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满朝文武后，我只吃亿点点瓜》 第一章 惊！醒来躺在刑部诏狱 大周，建元二十三年。 顺天府，刑部诏狱。 宋柊呲着牙醒来，鼻息间满是呛鼻恶臭，叫人作呕。 这入鼻臭味堪比焚化炉，自己难道是掉进去了……她就爱看点霸道总裁狗血剧怎么了，咋滴还栽进焚化炉？ 再说。 焚化炉每次用后都会收拾的干干净净。 嘶哈！ 宋柊睁开眼，打量下四周。 顿时，她懵住了。 周遭狭窄昏暗，且潮湿。 阴凉的风拂过，凉飕飕，阴森森。 一尺隔墙，三处巴掌宽的窗口，幽幽阳光斜射打在她下半身，身下是残破的褥子，难怪味道那般呛鼻。 我是谁？ 我在哪？ 一时间，宋柊傻了眼，然后怀疑人生。 穿越了…… 杂乱繁絮的记忆似潮水涌来，剧痛席卷宋柊全身，她疼得直哆嗦，硬邦邦直躺下去。 宋柊，小名狸奴。 大周朝京都宋家未出阁的四小姐。 父亲宋云宴是刑部郎中，母亲郑氏，出身荣阳世家郑氏。 “重活一世，值了啊！”宋柊激动了。 前世，孤儿院出身。 磕磕绊绊长大，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为了逃脱996和007，她悍然上岸，成为一名光荣的公务员——法医，下班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去去案发现场，逛逛停尸房和溜达火葬场啥的。 “等等啊，我为啥在诏狱？还是关押重犯的刑部监狱，这哪不对劲——” 宋柊靠着墙，努力消化脑海中的记忆。 顷刻。 她明白了缘由。 宋父妻管严，家中无任何妾室，只宋母郑氏一人。二人育有二子二女。长子宋清云五年前科举入仕，任翰林院修撰，次女宋清瑶刚定下姻亲。三子宋栖与宋柊是双生子，宋栖聪慧早熟，且对查案判案执着异常。 半年前。 他央了宋父，得以恩蒙出仕，成了大理寺一位七品评事，日常便是与各种案件接触打交道。 这日子原本过的很不错。 谁曾想…… 两个月前，大周朝发生一起税银丢失案。 丢失的税银足足有百万两。 这快赶得上一府之地一年的税收。 同时，这批丢失的税银，乃是入冬后，用来救济五府雪灾赈灾的银钱。关乎着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稍不慎…将会引发乱民之灾。 顿时。 朝堂震动，皇帝雷霆动怒，亲自下令限期缉拿真凶。可是，这真凶要是真好找，何至于两月迟迟没有动静？再说，犯下这等重案，一旦被缉拿，九族被牵连，三族连坐，直系男丁斩首示众，女眷充入教坊司。 这绝无活命的可能。 按说这等重案，必然轮不到宋栖这小小七品评事沾边。偏偏他就入了圣眼，被皇帝亲自点名调查税银丢失案。 于是。 就有了宋柊入诏狱这一幕。 宋柊之所以入诏狱，主要是因为宋栖得了密诏，要外出查案。但是，又不能引来京都其他人的注意。 因而，就有了宋栖左脚入大理寺而被下狱。 “这什么鬼开局？！” 宋柊骂骂嚷嚷，他宋栖搞事，凭什么让自己背锅。世人只要不傻，都知宋栖入狱有猫腻。 这刑部诏狱，当真安全？ 想到这里—— 宋柊只觉头皮发麻，寒意渗人。 “金手指——” “系统？” 沉默了许久，静谧的诏狱响起宋柊的回荡声。 「滋滋……滋滋……缓存……滋滋……请稍后重启！」 闻言。 宋柊眉开眼笑。 “系统爸爸，重启快重启！我等你哟~”宋柊声音透着急切，还有三分激动和兴奋。 寂静无声。 宋柊没着急，安静等着。 诏狱隔墙厚一尺，她根本看不到左右牢狱的情况。 宋柊掩着嘴鼻，安静坐在牢狱之中。心底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等待着。宋栖刚离开京都，她应该没那么快出诏狱。再说，离开诏狱不见得是好事。 税银丢失案，发生在两个月前。 两个月过去了。 这案件迟迟没动静，谁都清楚这里面黑幕很深。 宋栖查案也需要时间，这诏狱她估计要住上一段时日。不过，这也刚好给宋柊适应的时间。 「叮！读心系统启动成功，正式为您服务。」 宋柊撑着下巴，沉思着：“读心，是我想的那个读心吗？” 这时，牢狱尽头传来脚步声。 跟脚步声一起的，还有锁链拖动的声音。 少顷。 几道身影来到宋柊监牢的对面。 两名狱卒领着一位样貌清俊的白面书生，该书生一脸倦容，憔悴之中，透着枯槁死气。 很快，宋柊对面的监牢被打开。 “进去。” 狱卒将书生推进监牢，用锁链锁上。 「唉！上次的牲货不行，我就割了几百刀，小东西就死了。这次的货要是还这样不耐用，我剐了赖皮三……拿他来练刀。」 忽而，一道声音在宋柊耳畔响起。 宋柊：？ 没等她弄清楚具体情况。 「这穷书生胆色过人啊，竟敢当街攀咬太师家的小姐，真是茅坑找死，不死也死。可惜了，今晚去不成怡红院，见不着小翠了。」 倏然，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宋柊猛然睁大眼，朝对面狱卒看去。 “宋评事，今儿个感觉如何？”赵涵朝宋柊挤眉弄眼，态度亲近。 宋柊眼一闪。 这声音，似刚才听到的第一道声音。 只是—— 她十分肯定，刚才赵涵没张嘴。 读心系统。 这应该是读心术！ 这是她的金手指吗？ 读心，倒也不错，刚好适合她现在的处境。 不过，还得继续试试，再确认一下。 “六哥，他是——”宋柊朝对面监牢努嘴，问道。 她进诏狱时，诏狱狱卒被上边打过招呼。宋柊除了不能走出监牢，其他如常。 不过，赵涵喊她宋栖，完全是睁眼瞎。 很显然。 他被上边特意叮嘱过。 像其他监牢垫的都是杂草，宋柊有被褥。当然了，这被褥是旧的。饭食也都跟狱卒一起吃，没受什么委屈。原身死，难道是意外？ 被宋柊称作“六哥”的狱卒，身份不简单。 赵涵。 京都赵氏赵家子弟，跟宋柊三哥一样，喜好特殊。 宋栖执着判案，追寻真相。 赵涵喜欢刑讯，甚至不惜化名赵六，入诏狱，成为诏狱一名狱卒。 “这穷书生当街犬吠，状告当朝太师，怒斥太师家小姐偷窃他人信物，是个假货……”赵涵凑上前，朝对面挤眉弄眼。 这穷书生不要命了。 太师，正一品。 别说穷书生，连氏族世家轻易都不敢正面刚。 他倒是挺神勇的。 赵涵很想动刑，试试穷书生的气节，用来练刀。奈何穷书生攀咬的是太师，这得等太师那边开口。 按说这事该顺天府衙门管，奈何那边县令太鸡贼。 逮着人，直接往刑部诏狱送。 就怕慢一步，被太师惦记上，阻了前程。 「哼！狗官，官官相护。 我——高斯，何惧人言。那崔雪本就是个冒牌货，什么太师府嫡小姐，她原本就是个下贱外室，且还是个来自北疆的妖女。 汶川河畔，女尸。 我的枝儿啊。 税银丢失，说不得就是那妖女使了妖法……」 赵涵话刚落音。 宋柊耳畔直接被高斯刷屏。高昂，愤怒的语气，差点没把宋柊炸晕。 起初。 宋柊没太在意，就想着试试读心。 渐渐地。 宋柊表情变了。 高斯心底的话，透漏出太多讯息。 这不是赵涵那变态，就惦记着刑讯，各种变态的刑讯手段和技巧。也不是一旁无名狱卒，尽想着涩涩…… 北疆，税银丢失案。 这两者，单独都是大事。 放一起，那更是天大的事。 宋柊面无表情看了眼高斯，目光微微下移几分。与赵涵对视，“六哥，能弄到他的卷宗吗？” 赵涵点点头，迟疑道：“可以。” “拿给我。”宋柊认真道。顿了顿，她伸出手薅住赵涵的头，往下压了压，小声道：“我还要税银丢失案的卷宗，记住…要悄悄的。” 第二章 吓！冷血残暴大理寺少卿是变态 “你…你要这个做什么？”赵涵狐疑着，皱眉看向宋柊，一脸地不解。 赵涵：「宋柊傻了！ 她又不是宋栖，要卷宗做什么？不过，作为宋家子，宋柊难道也懂破案？ 可是，这事没听谁说起过啊！再说，宋柊能看懂卷宗吗？女子一般不是都怕这些事，整日就惦记着那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 宋柊：…… 赵涵啊，你是个懂说的。 但，下次可以不说。 “我在诏狱很无聊，想研究下卷宗。毕竟，我是大理寺宋评事不是吗？”宋柊咧着嘴，露出森白牙龈。直说破案…赵涵多半认为她发疯，或是傻了。 可是。 她强调是宋栖要。 赵涵肯定找不到话反驳。 毕竟嘛。 外边的人都知道，宋栖因左脚迈进大理寺下狱。 赵涵沉吟了一下，没拒绝。 别的狱卒，肯定接触不到卷宗，更别说税银丢失案的卷宗。但，赵涵不是一般人，他可以找刑部官吏，让其帮忙抄录一份。 他喜刑讯，对案件判案侦查无感。 要不然，也不会跑来诏狱。 这地儿，世人都觉得晦气。他跑来刑部诏狱，赵家差点把他划出族谱，赶出家门。 还好—— 他及时拿宋栖作筏子。 满京城，谁人不知宋家三子宋栖的大名？！当然了，一些深闺之中的小娘子例外。 “等着。”赵涵道。 宋柊轻叩栅栏，催促道：“你快些去拿，我等你。记着，我要最详细的……” 案件推理、斟酌，这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但是，宋柊不需要逻辑推理，她只需挑拣出合适的线索，再利用自身的学识以及外挂读心，合理的“思考”和“分析”。 这结果…… 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赵涵拗不过她的请求，应道：“等会儿——” 于是。 招呼旁边狱卒，疾步离开。 少许。 脚步声消失，诏狱再次陷入寂静。 宋柊倚靠着牢门，目光直视着对面的书生。 税银丢失案中，牵扯到一具女尸。这件事…外界无人知晓，宋柊会知道，还是宋父告诉她的。毕竟，她要顶替宋栖入狱，说不得会遇上什么人…… “能活着，谁愿意死去？”宋柊呢喃着，税银丢失案的水极深，她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就必须自救。轻抬头，视线触及半空虚浮的系统。 读心。 获取读心值，兑换物品。 这玩意挺有趣的！ 不过，暂且不急。先把案件捋一捋，再腾时间出来细细琢磨。 时间在宋柊研究读心中流逝，赵涵拿着卷宗返回，低声道：“给，卷宗。你避讳着一点，还有…别搭理对面的书生，崔太师不好惹。” 宋柊接过卷宗，朝他挥挥手。 两份卷宗是分开的。 宋柊率先拿过关于书生的卷宗。宣纸上，就潦草写了三行字。 「九月十三，巳时三刻（上午9点45分），书生高斯当街犬吠。」 宋柊：黑人问号脸。 这顺天府衙门是懂事的。 除案发时间和当事人之外，案发经过（无），路人供词（无），参与衙役的供词（无）。 最后结案更是有趣：该书生疑似癫狂。 宋柊瞳孔一缩，这就差直接说高斯是个疯子，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妄词，做不得数。 若非能读心，她也信了。 太师家十几年前，曾走失一位小娘子。 沧海遗珠。 一月前，一位名叫崔雪的小娘子，手持当年太师府小娘子的信物入京寻亲。顿时，京都闹得沸沸扬扬。一度，超过京城百姓对税银丢失案的“流量”。 可见。 世人对八卦的喜爱。 可惜，原身幽居深闺。 对这位入京寻亲的崔雪小娘子了解不深。端从书生高斯的心声之中不难判断，这位寻亲的崔雪小娘子，十之八九…身份不一般。 思及。 宋柊收敛思绪。 紧接着，她翻开税银丢失案的卷宗。 “少卿大人——” “草民见过少卿大人！” 倏然，静谧诏狱传来一阵喧嚣声。 须臾间，凌乱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过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穿过厚重隔墙，往宋柊这边走来。为首的男人身量极高，年岁却不大，通身气派矜贵清傲。面白似雪，黑眸深邃内敛，一身简单的华服，与这昏暗潮湿的诏狱格格不入。 崔睦，博陵崔氏崔家子。 大周最负盛名的状元，风姿绝代。 入朝五年，官拜大理寺少卿。 同时，也是宋柊三哥的顶头大佬。 “宋栖，你可知罪？” 一声问，凉飕飕的，冷漠无情。 宋柊感觉心一凉，吓人得紧。 这个人是…… 崔睦。 大周正四品官员，除大理寺少卿以外，还兼任监察御史一职，统管大周监察卫。 监察御史，品级不高。 但职责特殊，权柄极大。能监察朝堂内外官吏，权限甚广，被文武百官忌惮。 简而言之。 崔睦虽为大理寺少卿。 论地位，毫不逊色刑部尚书\/大理寺卿。 甚至，比刑部尚书权柄更重。谁叫大周监察御史，位比“东厂”和“西厂”的锦衣卫。 大周没有锦衣卫，有监察卫。 监察卫由崔睦执掌。 由此可见，崔睦完全是简在帝心。 宋柊入诏狱前。 宋父和宋栖都曾说过，崔睦可以信任。遇事，让狱卒找崔睦求救。很明显，他们担心宋柊出事。 让她入诏狱，既能保护宋栖，也能庇护宋柊。 宋柊望着崔睦的脸，心跳得极快。外界盛传大理寺少卿崔睦高冷残暴，且冷血无情，这冰坨子真的会帮她？宋父和宋栖都疯了吗？ “下官，知罪。” 影影绰绰的诏狱，随着宋柊的话落音，愈发昏暗无影。阴森森，阵阵阴风不断。 她知罪。 她有什么罪？ 左脚先迈进大理寺吗？ 天底下有这么离谱的罪名？！ 宋柊硬着头皮回了几个字，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 崔睦：「小柊儿，脸好像更圆了，想捏…」 宋柊：？？？ 谁在说话，这好像不怎么正经？ 崔睦：「这声音脆脆的，让人想… 啊啦！假如能拐回家就好了，可惜…宋家的，不行。 小小的人儿，软软的，糯叽叽，想亲亲，想抱抱，想举高高……」 宋柊僵硬着脸颊，小心瞄了眼面前高冷似面瘫的崔睦。 ece？ 恐怖，好恐怖。 这是她能听的吗？ 世人对崔睦极近赞美，如珺璟光芒，君子如珩，面如傅粉，逸群之才，美如冠玉…… 可是，这货明明更像lsp？！ 第三章 啊！这嘴是懂说的，但别说了 “汶川河畔，女尸。” 宋柊昂着头，望向监牢外的崔睦。张嘴，轻轻吐出六个字，微侧身…露出税银丢失案的卷宗。 得速战速决。 再读心—— 她怕晚上做噩梦，梦里…被一头黑豹摁着亲亲抱抱举高高…… 崔睦眼一闪，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一圈一圈，动作慢而轻柔，冷萧面容瞬间凝重。 他缓步凑上前，低声道：“宋评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圣上命我等追查税银丢失案，户部、当地官员以及护送押解的衙役\/监察卫，上下牵连数百余人，这还不包括牵连在内官员的亲属，一旦定罪，这次将有数千人会被治罪……” 「这…小柊儿不怕死吗？税银丢失案，本就是一滩浑水，趟进来，宋家和他都不一定能护住。」 人头滚滚。 这不是开玩笑。 入冬前，再查不出税银丢失案真凶。 午门城外，必将人头滚滚，鲜血淋漓。 崔睦凝眉，面沉如水。 他凝视着监牢内的少女，凝脂般的脸颊，沾染着不少尘埃，东一道西一块，瞧着，很是凄惨。但，那双澄净透彻的眼眸，不染尘世。 通透，纯净。 看着—— 叫人心生欢喜。 崔睦：「这眸子——」 宋柊身躯一僵，打了个哆嗦。 没由来，朝身后退了退。 这人的视线…… 给宋柊感觉，他好像想要剜出自己的眼珠子。 以前常听人说，监察司人鬼皆畏。 那时，原身无法理解缘由。 这一刻。 宋柊明白了。 “我知。”宋柊道。 宋栖秘密出京，就为了查案。 她入诏狱，其目的是给宋栖打掩护。原身无缘无故身死，不得不防啊。假如诏狱也不安全，宋柊必须自救。 首先，得找个靠山。 “那你说——”崔睦捏紧扳指，抬手一挥，一干监察卫和狱卒躬身后退。一前一后，发生在五秒之间。 宋柊拿过书生的卷宗，说：“少卿大人，请看这份卷宗。” 崔睦接过卷宗，一目十行。 这卷宗寥寥三行。 一息，足以。 “这……” “少卿大人，这书生认识汶川河畔的女尸。” 闻言。 崔睦脸色骤变。 他攥紧手上的卷宗，眸子多了些神采。 宋柊噙着笑，朝对面监牢努嘴，接道：“少卿大人若想辨认真伪，可以当面审问…他。” 宋柊刻意咬重“他”，等于明示。 “行，我会亲自审问。最近，京都降温让赵涵给你换个地方。大周朝没有左脚先进大理寺获罪的规矩，你且在诏狱待着，有事…让赵涵联系我。”崔睦话中提点宋柊，告诉她京城内外混乱，待在诏狱保平安。 说完。 崔睦转身离开。 没多久。 赵涵亲自带着狱卒，将书生送走。 宋柊解下腰间的荷包，倒出里边的糖块，捏了块，塞进嘴里嚼着。 果然啊。 诏狱也有危险。 崔睦的话，透露出三个讯息。 一，京城内外很乱，危险。 二，诏狱除赵涵外，其他狱卒不能信。 三，他会让赵涵给宋柊换个身份，当然，前提还得留在诏狱。 “爹啊，你和哥哥害惨我了。” 宋柊喃喃着，一阵头疼。 接收完原身的记忆，不知因何，她没半点排斥，反而多了份欣喜。 就如鱼儿入水，鸟雀归巢。 而后。 她视线落在系统上。 发现上边多了一行字。 读心值：6 系统重启成功后，她一共读心过4人。 赵涵，无名狱卒，书生以及崔睦。 崔睦抵达时，许是崔睦靠的最近，抑或崔睦心声太过变态。除他外，宋柊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心声。 也许。 这读心能随意控制听谁不听谁。 还是说—— 读心有距离限制？ 要是有距离限制，那就得继续试验。 这读心值能换什么？ 可乐薯条全家桶 鸭脖鸭翅鸭肠毛豆 炸鸡啤酒 …… 哦豁！ 这系统赛高，有美食它真给。除食物以外，连武器药品等等，应有尽有。 牛逼啊。 可惜，她身在诏狱。 看得见，暂时吃不着。 入夜时。 诏狱走廊尽头再次传来脚步声。 “宋评事，快换上。”赵涵去而复返，咔嚓几下，将牢门打开，递了套狱卒的衣服给宋栖，小声道：“这是崔少卿吩咐的，你最近得待在诏狱。” 赵涵：「宋柊不愧是宋家子，厉害啊，敢跟冷面阎罗对话，我站旁边都想尿…那瞬间，连最爱的刑讯都拯救不了我。算了，不提这位阎罗爷，怕怕。听说，光禄寺卿家有一本前朝刑讯的孤本，要是以冷面阎罗的名义找上门，我去能要到吗？ 诶！宋柊盯着我做什么—— 难道她知道我用她的名义敲诈宋栖？这…不能！」 宋柊嘴狠抽几下。 没避嫌，直接套上狱卒的衣服。 “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宋柊佯装没看见他飘忽的眼神，摸了下肚子，道：“算了，我懒得追究。有些饿，找地儿给我准备些饭食。” 赵涵小心吸一口气。 「老虎凳」 「鸭儿浮水」 「苏秦背剑」 赵涵心中默念数种刑讯逼供招式，嘴里吹着口哨，努力忽视掉宋柊幽暗透着杀气的眼神。 旁边的宋柊双腿一软，差点栽倒。 这赵涵…想上天？ “帽儿胡同，第柒家。南厢房靠窗书架，第三格。”宋柊木着脸，斜睨着赵涵，冷冷道。 这赵涵再敢念叨，她不介意去赵家登门拜访。 礼物嘛。 就是刚才说的那个地址书架上的东西。 起初…… 赵涵没在意。 可是，听完后。 他傻了眼，结巴道：“你……你如何知道的？” 帽儿胡同，那是赵涵的“秘密基地”。 南厢房书架上的东西。 更是赵涵的命根子。 “你猜猜？”宋柊神秘一笑，吐出两个字。 这些情报都是她从赵涵碎碎念的心声中听来的。 赵涵对刑讯绝对是真爱，为了那些玩意，不惜弄了个院落。将其取名——心灵殿堂。 这中二病没谁了。 赵涵的眼底惊奇一闪而过。 ——宋柊不愧是宋家人，宋家从上到下，就没一个好惹。 左拐右走。 不知绕了多久。 一股暖意迎面扑来。 赵涵领着宋柊来到一处宽敞的屋子。 屋子几个角落，都摆放着烧好的炭盆。中间的木桌上，摆放着饭食。 “赵头。” “赵头。” 两名狱卒起身，打招呼。 赵涵挥挥手，说：“坐，一起吃。” 浑然没有介绍宋柊的意思，两名狱卒知趣，也没问。拉开木椅，朝宋柊笑了笑，开吃。 无名狱卒甲：「这小白脸…脸真白，屁股也翘。 富贵人家的公子，喜好就是不一样，喜欢来诏狱玩儿。我…就不同了，我独爱怡红院的小娘子，无论是小翠，还是小红。她们肤白腰细，上下两张嘴都甜……」 无名狱卒乙：「嘁！又是个来镀金的。 诏狱最近很吃香啊！这放人…都成串进来。这要不巴结一下，真是烦透了这潮湿昏暗的监牢。」 宋柊蹙眉，身体紧绷着。 这俩也是个懂说的。 但，别说了。 第四章 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此刻。 宋柊脑子里，像关着数百只鸭子。桌旁的人，心声都能被她听到。 嘎嘎嘎 嗡嗡嗡 这快把宋柊震晕过去。 一顿饭。 宋柊吃的心梗，哪哪都不自在。 刚吃完，隔墙外传来喧哗之声。赵涵抬着手，宋柊明了，利落往角落处一藏。 “赵六，你过来。” 倏地，一道声音由远而近。 “三爷，啥事？”赵涵腰间挎着刀，手舞着匕首，问：“别说…还有活？” 京都，最近不知抽啥疯。到处都有生事的，顺天府衙门的监牢快塞满了。一些重刑犯，够不着诏狱门槛的，也被挪进刑部诏狱。 犯人一多，事也多。 这让想偷懒钻研“艺术”的赵涵很不爽。 于是。 他说话语气多少带着点味道。 万三是狱官，负责巡视诏狱和押送犯人。其他的时间，他很少踏足诏狱。 跟多数狱卒一样。 万三厌恶着诏狱，能不来就不来。 “咳咳！”万三清咳着，小声道：“六子，今儿送来的书生搁哪了？你没动手玩花活？这上边有人想见见新来的书生……” 万三说，嘴朝身后撇了撇。 表情刚正之中，透着谄媚和巴结。 赵涵来诏狱，就没掩饰过身份。 万三虽是狱官，官职比赵涵高，却不敢瞎指挥。往日里，赵涵心血来潮想来点花活，还会帮着遮掩一二。 “谁想见？”赵涵眼微沉，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万三。 ——这书生当街辱骂崔太师。 罪名，可大可小。 要不是顺天府府尹胆小怕事，那书生断不会送来诏狱。 只是…… 书生前脚被那位阎罗爷带出诏狱。 后脚，有人秘密想见书生。 这情况不对啊！ “崔。”万三小声吐出一个字，微侧身，露出身后跟来的人。一般来说，但凡被送入诏狱的犯人，想见…得有今上的懿旨或口谕。 但是。 法外，尚有人情世故。 万三就一个狱官，规矩是规矩，该开的后门，还是得开。这不都为了一口吃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书生在哪？” 清脆的声音，透着丝傲慢。一张娇媚妖娆的脸蛋儿，闯入赵涵眼帘，眼眸似星辰，倒是与脆生生的声音，胜为相配。 这…… 莫非是男生女相。 思及。 赵涵视线下滑，落到少年的脖颈处。 少年嘴一抿，抬手以折扇挡住赵涵的目光，语气一转，盛气凌人： “我问…那书生在哪？” 这时候，角落处宋柊脸微微一变。 崔雪：「怎么没淹死那个蠢货？ 蠢货命就是贱，那般都没淹死。还好反应快，要是被查出点什么，可能得牵连到七皇子。不过，崔太师这道护身符真有用，不枉我费心思谋划。 得尽快除掉书生，避免横生枝节。那蠢货是如何解掉欲蛊的？侉屹族欲蛊，从未失效过，这事也要弄清楚。要不然，后边的事怕惹出篓子。」 哦豁—— 逮着大鱼了。 眼前这位少年，多半就是书生高斯口中的妖女。 果然，税银丢失案不一般。 侉屹族，北疆各族中实力最强。近些年以来，对大周边境野心勃勃。 这人…来自侉屹族。 还与当朝七皇子关系匪浅。 难怪税银丢失案一查就是两个多月，哪怕监察司出手，仍旧毫无进展。想来，京城最近的混乱，多半与此也有关联。 有人…… 不想丢失的税银被找到。 这一来。 入冬之后，五府之地必然会掀起乱民之祸。 啧啧。 麻烦啊。 宋柊想离开诏狱，想活命，想摆烂躺平。 无心营业不行啊。 瞧瞧—— 这还没出诏狱，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他被人带走了。”赵涵打量着少年，淡淡道。他笃定少年不敢闹，这里是诏狱。哪怕少年来自崔太师府上，想在诏狱闹事也不行。 再说了。 这少年要是没来。 他可以找犯人试试手艺。 一来，事情变多变麻烦了。 这诏狱可不是谁都能来的，尤其是…这节骨眼的时刻。 嘁！ 待会儿，得去趟大理寺了。 闻言，崔雪神色大变，怒斥道：“该死！谁允你叫人带走他的，还不快把人给我找回来？” 下意识地。 崔雪高声叫骂了起来。 崔雪：「该死啊，这书生要是落入旁人之手，定会泄露我的秘密。不行，他必须得死。我说的，谁都救不了他。」 这一骂。 莫说赵涵不屑，连万三都变了脸。 这是哪。 这是刑部诏狱。 谁能带走诏狱的人？ 除今上，就只剩下刑部、大理寺和监察司。 这三个地方的人，哪个不是万三的顶头上司？他给人行方便，不代表他想找死啊。 “小子，我不管你是崔家谁。你记着，这里是刑部诏狱。莫说是你一个未出仕的崔家子，就连你家老爷子进来，也得守着诏狱的规矩，懂？” 赵涵开口就怼，作为赵家子弟。 就算没有入朝出仕，他想怼谁就敢怼谁。 何况，此时还占理。 赵涵：「嘁！毛都没长全，就敢来刑部诏狱装大爷，信不信爷给你来点花活儿？瞧瞧这张脸，比隔壁宋柊还妖媚，这小脸白的…要是剐上一两刀，不知会不会哭很久？」 思及。 赵涵抬着头，眼眶泛着点点猩红。 竟有些蠢蠢欲动，想逮着人上演一场生剐活人秀。 你想啊。 正常人，一般谁会喜欢刑讯和审问？ 可…他赵涵就不是一般人。心所想，就敢上手的一浑人。 崔雪心一紧，避开赵涵火辣辣的视线。 被呵斥，她猛然清醒过来，收敛倨傲，低声道：“那书生被谁带走了，我现在想见他。他当街叫骂，污了太师府的威名……” 赵涵咧着嘴，咧着嘴嘿嘿狞笑着。 手转动着匕首，眼含异色上下扫视着崔雪，像是在思考该从哪处下刀…… “无可奉告！” 闻言，崔雪气得发颤。 崔雪：「该死该死都该死…… 区区一个刑部狱卒，竟敢羞辱我，要不是最近风声紧，真想给他喂点蛊。还是北疆好，若是在北疆谁敢这般对我说话。」 崔雪阴沉着脸，直视着赵涵。 赵涵是谁。 他就是个混不吝的疯子。 “三爷，送客。”赵涵摆摆手，压根就没管崔雪脸黑没黑，挎着刀，收起匕首，返回诏狱。 万三眼鼻口心。 崔雪深呼吸，平复胸腔下翻涌的怒意。 “走。”崔雪道。离开前，眼神阴冷望了眼赵涵，显然是记恨上了他。 可惜。 她这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赵涵根本没察觉到。 当然了，就算察觉到…他多半也不会在意。 毕竟，赵涵眼中除刑讯审问再无其他。崔雪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他都没在意。 于是，崔雪气呼呼离开了诏狱。她得去找七皇子，让他帮忙找书生。 书生必须死，否则就麻烦大了。 却不知。 她离开不久。 诏狱外有几道黑影默默跟了上去。 这一切，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五章 唷！急了，他们都急了 “六子，这位刚回崔家，很得宠。你呀，多注意些。”万三脸微变，向诏狱内的赵涵叮嘱了一句，急匆匆离开。上面的人博弈，吃亏的，只会是他们。 万三哭丧着脸，伸着手，朝脸颊狠狠打了两耳光。 贪，坏事。 他就不该趟这摊浑水。 赵涵冷笑着，浑然没在意。 半个月前，崔雪被崔太师认回崔家。高门宅邸，名声最重。崔家真看重崔雪，就该将人拘在府邸，而不是招摇过市。崔雪这次来诏狱匆忙，看似做了掩饰。可是，诏狱是什么地方？那点掩饰啥都不是。 “崔家啊。” 宋柊挑眉，赵涵这语调有点不对。 赵涵：「这女人…… 真当诏狱是崔家，来去自如。满京城…这节骨眼谁不知诏狱就是个麻烦，谁都不敢来，就她显眼包，穿件男装就以为伪装的很完美，呵呵！ 看来，那书生问题不小啊。」 宋柊：啧！ 赵涵隐藏的够深啊。 连赵家都认为他是草包，满脑子就只有刑讯。 果然，世家弟子。 哪会有什么普通人？！ “六哥，谁来了？”宋柊眯着眼，微笑从旮旯角走了出来，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崔家的。”赵涵道。抬头时，再次变成屌儿啷当的模样，嘻嘻哈哈，没半点正经样。 宋柊噙着笑，问：“这…是为书生而来？” “一个蠢货。”赵涵讽笑着，不屑道。 “也许，她是故意的。”宋柊鲜艳的嘴角上弯着，书生发癔症，在朱雀大街闹事。那些话…必然传遍整个京都，崔家要真的什么都不做，岂不更令人生疑？ “你是说…书生那些话是真的？崔家与税银丢失案有关，这崔家称不上富可敌国，但，应当不缺钱。何况崔巽知崔太师官拜一品，何必犯险？”赵涵说着，朝太师府所在的位置望了望。 税银。 这东西…… 谁碰谁得死。 莫说当朝太师，就算是皇亲国戚沾上了。 同样，难逃削爵或除族的下场。 盗窃、贪污国库税银，跟科举舞弊半斤八两，都是重罪\/死罪。 不过，这些跟宋柊没关系。 晃晃浑噩的脑袋，呵欠连连。 宋柊斜了赵涵一眼，冷言道：“你一个狱卒，别操心太多。崔家咋样，自有大理寺和刑部审查，再不济…还有监察司盯着。你现在，给我找个地儿休息……” 赵涵一僵，沉默了。 这事，他真给忘了。宋柊不用值守，又不能出诏狱，这会儿，自然得歇息。 这一天经历的事，太刺激。 宋柊累得不行。 天大的事，等她睡一觉醒来再说。 翌日。 宋柊被一阵惨叫声惊醒。 “六哥——” 赵涵一脸地兴奋，小声道：“今日，刑部提审押送税银入京的监察卫钱谦明。这钱谦明身份不一般……” 宋柊歪着头，面无异色。 ——钱姓。 京城氏族世家没有这个姓。 “他有何不同？”宋柊整理衣袍，随意抹了把脸，把自己拾掇干净。 “钱谦明是监察司的银牌监察卫，朝堂有人借他之手，暗指监察司有监守自盗的嫌疑。税银押运的路线是随机的，由负责押运的钱谦明决定，这批税银离奇丢失…世人猜测，要么衙役与地方官员勾结，要么有内鬼。”赵涵说着，看了眼宋柊，又道：“今上责令刑部、大理寺和监察司全部出动，互相监督，给出最后的期限，入冬前找不到丢失的税银，全都得死。” 说完后。 赵涵比划出抹脖子的手势。 诏狱外，顺天府人心惶惶。 监察司一动。 朝堂内外惊恐。 谁都怕被监察卫盯上，一旦被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啊——” 刑房内，粘稠的血腥味，混杂着惨烈的嘶吼。 这场景堪比十八层地狱。 宋栖被今上钦点判案，此时，已经亲自去河南府调查税银丢失案的地方官员。京城内部由刑部、大理寺和监察司协同审查，时值深秋，距离入冬还有二十来天。 穿越了。 还没喘上两口气就要惨遭毒打。 “冷静，先冷静。” 强烈的求生欲让宋柊快速冷静下来，重新整理脑海中的信息和情报。 一，白面书生高斯，他认识死在汶川河畔的女尸。他状告当朝太师，直言崔雪冒认身份。同时，这崔雪可能来自北疆侉屹族。 二，崔雪是七皇子的外室。 这一说。 河南府这次税银丢失案，必然牵扯到皇家。 就不知…七皇子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她身在诏狱，无法接触七皇子。很难收集更多的线索，再说，崔雪同七皇子的关系，目前只能算是佐证。 现在嘛。 就只能等，等崔睦那边的消息。 崔雪入诏狱，肯定会被监察司盯上。先前，宋柊暗示书生不一般，崔睦命赵涵带走高斯。一夜过去，监察司应该能调查出一些东西。 可惜。 税银丢失案的卷宗记载的线索太离谱。 「七月初二寅时六刻，钱谦明轮值巡船发现税银离奇消失。一炷香后，两侧河岸山崖滚落巨石，使得汶川河水突然乍起，水浪漫过船舱。 负责押运的衙役和监察卫们紧急被唤醒，一番检查，所有船只运送的税银连同装载税银的木箱，一并消失。 卯时，船只停靠。 衙役和监察卫或跃入河中寻找税银，或登岸上山找寻税银。 然，百万两税银，不翼而飞。」 百万两税银。 一夜之间凭空消失，这何等的离谱。 四艘船，除装载的税银，还有数百人。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人发现问题。 这也难怪民间谣传——诡物作祟。 不过。 高斯说崔雪使了妖法。 用妖法偷走税银。 宋柊认为这纯属胡诌，北疆侉屹族善巫蛊，巫蛊是操纵毒蛇虫蚁等毒物为己所用。 这巫蛊之法。 肖似宋柊熟悉的蛊毒。 但是—— 单凭巫蛊之法，万万做不到一夜之间，运走百万两税银。这里面…一定还藏着其他的秘密。 诏狱，刑房。 “陈恩，钱谦明交代了吗？”刑部侍郎李道全掩着嘴鼻，催问道。 陈恩，诏狱狱吏。 诏狱刑讯审问的一把手，残暴，血腥。 此人…身材矮小，骨瘦如柴。若行走在大街上，没有谁会多看两眼。他看了眼刑房木桌上杂乱的刑具，皱了皱眉，慢条斯理放下手上的刑讯工具，拿过干净的毛巾，慢慢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待全部整理完，这才松开眉头。 “回侍郎大人，钱谦明坚持他是冤枉的，不知税银是如何丢失的，更没有与外人勾结私盗税银。还有…其他衙役和监察卫证词也都是如此。” 陈恩对自己的手艺极为自负。 他审问钱谦明三次，每次结果都一样。 陈恩无视李道全的愤怒，坚持道：“侍郎大人，也许…你该让我问问其他人。”言下之意，钱谦明这些人再问，也问不出更多的线索。 李侍郎顾不得身份，翻了翻白眼。 他不瞎，明白事不可为。奈何今上逼得急，再找不到丢失的税银，他这个刑部侍郎也得遭殃。近些年，大周各地连年灾荒，国库空虚。 百万两税银！！！ 河南府，一年的税收。 同时，也是今年救济五府之地雪灾的备用金。 更关系着千千万万灾民的身家性命。 他—— 焉能不着急？！ 第六章 诶！这就离谱了啊，宋判官 “陈恩，果真没别的线索？”李侍郎挠头，一脸不死心，豆大眼睛直愣愣盯着陈恩，那哀求的小眼神，简直是绝了。 陈恩没惯着他。 低着头，认认真真收拾刑具。 每样刑具被擦得反光，再一样一样摆放整理。 李侍郎：「啊啊啊，可怜我刚买的假发，又快被我薅秃了。姹紫嫣红阁的东西真贵，一顶假发要价五十两白银，他…为啥不去抢？他明明可以直接抢的啊，非要上架卖！！！还有陈恩这糟老头犟得很，就不能随便搞点“假线索”，让我交差…… 呜呜，我可怜啊！ 要真秃头了，我家娘子多半会嫌弃我，我都快半个月没能上塌跟我家娘子亲亲了。诶！想我家娘子的第十六天」 宋柊：我真的会q栓。 堂堂刑部侍郎是个“秃子”，他不仅头秃还惧妻？！ “李侍郎，要不…我来试试？”赵涵高举着手，毛遂自荐，一脸狂热望向李道全。 赵涵：「嘴硬，骨头硬 我喜欢啊…… 要是凭手艺入了陈恩老爷子的眼，我就能顺势拜师。继承家业，哪有刑讯审问来得有趣」 赵涵选择诏狱，成为一名狱卒。 很大程度上，就是冲陈恩的刑讯手艺来的。 可是。 陈恩被赵家敲打过。 假如陈恩敢收徒，赵家就敢对陈恩家人下手。 狱吏，属吏官。 氏族世家的眼中，吏官与下九流没差别。 闻言。 李侍郎同陈恩老爷子齐齐别过头，无视。 没听到没看到，直接来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赵家是氏族，更是世家。 若是将大周朝的氏族世家分个三六九等。 赵家，也是最顶尖的那一等。 像这等清贵的氏族世家，偏生就出了个混不吝的赵涵。 今上和宋家选择送宋柊来诏狱，除诏狱的特殊性以外。更多的，也想借赵涵和他背后赵家的手，庇护宋柊一二。 这点…算是阳谋。 “李侍郎……” 赵涵拖长声，希冀能得到回应。。 可惜，他失算了。 别说李侍郎，就是他顶头上司杜尚书，亦不敢拉赵涵下水。氏族世家不缺钱，他们断不会动税银，这一点，今上同样心知肚明。 一国税银。 关乎国之根本。 氏族世家贪权贪利贪名，唯独不会轻易贪钱。 无他，他们不缺。 “要不…下官来问？”宋柊轻笑着，越过赵涵，站在李道全陈恩身前，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任由二人打量，她身在诏狱的事，满朝堂人尽皆知。 ——挺身而出，算是一次试探。 “宋，宋……” “下官宋栖，大理寺评事。” 宋柊抬着头，大眼睛闪烁着光彩，小脸儿直视着二人，就连起伏的胸口都没半点掩饰。 “对对对，宋…宋评事。”李侍郎双手轻颤着，下意识用衣襟擦拭额头浮现的冷汗。 陈恩老爷子一愣。 他打量宋柊两眼，擦拭双手的动作一顿。 “她……” 话没说完，看到一双戏谑的眼。 