的感觉,就好像两个人之间距离极近,耳鬓厮磨。 提到伞,云无恙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她蹙眉声音十分小的喃喃:“不用……你的伞……” 柳消闲没听清,刚凑过去,就听见云无恙无意识的梦呓: “佑理……” 柳消闲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他的表情逐渐从温情变成了平静,然后变成了从所未见的冷漠。 他直起身子,平静的垂眸,一双眸子似毒蛇一般紧紧的不动声色的盯着尚不清醒的云无恙。 江佑理,又是江佑理…… 云府失火那一晚也是他在,如今又是他。 啊,就算他只把云无恙当成一枚复仇的棋子,这种被人背叛被人戏弄的感觉也真让他…… 咬牙切齿。 柳消闲安静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伸出自己戴着玉扳指的手,然后抚上了云无恙的脖颈。 那触感多么光滑,看上去又白皙纤细,仿佛一折就能断。 如果她再也动不了,是不是就能乖乖待在他身边了。 直到云无恙脸色涨红的翻身,不断痛苦的拍打着他的手,柳消闲才回过神来,他惊异的收手藏在身后。 云无恙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愣怔茫然的柳消闲,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烧糊涂了,下意识摩挲自己的脖子。 不是,她怎么感觉有人掐她啊? 柳消闲想掐死她??? 云无恙脑子生锈了一样,她畏缩在床上,感觉十分难受:“你怎么在这?你刚才掐我?” 柳消闲已经完全清醒了,他蹙了下眉,眸色深的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烧糊涂了,方才见你大汗淋漓,我想为你擦拭。” 云无恙半信半疑,但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她多虑了,只能敷衍的点头:“是吗?原来是这样。” 可能真是她的错觉?柳消闲干嘛掐她? “……” 柳消闲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表面上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状:“真叫人伤心,一开口便是质问,早知讨你晦气,我就不来了。” 云无恙不知为何有种女人的直觉十分防备反感柳消闲,本应装作大咧咧一笑,却因为哪哪都不舒服烧的她难受只剩温和的道:“多谢柳公子关心,爹已经找了名医,更何况又不是大病,用不了几日就会痊愈了。” 柳消闲:“……” 他淡淡的道:“云小姐没有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说来也奇怪,二人本早已跨过那道坎变得十分亲密才是,今日又一口一个“云小姐”“柳公子”的叫了起来。 大概是只有二人在,云无恙在病中又因摄政王一事心事重重,柳消闲也不屑于装了。 云无恙有些茫然:“解释?解释什么?” 柳消闲平静的看着她,语出惊人:“是因为江小公子才染了风寒吗?” 云无恙:“……” 她听见江佑理的名字有一瞬间的抗拒,随即反应过来后深呼吸一口气:“我忘带伞了而已,柳公子倒也不用特意来问这件事。” 这也不怪云无恙,一醒过来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掐了,然后就看见柳消闲脸色语气不太好的质问自己江佑理的事,像是道听途说专门过来兴师问罪的。 柳消闲眸色一暗。 随即,云无恙就看见柳消闲慢慢靠近了,他轻声细语道:“是,都是我不好,惹你不高兴了,对?” 云无恙:“……” 等会,说话归说话你别越靠越近啊? 老娘给你一电炮啊你信不信? 云无恙直往后缩脚,她咽了口唾沫,眼神漂移:“不,生气倒也不至于哈,你还是离我远点,会传染……” “消闲这次来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记起与云小姐婚约在身,以后便要相守一生,白头到老,故来探望。” 柳消闲越来越近,云无恙不得不把头扭到一边才能躲开他的气息。 这也太热情了,怎么几日未见谁给这位柳公子灌春药了吗? 而且云无恙最服的就是她是真他娘的吃柳消闲这张脸,她是真的理解了什么叫长得好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不能为所欲为那就还是不够好看。 就说柳消闲这张脸,顶着这张脸让她三天之内从云南蹬自行车到长白山拉回来两只猴她都愿意。 更别说平时清清冷冷顶着这张脸不待见她如今牟足了劲勾引她的画面了,云无恙哪敢看。 罪过罪过,云无恙都快赶上唐僧那死出了:“柳公子,冷静,冷静哈,你身子弱,再感染风寒恐怕不……” 就在下一秒,一双戴着玉扳指的手掐住了她的两颊,逼得云无恙转过头来。 云无恙一愣。 那双素来清净冷漠像梅花鹿的眸子此时像是一条青蛇,他会悄无声息的缠上你的腕你的脚踝你的脖颈,看起来温顺无害,实际上已经露出了毒牙。 “为什么不看我?”柳消闲的声音淡淡的:“云小姐此时心里,还在想着哪个与你交好的男人?” 云无恙呼吸有点紊乱:“我当然没有……完了,你离得这么近,肯定是要生病的了。” “生病也好其他也罢,柳某早就与云小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还怕这个吗。” 下一秒,柳消闲就改掐为抚摸,强势又怜爱的吻了上来。 第45章 届时山河为聘,你便是唯一帝后 云无恙瞳孔一震,刚想把柳消闲推开,柳消闲就更用力的按住了她的后脑勺,那张清冷的像谪仙的脸让云无恙感到阵阵荒唐。 不是说不喜欢她吗?不是说随便她吗?这算怎么回事? 云无恙下意识去推,发现推不开后也豁出去了,回应起来。 柳消闲的手冰凉,却还是搂住了她的腰,发现她回应后愣了一下,强势的吻细碎落下,渐渐转化为唇齿之间的交缠,恍惚间陌生的潮涌逐渐淹没了理智,温柔难逃。 直到有人“哎呀”一声,打断了屋内缱绻暧昧的气氛。 霜卿冷不丁推开门就看见这个画面,吓得马上关上了门,大喊一声“恕罪”便飞奔跑了。 云无恙正对着门,将霜卿的动作一览无余,当即回过神来,推开了柳消闲。 完了,这下她和柳消闲真成一对神仙眷侣了。 二人分开时,柳消闲先有了反应。 他似有点无地自容,手足无措的咳了一声,随后道:“既然几日后便要成亲,做这些也是正常的。” “……” 却不想听云无恙窃笑一声。 他一抬眼,发现云无恙脸色红润,不知是烧的还是不好意思的,正抱膝撑着下巴看他: “只怕这下柳公子真要染上我了。” 柳消闲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为她向上捞了捞被子,竟然开起了玩笑:“是,若我明天染了风寒,我就怪你。” 云无恙觉得这人好不讲理,明明是他要来要亲,偏偏什么都赖在她头上。 “好好好,你怪,”云无恙自顾自的躺下蹬腿: “你怪我,你怪世界上最最最超级无敌绝世可爱漂亮聪明伶俐活泼开朗乐观向上自信上进努力奋斗的夫人。” 贫嘴。 柳消闲垂眸看她,眼神透明又干净,声音带上了委婉的恳求:“几日后的灯会,若是身子允许,和我一起去?” 云无恙翻身:“听不见。” “……” 她是故意耍赖,却忽然耳边一热,柳消闲亲了亲她的侧脸后温柔道: “算我求夫人的。” 云无恙:“……” 好好好,还挺会勾引人。 您好,我是卖牛的,想通知一下您,您勾引人的技术牛到家了。 你说柳消闲一个足不出户的正人君子,从哪儿学的这钩栏奇技淫巧,不知道还以为去烟花柳巷进修了呢,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云无恙翻身,柳消闲坐在她身旁,冲她眨了眨眼。 云无恙:“……” 泥煤的,就是在勾引她啊,她认了还不行吗? 朕也不知道那些蝴蝶是怎么飞过来的,不过不管怎么飞都好,朕只要他肯对朕用心就是了。 云无恙点点头就算是答应了,柳消闲达到了目的便替她掖好了被子离开,等到回到将军府时,有一人已经在房间内等候多时了。 此时柳消闲整理了下衣袖,已经恢复了冷漠的模样:“查到了?” “是。” “说。” 屋内藏着的俨然是之前柳消闲的密探,他犹豫了一下后道: “娘娘的死……和云相有关……” 云追忆…… 柳消闲平平的移开了视线,声音平淡:“你直说就是了,何必犹犹豫豫。” 这不是看您和云府嫡女亲近的很吗? 属下道:“虽然不是云追忆直接所做,但却是皇帝授意由他间接造成的,若不是他逼的太紧,娘娘也不会抑郁而死……殿下,现在怎么办?” “……”柳消闲冷淡的余光扫了他一眼,那一眼瞬间让密探噤若寒蝉。 他淡淡道:“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昔日造的孽,我会通通还到他身上,直到还清。” 密探犹豫道:“可殿下即将与云小姐成亲,云小姐又十分在意父亲,若是……” 柳消闲打断了他:“成亲了又如何,计划里也本是要成亲的,成亲了更好,我们的机会更多。” 他所做的事情全是为了复仇和自身的利益,在乱世这盘棋桌上他没办法对任何人推心置腹,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至于云无恙……想起那人天真烂漫又对他渐渐敞开心怀的模样,明明是有利于计划的,他却莫名有种复杂的情感。 他足足站了好长时间,才挤出一句话出来:“挡我计划的人,我会一一除掉,一点情面都不会留,但因为她对我有益,倘若,倘若……” 倘若她仍愿意用那双眼睛再专注的看着自己,他想他是愿意将云无恙从低谷拉上来,与他并肩俯视这些曾经伤害过他的蝼蚁。 云无恙应该会懂他的,在乱世无处可恨,在乱世无关紧要。 在不久的将来,若他计划成功,他会成为最尊贵的人,到时山河为聘。 云无恙便是他唯一的帝后。 密探应了一声,刚想退下,就被柳消闲又一声叫住了:“还有件事。” 他立刻跪下领旨:“是。” 柳消闲想了想,轻飘飘道:“若是得了机会,便将摄政王家那江小公子解决了,不用向我回禀。” “……是。” 还说没陷进去呢,若不在意,何必让他处理掉摄政王之子。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在亲爹和神医的照料下,云无恙的病总算是好了。 她刚进学堂就听见了沈明珠的哀嚎:“无恙,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知不知道我自己有多无聊——” 云无恙颇为无奈,她道:“是吗,我可是听说这几天我没来上学,你可算是找了借口,不让你爹送你来了。” 沈明珠哽了一下,她道:“我说无聊,又没说是在学堂里无聊。” “箫先生来了,赶紧坐好。”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二人立即坐好了,云无恙回头看了一眼柳消闲,柳消闲正细细的低头写些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脚步声,接着一回头,便见了箫朔月。 国师大人见了她也没别的表情,略过一眼后云淡风轻的道:“今日邻国来了几位少年英雄,陛下有意挑选几位去和其切磋,以彰显我国风范。” “有哪位殿下愿意为陛下分忧?” 云无恙一听,立刻举起了手十分积极,箫朔月看了她一眼,她以为被应允了,便缓缓起身。 箫朔月:“你且坐下,事情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 云无恙:“?” 不是,他骂的好脏。 第46章 松林斋团魂大爆发 松林斋里,云无恙抖着腿站在外面。 她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想来想去道:“你说先生为什么不选我?” 沈明珠蹲在地上俨然像个包工头,她也叼着根草匪夷所思道:“不知道啊,按理说照咱俩的才华,不该埋没啊?” 云无恙猛地蹲下,相见恨晚:“对啊!我就说!” “你们两个干嘛呢,切切察察的。” 说实话,云无恙现在听到贺婧的声音都免疫了。 这丫头非得到她俩旁边找不痛快,抖啊? 只见贺婧拎着一袋不知什么凑了过来,也跟二人蹲在一起:“你们在干什么?掏蚂蚁窝?” 沈明珠掏了掏耳朵:“七殿下,您怎么又来了?” 这也是云无恙想问的,于是她也转过来看贺婧。 只见贺婧脸色迅速飞上一抹红,她似乎有点别扭似的显摆:“这是母后得的异国牛肉干,罕见的很,我拿来给你们瞧瞧,让你们也开开眼。” 云无恙和沈明珠对视了一眼。 沈明珠诚恳道:“该不会是你人缘差到都没人显摆?” 云无恙摊了摊手:“好无聊啊,我们来吃牛肉干?” 贺婧:“……?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吃了!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云无恙眼巴巴的:“可是我想吃了,不然你拿来炫耀什么。” 贺婧阴阳怪气道:“你可以叫你夫君给你买啊?他那么能耐,不是让先生叫去和邻国来的比试了吗。” 云无恙恳切道:“我夫君没你厉害,不如你来当我夫君,把这个给我尝尝。” 沈明珠一脸震惊的看着云无恙,心里翻涌无数个雾草:额滴娘嘞,为了一口吃的连节操都不要了??? 贺婧也被这人的不要脸狠狠震惊了,她呸了一声,一张脸又红又绿可谓是精彩极了,狠狠把那袋牛肉干怼进了云无恙怀里: “……本宫突然不想吃了,恶心死人了!” 云无恙节操碎了一地,巴巴的递给沈明珠一块:“尝尝?” 能跟云无恙混在一起的人又哪里有节操,沈明珠立刻接受了事实塞进了嘴里:“好吃!” 云无恙也塞了一块进嘴里,然后把那袋牛肉干又还给了贺婧,不打算继续逗她了: “七殿下,虽然你有时候自高自大又爱挑事又爱嘚瑟又小心眼,不过你人真挺好的。” 沈明珠听了一口牛肉干差点卡嗓子里,捶胸顿足才缓过来使劲咳嗽。 贺婧瞠目结舌:“你这是夸我吗?” 云无恙点点头:“是啊。” 就在三人聚成一个小堆在松林斋外讲话时,突然一人左看右看趾高气昂的踏进了松林斋。 一边走还一边伴随着让人心烦的噪音:“这就是国师大人授学的地方啊?怎么这么寒酸……” 云无恙这才起了身,她探出个头,正好与那个人对视上了。 一女做异域打扮状,身材好的连兽皮都包不住,让云无恙看了都阵阵心神荡漾觉得下一秒鼻血就要喷涌而出。 我靠,黑皮美女!快赶上超模了? 不过就她一个人,也敢来找茬? 这时,那位美女发话了,浓浓的外族口音中夹杂着刻薄:“原来云秦也就这样,远不及我想的那么大气。” 一众皇子皇女自然是听不得外人的侮辱当即脸色就黑了,贺婧这个急性子便首当其冲:“你什么意思?别以为仗着自己是狼牙来的我就不敢骂你!” 当今的大陆版图上,自然是云无恙所在的云秦规模最大,接着便是与自己相邻的大朔和狼牙,隔着这两个国家还有一个神秘的独善其身的大国玄都。 如今态势大朔居心叵测频频起兵闹得边疆不宁,狼牙虽然是抱着看戏的态度,但暗地里大概还是支持大朔的,此番便是故意派使者来打探,亦或是给个下马威。 因此箫朔月此前嘱咐:遇得狼牙国人,若对方不敬,也不用给他们好脸色。 松林斋里大家虽然平时也没热切到哪去,但不管平时关系怎么样,现在也是对外同气连枝,因此大家的气势都不轻松。 那黑皮美女一笑:“还以为云秦大国,凤子龙孙气量多大,不过也这般罢了,此番本来是想和你们比试比试,如今看来……” “实在无用。” 贺婧眉毛一拧,刚想好好和她理论理论,就听见云无恙悠悠的声音:“七殿下,这位美人说的是啊,您身份贵重,不应该置气的。” 什么啊?这个时候云无恙居然不帮她! 就在贺婧气愤至极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云无恙上前几步笑吟吟的站在她身旁: “既然七殿下不便出手,那就由云某来抛砖引玉。” 好家伙,原来让贺婧退下是因为自己要站出来。 那黑皮美女上下打量她半晌后,哼了一声:“你?瞧你细皮嫩肉的,恐怕连我三招都接不住,我可不想被找麻烦,换个男人来和我打。” 云无恙笑了笑:“接不接得住也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不妨和我打一场呢?” 若今日就算是派了皇子上去打,打赢了也是不光彩,说不定还要被说成欺负人。 沈明珠自然是知道云无恙找柳述练了一月的功夫,因此双手环胸冷冷一笑: “无恙可是我们学堂最不学无术的学生了,若你连她都打不过,大可不必来这丢人现眼。” 那黑皮美女啧了一声,从背后抽了一条软鞭出来甩了甩,破空声十分可怖:“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若你今天输了,我必将松林斋的牌匾踩在脚下。” 云无恙手里是刚被一个皇子救急递上来的铁剑,她冷笑道:“说够了吗?” 耐着性子听了这么久,云无恙当即拔剑出鞘,她转动右臂,手里的剑向那人猛然劈去,出手又快又狠,剑风凌厉,呼呼作响。 黑皮美女立马扭动有力劲瘦的蛮腰迎击,霎时间,鞭影,上下翻飞,相击作响,如银蛇飞舞,使人眼花撩乱。 贺婧从来不知道云无恙还会武功,甚至不落下风,旁边的其他皇子皇女也看呆了起来。 贺婧咽了口唾沫,碰了碰沈明珠:“她……一直偷着练武吗?” 沈明珠瞥了贺婧一眼:“是,现在你知道了,从前只是不爱与你计较罢了。” 贺婧:“……” 她抿了抿唇,有种不知如何言说的感情逐渐膨胀起来。 从始至终,云无恙都把她耍的团团转,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用功,都追不上云无恙。 松林斋里有这么耀眼的一个人在,她永远当不了最出众的那个。 第47章 精神状态换阳寿,美美活到七十六 正当二人打的难舍难分之时,远处突然响起脚步声,那黑皮美女下意识分了心张望过去,云无恙抓住这个机会收起剑立即给了她当胸一脚。 黑皮美女没想到云无恙如此记仇,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朵提瞪着眼睛:“你使诈!” 云无恙摇摇头,一副正人君子状:“非也非也,比试尚未结束,怎么能算使诈呢?” 听了这话,朵提暗暗动了动指骨,竟是起了杀心,但她刚站起来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朵提!” 她回眸,一瞬间委屈下来:“哥哥!云秦人欺负我!” 背后来的正是箫朔月和柳消闲等人,身旁还跟了一个云无恙从未见过的身形魁梧的男子。 反正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和那个朵提是一家的。 箫朔月见云无恙拎着把剑和朵提面对面站着,一路悬着的心终于吊死了。 他才走了多久,这俩人就已经打起来了? 柳消闲几步走过去到云无恙的身边,一副贤夫状:“可有受伤?” 朵提闻言厉声,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猴话:“她受伤?她受哪门子伤!你们云秦人阴险狡诈,都欺负人&……” 云无恙听不懂这美女说了一堆什么,不过前两句倒是听明白了,于是两眼一黑两脚一蹬顺势倒进了柳消闲怀里。 柳消闲:“……” 沈明珠在旁边啧啧,贺婧在旁边鄙夷,其他皇子皇女呢,一边在旁边大声咳嗽,一边阿弥陀佛转移了视线。 云无恙娇弱道:“苍天明鉴,我可没欺负人,我病还没好呢,这位美人可不要随意冤枉我们云秦啊。” 朵提:“……” 你说的病没好全是指好全了就能骑在我头上扇我,对? 朵提躲到她哥身后,她哥也是个又黑又壮的男子,俩人往那一站在云无恙眼里像两罐巧克力牛奶似的。 朵提她哥叫车达,见自己妹妹疑似被人欺负了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这就是云秦大国的待客之道吗?” 箫朔月闻言,淡淡道:“无恙,道歉。” 云无恙还被柳消闲扶着,闻言十分谦虚的虚弱道:“真不好意思,我真罪该万死,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其他人瞬间也明白了云无恙的话术,一群皇子皇女七嘴八舌的在后面拱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真对不起”“我们太冒犯了”。 窝囊组加一分。 朵提和车达:“……” 虽然人也道歉了,但是他们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偏偏人家歉也道了,你还找不出茬。 车达哽了好一会,才道:“咱们走着瞧!” 朵提不干了,她道:“什么走着瞧?刚才这女的踹了我一脚,我必得……” 她刚起手甩起鞭子,就被一片竹叶划破了手背,不得不吃痛缩起了手。 只见箫朔月冷冷的看着她,双指还没收回:“狼牙其他使者已经在等二位了,还请抓紧时间。” 汇剑气于无形间,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骤然被箫朔月这种首脑斥责,朵提也只能愤愤的剜了云无恙一眼,然后和她哥离开。 她人一离开,云无恙就屁事没有的直起了身:“吓死我了。” 柳消闲看了看空落落的怀抱,一脸高冷:“你这样可不像是吓死了。” 云无恙撇撇嘴,她关心道:“你怎么样?狼牙人没为难你们?” 这时,和柳消闲一起去的二皇子笑了笑,他拱火道:“何止啊,不但没有为难柳公子,还夸赞他十分貌美,想给柳公子促成一段好姻缘呢。” 云无恙有点懵:“啊?” 不是,就这小身板去给狼牙人当赘婿,恐怕过几天就能被人折腾死? 六皇女无语的看了二皇子一眼:“二哥你又胡说,明明是柳公子在堂上一点情面不留把人怼的哑口无言,狼牙人直啐柳公子呢。” 云无恙:“……”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柳消闲你被啐了啊?你被啐了啊!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柳消闲无奈道:“六殿下过誉了,柳某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还好圆回来了,不然他善解人意心地善良的人设就该没了。 经过这一番松林斋的诸位可谓是熟络起来,箫朔月当着一众学生的面自然不好关心云无恙,因此下学了其他人都走了他才经过云无恙低声询问:“风寒好些了吗?” 云无恙满心都是今晚和柳消闲的约会,因此愣了一下才道:“好了啊,不然我也不会来松林斋了。” 箫朔月古板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云无恙点点头,随口一问:“今晚的灯会先生去吗?我想宫里无聊,去了热闹的灯会,也算是入世沾沾烟火气了。” 箫朔月沉吟一声:“如果得空,应该会去。” “太好了,”云无恙嬉皮笑脸道:“若是偶遇了先生,非得让先生请我吃串糖葫芦。” “……” 箫朔月蹙眉:“糖葫芦?” 云无恙下一秒便反应过来,他这位老古板先生可是分文都没有。 所以她立刻改了话头溜之大吉:“还是学生请您吃,好孝敬孝敬您!” 箫朔月:“……” 灯会…… 他一人站在松林斋内,冥思苦想了许久。 上次去那所谓的灯会,好像已经是几百年前了。 那时也有一个人,会强硬的拉着他胡闹,名其名曰入世。 云无恙先回了趟云府,她叫了霜卿来给自己挑了件合适的衣服,又让她给自己精心梳了个发型。 这一来回折腾,俩人就商量到了傍晚快要赴约的时辰。 云无恙起身,她着一身月白长纱裙,上搭雪羽肩,里穿乳白搀杂樱花色的缎裙,上绣水纹无名花色,领子处制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一头秀发轻挽青玉簪,恍若倾城,似是飘然如仙。 她转身,朝霜卿微微一笑犹如春花明媚:“如何?” 霜卿这个唯粉化身缝纫机使劲点头:“全天下再找不到一个撑得起这身衣裳的人了!” 云无恙细细一看是个清冷书卷气淑女,一开口便是豪放不羁的笑声:“哈哈哈哈,老子穿这身去,不得迷死柳消闲!” 霜卿嘴角抽搐:“大小姐,好看是好看,就是能不能再斯文点?” 云无恙挥了挥手:“唉,这有什么,精神状态换阳寿,美美活过七十六,做人还是没心没肺点好。” 这时,有小厮推开了门,恭敬道:“大小姐,柳公子传了信来,已经出发了。” 云无恙瞬间恢复了正常,她淡淡道:“知道了,备轿。” 第48章 修罗场2.0(江佑理破防版 云无恙坐着马车来到了灯会的正街外,因为人挤人才不得不下了轿自己走走。 说实话,柳消闲突然提出要和自己约会,她还有点紧张。 虽然亲都亲了,但她总觉得不太踏实。 如果非要说,云无恙虽然觉得有些罪过,但她觉得柳消闲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眼前便是京城大街,夜幕降临,彩灯初上,今天可是真成了不夜城,人来人往,身穿盛装的人们扶老携幼呼儿唤女,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人声鼎沸,喧哗一片。 这正是云秦一年一度的花灯会,人们沿着闹哄哄的街道而行,灯火如明珠夜放光华,映照之中,高大巍峨的神殿酒楼宛如一座座晶莹剔透的珠宫贝阙,东西两侧交空的复道和飞阁远远望去便似架构在虚空里,其上灯火氤氲,若天宫星市。 云无恙正要去找柳消闲,忽然瞥见了一个束着高马尾像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少年窜来窜去。 云无恙:“……” 云无恙两眼一黑,刚要跑就被激动的一声“云姐姐”叫住了。 因此云无恙只好调整好面部表情,然后悠然一笑挑了挑眉转身:“佑理?……你怎么在这?” 江佑理今日也穿了毛领,不知是不是云无恙的错觉,总觉得他在这毛领下脸庞显得消瘦了些。 小少年璀璨一笑:“打听到云姐姐今晚会来灯会,我便求了爹让我出来透透气,刚把带的仆从甩掉呢。” 云无恙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你又胡闹……” “我胡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云姐姐才知道么?”江佑理抿了抿唇:“自从上次府中一别,就再也没见过云姐姐了,我很是想……” 云无恙立刻叫他打住了:“我回去后就染了风寒,因此不能再去寻你了。” 江佑理闻言很是担心:“风寒?云姐姐可养好了?没养好的话我府中的大夫都是有名的,可以叫他们去云府。” 云无恙心系柳消闲,所以只是胡乱点了点头:“嗯,我早就好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爹和云姐姐说了什么……” 他声音越来越小,云无恙见他可怜,便拍了拍他的头:“好啦,别多想,一个是你爹一个是你云姐姐,我们俩可都是真心实意为了你好。” 江佑理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明亮,他反抓住云无恙的手:“真的吗?云姐姐在乎我?” 云无恙不知这小孩又打了什么算盘,便点点头:“自然。” 等等,什么??? 云无恙瞬间反应过来,苍凉无比。 喂你不要强行忽略别的字啊?!我说了还有你爹!还有你爹呢?! 我和你爹照顾你的感情是一样的! 妈粉!妈粉你懂不懂啊?! 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听我指挥! 江佑理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他握着云无恙的手瞬间缩紧了,声音也有些颤抖:“真的?真的在乎?” 云无恙被他握的手痛,却感觉江佑理气息急促起来,他追问不休:“云姐姐,你再说一遍在乎我好不好?我……” 话音未落,就听身边女子的惊呼。 “这是哪家的公子?竟有如此风貌!” “呆子!你傻了?这是京城第一公子柳消闲啊!” “天下真有这般人物,我算是开了眼……” “哎?他怎么是自己来的?如此风度也没女子相伴吗?” 江佑理似有所感望了过去,云无恙找准机会便抽出了手,在原地痛的面部扭曲来回跺脚。 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独自一人静静的走过来,柳消闲一身白衣胜雪更显温润君子气质,在彩灯的照射之下,整个人如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色彩,仿佛九天降下红尘的谪仙,仿若随时会乘风而去。 他缓缓走过来,见到二人,有一种正宫的从容不迫:“无恙。” 云无恙刚疼的过了劲,这才缓过神来:“啊?” 这柳消闲平时都叫她云小姐的,这时候又开始“无恙”了。 柳消闲眼中仿佛蕴藏着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若这双眸子在春日百花争妍中睁开眼望向她,大概无数繁花都将因而黯然。 他淡然道:“是我思虑不周,先到一步让你难寻了。” 也没有太难哈哈哈,毕竟你不是找过来了嘛。 云无恙还没说话,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什么人拽住了。 她一低头,发现江佑理倔强的拽住了她的衣袖,一言不发。 “原来云姐姐来灯会……是为了找他?” 云无恙有些心软,可她既然已经答应了摄政王,又与柳消闲有约在先,不得不拒绝江佑理。 “这样佑理,我先陪你找到你们府中的……” “不必了!” 江佑理忽然甩开了她的衣袖,没有那种刻意的起势、做态、耍帅,就是突然直接甩开她,像是日常冷静中积攒的一切不忿和冲动突然爆发。 江佑理退后几步,他眼眶红红的:“云姐姐从来都不记得,从来都不在意,从来……从来!” “明明是我先找到云姐姐的,明明是我对云姐姐那么好,好不容易陪着云姐姐长大,明明是我等了那么长时间才等来的云姐姐,现在却再也容不得我靠近你的世界!” 江佑理哑着嗓子,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小兽,他用那双带泪的眼睛带着愤恨的看了一眼柳消闲,然后掉头钻进了人群。 云无恙当即叫出了声:“佑理!” 哎,这可如何是好,既得罪了江佑理,又叫柳消闲心生芥蒂了。 柳消闲瞥了云无恙一眼,神情有些看不出喜怒:“你很担心吗?担心的话就去追。” 云无恙看着远方寻过来的摄政王府下人,摇了摇头。 “他家人已经找过去了,无需我的担心。” 只是…… 想起刚才江佑理那副令人心疼的模样,她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权海沉浮,万万性命攸关,这条路她虽然表面上不是一个人走,但她只能一个人走。 而江佑理如此一颗滚烫真挚的少年心,云无恙越是心疼,就越是该和他远离。 云无恙本应与柳消闲解释,只可惜斟酌了许久也不知如何开口,干脆言简意赅,抱歉的笑笑担下罪责:“不好意思啊柳消闲,又让你担心了。” 其实柳消闲大概也能看出,云无恙的笑并不真心。 他眼神微动,世间的嘈杂仿佛在这一瞬间悉数在他耳畔消失,寂静的世界里唯有少女的笑靥在火树银花中莹润如绝世瑰玉。 烟花炸开,星沉月落,鸟鹊低语,纷繁的流星如火坠落,四散如雨,向人间坠去。 柳消闲听见自己的声音道: “那为了赔罪,陪我去挂红牌。” 第49章 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我 所谓的挂红牌,倒也没有太高深莫测的含义,如其名,就是把自己的所愿写到一块朱砂色的木牌上,再挂到高处去,挂的越高越是灵验。 云无恙倒也没什么所愿,因此捏在手里犹豫了好久。 反观柳消闲,倒是十分积极。 云无恙看着他,有点好奇:“看你这么期待,是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吗?” 说不定她也能帮上忙呢。 柳消闲下意识掩起了字,他目光闪了闪,有些不可置否:“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和人一起逛灯会。” 云无恙一愣:“是吗?” 她虽然也是第一次和柳消闲逛灯会,可此前自己不是和沈明珠就是和江佑理一起,就算都不得空,还有她爹和长欢。 怪不得他这么积极,几天前就开始约自己了。 柳消闲似有感叹的道:“灯会果真十分热闹。” 云无恙也舒了口气,轻松的笑笑:“是啊,每年办灯会的时候,都会感叹幸好自己是云秦人,不然哪能赶上呢。” 她有感而发,顺势写了一行字上去,然后递给了柳消闲:“你长得高,你帮我挂。” 柳消闲有点讶异:“我?你不怕我看见吗?” 云无恙坦然道:“这有什么的,我许的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愿望。” 要是和沈明珠一起,估计写的就是年年岁岁不请客,朝朝暮暮有帅哥。 柳消闲接过来一看,果然只有无比洒脱的四个字: 家人平安。 柳消闲语塞了片刻,问道:“只有这样?” 云无恙答道:“只有这样。” “我还以为……” 柳茶茶叹了口气,眼神带着易碎感,仿佛不抓紧的话云无恙就会离他而去,有些仿徨不安: “既是我在你身旁,愿望多少会提及我,是我多想了。” 云无恙陡然一愣,笑容溢出几分兴味:“谁说的?你也是我的家人啊。” 柳消闲安静了几秒后便笑了,他无需踮脚就把木牌挂上了身旁最高的一根树枝上,一袭白衣令他清雅的气质中透出一股温和之意。 柳消闲:“倒是我狭隘了。” 云无恙趁机耍赖撞了撞他:“哎,你都看过我的了,给我看看你的呗?” 随即她犹豫了一会后补充道:“实在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对你没有什么不方便。”柳消闲也大大方方伸出手,云无恙便凑过去倚到他身边探查,二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柳消闲不愧是君子,上面是一行苍劲有力的笔迹: 朝寄平安语,暮寄相思字。 云无恙双眸清澈,如稚童般天真,抬头笑嘻嘻道:“柳公子不过是比我文艺了点,可所念所写皆和我一致,都是愿牵挂之人平安。” 怪她学习没他好喽,不然她也能给柳消闲写出一朵花来。 彩灯昏黄暧昧,让男人的轮廓也柔和了起来,他容颜清隽温雅,漆黑幽深的双眸直视着她,唇角含着一丝笑意: “我所牵挂之人都在身旁,细细想来也别无所求。” 云无恙故意打趣他,连连拍手道:“好文采,好文采,不愧是第一公子柳消闲。” 柳消闲不理会她那幸灾乐祸的狡黠,自己平静的道:“我这一生,唯有两个愿望,一是希望保卫家国征战沙场,二是希望携手心爱之人浪迹天涯一生一世。” “从幼时落下病根之日我便知道,第一个愿望自此遥不可及,再无实现的那天,后来陛下赐婚,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两个所求,老天爷都不能可怜我。” 云无恙:“……” 不是,你丫怎么还拐着弯骂人呢? 真是怪了个p了,她就寻思她名声也没有那么臭? 云无恙没好气的挤出一句话:“你还是感谢老天眷顾你,我也不是随便说嫁就嫁的行吗?” 柳消闲低笑一声:“是,还好老天眷顾我。” 淡雅如雾的灯光里,柳消闲望向她的那双眼眸氤氲着岁月静好的清欢,一瞬间云无恙好像能透过他的眸子看到他的深情,好像能就那样看出他喜欢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看的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在乱世之中,云无恙本身就十分欣赏阴谋诡计里的高山流水竹影清风,柳消闲的双眼,那种温良谦和凝神的目光里溢出来的情谊,不管有几分真假都让人甘之如饴的沉沦。 那是一种看到你的眼眸我就衷心的感到幸福,仅是因为你存在我就感到幸福。 云无恙心念一动,在柳消闲越靠越近抚上她的脸颊时,她忽然开了口:“你真喜欢我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问什么,明明柳消闲已经靠了过来,已经那么主动,已经快吻上来。 可她还是问出来了。 柳消闲眼眸一动,握住云无恙肩膀的手紧了紧。 云无恙没等到一个真实的吻,只等到柳消闲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柳消闲,绝无二心。” 和柳消闲挂了红牌,也算是帮没逛过灯会的柳消闲了了一桩心愿,云无恙告别了柳消闲,在马车旁寻找霜卿准备回府。 可惜等了半天也没见那丫头回来,云无恙又疑惑又担心,便派了人寻找,自己坐了一会没坐住,索性也下了马车。 她一边寻找着一边又路过了和柳消闲挂红牌的那棵大树,那上面挂了不知多少人的心意,伴随红飘带独自悬挂在树枝。 来都来了,云无恙便想看看自己的那个红牌还好不好,是不是掉了下去,却忽然瞥见自己的红牌旁多了一个没见过的没上色的木牌。 一般这红牌都是小贩统一售卖的,不会如此潦草,形状也不规则,甚至连颜色都没有,好像是被人临时起意拿了一块柴火削了形。 云无恙给了钱借了一个板凳踩了上去,本想只看自己的,却实在因为两块木牌离得太近余光总能看到,好奇心作祟偷偷看了一眼。 [纵阅人何其,无一人似你] ?什么意思? 这字迹十分眼熟,可绝不是柳消闲的,云无恙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好人做到底,云无恙把两块木牌又稳了稳生怕掉下来才爬下来,她拎着板凳思考了一会,还是装作随意问了一句一旁的老板: “掌柜的,这块木牌是谁挂上去的,你可还有印象?” 哪知掌柜瞪大了眼睛十分积极:“哎呦,那我哪能忘啊,那仙人的仙姿我上哪忘去!他穿着一身青色儿的衣服,看起来可贵了,却连买糖葫芦的碎银都没有,还是我掏了腰包让他帮我干活。” “不过神仙也算是怪了,糖葫芦买了也不尝尝,就站在这看,我马上要收摊了,看见他刚走。” 第50章 我们成亲啦 糖葫芦……箫朔月?先生??? 云无恙愣了愣,难道箫朔月难得出宫来灯会,居然来找她了? 她还以为箫朔月会找特别重要的人一起来灯会呢。 云无恙:“……” 好像仔细想想,先生确实是独来独往惯了,哪有人陪他,也就她偶尔死皮赖脸的黏在箫朔月身旁跟块狗皮膏药一样。 而且她刚才匆匆一瞥,箫朔月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云无恙有心事,因此只是呆滞的和掌柜道了声谢就离开了,脑子转不过弯似的思索着箫朔月留在木牌上的那句话,却冷不丁听到一道细细的箫声。 那箫声悠扬又婉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望湖楼上暗香飘,明月夜闻箫。 如此高雅的箫声,云无恙以为是箫朔月,便摸索着寻了过去。 直到她看见一人,一袭红衣,黑色微卷的长发飘散在肩头,白玉的耳坠映出莹莹不朽月光。 程十鸢独自坐在河畔常青树下,他闭着眼睛犹如一个游历有感而发的文雅诗人,那双手一如既往的漂亮,白玉箫下绑着一条红绳,圆形青玉坠在下方,格外好看。 从前有人说雅为庙堂客俗为江湖人,如此一看,却觉得程十鸢全无一分酒楼男子的俗气,明艳大方,既有轰轰烈烈的众星捧月之时,也有寂寞静谧子孑而行之时。 只是热闹繁华时容易度过,自处寂寞时较为难挨。 云无恙确实没想到能遇到这么多熟人,觉得十分尴尬,下意识想沉默的退后几步离开,程十鸢却已然望了过来。 程十鸢的容貌自然是无可挑剔,连同那颗朱砂痣都完美至极,如玉的笑意在他眉梢洋溢,更显得瞳若点漆俊美无双: “云小姐,好巧。” 云无恙:“……” 不太巧,说句不好听的程十鸢像在她身上装了雷达。 她点点头:“程公子也来逛灯会?这么热闹的节日,怎么吹这样哀伤的曲子?” “……云小姐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吗?” 云无恙一愣:“什么?” 今天可是云秦普天同庆的好日子,不然陛下怎么会允许今日如此隆重的灯会? 她眼看程十鸢收了玉箫,淡然一笑:“灯会就算了,我来放河灯。” 果不其然,那涓涓细流中几盏孤零零的莲花灯飘着,仿佛脆弱的风一吹就会翻了。 完了,云无恙心里一钝,刚才真是说错话了。 云秦是有这么个说法,若是为已逝之人放上一盏河灯,亡魂转生便不会迷失方向,来路光明灿烂,来生也会幸福顺遂。 大家都在锣鼓喧天的庆祝,唯有程十鸢来此为已逝之人放上一盏河灯悼念,此情此景,实在凄惨。 云无恙见了此景也有些触动,不由得在原地伫立了几秒:“唉,牵挂之人离世,一想到这冗长的一生中再难与其相遇,心中便难免哽咽,抱歉,刚是我出言唐突,程公子还请节哀。” 程十鸢似乎没想到云无恙会这么说,他摇了摇头,似乎是很坦然:“先父先母已经离世十余年,云小姐不必介怀。” 十余年,那岂不是在程十鸢还是孩童时就…… 怪不得,他肯定是走投无路才做了琴师,在酒楼中又因美色才能出众。 不过在这世界上谁又比谁尊贵,云无恙觉得,只要是能靠自己的能力为自己谋一份好出路,就足够牛了。 程十鸢忽然道:“上次云小姐维护十鸢,十鸢都听到了。” 云无恙眨了眨眼,没想起来。 她这人一向胡言乱语满嘴跑火车,什么时候调戏别人什么时候拍别人马屁都是顺嘴的事。 程十鸢道:“上次,柳公子来归香居,云小姐说十鸢虽是花楼男子,却非任人欺负的笼中雀,我听到了。” 他笑容清浅:“我很感激云小姐,但也深知自己身份低贱,唯能报答的,只有请云小姐再来归香居时,做客算在十鸢头上。” 云无恙下意识反驳:“不必了,我不会再……” 此话一出,云无恙便明了了。 避嫌,她从早早便开始避嫌了。 “不会再来归香居了对吗?” 程十鸢从容一笑,他又闭了眼,自顾自的吹起了箫,直到云无恙默默转身离开时,才听到男子遗憾清婉勾人的声音: “这个冬天来临前,小姐便成婚了?” 还以为可以庆幸的,有人比冬天来的更早。 谁知离开的也更匆忙。 这个秋天,白露变成了云府上下最忙的日子。 其实说是云府不准确,说是全京城都热闹起来都不为过,有的人忙的理所当然,奉柳将军和云相之命两头跑腿,有的人忙的战战兢兢,奉皇帝之命生怕把贺礼整岔了。 有的人却忙的莫名其妙,左右不过一个想抢占一个好位置看热闹,尤其是看柳消闲一身婚服骑马游街接新娘。 好,把视线转向云府,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忙。 最起码云无恙闲的屁股都要坐出蘑菇了。 她今天化的是妩媚的妆,云长欢和霜卿整整给她化了快两个时辰,俩人为了谁化的更好看还差点打起来,云无恙就任由她俩把自己玩成奇迹暖暖。 最后还是云追忆一点要做岳父的样子都没有急匆匆就进来了,一手一个拎飞到一边,跟火烧屁股的经纪人嘱咐艺人似的:“时辰时辰!注意时辰!让我看看!” 云无恙苦笑,眼角贴上金色的花钿十分无语:“爹,早着呢早着呢,别急哈,还早着呢。” “是吗?”云追忆有些挂不住脸,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着急看女儿随便找了个借口,索性搬了板凳坐在云无恙身边:“不错不错!今天的妆特别端庄!” 遇到一个窜天猴一样的女儿,好像唯一能给予莫大光荣夸的也只有端庄了。 云长欢有点腼腆,霜卿却是十分乐呵,她甚至敢和老爷开玩笑:“大小姐谁看了不说标志,今天我一看大小姐,只恨自己不是男儿,急得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 其他人都被逗笑了,霜卿凑上前去:“还有根簪子,我帮小姐戴上……” 却不想云追忆一伸手:“我来。” 他接过簪子,见云无恙期待的端坐在铜镜前,云追忆的手抬了又落,落了又抬,语气里又是感叹又是高兴,终于是伸了手,帮云无恙完成了妆造的最后一部分。 “终于,你也成亲了,若你娘还在,这时候肯定感动的哭鼻子。” 云无恙眼眸一动:“爹……” 成亲是大喜之日,就算每个人都忙的乐在其中,可总有一个人知道,大喜之日亦是离家之日。 霜卿和云长欢也有些动容,云无恙转过身去侧坐,刚开口,就被云追忆擦了擦眼底。 云追忆柔和道:“无恙,女子流泪,无非是哭自己,哭自己从未被珍视,哭自己所托非人,哭自己一路走来,从未被好好爱过。” “为父希望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流眼泪。换句话说,爹为什么祝福你们的婚事,只因这世间除了家人,终于又多了一人能接住你的眼泪。” 第51章 大喜之日,当然是越热闹越好 云长欢点了点头:“是啊长姐,云府永远是你的家,大喜的日子不能掉眼泪。” 云无恙心里一暖,她道:“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不过……”她转而窃笑:“长姐都成亲了,长欢可有心悦的男子?” 云长欢一瞬间红了脸:“长姐!” 云无恙笑起来,她今日将浓墨色的乌发梳到头顶,乌云堆雪般盘成了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凰鸟六珠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金丝之上。 如今一笑,真是衬得六宫粉黛无颜色。 “长欢若有了看好的男子,我便上禀陛下赐婚,用不着你操心,”云追忆哼了一声:“虽然柳家那病秧子待你也不错,但终究是陛下赐婚,不如自己挑的好。” 云无恙摇了摇头:“柳消闲如此美貌,只怕挑我也得挑个这么好看的。” 云追忆又开始了走火:“云无恙!快成亲的人了嘴上还没个把门!就喜欢好看的!耐看的不行吗?!” 云无恙连连拒绝:“岂敢岂敢,根本没耐心看。” 霜卿和云长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看嘛,就算大小姐成了亲,还是她们的大小姐。 云追忆刚想发火,就突然咳嗽起来,云无恙立刻担心的扶住了他:“爹?” 云追忆挥了挥手,他又坐直了身子,像是一个父亲铁打的尊严:“无碍,你爹是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冬天还好些,症状减轻了不少。” 云长欢扶住了云追忆,好声道:“长姐成亲是好事,必能将爹的病气冲散,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云无恙眸光闪了闪:“长欢,以后我不在云府,爹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此话一出,哪知一向温情胆小的云长欢竟然竖起了眉:“长姐这是什么话,照顾爹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就算长欢终身不嫁留在云府,也是应该的。” 云追忆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啊,这说的是什么话,一向不知声不知气的,竟也跟着你长姐胡闹起来。” 他缓了过来,立刻又把住了云无恙嘱咐:“无恙你听着,若是成亲了柳消闲有纳妾的念头,你就给我打!往死里打!然后爹接你回府,爹再去亲自打!” 云无恙哭笑不得:“爹,您实在是多虑了,柳家家风如何我也算知道了,这种事不可能发生的。” 云追忆却哼了一声:“反正我就是不爽,什么时候得找个借口参他们家一本。” 云无恙也知道云追忆只是说笑,都是一家人了怎么可能参柳家一本呢,他爹这傲娇性子,别上朝说好话就不错了。 “吉时到——” 还未等二人说完话,外面已经是喊了起来,鞭炮声震耳,锣鼓声冲天,瞬间热闹起来。 “好了,走。” 云追忆起身,他道:“爹就不送你出这云府了。” 云无恙行了一礼,她眉开眼笑故意哄云追忆高兴:“等女儿成完亲,就带夫君前来拜见爹。” 云追忆被云长欢扶着,无奈的笑笑:“好了好了好了,贫不过你,快走。” 霜卿热情的滚过来,给云无恙盖了盖头:“小姐别怕,接下来我会陪着你的。” 红盖头一盖,云无恙便立刻有了新娘子的觉悟,这才稍微有点紧张,抓住了霜卿扶着自己的手:“多谢你了。” 云无恙被扶着走出了闺房,刚一出门就听见很多叫好声,有很多人都往自己身上挂项链和珠宝,弄的云无恙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小姐,这叫珍宝项链套玉人,意思是这桩婚姻美满幸福,象征着珠联璧合。是大家在祝福您呢。” 接着,云无恙就被扶上了花轿,她之前和柳消闲二人商量婚事的流程时,柳消闲说这时他便会等在云府外娶她了。 云无恙好奇,心被猫抓似的痒痒,悄悄随风撩起一角盖头时瞥了一眼不远处。 只一眼,她就屏住了呼吸。 柳消闲一身正红色婚服,旭日融融下衣袍上华光流转,金色的纹路仿佛鲜活般在锦缎上流动,如火般热烈,长发被束起戴着一顶新郎官的花帽,凛冽清冷的眉眼带着娶到心爱之人的低调的自豪,好一个俊俏的新郎官。 原来娶到喜欢的人,真的像打赢了一场胜仗。 在看见这张脸的一刹那,再奢华的华服都不再喧宾夺主,终于成了陪衬。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很快的,花轿就被人抬了起来,走了一阵后云无恙便听见了马蹄踱步的声音和柳消闲清脆沉稳的嗓音: “启程。” 云无恙的耳边一时都不曾安静过。 十里红妆,马车井然有序,队伍从街头排至街尾,满城的树上都系着红绸带,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难见的大婚。 这门亲事被天子肯定,被天下人祝福。 就算她平时再怎么风流,出嫁的这天云无恙也难得小女孩心性,掀开了盖头偷偷隔着花轿的层层红纱悄悄看着外面。 只不过她忽然一愣,看见了一个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身影。 程十鸢隐匿在人群中,待云无恙反应过来时,只留下红衣蹁跹消散在人群。 会不会是看错了? 正当云无恙打算揉揉眼睛时,忽然听到众多贺喜声中不和谐的声音: “云家嫡女风流成性,柳公子真想娶她?” “可惜可惜,柳公子原配得上更好的。” “住口!你们这帮刁妇,云柳两家联姻也能容你们议论?不怕掉脑袋?!” “公子……” 柳家的下人跟在柳消闲的马旁,小声道:“公子要处理吗?” “人多口杂,”柳消闲目不斜视道:“成婚要紧,容不得差池,既要算账也要等亲成完。” “再说了,”柳消闲露出一抹冷笑,有一种败类感不管不顾的疯狂,与他这个君子的气质可谓是极其违和,却让人心跳加速,心甘情愿倾倒: “大喜之日,本就该越热闹越好。” 成亲的队伍一路畅通来到了将军府,却忽然被人拦住了。 将军府的下人站在门口,也是一身红色,他只身一人拦住了骑马的柳消闲: “公子请留步。” 第52章 逮着机会使劲灌 云无恙百般无聊的坐在花轿里,闻言可算是精神了。 我草草草居然还有这环节! 能不能下去围观啊,新娘子也想吃瓜,有没有人考虑新娘子的感受啊! 云无恙急得就差在花轿里原地转两圈。 只听外面的声音道:“有弓不能射,有马不能骑,有轴不行车,有线不缝衣——请问打一什么?” 云无恙内心磕瓜子抖腿:我敲!猜谜!掉头,速速掉头!猜不出来脸掉地上都没法捡! 她在花轿里内心戏十足,柳消闲倒是镇定的很,他只反应了一瞬便平静道:“是胡琴。” “马是乐器配件的琴马,线是胡琴的弦。” 哎呦喂,这他都知道。 一百昏!一百昏!!! 果然她和柳消闲一个学而不思则罔,一个不学不思则爽。 柳消闲答上了问题,那人便立刻和其他人相视一笑让开路跪下来,异口同声震耳欲聋: “恭祝公子夫人琴瑟和鸣,从此同心步天下,幸福延长万万年!” 云无恙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恨不得探出个头大喊一句:优雅!真是太优雅了! 赏!统统有赏! 直到下了花轿,她刚下来就被霜卿撒了手,刚想问这位女同志怎么背叛革命,手就被另一人牢牢牵在了掌心。 云无恙下意识抓住了,被红盖头盖住摸摸索索:“好细皮嫩肉一双手……” 这才不是她侍女的手,她侍女的手上都有茧子。 周围响起一阵窃笑,接着就是柳消闲无奈的声音:“是我……绣球。” 云无恙:“……” 泥煤的,丢脸丢大发了这下。 好在有红盖头遮着云无恙红了脸其他人也看不见,云无恙就牵了绣球,在其他人的指引下迈进将军府正堂。 “佳偶天成——一拜天地!” 云无恙便转身,与柳消闲一鞠躬拜天地。 “瓜瓞延绵——二拜高堂!” 云无恙便又转了身,与柳消闲二鞠躬拜长辈。 “情投意合——夫妻对拜!” 云无恙转了身,冷不丁绣球被人攥紧了,她愣了愣,三鞠躬与柳消闲对拜。 “礼成——新郎官请掀盖头,新郎挑三下,一看唇,唇齿相依恩爱人;二看眼,眼花缭乱双飞燕;三看眉,眉飞色舞成夫妇。” 仪式感还挺重,云无恙又无奈又觉得有趣,便乖巧的站在那等着柳消闲来挑的盖头。 柳消闲果然挑了三下,甚至因为有点紧张手抖,盖头都差不点掉到地上去。 她原以为只有她一人紧张呢,如今看来这第一公子,也有自己不擅长的事。 云无恙眼前一片明亮时,入眼便是人满为患喜气洋洋的正堂,沈明珠和贺婧这几个同辈的他们都在,甚至连江佑理都在。 不过第一个入眼的当然是夫君柳消闲,柳消闲冲她点点头,默契十足。 云无恙一笑,目光一转,立刻魂飞魄散。 果然和她那世的古代成亲规矩不一样,她爹怎么也在这??! 不是说好的只送到云府呢?! 亏她那么伤感!骗感情啊喂! 云追忆额头青筋直跳的坐在高堂上,如果不是底下正在成亲此时他肯定已经一拍大腿揪着云无恙问:“你这是什么表情”了。 柳述几月前还十分不同意这门亲事,如今坐在高堂上热热闹闹,倒是欣慰起来,看着云无恙也充满了慈爱:“喜结良缘成夫妻,白头偕老情意长,相濡以沫度生活,早生贵子喜事多,愿你二人从此一心,恩爱一世。” 柳消闲:“……” 云无恙:“……” 云无恙嘴角抽了抽:“你爹,不是,咱爹这么文艺呢?” 这小词整的。 柳消闲站的离她不远,闻言十分冷静道:“据我所知……爹说不出这话。” 果不其然,知父莫若子,下一秒,柳大将军就戴上了自己的琉璃花镜(据柳某的可靠消息这东西只有柳大将军看情报时才掏出来),然后从袖子中抖落出一片纸,照着纸道:“阳光照,小鸟叫,花含笑,喜事到。天作美,珠联璧合;人和美,永沐爱河……” 云无恙:“……” 这居然还他娘是连载版的。 云追忆怒火中烧,一巴掌扑落了下来,也从袖子里抖落出来一张纸:“说说说!有空你自己去说!该我说了!我这词准备了许久,你别抢我风头!” 两个老丈人差点在高堂上打起来,柳大将军也怒了:“你的词?你的词能有我的好?!我找了四个教书先生给我修改!你……” “好了好了好了——” 好在云秦成亲流程没那么刻板,众人一看事态发展不对劲,小辈们立刻闹哄哄的拥着新郎新娘去喝酒了。 “喝喝喝!” “无恙!敬我一杯!” “来来来柳公子,可让我逮着机会灌你的酒了!” 云无恙也馋酒,刚想喝一口,就被柳消闲挡住了,那人处变不惊的抵到唇边一饮而尽,面色不改:“夫人的酒,理应我挡。” “哦呦呦呦——” “你瞧瞧,这才刚成亲呢,就护上了,这以后还了得?” “来来来姐妹们,可不能让他跑了!” 今日云无恙成亲,她那帮狐朋狗友们哪能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戏弄柳消闲,一个个都拉了柳消闲灌酒。 “哎哎哎,各位殿下!”礼官被几个小辈簇拥挤的欲哭无泪,在人群里高喊:“云小姐不能多喝!不能多喝啊!礼成之后新娘是要入洞房的呀!各位殿下——” “哎呀哪那么多规矩,”沈明珠举着酒杯一下子拉住了云无恙:“无恙,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咱们不醉不归!” 云无恙连连推杯:“今日可就算了,你瞧我那夫君是情意拳拳温柔体贴的吗?我要是醉了,谁来伺候我?” 沈明珠啧啧两声:“好好好,你喝不得,就让你夫君替你喝!” 这时,贺婧也凑了过来,她身为皇女也能到场,可谓是给足了这场婚礼的面子:“咳咳!” 她咳嗽两声,拍了拍手,一个侍女便贴了过来毫无感情的诵读:“三殿下送上贺礼——鸳鸯金丝枕一对、富贵平安锁一双、锦绣江枫图一幅!” 贺婧挑眉,嘴上依旧不饶人:“怎么样啊,云无恙,这点东西只是本殿下赏你的九牛一毛,现在知道本殿下有多受宠了?” 云无恙早已习惯她这副样子,只摇摇头真心实意的谢了:“多谢七殿下,七殿下费心了。” 贺婧脸面挣足了,当即大笑两声喷火龙似的走了。 云无恙嘴角扯了扯,回眸看向柳消闲,只见一向清冷稳重的那人被团团围住刁难,正跟江佑理两人对吹,不知喝了多少酒竟是站都站不太稳了。 第53章 洞房喽 “云小姐,该进洞房了。” 云无恙最后抿嘴看了一眼被人包围起哄的柳消闲江佑理二人,还是乖乖跟着礼官离开了。 那边被人团团围住,云无恙的这帮朋友们都知道江佑理对云无恙动的什么心,此刻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着两人斗酒。 也是怪了,平时柳消闲根本不能搭理江佑理,更别提牟足了劲和他喝酒了,也不知今日是犯了什么邪。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在酒桌上倒是斗出了江湖风范,都像要把对方喝死似的,还是沈明珠见状不对扶住了江佑理:“好了好了,新郎官当真要醉了,今日便到这。” 其他人顿时被沈明珠打发走,只留下江佑理趴在酒桌上还不放弃:“我没事,我……呕……还能……呕……” 柳消闲当真也是喝蒙了,踉跄几步坐下,接着便掩唇咳嗽起来。 沈明珠跟个老妈子似的“哎呀”了一声,她招呼道:“礼官!礼官!快扶新郎回后院……” 趁着沈明珠去招呼人来的时候,柳消闲扶额摇摇头清醒了几分,他蹙眉倚在桌子上,与喝醉的江佑理相对无言。 忽然,他听到有人用细小的声音问:“我问你……你真喜欢云姐姐吗?” 也许这人也没醉的不省人事。 柳消闲扶着额,自然而然的回答:“这是自然,她是我妻。” “那你敢对我保证吗?会全心全意待她好。我从没听你说过你喜欢她,我要是能娶云姐姐,必定告诉全天下,我娶了一位最难得的心上人,”他趴在桌子上,也不曾抬头,只是在这热闹的氛围里一字一句的询问: “可是你呢,每一句我问的你都不反驳,要说又不肯,难道你怕遭天谴吗?” 柳消闲不答反问:“那江公子呢,又是什么意思,无恙既然已经嫁了我,还不打算放弃吗?” “放弃?” 江佑理这时终于支撑着桌子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他敲了几下桌子似乎在组织措辞,然后语气低迷道:“你以为我喜欢了云姐姐十几年,就凭你就能让我放弃?” 他咧嘴一笑:“柳消闲,别的我不多说,我就这么告诉你,你别有什么把柄让我抓住了。” 他还待再说,忽然一弯腰吐了出来,正好把刚叫了人过来的沈明珠恶心的够呛:“哎呦我的天……人呢!来人!” 柳消闲一直被人搀扶着回了后院,终于清净下来,他蹙眉挥了挥手示意让人离开。 他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按照理娶了云无恙就是计划迈进了一大步,若是计划成功,什么江佑理,这种人他再也不会放在眼里。 可若是计划成功的那天,云无恙知道了自己只是利用她,却叫她错过了一个真心爱自己的江佑理,到时候又该作何反应呢。 他又该如何去面对那时愤怒痛恨他的云无恙呢? 云无恙坐在床上,一脸无聊的吃了第三盘点心。 结婚真是个累人的活,她已经吃了柳消闲差人送来的第三盘点心了,柳消闲才推门而入。 云无恙“噌”的一声就站起来立正了。 柳消闲一进门就看见了穿着婚服十分娇媚的云无恙,她身后的床是龙凤雕花的红木床,上面洒满了莲子花生。 他错开云无恙的视线,转向身后跟着的那人:“请进。” 云无恙看着柳消闲身后端着合卺酒的下人眉开眼笑的把合卺酒放下,然后便听那人道: “喝了合卺酒,愿公子夫人良缘天促,从此和和美美二人同心,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云无恙有点尴尬,看着那人退出去后才咳嗽了一声,磨磨蹭蹭过去坐了下来:“今天一天终于结束了,累死我了。” “累?” 柳消闲却没头没尾的撂出这么一个字,随后也坐了下来,替二人倒了两杯酒后细细闻了闻,皱了皱眉:“这酒……怎么闻起来怪怪的。” 云无恙眼睛瞪大了些:“是吗?我闻闻。” 她拿了一杯酒送到鼻子旁边,却只能闻到呛人的酒味,咳嗽了几声后想来自己也闻不出什么,但还是高深莫测的唬着脸:“不错。” 柳消闲瞥了她一眼:“不错?可是闻出什么了?” 云无恙:“……”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她一脸严肃道:“你先说,我听听你的意见。” “……”柳消闲沉默了片刻,就知道她没闻出来:“这是怡情散的味道,略带腥甜,无色可溶于水。” 柳消闲话音刚落,云无恙就一副名师的样子点了点头:“不错,这正是我要说的……” “……” 你等一会?什么散? 是她想的那个散吗?哦草春\/药还起了一个这么文艺的名字是,当她听不出来? 我知道你们想给柳消闲争口气,但你们能不能先给我留口气? 二人沉默了一阵,气氛特别安静,安静的诡异,比喝了太太静心口服液还静。 云无恙咳了一声:“不如直接睡觉?” 柳消闲也咳嗽了一声,言简意赅:“好。” 只不过二人一来到床旁边,就看见了洒了满床的坚果,云无恙倚着床原形毕露跟二流子似的:“唉,这可怎么睡?” 柳消闲淡淡看了她一眼,弯腰开始一个一个捡起来。 云无恙最开始也陪他一起捡,后来实在没了耐心,全扒拉到一边直接趴下了:“啊……这床真舒服。” 柳消闲也不把她叫起来,捡出来一块地方就给云无恙倒出一块地方,最后把云无恙用被卷起来堆在一头继续捡被子下的花生红枣。 云无恙被裹得和个粽子似的,一边摘簪子一边卸装备:“那今晚……” 她摘下来的首饰柳消闲就在身旁等着一并安静的收了起来,闻言,他抬眼:“今晚?你不是累了?” 云无恙不知为何竟然松了口气,也许她还没准备好更进一步的发展,她和柳消闲也还没情投意合到那个程度。 她已经除掉了所有硌人的东西,麻溜的爬上了床,给柳消闲也留出了一块地方:“那我们就不喝酒了?” 柳消闲平静道:“合卺酒不喝,其他人会起疑。” 第54章 云追忆殁了 喝个屁啊。 酒里可是有春药啊大哥! 这要是喝了就不是他们能控制发生什么的了。 云无恙:“那怎么办?” 柳消闲看了她一眼,像是觉得古怪:“当然是倒了,不然呢。” 云无恙:“……” 话糙理不糙,但你这话也太糙了。 行行,也只能这样了,云无恙安心的躺下,往里挪了挪。 她本睡在里边面对着墙,不知忽然想起什么忽然又坐起身开口了:“我……” 哪知这一起身,她就瞬间呆在了原地。 只见柳消闲刚把靠外的被褥整理好,外面的几盏灯也被吹灭放下了红色暧昧的灯罩,床的纱帐也被拉了下来,柳消闲正面对着她宽衣解带。 听到声响,他的手顿住了,平常的看向云无恙:“怎么了?” 云无恙:“……” 她忽然心跳如鼓。 天杀的,这么帅,老子要嫁给你(死亡微笑)。 哦不对,已经嫁了。 天杀的,老子真想给你塞一张房卡(死亡微笑)。 哦不对,已经是夫妻了。 云无恙沉默了片刻,决定咽下一口惊天动地的口水然后安详的躺下睡觉。 柳消闲目的达到了,意满离的也不再磨磨蹭蹭,脱了外衣便隔着“楚河汉界”躺在了云无恙身边。 云无恙简直心里警报都拉响了,紧闭着眼睛深呼吸默念自己的表情肯定特别正常,肯定没有紧张,自己伪装的特别好。 柳消闲注视着上方:“云无恙?” 云无恙猛地睁开了双眼。 我去他识破了! 她干巴巴的问:“干嘛?” 柳消闲躺的十分随意,一只手搭在被子上胸口起伏:“既然成亲,就算是夫妻了对吗?” 云无恙还以为他有点在意自己的风流事,安慰道:“是,你也不用担心,既然成了亲,你我二人荣辱与共,我不会再胡闹,会与你相互扶持。” “……” 柳消闲闻言翻身,中间隔着的被子却挡住了他的视线,那双眸子像蛇从阴湿的洞穴中探出头,淬了毒的眼睛被阳光笼罩,反射出自己也不清楚是真是假的柔情。 云无恙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柳消闲接下来的话,只等到一句隐晦不明的“好”。 也许是十分累了,她躺了一会便困意翻涌,自然而然的侧过身保持着从前睡觉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漆黑的夜里,旁边多出的呼吸声却平稳又令人安心,云无恙一点没有被打扰,反而十分习惯似的伴随着男人的呼吸声入眠。 只怕往后余生,她身旁都要多出这么个人了。 红烛明灭,一夜过去。 第二天云无恙刚起,就不见了柳消闲。 她还当这是云府,有点愣愣的翻身起来坐了一会,反应过来后才唤了声:“霜卿。” 一直守在门外的霜卿这才推门而入:“小,夫人,我来伺候您梳妆。” “嗯。” 待霜卿为自己梳好最平常的发髻,云无恙才打着哈欠懒懒的出了门。 她似不在意般的问:“柳……公子呢?” “公子在正堂等夫人用早膳呢。” 还挺贤惠。 云无恙盘算着今天还要去云府给她爹请安,脚步便急了些。 她刚进正堂就看见一些小侍女一个个端了早餐搁在桌子上,而柳消闲正平常的坐在一边喝茶。 这副景象倒像是平凡百姓中的恩爱夫妻,虽然平平无奇,却让人心安。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终其一生追求的都只有平凡二字。 若每早上都有柳消闲相伴,想必再无味的早餐也会变得可口起来。 云无恙落座后二人才开始动筷,她正专心致志的吃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含糊不清的抬头:“对了柳消闲,合卺酒……” 柳消闲不咸不淡的夹起一个肉包怼到她嘴里:“吃饭,昨晚既然受累就不要说话。” 云无恙:“?” 这就嫌弃她话多了? 行行行,你算是踢到棉花了,你算是惹对人了,方圆几百里再也找不到她这么好捏的柿子了。 云无恙嘟嘟囔囔的喝起了自己的粥,直到听到身旁侍人的偷笑才反应过来。 谁累坏了?你才累坏了,你小子心眼子倒不少。 受到云无恙的一记眼刀,柳消闲竟然心情颇好的勾了勾唇。 柳消闲的心腹侍卫此时自然也在身边,见柳消闲这副不值钱的样就一脸恨铁不成钢。 鼻涕淌嘴里你知道甩了,走路撞树上你知道拐了,孩子都饿死你来奶了,队友被捶死你任督二脉打开了,人娶到了乐的开花了说不在乎人家。 以后殿下再吩咐他什么不在意小姐的话,他就录下来说“你不要哇哇叫,请看vcr”,有锤上锤。 “正好待会要回云府去给爹请安,”柳消闲突然道: “我听说爹的病冬日便会变得厉害,遂找了神医为爹开了药帖,一并带回去。” “好,”云无恙也吃完了:“待会对完了贺礼的名单就启程。” 云追忆那老头肯定在家一步三望的等着她回去拜见呢,想想就高兴。 二人刚吃了饭你一言我一句的对起了名单,忽然外面慌慌忙忙来了个下人禀告,云无恙细细一看,疑惑出声: “你不是云府的丫头吗?怎么跑这来了?” 那丫头刚跑进来就跪下了,身子颤抖的厉害,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大小姐……老爷……老爷他……” 云追忆怎么了? 云无恙蹙了蹙眉:“可是爹的老毛病又严重了?也罢,我这就回去。” 柳消闲也跟着点点头收了名单:“来人,备轿。” 谁知那丫头却是大喊一声,泪如雨下:“大小姐!老爷昨晚突发恶疾,今早已经,已经……” “已经殁了!” 此话一出,全将军府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云无恙的耳畔瞬间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声音发抖:“你说什么?爹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柳消闲也站起了身,他愣愣地望着她,显得不知所措,眼神里透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怎么会,明明……” 那丫头只喊着:“还请大小姐,速回云府看看!” 第55章 当真要长跪不起吗 昨日云府还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色的绸缎布满了府邸喜气洋洋,如今却已经入眼一片惨白,萧条苍凉。 云无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去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进云府推开拦着她的那些人的,只知道在推开门映入眼帘看见棺椁和妹妹带泪不可置信的那一眼,自己是如何心中一酸掉下眼泪的。 她的眼神绝望而悲愤,一步步坚涩的走过来,脱力般慢慢地跪在棺椁旁边。 “大小姐还请节哀,陛下已经下旨老爷厚葬,待会就要有人来抬了。” “滚出去。” “大小姐……” “我说了!”云无恙额头青筋暴起,她歇斯底里一般的吼道: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我看谁敢动我爹,这是云府,是我家,他哪都不去!谁再拦我,一律斩首!” 这下正堂才静了下来,只剩下云长欢一人跪在她身边啜泣。 “怎么回事?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云无恙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比。 云长欢微微抿着唇,但泪水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接着成串的泪水越涌越凶,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 “昨日白天还好好的,爹从将军府回来还在后院安了一下午的秋千,说将来长姐有了孩子,就能……”她哽咽了一下,倏然把头转向一边,视线在那一刹那模糊一片: “谁知昨晚半夜突然高烧不退,疯魔了似的念娘的名字,褥热折磨了一晚上,清早便……” 云无恙闭了闭眼,她执拗道:“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云长欢看了她一眼:“长姐……” “你说就是了,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爹是握着我的手咽的气,他说,他知道你聪慧,为了云家藏锋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某天长姐觉得太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尽情的玩一玩,想逃婚也可以,不用责怪自己,他知道你也是很努力才走到现在。” 最开始,云追忆追名逐利为了地位权利,终于成为了万人之上的云相。 再后来,他遇上一个女子,照顾夫人留下的两个孩子,他开始更在意所爱之人是否平安喜乐。 想到未曾兑现的诺言,失去父亲对云无恙便成了每一秒的凌迟,处死她亿万次。 “看好爹。” 云无恙只撂下这一句话便扶着棺椁站起了身,她最后看了一眼云追忆苍白的面孔,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双眼,那张再也不能开口损她的嘴以及抓她回家的双手,咬了咬牙,不顾腿软扶着门冲了出去。 柳消闲一直站在外面,见状上前拦住了她:“无恙,你去哪?” 云无恙看了他一眼:“我去皇宫,我去找陛下。” “……”柳消闲并没有开口,只是蹙眉:“你冷静点。” 云无恙不理解似的看着他:“我冷静什么?陛下会帮我查案的,我不信爹会突发什么恶疾,之前每次我出了事被人欺负,爹都会跪在宫前请陛下帮忙明鉴,陛下不会坐视不管的。” 柳消闲还是紧紧的握住她的肩膀:“无恙,从前爹在宫前是为你讨回公道,可现在呢,你去求陛下,会改变什么结果吗?” “……” 云无恙猛地将他推开,力气大的惊人,柳消闲往后退了几步撞在水缸上,瓷缸翻倒湿了他大半身。 云无恙狠狠地盯着他:“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去。” 天空有雷暗闪,云层越压越低,忽然就下起雨来,且根本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那是一场将会连绵云无恙往后余生的阴郁,亲人的离世会成为她一生的潮湿,日后每每想到这一天时,思念无处安放。 偏僻,泥泞,浑身湿透,一无所有,满身狼藉。 “云家嫡女已经跪在这一个时辰了,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劝也劝不走,陛下现在正忙当然不愿意见她。” “也是可怜,昨日还是大婚呢……” 云无恙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但她不想只窝囊的跪在家里哭,她想要一个公道,所以倔强又执拗的跪在宫前。 “哎呦喂,”皇帝身旁的太监总领急坏了,他打着把伞在云无恙身边急得团团转:“云小姐,您这是何苦呢?云相已经被陛下安排好极有脸面的后事了,您这又是图什么呢?” 云无恙头都没抬一下,语气恳切:“还请公公帮我传达,臣女怀疑家父病逝另有隐情,请陛下明鉴。” 首领太监无奈道:“云小姐,现在大朔连连起兵攻打云秦闹得边疆鸡犬不宁您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在陛下忙于战事时来找不痛快呢?” 找不痛快? 因为她不信,她不信第一天还能笑呵呵送她出嫁的人,第二天就能突发恶疾离世。 她胸口闷着一口气,不知道怪谁,于是只能内疚埋怨自己,然后跪在这求一个真相。 皇帝不愿意见她这到底是借口还是事实云无恙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错过今天,就再也没有更好的开口机会了。 于是云无恙在雨中重重磕起头来:“求陛下追查家父病逝隐情!” “唉……”太监首领在旁边重重叹了一声,挥挥袖子站回了屋檐下:“何苦冥顽不灵呢?” 云无恙也不管,就执拗的跪直了身子正视前方,不久后一个御前侍卫打着伞匆匆走了过来:“云小姐,陛下有令,小姐重情重义,陛下自会封赏……还请小姐回府?” 重情重义……赏? 好大的笑话。 云无恙权当没听见一般,闭了闭眼觉得膝盖一阵疼痛,刺骨的凉意侵蚀着她,让她一瞬间神情恍惚。 “云小姐……哎,您……” 侍卫话音未落就被人打断了,那人示意他闭嘴退下,他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耳边传来雨滴敲落油纸伞的砰砰声,沉闷又让人摸不着头脑,云无恙感受不到雨点落在自己身上,有些愕然的抬起了头。 一道撑着白色油纸伞的青色身影就这样出现在她眸中,成为最清澈的一具倒影。 只见箫朔月低头敛神,将一把伞倾斜在她头顶,平静的看着她。 有某个瞬间,云无恙觉得他超脱于这个世界之外,恍惚间觉得他像神邸,有一种难以捕捉的清冷感,好像没人能让他停留。 可他就是一步步向这边走过来,将伞倾斜在她身前,眼里有种风雪俱灭的清寂。 “云小姐,当真要一直跪下去吗?” 第56章 云无恙,你就是没用 云无恙转移了视线,捏了捏衣袖。 她哑然道:“若是能求得陛下明鉴,我愿意一直跪下去。” “陛下为一统云秦也征战过沙场,小姐以为见多了战场上的人命如芥,”箫朔月淡淡道:“又怎么会对一个淋雨的女子垂怜?” “……” 低沉的男声像贴着耳朵灌入,渐渐分明,仿佛带着空气里冰凉的雾气,一同融进她的耳膜。 让她心冷。 “可是爹做错了什么,要这样不明不白的蒙受冤屈,”云无恙露出一个苦笑:“我以为大婚之后爹便能享起清福,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或者,”云无恙眼睛一亮,她抓住了箫朔月的衣摆,膝盖刺痛的她眨了眨眼生生把这句闷哼咽了下去:“先生可能算出真相?还请先生成全。” 箫朔月没有躲开她的脏手,只垂眼:“生死之事谁又能算出,天机不可泄露。” “……” “跪着伤身体,还是快些回去。” 云无恙闻言松开了手,重新跪好了,腰板没有弯下去半分:“既如此,先生也离开,别染了风寒。” 他当然不会染上风寒。 箫朔月只是蹙眉看着她,二人像对峙一般再也没有对视一眼。 柳消闲匆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放慢了脚步,打着伞走到云无恙身边,看了一眼跪着的早已经淋成落汤鸡的云无恙和为她打伞的箫朔月,竟然神色如常的收起了伞,然后面色不改的跪了下去。 箫朔月一愣,见柳消闲这副姿态下意识开口:“你……” 云无恙也大吃一惊,随即就皱眉呵斥:“柳消闲,胡闹!你这身子如何跪得?!” 柳消闲任由雨滴打湿自己的长发,他唇色浅淡:“你跪得,我如何跪不得?” 简直是胡闹! 云无恙想叫人把柳消闲带回去,却发现云府的下人都远远的等在外面,毕竟皇宫面前不得放肆。 她气的发抖,竟是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的,一字一句道:“你身子弱,在这跪久了会给自己身子带来多大的伤害知道吗?爹已经走了,你不能再出事。” 柳消闲根本和她一样就是个倔性子,他脊背挺得笔直,说话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所以你以为你在这跪着,我就能安心在将军府等你?” 他转头,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随着说话的声音流转瞥过来,睫毛轻颤:“云相……也是我爹。” 云无恙沉默不语。 柳消闲是没说过爱她,可她更觉得两人是彼此懂对方的知己,是我对你的爱不用言说全在行动上的夫妻。 看来柳消闲便是铁了心想要和她跪到底了,于是云无恙咬咬牙,试图起身:“我们走……” 只是她还没起身,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还好箫朔月接住了她。 看着云无恙倒在怀里,箫朔月下意识看向了柳消闲。 柳消闲已经湿漉漉的起身,纵使浑身都湿了也挡不住那样的貌美,更多了几分狼狈落魄想让人欺负的靡丽。 他淡淡的撑伞伸出手:“先生,我该带无恙回家了。” 箫朔月:“……” 他点点头,把人交给柳消闲。 然后看着人越走越远。 箫朔月撑着伞站在原地,直到人影不见了才听到侍卫的询问:“国师大人……您怎么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紧皱的眉头,抚平后恢复了冷漠:“无事,陛下可在殿中?” 侍卫对他肯定没什么隐瞒:“陛下在,正在和娘娘听曲呢,大人可是有什么大事?” “……” 箫朔月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些什么。 他几步离开,最后却还是随风飘扬起青色的衣摆来到殿前出声: “陛下,占星楼箫朔月求见。” “……” 云无恙再次睁开眼睛,就是在将军府,柳消闲坐在她床边守着她正在看书,听到声响便合书看了过来:“醒了?” 云无恙的头昏昏沉沉的,她沉吟一声:“我睡了多久?” 柳消闲整个人清爽干净,浑身还散发着淡淡的清茶味和草药味,除了脸色有些白没有别的症状。 他闻言道:“没多久,现在是第二天中午。” 云无恙沉默了一会后道:“陛下……” 柳消闲打断了她:“爹已经下葬了。” 云无恙:“……” 云无恙捏紧了被子,翻身下床:“我出去转转。” 柳消闲抓住了她的手腕:“无恙,不要胡来了。” 云无恙看着他的手,仰脸忽然一笑:“不会,就只是出去散散心。” 云无恙说的散心,是叫上沈明珠去归香居喝酒。 只是这次没有美人没有柔情蜜意,只有她坐在角落闷声一杯接一杯的喝,看的沈明珠心肝直颤,一直嚷着“姑奶奶别喝了”。 云无恙端着酒杯,闻言没头没脑道:“慌什么,这次又不会再有怕的人来抓我了。” 沈明珠:“那你也不能这么喝啊?昨天刚淋了那么长时间雨,又跑过来喝闷酒,你这不是作践自己身子吗?” 云无恙打断了她,只问:“沈明珠,你陪不陪我?” 沈明珠噎了一句,然后咬牙猛地干了一杯酒:“喝!你做什么我陪你!不就是喝酒吗?我看这世道也跟醉的神志不清没什么差别!” 云无恙一直喝的反胃,喝的眼前模糊,喝的想吐又吐不出来,身上越难受她越是沉醉其中,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忘记所有的事,然后大梦一场醒来回到云府云追忆依旧拿着戒尺守在门前。 直到一杯烈酒当头被泼到脸上。 惊呼声此起彼伏,沈明珠一脸惊恐的起身立定:“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敢?!” 云无恙被一头冷酒浇的透心凉,当即愤怒窜上了脑门拍桌而起:“谁?反了!” 结果她一抬眼就对上柳消闲一双冷漠的眸子。 云无恙一愣:“柳消闲?你怎么……” 她话音未落,就被柳消闲又一杯淡定的酒泼到了脸上。 云无恙偏头,在众目睽睽下握紧了拳头。 爹去世了她也无能为力,如今被人羞辱也只能受着,果真纨绔装久了,真的变没用了。 她深呼一口气,轻声扭过头:“柳消闲,你敢泼我?” 柳消闲平静的与她对视:“我有何不敢?” “云无恙,你就是没用。” 第57章 我可有一字冤枉了你? 云无恙愣愣的呢喃:“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她似乎是被激怒了,眼眶通红:“你知道我爹为何遭受这无妄之灾吗?还不是因为我与你的婚事!为什么,为什么你我一成亲,爹就突发恶疾?!难道不就是因为……” 她还没说完,甚至没反应过来,第三杯酒就泼到了脸上。 整个热闹的归香居如今无一人敢言,沈明珠更是噤声躲在了一边。 掌柜的有恩必报,使了眼色就和小二们赶了其他人上楼:“各位贵客还是请二楼一叙,今日这一楼不太方便。” 柳消闲的手垂下,他字字诛心冷静道:“云无恙,爹前几日才离世你就在这酗酒;爹让你独善其身,你跑去殿前长跪不珍视自己的身体;你觉得爹病逝另有隐情,却只努力了不到一天就自甘堕落不再去查,至于婚事……” “若那天陛下指婚你真的不愿,我都敢站出来,你又为何不敢?!” 他皱眉厉声:“云相刚离世,我爹就被派上了战场,这门亲事难道就对我们柳家有利吗?我骂你没用可有一字是冤枉你了?” 云无恙抬眼,柳消闲一袭白衣俊美无双,那双眼睛隐隐含着对她的痛心与惋惜。 这种眼神仿佛刺痛了云无恙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眼眶一酸,跌坐在座位上。 是她没用,谁都护不住。 “既然如此,”她沙哑道:“你为什么还来找我,就算现在去找陛下请求和离,我也是愿意的。” 柳消闲这才走过来,他用带着茶香的衣袖擦掉了云无恙不断夺眶而出的眼泪。 “无恙,爱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坚不可摧,在翻山越岭时依旧不会消失殆尽。既然成了夫妻,我便与你相互扶持……” 他眼眸闪了闪:“我们一起在这世上好好活下去,经营好我们的家。” 终于像云追忆说的,有人接住了她的眼泪。 云府是她永远的家,柳消闲告诉她,他在,家就不会散。 柳消闲第二日便病倒了。 许是被云无恙气的,又或是淋雨淋的,总之云无恙头脑清醒后寸步不离。 她守在柳消闲床边,一边喂着男子吃药一边和他闲聊。 云无恙:“也不知道爹在战场那边怎么样了。” 柳消闲淡淡道:“爹又不是刚当上将军一两天了,没事的。” 云无恙:“也是。” 于是她刚喂完柳消闲吃药,就自己开始吃起给柳消闲准备的蜜饯。 柳消闲平静的望着她:“你吃什么呢?” 云无恙低头,一脸懵:“你不是说不吃甜的吗?” 柳消闲神色如常道:“昨日,昨日沈小姐邀请你去吃席,我听说你吃了一整碟的蒜肉片。” 云无恙:“?” 靠,这他也知道? “这几天你生病了陪你吃的清淡,”云无恙撇撇嘴:“我一下没忍住。” 柳消闲看着她竟然开起了玩笑:“没事,吃了一整盘,猪也算以另一种形式复活了。” 云无恙:“……” 行行行,老子要假装跟你玩s然后把你打死(死亡微笑)。 她不理会柳消闲,突然道:“哎,你头发掉了。” 柳消闲:“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云无恙就前倾捡起了落在他肩头的一丝长发,然后缩在手里递给柳消闲。 柳消闲不懂她的脑回路:“扔掉便是了。” 云无恙撒娇般的哄道:“你拿着嘛。” 偏偏柳消闲最吃她这套,只能叹口气伸手揪起自己的头发往外拽。 只是云无恙突然手一松,从袖子里滑出一把扇子。 柳消闲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刚才扭扭捏捏,是袖子里藏了把扇子? “这把扇子,我本来想灯会那天送你的,”云无恙有些腼腆的笑笑,她眼神有些躲闪:“但那天有些意外就忘记了,成亲的那天也很紧张就忘了拿,只能现在送你了。” 柳消闲在云无恙说话时只细细的端详着这把扇子,听她说完才柔声:“什么时候送都不晚。” “我本来能更浪漫的啊!”云无恙絮絮叨叨:“就是那天灯会,烟花炸开的那一瞬间,我就伸手去抓烟花,然后让你也去抓,你抓不到,我就说我抓到了,然后把礼物送你。” “不过嘛,”她道:“对,现在送也不晚。” 柳消闲眼神里带上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情:“一贯知道你鬼点子多。” “因为真的很谢谢你,”云无恙诚恳道:“爹去世后我总想着逃避,是你让我知道该怎么做,现在大将军也不在京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柳消闲:“……” 他觉得两个人的定位是不是反了?为什么云无恙会觉得他才是需要照顾的那个? “照顾就算了,”柳消闲道:“相互扶持是应当的。” 云无恙看着安静的像小白花的柳消闲,越看越喜欢。 唉,野花再香,抵不过家妻确实美丽,一直不争不抢,温文尔雅。 她夫君柳消闲简直是世界上最漂亮最香的小蛋糕,天煞的谁再说他她就报警。 云追忆去世后,云无恙就正经了许多。 她再也没见过程十鸢,再也没见过江佑理,每天在府中与柳消闲练练武赏赏诗,再不就回云府和长欢一起看一些离奇的话本。 直到沈明珠实在想念她,邀请她去归香居一聚。 信中所写,掌柜的已经不再干了,归香居易主后有些景已是物是人非,每每去都有种人去楼空的悲凉,因此格外想念云无恙。 得到了家夫的允许,云无恙撒丫子就奔向了归香居。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这句诗再念来,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谁说不是呢,自从咱们无恙嫁了那个悍夫,可真是安分了不少。” “是啊,谁能想到短短几月,竟像几年那般遥远。” 云无恙喝了一口酒,闻言失笑:“难为你们还记得那时的胡闹话。” “如今柳大将军和竹观棋将军在边疆驻守,想来也会捷报频传。” 竹观棋便是京城内唯一的女将军,年岁只比云无恙她们年长了三四岁,却已经纵横沙场,百战百胜。 沈明珠也感叹似的笑了笑,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往外一望,却是愣住了。 她怔怔道:“将军……凯旋了?” 一如最开始的姿态话语,却是完全不同的语气表情。 云无恙也向外望去。 第58章 这位女将军,莫不是爱慕柳消闲? 这回凯旋归来的并不是她爹,正是竹观棋。 女人一身明光铠甲骑马走了进来,她乌黑发亮的长发挽成简单的高髻,眉眼凌厉英气,后面跟着千军万马,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街道上的百姓们都心照不宣为这位女中豪杰让出一道路来,口中欢呼军队凯旋。 云无恙遥遥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也没当回事。 她与竹观棋并不熟,只是听过这位豪杰的大名,想来对方也没听过自己这个纨绔。 只是今晚的庆功宴确实躲不过去。 柳消闲因讨厌这些场合,故将军府只有她一人能作为代表去参加这庆功宴。 庆功宴说来也没什么意思,云无恙喝了两口酒就推辞离开了酒桌去外面吹风了。 这皇宫实在叫她恶心,待不下去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不多时,另一女子就跟了出来,着实叫云无恙吃了一惊。 竹观棋语气淡淡的,实在算不上友善:“云小姐,别来无恙啊。” 云无恙不知她的心思,觉得古怪也只是平常道:“竹将军平定战乱立下汗马功劳,无恙恭喜了。” 竹观棋身量修长,因此看人也是居高临下十分高傲的,她审视着云无恙:“云小姐这副表情可不像是恭喜,如此不坦率,实在令我寒心。” 云无恙:“……” 不是老弟,你有什么毛病?她哪里惹到这位了吗? 周围没人,云无恙也没心情与她委曲求全:“自然不如竹将军真性情,庆功宴身为功臣也能出来追我,不怕陛下找不到人么?” 竹观棋看着她,过了一会后才猛然掉头返回了庆功宴。 云无恙觉得奇怪,她也没兴致吹风,跟着一前一后回了宫宴。 她身边一个贺婧一个沈明珠,而竹观棋作为功臣自然是坐在高处,离云无恙他们远远的。 贺婧见云无恙回来,暗戳戳低声:“哎,你和竹观棋去哪了?” 云无恙言简意赅:“有些醉,去散散风。” 贺婧:“你们的关系很好吗?” 云无恙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你从哪看出来我们关系好了?” 贺婧:“不知道,直觉,关系不好吗?” 云无恙:“……” 和这位七殿下说话还真是费劲。 她索性往沈明珠那边偏了偏,沈明珠见她亲近,自然也端了酒杯倾斜过去:“怎么着?” 云无恙神色如常的盯着竹观棋说话:“这位……我怎么觉着像刺头啊?” 沈明珠了然,她的八卦属性又被点亮了:“你说竹观棋啊?她身为云秦唯一的女将军,自然是高傲自大些,还有就是我听秘闻,说她其实有一钟情的人……但还没打听出来是谁。” 云无恙听完后沉默了一会,马上就反应过来:“你说她……不会是喜欢???” “对了,”沈明珠竖了竖手指:“没准是你风流债的哪个呢,不然她干嘛看不惯你?” 云无恙:“……” 好累,有一种苦情剧女主天生哑女被爹娘卖到地主家肺痨儿子后,天天挨婆婆骂还得天天伺候他们一家,又被污蔑偷人的无力感。 云无恙叹了口气,彻底摆烂装咸鱼了。 算了,竹观棋爱找茬就找,她让着点就是了。 “这次竹将军凯旋回京,朕已经为她挑了几个好的府邸,”皇帝的青丝中也多了几根白发,但完全不耽误他的神情温和体贴一如当年: “待会竹将军自己挑一处暂且在京城住着。” 竹观棋闻言谢恩:“多谢陛下,不过臣已经有了一处合心意的府邸。” 皇帝“哦?”了一声:“竹卿大胆说。” “回陛下,将军府旁的临风居就很不错。” 云无恙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好歹顾着大不敬的面子才咽下去,连连咳嗽。 临风居?那不就在她家不远吗? 这竹观棋还真和她杠上了?不至于? 难道说她钟情那人难道是柳消闲??? 沈明珠左看右看出来救场:“竹将军,我这府邸旁也有一锦绣堂十分雅致,不知竹将军有没有考虑呢?” 贺婧也出声了,就是没什么脑子:“是啊,竹将军和云无恙不合,若是发生什么……” 皇帝疑惑的看了贺婧一眼:“她二人不和?你又是如何得知?” 云无恙心里直乱转却还是出来救场:“陛下,七殿下多虑了,我和竹将军关系好得很。” 竹观棋只是定定的看她,一语不发。 “既然竹卿想住,那便住,来人,现在就去把竹将军的府邸收拾出来,今晚入住,”皇帝举了举酒杯,看上去十分高兴:“我云秦能出竹将军这样的女子,真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下面的人当即捧场,一个个跪拜下来:“苍天有道,护佑我云秦!” 云无恙纵使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她已经不是那个有父亲庇护的无忧少女了,如今她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云府和将军府的安危。 庆功宴散去,云无恙自然而然和竹观棋一道回家。 在将军府下了马车时,竹观棋的马车恰好从身后路过,只听女子冷声:“停。” 云无恙回眸,便看见竹观棋撩开帘子阴鸷的看着她:“云小姐不请我进府内坐坐吗?” 云无恙只当不在乎,随意道:“竹将军一天下来也劳累了,我更是要陪夫君处理正事的,恕不奉陪。” 她说完就走,全然不顾竹观棋冰冷的眼神和咬紧的牙关。 其实云无恙说要陪柳消闲纯属是瞎扯,自从云相离世,柳消闲就在家潜心修学,以他的身子自然继承不了柳大将军的衣钵,便只有仕途这一条路。 还好柳消闲是天生的谋士,心思缜密又聪明,第一公子样样精通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 云无恙刚进院,霜卿就来禀报了:“夫人,柳公子正备了醒酒汤在屋内等您。” 她顿时把不痛快的事抛诸脑后,秉持着不把坏情绪带回家的原则进了房间。 云无恙一推门,便风流开口:“家有贤夫,莫不是说的就是如此?” 虽然外头夜色已深屋内却依然明亮,书桌上一盏明烛跃动着,眉眼清冷沉静的男子正在翻书,闻言也没有抬头,只淡声: “醒酒汤在桌上,一身酒气。” 第59章 点名程十鸢春风一度 云无恙捏着鼻子喝完了一大碗醒酒汤才皱着一张脸,她又不敢打扰柳消闲看书,只能团着张脸无声的喷火。 怎么这么苦?! 难喝死了! 柳消闲这才抬眼,他平静道:“桌子上还有蜜饯。” 云无恙这才看见,赶紧抓了塞进嘴里,好不容易缓过来才干巴巴道:“多谢。” 柳消闲:“……” 他又低下了头:“不必。” 云无恙舔了舔唇,稍微有些尴尬,便没话找话咳了一声:“消闲啊,挑灯夜读纵然辛苦,也莫要伤了眼睛。” 她拖了拖椅子凑过去,把烛火点的更明亮了一些:“这样就好多了。” 柳消闲这才神色变换了些,他眼眸似秋水:“我听说,那位竹将军回来了?” 说到这云无恙就不困了,她问:“你还看书吗?” 柳消闲:“你回来了定是有事要与我说,我还看什么。” “那太好了,我跟你讲……” 小夫妻说悄悄话说了整整一晚上,直到云无恙打着哈欠有些困了才挣扎着讲完:“你说她不就是故意的吗?” 她自然是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竹观棋疑似爱慕她的风流债之一自然就是不能说的。 柳消闲轻声道:“既然是冲着你来的,必然也算在我身上,以后要更加当心了。” 谁知道呢,云无恙也无语,命运的齿轮一点没转,人生的链子倒是马上掉完了。 她最近既牵挂着战场上的柳述,又思念着调查父亲去世的真相,和柳消闲自然也就没什么夫妻刚成亲后的甜蜜,二人日日分房而居。 “我困了,先睡觉去了,”云无恙起身:“你也早点休息。” “嗯。” 待云无恙离开,柳消闲的侍卫才面不改色的进来。 柳消闲头都没抬:“怎么回事?” “殿下,确实与咱们的人无关,虽说殿下想借药方使云老头受病痛折磨慢慢毙命,但还没来得及开始实施他就……属下去查了,不是其他人动的手。” 那是自然,他的人没有他的吩咐自然不敢贸然出手,尤其把日子选在了二人大婚的第二天,可谓十分歹毒。 “既然大家都不好办,那就都别办了。” 想起某个身影,柳消闲眼神暗了暗。 难道是他? 如果真是他,是否是他嫌弃自己最近计划实施的慢而不计后果的逼他出手? 如果真是他,那云无恙她爹去世,自己也算是一份子了。 柳消闲心头有些紊乱,他向后仰了仰,双眼盯着天花板。 一份子又怎样,反正最开始,他打算的就是亲手杀了云追忆,没关心过云无恙的感受。 若不是那人,那就只能是皇帝,这样柳述突然被派出兵也算有迹可循,皇帝必然是要一个一个除掉这两个让他难以安心的家族。 他收拾了东西准备上床时忽然鬼使神差一般走到了窗旁,隔着院子看向云无恙的房间。 果然如她所说人已经睡了,灯都灭了。 柳消闲就这么站了一会,直到他房外守夜的侍卫贴心的过来帮他放下了窗户,糊了他一脸。 柳消闲:“……” 那侍卫十分天真,认为自己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公子身子弱不宜吹风,属下帮您放下窗……” 他话音未落就见主子撑开窗户探出头剜了他一眼,然后才缩回去睡觉。 侍卫:“……” 呃……这是怎么了? 第二日云无恙心情还算不错,她约了沈明珠去茶楼喝茶听书,没想到碰了一群友人,一伙人当即团做一桌。 “我看这竹观棋真是冲着无恙来的,”沈明珠边嚼花生米边道:“我可是听说了昨夜那女的尾随你,被你冷脸拒之门外呢。” 云无恙一脸无语:“你又知道了?这世间还哪有你不知道的事?再说了我哪有冷脸,我分明是好言相劝。” “是吗?”另一友人道:“我怎么听说她被你冷脸拒之门外后还狠狠啐了你一口?” 云无恙:“……冷脸是假的,啐我一口倒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这才一晚上加一上午,怎么就好几个版本了? 沈明珠啊沈明珠,不愧是八卦摄像头,狗仔有你一半本领就好了。 “不过这话咱们听着是解气,若是传到了陛下耳中……” 云无恙纵使沉稳了不少,却依旧能在她身上找到当初意气风发的纨绔影子:“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咱们这些小打小闹,再说了我有错么?” “也是,也是……” 几人正说笑着,忽然一个眼生的男孩跌跌撞撞跑来跪下了:“云小姐!” 这一嗓子可谓是替云无恙吸引了不少目光,纵使云无恙来的是茶馆也出了一身冷汗仿佛被正宫抓在归香居一般:“你是谁?喊什么喊?” 那男孩跪下来道:“回云小姐的话,我是十鸢公子身旁伺候的下人,您,还请您出面救救我家公子!” 程十鸢?乍一听这个名字她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云无恙一惊:“他怎么了?” “还是李小姐……李小姐在归香居宴请了竹将军,竹将军点名要程公子今夜与她春风一度呢!” 云无恙:“……” 我滴姑奶奶,竹观棋看上程十鸢了?是早就有情还是听闻她和程十鸢关系匪浅所以故意的? 真不是云无恙自作多情,只怕竹观棋那性子真能做出这事来。 若是第二种情况,她不救人是断断不可的。 沈明珠一皱眉,拍了拍桌子开嗓就骂:“去他娘的新掌柜,去她娘的李金羽!老娘早就叮嘱他看在我二人的面子上多关照程公子,他就是这么关照的?” 那小男孩声音颤抖:“新掌柜一贯不愿花钱供养公子又想靠公子牟利,对公子十分介怀……再说就算有意关照,那可是竹将军啊!他不敢得罪二位小姐,可也不敢得罪那位啊!云——” 这小男孩的话已是被云无恙的动作打断了,她冷脸起身竟是转身就走,出了茶楼直接翻身上马直奔归香居。 好一个刻薄的生意人,好一个找茬的竹观棋,云无恙倒要看看,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第60章 我帮你赎身吧 云无恙刚翻身下马大摇大摆的进了归香居,那新掌柜就奉着笑脸迎了上来:“哎呦这不是云小姐吗?哪阵风竟然把您这样的贵客吹来了,可让小的好生想念……” 云无恙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头都不偏一下的冷笑:“想念?别是想着念着让我别来?” “啊这这这,您这说的是哪的话啊……” “好了,”云无恙进了归香居环顾四周没看见人,睨了掌柜一眼:“多说无益,程十鸢人呢?” 掌柜的笑容僵硬了一秒:“啊这……您也找程公子?” 云无恙闻言轻佻的挑了下眉笑:“怎么?掌柜没听说过十鸢公子与我关系匪浅,是我的人吗?” “若我待会听他向我诉苦半分,你可当心这归香居以后的生意。” 这下掌柜的总算是惊恐的跪下了,他惶恐极了:“云小姐息怒!怠慢我肯定是不敢的,只是今日来找十鸢的人实在是多啊!” 这个“多”字当真十分巧妙,云无恙听的扬了扬眉:“说不出来就别挡路,我可要搜了。” “云小姐,云小姐!哎呀……” 云无恙从前十天有八天都鬼混在这归香居,因此自然是无比熟稔的踏上二楼扫了一眼后直接来到一扇门前。 她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这个房间云无恙十分熟悉,依旧是那么精致散发着令人魂牵梦绕的香气,她之前甚至还在这过过夜。 只是一进门,眼前的景色却和她心中所想大相径庭。 什么人都没有,只有空旷的屋子。 她刚想退出去,忽然听到有人轻笑,接着便被门后藏着那人缠上了长发。 云无恙回头,只见程十鸢倚在门后的柜子旁笑容清浅,眼神动人。 她竟然下意识松了口气,只觉人没事就好。 “好久没见小姐,小姐还是与初见时一样风光,”程十鸢的笑容是她看不透的温和:“小姐匆匆而来,喝杯茶再走?” 云无恙正好有事与他说,便坐下正色:“只一杯茶的功夫,有些话说了我就走。” 程十鸢给她斟茶,却不急不缓道:“小姐如此绝情,让十鸢好生伤心。” 云无恙:“……” 不会还没死心?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便喝了口茶视线转移。 “我是听你身边下人来找我,说你被竹将军为难,故才赶来,”云无恙放下茶杯,觉得屋内充斥些许凉意:“见你无事,我便放心了。” 程十鸢也不咸不淡道:“阿雀吗?那孩子一贯说话爱添油加醋夸大其词,惊扰小姐了。今日竹将军来了归香居确有此事,只是我身子抱恙,不能接客。” 云无恙这才正视他:“你生病了?”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程十鸢面色确实苍白了不少,刚才他不经意碰到自己时似乎也手冰凉。 云无恙蹙眉:“真是胡闹,你病了也没人管吗?掌柜的到底怎么对你?我马上叫我府内的大夫……” “我无事的,”谁知程十鸢竟然比刚才笑的更真实了,他道:“小姐府内的大夫给我这个没名没分的男子看病,柳公子听了又好别做他想了。” 云无恙:“……” 程十鸢语气淡淡的,似乎是有些遗憾:“十鸢给小姐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怎敢奢求……小姐最近,过的可好?” 云无恙也不如当年那样任性了,只是看开了一般道:“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如今和柳消闲成亲,二人相互扶持倒也能走下去。” 程十鸢道:“小姐说有事,是什么事?” 云无恙反应过来,她道:“是了,我有正事。” 她眼神坚定的像能入党:“程十鸢,我替你赎身,别在这归香居里再委屈自己了。” 程十鸢这下表情竟然多了几分讶异,他一向是云淡风轻从不在意的笑,只是云无恙觉得那笑容十分逞强。 程十鸢惊讶道:“小姐这是……何意?” 云无恙道:“你我二人交情不错,我也能看出你并非这花柳之地能困住的男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赎身再给你点银两起家,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做出一番事来。” 程十鸢默默听完了,他道:“云小姐处处帮扶,真叫十鸢不知如何报答是好了。” 云无恙让他别在意道:“不必放在心上,云府家大业大,爹留给我很多银子。” 其实她也没别的意思,她只是觉得程十鸢再在这归香居,只怕竹观棋在京这段时间麻烦只会多不会少。 程十鸢起身:“既如此,十鸢给小姐弹首曲子。” 云无恙看了眼窗外,天色尚早便道:“请。” 程十鸢拿了琴过来,他跪坐在琴旁,漂亮的双手抚上这古琴。 一曲结束,云无恙衷心的感叹:“程公子的琴艺果然高超,只怕是比当初演奏的曲子更精进了。” 程十鸢却笑道:“并不是我琴艺精进,是这把琴的功劳。” 云无恙疑惑:“何出此言?” “这琴名为枯木琴,虽然看上去暗沉失色,上不得台面,是由枯木所制,”程十鸢意味深长道:“弹奏出的声音却比那些光鲜亮丽的琴动听许多,格外空灵。” “这人又何尝不是,有的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的人虽表面藏锋作浊,实际上……” 云无恙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笑容凝滞站了起来:“程公子说的太深奥,我实在是听不懂,既然演奏结束,我也该走了。” 程十鸢只是坐在原地安静的看她:“小姐无需明白,今天我说的话也没什么理由,爱而不得已是答案,吾独奏。” 云无恙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一人敲响房门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孩敲了门,然后低头恭敬道:“云小姐,贵客有请。” 想也不用想这位贵客姓甚名谁。 她刚才进归香居那样招摇,只怕盯着她找她不痛快的只有竹观棋一人了。 云无恙转头叮嘱:“你且好好养病,外面的事我来应付,不用担心。” “……是。” 程十鸢看着云无恙关门离开,这才收回意味深长的视线,隐藏在阴影之中。 第61章 归香居遇刺高人解救 云无恙刚出门,便和一人面对面对峙上了。 云无恙不紧不慢的扫了她和身后的狗腿子李金羽一眼,一个人仿佛站出了百万雄师的底气感。 她缓缓勾唇,笑容却不达眼底:“我以为竹将军自命不凡自恃清高,不会来归香居这种地方呢。” 竹观棋似乎没想到云无恙会先发制人,还如此不留脸面,当即顿住了脚步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开口:“你怎么会在程十鸢的房间里?” “十鸢为我故人,”云无恙懒洋洋道:“他身子有恙,我来探望一番罢了。” “哦?”竹观棋话中暗藏刀光剑影:“这归香居的男子好大的面子,竟然能让已经成亲的云家嫡女亲自探望?” “不对,”竹观棋凉薄道:“这男子如此不分尊卑,万一叫你沾染了病气,可不是死罪?来人,把这房内的——” “我看谁敢?” 云无恙眼中满是讥诮,自然是一句话都不多让,她甚至连怒色都不曾露出一分:“竹将军这么想指教于我,不妨把这事禀告陛下,叫陛下百忙之中听听你这鸡毛蒜皮的关系,再施恩于你允许你管我的人。” 竹观棋说不过嘴炮云无恙,当即发怒:“你!” 她忽然冷下脸,然后笑了,冷声坦率道:“云无恙,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既然李金羽宴请我在这归香居,听说你又常来,不如和我切磋酒量?” 云无恙还没回答,她便一挥手转身:“不来,别说我瞧不起你!” 云无恙:“……” 若是沈明珠在这,她肯定要贴着云无恙的耳朵笑的放荡,然后再指着竹观棋说一声:“你有病啊你和云无恙比喝酒?随便比一个都能赢偏偏比酒量?” 云无恙这么长时间装疯卖傻的浪荡女子不是白装的,她的酒量可以说能把竹观棋喝的叫她一声爹。 果然是女将军,如此豪情,俩人刚才都差点开始撕逼了她张嘴就是喝酒。 去呗,不去白不去,众目睽睽之下竹观棋根本不可能在酒里动手脚。 云无恙大摇大摆就跟了上去,路过李金羽看她吃屎一般的表情心情不由得大好。 这李金羽,一心想拉拢竹观棋,还不是在人家旁边连个尊称和话语权都没混上? 现在就连她的酒钱,都要算在这李金羽头上了。 云无恙心情不错,坐下来后还有闲心冲李金羽笑呵呵道:“哎呦,李小姐,别来无恙啊。” 李金羽牙根都要咬碎了,她转头:“……别来无恙!” 这桌子上其他的贵女小姐怎么敢掺和进云无恙和竹观棋的战场,忙退了下去给两人让出一个空桌子。 竹观棋坐在云无恙对面,眼睛一眯:“来人,倒酒!要最好的酒!” 云无恙随手捡了把扇子展开摇了摇,她喜怒不形于色道:“竹将军可悠着点喝,要说这饮酒作乐之事,京城里还没有哪个女子能赢了我。” 竹观棋笑了笑:“那是我不在京。” 云无恙自然而然接招:“在京也只是给我的战绩锦上添花。” 一杯杯辛辣的烈酒下腹,云无恙端的一脸平静,要说是比酒量不如更说是斗酒,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过喉。 这么喝酒固然尝不出美意,但她也无暇顾及其他了。 掌柜的还算有点眼力见,叫了几个男孩就来劝酒,没想到竹观棋酒量比云无恙想的还要浅一些,到如今已经是眼前一片模糊,一杯酒差点洒了出去。 云无恙胃里烧的难受,却还是面不改色笑笑:“怎么?竹将军还想比吗?” 竹观棋有些力不从心,她扶额青筋狠狠一跳:“你怎么……” “这么能喝?无恙不才,不如竹将军那般抱负征战沙场,只在京喝酒纵乐,竹将军还请多担待。” 李金羽这货今日倒是学了聪明,抱着酒壶就躲在一边不管二人的争斗。 竹观棋性子烈脾气怪,云无恙又心眼多会阴阳,她哪个都惹不起。 云无恙也没想真逼竹观棋,见她受不住便收了神通:“此番作罢,竹将军还是回府休息,来人……” 她话音未落,就被刀锋冷光一闪晃了眼睛,只见电光火石间,一个来劝酒的归香居男孩竟然从袖中甩出匕首朝着竹观棋刺了过来。 云无恙动作比脑子反应的更快,当即前倾拽住了竹观棋的手腕把她拽到一旁,顾不得她撞到墙反手一推将桌子推出去直击那男孩胸口。 不好意思了,这位……尚有姿色的刺客,她武功也不是白学的。 竹观棋虽然于她有私人恩怨,但她更是竹将军,云秦的大功臣,云无恙不可能只为了点儿女情长就见死不救。 “都闪开!不要命了吗?!”云无恙见其他人傻愣着,直接大喝一声。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一边叫喊着一边四散逃开。 那刺客被撞了重重一击还不放弃,他重新握紧了匕首冲过来,云无恙看了眼还在懵逼中晕晕乎乎的竹观棋一咬牙,抄起一把椅子一个酒坛就打过去。 只可惜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那刺客很快化解了攻击,寒冷的刀光一改方向向云无恙袭来。 云无恙眼睛一瞪:你妹啊?! 怎么还带换目标的?她也算业绩吗?! 恋尸癖有福了,她要死了。 就在十分紧急那刻,只听清明一声,刺客痛叫一声手中匕首被打掉,云无恙仔细一看,一枚被切半的棋子静静躺在地上,另一击中刺客手腕的竟是一精致的兽牙形飞镖。 她一愣,往飞镖发来的方向抬头,却什么人都没发现。 不过那个方向不是……程十鸢的房间吗? “云小姐?!” “竹将军?!” “贼人岂敢!” 容不得云无恙细想,守在归香居的几名侍卫已经冲了进来制裁了那男孩。 云无恙冷静道:“先别杀他,禀告陛下后仔细审问。” “审问?” 没想到那男孩竟是仰天大笑了几声,随后恶狠狠道:“云秦!要亡了!你们以后都来地下陪我!” 侍卫立即横眉竖眼:“你好大的胆子口出狂言!” 云无恙一惊:“快控制住他,他要自尽!” 却不想她还是开口晚了,下一秒那男孩便口中溢出紫色的血,再然后七窍流血,死状无比惨烈。 云无恙叹了口气:“……算了。” 那侍卫是竹观棋带来的,闻言立即跪下了:“属下办事不周。” 云无恙尚没怪罪,竹观棋尚没怪罪,反倒是李金羽大难不死受了惊骂了起来:“你们几个白吃饱的!刚才第一时间哪去了?通通——” 她话音未落,云无恙只听空气中闪过细微破空声,再一回头,李金羽已经是瞪大眼球站不住跪了下来,倒地不起。 她左侧脖颈的大动脉处,已经是被人用暗器飞来划破源源不断的流出鲜血。 第62章 佑理,好久不见 生死只不过一刹,当云无恙反应过来退后几步时,李金羽已经倒地死的不能再死了。 她是不喜欢李金羽,但谁敢在这归香居公然出手杀人?杀了李金羽这个还算有些份量的小姐? 云无恙只觉得一阵阵恶心,她退后几步撞上已经清醒过来的竹观棋,竹观棋攥住她的手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无恙反应过来,她抽开自己的手:“竹将军就是这么和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竹观棋这才变了变脸色,她不愧是上过战场杀敌,见李金羽血流不止也只是环顾四周,竟然是打算将归香居的所有人一起灭口:“归香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还涉嫌行刺,所有人,斩——” 云无恙连忙出声:“斩什么?行刺又不是他们做的,只是靠这个宴请你的机会借刀杀人罢了,何苦草菅人命?” 一连片的归香居男孩都跪了下来,就连掌柜都跪在云无恙脚边喊冤。 竹观棋沉声:“有人要置我于死地。” 云无恙:“那也不见得幕后黑手就在这归香居之中。” “……” 竹观棋沉默了几秒后道:“好,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饶了他们,只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来人,拉下去审问。” 云无恙抿了抿唇,她看向李金羽的尸体又看向地上那枚被斩半的棋子,回忆起刚才救她一命碰撞兵器的清脆声,她又看向了二楼。 程十鸢…… 云无恙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有点复杂的掉了头,对竹观棋道:“今日就当我没来过,既然是李金羽宴请你,这乱子就给你处理了。” 竹观棋的脸色极其不好,不过倒也没说什么,云无恙便转身离开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云无恙一心回家便抄了近路从江边走,没想到这江边今天竟然如此热闹。 一艘游舫靠在岸边,足足有四层,在它的衬托下其他游舫就像闹着玩似的渺小简陋。 这游舫上丝竹声循循传来,灯火摇曳人们欢笑声不断,推杯换盏的酒杯碰撞声传来,隔着纱帘也能看见舞女们翩翩起,听见乐师们奏出激昂的旋律。 天空悠远而清淡,虽有月光铺洒,却也敌不过乍暖还寒的时节,一股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生动气息扑面而来。 云无恙第一次见这么气派的游舫,只觉得比沈明珠那艘游舫还要更奢华,便凑过去好奇询问:“诸位,请问这游舫有什么说头吗?” 围在岸边的百姓们见了她都热情的回应: “你没听说过长赐舫?这可是京城有名的奇观。” “是啊是啊,长赐舫不知是哪位所建,十分奢华,上面有许多江湖高手交互奇珍异宝呢。” “看小姐这模样也不是普通人。不如上舫一观?” 云无恙指着自己:“我吗?上这长赐舫可有什么条件?” “无需别的条件,只要银子够了就行。” 那她还真能行。 富二代云无恙掂量了一下自己今天出门带的银票,穿过层层人群来到长赐舫接待的人前:“女侠,我这些银子够上舫看看吗?” 若她真能找到什么罕见的东西,也算此行不亏。 要是能找到什么良药彻底治好柳消闲的身子,就更好了。 那女子接了云无恙的银子,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云无恙的打扮与气质,立刻换上了喜笑颜开的表情:“小姐气度不凡,里面有请!” 这长赐舫还真是神秘。 云无恙觉得十分新奇便走了进去,只是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一道清脆的少年音:“这长赐舫上,有什么好玩的吗?” 云无恙一愣,回过头来。 “不好意思这位小公子,”那位接待的女子有些抱歉:“今日的船票已经售罄了。” “啊……那便是无缘了。” “这位姐姐,你便通融通融呢?这小公子如此讨人喜欢看着又不差钱,你就放他进去嘛。” 这是有人替少年说话。 谁知那女子只是强硬道:“舫主有规矩,岂是你我说放人就放人的?如果这位真想进去,也得是舫内贵客说话带您进去才行。” “罢了罢了,我不进去就行了。” 这时,云无恙已经走了过来,她随意道:“只需有人带就行吗?那我带他进来。” 江佑理骤然听到这个声音猛然抬起头来,盯着那状作无意的女子瞳孔微颤。 那女子见了云无恙便宽容了许多,但还有些为难道:“只是多一个人,还是要……” 云无恙扔进她手里一袋银两:“不必找了。” 那女子立刻让了道给江佑理:“小公子里面请。” 他却还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看着云无恙。 “傻站着做什么,”云无恙觉得好笑:“不是想上来玩吗?” 直到这时,少年才如梦初醒。 他一身浅蓝色云纹衣,一双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闪闪发亮,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整个人似一位浑然天成的仙子,细心雕琢芙蓉出水。 “云姐姐?!” 云无恙笑笑,早已看开了一些东西:“好久不见啊,佑理。” 分别的那段时间,经过的那些变故,不是单纯用多少天,多少小时就能计算的。 千般情绪,万般措辞,终究只变成一句:“好久不见”。 她曾以为人是慢慢变沉稳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的。 清月银辉尽数落在江佑理身上,他摇头笑了下,温柔的月色盈满眼睛:“……也没有很久,我一直记挂着姐姐。” 二人上了长赐舫,便一直走走停停去了最高层。 “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云无恙看来看去:“都是些俗物,早知如此我买船票的钱也能买些好东西了。” “是啊,”江佑理也撇了撇嘴:“不过呢,能在这碰到云姐姐也是极好的。” 云无恙一愣,随即失笑:“你啊。” “瞧一瞧看一看啊!作诗赏月,若得评者青睐,可赠大礼一份!” 哦?什么大礼? 云无恙还没反应,江佑理已经牵起她的手璀璨一笑:“云姐姐,我们去看看!” 第63章 这份心意,现在你可愿收下吗 “有谁能就江中月影作诗得青睐的,这蝶羽手镯便是谁的了!” 云无恙和江佑理刚凑过去就听见这句话,然后立刻有戴着面具的人道:“在长赐舫作诗只送一个手镯未免也太抠了!” 就是啊,手镯云无恙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何苦还要作诗。 却不想那人瞥了说话的人一眼道:“公子此言差矣,蝶羽手镯乃是不可多得的稀罕之物!能滋养身体庇佑气运,之前有人得了不治之症,就是戴这手镯把毒逼了出来,如今生龙活虎。”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云无恙当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消闲,也有些惊奇:“当真这么神奇?” 江佑理也十分新奇:“那这可真是件宝贝,云姐姐,我们参加!” 云无恙对自己的文化水平有自知之明,她扯了扯嘴角:“我吗?我还是不参加了,佑理想参加便试试?” “好,”江佑理一笑:“云姐姐等我就好。” 这时,云无恙看清了那点评人的容貌,她立即瞪大了眼睛。 我靠靠靠,熟人? 这人她曾见过啊,之前家境窘迫来云府还求她爹办过事的。 二人视线一对上,那女子也面露激动之色,只是却不好表露,只撺掇云无恙说话:“这位小姐气度不凡,怎么不作诗?” 云无恙连连摆手:“我就不了,不了。” “试试嘛,不试试岂不是可惜?” 这是明摆着要把饭往嘴里喂,见江佑理望过来,云无恙也实在不想走这个后台,随便信口胡言: “那就书到用时方恨少,一个月亮在洗澡。” 众人:“……” 云无恙灵感乍现,又胡言乱语起来:“大月亮你牛波一,落到水里可真低。” “好了,好了!” 连忙有人打断了她:“还有人吗?” 云无恙:“……” 有这么嫌弃吗? “我来作一句,”江佑理一旦心情好了,眉梢嘴角都会露出光来: “水中望影非月,愿景遇人似故。” 立刻有人咂咂嘴肯定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妙啊,妙啊。” 到了开奖的时候,那点评人点了点头道:“这手镯今日就赠予——这位公子!” 江佑理愣了一下,意识到是自己拔萃后立刻眼睛亮的吓人,少年玉冠束发气质温和,脸上的笑意更是漂亮又干净:“云姐姐!是我!是我!” 云无恙欣慰道:“实至名归。” 待二人离了人群来到围栏边吹风,云无恙看见他还在手里握着那镯子便撺掇道:“好不容易得了怎么不戴……” 哪知话音未落,江佑理已经牵起她的手把镯子送到了她手上。 云无恙一愣:“这是何意?” 江佑理笑的甜甜的:“自然是希望云姐姐平安喜乐。” 少年人总是这样,他不会察言观色,不会谨言慎行,不会左右逢源。 唯独希望她平安喜乐。 云无恙正色道:“不行,这我不能收。” 江佑理道:“云姐姐收了,说来你成亲时,我都不曾亲自向你贺礼。” 这话就算是打破了二人间的平静,就算云无恙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也终究在此刻有什么东西土崩瓦解。 “云姐姐,我还是想问问你,”江佑理眼神闪了闪:“现在,是不是还像从前和我说的那般,只是因为赐婚才和柳消闲在一起。” 云无恙沉默了一会,抬起江佑理的胳膊把这手镯套进他的手腕:“佑理,身为姐姐,我希望你也能平平安安。”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江佑理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忽然开口道:“我知道,云姐姐只是喜欢上自己的未婚夫了而已,你没有错,是我奢求太多。” 云无恙转移了话题:“天色已晚,回府?” “云姐姐,我已经和爹说了要出京,去各处游历。” 云无恙一愣:“什么?你自己吗?” 江佑理道:“对,一个月后便启程,从前我和云姐姐说过请云姐姐一起去看风景,如今云姐姐不能赴约,我便自己出发了。” 云无恙感觉有些抱歉,但这个节骨眼她断断不能离京:“……是我失约,你记得多带些侍从,别受了委屈。” 闻言,江佑理笑了笑:“云姐姐,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别忘记我。” 云无恙郑重道:“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 江佑理忽然眸子一亮,他上前握住云无恙的手腕,眼睛亮的吓人:“不会忘吗?真的不会忘吗?久别重逢,原是我不该扫兴,只是既然云姐姐说了这种话,那我便再问云姐姐一遍!” 他语气决绝,看着云无恙的那双眼睛仿佛能将人吞噬: “我心悦云姐姐,我喜欢云姐姐,云姐姐不可能看不出我的心意,就算看不出,今日我便挑明了问,这份心意,云姐姐到底愿不愿意收下?只你一句,我便可以留在京中。” 这句话掷地有声,云无恙却远远许诺不起。 “佑理,这话你不该说的。” “是,我想了很久,云姐姐成婚那日我便在想,这么多天了,没见面的时候我也一直在想,我想了这么久,这便是我的答复!” 江佑理拍上自己的胸脯,发丝随风飘扬显得他愈发坚定,仿佛做出了与世界为敌的姿态与气势。 “我放弃不了云姐姐,纵使一遍遍被人规劝想要放弃,夜里辗转反侧依旧出尔反尔,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我想陪云姐姐走的,远不止从前和现在!” 他道:“能不能让我继续陪在你身边?就像第一面那样。” 云无恙不敢看他的目光:“佑理,我已成亲,再说我一个纨绔草包何德何能,竟能让你如此上心?” 江佑理眼眶红红的:“云姐姐能骗其他人,骗不了我,我知道云姐姐……” 云无恙摆出一贯轻佻的笑容来:“哪样?我从来都是这样。” “……” 江佑理一眨眼,竟是落下两行清泪:“从前没有其他人时……不是这样。” 他见过云无恙心灵手巧为他束发,他见过云无恙偷溜进府逗他开心,他见过云无恙在学堂上别具智慧却赖在柳消闲头上,为什么总是不肯对他敞开心扉,拒他于千里之外? 云无恙刚想如此胡来劝江佑理放弃,却见江佑理忽然一笑:“云姐姐不愿接受我,下次也别轻贱了自己,直接开口伤我就好了。” 她忽然瞳孔一震,只见江佑理退后两步身子一斜翻过那不高的围栏直接跌了下去。 云无恙声音一紧,直接扑上去抓住江佑理的手: “佑理!” 却在抓住他手和他一同坠落的那一刻,看见他眼中火星灼人。 第64章 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云无恙觉得自己最近真是犯了什么冲,怎么能事事都不顺。 和江佑理一起坠江的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可她还依旧躺在床上头痛欲裂。 倒不是她身体有什么毛病,她身体好得很,就是一想到摄政王知道自己和儿子一起坠江后的反应,外加对上柳消闲有点心虚所以赖在床上不肯出门。 直到柳消闲端了药进来,面若冰霜。 云无恙吓得一抖。 原以为轻舟已过万重山,低头一看没上船。 她看着柳消闲带着仆从走进来然后坐到床边,眼神不怎么很友善的盯着自己:“醒了?” 云无恙咽了口唾沫:“醒,醒了。” 柳消闲垂眸:“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江水刺骨,当心风寒。” 跟进来的侍女一阵窃笑。 云无恙低头看了一眼药,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决定先发制人:“那个,要不我还是解释一下……” 柳消闲却自然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柔和样道:“无需解释,我信你,多疑最伤人心。” 云无恙:“……” 更慌了。 “那个,”云无恙接过药道:“我见佑……江公子站不稳,想着救人。” 柳消闲却所问非所答道:“我喂你。” 云无恙懵了:“啊?” 她立刻摆手:“不不不不,不用你伺候,我自己……” 她话音未落,就被一勺子怼进了嘴里。 好苦! 云无恙苦的龇牙咧嘴,柳消闲却一边旁观一边淡然道:“若夫人不晚归,想来也不用喝这药了。” 云无恙还哪敢反驳,连忙掐着鼻子一股劲灌了药,一口气咽了下去。 天杀的,她风流成性什么时候沦落到要看正宫的脸色了。 云无恙决定为自己再搏一把:“那个,药我都喝了,有没有……” 柳消闲温和道:“蜜饯?好巧,竟是吃完了。” “……” 云无恙有些不可置信:“你不是故意的?” 柳消闲飘飘然道:“故意什么?” 云无恙:“……” 她还真没脸说出这“你是不是故意吃醋”的话来。 于是云无恙咳嗽了一声道:“故意这么体贴,连我想说什么都知道。” “……贫嘴。” 柳消闲接着道:“沈明珠递了请帖来,今日是她父亲大寿,邀请我们去寿宴。” 云无恙本来也没什么事:“好,待会去库房挑点礼物,今晚一并带过去。”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不必担心其他问题,宴会若有人刁难,那些礼数我自会替你周全。” 柳消闲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好,晚些我叫人准备马车。” 到了晚上,云无恙叫霜卿给自己收拾了一下,便容光焕发的和柳消闲乘上了马车。 柳消闲正在马车上闭眼假寐,听到声响睁眼愣了一下,然后便转移了视线。 云无恙因为坠江的事一直觉得愧对柳消闲,因此便贱兮兮的凑过去:“怎么?莫不是今日我打扮的太过好看了,让夫君都愣了一下。” 听到这个称呼,柳消闲淡淡的瞥了过来,却没有否认:“穿这么少,不怕着凉?” 云无恙:“你的关注点怎么在这?” 柳消闲:“那应该在哪?” 云无恙大大方方的展示:“我今天很漂亮啊。” 柳消闲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用那种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语气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漂亮。” 云无恙:“……” 这个喷不了,柳消闲的情商真的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二人一路来到沈府,寿宴时柳消闲就坐在自己身旁,云无恙这顿饭吃的倒也舒心。 直到沈明珠朝她递了个眼神,云无恙会意,给柳消闲留了个话头后便和沈明珠“私奔”了。 一走远,沈明珠就长舒一口气吊儿郎当起来:“哎呀真是闷死我了。” 云无恙已经许久没和沈明珠谈心了,便夸赞道:“今日这寿宴办的可当真是不错,沈提督如今见了你这沉稳的模样,心里可真要乐开花了。” 沈明珠不知从哪摸出了烟斗,嘿嘿一声笑了起来:“沉稳?无恙你别逗了,沉稳一词何时与我二人沾边?我不过是想让我爹安安心心过个生日。” 云无恙道:“就算如此,也是你孝顺细心。” “唉,”也不知为何,沈明珠竟然叹了口气,她眉间缠绕着一片愁云:“只是突然觉得,现在已经不似从前那般罢了。” “无恙,你听说了吗?竹观棋回京其实并不是什么凯旋,而是陛下传旨。” 云无恙一愣:“可是边疆战乱未平,为何要叫她回京?” 如果竹观棋回了京,为什么柳述还没回来?现在他岂不是面对的处境更危险? “圣心我等如何揣测,”沈明珠语出惊人道:“还有贺婧,你知道她……已经被皇上下令送去和亲了吗?” 云无恙内心卷起滔天骇浪:“什么???” 虽然贺婧有时蛮不讲理,但人无完人,却也是个率真的小女孩,她以为贺婧永远会是那个尊贵的皇女。 “是呢,被送去狼牙了,狼牙那老头国主都已经五十多了,贺婧才十七啊,和咱们一样大,居然会被皇上送去和亲,听说皇后娘娘都伤心欲绝病倒了。” 云无恙仍然有些接受不了:“可是……可是……” 可是贺婧是他的亲生女儿,就连皇后也因此病倒了,还是没法挽回吗? 随即,云无恙想起自己在雨中跪的那些时辰,沉默了下来。 或许是这样,在至高无上掌权者的心中什么都比不上他手里攥着的权利。 连亲生女儿尚能献祭,她这个宰相女儿又算什么? 虽为妻子不过也是一个女人的皇后娘娘又算什么?对他效忠却被忌惮的云家又算什么?年事已高还被强派上战场的柳述又算什么? 到最后,只要不是昏庸皇帝的权利和顺心,百姓的命云秦的国土又算什么? 云无恙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一瞬间膨胀,也许,也许有个人能站出来,代替…… 她被这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试图唤醒自己,却缓过神后依旧若有所思怅然若失。 “其实仔细想来,距离最开始也不过只几个月,可现在松林斋还剩下谁?箫先生闭关,江佑理也不出门见人成天不知在想什么,贺婧要被送去和亲,你和柳消闲也成了亲。” “要变天了,”沈明珠看了一眼被乌云一时遮挡的月亮道:“无恙,我们回去?” 云无恙心事重重,只应了一声:“嗯。” 没成想却在返回的途中,与一人擦肩而过。 第65章 程十鸢掉马甲 那人身上散发着幽香,红衣翩跹,衣角带起一阵风,戴着面纱和她擦肩而过。 云无恙一愣,回过头:“程十鸢?” 程十鸢却没和她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送了个秋波,然后匆匆而过。 云无恙看向沈明珠:“他?” 沈明珠挑了挑眉:“怎么样?本来程公子千金难买一曲,我能请到他,还是多亏了你俩的情谊。” 云无恙一阵无语:“你还真敢啊,我家那位可还在这呢。” “怕什么啊,”沈明珠道:“反正我一直不太喜欢柳消闲,我看佑理和程公子随便哪个都比他强。” 云无恙哭笑不得:“你喜欢?你喜欢你自己争取啊。” 沈明珠却叹道:“非也非也,这亲事啊,还是看别人成才好玩,我可没你那好福气。” “算了,”云无恙挥挥手:“走,我可害怕节外生枝,赶紧回宴上了。” “哎无恙,你够不够意思啊,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请的程公子……” “好好好,我谢谢你成了,多亏了你今晚可有耳福了……” 二人一起回到宴会,柳消闲面前的酒愣是一口没动:“回来了?” 云无恙点点头:“和明珠聊了两句。” “嗯。” “我听说贺婧……要被陛下送去和亲了。” 柳消闲这才一顿,他道:“我略有耳闻。” 云无恙一愣:“你知道这事?” 知道了怎么没和她说?居然还能这么淡定。 柳消闲淡淡的道:“说了也不能挽救什么,反而叫你多想。” 云无恙点点头,笑了笑,然后便转回去端起了酒杯,但心里总有点细微的不适。 倒不是因为她觉得柳消闲不与自己分享,只是偶尔她有种感觉,柳消闲对无关的人和事,倒是十分绝情。 这时一阵琴声遥遥传来,云无恙一听便知是出自谁手。 她抬眼,程十鸢坐在宾客中央,柔顺的长发被红色的丝带编织,眼波流转,琴声优美。 见到这人,柳消闲本平和的动作顿在了原地。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云无恙,随后转移视线端起了酒杯。 而云无恙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风云暗涌,她细细的盯着程十鸢,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终于她恍然大悟似的反应过来,原来是她送给程十鸢的月牙耳坠不见了。 难道程十鸢终于放弃她了?这倒是好事,云无恙有点松了口气的意思。 宴会上沈提督十分乐呵,他一边让大家随性,一边和其他人聊天说笑,氛围那叫一个其乐融融。 然而云无恙不会知道,这是这场宴会上最后的轻松时光了。 “沈府走水——!!!” “来人呐——!!!” 云无恙一惊,就在大家不约而同被不远处的熊熊火光吸引了注意时,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云无恙率先反应过来什么,只是等她转头时,已经来不及了。 沈明珠的爹捂着胸口,口溢鲜血的后退了两步,眼神中透着浓浓的震惊。 有人这时也转了过来,在看见这个画面后当即惨叫一声:“刺客!有刺客!——” “来人呐!沈提督遇刺——!” “爹!!!” 沈明珠率先反应过来跑过去查看情况,云无恙当即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沈府的人呢?都给我去追!若抓不到刺客死罪难逃!” 这时周围的侍卫才反应过来,一阵冷汗忙大喊:“是!” 她起身来到沈提督附近,趁着沈明珠喊着救人的时候扫到了沈提督胸口的东西。 那是一枚兽牙形的飞镖,和归香居所见的如出一辙。 归香居……云无恙一愣,果然寻不见那人的身影。 她咬了咬牙安抚沈明珠:“你先看着你爹,我带人去追。” 沈明珠竟然也没被吓傻,她眼中冒火:“抓到刺客不用来禀告,直接就地砍掉他的头!” 云无恙点点头:“好——其他人,跟我追!” 她大步走出去,路过柳消闲时听到男子的嘱咐:“注意安全。” “知道了。” 若是她想的那个人干的,她一定就地把那人斩首。 夜幕降临,像是有什么洪水猛兽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吞噬云无恙,她却从侍卫那顺了一把剑,逻辑清晰道:“搜,刺客肯定没跑远,给我一个地方不漏的搜!” 侍卫们一哄而散,云无恙也没闲着,她拿着佩剑挨个屋子检查,却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就在她握紧了手准备出府追时,忽然听到一声低笑。 云无恙如遭雷劈,她整个胸腔都剧烈起伏起来,后背绷的笔直。 她犹如木偶一般僵硬的转头,抬头,然后在屋檐上见到了与记忆中重叠的那个人。 那人还是一袭红衣,明艳而不俗,晚风掠过衣袂翻飞间,他宛若一只濒死的枯蝶轻盈的立在屋檐之上,背后是一轮冲破乌云掩埋的明月。 他轻轻拉下头上黑色的兜帽,一缕乌黑细软的发丝垂在肩前,眼下一点红痣,月光的笼罩让他的容貌美的更加不可方物。 那人温声:“云小姐是在寻我吗?” 云无恙定定的看着他,她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为什么?” “你所问的,是哪件事?” 云无恙怔怔的凝视着程十鸢,半晌才勉强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只问你一句,从初见到现在,都是你设的局?” 怪不得,这千金难买一笑的第一美人,怎么偏偏第一次见她就对她青睐有加,原来都是他计划好的。 程十鸢从高处飞身下来,竟然是轻功极好:“多亏了云小姐,才能叫沈小姐为我行个方便,我也能容易进来沈府。” 听到这句话,云无恙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拔剑出鞘攻过去的瞬间又快又狠,只是程十鸢身手竟然比她要高出不少,只两招就拨开了她的剑,闪身至身后用袖中的一枚锋利的兽牙匕首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云无恙瞬间动弹不得。 程十鸢只需要稍微用力,这把匕首就会割破她的喉咙。 程十鸢在她身后距离极近,如果不是他现在正抵住她的要害这距离当真亲密。 他状作无意的偏头讲话,冰凉的唇擦过云无恙的发丝:“其实我很舍不得伤云小姐,尤其是你说要为我赎身时,我很感动。” 云无恙不为所动道:“是吗?你现在不舍得伤我,我若是能活下来日后必定要你的命。” 程十鸢的动作顿了顿。 第66章 云无恙要上战场(群像二卷完 一句感叹轻轻传来: “当真是无情。” 云无恙平静道:“李金羽是你杀的,那天在归香居,也是你救了我。” 程十鸢说起人命像在讨论昨晚吃了什么一样从容:“我这人,很小气。” 所以李金羽对他出言不逊,他就杀了李金羽;云无恙曾对他有恩,他便出手相助。 云无恙道:“你不是云秦人。” 程十鸢笑了笑:“我早说过,云小姐聪明过人。” 他早就看出云无恙是装疯卖傻,因此才蓄意接近她利用她。 云无恙惯会戳人痛处,她道:“那灯会时你放的河灯,也是因为吸引我逢场作戏吗?” 程十鸢这次却没有回应她,只是轻笑:“小姐啊,再耗下去,救兵就快来了?” 果然,柳消闲的声音冷冷响起来:“放开她。” 云无恙被挟持着转身,在对上柳消闲身影的那一秒松了口气。 虽然还未脱险,但她总比刚才安心了些。 柳消闲身后还跟着侍卫,此时又一波侍卫从二人身后赶来,一个个拉弓箭在弦上对着程十鸢。 程十鸢丝毫不慌,他风轻云淡的笑笑:“好热闹啊,可惜我还没喝到大人寿宴的酒。” 柳消闲幽沉的眸色比夜色还凉:“放了她,不然我一定会叫你万箭穿心。” 程十鸢“啊”了一声:“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死法,只可惜现在人在我手上,柳公子觉得有和我谈判的条件吗?” 柳消闲薄唇轻启,眸光寒冷至极点:“若你伤她,我必然让你知道世界上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下场。” 随即云无恙便听到耳边传来委屈的声音,当真勾人:“小姐,你夫君真无情。” 云无恙:“……” 老子要是能动,早就把你打成超薄卫生巾再贴到死人的屁股上。 就在两方僵持之际,程十鸢轻声:“算了,好没意思,云小姐,咱们有缘再见。” 云无恙道:“你不杀我,再见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如果我能以你永远忘不了的方式死去,我会很乐意。” 程十鸢撂下这句话便速度极快的飞身消失在夜色中,云无恙想变成八爪鱼给他抡几个耳光的想法也就此破灭了。 箭雨从他逐渐消失的身影旁擦过,云无恙骂了一声。 “你们几个,”柳消闲转眼道:“追上去。” 如今看来,当时秋猎的黑衣人,也极有可能就是程十鸢。 他不是云秦人,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帮助自己的国家,如今看来,他是狼牙人的几率十分大。 柳消闲走过来扳住云无恙的肩膀检查:“沈府的火已经灭了,只是他们为了转移注意放的火,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云无恙脸色不太好:“也难为他处心积虑这么久,还在归香居装作琴师……沈提督怎么样?” “……” 柳消闲虽然没说话,云无恙却已经明白了。 她心中一痛,沈提督死了,是被程十鸢杀的,那请程十鸢来府的沈明珠…… 又该怎么想? 云无恙想去看看情况,却被沈府的下人拦住,以别的借口让他们回府。 她虽然有话想和沈明珠解释,却也知道沈明珠此时不一定有心情和她见面,只好和柳消闲两个人回了府。 马车上,气氛沉闷。 其实云无恙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刚才程十鸢逃走时是与柳消闲来的方向重合,以柳消闲的反应不一定能让他毫发无损的离开。 仔细想来,当时秋猎黑衣人在时,柳消闲似乎也在场。 正烦躁时,柳消闲开口了,他咳嗽一声:“这不是你的错。” 云无恙不知该说什么,她是应该道谢,却口中说不出这句话来,只是应了一声:“……嗯。” “……” 柳消闲状似无意道:“劫持的时候,刺客和你说了什么吗?” 云无恙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柳消闲的表情出现了点细微的变化,如果非要说,竟然是像松了口气。 云无恙随即便啐了自己一口,大骂自己胡思乱想。 出了这种事,是必须要向陛下禀告的,这事本来也轮不到云无恙插手,但云无恙还有心追查云追忆病逝的事,因此第二日便起早进了宫,守在殿外。 只不过不多时,一个熟人就从殿内走了出来。 那人今日束着长发,不知是不是云无恙的错觉,她总觉得箫朔月的白发竟然多了许多,更显仙人之姿。 箫朔月见到她,有一瞬间的愣怔:“你?” 许久未见,云无恙老老实实道:“先生。” 箫朔月沉默了一会,道:“这个称呼以后便不必叫了,松林斋已经荒废。” “先生说过既然陛下授您师之职便负以师之责,虽然松林斋暂时闲置了,无恙还应该叫您一声先生。” 箫朔月说正事道:“你此次来,是为了柳消闲吗?” 云无恙一愣:“柳消闲?出什么事了?” 早上柳消闲还在家好好的。 “早上边疆战报已到,柳大将军被敌军俘虏不知所踪,”箫朔月声音冷静的语出惊人: “陛下稍后会下令,柳消闲身为大将军唯一的儿子,会代替柳大将军奔赴边疆平定战乱。” 柳消闲旧疾未愈久病缠身京城中无人不知,如今柳述被掳皇帝不追究反而要派柳消闲上战场,不是铁了心想斩草除根又是什么。 云无恙心底陡然冒出一团火,她的大脑却冷静异常,她道:“多谢先生告知,无恙知道该怎么做了。” 箫朔月点点头,转头离开,不忘嘱咐一句:“有事应付不来,我在占星楼。” 云淡风轻一句话,却把最硬的底牌托付到她手中。 只是云无恙不想窝囊的只寻求别人庇护,她热血翻腾,就算积压的怒气如火山喷发般在心里,面上依旧是神色如常。 被皇帝传召后,云无恙冷漠着先声夺人,她几步跪下,语气铿锵有力: “陛下,请允许我代替柳消闲奔赴边疆,为云秦杀敌守土。” …… 云无恙要上战场的这件事犹如冬日融化后第一只飞回来的燕子,飞进各家各户。 深宫中神色呆滞的贺婧听到这个消息,眼神逐渐有了焦距:“云无恙……上战场……打仗?她怎么敢……我知道了。” “来人,成亲的时候我送了礼,现在不送她点什么祝她凯旋,怕是她以为本皇女落魄了。” 摄政王府的某个少年听到这个消息,正在写字的手一顿,随即叹了口气不知是笑还是嫉妒:“云姐姐自己请命上战场,姓柳的可真让我羡慕…… 来人,送些东西去将军府,说是祝云姐姐凯旋。” 占星楼内,箫朔月缓缓睁眼,他看着面前偌大的棋盘,落下一子。 “生逢乱世是命,在乱世中依旧赤子之心,也是命……茯苓,替我把这枚玉符送去将军府,以护佑平安。” “是,大人。” 云府中,云长欢闻言一怔,随即翻箱倒柜般的翻出一个物件,深呼吸一口气后开口: “我要兑换些东西,用积分换,你知道什么有利于打仗吗?” 那物件蓝光一现,几秒后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起: [系统已激活,欢迎宿主使用。] 云无恙最后收到的一个祝福,是沈明珠的信。 信中所写,所有她觉得的抱歉,觉得的愧疚,要她凯旋回京后,一同与她饮酒赔罪。 纵使不知下次相逢是何年何月,她永远在京中等她凯旋。 ——风起云涌卷完—— 第67章 勾引我又不缺我的死样子 云无恙动身的那天,还遇到了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人。 竹观棋骑着马堵在城门,她看着同样骑马的云无恙道:“我倒是小看了你,你也有这本事。” 云无恙的嘴不逞多让:“想必竹将军精神已经恢复好了,还能来送我。” 竹观棋冷笑一声:“我当然得来送你,我可忘不了上次出征,沈明珠从归香居一直笑到了城门。” 云无恙:“……” 沈明珠干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货就知道给她拉仇恨。 云无恙不愿意和她多耗:“好了好了,想找人玩你找沈明珠去,别挡了我的正事。” 竹观棋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真敢上战场。” 云无恙:“我愿意上战场,当然不是因为我只能上战场。” “好,”竹观棋道:“云无恙,我等你活着回来,一并算账。” 云无恙与竹观棋擦肩而过,率领大军驶出了京城的大门。 临走之前,她最后回眸望了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 爹,若您在天有灵,保佑女儿能凯旋而归。 …… 云无恙当然不是自己去的,她提了两步速度,与某个束着马尾的男人并肩而行骑马。 柳消闲瞥了她一眼:“累了有随行的马车。” 云无恙道:“不打紧,只是我有点担心你……你其实不用跟着我的。” 柳消闲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低声道:“这次的事……多谢。” 云无恙笑笑:“总不能看着你去送死,你给我当当谋士还行,还好岳父从前教过我些武功。” 说到柳述,二人的气氛凝重了些。 云无恙率先道:“爹肯定不会有事的,待我们取胜就杀入敌方解救岳父。” 柳消闲点点头:“好。” 他们这对夫妻倒也是奇怪,同福没享几天呢,纯纯共苦去了。 云无恙行军无聊想和柳消闲说话解闷,结果那人骑马倒是快,一溜烟前边去了。 云无恙差点气笑了,拍马屁似的追了过去。 柳消闲清冷沉静温润如玉,他的美貌不在于外表的艳丽,不靠繁复服装的衬托,而是一种文雅淡然的气质,纵然行军穿的朴素,也无愧京中十全十美第一公子的称号。 云无恙追上去:“你干嘛躲着我?” 柳消闲装傻:“有吗?” 云无恙:“走啊,就参加完寿宴你就……” 寿宴……程十鸢…… 柳消闲不会还在意她那点蓝颜知己的风流事。 一想到这,云无恙咳嗽了一声,拉开了距离:“好,你想避避嫌也行。” 这动作惹得柳消闲看过来一眼,然后不着痕迹的贴过来了些,突然有些虚弱道:“头好痛。” 云无恙:“……” 你这痛的也太突然了。 柳消闲扶了扶额头,然后又靠近了些,沉吟一声,刚想往这边再靠近些就被云无恙一把薅起来推开了。 云无恙:“后面有马车。” 柳消闲:“……” 他抿着嘴一脸“你懂不懂情趣”的表情走远了。 后面的几个士兵见状,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那么多人都爱往云小姐身上靠?” “还不是因为云小姐又漂亮又有胆量,这种女侠我看了也倾慕。” “别人不知道,柳公子像瞄准了晕的。” “你嘴可真贱,赶你的路。” 柳消闲虽然骑马走远了,却一步三回头,云无恙看他有意勾引,便心痒痒的另辟蹊径离他远了点。 不多时,柳消闲骑马颠颠的过来了。 云无恙早有所料,摆出邪魅一笑转头:“怎么?这么想离我近点?” 柳消闲正色道:“不是,你肩上有飞虫。” 说罢,他伸手拂去了那飞虫,又走远了。 云无恙:“……” 滚呐,一天到晚一副勾引她又不缺她的死样子(死亡微笑)。 她现在所带的军队,想来也是托了柳消闲的福,是属于柳述麾下的一支精英军队,名为黑鸦骑。 日头逐渐落下,云无恙便下令驻营休息,她刚在营帐里喝了几口水歇息,就听见外面热闹起来。 她抹了一把嘴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这时经过一天的路程云无恙他们早已远离京城,她第一次见到这样浩瀚无垠的草原,粗犷豪放雄浑壮阔的神韵让人震撼。 更远处更加荒凉,又是不同景色,茫茫戈壁满是粗砂砾石,一种耐旱的沙树与杨树稀疏地生长着,孤独地守望着干涸可怕的戈壁。 外面堆出火把,火把周围坐了一堆黑鸦骑士兵,他们一边手握酒壶,一边为中间比武的两个将士鼓掌喝彩。 云无恙凑过去,只见一名英俊潇洒的将领看准时机抬腿横扫,几步之内便把对手逼至无法还手,然后一杆长枪一挑,对手被挑翻趴在地上哀嚎: “哎呦不打了不打了,我打不动了!” 闻言青年伸出长枪,由着那人借力起身,替他扑了扑灰:“承让。” 那士兵输了也不恼,反而眼睛亮晶晶的:“能和蒲大哥交手已经够我学习的了!” “哈哈哈哈,蒲玉大人好身手!” “还有谁想和蒲大哥切磋切磋吗?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有人看到了云无恙,立刻噤声:“云小姐。” 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一群糙汉似的大男人不免拘谨起来:“……云小姐。” “大小姐好。” “大小姐怎么来了?” 云无恙见这些人拘谨,便挥挥手:“不必如此,以后大家就是出生入死的伙伴,不用在意这些虚的。” 这些人听了云无恙的话,管她是不是客套话心里总归是舒服的,便热情道:“小姐怎么来了?” 云无恙早已看出中间站的这位蒲玉将领在这些士兵中的地位高也有话语权,因此心领神会走进圈内道:“方才看见蒲将领身手不凡还与部下切磋武艺大方,因此我也想试试。”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蒲玉十分高壮,他上前几步抱拳道:“小姐身份尊贵金枝玉叶,和我们这些粗人打实在是不合规矩恐伤到小姐,小姐还是早点回营帐休息。” 但云无恙这次来就是要收服人心的,她笑笑道:“既然我请命与大家一起,就应该和大家同进退共生死。大家在比武时还能照拂我,真正打仗时又有谁能照应我?” 听了这话,蒲玉露出了赞许的眼神,他伸手道: “小姐果然与众不同,请。” 第68章 天热,借你的冷淡避避暑 云无恙出征自然是穿的劲装,随之自然而然也把头发束了起来,整个人倒是英气了不少。一眼望去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又因为短时间内经历的事情太多,气质间还有身居高位的从容。 她是想过自己会输,但也没想到十招之内就输了。 云无恙苦笑一声,随即眸子里满是赞叹:“蒲将领如此身手,又能带着将士们切磋精进武艺,我真是刮目相看。” 就算云无恙输了,依旧响起叫好声。 蒲玉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钦佩之情:“岂敢岂敢,小姐才是巾帼不让须眉,红颜不比男儿差。” “是啊是啊,我们也就只能接住蒲大哥五招。” “云小姐真厉害啊,我还以为……” 蒲玉压抑不住的激动,云无恙一介女子都能这么努力,不用想都知道士气自然高涨。 他道:“小姐聪慧,有小姐出谋划策,我等必辅佐在小姐身侧助小姐上阵杀敌!” 云无恙哭笑不得:“蒲大哥高看我了,出谋划策可轮不上我。” 蒲玉一愣:“那是……” 话音未落,云无恙就打了个响指,她早看见柳消闲出营帐走了过来,做了个手势:“此战的谋士在这。” 柳消闲似乎是刚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依旧不卑不亢从容淡定,有种清风朗月定天下的气势。 他行了一礼:“蒲将领。” 蒲玉连忙跟着抱拳鞠躬:“不敢当,我跟柳大将军跟了很久,对公子早有耳闻。” 柳消闲点点头,众人一哄而散两三成堆,只剩下云无恙和柳消闲席地而坐在火堆旁。 云无恙也拿了一壶酒,喝了一口后觉得十分烈性,与这广袤的草原正配。 她问:“什么事?” 柳消闲道:“伤。” 云无恙一脸懵:“啊?” 柳消闲递了个眼色:“方才遥遥一眼看你在与人切磋,是不是打到了你?” 云无恙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胳膊和手背。 刚才蒲玉与她比武说是放水都不贴切,那都是放海级别的。 只是再怎么小心总会擦伤,她胳膊处是有块淤青。 云无恙不在意笑笑:“就这点小伤去寻军医,真要被鄙视的矫情死了。” 再说了她主动提出比武的,出了点事就大张旗鼓去疗伤,叫蒲玉怎么想? 柳消闲从袖中摸出一瓶伤药:“我帮你上药。” 云无恙下意识拒绝:“没事,这点小伤……” 柳消闲平淡道:“只是为了不耽误行军路程。” 云无恙:“……” 天好热,借你的冷淡避避暑。 她坐过去了些,伸手:“那我自己来。” 柳消闲平淡的二次方:“会用吗?你别浪费药。” 云无恙:“?” 不是担心伤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滚行。 云无恙翻了个白眼一甩手,十分有骨气:“赶紧的。” 柳消闲单挑了下眉,将药倒在指腹用另只手抓住云无恙的手腕抚了上去。 云无恙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我次奥——!!” 这一嗓子可谓是把偷偷看他俩的士兵们都嚎的手忙脚乱,再不就是一口酒喷了出去,更有不明情况者攥着剑冲了过来: “敌袭——!!!” 结果一过来就看见云无恙以头抢地一只手猫抓地般抠出五道泥沟,另一只手则被柳谋士面无表情的按在盘腿坐的膝盖上。 赶过来的士兵愣了一瞬,随即用更大的声音杀猪嚎起来: “小姐和公子打起来了——!!” 云无恙老脸全都丢尽了,她咬牙切齿的抬头:“你故意的……” 柳消闲下手轻了些,他揉揉道:“爱之切力之深。” 云无恙深呼吸一口气:“我念你醉酒过失,不和你计较。” 柳消闲淡定道:“我没喝酒。” 云无恙:“来人,灌酒!” 柳消闲抬眼,轻声道:“让你们见笑了,请回。” 你丫的,你请回上了。 其他看热闹的士兵猛地咳嗽起来,赶来的那几人这才讪讪的挠挠头返了回去。 刚开始的疼痛过去就开始能忍受起来,被男子不轻不重力度刚好的揉着反而有些舒服,云无恙感受着男人指腹的薄茧,她道:“你怎么把头发放下了?” 柳消闲平静道:“休息时放下会更舒适些。” “再说了,”他抬眼:“你不是说我散发好看吗?” 云无恙一噎:“啊?啊……对,我说过……” 她说过就好使吗?那她还说柳消闲你现在就给我变身用魔法歼灭敌军呢。 若即若离的手指让云无恙觉得有些痒,她脸色有些不着痕迹的发烫,连带着觉得柳消闲的手指也烫起来。 遇你如春水映梨花是最适合柳消闲的,平时清冷还有些高傲的人对待自己却是温柔的细致入微的,这种反差感在他身上真的是最好的体现。 而且还会勾引人。 柳消闲垂眼给她专心上药,突然道:“你觉得程十鸢有可能是大朔的人吗?” 云无恙谈起正事就正经起来,用沈明珠的话来讲最近这屌丝就像花花公子还勤于政事,有种任劳任怨的迷离感。 “看他的暗器,我倒觉得是狼牙。” “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消闲这是怕她念及旧情吗? 云无恙冷笑道:“我会杀遍天下叛我的人。” 柳消闲的动作一顿,随即如常:“嗯。” 云无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看了认真的柳消闲许久,才道: “柳消闲,谢谢你会认真听我讲话,谢谢你会在我糊涂时点醒我,谢谢你和我同进退相互扶持。” “但我丑话在前,谁都可以背叛我,你不可以。” 她的话像是告白,又像是挽留,只有有心之人才知道,云无恙洞察人心的精明让这番话更像是警告。 柳消闲不动声色的轻轻笑了笑:“怎么会。” 云无恙也咧开嘴:“那就好。” 又过了三日,就快到目的地了。 因为云无恙的表现和蒲玉的另眼相看,现在黑鸦骑的士兵们对云无恙已经没那么多顾忌了。 比如现在云无恙再次和蒲玉切磋时,大家已经会围成圈激动的呐喊: “小姐!右上方!” “哎呀打他呀!打他!” “攻他下盘!” 几招下来,蒲玉率先泄了气,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挡了云无恙一剑,退后几步道:“小姐几日功夫长进了得,我佩服啊。” 蒲玉有心放水云无恙也不再得寸进尺,她收了剑笑笑:“蒲大哥指点的好。” “指点不敢当,”蒲玉环顾四周大喝一声:“有小姐做表率,最近兄弟们都勤奋了不少!” “哈哈哈哈——” 一片祥和之际,云无恙对上一个面生士兵的视线,没想到那人竟吓得立马转移了目光。 嗯? 第69章 清醒的能做一张江苏高考卷 切磋结束后,云无恙来到了蒲玉身旁。 她道:“我有一事,还想拜托蒲大哥。” 蒲玉愣了一下后立刻道:“但请小姐吩咐。” 云无恙压低声音道:“今晚可否安排几个兄弟在暗处守着,时刻关注营中情况?” 蒲玉有些疑惑,但还是决定照办:“小姐这是何意?” 云无恙却道:“没什么,我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明日是不是便可抵达营地?” “是,”蒲玉回答道:“明日便可抵达云秦阵地,副将军他们都在那驻守。” “好,”云无恙点点头:“劳你费心。” 夜晚来临,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偷偷摸摸来到了云无恙的营帐旁,只一瞬间,他们便挑剑冲了进去。 却不想,营帐内竟是空空如也。 这时,几声清脆的鼓掌从身后传来,几个人汗流浃背的回头,只见云无恙撩开帘子,身后跟着清冷如玉的柳消闲和脸色铁青的蒲玉。 云无恙笑笑,拍手称赞道:“好一手埋伏,好一个擒贼先擒王。” 那几人顿时头皮发麻,刚想环顾四周逃跑就被围上来的黑鸦骑将士们包围。 蒲玉脸色极其不好,他大喝一声:“将叛徒拿下!” 很快,那几个人便被压制跪在云无恙眼前。 果不其然,那个眼生的士兵也在其中。 云无恙蹲下来,仿佛十分体贴,声音温柔却犹如恶鬼令人悚然:“老实交代,是谁想要我的命?” 那士兵咽了口唾沫,他嘴硬的伸长脖子:“你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只要你们还想知道主使,你们就不能杀我!” 云无恙似乎很赞许的点了点头,讶异道:“啊,没想到你还懂操控人心之术,我倒是小瞧你了。”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云无恙平静道: “我最讨厌背叛者。” 手起刀落,从喉中溅出的鲜血喷洒在柳消闲和云无恙脚边。 柳消闲只是披了件白衣,温润的像是阳下被晒暖的一涓细流,轻风微澜潺潺而往。 