陈恩皱了皱眉，狐疑道：“侍郎大人，她……” “他是宋评事，大理寺评事宋栖，也是名满京都的宋判官，官职更是由今上钦点，陈恩…你莫要认错了。”李侍郎一字一句，严肃道。 宋柊唇角上扬，露出一抹古怪又狡黠的笑。 “诏狱狱吏陈恩，见过评事大人。”陈恩耿直却不蠢，李侍郎敢“指鹿为马”，必然得了今上的授意。何况…他直言宋栖官职乃是今上钦点，必有深意。 陈恩老爷子：「这…朝堂真是混乱，连女子都能为官，今上下棋下的连脑子都没了吗？还好我只是狱吏，管不到朝堂。不过，得叮嘱万三清扫诏狱，都说…要一日一扫，瞧瞧这满是霉味潮味的诏狱，墙壁都长霉了，万三肯定偷懒了。 这刑具也没消毒，拿在手里都不趁手了。 不行，我等会就要去找万三……」 宋柊：…… 见着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挺有趣的啊！ 宋柊掩藏着抽搐的嘴角。 “赵赵六，你看着点…宋评事。”李侍郎起身，每日一审结束，他得回刑部点卯。 再说了。 他同样不喜诏狱。 李侍郎：「诏狱太潮湿，我还是早点回刑部！假发得晒晒太阳，这样才能用的长久，可怜我日渐消瘦的小金库。」 很快地。 这两人先后离开。 “宋评事——” 赵涵苍蝇搓手，眼神炙热望着刑房。 “不行。”宋柊果断摇头，跨过门槛进刑房。血腥味，炭火味，混杂着潮湿的霉味。这味道…闻着让人有些上头，难免想犯呕。 赵涵是个疯子。 让他进刑房，钱谦明估计是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钱谦明：「冤枉」 大头：「我冤枉…」 小胖：「我冤冤冤…」 宋柊踏进刑房，满屏的冤枉。 几近，晃花宋柊的眼。 “六哥，放他们下来。有药膏吗，给他们上点药，别线索没问出来，人给折腾没了。”宋柊抬手，掩住嘴鼻隔绝刑房中的异味，朝赵涵努嘴，让赵涵喊狱卒动手，把钱谦明他们放下来。 一天一次的刑讯拷问。 钱谦明等人还活着，得感谢陈恩手下留情。 ——真刑讯逼供。 陈恩老爷子手底下，还没活口。 “为啥？”赵涵嘟囔着，说：“他们是犯人，你何必管人死活？百万两税银…足以株连九族。” 赵涵火辣辣的视线，直白盯着钱谦明他们。 这些人有的是监察卫。 他没剐过监察卫，也没剥过监察卫。 心动，想动手。 “我跟陈恩想法一致，他们…都是冤枉的。”宋柊道。 这满屏的冤枉。 她眼没瞎，耳不聋。 看得见，同样也听得见。 “他们要是冤枉，刑部和大理寺…岂不是得寻死？据说，今上准备让监察司插手了。” “监察司和大理寺不是一家人？” “就是啊，监察司的监察御史大人，同样兼任大理寺少卿，有他出马，必然能手到擒来。” 顿时。 众狱卒议论纷纷。 世人畏惧崔睦，避讳崔睦。 同样地。 他们敬畏崔睦，崇拜崔睦。 宋柊沉默着，待赵涵将钱谦明收拾干净。她抄手，缓步上前，半蹲着，“钱谦明，我是大理寺宋栖……” “宋栖，大理寺判官宋栖？”钱谦明红肿的眼睛，很努力睁开，语气充满激动和震惊。 宋柊：？？？ 大理寺判官——宋栖。 听错了吗？ 刚才，她好像也听到了宋判官三个字。 判官，这牛逼哄哄的外号。 宋栖，自家三哥？！ 那个沉默寡言且木讷的宋栖。 她认识的宋栖，确实是大理寺七品评事。 这品级，丢在遍地皇亲国戚的京城，连个水花都溅不起。 “你没听错，他…就是你想的那个大理寺判官宋栖。”赵涵撇嘴，补充道。 旁边。 宋柊麻了，也木了。 靠之。 她就说…宋栖，区区一个七品大理寺评事，凭啥能让今上钦点调查税银丢失案？ 原来啊，自家便宜三哥官职虽低。 奈何他…人名气大。 这…… 就有些离谱了啊。 第七章 嘁！月色下翩跹起舞的小仙女 这厢。 宋柊揉眉，沉思着。 原身在宋家受宠，但…平日甚少外出，常年养在深闺之中。是以，关于宋家的一些事，一知半解。 当然了。 这也跟原身性格有关。 文静，贤淑。平日就爱看看书，旁的兴致爱好不多。 今日，宋柊才算开了眼界。 此前，宋柊困惑，她好奇宋栖为何能被当今升上钦点查案。就凭区区一个大理寺评事，绝无可能。毕竟啊，大周朝堂有刑部，有大理寺，还有监察司等诸多机构。 就算轮…也轮不到一个七品评事查案。 “判官大人，我冤枉…丢失的税银，真的跟我没关系，我那天醒来去巡视的时候，船上税银就已经丢失了。”钱谦明顶着张猪头脸，喊冤。 一旁的监察卫和衙役。 纷纷下跪附和喊冤。 宋柊抬手，冷静道：“停，我问你们答。别着急，一个一个来。”同时，让旁边的狱卒准备笔墨纸砚记录。 一听。 以钱谦明为首的犯人，喜极而泣。 这两个月以来。 他们不是被刑讯逼供，就是被鞭打上刑。 体力差点的，命都没了半条。 自己丢命事小，要是定罪，偷盗税银那是株连九族的重罪。钱谦明他们…连自杀都不敢。 就怕一死，就直接被刑部或大理寺定罪。 那时候—— 别说全家老小要死。 连其他亲朋好友也得死。 是以。 钱谦明他们拼着命活着。 当然了，这也得亏陈恩老爷子下手有分寸，没有下狠手。要不然，钱谦明他们命再硬，照样撑不住。 …… 宋柊拿过卷宗。 挑拣一些问题，反复审问。 她确认钱谦明他们当中，无人撒谎。 毕竟，有读心这个外挂。谁撒谎，一目了然。 既然税银的问题上，问不出什么东西。于是，宋柊转而聊起别的。 “钱谦明，七月初一那晚有没有发生过…一些特别的事？像船上有没有多了些人，或是你们有没有吃过什么之前没有的东西？” 这一问。 钱谦明脸色微微一变。 窘迫，羞愧。 数种复杂的情绪，快速在钱谦明他们脸上掠过。 见状。 宋柊赵涵互视一眼。 这…… 还真让他们问着了。 “你说…七月初一那晚的午夜，你们看到对面山峰上有仙女起舞，身姿曼妙，婀娜多姿。月色下，她们肆意在山林间跳跃摆动……” “并且…仙女们还来到船上，与你们翩跹起舞，共饮美酒戏乐。” 顿时，惊呆的不止宋柊。 赵涵撇嘴，讽刺道：“钱谦明，你怕是喝醉了！汶川运河两岸多悬崖峭壁，寻常人正常走动都艰难，山林间跳跃摆动，还翩跹起舞……” 话里话外。 赵涵就差没有指着钱谦明他们的鼻子骂异想天开。 “我们没喝醉，大家确实看到了。再说了，那晚不止我一个人看到有小仙女在对面山峰跳舞，大头小胖……他们也都看到了。”钱谦明争论着，朝一旁的监察卫努嘴。 “钱头没撒谎，那晚…我也看到了小仙女。” “对啊！我们都看见了。小仙女长得真漂亮，她们不止在山林间起舞，还嗖的从悬崖峭壁上一跃而下，落到甲板上。” “我还抱着小仙女跳过舞，鼻息间闻到一种特别的香味。清新淡雅，那味道很奇怪……” 赵涵讽刺的话太直白。 瞬时，引来监察卫们的不满。 于是，他们纷纷诉说着那晚的情况。 越听，宋柊赵涵越感觉离谱。 “这件事，卷宗上为何没有记录？”宋柊道。 小仙女，奇怪的香味。 这摆明情况不对劲，卷宗之上，对此没有着墨半分。刑部\/大理寺再昏庸，不可能…没有官员察觉此事。再说了，普通官员发现不了，崔睦崔少卿难道也没长眼睛？ 监察司的监察卫，被世人称作鹰犬。 哪怕是等级最低的铜牌监察卫，一个个如狼似虎，凶得咧。 钱谦明：「小仙女太美，那晚多喝了点。再说，押运税银的船只，不能让女子上船。这事…谁敢说？」 监察卫甲：「小仙女腰细腿长，我摸的…时间长了点」 监察卫乙：「娇娇软软的小仙女，我舍不得让给别人，希望下次再遇」 …… 宋柊嘴角狠抽着。 一群满脑子黄色颜料的渣滓。 “蠢货——” 宋柊怒斥一声，厉声道：“钱谦明，你作为一名银牌监察卫，难道…你真没发现那晚情况不对吗？” “这……”钱谦明是个憨货，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大口吃肉喝酒睡婆娘。同行的监察卫和衙役，心眼跟他差不多。像他们这样的监察卫，多数没什么脑子。 阴谋算计那一套。 他们玩不来，也不会玩。 若非知晓钱谦明他们的性格，哪怕有陈恩放大海的水，他们也活不到今日。 能活着。 显而易见，上边的人清楚他们是冤枉的。 但—— 假如迟迟寻不到丢失的税银。 他们照样得死。 事情闹得太大，必须有人背锅。 “赵涵，你把刚才的事情记录清楚，再移交给上边…”宋柊道：“七月初一那晚，分明是有贼子使了法子上船，动用未知的手段劫走四船税银，民间道诡物作祟，纯属无稽之谈。可惜，京都离汶川运河甚远……” 比起白纸上的苍白文字，她更喜欢亲自下场勘察现场。 奈何。 京城离汶川运河太远。 一来一回。 最快，也需六七日。 而此时，她顶替宋栖入诏狱，明显不宜外出行走。 “你怀疑他们中了毒？但是…监察司曾经派遣金牌监察卫上船逐一检查过，那位金牌监察卫很确定，钱谦明他们没有中毒。”赵涵尽责把刚才的事，一一记录在案。 宋柊神秘笑了笑。 人的身体很神妙，解毒，有时候不需要外物。 身体能自行排毒解毒。 像朱砂、明矾、砒霜等等，哪样没有毒。可是，少量使用，并不会致命，反而能当药使用。 像有毒的菌子，少食同样不会致命。 汶川运河离京城远，等监察司的金牌监察卫过去。钱谦明他们真中毒，体内的毒也早解了。 “中毒，不可能。” “我们的饭食，入口前全都会用银针检查一遍。” “押运税银责任重大，像饭食和饮水最容易出事。这方面我们会格外谨慎，决不会让外人靠近触碰。” 一听。 钱谦明他们快速反驳。 宋柊轻轻吐出几个字：“呵！小仙女——” 第八章 嚛！王，哪个王 “赵涵，监察司派去汶川运河彻查税银丢失案的金牌监察卫是谁？”宋柊含着糖，眯眼，余光扫向钱谦明的时候，闪过一丝异样。 她不信。 这所谓的“小仙女”无人知晓。 这里边…… 肯定被谁藏着些东西。 刑部、大理寺还是监察司。 啧！ 难怪明察暗访两月有余，却没查到半丝线索。这究竟是没查到，抑或是背后被人抹掉了？ 宋柊手上信息有限，无法判断。 赵涵想了想，道：“王离。” “王离，哪个王？”宋柊一顿，挑眉。 王姓，不简单。大周上世家有四家，博陵崔家、上阳赵家、荣阳郑家以及太原王家。这四家传承上千年，历史比大周都久远。 除上世家以外，还有六家下世家。 六下世家，其中有武夷崔家和陇西王家。这两家跟上世家的博陵崔家和关东王家关系匪浅，有说是主脉和分家的关系，也有说是历史遗留…… 众说纷纭，各有说法。 但—— 无论哪种说法，都抹不去他们氏族世家的身份。 “放心，这个王…是王贵妃的王。跟太原王和陇西王没关系，大周朝明令：氏族世家子弟，不得入监察司。”赵涵摸了下鼻梁，惋惜道。 监察司权柄重。 今上担心氏族世家染指朝堂内外。 这则明令就是今上亲自颁发的。 同样地。 崔睦担任监察御史，执掌监察卫，也是今上钦点的。说起来，这挺矛盾的。毕竟，崔睦乃是博陵崔氏崔家子。 不过。 这些跟宋柊没关系。 她只想确认一下王离的身世背景。 一听。 王离的王姓，与当朝受宠的王贵妃有关。 顿时，表情变得意味深长。 王贵妃，母凭子贵。 三年前，被今上荣升为当朝贵妃，后宫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谓是荣宠盛极一时。 “七皇子——” “生母为当朝王贵妃。” 一问一答，惹得旁边钱谦明等犯人一头雾水。 这不是询问税银丢失案的细节吗？一转眼，咋滴说到王贵妃和七皇子身上了，他们刚才漏听了吗？好像没有…… 赵涵：「宋柊难道相中了七皇子…那个倭瓜？今上眼瘸，宠溺七皇子，但…氏族世家和朝堂高官都晦气那个倭瓜，没瞧见那倭瓜都快及冠，也没找着七皇子妃……」 宋柊听着赵涵嘟囔的嚷嚷声，嘴一抽。 倭瓜。 这什么鬼畜称号？ 听…就能感觉到嫌弃味道满满，快满屏而溢出了。 可惜，原身作为未出阁的小娘子，无缘面见七皇子。 “王贵妃的消息，有吗？”宋柊道：“她…王家，七皇子以及朝堂上的官员，我想要详细些的消息。” 赵涵：「这…… 真瞧上那倭瓜了？ 不是！宋家乃书香门邸，岂会瞧得上泥腿子没洗干净的王家？宋栖回来…该不会想杀了我？」 “你想什么呢？税银丢失案查了两月都没线索，你就不好奇原因？”宋柊食指点了点刚才记录的卷宗，叮嘱道：“快些将这些卷宗送去大理寺，记得…要亲自交给大理寺少卿崔大人之手。还有王贵妃的事，抓紧点。” 赵涵不动声色瞅了一眼宋柊，正好对上她嫌弃的眼神。 一僵，忙咧嘴笑了笑。 赵涵：「诶嘛！这小表情像极了判官宋栖，有点吓人哈。不过，你真没相中倭瓜七皇子，我虽然喜欢刑讯审问，但…我不想被人刑讯审问。」 宋栖离京前，特地找过赵涵。 让他帮忙照顾宋柊，宋家承这份情。 “你…那个，七皇子……” “光禄寺卿家的刑讯孤本不想要了吗？” 宋柊黑着脸，黑骏骏的眼睛幽幽看向赵涵。这满脑瓜刑讯审问的浑货，聪明…间歇性的吗。他究竟从哪瞧出，自己相中了七皇子…… 诶！ 赵涵急忙告饶。 揣上刚弄好的卷宗，疾驰离开。 同时，钱谦明等犯人被送回监牢。 少顷，刑房就只剩下宋柊一人。她没急着走，兴致盎然打量着刑房。目光触及一排排刑具时，不由想起自己以前惯用的法医工具箱。常下现场\/停尸房\/火葬场，猛不然没剖点什么东西，怪不习惯的。 别人嫌诏狱晦气，她接受度良好。 这味儿…… 宋柊莫名有种回家的感觉。 一番回味。 宋柊抄着手，慢慢回了狱卒歇息的房间。 朝食都凉透了，宋柊挑拣吃了两口。刚翻开税银丢失案卷宗，打算合计合计。 “宋，宋栖……”万三的声音，透过诏狱厚重隔墙传了进来。 「我真倒霉！刚送走那位难缠的姑奶奶，又被使唤来诏狱接人。近些时日，诏狱着实热闹，这热闹过了头…可不是啥好事。宋家怎地还惹上了皇家……」 听清万三的心声，宋柊差点没把碗碟打翻。脸一沉，整个房间都冷了两分。 万三是狱官。 他想带宋柊离开诏狱，宋柊拒绝不了。 这节骨眼赵涵去大理寺未回，麻烦了。 “三爷，我在这——”宋柊道。站起身，慢条斯理整理着身上的狱卒衣裳，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没急着询问万三，好生把桌上的碗碟摆放整齐。 万三看清宋柊的装扮，脸黑了。 「我能辞官吗？宋家入诏狱的，明明是大理寺的宋判官，这…怎会是位小娘子？赵六，你想谋害我啊！这年头大理寺抓人男女不分了吗，难怪赵六不让我搜身。」 看清宋柊的一刻。 万三就僵住了，似蛤蟆的眼睛凸起，流露出见鬼的表情。 男变女。 明显抓错了人。 这可是会砍头的死罪。 万三就只是个诏狱狱官，扛不住，真的扛不住。 “这…那什么？”万三哭丧着脸，整个人都麻了，结巴道：“评事大人，有贵人接你出诏狱。” “谁啊——”宋柊微笑着，轻问。 她顶替宋栖入诏狱，那是今上下的懿旨。朝堂上，知晓这件事的官员不多，但…同样不少。 无一例外。 能知道的都是今上的心腹和近臣。 万三是诏狱狱官，可知可不知。这情况，他约莫是不知情的。 「宋家这位小娘子好生可怕，想走。我就想挣点小钱钱，没想过蹚浑水。」 宋柊：…… 她哪可怕了，就问哪可怕了？！ 此番，就只说了几个字。 第九章 淦！狗贼，莫败坏我美名 “三爷，今儿个…怎地舍得来诏狱？” 就在万三琢磨着，该找何种借口骗走宋柊，将其带出诏狱的时候。 赵涵挎着刀，施施然踏入诏狱。 一口浓厚的京腔，透着没掩饰的散漫和倨傲。 “六哥，三爷说外边有贵人想见我，准备带我出诏狱。”宋柊也损，当着万三惊恐的脸，慢悠悠的道出万三来诏狱的目的。 这一说。 赵涵散漫瞬间消散，眼神凌厉射向万三，上前，俯身凑近万三，低声道：“万三儿，你可知…是谁将宋评事送入刑部诏狱？今上，是今上亲口下的懿旨，大理寺负责执行，诏狱由我亲自看守。” 「万三儿别的都好，唯独太贪。 人有缺点很正常，但…要是不懂节制，就会很惨，死的很惨。往常诏狱人畜不挨，近些时日倒是过分热闹了。还没入冬啊，牛神蛇鬼都来了！」 “诶……” 万三颤抖着，似抽疯。 本就胖丑的脸，此时扭曲得近乎狰狞。 张着嘴，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状。 宋柊抿着嘴，露出好奇地神情，低着头看向万三，问：“三爷，谁想见我？” 皇家，难道是七皇子？ 宋家从未与皇子有过接触，万三吐槽宋家得罪了皇家，这绝无可能。 这一来。 就只剩下…昨夜从诏狱离开的崔雪。 书生高斯曾说崔雪是某位权贵养在外面的外室，这某人…莫非指七皇子，但这跟宋家有什么关系？三哥数日前，离京前往河南府重查税银丢失案…… 这件事是今上促成的。 朝堂之上，知晓此事的都是今上的心腹和近臣。 七皇子从何获知的消息…… “六子，六哥，六爷…救命啊！”万三拖着双腿，跪在赵涵身前，双手死死地抱住赵涵的大腿，哀嚎着。爷，你们俩才是爷。 事到如今。 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诏狱就是个烫手山芋，但凡跟诏狱挨边的，就没一个是简单的。昨儿的书生，今天的宋柊…… “那位…请你去趟大理寺。” 赵涵冷着脸，踹了万三几脚。奈何万三死皮赖脸，根本就踹不掉。 这该死的万胖子。 “我现在能离开诏狱？”宋柊一惊，眼底闪过一抹喜色，诏狱谁爱待谁待，除赵涵这个中二病，整个京城都没几人喜欢诏狱。 她固然不讨厌诏狱。 但—— 同样没想住在诏狱，味重就不说，饭食也一般。这对嗜爱美食的宋柊而言，很糟糕。 “该不会……” 宋柊眼一闪，想到刚让赵涵送去的卷宗。 赵涵：「不愧是宋判官的胞妹，才思敏捷。她的手…很稳，很适合拿刀，日后有机会找她交流一下才艺。」 宋柊：这倒大可不必！ “六子，赵爷啊！您可不能见死不救……” 这厢，万三还在哀嚎。死命抱紧赵涵的裤腿，怎样都不松手。宋柊是今上着人送进诏狱的，必然藏着秘密。现如今，有贵人让他把人弄出诏狱…… 一想。 万三只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哎哟喂！ 假如能砍手，他想剁掉自己的手，让他贪，让他贪。这会儿，知道厉害了！ “别嚎，叫人头疼。”宋柊呵斥道。 万三硬着脖子，模样甚是可怜。却也，不敢再嚎。 宋柊沉吟片刻：“你…跟着一块去大理寺。刚好把你说的贵人，一并告知大理寺少卿崔睦崔少卿……” 万三但凡想活命，就该懂得祸水东引的道理。 再说了。 这节骨眼那人想见自己，无非就一个目的：确认宋栖是否真的人在诏狱。 看来啊。 自家三哥宋判官的名望，委实厉害。 这么快…… 就有人坐不住蠢蠢欲动了。 “诶！可以吗？”万三怔愣着，望向宋柊。 见状。 