他低头看了一眼溅出的鲜血,不着痕迹平静的后退了一步。 “真是奇怪,我手上的人命又不止他一条,”云无恙环视了一圈其他面色发白的叛兵,下令道:“剩下的这几个,压下去。” “是!” 待众人散去,蒲玉才咬着牙抱拳行礼:“黑鸦骑出现叛徒让小姐见笑了,是某管教不力。” 云无恙忙让蒲玉起身:“这不关蒲大哥的事,还多亏了蒲大哥安排妥当才能让叛徒今晚被一网打尽。” “可是,”蒲玉有些不解:“小姐怎么知道今晚会有异动?” 这时,柳消闲平静礼貌的开口了:“烛龙穴乃行军这一路最后险峻的地形,且明日我们便可到达营地,若有心之人想动手脚,必然会挑在今晚。” “原来如此,”蒲玉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公子果然智谋过人。” 柳消闲只轻声:“不敢当,还是无恙观察入微。” 云无恙挠了挠头:“多做些防备总是好的嘛。” 她以为那士兵匆匆对视一眼可能是社恐,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看来在京城有人不让她安宁,出了云秦,依旧有人想取她的命啊。 她是不是该感谢这些人呢,让她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只是我看那叛兵中还有几人,穿的不是黑鸦骑的衣服,”云无恙道:“蒲大哥认得吗?” 蒲玉抿了抿唇,还是道:“我也不敢随意揣测,但如果是真的……小姐明日到了营地,便会了然于心了。” 这下终究能平稳过了一夜,第二日清早启程快马加鞭,云无恙总算率领众人抵达了云秦的大本营。 有两个小士兵守在最外围,见云无恙翻身下马不怕反而厉声驱赶:“你们是何人?军地重处,赶紧离开!” 有个黑鸦骑将士闻言立马瞪大了眼睛下马走过来:“大胆!几个脑袋敢这么和小姐讲话?你看好了,这是云小姐,我们是柳大将军麾下的黑鸦骑!” 这种护犊子的行为放在几日前人心涣散的军队中云无恙可是想都不敢想,如今她能听到自己被维护,顿时感动的想拿出十字架喊阿门。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老天爷你看到了吗?! 她就说,以前的情商课没白学。 谁知那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不退反进,甚至拿长枪对准了云无恙:“空口无凭,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没有军令和符牌谁都不许进!” “哎你丫的?反了你了!” “我艹,老子要和他打一架!” “你敢骂小姐?再骂一句试试?!” 云无恙却已经几步上前,几招便把两个士兵长枪击落,打的二人落花流水。 云无恙松开折着那士兵手腕的手,她从容道:“素来听闻副将军带出的士兵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没想到我身为黑鸦骑中武功最差,最柔弱一女子也能把两位哥哥打成这样,我可真是长见识了。” 那士兵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其他黑鸦骑士兵当然知道云无恙这句“武功最差”乃是玩笑,因此对云无恙谦虚的态度又是好感倍升,一阵窃笑。 柳消闲上前几步,眼神冷的让另外一个士兵打了个寒颤:“劳烦二位,谁去通禀副将军一声。” 那人这才看出云无恙他们不好惹,急匆匆跑了进去。 不多时,一个穿着战袍威风凛凛的男人便跟随了过来。 那男子身量高膀大腰圆,体态又不矜持,一眼看去便知道是个粗人,又因为不善的面相让人觉得他看谁都不屑。 后来云无恙就知道了,这哪是看面相的问题,这人压根就是斜着眼睛看人。 那人一走过来便热情的笑笑,一副有失远迎的样子:“呦,蒲将领,呦,柳公子也来了,真是钱某的错,钱某一时头疼,刚休息下就听闻几位来了,这才来晚了。” 柳消闲平静道:“钱将军,这次行军带领的人是云府嫡女,云无恙。” 这下,钱将军终于“舍得”看云无恙一眼,十分夸张道:“哎呀,钱某头疼不清醒眼拙,才瞧见云小姐,小姐不会怪罪。” 你不清醒个屁,你现在清醒的能做一张江苏高考卷。 第70章 你不怕看见我和柳消闲亲嘴吗 云无恙笑笑:“钱将军刚才还在头疼歇下,这么快不出几秒的功夫就能赶过来,果然是反应快雷厉风行。” 出现了,云无恙的阴阳怪气。 钱方这才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一副笑脸,道:“云小姐这是何意呢?” 云无恙让他笑不出来的还在后边,她招了招手,随即黑鸦骑的士兵就把两个人押了上来,正是上次行刺的叛兵。 而蒲玉所说的让云无恙看看便知何意,指的就是这几人穿的衣服,和营地里的士兵穿的一模一样。 钱方见状脸色大变:“这是?!” 云无恙一边盯着他的表情一边道:“这是昨日偷袭背叛的士兵,钱将军可有头绪?” 钱方一副气愤至极的样子,他喝了一声:“叛变乃是死罪!应当立即诛杀!我不知这几人是如何埋伏在云小姐周围的,竟然他们逃了出去!” 云无恙“哦?”了一声:“难道不应该先审问,看看有无幕后主使?” 钱方哽了一下,他道:“只怕他们有胆子叛变,问也问不出什么,徒留叛徒恐出意外,还是让我立即处置了他们!” 云无恙看了他许久,居然云淡风轻的点头了:“既然这样,便诛杀挂在远处喂鹰。” 她早已审问这几人,审问不出什么才把人交出去。 让钱将军亲自动手,不知道这帮为他效忠的士兵又该怎么想呢…… 云无恙带着黑鸦骑进了营地,便有人领着她和柳消闲进了一个营帐,这营帐地形极佳,里面又宽敞明亮又温暖,甚至桌子上还有泡好的热茶。 云无恙没想到钱方还有这心思,不由得多看了引路人一眼,这人恭恭敬敬,倒不像是战士反而像谋士,想必这细节钱方是想不到,都是靠这人招待。 于是她终于大咧咧坐下,喝了一口茶:“你们安排的真妥当,多谢。” 那人低眉顺眼:“小姐是陛下指派带兵之人,自然尊贵容不得怠慢。” 柳消闲淡淡的道:“你先下去,有事会叫你的。” “是。” 人一走,云无恙便放松下来。 她把座位让给柳消闲自己趴到床上,声音幽幽:“那个钱副将军,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些。” “身为副将却比我爹都居功自傲,”柳消闲坐到椅子上品了口热茶:“你还能指望他什么?” 云无恙翻了个身直视头顶,然后忽然坐起来:“哎,我们说点正事。” 她跳起来:“我去找钱将军,把军事薄拿来给咱们研究。” 柳消闲点点头。 云无恙说干就干,她立刻端起了架子走了出去。 钱方的营帐内,他正把地图放在桌上,用一把短剑指着一处给云无恙讲:“这里,大将军就是在这里失踪的。” 云无恙蹙眉:“这是……断魂岭?” “是,断魂岭乃最险要的交战地区,大将军正是在这摔下马不知所踪……”钱方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只怕是已经……” 云无恙打断了他:“并没有找到柳大将军的尸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钱副将军还是不要多虑了。” 这丫头嘴炮一向厉害,如今又暗戳戳骂他只是副将,钱方咬了咬牙。 云无恙心情不好,只是道:“这些记录了最近战事的军事薄,我要带回营帐好好看。” 左右她自己看不出什么,和钱方在一起只怕是一不留神更被牵着鼻子误导。 还好,家里有个策无遗算运筹帷幄的谋士。 钱方下意识拒绝了:“不行,这些……这些都很重要啊,再说了放在小姐那,小姐也看不懂这些啊。” 云无恙挑了下眉:“我看不懂,自然是有人能看懂,钱将军无须担心。” 云无恙一身白色打底红色点缀的劲装,用红丝线绣的竹叶本显君子儒雅谦和之风,实际上竹叶却红得过艳,就好比她本人平时端得一副温柔情深风流随意相,实则跟竹叶青一样有剧毒,而且这样红的竹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花纹斑斓的蛇类。 云无恙不容人拒绝,转身抱了一沓就走。 就在这时,那名引路人走了进来,想来是在营帐外听到了所有。 他平和道:“军事薄重要,小姐的安危更重要,我已吩咐两个士兵跟随小姐,寸步不离小姐身边,守着小姐。” 云无恙:“……” 你他娘的跟沈明珠那混蛋还挺配,俩人都是八卦摄像头。 我都有点磕你俩了行? 你这个人,我对你很好了?我拔你氧气管了吗?我拿刀捅你了吗?没有,那你和我作什么对? 每天学会一句拒绝别人的话,云无恙诚恳道:“用不着,要不你当我死了。” 钱方:“?” 那人:“……” 那人:“小姐言重了。” 云无恙:“行,你牛逼。” 她拿着军事薄就走,全然不顾后面跟上来的两个“贴身保镖”。 直到回了自己和柳消闲的营帐,她才回头:“还跟?跟什么跟?你们不觉得太暧昧了吗?你们不怕突然看见我和柳消闲亲嘴吗?” 拒绝精神内耗,有事直接发疯。 两个奉命的保镖脚步猛然顿住了,一顿咳嗽守在了营帐外。 云无恙翻了个白眼,走进营帐内。 只见柳消闲淡然的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肯定是听见她的胡言乱语了。 云无恙没有羞耻之心,走过去把军事薄轻轻一放:“都在这了,但是……” 柳消闲懂隔墙有耳这句话,他只是拿起军事薄开始看,嘴上却云淡风轻道:“这么厚,不知要看多久,还是先休息。” 不害臊,还真是一边拿着看一边说不看。 柳消闲是沉得住气的博弈家,云无恙偶尔觉得他有种野心被端庄的姿态包裹,斗志藏在斯文表象之下的感觉。 他从来不凶、不乱,然而对认定的事情,屈伸求全也好,舍身相争也罢,是一定要达到目的。 如果说初见时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一汪碧湖,通透如明镜,那么现在云无恙才发现他其实是岸上的松石高山,风吹雨打在他眼中皆不过尔尔。 她觉得有些好笑,松了口气自己坐下。 何时开始,她和柳消闲已经从第一面的相看两厌变成了有共同的秘密。 第71章 我永远站在你那边 入了夜,二人作为夫妻自然睡在同一张床上。 只是云无恙睡不着,翻来覆去后,听着柳消闲平稳的呼吸声就知道那人也没能入睡。 于是云无恙压低声音开口了:“柳消闲?” 那人沉默了一会,才回应:“嗯。” “你也睡不着吗?” “嗯。” 云无恙想来想去,还是斟酌着开口了:“你觉得钱方……” 忽然有人隔着被褥,握住了她的手。 云无恙一愣,只觉柳消闲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有人。” 夜色凉衬如水,也只有柳消闲握着自己的手还温暖些,云无恙只好闭嘴,放轻了呼吸。 隔墙有耳,在这寸步难行的处境下也只有柳消闲能让她放心依靠。 就算她平时表现的再强势,她到底是个二十一世纪来的没经历过战争的三好青年,这步棋走到这她已经快有些撑不住了。 还要打多久呢?还有多久到头呢? “睡,”这时柳消闲的声音像一针镇定剂似的让她清醒过来,她听见男人低声:“不必多想,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云无恙心里一暖,随即她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睡过去。 明天还有正事呢。 然而她睡了过去,另一人却没有合眼。 柳消闲盯着帐顶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他听着身边女子的呼吸声,却觉得越来越睡不着。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第二日,云无恙大摇大摆出了营帐,她看向旁边两个尽职尽责的保镖,语出惊人:“劳烦,帮我打沐浴的水来。” 其中一人没有丝毫犹豫就去了,不多时便拎着一桶水回来,然后又回到了岗位上。 云无恙乐了:“你们俩是真傻还是假傻,我说我要沐浴呢。” 两个士兵一噎,对视一眼:“可是钱将军……” “钱将军怎么说的当时我也在场,”云无恙冷了脸道:“只是我在这沐浴不过几分钟而已,万一被你们冒犯了,难道我就不能处置你们吗?” 两个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柳消闲走了出来装老好人:“你们两个,把周围的士兵都传达一声,一时半会不许靠近营帐冒犯小姐。” 一个士兵为难道:“但是我们奉命保护……” 正宫柳消闲蹙眉,他道:“我会在这守着。” 随后柳消闲便如常的进了营帐。 那两人连忙长了眼色离开了,云无恙一阵窃笑拎着水进了营帐。 沐浴不过是个幌子,支开眼线谈正事才要紧。 不过云无恙还是用温水给自己擦了擦身子洗了洗头发,她干这些的时候柳消闲就在营帐外守着,听着帐内不时响起的水声。 直到云无恙唤他,他才顿了一下不知如何安放视线的进了营帐。 云无恙头发没擦干,有些湿漉漉的垂着坐在椅子上,柳消闲便执着梳子走过去抚上她的长发:“别动。” 云无恙愣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的接受了,还不忘挑逗柳消闲一句:“多谢我家夫君。” “……只会嘴甜。” “哈哈哈哈……” 二人亲近的同时也不忘讨论正事,云无恙道:“有一事我觉得十分奇怪,若柳大将军真被大朔掳走当人质,大将军失利他们本应乘胜追击,为何一直按兵不动和我们耗着?” 柳消闲语气平淡:“也许他们和我军中有些人怀着一样的鬼胎,等着一举拿下我军。” 至于是谁和谁各怀鬼胎,在二人心里已经不言而喻了。 柳消闲替云无恙梳了长发,还精致的编了起来,这才舍得放开:“士兵来报气象,今夜恐有大雨。” 战场,夜晚,暴雨,怎么听怎么不吉利。 云无恙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愿我准备好了。” “大朔士兵擅长水战,今夜大雨一线战河暴涨,势必要当心。” 柳消闲道:“若有突发情况,不必手软。” 云无恙点点头:“我会的,若发现有人背叛,即使痛心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手刃对方。” 柳消闲笑笑:“嗯。” 是夜,暴雨倾盆,战河暴乱。 在钱方已经率先带兵支援的时候,云无恙已经取来能勉强遮雨的斗笠,翻身上马马蹄沿路溅出激烈的水花。 好不容易到了战河,还没离近便听见钱方正在怒吼:“放箭!弓箭手放箭!” 云无恙率领几个黑鸦骑士兵上了高地,众人不敢阻拦,只看着云无恙利落的翻身下马,钱方专注战事,她只得质问钱方身边的引路人:“战况如何?” 周围太过喧闹,那人愣了一下只得大声:“小姐怎么来了?战况凶险——” 云无恙厉声,雨滴砸在她脸庞边:“少废话,我问你战况!” “——很不好!!!” 云无恙一咬牙,她上前几步观察情况。 只见战河波涛汹涌,卷起大朔的几艘舰船随浪高升又落下,犹如鬼魅般瘆人,战河中更是阴暗层层雾霾扰乱军心。 不对啊,云无恙想到是暴乱,却没想到大朔也只有这几艘战舰。 她脑袋忽然“嗡”的一声,借了一把弓又将用来照明正盛的火把点燃了布料,绑在箭上弯弓射出去。 拉弓射箭动作流畅,飞箭气势如虹带着唯一的光明冲了进去,宛如流火袭进地方的船舰。 果然—— “是草人!船上是稻草人!” “空船!” 钱方瞥到一愣,他愕然:“好箭法……你怎么……” 云无恙定定道:“调虎离山,哪里的士兵被调来支援了?” 钱方脸色一白:“断魂岭……” 又是断魂岭…… “大将军身经百战怎么会连调虎离山之计也能轻易中招?”云无恙语气不善,不过无暇与他多嘴,大喝一声:“断魂岭的将士!随我来!” 直到云无恙率大军离开,引路人和钱方对视一眼,想说的话都在不言中。 云无恙一路快马来到断魂岭不远处,她感受着大地的震颤,耳边是号角声厮杀声。 却终究晚了一步。 战河调虎离山之计,断魂岭大战,大朔歼灭一大半驻守断魂岭的云秦士兵,大获全胜全身而退。 一望无际的战场犹如人间地狱,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的硝烟在空中飘散,熊熊火光照映的天空一片血色,又被大雨浇灭。 云无恙坐在马上,握紧了缰绳。 战争死伤在所难免,只是明明有些生命,不该在此时消陨。 第72章 柳消闲的暗算与背叛 断魂岭,大雨已经逐渐小了下来,天气阴霾密布,苍茫的大地上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折损的利剑和长矛被半掩在红色的泥土中,在昏暗的天色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云无恙下马,亲自站在这片土地上。 这片充满了背叛与阴谋的土地上。 这里之所以叫断魂岭,正是因为地形险要坡又陡,崖下被层层阴霾掩埋,看不清高低。 钱方一路追过来,翻身下马来到云无恙身边:“云小姐。” 云无恙抬眼,语气淡漠:“我有一问,钱将军是真不知这调虎离山之计,还是假不知。” 本来钱方应该和她辩解,但此时他竟然笑了起来:“云小姐果然是故意藏拙,这就看出来了。” 也是,钱方根本没想留她的命,自然和她交代了。 云无恙语气颤抖着:“你身为云秦的将军,在作战时难道对同胞对战友没有一丝情谊?难道你就不怕惨死在天的英灵给你降下报应?!” 他敢和云无恙摊牌,云无恙知道她此时必定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钱方却是摇摇头:“云小姐也是聪明人,我就和你直说了,云秦命数已尽,不如早日投奔好归处,还能保全荣华富贵。” “至于这些士兵……”他苦笑一声:“云小姐真是糊涂了,他们不是我杀的,又怎么能算在我头上?” 云无恙一字一句道:“非你所杀,却因你丧命,叛国之仇,来日必报。” 钱方大笑几声:“云小姐以为,还有来日吗?” 云无恙等他笑完才冷静道:“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 钱方一愣:“什么意思?” 只听马蹄声响,钱方带的士兵不明所以,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柳消闲一身白衣,惊为天人的容貌下是掩不住的清高傲岸,略有些单薄的唇比常人少了些血色,淡然而带着冰冷的目光那样冰凉如水,那种骨子里就透露出来的清冷把他隔绝在尘世之外,让人半点都不敢心生向往,半点都不敢靠近。 钱方听到云无恙略带疯批的声音:“钱将军——这是你最后一次以云秦的将军自称。” 云无恙带起一个冷笑:“让云秦的光芒最后带给你荣耀,然后带着将士们的诅咒下地狱去。” 钱方顿时失声:“放箭!!!” 只可惜,他带来的士兵没一个人动手。 柳消闲翻身下马,他的声音如同鬼魅飘进钱方耳中: “抱歉,他们现在是我的人了。” “放箭。” 箭雨破空,那一支支飞箭如同被地下牺牲将士的鲜血牵引,带着恨极速落下。 钱方无处可躲,背过身逃跑时落得万箭穿心的地步。 他踉跄几步,便跪倒在地,圆目瞪大含恨而死。 背叛者最后会死在背叛自己的人手下。 而柳消闲十分淡定的向前几步,一脚把人踹进了断魂岭下。 然而云无恙却一步都没动。 因为这和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她的九死一生,她的险中求胜,求的不是背叛钱方的士兵,而是那块交给柳消闲的黑鸦骑令牌。 也就是说,这些是她没料到的。 那么柳消闲又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目的和钱副将军的士兵通了气,是在久远之前,还是在他们到达的这几日? 云无恙有些愣怔,她道:“……柳消闲?” 柳消闲动作一滞,他停了片刻才把那双漆黑的眸子转过来,犹如山鬼。 “无恙。” 顿了顿,他说:“夫人。” 云无恙不解:“什么?你是什么意思?你……” 她这才注意到柳消闲看她的眼神,那不是清净平和,是心思深沉者的眼神,往往比稚童还纯真。 云无恙愣了愣,她突然失笑:“柳消闲,真有你的。” 她全都猜对了,秋猎偶遇不是偶然,爹的死他应该也知道,他是不是算定了自己会替他出征,博一把才来到边疆有机可寻。 他在压云无恙有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真惨,让他压对了。 柳消闲攥紧了手指,他走上前去,递出一把伞:“撑伞……” 云无恙面色如常的把伞拍到地上,柳消闲眼神一颤。 云无恙淡声,她盯着柳消闲意有所指道:“都湿透了,要什么伞呢?” 伞被丢掉了,就像云无恙丢掉了他递给自己最后的橄榄枝。 柳消闲的声音依旧平淡:“爹不是我杀的……现在我需要云府的势力,你不会同意我骗了你这么久。” 云无恙冷漠道:“你也知道你骗我很久,柳消闲,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恨全天下骗我的人?” 程十鸢骗她伤她最亲密的朋友。 钱方骗她令数以千计的士兵命丧黄泉。 柳消闲骗她,与她成亲只为了云家的势力。 “现在我想通了,”云无恙悠悠然道:“我不记仇了,背叛我的人这么多,我报不过来。” 柳消闲蹙了蹙眉:“云无恙,最开始我确实是想利用你,可后来我发现……” 云无恙道:“你发现什么了?成亲前灯会上我问你是否真心,你也知道不敢回答,你说过的无数次相互扶持,乱世中生死与共,我现在想起来真恶心。” 她平和道:“如果你早说不喜欢我,我不会嫁给你,我会嫁给真心待我的人,柳消闲,你真阴险,一个女子最重要的终身大事,被你毁了。” 听到嫁给其他人,柳消闲逐渐冷静下来,他看着云无恙道:“你恨我吗?” 云无恙犹豫道:“恨,只是现在我要恨的人太多,倒也没心思为你伤心了。” “恨就好,”柳消闲忽然上前了一步,他低声道: “恨比爱长久。” 话音刚落,云无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下了断魂岭。 她瞪大了眼睛,只看见柳消闲最后的口型: 你不会死的。 光风霁月和心思深沉,柳消闲偏偏都要,云秦来去何留,又能出几个如他这般性情的人。 纯极,虑极,慧极,阴暗至极。 也罢,乱世中她又能乞求几个纯性情之人。 不过是为自己厮杀出一条路罢了。 柳消闲看着云无恙滚下去,然后闭了闭眼转身,黑鸦骑士兵刚到,蒲玉穿着披风猎猎作响的走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小姐呢?” 柳消闲再次睁眼,悲伤弥漫: “夫人被叛国贼所害,身陨。” 第73章 柳消闲就是九皇子 “自此,乱世之中,我与你相互扶持。” “我与你总是站在一起的。” “既是夫妻,当生死与共。” “……” 柳消闲,你不是不知道我永远恨那些掉价欺骗我的烂誓言。 云无恙再次醒来时,入眼是一个明亮的房间。 她只是愣了愣,好一会才坐起来,下一秒便头痛欲裂。 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缠着一圈纱布,不用想都知道她现在有多狼狈。 云无恙:“……” 命只有一条,但要命的事不止一件。 良久,她叹了口气,决定先弄清楚这是在哪。 巧的是正好一个平民打扮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看见云无恙醒了后一愣,连忙凑过来:“小姐您醒了?” 云无恙有些防备的看着她:“你是谁?” 她认识这人吗? 那女孩连忙解释道:“我是九殿下……我是将军府柳公子身边负责接应您的侍女。” 云无恙坐在床上,她犹豫了一下后重复:“……九殿下是什么意思?” 她其实或多或少能猜出来柳消闲的身份不简单,不然只是身为大将军之子,他怎么有能力筹备这偌大的一出计划。 那女孩道:“小姐其实心中已经有猜测了,我并不算是九殿下身边的人,我听从柳大将军的安排。” “柳公子其实并非柳大将军所亲生,他是被送出宫的九皇子……就算是遗弃,大将军派我一直跟着公子,除了照顾他还想让我留心怕他做傻事,只是……” 那女人小声道:“我没想到殿下真能狠心,把你推下去。” 云无恙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这有什么不能狠心的,在他心里我不也只是个联姻工具吗。” 怪不得柳消闲说她不会死的,原来是派人在下面救了她一命。 “这么说是柳消闲派你来的?”云无恙打量着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姐唤我听荷便是,”那女孩连忙表忠心道:“虽然是九殿下派我来的,但我奉大将军之命会照顾好小姐。” 大将军……云无恙捏紧了被子,也不知道柳述现在怎么样了。 “对了,”云无恙才反应过来:“这是哪?” 听荷对答如流道:“这里是……” “大朔边城。” 云无恙:“……” 青春没有售价,一脚直达敌境下。 云无恙一倒头就躺下了,头上又痛的她打了个滚呻吟,听荷连忙凑上来:“小姐有伤,还是动作幅度小些好。” 云无恙摆摆手:“无事,还有其他人知道我们在这吗?” 听荷:“没有了,只有九殿下知道。” 云无恙撇撇嘴,她利落道:“不住了,等我伤养好了就走。” 听荷震惊:“啊???” 云无恙越想越气:“他推我下崖,还想当什么都没发生再来找我,开什么玩笑?” 她望向听荷:“你是留在这,还是跟我一起走?” 听荷没有丝毫犹豫,咬咬牙道:“自然是跟随小姐!” “好,”云无恙笑了笑,暂时把其他事抛到脑后:“既然来了大朔,也该办正事了。” 几日后,云无恙换上了百姓装扮,她带着简单的盘缠带着听荷就赶路到了大朔京城。 如果柳述真被俘虏,在京应该也能打探出什么。 云无恙穿的简陋,一身灰扑扑的,但她还挺乐在其中,有时候走累了就和听荷随意坐在路旁。 然后再在前面摆出一个碗。 有大朔人偶尔路过,看她长的漂亮,虽打扮不起眼却气质非凡,于是便“咦?”一声,问道:“你这是想要点什么?” 云无恙便端了一副架子,说书似的惆怅道:“我要山要海要自由。” 那人一愣:“啊?” “错了,”云无恙粲然一笑:“我要饭的。” 好就好在大朔人和云秦人长相口音没什么大差不差,所以路过的人只当她是个家道中落流浪的小姐,有时候也看在她可怜赏她几个钱。 云无恙这时就会拿了钱好好揣起来,看的听荷又心疼又急:“小姐,咱们又不缺钱,你不是把身上的东西都当了吗?” 云无恙听她这老妈子口气又想起了她在府中的霜卿,也不知道那小孩知道自己失踪后是什么反应。 随之云无恙一凝。 泥煤的,柳消闲不会直接说她死了? 天杀的柳消闲,老子要把吹风机塞你屁股里冷热风交替,让你又得痔疮又窜稀。 她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把那几个铜板揣起来,安慰听荷道:“哎呀,不拿白不拿嘛。” 就在二人在路旁说笑时,忽然几个士兵过来趾高气昂的撵人:“走走走,太子殿下今日回京,你们几个臭叫花子也敢在这污了殿下的眼睛。” 听荷一听眼睛瞪大了:“你什么……” 还是云无恙反应快,满脸堆笑的拉住了听荷:“大哥,妹妹开玩笑的,我们这就让开。” “哼。” 那士兵趁二人转身,满不在乎的给了云无恙屁股一脚,直接把人踹趴下了:“你是什么东西。” “哎,”云无恙摔了个狗啃屎,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也不敢声张,一边忍气吞声一边起身退远了。 毕竟这不是云秦,她也不是人人尊敬的云府嫡女,万一被发现她不是本地人她就完蛋了。 到时候就不是无路可走了,还有死路一条。 那个士兵也真是的,她都开麦了踢她干什么? 听荷气的直接飙泪:“小姐,您受委屈了……” “没事,没事,”云无恙被踹了还要安慰人,无奈又宠溺道:“哎你别哭啊,女孩子哭花脸就不好看了……” 就在这时,身边百姓的闲言碎语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太子殿下可真厉害,听说这次是咱们大朔大获全胜呢。” “听说还生擒了云秦的大将军,真是出了一口恶气,早该给他们点教训了。” “就是,每年从我们大朔要走多少金银,这下知道不想打了,以为我们想打仗吗?要不是他们欺人太甚谁爱打仗?” 听到柳述的名字,云无恙思绪万千。 难道柳述就在大朔京中被关押? 就在这时,有人低声道: “太子殿下的队伍过来了!” 第74章 敌国偶遇程十鸢 云无恙躲在人群里,她很想看看这位太子殿下的尊容。 只不过让她失望了,这位太子殿下似乎矜贵的很,还坐马车。 她一个女儿家在云秦出门都骑马! 听荷听完吐槽,幽幽道:“小姐,会不会是你太……任性了?” 太好了,没像云追忆说她粗鲁。 云无恙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再抬头道:“你听见了吗?大将军现在可能就被关在大朔的哪个地牢里。” 听荷一脸忧愁:“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云无恙眼珠滴溜溜的转,然后她整理了一下仪容,从容拍了拍身边的大哥:“这位大哥,请问最近哪里雇工吗?” 那大哥惊诧的看了她一眼:“你?你一个女儿家既不能搬砖又不能风吹日晒,找哪门子活?” 随后,他好心道:“我看你长的挺水灵的,不如找个富贵人家做妾,嫁了。” 云无恙一副知己难寻的样子相见恨晚的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有没有哪里需要我这种……” 她欲言又止,大哥马上明白了,他抿了抿唇,悄悄道:“好,看你合眼缘,街那头的玲珑苑挺适合你……若你还有心,听闻太子府正在招杂役……” 打听到想要的,云无恙也不在意风评,从容抱拳告辞,这顿操作给听荷看的目瞪口呆。 这也行? “机会这不就来了,”云无恙道:“柳大将军是我必须要救的,纵然柳消闲叛我,也是要救的。” 听荷早已明白她小姐的行事风格,正色道:“听荷誓死追随小姐。” 到了进入太子府的那天,云无恙已经给自己洗了干净又换上了素净的打扮,只是…… 感觉到周围女子奇怪的视线,她依旧嘴角抽了抽。 她云无恙风流多年,这副出众的容貌实在是难掩。 云无恙和听荷被掌事姑姑领着进了太子府,期间她一直低着头,避免引出不必要的麻烦,更是怕不小心冲撞了谁,落得个大不敬。 直到被人领着进了哪个庭院,她听见掌事姑姑严厉道: “你,抬起头来。” 于是站在她前面的听荷便抬起了头,末了,只听掌事姑姑道:“未中选,拿了赏银离开。” 云无恙听得有些紧张,她十分想抬头,却怕冲撞了什么人不合规矩。 直到她听见一声轻笑。 那声音异常熟悉,又异常陌生,让云无恙呼吸都停止了。 她听见那人道: “你呢?想留在这吗?” 她僵硬而缓慢的抬头,不停翻阅过往,直至出现那个熟悉的片段。 “如果你放了我,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那人依旧是穿着最鲜艳的红色,仅有的一根黑玉簪,满头乌发凌乱,落在肩头与雪白里衣相衬下漂亮的锁骨亦是若隐若现,惹人遐思。 左耳下的月牙耳坠,品质极好而泽光。 一如他这个人,肆意妄为。 他与云无恙对视,眼尾上扬弯如月牙,随之媚色横生,右眼角下点睛之笔的红痣尤为摄人心魂。 程十鸢凝望着她,眸中某些情绪翻腾,笑容自若,仿若再普通不过的旧友般寒暄。 他再次出声道: “你愿意吗?” 云无恙被掌事姑姑提醒才反应过来,她凝望着程十鸢,无暇顾及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朔的太子府,为了计划只得跪下毕恭毕敬: “……奴婢愿意。” 不久之前她被众星捧月一掷千金听他弹琴,现在她自称奴婢跪在他脚下求他可怜。 掌事姑姑有些惊讶,不过她并没有阻止,反而是深深地看了云无恙一眼,让人带着她下去了。 她下去了顾着时间只能匆匆嘱咐听荷一句:“没被选中未尝不是好事,我不愿你留在太子府陪我趟这个浑水,在外面也要万事当心。” 听荷点点头,纵然十分不放心,也只能被人带出了太子府。 而云无恙,自然是留在太子府会会那位“故人”。 只不过她一个做杂活的,哪能天天看见程十鸢,上次太子府遥遥一见,竟已过了七日。 这七日云无恙又是扫地又是洗衣服,托这几日认识的朋友的福,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干活的效率倒是提高了不少。 只是干活辛苦,有时却连饭都吃不饱,云无恙就这样待了几天难免有些泄气。 这天晚上她独自一人拿着馒头坐在屋子外,一边咬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计划。 这时,旁边一个出来方便的小女孩看见她自己在外面心事重重,便一屁股坐过来安慰她:“你是想家了吗?” 云无恙愣了愣,随即也真有点惆怅道:“嗯。” “看你的手那么白净,一看就不像是做粗活的人,”女孩道:“怎么会在这呢?” 云无恙早有说辞:“家道中落罢了,怎样都要活下去。” “是呀,活下去才重要,”那小女孩道:“要我说咱们这些打杂的其实除了辛苦点也挺好的,最起码……”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云无恙疑惑:“此话怎讲?” 那小女孩环顾四周,这才小心翼翼道:“当今的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好色又狂躁,每天都能有人被拖出来打死……我觉得做点杂活就挺好,没准攒攒钱,哪日被打发出去还能给爹娘养老送终。” 不是,程十鸢? 好色暴躁???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啊,云无恙心中一阵冥思苦想。 第二日清晨,云无恙照例在勤勤恳恳的工作,她甚至有种服役的感觉,每天盼着刑满释放。 只是突然,变故陡生。 “姑姑,姑姑饶命啊——!” 云无恙一惊,忙看过去,只见昨晚还陪她讲话的那女孩已经被两个壮汉架着,粗鲁的被堵住嘴哭的撕心裂肺。 云无恙心跳的厉害,她顺着人流围观,只听掌事姑姑淡淡道:“冒犯了殿下乃是死罪,来人——” “在府中大喊大叫,把舌头给我拔了拖下去。” 那女孩听了这些直接脸色煞白,看着越来越近的刑具面露恐惧。 云无恙一阵恶寒,只听旁边有人也干呕起来,接着她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女孩最终被人拖了下去,从口中溢出的鲜血滴答滴答敲在地板上。 云无恙只觉得这刑好似上在她身上。 这一刻她知道,如果她不赶紧找到柳述离开太子府,很快死的就会是她。 她刚平复一下情绪,就见掌事姑姑眼眸流转,看了过来: “云有恙,过来。” 第75章 接近太子 云无恙:“……” 她立即低眉顺眼的走了上去:“姑姑。” 掌事姑姑打量了她的脸许久,然后淡淡道:“你倒像是个有造化的——” “太子殿下现在缺个近身服侍的,我瞧你就不错。” 云无恙:“……” 有造化……指的是她这张脸吗? 早就听闻大朔太子暴戾好色,如今又刚见过那女孩被发落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若换了其他人必定汗流浃背连连拒绝。 而云无恙知道,这是她最好的靠近太子打听出柳述位置的机会。 即便走错一步便会落得和那女孩一样的下场,她也要走下去。 因此云无恙跪了下来: “是。” 她被领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掌事姑姑便在她身边道:“这几日,我会教你侍奉太子殿下的规矩,不过所有规矩都化作那么一句话——” “多做,少听,少看,少问。” 云无恙低头:“多谢姑姑教导。” 掌事姑姑又瞥了她一眼,终究还是道:“我看出你不属于这,若有机会……能往上爬,便不要回头。” 云无恙深呼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随后,便是礼仪的指导,大概过了两三日,终于轮到了云无恙去伺候太子用膳。 这天中午,云无恙低头毕恭毕敬的走进正堂,她轻轻抬头,看见一个穿着华服眉目冷厉的男子。 却不是程十鸢。 云无恙虽然心中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她恭敬道:“殿下,今日由奴婢来服侍您用午膳。” 那大朔太子正在看书,闻言看过来,冷冰冰的眸子里有火星一闪而过,却仍然压迫感十足:“我从没见过你。” 云无恙不卑不亢道:“姑姑见殿下身旁缺人服侍便指派了奴婢,奴婢已经学会了伺候殿下的规矩。” 太子挑了挑眉,看不出喜怒的道:“好。” 于是云无恙便开始布菜,几乎每一步都恨不得拿尺子量个标准,布完菜后立刻退后几步:“殿下请。” 太子放下书走过来坐下,他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了一眼云无恙,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无恙立刻跪下五体投地:“奴婢贱名,恐污了殿下尊耳。” “……也罢,”太子淡淡道:“你起来,今日的饭菜甚合我胃口。” “人亦是。” 云无恙:“……” 这登徒子。 她真想变成爆米花机把这人崩死。 云无恙起身站在一边,忽然听到太子说话:“你来替我倒酒。” 云无恙不疑有他,立刻走上去倒酒,只是她刚拿起酒壶,就被太子拿走了酒杯深沉的看着:“原是不用倒就醉了。” 云无恙呼吸一滞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猫叫,她手一滑酒壶便落在地上碎成一半一半。 云无恙大惊,只怕是动作比脑袋转的还快连忙跪下:“殿下恕罪!” 太子喜怒无常的看着她,忽然掀了掀嘴皮:“捡起来。” 云无恙一咬牙,伸手毫不犹豫的拾起那几片碎落锋利的瓷片。 只是下一秒,一只靴子就踩上了她的手,用力把瓷片扎进手心。 云无恙痛的冷汗直冒嘴唇都咬破溢出鲜血,依旧颤抖着手一声不吭。 太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便是你学的规矩?” 云无恙声音都变了腔调,但越是疼痛她就越清晰自己的目标: “殿下恕罪。” “殿下。” 这是一道男声。 太子抬起头,直视来访的那个人,面色不虞:“你怎么来了?” 程十鸢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云无恙,随后道:“有要事和殿下商量。” “……知道了。” 程十鸢云淡风轻的看了云无恙,这才道:“我与殿下说事,你先退下。” 云无恙手心是钻心的疼,她收拾了碎片后退了下去:“是。” 程十鸢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明明知道她是敌国的人,只要他揭穿,她和听荷柳述一个都保不住性命。 只是今日……为何又伸手相助? 出了太子的住处云无恙就碰到了掌事姑姑,掌事姑姑见她脸色又见她手心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不由得大惊:“怎么回事?!” 云无恙便如实道来:“是我失手摔了酒壶。” 听到这话,掌事姑姑当真吓得要当场仙逝:“殿下没当场处决你?!” 云无恙这才意识到疼一般嘶了一声:“正好有大人来和殿下商量要事。” 掌事姑姑憋了半天,终于只憋出一句:“你还真是……命大。” “走,我带你去上药。” 上药时又是如何如何疼痛钻心,云无恙已经一概不知了,她知道自己不是来享福的,只怕更艰险的还在后头。 程十鸢不是太子,却让太子也忌讳三分,想必地位不低。 没想到她这位故友,还有如此神通。 第二日,依旧是云无恙来侍奉。 她神色如常的走进来,布菜然后伺候太子用膳,果真太子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今日就没再旧事重提。 甚至还问了一句:“伤好些了吗?” 云无恙只尊敬道:“一点小伤不耽误奴婢伺候殿下。” “……嗯。” 再然后,就没有下文。 云无恙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该如何做一国之主。 只不过这大朔的命运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经过几天的平安无事,掌事姑姑也算和她熟络起来,总若有若无的提点她:“如今殿下赏识你,你也算是有福气的,我没看错人。” 云无恙:“……”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她只装作一副胆小样:“姑姑抬举了。” “并非抬举,你心里有数便可。”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女孩忽然进来取了吃食便要去太子的住处,云无恙看她眼生,顺手帮她一把时还不忘嘱咐:“记得注意言行。” 那女孩一愣,随即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多谢。” 待那女孩走后,云无恙才疑惑道:“我好像没见过她,她也是伺候殿下的?” “是了,这丫头叫立夏,是另一个伺候殿下的,”掌事姑姑道: “对了,明日国师来太子府做客,你和立夏也要到场伺候。” 第76章 见到了少年箫朔月 云无恙好似听过,大朔的国师和云秦似乎很是不同。 云秦的国师,也就是箫朔月,他更像是庇佑云秦的仙人,护佑一方水土。 而听说大朔的国师,权倾朝野。 好像太子能坐上当今的位置,也和国师有关。 要面对这么个大人物,云无恙可谓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第二日,云无恙便和立夏恭候在了太子府外面。 只见一个妖媚的女人穿着隆重华丽的长裙,被几个男子簇拥着下了马车。 那家伙,这阵仗你说是一国女帝她都信。 云无恙瞠目结舌,看着女人眉目含笑动作雍容不急不缓的走进太子府,后面跟着一排的小白脸。 云无恙:“……” 姐,要不你开个班,我跪着学。 见云无恙愕然,立夏轻声:“这位便是牡丹国师,后面那些则是国师收的弟子。” 是弟子还是男宠啊? 女王你好痞。 云无恙默默的跟着立夏进院,然后便听见太子的声音:“国师远驾劳累,来人,带国师的弟子们下去休息。” 随即,云无恙便听见国师千娇百媚的笑声,她竟是抚上了太子的脸,亲昵道:“许久未见,小澈出落的倒是……” “……大人慎言。” 云无恙一边在心里念叨怎么会有如此淫乱之事呢一边弯腰:“诸位大人,请。” 直到她再次抬头,看见了一个让她愣在原地的人。 那人还是一身青衣,乌黑的长发被高束成马尾,虽然眉目依旧清冷充满神性,却是青涩了不少。 怪不得她一时没认出来,这不是她云秦的国师又是谁? 箫朔月明显也听见了云无恙的这声“请”,他眼波流转瞥过来一眼,随后云淡风轻的路过。 云无恙:“……” 她没看错是? 她没看错是?!!! 这是箫朔月?!!! 是年轻的少年箫朔月是?! 还真是神仙能时间倒流啊?! 云无恙不动声色的为其他人指引,直到轮到最后的箫朔月时她顿了一下,道:“大人的住处在这边。” 等二人走远,云无恙领着箫朔月到了住处:“这间屋子旁种满了青竹,十分雅致,大人苦心跟着国师大人修行,如今住在这也算是能真正体会……” “入世了。” 至此,箫朔月道:“周围没人了。” 云无恙终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露出了些笑意:“先生,没想到竟能在这遇见你。” 箫朔月虽是少年模样,却依旧仙人之姿尚存,年岁大了的古板与那张清纯的脸可谓是极其不符。 当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他道:“我知你在这里。” 云无恙一愣:“所以先生是来大朔帮我的吗?” 就这么从云秦来了? 箫朔月淡然道:“并非全是,也算来此为云秦探查情报。” 云无恙点了点头。 她看着这个现在唯一能让她有些安心的人,亦师亦友,突然觉得某些事现在看来也算命中注定。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难逢犹旦暮。 “所以……”箫朔月终于开口了,却只是短短四个字: “一切安好?” 云无恙笑笑:“先生在这看着呢,我好的不能好了。” “……”箫朔月扫了一眼她手上的伤,眼神有些复杂,但语气依旧波澜不惊:“九殿下回到宫中了,他说你已经身陨。” “……果然,然后呢?” “朝堂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九殿下的眼线,同时有云府相助,现在云秦已经是掀起惊涛骇浪。” 云无恙不知心情如何,只问道:“我妹妹她还好吗?” “二小姐身为云府现在的主人,自然是被九殿下庇护以支持。” “……算他还有点良心。” 听到如此大不敬的话,箫朔月也只是当没听见,他道:“时候不早了,再待下去旁人会起疑。” 云无恙笑笑:“是,我也该走了,只是我还有一事想问先生。” 箫朔月平静的直视她:“愿闻其详。” “先生是否是因为牵挂我,才来大朔寻我。” 可能是她自作多情,箫朔月只是为了探查情报。 只是她现在对每个人的恩情都格外感激,若以后有机会,她想好好报答。 箫朔月静默了一会,不管他为了什么,此刻,他道: “我是国师,也是你的先生。” 我悲悯守众人,寡淡亦守你。 这个曾说着世界不会围着一个人转的人,偷偷围着她转了好久。 云无恙只觉得看箫朔月的脸都有种亵渎神灵的罪恶感,刚想和他告别忽然听见细微的声音。 她神色一凛,情急之下赶紧拉住箫朔月躲起来。 只见后院的假山后,一个男人左右环顾后从一道暗门中走出离开。 云无恙顿时大喜过望,全然忘了还拉着箫朔月的手,她摇了摇压低声音:“藏了这么久,总算是让我发现端倪了。” 箫朔月:“……” 他低头,好像此刻在他眼里除了女子的黑发,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再去拨动心弦看的颜色。 直到云无恙猛地意识到这件事,撒开了箫朔月的手脸有些红:“啊,我不是……” 箫朔月却已经恢复好了情绪,点点头走进住处。 云无恙:“……” 不会是生气了qaq。 好奇怪,突然见了箫朔月年轻时的样子,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在哪里见过吗? 随即她便挥了挥手裁掉这个念头:她怎么可能见过? 箫朔月那样神秘高雅,只怕是不知在世存了多少年仙身。 只是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青涩又纯净又故作严肃的脸,云无恙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 箫朔月,是不是真被她拉下凡了? 这天趁着太子和国师有事,云无恙处理好所有事谊后来到了假山后。 她凭着记忆触碰机关,然后暗门震动,缓缓拉开。 里面一片漆黑,是地狱,还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云无恙的眼神越发坚定,走了进去。 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怕地狱吗? 一条黑暗的长廊,云无恙脚步不停的走进去,直到一点光亮的出现。 是地牢。 牢内是浓重的血腥味,被关押的人听到声响,睁不开眼睛也要低声沙哑的骂一句:“滚……” 云无恙心头一紧,她走到牢笼前握住冰冷的铁栏:“爹!” 柳述闻言一惊,瞪大了眼睛却看见穿着朴素的云无恙:“你……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云无恙安慰他:“爹,是我,不管其他的,我会救你出去的。” 柳述还是不可置信:“你怎么能一个人来这?你是怎么一个人来的这?你快出去!太子的眼线……” 云无恙冷静道:“我已经摆脱其他人了,爹,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再忍几天,我就快成功了。” 谁知柳述竟然摇头苦叹:“我……出不去了。” 第77章 程十鸢扣住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云无恙心头一紧:“走不了了,是什么意思?” 柳述苦笑道:“大朔的国师给我下了一种蛊毒,我也试过逃跑,只不过刚离开几步就手脚无力浑身如虫噬般疼痛。” 云无恙一怔:“怎么会这样?” 柳述看着她,他伸手握住了云无恙的手。 这个年老的男人带兵打仗为国家贡献了所有的光阴,手上早已布满了厚厚的一层茧。 曾经他教云无恙武功时,手掌宽大又温和有力,和她爹一样可靠现在却如此冰凉。 柳述看着她手心的伤,心疼道:“苦了你一个女儿家,别管我了,走,赶紧离开这。” 云无恙却打断了他劝阻自己的话,坚定道:“爹,无恙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就算柳消闲不是柳述的儿子,但柳述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她不可能一走了之。 云无恙冷静道:“我会设法救您出去的。” 柳述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他忽然很能理解当年云追忆的心情,如果他有一个这样的女儿,一定也会放在心尖上宠着。 知道柳述在哪,这太子府总算是不用她再待下去了。 在云无恙计划着逃跑的前一日,她去见了程十鸢。 这日太子和国师不在,程十鸢便成了这太子府的主人,见云无恙端了茶来服侍他,便淡淡道:“你们都下去。” “是。” 其他的侍女不疑有他,恭敬的退了下去。 云无恙给程十鸢倒了茶,程十鸢抬眸看她:“云小姐,坐。” 云无恙坐下了,却是摇摇头:“如今这一句尊称,我竟不知当不当得起了。” 程十鸢笑了,笑的比春日初开的花还妩媚:“云小姐说的话,待我的真心,我都记得。” “……你为什么不拆穿我?”云无恙问道。 她很想知道这个问题,她可是说过要取程十鸢的性命。 程十鸢端起茶杯:“其实我也有一句话想问你,再见到我,是恐惧还是熟悉?” 云无恙沉默了一会后道:“大概是熟悉,之前我是很痛恨你骗我利用我,但是到了如今,只要有人能帮我助我我就记着,其他的竟是没力气追究了。” 程十鸢挑了挑眉:“小姐曾说下次见面就是十鸢的死期,但我还是把你留在太子府,这就是我的答案。” 云无恙的目光在程十鸢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道:“你知道国师所用的蛊毒吗?” 程十鸢笑笑:“你已见过柳大将军。” 云无恙面色从容:“程公子身为在我身后乃至太子身后一手操控这件事的人,知道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意外。” 程十鸢眼眸漆黑,笑容也显得很浅:“我知道,国师大人使的蛊毒乃是无可解,若离下蛊者远了这种烈蛊便会即刻毒发身亡。” 云无恙听了半天也没等到转折,心头狠狠一跳:“真的无可解?” 程十鸢轻声哂笑,递过来的视线耐人寻味:“若母体身亡,那么一切母体下的蛊,自然不攻自破了。” 云无恙立刻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要杀死那个大朔国师吗? 云无恙安静了一会后便起身了,她转头,却忽然听见程十鸢叫了一声:“无恙。” 这是这个男子,第一次这么亲呢的叫她。 程十鸢走过来,正当云无恙蹙眉不知他想干什么时,程十鸢忽然伸手拂了拂自己的唇,然后忽然扣住云无恙的下巴,吻了上来。 云无恙只一惊,下一秒便挣脱了,那冰凉的唇却已经擦过她的,灵巧的舌头递进来一粒药丸。 云无恙一脸懵逼,因为嘴里含着药丸说话含糊不清:“你干什么?!” 程十鸢不以为意的笑笑:“这是我送你的分别礼物。” 云无恙瞪着眼睛,想把药丸吐出来却被程十鸢一句话阻止了: “吃了它,关键时刻能保你一命。” 云无恙分不清程十鸢是敌是友,她想吐出来,却想到程十鸢是高高在上观察着太子府风吹草动的人,没准这个药丸真是未来能救她一命的东西。 于是她抱着如果是毒药也含都含了的想法,艰难的咽了下去。 只是…… 云无恙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一定要用这种方法帮我吗?” 程十鸢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过的,我喜欢小姐不是假事。” 云无恙有些怨气道:“那你的喜欢来的未免太莫名其妙。” 他们是什么很熟的关系吗? 程十鸢轻笑,目光往远处一瞥,微眯眼:“我其实不太喜欢你们云秦那套古板的爱人方法。” “很多人把爱情想得太神圣太不可亵渎了,但大多数爱情的诞生并非因为对方多高尚多完美,反而恰恰产生于最肤浅的美丽热烈有趣。” “换句话说,我这种人,还是觉得实在配不上什么感天动地的喜欢,海枯石烂的誓言。” 云无恙听他讲完后就移开了目光,头也不回的走了:“我要离开太子府了。” 程十鸢也没回头,二人擦肩而过,他轻声叹道: “无恙啊,别给我惹出太多麻烦。” 只是云无恙这般女子,怎能如他所愿? 夜幕降临之时,云无恙如鬼影般来到了太子府主院的书房。 她点燃一个火折,随着火星的明灭那张清纯的有些冷漠的脸竟然显得妖媚了几分。 抬手落下,云无恙的身影消失在书房。 不过几分钟,霎时,火光冲天,明光如同蛇影惊心。 太子府下人发现了这处骚乱,一个个都忙不迭帮忙救火。 最后太子也来了,他惨白又扭曲的脸昭示着愤怒和疯狂,他把手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给、我、搜。” 云无恙早就借着骚乱从后院跑到了北门,然后逃离太子府。 她虽然这些时日在太子府,却依旧没有放弃和听荷的联络,她按照汇合的路线往北街跑去。 只是忽然,一人落在她身后屋檐,黑色的斗篷后是太子府冲天的火光。 听到声响,云无恙回眸,她警惕道:“如今你再想阻止我,怕是不能了。” 程十鸢的黑色兜帽随着晚风飘落,那张俊美妖冶的容貌又露了出来。 他叹了一声:“无恙,我不是说过给我少惹些麻烦吗?这场大火,我该如何收场。” 云无恙冷静道:“没有这场大火,我根本避不开眼线。” “所以呢,你是来抓我的吗?” 说完全不慌是不可能的,毕竟程十鸢功夫远在她之上。 她攥紧拳头掐紧自己的手心,犹疑道:“还是……” 还是会放过她呢? 气氛一触即发,程十鸢伸手进袖子,云无恙立刻屏住了呼吸,仿佛心尖被人抓住了。 是暗镖! 在程十鸢伸出手的一瞬间,云无恙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却只见他信手轻轻一挥,几片花瓣飘下来。 程十鸢见她那副被吓到的兔子样仿佛心情大好,他笑吟吟道:“别紧张,送你个小礼物。” 云无恙无语:“……你还真会挑时候。” 程十鸢唇边浮起一抹笑容:“太子殿下确实东西南北都派了人追你。” 云无恙:“北边的追兵呢?你是来提醒我的?” “不是,”程十鸢那张俊美的容颜因为笑容而明艳生动起来,他似乎是真心实意璀璨的笑了笑: “来北方追你的,就是我。” 第78章 你为了这个女人背叛我? 云无恙松了口气。 程十鸢微笑着看她:“你走。” 她不知道程十鸢是真心帮她还是有更大的阴谋等着她,但也只能试着转身逃离。 直到一道冷冰冰的男声传了过来: “真是一出好戏啊。” 随后,云无恙便看见太子那张冰冷的容貌从黑暗中浮现逐渐清晰,那张素来暴躁的脸此刻平静的吓人,没有了暴跳如雷,更多的是压迫感十足的死寂。 云无恙一瞬间只觉得血液倒流。 难道是程十鸢?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嗖”的一声,下一秒程十鸢飞身掠过来,把她扑倒在地。 那支力度大的能穿心的箭就这样擦着云无恙的发丝与她擦肩而过。 这一刻,云无恙断定程十鸢和太子并无关联。 因为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是她从不曾见过的紧张与严肃。 太子的出现也是个意外。 太子放下弓,他冷漠的看着程十鸢,一字一句寒冷刺骨: “鸢,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刚站起身的程十鸢忽然一滞,接着便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踉跄着跪了下去。 然后程十鸢便咳嗽了一声,接着唇边便溢出了鲜血,他垂眼有些冷漠的用衣袖擦了擦,捂住了胸口抬眸看向太子。 云无恙一惊,伸手扶住他:“你怎么了?” 以程十鸢的功夫,他怎么会突然这样?! 难不成是也身中某种蛊毒吗?! 太子连自己的人都下蛊?! 这是云无恙完全没料到的,她只听太子冷漠的道:“有恙……还真是个可笑的名字,这样一个连最低级错误都会犯的奴才,居然能让鸢不惜背叛我。” “可惜,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救赎他?没有人能用爱拯救他,他只会因为你的施舍更阴沉、更多疑、更敏感。他会变成月亮下守着金苹果的毒蛇,旷原上独自燃烧的野火。他永远不会变好,爱不是什么可笑的良药,只能让他学着杀完人后先洗手再回家,把刀藏起来。” 程十鸢跪在地上,他听完后冷冷的道:“说完了吗?” 那是云无恙第一次看到程十鸢几乎是冷漠又无情的神色,随后她便听到程十鸢的低语: “走,云无恙。” 下一秒,一股内力就把她推出数米远,想也不用想是谁最后又帮了她一把。 走。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云无恙咬咬牙,她知道自己不能白费今晚所有的努力,因此不要命的转头跑了起来。 身后,程十鸢终于支撑不住,双腿失力跪在了地上。 “给我追,别放过那个女人。” 太子说完便一步一步踩着冰冷的石板走了过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程十鸢,晦暗道: “一个女人而已,我还从没见过你这副模样。” 一个女人而已……好像确实如此。 有很多人告诉他,要爬,要向上爬,你要得到最多的权势和地位,其他的都不重要。 明明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但他怎么能忘,在他被送去云秦忍辱负重被人戏弄出言调戏的多少个日日夜夜,有一个女子笑的灿烂,对他说: ——你非笼中雀。 程十鸢闭了闭眼,他道: “就当是…… 我偿还她的。” 太子看着他耳上坠着的白玉月牙,冷哼一声:“为了一点好处偿还自己的命,你就是靠这个从万人厮杀的暗卫组织里成为顶尖杀手的?他们就教你这个?” 当然不是。 有人教他成为没有感情,无数个夜里都辗转反侧噩梦缠身的杀手。 有人却希望他能从轻佻不敬的环境里脱身,不溺于过往,早登青云。 真的很奇怪,他明明是这段感情的掌控方,却成为了死局中的献祭者。 程十鸢倒了下去。 他说过,为云无恙而死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死了之后他就不用背负那么多血海仇深的秘密,死了他就只是放云无恙离开的同谋者,他们的关系就永远停在最好的时候,是云无恙最愧疚最忘不了的人,他们永远都不会走到反目成仇的那一步。 云无恙已经记不清自己跑了多久,她一刻都不敢停下,喉咙里溢出血沫也吞了下去。 直到她看见了接应她的马车。 听荷这几日已经打听好了大朔内云秦的眼线,玲珑阁便是云秦在大朔负责收集情报的组织。 此刻玲珑阁便派人接应云无恙,云无恙成功的逃上了马车。 随着刺耳的轱辘压过地面的声音,云无恙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爱恨分明的人,直到今晚,她突然很迷茫。 程十鸢宁愿豁出性命也要帮自己吗? 听荷见她失神,小心道:“小姐,计划很顺利,您歇会?” 云无恙愣愣道:“很顺利……吗?” 听荷点点头:“是啊,有了玲珑阁的帮忙,咱们又知道了大将军的位置,救出大将军指日可待。” 对啊,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呢。 “……” 云无恙盯着车帘,一语不发。 程十鸢,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如果我能以你忘不了的方式死去,我会很乐意。” 云无恙闭了闭眼。 她该说什么?说程十鸢,你做到了吗? 云无恙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79章 肉眼凡胎怎可窥视仙人之力 云无恙到了玲珑阁被听荷强按着休息了一会,待她恢复意识后发现才是第二天凌晨。 云无恙惊出一身冷汗,眼前不断回放着程十鸢倒下的场景和柳述受刑的画面。 她烦躁的抓住头发把自己缩成一团,好不容易才安抚下自己的心情抬起头深呼吸一口气。 她找到玲珑阁掌事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如何杀掉大朔国师。 那女掌事面露为难:“小姐,这样大的事没有陛下的指示我们是万万不敢的。” 云无恙蹙眉:“可是我已经找到了柳大将军,只需要你们配合我助我一臂之力。” 那女掌事犹豫了半天,还是道:“要不……我帮您传信回云秦?问问陛下该如何行事。” 云无恙沉默了一会后道:“不用了,多谢。” 直到女掌事离开,听荷才凑过来,她第一当然是担心云无恙的安危:“小姐,其实传信也不过就五六日,要不您先回云秦呢?” 云无恙摇摇头:“我不能回去,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传信就是更不能的了,就光看在皇帝对柳述被俘虏还不清不楚的态度,若她传信回去,也只是叫她回云秦而已。 正当云无恙陷入僵局时,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玲珑阁不行,我可以。” 云无恙抬头,一个少年的身影映入眼帘。 少年瞳色极淡的眸子目光清澈,其中却又藏匿着少有的不羁,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他的眸子上,鼻梁高挺,好似从中透露着一种坚强的个性。 云无恙不管是云秦也好还是大朔也好,她混迹各大花柳之地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的脸比箫朔月更具有神性,从没见过这种淡漠又温柔的美男子。 云无恙一愣:“先生?” 箫朔月凝眸,他应了一声:“嗯。” 不用想也知道箫朔月是靠什么博得了国师的青睐,就这一张样貌,在她身旁簇拥的一群“弟子”中都显得鹤立鸡群。 更不用说箫朔月虽然表面上是个清纯的像刚出淤泥而不染的夏荷,但处处透漏出的宠辱不惊的年岁的沉淀感真是独一份的。 箫朔月言简意赅的又重复了一遍: “我,可以。” 第二日的祭祀大典,大朔国师率着左右两个弟子一步一步走上了高台。 云无恙已经换上了玲珑阁为她做的易容面具,摸了摸这奇特的触感不禁感叹果然大家都是有自己的本领。 她就混在这些贵族之中,看着国师带着箫朔月走上了高处。 云无恙在心里嘀咕,没想到箫朔月只用了短短几天,就能让国师如此信任他。 不过感觉也是,箫朔月给人的信任感太强了,难道这就是真正的仙人? 云无恙摩挲着下巴,觉得箫朔月大概是那种抢了他老婆他也会先过来和你讲半个小时大道理的理性男。 她点了点头,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露出一秒的笑意随即严肃下来。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忽然一支羽箭从暗处狠狠地发射过来,那大朔国师眸色一凛一个转身,动作利落一个掌风躲过了这一箭。 接着,无数羽箭从天而降。 云无恙一惊,这可不是他们的计划! 她下意识看向箫朔月,只见箫朔月拔出腰间的短佩剑挡在国师身前替她挡住暗箭,而底下本虔诚膜拜的贵族和教徒们见此情景都尖叫混乱起来: “有刺客——” 有人被绊倒,现场就更乱了。 云无恙看见那个妖媚的女人一身红袍疾步如风的从高处下来,当即就意识到如果失去这次机会,行刺就再也不可能了。 国师这个狡猾的女人,在经历过此次变动后肯定会更加有防范意识。 先不管这场骚乱是谁而为,云无恙咬咬牙大喝一声:“保护国师大人!” 旋即,她带着袖子中藏着的匕首掠过去! 箭雨停下了,国师一眼便瞥见她,那女人不屑的笑了一声,当然一眼就能看出云无恙是敌非友:“小丫头,你还早八辈子跟你姑奶奶较量!” 云无恙手一攥紧,又在刹那间松开改成从袖子中挥出三颗白色的不明物体。 下一秒,白烟乍起,赶来平息骚乱的士兵们都被吓退在周围,只能挡在那帮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贵族们面前。 国师大惊,不过下一秒她就咬牙切齿道:“玩阴的?好!” 下一秒,云无恙便眼睛一瞪凭着直觉一个滑步弯腰躲开了原来的地方。 果不其然,站在她身后的不知什么人顿时惨叫一声。 遭了,白烟散去的越来越快。 云无恙一阵揪心,正当她企图同归于尽时,白烟笼罩的范围逐渐清晰。 国师忽然有所察觉一般猛地回头,只见少年手无寸铁的站在她身后,往后踩了一步做出握剑状。 待她看清,她慌乱的心强行镇定下来:“你手里的剑刚才已经被趁乱打落了,你没……” 话音未落,她就眼睛瞪大了。 箫朔月手中不知何时凭空多出了一把极好的灵剑,一剑将她的胸口刺穿,窟窿中源源不断的涌出鲜血。 国师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她眼睛瞪的大大的,只怕是下一秒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就会因肿胀而爆炸。 她只怕是连话都说不完整:“你的剑……从哪……” 箫朔月少年的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混合着空灵,如今一剑刺上去溅出的鲜血在他眼下,又多了几分十分不符的嗜血。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描述事实: “肉眼凡胎不可窥。” 是明肃剑!!! 云无恙一瞬间就安下了心,大仇得报心事已了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放松下来。 不过箫朔月话中的意思还真是耐人寻味,大朔的国师自诩奉天命的仙人,却染指朝堂和太子狼狈为奸做出许多混乱之事,不是个假神仙又是什么? 她自然不能和箫朔月这等真正的谪仙国师相提并论。 国师身边跟着的另一个弟子都傻在了原地,他好不容易保全了性命却走上来: “……你杀了她?她没给你下蛊吗?” 第80章 我等到了云无恙长大 还没等箫朔月说话,云无恙就看见那名弟子疯魔了一般拿起自己的短剑,一下又一下扎了下去。 血喷涌在他脸上他也浑然不觉,他扔了短剑,癫狂的伸开双手跑下去大笑: “自由了哈哈哈——我终于自由了——” 云无恙:“……” 她已经是什么都明白了。 还以为这国师有多大的魅力让众多俊美的男子心甘情愿为她臣服,没想到是用了自己的蛊毒。 就在箫朔月踩着白色的靴子走过来时,地上的国师忽然抽搐了一下。 云无恙见到这幅画面心里暗叫不好:“后面!” 可是已经太迟了,这半仙半鬼的东西爆发了最后的力气或执念,竟然一手抓住了箫朔月的脚踝,张开嘴就咬了上去! 云无恙瞠目结舌。 那国师已经不像是个人,在死了之后面部衰老的非常快很快就皱的不成样子,而刚才她张开的嘴更是如蟒蛇一般可怖,足足像鲨鱼长了好几层尖锐的利齿。 这一口可谓是看上去就疼的令人心慌,但箫朔月却只是闷哼一声,接着蹙眉一脚将那怪物踹飞十米远。 白色的靴子却隐隐有血迹渗透出来。 云无恙连忙跑过去:“你的伤……” “不要紧,”箫朔月环顾四周:“要离开这里。” 果不其然,云无恙回头,只见士兵们已经慢慢靠近了上来把他们包围了。 云无恙决定了,就算今天是死,她也要带箫朔月离开。 “上来。” 箫朔月此时已经站上了剑,云无恙立刻会意也小心翼翼又新奇的站了上去,犹豫了一下环住了箫朔月的腰。 下一秒,明肃腾空而起,箫朔月的背影为云无恙挡去了刺眼的阳光。 他的背影清瘦高挑,白衣并不只是像披麻戴孝一样单调,反而有着深红色点缀的立领,花纹也似乎像波涛汹涌的流水一般流畅有力。 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信奉国师,一个刚逃过一劫的贵族教徒在底下怒吼:“你们这帮邪教!不怕遭天谴吗?!” 箫朔月居高临下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 “天道,站在我们这边。” 碎乱纷飞的黑发随着风刮在他冷漠的棱角分明的脸上,可他并没有被黑发迷了眼睛,反而压着眉头眼神凛冽的观望着下方的乱景。 “剑法——” 箫朔月闭上眼睛,再睁眼时,一抹赤色仿佛闪电一般一闪而过。 “风禾尽起。” 霎时,千百道剑影如同融化在风里降下,看似轻薄却那么锋利,仿佛一秒就能割断人的喉咙,袭击进追兵中。 云无恙:“……” 我那清冷不爱说话但一说话就能拍死敌军整个队的美人先生。 趁着底下暴乱,箫朔月带着云无恙御剑飞行快速离开。 这场闹剧终究落下了帷幕…… 才怪。 刚回到玲珑阁,云无恙刚双脚落地感恩地心引力的馈赠就听到后面“噗通”一声。 她一回头,就看见箫朔月脸色苍白冷汗直冒的倒在地上。 云无恙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把箫朔月扶进了自己的屋子,然后警告其他人不许声张。 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缓解箫朔月的难受,所以只能吩咐了: “听荷,你帮我请个大夫来,要蒙了眼带他多转几圈。” “是,小姐。” 听荷办事是很利落的,那大夫摸脉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焦头乱额的开了几贴顺气的药方。 趁着这个间隙,听荷悄悄道:“小姐,外面都在通缉您和这位公子,告示贴了一条街又一条街。” 云无恙了然,她道:“只怕是被人借刀杀人罢了,他们为了转移视线当然抓紧通缉我们。” 那场箭雨并不是他们策划的,只有可能是箭雨的始作俑者为了掩人耳目只能赶紧通缉他们,至于他们帮他杀了国师,只怕这场通缉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那人也不一定是真心想抓到他们。 云无恙道:“送走大夫的时候再多绕几圈,记得多给他些银子封口,然后让他不要透漏有人受伤。” 这时候受伤找大夫无疑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待闲杂人等都离开后,云无恙坐到了箫朔月的身旁。 此时箫朔月乌黑的长发已经全白了。 神仙……也会褪色啊? 箫朔月紧紧的皱着眉,他本就充满着神性与破碎感,头发全都白了以后却还有着少年人的花容,更显得像苦守长生的谪仙。 云无恙不免心疼,她用手帕替箫朔月擦冷汗,又替他掖好被子,最后有些愣怔的坐在他身边:“先生……” “你可快些好起来。” 你要是再离我而去,我在这乱世中,可就真要无所信任,无所依靠了。 就在这时,云无恙看见箫朔月的手指动了动。 她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被他无意识的呻吟吸引了注意: “谁……” 云无恙连忙道:“先生,是我,无恙。” 她看见箫朔月半睁开眼睛,然后有些愣怔的看着她,似乎有些恍惚:“……你,怎么在这……” 云无恙一愣:“是你救我出来的,我们一起逃出来的。” 箫朔月闷闷的听完,几抹汗滴顺着额头顺着脸庞淌下来,云无恙竟一时在昏暗的灯光下分辨不清那到底汗还是眼泪。 神仙也会流泪吗?为谁? 她听到箫朔月低低的声音,像困兽一般:“对,我救出来了……这次我救出来了……” 随后云无恙便听见这样一句话: “我等了很久很久……等到终于有一个叫云秦的地方出现……等到一个叫云无恙的女孩长大……” 云无恙彻底宕机了。 什么意思? 什么叫箫朔月等到了她长大? 为什么要等她长大? “好渴……” 云无恙一听这话,顾不得其他只好倒了水给箫朔月递过去。 她喂箫朔月喝了几口水,箫朔月的眼神便逐渐清明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先是看了看神色有点复杂的坐在他旁边给他拿水杯的云无恙,又低头扫到了自己白色的长发。 箫朔月:“……” 他闭了闭眼:“头好痛。” 云无恙小心翼翼问道:“先生,你好点了吗?” 箫朔月点点头:“……没事了,我的身体百毒不侵,只会不适一会。” 云无恙:“……” 真他娘是神仙啊? “那就好,”云无恙松了口气:“那先生今晚先好好休息,缺什么只管叫我。” 看着云无恙转身离开,箫朔月蹙了蹙眉:“无……无恙?” 云无恙一愣,回头笑了:“嗯?” “我刚才……”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 “说了什么吗?” 第81章 托你的福,我终于自由了 云无恙点头:“说了,先生说了好多秘密。” 箫朔月的脸有一瞬间的苍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又不可置信:“……秘密?” “对,”云无恙狡黠的笑笑:“先生和我说自己百毒不侵。” 箫朔月:“……” 他竟是松了口气,松开了攥住被子的手指。 云无恙瞥到他的动作,眸光闪了闪后温声道:“先生还是好好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待她关门离开,云无恙才冷静过来。 不知箫朔月口中的话到底是何意,就先不追究了。 她现在也没有勇气去追究身边的人对她好,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第二日果真如箫朔月所说,他已经恢复了一大半可以起来吃早饭了。 云无恙一边给箫朔月夹菜,一边犹豫的道:“先生,你这头发……要不我去给你买几个帽子戴?” 箫朔月的长发依旧是白的,如同银色的瀑布漂亮又优雅。 他并不怎么吃东西,只拣了几口吃,还是看在云无恙的面子上,活像只挑食的矜贵的猫。 “不必,待过几日恢复好,便可恢复了。” 云无恙听了这才放心下来,她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梳理:“国师死了,想必柳将军的蛊毒也解了,接下来只要把他接出来就行了……” 太子既然囚禁柳述肯定不会轻易杀了他,而且最近国师死了与国师不对付的流派都开始蠢蠢欲动,太子只怕现在是自身难保。 而且国师死了……云无恙的眼神暗了暗。 那个人如果被下了蛊毒……也应该没事了? 箫朔月见她神色不对,顿了顿有些刻意笨拙的转移了话题:“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百毒不侵吗?” 云无恙愣了一下,闻言眼睛亮了起来:“这个能学吗?” 箫朔月:“……” 箫朔月:“不能。” 云无恙:“那御剑能学吗?” 箫朔月:“你是土匪吗?” 云无恙:“……好。” 随即,她一副崇拜的样子:“但那招剑法真的特别帅!那些教徒也真是的,信奉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还看不清现实。” 果然人类是历经大自然严酷筛选胜出的生物,但总有一群人作死决定自己再过一遍筛子。 就在二人气氛稍微活跃起来时,听荷匆匆跑了进来。 她一看见箫朔月的白发,就瞳孔地震的“妈呀”了一声。 箫朔月抬眼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低头假装自己很忙的开始小口小口吃一个饺子。 云无恙知道他其实是不善于应付这种和人打交道的场景,于是温和道:“怎么了?这么着急?” 听荷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她和云无恙说话时一秒八百个假动作偷瞄箫朔月:“有……有人来拜访。” 云无恙疑惑:“谁?” 她有些警惕,不会被人找上门了? “是一位长的特别漂亮的公子,之前在太子府没选中我的那位,”听荷语出惊人道: “他还背了一架琴。” 听到这个消息,云无恙几乎是弹了起来。 这个描述,恐怕只有一个人而已,可那人千算万算,也不该此时出现在这里啊? 箫朔月只抬头看她:“是敌是友?” 云无恙沉默了一阵,其实她也说不清。 背叛是真的,救她一命也是真的。 只是在箫朔月受伤即将救出柳述这么关键的时候,真能和这个人见面吗? 云无恙考虑了一会,还是道:“好,请他到玲珑阁最高层,好生招待。” 玲珑阁的最高层是观赏景色最佳的地方,既能将大朔繁华的京城一览无余,又能吹风感受天地辽阔。 云无恙让箫朔月不要担心后便只身一人去和程十鸢会面了。 只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琴声里仿佛有一幅鲜明美丽的风景画,幽泉自山间叮当流出,汇成一泓碧玉般的深潭,水潭里荡起一层层细碎的涟漪,水中摇曳着一轮金黄的明月。 云无恙顿了一下,她有些复杂的将手扶在门上,过了很久才撩开帘子走进去,坐在程十鸢面前。 她知道很快她离开大朔后,就再也听不见这琴声了。 程十鸢不曾抬头,只是一时静默,接着指挑琴弦发出更激烈的清冽琴音,弹到了这首歌的高潮。 一曲结束,云无恙将刚才自己倒的茶推过去:“是第一次见面时你弹的曲子?” 程十鸢这才抬起头,笑容依旧明艳:“云小姐好记性。” “之前不是唤我无恙吗?” “……” 程十鸢静默了一会,他轻轻道:“无恙。” 云无恙点点头:“谢谢你,那日多亏了你,不然我们早在黄泉路上做伴了。” 程十鸢笑笑:“你不用谢我的,而是托你的福,我终于自由了。” 自由。 果然,是被国师下了蛊毒吗? 云无恙道:“看样子你是太子最信任的手下。最亲近的人,也要靠这种手段才能留住,真是悲哀。” 程十鸢叹了口气:“是啊,不过现在,他也算是栽在最信任的人手下了。” 云无恙一愣:“什么意思?” 程十鸢脑袋微微一偏,有些孩子般调皮的看着她:“无恙难道没有听说?” “太子殿下,已经不知所踪了。” 不知所踪,听这口气,程十鸢却是知道的。 果然,他是个极其记仇的人。 云无恙唇角轻轻扯了一下,像是嗤笑一般:“国师本就和太子自成一派,国师死了想必更需要太子出来主持局面,如今他却不知所踪,想必非他所愿?” 是谁做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云无恙举起一杯酒敬他:“恭喜你,如今再也不是属于谁的困兽了。” 程十鸢从容的和她碰杯,然后放下了酒杯道:“还要感谢你,助我一臂之力。” 他似乎是感叹道:“无恙似乎和我很是默契,冥冥之中帮了我许多,只可惜……” 他随即又笑起来:“不过嘛,也没关系。” 云无恙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最关心的还是只有一件事: “我……” “柳大将军已由我救出安置下来,如今蛊毒已解,你可随时带他回去了。” 这个消息让云无恙有些不可思议,她有些愣怔道:“你为什么……” 第82章 你可敢来见我?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对你好?” 程十鸢笑了笑:“其实我也说不明白,但如果真要说,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在这个世界里幸福的活下去。” 云无恙抿了抿唇:“多谢你。” “这一杯,”程十鸢举起手中的茶杯:“祝你和大将军一路顺风,从今往后平安喜乐。” 杯中的茶摇晃,荡漾出好看的水光。 云无恙倾杯,一饮而尽。 程十鸢眯起的眼睛中带着狡黠的笑意,他也一饮而尽。 这一杯以茶代酒,她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 归香居,初见。 沈府,殊途。 大朔,重逢。 很多事已经不必多说,但在云无恙起身之前,她还是停顿了一下: “程十鸢,那是你真正的名字吗?” 既然他是太子底下的杀手,不一定会用真名示人。 只是相识相知一场,她总该知道的。 程十鸢微微一愣,他道:“我以为你要问那日的药丸,是不是毒药了。” 云无恙却笑起来:“若是毒药,还用那天你放我走?只怕我都不能站在这里了。” 程十鸢极轻的笑了一下,仿佛往事如过往云烟消散,他道:“不错。” “如果下次还能再见,无恙该唤我一声——” “黎鸢。” 黎鸢,太子……云无恙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瞪大了眼睛:“等等,黎不是大朔的国姓……” 程十鸢却在唇边竖起一指: “无恙知道就好。” 云无恙愣了许久,最终还是放肆的大笑起来。 大朔的天,果然是要变了。 微风卷起轻动的纱帘,云无恙望向远方道:“此次一别,当真是再也不见了。” 程十鸢也把目光放远了,耳边的耳坠被他保养的色泽极好,白玉温而不凉。 他轻声道:“是啊,无恙此次回京,托我给柳公子,啊不,九殿下带个话?” 云无恙早就猜到他二人可能早就同谋,于是道:“于情于理,我是要帮你的。” 她似乎从未见过程十鸢看她的眼神如此毋庸置疑,目光里依旧落着一如既往温柔的光: “如果九殿下不能好好对无恙的话,我会用不比当年逊色的礼仪,请无恙再做一次新娘。” 云无恙陡然一愣,接着摇摇头笑起来: “你真成了大朔国主的那一天,再和柳消闲亲自说。” 身为国主,自然不会再有时间顾及儿女情长,而是要心怀天下。 程十鸢不会不明白,云无恙这就是在拒绝他了。 但他却依然笑了笑:“我可是很有信心,只不过现在首当紧要的自然不是这个,现在我也只要有这段经历就够了。” 至于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云无恙走的时候,后面的琴声又悠悠响了起来,传的很远,伴随着男人的吟唱。 曾经有人说她是枯木琴,现在枯木琴声响起,像有人隐晦的一遍遍说爱你。 程十鸢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向来只道多活一天是一天。 只是现在,不死不休。 云无恙带着柳述箫朔月回云秦的那天,是个很平常的上午。 大朔国内大乱,失去了主心骨军队自然也是力不从心,节节败退,终于不再骚扰云秦边境。 那日云秦驻守的小士兵正在享受这片刻的岁月静好: “嘿,你说咱们这也算不战而胜了?” “可惜折进了柳大将军,还有那云家的大小姐……” “唉,女子上战场嘛,也是意料之内的结局。” 就在此时,有人突然瞥见了什么:“那是何人?!” 其他士兵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支势如破竹的队伍,赶忙吼了一句:“敌袭!!!” “不对!哪有这样敌袭的?!” 只见那支队伍不过三匹马四个人,正光明正大的沿着主战道而来。 眼神更好的小兵已经看清了什么,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错愕的表情: “这不是——” 他的话还未出口,便听那为首的马上之人扬鞭一甩,响声炸的所有人精神一振,气势如虹。 女子一身劲装,将一块令牌掷至士兵脚下,待人看清那上面复杂的纹路,不禁叫出声来: “黑鸦骑战令?!” 所有人顿时拜服:“云小姐?!” 可是,云小姐不是已经身陨了吗?! 正当有人质疑云无恙的身份之时,一个人站了出来。 箫朔月的马上还带着听荷,听荷因为颠簸晕乎乎的搂着箫朔月,而他一脸冷漠,白发随风而起,声音令人不得不信服。 他伸手,手中一块印着大大的“占”字的令牌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见此令牌,上下一呼,开城门。” 占星楼,白发国师,足以证明这件事的严重性。 此时,有长眼力的士兵赶紧大喊起来:“开城门!云小姐和大将军凯旋了!” 云无恙驾马,将身后惊异的声音压在自己的声音下: “驾!” 她是回来了,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人不愿意见她? 云无恙驾马驰骋,直直到了某个营帐前,然后猛然勒紧缰绳,身体却稳稳在烈马之上。 她厉喝一声:“彭朝,你可敢来见我?!” 彭朝正是当时和钱方狼狈为奸的那名引路人,比钱方多了些心眼,当时在处置了钱方后依旧抓不到把柄留他一命。 彭朝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仍是一脸有所准备的样子,似乎在真心为云无恙担心,惊讶了一瞬便道: “云小姐?我还以为您已经为国捐躯……” 云无恙盯着他,笑了一声:“托你的福,我被人救了而已。” 彭朝点点头,十分恭敬的低头,也不知是不是在想接下来的对策: “小姐没事便好,这真是天降祥瑞天佑云秦,只是小姐的话,彭某实在不知何意……” “好,你不知道。” 彭朝刚抬头,就瞥到了云无恙身后马上的另一人,顿时脸色精彩万分:“你……” 只见柳述仍在马上岿然不动,眼色如刀语气沉稳凌厉: “那么,你敢来见我吗?” 彭朝已然是脸色惨白,他语无伦次道:“你……你怎么……你不是……” 柳述不愧是大将军,一字一句气势十足,沉声喝问: “你叛国害我之事,事到如今敢认吗?!” 第83章 我爹的死,是柳消闲干的吗 彭朝立刻反应过来:“大将军,就算您福大命大从敌国被救回来了,也不能扰乱动摇我国军心啊?” 真是好一手污蔑,明摆着就是说柳述可能从敌国回来后存了二心。 而且现在,就算他们已经知道是彭朝钱方狼狈为奸,却没有证据。 听柳大将军那么笃定的话,想必这位大将军也是留了后手,只不过他们流落大朔的这期间,是否被彭朝动了手脚,尽数抹除了呢。 “那么,如果有证据呢?” 短短的一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只见一名英俊的青年穿着盔甲踩着坚韧的步伐走过来,身姿傲立如不折之竹。 蒲玉只是一伸手,一沓信件就被扔到了众人面前。 二月,六月,八月…… 彭朝的脸色终于变得不可言喻起来,极为难看的死死盯着蒲玉:“你是……从哪得来的……这绝不可能……” 蒲玉神色淡淡的:“彭军师想问,是否就是已经承认了呢?” 彭朝知道此时多说一个字都是错,于是只好死死地咬住了牙。 “军师现在不说,就等在牢中多说些,”云无恙转而厉喝一声: “黑鸦骑听令!人证物证俱在,给我捉拿这个叛国贼!” “末将听令!” 在其他士兵都面面相觑不知是该相信这位“死而复生”的小姐还是相信这位“八面玲珑”的军师时,之前跟着云无恙的几个黑鸦骑士兵已经率先出列,押住了彭朝。 而蒲玉则是神情严肃首当其冲的跪了下去,抱拳声音震天动地: “恭迎将军,小姐凯旋!” 其他士兵对视一眼,终于学着蒲玉跪了下来,一瞬间只有马上几人接受这无上的荣耀与臣服。 “恭迎将军,小姐凯旋——” 这场风云终于走到了终局。 “爽!” 柳述的营帐中,蒲玉干了一杯酒,大咧咧的出声:“我早知那彭朝不对劲,因此在九殿下回京后便一直留心,如今果然抓住了把柄!” 柳述有伤还不能喝酒,只能喝了一口茶:“这些时日,多亏你照顾无恙和黑鸦骑。” 蒲玉顿时严肃起来:“大将军何出此言,我和黑鸦骑众将士发誓誓死追随大将军,这话莫不是生分了。” “再说了,”他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云无恙笑了笑:“是小姐自己厉害,我也原以为小姐被奸人所害身陨,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小姐,大将军也被小姐带了回来!” 奸人所害…… 云无恙在心里吐槽:这话倒也不冤枉了柳消闲。 “说实话,若是换作我,在举步维艰的敌国行走,只怕不能比小姐做的更好,小姐让我明白了女子也能在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云无恙许久没喝酒了,如今喝酒倒是喝不出当年的风流,只有豪情万丈。 她朗声笑起来:“蒲大哥谬赞了,无恙能走到今日,还是多亏了各位的相助。只是我有点好奇,那密信蒲大哥是如何得来的?” 彭朝那样的小人,只怕是把这些东西都埋地三尺藏起来才好。 蒲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当然没有这些本领,多亏了九殿下指点我。” “那些信,其实是九殿下交给我的,他说未来会有一天有一个合适的时机亮出这些证据,当时我还一头雾水,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云无恙现在听到柳消闲的尊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垂眸抿了一口酒,不知是什么感受:“是吗……他是很聪明。” 就是因为很聪明,才能利用这么多人从被遗弃放弃的九皇子变成现在搅起风云的九殿下。 而她正是被利用的之一。 柳消闲,你怎么知道我就能平安回来呢? 若我被众叛亲离一时想不开呢,你会是什么表情? 只不过云无恙才不傻,为了背叛她的一个男人想不开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惩罚那些伤害她的人。 蒲玉不知他二人间发生的事,还叹了一声:“小姐只歇今晚明天我就护送小姐回京?您是不知道,九殿下在宣布小姐身陨以后失魂落魄了多少日。” 云无恙失笑:“倒是难为他了。” 难为他做出一副为她伤心的样子。 柳述看她这副模样眸光闪了闪,却是没说什么,继续喝了一口茶。 这一聚,蒲玉一开心便喝多了,云无恙也没少喝,只不过她酒量甚好,在吩咐士兵们把蒲玉抬回去休息后,自己来到了营帐外吹风清醒。 她望着那轮明月,有些出神。 “无恙。” 一道年长的声音传来,云无恙一回头,连忙道:“爹身体不好,夜深露重怎么在外面吹风呢?” 柳述却是摇摇头笑道:“不碍事,我想和你说说话。” 云无恙大概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沉默了:“我不会……” “我知道,我也不原谅那孩子,”柳述用平淡的口吻语出惊人: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就算是为了夺回自己的一切,为了云秦的未来,拿起利刃向自己最心爱的人,也未免太伤人心。” 云无恙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只是惊讶后应了一声:“嗯。” “我是来特别谢谢你的,”柳述的白发似乎多了许多,鬓角已经全白了,那张脸上也已经历经数不尽的沧桑:“敌国一行,只有我才知道到底有多凶险,你还能来救我,我实在是很感激。” 柳述笑了笑:“无恙,如果你不嫌弃,我想代你爹把你当亲女儿疼,以后我柳述的遗产,都归你。” 云无恙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这怎么行,我已经叫您一声爹自然是把您当做亲人,您不用这样的!” 柳述摸了摸她的头,云无恙感受到他那粗糙的手,抿了抿嘴。 很久之前,云追忆也这样摸过她的脑袋。 云无恙道:“爹,既然事到如此,我也想问清一件事。” 柳述一愣:“哦?” 云无恙捏紧了拳:“我爹的死……您觉得是柳消闲,还是陛下做的?” 如此大不敬的话,柳述却没有阻止她,只是笃定道:“不会是九殿下。” 云无恙一愣:“为什么?” 第84章 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柳述笑笑:“九殿下虽然敏感多疑了些,不择手段了些,却不会无情到做这种事。” “那日你二人刚刚完婚,他怎么可能杀了云相呢?” 云无恙沉默了一会:“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若是想达到目的,连我都能推下去。” “依我对他的了解,蒲将领所说的失魂落魄,不一定是殿下装的,”柳述眼底有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哀戚感,他道: “那孩子太苦了,信不了别人,总也不觉得会有人爱他,非得手中握着什么,能让他有底牌确信别人爱他,他宁愿相信有人是因为他的权利地位才爱他,这样至少不会离他而去。” 云无恙还是第一次试着了解柳消闲,她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柳消闲的母亲,是个并不受宠的小贵人,而且在进宫之前,便心悦柳述。 她既嫁给皇帝,免不了与其他女人争宠,宫里的明争暗斗,让这个单纯的女人逐渐精神不正常起来。 直到她怀了柳消闲,她此时还是爱慕着柳述的,于是便对这个孩子十分痛恨嫌弃,也做了很多傻事,以至于柳消闲在娘胎里就落下了病根,一直到现在也没能摆脱。 后来她精神失常,竟偷偷向柳述求助,让他带自己出宫。 只有那一次,没想到却被皇帝发现,皇帝怒火中烧决定赐死这个女人,后来发现她怀着皇嗣,便让她生下皇嗣再赐死。 “娘娘与我青梅竹马,她进宫我虽痛心却也无能为力,没想到她竟然做出那等傻事,”柳述那张沧桑的脸有些动情: “后来宫中又有一娘娘产下皇子,陛下大喜,也不管娘娘产下的是公主还是皇子,一并吩咐了和娘娘的尸体扔到乱葬岗。” 再然后,柳述便把柳消闲救了回来。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自己是九皇子的,但既然他决定了自己的路,我便没有理由阻碍,只是偶尔觉得这孩子很可怜,从出生开始,便被放弃了。” 云无恙听完后安静了很久。 不知柳消闲是否会时常因为自己的发病,想起自己的身世,没人疼没人爱。 只是,他的伤痛就有苦衷,别人的痛苦就能被一笔带过吗? 与此同时,皇宫中,九皇子的庭院里,一个暗卫来报。 “殿下,云小姐——” “已经回来了。” 柳消闲一身玄色衣裳,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轻薄柔软的布料,那衣袂仿佛无风自动,犹如星辰般闪耀。 此时的他,看上去沉稳又阴鸷,全然没有了当年第一公子的温润与谦谦君子之风。 柳消闲闻言一怔,他不受控制的抵唇咳了咳,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来了?” “是,小姐被国师大人和柳大将军保护的很好。” 听到这话,柳消闲摇头苦笑一声:“说反了,以她的性子和能耐,是她护着大将军和国师才对。” 末了,柳消闲合起书,他起身拢了拢衣裳:“我出趟门。” 他孤身一人来到皇帝的勤政殿,然后在门口跪下面无表情的朗声: “儿臣求见父皇。” 太监首领见此连忙进去通报,不一会便出来了:“九殿下,里面请。” 柳消闲点了点头,走进去后便见到皇帝坐在那里,似乎是嫌柳消闲带进来的冷风,拢了拢衣裳咳嗽了一声。 “什么事?” 柳消闲平静道:“父皇,云小姐和柳大将军明日便可回京了。” 听到这句话,皇帝终于舍得抬眼看了柳消闲一眼:“你消息倒是比我还快。” 这父子俩是装都不打算装了。 柳消闲看了他许久突然温声道:“父皇的身体,似乎一日不如一日了。” 皇帝不动声色的道:“我身体好得很,就算不如从前,立太子的事也轮不着你操心。” 柳消闲早习惯他这厌弃自己的模样,尤其是他重回九皇子的身份后,皇帝就更视他如眼中钉。 这等心机,这等耐性,居然能一等十几年只为谋划这一件事。 柳消闲平静道:“父皇可曾想过,您的身体为何不好?” 皇帝最开始并没有理会,直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抬起了头:“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劝祝父皇担心身体,”柳消闲垂着眼帘,鸦羽长睫投落暗影,一字一句冰冷刺骨: “我记得云相,似乎就是在这样冷的时节没挨住旧病,撒手人寰。” 皇帝胸口剧烈的起伏,他怒道:“你是在威胁朕吗?还是在诅咒朕!?” 柳消闲面不改色道:“儿臣不敢,只是云相的女儿,也就是儿臣的妻子明日便和国师大将军一起回来了,父皇必得养好精神——” “以、庆、功、祝、贺、啊。” 他这话,虽没有明说,也只怕是把狼子野心写到了明面上。 每一句亲切的“父皇”,都像是在提醒他那被抛弃的十几年。 只是皇帝哪里敢轻举妄动。 柳消闲说的不错,他的身体确实不知是何原因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可现在九皇子回归已经在朝堂掀起惊涛骇浪,竟然还有不少权臣支持,他不得不强撑着稳定自己的统治。 而现在云无恙又带着国师和柳述回京,云无恙既与国师有师生情甚至更深,又对柳述有救命之恩,她又是柳消闲的正妻,若这两股势力相容,势必让云秦改朝换代的概率大大增加。 若是此时被云无恙发现云追忆的死是他所做,他的皇帝之位…… 柳消闲看着皇帝惨白的脸色,唇角扬了扬。 “儿臣告退。” 云秦十一月二十五日,大雪。 虽是大雪,大街上却人头攒动,无数百姓激动的不约而同的向一个方向齐齐望去,人声鼎沸。 “来了吗来了吗?真是今日凯旋回京?!” “这还能有假!老天真是开眼,这位大小姐是开了什么窍!” “错啦,现在应该叫九皇妃!” “上次听到皇妃的浑名好像还在昨日,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还能像这样等着皇妃凯旋!” “是啊哈哈哈,从前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日,整个云秦都这样恭候这位大小姐!” “大小姐真厉害,若不是她揪出叛国贼,战乱岂能平反?我们岂得安宁!?” “来了来了!” 就在这时,大地微微震动,号角声起,马蹄声响,百姓的喝彩呼声一浪比一浪高。 人影逐渐清晰,只见打头的女子骑马而来,左是威风凛凛的柳大将军,右是不知姓名却俊美异常的白发少年,好不气派。 震耳欲聋的一声响起—— “大小姐回京!” 第85章 直接给柳消闲一电炮 云无恙回京来不及修整就被召进了皇宫,在这点上皇帝还真是做到了对她和她父亲一点都不可怜。 云无恙进了皇宫便见到了皇帝,他与从前样貌并没有改变多少,只是眼下一片乌青,显得精神很是不振。 想来也是,她左右不过离开云秦一个月左右,回想起那些事却恍如隔世一般。 “臣女参见陛下。” 云无恙撩开衣摆跪下。 皇帝看着她的眼神深邃:“你此行有功,看上去亦坚毅了不少,我会好好封赏。” 云无恙低头道:“谢陛下,只是臣女还有一事。” 皇帝眸光闪了闪:“什么事?” 听着皇帝凌厉的语气,她知道她该住口了。 但云无恙沉声一字一句道:“臣女查到钱将军和彭军师叛国之事背后疑有幕后主使,经查证李相和大皇子有勾结作乱边境之嫌——” “望陛下彻查。” 皇帝淡淡的看着云无恙,最后只道: “退下。” 这云秦,真是越来越摇摇欲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云无恙回府之前去了一趟地牢,彭朝正在里面疯了一般的哀求:“云小姐!都是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为小的求求情,小的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云无恙一步一步走过去,她身上已经有了坚韧的气性,因此站的笔直看上去十分有气场。 她笑了笑:“彭军师真是钱将军手下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直到今日才吐出点东西。” 彭朝身上伤痕累累,不知道已经受了多少刑:“云小姐!是小的眼拙!小的还有把柄能为小姐提供!只求小姐留彭某一条贱命!” 云无恙摇摇头,不在意道:“你主子都已经化作风尘消散在断魂岭了,罪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我留着你有什么用?” 其实云无恙只是吓吓他,如果能炸出东西更好炸不出杀了也算报仇。 只是穷途末路之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做出来,人这种生物永远会被欲望与恐惧驱使。 他只愣了一下,就深呼吸一口气一副极为激动的样子,接着伸出手竟然一下抓住了云无恙的衣袖:“小姐!只怕我手中的东西能让你一举扳倒你要扳倒的人!这东西值千百条我的命!” 旁边的狱卒立刻上前拔刀:“拿开你的脏手!” 云无恙却是小幅度的挥了挥手,然后饶有兴趣道:“哦?什么东西?” “……”彭朝原本想谈谈条件,却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和云无恙叫嚣,只好咬咬牙道:“我有一封密信……是李相和皇后娘娘……” 云无恙心底一惊,面上却反应过来神情自若的点了点头:“在哪里?” “小姐若能放我出去,我必带着小姐去找。” 云无恙却笑了笑,漫不经心转身挥了挥手:“用刑。” 彭朝脸色一白,险些腿脚一软坐到地上:“你……你怎么敢……” 云无恙善解人意的笑笑:“放心彭军师,如果去你府上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我会留你一条命再审的。” 彭朝终于是胸口剧烈的起伏几下,眼前一黑坐到地上。 云无恙走后,两个狱卒对视了一眼,拿着刑具上前。 彭朝性格大变,直接破口大骂起来,疯子一般:“你们敢?草!老子可是军师!老子立过功!你们怎么敢?!” 其中一个狱卒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的打断了他:“得了,立再多功叛国也是死罪,你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我要是小姐,能对陷害自己的人这么心平气和?” “是啊,不如砍了算了,”另一个狱卒拿着一把钳子走过来,虚伪的恭维了一下:“彭军师以后再也不用写字了,这指甲…… 也不用留了?” 听着身后的惨叫,云无恙垂了垂眼撑开红色的油纸伞走出地牢。 回京时的大雪依旧没有停,落在这朱红的城墙上似乎也格外好看。 只是这城墙太高了,不知困住了多少想飞出去的鸟。 云无恙只走了一两步,就停下了。 她望着对面那个黑色的身影,手指攥紧了伞柄。 那人撑着把竹伞,一身黑色的大氅,白色的毛领更显得脸颊消瘦了几分,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凭寒风吹过,把他的长发吹的煽动。 那身玄衣绣着精致的暗花,大气磅礴,长长的墨发用一根白色丝带轻轻束着,清华高贵。白玉雕的容颜,雪玉般清冷温润的面孔让天上的骄阳都为之失色,举手投足间彰显着上位者特有的尊贵与冷冽。 难怪现在的人喊他九殿下。 果然,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 柳消闲手中撑着的,还是那日她淋雨跪在殿前他前来找她时撑的伞。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最后是柳消闲先开口,声音似乎沙哑了些:“回来了?” “九皇妃。” 云无恙:“……” 你搁这玩什么破镜重圆呢老铁? 不好意思啊受不起,是金子才会闪闪发光,但我是老铁。 云无恙从容的道:“既然都说到这了,别的话我也不想说了。” “柳消闲,利用完了?看在你护着我妹的面子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和离。” 柳消闲的瞳孔猛地缩紧了。 在云无恙和他擦肩而过时他突然松了手撑伞,一手抓住云无恙的手腕一手便要搂住云无恙亲过来。 那云无恙哪能听他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了伞以伞做剑直接往柳消闲肚子上捅。 柳消闲吃痛闷哼一声,往后撤了两步。 云无恙拿起伞就揍:“你有病?你有病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活着就是来发疯的,你再动手动脚老子把你他妈打死收进雷峰塔。” 柳消闲也不还手也不躲,只是把头埋进胳膊里挡着像只做错事的流浪猫一般受着主人的怒气。 云无恙又不能真把他揍死,但她一见到柳消闲就想起他的骗局他的利用,左右气不过走上前去挑起了柳消闲的下巴。 然后在柳消闲懵逼的时候,一个耳光打了上去,吓得离得远远的皇子宫中的侍女差不点跪在地上。 我艹,挨打了?九殿下挨打了不还手?喜怒无常的九殿下被九皇妃扇耳光了??? 第86章 箫朔月“柳”口夺人 巴掌,更适合云秦宝宝体质的鼓励。 云无恙看见柳消闲被扇了一个耳光后反而用舌尖顶了顶被扇红的一面脸颊,慢慢抚摸上那张脸,然后缓缓把视线转移过来。 若是其他人,肯定会被柳消闲这诡异的行动吓住,想这阴鸷的人会不会报复他。 只不过云无恙却不怕,她分明看见柳消闲那道目光炙热,像要吃了她一般。 云无恙:“……” 不是,你属性大爆发啊? 有时候真的很想再扇他一耳光,但又怕柳消闲舔她手。 云无恙往后退了几步捡起伞,蹙眉道:“疯子。” 柳消闲只是伫立在那,任雪花落在黑发上,他平淡道:“消气了吗?没消气可以继续。” 云无恙撇撇嘴:“我可不想掉脑袋。” 柳消闲:“……” 你不是已经打了吗? 柳消闲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像流浪狗的哼唧,有些可怜的固执:“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云无恙云淡风轻道:“和离啊。” 柳消闲:“……” 柳消闲:“我不同意。” 云无恙:“谁问你了?” 柳消闲:“……” 九皇妃回来后,还真是一点都不惯着他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翩然从空中落了下来。 一名白衣男子落到地上像蝴蝶一般白发翩飞,不过只留给二人一个背影,但他临立雪中也没有雪花落到他身上,衣袂翻飞,挺拔如竹。 然后他转身,仿若天人的容颜,雪玉般的面孔俊美无俦,琉璃般的眼瞳如一汪清潭,那股神性让人望而生畏。 云无恙和柳消闲:“……” 俩人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先生?” 等会,为什么是以背面着陆? 难道是想来个华丽惊艳的亮相? 箫朔月捏了两下手指,然后目光从两个人的脸上扫过,意识到二人的疑惑后沉默了一下才解释: “算错方向了。” 柳消闲:“……” 云无恙:“……” 她好像越来越懂箫朔月为什么看上去冷漠又不近人情了,是不是完全脑子没转过弯跟不上? 真是敌国一行,让她好像能理解箫朔月的脑回路了,像跟不上时代默默努力的老年人。 云无恙忍住笑意:“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箫朔月最终目光定格在云无恙的脸上:“你跟我走。” “啊?……哦。” 柳消闲却直接愣住了,他下意识抓住了云无恙的胳膊:“去哪?” 箫朔月蹙眉,他也抓住了云无恙的手腕:“九殿下,不可任性。” 云无恙:“……” 她当然是和国师走了,没准箫朔月找她是有正经事呢。 于是云无恙抽开手站到了箫朔月旁边,她利落道:“和离书,我这几日就给你送去。” 柳消闲攥紧了拳,有些执拗道:“我不同意。” 云无恙咧嘴一笑,她道:“别啊九殿下,我认识的美人太多了,我怕您吃醋,所以咱们还是早日清算和离啊,谢谢。” 听到这话,柳消闲的脸差点一下子变成了绿色。 他看着箫朔月一只手拎起了云无恙的衣领,然后下一秒脚底蓝色的法阵闪现,二人就不见了。 柳消闲:“……” 国师…… 他最终妥帖的捡起伞收了起来,淋着雪一步步走了回去,情绪稳定的不像刚才那个疯子。 而云无恙这边则是闪现来了占星楼。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占星楼,云秦最神秘的地方。 只见楼内云顶檀木为梁,水晶玉壁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每一层都悬挂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而四周的壁画更是神奇,像活物一般,夜晚的壁画繁星在闪烁,森林的壁画靠近了能听到声声虫鸣,时有微凉扶面颊却感觉不是风。 极目远望,流萤与灯火将占星楼照的通明。 云无恙一进来便被镇住了。 我靠……这么奢华得多贵啊…… 而且这装潢这品味,真的不是天宫吗? 云无恙还被拎着就瞪大了眼睛来回看,她猛地抬头问箫朔月: “先生,这这这都是你的???” 她这是抱了个什么大腿?! 箫朔月把云无恙放下顺便给她抚平了衣领,他怕云无恙误会便补充了一句:“不是云秦的。” 云无恙更震惊了:“大朔的?狼牙的???” 雾草,更屌了! 箫朔月:“……” 箫朔月:“都不是,是我几百年攒的。” 云无恙:“……” 箫朔月的徒弟茯苓走过来时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夺少?几百年??” 这一声给茯苓吓得一激灵,再一看不是云家嫡女又是谁。 说起云家嫡女,她只见过并没接触过,如今一看…… 还真是定睛一看江南水乡,小嘴一开东北粮仓。 不过和那位……还真是一模一样。 茯苓收了收心走过去:“大人,星盘有异,大人还是去看看为好。” 箫朔月顿了一下后道:“好。” “哎先生,”云无恙立马抓住了他的衣袖:“那我呢?您找我来有什么事还是我能帮上忙?” 却只见箫朔月摇摇头:“都不是,你且随意逛逛。” 云无恙疑惑道:“啊?” 她这下真懵了。 专程带她来参观?箫朔月没有那么闲? 箫朔月很平常道:“不小心看到你和九殿下纠缠。” 云无恙:“……” 所以,是来救场的? 云无恙还是有些恍惚:“但是我以为用了传送阵,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 箫朔月想了想:“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更能吓住九殿下。” 云无恙:“……”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待箫朔月离开后,云无恙和茯苓面面相觑起来。 还是茯苓率先开口了,她跟在参观壁画的云无恙身后,只当云无恙是姐妹说一两句劝告:“听说九皇妃想和九殿下和离,我其实觉得并不必,九殿下很明显还心系皇妃,而且女子和离后……实在容易被人搬弄口舌,不好再嫁人。” 云无恙听后脚步连顿都不顿:“为何我这样的做法放在男子身上叫大义,而在女子身上就是理应众叛亲离?” 她满不在乎道:“我也想明白了,若能和离,这一路的颠沛流离我只有憾不悔。” 第87章 所以先生,你拿我当替身吗 茯苓愣了愣,随即道:“小姐说的倒也是。” 随后她便也离开了,云无恙只好随便逛了逛。 刚才箫朔月好像往最高层去了,她想了想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先告诉先生一声然后回府。 长欢还在家里等着她呢。 云无恙又没有什么飞天的炫酷技能,所以只好沿着旋转的楼梯一点点往上走,直到她在楼梯口驻足。 这层楼好像特别奇怪,入口处好似有一层银河般的虚幻倒影弥漫。 云无恙眨了眨眼。 算了,还是不擅自乱走了,既不礼貌又可能惹出麻烦。 只是她只看了一眼的这么会功夫再回头本蜿蜒向上的楼梯便消失了,竟然这层就变成了最高层。 云无恙:“……” 她本来想回头返回,结果向下的楼梯就像多了一层透明的屏障,一摸冰凉凉的。 不是她说,有些设计就该申遗。 这下她是躲都躲不掉了。 云无恙只好进了这一层,沿着环廊走了许久才找到一个房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静悄悄的推开了门。 里面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云无恙松了口气,心想没打扰到谁就好,刚想退出去就看见了屋子中最里面那个透着丝丝寒气悬浮在空中的一口棺材。 我艹,棺材??? 悬浮在空中??? 她被这一幕深深地震撼到了,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是不由自主迈进了屋子想看一眼清楚。 直到身后门猛然自己关上了,云无恙一惊,忙回头拉门撬门也没能打开。 云无恙头上拉下三行黑线。 这么霸道的门,不要命啦? 她叹了口气,只好站在门口乖乖等着有人来开门。 可是好奇心就像埋下的种子,让她注意到这间越来越寒冷的屋子里唯一奇怪的棺材,云无恙蹙眉,总觉得像被什么奇怪的力量一点点吸引,不受控制的一边抱着胳膊取暖一边靠近了。 在走近看清棺材里躺着那人的一刹那,云无恙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静静躺着的那人不像是失去了生命特征,反而安详的像睡着了,她有一对白色的眼睫,在她漂亮姣好的容颜上落下一片阴影,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浅淡,浅棕色的长发垂落肩头,额前细碎的发丝显得人温柔而恬静。 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山茶花。 只是,云无恙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觉得她与自己太像了些。 不,不只是像,除了那人气质上的不同,几乎是和她一模一样。 云无恙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这股力量和引诱她走进来的那时候一样,就好像里面沉睡的那人急着让她看见自己,然后再醒过来代替她。 云无恙觉得有些窒息,她双手握住了自己的脖子,觉得越来越呼吸困难起来,腰也弯了下去。 就在这时,门应声而开,箫朔月的身影出现在云无恙模糊的视线里。 一瞬间,云无恙感觉那股力量消失了,就好像有人看见箫朔月害怕被责备躲起来一样。 云无恙抬头的一刹那,那股熟悉的感觉瞬间萦绕周身,她整个人仿佛被施法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分毫。 而白发的箫朔月也只是站在门口,他满面冰冷地立在那,一身肃然,虽然他脑海中闪现过无数次打开门的场景,却始终没有预料到会是这般。 这一眼,恍若隔世。 箫朔月面上丝毫不见慌乱,他只走过来牵住云无恙的手,感受到她手指冰冷后面色更不好了:“跟我走。” 云无恙沉默的点点头:“好。” 箫朔月打开那扇门,破开迷惑人的法阵是很容易的,而且一下子就带着云无恙回到了一层。 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静默。 过了一会后,箫朔月道:“想忘了吗?” 他是说自己会施什么咒语吗? 云无恙愣了愣,她指着自己道:“我吗?那倒不用,我心理承受能力还没那么差。” “只是突然看见一个和我很像的人,怕回府是要做噩梦了。” 箫朔月:“……” 他张了张口,却看见云无恙笑了笑,已经是猜到了十有八九:“先生,从前灯会上那句——纵你阅人何其多,再无一人恰似我,是这个意思吗?” 对她的好,是因为她和那人很像吗? 虽然云无恙不奢求什么,也不计较自己在箫朔月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只是这样对她的好只是为了相似或补偿,未免…… 太令人寒心了些。 箫朔月本想解释的,但那一刻他看见云无恙的表情,觉得似乎也不用解释太多了。 他第一眼就知道,相似的人在他身边说着同样的话,有时候做着同样的动作,仿佛一瞬间自己被拉到那个时刻,路过的风声人声通通听不见了。 只有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以前他不屑于找代替品,但那一刹那,就那一秒钟,足以让他尘封已久的心脏再次有鲜活跃动。 箫朔月素来是不会说什么哄人的话的,他也知道自己不会说话,所以为了避免出错只好动了动手指:“……我送你回去。” 云无恙疑惑道:“用传送阵吗?” 箫朔月点了点头:“对。” 云无恙却摇摇头:“不用啦,信息量太大,我还是走回去自己消化消化。” 箫朔月抿了抿唇,他只执拗道:“外面风雪大,会风……” “会风寒,”云无恙抢答,她笑的很好看:“先生这句话是在关心我吗?还是另有他人。” 箫朔月彻底不说话了。 这个如死水般沉寂了几百年的人再一次无话可说无从说起。 云无恙心里乱乱的,她本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走开,但越走远,她越有些不甘心。 她不信,怎么每个人对她好都是有所图谋,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于是云无恙突然立定,又走了回来。 箫朔月一愣,那双风雪般寂静的眸子突然燃起一丝火光。 只是他还没开口,云无恙就劈头盖脸的扔了一句话: “我还是想问一句,一句就行。”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人真的就长这样?她为什么会那么像我?” 第88章 江佑理的囚禁与野心 在万千情感里,沉默永远是最无解的那个。 箫朔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最后道:“不是。” 他说:“太久了,我忘了她长什么样子,只能让她越来越像你。” 云无恙一哽。 这是什么回答?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像她? 有些话脱口就能说出来,但是被说的人却不能立马脱身,云无恙深知这个道理,于是只是平复了下心情,她道:“好。” 看来答案已经是显而易见了,她这不是明晃晃成了替身吗? 云无恙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搞笑,夫君夫君是为了利用,老师老师对她好是把她当替身。 还有谁,一起来得了。 云无恙只思索了一下,便转身走了,却忽然被箫朔月抓住了手腕。 云无恙一愣:“怎么了?” 箫朔月憋了半天,只生硬道:“我看看,你是否有伤。” 云无恙愣了一下后才点点头:“哦,哦。” 她也有些笨拙的面对着这诡异的气氛,看着箫朔月雪一样好看的白发,有些出神。 她忽然问道:“先生下凡多久了?” 箫朔月愣了下,他道:“我不是神仙。” 云无恙大咧咧道:“没差嘛,先生那么厉害,差不多了。” 箫朔月一边摸着云无恙的脉,沉默了一会后道:“几百年,上千年,我也记不清了。” 云无恙是想到箫朔月不同于凡人,却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这种不同凡响的人给她当老师,她真觉得受宠若惊。 过了一会后,箫朔月道:“无恙。” 云无恙:“嗯?” 箫朔月:“……” 箫朔月:“我是说,你身体无恙。” 云无恙笑了:“我知道啊,我逗先生玩呢。” 箫朔月又不说话了,生怕多说一句话就会被调戏似的,也没来得及阻止云无恙撑伞走了。 云无恙走后,箫朔月一个人站了很久才回到那个房间里。 这层楼他明明用法术封存了,一般人是看不见的,为什么云无恙能走进来。 他看着棺材里唯美又恬静躺着的那人,她是那么美好漂亮,若是能睁开眼睛鲜活起来,应该和云无恙很相似。 真的相似吗? 箫朔月垂眸看着那女子,白发垂落在她身上,他低声像是喃喃一般: “是你感受到了吗?把云无恙引过来,是想…… 代替她吗?” 那人还是安静的躺在那,嘴角是淡淡的笑容,像个进入甜美梦乡不谙世事的仙子。 只是箫朔月忽然记起,她好像并不爱笑,和云无恙完全不一样。 她总爱毒舌说人,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有些我行我素还有些自私,也没什么毅力,三分钟热度。 他为什么会觉得两个人像呢,开始忘记一个人是先忘记面容还是声音呢? 还是先忘记缺点。 他好像忘了,那人比云无恙狠心多了,把云无恙引过来,可能也只是被他用仙力滋养生出了意识,想吸收取代云无恙。 他好像也忘了,那人和云无恙长的也不怎么像,是他仅仅靠着一句话,在这个下沉的世界里,凭记忆将她重塑。 云无恙离开占星楼外面已经有些黑了,她出了皇宫便看见外面有一辆马车等着。 一个侍卫看见她便走过来,热情道:“小姐,您可算出来了。” 云无恙有些狐疑:“你是?” 侍卫笑了笑,让云无恙有些眼熟:“你不是佑理……” 那侍卫愣了愣,随后眯起眼睛笑了笑:“啊,被看出来了呢。” 随后,他一个手刀手起刀落,云无恙眼前一黑。 如果能重开一次,云无恙一定及时说出那句话: 我有麦,别踢。 再一次醒来,满堂的富丽映入眼帘,这好像是一间云无恙从没见过的房间。 更令她心慌的是桌上有香烟袅袅升起,空气里有一种如雨后带着水汽的百花齐放的香味,馥郁又沉醉人心,令人不由得放松了心神,好像能轻易陷入梦境。 云无恙蹙眉,下意识伸了伸手,却发现手上被什么镣铐禁锢在了床头。 云无恙:“……” 她猛然坐起一伸腿,发现脚上也被拷住,一条又长又笨重的锁链挂在床尾,简直触目惊心。 谢天谢地,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不对啊,最后一面不是见到了江佑理的侍卫吗? 江佑理还能害她??? 在她还没回过神时,开门声关门声接连响起。 云无恙瞬间回头,只看见一个少年关门走过来。 他们已经许久没见了,少年的眼角细而微扬,栗色的瞳仁总是泛着淡淡的笑意。 如今见了云无恙,江佑理更是眼睛一亮:“云姐姐,你醒啦?” 云无恙:“……” 她是醒了,所以呢? “云姐姐终于醒了,不用勉强自己快躺好,啊,有点急了,忘了说早上好了,不过现在已经是中午啦。” 江佑理束着高马尾,眉眼间依旧是那个雪白可爱的小少年,只是他的语气似乎不太对劲,平静又欣喜的小语调下不知隐藏了什么。 好,看看锁链云无恙就知道了。 云无恙把手伸到江佑理面前:“这是什么?” 江佑理有问必答:“锁链啊,我刚开始还怕它太细了,困不住云姐姐呢,让我有点不安。” 云无恙挣扎了一下,发现完全挣不开,江佑理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啊云姐姐,会受伤的。” 云无恙一阵冷汗,她往后缩了一下:“佑理别闹了,快松开,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干什么……” 江佑理重复了一遍,眼神里似乎有些诡异的笑意,他又倾近了些:“这当然都是因为云姐姐不好,回京了居然第一件事就是去见柳消闲。” 云无恙一脸懵。 不是,她明明是见皇帝不小心撞见了柳消闲啊? 但江佑理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自顾自的道:“都是云姐姐不好,居然做出这种奇怪的事,昨天我已经气到把不爽写在脸上,就快忍不住了呢,耳朵都要听烂了。” 云无恙:“……” 我草草草草草别告诉她养了这么久的弟弟是黑心莲?!! 等等,这锁链,这气氛,这香炉?! 她怎么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不过看在云姐姐现在在我身边的份上,我就原谅云姐姐了,”江佑理倒了一杯水,坐在床边用手背贴了贴云无恙的脸: “先喝点水,待会中途脱水可就不好了。” 第89章 你们懂得(江佑理黑屋p 云无恙觉得江佑理真是疯了。 她拍开那杯水皱眉:“你这样真的很奇怪。” “嗯?我吗?奇怪吗?”江佑理看了一眼打湿床褥的水痕,他抬眸平静道:“没有哦,和平常一样普通呢,只是云姐姐没看见过我这副样子而已,我就是我,一直没变。” 胡说!以前的江佑理才不是这样!以前的江佑理只会绕着她转圈圈,又可爱又无害。 谁能告诉她面前这个和江佑理长了一样的脸却气质行为浑然不同的人是谁啊?! 云无恙满身都是防备抵抗的气息,她保持着身体的紧绷。 “佑理,你现在把我放了,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佑理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有暧昧掺杂进空气中,不受控地发酵,丝丝缕缕地向外扩散。 也许是受了什么蛊惑,某一瞬,云无恙挪开了眼,江佑理鬼迷心窍地抬了手,替她顺了顺额前的碎发,云无恙再与他的眼撞上时,江佑理动作才一停,而后缓缓收回手来。 看着云无恙这副被困住只能被自己看见的模样,江佑理用指尖的薄茧有意无意地蹭在云无恙耳后轻薄的肌肤,他用一种平静的压抑着疯狂的语气道: “我喜欢你,只在意你,原来希望你得到幸福也就算了,但那个畜牲那么欺骗你,云姐姐居然还能原谅他,我不允许。” 然后江佑理便又靠近了些,把云无恙逼至床的角落,倾身低声道: “所以现在,来做最重要的事?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云无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佑理猛地摁在了墙上,狂野的吻雨点般落下来。 她双手双脚活动的范围有限,竟然也不能全都阻挡,只能挡住不让江佑理更得寸进尺,但少年就像疯魔了一样亲她的侧脸,吻她的脖颈,然后发出暧昧的声音,在她耳边一声声执拗又情难自制的颤抖着道:“喜欢你,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云无恙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勉强架住把他推开了些,然后她世界观崩塌一样的道:“江佑理!你清醒点!” 能不能来个人告诉她这就是一场噩梦啊?! 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她那么大的小可爱竹马呢,崩坏成抖s强制爱了?! 江佑理被推开,他垂眸摸了摸自己的唇,然后抬头看向云无恙时眼神更深了:“我很清醒啊。” “云姐姐一直没把我当成异性喜欢我是知道的,但还是喜欢我的?因此只要有点小小的改变就可以了,我会帮你的……” “就这样,先从身体开始,好吗?” 云无恙眼睛都瞪圆了:“你疯了是不是?你知道如果我出去了你会被怎么样吗?这可是死罪!” 江佑理闻言却笑了笑,他已经全身都在了床上,跪坐在云无恙正对面把她囚禁在角落。 “云姐姐以为自己还能逃出去吗?既然我能做出来这种事,当然是有后路的。不过云姐姐别担心,只要我们能两情相悦,我就让你回到正常的生活。” 受不了了。 太诡异了。 在江佑理再一次靠近时,云无恙偏头错开他的吻猛然大声: “就算你这样,我也不会喜欢你的!而且会越来越恨你!” “……” 江佑理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云无恙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脖颈处被温热的呼吸笼罩住。 “你刚才说什么?” “恨我?” 江佑理的眼眸慢慢流转,定定的看着云无恙,然后掐住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 “我听到你说恨我了。” 云无恙见这招似乎有效,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只是江佑理突然笑了起来,他用手拂上云无恙的脸颊,眸光晦暗不明: “我说啊,云姐姐别开玩笑了,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不怕我干死你吗?” 我,草。 云无恙大脑一瞬间宕机了。 她愣怔的看着江佑理解了发带,黑色的长发一瞬间散落,他还慢里斯条的解开了外衣,衣裳敞开被脱下,露出里面白色贴身的里衣。 少年人的身材是单薄的,却不柔弱,高挑又清瘦,很衬他那张毫无攻击性的脸。 但他的力气却不小。 江佑理垂眸,眸子里满是冷静,他扣住云无恙的双颊,强迫她张嘴然后用纤细修长的手指放进去一颗药丸。 妈蛋,怎么那么多人都喂她吃三无食品!! 云无恙下意识就要吐出来,江佑理却眼睛一亮,贴近了猛然吻了上来。 双唇接触的一瞬间,他像触电了一般颤栗。 云无恙紧紧的抿着嘴,她一开口江佑理便会掠夺城池攻进来,不吐出来鬼知道江佑理会喂她什么! 江佑理在她唇边又啃又舔,还一边急促的喘息喃喃道: “别担心了云姐姐,这药只会让你对我变得坦率而已,你不会还是第一次?我会温柔点教你的……还不打算张嘴吗?” 江佑理短暂的松了口气,近乎痴迷一样的看着云无恙:“云姐姐。” “这样子好可爱。” “来,把嘴张开,啊——” 云无恙没有别的选择,江佑理的力气和执念比她想象的大多了,于是只能视死如归的摇了摇头,并且选择了逃避式的挡住了脸。 然后她就听见少年饱含情绪的遗憾一声:“啧,真拿云姐姐没办法呢……只能这样了。” 下一秒,有人大力的捏住了她的鼻子。 云无恙猝然瞪大了眼睛,含在嘴里的药丸也终于因为惊吓被咽了下去。 随后她便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了,闻到了让人沉迷喜欢的香气,身体似乎也变得炙热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她听见江佑理低低的笑了一声,接着便再一次更大力的吻了上来。 “被捏着鼻子很难受,别逞强了,张开嘴?” 云无恙浑身热的发烫,她终于坚持不住,懈怠深呼吸了一大口气。 就在这时,江佑理找准时机扑了过来,强迫似的扣住她吻了上来,那单薄的少年的身体此时却像是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抱住她搂住她往自己身体里揉。 第90章 祝你幸福,那我怎么办 “云姐姐真是可爱呢,就算很讨厌,被强吻了也会露出一副可怜兮兮像要融化的表情啊。” 云无恙完全无法抵抗此时少年身上的吸引力,就在她被江佑理松开,看着江佑理脱下里衣靠近时,门猛然被推开了。 来的人竟是云长欢。 云长欢一进来就左看右看,最后终于看清床上的两个人后手里攥着什么就冲过来了。 江佑理一愣,他惊疑不定道:“你,你怎么能找到……” 话音未落,云长欢手里握着的“滋啦滋啦”还在作响的东西就捅到了他身上。 江佑理猝然瞪大了双眼,随后便颤抖了几下,倒了下去。 云无恙脑袋充斥着嗡鸣声,她只感受到自己被什么人拉好了衣服,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长欢?” 云长欢沉声道:“长姐,我们回家。” 随即她在虚空处点了几下,云无恙再就看不清了,任由云长欢带她离开。 怎么回事啊,她妹妹是怎么能找到这来的,如果江佑理能干出这种事,就意味着他都准备好后路了啊。 云无恙混混沌沌的被云长欢扶着,接着好像一下子就到了将军府,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听到了柳消闲的声音: “找到了?” 云长欢支支吾吾的:“找到了,但是长姐……” “……什么?” 柳消闲的最后两个字冰凉刺骨,像是吐着蛇信丝丝的说出来。 他走近,看见面色绯红被扶着脑袋下垂的云无恙,眼神一下犀利起来:“谁给她下药了?” 云长欢噎了一下,下意识道:“不,不知道,找到长姐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这样了。” 柳消闲那双冰冷的眼睛犹如毒蛇一般,透着一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之色,有着猝不及防的凌厉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他素来温和不争不抢的安静样子,就算心机深沉也不曾把强烈的敌意表露在面前,此刻却周身阴沉的吓人。 柳消闲伸出又大又宽厚的手掌:“麻烦你了,把无恙交给我。” 云长欢却是犹豫了一下后拒绝:“但是我姐现在不清醒……” 怎么办,她姐要是醒着也不一定会让自己把她交给柳消闲啊。 柳消闲却是打量着云长欢,语气缓缓蛊惑人心似的道:“无恙既已嫁我为妻,这种情况,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吗?” 云长欢无话可说了。 她点了点头,本想让柳消闲扶着结果柳消闲直接抱起了云无恙,把人环在臂弯里。 云无恙呻吟了一声,靠在他胸前皱着眉,柳消闲的呼吸瞬间就紊乱了。 他穿着黑色的绣着金纹的冬衣本就显得人高挑又深沉,如今抱起云无恙更是能把人都包裹在怀里。 他朝云长欢点了点头:“多谢,待事情结束,还麻烦云小姐配合我找到绑架无恙的人。” 说完他就抱着云无恙往云无恙的庭院里去了。 云长欢:“……” 你看你这几步熟的,不知道以为你是入赘的呢。 至于绑架的人…… 云长欢嘴角抽了抽。 刚才电棍电的是不是有点狠啊,不会给古代人一下子电过去了? 算了,管他呢,云长欢瞬间摇了摇头把这想法甩到了一边。 敢拐她姐,电死他也算应得。 另一边,云无恙的意识逐渐有了点回流,她听见有人关门的声音,下意识有点抵抗的往床里坐了坐。 随后在她模糊的视线里,那人似乎顿了一下,接着走过来单膝跪在她脚下,语气冷静:“无恙,是我。” 云无恙听不大清,她道:“你是谁?” 柳消闲握住她的手:“我是柳消闲,你现在哪里难受?” 柳消闲这个名字的出现比江佑理还让云无恙抵制,她突然猛地推开了柳消闲:“滚开!” 柳消闲被狠狠地推了一下依旧情绪稳定,他直起身来弯腰用手背贴着她的脸替云无恙降温:“你哪里难受?我去为你请太医。” 云无恙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她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现在轮到你装深情了,如果我没从大朔回来,你是不是要替我收尸啊?” 柳消闲却只是说:“无恙,你糊涂了。” 他的眼神漆黑亮堂,好整以暇地把眼神凝聚在她脸上,然后缓缓移到脖子上的吻痕,声音顿了顿: “你在这乖乖待着,我去请太医来。” 云无恙满脑子都是和柳消闲和离的事,于是她看着柳消闲的背影道: “好啊,你走,这也是你唯一能帮上我的了,找了医生来你就滚出府,再也不用来了,若你还有良心的话,就祝我以后幸福?” 这句话仿佛让柳消闲脑子里的一根弦彻底崩开了。 刚才装作的冷静不在意仿佛在一瞬间碎成一片。 他转身,眼眸慢慢的定睛在云无恙身上,云无恙的脖子上尚且有吻痕,到底发生什么其余未知。 他缓缓走过来,喉结随着冰凉的声音滚动: “祝你幸福?那我呢,我怎么办?” 下一秒,柳消闲就俯身吻了上来,他将膝盖抵在云无恙双腿中间,用一种极其危险的体位卡住侧头吻她。 云无恙下意识闭着眼往后缩了缩,发现挣脱不开后就因为药效也懈了力,她颤抖着睫毛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柳消闲直白又执拗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她身上。 漆黑微冷的眉眼,光落在他眼角也没染出几分柔和来,直白不收敛,带着疯狂中透漏出的爱意汹涌。 柳消闲像是一株漂亮的毒植,外表美丽,实则危险又致命,和其他有城府的人都不同极其难以掌控,也许只有真正豢养他的人才能不被其所伤。 云无恙从嗓音中溢出呜咽声,她错开头,控制不住的道:“不要了……” 柳消闲的动作停下了。 他并没有强迫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安抚小兽一样,可到底是他在安抚云无恙,还是碰着云无恙能让他稍稍安心些,尚未可知。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挡在他们中间?为什么不能等他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等他能为云无恙摘星星摘月亮后再让他去补偿云无恙? 他现在还没爬到那个位置,只要他爬到了那个位置,他能把所有都给云无恙,云无恙不会不原谅他的。 沉默了一会后,他道:“还记得是谁干的吗?” 云无恙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她安静了一会,默默挣脱柳消闲坐到床的另一边:“不知道。” 柳消闲没说话,过了一会后云无恙听到他说: “你信我,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去帮你叫太医。” 柳消闲起身,就在他推门而出的那一刻,云无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你怎么有脸还叫我信你?” 第91章 凭什么人家穿越有系统 江佑理给云无恙吃的并不是什么强药效的媚药,有柳消闲请来的太医看过后云无恙很快便睡了过去。 只是柳消闲在百忙之中一直守在她床前,还得去寻找罪魁祸首,实在是忙坏了。 当然,这是云无恙听她妹说的。 云无恙还没原谅柳消闲呢,当然不想见到他,柳消闲也有自知之明,在她好转醒过来之前就离开了。 如此,云无恙终于有了和妹妹独处的时刻。 就像今天,云无恙倚在床头盖着被子,眼睛亮晶晶的吃着云长欢端来的甜点:“好好吃!” 云长欢腼腆的笑了笑:“长姐喜欢就好。” 云无恙:“……” 她嘴里咔嚓一声,想说你要是当时掏出电棍电江佑理的时候也这么腼腆可爱就好了。 不然也不至于听说江佑理到现在还没醒呢。 不过那小孩竟然想强迫她,多让他吃点苦头吸取教训才好! 云无恙嚼了嚼嘴里的枣糕,看着云长欢,随意似的道:“长欢啊,长姐还有一事想问问。” 云长欢正高兴呢,闻言点了点头:“你问?” 云无恙:“你是怎么拿电棍电的江佑理啊?” 云长欢:“…” 云长欢:“……” 云长欢:“……?” 她手中的盘子一瞬间掉到了地上,眼睛瞪的比溜溜球还远:“长姐你看到了吗?!” 云无恙很是心疼那个盘子和里面的糕点,一脸痛不欲生的咧着嘴探头看,然后再抬头戳了戳自己的眼睛:“姐那时候老糊涂了,但是没瞎。” 云长欢“哎呀”一声就开始解释起来:“我那天是太心急了,用了系统的传送就到了嘛,谁知道江佑理崩坏成这样了,吓我一跳……” 云无恙一点附和的点头,一边缩了回来想着待会趁她妹走了捡起来吃:“哦,哦。” 不是,等会? 出现了,她遇见的最玄幻,最有不可抗力的两大因素: 箫朔月,云长欢。 一个她老师,一个她妹。 一个神秘的强大的仙人,一个带外挂的穿越的女主? 还有系统……天杀的,都是穿越,她怎么就没有系统? 云长欢越解释越磕巴,到最后直接卡住了,直接起身立正了:“不是啊!你怎么知道电棍?你不是古代人吗?!” 云无恙:“……你怎么才反应过来?” 云长欢左看右看,压低声音突然道:“难道……” “奇变偶不变?” 云无恙一脸平静的倾身和云长欢击了个掌:“符号看象限。” 云长欢满脸的天雷滚滚:“姐,深藏不露啊!!!” 云无恙无语又敷衍的笑了笑:“呵呵呵,小意思。” 跟你们这帮有外挂的拼了。 云长欢又坐下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姐,你是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啊?” 云无恙想了想:“穿越吗,大概七八年了?” 云长欢“啊”了一声,她挠了挠头:“我比你少一点。” 云无恙好奇:“你是因为什么穿越的啊?” 云长欢如实道:“其实我是这本书的书迷,有一天熬夜看完了以后就穿越过来了。” 云无恙脑袋宕机了。 过了一会后,她震惊的咬碎了嘴里的一块脆干。 雾草。 有系统。 书迷。 长的又漂亮,家世又不差。 云无恙震惊道:“你不会真是女主?” 这设置妥妥的女主啊!!! 哪知云长欢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才不是女主,我惨到没朋友。” 她解释道:“我是看了这本小说,但我完全没看见有关于云家之类的描写,书里也没有写这方面的故事,只用一笔匆匆带过,这本小说更像是一部皇帝的励志史,是从柳消闲登基后开始讲的。” “书中只写了皇帝的勤政史,完全没写感情方面的啊。” 云无恙痴呆了:“你怎么会点进这么无聊像纪录片的小说……” 这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女生应该点进来看的吗? 什么《霸道总裁火辣辣》,你现在在云府看的那些才是你应该看的啊!!! 云长欢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因为我有一个很喜欢的配角,是个很有城府但是最后被污蔑死了的宰相,我就是因为喜欢他才看的这本小说,如果非要用目的来解释的话,我希望自己穿越过来能让这个宰相得到他应得的清白。” 云无恙听着八卦听入迷了:“后来呢?” 云长欢摊了摊手:“后来……我就成了云家二小姐,我发现现在的生活是我完全没看过的,所以只好把自己尽量锁在家里,以免阻碍了小说的发展。” “……”云无恙仿佛世界观受到了洗涤:“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云长欢抿了抿唇:“其实不是,我最开始也很乱来,直到每次都会因为一点小事或者某一步的差错而be,然后再循环,我就不敢乱走剧情了。 我见过好多结局,有云府被抄家,云秦被覆灭……结果每次我都能回到原点,所以也攒了不少积分,给系统换道具。” “唯有这一次,”云长欢的眼神熠熠生辉:“从前我从来没见过长姐,唯有这一次,走到了现在还安然无恙。” 也就是说,她其实才是那个不可抗力的因素? 喂,皇帝老登,听见没有,云秦没我早亡了,赶紧滚下来朕登基。 云无恙了解了,安抚似的握了握她的手:“放心,长姐会尽力守好你的。” 云长欢眨了眨眼,像是十分高兴一样,又像小狗耷拉下尾巴:“长姐打仗走的太急了,不然我还换了个东西,想让长姐带去。” 云无恙一愣:“什么东西?” 云长欢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喏。” 云无恙:“……” 囧。 我的天我的爷,我的袜子我的鞋。 枪啊?这是枪吗?当时她是不是就该直接趁大朔太子来的时候给他一子弹说:大人,时代变了? 云无恙点了点头:“确实,但其实我觉得人还是应该这样平平淡淡才最好,几匹烈马,一众将士……外加两台轰炸机和三台坦克。”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直到霜卿来报,她从云无恙凯旋回京那天手脚就轻快的仿佛愉快的家养小精灵,她敲了敲门,欣喜道: “大小姐,二小姐,柳大将军登门拜访啦。” 云无恙会意,拍了拍云长欢的手道:“那你先回去?大将军恐怕是有正事。” 云长欢点了点头,步伐里带着愉快的跑了出去。 在她出门前,云长欢“哎”了一声: “你说的那个宰相,你们见过了吗?” 云长欢一愣,随后有些羞涩的摇了摇头:“没有呢,每次都没见过他,我只是他书外一个的小小粉丝嘛,想来他也不认得我。” 云无恙璀璨一笑:“他叫什么,什么时候长姐帮你留意留意。” 云长欢眼睛一亮:“好啊,他叫——” “周衍年。” 第92章 竹观棋,我说你别太爱 “听说了吗,最近传的格外热闹的那件事——” “你不想活啦?天子脚下也敢说这话!” “嘻嘻,你这个反应不是也知道我要说什么吗,哎呀你说这天家之事有时也当真是腌脏,这残害手足的事也能干出来。” “何止是残害手足,大将军为云秦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他们俩也敢……” “呸呸呸,要我说,最新冒出来的九殿下,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这话是你这么用的吗……” “如此,已经被议论开了。” 柳述坐在云府的正堂,喝了一口茶道。 云无恙已经换上了女儿家的衣裳,终于是不用再穿那风尘仆仆的劲装,如今一看更显娇贵。 她也坐在正堂,和柳述讨论正事:“市井间传播最快的永远是丑闻,不枉我将消息散播出去,现在百姓们已经对此议论纷纷了。” 现在压力给到他们哈哈哈。 柳述笑着摇摇头:“没想到你也有此等心计,若你是个男儿家,只怕云追忆的位置便后继有人了。” 云无恙摊了摊手,什么都没说。 “我还以为爹此番回京上门拜访的人会络绎不绝,”云无恙道:“没空来我这呢。” 柳述看开了一般的洒脱,他摆摆手道:“将军府门庭依旧未改,改的只是人心罢了。” “对了,我记得你爱喝酒,”柳述恍然大悟似的,像是要叫人来:“不如把茶撤了,我也陪你喝几杯?” 云无恙连忙阻止:“不不不,我如今还是更爱喝茶了!” 开什么玩笑,柳述身子还没完全好呢她怎么敢让他陪自己喝酒啊! 在营帐那次是柳述执意要喝也就算了,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万万不能胡闹的了。 更何况现在她岳父大人身上一股苦药味,只怕是蛊毒未痊愈还在喝药调理呢。 柳述点了点头:“也好,也好。” 他去拿茶杯,却忽然手腕抖了一下,杯子里的茶尽数倾翻。 云无恙立马反应了过来,她立刻沉声:“是不是茶太烫了?来人,过来收拾一下……” 她话音未落就被柳述打断了:“唉,你也不用为我找补啦。” “虽然没了生命危险,但就算再怎么调理歇息,我这身子也回不去啦,只求不当个一点力都使不上的废人才好。” 云无恙动容:“爹……” 柳述笑了笑,看着却从容许多:“好了,这么点事不会哭鼻子?” 云无恙转移了视线,觉得有些心酸却也只能叹口气:“终究还是我来晚了。” 柳述见她消极,便和她转移了话题,只是人老了总是笨拙又刻意的,也记不住有些消息云无恙该早就比他知道了。 像什么皇帝为了安抚人心赏赐了将军府多少东西,蒲玉因为表现的很好如今也高升调到了京营担任一把手之事。 云无恙虽然已经听过几次,却还是安静的坐着听完,等到听完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柳述走之前,在云府大门十分珍重的回了头:“无恙。” 云无恙疑惑:“嗯?” 柳述挥了挥手叫她回去,朗声笑道:“救命之恩,柳某一生铭记。” 直到柳述的背影走远了好久,云无恙才反应过来,她连滚打爬的摸到大门欣喜的在背后喊: “爹,改日再来玩,呸,改日再来喝茶啊!” 也是,柳述那么沉稳一个人,想来也不用她杞人忧天担心太多。 只是柳述刚走,一人就骑马气势汹汹的赶来了: “驾!” 云无恙眯了眯眼睛,看清来者是谁后立马花容失色:“关门!关门!!!” 但是已经太晚了。 竹观棋一身冬衣,穿的还是十分英姿飒爽,踩着兽皮靴子好不气派。 她翻身下马推门进府一套动作丝滑流畅,刚进门就大喝一声:“云无恙!” 云无恙:“……” 这人可真是氨基酸脱水缩合,肽键了。 她用嫌弃的表情扇了扇竹观棋扬起的灰尘:“你喊什么喊啊,我聋了还是你瞎了?” 竹观棋定睛,她道:“你刚才关什么门?” 云无恙学着她阴阳怪气:“关~什~么~门~,咦惹,你看不出来不欢迎你吗?” 竹观棋脸都绿了:“云无恙,别以为你活着回来了就很神气!” 云无恙面无表情的扣了扣耳朵,假装往竹观棋身上弹耳屎:“哦,所以呢?” 竹观棋瞪大了眼睛躲开,一脸恶心:“你发什么神经?” “你才发什么神经呢,”云无恙冲身边的下人扬了扬下巴:“有事吗你?如果是专门来找骂的,我可要关门放狗了。” 竹观棋定睛看她,眼神在她脸上反复巡视后冷笑了一声:“纵使活着回来了,你还是这么天真。” 云无恙屌儿郎当的站着,一脸漫不经心的磨指甲:“哦。” 竹观棋:“……” 竹观棋暴起掀桌:“哦???哦是什么意思?!” 云无恙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想说什么姑奶奶?” “别以为你此番春风得意凯旋回京就能动得了李晖和大皇子他们,”竹观棋沉声:“我可是听说了,陛下连召见都不曾召见大皇子!” “你想说什么。”云无恙意外的心平气和。 竹观棋一脸别扭的表情:“这根本不像你,你怎么会为柳述出头?真是为了那个狼心狗肺的……” “如此大不敬的话,你还是别在我云府说了,”云无恙打断了她:“还有,不是我出头,是那两位千不该万不该用拙劣卑鄙的法子向大将军动手。” 竹观棋冷哼一声:“他柳述需要你出头逞英雄?你觉得大皇子他们能忍下这口恶气吗?” 云无恙十分冷静道:“忍不住又如何,管他找个合适的时机报复我都与你竹将军无关,倒是你……” 云无恙上下扫了竹观棋一眼:“若不是我俩旧识,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关心责备我不该出这个风头,惹祸上身了呢。” 竹观棋一愣:“我……” 云无恙笑了笑:“若我惹祸上身,对你而言不是更好吗?” 竹观棋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过了一会后才愤愤的冷笑了一声:“呵。” “好了,赶紧走,你为我接风洗尘的心意我收到了,别太爱哈。” 云无恙是真不打算和她纠缠,因此十分没面子的把人赶了出去,徒留竹观棋一人在云府大门外伫立,惹得京中路过百姓都好奇又惊异。 本来这句话按照云无恙的设想能给竹观棋恶心的够呛,但她思绪万千也没注意到竹观棋竟然也没动静。 “你以为呢云无恙,”竹观棋站在门口攥紧了拳: “云家,李家……到头来都不会是最后的赢家。” 第93章 柳消闲吐血了 这天云无恙决定去趟归香居。 别误会,她现在可没那个闲工夫和情调,是她把归香居买了下来,现在的归香居已经变成一个表面上是平平无奇的茶馆实际上是为她打探情报的根据地了。 只是云无恙刚坐上马车没多久,就听见了马夫的厉声:“谁?不要命了吗?!” 云无恙沉着冷静,隔了一会才探出头来:“怎么了?” 那拦住马车的人十分眼生,只是他跪在马车前,大喊了一声: “云小姐,还请您去看看九殿下!殿下他……” “吐血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九皇子的府邸陷入了一片忙乱,廊上匆匆往来的人个个神色紧张,整个府邸似乎都被阴霾笼罩了。 直到云无恙的到来。 云无恙今天穿着简单,只一条白色的发带和青色的裙子,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的带着绒毛的披风。 她并没有直接去柳消闲的卧室,而是停留在门前: “到底怎么回事。” “回九皇妃,殿下他本身有旧疾未愈,我们还以为是殿下旧疾犯了,哪知拖了一日又一日还是不见好!” 云无恙冷静道:“殿下的饭菜吃食和使用过的餐具都检查仔细了吗?” 侍女连忙点了点头:“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云无恙:“……” 周围的侍女和侍卫们都被云无恙的脸色吓得大气不敢出,仿佛上了战场被云无恙点兵一般紧张。 但他们确实说不出什么了,今天柳消闲一吐血整个府邸都差点被翻个底朝天,统统检查过了都无异样才是。 “太医怎么说?” “太医还在殿下的房内。” “九皇妃,您先消消气……” 不知谁胆子大了说了这么一句,云无恙这才一愣拍了拍脸部僵硬的肌肉。 生气?是生气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是气柳消闲到底是装病耍手段还是真病,是气是有人下毒还是柳消闲旧疾未愈,是气他明明能早点和她说非要拖到严重到吐血才来找她卖惨。 云无恙沉眸,她素手解下披风的绸带,脱下后交给侍女们推门进了柳消闲的房间。 果然,柳消闲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一样,眉头微蹙额头冷汗直冒像被梦魇困在了噩梦中。 而那太医见云无恙一进来吓得赶紧面对着云无恙跪了下来:“九皇妃。” 云无恙摇摇头:“不必,直说情况就行。” 那太医犹豫了一下后才道:“回禀九皇妃,殿下乃是中毒之相。” 云无恙心下一沉。 她冷静道:“什么毒?可严重吗?如何解决?” 太医这时却支支吾吾起来:“皇妃恕罪,下官医术不精,竟未看出此为哪种毒素,请皇妃允许我回往太医院,与各位同僚商量一番。” 云无恙却道:“不用了。” 太医不解:“啊?可是……” 云无恙道:“劳烦太医让下人们把太医院的同僚们都请过来,不用回太医院耽误时间了。” “还请您在等待的时候先开个方子压一压毒素的蔓延,交给下人去抓不可耽搁。” 似乎没想到云无恙这么冷静聪慧,太医愣了一下后立刻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 待太医离开,房间中便只剩下二人。 云无恙几近冷漠的找了个位置坐在床边,看着柳消闲痛苦的表情。 那个被尊称为九殿下的人苍白而消瘦,看起来了无生气,唯独几日前见过一双望着她的眼睛,像是燃着光。 那时就已经被人下毒了吗? 云无恙想起很久之前,好像也没有很久,但确实恍如隔世一般。 那时的柳消闲一身白衣谦谦君子,清冷温润世无双,既惊艳了时光,又温柔了岁月,明明心里遍布荆棘,却给人花开见佛的明示。 “现在呢,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云无恙知道他听不见,却仍是问了出来。 谁知床上躺着那人却像听见了她的话,从噩梦中挣脱开来,缓缓睁开一双眼睛。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神色迷迷蒙蒙,愈发显得瞳孔乌黑洁净。 他声音很是沙哑,看见云无恙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云无恙觉得好笑:“不是你让手下的人去找我吗?” “我没……” 说到一半,他剧烈咳嗽起来,恰好太医端了药进门,云无恙接过药碗…… 然后递给他:“自己爬起来喝。” 太医:“……” 溜了溜了。 柳消闲也不反驳,他自己坐了起来倚在床头,竟然也有力气小口小口的喝药。 云无恙看他实在可怜便在他喝了药后端起了碗想帮他放到桌子上。 谁知柳消闲居然伸手想抓她的手腕,却因为眼前一黑没看清,并没有抓住她。 柳消闲没抓到人,安全感一瞬间消失了,他急促而可怜道:“……别走,别走!” 每说一个字都会引发哮喘般的咳嗽。 云无恙等他稍微好点才平静道:“我没走。” 她把碗放到桌子上,又坐了回来,不过一点都不情意绵绵反而坐出了莲花座上大佛的气势。 柳消闲安静了一会,他低声道:“抱歉……这么冷的天,还麻烦你跑一趟。” 但他看见她,心里就会好受些。 “免了,”云无恙波澜不惊道:“有人没良心,我有。等你好了不需要我照顾了,咱们就恩断义绝。” 柳消闲不说话了,他的长发垂在被子上,俊美的脸上虽有着病态的苍白,却依旧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配合他欣长清瘦的身材。 云无恙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 瘦了,比从前瘦了好多。 看来他执意要回的帝王世家的生活,过的也不怎么样。 “从前总听人说起,有些女子所有的不幸只是为了衬托她遇见好夫婿的幸运,说什么遇见你是为了花光我所有的运气,我只觉得可笑,为什么一个女子一生的终点便是为了遇到一个男人而已。” “如今却觉得,是我遇见你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柳消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而你,觉得遇见我是最大的不幸了。” 云无恙转过头来,她与柳消闲对视了:“柳消闲,既然你说到如此,我也要问了,你如今的哪一步,不是你决定走的?” “是你决定利用我,是你决定推开我,是你选择了自己的狼子野心和逐鹿天下的理想,我云无恙可曾对不起你过?” 柳消闲,在我睡着之后你会默默望着我出神吗?你会流泪吗?会在自己情意快要溢出的时候阻止自己失态告诉自己还是利益最重要吗? 第94章 云姐姐可还欢迎吗 柳消闲低声道:“是我不好,所以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补偿你?” 云无恙冷眼看向了别处:“不必了。” 柳消闲的手指攥紧了被子:“从出生起我身上就有个诅咒,这个诅咒会让所有陪伴我的人离开我,你也会吗?” 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他这副身体是母亲厌恶他所得来的,他是出生就被扔到乱葬岗的孩子。 云无恙沉默了一会,她起身准备离开了,只是出去之前道: “你没有被诅咒,这只是你离开别人的借口罢了。” 出了柳消闲的房间,就立刻又有好些个太医挤了进去。云无恙转身走到正堂坐下,屏风外剩下的太医们正在窃窃私语。 不多时,那几个去了柳消闲房间的太医返了回来,又是一阵商讨,云无恙听着就头疼。 她扶额,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后道:“可是有什么结果了?” 终于,一个在太医院权高位重的老太医走了上来: “回禀皇妃,下官方才探查脉象,殿下的脉象实在是十分古怪,下官平生都未曾见过。” 云无恙心里一凉:“查不出来吗?” “这倒也不是,虽脉象罕见,殿下手腕处和腰间蔓延的红色纹路却像极了古书中曾记载的蛇缠之毒。” 这个名字云无恙根本闻所未闻,她蹙眉:“这是什么毒?” “蛇缠乃大漠边境生长的致命毒,因生长环境艰辛所以很少见,常有通往大漠的商人不小心被割伤,待数月之后才猛然毒发,症状便如殿下这般,身上会有红色的毒纹如蛇缠身。” 云无恙见他脸色不好,手也不自觉握紧了:“既然这么严重,怎么还不着手去解毒?” 那老太医瞬间跪下了:“不敢欺瞒皇妃,只是这毒实在罕见,下官也只是在医书中见过,还没有医治过这种案例,只是依照古书所记,这种毒纹出现后……” 他咽了口唾沫:“只怕殿下留给下官们的时间……” 云无恙也知道下一句是什么,无非是时日不多了。 边境之毒,难道是打仗时被下的毒? 可她为什么没事?