赵涵趁势摆脱掉万三的纠缠。 “快起开，把面容和装容拾掇干净，我们从角门离开诏狱去大理寺。”赵涵抬着脚，朝万三轻踹两下，让他赶紧地，即刻赶去大理寺。 「这…钓鱼挺简单的啊！宋栖入诏狱才几天，就有鱼儿按耐不住浮出水面，今岁应该能过个顺畅舒心的暖冬……」 闻言。 宋柊嘴轻扬。 能凭此离开诏狱，怪好的， 她不嫌弃诏狱晦气，但…诏狱的居住环境和饮食条件，委实太差。有机会离开，宋柊自不会拒绝。 “好嘞！”万三弹跳而起，快速朝旁边给狱卒准备的房间冲进去。半炷香的功夫，万三出来了。 ——万三？ 不过。 瞥见面前的万三，宋柊赵涵二人皆沉默。 除圆滚滚的模样未变，外貌俨然大变活人。 “万，万三……” 赵涵迟疑着，连三爷都省了。 万三伸着脖子左右张望，小声道：“嘘！小声些。” “三爷，你可知…那贵人身份？”宋柊问。万三虽是诏狱狱官，官小，但在诏狱一亩三分地，那也是说一不二的官吏。 这谨慎…… 瞧着，哪哪都不对劲。 万三道：“黄缎子。” 三个字，宋柊二人安静着，没再问。 京都能穿敢穿“黄缎子”的，必跟皇家有关。 万三：「真是要老命了！我这次要是能活命，绝不再贪。还好…我有成算，早早把命根子记录在册，一一藏好，若是我不幸身亡，家中老小也不至于挨饿受冻。」 很快地。 宋柊就听到好几个地名。 思及。 宋柊捂着嘴，轻笑两声。 很明显，这地名…应当是万三的藏银之地。 人世百态，各有不同。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须臾，三人避开诏狱狱卒。悄摸着，离开了刑部诏狱。 康平坊，大理寺。 这次是秘密去大理寺，三人都做了伪装。 一路上宋柊收敛眼神，低着头，没多观察四周街道房舍。 一路急行。 两刻钟过后。 从大理寺角门走进去，刚过午时，暖意融融。 静。 安静。 无比安静。 宋柊跨过角门，便发觉大理寺安静得有些过分。 入内，没看到任何走动的官吏，连半个衙役捕快都没见着。京城最近混乱，顺天府衙门、刑部和大理寺都热闹非凡。 今日—— 大理寺缘何这般静寂？！ “大理寺东南角的角门，连着大理寺崔少卿的廨舍。”赵涵低声道。 一墙之隔。 隔出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满京都，谁不知崔睦铁血冷酷，冷面阎罗的大名。 崔睦之名，传闻能治婴儿啼哭。 宋柊深吸一口气，噤若寒蝉—— 「赵涵狗贼，敢在小柊儿面前败坏我的美名，淦！能弄死赵涵嘛，这嘴…如此能说，割掉不知还能不能说话？」 倏然。 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火辣辣落在宋柊身上。接着，是几句气急败坏的凶残之语。 宋柊面不改色。 美名？有吗，动辄弄死，这位真不愧是冷面阎罗，听着比动不动就爱剐人的赵涵都离谱…… 第十章 惊！崔少卿要清查监察司 “赵小六……” 崔睦身穿绯色常服，手持奏疏，骨节分明的手迎着日光，白的竟有些透。却见，他一向清冷的脸，染着些许笑。这抹笑…吓得赵涵缩起脖子。 他的嗓音像清风拂过竹林，有一种冰凉的冷意。 赵涵哆嗦着，强作镇定。 「阎罗爷笑…笑了？额滴妈，这太哈人了。我这是做错事了吗，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宋柊低着头，这等眉眼官司不参合为好。 此二人，都藏着两面。 能远离且远离着，保平安。 “崔少卿，宋评事带来了。”赵涵作揖，小心吞咽着口水。腰间的刀柄藏了藏，以示无辜。 崔睦“嗯”了一声，余光一转，落到万三身上，问：“他是怎么回事？”刑部诏狱离大理寺不近，宋柊身份特殊，赵涵怎地还带着一位诏狱狱官随行…… “刑部诏狱狱官万三，见过少卿大人。”万三恭敬道。 他踏入大理寺之后，就没敢抬过头。大理寺少卿崔睦，凶名赫赫。据闻连今上对他…也有些畏惧，当然了，此事真假无人敢验证真伪。 “今日，有贵人找上万三，通知他安排…说是想见见我。恰好，逢上回诏狱的赵涵。”宋柊浅笑一二，低声道：“万三说，那位贵人穿着黄缎子……” 旁的话，宋柊没再说。 咬重黄缎子三个字，有试探之意。 这黄缎子的身份存疑，她自然好奇会是谁？毕竟，要真是那位传说中的“七皇子”，那接下来的税银丢失案，便有了侧重点。 如若不是…… 就得再重新找寻线索。 现今，离入冬不远，留给大伙的时间有限。 崔睦垂眸，绯袍鲜活的色泽，穿在他身上添了抹艳丽，衬着那张皎皎明月般的清俊脸容，似冰雪又透着凉薄，眉眼流转，他敛眉沉思：“宋评事入狱，朝堂之上人尽皆知。但…入狱缘由，所知甚少。” 此刻。 他沉暗清凉的嗓音，叫三人无端地生起一分紧张。 万三屏住呼吸，心底频频哀嚎。 作为诏狱老油条狱官，他岂能…听不懂崔睦话中隐藏的意思？思及，诏狱近来的犯人。 这…… 怕是牵连到税银丢失案。 “他让你带宋评事去哪处——”崔睦问道。 宋柊同赵涵不约而同地看向万三，来得急，他们没有追问“黄缎子”的事。这会儿，崔睦出声自然引来他俩的好奇心。 “都察院，王离监察卫的廨舍。”万三道。 ——啪。 崔睦将手上的奏疏扔向书桌，清清冷冷的脸布满肃杀戾气。都察院，是御史们和监察卫官吏办公的官署，乃是公家之地。 同样地。 那也是崔睦的地盘。 崔睦风华正茂却身兼数职，然大理寺少卿和监察御史是最重的。 此时，他听得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焉能不怒不气？！ “好，很好。”崔睦淡淡吐出三个字。 俯身，拿过狼毫挥墨而起。少顷，一封文书书写整齐。 一旁。 宋柊三人瞅见崔睦冰冷的侧脸，当即明白，他怕是气疯了。 万三：「死，死罪呀。」 赵涵：「哈死人咧！敢公然挑衅阎罗爷，都察院和监察卫上下里外，多半得血洗一遍。明知…崔阎罗不好惹，这人还想玩一套灯下黑，这下好咯，要出大事啦。」 宋柊：…… 这外表瞧着很正经。 咋滴，一个个心声叠词多不说，还特喜欢配语气助词。听着…都能感觉到言辞间的“幸灾乐祸”。 “赵涵，你去趟都察院把这份文书交给都御史燕宁，就说…我稍后会亲自梳洗都察院和监察司的监察卫。劳请都御史大人，看好都察院官署。”崔睦掠过万三，幽深目光落在赵涵身上。 都察院拥有弹劾、言谏、考察官吏以及纠察部院百司等职权。监察司在都察院的职责之上，添了监察朝堂文武百官的任命。现如今，有外人朝都察院和监察司伸爪子，他要是不做点什么…… 日后。 都察院\/监察司哪还有颜面监察朝堂内外？！ 一旦威严扫地，想重建必定千难万难。 一听。 崔睦竟然要亲自出马，直接去信都察院的都御史燕宁，当即赵涵万三就变了脸。宋柊不知都御史燕宁，赵涵二人却是知晓的。 燕宁。 大周朝凶名显赫的“喷子”“键盘侠”。提及燕宁之名，朝堂内外都禁不住瑟瑟发抖。 无他，太能说也太敢说。 同时，也是坚定的保皇党。 崔睦直接让燕宁出马，这次都察院\/监察司可能…真得血流成河。 麻了。 真的麻了。 “是。”赵涵应道。 安排完赵涵，崔睦看向万三，稍沉思，交代道：“你…暂且留在大理寺，等都察院\/监察司内部纠察结束，再回刑部诏狱。刑部尚书大人那边，我会着人将此事禀明。” 牵扯到皇家，一个不慎。 轻则丢其掉性命，重则一家老小被牵连。 宋柊倒是不曾想崔睦会这般思考周全。同时，暗衬他难怪能以及冠之龄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同时更深得今上的喜爱。 家世背景固然算在其中。 但，大周朝不乏有氏族世家子弟入朝出仕。然，独崔睦一人会当凌绝顶，这绝非偶然。 “下官，多谢少卿大人。”万三欣喜道。 狱官为主持\/管理刑狱的官吏，跟崔睦算是同为司法体系的官僚，他自称下官，不为过。 「哎哟！可算是保住小命了。这次要是真能安稳渡过一劫，得让我婆娘给官家的慈幼局送些银钱和衣物过去，命根子黄白之物再多，保不住…也是祸患。 日后，还不如学学陈恩老爷子。」 这厢，万三作揖退走。 大理寺卿陈文远过来了。 陈卿年约五十上下，面容清瘦，却非常和气的样子。他跨过门槛，来到崔睦身旁，眼睛转动看着宋柊：“我说行之啊，宋评事回大理寺，你怎地不通知我一声？东南角的角门虽偏僻，却也是有人的……” 一听。 宋评事三个字。 宋柊嘴角狠抽两下，得…又是个眼瘸，装瞎的。她这一身，半点没掩饰女子的身段。 陈卿究竟是如何看成宋评事的？！ 果然啊。 官越大，越懂溜须拍马，越能装聋作瞎。 宋柊眼鼻口心，倒也没深究大理寺东南角角门究竟偏不偏。毕竟，这本就与她无关。 崔睦没解释，只道：“下官崔睦见过老大人，刑部诏狱狱官万三刚来报，有人使法子让他带宋评事去都察院廨舍。日前，崔家崔雪暗去诏狱，想带走一位书生。” 这本就是牛马不相及的两件事。 ——但从崔睦嘴里一说，大理寺卿陈文远顿时嗅到了异样，顾不得打趣崔睦，面容一改，变得严肃起来，说：“行之，快细说。” 第十一章 喜！那就一倭瓜，竟成了宝贝 时值深秋，逼临冬季。 今上脾气与日倍增，朝堂气氛紧绷，文武百官恨不能日日请假，就怕被今上逮着…… 陈文远添为大理寺卿，称得上是天子近臣。 这一天天的被今上死死盯着瞪着，定力再好，同样免不了心塞烦闷。税银丢失案始终没有进展，近日京都又事故频生，莫说顺天府衙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刑部同大理寺，亦不好过。 “老大人，你不妨猜猜何人使万三欲从刑部诏狱唤走宋评事……”崔睦邀陈卿入座，斟茶，慢条斯理端过茶杯，浑然不在意陈卿的急切之意。 陈卿倒不急喝茶，他盘着手中的御赐玉核桃，张嘴说：“宋评事入诏狱，本是今上重查河南府地方官吏使的一招暗棋。除税银丢失案的相关之人，京都该无人关注此事。这人让行之心生好奇，莫非来历不凡？” 陈文远作为大理寺卿。 敏感度自是不缺，税银丢失案迟迟没有进展。必然牵连甚大，京都风云乍起，每一日…都有人被押入刑狱。 事越大，风浪越小就不简单。 一旦风浪变大，就意味着滔天巨浪。 “黄缎子。”崔睦简洁明了，道出三个字。今上正值壮年，下边皇子却已成才，怎能不多出事端？ 税银丢失案。 可能牵系到皇家，这点…刑部、大理寺和监察司都有准备。 只是—— 他们没想事情会这么快暴露出来。 嚓嚓嚓 嚓嚓嚓 陈卿盘弄玉核桃的嚓嚓声，不绝于耳。他半敛眉眼，没着急询问黄缎子的身份。毕竟，这事早在情理之中。 “那位…让万三带宋评事去何处？” “都察院，金牌监察卫王离的廨舍。” 陈卿盘弄玉核桃的动作一顿，嘿的冷笑一声，嘲讽道：“小门小户出身，眼界窄，一朝飞上枝头，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她太急。不过，就她生下的倭瓜，除眼瘸的今上，满朝堂没有一人瞧得上那宝贝儿，可不得着急了。” 噗—— 宋柊没忍住。 喉间的笑意从嘴角喷了出来。 这倭瓜是她知道的那个倭瓜吗？ 先前，她还道赵涵瞎扯淡。孰料，连堂堂大理寺卿陈文远陈卿大人，都嘲讽其为倭瓜。 这…… 宋柊真的对那位升起了无限好奇。 “老大人，请慎言！”崔睦严肃道。不过，他那清凌凌黑骏骏的眼眸深处，同样浸染着丝丝笑意。 闻言。 陈卿捂着嘴清咳两声，掩藏起刚才的失礼。 「行之年纪轻轻，何故这般老成。我没说错话啊，那七皇子…瞧着就像是个倭瓜，肥胖且矮，半脸麻子不说，还长着个酒糟鼻，委实不肖清姿朗月的今上……」 宋柊：…… 她忙低着头，陈卿嘴上确实没说了。但…他在心里连连吐槽，讲的就是一个快狠准。 宋柊一番思考。 假如七皇子真像陈卿所言。 这相貌…… 估计不止丑一个字能形容得了。 可是，从书生高斯和赵涵的心声之中听来，崔雪娇媚动人，姿容不俗。 她贪图什么，图七皇子又胖又丑，还是酒糟鼻？ 大周朝皇亲国戚多如牛毛。 图钱，图权，图貌。 怎样都不该亲近七皇子。 有猫腻，这其中必有深意。宋柊想着北疆和侉屹族，思绪不由得放飞起来。 “行，我不说。这事…你有没有告知都察院燕宁，那老小子出了名的炮仗，有人敢败坏都察院的名声，他可不是好相与的。”陈卿没再吐槽，询问崔睦下一步的安排。 崔睦点点头，答道：“老大人安心，下官已经遣人去了都察院……”而后，就等着瓮中捉鳖。将都察院和监察司都清洗一遍，逮住吃里扒外的蛀虫。 其实。 这事…不该让赵涵掺和进来。 但谁让赵涵身份太好用，赵氏赵家子弟的噱头拿出去太好用。他去都察院找燕都御史，比寻常大理寺官吏都来得方便。 再则，两家还是姻亲。 “宋评事，我听赵涵说…你想要王贵妃一系的信息？”崔睦询问着，将书桌右上角的便笺薄往宋柊推了推，解释：“这是监察司收集的内部情报，只能…在这间房舍翻阅。” 话罢。 崔睦再次端起茶杯，杯盖沿着茶杯轻轻沏茶，发出轻轻地刮擦声。 陈卿轻抬头，眼底掠过一丝惊疑。他了解崔睦为人，若非确认宋柊的能耐，断不会拿自身前程做赌注。 陈卿：「宋家啊。 这一代，还真是叫人艳羡。 前有宋探花，后有宋判官。 现今，再出一个宋家小娘子。宋家祖坟不止冒青烟，估计得着了火……」 宋柊：…… 沉默 沉默是再别的康桥 “行之，崔太师人老成精，你着人盯崔雪，他…那边不好交代。”陈卿一番感叹，当即询问起崔雪的情况。 被崔睦带回大理寺的书生，他反倒不急。以他对崔太师的了解，书生的叫骂，并不会影响崔太师在当朝的声望。 反而—— 那刚被崔家认回的崔雪，更为麻烦。 “老大人，你可曾见过下官昨日带回大理寺的书生……”崔睦问。 “尚未。”陈卿摇摇头，说：“行之，那书生…难道与税银丢失案有关？单凭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何德何能。” 崔睦似没听见陈卿的话，很淡的神色，没开口时透着寂寥的空旷。 宋柊快速扫过便笺薄上的信息，眼一亮。 果不其然。 税银丢失案…果真跟王贵妃一系有关。 既如此。 她没再保持沉默。 “卿大人，这书生不仅认识汶川河畔那具女尸，还认识崔太师刚认回崔家的崔雪。那日…诏狱监牢，书生直言崔雪身份存疑，且跟七皇子关系匪浅，更有可能来自北疆……” 此厢。 宋柊话刚落音。 嘭嘭 咔嚓 两声不同的声响，同时响起。 “宋评事，此事当真？”陈卿和气的脸，逐渐被严肃取代，此刻，他才像是位高权重的大理寺卿：“北疆…这可不是儿戏，要是有差池，谁都护不住你。” 侧边，崔睦面沉如水。 「小柊儿…还是这般敢说，北疆近些年盘踞大周边疆虎视眈眈，今上没少对此发怒。那倭瓜真是被捧杀得过于忘形，全然不知天高地厚，糟心。」 宋柊：“真假对错，将书生招来一问，便能知晓……” “对对对…行之，你快些把书生唤来，尽快将情况弄清楚，莫等今上那边催问。”陈卿激动不已。 遂站起身，来回走动绕圈。 「烦极…今上天天招自己进宫下棋，那就是个臭棋篓子，人菜还瘾大。日日下棋，连皇宫六院都被今上改成棋盘的格局，这真的是……」 第十二章 哈！少卿委屈，但他不说 “时令，你去后衙将高斯带来。”崔睦轻拍手，角落处…走出一黑服男子。 宋柊一惊。 这屋里站着第四人？！ ——难道是传说中的暗卫\/死士？ 「小柊儿的脑瓜想什么呢，死士…怎会白日现身？这好奇的小表情，也可爱！老大人碍眼，难得的二人时光，可惜」 面对崔睦若有似无的视线，宋柊暗暗磨牙。小柊儿，我去你的。不过，这次没了怪异的叠词，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崔少卿。 你如此会变脸。 大理寺和监察司的官吏们知道吗！ “宋评事，时令是推官，平时跟在行之身边行事。对了，时令除了是一位推官之外，还在监察司兼职，佩黑鱼剑。”陈卿清瘦的脸似弥勒佛一般，笑呵呵品茗清茶。 但看着，着实违和。 无他，陈卿身形偏瘦，加之为大理寺卿。这笑容…怎样都与他不符。 大周朝监察司的监察卫，身穿飞鱼服，配九环刀和鱼剑。因等级不同，金牌监察卫着黑色飞鱼服，银牌监察卫是红色飞鱼服，铜牌监察司为银白色飞鱼服。其腰间佩戴鱼剑，鱼剑等级与飞鱼服类同。 崔睦执掌监察司，独一档。 他的飞鱼服黑底红边，鱼剑由今上授予：黄鱼剑。 诶！ 推官，兼金牌监察卫。 这时令也是位能人。 当然，最妖孽的当属崔睦。 宋家大哥与崔睦乃是同年进士。 现今，宋清云任翰林院修撰，而崔睦已是朝堂四品大员。差距之大，当下立断。 “时推官，器宇轩昂，风姿卓越。”宋柊道。 这一说。 崔睦表情顿了顿。黑骏骏的眸子，像是蒙了层纱，渲染出点点委屈。 顷刻。 他神色如常。 “宋评事，时推官三年前便已成亲，家中更有娇妻幼儿……” 宋柊：“……” 一旁。 陈卿抬头望望崔睦，又瞧瞧宋柊。而后，像想着什么，嘴角含着笑缄默不语。 「这飘在空中的雪，想着落地了？长公主的喜宴可算有着落了，我…就等着长公主和崔家的帖子，婚帖啊」 宋柊：？？？ 陈卿思维未免太离谱，这都哪跟哪？虽说…崔少卿清风朗月，形貌昳丽，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但崔睦能治婴儿啼哭的凶名，与其容貌品行成正比…… 崔阎罗。 比宋判官更渗人。 她不否认吃崔睦的颜。 但…没到那一步，真的没到那一步。 安谧的氛围，随着时推官的声音响起而打断。 “老大人，书生高斯带到。”时令道。 闻声，宋柊悄摸松了口气。 她侧身仰头朝门口望去，较于刑部诏狱初见，高斯情况好许多。惨白脸颊难得有些血色，眼睛也多了丝亮光。 “学生高斯见过卿大人，少卿大人。”高斯一脸感激看向崔睦，当街辱骂当朝一品太师，这罪可大可小。但…无论哪种结果，高斯前程尽断。 愤怒消解，余下无尽的悔恨。 不过。 高斯不后悔自己的冲动之举。 他——无权无势，更无身世背景。 纵然有心为未婚妻鸣冤，亦无能力。 “坐。”陈卿手一伸，指向旁边的木椅，开门见山，问：“两月前，汶川运河，押运税银的船只旁，莫名出现一具女尸，你可识得那女尸身份？” “回卿大人，那女尸乃学生未过门的妻子——高枝。学生家贫，幼年丧父由家母抚养成人。十三年前，家母在京都城郊捡到学生没过门的妻子，将其带回家中取名高枝并抚养长大……” 高斯双眼通红，语气哽咽。 开口，将事情娓娓道来。 据高斯所说，其未过门的妻子身无长物，终日在家中纺线织布。这缘何会死在数百里之外，押运税银的船只旁…… “崔少卿，可有京都周边地界的舆图？”宋柊眼微沉，想到某种可能。 钱谦明曾说税银丢失的那晚，亲眼看见河两岸有仙女起舞，与他们渡过极尽欢愉的一夜。待他们清醒后，察觉税银丢失，后…两岸突然滚落巨石，河道溅起巨浪…… 她一说。 陈卿尚未反应过来。 崔睦迅猛起身，眼神冷冽看向沉浸在哀伤之中的高斯，厉声道：“高斯，你家居何处，村落\/城镇附近可有河流、山峰与汶川运河相连？” “有，有……”高斯一惊，结巴道。 “快说——”陈卿催促道。这关键线索一旦串联起来，诸多细节很容易推敲。 “学生居古蓟县，临靠治水。治水南下接汶川运河河道……”高斯是举人，进京为会试。学识自然不差，心中哀伤消退，智商快速上线。他当街辱骂崔太师，因举人身份，倒是没受太多罪。 但因，高枝枉死。 更牵连税银丢失一案。 高斯心理层面承受的罪，远高于肉体。 陈卿同崔睦互视一眼，两人眼中晃过深思。弄清高枝死在押运税银船只旁的前因后果，说不定…就能查清四船税银丢失的过程。 “那，崔雪是何人？”陈卿道。 书桌之上，摆放着摊开的舆图。宋柊一寸一寸观摩桌上舆图，指腹定格在治水连着汶川运河的地方，相距古蓟县不远。 高枝之死。 有问题，有大问题。 可能是看到不该看的，抑或听了不该听的。 “三年前，我无意间在太平坊帽儿胡同的一座门院之中见过崔雪。那日…她身穿月氏国服饰翩翩起舞，院中更有年轻男子的奢靡之音。”高斯谈及崔雪的时候，丝毫未掩藏对她的厌恶和鄙夷。 月氏国，盘踞北疆。 这些年以来。 频繁滋扰大周边境。 北疆又称之为八狄，大周北方部族的泛称。但…北疆只有五狄，他们为月支\/氏、秽貊、匈奴、单于和白屋。再加上已经消亡的白狄、赤狄和长狄，此为八狄。崔雪所说的侉屹族暗指自北疆月支一族，也叫月氏族\/月氏国，该国实力在北部地域各部族也是排在前列。 侉屹族是大周朝对北疆各部族的泛称，即为屹立北方强壮的种族。北疆部落入大周纳贡朝拜，都会说自己来自北疆侉屹族。 高斯于语言一道有天赋，懂北疆语。 纵然三年过去。 还有着一墙之隔的间隙。 高斯仍然清晰地记下了崔雪的样貌。除此外，他还记得与崔雪嬉闹玩乐的年轻男子称崔雪：阿日善。 阿日善。 北疆语意为圣水\/长生天。 可见，“崔雪”在月氏国地位不低。 “……我听那男子唤崔雪为阿日善。”高斯道：“事后，我与同窗打听。得知那座门院是京中某位权贵养在外边的外室，那女子来自北疆侉屹族。” 第十三章 呀！她唤我崔郎君，开心 “高斯，你可曾记得那座门院的具体位置？”宋柊轻抬头，追问道。 “记得。”高斯道：“帽儿胡同，第捌家。” 「我同窗痴迷月氏女，勾栏瓦舍费钱，得知帽儿胡同有一位被权贵圈养的外室，恨不能日日夜夜常宿帽儿胡同，就为多看两眼…勾魂的舞姿和白花花的不可言喻」 宋柊：你…这同窗不正经！ 吐槽完，高斯认真道：“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座门院就是太平坊的帽儿胡同第捌家。” 太平坊。 位于京都西城。 京都有东贵西贱的说法。 西城的坊市，居住着许多下九流的人物。这些人汇聚成流，让西城鱼龙混杂。 这边坊市之中的门院，自是不够资格称府称邸。所幸为求方便，便以壹貮叁等方式取号。 “帽儿胡同，第捌家！”宋柊猛抬头，向高斯确认，喃喃道：“那边儿…第柒家是赵涵的私宅，想来取证不难。” 陈卿只一个字，说：“查。” “时令，你去安排。”崔睦轻点头，这主动送上门的饭，岂能不吃？ 「小柊儿…真是福运滔天，幼时要不是她，我多半活不到及冠。税银丢失案，她顶替宋栖入诏狱，各种线索接连浮现……」 宋柊微微一僵。 原身竟与崔睦有此渊源，为何她记忆之中，全无崔睦的记忆和印象？不过，这一来…此前各种叠词和暧昧，倒也能说得过去。 但更像痴汉啊！！！ 日日被人这般记挂，且记挂自己的男子，面冠如玉，风姿朗月，试问谁能忍住不动心？ 忍，且忍。 她绝不能被男色蛊惑。 “北疆，侉屹族。这崔雪打得一手好算盘，月氏国在北疆五狄之中势力称得上数一数二，近些年…更没少南下掳夺，此次税银丢失一案，牵扯到外族势必要严查重查。”陈卿提及月氏国时，满眼肃杀，暴戾。 此时。 他全无柔弱书生之色。 北疆多部落共治，且多数为游牧民族。相较于传统的刀耕火种，他们更喜欢掠劫。骨子里…盘踞着残杀暴虐的习性，大周朝自称上国，乃是礼仪之邦。 于大周子民而言。 北疆部落民族，更像是一群蛮夷之徒。 “行之，你快快准备奏折，我进宫走一趟。税银丢失牵涉到月氏国，虽不明确北疆其他部落有无插手，但不得不防。”陈卿义正言辞，神色冷厉。 现如今。 距离入冬仅余二十来天。 每年，北疆都有部落骚扰大周北边边境。今岁朝堂曝出税银丢失，恐波及北边边境。 河南府押解入京的税银，为今岁北方五府之地赈济雪灾之用，事关千万百姓。假如北疆部落趁机作乱，届时雍州、冀州和兖州都将遭劫。 此三州，皆与北疆部落有边境接壤。 边境连年不安稳，尤其寒冬腊月之时。 时不时有北疆部落入境掳夺抢杀。 崔睦看了陈卿一眼，很轻，很淡，像是什么都没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自打崔睦入了大理寺担任少卿之位。 陈卿整日便“游手好闲”，非朝堂大事要事不开口。他日不来大理寺点卯，估计大理寺官吏都不会察觉。 唯一的喜好。 就…每日拿着那对御赐的玉核桃，嚓嚓盘弄着。 大理寺每个角落，依稀都能听到这清脆的嚓嚓碰撞声。 研磨，拾笔。 一刻钟。 崔睦写好折子。 刚把狼毫搁下，陈卿眼疾手快，拿过奏折往袖口一塞，淡然道：“我入宫一趟，你且等着。莫急下值回府，我去去就回……” 税银丢失牵涉北疆月氏国。 说不得…… 今上有什么想法。 大理寺作为九寺之一，权柄不小。 但牵扯到北疆部落，自然要今上和内阁以及六部等大佬协商，轮不到大理寺卿一言论断。 话落。 陈卿朝宋柊使了个促狭眼神。 同时，差人带走高斯，高斯是证人，不容有失。必须得妥善看好，以免遭贼人算计。 「行之秉性孤傲清冷，有心仪的小娘子，怕是不懂该如何讨小娘子欢心。得了空，我得让内子找长公主聊一聊。毕竟，久居京城没少听长公主头疼行之的婚事……」 而后，抄手悠悠然离开。 宋柊扶额，将扭曲的脸藏起。 这位…… 大佬性格貌似面不符实，似有些脱跳。 瞬间。 屋子里，就宋柊二人。 崔睦面不改色，但耳轮悄然染上丝丝粉色。 「啊…终于有机会与小柊儿独处一室了，紧张紧张紧张…… 我该说点什么。 吃了吗？ 这好像太普通，也不适合。日渐偏西，临近黄昏之时。询问吃…有些离谱。那，喝点什么……」 噗呲！ 宋柊终究是没忍住。 崔睦心声太活跃，与其清冷脸庞反差甚大。 饶是宋柊定力过人，依旧是没能忍住破了防。 “崔少卿，我既已离开诏狱，还需回去吗？如若不用再回诏狱，可否允我回宋府？”宋柊打破静谧，询问之后的安排。 之前。 她顶替宋栖入诏狱，就是为宋栖拖延时间离京。 现在…有人察觉不对。 那去不去诏狱，都已经瞒不过去。 “你且留在大理寺，私下…你唤我崔睦或行之都可，不用太拘谨。我与你大哥是同科进士，又同你三哥相识，大理寺这一亩三分地，自是能护你周全。”崔睦一僵，随即恢复镇定，又解释：“此事需等宫中消息，再作打算。” 大理寺，乃官署之地。 安全问题无需操心。 宋柊入诏狱是今上的意思，崔睦不好插手。该如何决定，得看今上。 “大理寺有官厨，但只负责早午两顿膳食，晚膳是不准备的。后衙…我有一处小院子，且领你过去瞧瞧。老大人进宫，不定哪时回大理寺，说不得半夜也难讲……” 崔睦不懂与小娘子相处。 但，他懂得如何拿捏人心。 遂站起身，邀宋柊去大理寺后衙，避免两人相顾无言，太过尴尬。 傍晚入夜，也得为宋柊安排一处僻静的住所。 “崔…郎君，这合适吗？”宋柊一顿，唤了一声崔郎君，她一女子不好直呼外男姓名，行之什么的，过于亲切。于是，只能唤一声郎君。 大周朝。 郎君，小娘子。 这都是对男子和女子的常用称呼。 喊郎君，出不了差错。 当然了。 这是二人独处的叫法。 人前，还是唤崔少卿更为妥当。 「诶！我更想听小柊儿唤我一声：行之……」 宋柊：不敢，不敢。 第十四章 啊！小气吧啦崔阎罗 崔睦喜静，故没选择在大理寺官署正厅办理公务，而选了官署僻静的偏庭。 此地离架阁库极近，绕过不远处的仓库，途经仪门、廊庑，便来到大理寺官署的后衙。后衙…可供官吏和眷属居住，崔睦将高斯安顿在此处，就为避人耳目。 毕竟—— 世人皆知此地乃是大理寺廨舍。 寻常之人，莫说进出连偷入都不行。 夜将黑。 后衙颇为安静。 “四娘子，绕过这处廊庑，便是我日常歇息的小院。小院一应俱全，你若是有什么需求，可直接找时桜……”崔睦为宋柊介绍大理寺后衙，二人不熟，避免宋柊紧张尴尬，清冷寡言的崔睦，难得…喋喋不休。 那似清风拂过竹林的嗓音，渐渐变得沙哑。 听着听着…… 竟多了些勾人的暗沉，很是性感。 「与其唤四娘子，我更乐意喊她小柊儿或狸奴，可惜…不能孟浪，怕惊吓到她。」 宋柊：惊恐脸 这已经吓着了。 小柊儿 狸奴 这声音听着，她感觉耳朵要怀孕了。 低而沉，沙沙的。 宋柊只能说…她真的很吃崔睦的声音。太好听，想听亿点点…… 搭配着崔睦清俊偏冷的脸，反差萌，简直绝了。这会儿，宋柊只想土拨鼠尖叫。 但—— 得忍住。 须臾，二人便来到一处小院前。 “时桜，见过四娘子。”时桜跨门而出，朝崔睦二人拱拱手，举止恣意，透着一丝散漫。 她纤细的腰身，艳丽的红色飞鱼服勾勒出优美的曲线。眼前女子身量极高，比之宋柊，至少高一个头，笔挺修长的双腿，展现出完美的比例。纵然女子肤色，不似时下最流行的白色，但小麦色肌肤让她更添一抹昳丽英气。 崔睦黑眸淡淡扫过时桜，掠过一丝警告，“时桜，一位捕役。” “我……”时桜顿时瞪圆了眼睛，慵懒闲适瞬间消散。这么苟…不愧是自家上司，想反驳，但怕怕的硬是不敢张嘴，只得撇过头。 「崔阎罗好凶！难道…刚才咒骂又被他听到了！ 他上次左脸有抓痕，嘴角也破了。明明是被贼人所伤，但他非得说是大理寺屋脊瓦砾掉落，惊了大理寺的狸奴，误伤于他，对此…长公主还特意来大理寺走了一遭，事后，他怪我通风报信，硬是扣了我两月俸禄。 桜…未逢明主啊！ 嘿嘿，现在有四娘子，我看崔阎罗如何再害我。」 宋柊：不不不，这事…我不掺和。 再有，我跟崔睦真的不熟，我俩真不熟。 有我，也没用。 这时桜明明长着一张精明相，奈何心声这般逗逼？ 果然啊。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哪样的属从。 “此时，唤宋评事更稳妥。”宋柊眼里绽开压不住的笑意，收敛眉眼，捋一捋碎发，拍一拍衣袍，表情尽是淡然。 …… 时桜微微一僵。 余光扫视宋柊的视线，愈发明朗轻快。 不愧是被自家上司惦记已久的小娘子，这份心性委实叫人欢喜。 夜将至，小院蒙上一层暗色。 “时桜，见过宋评事。”时桜顺着宋柊的目光，落在小院斜后方东北角的围墙处，笑着说：“穿过那处仪门和廊庑，便是胥吏房。大理寺官厨，就在那边儿。我们面前的小院是少卿大人歇息的私宅，其内设有小厨房……” 这厢。 时桜还待细说。 身旁…崔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时桜，你打些热水送去浴室，嘱咐玉娘准备晚膳。再着人去趟长公主府和崔府，告知他们…我今晚在大理寺歇息。动作利落，快些…否则，当心你的俸禄。” 时桜张着嘴，喉间的话咽了回去。 她且暗暗磨牙，面容扭曲着。 「狗贼，这就是能当上大理寺少卿的实力吗，见缝插针，绵里藏针，小心眼，爱记仇…现在，竟连说话都不得了。每次尽会使招拿捏我，可怜我干瘪的荷包……」 宋柊：…… 又是，安静无言的一刻。 她眉角轻抬，望着时桜时青时白的脸，嘴角没忍住溢出清浅的笑意，这时桜倒是个妙人儿！ “……好，属下…这就安排。”时桜咬牙切齿，朝着崔睦咧咧嘴。瞧着，像是炸毛的狸奴，喵喵喵骂骂嚷嚷发泄心底的愤懑。 「今日，玉娘做了糯米凉糕和芸豆卷，香的嘞！我原本…还想给崔阎罗留两碟，现在嘛，还是算了。崔阎罗他不配，留给他，我怕糯米凉糕和芸豆卷会哭。」 于是。 时桜骂骂咧咧离开。 崔睦黑着脸，极想给时桜来个大耳刮子。但听到宋柊的轻笑声，微微一顿，收敛冷气恢复如常的清冷淡然。 “四娘子，今晚你便歇在这边，稍晚…时桜给你打水送去浴室，你且去泡泡解解乏。收拾好，再用晚膳。老大人入宫时间不会短，切莫着急。” 挤走时桜，崔睦领着宋柊来到一处厢房。 轻推门，露出一间房舍。布局简洁，干练，一如崔睦此人。他指向对面的房舍，又道：“那处…是我歇息的房舍，有事，可随时唤我。” “崔郎君，叨扰了，多谢！”宋柊作揖，道谢。 一番交代。 再不舍，崔睦离开。 而后。 时桜过来敲门。 咚咚！ “宋评事，浴室已经备有热水，你随时能过去沐浴。热水偏烫，你可以泡一泡解乏。对了，我还准备了两身行走的衣裳，你可要瞧一瞧？”时桜行事周全，尽管崔睦没有交代。 她考虑宋柊在刑部诏狱呆了几日，必然感觉身子不爽利。洁身之后，肯定想换上干净整洁的衣物。 于是。 便没等宋柊开口，提前备好。 “如此…多谢时捕役费心！”宋柊眉头微动，欣喜异常。 讲真的。 她觉得自己馊了，快臭掉了。 此前，与陈卿见面。宋柊很是羞愧，但陈卿同崔睦神色如常，真叫宋柊松了口气。 未出阁的小娘子，浑身脏臭。 这名声一旦传了出去，宋家必将颜面扫地。 她，恐会成为宋家的罪人。 弹起身，拉开门。宋柊紧抓住时桜的手，虔诚道谢，眼里渲染出由衷的喜色。 时桜微微一僵，微窘。 她性子耿直爽朗，常年与一群臭爷们混在一块。行事多随性，猛不然被宋柊这娇滴滴的小娘子拉住亲近，多少有些不自在。 “我…你喜欢便好！”时桜结巴着，开口道。 第十五章 嗷！快乐水万岁 “舒坦啊！” 穿来数日，今时最为惬意舒适。 时桜细心体贴，送来的衣物乃男子装束，省去宋柊心里的担忧和不便。现下，她仍需顶着“宋栖”宋评事的壳行走，断不能给今上惹事，亦不能让三哥陷入困境。 热水漫过身躯，洗去之前的焦灼和烦闷。 宋柊再次展开读心系统。 这两日，事情一件连一件发生，她都没能抽时间瞧瞧系统的能耐。旁的，且不多说。 炸鸡啤酒快乐水 宋柊念念不忘，尽惦记着。 以前身边随处可见，倒没感觉它们哪好吃哪好喝。可是，自打来大周朝渡过枯燥乏味的几天，她觉得连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叫嚷着想要那些“垃圾食物”。 可叹，可悲哉！ 读心值：53 炸鸡啤酒快乐水等入口的吃食，每份读心值能换十份，这买卖很划算。但…传承工艺和成品药物，价格暴涨数十倍，极为夸张。 如造纸术。 哪怕是蔡伦造纸术，须得100读心值，方能与之交换。成品药物略好，一颗阿莫西林胶囊需10读心值。 可是。 获取读心值完全没规律。 这叫宋柊有些头痛。 不过。 这不妨碍宋柊伺机消费一波。 咳咳。 她没别的意思，就想试试真假，能否真的交换出物品。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像贪吃什么的，绝无可能。 炸鸡啤酒不合适。 那—— 来一罐快乐水。 宋柊心神微动，读心值嗖的变成52。同时，半空虚浮的面板多了个包裹栏格子，她细心数了两遍，共有10个空格。其中，最左侧的格子放着常见的壶。 常见，是指大周朝常见。 此壶形状为球形，壶顶有小孔，也叫釉钉。 一换十。 这有些不对！ 总不能…… 十罐快乐水等同一壶快乐水？ 可是，光有壶…没有碗杯该怎么喝，难道嘴对壶口直饮？ 思及。 宋柊乐不可及，轻笑着。 手一抬，抓住突然显现的壶，晃一晃。轻微水声从壶中传开，揭盖，属于快乐水的气味扑鼻而来。 “啊……” 宋柊发出舒爽的呻吟。 对了，就是这个味。 这令人魂牵梦萦的甜味儿，闻着味…她都能回味起，喝进嘴里时的感觉。 炸鸡味偏重，不方便。 宋柊低头盯着手上的壶…… 片刻后。 她心满意足打着嗝。 至于…刚才发生了什么，不，什么都没发生。 咚咚—— 敲门声响起，便传来时桜清爽的声音，“宋评事，可是…洗好了？晚膳已经备好。我跟你说呀，玉娘祖上是宫中御厨，她曾是长公主府上的厨娘，少卿大人出仕之后，长公主担心少卿大人吃不好，这才将人送入大理寺……” 时桜性子坐不住。 但为了玉娘的厨艺，她惯常住在大理寺。 还好…… 大周监察卫没有明确规定，他们必须在都察院值守。 一听。 宋柊手一挥，收回快乐壶。 “马上——” 之前在诏狱，赵涵没糊弄她。饭食还算可口，但毕竟身在刑部诏狱，狱卒须得看守诏狱，日常饭食酒肉不缺，但以炖菜为主。 宋柊口味重，嗜辣。 炖菜虽好，感觉还是差了些。 大周饮食文化源远流长，像辣椒、土豆和玉米等，诸多这时代本不该出现的，却早有了。 这让宋柊很困惑。 她…… 究竟来到了一个怎样的时代？！ 问号脸。 当然，古今叫法略有不同。像辣椒…无论哪种都被叫做番椒，土豆是山药豆，玉米是珍珠米…… 吱嘎。 宋柊利落开门。 洗去脸上沾染的脏污，一个白白嫩嫩的糯米团站在时桜面前。 这会儿。 宋柊明白了…… 难怪崔睦爱说叠词。 白白净净，婴儿肥的精致小脸。 这模样…谁瞅着不想掐一掐，亲一口。明明身穿男子衣袍，却一眼能瞧出是个好颜色的小娘子。不过，有今上指鹿为马，宋柊懒得伪装。 远处，对门。 崔睦面色无波，藏在袖中的手略微一紧。 淡淡的澡豆味儿，清雅怡人。略显宽松的男服，看上去更娇小软糯，可爱之中，混杂着一丝清纯自然，周身平和的气息，情性纯良。 「小狸奴…… 好可爱，想亲亲啊！ 瞧着，比娘亲房中的雪豹更软更娇更想撸。」 “少卿大人！” 宋柊微窘，忙施礼开口。 再被看下去，宋柊觉得脸都要烧红了。 忙打断，手故作不在意落在肚腹的位置，借以暗示两分。用动作代替语言，缓解尴尬。 崔睦敛眉，看不出丝毫异状。 “——崔少卿，玉娘在催了。”时桜微动，张嘴道。 「嘿嘿…崔阎罗让你折腾我，常扣我俸禄，今日定要你知晓我的厉害，哈哈哈」 瞥见，时桜嚣张神情。 宋柊乖顺地低头。 这熊孩子…怪不得常被克扣俸禄。 