想来想去最该被害的人其实是她而已,没理由那人只给柳消闲下毒不给自己下毒。 云无恙沉默了一会后道:“劳烦您也来替我把下脉。” 那老太医愣了一下后瞬间走了过来:“是。” 过了一会,老太医把手缩回衣袖里拱了拱手:“皇妃一切康健,好的不能再好了。” 云无恙思虑万千,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后来一个红色的身影逐渐清晰。 “这药丸,没准能在未来,关键时刻保你一命。” 难道是他? 云无恙问道:“是否有一种药,可以庇护人百毒不侵?” 那老太医以为是云无恙想找这种药,还真就跪了下来:“皇妃恕罪,确有这种药名为辟厄,只是这种药和蛇缠一样少见,一时半会恐怕也找不到啊。” 云无恙心下一沉。 果然,难道程十鸢喂她吃的,是这种药吗? 是不是有人给他们都下了毒,结果她因为这药而逃过一劫了呢。 云无恙沉吟一声,道:“既没有解毒的办法,就先劳烦各位帮忙缓解毒素的蔓延,我会贴出告示寻找江湖神医的。” 太医院的各位医术总不是假的,扎针开药折腾了好几日,总比放在那让柳消闲自己凉强。 只是一直找不到解毒的方子,云无恙也查阅了不少书籍也没找到,贴了告示出去也没能有人揭榜。 有时候云无恙真想一走了之,让柳消闲自生自灭。 只是她偶尔从柳消闲的房间路过时,听着侍女们的哭声也觉得心烦,每每从噩梦中惊醒时,梦中是柳消闲一袭白衣站在梨花树下,回头却是七窍流血。 云无恙就知道了,就算她没原谅柳消闲,大概也不忍心真看着他就这么死掉的。 如果她真就这么走了,难保不会在多年以后还会想起来,是她无情负了柳消闲,还是柳消闲无情负了她? 给自己冠上人美心善的天使称号后,云无恙就稍微心安理得了起来。 这天是雪天,柳消闲依旧没有好起来,云无恙站在大门下看着雪花飘落,叹了一口气。 霜卿为她加了一件外套,轻声:“小姐,告示已经贴出去了,比较有名的几位神医也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请了,小姐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好。” 云无恙应了一声,拢了拢披风。 蛇缠之毒太罕见,太医院的那些老古板完全没法子,还得云无恙心里有数,剑走偏锋去请游走江湖的神医。 只是神医神医,人家那么大腕,哪有那么好请啊? 下毒的人也真是好手段,居然能找到这么蹊跷的毒,是真想把他二人斩草除根吗? 虽然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但云无恙如今也忙的抽不开身去查了,天天为了柳消闲每日的病症加重连轴转。 “若是能请到乐神医就好了,乐神医不仅在江湖名号响,在咱们京城也有不小的名气呢,那次宫中娘娘得了重症奄奄一息,就是他偶然路过进宫把娘娘医好了。” 霜卿不敢打扰云无恙,只站在旁边小声道。 云无恙摇摇头:“乐神医有名我是知道的,只是他脾气怪又行踪不定,多年也才就进京那么一次,如今一时去哪寻……” 她话音未落,就听霜卿略显激动的语气:“小姐,有人朝这边来了!” 云无恙一愣,瞬间打起了精神抬头望过去。 不会?柳消闲是什么真龙天子吗?运气这么好? 难道真让她碰上了那乐神医?? 只见满天雪花纷飞,有人踩着宫中结了银霜的青砖一步步走来,缓缓的,不急不慢。 那人一身明蓝色的冬衣,长发被银冠束了一半,另一半散落,蓝色的披风外点缀了一层白色的绒毛,还绣着随行的白鹤。 只是这身影云无恙觉得分外眼熟了一些。 直到那人终于走到了眼前,他撑着一把伞,在伞下,在台阶下与云无恙对视。 云无恙陷入了长久的愣怔中: “……江佑理?” 江佑理听见这个称呼垂了垂眼,而后又抬起,笑了笑: “我见告示,便不请自来了。” “云姐姐,可还欢迎?” 第95章 我的血,也百毒不侵 云无恙可还没忘记他做了什么,只是她依旧还无法将那日的疯子和面前这个沐风自明朗的少年联合在一起,只是移开了目光: “别胡闹了。” 江佑理微微抬头望着云无恙:“我没有胡闹,在离京的那几年我遇见了一个脾气古怪的老者,替他出头后便拜了他为师。” 云无恙呼吸一滞:“难道是?” 江佑理平静道:“师父被人尊称,乐神医。” 云无恙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让了一条路:“请进。” 江佑理点点头,撑伞走了进来,路过云无恙时顿了一下,用冰凉的手拍了拍她的肩:“不会有事的,我会尽力。” 云无恙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并肩而行时道:“乐神医现在身在何处?” “师父现在不在京,在西境,我想着如果师父赶不回来,我来试试,”江佑理声音一顿,随即道:“更何况我不来,云姐姐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 云无恙默默的转移了视线。 你说呢,把铁链拷你身上试试? “自从看到告示,我便差人送了急信给师父,只是西境遥远,恐怕赶回来也要一月半月,更何况未必能够及时抽身。” 江佑理一边说,一边无声的替云无恙倾斜了些伞。 “我拜师父门下已有两年,不敢说得了真传,也总能帮上些忙的。” 云无恙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道:“……多谢你了。” 闻言,江佑理笑了笑,只有这一刻他才与云无恙心中那个明月般的少年重叠。 “云姐姐怎么对我说谢呢?” 待到了柳消闲门口,江佑理收了伞:“我会进去看看,云姐姐只当我是寻常医者便是。” 云无恙也不知怎么说,只好一遍遍的重复:“有劳。” 江佑理进了房间,云无恙便去了正堂:“为江……小公子准备一壶热茶暖暖身子。” 有下人应了走了下去,很快便和江佑理一起回来了。 当江佑理还在站着却有下人给他倒上一杯茶暖手去去寒气时,他垂眼驱散了眸中的情绪:“……多谢。” 云无恙客气道:“是我应做的,可看出什么了吗?” 江佑理并没有喝茶,而是把茶放到了桌子上,感受手中的余温:“嗯。” “如我没看错,是蛇缠之毒?蛇缠草生长在大漠边境,叶边长有锯齿,若不小心被割伤便会中毒,只是殿下这病实在重,不像是不小心沾染的,更像是有人取了草汁故意下毒。” 江佑理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那些太医窃窃私语一阵后顿时激动的附和:“对!就是这样!” 云无恙:“……” 她却不如太医一般激动,看着江佑理的表情有些复杂:“既然有人故意,岂不是下定了心要柳消闲的命。” 只怕这毒,并不好解。 “我从前见过师父医治蛇缠草的毒,只是当时的病人只是不小心被划伤并未如此严重已经攻及肺腑以致吐血,”江佑理的表情也不轻松: “不知我是否还能想起药方……” 云无恙松了口气,既然是同一种毒,纵使毒性更深解毒的办法也应该大差不差才是,有了模板便好修改了。 云无恙真诚的看着江佑理:“还麻烦你帮忙想一想……” 她知道江佑理其实很聪明,在松林斋便能看出。 江佑理与云无恙对视了片刻,却忽然有些慌乱出声:“我当年初入门下不通医理,又时隔多年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容我细细想来。” 云无恙便安排他去了一个温暖的屋子,她坐在江佑理不远处看着那帮太医围着一本医书切切察察,又看见江佑理自己坐在角落,眉头紧锁。 他已经脱了厚重的披风,穿着略有些单薄的衣裳一边提笔断断续续的修改药方,一边又撕了所有叹了口气。 终于,他放下了笔,定定的看着手中的药方。 云无恙快步走过去:“有头绪了?” 江佑理咬了咬牙:“如果我没记错……服下这剂药,或许有效。” 云无恙便立刻转身吩咐道:“来人,按江小公子写的抓药——” 只是这一修修改改,便又过了两日。 这两日柳消闲喝了无数次“药方”“药方20”“药方20加强版”“药方20无敌霹雳版”还是没见好。 柳消闲已经彻底晕死过去了,霜卿把柳消闲扶起来后,云无恙端着碗往那毫无血色的唇中送药。 等到喂完了药,她有些出神。 江佑理为柳消闲探查脉象,却只是抿了抿唇:“……我再改改。” 只是换了几味药,效果依旧如常,没有不妥,但也没有好转。 最开始老太医们还翘首以盼缩在一起看结果,到了最后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也只是随着唉声叹气,最后连热闹都不看了。 旁观者尚且这样,身为当局者的江佑理和云无恙就更别提多累了。 江佑理终于有点崩溃了,他抓了抓头发捂着脑袋:“怎么会,明明这些药引是能替换的……” “不必自责……还多麻烦你了……” 云无恙坐在旁边竟然是昏昏欲睡掐了自己无数次,她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只是不过一秒,她就闻言清醒了下,反应过来抓住了江佑理话中的一个词: “什么药引?” 江佑理偏过头去:“没事,只是一个必须替换的药引而已,我并不是有意欺瞒云姐姐,只是师父不在,我也无能为力。” 云无恙虽然身体疲惫不堪,却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不妨说与我听,我还算见多识广,也许能想出办法。” “想不出的,”江佑理摇摇头:“师父当时医治时是以自己的血作为药引,然而这血若是平常的血倒也好找,只是师父早已尝尽世间草药,他的血——” “那是百毒不侵。” 云无恙脑子“嗡”的一声。 百毒不侵? 她也是百毒不侵。 只是人血为引,听起来像邪术一般。 “若寻常人血,倒也能想法子替代,只是师父的血哪是寻常人能代替?若无用……” 云无恙的声音却在这安静的房间里陡然响了起来: “那用我的血呢?” 第96章 她想,江佑理是个爱哭鬼,一直都是 此话一出,江佑理几乎是以为她疯了:“寻常人的血——” 云无恙平静道:“佑理是否听过辟厄?” 江佑理有些愣怔:“云姐姐……你服过辟厄?” 如果程十鸢给她吃的药真是辟厄,那么她的血,便是最有效的。 那么她现在就是唯一能救柳消闲的人。 这时老太医走了过来:“皇妃,江小公子……我刚才好像听到辟厄的名字了?” 云无恙神色如常道:“是,我服用过辟厄。” 那老太医瞬间眼睛一亮:“这这这!这简直是最好的良药啊!若有了皇妃您的血,殿下的病就有救了!这这这……” 他话音未落,就对上江佑理的神色,当即大惊跪了下去改口:“但是皇妃千金之躯怎么能用您的血!也许下官还能再斟酌斟酌药方里的几味……” 云无恙冷静到几乎无情:“不用了,我的血既然有用,便用。” 再折腾下去,又不知要折腾江佑理和太医院的这帮老头子们几日。 更何况看柳消闲的状态,再不想办法恐怕这几日就要凉了。 混蛋柳消闲,等你醒了,有你受的。 还有程十鸢那个奇怪的人……这药千金难求,他怎么就能轻飘飘喂给她? 只怕这份恩情她算是还不完了。 “不可以,”江佑理却是冷漠道:“我需要和太医们再商量一番,绝对不可以。” 江佑理死死地盯着那老太医:“这药引实在是不妥,我们再商量……” “不必斟酌了,”云无恙松了股力,摇摇欲坠一般,她拍了拍江佑理的肩膀:“你这几日也累着了,好好休息下。” 江佑理咬着唇,险些把嘴唇都咬破了。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不休息,你不能用自己的血……云姐姐!” 江佑理一双眼睛都红了,他平日里最是爱笑,如今却跟个受了伤的小兔子一样: “凭什么?他凭什么?” 云无恙也不知该怎么说,她最后只道:“我总不能看着他死,你们当医者的应该也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佑理,”她看着江佑理道:“若换了你,云姐姐也会救你的。” 江佑理死死地咬着唇,他紧紧的攥着拳头,终究是没有再阻拦。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云无恙?恰逢那年他自卑,一见那女孩明媚。 如今他的爱依旧不能宣之于众,但他身边再也没有那个明媚之人了。 有人取了刀,有人拿火烤了刀,然后颤颤巍巍的把刀锋贴在云无恙手心,虽然害怕却不得不狠心: “九皇妃,多有得罪了。” 云无恙回头看了一眼有些腿软的老太医,道:“您不必紧张,此事你知我知,出了这府邸便和您没有半点关系。” 老太医立刻跪下了:“是!!!” 真正划下去的时候,若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只是已经走到了这份上,云无恙便没有选择。 她扭过头,却被一双手遮住了眼睛。 “云姐姐害怕,就别看了。” 云无恙的呼吸颤抖了一下,随即“嗯”了一声:“好。” 感受到血的流失,有液体从指尖滑落,直到江佑理颤声说了一句:“……够了!” 云无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佑理扯着手包扎起来,他的脸色只怕是比自己还难看。 待包扎好,江佑理还是握着她的手颤抖着:“很疼?” 云无恙笑了笑,没有回答。 江佑理抿了抿唇,低头眼眶通红,竟是掉了两颗大金豆。 云无恙顿时失笑:“你哭什么啊?别哭啦,云姐姐好着呢。” 二人一瞬间,一如从前。 “药已经熬好了,”江佑理起身抹了抹眼泪,逃避似的离开:“我去看看。” 云无恙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了:“有劳。” 待江佑理走远,她倚着身后的墙深呼吸一刻,闭上了眼睛呼吸有些沉重。 快结束,这一切。 待她再次醒来时,身上盖了一件外衣。 有淡淡的香气,云无恙嗅了嗅,然后愣在了原地: 江佑理的外衣? 正在她大脑宕机之时,老太医连滚带爬的进来了,满脸欣喜: “皇妃!殿下他——药引有效!!!” 这个消息似乎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云无恙一愣,随即猛地起身:“真的?!” “真的!殿下的毒纹已经呈消散状了!!!” 云无恙一时胸口剧烈起伏,她顾不得寒冷和头晕,快步走到了柳消闲的房间。 江佑理正在替柳消闲把脉,见云无恙和她苍白的脸色一皱眉:“云姐姐,衣服呢?” 云无恙一怔,有些被家长抓包似的挠了挠头:“我太着急了,柳消闲他……” 江佑理点了点头:“嗯,十分有效。” 云无恙又近了些,看见那毒纹确实退散了一点,虽然只有一点,云无恙却看的格外清晰。 因为柳消闲的毒纹早已如梦魇般刻在她脑海里,不曾记错分毫。 她松了口气,退后了两步:“如此,便好,便好。” 老太医也十分喜闻乐见:“如此,只需再服用几日,殿下便可全好了!下官再去换几味药助殿下早点好起来!” 柳消闲的毒纹消散,江佑理的表情却依旧有些愁色。 云无恙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忽然意识到: 她的血,肯定是不够这几日的服药。 江佑理起身了,他低声道:“云姐姐,你先去休息。” “这有我看着。” 第97章 他醒了,我就不进去了 第一日,江佑理换了一味药引,减少了使用云无恙血的用量。 第二日,云无恙那天放的血就已经没剩多少了。 第三日,云无恙揭开已经稍有些愈合结痂的伤疤,又放了小半碗的手心血。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一回放血时体温像是有实质般的缓缓降低,当然,也可能是她想错了。 这天她正在看书时,忽然霜卿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小姐!” 现在除了她自带的几个侍女,几乎柳消闲府邸里的人都叫她皇妃,因此云无恙很快便知道是谁来了。 “怎么了,这样行事匆匆?” 霜卿平日里最是小心的,这几日她气色不好霜卿也从不敢打扰,如今这样便肯定是有什么要事了。 霜卿匆匆进来跪下,道:“小姐,牢里的彭朝……已经全都招了。” 云无恙心头一紧:“招了什么?” “彭朝除了供出了大皇子,还牵扯进了四皇子,经核查四皇子也曾赠予钱方将军不少府邸与金银,如今已经是铁证如山了,四皇子……也已经被陛下发落了。” 云无恙食指在桌面轻轻敲着,似乎这样就能让混沌的头脑清醒过来。 大皇子还是没事吗,那这四皇子还真是惨啊,被人拉出来这样挡刀。 只是这样简单就被发落了,该说皇帝真是无情呢,还是有情呢。 只怕有情也是对有利者有情? 云无恙摇摇头,道:“你下去,若有人问起只说殿下重病,莫提中毒一事,太医院那边我也已经提点过了。” 霜卿是云无恙说什么都会照做的:“是。” 整整第六日的晚上,当云无恙研究着一些情报昏昏欲睡时,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皇妃,皇妃!九殿下醒了!!!” 云无恙顿时睡意全无,“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真的?!” 那下人连忙点头:“奴婢不敢欺瞒皇妃!” 云无恙匆匆把情报收了起来,快步走向了柳消闲的房间。 整个府邸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炸开了一般,到处都乱哄哄的,有喜极而泣的声音,也有松了口气的叹息。 而云无恙攥着拳,那颗心都差点跳了出来。 直到她在门口看见了端着药碗的江佑理。 他手中的药还冒着热腾腾的气,因为有些愣怔所以显得很可爱,在门口站着有些走神。 云无恙便唤了一声:“佑理。” 江佑理便回眸,他视线很快就躲闪了起来,走上前把那碗递给了云无恙:“本来是到了喝药的时候,如今我再进去就不合适了……” 云无恙看着他眼下的乌青,一片心疼:“佑理,辛苦你了。” 虽然不知为何江佑理是自愿来帮忙的,但她或多或少也能猜出是为了谁。 江佑理有些苦涩的笑了笑道:“云姐姐才是辛苦,恭喜啦。” 他往后退了一步,就那么静静的立在一步之后低声道: “我就不进去了。” “……” 云无恙吩咐道:“来人,送江小公子去歇息,好生照顾着。” 江佑理看了云无恙一眼,点点头便随着下去了。 而云无恙端着碗,深呼吸一口气才走了进去。 柳消闲果然醒了。 他被人扶起靠在床头上,黑发披散,清冷俊美仿佛从前那个只要一上街就会惊动盛京人的如玉公子。 云无恙敛下眼神,走过去把药碗递给他:“喝药。” 语气十分平常,仿佛是昨日才说过话一般。 柳消闲低头看了看药碗,一张口竟是没说出话,过了好久才用沙哑的声音勉强挤出几个字:“我这样……多久了?” 云无恙道:“有几日了。” 柳消闲忽然问道:“你这几日,一直在府上吗?” 云无恙总避不开下人,又没什么可撒谎的:“嗯。” 他沉默了一会,拿着碗的手有些抖。 云无恙看不下去了:“磨叽什么,赶紧喝,都快凉了。” 柳消闲紧抿着唇,仿佛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一匙药送到嘴边,那动作慢的跟特效镜头似的,还是云无恙翻了个白眼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抢了过来: “得了。” 云无恙也不客气,一匙一匙跟往存钱罐里怼硬币似的,偏偏柳消闲还毫无怨言,仿佛天生就习惯了这药的苦味。 直到云无恙放下手,柳消闲才突然扯唇露出一个笑容,嘴角是浅浅的弧度: “无恙,谢谢。” 云无恙也不给柳消闲面子:“哦,你要谢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奈何柳消闲笑容刚散去就咳嗽了几声,云无恙看了他一眼:“醒了就醒了,你激动什么。” 柳消闲虽然还是那副样子,却仍然能看出有些局促道:“没有。” “只是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中毒时他神智不清,每日醒过来就昏昏沉沉又睡过去,陷入一个又一个梦魇中。 他好像看到了许多幻象,如果十几年前没人发现他,他应该早已死在乱葬岗。 就像他即将无人问津的死在这皇子府。 十几年来,每次被噩梦缠身,能惊醒他支持他活下去的只有复仇,现在,当他睁开眼睛能看见云无恙那张会说会笑鲜活的面容时,他想,他好像有了另一个活下去的信仰。 这种感觉,或许可以称之为那个叫家的字。 “无恙,”柳消闲看着云无恙:“你能不能……留在这?” 没了你,我好像无处可去了。 云无恙:“……” 她推开柳消闲:“滚啊,你再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喜欢我对不起我我就捅死你。” 忽然,柳消闲蹙眉眼神凌厉起来:“你的手怎么回事?” 云无恙一愣,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忙藏到身后:“碰巧弄伤了而已。” 这要是被柳消闲知道,又免不了生出什么事来。 柳消闲却是已经把她的手扯了过来:“……” “这是什么?” 他蹙眉:“谁伤的?” 云无恙:“……” 云无恙:“傻逼。” 第98章 若你不喜,弃了便是,为何霸占不放 柳消闲:“?”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云无恙把手收了回去道:“我去叫太医再来给你把脉。” 柳消闲也不动作了,此时乖巧的不行。 老太医被云无恙叫来把脉后,当即面露喜色:“殿下!皇妃!大喜啊,大喜!” 云无恙:“他几个月了?” 柳消闲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 老太医大脑一瞬间转了好几圈,没听懂云无恙的胡言乱语还是老实的又趴在了地上道喜: “皇妃和江小公子的药方有效,殿下已经痊愈了!” 听到江佑理的名字,云无恙咳嗽了一声:“咳咳咳。” 老太医话锋一转:“但是——下官会再为殿下开几味药调理身体!” 柳消闲是对老太医说话,语气有些冷淡:“你说……谁?” 话音未落,门忽然被推开。 霜卿作为撞见过二人亲近的第一目击者,早已习惯了低头道: “小姐,江小公子昏过去了。” 云无恙脸色一变,瞬间站了起来:“什么?” 随即,她就看见霜卿示意到刚刚好的小眼神。 对哦,这还有个柳消闲。 不对。 她怕什么,纵使是修罗场,她也不是曾经那个需要看正宫脸色的云无恙了。 现在是柳消闲该看她的脸色才对! 果然,柳消闲轻声:“你去看一下?” 云无恙看了他一眼:“好。” 这自然不用他说。 那边的客房一阵骚乱,云无恙赶来时侍女恭敬道:“皇妃,江小公子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操劳过度一时昏厥过去了而已,太医已经开了安神的药,想必睡一觉就好了。” 操劳过度…… 云无恙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松了口气,有些担忧的望着客房: “没什么大事就好。” “只是怎么会操劳过度,”云无恙不太高兴道:“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快被搬来了,难道他们就由着江佑理一个人研究吗?” 侍女被云无恙的气场吓得冷汗连连,她连忙道:“是江小公子执意要看着的,说若治好了殿下,也算充实他的行医手记,以后也算造福百姓了。” 云无恙愣了一下,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吗?” 那个总是爱甜甜的叫她云姐姐的少年,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 也会为百姓着想了。 云无恙返回柳消闲的屋子时,柳消闲已经睡了过去,想必是还没完全恢复。 她只看了柳消闲一眼,就合门离开了。 柳消闲这副后悔的样子,说是后悔,她其实相信的。 她从不怀疑真心,但真心瞬息万变。 这时的柳消闲是真心,从前那个利用她的柳消闲,也是真心。 第二日,云无恙照例来到了柳消闲的房间,却先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竟然是江佑理的。 蛇缠之毒已经解了,只是江佑理不知为何最后一日仍执意为柳消闲把脉,柳消闲也没拒绝,平静的看着他。 江佑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药,他抿了抿唇,冷冷道:“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云姐姐如此待你,你却从不珍惜她的心意。” 柳消闲抬眼,语气冰冷有礼:“江小公子将我医好,我感激不尽,以后有机会也会尽力扶持摄政王府。” “只是我们夫妻二人如何行事,似乎不需要你来指教。” 江佑理似乎更生气了,他起身道:“你从前就是这样,那时云姐姐还没嫁给你你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以为是什么第一公子别人就该把所有东西捧到你面前。” “你这样刻薄,好,如果待云姐姐好我也就不计较了,谁知道你在不知道云姐姐生死的时候就能无情的回京,还当上了九皇子,难道别人对你的好都该被不屑一顾吗?!” 江佑理越说越气,他攥紧拳头道:“若你真不喜欢云姐姐,弃了便是!为何又占着不放!?” 这样的人,凭什么,他根本不值得! 江佑理的话不管是于公于私都已经是对皇室的冒犯至极,柳消闲就算现在治他一个大不敬都行,只是柳消闲像听烦了一般的睁开了眼,冷冷一笑: “江小公子,你说够了吗?” 云无恙见情况不好,顿时推开门走了进去:“佑理。” 再说下去,柳消闲那个阴暗逼打击报复江佑理怎么办? 两个人皆是一愣,停下争执看向云无恙。 江佑理有些委屈,低低的喊了一声:“云姐姐……” 柳消闲听到他出声,立刻捂着胸口咳起来,好一个病弱美人。 云无恙无比理智,她只看了一眼柳消闲,随即便转向江佑理道:“外面又下雪了,我差人送你回去。” 江佑理沉默了一会后,点了点头: “我都听你的。” 柳消闲喉结动了动,垂眼不语。 直到云无恙要带着江佑理离开时,江佑理忽然在门口小声问道:“云姐姐,我这样,可曾让你难办了?” 云无恙一愣:“不难办,这次还多亏了你。” 他抿了抿唇:“其实这次来,我也只是想再看你一眼。” “上次的事……抱歉,是我一时痴心妄想,走火入魔……” 云无恙哪知道江佑理这孩子精神一阵好一阵不好的,感受到柳消闲平淡又疑惑的眼神,就好像后背被扎了几针。 害怕江佑理说出什么惹祸上身,云无恙只好摸了摸他的头道:“回去好好休息,以后若有什么事,只管和云姐姐开口。” 江佑理深深地看了柳消闲一眼,最终还是点点头,跟着下人撑起了伞,将表情隐没在伞下转身离开了。 江佑理一走,柳消闲就出声了:“你想留住他吗?是不是我在这,耽误了你们俩。”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吃醋时的生气,只是情绪很稳定的问。 仿佛云无恙点头,他就能派人把江佑理叫回来一样。 云无恙看向他:“如果你是在阴阳怪气,我就让侍卫把你脑袋割下来。” 柳消闲愣了一下,陡然失笑:“不是。” “我知道,我现在在你心里的地位,只怕远远不如江佑理。” 但他刚才真的很怕,有那么一瞬间,他怕云无恙连补偿的机会都不会留给他,会转身跟江佑理离开。 如果真是这样,他会怎么做? 柳消闲知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会看着那两人离开。 他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再和云无恙要求什么。 江佑理离开皇宫的时候,远处酒馆二楼喝酒的一人蹙了蹙眉:“这是谁?身边怎么跟着九皇子旁边的人?” “这是江小公子,您久不在京京,不认得。”一名小二殷勤道。 竹观棋疑惑道:“他怎么会出现在宫中?” 小二想了下道:“兴许,兴许是去看九皇妃的?京中曾经传过九皇妃和江小公子有一段……私情?哎也说不准,没准是谣传,只不过后来九皇子特别忌讳这个,京中便没人再说了。” 竹观棋看了江佑理的背影许久,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呵,有意思。” 第99章 云无恙,想成为女帝吗 柳消闲病好了之后,云无恙自然而然就回到了云府,只不过她也没闲着,每天都派人散播消息出去惹得百姓对皇家日渐不满。 这一天天气好,外面的雪都融化了,云无恙坐在毫无绿叶繁花点缀的树下边荡秋千边出神。 她看了一眼手心,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柳消闲也再没了动静,不知最近在干嘛。 云无恙摇了摇头,觉得自己那多余的良心真是要命。 “小姐,”霜卿匆匆走了过来:“九殿下求见。” 云无恙一愣:“柳消闲?他来干什么?” 霜卿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九殿下说无论如何也想见小姐一面,说有要事相告。” 云无恙在心里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让他进来找我。”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有些事说清楚。 过了一会后柳消闲就进来了,他气色不错,唇色红润,只是少有的穿上了白衣,外面披着红色的鹤氅,一层白色的绒毛更衬得他像画中人一般俊美无双。 云无恙穿着厚厚的一层狐裘,衣领处的绒毛衬得她冰肌玉骨,真是应了那一句:群芳难逐,天香国艳。 如果巫山有神女,约莫就是这样子。 云无恙没有别的动作,一边动脚小幅度的晃着秋千一边波澜不惊道:“你来做什么?” “感谢的话也已经说了,便不用再来了。” 柳消闲走了几步上前:“感谢的话我说不完,所以,我打算做出来。” 云无恙不解:“什么意思?” 柳消闲语出惊人道:“陛下给云相下毒致死的证据,我找到了。” 云无恙握着秋千的手紧了紧。 她早已猜到,只是再听人说起,想起云追忆躺在棺材里的模样,想起皇帝不见她她跪在雨中膝盖的疼痛,还是会下意识如钻心剜骨。 云无恙过了好一会才道:“那又怎么样,你也说了,他是陛下。” 只有他处死别人的份,没有别人处死他的份。 柳消闲不动声色道:“潜伏在宫中这段时日,我已想明白,为了给爹报仇,我也已经早就在陛下的吃食中动了些手脚。” 云无恙心头一跳:“你疯了?若是被查出来这可是死罪。” 柳消闲垂眸道:“那又怎样。” 云无恙:“……” 她沉默了一会,转移了视线:“九殿下这样,我可受不起。” “出了事,我一并担着。”柳消闲的话掷地有声。 云无恙皱眉,她坐在秋千上,用臂弯环着秋千的绳子控制身体,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对柳消闲来讲漂亮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他的面庞白俊清润,红色的鹤氅却让他更平添冷艳的气质,仿佛沉淀着千年的冰雪,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清冷和孤傲,却能在雪山遇到落难人时,带着身上那一抹红色回眸轻轻一望。 几个月前的夏季,柳消闲还对她不屑一顾至厌弃,如今却能只身前往说出出了事都有他这个替死鬼的话。 见云无恙犹豫,柳消闲更加乘胜追击:“这是为爹报仇最好的机会,如果成功,整个云秦也会迎来曙光。” 闻言,云无恙笑笑:“你这如意算盘打的,我是想为爹报仇,但我们一起扳倒了皇帝,你不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皇上?到时候你再对我做什么,哪还有人能拦住你?” 为云追忆报仇,是云无恙最初产生的念头。 从这个念头产生到确立的那刻,她就知道她要把皇帝扳倒,她要成为把那些人踩在脚下的人。 就在这时,柳消闲忽然有了动作。 云无恙见他从袖中拿出什么,仔细一看是锁链一瞬间就站了起来:“你干什么?!” 妈蛋,她现在对锁链避雷啊啊啊!!! 但下一秒,她的眼睛就瞪大了。 疑惑和惊讶如潮水般四面八方向她涌过来,包裹住她。 却没有将她淹没。 因为柳消闲手中的锁链和铁项圈,在下一秒就被他面无表情的拷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云无恙:“?!” 堂堂的帝王世家的九皇子,居然拿这象征着低贱和盲从的铁项圈锁住了自己的脖子。 云无恙震惊的心惊肉跳,她感到浑身一紧,不敢置信的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质问:“你疯了你?” 栽赃陷害也不是这么陷害的?! 怎么办,柳消闲不会安排了几百暗卫趴在哪,然后随着柳消闲的一声令下跳下来说她大不敬?! 柳消闲红色鹤氅内的白衣很单薄,白色的衣摆如蝉翼随着他走近的脚步一动一动。 那双冰冷的眼眸宛如寒冬的湖面,深邃又清澈,坚定又执着。 云无恙很想把云长欢给她的那把枪掏出来,但此刻那把枪正在她房间里被好好藏着。 云无恙声音一哆嗦:“你……” 柳消闲与她在一步之外停下,然后用那双分外好看的手,把铁项圈的另一端铁链交给了她,然后退了几步,沉默又肯定的看着她。 云无恙:“……” 遛狗啊? 见过遛狗的,有人见过遛皇子的吗? 哪个朝代丧心病狂权倾朝野的宰相都做不出来这事啊? 更何况他还是自己绑的!!! 云无恙又仔细看了一眼手中的锁链,果然那一头牵引着柳消闲脖子上的镣铐。 她一时鬼迷心窍,小幅度甩了下手,铁链小幅度的晃了晃,发出铁皮在寒冷冬天摩挲的沙沙声,这动作通过牵引,来到了柳消闲身上,他脖子上的镣铐颤了颤。 柳消闲缓缓的眨了眨眼: “从此以后,我这个人便唯你是从,我这条命便唯你驱遣。” 他的眼睛像秋夜的湖水,明亮而寒冷却又深邃,让人不敢轻易打扰。 “你不是问我,若报仇成功我成了皇上怎么办?这很好办。” 他一字一句道: “我的皇妃,你想成为云秦历史和未来上,唯一的女帝吗?” 云无恙的心跳停了一拍。 她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刻的心情,很多人包括柳述都觉得她这份感情也许会救赎柳消闲,却不想,他们竟成了互相堙灭和埋没,也是一种心甘情愿的欲望与绝迹。 她以爱意滋养重生了柳消闲,柳消闲将为她亲手奉上所有的荣耀。 第100章 礼崩乐坏啊礼崩乐坏 云无恙攥着那锁链,一瞬间竟没有撒手。 她想,是什么让她没能松手,拒绝柳消闲的邀约? 拒绝这个如毒蛇般阴险的人的邀约,即使这份邀约太过有利了。 一瞬间云无恙想明白了,她其实和柳消闲是一种人。 是一种以野心为骄傲,从不后悔的人。 爱的占有欲和利益间的依赖他们都有,这些混杂在一起就像毒药一样致命,她对柳消闲的感情和柳消闲对她的感情用爱情来形容反而都显得太过单薄而轻浮了。 柳消闲给予的痛苦是成熟到几近腐烂的果实,扭曲的,虚假的而又真挚的,独一无二的。 而现在,她即将有权利选择是否成为答应他的那个人。 云无恙本有权利有机会放手,然后将柳消闲这个披着君子皮的疯子赶出去。 但下一秒她就摇摇头失笑,握紧了手中的锁链,铁链的寒冷和未痊愈好的伤口让她心中的目标越来越清晰。 她歪头,猛然将柳消闲扯的一个踉跄,迫使柳消闲不得不弯腰平视或者仰视她: “柳消闲,是牢笼,是枷锁都是你自己选的。在这场你情我愿的利益局里,一起沉沦下去,亲爱的。” 柳消闲大口的呼吸了一口气,他眼眸一暗: “有一句话出错了。” 云无恙微微“嗯?”了一声。 柳消闲哑着声音道:“你情我愿这个词……” “不代表利益。” 代表我爱你。 代表他的服从她的训导。 代表从今往后,云无恙的名字就是柳消闲唯一赴死的理由。 他想的没错,他和云无恙本就是天生一对,云无恙性格深处藏着的野心和渴望,只有他能看穿并奉上,江佑理那样单纯的少年不会明白。 两个人从后院去正堂时,负责倒茶的侍女看见柳消闲脖子上的铁拷吓了一跳,茶壶都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这,这是什么?!!! 礼崩乐坏啊?!!! 雾草,她震惊的看着云无恙,简直想给小姐竖大拇指。 牛逼,太牛逼了,不愧是小姐。 此时的整个云府对云无恙都是盲目的崇拜,谁家小姐能像她家小姐又上战场又风流潇洒众多美男追在屁股后追捧。 云无恙看见她的侍女,感受到她奇怪的眼神摊了摊手:“我可什么都不造,他刚才嘴里喊着什么羁绊啊什么全部啊就冲上来了。” 侍女:“……” 侍女不知道自己该扯出一个什么笑容,因此两边嘴角都抽了抽可能是笑的很惊悚的低头退下了。 这时云长欢笑着进了正堂:“我听说长姐荡完秋千就……” 她的话在看见柳消闲和铁项圈时戛然而止。 云长欢:oo “啊?” 柳消闲没有丝毫的羞愧或别的表情,他淡然自若的喝了一口茶,便垂眸研究起了茶杯。 云长欢见状,抿抿唇小声靠近云无恙:“哪来的舔狗?什么py?” 云无恙也没什么好心,柳消闲自己不摘她也不嫌丢脸:“抖喽。” 云长欢竖了竖拇指,把刚才那个侍女不敢做的做了:“恭喜长姐,我就说找老公对你好可能是装的,但是又高又帅肯定是装不出来的,长姐赚翻了。” 云无恙摇摇头:“哎,话说早了,利益关系啊,没别的。” 云长欢开玩笑道:“没事啊,我知道长姐心里只有我,我做大他做小,我还是长姐的心头好。” 云无恙:“……” 死丫头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云无恙终于找回了话题。 云长欢这才恍然大悟似的直起了腰,说话声量也恢复了正常:“我要上街一趟,系统的分欠了太多我做任务补一补。” 哇靠,抠死了,还要做任务还,花呗啊?! 云无恙点点头:“好,叫几个人跟着,有事来不及回府直接去归香居,亮云府的令牌就好。” 云长欢简直想把自己长姐从云秦这头吹到那头,乐呵呵就走了:“得嘞!” 待云长欢走了,柳消闲才出声:“你们二人说话,我怎么听不懂。” 云无恙瞥了他一眼:“听不懂就别问,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柳消闲便真的不问了,他道:“归香居,现在归你?” 云无恙口渴也喝了一口茶:“是我买下了。” 那里总有些回忆,就算有些回忆并不美好,她也实在不忍心看着倒闭黄了的。 归香居还在,有些人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二哥昨日进宫,据说惹的陛下震怒,封了他的名号令他闭门思过半年。” 柳消闲也不再隐瞒,将消息尽数说出。 云无恙疑惑:“二皇子?他又怎么了?” 柳消闲清晰道:“最终查出大皇子的事二皇子才是主谋,看来陛下是铁了心护着大皇子,皇家戕害手足之事见不得光,一条似是而非的罪状,一个有些痛却不至于伤及根本的惩罚,便是最后的交代了。” 云无恙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恐怕满朝野都会为之震动了。” 柳消闲点头道:“所以,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他忽然道:“百姓间那些流窜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云无恙看着他只是反问:“没有你,我会放弃为爹报仇吗?” 柳消闲笑了笑:“不会。” 但他依然愿意成为她手中的利刃。 这段时日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不平顺的,对云无恙来说,经历过上战场,背叛,图谋,她已经沉淀了许多,心性也更稳定了。 可对她来说经过了这么多,对云秦其他不知情的百姓来说,她只是个上过战场受人爱戴又因为柳消闲找回了身份从此地位更尊贵的皇妃罢了。 云秦纵使如满目疮痍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枯木,日子还是一天天要过去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年末了,一场为皇帝置办的与臣子同乐的赏梅宴终于成了没被绊住的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每年这时候宫中都会有一场阖宫大宴,朝中有名的大臣也都会参加,这也算云秦的旧例了。 云无恙自然作为名义上的九皇妃是和柳消闲来的,只是这几日云长欢在家无聊,她也带来了云长欢。 大皇子和皇妃来了,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位置都空着,江佑理他爹来了但江佑理没来,就连贺婧也来了,坐在角落似乎沉稳了许多,打扮也不似从前招摇。 云无恙有许久不曾见到她了,贺婧只低头神情平静的自己斟茶,大约也没有注意到她。 若是记得不错,过了年,贺婧就该出嫁了? “陛下,臣来迟了。” 这一声,云无恙抬眼望过去。 第101章 臣女已经择好了心仪的夫婿 竟是竹观棋。 她姗姗来迟,穿着不常穿的女儿家的层层叠叠的长裙,即使来迟也不真见愧疚之情。 但皇帝一贯重视她,只笑了一声:“入席。” 竹观棋坐在云无恙的身边,云无恙一眼都不愿意看过去,云长欢坐在她后边,因此这周围一个能和她说话的都没有,所以只能闷闷的喝酒。 竹观棋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云无恙微微移开目光,心里想的也都写在脸上:只怕和你说话比无聊还无聊。 这顿饭吃的着实无趣,沈明珠因为她爹的事不知是不是和她有了隔阂,二人回京一次都没有见过,云无恙倒是去拜访过几次,只是沈明珠都“碰巧”不在。 云无恙有些沮丧的抿了一口酒,头疼极了。 虽然沈提督的死和她没有直接关系,但沈提督到底是为程十鸢所杀,而程十鸢又是沈明珠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请来的。 就在她思路越来越跑偏时,忽然听到席上传来“婚事”之类的字眼。 云无恙这才回神,只是她刚坐正竹观棋就猛然站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竹观棋站起来道:“陛下,臣女已经为自己择好心仪的夫婿了。” 不愧是竹观棋,看上哪个男子就自己争取,这云无恙还是很肯定的。 只不过下一秒,周围的丝竹音乐声就随着她的话惊的停住了: “臣女觉得,摄政王府的江小公子,就很不错。” 竹观棋此言一出,满座宾客皆惊。 一半的目光都看向了竹观棋,另一半则看向了…… 她。 云无恙更是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她与江佑理青梅竹马的旧事,当年不说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是一对有名的金童玉女,也说是京城内不曾宣之于众的秘密。 而她和竹观棋不对盘,也是明面上的事。 柳消闲一眼扫去皇帝,眉心微皱。 皇帝若有若无的扫过云无恙一眼,似乎很是疑惑:“哦?难得见你如此,难道是倾慕已久吗?” 爱慕个屁啊!她才回京怎么可能爱慕已久啊?! 明摆着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竹观棋细不可察的瞥了一眼云无恙,唇角有一丝笑容:“是,臣女向来征战沙场性格直爽,而江小公子又会医术又性格温和,想必是能很好的规劝臣女,为云秦做出更大的贡献。” 云无恙把酒杯放下,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 此事不对,凭她对竹观棋的了解,刚才那阴晴不定的一眼,还有那诡异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冲着她来的。 再说了,在京中这么长时间,她打仗都回来了,若真倾慕已久,为何今日才提? 偏偏在她刚回京和江佑理有了交集时提? 真是太可恶了,怎么能因为她二人的恩怨,再牵扯进江佑理。 可这是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提出的,而他二人确实年龄性格也相配,云无恙该怎么阻止这个悲剧的发生? 江佑理不能为了她,把前半辈子搭进去了,后半辈子也搭进去。 云无恙深呼吸一口气,刚想站起来,柳消闲就淡然的出声了: “父皇,此事当再斟酌。” 皇帝一滞,声音哑了下来:“怎么?” 柳消闲意味不明的看着他,他只有在这时才会叫他一声孝顺的“父皇”。 这时,那个曾跪在地上求云无恙放过他们家的中年男人再一次跪在了皇帝面前,摄政王江秋绪出列道: “陛下,恕臣为小儿拒绝。” 皇帝显然没有反对这门婚事的意思,“哦?”了一声:“爱卿这是何意?” 既然竹观棋求了,若江秋绪再同意,只是顺水推舟的事。 只是江秋绪沉声道:“小儿能得陛下和将军青睐是小儿的福分,只是——” “臣的母亲于前不久辞世,而小儿与祖母感情甚好,已做下决定为家母守孝三年。” 云无恙一怔,一瞬间连呼吸也忘了。 她仿佛看见那个少年一身孝服如青竹坚韧不折,白色的发带随马尾飘散。 只是三年……三年过后,江佑理就不再是最好的年岁,那时周围的人都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他怎么办? “如此,”皇帝沉吟一声:“确实无法谈及婚嫁之事。” 像“孝”这样大的理由,确实能以绝后患。 皇帝问道:“竹将军,如何?” 竹观棋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她收回了目光,笑了笑:“百事孝为先,我自不会强求。” 皇帝道:“若你再中意哪家男儿,朕一定为你指婚。” “谢陛下。” 云无恙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攥着的衣角已经褶皱了,可见刚才她有多用力。 用了这样的理由,江佑理恐怕真是要守满三年了。 旁边的柳消闲一直留心着云无恙的变化,见她这样收敛了眸色便抵唇咳了一声,然后喝了一口酒。 赏梅宴结束,云无恙有些心事重重的往外走,刚想上马车,就被江秋绪叫住了。 “九皇妃。” 云无恙回头,有些愣怔:“江伯父?” 江秋绪平静道:“有些话,臣想和皇妃单独谈谈。” 云无恙张了张唇,无声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柳消闲。 柳消闲会意:“我在马车上等你,长欢已经在另一辆马车上了。” 云无恙这才放下心点头,转头道:“江伯父请。” 到了一旁无人经过处,江秋绪才出声:“上次一别匆匆,九皇妃凯旋回京,摄政王府还未送上贺礼。” 云无恙摇摇头:“伯父,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我知道佑理这么久还未娶亲,多半是为了我。” 江秋绪一怔,很快便顺着云无恙的话道:“既然皇妃是爽快人,我也就不多费口舌。” “上次摄政王府那次是我为了佑理未来不被卷入纷争而做出,我亦不悔,只是不想犬子对皇妃一往情深至此,家规处罚也不曾改变心意,因此还给皇妃添了许多麻烦。所以还请皇妃看在老朽的面子上,以后也继续与佑理……” “保持距离。” 云无恙却道:“佑理我只把他当做弟弟,自然会保持距离不让贼人伤了他,但摄政王府的距离我却是保持不了了。” 江秋绪蹙眉:“皇妃此言……” “伯父请听无恙说完,”云无恙直言道:“是我亏欠佑理许多,从今往后,摄政王府的事就是我云府的事。” “江伯父若有难处,尽管开口便是。” 想到江佑理,云无恙眸光闪了闪,她有些晦涩道:“三年……” 三年之后,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第102章 我只是很嫉妒,没想惹你生气 云无恙回到马车时,柳消闲正一人坐在马车中。 云无恙刚才已经先去了云长欢的马车上,所以一进来便问道:“长欢怎么不在?” 柳消闲本闭眼假寐,如今听到动静才缓缓睁眼:“长欢说看见一有缘人,已经去追了,叫我们不必等她,她自然会回云府。” 云长欢身上还带着系统,只怕是比她还牛逼,因此云无恙并不做过多担心:“是这样啊。” 下一秒云无恙轻置玉臀,选了一个马车里离柳消闲最远的位置坐下。 柳消闲:“……” 他并未多做动作,只是咳嗽了几声,见云无恙一闭眼睛就要睡觉,咳嗽的更厉害了。 云无恙实在嫌他烦人,一脸嫌弃的一脚踹过去:“你要死啊?再咳滚出去。” 柳消闲挨了一脚也不恼,他反而抓住了云无恙的脚:“把手给我看看。” 云无恙:“你神经啊?还是你觉得这样很有性张力?” 不好意思,这样让她觉得很有性缩力。 不对,是性歹力。 柳消闲既不撒手,也不继续:“刚才,江秋绪和你说什么了?” 云无恙想起刚才的场景,多亏柳消闲也出声了,不管起没起到让皇帝忌惮的作用,他总归是站出来了。 因此她道:“只怕佑理是真要耽搁三年了。我不愿看他错付,亦不愿看他为了我和竹观棋的恩怨耽误大好的前程。” 柳消闲轻声道:“错不在你。” “错不在我,却和我脱不了关系,”云无恙叹了口气:“竹观棋对我不满大可冲我来,这样算什么?” “会有结果的,”柳消闲道:“三年之内,云秦还不知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他二人真成功,江佑理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云无恙沉默时,柳消闲却开口了,他的语气淡淡的:“你们二人只说了这些吗?” 云无恙一愣:“你什么意思?” 他道:“三年,若不成功,三年之后,你当如何?” 会觉得亏欠江佑理太多和他在一起吗? 云无恙觉得并没有和柳消闲解释的必要,她忽然用力给了柳消闲一脚,语气冰冷:“若计划不成功,我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和江佑理怎样,又该你什么事?” 柳消闲听到这话认真又执着的看着云无恙,一点眼神都不曾移开。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是有些冷意的笑笑:“是,江小公子救过我的命,便是让我把妻子都分与他,也是应该的。” 柳消闲城府极深一生内敛不曾这样的有敌意,即便是最初的最初二人初遇相看两厌时,他也不曾露出这样的寒意。 云无恙本就被这些事闹得心烦,她如今也坐正厉声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柳消闲,我还没原谅你。” 柳消闲点点头:“是,你与江佑理青梅竹马多年情谊,而我柳消闲不过一个丈夫的虚名而已,还要如此恬不知耻惹你生厌。” 云无恙皱眉:“你闹够了没有,别以为我不敢把你从马车上推下去。” 这句“推下去”仿佛刺痛了什么,柳消闲的神色一下子懵了下去:“我……” “够了,”云无恙道,她叫停了马车撩开帘子就想走下去: “和你在一起没有一丝让我高兴的。” 左右她不回柳消闲的府邸,自己走回云府就走回云府。 只是她刚有动作,柳消闲就抓住了她的手:“抱歉。” 这句抱歉像是最说不出口的可怜的挽留,因为说的人匆匆连语调都变了。 “我只是,我只是……” 柳消闲捏紧了云无恙的手:“……抱歉,我只是很嫉妒,我没有想惹你生气。” 他很嫉妒,嫉妒江佑理的一腔赤诚能毫无保留毫无负担的对云无恙好,嫉妒他们青梅竹马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 嫉妒他能成为那个让云无恙时刻都怀有愧疚的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但柳消闲清楚的知道,他本也有机会的。 他原本也能成为这样的人,他其实是在恨自己罢了。 却不想,云无恙忽然吃痛的“嘶”了一声。 柳消闲这才松开手,做错了事一般有些呆滞的只会看着云无恙。 云无恙没有再要下马车,马车也动了起来,是不是就证明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她也听见了一点? 云无恙手心的伤口经过二次放血本就没痊愈好,如今被柳消闲一抓,更是直接裂开了。 丝丝的血迹渗透出来,柳消闲晦暗道:“这是……” 云无恙不想再让这疯子对她情根深种,只道:“不小心碰伤的,别看了。” 她收回手自己又将纱布用力缠了几圈。 柳消闲却又凑了上来,与云无恙对视一字一句重复道:“在府里,碰巧弄伤了,还是刀伤?” 云无恙转移了目光不说话:“……” 柳消闲轻轻握住她的手,薄唇微抿,那双藏满了暗算与冰冷的双眸,此刻却像破碎了一般。 下一秒,他缓缓执手将云无恙的伤送至唇边隔着包扎轻轻一吻。 云无恙顿时惊呆了:“你干什么?” 柳消闲放下她的手,眼角突然渗出一滴摇摇欲坠晶莹的泪珠,那泪珠沿着脸颊缓缓滑落消失进尘埃,徒留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内心的悲痛与后悔仿佛随时都要突破他的极限。 他一句一句道:“抱歉,抱歉……” “我从前也听过以血为药引的荒唐事,只是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亲眼见到有人这样对我。” 云无恙见柳消闲哭了,又是无语又是无奈,她叹了口气道:“不是荒唐事,为了救你的命而已。” 她觉得有必要匡扶一下这人可怜的价值观了。 “柳消闲,你总是惦念那些不在意你的,你所恨的人,你可曾看见现在这些真心希望你好的人?不要困在回忆里走不出来了,大将军,先生,甚至是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从他二人婚事被绑定的那刻起,二人就注定纠缠不休了。 第103章 江佑理,当真在你心里份量不轻 赏梅宴结束后的第二天,云无恙来到了盛京第一楼。 盛京第一楼乃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楼,许多名门贵客都会聚在这吃喝,就连这里负责端茶倒水的小厮和卖唱的歌姬都是精挑细选的,顶好的容貌。 云无恙坐着马车前来,一进门便有云府的侍女跟着帮她拍了拍刚才落到披风上的飘雪。 这一通气派可是把大老板和二老板都看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二老板最先回神,笑的殷勤的凑上来: “原来是云家大小姐!不知小姐今日是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想要什么样的公子陪着伺候?小的这就去安排……” “不必了。” 云无恙却是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她眉眼弯弯,却笑的有些微妙:“我听说今日有贵客,包了咱们第一楼的整个二层?” 大老板愣了一下后才道:“是是是,不过这一层随您挑,您想坐哪就坐哪!” 云无恙慢悠悠道:“是吗,不过今日,我是来寻人的……” “掌柜的,还请劳烦,带下路去二层?” 那大老板一听,冷汗瞬间就飙出来了,一下子丝滑的跪在地上:“大小姐!二楼那位真不能……” 云无恙轻描淡写道:“不带路?好,那本小姐就要一间一间搜了。” “来人……” “我带!” 这时,二老板咬咬牙心一狠:“小姐这边请。” 云无恙点点头,挥手让云府的侍卫在一层守着,自己跟着上了二楼。 她踏上台阶,被包了场的二楼本来空空荡荡,于是就更显得她分外显眼。 二老板一路带着云无恙来到一个房间前,云无恙定睛一看,果然是最好的包间。 她平静的推开门,踏了进去。 只见竹观棋正在喝酒赏着楼下的歌舞,身边还有一个容貌堪称俊美的男人又娇又羞的为她倒酒。 那男孩一见到云无恙,脸一瞬间更红了,只是他不知云无恙是何人,因此也不敢随意出声或轻举妄动。 竹观棋幽幽喝了一杯酒才看过来,云无恙也不着急,她神色自如的站在那等竹观棋说话。 果然,竹观棋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 云无恙璀璨一笑:“与酒友同叙,怎么算是胆子大呢?” “况且竹将军昨日还在赏梅宴上情意拳拳向陛下求亲,今日就能扭头来这喝酒见蓝颜,这欺君之罪,才算是胆子大?” 竹观棋也不惧她,她挑了挑眉:“哦?那又如何?” “有些人不也说着和夫君恩爱有加伉俪情深,今日便也一扭头来了这烟花之地?” 云无恙并不在意她的嘲讽,她甚至悠然自得的踱步过去,走到竹观棋面前便坐下了。 她旁若无人的与竹观棋对视,唇角虽然勾着笑意眼神却十分危险: “不请我喝一杯吗?竹观棋?” 竹观棋定定的看着她,也笑了:“好啊。” 她唇边是一丝嘲讽的笑意,挥手道:“你,还不好好伺候九皇妃?” 那小男孩明显被云无恙的身份吓了一跳,手有点哆嗦的就过来倒酒,却不想手抖有两滴洒了出来。 竹观棋此时还哪有刚才温和的样子,她有些不满的皱眉:“你怎么做事的?” 那男孩刚想跪下认错,云无恙就阻止了。 她“哎”了一声阻止他的动作,轻笑一下后端起酒杯品了品这美酒,闲适又潇洒,声音也是婉转动听: “对美人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竹观棋你也太急躁了。” 这副作态,正是当年她迷倒了万千烟花美人的浪子做派。 那男孩见云无恙是个好说话的,有些娇羞的垂了垂眼:“多谢皇妃……” 云无恙酒杯抵在唇边,她挑了下眉眼角悉堆风流:“酒是好酒,人也是美人,你可是刚来京城的?” 那男孩就更含羞带怯了,往云无恙这边坐了坐声音也愈发温柔:“皇妃觉得我美吗?” 云无恙笑了笑:“这是自然。” 她虽话里把那男孩夸的神魂颠倒,身子却连人的一根头发丝都不曾碰到。 不过这也够了,那男孩小声道:“我确实是刚进京城,之前一直在……” 这时,竹观棋终于按耐不住了:“你们够了没?” 她似乎是见不得云无恙和这人亲密,脸黑的像烧了柴火熏的锅底:“你,过来。” 那男孩一颤,忙爬了过去:“是!” 只见竹观棋伸出手掐住了那人的下巴,仔细观察后瞥了云无恙一眼,忽然笑道: “真是……丑的太要命了。” 云无恙眼皮一跳,从把玩酒杯到抬眼望过去。 竹观棋甩了手,那男孩便被甩到了一边,她厌恶道:“难看的让人想吐,还不快滚。” 云无恙“嗤”了一声,看着男孩连滚带爬逃走的背影摇了摇头:“你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倒是你,云无恙,”竹观棋嘲讽似的看着她:“什么时候这等货色也能入了你的眼了,你的品味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云无恙把玩着酒杯,闻言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是么?” “我瞧那孩子虽不是仪表不凡,却也能看的过眼,至于你如此吗?” 她歪头悠悠道:“还是……我不过随意夸了他一句,你便看不过眼了?” 竹观棋眉头一拧:“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不管你与我作对什么,你与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你争你的我抢我的,”云无恙道:“你送给我的,我也多半还了回去,倒也说不上输赢。” “可昨日之事,你是怎么想的?竹观棋。” 竹观棋唇角的弧度越发嘲讽:“果然你还是为了江佑理来的?我说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怎么,”她声音越发欠揍:“终于戳到你痛处了?那江佑理,在你心里当真分量不轻?哈哈哈……” 竹观棋占据上风,接着声音里便像淬了剧毒般道:“可你若心里真有他的位置,怎么当年不早嫁给他呢?如今才来这副做派,我真瞧不起你。” 云无恙虽然是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乍然一看神色竟然也算冰冷: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第104章 只是衢州,出现过一个惊艳的琴师 说时迟那时快,云无恙旋即俯身揪住了竹观棋的衣领,把她拉近却没有动手。 她一字一句道:“你做这么一出大戏不就是认定了江佑理在我心里的位置?若你竹观棋当真成功抢走了我的心上人——那我只怕是要日日夜夜不得安宁了。” 最后一句话云无恙说的声音极低,在拉近二人的距离中竟像是亲密的呢喃。 “竹观棋,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竹观棋的瞳孔猛然缩小,她一把推开了云无恙,触电一般第一次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你疯了!?” 云无恙摇摇头道:“我没疯,我不过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让我不得安宁,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她拿起酒杯抿了半口酒起身,有些缱绻悠然的道: “观棋啊,别做傻事了。” 话音刚落,那半杯酒就冰凉的顺着竹观棋头上浇了下去。 瓷杯随着云无恙的随手一掷破碎,如同被戳破的阴谋和心事般结尾,云无恙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出了第一楼。 云无恙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归香居。 归香居表面上还是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的茶馆,她直接从后门进去,来到了最高层。 她手下的人见她进来了才行礼:“小姐。” 云无恙有点饿了,她叫了点吃的便坐下猫猫揣手暖身子:“嗯。” “南江那边还好吗?” 南江今年洪涝,处理流浪的无家可归的百姓和赈灾都是头等要紧的事,这事现在交由二皇子手下的官员去办了,云无恙便让她手下的人也注意着消息。 现在二皇子可还在被关禁闭,若此时再出什么暴乱,他可是再也不用出来了。 “南江那边的人都注意着呢,小姐吩咐的,我们肯定不敢有误,只是现在还有一事。” 看那人犹犹豫豫的样子,云无恙有点疑惑:“什么事?” 手下的人还是咬咬牙,说了: “有人自南江来,说求见大小姐。” 云无恙心中疑窦丛生:“求见我?还是求见归香居的主人?” 手下的人便道:“说的便是求见云府大小姐,可我们从未声张过也没透露过。” 这可就奇怪了,也就是说有人知道这归香居背后的主人就是她? 敌在暗她在明,云无恙强压下心中不祥的预感:“那人现在在何处?” 归香居一直是她暗处经营的产业,想必知道这事的人对她的了解亦不少。 她必得会一会。 “那人……”云无恙的手下嘴角抽了抽:“可能还在归香居大吃大喝呢。” 云无恙:“……” 她认识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我们发现她不对劲儿后就把她扣留了,谁知道那人一点都不慌张,反而在归香居吃吃喝喝了两三天,还又是弹琴又是吹箫的。” 听语气,云无恙的手下对这老赖不满极了。 云无恙扶额:“那便让她现在来见我。” 有什么事不能通过云府传话?非要在归香居传话,这算示威还是示好? 过了一会后,那人便被带上来了。 那是个十分艳丽的女人,是人一眼见过就不会忘的样貌,却打扮的十分俗气红配绿黄配紫的,花枝招展的都有点过于莫名其妙了。 云无恙可以肯定这人她从未见过:“你是何人?” 那女人笑了笑:“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中有小姐现在正要的东西。” 云无恙漫不经心的装糊涂:“哦?我竟不知我现在正要什么东西。” 那女人上前了几步,却被云无恙的手下拦住了,她也不恼怒:“是来自南江的东西。” 云无恙一滞,随即手指敲打着椅子的扶手神色如常道:“南江的宝贝我见的也不少,若是来供奉奇珍异宝的,倒也不稀奇。” 那女子见云无恙嘴硬,便环顾四周感叹一声转移了话题:“小姐这归香居,经营的真是好啊。” “只是经营的再好,在京城中也有触碰不到的地方,不是吗?” 云无恙一笑:“姑娘看样子不是京中人,这归香居曾经的风光可是现在怎么比都比不上的。” 云无恙这话就是在炸那人的身份了,只是那人听出来了也不再与她周旋,承认道:“我确实不是盛京中人,我来自——” “衢州。” 云无恙一怔,思绪瞬间飘回几月前的那个夏天。 “云姑娘,这是我们归香居新来的程公子,他今儿个刚从衢州那边过来,卖艺不卖身的哈。” 衢州是个小地方,这并不能成为让云无恙为之一愣的理由。 只是衢州,曾出现过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容貌艳绝的琴师,后来才来到了京城。 云无恙“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哪?” 那姑娘眯着眼睛笑了笑。 云无恙见这样子,突然失笑道:“你们都出去,我与这位姑娘细说。” 若是那人,她倒是真有一点兴趣了。 她手下的人便听话的退出去了,只剩下她二人在屋内。 云无恙声音有些哑:“我曾在敌国流浪过一段时间,知晓有一个人的易容术用的极好,姑娘若是真心交易,还是用真相貌待我。” 那姑娘可可爱爱的“呀”了一声,苦笑了一句:“没瞒住呀。” 她从脸上扯下易容的面具,是一个很清秀的姑娘,在那夸张的打扮里更显得土气了。 云无恙不禁从头上滑下三条黑线:“这衣服谁给你挑的?” 那姑娘挠了挠头:“我自己挑的啊,不好看么?” “主子可是夸过我好看。” 云无恙大概能想到那人的表情,大概是一贯礼貌但有些石裂的笑容,便心领神会的笑了笑:“在你主子眼里,姑娘家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所以你今日来,是想与我说什么?”云无恙问道。 那姑娘立刻正经了:“南江洪涝赈灾不力已引发流民暴乱,死了不下数百人,而赈灾不力的原因便是官员贪了救急的食粮与银两。” “而我手中,正有那未来得及被销毁的账本。” 云无恙心下一惊。 南江洪灾可是大事,二皇子手下的人何以至这么大胆,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因天灾失去生命的百姓亡灵找上门吗? 现在消息尚未传至京城,若消息传来,只怕二皇子真要完了。 第105章 一瞬间,她与二人擦肩而过 云无恙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想要与我交易什么?” 这消息确实是她现在所需要的。 能够一举扳倒二皇子的。 那姑娘却只是大咧咧笑了笑:“我只要一笔银子,嘿嘿。” 云无恙挑了挑眉:“我可没有银子,只怕你是找错人了?” “小姐说笑了,小姐又是云府当家的主人,又是归香居的主人,且不说归香居现在有多炙手可热,最后的最后,”那姑娘小声嘀咕道:“您还是九皇妃呢。” 不对,她家主子不让她提九皇妃这三个字的。 她坦荡道:“若小姐再称不上富有,只怕这京中许多贵家都要去要饭了。” 真是好直接的一句话,云无恙忍俊不禁。 “小姐的眼光好生毒辣,”那姑娘悻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不美吗?” 云无恙道:“再好的易容术,时间久了也会出现破绽的。” “那么现在小姐愿意相信我了吗?”那姑娘看着她问道。 云无恙沉默了一阵,随后,她点了点头:“好,我同意这笔交易。” 她自然是愿意相信的。 只是还有一句话,云无恙迟迟未曾出口。 ——你的主子,来了吗? 云无恙最终摇了摇头,用理性把那句问题压了下去。 大朔的事那么忙,他怎么会有空来呢。 况且现在看来,只要他平平安安就好了。 “还有一句,”那姑娘走前最后道:“小姐当小心身边人。” 云无恙蹙眉:“这句是什么意思?” 那姑娘却摊了摊手:“原话便是如此了,旁的我就不知道啦。” 云无恙看着那姑娘走出房间的背影,若有所思。 身旁人……又是指谁呢。 落了雪的云秦京城十分冷,云无恙从归香居离开便坐的是马车。 霜卿穿的很保暖,随着她走在马车外:“今年的冬天是不是格外冷啊?” 云无恙掀起帘子望了一眼,叹了口气:“这天冷的,像小三被正主扒了衣服丢在街头一样。” 霜卿:“……” 这又是什么奇怪鬼畜的形容词。 不过她家小姐向来语出惊人,她也就习惯了,呼着白气道:“小姐把帘子落下,别冻着了。” 云无恙点点头,放下了帘子。 就在她放下帘子的一瞬间,两个人与她的马车擦肩而过。 一人红衣翩跹,脸上戴着的面纱随风起了一角,露出那张惊艳的相貌后又落下。 “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可要好好溜达溜达——殿下,你在看什么?” 他旁边的人,正是刚从云无恙身边离开的姑娘,依旧穿的俗不可耐。 那人与马车擦肩而过后顿步,侧身回望,唇角笑意清浅。 他很快转了回来,摸了摸女孩的头:“云秦的冬日,和大朔一样冷啊。”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啊。 那姑娘撅了撅嘴,似乎对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太满意,揪了揪自己的袖子:“殿下,我这身衣服很奇怪吗?好多云秦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那男子沉默了几秒。 以他的为人处世断然说不出丑一字,但以他当年精致高傲的品味,断然也夸不出来。 于是那人只重重摸了摸她的头顶,露出一个无懈可击又有些石化的笑容: “姑娘家好好的年纪,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云秦今年的冬天是多事之冬。 这一年冬季竟反常的下了局部暴雨,南江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天气寒冷粮食又被摧残,南江已是民不聊生。 只是虽寒冷刺骨,却依然平息不了英雄的热血。 愤怒的勇士包围了南江衙门,南江的世家弟子也直接来京面圣,直言揭穿官员贪腐之事。 公堂前的鸣冤鼓日日夜夜被敲的痛响,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沸沸扬扬。 皇帝震怒,拖着力不从心的身子在早朝下令革职查办南江总督,上至六部下至地方县城,大大小小的数十名官员被顺藤摸瓜一并查出。 同时被查出的,还有这些官员竟与被关禁闭的二皇子还有联系,私下不知送了二皇子多少金银。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这些官员被通通下令斩首之时,二皇子也因愧疚“自缢”在宫中。 到底是愧疚还是害怕,到底是自缢还是皇命,这些,云无恙也就一概不知了。 只是她在和柳消闲商量时,突然听到了一个令她大跌眼镜的名字。 “谁?周衍年?” 柳消闲顿了顿,有些疑惑:“怎么了?” 云无恙有些懵:“他是二皇子手下的?” 柳消闲略一思索:“这个,我也并不知……他这人挺古怪的,我与他交集不多。” 看云无恙的神色,柳消闲心里也有了些不对:“你认识他?他是你的人?” “……不,那倒不是。” 只是周衍年,不是她妹妹云长欢喜欢的人吗??? 不是,她妹难道是个反派控?! 云无恙心里有些乱,她道:“此事蹊跷,我必得见一见周宰相。” 柳消闲看了她半晌,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后,他轻声道: “好,我会为你牵线搭桥。” 云无恙却是一怔,随后笑道:“不对,不是我,我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柳消闲放下茶杯,他平静如常道: “随你心意来,我会配合你。” 若要说这里谁最了解周衍年,那肯定就是云长欢了。 云长欢没穿越前就是周衍年的书迷,她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一个寒冷的下午,这位宰相在阴暗的地牢里见到了两位姑娘。 云无恙并没有走近,她只是和狱卒通了个气,便让云长欢自己进去了。 云长欢走的急,只匆匆一眼,云无恙就愣住了。 只见牢中那男人全然没有即将被斩首的恐惧,他的衣裳虽褴褛蒙尘,整个人却又板又直,犹如古井中的水,波澜不惊。眉毛细如远山,与一双明亮的眼眸相映成趣。 倒不是说这男子多英俊多惹人注目,只是云无恙觉得…… 她原以为云长欢对周衍年的倾慕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倾慕喜欢。 毕竟穿书了,书迷遇到正主,这不妥妥偶像剧吗? 只是这周衍年……年岁有点大了? 第106章 柳消闲,你以为你就见得光吗 周衍年已经有三十岁了,比仍为少女的云长欢不知年长了多少,因此见到云长欢的一瞬间他就愣住了。 他错愕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云长欢有点惊喜:“你还记得我?” 周衍年愣然道:“赏梅宴,你还与我说过话。” 他犹如一座山坚定而有力,无论风雨如何侵袭,始终保持巍然不动。 只是周衍年道:“不管谁带你来的,这实在不是女儿家该来的地方,赶快走。” 云长欢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跳的速度并没有减缓半分,虽然她清楚那并不是喜欢的悸动。 她永远能记得赏梅宴上目光初次落到这个人身上的时刻,他将成为她最大的幸福,最深的绝望。 无数次想象的形象,虚幻的轮廓都有了具体,落在这个算不得俊美的中年男人身上。 曾经一次次,云长欢在评论区写下书评,她为这个角色心疼,她能共情这个角色,每次为别人推荐这本书,她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周衍年。 没想到,她真能再次见到这个人。 这个活生生的人。 云长欢有些激动,她上前抓住了铁栏:“周衍年,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他眼眸动了动:“救……我?” 云长欢数起周衍年的事好像如数家珍,她一字一字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南江,你是因为太担心南江的赈灾才日夜兼程赶去监督,他们污蔑你贪污受贿的银两,其实是你准备把家里的东西都典当了去救济南江对不对?” 周衍年有些讶然,目光中却带了点警惕的审视:“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就是为了遇见你啊。 在你被污蔑处死的那个平行时空里,我合上书对着你的死哭了好久。 云长欢却不能说,她只道:“因为我很了解你。” 周衍年听到这个词,顿了一会似乎有些失笑:“了解一词,实在珍重,周某配不上。” “二小姐还是快些离开,不然会被视为我的同党。” 云长欢攥紧了铁栏,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有些不甘:“我既然来了,我就有办法救你的。” 她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她只想救赎周衍年。 她曾看到的周衍年太让人心痛了,他身上有一种松竹皓雪的气节,他也曾风光霁月,而后被狠狠抛弃,他就像身处乱世的浮萍,但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秉性,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百姓和他身为忠臣的初心。 所以周衍年才会成为那么多角色中她的意难平。 周衍年的眼神似乎有些黯淡:“我既然已经被押到了地牢,便已经被定了罪,除非有证据逆转,否则绝无办法。” 而二皇子一派的官员既然已经决定了拿他做挡箭牌,就算有什么证据,也早就尽数被抹除了。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偷偷观察的云无恙举了举手: “也许,我这里有证据呢?” 与此同时,一辆尊贵的马车行至一座破落的府邸之前。 柳消闲身披一件深蓝色的长袍,衣襟拂地,袖口是精致的金色花纹,腰间一块雕花玉佩随着下车的动作轻轻晃动,显得尊贵不凡。 这里正是圈禁犯了错的皇家宗室之地,无论从前是何等的尊荣,进了这里也就意味着一辈子无法翻身了。 如今大皇子不得人心,二皇子自缢,四皇子又被圈禁在这里,就只剩他一人有优势夺得皇位。 而这皇位,是柳消闲亲手要为云无恙奉上的。 他静静的望着那块牌匾,下一秒便踏了进去。 这里很大,虽然算不得奢华,却也一应俱全。 四皇子散落着长发,有些狼狈的站在里面,不难看出他受了多少身心上的折磨。 柳消闲声音淡淡的,在这空旷的房间里更显得无情,荡出一点点回响: “四哥,刚换了新的住所,可还住的习惯?” 四皇子死死地盯着柳消闲,声音有些怨毒:“是你?” 他随即破口大骂:“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不伦不类的东西,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柳消闲并没有因为他的谩骂而动气,他平静道:“四哥一生尊贵,大抵也不曾看得起我,然而时至今日,我却不得不来看看你了。” 见四皇子又要发疯,他随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好四哥,你有今日也算是咎由自取,这般怨妇一样的看着我做什么?” “和大哥暗通款曲,戕害手足之事总不是我逼着你做的,四哥。” 四皇子恢复了一些理智,他狠声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有谋权篡位之心,你当自己又是什么干净东西?笑话,就你这个卑贱的出身,就你那个不清不白的母家,你又是如何回到今天这个位置?你——” 他的话终究被柳消闲的一个掌掴狠狠打断了。 柳消闲虽面无表情用的力气却极大,他毫不留情的将四皇子扇到了一边,甚至让一个大男人都猛然失去了平衡栽了过去。 柳消闲居高临下的,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闭嘴。” 四皇子捂着脸终于摇摇晃晃的站稳了身子,他一脸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你怎么敢对我动手?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柳消闲眼底沉黑晦暗:“进了这里,你真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么?说一句阶下囚也不为过,你还指望谁为你撑腰,你那尊贵的母家吗?” 每一句话都如刀剑一般狠狠地扎进四皇子的心里,每一句都直戳要害。 柳消闲淡然道:“四哥在这消息不通,我忘了告诉你,贵妃娘娘已经被父皇赐了白绫。” 四皇子瞳孔猛地收缩。 “至于我是怎么回到如今的地位,呵,总之我做不出你那样瞻前不顾后的事,”他垂着眼帘,长睫投落暗影:“原本你蠢不蠢与我也没关系,我也没想拿你祭刀。” “只是你不应该为了讨好父皇,杀了云相。” 四皇子还保持着那个捂脸的姿势,刚才那一巴掌的力道实在是太大,让他现在还止不住的头晕目眩。 只是他听到这句话,忽然捂着脸一点点笑起来,最后直到疯狂的便弯腰便大笑。 “我以为是什么,我以为是什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因为这个?” 第107章 第一次见面,不是松林斋 “是,是我做的又如何?是,我如今是势败了,沦为阶下之囚连你都能这样踩在我脸上羞辱我!” 柳消闲越看眸子越冷,他终于伸出手钳住了他的喉咙,一点点用力,声音又轻又幽沉: “四哥,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四皇子看着柳消闲,他苍白而又涨红的脸上突然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好啊,有本事你就在这杀了我!一个死了的云相而已,有人三言两语就能让你我在这里斗得你死我活,九弟,你才是蠢货,你才是!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疯魔又怨毒:“我败了,老二废了,居然只剩你了?哈哈哈哈——没关系啊,这么多年死不了的大哥会陪你好好玩下去的,还有人会陪你玩下去的!” 柳消闲眸光闪了闪,他缓缓松了手,看着四皇子仰着头慢慢从墙上滑下去,却仍然像诅咒他一般死死地盯着他。 他披头散发像疯了一样:“今日我败了,下一个就是你,下一个就轮到你!” 四皇子尖锐的声音随着大门的关上被阻隔在里面,没人注意到这里是不是又多了一个疯子。 而柳消闲沉默着低敛着眸子,揉了揉手腕走出了这座破落的府邸。 那本由人转交的账本最后还是救了周衍年一命,由周衍年牵扯出的又一批藏起来的官员终于被尽数处置。 周衍年戴着镣铐走出地牢的那一刻,云长欢穿着一袭明蓝色的衣裳在外面接他。 周衍年仍不知云长欢为何要这样做,却还是说:“二小姐的恩情,周某无以回报。” 云长欢却道:“不用回报我,你回报云秦的已经足够多了。” 是他的经历先感动了她,所以她才会决定来遇见他。 很幸运有一个云长欢在偌大的云秦为他点一盏微灯,护其臣心,全其风骨,让他在不得已中找到归途。 周衍年也是从这刻才再一次认定,他愿意去保护的云秦是值得的。 至少,有百姓在他被关押时愿意为他鸣冤,还有人愿意相信他。 这天云无恙从皇宫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占星楼的茯苓,她愣了一下随即便和她打了招呼:“好巧,你也在啊?” 茯苓却显得有些匆匆忙忙的:“不巧,我是专程来找云小姐的。” 云无恙:“……找我?” 她现在听到这两个字都要ptsd了。 箫朔月那么厉害,总不会出什么事? 因此她道:“是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茯苓重重点了点头:“是啊!大人他——” 待云无恙随着茯苓来到占星楼时,她才站定嘴角抽了抽: “这就是你说的,出事了啊?” 茯苓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 “是啊,大人他不会贴对联把我们占星楼糊的可丑了!” 随即,她碎碎叨叨:“也不知大人发什么疯,多少年没有这习惯了突然要贴对联添些年味……要问我第一个想到谁能阻止他,当然是小姐你了。” 云无恙:“……” 一键查询大家的精神状态。 占星楼内,箫朔月拿着一个红色的福字有些错愕的看着匆匆赶来的两个人:“你们……干什么?” 他白衣白发,长发梳成一个飘逸的发型,插上一根翠绿的玉簪,更显其恬淡神性的气质,宛如白雪中的几丝翠绿,清雅脱俗。 茯苓趁箫朔月愣怔赶忙把那些没被祸祸的福字和对联抢了过来,抱在怀里撒腿就跑:“我先走一步!” 箫朔月:“……” 云无恙也有点无语:“这里是每年都这么贴吗?” 经过好几秒的停顿,箫朔月才搭话:“不是。” 依旧惜字如金。 云无恙也有点好奇,她一边替箫朔月揭下来未粘牢的福字扶正然后抚平,一边问道:“那是为什么?” 箫朔月只是淡淡道:“闲暇之余打发时间而已。” 云无恙转过来,倚着墙双手环胸,无声的盯着他。 箫朔月:“……” 半晌,他妥协似的吐出了两个字道:“明年,对我很重要。” 想起楼上还有一个和她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尸体,云无恙打了个寒颤,心想该不会和那个人有关? 于是云无恙当机立断,当即打算开溜。 欺负到她这个老实人身上,她就死定了。 就在云无恙慢慢的像乌龟里的忍者神龟一样摸着墙准备逃跑时,箫朔月神色如常的从桌子上变出了一叠福字,与此同时还有占星楼另一端茯苓的惨叫: “我东西呢?!——” 箫朔月只当没看见也没听见,沉默的拿起福字继续准备祸祸他这个占星楼。 云无恙一看,好么,这壁画被箫朔月祸祸的像世界超模身上裹了一层东北碎花袄。 她想起在大朔箫朔月为了救她的事,慢慢的收回腿也就不想跑了。 沉默了一会后,她拿起一张福字跟着箫朔月贴了起来。 箫朔月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为什么不走?” 云无恙按好一个福字,对答如流:“为什么要走。” 箫朔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你不怕我?” 云无恙也顿了一下,不过她还是如实说了:“其实我是有点怕这占星楼,不是害怕先生。”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箫朔月意料,他索性也不贴了,拿着一叠福字跟在云无恙身后,云无恙走到哪他递到哪,主人反倒成了打杂的。 直到云无恙终于停下了脚步,有些开玩笑道:“怎么变成我一个人干活了?” 箫朔月直言道:“我贴的很丑,你贴的漂亮。” 云无恙知道也不能同箫朔月讲道理,便道:“那先生便陪我说说话。” 箫朔月“嗯”了一声。 云无恙问道:“先生当初在松林斋第一眼,就觉得我像你心里的那个人吗?” 箫朔月闻言迟迟没有说话,后来才道:“不是。” 云无恙倒有些诧异了:“不是吗?我还以为先生第一眼见我,就决定拿我当替身了呢。” 这话就算说到了表面上,过了一会后箫朔月才用那冰冷的声音又一次笃定道:“不是。” 云无恙也停下了手下的动作:“那是为什么?” 箫朔月与她对视,丝毫没有气场上的怯弱,依旧是无情的谪仙一般,衣裳是白的,长发也是白的。 他顿了顿,缓缓张口: “第一次见面,不是松林斋。” 这个回答,却是云无恙想不到的:“啊?” 可是她不记得曾经还和这位国师大人有过交集。 第108章 一场轮回,整整一千年(一) 后来被松林斋众多小辈尊称的“先生”箫朔月,其实最初的时候在宫中的名声并不好。 时人看男子,容貌越英俊越好,性格越温柔越好,才学武功越精通越好。 可那时的箫朔月时常戴着一个黑色的罗刹面具,没有一丝鲜活气,说话也是冷冰冰的,众多皇子皇女都怕沾染他然后被他说成“不详”。 那时的箫朔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停留在皇帝匆匆进占星楼,然后再匆匆出来,每一次出来都会有噩梦般的大事,会死一群人。 哪怕那时没人见过他的容貌,也不乏其他人对他的猜测。 什么青面獠牙,三头六臂,血盆大口,箫朔月从不在意这些。 直到他正巧撞见一场跟自己有关的闹剧。 那年举办诗会的王府后花园里,几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打成了一团。 他本路过墙外,却正好听到了一句—— “我就说了怎么着?!国师大人认识你吗?轮得到你在这叫唤!” “国师长的青面獠牙奇丑无比,又不通文墨只会跳大神……嘻嘻嘻嘻嘻,明天他就来吃了你!” 这时,一个差不多年纪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再说一句试试?我撕烂你的嘴!” “你有胆子就来啊!胆小鬼!” 那女孩却哼了一声:“你长不长脑袋啊?国师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你爹都要看国师大人的脸色,你还敢这样出口污蔑,我回去就告诉我爹,让我爹告诉陛下!” “不对,不用告诉陛下,我告诉你爹他就能第一个抽断你的腿!” 箫朔月:“……” 他动了动眼眸,抬头望了一眼那又高又厚的围墙,又转移了视线,落在了院内比围墙还高的梨花树上。 下一秒,他衣诀蹁跹,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白色的梨花树上,那双白靴踩在树枝上,却不曾压弯分毫。 他向下望去,果然一群穿的花里胡哨的小女孩斗成了一团,一个穿着红衣裳扎着俩小辫的身影格外显眼。 另外的女孩瞬间怕了,她往后退了几步:“你你你……咱们走着瞧!” 云无恙做了个鬼脸:“我怕你啊李金羽,赶紧找个屎坑吃屎去,略!” 箫朔月:“……” 这歹毒的攻击力,把李金羽吓得直接号啕大哭跑掉了。 云无恙撅着嘴,轻轻踹了一脚梨花树:“太没意思了,这诗会有什么好玩的嘛……” 箫朔月盯着那小小的颓废又霸道的身影看了片刻,下一秒就消失在了梨花树上,回到了原来的小巷。 茯苓早已习惯国师大人的来无影去无踪,不过她刚才也听到了墙内的争论,想起来便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京中人都这么说大人,这简直是胡言乱语!” 箫朔月一直都是不在乎这些的,他淡然道:“勿以他人之观而变自己之心。” 茯苓撇撇嘴:“我就说说吗,又开始了……” 二人并肩而行,箫朔月垂下的手微不可察的动了动,接着茯苓便惊喜道: “好香的一阵清风啊,从哪刮来的?” 与此同时,墙内亦传来小女孩的声音: “明珠你看,梨花像雪一样下啦!” 箫朔月不动声色的收了手。 无论是恶言诋毁或虚情的追捧,他其实都不太在意。 后来箫朔月因为一次的露面惊艳四方,占星楼内住的不是妖魔其实是位庇护云秦的仙人的事也就被传开了。 与此同时,云无恙也在京中变得越来越有名,因为她是个众所周知的绣花枕头,风流纨绔,做出的事简直是荒唐无状! 后来箫朔月踏进松林斋见到下面坐着那人的第一眼,他的神色有些让人看不清。 没人知道他曾在墙外听到有一个女孩为他撑腰的只言片语,荒唐的传闻听多了,让他有时也觉得或许那天浮光掠影般的心绪,只是错觉一般。 直到他每一次见到梨花开了又败才会清醒的告诉自己。 那不是错觉。 她仍和以前一样。 云无恙静静的听完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她挠了挠头道:“我记不得了。” 她哪能记住啊?她每天胡言乱语跟跑火车一样,那几年装风流装的看见一个男的就喊:我的妈我的姥,我的大脑变大枣,我的老公你别跑。 哪还能记住为谁说了什么好话。 云无恙道:“既然如此,我便也直说了,我很感激先生陪在我身边的这些时日,护着我鼓励我,在我最艰难的时候还能找到我。” “可是突然有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她的声音小了些:“确实挺惊悚的……” 不知道箫朔月能不能理解。 说到这,箫朔月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福字:“你想去看看吗?” 云无恙一脸懵逼:“看什么?” 箫朔月言简意赅道:“看看她。” 云无恙:“……” 这是她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箫朔月就揪住了她的后衣领,一瞬间就带她来到了云无恙曾来过的那一层。 比起这个,云无恙还是更想吐槽揪衣领的这个事。 天杀的,她下次见箫朔月一定换一件让他揪不着的衣服! 箫朔月道:“这层我本施了法术,但你们二人之间的羁绊太强了,是她带着你来到这见她的。” 云无恙有些错愕:“我?我和她有什么羁绊?我根本不认识她啊。” 而且这女人看上去死了很久啊喂?! 箫朔月依旧执着于为云无恙抚平了衣领,他道:“这次,你可以走近些看。” 云无恙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 箫朔月顿了一下,便用生硬的语气尽量温和道: “这次我在,不会有事的。”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云无恙咽了口唾沫,又近了些。 箫朔月摊开手掌在半空中旋转,很快那冰棺就立了起来,棺中那女人也随着像站起来一般浮在半空中。 她还是恬静唯美的样子,像神女般不染纤尘。 云无恙踏出第一步的同时就像受到了什么心灵感应,她缓缓走到那女子面前,直到与她近在咫尺。 突然只见那女子睫毛颤了颤,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空洞的双眼,在白色的睫毛和过分苍白的脸色下显得格外渗人。 第109章 一场轮回,整整一千年(二) 云无恙一瞬间陷入了那双空洞的双眸中,仿佛灵魂出窍铺天盖地的记忆向她涌来。 直到一声明亮的少年音打断了这一切。 “燕栖,师尊让我来抓你回山。” 一个长的和云无恙极为相似的女孩闻言却翻了个白眼,她回身道:“回山回山,山中有什么好玩的?一群老古板和一堆小古板。” 一少年郎身材修长,身穿锦缎长袍,腰系玉带,举止间流露出高贵气质,他落身至那女孩面前: “但师尊叫我来抓你,你是不是又把他的法器偷了?” 云无恙看的真真切切,那少年正是箫朔月。 她眸子有些瞪大了。 面前这个少年太过稚嫩了,又明朗大方,实在和现在的箫朔月相差甚远。 而箫朔月口中所喊的“燕栖”,似乎就是那个长的很像她的女孩的名字。 只是这次云无恙终于看清了,燕栖的鼻尖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她是没有的,而且二人虽容貌相仿,表情神态却相差甚远。 燕栖有些尴尬的把东西往衣袖里藏了藏:“不是啊,我上哪见过……” 话音未落,箫朔月道:“看那边!” 燕栖不疑有他,立刻转了身,下一秒手上的东西就不翼而飞,再一看,果然在箫朔月手里。 箫朔月腰间佩剑,他站着一边抛起那法器一边接着玩,他唇边有些笑意: “还想抵赖?” 燕栖:“……” 这该死的傻x憨x蠢x&…… 她不得不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伸出双手:“师兄只当没看见好不好?我回来给您带好吃的好喝的。” 箫朔月却不买账,抛起法器又接住后直接揣回了自己兜里:“少来,快随我回山。” 燕栖也不装了,她索性发起疯来:“我不回去!整天打坐坐的我屁股都疼了!你那屁股是铁的啊?我真受不了你们,这道谁爱修谁修,我下山了!” 箫朔月见她真要走,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腕:“喂,你来真的……!” 他话音未落,忽然看见女孩唇角的一抹笑意。 遭了,又中了这人的圈套了! 果然下一秒,他摸身上的法器已是空空如也,连同一起不见的还有他腰间的明肃剑。 燕栖把法器揣到怀里,手中把玩着那把明肃剑:“果然师尊最疼你,这好剑怎么也没见你用过?” 箫朔月也不生气,他道:“明肃出鞘耗心血与阳寿,师尊叮嘱我除非有性命之忧,否则不能出鞘。” 燕栖顿时撇了撇嘴烫手一样把剑扔给了他:“这么邪乎,我不要!” 云无恙看到这心顿时凉了半截。 明肃是燃烧人的心血?那箫朔月还…… 她只不过是一失神,再抬头就已经换了一个场景。 这好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府邸,只见燕栖已经换上了平常的衣裳,做着侍女的活把一盆冷水倒出大门。 这时叽叽喳喳的声音传进了云无恙的耳朵: “真叫人讨厌,从没见过这么令人讨厌的人……” “就是,她还说她曾经是修士呢,这副狼狈模样谁信啊?” “听说她是被拐来的,真的吗?” “……” 听着这些话,燕栖纤细又通红的手攥紧了。 她忽然发怒一般把铁盆砸到地上,然后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呜咽就扑了上去和那几个嚼舌根的男人扭打成一团。 但瘦小的女孩哪里是男人们的对手,对方一个掌掴把女孩直接从门内扇到了街上,燕栖顶着嗡嗡的耳鸣听到那人啐了她一口: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燕栖觉得自己的牙好像都被咬碎了。 她捂着脸踉踉跄跄爬起来,却在此时听见一道少年明亮的声音: “你们怎么这么欺负人?” 这个声音熟悉到,燕栖有一瞬间的失神。 在不远处偷看的云无恙也有此反应,那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只见箫朔月飞身从屋檐落下,少年一头乌黑长发,轻轻束起垂于脑后,轻盈飘逸。眉宇之间,浩然之气,浑然天成。 他冷冷道:“几个大男人也好意思欺负小姑娘。” 光脚站在冰冷街道上的燕栖这才回头,箫朔月也是在此刻才看清那个任人欺凌的女孩的容貌。 他犹如被电击瞠目结舌,整个人如石膏一般呆立在原地,过了好久才从嗓子里吐出两个仿佛带血沫的字: “师……妹?” 燕栖听到这两个字,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为天人的话一般转身就跑。 箫朔月顾不得算账,几乎是下意识就飞身追了上去,抓住了燕栖的手腕换来的却是一句怒吼: “别碰我!” 箫朔月一定是被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傻了,在和燕栖对视的一瞬间面上惨白一片。 他上前走了一步,燕栖立刻厉声:“别过来!” 箫朔月打了个激灵,立刻站住不动了。 只是那双眸子依旧死死地看着燕栖。 箫朔月有千言万语:“我……” 却被燕栖劈头盖脸的一句打断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箫朔月脸色发白,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去:“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你赌气……” 燕栖不喜修炼他是知道的,所以那日燕栖没有及时回来他也只当她贪玩,谁想到那日分别竟三年杳无音信。 燕栖心里铺天盖地爬满了冰冷的愤怒,仿佛真能从鼻腔和嘴里尝出急火攻心的血腥味:“那日分明约好一起去放花灯,为什么没来找我?” 若不是那日下山,她怎么会被人武功尽废,拐走成为阴沟里藏头夹尾的老鼠? 箫朔月满眼心疼与愧疚:“那日我被师尊叫住,再下山时已不见你的踪影,我以为是你和我置气,我不知,我不知你会变成如今这副……” 燕栖听着,突然笑了:“这副样子怎么样了?你看不惯?你没见过?你嫌我脏?” 箫朔月瞳孔一震,忙解释道:“不,不是那样的!我……” “师兄,你知道如今我见了你我在想什么吗?”燕栖的声音在冰凉的夜里让箫朔月刻骨铭心: “我宁愿你和我一起死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我也不要再看到一个前途无量高高在上的箫朔月。” 箫朔月的血液一瞬间凝固了,脸色变得惨白。 第110章 一场转世,整整一千年(三) 燕栖盯着箫朔月那顶好的衣裳,她咧了咧嘴:“你当上首席弟子了是不是?不错,这很好,师尊一向疼你。” “若你真想要补偿我,我只有一件事。” 箫朔月忙道:“你想要什么,师兄都补偿你。” 燕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这首席弟子的位置。” 箫朔月呼吸一滞。 云无恙也有些觉得不妥,虽然可能是箫朔月有愧于这女孩在先,但这首席弟子的位置又岂能是说给就给的。 可箫朔月只是停顿了一下,随后他郑重的点了点头道: “若你想,好。” 画面一转,群山连绵起伏,犹如大海掀起的波澜,呈现出密匝匝的波峰浪谷,一座叠着一座,像大海的波涛,无穷无尽的延伸到遥远的天尽头,消失在那云雾迷漫的深处。 最终眼前景色定在最巍峨的那座山上,山中有穿着统一仙袍练剑的弟子,练习的时间结束后,他们三两成对的离开了场地。 然后一个穿的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女孩突然出现在这里,她视若无睹的拔出一把剑,身法却凌乱又笨拙,握着剑的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终于,她站住了脚,然后宣泄般的把剑重重一扔,发出清脆的声音。 在她打算弃剑而去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捡起了她的剑然后用袖子擦了擦。 燕栖回头,发现是箫朔月走到了她身后。 箫朔月并没有因为撞见她的难堪而露出任何同情和心疼的神色,他只是珍重的道:“易矜是把好剑,师妹还是好好留着。” 燕栖并没有接,她只是看着那把剑和箫朔月伸过来的手。 箫朔月见她沉默,便迟疑了一下:“还是你有别的看好的剑?师兄会帮你取到。” 燕栖的手一点点攥紧,她突然狠狠地拍掉了箫朔月的手,然后转身就走。 箫朔月却仍不放心似的问道:“师妹可是在望鹤峰过的不好?他们排挤你了吗?我已向师尊请求重新选首席弟子一事,只是师尊尚在斟酌……” 他话音未落,就被燕栖劈头盖脸的打断了:“纵使重新选取,我这个废人又能怎么样?!” 这句话似乎打破了二人间那本就靠箫朔月维持的玻璃般的关系,接着就是长久的静默。 过了半晌,箫朔月取下了身上佩着的明肃剑,他走到燕栖身边把剑递给她: “若师妹仍不解气,我愿以死谢罪。” 燕栖的眼球上爬满了红血丝,过了一会后她才挤出一句话:“你死了有什么用?” “若你死了能换回我的武功,我的清白,我第一个就杀了你!” 箫朔月的手颤着,他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就是不肯原谅我?” 燕栖一听到这话她就恼火,她语速极快的道:“是,我就是不原谅你,这辈子我都不原谅你,我要像恶鬼一样一直缠着你,我要成为未来掌门永远的污点!” “就那一次,”她几乎歇斯底里般的道:“只有那一次你没来抓我回去,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箫朔月呼吸急促了一下,他像是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只道:“那天师尊……” “师尊师尊,”燕栖忽然笑道:“所以你才会是师尊的好弟子,所以他才会那么重视你。” 她哼了一声:“你便也不必再来找我了!” 燕栖刚要走就被箫朔月拉住了手腕:“……灭门惨案,是不是你做的?” 燕栖顿了一下,她回眸道:“是我,你打算怎么办?” 燕栖报复心那么强,把当年欺凌她的那户人家灭门是迟早的事,就算离得远也阻挡不住她那颗狠心。 未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善,箫朔月的表情很平静,他低敛着眼神道:“我没资格指责你。” 他的平静和维护自己的样子让燕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坏种,于是她狠狠地甩开手道: “好,很好。” 画面一转,大殿里,望鹤峰的掌门狠狠扇了箫朔月一巴掌,而他跪在地上执拗如初。 掌门气的浑身颤抖:“你,你简直是糊涂!你是我座下最有天赋和心性的孩子!你最有资格得道升仙!可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刚才说了什么?!” 箫朔月低头看着地面,像是对某一点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他用依然平静的口吻道: “若魔修再打上来要人,请把我代替师妹交上去。” 那掌门险些气的喷血三尺,他跌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拍了下扶手:“胡闹!” “她燕栖是因为这几年胡作非为招惹了魔修!魔修借要人杀之解恨也是借口,实际上是挑战我们望鹤峰的权威!若我派败了,只怕他们会更加得寸进尺!箫朔月,你还清醒吗你?!” “你知不知道你的选择会给全天下的百姓带来怎么样的灾祸!” 箫朔月仍定定的道:“我只知道我欠了师妹,不知我欠了苍生。” 掌门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本来我以为你是最有心性得道的,现在看来,着实糊涂。” “你走。” 箫朔月行了一个大礼,刚要转身离开,没想到一起身就被后面掌门突然的一掌击碎了灵脉,一口鲜血尽数喷出。 箫朔月踉踉跄跄的跪在地上,他回眸,只见师尊冷冷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若放你离开,想必时机一到你也会为燕栖出头。击碎你的灵脉,魔修便不能食你功力大增了。” 他般若无情的道:“这下,束手无策的你,再想为你那白眼狼师妹出头,就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云无恙眼前一黑,看见了手脚处被锁链吊起打的遍体鳞伤的箫朔月。 牢内阴暗潮湿,他奄奄一息,忽然听见脚步声,接着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踏着坚硬的地板走了进来。 箫朔月缓缓抬眼,此时已经濒临死亡。 那女子心情颇好,她道:“没想到望鹤峰小辈里最风光的箫公子也能有今日落在我手里,我还不曾忘记您一次惩恶扬善,打伤了我十几个手下呢。” 箫朔月平静的闭上了双眼,任凭脑袋自由的垂下。 那女子见他不理人也不生气,哼着小曲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一次绕在他面前,道: “昨日,我用你的血写了一封求救信带给你师尊,你猜怎么着?” 第111章 无论如何都想再次见到的人 她的声音有些恶劣:“还真有人来救你。” 箫朔月这才缓缓掀开了眼皮,他用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问道:“我师尊他……怎么样了……” 那女子却摇了摇头:“可惜啊,来者不是你师尊,叫你失望了。” 她有点想不通的道:“是个灵力一塌糊涂的小女孩。” 箫朔月本慢慢阖上的眼睛忽然瞪大了,眸光一瞬间变得无比透亮。 如果仔细看的话,应该可以看出那里的恐惧和震惊。 箫朔月下意识的喊了出来:“师,咳,师妹……?!” 那黑衣女子见他如此紧张,像很好玩似的起了兴趣:“她是你师妹啊?哎呀早知道带她来和你团聚啦!” 箫朔月迫切的动起了身子,锁链铛啷作响:“她在哪?你们把她弄哪去了?!” 那黑衣女子撇了撇嘴,扔下一支断了的箭矢,像玩的不尽兴一般遗憾道: “万箭穿心,早死透喽。” 原来最刺骨的疼是无处诉说,无处躲藏。 箫朔月听到声音的一瞬间,脑袋嗡鸣的一声,接着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感到一股腥甜的液体从嗓子里涌出,他脑中不适时的回忆起燕栖的一颦一笑,眼泪不受控制的翻涌而出,砸在已经落了灰的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不是说了恨他,不是说了再也不见吗…… 箫朔月忽然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瞪着眼睛骂面前那人:“魔修啊,魔修都没有好下场!我只恨自己没有杀尽天下魔修!你知道么?你有多少个弟子死在我手下,我砍下了他们的手脚,然后再碾碎他们产生作恶多端思想的脑袋!” 那女子似乎忍无可忍了,她手中幻化出一把锋利的剑,一举刺进了箫朔月的胸膛。 箫朔月浑身一颤,却仍咧开嘴笑。 那女子愣了愣,忽然也不动手了,拔出了剑好笑的看着他:“你想让我杀了你?没那么容易。以你的修为一时半会死不了?你不死的慢一点,对不起我那些惨死的弟子。” 说完她扭头就走了,只留箫朔月一人在牢内不知是哭是笑。 最后外面看守的弟子只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似乎还伴随着某个人的名字。 那女子转头走了,而后带给他的是一群由她弟子捡回来的插在燕栖身上的箭。 一支一支,由鲜血染色,锋利的箭头都布满了鲜血。 十支,血液飞溅。 一百支,人都要变成刺猬了? 因为那天没能及时下山,他弄丢了师妹三年,这次又因为他,弄丢了师妹一辈子。 箫朔月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直到他睁开眼睛,面前是望鹤峰那个熟悉的房间,师尊坐在他床前。 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师尊见他这般,叹了口气道:“是不是以为自己死了?” 他倒巴不得是自己死了。 “你被折磨的快死了,那魔修以为你已经死了便把你扔到了荒郊野岭,没想到派中弟子正好路过那见你还有微弱的鼻息,便把你救回来了。” 箫朔月张了张嘴,视线逐渐模糊了。 师尊看他这样,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不用太感动,这是为师应做的。既然燕栖已经死了,也算给了魔修他们一个交代,从前种种,今日我既往不咎。” “你还是我座下最有为的弟子,我会帮助你得道升仙。” 只有箫朔月知道,他想要的并不是那个人人敬仰的首席弟子的位置。 他闭关潜心修炼只为报仇,无数次睁眼望见黑夜,他就感觉自己像个死人,一个可以视而不见的人。 师妹,你曾经说下了山就能看见的曙光是什么?还存在吗? 为什么我看不到。 直到他合力与众人剿灭魔修,被封为掌门。 后来他师尊和他说:“朔月,我原来总觉得你们就差一点,差一点就美满了,只是成仙的人怎么能被七情六欲所困。” “可是后来我觉得,比起你飞升她却沦为平庸,燕栖这样的人,也许这样的结果才更令她满意。” 箫朔月便蹙眉问他什么意思。 这时那个白发的老者才对他说:“那日我知道你是要与燕栖下山放花灯,我也知你思慕她,想与她表明心意。” “现你既然已经得道修成不死不灭,我便也能安心告诉你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封未被拆开的书信,递给了箫朔月。 “这封信,是在燕栖房间中找到的。” 箫朔月不知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表情打开了那封信,只是他知道,在看到这封可以称之为遗书的信后,他终生都会被困在一个名为“燕栖”的阴影里: [师兄: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其实我很愿意相信你不是不愿来见我,只是来迟了,但我已自知配不上师兄,师兄至纯至性,而我自私多疑。因此下次见面,想亲手交给你这封信后离开望鹤峰,一别长相忆,此去不可期。 望师兄早日得道。] 死后的表白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权利,真是个狡猾的人。 后来世事变迁,箫朔月几乎遗忘了自我,只依稀记得他曾静坐在望鹤峰上,眺望远方。 再然后这世间的灵力越来越微弱,已经很少有人像他这样修炼了,望鹤峰也破落了,他就坐在这座山继续等。 迎着落日,身穿青色羽衣的仙者恍惚想起曾与一人在此地看山看海,可如今沧海变桑田,那人的印象愈发模糊。 仙者起身,羽衣的饰品叮铃作响。 眼前一黑,云无恙倒在箫朔月怀里,被他扶住了。 她回过神后立刻拉开了距离,与此同时看着箫朔月的容貌。 除了长发全白,和她刚才看见的那人一模一样。 箫朔月平静的看着她:“有什么想问的吗?” 云无恙沉默了一会后挣扎道:“如此跌宕流离的一生,结局竟也不尽人意,可我还是不明白,我和那女子除了容貌一样再没有共同之处,先生何必在我身上救赎自己。” 听到这话,箫朔月手中出现了一个烟雾缭绕的铜镜,他将铜镜浮在掌心:“你看到什么了?” 云无恙离得近了些,她蹙眉道:“这镜子照不出先生。” 箫朔月:“你照下试试呢?” 云无恙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了一步。 结果她竟然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那是一个女子跪在地上,被万箭穿心。 箫朔月平静的收回镜子: “她不是你,但你是她,你曾经是她。” 整整一场转世轮回,箫朔月不争不抢,他安静的等她,用千百年等她出生等她长大,在时间尽头完成这场闭环。 因为他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想再见到的人。 第112章 请你,亲手毁了我吧 云无恙有点懵:“所以你是说……她……我……?” 所以这个多年前叫做燕栖的女孩,就是她的前世? 而箫朔月一直跟着她的转世来到了云秦??? 箫朔月缓缓收了那镜子,平静道:“现在你也都清楚了,我并没有把你当成替身,你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我知道。” 云无恙张了张嘴,却觉得说不出话。 她又看向那冰棺中躺着的女孩,她恬静又美好,冰棺里还有未凋落的花。 当燕栖知道那年的真相,她的尸骨却早已长出纤细的花。 “所以先生你……”云无恙有些信息量过载,她慢吞吞问道:“你是想……复活她吗?” 那她呢,她怎么办?这世界上不可能同时存在燕栖与云无恙。 云无恙当然是想活下去。 箫朔月看着她,露出微小的恰到好处的迷茫:“我……” 有机会! 云无恙慢慢溜到了门边,就在她即将开门逃跑时,有人掐住了她的后脖颈把她拉了回来,又把门关上了。 箫朔月那双眸子亮的惊人,像要把云无恙烫穿。 他说:“我一直都很想,再听你喊我一声师兄。” 话音未落,云无恙就被甩进了那冰棺之中,她的后背正好撞上了冰冷的尸体,刚想反抗却见周围逐渐泛起莹莹的蓝色幽光。 箫朔月的白发随着风飘忽,这种凌乱反而更显得他过于平静的表情越来越疯狂。 云无恙呼吸一紧,她慌忙去拍打那层看不见的屏障,大声的叫着箫朔月的名字:“箫朔月!国师大人!” “先生!” 奈何箫朔月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喊,他竖起二指,脸上依旧是宁静的表情,却依稀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些许的挣扎和愧疚。 随后,他闭了闭眼: “我这一生,只为能再见她一面。”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被人踹开,一人用刀抵着茯苓的脖子警惕的走了进来。 柳消闲的眼神犹如深夜里的冰霜,既冷酷又坚决,没有一丝温度。 他挟持着茯苓,茯苓小小一只在他黑色的如鸦羽般华丽的服饰下显得十分娇小,任人宰割。 柳消闲凉凉的盯着箫朔月的背影:“放了云无恙。” 箫朔月回眸,他整个人犹如寒冬的湖面,平静而深邃,似乎藏有无尽的孤独和冷漠。 他淡漠道:“若我不放呢?” 柳消闲抵在茯苓脖子处的刀又离得近了些:“不然我就杀了她。” 箫朔月平静的看着被挟持的茯苓,茯苓对上了他的眼神,咬咬牙一闭眼狠心撞了上去。 还好柳消闲手松的快,不然这刀就不是落地而是砍在茯苓的脖子上。 箫朔月抬眼,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死亡,威胁不了我。” 柳消闲看向冰棺里的云无恙,又忽然瞥见她身后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瞳孔一震随后很快反应了过来。 就在箫朔月企图转身走向那冰棺时,柳消闲在他后面冷静的出声了: “先生,不管你从哪来,你可以选择回到过去,但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箫朔月的脚步一顿,但并没有转身。 柳消闲见这招有效,便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箫朔月,脚下的步伐无声又缓慢的靠近: “云无恙就是云无恙,她无论以什么模样什么身份活下去她都会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她都能窥见到她自己身上的人生。她或许会在闲暇时想一想自己的另一个人生,但她绝不会后悔她选择要走的路和要实现的目标,她会坚定不移朝着自己的目标前去。” “所以我喜欢无恙,坚韧、顽强、蓬勃和肆意生长的生命力,是她带领我走向属于我的另一个更加美好和向上世界,难道你就没看见吗?死了的尚且无法挽回,难道要活的人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吗?” 箫朔月的手脚仿佛已经因为寒冷而变得僵硬,就像是有冰块一样让他行动困难。 是他太过固执了吗?可他只是想再见到那个人,哪怕一次就好。 云无恙在冰棺中感到越来越寒冷,直到她感觉到有什么人在她耳边吐了口寒冷的气。 她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因为空间太小,云无恙只能缓缓的偏过头,却在看见女孩笑脸的那一刻如遭雷劈。 活了!妈蛋活了啊!!! 队友呢队友呢,救一下救一下啊!!! 燕栖扑闪着白色的长睫毛,认真的看着云无恙,然后伸出手在她鼻尖点了点。 燕栖的鼻尖有颗痣,她没有。 “你和箫朔月,在一起了吗?” 云无恙听见燕栖这样问。 云无恙大脑宕机,当即摇了摇头:“没有,我……” 马上,她就看到燕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遗憾的表情:“啊……” 随即,燕栖释然道:“算了,死都死了。” 就在箫朔月转身和柳消闲对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一道很熟悉的,他很久都没有梦见过的声音: “师兄。” 他仿佛忘记了呼吸,那张千年如一日淡定从容的脸在这一刻出现了诧异和不可置信,最后带着一丝犹豫和紧张,回头。 燕栖就站在他身后,笑着说了一句: “你头发怎么都白了。” 冰棺法阵解开的一瞬间,云无恙也扑了出来,她终于感受到正常的温度,但仍感觉自己身上的体温在逐渐下降。 她和燕栖是一个人,燕栖醒了的话,不出意外她就要没了。 就在这时她被人打横抱了起来,柳消闲的声音是如此沉稳有力:“走。” 云无恙说不出话,只能唇色发白的点了点头。 待二人离开,箫朔月似乎才在这场梦中醒来,他张了张嘴: “……师妹?” “每次看到师兄,都会想起曾经在望鹤峰的时候,”燕栖回想起曾经,场景似乎历历在目:“那时候我被师兄带回望鹤峰,弟子们都说我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只有师兄说,这样好,这样也很好。” 箫朔月却无法附和,因为这零星的记忆已经在他漫长的等待中消磨。 一场轮回,一场闭环,花了他整整一千年。 燕栖的语气放的很慢,仿佛回到了最开始无忧无虑的时候:“师兄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那女孩虽为我的转世,却不再是我,只不过你是还想再见我一面,对吗?” 闻言,箫朔月顿时有些焦灼的道:“我有办法,她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我已经活的足够久了,只需要把我的命数转移到你身上,我这条命本就是该还给你……” 他的话却被燕栖打断了。 燕栖面上笑容清朗,秀气的眉眼顾盼神飞:“傻瓜,我既然愿意给你第一条命,自然也愿意给你第二条。” “师兄,请你亲手毁了我。” 第113章 你可愿,嫁予我吗 柳消闲只感觉怀中的人温度一点点的降低,他从占星楼一路抱着人回到府邸,还没来得及叫太医云无恙的头就耷拉了下去。 他几乎是呼吸都暂停了,哆哆嗦嗦的把人放下伸出手去探鼻息。 温热又绵长,好像唇色也慢慢红润起来了。 “……” 原来是睡着了。 柳消闲险些被吓死,把云无恙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才直起身,然后又弯下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就像是才想起来呼吸。 没事了,没事了。 他望向占星楼那个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箫朔月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果然接近云无恙,也是另有所图吗。 夜晚,云无恙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第一幕便是温暖舒适的房间。 这个房间她很熟悉,曾经照顾柳消闲她也曾来过。 只是现在角色颠倒了一下,她发现柳消闲正坐在椅子上,牵着她的手睡的正香。 云无恙眸光动了动,她缓缓的抽回手,然后在昏暗的烛光下握了握拳,感受温度。 她还活着,是不是意味着燕栖已经消失了? 是自杀吗?还是箫朔月亲手杀的? 原来明肃剑消耗的是箫朔月的心血命数,原来箫朔月看着她的时候,会把她当做燕栖。 怪不得箫朔月对她这么关心在意,她说呢…… 云无恙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同样感到一阵轻松。 不管怎么说,这场闹剧是结束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带着点模糊又着急:“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消闲揉了揉眼睛,没听见回答又问了一遍:“无恙,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唔!” 云无恙直接抱住了柳消闲,这让柳消闲一瞬间就清醒了。 他心脏快速的跳动着,在卧室内隔着单薄的衣裳切切实实能感受到怀中女孩又把他搂紧了一点。 他的语气和声音忽然就柔软了下去,摸着云无恙的头发:“怎么了?” 云无恙环紧了男子的腰,她眼神意味不明道:“只是想确认一下我还活着。” 柳消闲也不挣脱,实际上他高兴还来不及,毕竟这是云无恙抵触他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愿意主动碰他。 虽然没什么实质上的进展,但也值得庆贺。 过了一会,云无恙才松开手,默默的坐在床上。 她忽然抬眼道:“占星楼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柳消闲一愣:“听见了?” 云无恙看着他道:“这次,还会再骗我吗?” 柳消闲与她对视了半晌,然后道:“无恙,我啊,有时候看到不认识的男子和你走在一起的时候,我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我很想上去把你们拉开,但我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个资格。曾经做出过那样的事的我,怎么可能让你喜欢。 在分开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想会不会只是我习惯了你在身旁,我对你的感情会不会只是铭记之类的烙印。 但是……果然还是不行。 我每天睁开眼睛,都想,好想听见你的声音啊,想的没有办法。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试试最后的机会,如果你愿意,从前我的野心我的所有我都可以不要,我想让你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个存在。” 云无恙有些走神,她恍惚间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看见柳消闲那张清冷俊美的脸憋的耳根子有些红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道:“抱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当没有听见,明天开始,你依然可以将我当成可以信任的手下。” 隔了好久,云无恙的声音轻轻传了过来,几乎是细不可闻的,却令柳消闲瞬间抬起了头。 “好。” 柳消闲胸口起伏了几下,他小心翼翼的问,声音也有些颤抖:“真的吗?” 云无恙莞尔一笑,风吹过碎发,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嗯,我愿意。” 如果在乱世里谁都不能相信的话,她为什么不去选择这个爱到亏欠,觉得不把心捧到她面前她就不知道他喜欢的人呢。 爱与不爱太深沉了,云无恙尚且不知,她只知道从今以后,她至少是愿意去相信这个男人的。 “但是今夜,我就不留在这了。” 云无恙走的倒是干净利落,刚收下柳消闲的心意觉得自己没事了就掀开了被子准备下地。 柳消闲也没有拦着她,为她披了一件衣裳后送她上了九皇子的马车。 随后他和几个下人商量了一番,便看着云无恙坐着马车离开了。 云无恙狐疑的拉开帘子看了好几眼,也没想明白柳消闲打的是什么算盘。 直到她被绕了好几圈,又被带回了柳消闲的府邸。 云无恙:“?” 她掀开帘子问车夫:“怎么了吗?” 车夫憨厚一笑:“九皇妃进去就知道啦。” 云无恙奇怪的看了他好几眼,进了府邸也没见到什么下人,直到来到了柳消闲的房间。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推门而入。 她倒要看看柳消闲在搞什么飞机。 只是一进门,她就愣住了。 ——红。 ——入眼的便是喜气洋洋的一片红色,红绸朱幔,对照喜烛,花团锦簇。 过年了? 可是乍一看这满眼的红色却与过年的喜庆不同,每一处都被细心装饰,不像是过年,倒像是—— 成亲。 云无恙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啊? 又穿越了? 她这是跑谁的婚房里了? 直到这时她才看见一人,那人穿着成亲时的衣服,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只有那双笑意吟吟望着她的双眼,依旧如初。 云无恙愣了许久才抬步走进来:“你……” 又发什么癫。 可这一句坏气氛的话终究没被她说出来。 “无恙,”柳消闲一身红色的婚服,俊美无双,他认真的望着云无恙: “从前你我成婚时……有诸多误会,诸多隔阂。虽然我不曾碰你一下,心里却一直以妻位待你。” “转眼过去这么久,纵使我们都与从前不同,但我仍不愿薄你,于是便想趁着今天,就当我再补你一场真正的大婚。” 他把一个红色的锦簇的绣球递给了云无恙,弯起眼睛带着笑意一字一句道: “无恙,你可愿……嫁予我吗?” 第114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一阵很轻的风从虚掩的门边吹过来,让红烛燃烧的更盛了。 那烛光落在柳消闲眼中,让这个本无情冷漠的男子显得温柔又缱绻。 天下问我所爱,此间唯有君知。 室内一片寂静,过了很久。 柳消闲终于听到云无恙说: “……我愿。” 二人重新饮过合卺酒,然后放下纱帘,柳消闲轻轻的,轻轻的,吹灭了几盏烛火。 柳消闲的声音有些低:“如今我们真算是夫妻了,夜深了,是不是该做些什么事。” 云无恙瞥了他一眼,呼吸带着些凉意:“好啊,那今晚就留在你府里?” 柳消闲却突然僵硬的跟块石头一样。 云无恙忽然心情大好,坏笑了一声趁柳消闲不注意直接把他推在了床上。 柳消闲还穿着婚服,黑发散落在被上,他目光竟不知该安放在何处,整个人僵硬又死板,却又不敢反抗,只能紧张的咽着唾沫。 云无恙笑了笑:“不是,你倒动一动啊?还能让我来啊?” 柳消闲似乎十分屈辱,他闷闷的坐了起来,和坐在他身上的云无恙一下子距离拉的极近: “你别笑了,这很好笑吗?” 云无恙耿直的点了点头。 柳消闲就更憋屈了,他移开目光又看向云无恙,目光很真诚。 但云无恙看的很想笑。 他似乎很别扭似的道:“虽然不知道你……但我……待会要发生的事……” 他蚊子哼似的小声:“还是第一次。” 云无恙再也忍不住了,笑的不可自抑的翻身平躺在了床上。 她一下来,柳消闲就占据了主位,他翻身压着云无恙,犹豫着道:“我很想珍惜你,所以如果待会我做的有些过了……你能原谅我吗?” 云无恙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忽然起了点身招了招手,在柳消闲俯身时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像是被瞬间打开了阀门,男人的吻细碎落下,温柔的亲吻渐渐转化为唇齿之间的交缠,恍惚间陌生的潮涌逐渐淹没了理智。 恍惚间,云无恙听到柳消闲嘶哑的声音:“果然,还要再吻一百次才够。” 云无恙偏着头,任凭柳消闲亲着她的脖颈,闻言有些汗流浃背:“有点夸张了?” “夸张?”柳消闲却扶正了她的脸,冲她笑了笑: “是今晚一百次。” 青丝散开,陷进被褥一片深红。 这个冬天越来越冷了,雪也三天两头的下,雪下的多了,就不会有人欣赏雪景而是担心另一层东西了。 这不,很快云无恙便听说了消息:京中有百姓的屋子不堪重负,在雪中坍塌被掩埋了。 这事自然也有上任的官员去处理,但云无恙也不傻,她不吝啬于对百姓们的关心,拨了很多钱财去救济百姓,甚至还有空去街边施粥安抚百姓。 事都是小事,心却是人心。 这不,云无恙的名声很快便在京中炙手可热起来: “九皇妃真是好心啊,也就只有她才牵挂我们了。” “皇妃和殿下都是好人呐,这天虽然冷,心里却暖暖的。” “哎,你看那是九皇妃吗?九皇妃!” “皇妃来啦!” 这一声一喊出来,边上的一圈百姓都回头看了过来,紧接着云无恙就被包围了。 之前还是人人避无可避的风流纨绔,现在却成了京中百姓们的定心丸,心中的观世音。 “皇妃怎么来了?今天雪小了许多,咱们这边好着呐!” “谢谢皇妃,若不是皇妃施舍又派人为我们搭建避难棚,只怕我们一家子还要在这雪天受冻呢!” “皇妃您要去哪啊?” 许多人叽叽喳喳的,云无恙一边大大方方的和他们讲话一边在侍卫的保护下突破了重围。 百姓们也知道云无恙有事,于是只能恋恋不舍的放云无恙离开。 跟着云无恙贴身保护的,如今正是从一开始便跟着柳消闲的那个侍卫,按他的武功保护云无恙实属屈才,可他家主子却摇着尾巴必须让他看紧了云无恙。 看紧了包括安全,绯闻以及有没有什么上赶子的男的…… 几个人一突破包围圈,那侍卫就有感而发道:“皇妃真是受欢迎啊。” 云无恙笑了笑:“也怪了,从前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如今却也感觉不赖。” 她不能总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嫡女,人总要学会成长。 “哎?”云无恙哈出一团白气:“那边怎么人来人往的?” 那侍卫只看了一眼便了然道:“哦,那边,皇妃有所不知。那本是一个破落的庙,后来大雪下的没头了,有的百姓房子塌了又生病了,便暂时寄宿在庙中。” “前几日好像是听说有一个医者在那里看诊医病,还不收银子。” 云无恙觉得好奇,同时觉得这人颇有抱负,便招了招手:“走,我们去看看。” 这破庙看样子是很旧了,云无恙一踏进去就有感觉。 摇摇欲坠的窗子,落灰的佛像,坑坑洼洼的地……好在屋顶是好的,能让百姓们暂时歇歇脚。 云无恙定睛一看,果然有两三个女子在忙忙碌碌,团团转都没空看过来一眼,连来了人都没发觉。 云无恙笑了一声刚想退出去,就在破庙深处看见了一个让她为之一愣的身影。 那侍卫也是认得的,惊讶的出声:“那,那不是江小公子吗?” 正是江佑理。 云无恙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江佑理了,自从应付了竹观棋那个麻烦,她就再没听闻过他的消息。 他黑发轻轻散落,身穿着一件明蓝色衣袍,只缀着一枚白玉佩披着一件白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迎风飞舞,十分可爱怜人。 云无恙再见到江佑理,只觉得世事变迁,恍如隔世。 却转头一想,果然如此。 他就该是这样的。 云无恙其实离他不算很远,甚至能听到他的声音,他笑着问病人感觉如何,又一针见血的询问了病症,最后拿出本子记录着什么。 周围的百姓看上去对他十分信赖,都乐呵呵的,感谢的看着他。 那个正被他把脉的女子虽然脸上有些埋埋汰太,眼睛却亮的惊人: “江公子,你为什么来这里为我们医病啊?” 第115章 追着人砍了三条街 江佑理收回手,珍重道: “不问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普同一等,昼夜寒暑一心赴救,誓愿普救众生之灵,这是作为医者的本心。” 原来那个少年已经成长为可以被人托付信赖的人了。 云无恙直到最后也没有唤他一句,只是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笑了笑。 这样也好,这样也很好。 江佑理不应该一生都错付于她。 就在云无恙想转身离开时,却听到了忽然传来的争执: “我都等了一个时辰了,你到底去不去给我家小姐看病?” 云无恙脚步一顿,又看了过去。 只见江佑理冷冷的看着面前那个家丁,他淡漠道:“我说了,要等我看完庙中的百姓们才行。” 那家丁十分不耐的道:“他们哪有我家小姐重要?我家小姐可是夏家小姐!你知道我家老爷在朝廷多有份量吗?别错失良机!” 江佑理闻言眼神更冷了:“抱歉,你家小姐的病我看不了,请你们另请高就。” “哎,不是我说你这人……”那家丁瞥了一眼佛像,突然道:“你这算罔顾人命你知道吗?你在佛像下口出狂言说你不在乎人命,你要遭报应的知道吗?” 江佑理不与他争执了,直接无视他俯身给其他人看病:“请把手递给我……” 那家丁却变本加厉的握住了江佑理的胳膊,正要言出不逊,却被云无恙一句话打断了。 “当世佛不跪今世佛,怎么了?” 江佑理一愣,猛地回头看过去。 云无恙一步一步走过来,温柔款款的声音让人遐想:“江公子行医救人是在世的活佛,如果说遭报应的话,应该是你?” 那家丁自然是认得风头极盛的云无恙,瞬间不吭声了,手也缩了回去:“九皇妃……” 云无恙不理会他,看向江佑理:“佑理,这个人碍事吗?” 江佑理见云无恙来了,就像有人撑腰了一般咬唇点了点头。 云无恙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侍卫,他瞬间了然上前一拳打在那家丁腹上,然后扛起那人扔了出去。 临走前,云无恙还凉凉的嘱咐道:“去找夏少卿问问,用不用我请个太医为他女儿上府中治病。” 侍卫立刻点点头:“是!” 等闲杂人等离开,江佑理才张了张嘴:“云姐姐……” 云无恙莞尔道:“我不打扰你救人,你干自己的事就好。” 江佑理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转身点了点头。 云无恙帮他打下手,在他问诊时并不好说话,只等终于有人来换江佑理的班,江佑理才有回府吃饭的时间。 江佑理直直的看着她:“云姐姐最近还好吗?” 云无恙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好像吃胖了不少还。” 江佑理没忍住笑了一声,随后道:“等所有事都忙完了,我还有事和云姐姐说。” 云无恙有些疑惑:“我吗?” 江佑理点了点头。 云无恙点了点头,释然道:“好。” 临走之前,江佑理忽然叫住了她的名字,然后趁她转身抱了上来。 云无恙被抱的猝不及防,有些愣怔想推却推不开。 推搡间碰到江佑理手上的玉镯,她回想起在游舫上那天,还是拍了拍他的后背:“佑理,别任性啦,让人看见可是死罪。” 她玩笑道:“我死了没差,你若出事你爹非追我到阴曹地府不可。” 江佑理撇了撇嘴,放开了云无恙:“我爹年岁大了,他不让我出来医人,我不还是出来了。” 云无恙摇摇头笑叹道:“你啊。” “九皇妃,”这时,一个在外面放风的侍卫进了这拐角:“我们该回去了,殿下还在等您。” 听到柳消闲的名字,江佑理的眸子有一瞬间的黯淡,却又释然般的道:“云姐姐快回去。” “那你也记得保暖,多吃点肉哈,瘦的都成纸片了。” 江佑理一直送到云无恙上马车,云无恙一回府,便等到了柳消闲为她脱下外套为她盛粥。 吃饭时,柳消闲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皇帝病了。 云无恙握着汤匙的手紧了紧,随后神色如常道:“这也没什么意外的,陛下本就年岁大了,大朔好不容易消停狼牙又蠢蠢欲动,又先后折损了两位皇子,他肯定心力交瘁。” 柳消闲看上去也十分平常,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儿子应该为父亲生病感到的担忧与关切。 也是,柳消闲甚至私底下连父皇都不叫一声,只有装模作样大庭广众之下才面无表情的念“父皇”这个台词。 估计是一直记恨了十几年。 新仇旧恨,他们要在这位昏庸的皇帝身上讨的,还多着呢。 柳消闲道:“当怨大于爱,也就没什么好愧疚的了。” “巧了,”云无恙咬了一口鸭头:“这样想的不止你一个人。” 柳消闲定睛看了她半晌,忽然问道:“你最近胃口是不是过于好了?” 云无恙伸出去夹羊肉的手一顿。 她幽幽的看向柳消闲:“你什么意思?” 柳消闲却笑笑,为她夹了一块羊肉:“没事,我看着欢喜。还有什么想吃的?叫他们一起做了。” 说到这,云无恙放下了筷子:“你是不是最近过于奇怪了?” 柳消闲“嗯?”了一声,没停下为她夹菜的手:“有吗?” 有啊,怎么像恋爱脑一样。 云无恙细数道:“昨天,我听侍卫说我去街边布粥,正巧遇到百姓吵架便劝了一嘴,结果不小心被一人砸了一下,这事你知道?” 柳消闲沉默了:“我不知……” 云无恙阴阳怪气的学了学:“你~不~知~少来这套。” “你不知道,那你告诉我是谁昨天趁我不在派人追着人砍了三条街?” 柳消闲:“……” 他眼帘微低,鼻梁高挺,颜色很淡的薄唇,每一处轮廓线条看似温和又蕴藏着锋利寒意。 柳消闲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没忍住。” 云无恙拿他没办法,她道:“多大的人了,现在活泼好动上了。” “我可是听周宰相和我说,今日上早朝有人请奏要立太子了。” 太子这位置可真是烫手,大皇子虽糊涂也没什么作为,却依旧有人遵奉“为嫡为长”,希望他能被立为太子。 这其中利益关系暂且不表,往年每次有人有这心思,都会惹得皇帝不悦。 柳消闲也正经起来,他那股君子谋士的气质便又回来了:“结果当然是只有一个。” 皇帝大发雷霆。 第116章 不如找上你皇兄一起呗 “不立太子便是动摇国本,朕不过是一病,在诸卿眼中便已无能到这种地步了吗?!” 大臣们立刻跪了下去:“陛下明鉴,臣等绝无二心!” “够了!” 皇帝却是罕见的大怒,他好像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满朝的臣子跪了一地,这次可谓是闹得十分难看。 虽然皇帝是对着满朝的臣子发怒,却也不亚于在狠狠地打大皇子的脸。 大皇子又生气又恨,还要想办法和那些支持自己的臣子先撇清关系。 这天,周衍年来云府做客,和云无恙聊了起来。 他自从托云无恙的帮忙捡回一条命就把云无恙当成了红颜知己,自然也就成为了云无恙在朝堂上的眼线。 “周某实在想不通,”周衍年不解道:“陛下的反应,难道是不喜大皇子?可看平常的反应却又不是这么回事。” 皇帝在大皇子身上花的心思不说顶尖,也说是比其他皇子皇女多了不少。 云无恙磕着瓜子,有些吊儿郎当道:“这也就是在云府,不然周相这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可就要掉脑袋了。” 周衍年笑了笑:“这不是在皇妃府上吗,我自然自在,皇妃也是我可信赖之人。” 脱离了前几日忙的团团转的状态,云无恙好不容易才得了闲和周围的好朋友联系联系。 这不,趁着周衍年也清闲也就把人叫来了。 不过沈明珠好像还是对她的态度有些模糊,仿佛转了性子一般既没有三天两头约她出去玩,也没有时不时的不请自来登门拜访。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绝对要死皮赖脸去和沈明珠好好谈谈不可。 周衍年倒是一如从前,清廉正直的不行,一个偌大的宰相每天过的比老百姓都清贫,每日吃的都是素菜,只有每次来云府云无恙才会叫下人多备些好菜。 或许只有他一直未变?在这乱世实在可贵。 云无恙心底一软,朝他扬了扬酒杯:“敬你一杯。” 周衍年虽然不懂云无恙在敬他什么,却也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云无恙便趁着这位不胜酒力的大圣人喝酒时道:“陛下自然不是不喜欢大皇子,不过是不喜太子而已。” 周衍年微微一愣。 云无恙也是从柳消闲那里听来的。 “当年先帝还在位时便早早立了太子,当时太子尚为少年却十分有城府有抱负,可谓是惊艳才绝,还没继位朝廷中就有不少臣子追随他,唯他马首是瞻。” “后来这位太子的权利越来越大,几乎和皇帝分庭抗礼,因此也做出了许多不可挽回之事,造成百姓劫难,因此今日的陛下才能钻空继位,在摄政王的扶持下重建云秦。” 周衍年听完,微微叹了口气:“掌权者的一念之差,也造成百姓的不幸啊。” “一晃多年,陛下也有了这么多孩子,作为父亲,大皇子的不好,他自然不会生气,不然之前事发,陛下就不会把他摘出去让别人顶罪,”云无恙只撂下一句,便喝起酒来: “只不过作为太子,大皇子做的太好,才是让陛下难堪。” 周衍年有些错愕,他摇摇头有些失笑:“皇妃还说周某乱说话,你这一张嘴,更厉害了。” “所以皇妃的意思是,陛下恨先皇,也恨先太子,所以才不愿意在他盛年时立一个有权又有势的太子出来。” 云无恙只模糊道:“你便这么理解,这些话也就在云府说说,出了门便当什么都不知道便是。” 不过有一句话,云无恙并没有明说,不过周衍年大概也猜出了。 若说皇帝还有什么不待见的人,便是摄政王江秋绪了啊…… “不过在周相出云府之前,不如干点更重要的事?”云无恙忽然道。 周衍年愣了一下,有点懵圈:“嗯???” 云无恙指了指他身后:“长欢想让你给她做个调查问卷。” 周衍年:“调查问卷……是什么东西?” 说着他就回头看过去,然后就看见云长欢扒着水井蹲在地上偷看他。 周衍年:“……” 如果周衍年知道未来有一个词叫迷妹,现在他就不会把云长欢当成变态。 除夕越来越近了,虽然是冬天,却也难得最近有些气温回升。 皇帝仿佛是为了安抚人心似的,组织办了一场冬猎,虽然他病了,却要办的比秋猎更热闹。 左右也不需要皇帝亲自下场骑猎,只要坐镇看着年轻人们便是了。 年轻人啊……云无恙有些恍惚。 沈明珠会来? 今年夺魁的,大概是身子全好了的柳消闲? 就连曾经热衷于找她麻烦的贺婧,如今也不曾来找她了。 云无恙这样想着,手中的箭便偏了偏,无所挣扎的落在了地上。 她有些晃神,却安慰自己摇了摇头。 故人不在了,总会有新一辈出现的。 果不其然,云无恙刚落下一箭便听身后马蹄声,她回眸,只见一个稚嫩的少女骑着马笑她。 “早闻九皇妃箭术过人,更有去边关走一遭的勇猛经历,如今一看却是谣言!” 这位正是十皇女,如今刚满十五岁,正是大好年华。 云无恙微微一笑,说话从容淡定:“往日听说十殿下性格乖巧,更有娘亲宜贵人温婉端庄,如今一看,果然是谣言。” 虽然如今的云无恙作为嫂嫂不至于和这小丫头置气,她却没有那让人欺负到头上不还嘴的毛病。 再说了这四下无人,此时不怼更待何时? 那小丫头有些气鼓鼓的,想必也是知道云无恙不是个善茬,却依旧不服气:“皇嫂,既然遇见了,不如一道走?” 云无恙绕道而行:“不了,我去找你皇兄。” 十皇女却拦住了云无恙:“我正想和皇嫂切磋下箭术呢!” 云无恙看她微扬的下巴就知道这小孔雀射猎功夫约莫不错,说什么切磋,只怕是想显摆来了。 她想了想,忽然恶趣味丛生正经道:“不如找上你皇兄,我们仨一起切磋呗。” 她射猎的技术不能说肯定赢,但要是柳消闲来了。 这位小孔雀恐怕就要好好修复她的自尊心了。 第117章 她是来看人秀恩爱的吗? 谈话间,柳消闲骑马散步了过来。 他看见二人面对面而立,不由分说骑马来到了云无恙身边:“怎么了。” “九皇兄来的正好,”十皇女振振有词道:“我想和皇兄皇嫂切磋箭术!” 柳消闲有些意外:“我?” 这位十殿下只怕是还不知她皇兄“第一公子”的名号,昂着下巴:“对!” 柳消闲:“……” 好久没人这么大胆到和柳消闲比赛了。 云无恙憋笑憋的有点内伤,心想真该让这小丫头去松林斋旁听一天,这样她就知道柳消闲是个什么存在了。 柳消闲分明是看到了云无恙窃笑的表情,这才点了点头:“好。” 他收起了自己的弓箭,慢慢策马从云无恙身边擦肩而过:“正好,我也想看看皇妃的箭术。” 云无恙:“?” 你什么意思? 这小众发言,根本听不懂。 云无恙装傻,哼着歌策马到了柳消闲身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后面跟着的十皇女看的表情活像吃了苍蝇。 她是来看人秀恩爱的吗? 不过十皇女的箭术确实不错,而且年轻气盛相当有活力,一下午净见着她策马当先了。 云无恙是个老油条了,吊儿郎当走走停停的,要弯弓抚箭也是拖着油水半死不拉活的。 柳消闲也不与十皇女争锋,十皇女射出十箭他也只射一箭,却箭箭命中。 他们也没遇到什么大的猎物,除了人为放进来的兔子和野鸡,就只最后遇到了一只野鹿。 十皇女顿时跃跃欲试:“看我的!” 她咬紧牙关眯着眼睛,一箭射出却偏了些射在鹿的后脚跟附近,没射中猎物倒是惊扰了。 十皇女还没来得及呼唤让侍卫补箭,却转眼见身旁的云无恙从背后取箭拉弓动作行云流水。 云无恙冷脸时十分严肃,因为经历了许多上过战场目光也犀利,发丝飘了一下手松开,箭陡然射出。 一箭命中,直接射在鹿的头上。 十皇女目瞪口呆之际却又见云无恙松了些劲,又恢复了无所吊谓的摸鱼状。 她骑着马悠悠踱步过去找柳消闲,接着十皇女就看见她那不爱说笑清冷高傲的皇兄唇角是淡淡的笑意,冲云无恙点了点头。 还是十皇女的侍卫长眼力,忙夸赞道:“殿下好箭法!” 十皇女有些不痛快却无法发泄,她只道:“这鹿这样老,鹿皮都不是上乘的!” 云无恙撇了撇嘴,总觉得这位小孔雀十分神似一代贺婧。 “皇嫂还真是深藏不露,”十皇女有些恨恨道:“既然是皇嫂所猎,便归皇嫂。” 云无恙却回绝了:“你的好意皇嫂心领了,只是这鹿是十殿下先发现的,还是归你。” 十皇女倒也不客气,收下了反嘲笑起来:“那我们还是快些寻点别的猎物,不然天色晚了皇嫂反而空手而归,也太难看了。” 云无恙倒是无所谓,哪怕再早几年,她都是会空手而归而不知汗颜的人,更别说出风头了。 于是她摸了摸鼻子对上了柳消闲的目光,柳消闲便淡然道:“十妹,该回营帐了。” 今日猎的最多的,不是心高气傲的十皇女,不是摸鱼成性的云无恙,也不是一直陪在云无恙身边的柳消闲。 而是贺婧。 这个结果一出来,几乎全场哗然。 贺婧的骑射水平并不差,但也不能说出挑,如今一举夺魁,别说多扬眉吐气了。 反倒她本人倒没有太高兴,云无恙有些吃惊的看着她跪出来。 皇帝道:“婧儿稳妥了不少,夺魁朕自然有赏。” 贺婧便行礼道:“多谢父皇。” 这可真是和从前那个只知道找云无恙茬的丫头大不一样,因此云无恙的视线几乎都被吸引了。 直到这场宴会并没有进行太久,因为皇帝很快便有了疲倦的神色,咳嗽了几声。 御前总管忙上来服侍,不一会皇帝便叫大家散了。 云无恙和柳消闲说了一声便追上了贺婧,她听到云无恙的声音便回了头,眼神有些让人看不透。 贺婧平淡道:“自从你凯旋,我还没和你道声祝贺。” 云无恙愣了一下,随即道:“我一切还好,你怎么……” 怎么变得这么沉稳了? 阴暗扭曲爬行的不应该是她么? 贺婧却打断了她:“一切都好便好,事到如今我也算看清了些东西,格外珍惜从前旧友。” 云无恙想到明年贺婧即将被送去和亲,心中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有些疼痛。 她也不知如何安慰,也不便透漏计划,只能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出乎意料的是,贺婧用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对,一切都会好的。” 说完,她便只留云无恙在原地转身离开了。 云无恙抿了抿唇,只好转身也想离开,却看见沈明珠站在不远处扶着营帐看她。 这下云无恙是真傻了。 沈明珠本就和她有误会,如今看见她和昔日共同的仇人重归于好,能不误会吗? 她下意识迈出一步伸出手:“……明珠!” 沈明珠却放下了帘子,走进了营帐。 云无恙只能站在原地,觉得这个夜晚格外冰冷。 不多时,有人为她披上了衣服,她转头,发现是柳消闲。 柳消闲为她撩起碎发,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温柔语气道:“回去。” 云无恙攥紧了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下起了小雪,云无恙一出营帐便觉得一阵寒风。 她打了个寒颤,吐槽是谁挑的“好日子”。 柳消闲今日被皇帝早早叫去有事,云无恙便打算自己转一转罢了,没想到却碰到了另一只队伍。 贺婧在马上,居高临下,颇有当年意气风发的刁蛮样:“一道同行吗?” 这可就奇了怪了。 云无恙想了想,却还是应下了:“好啊。” 且看这位七殿下,在打什么算盘。 但云无恙没想到的是,贺婧邀请她一起同行,好像还真就是纯粹的同行,一路上也没支开亲卫也没和她说什么话。 也没像当年找茬抢她猎物,反正二人活脱脱一副岁月静好。 只是后来,雪下大了。 第118章 贺婧造反 贺婧伸出手接着雪花,她让人摸不透的道:“无恙,雪越来越大了,我们找个山洞躲一躲?” 云无恙有些犹豫:“这样还不如直接返回营帐。” 贺婧却道:“我熟知射猎场的地形,有个山洞离这不远,着凉了就不好了,马上就快到除夕了呢。” 云无恙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道:“好。” 贺婧笑了笑:“那山洞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你先和我一起去暂避,待雪小些再往营帐去。” 云无恙倒不记得这周围有什么山洞,不过就如贺婧所说,由于这皇家猎场实在是太大,不说是每年只来一两次的她们,即使是围守在这里的禁军也不敢说对这里十分的熟悉。 不然当年江佑理就不会受伤,两个人就不会遇见野狼险些酿成大祸。 天逐渐暗了下来。 雪没有停,风也大了起来,贺婧口中“应当不远”的山洞也没有踪影。 即使是身边有侍卫跟着为她遮风挡雨,云无恙也觉得十分冰冷,如今身上的衣裳湿漉漉的一片,更是掠夺了自己身上最后的暖意。 很突然的一个瞬间,云无恙有一种非常不好的直觉。 有的事必须要敏感有意的往某个方面去想,才能从细小处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云无恙垂眼,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一些和贺婧的距离,环视一圈清点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亲卫。 似乎少了一个人…… 虽然只少了一个人,身边的侍卫也足够保护她的安全,云无恙也觉得十分不妙。 凭空消失的一个人,这无疑更加重了云无恙心中那名为“不详”的预感。 云无恙忽然抱怨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的?这是给我挡的哪门子雪,还不都过来些!” 同时,趁其他人靠近,云无恙悄声对离她最近的那个侍卫道:“警醒些,恐有异变。” 那侍卫正是跟随柳消闲的那位,立刻打了个激灵大声宣誓,好像在回她的话一般:“是!皇妃!” 在侍卫们的簇拥下,云无恙抬起眼看了一眼几步之外但已经停下马的贺婧。 她没有说话,却平静的看着云无恙,同时手中攥紧了缰绳。 云无恙见她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实在高兴不起来,十分紧张。 于是她皮笑肉不笑的道:“贺婧,你的记性似乎没有在松林斋时的好了,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不如直接返回?” “或者,你自己去也行,纵使雪下大了些,我也还是直接回去的好。” “云无恙。” 贺婧叫出了云无恙的名字。 她笑了笑。 “不只是我变了,你也变了。你变得更聪明,也更有胆量了,和当时在松林斋时完全不同。” 铛—— 突然冷光乍现,一瞬之间,贺婧带着的二十几侍卫同时齐齐拔刀出鞘。 她目光冷然:“为了我的未来,也算为我们的友谊画一个句号,今日——” “由我亲自来杀你。” 云无恙身边得了提醒的侍卫也在第一时间拔出了刀,把云无恙护在中间两方对峙。 云无恙纵使有所准备,却依旧对发生的这一切感到震惊:“为什么?” “为什么?”贺婧握紧了手中的刀,她翻身下马,目光紧紧的盯着云无恙: “因为我也要为自己博一把!父皇年老了,实在不宜再坐在皇位上耽误所有人的前程!你都能作为女子上战场,那我自然也能成为一国之主!掌握自己的命运!” “而你!”她的刀在侍卫的包围中对准了云无恙: “从前在松林斋先生看重你,所有人喜欢你,就你那副纨绔样也有沈明珠这样的知心朋友!那样也就罢了,如今我看上的皇位,你也要与我抢!我绝不容许自己再被人踩在脚下,落人后头!” 云无恙万万没想到贺婧也有这样的狼子野心,若二人不是敌人没有同一个目标,或许脾气秉性也能成为好友。 只是她云无恙想要的,绝不可能再让给别人。 她身上还背负着大家的期望,背负着父亲的命。 于是云无恙强硬的道:“贺婧,你这是谋反,你现在要杀皇室宗亲,你知道这是何罪!” 贺婧浑不在意的大笑起来:“什么罪?不就是一死吗?!” 她恨恨道:“若你要嫁予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任人欺辱践踏,死又何妨!” 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你以为我没想过死吗?!我无数次在深宫中都想死了一了百了!直到我突然惊醒,与其悄无声息屈辱的死在宫里,不如我为自己博一回!” 雪越下越大,云无恙也拔出了剑横在自己身前,雪花落下融化,在剑上折射出无比冰冷的光。 她的心瞬间下沉。 贺婧敢反,绝不是她一人可为。 她到底与谁一起策划了今日的乱动? 云无恙沉着视线:“你是与谁,不对,应该是哪股势力策反?” 贺婧却摇了摇头,笑道: “无恙,今日要反的,不是你吗?” “若有什么疑问,也到九泉之下,再问!” 无需更多言语云无恙就已经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今日要反的是她云无恙? 要做到这件事当然简单,只需要她今日死在这里,她要反的人,也死在这里就行了! 云无恙猛地抬起了头。 若真要大胆行谋反之事,今日猎场周围包围的禁军,必然已经在贺婧手中!那此时留在营地的皇帝和她的朋友们,还有…… 还有柳消闲,恐怕都难逃一劫。 云无恙眼中瞬间迸发出极为阴冷的光,她咬了自己的舌头用血腥味强迫自己压下那点无法自控的恐惧。 云无恙冷冷一笑:“想杀我,也没那么简单罢了。” 她瞬间喝了一声:“杀出去!向东!” 场面混成一团。 眼见半天没人成功伤到云无恙,贺婧脸色微微一冷:“倒是好身手。” 她观察了一会,呵了一声:“在军中练过吗?我倒要看看是你身手好,还是我今日的准备充分!” “放箭!” 万箭齐发,躲避中云无恙肩头不甚被箭贯穿。 柳消闲派来的侍卫刚放下刀,就立刻咬牙喊了一声:“皇妃!” 第119章 三箭齐发 云无恙强咬住牙,她大喝一声:“人越来越多了,只怕早有埋伏!我们往林中去!” 黑暗中,云无恙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她知道自己无法停下。 望着雪夜里模糊不清的山林,她道:“往那边去!” 贺婧早有预谋,恐怕也了解过射猎场的地形。这射猎场也许她没有贺婧熟悉,却有一处她有九成的把握。 那就是曾经救过江佑理的山林。 侍卫们浴血将包围圈杀出一个口来,云无恙立即带人往那个地方疾行。 贺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追!” 追的倒是挺紧。 只可惜,贺婧,我的记性比你的要好一些。 突然身后重物跌落,有人坠马,在这种视野极差的追击环境中,几乎瞬间让身后的整个队伍都无法推进。 “没多扎几根刺,便宜你了。”云无恙回头看了一眼道。 她呲了一下牙,肩膀上的伤口在冰凉的雪花下钝钝的疼痛起来。 于是云无恙咬牙道:“我们走——” 之后又一波反绕,云无恙一行人似乎成功躲开了贺婧一行人的追击。 而现在射猎场中的危险,恐怕可不止这一队人。 云无恙暂时甩掉了贺婧他们,立刻捂着肩膀爬上了一个有些高度的坡。从上往下望去,心中一凉:“果然……” 营帐处,火光冲天,一片混乱。 果然是造反了。 很快的,便有侍卫来报:“皇妃!有火光朝着这边来了,恐怕是在找人!” 云无恙心中一片冷然,念叨了一句:“禁军……当真反了。” 不,肯定不止禁军,她要是贺婧,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贸然打这样一场仗,她背后既与某股势力一心,没准连京城的守卫都来了。 是谁,是大皇子?还是她认识的某个人? 云无恙的头脑飞速运转着。 很快,她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扔给身后的侍卫:“你们二人,两个人一起从西南方突围出去,去城中请柳大将军!” 那侍卫震惊道:“可是您的安危——!” 经过刚才的混乱,她身旁只剩下这三人了。 还有一个是柳消闲身边的侍卫,他身手很好,最好的选择就是只留下他以防万一。 云无恙严肃道:“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快去!” 她闭了闭眼:“若柳大将军能来救驾,一切困局都可迎刃而解。尽你们最大的努力,给我往京中跑,把消息传出去,千万别回头。” 