这一幕，她熟啊。 领导夹菜我转桌，领导喝水我刹车 领导敬酒我不喝，领导开门我上车 领导走路我坐车，领导k歌我切歌 领导听牌我自摸，领导私事我乱说 领导讲话我唠嗑，领导年轻我当哥 这—— 主打一个就是没眼力劲，不办事啊。 思及，宋柊看时桜的眼神满是敬佩，这孩子…能顺利长大成年，不容易。 “时桜，你…很好！” 崔睦低低一哼，冷眼看了她一眼。 撩开袍脚，迈腿往厨账走去。他担心再不走，拳头会忍不住锤向时桜的脑袋，近来…忙着调查税银丢失一案，没功夫看管…… 时桜。 她又行了啊！ 一旁，宋柊低头掩藏着嘴角。 此厢，时令从外面走来，恰好听到这句话。当即，他抬头朝时桜望去，眼一沉。 「这丫头…又没长记性撩拨大人？从小到大，这都吃了多少挂落，怎地就不记打？！哎！都是被长公主惯的，这般年纪依然没大没小，日后成亲该如何是好……」 宋柊：哇偶！ 再说点再说点啊。 没想到……崔睦同时令时桜还有这般渊源，难怪时桜敢跟崔睦没大没小，说话行事都很随意，这要是关系不亲近，必然做不到也不敢做。 崔睦身份非同寻常，自不一般。 啧啧。 宋柊算是明白，宋家为何答应原身入诏狱。 前有崔睦，后有赵涵。 有此二人做靠山，横行半个京城都没问题。 然，原身还是走的悄无声息，这叫宋柊头痛。 哪怕是她…… 都搞不清原身是怎么没的？ 算了算了，想不通…既来之则安之，等等再说。 第十六章 吓！惊现女钟馗 “少主。”时令恭顺道。 时令时桜除了明面上的推官捕役身份以外，还是长公主安排给崔睦的护卫。 私底下，无人之时。 他们称呼崔睦为少主，时桜贯会作怪。 称呼更是千奇百怪，刚才…唤崔少卿，更多是想捉弄崔睦，以报崔睦克扣她俸禄的仇。但是，时桜却忘了，这月俸禄被扣，还有下月下下月…… 时桜有脑子，但明显不多。 “都察院…都安排好了？”崔睦眼皮都没抬，斜了时桜一眼，双手随意垂在腿侧。 时令抱拳，答道：“都御史大人下令封了都察院，等调查结束，再开门。” 言下之意。 今晚上，都察院可能灯火通明，通宵达旦。 毕竟…… 这事情牵系太大，都察院的御史拥有弹劾言谏朝堂百官的职责。这次被自家御史们内部偷了家，要是真的捅穿，闹到朝堂之上，丢脸的将是都察院所有官吏。 监察司独立都察院之外。 但，仍归都察院管辖。 税银丢失案，不止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现下…整个大周朝都人尽皆知。假如不能及时告破，于大周不利。 难得逮到硕鼠的尾巴…… 燕宁…燕都御史自然愿意全力配合。 “封了都察院！！！”时桜瞪圆眼，眼里盛满了震惊，喃喃道：“燕都御史…这样刚吗？那可是御史们办公的官署，他就不怕被弹劾？” 宋柊嘴一抽。 憋着气，脸直接被憋红。 很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封了都察院的燕都御史，其实是御史们的大佬？！ 果不其然。 崔睦同时令脸僵住了。 他们深呼吸着，努力忽视时桜忽高忽低的智商。 “你口中的燕都御史在都察院的地位，同大理寺的陈卿一样。你说…御史们敢弹劾吗？”时令一顿，努力平复胸腔下翻涌的郁气，开口道：“你若无事可做，便去西城太平坊的帽儿胡同逛逛……” 「这样没脑子，真担心…她会被少主掐死\/砍死\/捅死。诶！要不去趟公主府找长公主，让时桜回公主府，回公主府沉闷了些，总…好过死的不明不白。 ——哎！又是为时桜小命担心的一天。」 时桜…… 这…真是她的好大哥！ 不过，作为捕役。查探帽儿胡同的事，时桜确实最合时宜。 “查谁？”时桜道。 崔睦说：“太师府，崔雪。” 这一说。 时桜僵住了。 「这…哪来的大冤种？帽儿胡同，那可不是正经地方，太师府小娘子住帽儿胡同，这绝对是本年度最劲爆的消息。前些天，还听说太师府老三其实偷偷和东市一食肆俏寡妇搞在一起，还有还有……」 崔雪其人，时桜自不陌生。一月前，崔雪手持信物入太师府，该事传遍全京城。 但太师府在东城，帽儿胡同…没记错应该在西城。东贵西贱的说法，可不止钱财上的认定。更多地，这是指身份和地位。 崔睦不欲多解释，遂看了眼时令。 “待会说——”时令道。 宋柊噙着笑，一脸地淡然。 肚子饿，但八卦魅力太大。现在，宋柊对太师府的瓜，甚感兴趣。等什么，接着追问接着说…… 快说快说啊。 前些时日，太师府究竟还发生了什么？太师府老三和俏寡妇，太师府老三是翰林院侍讲，大周朝同样有非翰林不入阁的说法，翰林院侍讲官职低，极清贵。 毕竟，能为今上讲学。 说是…天子近臣，一点都不过。 难道还有更炸裂的？果然…离开诏狱是正确的选择，那地儿整日就只能听赵涵想剐这个剥那个，听多了，人都变态了。 除此外。 宋柊突然发现读心值蹿涨。 咦！难道读心值跟八卦对象有关？八卦对象身份越高，读心值越多；还是说八卦对象官职越高，读心值越值钱…… 思及。 宋柊脸上笑容更甜了。 “少主，这位……” 忽然，一道高音从宋柊耳畔响起。来人…音量高而浑厚，听着似雷鸣。 宋柊一顿，僵住了。 「诶！好漂亮的崽崽，少主哪拐回来的？瞧着，像福气的年娃娃，白白嫩嫩，软而糯，俺想抱回自家灶头养一养……」 这边儿…宋柊还没从听到的心声中回神。 一只粗糙的大手，从天而降，手指粗而肥，且长有厚茧。一看，便知这是一双做活的好手。 “玉娘，你且小心则个。”崔睦扶额，提醒道。 玉娘身高八尺，虽是女子之身，但身量比寻常男子都高许多。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这两个词于玉娘来说，再贴切不过。 宋柊：！！！ 一眼，宋柊想戳瞎双眼。 以前有人形容谁谁五大三粗，魁梧黧黑…… 宋柊认为是说笑。 今日，她算是长见识了。 这世间…真有人能长成这般！ 且还是女子，这果真是…… ——女钟馗。 妥妥的女中豪杰。 “宋评事，这位是玉娘…善厨艺。”崔睦眼一抬，神色淡淡。他自小，玉娘就被长公主安排在身边，多年接触下来，早已习惯玉娘“伟岸”的身姿。 别看玉娘生的壮硕，却偏生长了颗爱美的心。 每每瞧见样貌俊俏\/清丽的郎君或小娘子，她格外好说话。平时对时令时桜动辄铁拳相对，一旦遇上她喜欢的郎君或小娘子…… 那简直了。 “宋郎君，我是个粗人，刚才没弄疼你！来来…我晚上烧了几道菜，郎君试试喜欢不喜欢？若有想吃的，郎君尽管同我说，我给郎君做。” 边说，边拍胸。 梆梆梆 这声音…听着安全感满满。 当然了。 威慑力，那也是顶级的。 宋柊抿唇，浅笑着。此刻，她竟没听得玉娘的心声，很明显心里想的，跟说的一致。 她…… 很喜欢玉娘嘞！ “我不跟玉娘客气，正好…腹中饥饿难耐，饿的紧。”宋柊嘴角微扬，神色坦然。 话一落。 她右手就被玉娘拉住，力道很轻，并不会让她感觉到不适。宋柊体温偏低，被玉娘的大手握着，炙热的暖意从手掌涌向四肢和肺腑，暖暖的，柔柔的，让她生出贪恋。 「我想剁玉娘的手…… 小柊儿的柔荑，我还没牵过，可恶…竟被玉娘抢了先。下次，她的采买预算扣三成，不，扣六成，算了…索性全扣掉。」 第十七章 咚！深夜见建元帝 闻言。 宋柊迈过厨账门槛时，一个趔趄，差点栽倒落地。 时桜碎碎念，还真没错怪这位崔少卿。 他…… 确实小心眼，爱记仇。 不过，宋柊意外觉得他超可爱的。 时令偏头，露出少许委屈，蔫蔫念经：「玉娘，真偏心！以前外出办差回来，还有糕点和茶饮，现今…别说糕点茶饮，这都快将我无视掉了。还是家中柔娘更关心我，我心甚安。」 其身后，时桜更为直接。 她啊…… 直接开嚎！！ 「玉娘，我不是你最爱的崽崽了吗？你这是有新人弃旧爱，我恨你恨你恨你，没两碟糯米凉糕和芸豆卷，我好不了……」 宋柊：…… 宋柊吸气镇定，忽视想笑的冲动。 这…一个个人精，面上淡然冷静，心里跟炸开的烟花似的，瞅着怪有趣的。 “宋郎君，请——”玉娘道。 她寻常惯用北地方言，今日…难得矜持说官话，听得崔睦三人一阵沉默。很明显，玉娘极看重宋柊，担心讲北地方言吓着她…… 宋柊抬眸打量着厨账，与宋府厨账布局相似。 不同的是，宋府厨账没有布置膳厅，通常在正厅或厢房用膳。此处则不同，宽敞的膳厅弥漫着浓郁的饭食香味。 “芫爆仔鸽，八宝野鸭，炒珍珠鸡，随上荷叶卷，龙井竹荪，奶汁鱼片，山珍刺龙芽，金丝酥雀……”玉娘邀宋柊入座，体贴介绍桌上的菜品。 无一例外。 全都是宫廷御膳房才有的菜肴。 这些菜…寻常百姓别说吃进嘴，一些连听都没听过。鸡鸭鱼肉…每道菜都极尽奢华，且摆盘精美。 “哇偶！”时桜瞪大眼，吃惊道：“玉娘，你太夸张了？！这，这……” 这些菜很熟悉。 但—— 像今日这样全都摆上桌，还真是头一遭。 逢年过节之时，玉娘会抽闲摆一桌。寻常时日，吃的比较简单，当然…糕点的花样会多一些。 崔睦嘴一抽，冷脸儿紧绷着满是惊愕。他抬头，轻飘飘看向时桜，她…究竟是如何传话的？ 在此前。 玉娘可没见过宋柊。 时桜嘴角狂抽搐，且僵硬着身子。 她…… 好像没说什么不该说的，玉娘这一桌子菜肴花费不少。少主…该不会想算到自己头上？ 「嗷呜…… 我该死！这次…死定了，这一桌子花费上千两银子，凭崔阎罗的抠门劲乎，我今年俸禄堪危！ 我想想，究竟对玉娘说啥了？」 宋柊：…… 你快说啊，究竟跟玉娘说啥了。这一桌的菜肴，太馋人。她握紧手中玉箸，有点不敢落筷。 她穷，同样没多少银钱。 这一口，就几两银子的菜肴。 赔不起，也配不起。 “四，宋郎君请——”崔睦不理时桜，拿过玉箸起筷。玉娘只负责崔睦的膳食，不管大理寺官厨。这边小院平常用膳就崔睦几人，厨账没有配备其他庖丁，只玉娘一人。 一旁。 时桜刚欲张嘴。 就见时令眼疾手快，伸手捂住她的嘴。 “少主，今夜…可要去都察院？王离身份不一般，燕都御史不一定能留住人。”时令皱着眉，今上偏宠七皇子，连带王贵妃水涨船高。 王贵妃一系朝臣，行事颇为猖獗。 王离，领监察司金牌监察卫一职，地位本就不低。再加上，国舅这层身份…… 哪怕燕都御史是大周有名的“喷子”，想留下王国舅，不一定能留住。尤其是…朝堂内外严查税银丢失一案，一旦王国舅狗急跳墙，事情必将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崔睦率先动筷。 宋柊不再拘束，每一口都是满满的享受。 旁边，玉娘频频为她夹菜，那架势…恨不得把桌上碗碟的菜肴，尽数夹给宋柊…… 崔睦…… 时令…… 时桜…… 他们应该在桌下不应该在桌上。 “玉娘，你看看我……”时桜道。 玉娘一顿，给时桜夹了一筷子。然后，再次看向宋柊，殷勤极了。 “都察院，燕都御史会守好。王离除非想死，否则…他走不出都察院。我要在大理寺等老大人，税银丢失牵连甚广，今上不会坐视不管……”崔睦吃相优雅有度，每一筷看似慢…实则极快。 这能耐也是没谁了。 毕竟，宋柊就无法做到动作优雅兼顾暴力抢菜。 饭桌上。 崔睦同时令议事。 宋柊时桜时不时附和。 但是，这半点没耽误他们抢菜。 若非有玉娘帮衬，宋柊还真抢不过来。 咚咚—— 突然，一阵敲门声从远处传来。 闻声，膳厅几人一顿，相视一眼。今日，大理寺后衙多了两个人，万三和宋柊。再往前，还有一个高斯。 往常…… 入夜后，无人会过来敲门。 今儿个倒是例外了。 “时令，你去。”崔睦道。 甫开口，桌旁玉娘时桜警惕起来。宋柊敏锐，同样察觉膳厅几人不对劲。 “敲门，有何不对？”宋柊狐疑着，低声道。 时桜道：“大理寺后衙，入夜之后，甚少有人走动，更不会串门。”崔阎罗之名，名传整个大周。大理寺上下官吏，都了解崔睦性情。 喜静，不爱与人过多接触。 非大事，不会轻易登门打扰。 “宋郎君，吃好了吗？”崔睦擦嘴，垂落在腰侧的黄鱼剑，与莹莹烛光交映，显得锐利异常。 宋柊螓首，说：“我吃好了。” “夜深，让时桜送你回房歇息。”崔睦半张脸映入黑夜，戾气滋生，宋柊蹙眉略感不适。暗衬…入夜，京都气温降得真快。 大周朝没空调，更没暖气。 这寒冬该如何渡过…… 一想。 宋柊顿时蔫了。 什么税银丢失案，都不如空调暖气来得重要啊。 她得想想…… 这边没等宋柊接话，屋外传来声响。 “行之，天色尚早，歇什么……” 话落，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崔睦微惊，时令没有回话，来人会是谁？ 不过。 听清声音后。 崔睦表情陡然变了。 「这位…真够任性的！明知京城混乱，还敢随意离宫行走，真就不怕遭遇刺杀，死的不明不白？」 宋柊：哇！大佬啊。 “臣，崔睦见过陛下！”崔睦没有驻足，拉开桌椅便向跨门而进的建元帝行礼。玉娘拉了下宋柊和时桜恭顺低着头行礼，没有出声。 建元帝挥挥手，随意道：“平身。” 说时，宋柊察觉到几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微微一惊，低着头，没敢抬头直视圣颜，更不敢随意张望。 第十八章 怒！有人比朕更奢侈，可恶 “行之，高斯在何处？”建元帝端坐在木椅上，淡淡看了眼宋柊。想细看，奈何玉娘太给力，八尺壮硕身躯把宋柊遮了个严实。 崔睦…… 他眼皮下意识一挑，余光瞧着建元帝眼里诡异的光，顿觉头疼。他可不认为…这位是为高斯而来，今上除下棋以外，唯独钟情断案…… 然，作为大周皇帝。 朝堂设刑部、大理寺和顺天府衙等律法机构，断无可能让一朝皇帝亲自查案断案。 建元帝偏宠崔睦。 撇开崔睦作为长公主之子这层身份以外。 更多是…源于崔睦自身能力和天赋。 同样地，凭恩蒙入朝出仕的宋栖，刚入朝没多久，就得了盛宠，也是如此。 深秋，夜间阴冷凉飕飕的。 玉娘是个通透的，便喊上时桜从厨账旁的库房搬来炭盆，且摆在膳厅屋角四处。 “陛下，高斯…就在大理寺后衙，由监察卫看管着。若是陛下相见，可随时传召。”崔睦缓了缓语气，“当务之急，该彻查崔雪其人。” 说完。 崔睦望向崔太师。 此次，随同建元帝来大理寺的官员。 就有当朝太师——崔巽知崔太师，被崔睦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崔太师脸都绿了，明明只是个刚及冠的少年郎，但凶名显赫，叫人头疼。 「诶哟！崔少卿这眼神儿…瞅着，渗人啊！ 老朽这把年纪不禁吓，就不能对老朽笑一笑。这一吓，没有草堂的两幅字画，怕是好不了……」 崔太师捂着胸，脸上布满了羞愧，语气铿锵有力，果决地说：“陛下，崔雪当初来太师府，其持有的信物为真，我崔家虽是小门小户，然家中郎君和小娘子出生之时，都会佩一枚玉佩，此物做不得假。 但是…… 臣怀疑，崔雪此人并非崔家十三娘子，崔家私下有在调查，然进展缓慢，还未找到更准确的消息，若崔少卿能出手相助，那便再好不过……” 「那等举止轻浮的女子，怎配为崔家娘子？ 何况，此人出现时机太巧妙。刚好在税银丢失期间，持信物登门，老朽添为大周朝太师，难免树大招风，自然得行事周全。 如今，回头一看。 还真被老朽猜准了，这崔雪不一般。」 崔太师唏嘘着，明面上他让崔家认回崔雪，将其接回太师府。私底下立马派人调查崔雪，可惜…崔雪安排太周全，崔太师没能查出蛛丝马迹。 不过。 日前，崔雪去诏狱。 这瞬间激起崔太师的求生欲。 当即，崔太师亲自处理关于崔雪的所有信息，将其整理成册，就等着…… 建元帝身旁太子伸着脖子，眼带趣味，打量着膳厅四周陈设。目光刚触及宋柊，只觉一亮，刚想说点啥，不其然，就听崔太师开了口，他眼角滑落一抹异色。 崔太师…… 熟悉他的人，都清楚他的行事风格。 他将明哲保身四个字，刻入骨子里。 “父皇，孤认为当严查崔雪。”太子抚掌，浅笑之时收敛眼底的异色，这老狐狸…… 「崔太师不愧是两朝元老，这见风使舵的能耐，非常人所能及也！孤听闻…崔家十三娘样貌倾城，有沉鱼落雁之美，还想着找机会认识一二……」 太子—— 独孤祚，字保元。 祚，福祚绵绵，更有国统及皇位之意。用作人名时有着无比深意：帝祚。这个“祚”之名，乃是周太祖独孤广为皇孙亲赐。 字保元，则是今上所赐。 以国号“元”，再添保一字。 足见，今上何等看重保元太子。 太子确实不负众望，性聪敏而惠，风姿俊逸，文武兼备。 唯独一点…… 其太子重美色，尤其在女色一道。 大周民风开放，重色倒不算是太大的缺点。 合则聚，分则散。 朝堂无人以此攻讦太子。哪怕今上宠溺七皇子，仍然无法动摇保元太子的稳固地位。 这边太子视线一动，刑部尚书反应最快，同样若有所思望向崔太师。 「可恶，崔贼真鸡贼！明知崔雪有问题，却藏着捏着，要是能提前跟我打招呼，刑部何至于处境尴尬！还好…这次大理寺抢先找出线索，刑部丢人没有太出格。」 杜尚书心里骂骂嚷嚷。 须知，此时站在膳厅的人，掌控着大周大半个朝堂。 刑部…… 这一次，脸丢大发了。 当然了。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离合不相通。 崔太师同杜尚书心情微妙，其他官员一派安然，神情惬意。还有心思盯着桌上的菜肴，猜测崔睦等人，晚膳吃了什么…… 于是。 崔太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陛下，臣有奏。” 他从袖口拿出一份奏折，碎步上前，将其递与建元帝，没多余解释，更没辩解。 作为两朝元老，崔太师对建元帝十分了解。 这时候…… 安静才是最佳的选择。 之前，崔太师对崔雪确实所知不多。太师府调查的结果太顺利，顺利得不真实。 可能，连崔雪都不知道。 她伪装的完美身世，恰恰是最大的漏洞。 可惜——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崔雪被崔太师认回崔家，极为受宠。 这让崔雪失去了警惕，真以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毕竟，整个太师府除崔雪，府上再无郎君小娘子能随意出入太师府，也无人能随意找账房支银子…… 半月。 崔雪从太师府账房拿走两万多银两。 这怎能不让崔太师提防？！ 崔雪拿着信物敲开太师府大门的时候说过，她幼时被一普通百姓人家收养，养父早亡，养母含辛茹苦将她养大成人。 试问—— 这世间…哪个穷苦人家，能半月花掉数万两？ 