那侍卫看着云无恙因寒冷而越发苍白的脸色,又对上云无恙那双炙热的双眸,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大声应和: “是!!!” 那侍卫二人很快离去了,柳消闲派来的那人也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云无恙低头分析位置和想办法时,一阵混乱的厮杀声突然传了过来。 那侍卫听力只会比云无恙更好:“近处有人在战!我们得离开这!” “……等等?” 云无恙却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她走到山坡另一侧向下看去,果然发现两队人马正在厮杀。 不过结果也很快显而易见,一队人马不一会便抵挡不住,死的死伤的伤。 而云无恙也终于看清了被追的那人是谁。 十皇女,贺溪。 她已经没有了半点早上的娇纵得意,惊恐的不知喊着什么,正在她的侍卫保护下奔逃着。 很快的,她的侍卫都被杀了,而她也跌倒在地,转身面前是三个仅剩的追兵。 贺婧亲自来杀她倒也有些道理,但十皇女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大孩子,实在没有必要。 不过贺婧现在已经是无所谓,她既然敢谋反,多杀一个皇亲作为添头也没有半分不妥。 左右也不费什么力气。 云无恙深呼吸一口气,忍下身体因为伤口的疼痛,取下自己的弓反手抚出三箭。 身旁的侍卫惊疑不定的看着云无恙:“殿下!你的伤!” 但是云无恙已经拉开了弓。 肩膀的伤在她用力的一瞬间存在感强到前所未有。 云无恙颤抖着,轻轻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一定,一定…… 她开弓,不算好的角度,非常差的视野,肩膀的伤,颤抖的手。 那三个追兵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贺溪惊恐绝望的挡住了脸。 下一秒,三箭齐发,猛然射出。 三名追兵瞬间倒下! 云无恙一松开手就攥紧了另一只手的拳头。 她看了一眼山坡下的情况,神色意味不明。 贺溪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突然劫后余生,但她并没有任何喜悦。 回想起刚才经历的一幕幕,她一生中还未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一个夜晚,这样无助的情况。 后面的杀手穷追不舍,她的侍卫为了保护她全都牺牲了。 然而,在她掩面哭泣时,倒在身上的一具具尸体被人掀开了。 云无恙低头看着她。 她面色大概很冷,可能也是因为疼痛麻木有些无法调动脸部的肌肉: “起来,贺溪。” 云无恙的表情在这一刻宛如修罗。 贺溪很显然是被她吓到了:“……呜呜呜……” “皇嫂,你,你怎么……” 她像是恢复了一点理智,惊恐的道:“禁军,禁军造反了!!” “我今日还没来得及回营帐便遇到了这群人,他们一直追我到这边呜呜呜,营帐那边恐怕也……” 虽然这孩子性子有些顽劣又骄傲自大,但她到底是个孩子,遇到这种情况瞬间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向她唯一的救星——云无恙求救。 营帐那边当然出事了,皇帝现在恐怕都生死未卜,这也是现在大脑停止运作的贺溪唯一能想明白的事。 云无恙表情冷肃的低头看着贺溪,她重复了一遍:“贺溪,起来,这是你现在必须做的事。” 小姑娘呜咽了一声,还是听话的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腿却一直在打颤。 云无恙伸出手为她擦了擦眼泪,正色道:“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她猛猛的点头:“好,好!我听你的!什么事?” “听话,”云无恙摸了摸她的头: “你要和这位保护你的侍卫突围出去,回到皇宫,用你皇女的身份,调动第一卫。” 第120章 我只要你事事平安 贺溪腿一软差点又坐了回去:“突围?!” 她脸上的神情明显写着,她此时更愿意在这里躲到一切结束,而不是出去搬救兵。 是的,云无恙自然知道搬救兵没有嘴上一句话说的轻巧,她一个半大的皇女也不可能像跟着的侍卫一样悍不怕死。 贺溪连忙掏出自己的腰牌:“我,我的腰牌在这里!叫你的亲卫带出去不就,不就……” 云无恙却冷冷道:“贺溪,你必须去。” “如果第一卫是可以用一块令牌就能调动的,那你我早死在他们手下八百次了。只有你去,用你的脑子和皇女的身份才能让他们滚过来救驾。” 贺溪看起来更害怕了,又哭了起来。 也不怪她,毕竟第一卫一向是只听皇帝的命令十分训练有素又凶狠的军队,小孩听到它的程度不亚于听到有大灰狼要把自己抓走。 就连云无恙这样的,也没有机会和第一卫打交道。 贺溪呜咽道:“如果,如果第一卫也反了呢?皇宫也失守了呢?” 云无恙笃定道:“不会的,像陛下那样多疑的人,第一卫却是他最信任的刀。若他们也反了,那你我今日,也算纵死不冤。” 贺溪还想拒绝,却被云无恙严肃道:“好了,废话说的够多了,你该启程了。” “我的侍卫已经去了柳大将军那边,你再去请第一卫,若他们能来,纵使禁军全反了又如何?” “若你请不来……” 云无恙拍了拍贺溪的脸,教会了她最重要的一课:“那也等着事后被贺婧一行人清算。” 那侍卫不得不听从云无恙的命令,他十分愧疚的看着云无恙,却攥紧了手中的刀:“属下无法护殿下周全愿以死谢罪,可殿下不应该……” 不应该让他护送十皇女回京城。 这样不仅云无恙失去了保护,就连十皇女是否能请来第一卫,都是不确定的。 云无恙还不如和他们一起去,就算第一卫不信任她把她押在京城也比现在要好的多。 云无恙知道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我知道,但我还不能走。” 她望向营帐的方向,语气有些模糊:“……我还得回营地去。” 营地里有柳消闲,有江佑理,有沈明珠。 她怎么能抛下他们不管?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林里,柳消闲嘴角是未干涸的血迹。 他用袖子轻轻擦了擦唇边,仿佛一个即将破碎的被人拉下神坛的谪仙,自是风尘外物,又抬眼凉凉的看着对面,神色不卑不亢只带着狠戾。 对面的人举着刀:“九皇子,勿要顽抗了,我们不欲伤你性命!” 可下一秒,他的声音就带上了焦急:“但你要是再深入林中,那可就刀剑无眼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极为冰冷的一箭。 为首的禁军头子分明穿了铠甲,却仍被这鬼魅的一箭射中了。 幸好箭头只卡在盔甲的缝隙间,扎入皮肉不深,但这也足以令他发狂了。 柳消闲冷冷道:“竖子尔敢。” “草,”他怒骂了一声:“给我追!管他死活!” 旁边的士兵连忙提醒了他一句:“不行啊副统领,他要是死了我们拿谁栓住柳述?” 那副统领却是照头给了他一拳:“我看你才是糊涂!他都是九皇子了,和柳述还有什么关系?都给我追!” 得了他的令,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搜!都别给我放过,每一处都要搜!” “副统领说要活捉九皇子,但若活捉不了,生死不论!” 跟着柳消闲的侍卫乍然看见面前的平地,心顿时一凉:“殿下!” 这样的地形,哪怕是在风雪交加的夜里,也无法躲藏! 但此时也绝不能向后了,恐怕禁军早已追了过来。 柳消闲看向一侧的方向:“那边。” 那边是一座小山丘,虽也不能算极佳的地形,却总比现在要好。 然而,生路的尽头,好像依旧是死路。 这地形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禁军找到。 柳消闲目光有些冷,他呼吸沉重了些,脑海中却在死亡前想到了最下意识的东西。 无恙,你去了哪? 跟着柳消闲的亲卫终于受不住了,他崩溃道:“殿下!” “不如,不如投降?”他语言急促道:“以殿下的身份,他们不敢伤殿下性命的!” 柳消闲却冷然道:“不降。” 那些人留他何用?他本来就是贺婧的眼中钉,那些人就算是云无恙也一定会杀。 只不过他还有另一重身份,能够栓住大将军柳述,能够使柳述调动黑鸦骑,柳述曾为他不惜冒犯皇帝的事满京皆知。 留着他的性命,柳述就算是赶来也要掂量一下忠诚和儿子,到底是要哪个。 柳消闲望着眼前的绝路,纵使这样依然没有失去镇定。 他闭了闭眼决绝道:“若到那一步,我死亦何妨?” 若云无恙死了,他留在这世上苟活又有什么意义? 却突然,一道声音不知从哪传了过来: “我的好夫君,可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啊。” 柳消闲陡然抬头。 云无恙不知何时已从小山后走了出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面色带了点笑意。 柳消闲看起来十分愕然:“你,你怎……” “这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云无恙道:“我还以为是追兵来了,都已经准备好殊死一搏了,没想到却是你。” 她反复打量了柳消闲好几眼,确定他身上没伤心中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在这个无比寒冷的夜晚,柳消闲快步走过去将云无恙用力的捂在怀里,仿佛要用温度捂热她。 “你没事就好。” 从前他要的很多,现在他只要她事事平安。 不然他所做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云无恙唇边带了些笑意:“好了,矫情的话不多说了,现在我要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松开柳消闲,正色道:“你水性怎么样?” 柳消闲一怔,但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以。” “那好,”云无恙道:“现在我们要跳下去,从这里凫水过去。” 第120章 我只要你事事平安 贺溪腿一软差点又坐了回去:“突围?!” 她脸上的神情明显写着,她此时更愿意在这里躲到一切结束,而不是出去搬救兵。 是的,云无恙自然知道搬救兵没有嘴上一句话说的轻巧,她一个半大的皇女也不可能像跟着的侍卫一样悍不怕死。 贺溪连忙掏出自己的腰牌:“我,我的腰牌在这里!叫你的亲卫带出去不就,不就……” 云无恙却冷冷道:“贺溪,你必须去。” “如果第一卫是可以用一块令牌就能调动的,那你我早死在他们手下八百次了。只有你去,用你的脑子和皇女的身份才能让他们滚过来救驾。” 贺溪看起来更害怕了,又哭了起来。 也不怪她,毕竟第一卫一向是只听皇帝的命令十分训练有素又凶狠的军队,小孩听到它的程度不亚于听到有大灰狼要把自己抓走。 就连云无恙这样的,也没有机会和第一卫打交道。 贺溪呜咽道:“如果,如果第一卫也反了呢?皇宫也失守了呢?” 云无恙笃定道:“不会的,像陛下那样多疑的人,第一卫却是他最信任的刀。若他们也反了,那你我今日,也算纵死不冤。” 贺溪还想拒绝,却被云无恙严肃道:“好了,废话说的够多了,你该启程了。” “我的侍卫已经去了柳大将军那边,你再去请第一卫,若他们能来,纵使禁军全反了又如何?” “若你请不来……” 云无恙拍了拍贺溪的脸,教会了她最重要的一课:“那也等着事后被贺婧一行人清算。” 那侍卫不得不听从云无恙的命令,他十分愧疚的看着云无恙,却攥紧了手中的刀:“属下无法护殿下周全愿以死谢罪,可殿下不应该……” 不应该让他护送十皇女回京城。 这样不仅云无恙失去了保护,就连十皇女是否能请来第一卫,都是不确定的。 云无恙还不如和他们一起去,就算第一卫不信任她把她押在京城也比现在要好的多。 云无恙知道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我知道,但我还不能走。” 她望向营帐的方向,语气有些模糊:“……我还得回营地去。” 营地里有柳消闲,有江佑理,有沈明珠。 她怎么能抛下他们不管?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林里,柳消闲嘴角是未干涸的血迹。 他用袖子轻轻擦了擦唇边,仿佛一个即将破碎的被人拉下神坛的谪仙,自是风尘外物,又抬眼凉凉的看着对面,神色不卑不亢只带着狠戾。 对面的人举着刀:“九皇子,勿要顽抗了,我们不欲伤你性命!” 可下一秒,他的声音就带上了焦急:“但你要是再深入林中,那可就刀剑无眼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极为冰冷的一箭。 为首的禁军头子分明穿了铠甲,却仍被这鬼魅的一箭射中了。 幸好箭头只卡在盔甲的缝隙间,扎入皮肉不深,但这也足以令他发狂了。 柳消闲冷冷道:“竖子尔敢。” “草,”他怒骂了一声:“给我追!管他死活!” 旁边的士兵连忙提醒了他一句:“不行啊副统领,他要是死了我们拿谁栓住柳述?” 那副统领却是照头给了他一拳:“我看你才是糊涂!他都是九皇子了,和柳述还有什么关系?都给我追!” 得了他的令,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搜!都别给我放过,每一处都要搜!” “副统领说要活捉九皇子,但若活捉不了,生死不论!” 跟着柳消闲的侍卫乍然看见面前的平地,心顿时一凉:“殿下!” 这样的地形,哪怕是在风雪交加的夜里,也无法躲藏! 但此时也绝不能向后了,恐怕禁军早已追了过来。 柳消闲看向一侧的方向:“那边。” 那边是一座小山丘,虽也不能算极佳的地形,却总比现在要好。 然而,生路的尽头,好像依旧是死路。 这地形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禁军找到。 柳消闲目光有些冷,他呼吸沉重了些,脑海中却在死亡前想到了最下意识的东西。 无恙,你去了哪? 跟着柳消闲的亲卫终于受不住了,他崩溃道:“殿下!” “不如,不如投降?”他语言急促道:“以殿下的身份,他们不敢伤殿下性命的!” 柳消闲却冷然道:“不降。” 那些人留他何用?他本来就是贺婧的眼中钉,那些人就算是云无恙也一定会杀。 只不过他还有另一重身份,能够栓住大将军柳述,能够使柳述调动黑鸦骑,柳述曾为他不惜冒犯皇帝的事满京皆知。 留着他的性命,柳述就算是赶来也要掂量一下忠诚和儿子,到底是要哪个。 柳消闲望着眼前的绝路,纵使这样依然没有失去镇定。 他闭了闭眼决绝道:“若到那一步,我死亦何妨?” 若云无恙死了,他留在这世上苟活又有什么意义? 却突然,一道声音不知从哪传了过来: “我的好夫君,可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啊。” 柳消闲陡然抬头。 云无恙不知何时已从小山后走了出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面色带了点笑意。 柳消闲看起来十分愕然:“你,你怎……” “这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云无恙道:“我还以为是追兵来了,都已经准备好殊死一搏了,没想到却是你。” 她反复打量了柳消闲好几眼,确定他身上没伤心中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在这个无比寒冷的夜晚,柳消闲快步走过去将云无恙用力的捂在怀里,仿佛要用温度捂热她。 “你没事就好。” 从前他要的很多,现在他只要她事事平安。 不然他所做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云无恙唇边带了些笑意:“好了,矫情的话不多说了,现在我要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松开柳消闲,正色道:“你水性怎么样?” 柳消闲一怔,但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以。” “那好,”云无恙道:“现在我们要跳下去,从这里凫水过去。” 第121章 你不能睡 今晚的河水特别冰冷。 本来冬日就冷,这河水因为流速快再加上有禁军定时巡查所以才不会结冰,供皇室宗亲射猎所用。 云无恙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其实本不该有这么冷的。 可能是她肩头的伤口被她忽略折腾了一晚上,最后竟然还要下水,终于恶化了? 云无恙觉得整个人的温度都在一点点从肩头流逝。 她忽然有些脱力,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会。 在夜中本就难辨别方位,更别说这还是在河中,若是此时一口气上不来,没准真要交代在这…… 就像印证了云无恙的猜想,下一秒她就呛了一口水。 就在她头脑一片空白的一刹那,一股力量忽然从后方而来托住了她的胳膊,让她浮到水面喘了一口气。 接着,那股力量把她带在怀里,一点一点往岸边靠拢。 等到终于上岸,柳消闲顾不得自己第一时间看向了云无恙:“可有吓到?” 刚才云无恙呛了一口水,还好他一直放心不下跟在她身后这才能把她带上岸。 云无恙低低的咳出了一点水:“……没事。” “没事了。” 在这样一个夜晚,听到这样一句话,他差点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微弱的月光下,柳消闲近乎贪婪的抱住了那个人。 “……幸好你没有事。” 云无恙想笑一笑,却再也睁不开眼,只能昏昏沉沉的“嗯”了一声:“没事了。” “……” 柳消闲忽然扳住了她的肩膀,语气惊诧:“你受伤了?!” 不怪柳消闲,在云无恙自己躲起来时她便已经将箭的两端折下来,以便逃跑,同时也催眠自己不去看那可怕的伤口。 柳消闲立刻开始查看云无恙肩头的伤,云无恙都这样了还不忘开玩笑缓解气氛:“没瞒过你啊……不过这伤在这样的鬼地方也没办法。” 这句话连柳消闲都没办法反驳。 云无恙喃喃道:“你坐下让我靠一会,天很快就会亮了,不用再管它。让我靠着你睡一会,有点冷。” 好像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有人互相依靠就不会感到寒冷。 云无恙小声道:“贺婧也算看得起我,竟然亲自来杀我,好在我已经派了两拨人去搬救兵,第一卫最快天明就能赶到,营地那边怎么样了?” 柳消闲道:“营地那边没事,你担心的人都没事,陛下身边也有人护驾。” 云无恙点了点头,自然也不算太担心。 贺婧就算谋反,也远远不足以掌握射猎场的所有人,肯定会有人拼死护驾,皇帝也不一定没有疑心没准备心腹。 只是到底事发突然,就看皇帝那边能抵挡多久了。 云无恙点了点头,闭了闭眼。 她本是打算闭上眼睛歇一会,却听见了柳消闲强硬的声音:“你不能睡。” 云无恙一瞬间心里失笑,这点开怀让她其他的感官某一刻都振作了起来,她道:“哎呀,没那么严重啦……” 柳消闲又强硬的重复了一遍:“无恙,你不能睡。” 云无恙愣了愣,她直到生命垂危生死攸关之际,才看透自己的那点情绪,罕见的低声说话,像撒娇一般:“好,那我不睡,那我醒着,你陪我。” 柳消闲将衣服披到她身上,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服她道:“天很快就会亮的。” 不知过了多久,雪终于停了。 天边出现一丝亮光,初日的光破云而出,仿佛要给这个混乱而惊惧的夜画上一个句号。 也是在光亮出现后不久,一枚极为特殊的响箭划破了天空,那响声连云无恙都不曾听过。 她只是一恍惚,就被柳消闲打横抱了起来。 柳消闲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第一卫来了。” “——第一卫怎么得的消息?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与此同时,营地里,贺婧猛然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禁军统领也慌了神:“殿下,我们,我们禁军哪里是第一卫的对手?” 贺婧横眉骂道:“废物!” 她一把推开不中用的手下,夺过原本架在皇帝脖子上的刀,与平时的模样浑然不同,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她阴沉的笑了笑:“不要紧,第一卫算什么,只要父皇在我手里,他们如何动我?” “您说是不是?”她扭了扭刀,刮在皇帝的脖颈:“我的好父皇。” 皇帝早已气的颤抖:“逆女!” 贺婧狠狠道:“第一卫算什么?他们能来多少人?禁军所有的人呢?今天就算是死,也要给我用人铺出一条路来!” 她的话掷地有声:“待清了第一卫,就是皇帝病逝之时!” 禁军统领一咬牙:“是!” 事已至此,她已经回不了头了,谁也回不了头了。 外面依旧是厮杀声惨叫声,屋内却已经陷入了僵局。 贺婧要反,第一个就当诛杀皇帝,可皇帝生性多疑,竟然也安排了心腹手下,两方缠斗了一夜贺婧才终于占据上风。 如今还没取下皇帝性命第一卫就赶来了,她一时杀不了皇帝要牵制第一卫,这让她如何不焦躁。 除了未能诛杀皇帝,就连云无恙和柳消闲也杳无音信。 都是废物,都是废物! 察觉到皇帝细微的动了一下,贺婧近乎敏感到癫狂的把剑锋逼近了一瞬,眉眼间神色疯狂:“父皇可小心着点,您这些年勤于朝政疏于骑猎,身手早就不是盛年了!” 皇帝动不了心思,只好试着以情服人:“婧儿,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这样子,你母后知道一定会痛失所望。” “母后,你还有脸提母后?” 贺婧却突然笑了起来:“母后跪在地上求您不要送我去和亲时你何尝放过我们母女?难道在您心里只有您的权利和地位,母后可是您的结发妻子,您何尝痛心过她?!” “母后让我讨您欢心,让我懂事知书达礼,可即便这样,您又何时停止过猜忌我?!”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的好父皇,您放心,只要平了第一卫,我就好好送您上路。” 第121章 你不能睡 今晚的河水特别冰冷。 本来冬日就冷,这河水因为流速快再加上有禁军定时巡查所以才不会结冰,供皇室宗亲射猎所用。 云无恙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其实本不该有这么冷的。 可能是她肩头的伤口被她忽略折腾了一晚上,最后竟然还要下水,终于恶化了? 云无恙觉得整个人的温度都在一点点从肩头流逝。 她忽然有些脱力,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会。 在夜中本就难辨别方位,更别说这还是在河中,若是此时一口气上不来,没准真要交代在这…… 就像印证了云无恙的猜想,下一秒她就呛了一口水。 就在她头脑一片空白的一刹那,一股力量忽然从后方而来托住了她的胳膊,让她浮到水面喘了一口气。 接着,那股力量把她带在怀里,一点一点往岸边靠拢。 等到终于上岸,柳消闲顾不得自己第一时间看向了云无恙:“可有吓到?” 刚才云无恙呛了一口水,还好他一直放心不下跟在她身后这才能把她带上岸。 云无恙低低的咳出了一点水:“……没事。” “没事了。” 在这样一个夜晚,听到这样一句话,他差点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微弱的月光下,柳消闲近乎贪婪的抱住了那个人。 “……幸好你没有事。” 云无恙想笑一笑,却再也睁不开眼,只能昏昏沉沉的“嗯”了一声:“没事了。” “……” 柳消闲忽然扳住了她的肩膀,语气惊诧:“你受伤了?!” 不怪柳消闲,在云无恙自己躲起来时她便已经将箭的两端折下来,以便逃跑,同时也催眠自己不去看那可怕的伤口。 柳消闲立刻开始查看云无恙肩头的伤,云无恙都这样了还不忘开玩笑缓解气氛:“没瞒过你啊……不过这伤在这样的鬼地方也没办法。” 这句话连柳消闲都没办法反驳。 云无恙喃喃道:“你坐下让我靠一会,天很快就会亮了,不用再管它。让我靠着你睡一会,有点冷。” 好像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有人互相依靠就不会感到寒冷。 云无恙小声道:“贺婧也算看得起我,竟然亲自来杀我,好在我已经派了两拨人去搬救兵,第一卫最快天明就能赶到,营地那边怎么样了?” 柳消闲道:“营地那边没事,你担心的人都没事,陛下身边也有人护驾。” 云无恙点了点头,自然也不算太担心。 贺婧就算谋反,也远远不足以掌握射猎场的所有人,肯定会有人拼死护驾,皇帝也不一定没有疑心没准备心腹。 只是到底事发突然,就看皇帝那边能抵挡多久了。 云无恙点了点头,闭了闭眼。 她本是打算闭上眼睛歇一会,却听见了柳消闲强硬的声音:“你不能睡。” 云无恙一瞬间心里失笑,这点开怀让她其他的感官某一刻都振作了起来,她道:“哎呀,没那么严重啦……” 柳消闲又强硬的重复了一遍:“无恙,你不能睡。” 云无恙愣了愣,她直到生命垂危生死攸关之际,才看透自己的那点情绪,罕见的低声说话,像撒娇一般:“好,那我不睡,那我醒着,你陪我。” 柳消闲将衣服披到她身上,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服她道:“天很快就会亮的。” 不知过了多久,雪终于停了。 天边出现一丝亮光,初日的光破云而出,仿佛要给这个混乱而惊惧的夜画上一个句号。 也是在光亮出现后不久,一枚极为特殊的响箭划破了天空,那响声连云无恙都不曾听过。 她只是一恍惚,就被柳消闲打横抱了起来。 柳消闲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第一卫来了。” “——第一卫怎么得的消息?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与此同时,营地里,贺婧猛然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禁军统领也慌了神:“殿下,我们,我们禁军哪里是第一卫的对手?” 贺婧横眉骂道:“废物!” 她一把推开不中用的手下,夺过原本架在皇帝脖子上的刀,与平时的模样浑然不同,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她阴沉的笑了笑:“不要紧,第一卫算什么,只要父皇在我手里,他们如何动我?” “您说是不是?”她扭了扭刀,刮在皇帝的脖颈:“我的好父皇。” 皇帝早已气的颤抖:“逆女!” 贺婧狠狠道:“第一卫算什么?他们能来多少人?禁军所有的人呢?今天就算是死,也要给我用人铺出一条路来!” 她的话掷地有声:“待清了第一卫,就是皇帝病逝之时!” 禁军统领一咬牙:“是!” 事已至此,她已经回不了头了,谁也回不了头了。 外面依旧是厮杀声惨叫声,屋内却已经陷入了僵局。 贺婧要反,第一个就当诛杀皇帝,可皇帝生性多疑,竟然也安排了心腹手下,两方缠斗了一夜贺婧才终于占据上风。 如今还没取下皇帝性命第一卫就赶来了,她一时杀不了皇帝要牵制第一卫,这让她如何不焦躁。 除了未能诛杀皇帝,就连云无恙和柳消闲也杳无音信。 都是废物,都是废物! 察觉到皇帝细微的动了一下,贺婧近乎敏感到癫狂的把剑锋逼近了一瞬,眉眼间神色疯狂:“父皇可小心着点,您这些年勤于朝政疏于骑猎,身手早就不是盛年了!” 皇帝动不了心思,只好试着以情服人:“婧儿,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这样子,你母后知道一定会痛失所望。” “母后,你还有脸提母后?” 贺婧却突然笑了起来:“母后跪在地上求您不要送我去和亲时你何尝放过我们母女?难道在您心里只有您的权利和地位,母后可是您的结发妻子,您何尝痛心过她?!” “母后让我讨您欢心,让我懂事知书达礼,可即便这样,您又何时停止过猜忌我?!”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的好父皇,您放心,只要平了第一卫,我就好好送您上路。” 第122章 你长的好爽 这一纠缠,却比贺婧想的时间还长。 她很快就有点沉不住气了。 却在此时,地面仿佛都隐隐震动起来。 贺婧自然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下暗叫不好:“怎么……怎么回事?!外面——” 回应她的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号角声。 “——救驾!!!” 禁军统领连滚带爬的进了营帐,神色仓皇:“大军,大军……” “柳大将军率着黑鸦骑来了!” 贺婧的脸色猛然变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不可能,柳大将军不可能这么快集结了黑鸦骑过来,这其中一定有诈!” 那禁军统领也幡然醒悟一般点了点头:“属下,属下这就去!” 然而如果来人真是柳述,那么他们连打都不用打了…… 那可是黑鸦骑啊,那个创建了不灭神话的黑鸦骑。 他们不用应战也必定会自乱阵脚。 营帐里随着禁军统领颤颤巍巍的跑出去而陷入一片死寂。 贺婧喃喃道:“柳述怎么会来?他难道不知道您一直想杀了他吗……” 她轻声道:“还是即便这样,他依旧要来?还是说,他所谓的护驾,也和我一样呢?哈哈哈……你说呢,父皇?” 贺婧没有得到回应,有些悲凉癫狂的笑了几声。 “罢了,罢了。” 无论柳述是为了救驾还是弑君,今天这个局面,她贺婧竟是无论如何都要败了吗? 贺婧把剑锋逼近了,阴沉道:“既然这样,那就先上路,父皇。” 皇帝看着她,颇为痛心道:“婧儿!” 他露出了沉痛的神色来:“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女儿,除了为了云秦考虑把你送去和亲,我何尝亏待过你,当年你大病一场,我何尝不挂念?!”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贺婧低头,丝毫没有动摇:“父皇,你这是在害怕吗?” 两颗滚烫的泪珠落在皇帝脸上,烫的他心里不适。 贺婧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格外心寒。” 下一秒,身后的帘子被拉开,贺婧一惊,一瞬间以为是敌军已经冲了进来。 但下一秒,她的表情就恢复了松弛:“大哥,你来了。” 从后面走出来的,正是许久都不曾露面的大皇子,贺钰。 贺婧摇了摇头,她的神经已经紧绷了太久,反应也早因此变得有些迟缓。 只是心中的执念不散,她脸上疯狂的神色就仍不会消散。 她握紧手中的短剑,神情阴鸷:“既然来了,那就正好一起送父皇上路。” 却有一箭破空而来,正好钉在贺婧脚边几寸之内。 蒲玉终于带着众士兵冲进了营帐:“黑鸦骑救驾来迟!” 确实来的迟,贺婧心中这样想。 她目光一厉,这一次不再保留,一剑即将落下。 噗嗤。 血液喷溅。 却不是从皇帝的脖颈。 即便是皇帝都神色有些恍惚,他脸上还是女儿的血,这才抬眼望去—— 贺婧被身后之人一击毙命,一截冰冷的剑刃贯穿她的心口。 贺婧瞬间咳出一口鲜血,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她依旧不甘心,也不后悔。 贺钰抽回手中的剑,表情十分冷静:“儿臣——” “救驾来迟。” 他扶起皇帝,缓缓对已经惊呆了的蒲玉一行人宣布: “罪女贺婧,已诛伏。” …… 已经躺在床上的云无恙喝了一口十分苦的药,想起前些天的乱动依旧心悸:“我原来还拿大皇子当一个可以忽略的对手,没想到直到今日,才像真正认识了他。” 柳消闲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本卷起来的书册,看着云无恙喝完药,他将蜜饯放在了她手心。 “那日若不杀贺婧,他便会被当成乱党诛杀,而他刺了那一剑救驾有功,射猎场叛乱的事便与他彻底无关了。” 云无恙想起贺婧,抿了抿唇:“贺婧……” 她其实理解她,左右不过为自己博一个前程罢了,又谈得上谁对谁错呢? 只是她一死,大皇子和这场叛乱究竟有没有关系,也就无人可知了。 床旁的桌子上烛火跃动,柳消闲将一张写满了的纸递进去。 火焰漫卷,不多时就把那张纸吞没了。 柳消闲的声音和躁动的火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平静如常的道: “不管多么厉害,该夺的,该讨的,都要与他清算。” 他回眸,看向云无恙肩膀的包扎。 云无恙同样在看他,突然语出惊人:“你和从前一样。” 柳消闲以为她能说出什么很深情的话来,却只听得云无恙认真的说了一句: “和从前一样长的让我很爽。” 柳消闲:“……” 他需要一个歹毒的词来形容此刻的感觉。 云无恙当然知道这个词叫什么。 ——颜控可耻。 色是刮骨刀,我们云家人,骨头就是硬。 柳消闲经过这么多天的驯化已经成了会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为她扫除障碍的一条好狗,从最开始的清冷孤傲到如今的会时常感到亏欠。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他觉得不把心捧到云无恙面前她就不知道他的喜欢。 长久的积劳,射猎场的惊吓,缠绵的旧疾,终于让皇帝在这个年末病倒了。 这一病倒没有那么凶险,然而皇帝的精神却肉眼可见的差了起来,总是带着疲惫的神色。 他终于再也上不了早朝,终日在寝宫养病。 在这个关键的时期,很多和大皇子曾有过间隙的势力都来投靠了柳消闲。 毕竟放眼望去,已经成年的皇子中,身后有些势力本身也有前途可言的,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柳消闲是众望所归。 但他却暂时拒绝了:“不,还不是时候。” 柳消闲几乎成了最沉得住气的一个,毕竟经过这么多年的等待和忍耐,他早已习惯了。 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柳消闲几乎未能在家里待上太久,一直都在宫中为皇帝侍疾。 这一日皇帝也是昏沉的躺在寝宫里,连招呼柳消闲的话语都没了力气一般。 二人虽有隔阂,皇帝却也只有他这样一个皇子可以与大皇子抗衡了。 若柳消闲再出事,大皇子一定会…… 突然,柳消闲说话了: “父皇身子不适,先歇息。” 第122章 你长的好爽 这一纠缠,却比贺婧想的时间还长。 她很快就有点沉不住气了。 却在此时,地面仿佛都隐隐震动起来。 贺婧自然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下暗叫不好:“怎么……怎么回事?!外面——” 回应她的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号角声。 “——救驾!!!” 禁军统领连滚带爬的进了营帐,神色仓皇:“大军,大军……” “柳大将军率着黑鸦骑来了!” 贺婧的脸色猛然变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不可能,柳大将军不可能这么快集结了黑鸦骑过来,这其中一定有诈!” 那禁军统领也幡然醒悟一般点了点头:“属下,属下这就去!” 然而如果来人真是柳述,那么他们连打都不用打了…… 那可是黑鸦骑啊,那个创建了不灭神话的黑鸦骑。 他们不用应战也必定会自乱阵脚。 营帐里随着禁军统领颤颤巍巍的跑出去而陷入一片死寂。 贺婧喃喃道:“柳述怎么会来?他难道不知道您一直想杀了他吗……” 她轻声道:“还是即便这样,他依旧要来?还是说,他所谓的护驾,也和我一样呢?哈哈哈……你说呢,父皇?” 贺婧没有得到回应,有些悲凉癫狂的笑了几声。 “罢了,罢了。” 无论柳述是为了救驾还是弑君,今天这个局面,她贺婧竟是无论如何都要败了吗? 贺婧把剑锋逼近了,阴沉道:“既然这样,那就先上路,父皇。” 皇帝看着她,颇为痛心道:“婧儿!” 他露出了沉痛的神色来:“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女儿,除了为了云秦考虑把你送去和亲,我何尝亏待过你,当年你大病一场,我何尝不挂念?!”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贺婧低头,丝毫没有动摇:“父皇,你这是在害怕吗?” 两颗滚烫的泪珠落在皇帝脸上,烫的他心里不适。 贺婧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格外心寒。” 下一秒,身后的帘子被拉开,贺婧一惊,一瞬间以为是敌军已经冲了进来。 但下一秒,她的表情就恢复了松弛:“大哥,你来了。” 从后面走出来的,正是许久都不曾露面的大皇子,贺钰。 贺婧摇了摇头,她的神经已经紧绷了太久,反应也早因此变得有些迟缓。 只是心中的执念不散,她脸上疯狂的神色就仍不会消散。 她握紧手中的短剑,神情阴鸷:“既然来了,那就正好一起送父皇上路。” 却有一箭破空而来,正好钉在贺婧脚边几寸之内。 蒲玉终于带着众士兵冲进了营帐:“黑鸦骑救驾来迟!” 确实来的迟,贺婧心中这样想。 她目光一厉,这一次不再保留,一剑即将落下。 噗嗤。 血液喷溅。 却不是从皇帝的脖颈。 即便是皇帝都神色有些恍惚,他脸上还是女儿的血,这才抬眼望去—— 贺婧被身后之人一击毙命,一截冰冷的剑刃贯穿她的心口。 贺婧瞬间咳出一口鲜血,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她依旧不甘心,也不后悔。 贺钰抽回手中的剑,表情十分冷静:“儿臣——” “救驾来迟。” 他扶起皇帝,缓缓对已经惊呆了的蒲玉一行人宣布: “罪女贺婧,已诛伏。” …… 已经躺在床上的云无恙喝了一口十分苦的药,想起前些天的乱动依旧心悸:“我原来还拿大皇子当一个可以忽略的对手,没想到直到今日,才像真正认识了他。” 柳消闲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本卷起来的书册,看着云无恙喝完药,他将蜜饯放在了她手心。 “那日若不杀贺婧,他便会被当成乱党诛杀,而他刺了那一剑救驾有功,射猎场叛乱的事便与他彻底无关了。” 云无恙想起贺婧,抿了抿唇:“贺婧……” 她其实理解她,左右不过为自己博一个前程罢了,又谈得上谁对谁错呢? 只是她一死,大皇子和这场叛乱究竟有没有关系,也就无人可知了。 床旁的桌子上烛火跃动,柳消闲将一张写满了的纸递进去。 火焰漫卷,不多时就把那张纸吞没了。 柳消闲的声音和躁动的火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平静如常的道: “不管多么厉害,该夺的,该讨的,都要与他清算。” 他回眸,看向云无恙肩膀的包扎。 云无恙同样在看他,突然语出惊人:“你和从前一样。” 柳消闲以为她能说出什么很深情的话来,却只听得云无恙认真的说了一句: “和从前一样长的让我很爽。” 柳消闲:“……” 他需要一个歹毒的词来形容此刻的感觉。 云无恙当然知道这个词叫什么。 ——颜控可耻。 色是刮骨刀,我们云家人,骨头就是硬。 柳消闲经过这么多天的驯化已经成了会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为她扫除障碍的一条好狗,从最开始的清冷孤傲到如今的会时常感到亏欠。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他觉得不把心捧到云无恙面前她就不知道他的喜欢。 长久的积劳,射猎场的惊吓,缠绵的旧疾,终于让皇帝在这个年末病倒了。 这一病倒没有那么凶险,然而皇帝的精神却肉眼可见的差了起来,总是带着疲惫的神色。 他终于再也上不了早朝,终日在寝宫养病。 在这个关键的时期,很多和大皇子曾有过间隙的势力都来投靠了柳消闲。 毕竟放眼望去,已经成年的皇子中,身后有些势力本身也有前途可言的,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柳消闲是众望所归。 但他却暂时拒绝了:“不,还不是时候。” 柳消闲几乎成了最沉得住气的一个,毕竟经过这么多年的等待和忍耐,他早已习惯了。 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柳消闲几乎未能在家里待上太久,一直都在宫中为皇帝侍疾。 这一日皇帝也是昏沉的躺在寝宫里,连招呼柳消闲的话语都没了力气一般。 二人虽有隔阂,皇帝却也只有他这样一个皇子可以与大皇子抗衡了。 若柳消闲再出事,大皇子一定会…… 突然,柳消闲说话了: “父皇身子不适,先歇息。” 第123章 被子被某个人抢走了 “不如儿臣差人将奏折送到寝殿来,父皇就不用去南书房批阅奏折了。” 如今的柳消闲,倒是遮掩起了自己的狼子野心,乖巧温顺的不行,没有皇帝的回答自己不会擅自做任何事。 过了许久,皇帝才扶额说了一句:“无事。” 柳消闲便真的什么都不做了。 他的目光很淡:“父皇,儿臣只希望您的身子能快些好,朝堂之上离不开您。” 皇帝缓缓睁眼,看了柳消闲一眼。 他欲言又止道:“那你,可想……” 皇帝的最后几个字停顿了一下,让柳消闲的目光也抬起来对上了皇帝的眼睛。 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所谓的乖顺仰慕,只有平静的冷漠。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做出回答时,太医就过来奉药了。 现在皇帝在喝的药柳消闲并没有做什么手脚,毕竟到了这一步,他也没必要做这些不痛不痒的把戏了。 反而事事都打听的过于明白,才会引起其他人不必要的猜疑。 日后如果坏了大事就不好了。 这药闻起来很苦,皇帝喝完药便挥了挥手,让柳消闲离开了。 他走出寝殿的时候,恰好在长廊转角遇到了大皇子贺钰。 贺钰还是一如往昔,就这么和柳消闲对视。 柳消闲不咸不淡的道:“皇兄,父皇刚睡下,若是要见父皇晚些再来。” 两人之间的关系太过微妙了,以至于贺钰听完忠告只是微微昂首,纵使隐藏的太深那股和贺婧如出一辙的骄傲也还是会不自觉流露出来。 他与柳消闲都明知对方的狼子野心。 于是贺钰只是道:“无妨。” “我在殿外多等一会便是,多谢皇弟。” 柳消闲也就无话可说,冷冷的与贺钰擦肩而过,长廊上红色的砖瓦上是残留的白雪,长廊内是一玄一明两个身影。 只不过柳消闲穿着玄色大衣刚好走出了屋檐遮蔽的范围,走进了这个冬日难得的一片暖阳里。 贺钰则恰好一身明黄色衣袍,亦从容安静的踏进了后面的一片阴影之中。 九皇子的府邸中,云无恙看着捎过来的情报叹了口气,她有些懒洋洋的趴上了桌子,十分懈力。 柳消闲看她像冬日中晒太阳的猫,于是便伸手为她按摩了几下后脖颈。 “累了就去歇着,”柳消闲的声音是不比外面的沉稳和安心:“这还有我。” 云无恙也不拒绝,只享受着这“大逆不道”的服侍,如果可以她简直能发出猫打盹的呼噜声:“黑鸦骑被陛下困在京中了?” 柳消闲的眼睛在阳光下格外好看,他就这么一边握着一卷书一边站在坐着的云无恙身边,无比惬意: “皇帝忌惮黑鸦骑也是应当的,毕竟射猎场叛乱他们能那么快赶过来完全出乎皇帝意料,一想到如此庞大又训练有素的军队不在自己的手中他难免不安。” 云无恙抿了抿唇:“难道那天我不应该让人去搬柳大将军?” 柳消闲神色如不起波澜的潭水:“不去搬救兵,只怕我二人今日也不能在这里说话了。” 当时情况何其凶险,但凡援军来的稍微晚一点局面便会完全不同。 柳消闲淡然道:“是柳家的命,是黑鸦骑的命,忠君为国,马革裹尸罢了。” 云无恙也长叹了一声: “今年未免也太不安定了,还能不能过一个好年了。” 一堆烂摊子供她收拾,能不能一键摆烂啊。 也许是午后的阳光过于舒坦了,导致这几天在家养伤的云无恙都有点懈怠眯着眼睛竟这么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是已经黑了半边天的傍晚。 她有些走神,回过神揉揉眼睛就看到了自己身上披的衣服。 她再一抬头,便看见了也扶着额头坐在她身边睡着的柳消闲。 他银环束发,穿着张扬红色的华服,袖口处绣着朵朵冷梅,染成清冷之色。 云无恙记得柳消闲以前是很少穿红色的,他总嫌太张扬,现在却很爱在她眼前穿。 原因无他,因为云无恙说喜欢看。 实在是他那张冷清又儒雅的脸太适合这样的颜色了,让人眼前一亮的同时又被他身上相违背的气质吸引。 果然自卑貌美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云无恙暗暗欣赏了一会后才移开目光。 她蹑手蹑脚的起来,然后打开门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看看今晚吃点什么。 就在她离开关上门的一刻,柳消闲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末了,他勾唇,面上是浅淡的笑意。 果然,云无恙是吃这一套的。 晚上该就寝时,云无恙盖着被子干瞪眼。 下午睡得太多,她有点睡不着了。 身旁的柳消闲穿着白色的里衣,他熄了最近的烛火才回到塌上,却忽然听见云无恙一个激灵翻了个身。 云无恙:“哎,你说咱们最近这么点背,会不会是天象出什么问题了?” 难道是星座水逆?! 柳消闲:“……” 你非要在这么好的气氛下和我讨论星象吗? 于是柳消闲淡漠的道:“也有可能,倒是很久没听见占星楼的消息了。” 他的语气一贯是冷淡的,却总不会反驳云无恙的话,只会回答。 云无恙翻过身盘腿坐在塌上,她裹着被子看着面前已经卸下所有防备安静等着她讲话的柳消闲:“是啊,好久没听到先生的消息了。” 被子被某个人抢走了,柳消闲自然是没被子盖,他也不恼,坐起来情绪稳定手搭在膝盖上敲了敲,听着云无恙讲完所有废话。 直到听到箫朔月的名字,柳消闲的手顿了顿。 云无恙还没意识到危险,她裹着被子思索着自言自语:“自从上次……好久没见过先生了。既然事情也解决,那我应不应该再去拜……哎呀!” 她话音未落,就被某个醋味很重的人扑倒了。 这是无数个在九皇子府邸的夜晚中,最平常的一个。 第二天,云无恙哈欠连天的派人去调查了占星楼那边,结果真让她得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箫朔月,病了。 只不过箫朔月的病是不能泄露的,毕竟此时此刻皇帝已经在病中,若宛如仙人般的箫朔月都倒下了,云秦的民心就该乱了。 第123章 被子被某个人抢走了 “不如儿臣差人将奏折送到寝殿来,父皇就不用去南书房批阅奏折了。” 如今的柳消闲,倒是遮掩起了自己的狼子野心,乖巧温顺的不行,没有皇帝的回答自己不会擅自做任何事。 过了许久,皇帝才扶额说了一句:“无事。” 柳消闲便真的什么都不做了。 他的目光很淡:“父皇,儿臣只希望您的身子能快些好,朝堂之上离不开您。” 皇帝缓缓睁眼,看了柳消闲一眼。 他欲言又止道:“那你,可想……” 皇帝的最后几个字停顿了一下,让柳消闲的目光也抬起来对上了皇帝的眼睛。 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所谓的乖顺仰慕,只有平静的冷漠。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做出回答时,太医就过来奉药了。 现在皇帝在喝的药柳消闲并没有做什么手脚,毕竟到了这一步,他也没必要做这些不痛不痒的把戏了。 反而事事都打听的过于明白,才会引起其他人不必要的猜疑。 日后如果坏了大事就不好了。 这药闻起来很苦,皇帝喝完药便挥了挥手,让柳消闲离开了。 他走出寝殿的时候,恰好在长廊转角遇到了大皇子贺钰。 贺钰还是一如往昔,就这么和柳消闲对视。 柳消闲不咸不淡的道:“皇兄,父皇刚睡下,若是要见父皇晚些再来。” 两人之间的关系太过微妙了,以至于贺钰听完忠告只是微微昂首,纵使隐藏的太深那股和贺婧如出一辙的骄傲也还是会不自觉流露出来。 他与柳消闲都明知对方的狼子野心。 于是贺钰只是道:“无妨。” “我在殿外多等一会便是,多谢皇弟。” 柳消闲也就无话可说,冷冷的与贺钰擦肩而过,长廊上红色的砖瓦上是残留的白雪,长廊内是一玄一明两个身影。 只不过柳消闲穿着玄色大衣刚好走出了屋檐遮蔽的范围,走进了这个冬日难得的一片暖阳里。 贺钰则恰好一身明黄色衣袍,亦从容安静的踏进了后面的一片阴影之中。 九皇子的府邸中,云无恙看着捎过来的情报叹了口气,她有些懒洋洋的趴上了桌子,十分懈力。 柳消闲看她像冬日中晒太阳的猫,于是便伸手为她按摩了几下后脖颈。 “累了就去歇着,”柳消闲的声音是不比外面的沉稳和安心:“这还有我。” 云无恙也不拒绝,只享受着这“大逆不道”的服侍,如果可以她简直能发出猫打盹的呼噜声:“黑鸦骑被陛下困在京中了?” 柳消闲的眼睛在阳光下格外好看,他就这么一边握着一卷书一边站在坐着的云无恙身边,无比惬意: “皇帝忌惮黑鸦骑也是应当的,毕竟射猎场叛乱他们能那么快赶过来完全出乎皇帝意料,一想到如此庞大又训练有素的军队不在自己的手中他难免不安。” 云无恙抿了抿唇:“难道那天我不应该让人去搬柳大将军?” 柳消闲神色如不起波澜的潭水:“不去搬救兵,只怕我二人今日也不能在这里说话了。” 当时情况何其凶险,但凡援军来的稍微晚一点局面便会完全不同。 柳消闲淡然道:“是柳家的命,是黑鸦骑的命,忠君为国,马革裹尸罢了。” 云无恙也长叹了一声: “今年未免也太不安定了,还能不能过一个好年了。” 一堆烂摊子供她收拾,能不能一键摆烂啊。 也许是午后的阳光过于舒坦了,导致这几天在家养伤的云无恙都有点懈怠眯着眼睛竟这么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是已经黑了半边天的傍晚。 她有些走神,回过神揉揉眼睛就看到了自己身上披的衣服。 她再一抬头,便看见了也扶着额头坐在她身边睡着的柳消闲。 他银环束发,穿着张扬红色的华服,袖口处绣着朵朵冷梅,染成清冷之色。 云无恙记得柳消闲以前是很少穿红色的,他总嫌太张扬,现在却很爱在她眼前穿。 原因无他,因为云无恙说喜欢看。 实在是他那张冷清又儒雅的脸太适合这样的颜色了,让人眼前一亮的同时又被他身上相违背的气质吸引。 果然自卑貌美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云无恙暗暗欣赏了一会后才移开目光。 她蹑手蹑脚的起来,然后打开门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看看今晚吃点什么。 就在她离开关上门的一刻,柳消闲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末了,他勾唇,面上是浅淡的笑意。 果然,云无恙是吃这一套的。 晚上该就寝时,云无恙盖着被子干瞪眼。 下午睡得太多,她有点睡不着了。 身旁的柳消闲穿着白色的里衣,他熄了最近的烛火才回到塌上,却忽然听见云无恙一个激灵翻了个身。 云无恙:“哎,你说咱们最近这么点背,会不会是天象出什么问题了?” 难道是星座水逆?! 柳消闲:“……” 你非要在这么好的气氛下和我讨论星象吗? 于是柳消闲淡漠的道:“也有可能,倒是很久没听见占星楼的消息了。” 他的语气一贯是冷淡的,却总不会反驳云无恙的话,只会回答。 云无恙翻过身盘腿坐在塌上,她裹着被子看着面前已经卸下所有防备安静等着她讲话的柳消闲:“是啊,好久没听到先生的消息了。” 被子被某个人抢走了,柳消闲自然是没被子盖,他也不恼,坐起来情绪稳定手搭在膝盖上敲了敲,听着云无恙讲完所有废话。 直到听到箫朔月的名字,柳消闲的手顿了顿。 云无恙还没意识到危险,她裹着被子思索着自言自语:“自从上次……好久没见过先生了。既然事情也解决,那我应不应该再去拜……哎呀!” 她话音未落,就被某个醋味很重的人扑倒了。 这是无数个在九皇子府邸的夜晚中,最平常的一个。 第二天,云无恙哈欠连天的派人去调查了占星楼那边,结果真让她得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箫朔月,病了。 只不过箫朔月的病是不能泄露的,毕竟此时此刻皇帝已经在病中,若宛如仙人般的箫朔月都倒下了,云秦的民心就该乱了。 第124章 不想死就跟我走 占星楼内,一间漆黑的房间,只有墙上的壁画散发着莹莹微光。 直到门被人轻轻推开,这才让茯苓看清屋内的景象。 这是箫朔月整整不吃不喝的第十日。 箫朔月坐在桌旁,他一袭白衣,白发垂地,面上依旧是冷淡的神情,闭着眼睛如一尊冰雕。 茯苓奉命端了一杯茶来,见箫朔月抿了抿唇还是问了出来,她垂眼有些不解:“大人明明没有病,为什么要对外称病呢?” 箫朔月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子已经变成了流光溢彩的金色,在光的照映下更显得比烛火还要耀眼。 任何人长久的处于黑暗之中,乍然见到阳光都会被灼痛,他却像无知无觉一般。 “你观星了吗?” 这是他最近第一次开口,却与刚才茯苓所问的毫无关系,仿佛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话一般。 茯苓也是一怔:“什么?” 她只是突然接到箫朔月的传讯,让她端一杯茶来。 箫朔月平静道:“观星。” 这里明明看不到任何星象,箫朔月却望向了茯苓身后敞开的门: “今夜,紫微星暗。” 茯苓顿时一惊:“紫微星?可最近宫中万事都好,好不容易才消停几天,就等着过个好年。” 她对上那双非人一般的金色眼瞳,只觉得分外不适,在这双眼前仿佛任何虚伪都无可遁形。 难道大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这么久,神仙也变成疯子了? 箫朔月冷然起身。 他飘然的衣摆带起一阵清风,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像冷冬枝头的白梅。 他走到占星楼最高层,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像是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似的,定定望向天空一角。 紫微星…… 他终于低下头来回眸,金色的眸子在月光之下空明如神佛。 “传讯云府嫡女,紫微星暗,帝王有难。” 茯苓虽不明所以,却依旧立刻应了一声:“是!” 箫朔月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与平常一样冷肃,却又带着笃定: “告诉她,要她亲自去。” 突然接到了箫朔月的传讯,云无恙第一时间就动了身。 柳消闲按照计划暂时按兵不动,不过也派了人守在皇宫外。 云无恙急匆匆进了皇宫,来到皇帝的寝殿之前。 她也算是九皇妃,于是在门口故作镇定道:“臣女云无恙,求见陛下。” 今日在皇帝寝宫当值的,却不是从前那位宫侍总管。 他低眉垂目道:“九皇妃,陛下今日已经歇下了。” 云无恙却沉声道:“这个时辰陛下怎么会歇下?九殿下日日照看陛下,我也大概知晓陛下的休息时间。” “——纵使当真歇下了,我现在也要拜见陛下,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那总管却不曾后退一步:“九皇妃不要为难小人。” 云无恙:“……” 她话锋一转,道:“好,不过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喝药了?” “今天的药呢?” 从前每次柳消闲从皇宫回来,她都要吐槽好大一股苦味,如今怎么一点没闻着。 那总管淡定道:“陛下今日已经喝过药了。” 他的头低了一点:“奴才知晓近日九殿下日日陪在陛下左右为陛下侍疾,几乎所有的汤药都经过九殿下之手,然而陛下龙体却越发不好起来……” 云无恙心中顿时一紧。 他这话说的过于古怪了,这不是一个下人该说的话,该用的口吻。 她微微皱眉:“你是何意?” 那总管便像说故事一样说了下去:“所以,太医们心生疑窦,便昨日小心探查了陛下所服用的汤药,却发现陛下每日饮的药中,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进了一味毒药。” 他语气忽然严厉起来:“这分明就是有人借侍疾之由,往陛下的汤药中下毒暗害,欲行谋反!” 他的声音猛然拔高了,瞬间,整个殿外的侍卫都拔出了刀向这边包围。 那总管的声音尖锐: “九皇子等人要反!来人呐!将她拿下!” 他话音未落云无恙已经在一刹那拔下了腰间一个不起眼的装饰,往地一掷迷烟四起。 纵是他们已经在云无恙入宫前进行过搜查,却不想她还留了这么一手。 趁其他人错愕防备之际,云无恙向着刚才踏进这里就观察到的空隙狂奔过去。 今晚果然出了问题。 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九皇子毒害陛下——” “抓住九皇妃!——” “九皇妃谋反——” 喊声从身后传来,形成排山倒海的气势。 本该陷入沉睡的皇宫被彻底惊醒,无数的火光亮了起来。 成群结队侍卫的盔甲震动声传来,这样多的人,只怕迟早会被追上。 直到在拐角处,从黑暗中伸出的一只手猛然拉住了云无恙。 她下意识就是一击,那人顿时闷哼一声退后几步。 接着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无恙!有病吗你?!” 云无恙一愣,看清楚了那张隐没在黑暗中的,竹观棋的脸。 她瞬间有些懵:“你?不是,你怎么……” 竹观棋阴沉着脸,没有和她说半句废话:“和我走!” 云无恙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她道:“你留在宫外接应的人都已经没了,不想死就跟我走!” 她这才跟着竹观棋进了一条暗道。 墙上是昏暗的烛光,云无恙的惊讶简直无以复加:“这怎么会有暗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哪知她话音未落,就被竹观棋反手打了一拳在小腹,她顿时弯下腰闷哼一声。 竹观棋冷冷道:“这下,还你的。” 云无恙:“……” 好一个记仇的女人。 竹观棋并没有回答她:“皇城内你不知道的事多了,难道要我事事回答你吗?” 她只撂下这句话就径直走在了云无恙前面,只留下一个不带任何情绪的背影。 云无恙一直跟着她,正在研究怎么报复竹观棋比如如何装作不小心踩到她鞋时,竹观棋站定了。 云无恙没停住,径直撞在了她后背,捂着鼻子哼了一声。 竹观棋回头,看着她十分嫌弃:“走路都不会走?” 云无恙迷茫的环顾四周:“有人说话吗,还是谁放屁了?” 竹观棋:“……” 她伸出双手掐住了云无恙的脖子:“云无恙!!!” 第124章 不想死就跟我走 占星楼内,一间漆黑的房间,只有墙上的壁画散发着莹莹微光。 直到门被人轻轻推开,这才让茯苓看清屋内的景象。 这是箫朔月整整不吃不喝的第十日。 箫朔月坐在桌旁,他一袭白衣,白发垂地,面上依旧是冷淡的神情,闭着眼睛如一尊冰雕。 茯苓奉命端了一杯茶来,见箫朔月抿了抿唇还是问了出来,她垂眼有些不解:“大人明明没有病,为什么要对外称病呢?” 箫朔月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子已经变成了流光溢彩的金色,在光的照映下更显得比烛火还要耀眼。 任何人长久的处于黑暗之中,乍然见到阳光都会被灼痛,他却像无知无觉一般。 “你观星了吗?” 这是他最近第一次开口,却与刚才茯苓所问的毫无关系,仿佛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话一般。 茯苓也是一怔:“什么?” 她只是突然接到箫朔月的传讯,让她端一杯茶来。 箫朔月平静道:“观星。” 这里明明看不到任何星象,箫朔月却望向了茯苓身后敞开的门: “今夜,紫微星暗。” 茯苓顿时一惊:“紫微星?可最近宫中万事都好,好不容易才消停几天,就等着过个好年。” 她对上那双非人一般的金色眼瞳,只觉得分外不适,在这双眼前仿佛任何虚伪都无可遁形。 难道大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这么久,神仙也变成疯子了? 箫朔月冷然起身。 他飘然的衣摆带起一阵清风,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像冷冬枝头的白梅。 他走到占星楼最高层,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像是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似的,定定望向天空一角。 紫微星…… 他终于低下头来回眸,金色的眸子在月光之下空明如神佛。 “传讯云府嫡女,紫微星暗,帝王有难。” 茯苓虽不明所以,却依旧立刻应了一声:“是!” 箫朔月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与平常一样冷肃,却又带着笃定: “告诉她,要她亲自去。” 突然接到了箫朔月的传讯,云无恙第一时间就动了身。 柳消闲按照计划暂时按兵不动,不过也派了人守在皇宫外。 云无恙急匆匆进了皇宫,来到皇帝的寝殿之前。 她也算是九皇妃,于是在门口故作镇定道:“臣女云无恙,求见陛下。” 今日在皇帝寝宫当值的,却不是从前那位宫侍总管。 他低眉垂目道:“九皇妃,陛下今日已经歇下了。” 云无恙却沉声道:“这个时辰陛下怎么会歇下?九殿下日日照看陛下,我也大概知晓陛下的休息时间。” “——纵使当真歇下了,我现在也要拜见陛下,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那总管却不曾后退一步:“九皇妃不要为难小人。” 云无恙:“……” 她话锋一转,道:“好,不过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喝药了?” “今天的药呢?” 从前每次柳消闲从皇宫回来,她都要吐槽好大一股苦味,如今怎么一点没闻着。 那总管淡定道:“陛下今日已经喝过药了。” 他的头低了一点:“奴才知晓近日九殿下日日陪在陛下左右为陛下侍疾,几乎所有的汤药都经过九殿下之手,然而陛下龙体却越发不好起来……” 云无恙心中顿时一紧。 他这话说的过于古怪了,这不是一个下人该说的话,该用的口吻。 她微微皱眉:“你是何意?” 那总管便像说故事一样说了下去:“所以,太医们心生疑窦,便昨日小心探查了陛下所服用的汤药,却发现陛下每日饮的药中,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进了一味毒药。” 他语气忽然严厉起来:“这分明就是有人借侍疾之由,往陛下的汤药中下毒暗害,欲行谋反!” 他的声音猛然拔高了,瞬间,整个殿外的侍卫都拔出了刀向这边包围。 那总管的声音尖锐: “九皇子等人要反!来人呐!将她拿下!” 他话音未落云无恙已经在一刹那拔下了腰间一个不起眼的装饰,往地一掷迷烟四起。 纵是他们已经在云无恙入宫前进行过搜查,却不想她还留了这么一手。 趁其他人错愕防备之际,云无恙向着刚才踏进这里就观察到的空隙狂奔过去。 今晚果然出了问题。 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九皇子毒害陛下——” “抓住九皇妃!——” “九皇妃谋反——” 喊声从身后传来,形成排山倒海的气势。 本该陷入沉睡的皇宫被彻底惊醒,无数的火光亮了起来。 成群结队侍卫的盔甲震动声传来,这样多的人,只怕迟早会被追上。 直到在拐角处,从黑暗中伸出的一只手猛然拉住了云无恙。 她下意识就是一击,那人顿时闷哼一声退后几步。 接着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无恙!有病吗你?!” 云无恙一愣,看清楚了那张隐没在黑暗中的,竹观棋的脸。 她瞬间有些懵:“你?不是,你怎么……” 竹观棋阴沉着脸,没有和她说半句废话:“和我走!” 云无恙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她道:“你留在宫外接应的人都已经没了,不想死就跟我走!” 她这才跟着竹观棋进了一条暗道。 墙上是昏暗的烛光,云无恙的惊讶简直无以复加:“这怎么会有暗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哪知她话音未落,就被竹观棋反手打了一拳在小腹,她顿时弯下腰闷哼一声。 竹观棋冷冷道:“这下,还你的。” 云无恙:“……” 好一个记仇的女人。 竹观棋并没有回答她:“皇城内你不知道的事多了,难道要我事事回答你吗?” 她只撂下这句话就径直走在了云无恙前面,只留下一个不带任何情绪的背影。 云无恙一直跟着她,正在研究怎么报复竹观棋比如如何装作不小心踩到她鞋时,竹观棋站定了。 云无恙没停住,径直撞在了她后背,捂着鼻子哼了一声。 竹观棋回头,看着她十分嫌弃:“走路都不会走?” 云无恙迷茫的环顾四周:“有人说话吗,还是谁放屁了?” 竹观棋:“……” 她伸出双手掐住了云无恙的脖子:“云无恙!!!” 第125章 你也是疯子 暗道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甚至有点诡异。 理论上此时皇宫中应该天翻地覆了才是。 云无恙有些疑惑:“第一卫呢?怎么没来护驾?” 按照理她如果“造反”,第一卫应该已经赶到了才是。 竹观棋咬了咬牙:“……我或许一开始就应该祈祷,是陛下自己动的手想要杀了你们。” 云无恙几乎怜悯般的道:“陛下若是想如此,也就不必等今日了。” 毕竟柳消闲日日侍疾在侧,他有的是机会给柳消闲安一个名头至他于死地。 这太容易了,随时随地都能做到。 所以今日这个局面,只怕是有人对着女帝挥下了最后一把屠刀,想连同她这个替罪羊一起手起刀落了。 而现在的情况…… 只怕是连不知因何情况被困在皇宫里的竹观棋,也无法独善其身了。 说实话,云无恙从没想过她还有这么和竹观棋的一天,两人竟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好在她也不是什么非黑即白的人,纵使二人之前有恩怨,现在也要“同流合污”了。 竹观棋攥紧了拳头,她有些愤愤道:“怎么可能没有厮杀声?那可是第一卫!若是……” 云无恙没有接竹观棋的话,她同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还记得她对十皇女说的话么,若是第一卫也反了,她们也纵死不冤了。 那可是皇帝自登基以来用了整整几十年才培养出的精锐心腹,正是为了防备几十年前先帝所遭遇的事再有机会发生。 然而人的野心真是太可怕了,所有人都无所不用其极,都有自己一定有的理由,要坐上那个位置。 王座之上,只能有一个真正的统治者,而统治者身后的路,正是用尸山火海铺出来的。 几十年前…… 云无恙忽然呼吸一滞。 几十年前,几十年前……几十年前还有一个重要的人! 这个人已经淡出大家的视线太久,以至于被她完全忽略了! 云无恙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这个猜测让她都不愿意去想这种可能。 竹观棋看云无恙神色不对,她蹙眉道:“怎么了?现在才知道怕?” 云无恙看向竹观棋:“……竹观棋,几十年前,第一卫是怎么建立的?” 竹观棋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几乎是张口就能回答:“第一卫不就是四十年前……” “……”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云无恙呼出一口气:“看来你也想到了,走,此地不宜久留了。”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她与竹观棋多年的相争也好,新仇旧帐也罢,都没有意义了。 外面估计已经被造反的第一卫包围,如果真有人起事,那么她们一露头就是死罪。 为今之计,只有在宫中躲藏到援兵前来为止。 云无恙道:“我今日来是奉了国师的命,国师早已看出不祥之兆,也许此时已经动起来了,你呢?” 竹观棋眉眼有些阴沉,大概是被刚才的猜测搞得有些心烦:“……派人去请我军了,不过第一卫要反,未必能赢。”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或许竹观棋也知道,她们没有再能支援的人了。 就在这时云无恙开口了:“这个暗道,你既然知道这有条暗道,那你应该知道它通向哪。” 事到如今竹观棋也没必要再隐瞒了:“我心里有数,这条暗道最终通向——” “——陛下的寝宫。” 云无恙立刻就了然了。 那么这条暗道就是皇帝自己所建了,肯定就是为了防范今天的这种情况。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 云无恙:“这样的暗道,怎么会让你知道?” 竹观棋脾气又古怪了起来,她冷冷道:“这与你何干?” “自然与我有关,”云无恙正色道:“你想想,第一卫可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若真有突发情况,陛下会不和他们透露有这样一条救命的暗道吗?” 竹观棋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她不过也才二十出头,这时候才咬了咬牙,说出了一个让云无恙大吃一惊的回答。 “或许,我该叫你一声皇嫂吗?” 云无恙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直到一阵长久的静默,云无恙才回过神来,有些愣怔:“你是说,你的意思是……你是……” “可你怎么会?” 竹观棋却是冷冷的道:“你知道的够多了,现在我已经说了,其他的我不愿再提。” 云无恙沉默了几秒,随后叹了口气:“唉,希望第一卫不要太瞧得起我们两个了啊。” 她和竹观棋只能待在暗道里,听着上面偶尔传来的马蹄声盔甲碰撞声,就像是明知道死亡已经靠近,却不得不困在陷阱里没法挣扎。 再待下去也不是办法,第一卫迟早会得空来收拾她们两个。 于是云无恙开口了:“……如果硬要选择的话,你怎么选?” 竹观棋冷冷的笑了一声,她冲云无恙挑了挑眉:“我?” “我会往最险处去。” 云无恙也笑了笑,十分明媚:“不愧是你,你这个疯子。” 竹观棋看着她,忽然凉凉的问了一句:“你呢?你要坐在这等援兵?还是等死?” 云无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子,那样子简直清闲惬意的像要去赶集。 她向竹观棋伸出手道:“好,那就往最险处去。” 往皇帝的寝宫去。 竹观棋抬眼,忽然笑了一声:“好啊。” 她搭上了云无恙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通往暗道里最深处,直到蜿蜒向上。 身后的暗道突然传来不属于二人的声响,云无恙猜测多半是有人发现了这条暗道,找了进来。 她和竹观棋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一边同时推开了暗道的门。 门后究竟是生路还是死局,二人全然不知。 只是云无恙突然听见竹观棋低低的一句: “你也是疯子。” 第125章 你也是疯子 暗道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甚至有点诡异。 理论上此时皇宫中应该天翻地覆了才是。 云无恙有些疑惑:“第一卫呢?怎么没来护驾?” 按照理她如果“造反”,第一卫应该已经赶到了才是。 竹观棋咬了咬牙:“……我或许一开始就应该祈祷,是陛下自己动的手想要杀了你们。” 云无恙几乎怜悯般的道:“陛下若是想如此,也就不必等今日了。” 毕竟柳消闲日日侍疾在侧,他有的是机会给柳消闲安一个名头至他于死地。 这太容易了,随时随地都能做到。 所以今日这个局面,只怕是有人对着女帝挥下了最后一把屠刀,想连同她这个替罪羊一起手起刀落了。 而现在的情况…… 只怕是连不知因何情况被困在皇宫里的竹观棋,也无法独善其身了。 说实话,云无恙从没想过她还有这么和竹观棋的一天,两人竟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好在她也不是什么非黑即白的人,纵使二人之前有恩怨,现在也要“同流合污”了。 竹观棋攥紧了拳头,她有些愤愤道:“怎么可能没有厮杀声?那可是第一卫!若是……” 云无恙没有接竹观棋的话,她同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还记得她对十皇女说的话么,若是第一卫也反了,她们也纵死不冤了。 那可是皇帝自登基以来用了整整几十年才培养出的精锐心腹,正是为了防备几十年前先帝所遭遇的事再有机会发生。 然而人的野心真是太可怕了,所有人都无所不用其极,都有自己一定有的理由,要坐上那个位置。 王座之上,只能有一个真正的统治者,而统治者身后的路,正是用尸山火海铺出来的。 几十年前…… 云无恙忽然呼吸一滞。 几十年前,几十年前……几十年前还有一个重要的人! 这个人已经淡出大家的视线太久,以至于被她完全忽略了! 云无恙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这个猜测让她都不愿意去想这种可能。 竹观棋看云无恙神色不对,她蹙眉道:“怎么了?现在才知道怕?” 云无恙看向竹观棋:“……竹观棋,几十年前,第一卫是怎么建立的?” 竹观棋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几乎是张口就能回答:“第一卫不就是四十年前……” “……”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云无恙呼出一口气:“看来你也想到了,走,此地不宜久留了。”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她与竹观棋多年的相争也好,新仇旧帐也罢,都没有意义了。 外面估计已经被造反的第一卫包围,如果真有人起事,那么她们一露头就是死罪。 为今之计,只有在宫中躲藏到援兵前来为止。 云无恙道:“我今日来是奉了国师的命,国师早已看出不祥之兆,也许此时已经动起来了,你呢?” 竹观棋眉眼有些阴沉,大概是被刚才的猜测搞得有些心烦:“……派人去请我军了,不过第一卫要反,未必能赢。”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或许竹观棋也知道,她们没有再能支援的人了。 就在这时云无恙开口了:“这个暗道,你既然知道这有条暗道,那你应该知道它通向哪。” 事到如今竹观棋也没必要再隐瞒了:“我心里有数,这条暗道最终通向——” “——陛下的寝宫。” 云无恙立刻就了然了。 那么这条暗道就是皇帝自己所建了,肯定就是为了防范今天的这种情况。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 云无恙:“这样的暗道,怎么会让你知道?” 竹观棋脾气又古怪了起来,她冷冷道:“这与你何干?” “自然与我有关,”云无恙正色道:“你想想,第一卫可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若真有突发情况,陛下会不和他们透露有这样一条救命的暗道吗?” 竹观棋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她不过也才二十出头,这时候才咬了咬牙,说出了一个让云无恙大吃一惊的回答。 “或许,我该叫你一声皇嫂吗?” 云无恙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直到一阵长久的静默,云无恙才回过神来,有些愣怔:“你是说,你的意思是……你是……” “可你怎么会?” 竹观棋却是冷冷的道:“你知道的够多了,现在我已经说了,其他的我不愿再提。” 云无恙沉默了几秒,随后叹了口气:“唉,希望第一卫不要太瞧得起我们两个了啊。” 她和竹观棋只能待在暗道里,听着上面偶尔传来的马蹄声盔甲碰撞声,就像是明知道死亡已经靠近,却不得不困在陷阱里没法挣扎。 再待下去也不是办法,第一卫迟早会得空来收拾她们两个。 于是云无恙开口了:“……如果硬要选择的话,你怎么选?” 竹观棋冷冷的笑了一声,她冲云无恙挑了挑眉:“我?” “我会往最险处去。” 云无恙也笑了笑,十分明媚:“不愧是你,你这个疯子。” 竹观棋看着她,忽然凉凉的问了一句:“你呢?你要坐在这等援兵?还是等死?” 云无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子,那样子简直清闲惬意的像要去赶集。 她向竹观棋伸出手道:“好,那就往最险处去。” 往皇帝的寝宫去。 竹观棋抬眼,忽然笑了一声:“好啊。” 她搭上了云无恙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通往暗道里最深处,直到蜿蜒向上。 身后的暗道突然传来不属于二人的声响,云无恙猜测多半是有人发现了这条暗道,找了进来。 她和竹观棋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一边同时推开了暗道的门。 门后究竟是生路还是死局,二人全然不知。 只是云无恙突然听见竹观棋低低的一句: “你也是疯子。” 第126章 杀父之仇,他的命我会亲自取 皇帝的寝宫里亮着烛火。 有人。 然而她们已经无路可退。 一滴冷汗从云无恙额角落下,她一动也不动,和竹观棋僵立在出口的侧屏风后处,努力抑制住呼吸。 皇帝真的躺在寝宫里,但他很显然并不是如门口那“总管”所说的正在歇息。 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父皇。” 那人坐在皇帝病榻前,微微含着笑,有些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喊出这一声父皇。 他甚至有闲情逸致挑了一下烛花,看着那火烛燃的更旺了,却没有回头看皇帝一眼。 皇帝仿佛连呼吸都困难,他艰难的抬起眼,仿佛这个细微的动作已经花费了他所有力气。 “阿钰。” 那人正是大皇子,贺钰。 贺钰轻轻一笑,他道:“父皇终究是年迈了,朝政诸事太费心神,儿臣便替您做主,早日放下。” “不如趁着现在能睁眼精神尚好,父皇不妨下了这道圣旨,立我为太子,再诛杀反贼九皇弟,儿臣自然会为父皇分忧,让父皇在宫中颐养天年。” 他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是令人胆寒。 