大周寻常百姓之家，一年花销不超过十两。假如家中供养一位读书之人，一年花销亦不过数十两。 崔雪认回太师府，半月花两万多银两。 崔太师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哪能没点算计？ 建元帝接过奏折，起初…他翻看很随意，突然变了脸，眼底透露出惊诧和狐疑：“太师，奏折上的陈述为真？” 「可恶，半月花掉两万七千三百五十二两白银！！！ 这崔雪…比朕都奢侈啊，可恨！ 朕最多花银子制作各种棋盘棋子，毕竟棋盘棋子那般可爱，朕委实不放心，就想给它们一个家」 宋柊捂着嘴，一脸狰狞。 这…… 大周危矣啊！ 第十九章 呜！日常怼建元帝的百官 「呜呜呜…… 我的乖乖狸奴瘦了，可爱圆脸盘子都没多少肉肉了，呜呜呜…… 诶！都怪为父官职低，没本事。 呜呜呜……」 只见。 一道缠绵的哭泣呜咽声，异军突起。 宋柊瞅着满屏呜呜声，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哭泣之人的身份，喜的同样也是他的身份。 宋云宴。 宋柊之父，刑部郎中。 六部之一的刑部，五品郎中官职不算低。但放在遍地皇亲国戚的进城，五品官员确实低。不过，宋家清贵，再加上与郑家结亲，宋家门第又不算太低。 这…… 沉甸甸的父爱。 宋柊感觉怪异别扭之外，又满身心欣喜。 同时，余光打量起宋父其人。明明是初见，但无端地…宋柊对宋父异常熟悉，就仿佛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顿时。 宋柊沉默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她，原身。 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她们难道是同一人，入诏狱，突然受到刺激觉醒了前世宿慧？ 思及。 宋柊胸腔下的郁气尽数消散。 她更加从容地抬头，直视宋父且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张着嘴，无声唤了声“阿父”。 见状。 宋父激动万分。 「哎哎哎！我的小狸奴，圆脸盘子的肉肉都没了，真是吃苦了。 啊…真想听她开口唤我声“阿父”，娇娇软软，我整个心都能融化掉…… 小娘子，就是比小子可爱。 家中两个小子，哪有小羊和小狸奴可爱乖巧？呜呜呜…阿父可爱的小狸奴哟，阿父这些天可想你可想你了」 宋柊：…… 她低着头，既高兴又无奈。 阿父哟！ 我知道你想我，疼惜我入诏狱受苦。 但…… 圆脸盘子什么的，算了。 我这脸儿…最多就是有点婴儿肥，这是婴儿肥，不是圆脸盘子！！！ 圆脸盘子，宋父是咋想的？ 非得用这词来形容，得亏就心里想，他要是说出嘴，宋柊左右得哭几声响的。 “陛下，这是臣家中账房所记录的账册……” 崔太师为撇开跟崔雪的关系。 连太师府账房的账册都掏了出来，直接呈给建元帝，以示清白。 建元帝合上账册，递回崔太师。 “杜尚书，着顺天府尹彻查崔雪。对了，行之…你可有安排？”建元帝转过身，眼神温和看向崔睦，询问道。 门口处。 陈卿老神在在。 浑然不在意建元帝越过他，直接询问崔睦。 同样地，杜尚书也没急着领命。此事，本就是大理寺传出来的，崔睦有安排不足为奇。 崔睦作揖，娓娓道来：“高斯言：三年前，他与同窗曾在西城的帽儿胡同见过崔雪，那时崔雪身穿月氏国服饰翩跹起舞，院中还有一年轻男子，男子称呼崔雪：阿日善。 赵氏赵涵，刚好在帽儿胡同有一处私宅。这宅子…比邻崔雪三年前住过的宅院，臣打算让时推官和时捕役走一遭。 其一，彻查崔雪与月氏国的关系。 其二，查清三年前，出现在崔雪那座宅院的男子身份。” “诶……”杜尚书微微一惊，“崔少卿，你莫非怀疑这男子与税银丢失一案有关？” 此话，刚说完。 膳厅众人肃然惊起。 “崔少卿，此言非虚？！” “崔少卿，可有凭证——” …… 宋柊站在最角落，听着崔睦有条不紊的话。 在心里，悄悄竖起大拇指。 大周朝闹得沸沸扬扬的税银丢失案，总算有了进展，难怪众官员激动万分。 谁知…… 崔睦根本没接话，话题一转，说：“陛下，今日刑部诏狱狱官万三找上臣，他说…有一位身穿黄缎子的贵人，令他带大理寺宋评事出诏狱，再将人带去都察院官署王国舅的办公房……” 瞬间。 膳厅气氛紧绷起来。 三公内阁和六部大佬们，静如鹌鹑，眼鼻口心。太子轻笑一声，打破静寂，笑问：“行之啊，你说的王国舅，可是…王贵妃那贪色怂包的胞弟王离？” 「啧啧啧…… 倭瓜啊，你真真是胆大包天！！！ 竟敢朝税银伸爪子，莫不是上次与孤争抢迎春阁的姑娘输了不甘心，就叫王怂包盯上此次河南府那边送京的税银」 一旁。 建元帝同三公内阁和六部大佬齐齐一僵。 论贪色…… 这大周还有谁敢与你企及？！ 谁都能说王离贪色，唯独你太子不配。 想想承乾宫的妃子侍妾…… 那数量，比建元帝后宫都夸张。难以想象，等太子即位，大周后宫会是怎样的光景？ “太子所言极是！”崔睦点了点头，认同太子对王国舅的描述，又道：“两月前，税银丢失案发生时，王国舅亲自请令前往汶川运河，查探税银丢失一案，这是事后他送来的卷宗……” 刚才，崔睦让时令离开。 从他房舍那边，拿来了税银丢失案的所有卷宗。其中，还有高斯一案的卷宗。 户部尚书许时年同陈卿紧挨着，临近冬季，各部官吏都朝户部伸手要钱，许尚书…… 没钱没钱没钱啊！ 日常三连否，恨不得时刻挂在嘴边。 「小钱钱…快到碗里来。 今日之事，绝对是我听到最高兴的消息。 该死的倭瓜七皇子，国库税银都敢伸爪子，找死啊，待我找燕都御史喝两杯攀攀交情，定要他狠狠参你几本」 宋柊：户部尚书牛哇！ 他有事…真敢骂，看来，这七皇子并不像传言那般受宠啊！ 瞧着—— 这朝堂大佬们对他印象不说一般。 这算是恶意满满了！ 这让宋柊对七皇子长相更好奇了！ “啪！荒唐。”建元帝脸一沉，将卷宗拍在桌上，不其然，卷宗刚好落在芸豆卷旁，“咦！这…瞧着像朕刚得的棋子，闻着，挺香啊！” 高太傅一哆嗦，脸骤变。 他年岁大，苍老脸庞爬满了褶皱，此刻啊，他脸上的褶子都散发着否定…… 「今上眼瘸心盲，下棋下棋下棋…就惦记下棋。这分明就是一碟芸豆卷，哪像棋子了？ 不像不像不像……」 同样地。 他身侧，吴首辅面容镇定。 然—— 「太祖啊！您怎地…早早就走了，若您还在，今儿个高低又得给今上几耳刮子，这败家的郎君\/小子，瞧着便心梗。 你拦着下棋，他就想跟刑部和大理寺抢活干。但是，没能力，真真是应了崔少卿那句话，又菜又爱玩。 今日…… 也是想学户部许尚书辞官的一天」 第二十章 乱！虎娘们玉娘，怼建元帝 “陛下哈，干啥玩意呢傻了唧的，虎啊！这就一芸豆卷哈，搁哪像棋仔啊。” 玉娘，纯正北地女爷们儿。 没啥心眼，也不懂啥算计。听建元帝指着一碟芸豆卷说像棋子，那当即是急头歪脸，嘎嘎就出声反驳。 那声音，听着叫一个响亮。 一着急！ 官话都给忘了，出口就是北地方言。一顿凶猛如虎的输出，愣是把大伙儿说懵了。 噗呲！ 少顷。 官员们回过神来之后。 顿时，膳厅响起几道笑声。 其中，以太子最为夸张，他揉着肚子，附和道：“父皇，你今日没下棋，怕是眼花…瞧错了！你看，把行之家的玉娘都给惹急了。” 太子一说。 崔睦松了口气。 玉娘祖上是宫中御厨，到她这一代，厨艺愈发精湛。长公主未出嫁前，在宫中备受太祖偏宠，太祖知晓她喜吃，就把玉娘赐给了长公主。 太子对长公主这个姑姑十分亲近。 自然是认得玉娘的。 同时，他同样很喜欢玉娘的厨艺。 之前。 还私下找过长公主，向她索要玉娘。只是，崔睦嘴刁，打小只吃得下玉娘烧的饭食，长公主婉拒了太子的索求。 不过。 事后，长公主为太子寻了不少善厨艺的庖丁，将人送去承乾宫。 “玉娘，陛下爱吃糯米凉糕，你进厨账为陛下做一道糯米凉糕，顺便再为诸位大人煮个甜汤……”崔睦朝玉娘使眼色，提点道。 得把玉娘支走，就她那嘴秃的性子。 待会儿。 保不准再语出惊人。 今上脾性好，不予计较。但要是传入御史们而耳中，说不得上朝参玉娘一本…… 「玉娘赛高，不愧是北地娘们。敢说今上傻了唧，哪怕今上是我娘舅，我也想说一句…… 玉娘，干得漂亮」 宋柊死命低着头…… 谁能想得到外表冷酷肃然的崔睦崔少卿，内心戏…也是这般丰富，只能说各有各的槽点。 “行行行，快走。”建元帝挥挥手，赶人。他不傻，焉能猜不透太子二人的小心思。 玉娘虎…… 建元帝不是第一次见。 莫说他，玉娘连曾经的太祖都怼过。 “太师，崔雪半月从太师府账房支走两万余银两，你可知银两被她用去何处……” 河南府丢失近百万两税银。 若是崔雪真跟税银丢失案有关，她为何还缺银子花？ 各地送入京城的税银为官银。 官银是完整的银锭，制成元宝样式。且刻有各地官府相对应的字样和图案，这种官银用于军饷、官员俸禄、宫用以及赈灾等支出。 民间使用，需将官银溶成碎银。 如—— 税银一旦重铸。 什么字样和图案都会被抹除。 这一来，根本无从调查。 崔雪为何冒着泄露身份的可能，依然选择从太师府账房支走两万多银两？ 还是说…… 那批丢失的税银，暂时还没动用。 膳厅众官员，无一不是精明之人，建元帝甫开口，就有官员想到这一点。 像是许尚书，当即流露出惊喜之色。 税银丢失两月有余。 就怕贼人将税银溶了，再流入民间。 那一来，真的是无力回天。 “西城，一处名叫幻月楼的烟花之地。臣经过诸多调查发现，幻月楼恐与北疆月氏国有牵连，碍于没查到更多的情报，臣不敢轻言上奏，担心打草惊蛇……”崔太师作揖，脸上满是肃杀的戾气。 当初…… 他查明崔雪与幻月楼之间的关系。 就想过上奏建元帝。 但是，又碍于情报有限。崔太师琢磨着，等查出更多的线索，再上奏。 崔雪行事确实老练严谨。 若非崔太师紧抓那两万多两白银的流向，他还真逮不住崔雪的尾巴。 西城，幻月楼。 在京城有小迎春阁之称。 与地处西城的幻月楼不同，迎春阁背靠教坊司，等同有礼部做靠山。东城除教坊司，当属迎春阁地位最高。 教坊司更多服侍王室贵族。 迎春阁多朝堂官吏。 当然了，大周律法严禁朝堂官吏狎妓。 但，民不举官不究。 该吃吃，该喝喝。 幻月楼敢跟蹭迎春阁的“流量”，自是不简单。 闻言，众官员表情齐齐一变。北疆一直都是大周的心腹大患，月氏国乃北疆强部落，与北方其他游牧部落不同，月氏国许多年前就开始效仿大周，学习诗书礼易，学习刀耕火种……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行之，监察司怎么说？”建元帝问。 崔睦道：“幻月楼为宋国公府所设……” 静。 静寂。 瞬间，膳厅安静下来。 宋柊眨眨眼，脑海里搜寻宋国公府的信息。 靠之。 宋国公萧静，乃是当朝后宫之母——萧皇后之父。 幻月楼牵扯到宋国公府，意味着与萧皇后有关。同时，还可能跟太子有牵绊。 怪不得…… 膳厅人人低下了头。 “行之，你确定幻月楼背后的人是宋国公府？母后为天下女子之典范，断不会与这等腌臜之地有牵扯……”太子面沉如水，宋国公府如何，他管不着。 但—— 千不该万不该连累到母后身上。 崔睦神色淡淡，抬头看向建元帝，答道：“此事，臣找过宋国公。宋国公言…他会亲自彻查幻月楼，太子只需找宋国公一问便知。” 萧皇后待崔睦甚好，当…查出幻月楼背后有宋国公府的身影，崔睦直接截留了这份情报，没有上奏。 他亲自登门，找上宋国公。 杜尚书手哆嗦着，谁能想到税银丢失会牵扯出如此多的人和事。幸亏…挖出线索的人是崔睦。 但凡换个人。 杜尚书怀疑可能那人活不到明日。 建元帝敬重萧皇后，岂能容忍有人玷污于她？！ 同样地。 太子作为人子，更不可能答应萧皇后的美名被人亵渎。 除此外，还有宋国公府。 啧啧啧…… 这做局之人，莫非真疯了。 「乱了乱了乱了…… 这一波，不知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朝堂谁不知今上和太子最为护短记仇，尤其还牵扯到萧皇后，这背后…要是有王贵妃一系的朝臣下手算计，就好奇今上会如何招呼那倭瓜」 有皎皎明月的太子在前。 朝堂之上，重臣少有官吏亲近七皇子。 偶尔迎合给个笑脸，无非是给今上脸面。 今上宠溺七皇子，给的是各种无关紧要的奖赏。如兵权、政务等等，七皇子就没沾过边。 不过。 这可能跟王贵妃出身有关。 毕竟，王贵妃出生不高，眼界有限。 无法与宋国公府出身的萧皇后相提并论，是以她养大的七皇子，丑不丑且不说。 行事尽显小家子气，不大气，贯爱用些后宅的阴损手段。堂堂一朝国君，岂能目光短浅，只盯着眼前的得与失，利与弊…… 若这种人为君，朝堂文武百官谁放心？再说了，皇室又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第二十一章 喜！与建元帝对话 夜凉如水。 大理寺后衙，膳厅。 “太子，幻月楼一事，由你亲自督查。”建元帝皱着眉，语气冰冷，道：“无论宋国公查出什么，牵连到谁…一查到底。” 建元帝温和的表情。 此时，盛满森冷的肃杀之气。 天子一怒，横尸百万。 这并非戏言。 「朕决不容忍…有人玷辱无霜的名声，哼哼，这事必要严查到底。如若不然，被无霜知晓，朕他日别想踏进坤宁宫的椒房殿……」 宋柊…… 诶！今上惧妻啊。 这点太子不像他，太子好女色，对太子妃敬重多过喜爱。当然，这跟太子性格有关。 毕竟—— 太子致力于给大周所有小娘子一个家。 “儿臣，遵旨！”太子噙着笑，只…这笑未达眼底，荡漾在眼周四处，深不见底，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谁能想…… 西城一处烟花之地，竟能攀扯到皇宫之中的萧皇后。 一时之间。 膳厅气氛大变。 无人敢随意开口，就恐被今上和太子记恨上。 崔睦本想询问今上是否过问都察院清查。 但是…现在情况有些微妙，他所幸没急着出声。都察院有燕都御史坐镇，一时片刻出不了事。 “宋评事…”建元帝朝宋柊招招手，示意她上前。 一听。 宋评事三个字。 膳厅众官员精神抖擞。 此前，他们踏入膳厅，就注意到宋柊的异样。 但今上说她是宋评事，那她就是他——宋评事。 吴首辅眼角轻抽，双手相抄。 「太祖…微臣想您呐！今上搞个真假宋栖，还让朝堂配合行事，虽说，朝堂不禁女子入朝出仕，可没必要弄得如此复杂啊，这要是被史官记一笔…… 想辞官想辞官想辞官 不过，微臣得替太祖守着大周」 “微臣…下官，呃！草民叩见陛下。”宋柊一僵，面色讪讪从角落走了出来，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宋柊…… 这措不及防啊！ 她只想安静吃个瓜。 这…她该如何自称，又该如何称呼今上。 麻了。 累了，毁灭！ 建元帝怔愣着，回神后，朝宋柊露出温和的笑意，轻声道：“宋评事无需多礼！快快请起。朕听闻…高斯和崔雪，此二人线索都是由你一手推理找出来的……” 这一问。 顿时，杜尚书看向宋柊的目光，隐隐闪烁着精芒。 大周民风开放。 哪怕是女子…也能入朝为官。 不过。 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不易。 整个大周亦不过寥寥数人。 且多为幕后，少有女子走上高位。 是以。 膳厅众官员对宋柊并不排斥，反倒多了些慈爱和怜悯之意。毕竟，他们都知道宋柊乃是宋府四娘子，常年待在深闺，不似其他活泼好动的小娘子。 此厢。 要不是今上神来一笔。 遣宋栖外出河南府重查税银丢失一案。 宋柊犯不着入诏狱，只为帮宋栖遮盖行踪。 但也算是错有错招，歪打正着。 宋栖那边尚未有新消息传入京城，身在诏狱的宋柊，反而找出了税银丢失案的线索。 能凭只言片语，找出蛛丝马迹。 再细细推敲，查出背后元凶，宋柊之才，不逊色其兄宋栖，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陈卿清瘦的脸，露出一抹笑。得意看向杜尚书，官职比我高，没用啊！ 「嘿嘿！羡慕，她…大理寺的」 杜尚书黑着脸，瞪了眼陈卿，满是憋闷。 「可恶，被陈文远炫耀到了。我想要…就不知能不能把人拐去刑部？看来，得找宋郎中聊一聊……」 他不敢跟崔睦抢宋栖。 那…… 宋柊总该能争夺一二，毕竟人还没入职。 “回陛下，微臣不敢居功。高斯是顺天府衙送入刑部诏狱的，微臣能查看他的卷宗，多亏刑部诏狱狱卒赵六出手相助，而崔雪…乃是崔少卿之功。”宋柊不傻，税银丢失一案牵涉甚广，朝堂文武百官都被今上骂过。 她哪敢一人揽功？ 何况…… 宋家是书香门邸，朝堂势力略显单薄。 功劳太大，宋柊担心宋家扛不住也扛不起。 分桃子。 必须把功劳分出去，但不能随便分。 顺天府衙、刑部同大理寺就很不错，京城之中，这三个部门主管各种刑事案件，势力更错综复杂。 宋家… 宋府添为刑部郎中，宋栖为大理寺评事。 宋柊刚好能送出功劳，又不显突兀。 剩下的顺天府衙，这同样是实权部门，且能担任顺天府尹的，必然是天子心腹近臣。 果不其然。 宋柊话音落地。 无论是今上，抑或是三公内阁和六部大臣。 俱都流露出喜色和欣赏之意。 吃独食没好下场，尤其是官场。 你吃肉，总得给别人喝点肉汤。 头铁的走不远，也走不下去。 “哈哈哈……”建元帝抚掌大笑，遥指着站在杜尚书身后的宋父，打趣道：“宋郎中，你呀…生了个伶牙俐齿的好儿郎。他日，等…回京，我想全京城都能知晓宋府还有一位才貌双全的四娘子。” “微臣谢陛下赞赏，多谢陛下赏赐！”宋父激动万分。 这话明着褒奖宋父，实则是为宋柊正名。 不过，得等宋栖从河南府回京。宋柊…方能以小娘子身份行走。但有今上这句话，外人再无理由挑刺宋柊。 大周民风开放，可是女子终究不是男儿。 总有些…… 腌臜之人。 他们自己腌臜，却认为天底下所有人都是腌臜的。 「呜呜呜…… 我的小狸奴啊，阿父总算是放心了。有今上的承诺，就算身份泄露…也不担心性命不保。 待会儿，阿父就把你爱吃的糖块拿给你。你没在家，阿父吃啥都不香。你阿母脾性也日渐暴躁……」 宋柊眼底一点一点漾开笑意。 宋父的呜呜哭声，她没嫌吵，反觉得异常温馨。记忆里宋母温柔娴淑，就连说话都少有大声。 