皇帝几乎是艰难的道:“……老九……从无反心……” “是你……奸凶如老七!” 贺钰却是垂了垂眼:“父皇,您这话我却是不大爱听。” “我似七皇妹?不,不会。七皇妹太沉不住气了。” 他的神色有些冰冷,但声音依旧温柔:“我只不过是答应助她摆脱厄运,没想到她如此心急,差点毁了我的大计划,还好我及时阻止她,不然就太难看了。” 果然上次贺婧谋反,是贺钰所助! 原来贺婧也是被人当成了手中的刀。 贺钰漫不经心的说着,似乎用温柔的声音就能掩盖住自己无情冷漠的情绪,他踱步至桌前,慢里斯条的开始研墨。 “她实在是太蠢了,射猎场那么多人,变数那么多,她怎么会想挑在那个时机动手呢?她又何尝能猜到,其实禁军也没完全归顺于她呢?” 贺钰摇了摇头,惋惜似的道:“您只不过是下了一道和亲的圣旨,她便图穷匕见了。您又猜,是谁将这圣旨,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她呢?” 他叹了口气,似乎是为自己的亲妹妹哀悼一般: “女子,还是差些气候。” 贺钰悠悠道:“不过七皇妹倒是有点像您,她想的太多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前瞻后顾无端猜疑,何必呢?” 他提起笔,慢悠悠在圣旨上书写起来。 皇帝都要被他气绝了:“你……你要如何?!” 贺钰缓缓抬眼道:“父皇不用担心,九皇弟在药中下毒之事人证物证俱在,现在只需要您一道圣旨,儿臣便可以为您清君侧了。” 皇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第一卫……” “第一卫父皇也不用担心了,”他微微一笑:“现在第一卫已经听我的号令,在皇城外严防死守九皇弟的救驾了。” “父皇现在还觉得我似七皇妹吗?或许我比七皇妹,要高明一些?” 皇帝几乎是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为何,为何第一卫会听你的?!” 室内点着暖洋洋的烛光,贺钰的笑容却十分阴险毒辣。 他道:“父皇应该没有忘记第一卫最开始是为谁所建,才能保护身为稚童的您的?” 他微笑道:“您是个兔死狗烹的人啊,十五岁接管了第一卫,便血洗了第一卫然后组织为您所用,您又上哪知道会不会有当年惨死的第一卫的家人朋友,对您怀恨在心呢?” “您以为这把刀从此只为您一人所用,却忘了人终究不是冰冷的刀刃,或许这就是统治者的通病?” 皇帝的手攥紧了被子,他无法起身,只能眼睛布满红血丝的僵硬的躺在塌上,声音颤抖:“这也不足以……” “是,这也不足以让他们听我的,毕竟我还不是太子,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皇子罢了。” 但贺钰随即便笑了:“不过好在他们还听从最初主人的调动,对?” ——摄政王江秋绪。 皇帝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竟是一口暗沉的血。 他本就仰躺在塌上,这一口血随着他的下颌而流下,几乎触目惊心。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又狼狈至极。 “……逆子。” “江家……江秋绪!” “这么多年……他竟然狼子野心!” 贺钰却摇了摇头:“狼子野心倒谈不上,是您,是您一直在逼我们啊。” 他缓缓道:“云家,云追忆;柳家,柳述;江家,江秋绪。” “这些人,在您日复一日的猜忌多疑下,您一个都留不得。” 云无恙呼吸一滞。 竹观棋注意到云无恙的神色,无声的伸出手拦住她。 云追忆……爹…… 江家……江佑理……江秋绪…… 她不愿意去相信的那个荒谬可能,在这一刻成为了真实,随之而来的,是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贺钰悠然道:“柳大将军被大朔俘虏的事,您不是也知道并且默许我去做了吗?所以您才在事情败露后拉了皇弟为我顶罪。” “云家云相,您还真是狠心啊,云相的女儿大婚第二日,父女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至于江家……若不是您还想因为竹观棋喜欢江佑理,觉得江佑理即将手握兵权而除掉江家,摄政王也不会帮我的。” 贺钰走到皇帝床边,他用温柔到残忍的声音道: “是您,是您自己葬送了自己啊。” 烛火把贺钰的面容照亮了一瞬,将他那本就飘忽难明的神色映的更加难以捉摸。 皇帝剧烈的咳嗽起来,寝殿的门被风刮开了些,寒冷让皇帝的面色更加惨白。 贺钰几乎是怜悯的低头看了他一眼。 “父皇还是别气坏了身子,不过这圣旨若是变成了遗诏……大抵也是一样的。” “毕竟谋逆之人,已经在这里了,不是吗?” 他话音一转,直起身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果然早就发现了。 竹观棋一脚轰然踹倒身前的屏风,拔剑出鞘。 贺钰不退反近,他目光沉了沉: “怎么?你也听到我说的话了?云相就是被他杀的,如今你还想救他吗?” 几乎是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都转移到了云无恙身上。 云无恙深呼吸一口气,她闭了闭眼。 “不,我不救他。” 贺钰的脸色顿时放松了:“这才对……” “不过我不留他,不代表我要留你。” 云无恙猝然睁开了眼,她冷声道: “杀父之仇,他的命我会亲自取。” 第126章 杀父之仇,他的命我会亲自取 皇帝的寝宫里亮着烛火。 有人。 然而她们已经无路可退。 一滴冷汗从云无恙额角落下,她一动也不动,和竹观棋僵立在出口的侧屏风后处,努力抑制住呼吸。 皇帝真的躺在寝宫里,但他很显然并不是如门口那“总管”所说的正在歇息。 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父皇。” 那人坐在皇帝病榻前,微微含着笑,有些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喊出这一声父皇。 他甚至有闲情逸致挑了一下烛花,看着那火烛燃的更旺了,却没有回头看皇帝一眼。 皇帝仿佛连呼吸都困难,他艰难的抬起眼,仿佛这个细微的动作已经花费了他所有力气。 “阿钰。” 那人正是大皇子,贺钰。 贺钰轻轻一笑,他道:“父皇终究是年迈了,朝政诸事太费心神,儿臣便替您做主,早日放下。” “不如趁着现在能睁眼精神尚好,父皇不妨下了这道圣旨,立我为太子,再诛杀反贼九皇弟,儿臣自然会为父皇分忧,让父皇在宫中颐养天年。” 他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是令人胆寒。 皇帝几乎是艰难的道:“……老九……从无反心……” “是你……奸凶如老七!” 贺钰却是垂了垂眼:“父皇,您这话我却是不大爱听。” “我似七皇妹?不,不会。七皇妹太沉不住气了。” 他的神色有些冰冷,但声音依旧温柔:“我只不过是答应助她摆脱厄运,没想到她如此心急,差点毁了我的大计划,还好我及时阻止她,不然就太难看了。” 果然上次贺婧谋反,是贺钰所助! 原来贺婧也是被人当成了手中的刀。 贺钰漫不经心的说着,似乎用温柔的声音就能掩盖住自己无情冷漠的情绪,他踱步至桌前,慢里斯条的开始研墨。 “她实在是太蠢了,射猎场那么多人,变数那么多,她怎么会想挑在那个时机动手呢?她又何尝能猜到,其实禁军也没完全归顺于她呢?” 贺钰摇了摇头,惋惜似的道:“您只不过是下了一道和亲的圣旨,她便图穷匕见了。您又猜,是谁将这圣旨,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她呢?” 他叹了口气,似乎是为自己的亲妹妹哀悼一般: “女子,还是差些气候。” 贺钰悠悠道:“不过七皇妹倒是有点像您,她想的太多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前瞻后顾无端猜疑,何必呢?” 他提起笔,慢悠悠在圣旨上书写起来。 皇帝都要被他气绝了:“你……你要如何?!” 贺钰缓缓抬眼道:“父皇不用担心,九皇弟在药中下毒之事人证物证俱在,现在只需要您一道圣旨,儿臣便可以为您清君侧了。” 皇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第一卫……” “第一卫父皇也不用担心了,”他微微一笑:“现在第一卫已经听我的号令,在皇城外严防死守九皇弟的救驾了。” “父皇现在还觉得我似七皇妹吗?或许我比七皇妹,要高明一些?” 皇帝几乎是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为何,为何第一卫会听你的?!” 室内点着暖洋洋的烛光,贺钰的笑容却十分阴险毒辣。 他道:“父皇应该没有忘记第一卫最开始是为谁所建,才能保护身为稚童的您的?” 他微笑道:“您是个兔死狗烹的人啊,十五岁接管了第一卫,便血洗了第一卫然后组织为您所用,您又上哪知道会不会有当年惨死的第一卫的家人朋友,对您怀恨在心呢?” “您以为这把刀从此只为您一人所用,却忘了人终究不是冰冷的刀刃,或许这就是统治者的通病?” 皇帝的手攥紧了被子,他无法起身,只能眼睛布满红血丝的僵硬的躺在塌上,声音颤抖:“这也不足以……” “是,这也不足以让他们听我的,毕竟我还不是太子,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皇子罢了。” 但贺钰随即便笑了:“不过好在他们还听从最初主人的调动,对?” ——摄政王江秋绪。 皇帝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竟是一口暗沉的血。 他本就仰躺在塌上,这一口血随着他的下颌而流下,几乎触目惊心。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又狼狈至极。 “……逆子。” “江家……江秋绪!” “这么多年……他竟然狼子野心!” 贺钰却摇了摇头:“狼子野心倒谈不上,是您,是您一直在逼我们啊。” 他缓缓道:“云家,云追忆;柳家,柳述;江家,江秋绪。” “这些人,在您日复一日的猜忌多疑下,您一个都留不得。” 云无恙呼吸一滞。 竹观棋注意到云无恙的神色,无声的伸出手拦住她。 云追忆……爹…… 江家……江佑理……江秋绪…… 她不愿意去相信的那个荒谬可能,在这一刻成为了真实,随之而来的,是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贺钰悠然道:“柳大将军被大朔俘虏的事,您不是也知道并且默许我去做了吗?所以您才在事情败露后拉了皇弟为我顶罪。” “云家云相,您还真是狠心啊,云相的女儿大婚第二日,父女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至于江家……若不是您还想因为竹观棋喜欢江佑理,觉得江佑理即将手握兵权而除掉江家,摄政王也不会帮我的。” 贺钰走到皇帝床边,他用温柔到残忍的声音道: “是您,是您自己葬送了自己啊。” 烛火把贺钰的面容照亮了一瞬,将他那本就飘忽难明的神色映的更加难以捉摸。 皇帝剧烈的咳嗽起来,寝殿的门被风刮开了些,寒冷让皇帝的面色更加惨白。 贺钰几乎是怜悯的低头看了他一眼。 “父皇还是别气坏了身子,不过这圣旨若是变成了遗诏……大抵也是一样的。” “毕竟谋逆之人,已经在这里了,不是吗?” 他话音一转,直起身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果然早就发现了。 竹观棋一脚轰然踹倒身前的屏风,拔剑出鞘。 贺钰不退反近,他目光沉了沉: “怎么?你也听到我说的话了?云相就是被他杀的,如今你还想救他吗?” 几乎是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都转移到了云无恙身上。 云无恙深呼吸一口气,她闭了闭眼。 “不,我不救他。” 贺钰的脸色顿时放松了:“这才对……” “不过我不留他,不代表我要留你。” 云无恙猝然睁开了眼,她冷声道: “杀父之仇,他的命我会亲自取。” 第127章 最后一战 贺钰脸色一沉,他后退几步冷声:“拿下这两个人!” 瞬间有四名银甲侍卫从他身后的殿门破门而入,朝着云无恙杀过来。 而云无恙甚至没有兵刃。 竹观棋看了她一眼,杀敌的同时不忘嘲讽:“都到了这一步,马上要赢了,你可别死在这!” 云无恙一脚踹过去,回手给了一个侍卫大比兜:“用不着你说,关心好你自己!” 然而涌进来的侍卫越来越多,忽然只听得一声巨响,皇帝寝宫的屋顶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轰开了。 瞬间飞溅的碎瓦,断木,雪花,将整个寝宫中看似毫无悬念的局面彻底炸的支离破碎。 所有侍卫以竹观棋云无恙二人为中心,铁剑竟然都弯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度,连人带剑弹了出去。 有人衣诀蹁跹,落地站定平静的扫视了一圈,背对着贺钰。 他那如丝绸般顺滑的白发披散在肩头,更衬托出他谪仙般的气质。那清澈的眼眸中,透露出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意,却又带着几分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云无恙瞬间露出了笑容:“先生?!” 箫朔月点了点头,算是听见了,然后又平静的转了过去看向贺钰。 雪花飘在他身旁,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离在外。 贺钰脸色有些阴沉:“你是看不起我吗?” 刚才居然装看不见他。 箫朔月这才冷冷的道:“不是。” 他严肃道:“算错方向了。” 贺钰:“……” 竹观棋:“……” 云无恙:“……”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有点。 直到见到箫朔月,贺钰的神情才有了些不一样。 他平静到不正常的看向了箫朔月身后的云无恙,那表情太冷静了,甚至于只有眼中有那么一瞬间才亮起一丝摸不透的火光出来。 良久,他道:“是我败了。” 占星楼一出,其他的便没有必要了。 贺钰幽幽的看向了云无恙:“不愧是你,不可……以常理推断。” 他也无所谓的立在雪中,雪花很快将他的衣裳打湿,玄色的衣裳浓重的像墨,像淤泥,困住了他。 实际上,云无恙今日才和这位大皇子有过第一次的交流。 也是最后一次。 她问出了一个最后的问题: “你从前听过我?” 贺钰释然般的笑了笑:“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过,国师大人在成为松林斋的先生前,是我自己的先生。” 他一个人的帝师。 然而皇帝因为忌惮他是嫡长子,故不肯让他去松林斋听学,他和箫朔月的师生缘分也就止步于此。 只是偶尔在深宫内遇到时,听起其他人问箫朔月学堂的事,他总会听到箫朔月的那一句: “——云家嫡女,很不错。” 然而他在箫朔月座下这么多年,从没听过一句夸奖。 就连今天,他也会毫不犹豫站在另一个人身前。 哪怕他只要站在自己这边,他就赢了。 箫朔月看向贺钰,眼中依旧是仙人的冷漠。 他自然是不懂这些凡人的好胜心,亦或是某种执念。 不知过了多久沉寂的夜晚中,终于传来了遥遥的战鼓声。 一队身着战甲编排整齐的士兵向皇城围了过来。 第一卫的士兵当然不知贺钰已经落败,还尽心尽力的大喝:“大胆!何人敢夜闯皇宫!” 他们高立城墙之上,大喝一声: “——放箭!” 然而那军队却是所向披靡,迎击而上。 身后,蒲玉吹响号角,大喝一声: “黑鸦骑前来救驾!” 他身前打头阵那人一把长枪舞的生风,打掉了箭雨然后将长枪横在身后勒紧了缰绳,身下烈马嘶鸣。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柳消闲英姿飒爽格外引人注目。 他厉声喝了一句: “大皇子谋逆第一卫叛变!随我杀进皇宫救驾!” 夜色之中,身着金甲的柳消闲面色沉着,统领着身后的军士向云秦最尖锐的獠牙发出了最后的宣战。 同时宫内的众人也听见了这一声号角。 箫朔月看向了贺钰,扫视了一圈周围将他们围住的第一卫士兵。 他冷漠的轻声,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第一卫勾结逆党谋反,占星楼前来救驾,诛杀第一卫,保护陛下。” 箫朔月对贺钰道:“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这是一个肯定句。 无非是两个选择,每一个选择都是死。 与此同时,江家,沈明珠和柳述推开了江秋绪房间的门。 她抬眼,缓缓道:“找到您还是花了些力气,江伯父。” 江秋绪从容的放下茶杯,看向了沈明珠:“是你啊,明珠。” “没去找佑理说说话吗?” 这个曾经全云秦最尊贵的女人,曾看似一人之下,其实手中权柄与帝王无异的前摄政王,即便岁月斑白了他的鬓角,却依旧没洗掉他从容的气质。 他曾经一手带大了现在的帝王,如今望着沈明珠的目光,更是慈祥的和看后辈无异。 “今夜本该是安静的一夜,”江秋绪拂了拂袖子起身:“是谁惊动了你,和柳大将军?” 沈明珠道:“无恙刚一入宫就遭人截杀,幸而她的一个亲卫逃了出来,让我的手下不小心遇到了。” 她目光微动,咬了咬牙:“我猜,是您今日要反,于是便带人来了这里。” 江秋绪倒是有些惊讶:“这你也知道。” “……知道,”沈明珠深深地道:“我也不是什么傻子,京城里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更何况……” 无恙她,从来都不瞒着她啊。 江秋绪淡淡的一笑:“你以为就凭你,和这位……” 他眸光有些意味不明的看向了柳述:“身手不大好的柳大将军,能阻止今晚的事吗?”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管太多事的好。” 柳述让沈明珠出去了,他对上江秋绪,淡淡的叹了口气:“秋绪,或许以我如今的身份,是没资格管你什么的。或许说我也知道你我的苦衷,若不殊死一搏,追忆的下场就是我们的下场。” 他们这三位父辈都是一辈人,从前也共事过,自然也都认识熟识。 直到这时,江秋绪的神色才变了。 “我一把老骨头早已生死看淡,”他冷冷道: “我只要佑理平安。” 柳述亦然道: “确实不错,如今的我残败之身死亦不惧,只是我还欠无……” “欠女儿一份情。” 第127章 最后一战 贺钰脸色一沉,他后退几步冷声:“拿下这两个人!” 瞬间有四名银甲侍卫从他身后的殿门破门而入,朝着云无恙杀过来。 而云无恙甚至没有兵刃。 竹观棋看了她一眼,杀敌的同时不忘嘲讽:“都到了这一步,马上要赢了,你可别死在这!” 云无恙一脚踹过去,回手给了一个侍卫大比兜:“用不着你说,关心好你自己!” 然而涌进来的侍卫越来越多,忽然只听得一声巨响,皇帝寝宫的屋顶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轰开了。 瞬间飞溅的碎瓦,断木,雪花,将整个寝宫中看似毫无悬念的局面彻底炸的支离破碎。 所有侍卫以竹观棋云无恙二人为中心,铁剑竟然都弯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度,连人带剑弹了出去。 有人衣诀蹁跹,落地站定平静的扫视了一圈,背对着贺钰。 他那如丝绸般顺滑的白发披散在肩头,更衬托出他谪仙般的气质。那清澈的眼眸中,透露出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意,却又带着几分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云无恙瞬间露出了笑容:“先生?!” 箫朔月点了点头,算是听见了,然后又平静的转了过去看向贺钰。 雪花飘在他身旁,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离在外。 贺钰脸色有些阴沉:“你是看不起我吗?” 刚才居然装看不见他。 箫朔月这才冷冷的道:“不是。” 他严肃道:“算错方向了。” 贺钰:“……” 竹观棋:“……” 云无恙:“……”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有点。 直到见到箫朔月,贺钰的神情才有了些不一样。 他平静到不正常的看向了箫朔月身后的云无恙,那表情太冷静了,甚至于只有眼中有那么一瞬间才亮起一丝摸不透的火光出来。 良久,他道:“是我败了。” 占星楼一出,其他的便没有必要了。 贺钰幽幽的看向了云无恙:“不愧是你,不可……以常理推断。” 他也无所谓的立在雪中,雪花很快将他的衣裳打湿,玄色的衣裳浓重的像墨,像淤泥,困住了他。 实际上,云无恙今日才和这位大皇子有过第一次的交流。 也是最后一次。 她问出了一个最后的问题: “你从前听过我?” 贺钰释然般的笑了笑:“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过,国师大人在成为松林斋的先生前,是我自己的先生。” 他一个人的帝师。 然而皇帝因为忌惮他是嫡长子,故不肯让他去松林斋听学,他和箫朔月的师生缘分也就止步于此。 只是偶尔在深宫内遇到时,听起其他人问箫朔月学堂的事,他总会听到箫朔月的那一句: “——云家嫡女,很不错。” 然而他在箫朔月座下这么多年,从没听过一句夸奖。 就连今天,他也会毫不犹豫站在另一个人身前。 哪怕他只要站在自己这边,他就赢了。 箫朔月看向贺钰,眼中依旧是仙人的冷漠。 他自然是不懂这些凡人的好胜心,亦或是某种执念。 不知过了多久沉寂的夜晚中,终于传来了遥遥的战鼓声。 一队身着战甲编排整齐的士兵向皇城围了过来。 第一卫的士兵当然不知贺钰已经落败,还尽心尽力的大喝:“大胆!何人敢夜闯皇宫!” 他们高立城墙之上,大喝一声: “——放箭!” 然而那军队却是所向披靡,迎击而上。 身后,蒲玉吹响号角,大喝一声: “黑鸦骑前来救驾!” 他身前打头阵那人一把长枪舞的生风,打掉了箭雨然后将长枪横在身后勒紧了缰绳,身下烈马嘶鸣。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柳消闲英姿飒爽格外引人注目。 他厉声喝了一句: “大皇子谋逆第一卫叛变!随我杀进皇宫救驾!” 夜色之中,身着金甲的柳消闲面色沉着,统领着身后的军士向云秦最尖锐的獠牙发出了最后的宣战。 同时宫内的众人也听见了这一声号角。 箫朔月看向了贺钰,扫视了一圈周围将他们围住的第一卫士兵。 他冷漠的轻声,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第一卫勾结逆党谋反,占星楼前来救驾,诛杀第一卫,保护陛下。” 箫朔月对贺钰道:“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这是一个肯定句。 无非是两个选择,每一个选择都是死。 与此同时,江家,沈明珠和柳述推开了江秋绪房间的门。 她抬眼,缓缓道:“找到您还是花了些力气,江伯父。” 江秋绪从容的放下茶杯,看向了沈明珠:“是你啊,明珠。” “没去找佑理说说话吗?” 这个曾经全云秦最尊贵的女人,曾看似一人之下,其实手中权柄与帝王无异的前摄政王,即便岁月斑白了他的鬓角,却依旧没洗掉他从容的气质。 他曾经一手带大了现在的帝王,如今望着沈明珠的目光,更是慈祥的和看后辈无异。 “今夜本该是安静的一夜,”江秋绪拂了拂袖子起身:“是谁惊动了你,和柳大将军?” 沈明珠道:“无恙刚一入宫就遭人截杀,幸而她的一个亲卫逃了出来,让我的手下不小心遇到了。” 她目光微动,咬了咬牙:“我猜,是您今日要反,于是便带人来了这里。” 江秋绪倒是有些惊讶:“这你也知道。” “……知道,”沈明珠深深地道:“我也不是什么傻子,京城里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更何况……” 无恙她,从来都不瞒着她啊。 江秋绪淡淡的一笑:“你以为就凭你,和这位……” 他眸光有些意味不明的看向了柳述:“身手不大好的柳大将军,能阻止今晚的事吗?”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管太多事的好。” 柳述让沈明珠出去了,他对上江秋绪,淡淡的叹了口气:“秋绪,或许以我如今的身份,是没资格管你什么的。或许说我也知道你我的苦衷,若不殊死一搏,追忆的下场就是我们的下场。” 他们这三位父辈都是一辈人,从前也共事过,自然也都认识熟识。 直到这时,江秋绪的神色才变了。 “我一把老骨头早已生死看淡,”他冷冷道: “我只要佑理平安。” 柳述亦然道: “确实不错,如今的我残败之身死亦不惧,只是我还欠无……” “欠女儿一份情。” 第128章 你从不叫我先生 这是极为漫长的一夜,然而最后也有终点。 铛—— 天边出现一丝光线。 占星楼的钟声,回荡在整个京城,回荡在整个云秦。 天亮了。 云无恙走在皇宫的长廊中,遇到一队宫女,那帮宫女见了她先是惊诧然后立刻跪了下来等她走过,用一种特别恭敬的语气在身后道: “——见过太子妃。” …… 明显的,柳消闲也受到了这种大礼。 “——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消闲微微颔首,没有停留的走进了飞凰殿。 没有驻足,没有求见,只有畅通无阻的走进整个云秦中最机密的地方,而门外的侍卫没有半点阻拦之意。 柳消闲的额上添了一道不大的疤。 是昨晚死战时被兵器划伤的。 他平淡的看向皇帝:“父皇今日还好吗?” 皇帝正卧在一处小塌上,他闭着眼,似乎再也睁不开了。 没人回应柳消闲。 柳消闲没有停顿,他看向了身后的屏风。 下一秒,云无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还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柳消闲只是淡淡的道:“交给你了。” 然后他便走到了身旁的桌子,坐下开始大逆不道的批阅奏折。 而云无恙呢,也只是平静的,温柔的走到皇帝身边坐下。 她拿起桌子上一碗浅浅的“药”,贴心的用汤匙搅了搅,然后细心的吹了吹。 随后她掐住了皇帝的双颊,让他张开嘴,把这碗药倒了进去。 平常的就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为父亲喂药。 然而喂的是什么,却没人知晓了。 柳消闲也只是抬了下眼,轻轻叹了口气:“无恙。” “离他远点,别沾了病气。” 如今柳消闲有兵权,有人心,有宗室支持,已经没有人能够再阻拦他。 曾经能和他分庭抗礼的皇子已经一个都不留了。 至于皇女……也只敢在二人面前夹着尾巴做人。 就在云无恙起身时,皇帝忽然咳嗽了一声。 他没睁开眼,却还是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老九,你恨我吗?” 柳消闲的笔一顿。 云无恙摊了摊手。 室内一时静默,良久后,柳消闲道:“谈不上。” 皇帝猛然抖了一下,仿佛那个“恨”字都比这个“无所谓”要强一些。 柳消闲敛眸,他平静的重新看起了奏折: “毕竟在我心里,您并不是我的父亲。” 云无恙走过去,为皇帝盖了盖被子,语气柔和: “陛下,睡,这是安神的药。” 皇帝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下一秒,云无恙的声音幽幽的响在他耳边: “就像当年您骗我爹喝下去的那碗一样。” 有人踏入了天牢。 “大皇子。” 玄衣青年缓缓睁眼。 箫朔月的白发挽起,被青竹簪束在脑后。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坐着的贺钰,神色一如从前。 贺钰愣了一下,随后摸了摸鼻子似乎不再敢看箫朔月:“我如今不过是阶下囚,如何当得起国师大人一句皇子。” 箫朔月:“……” 他似乎第一次,叹了口气。 “你从不叫我先生。” 只叫他大人。 贺钰愣了愣,随即又淡淡的一笑,他倚着墙笑了一笑,道:“嗯,无所谓了。” “一直以来,我深怕自己并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 “所以我一直在找一个人,这个人他能鼓励我,支持我,启发我,能让我专注,让我快乐,并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 箫朔月问道:“所以你找到了吗?” 贺钰定定的看着箫朔月:“我曾以为,那个人会是你,先生。” 在那个箫朔月不受人爱戴的时候,只有他见过箫朔月的真容,他以为他会凭着这个,成为某个特殊的存在。 其实他也并没有太在乎老师怎么看他,只是他太压抑了,父亲是帝王不重视他,母亲也只让他向上爬。 直到他听见箫朔月评价他的那句: “雪压枝头低,平庸已着泥。” 贺钰终于知道,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最平庸的那个。 不过他现在败了,恰好也印证了箫朔月对他的印象,没让他失望。 即便已经满盘皆输,即便已经沦落至此,他依旧从容不迫。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假装不去在意箫朔月的存在。 却忽然听得箫朔月问道:“现在,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贺钰看着他,有些不解。 箫朔月平静道:“其实你应该意识到的,你所说的那个人——” “——可以是你自己。” 他从始至终,不希望他的这个学生自轻自贱。 贺钰终于愣住了。 他忽而大笑起来,摇了摇头:“哈哈哈哈……是,是呢。不过先生这些日子应该很忙,怎么还有时间来见我这个阶下囚。” 箫朔月淡然道:“上次听你所说,觉得你还有心结。” 贺钰轻微的挑了挑眉。 只不过他没有悲伤,只是有一点点,一点点的遗憾罢了。 箫朔月变出一张桌子来,同样的还有两壶酒。 这让贺钰有些猝不及防,毕竟箫朔月从没有这样对他亲近过。 箫朔月坐下来,即便染上灰尘也毫不在意,端起酒杯优雅的喝了一口。 贺钰也端起了面前的这杯酒,他手腕上还有镣铐,这让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却依旧平稳从容。 直到喝完,他笑了笑:“是毒酒吗?太子殿下让您来除掉我?” 即使他觉得是毒酒,也平静的一饮而尽了。 箫朔月却道:“杀你?” 他伸出二指,淡漠的看着贺钰: “需要我下毒?” 还是没想杀他吗? 还是……被箫朔月阻止了? 贺钰摇头笑了笑,从容的倚在了墙上,他喃喃道:“是啊,是啊……我这皇弟,做事也不如帝王啊,这样优柔寡断。” 在箫朔月走之前,贺钰忽然转了过来,他敲打着膝盖,似乎心情颇好: “先生?” 箫朔月的步伐顿住了,他回眸点了点头:“嗯。” 贺钰微微一笑:“这次,让我教你点,帝王家的最后一课。” 箫朔月走之前,吩咐了身后的狱卒不要苛刻大皇子,好生监管。 这样优柔寡断,作为帝师,是不合格的。 然而不合格便不合格,他这个先生,大概也没有合格过。 却在刚走了几步后,身后传来慌不择路的呼喊。 狱卒颤颤巍巍的跑过来禀告: “国师大人……大皇子他,他……” “自尽了。” 一阵风刮来,刮动了箫朔月的白发。 他抬头望向天空。 这就是贺钰要教他的,最后一课么。 铛—— 占星楼的钟声又响了,传至云秦京城内的千家万户,如同最平常的一日。 这是炎玺二十九年的最后一声钟响。 第128章 你从不叫我先生 这是极为漫长的一夜,然而最后也有终点。 铛—— 天边出现一丝光线。 占星楼的钟声,回荡在整个京城,回荡在整个云秦。 天亮了。 云无恙走在皇宫的长廊中,遇到一队宫女,那帮宫女见了她先是惊诧然后立刻跪了下来等她走过,用一种特别恭敬的语气在身后道: “——见过太子妃。” …… 明显的,柳消闲也受到了这种大礼。 “——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消闲微微颔首,没有停留的走进了飞凰殿。 没有驻足,没有求见,只有畅通无阻的走进整个云秦中最机密的地方,而门外的侍卫没有半点阻拦之意。 柳消闲的额上添了一道不大的疤。 是昨晚死战时被兵器划伤的。 他平淡的看向皇帝:“父皇今日还好吗?” 皇帝正卧在一处小塌上,他闭着眼,似乎再也睁不开了。 没人回应柳消闲。 柳消闲没有停顿,他看向了身后的屏风。 下一秒,云无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还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柳消闲只是淡淡的道:“交给你了。” 然后他便走到了身旁的桌子,坐下开始大逆不道的批阅奏折。 而云无恙呢,也只是平静的,温柔的走到皇帝身边坐下。 她拿起桌子上一碗浅浅的“药”,贴心的用汤匙搅了搅,然后细心的吹了吹。 随后她掐住了皇帝的双颊,让他张开嘴,把这碗药倒了进去。 平常的就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为父亲喂药。 然而喂的是什么,却没人知晓了。 柳消闲也只是抬了下眼,轻轻叹了口气:“无恙。” “离他远点,别沾了病气。” 如今柳消闲有兵权,有人心,有宗室支持,已经没有人能够再阻拦他。 曾经能和他分庭抗礼的皇子已经一个都不留了。 至于皇女……也只敢在二人面前夹着尾巴做人。 就在云无恙起身时,皇帝忽然咳嗽了一声。 他没睁开眼,却还是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老九,你恨我吗?” 柳消闲的笔一顿。 云无恙摊了摊手。 室内一时静默,良久后,柳消闲道:“谈不上。” 皇帝猛然抖了一下,仿佛那个“恨”字都比这个“无所谓”要强一些。 柳消闲敛眸,他平静的重新看起了奏折: “毕竟在我心里,您并不是我的父亲。” 云无恙走过去,为皇帝盖了盖被子,语气柔和: “陛下,睡,这是安神的药。” 皇帝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下一秒,云无恙的声音幽幽的响在他耳边: “就像当年您骗我爹喝下去的那碗一样。” 有人踏入了天牢。 “大皇子。” 玄衣青年缓缓睁眼。 箫朔月的白发挽起,被青竹簪束在脑后。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坐着的贺钰,神色一如从前。 贺钰愣了一下,随后摸了摸鼻子似乎不再敢看箫朔月:“我如今不过是阶下囚,如何当得起国师大人一句皇子。” 箫朔月:“……” 他似乎第一次,叹了口气。 “你从不叫我先生。” 只叫他大人。 贺钰愣了愣,随即又淡淡的一笑,他倚着墙笑了一笑,道:“嗯,无所谓了。” “一直以来,我深怕自己并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 “所以我一直在找一个人,这个人他能鼓励我,支持我,启发我,能让我专注,让我快乐,并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 箫朔月问道:“所以你找到了吗?” 贺钰定定的看着箫朔月:“我曾以为,那个人会是你,先生。” 在那个箫朔月不受人爱戴的时候,只有他见过箫朔月的真容,他以为他会凭着这个,成为某个特殊的存在。 其实他也并没有太在乎老师怎么看他,只是他太压抑了,父亲是帝王不重视他,母亲也只让他向上爬。 直到他听见箫朔月评价他的那句: “雪压枝头低,平庸已着泥。” 贺钰终于知道,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最平庸的那个。 不过他现在败了,恰好也印证了箫朔月对他的印象,没让他失望。 即便已经满盘皆输,即便已经沦落至此,他依旧从容不迫。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假装不去在意箫朔月的存在。 却忽然听得箫朔月问道:“现在,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贺钰看着他,有些不解。 箫朔月平静道:“其实你应该意识到的,你所说的那个人——” “——可以是你自己。” 他从始至终,不希望他的这个学生自轻自贱。 贺钰终于愣住了。 他忽而大笑起来,摇了摇头:“哈哈哈哈……是,是呢。不过先生这些日子应该很忙,怎么还有时间来见我这个阶下囚。” 箫朔月淡然道:“上次听你所说,觉得你还有心结。” 贺钰轻微的挑了挑眉。 只不过他没有悲伤,只是有一点点,一点点的遗憾罢了。 箫朔月变出一张桌子来,同样的还有两壶酒。 这让贺钰有些猝不及防,毕竟箫朔月从没有这样对他亲近过。 箫朔月坐下来,即便染上灰尘也毫不在意,端起酒杯优雅的喝了一口。 贺钰也端起了面前的这杯酒,他手腕上还有镣铐,这让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却依旧平稳从容。 直到喝完,他笑了笑:“是毒酒吗?太子殿下让您来除掉我?” 即使他觉得是毒酒,也平静的一饮而尽了。 箫朔月却道:“杀你?” 他伸出二指,淡漠的看着贺钰: “需要我下毒?” 还是没想杀他吗? 还是……被箫朔月阻止了? 贺钰摇头笑了笑,从容的倚在了墙上,他喃喃道:“是啊,是啊……我这皇弟,做事也不如帝王啊,这样优柔寡断。” 在箫朔月走之前,贺钰忽然转了过来,他敲打着膝盖,似乎心情颇好: “先生?” 箫朔月的步伐顿住了,他回眸点了点头:“嗯。” 贺钰微微一笑:“这次,让我教你点,帝王家的最后一课。” 箫朔月走之前,吩咐了身后的狱卒不要苛刻大皇子,好生监管。 这样优柔寡断,作为帝师,是不合格的。 然而不合格便不合格,他这个先生,大概也没有合格过。 却在刚走了几步后,身后传来慌不择路的呼喊。 狱卒颤颤巍巍的跑过来禀告: “国师大人……大皇子他,他……” “自尽了。” 一阵风刮来,刮动了箫朔月的白发。 他抬头望向天空。 这就是贺钰要教他的,最后一课么。 铛—— 占星楼的钟声又响了,传至云秦京城内的千家万户,如同最平常的一日。 这是炎玺二十九年的最后一声钟响。 第129章 罪臣之子江佑理 炎玺二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先帝病逝,临终下旨由九皇子柳消闲继承皇位。 那一日晴空朗朗,柳消闲身着华服,在钟鼓声中缓缓踏上了金色的台阶。 先皇十女贺溪率皇家宗室,沈提督之女沈明珠率内阁与文臣,镇国大将军柳述率诸多武将,齐齐跪地恭迎。 却不想,柳消闲站在了龙椅前,突然转了身。 他神色很平静,缓缓道: “云秦,向来有传位让贤之传统,故今日——” “九皇子贺消闲,让位于云家嫡女,云无恙。” 下一秒,除了提前打过招呼的沈明珠等人,几乎全场哗然。 “女人?让女人统治云秦?” “糊涂!陛下糊涂啊!” “陛下!此事不可!不可啊!” 柳消闲却道:“我意已决。” 随后,他让开一条路,云无恙从一侧缓缓走了出来。 女子一袭赤红长裙,外罩绣金红纱,腰间以缓色丝带系起,缀以金银点缀,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娇媚入骨艳三分。 柳消闲伸出手,将云无恙牵出来,然后退到了一侧。 几乎现在所有人都想问一句: 云无恙是给柳消闲灌了什么迷魂汤?连皇位都能让??? 还有人质疑,却只见箫朔月白发金瞳,他用平静的声音缓缓道来,却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云无恙,乃云秦天女,天道所在,必能带领云秦百姓走向一个辉煌又伟大的时代。” 这…… 底下众臣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柳述撩开衣摆跪下,以气吞山河的声音行礼: “陛下万岁,万万岁!” 在其他人还来不及质疑时,沈明珠竹观棋贺溪等人已经抢先一步跪下,齐齐高喊: “陛下万岁万万岁!” 事已至此,就算再荒谬,也是无法挽回了。 更何况这几日云秦历经了这么多事,还能有什么更触目惊心的事呢? 没准这位云秦历史上第一位女帝,真能带着云秦走向一个辉煌。 因此,千千万万文臣武将跪下了,排山倒海的声音响起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阶尽头,云无恙转身坐上了龙椅,她极目望去,万里山河如在脚下。 “免礼平身。” “谢陛下——” 在一声声高喝的万岁声中,属于云无恙的时代,开始了。 定新年号为“元凰”,女帝的伴侣为第一公子柳消闲,并只此一人。 真正做到了帝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灿烂的天光中,云无恙遥遥看向属于她的山河。 这一日在她心中已经排演了无数次,以至于在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她几乎没有很激动。 这世间最尊荣的位置又如何? 故人已经都不在了。 爹,如今您看到了吗? 册封大典结束,云无恙偷偷拦住了箫朔月。 箫朔月看向她,表情依旧很平静: “陛下。” 云无恙笑了笑:“先生还记得吗?从第一面开始我就让您唤我无恙。” 没有箫朔月,她坐不到现在的位置。 箫朔月看了她良久,最终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从唇角泄露一点笑意,摸了摸她的头: “无恙。” 云无恙其实是想问他还好吗?以及燕栖……怎么样了? 箫朔月仿佛能看透似的,他道:“你说师妹?” “她已经彻底消失了。” 云无恙抿了抿唇,有些歉意:“其实也该由我说一句抱歉……” “你并不需要说这个,”箫朔月却打断了她,他看向占星楼的方向,道: “很多人其实都不懂,死亡不是走出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 他忽然问道:“你知道吗?雪压枝头低,平庸已着泥。” 云无恙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先生讲过的,下一句是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他讲过的,只是有人,没来得及听。 箫朔月的眸光动了动,有风扫过他的白发。 他似乎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最后只撂下一句: “我会依旧,守好云秦,辅佐陛下。” 云无恙还想追上去,却有侍卫来报了。 “陛下,摄政王已经在牢内不吃不喝一整天了,他说非要见您一面。” “……” 云无恙叹了口气,朝着和箫朔月背对的方向走了: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待她进了天牢,便看见了仅仅过了几天便白了所有头发的摄政王江秋绪。 云无恙让侍卫们都站远了一些,这才走进去: “江伯父。” 江秋绪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笑了笑:“不敢当,陛下,折煞我这个罪臣了。” 云无恙并没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蹲下,与这位长辈平视:“何苦呢江伯父,我不想杀你的,何必作践自己。” 她看在江佑理的面子上,真的没打算除掉江秋绪,甚至打算将江秋绪流放,只要他不惹事,便可以离云秦越远越好,过平凡的生活。 她理解江秋绪的所作所为,却不得不给臣民做这副样子。 江秋绪却笑了笑:“若不用此法子,我如何见得到陛下。” 云无恙定定的看着他:“江伯父,您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江秋绪叹了口气,眼睛有些混浊:“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回想起背着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如果没有我的话,他应该也不至于现在都没脸见您。” 这倒是真的,江佑理再也没见过云无恙了。 江秋绪自顾自的说完,望向天牢里一个照进阳光的窗口,缓缓道: “只要陛下不会以罪臣之子处置佑理便好,我作为罪臣,不会给陛下惹事的。您也知道,我一把老骨头了,流放途中出点什么意外,也就……” 他的话说的已经够明白了,云无恙沉默了一会后道:“我不会处置佑理的,他毕竟与我有多年的情分,只是外头臣民……他现在得在皇宫暂避风头。” 听到这句话,江秋绪有些欣慰的闭上了眼睛,喃喃道: “陛下……多谢您了。” 第二天又下雪了,云无恙在批阅奏折时收到了侍卫的消息。 江秋绪自尽了。 云无恙的手一顿,她闭了闭眼,再一抬眼已是平静: “江小公子呢?” 第129章 罪臣之子江佑理 炎玺二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先帝病逝,临终下旨由九皇子柳消闲继承皇位。 那一日晴空朗朗,柳消闲身着华服,在钟鼓声中缓缓踏上了金色的台阶。 先皇十女贺溪率皇家宗室,沈提督之女沈明珠率内阁与文臣,镇国大将军柳述率诸多武将,齐齐跪地恭迎。 却不想,柳消闲站在了龙椅前,突然转了身。 他神色很平静,缓缓道: “云秦,向来有传位让贤之传统,故今日——” “九皇子贺消闲,让位于云家嫡女,云无恙。” 下一秒,除了提前打过招呼的沈明珠等人,几乎全场哗然。 “女人?让女人统治云秦?” “糊涂!陛下糊涂啊!” “陛下!此事不可!不可啊!” 柳消闲却道:“我意已决。” 随后,他让开一条路,云无恙从一侧缓缓走了出来。 女子一袭赤红长裙,外罩绣金红纱,腰间以缓色丝带系起,缀以金银点缀,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娇媚入骨艳三分。 柳消闲伸出手,将云无恙牵出来,然后退到了一侧。 几乎现在所有人都想问一句: 云无恙是给柳消闲灌了什么迷魂汤?连皇位都能让??? 还有人质疑,却只见箫朔月白发金瞳,他用平静的声音缓缓道来,却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云无恙,乃云秦天女,天道所在,必能带领云秦百姓走向一个辉煌又伟大的时代。” 这…… 底下众臣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柳述撩开衣摆跪下,以气吞山河的声音行礼: “陛下万岁,万万岁!” 在其他人还来不及质疑时,沈明珠竹观棋贺溪等人已经抢先一步跪下,齐齐高喊: “陛下万岁万万岁!” 事已至此,就算再荒谬,也是无法挽回了。 更何况这几日云秦历经了这么多事,还能有什么更触目惊心的事呢? 没准这位云秦历史上第一位女帝,真能带着云秦走向一个辉煌。 因此,千千万万文臣武将跪下了,排山倒海的声音响起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阶尽头,云无恙转身坐上了龙椅,她极目望去,万里山河如在脚下。 “免礼平身。” “谢陛下——” 在一声声高喝的万岁声中,属于云无恙的时代,开始了。 定新年号为“元凰”,女帝的伴侣为第一公子柳消闲,并只此一人。 真正做到了帝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灿烂的天光中,云无恙遥遥看向属于她的山河。 这一日在她心中已经排演了无数次,以至于在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她几乎没有很激动。 这世间最尊荣的位置又如何? 故人已经都不在了。 爹,如今您看到了吗? 册封大典结束,云无恙偷偷拦住了箫朔月。 箫朔月看向她,表情依旧很平静: “陛下。” 云无恙笑了笑:“先生还记得吗?从第一面开始我就让您唤我无恙。” 没有箫朔月,她坐不到现在的位置。 箫朔月看了她良久,最终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从唇角泄露一点笑意,摸了摸她的头: “无恙。” 云无恙其实是想问他还好吗?以及燕栖……怎么样了? 箫朔月仿佛能看透似的,他道:“你说师妹?” “她已经彻底消失了。” 云无恙抿了抿唇,有些歉意:“其实也该由我说一句抱歉……” “你并不需要说这个,”箫朔月却打断了她,他看向占星楼的方向,道: “很多人其实都不懂,死亡不是走出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 他忽然问道:“你知道吗?雪压枝头低,平庸已着泥。” 云无恙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先生讲过的,下一句是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他讲过的,只是有人,没来得及听。 箫朔月的眸光动了动,有风扫过他的白发。 他似乎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最后只撂下一句: “我会依旧,守好云秦,辅佐陛下。” 云无恙还想追上去,却有侍卫来报了。 “陛下,摄政王已经在牢内不吃不喝一整天了,他说非要见您一面。” “……” 云无恙叹了口气,朝着和箫朔月背对的方向走了: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待她进了天牢,便看见了仅仅过了几天便白了所有头发的摄政王江秋绪。 云无恙让侍卫们都站远了一些,这才走进去: “江伯父。” 江秋绪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笑了笑:“不敢当,陛下,折煞我这个罪臣了。” 云无恙并没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蹲下,与这位长辈平视:“何苦呢江伯父,我不想杀你的,何必作践自己。” 她看在江佑理的面子上,真的没打算除掉江秋绪,甚至打算将江秋绪流放,只要他不惹事,便可以离云秦越远越好,过平凡的生活。 她理解江秋绪的所作所为,却不得不给臣民做这副样子。 江秋绪却笑了笑:“若不用此法子,我如何见得到陛下。” 云无恙定定的看着他:“江伯父,您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江秋绪叹了口气,眼睛有些混浊:“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回想起背着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如果没有我的话,他应该也不至于现在都没脸见您。” 这倒是真的,江佑理再也没见过云无恙了。 江秋绪自顾自的说完,望向天牢里一个照进阳光的窗口,缓缓道: “只要陛下不会以罪臣之子处置佑理便好,我作为罪臣,不会给陛下惹事的。您也知道,我一把老骨头了,流放途中出点什么意外,也就……” 他的话说的已经够明白了,云无恙沉默了一会后道:“我不会处置佑理的,他毕竟与我有多年的情分,只是外头臣民……他现在得在皇宫暂避风头。” 听到这句话,江秋绪有些欣慰的闭上了眼睛,喃喃道: “陛下……多谢您了。” 第二天又下雪了,云无恙在批阅奏折时收到了侍卫的消息。 江秋绪自尽了。 云无恙的手一顿,她闭了闭眼,再一抬眼已是平静: “江小公子呢?” 第130章 曾负少年 云无恙不顾一切的来到了城墙上,见到了江佑理。 江佑理还是穿着最常见的淡蓝色衣袍,披风上的白色绒毛衬得他十分可爱。 他回眸看向云无恙,少年笑了笑: “云姐姐,你来啦。” 云无恙紧张的连呼吸都要控制不住:“佑理,快从那地方下来。” 江佑理看了一眼下面,仿佛全然不害怕似的: “云姐姐,你知道的,我不怕死。” “你还记不记得,从前你说过,你要和我在一起。” 从前的事,她又去哪里记得。 江佑理又轻轻的重复了一句: “只与我一个人呢……” 云无恙只想让江佑理赶紧下来别做什么傻事,于是她点了点头: “佑理,云姐姐可以和你在一起,你留在宫里一直住着好不好?云姐姐陪你。”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以江佑理的性子,宫中怕是困不住他。 “可是我爹……死了呢。” 云无恙呼吸一滞。 江佑理仿佛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般,又甜甜的道:“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冬日。” 那年的梅花下…… 他的回想忽然顿住,想起昨晚看见的一幕。 昨夜宫中的梅园里,他心情不好也去赏梅,却撞见了为云无恙披衣服的柳消闲。 距离太远了,江佑理听不见二人说了什么,只觉得二人耳鬓厮磨十分亲呢。 而他,连父亲都没有了。 这样的雪啊,让他想起当年还是儿童,他送了云无恙一个同心铃。 是永结同心。 为什么时间不能停在那时候呢? 那时候什么都没发生。 江佑理静静的转身离开了梅园。 城墙上,两行清泪从江佑理脸上滑落了,他的表情很愣怔。 云无恙也愣住了,因为此时的江佑理已经浑然没有了从前少年时的意气风发,更温柔内敛,也更爱伤心了。 她缓缓的靠近江佑理,试图安慰他: “佑理,江伯父我已经给他厚葬了,他不是什么罪臣,他是你爹,是当年让我去你家玩的亲伯父。” 江佑理却往后退了一步,低声:“别再靠近了。” “其实今日,我是想和云姐姐好好说说话。” 江佑理整理了一下鬓角,高马尾在风中被吹的有些乱了,几乎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像是怀念一般轻轻道: “其实我这一生,都在看云姐姐的背影呢。” “少年时就不知羞,整日缠着云姐姐,后来也就明白了……我不该那样。” “后来我就一直害怕,怕成为云姐姐的负担,只会让云姐姐为难,所以我行医救人,找到了自己的追求,希望云姐姐能再看我一眼时,我已经成了罪臣之子,离云姐姐更远了。” “有时候我有些不痛快,可我想着没事,不给云姐姐添乱,这样下去,我这一辈子就会结束了。” “但是我……”他垂了垂眼,笑了下: “果然还是不行啊。” “毕竟我是那么喜欢你呀,云姐姐。” 云无恙鼻头一酸,她的视线也模糊了:“……佑理。” 江佑理歪了歪头:“云姐姐,你说,你喜欢我对吗?” 事到如今,谎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无恙只想让江佑理平安的回到她身边。 “喜欢。” 江佑理十分璀璨的笑了一下,他撩了一下细碎的刘海,露出了最甜美灿烂的笑容: “这句话我等了很多年,只可惜今日听来,远没有年少时想的那么动听。” “云姐姐,若从前你愿意骗我一句,就好了。” 他今晚的样子,是最美的? 什么东西断裂了。 这是宫中最高的墙。 他的长发无声的飘散,他身后是无尽的看不到天明的雪夜。 连云无恙的惊呼和呐喊,也隐没在了呼啸的风中。 是云无恙送给江佑理的镯子…… 断了。 第130章 曾负少年 云无恙不顾一切的来到了城墙上,见到了江佑理。 江佑理还是穿着最常见的淡蓝色衣袍,披风上的白色绒毛衬得他十分可爱。 他回眸看向云无恙,少年笑了笑: “云姐姐,你来啦。” 云无恙紧张的连呼吸都要控制不住:“佑理,快从那地方下来。” 江佑理看了一眼下面,仿佛全然不害怕似的: “云姐姐,你知道的,我不怕死。” “你还记不记得,从前你说过,你要和我在一起。” 从前的事,她又去哪里记得。 江佑理又轻轻的重复了一句: “只与我一个人呢……” 云无恙只想让江佑理赶紧下来别做什么傻事,于是她点了点头: “佑理,云姐姐可以和你在一起,你留在宫里一直住着好不好?云姐姐陪你。”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以江佑理的性子,宫中怕是困不住他。 “可是我爹……死了呢。” 云无恙呼吸一滞。 江佑理仿佛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般,又甜甜的道:“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冬日。” 那年的梅花下…… 他的回想忽然顿住,想起昨晚看见的一幕。 昨夜宫中的梅园里,他心情不好也去赏梅,却撞见了为云无恙披衣服的柳消闲。 距离太远了,江佑理听不见二人说了什么,只觉得二人耳鬓厮磨十分亲呢。 而他,连父亲都没有了。 这样的雪啊,让他想起当年还是儿童,他送了云无恙一个同心铃。 是永结同心。 为什么时间不能停在那时候呢? 那时候什么都没发生。 江佑理静静的转身离开了梅园。 城墙上,两行清泪从江佑理脸上滑落了,他的表情很愣怔。 云无恙也愣住了,因为此时的江佑理已经浑然没有了从前少年时的意气风发,更温柔内敛,也更爱伤心了。 她缓缓的靠近江佑理,试图安慰他: “佑理,江伯父我已经给他厚葬了,他不是什么罪臣,他是你爹,是当年让我去你家玩的亲伯父。” 江佑理却往后退了一步,低声:“别再靠近了。” “其实今日,我是想和云姐姐好好说说话。” 江佑理整理了一下鬓角,高马尾在风中被吹的有些乱了,几乎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像是怀念一般轻轻道: “其实我这一生,都在看云姐姐的背影呢。” “少年时就不知羞,整日缠着云姐姐,后来也就明白了……我不该那样。” “后来我就一直害怕,怕成为云姐姐的负担,只会让云姐姐为难,所以我行医救人,找到了自己的追求,希望云姐姐能再看我一眼时,我已经成了罪臣之子,离云姐姐更远了。” “有时候我有些不痛快,可我想着没事,不给云姐姐添乱,这样下去,我这一辈子就会结束了。” “但是我……”他垂了垂眼,笑了下: “果然还是不行啊。” “毕竟我是那么喜欢你呀,云姐姐。” 云无恙鼻头一酸,她的视线也模糊了:“……佑理。” 江佑理歪了歪头:“云姐姐,你说,你喜欢我对吗?” 事到如今,谎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无恙只想让江佑理平安的回到她身边。 “喜欢。” 江佑理十分璀璨的笑了一下,他撩了一下细碎的刘海,露出了最甜美灿烂的笑容: “这句话我等了很多年,只可惜今日听来,远没有年少时想的那么动听。” “云姐姐,若从前你愿意骗我一句,就好了。” 他今晚的样子,是最美的? 什么东西断裂了。 这是宫中最高的墙。 他的长发无声的飘散,他身后是无尽的看不到天明的雪夜。 连云无恙的惊呼和呐喊,也隐没在了呼啸的风中。 是云无恙送给江佑理的镯子…… 断了。 第131章 我心匪石(全文完,群像年夜饭) 这段时间云无恙过的并不安稳。 她既已经成了女帝,便忙了起来,好在还有柳消闲替她分担一些,才让她有机会喘口气。 狼牙蠢蠢欲动,她又刚登基,组织一队和第一卫一样精锐的军队也要再花好久。 好在终于有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大朔的新帝已经登基。 而这位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与云秦交好。 这一下可是给狼牙打的猝不及防,吓得再也不敢生事。 要问这位新帝到底是犯了什么傻…… 云无恙失笑,她差使徒送去了一封信—— ——外加一把举世难得的好琴。 两国交好,再加上柳消闲亲自替柳述出征,带着黑鸦骑杀敌,自然是安稳了边境。 “今年,也算是能过个好年了。” “是啊是啊,不得不说咱们这位新帝,可真是……” “啪!” 却只听说书人在案上一拍,瞬间吸引了所有茶客们的注意。 说书人慷慨激昂道:“且说那一战呐,只见那狼牙将军身长八尺腰阔十围,凶神恶煞,使的是一双青龙刀!——” “却见天边陡然一箭,竟直接射入了那将军眼中!将军惊骇之下策马欲逃,却早已深陷重围,眨眼之间就被一刀斩了首级!”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最后众人才知道,原来那日领军的竟不是旁人,而是镇国大将军柳述的长子!柳消闲!也就是咱们云秦现在女帝的爱人——” “好!这一出便说到这了,真是天佑我云秦啊!如今陛下将云秦管理的井井有条,又收复了狼牙,大朔也与咱们交好,真是水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啊! ——诸位客官们,请赏脸给几个小钱——” 听到最后一句,底下的客官们终于忍不住了,把瓜子壳都扔了上去起哄: “什么什么什么——” “不行不行不行——” “你这说书的怎么回事?最后难道不应该来一首诗赞美咱们帝后二人吗?不行不行,说的实在不行!” “唉,将就着听,如今满天下都想听!京城里大酒楼都排满了!一个位置都没有!” “是,也就咱们这小边境县城有喽。” “再多讲讲,我们还想听!” 周围闹哄哄的,角落里一个安静的小桌并没有吸引大家的注意。 直到有一女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挥了挥手:“你这说书的,倒也有意思,罢了罢了。” 她扔了一袋银子,出手阔绰又摆出风流的姿态摇了摇扇子:“我也爱听。” 那一袋银子滑出弧度,正好落在说书人脚边。 说书人眼睛一亮马上拾了起来,他对着这个方向千恩万谢,面上是幸福的笑容:“多谢客官的赏钱!” 那女子微微点头,手中折扇轻摇,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转而又给自己倒茶。 旁边坐着的男子戴着遮挡面容的斗笠,他的声音清冷动人:“赏这么多?” 那戴着面纱的女子点头:“虽然说的不怎么样,却是夸的不遗余力了。” 这时,旁边桌的客人见他们二人气度不凡,暗戳戳酸了一句:“夸也不是夸你们,有银子没地方花。”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摘下了遮挡面容的东西。 不是云无恙和柳消闲又是谁? 好在这里没人认识他们,不过他俩一露出真容,也把周围惊了个一圈: “我勒个乖乖……” “我滴妈呀……” “这天下有这么标志的人儿?” 还他妈是一对??! 柳消闲低声:“赏就赏,我喜欢听人夸你。” 这小小的县城,这小小的茶馆,从说书先生到满座宾客,若是有人知道当今帝后就这么坐在他们身边微服私访,估计连下巴都要惊掉了。 毕竟谁会想到,帝后二人只因今天是除夕天气好,便一身平常打扮出来闲逛呢? 周围又没有什么人跟着,虽然柳消闲的侍卫和云无恙的霜卿都要死要活要跟来,却被他们拒绝了。 他俩的身手一个比一个好,需要谁保护啊? 云无恙也不要脸道:“我也喜欢听人夸我。” 柳消闲没说话,只是纵容的端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咱们再来讲下一本啊——” 那说书人得了赏钱,更卖力了: “下一本更是不得了,讲的是咱们当今女帝陛下的——” “风!流!史!!!” 云无恙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好家伙,云秦的百姓们已经大胆到觉得讲她的风流史都不会被抓了?! 看来她要采取措施了! 那就是—— 阻止云长欢再写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散播她的谣言!!! “想必大家都知道曾经的陛下整日摸猫逗狗不干正事,更是俘获了千万少男的心啊!还尤爱流连归香居,身旁还有少年竹马,连国师大人都——” 云无恙蹲在地上:“地缝呢,找个地缝钻进去……” 旁边那桌人十分嫌弃,拉了拉凳子扯开距离,一副不想和这丢人的女的扯上关系。 倒是桌上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下一秒,一向孤高自傲的柳消闲竟也蹲了下来:“怎么了?我还没说话呢。” 云无恙义正言辞道:“不如我们回宫,除夕夜该早点吃饭了。” 对!咱们一起包饺砸! 柳消闲却淡淡的看着她,眼中有些戏谑: “先听完也不迟。” 云无恙哀嚎了一声,耳边却忽然响起箫朔月的声音:“什么事?” 云无恙一愣:“先生?” 箫朔月更沉默了:“……你没唤我?” 云无恙懵逼了:“没有啊。” 接着,那头就传来了云长欢的大喊:“先生,是不是串线了啊?!” 云无恙:“……” 自从她当了女帝,箫朔月就在她身上施了法术,若有危险或情绪波动太厉害就会自动连通二人以便箫朔月能及时赶来保护云无恙。 箫朔月当然不知道串线是什么意思,所以他很自然的木着脸对刚收的学生——云长欢道: “多嘴,罚抄。” 正在和周衍年在皇宫里包饺子的云长欢:“……” 我恨学习。 事已至此,云无恙只好道:“先生,给个火,给我俩传送回去呗。” 这也是他俩一走就走边境的原因。 不但能体察民情,还不用伪装。 毕竟京城里人人都认得她。 最重要的是,有个任意门啊!!! 箫朔月对借个火这个称呼十分无语,不过他还是捏了个法诀,下一秒,柳消闲和云无恙就出现在了飞凰殿。 脚下是红色的法阵。 怪不得叫借个火。 二人一落地,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扑了过来搂住了云无恙,像狗崽子一样对柳消闲呲牙咧嘴: “你又带皇嫂出去玩不带我!” 然后沈明珠的尖叫就响起来: “贺溪你滚啊!陛下是我的!我的!” 两个毒唯,一个是成功被云无恙的帅气俘虏的十皇女贺溪,一个是“破镜重圆”的好厚米沈明珠顿时掐了起来,二人所经之处一片狼藉,甚至把刚包完饺子的大功臣周衍年弄的满脸全是面粉。 云无恙觉得头疼,刚想找机会离开就被一声“无恙”叫了回来。 箫朔月面无表情的捏完法诀,有点想死:“你们以后能不能不把我当速通马车。” 一个红衣男子从他身后慢悠悠走出来,耳上的白玉耳坠格外显眼: “哎呀呀,大朔离得远嘛。” 至此,两个毒唯柳消闲和程十鸢即将开始第二次世界大战。 云长欢满手都是面粉,她凑到云无恙身边:“其他人溜进来一起过年我都理解,这位敌国皇帝……是不是不太好啊?” 云无恙嘴角抽了抽,保持微笑:“十鸢他在大朔又没有朋友,过来过个年只此一次而已,而且他助我打退了多少次狼牙啊……” “也是……”云长欢喃喃的走远了:“可惜系统不让我再赊账了,不然我非换个电视看春晚不可……” 云无恙:“……” 她叹了口气,心想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 这时,周衍年凑了过来,他有些义正言辞:“陛下,趁现在我跟你讨论下今早那群武将……他们真是太粗鲁了!” 不好,工作狂来了!!! 云无恙转头就跑,周衍年就在后面追,二人在飞凰殿上演了一出“秦王绕柱跑”。 云无恙发疯道:“啊啊啊啊别说了!别谈工作!现在是年假!朕做主,把你赏给那些武将了!” 周衍年:“陛下!!!” 云无恙遭殃的时候,柳消闲也在遭殃。 柳述刚捏完麦穗饺子,他义正言辞的凑过来:“消闲啊,你和无恙……” 柳消闲心里暗叫不好。 柳述:“打算什么时候要孩……” 柳消闲:“爹!周相在和无恙说你坏话!” 柳述的嗓门瞬间拔高了: “什么?!——” 与此同时沈明珠和贺溪停止了打架,她俩缠在一起,格外“恩爱”: “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今早文臣武将大吵了一架。” “好像是,我听到了什么无恙自己阴阳怪气学文臣说话,什么成何体统!有辱斯文!明日早朝,老夫一定要参你一本!” “果然先生说的不错,文人死贱。” “……是文人死谏,白痴。” 箫朔月路过,狠狠地扶额,想罚抄却发现她俩根本不是自己的学生,因此转头让云长欢多抄几遍了。 这样一个吵吵闹闹的除夕夜度过,大家一起吃了年夜饭,然后又一起喝酒聊天了。 毫无疑问的程十鸢云无恙最能喝。 程十鸢直接把在场的所有人喝趴了。 好不容易出来散散酒气,云无恙望着明月,想起了一个在月下回眸喊她的少年。 佑理,你能看见吗? 若你那天没那样选择,今晚也会玩的很开心。 直到柳消闲为她披上了衣裳。 “在想什么?” 云无恙调整好了情绪,她笑道:“想一个人。” 柳消闲叹了口气:“不是我。” 云无恙耸了耸肩,她开玩笑道:“那你呢?难道在想我吗?”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云长欢的叫声:“长姐快来啊!先生会用法术变烟花!” 就在云无恙即将过去凑热闹时,柳消闲拉住了她的手,在她脸颊边蜻蜓点水落下一吻: “当然在想。”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全文完。 第131章 我心匪石(全文完,群像年夜饭) 这段时间云无恙过的并不安稳。 她既已经成了女帝,便忙了起来,好在还有柳消闲替她分担一些,才让她有机会喘口气。 狼牙蠢蠢欲动,她又刚登基,组织一队和第一卫一样精锐的军队也要再花好久。 好在终于有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大朔的新帝已经登基。 而这位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与云秦交好。 这一下可是给狼牙打的猝不及防,吓得再也不敢生事。 要问这位新帝到底是犯了什么傻…… 云无恙失笑,她差使徒送去了一封信—— ——外加一把举世难得的好琴。 两国交好,再加上柳消闲亲自替柳述出征,带着黑鸦骑杀敌,自然是安稳了边境。 “今年,也算是能过个好年了。” “是啊是啊,不得不说咱们这位新帝,可真是……” “啪!” 却只听说书人在案上一拍,瞬间吸引了所有茶客们的注意。 说书人慷慨激昂道:“且说那一战呐,只见那狼牙将军身长八尺腰阔十围,凶神恶煞,使的是一双青龙刀!——” “却见天边陡然一箭,竟直接射入了那将军眼中!将军惊骇之下策马欲逃,却早已深陷重围,眨眼之间就被一刀斩了首级!”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最后众人才知道,原来那日领军的竟不是旁人,而是镇国大将军柳述的长子!柳消闲!也就是咱们云秦现在女帝的爱人——” “好!这一出便说到这了,真是天佑我云秦啊!如今陛下将云秦管理的井井有条,又收复了狼牙,大朔也与咱们交好,真是水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啊! ——诸位客官们,请赏脸给几个小钱——” 听到最后一句,底下的客官们终于忍不住了,把瓜子壳都扔了上去起哄: “什么什么什么——” “不行不行不行——” “你这说书的怎么回事?最后难道不应该来一首诗赞美咱们帝后二人吗?不行不行,说的实在不行!” “唉,将就着听,如今满天下都想听!京城里大酒楼都排满了!一个位置都没有!” “是,也就咱们这小边境县城有喽。” “再多讲讲,我们还想听!” 周围闹哄哄的,角落里一个安静的小桌并没有吸引大家的注意。 直到有一女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挥了挥手:“你这说书的,倒也有意思,罢了罢了。” 她扔了一袋银子,出手阔绰又摆出风流的姿态摇了摇扇子:“我也爱听。” 那一袋银子滑出弧度,正好落在说书人脚边。 说书人眼睛一亮马上拾了起来,他对着这个方向千恩万谢,面上是幸福的笑容:“多谢客官的赏钱!” 那女子微微点头,手中折扇轻摇,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转而又给自己倒茶。 旁边坐着的男子戴着遮挡面容的斗笠,他的声音清冷动人:“赏这么多?” 那戴着面纱的女子点头:“虽然说的不怎么样,却是夸的不遗余力了。” 这时,旁边桌的客人见他们二人气度不凡,暗戳戳酸了一句:“夸也不是夸你们,有银子没地方花。”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摘下了遮挡面容的东西。 不是云无恙和柳消闲又是谁? 好在这里没人认识他们,不过他俩一露出真容,也把周围惊了个一圈: “我勒个乖乖……” “我滴妈呀……” “这天下有这么标志的人儿?” 还他妈是一对??! 柳消闲低声:“赏就赏,我喜欢听人夸你。” 这小小的县城,这小小的茶馆,从说书先生到满座宾客,若是有人知道当今帝后就这么坐在他们身边微服私访,估计连下巴都要惊掉了。 毕竟谁会想到,帝后二人只因今天是除夕天气好,便一身平常打扮出来闲逛呢? 周围又没有什么人跟着,虽然柳消闲的侍卫和云无恙的霜卿都要死要活要跟来,却被他们拒绝了。 他俩的身手一个比一个好,需要谁保护啊? 云无恙也不要脸道:“我也喜欢听人夸我。” 柳消闲没说话,只是纵容的端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咱们再来讲下一本啊——” 那说书人得了赏钱,更卖力了: “下一本更是不得了,讲的是咱们当今女帝陛下的——” “风!流!史!!!” 云无恙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好家伙,云秦的百姓们已经大胆到觉得讲她的风流史都不会被抓了?! 看来她要采取措施了! 那就是—— 阻止云长欢再写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散播她的谣言!!! “想必大家都知道曾经的陛下整日摸猫逗狗不干正事,更是俘获了千万少男的心啊!还尤爱流连归香居,身旁还有少年竹马,连国师大人都——” 云无恙蹲在地上:“地缝呢,找个地缝钻进去……” 旁边那桌人十分嫌弃,拉了拉凳子扯开距离,一副不想和这丢人的女的扯上关系。 倒是桌上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下一秒,一向孤高自傲的柳消闲竟也蹲了下来:“怎么了?我还没说话呢。” 云无恙义正言辞道:“不如我们回宫,除夕夜该早点吃饭了。” 对!咱们一起包饺砸! 柳消闲却淡淡的看着她,眼中有些戏谑: “先听完也不迟。” 云无恙哀嚎了一声,耳边却忽然响起箫朔月的声音:“什么事?” 云无恙一愣:“先生?” 箫朔月更沉默了:“……你没唤我?” 云无恙懵逼了:“没有啊。” 接着,那头就传来了云长欢的大喊:“先生,是不是串线了啊?!” 云无恙:“……” 自从她当了女帝,箫朔月就在她身上施了法术,若有危险或情绪波动太厉害就会自动连通二人以便箫朔月能及时赶来保护云无恙。 箫朔月当然不知道串线是什么意思,所以他很自然的木着脸对刚收的学生——云长欢道: “多嘴,罚抄。” 正在和周衍年在皇宫里包饺子的云长欢:“……” 我恨学习。 事已至此,云无恙只好道:“先生,给个火,给我俩传送回去呗。” 这也是他俩一走就走边境的原因。 不但能体察民情,还不用伪装。 毕竟京城里人人都认得她。 最重要的是,有个任意门啊!!! 箫朔月对借个火这个称呼十分无语,不过他还是捏了个法诀,下一秒,柳消闲和云无恙就出现在了飞凰殿。 脚下是红色的法阵。 怪不得叫借个火。 二人一落地,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扑了过来搂住了云无恙,像狗崽子一样对柳消闲呲牙咧嘴: “你又带皇嫂出去玩不带我!” 然后沈明珠的尖叫就响起来: “贺溪你滚啊!陛下是我的!我的!” 两个毒唯,一个是成功被云无恙的帅气俘虏的十皇女贺溪,一个是“破镜重圆”的好厚米沈明珠顿时掐了起来,二人所经之处一片狼藉,甚至把刚包完饺子的大功臣周衍年弄的满脸全是面粉。 云无恙觉得头疼,刚想找机会离开就被一声“无恙”叫了回来。 箫朔月面无表情的捏完法诀,有点想死:“你们以后能不能不把我当速通马车。” 一个红衣男子从他身后慢悠悠走出来,耳上的白玉耳坠格外显眼: “哎呀呀,大朔离得远嘛。” 至此,两个毒唯柳消闲和程十鸢即将开始第二次世界大战。 云长欢满手都是面粉,她凑到云无恙身边:“其他人溜进来一起过年我都理解,这位敌国皇帝……是不是不太好啊?” 云无恙嘴角抽了抽,保持微笑:“十鸢他在大朔又没有朋友,过来过个年只此一次而已,而且他助我打退了多少次狼牙啊……” “也是……”云长欢喃喃的走远了:“可惜系统不让我再赊账了,不然我非换个电视看春晚不可……” 云无恙:“……” 她叹了口气,心想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 这时,周衍年凑了过来,他有些义正言辞:“陛下,趁现在我跟你讨论下今早那群武将……他们真是太粗鲁了!” 不好,工作狂来了!!! 云无恙转头就跑,周衍年就在后面追,二人在飞凰殿上演了一出“秦王绕柱跑”。 云无恙发疯道:“啊啊啊啊别说了!别谈工作!现在是年假!朕做主,把你赏给那些武将了!” 周衍年:“陛下!!!” 云无恙遭殃的时候,柳消闲也在遭殃。 柳述刚捏完麦穗饺子,他义正言辞的凑过来:“消闲啊,你和无恙……” 柳消闲心里暗叫不好。 柳述:“打算什么时候要孩……” 柳消闲:“爹!周相在和无恙说你坏话!” 柳述的嗓门瞬间拔高了: “什么?!——” 与此同时沈明珠和贺溪停止了打架,她俩缠在一起,格外“恩爱”: “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今早文臣武将大吵了一架。” “好像是,我听到了什么无恙自己阴阳怪气学文臣说话,什么成何体统!有辱斯文!明日早朝,老夫一定要参你一本!” “果然先生说的不错,文人死贱。” “……是文人死谏,白痴。” 箫朔月路过,狠狠地扶额,想罚抄却发现她俩根本不是自己的学生,因此转头让云长欢多抄几遍了。 这样一个吵吵闹闹的除夕夜度过,大家一起吃了年夜饭,然后又一起喝酒聊天了。 毫无疑问的程十鸢云无恙最能喝。 程十鸢直接把在场的所有人喝趴了。 好不容易出来散散酒气,云无恙望着明月,想起了一个在月下回眸喊她的少年。 佑理,你能看见吗? 若你那天没那样选择,今晚也会玩的很开心。 直到柳消闲为她披上了衣裳。 “在想什么?” 云无恙调整好了情绪,她笑道:“想一个人。” 柳消闲叹了口气:“不是我。” 云无恙耸了耸肩,她开玩笑道:“那你呢?难道在想我吗?”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云长欢的叫声:“长姐快来啊!先生会用法术变烟花!” 就在云无恙即将过去凑热闹时,柳消闲拉住了她的手,在她脸颊边蜻蜓点水落下一吻: “当然在想。”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