这多半是担心自己…… 建元帝又夸了两句，还待说些什么。 “报……” 有侍卫急匆匆闯进膳厅。 建元帝沉着脸，怒道：“何事——” “回陛下，燕都御史传来急件。” 闻言，崔睦大惊。 “陛下，都察院恐有异变。”崔睦快速把都察院的安排，一一告知建元帝。 一听。 膳厅众官员齐齐变色。 膳厅厨账里，玉娘看着刚做好的糯米凉糕和甜汤，屏住呼吸没有走出去。 第二十二章 牛！大周喷子燕都御史上线喷人 膳厅。 无边的静寂一点点扩散。 建元帝把玩着手上的墨玉棋子，嘴角上扬带着笑。只…这笑众官员就感觉凉飕飕的，渗人，诡谲。 这一幕。 他们许久未见了。 “行之，带路去都察院。”建元帝悠悠道。 然…… 古井无波的语气，却叫膳厅内外众人毛骨悚然。 上一次。 他们瞧见今上露出这般神情。 还是二十多年前。 那时候，今上还是皇子没有即位。 太祖病重，朝堂不稳。当时，刚被册封为太子的今上，脸上带着笑，手持长剑站在金銮殿的丹陛之上…… 那一刻，朝堂无人敢张嘴。 因为…… 张嘴的，都没了。 吴首辅同高太傅等人，互视一眼，彼此眼底掠过一抹忧色。就怕今上再发疯，上一次…今上亲自动了手。也是那一次，让朝堂再无第二个声音。 结果。 再没有谁敢说今上懦弱心慈。 毕竟。 细数历代帝皇。 有几位皇帝，敢手持长剑亲自动手杀臣？ 今上即位二十三载。 近些年，处理政事亲善敦和。 怕是… 有不怕死的忘了。 今上从来不是骄矜的狸奴，而是打盹的猛虎啊！ 「……」 「……」 「……」 瞬间。 宋柊被满屏的沉默包围起来。 她余光悄悄扫过三公内阁和六部大佬。 嘶嘶… 这些大佬表情有点不对。 宋父恰好看到左顾右盼的宋柊，一惊，忙不停使眼色。 「低头低头低头…… 阿父的小狸奴啊！你真是不怕死，今上怒了啊，快避开别找死。呜呜…阿父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闻言，宋柊忙低下头。 视线恰好看到厨账后头玉娘的人影。 她静站着，丝毫没有过来的打算。 同时，鼻息间嗅到糯米凉糕和甜汤的香味儿。很明显，崔睦交代的糯米凉糕和甜汤都已经准备好，但玉娘却没有送过来。 诶！ 宋柊大惊。 忽然，身前被一道黑影遮挡。 一股淡淡地竹叶清香扑鼻而来，这味道…崔睦崔少卿。 她眼角轻抬，就看到崔睦站在面前。 刚好挡在她和今上的中间。 「唉！小柊儿…你胆子真肥，这节骨眼敢直视圣颜，就不怕今上治你死罪。果然得护着，没我…她是真不行啊！近看，这胖嘟嘟的脸蛋更圆了，肉肉的，一颤一颤，想动手……」 宋柊：！！！ 好你个冷面崔阎罗。 宋柊悄悄往后挪了两步。 就见着… 今上率先走出膳厅，而后众人鱼贯而出。 宋父临走前，看了眼宋柊，口中无声与她道别。 “玉娘，你且照顾宋评事一二。” 崔睦走前，匆匆吩咐了玉娘一句。时令时桜拿上武器，紧跟而上。 须臾。 热闹的膳厅，陡然安静下来。 吱嘎—— 玉娘从厨账走了过来。 “宋郎君，吃糯米凉糕和甜汤吗？俺刚做好的哈。”玉娘说着说着没注意，北地方言就崩了出来。 说完。 觉得不好意思，忙端来糯米凉糕和甜汤。 宋柊轻笑着，回道：“玉娘，你要是不习惯说官话，就跟我说北地方言，我能听懂。” 宋府。 宋母郑氏乃是荣阳郑氏之女。 荣阳属北地。 宋母在宋府偶尔也会说北地方言。 讲真的，感觉很幻灭。 宋母性格温柔，偏软。猛不然蹦出一口北地方言，那滋味很酸爽。 “真的哈！这官话也忒难了，费劲啦不好唠嗑。来，吃点。咱娘们俩边吃边唠嗑……”玉娘兴奋道。 边说着，边走回厨账。 不多会。 就端来一大盆酱大骨。 同时，还有高粱酒和各种小菜。 玉娘会抽大烟，时不时喜欢抽两口。 但是…… 一般在大理寺的时候。 玉娘懂分寸，不会抽大烟。就算馋大烟，最多拿烟杆干抽解解馋。 只，这说话不行。 崔睦能听懂北地方言，不会说。 时令时桜听不懂，也不会说。 毕竟，他们在京中长大。说的，听的，都是京都官话。北地方言太魔性，容易把人带偏。 “俺搁这嘎达无及六受，别的庖丁不顶愣，俺想回家都不成。少主儿，就稀罕俺烧的饭食……” 这厢… 宋柊没来得及张嘴。 玉娘一开口，噼里啪啦就是一顿俺。 北地方言之中。 俺和饿，都是指我的意思。 同时，这两词听着最是魔性。听两次，就会不由自主跟着说。不过，玉娘到底在京城生活多年，这北地方言多多少少不算太正宗，带了点官话的影子。 越听越上头。 两人越聊越上瘾。 “燕宁老匹夫，让开。” 都察院，王国舅迟迟没等到万三。当即，察觉到不对，忙遣人偷偷离开都察院，往幻月楼奔去。 让万三从诏狱带走宋栖，这是七皇子的密令。 万三…区区诏狱狱官，断无可能有忤逆之心。他没有带宋栖来都察院…… 王国舅贪归贪，却不傻。 于是。 他当即想下值回府。 谁知…… 刚走出办公廨舍，就被燕都御史拦住。 同时，都察院的大门直接落了栓。 燕都御史让人搬来太师椅，亲自守在大门前。 见状。 王国舅愈发忐忑。 起初，王国舅还端着身份跟燕都御史周旋。 渐渐地。 天一黑，王国舅急了。 派去西城幻月楼的监察卫迟迟未归。 得不到七皇子那边的消息，他怎能坐得安稳？ 难道说… 那件事曝露了？！ 一想，王国舅看向燕都御史的眼神，充满杀机。而嘴里的话，愈发粗鄙。 不过。 燕都御史是谁。 作为大周朝史官头头，论耍嘴皮子。 燕都御史打遍天下无敌手。 一个草包王国舅而已，燕都御史完全不带怕。 这不…王国舅一句老匹夫，燕都御史眼睛都亮了。 “此等言，何不以溺自照？老夫貌比潘安，仪表堂堂，哪似王国舅野哉，由也！子肖父，你祖父田舍翁，你父田舍翁，你亦是田舍翁……” “莫道…披了层锦袍华服，就以为自己变成了人。” “王国舅，汝不没乎？” 啪啪啪… 燕都御史开口就是一顿输出。 当即。 王国舅面红耳赤。 其他御史则眼冒星光，满是敬佩之意。 不愧是大周的喷子。 这一顿凶猛输出，没带半个脏字，但字字透着脏。 “你你你……” 王国舅仰头气得吐血。 噗呲一声，一口鲜血直接喷在燕都御史的脸上。 摇晃两下，哐当倒地。 却见。 燕都御史捋着自己的美须，面不改色。居高临下俯瞰着王国舅，就差补充一句：就这？！ 第二十三章 嗯！那就跪着吧 都察院外。 建元帝一行人相顾无言。 “看来…燕爱卿威风不减当年啊！”建元帝唏嘘着，燕宁只要不怼他，建元帝认为…他就是个好臣子。 听听…这怼人的话多好听。 嗯！ 燕爱卿是个懂说的。 再说点，多说点。 建元帝瞧不上王国舅，但得给王贵妃和七皇子留脸面。索性就允了王贵妃的意思，把王国舅扔进监察司。监察司由崔睦执掌，建元帝真不担心王国舅惹事。 至于…王国舅想争权夺利。 那—— 更是妄想。 崔睦什么才情，王国舅什么玩意。 建元帝怕麻烦，压根就没想过让王国舅入朝出仕。进六部，那更是妄想。 毕竟，全京城都知晓王国舅的能耐。 将人丢去监察司，有崔睦和监察卫盯着，总不至于惹下大错。 可是…… 建元帝没曾想到，自己低估了王国舅的脑回路。 这些人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大周有保元这样优秀聪敏的太子，建元帝如何看得上七皇子？对他宠溺两分，无非是觉得这孩子傻乎乎的，他不护着一二，估计会被其他皇子“卖掉”。 诶！ 这糟心的倭瓜。 建元帝一个没忍住，学着太子和朝臣吐槽起来。 不过。 建元帝样貌威武高大，五官俊朗。 纵然四十有五，仍然龙精虎猛，样貌堂堂。 王贵妃能以平民之身得到宠爱，容貌自然不差。但七皇子就像是出生时脸着地，大脸盘子不说，长得又矮又丑，瞧着…倒有几分像北方部落的蛮夷。 蛮夷有侉屹族这样身强体壮的部落。 同样地。 更多身材矮胖，长得黑咕隆咚的。 如若不然。 崔雪怎会一再申述，她来自北疆侉屹族。 缺什么，才会渴望什么。 “行之，监察司真派王国舅去河南府查案了？”太子捂着嘴，强忍咒骂的冲动。这不是承乾宫，多少得注意点仪态，再有…建元帝也在，避免御前失仪，也得小心一点。 崔睦道：“禀太子，王国舅是监察司的金牌监察卫，执掌一方，他有权查案。” 咳咳。 闻言，太子清咳着。 王国舅…金牌监察卫的身份，是王贵妃找今上求来的。凭王国舅的本事，根本入不了监察司的门槛，更遑论成为监察司之中的金牌监察卫…… “就他…查案，我说税银丢失为何找不到线索，就算有线索，那玩意也能弄丢！” 骂不了父皇。 难道还不能骂王国舅？！ 果然。 太子一骂，建元帝怒气沸腾。 “朕…让宋评事重查河南府，肯定会有更多的线索。行之，免除王国舅在监察司的职位，将入冬，让他回府歇着！”建元帝扶额，只觉得脑袋胀痛。 还好…… 王国舅没在眼前。 要不然，他不介意上演全武行。 话罢。 建元帝挥挥手。 让崔睦上前敲门，让燕都御史开门。 深秋，夜凉。 一会儿。 众人搓手跺脚。 三公内阁和六部的大佬，多数年龄比今上大。 再站，要是着凉倒下几个。 明日早朝，就该有御史弹劾今上不体贴几位元老了。 像崔太师是两朝元老。 高太傅和吴首辅，那更是三朝元老。 一个个… 都是大周的定海神针。 建元帝日日下棋，大周江山稳固如山，与这几位元老坐镇大周朝堂，亦有离不开的关系。 哐当哐当 深夜，寂静。 都察院周遭一片静谧。 街外站满执金吾，此时，京中各坊都已关闭，负责巡夜的巡捕役各司其职。 然，都察院内灯火通明。 静寂的夜晚，门钹叩响的声音异常清晰。 甚至… 还有些刺耳和尖锐。 “谁——” “监察司，崔睦。” 崔睦沉着脸，清凉的声音从门缝传入都察院。 他身后站着建元帝，自然不能从角门进都察院，必须得开正门迎建元帝入内。 果不其然。 门内沉寂片刻，便是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 都察院大门被打开。 燕都御史那张满是褶子的脸，映入崔睦眼帘。 “崔监察御史，快快有请…”燕都御史声音由远而近，吐血昏厥过去的王国舅，已经被送回廨舍。但清查还在继续，估计没个日，清查结束不了。 燕都御史作为御史之首。 他善言谏弹劾。 查案…… 燕都御史是真的不擅长，头疼。 “燕都御史冷静！”崔睦手一挥，踏入都察院，他是监察司的监察御史，而不再是大理寺少卿，“陛下，请——” 燕都御史大惊，忙施礼。 “微臣燕宁，见过陛下！” “免礼，平身。” 建元帝撩开袍角，跨门而入。太子等人，紧随其后。很快，都察院门前的巡捕役换成执金吾。 一股肃杀之气。 冲天而起。 象征着，这一夜不平常。 “燕爱卿，都察院清查进展如何？”建元帝踏入都察院正厅，打断燕都御史的请安寒暄，开门见山，直接问。 “陛下，清查还在进行……”燕都御史低声道。 见状。 建元帝没奇怪。 朝崔睦挥挥手，让他接管都察院。 崔睦作揖，而后走出正厅。 须臾。 整个都察院高速运转，不时有监察卫和御史被拿下。 于是。 等王国舅醒来。 再次，叫嚷着要离开都察院的时候。 就见着… 都察院正厅端坐着建元帝太子…… 大周朝堂真正的实权大臣，几乎坐了大半个都察院正厅。要是再来几位宗人府的皇亲国戚以及武将们，都察院快变成金銮殿了。 王国舅：嗬嗬嗬 我就躺了一会，一睁眼，咋的就变了天。 这一刻。 王国舅再忍不住心底的恐慌。 事，事发了。 “王，王离…见过陛下！”王国舅哆嗦着，行礼。迎上建元帝冰冷的目光，再无侥幸之心。 “跪着！”建元帝冷冷吐出三个字，没有给王国舅免礼，更没让他起身，直接让他继续跪着。 此时。 建元帝不急着审问王国舅。 他在等。 等王贵妃和七皇子的动静。 河南府有宋栖；监察司有崔睦亲自清查；西城幻月楼太子已经遣人联系宋国公彻查，再加上时桜的辅助…… 沸沸腾腾闹了两月多的税银丢失案。 也该告一段落了。 第二十四章 嗷！丢脸真是太丢脸了 夜渐深。 都察院正厅炭火一夜未断。 “陛下，天亮了！你和太子殿下要不要先回宫？今日早朝还得继续……”吴首辅耸拉着脸，一夜没睡，上了年纪的他…遭不住，根本遭不住。但仍然兢兢业业劝建元帝和太子回宫，逮住王国舅，他背后还有王贵妃和七皇子。 再加上。 太师府的崔雪。 这诸多事情，都需要今上拿主意。 都察院清查有崔睦，他们都帮不上忙。 一夜坐镇。 足以表明今上和朝堂的态度。 高太傅作揖，开口道：“陛下，请回宫。” 两位大佬接连开口，崔太师杜尚书等人纷纷附和。往日，这时候该早朝了。 “父皇，早朝重要。”太子道。 这一晚。 怪有趣的。 难怪父皇除下棋之外，惦记着查案。 这查案啊，确实有趣。 可惜… 就是费脑子。 建元帝揉眉，双眼干涩困顿，精力确实有些不济，便挥挥手让吴首辅等人别再劝，说：“你们都随朕一起回宫，早朝后，保和殿商议税银丢失一案……” 这边建元帝松口，同意回宫。 众大臣俱都松了口气。 毕竟—— 再待在都察院，京城就该乱了。 大周朝自建元帝即位，逢初一十五为大朝，七日一休沐，这都是惯例。 官员尚能请假。 然… 作为一国之君的建元帝。 自然是不能随意罢朝的。 一旦罢朝。 朝堂必将动乱，起纷争。 “陛下，王国舅该如何处置？”杜尚书同陈卿互视一眼，抬步而出，询问王国舅的安排。 跪了一夜。 王国舅一脸憔悴，唇干舌燥，却不敢乱动。 一夜间。 整个人苍老了十余岁。 “他不是爱去刑部诏狱吗？那…将他押入刑部诏狱，让他进去住上一段时日。等行之查明税银丢失一案，再行处置。”建元帝回头直视着王国舅，眼神淡漠，倨傲，透着不屑和杀机。 建元帝平身最恨被人蒙骗糊弄。 王贵妃和七皇子二人。 这次算是捅了马蜂窝，自寻死路。 太子噙着笑，一派儒雅。 同样地。 几位厌恶王贵妃一派的官员，表情透着欣喜。 朝堂每天争论不断，大小事层出不穷。 但—— 谁若是敢动摇国之根本。 与外族勾结，那便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崔雪身份存疑。 但根据高斯提供的证词，必然与北疆月氏国关系匪浅。如果几年前，崔雪就与七皇子有勾结…… 王贵妃一系的朝臣。 不死都得脱层皮。 午门城外，估计需要再次用鲜血冲洗一遍。 “陛下，饶命，饶命啊！” 王国舅大惊，哀嚎着。拼命磕头，额头破了，都顾不得止血，拖着双腿上前求饶。 可惜啊。 建元帝置若罔闻，带着一干朝臣离开了都察院。 ——这边杜尚书唤来太康坊的巡捕役，让其帮忙押解王国舅，将人送去刑部诏狱。 而后。 杜尚书和陈卿疾步匆匆直奔皇宫而去。 今日早朝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再不赶紧过去，快赶不上了。 不过。 昨夜今上坐镇都察院之事。 想来，已经传遍全京城。 估计，昨晚上京城官吏谁都没敢入睡。 嘭嘭！ 清晨，一阵锤门声响起。 紧接着，便传来时桜的声音。 宋柊迷糊着睁开眼睛，呆愣片刻，方才反应过来身在何处。坐起身，揉着酸胀的额头。 “玉娘，你起了吗？”时桜道。 玉娘放下舞得风生水起的剔骨刀，开门，见只时桜一人，微顿，问：“少主呢，咋就你自己？” “少主在都察院忙着，我刚从西城回来，有吃的吗？我饿的胃抽抽，需要玉娘做的早餐才能好。”时桜拉着预料撒娇，得亏玉娘身高八尺。 但凡，换个人。 时桜这撒娇很致命。 毕竟，谁也不想被一个七尺小娘子撒娇？ 大周朝…… 北地女子身高普遍高于南方。 而宋柊，就是个例外。 宋母郑氏身高近七尺，仅比宋父略矮半个头。同样地，宋柊二姐比宋母郑氏还高些，估摸着跟时桜一般高。 “面，还是饼？”玉娘拍拍时桜的头，问了句。 时桜嘴馋，贪吃。 吃什么都不挑嘴，这让玉娘很满意。 要是像崔睦，玉娘就该头痛了。 “糕呢？”时桜解下腰上的武器，往小院武器架一扔，活动脖子和四肢。一夜忙活，得了闲，回到大理寺，她自然而然放松下来。 “糕…费时间，今儿晚了点。”玉娘道：“天冷，给你煮个甜汤。我问声宋郎君，再琢磨弄什么。” 时桜瘪着嘴。 「诶！四娘子一来，我就失宠了。我…再也不是玉娘最疼爱的那个崽崽咯」 宋柊…… 这争宠就很魔性。 难道是大理寺“家传”技能？ “玉娘时桜…”宋柊道：“玉娘，昨晚…麻烦了！” 一醒来。 宋柊回忆起昨晚的记忆。 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拉着玉娘聊案子聊解剖，最最让宋柊尴尬的，她竟然还指点玉娘做菜！！！ 一个外行… 指点一个御厨做菜，这你敢信？！ 哈哈。 玉娘放声大笑。 “麻烦哈，不麻烦。厨账有活鸡，宋郎君要是想吃炸鸡，俺给你做。不过，你说的皮酒，俺不知道是啥酒。还有鸭脖鸭架…这个得晚点，这边厨账今日没有活鸭。” 玉娘对宋柊说的美食很感兴趣。 昨天太晚了。 时间赶不及，也不方便。 今天，玉娘打算试做一二。 「宋家不愧是读书人家，四娘子说的美食，看似简单…实则各有巧思。尤其四娘子还不藏私，这些美食随便制成菜谱，那是能传家的，俺佩服……」 宋柊捂着脸。 嗷嗷啊。 真没脸见人了。 喝醉，耍酒疯。 非得拉玉娘哔哔，还好…不该说的没说。 不该拿的也没有拿出来。 要不然… 她该被说是邪祟了。 “玉娘过奖了！”宋柊忙推辞，解释道：“啤酒，是一种用谷物发芽后的谷芽做原料，酿制而成的。这是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只可惜古书遗失。” 嗷嗷。 别说了别说了。 好丢脸，真的好丢脸。 “那…宋郎君可曾记得酿制技法？”玉娘激动道。 无他。 昨夜，宋柊把炸鸡啤酒描述的太离谱。 偏生玉娘好烟也好酒。 听到有一种从未喝过的美酒，自然按耐不住。 第二十五章 啪！别急，让宋郎君先尝 宋柊……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滋味贼难受。 啤酒…该如何酿制？她仅知道刚才说的那一点，别的，唔知啊！ 但是… 对上玉娘充满求知欲望的眼神。 她想到玉娘对自己的好。哪怕两人认识就两天，宋柊生不起婉拒的念头。毕竟，宋柊性格吃软不吃硬。 玉娘：“宋郎君…是俺孟浪了！” 「啪啪啪…… 俺该死！像这种能传家的东西，咋能随便索问？这摆明是为难四娘子。可惜啊，俺真想尝尝皮酒的味道」 时桜眨着眼。 看看宋柊，又瞅瞅玉娘。 这炸鸡啤酒啥的，是啥子东西麽。 ——听玉娘的意思，啤酒很好喝啊，咋办，她也想尝尝。 “玉娘，你容我想想。古书丢了，凭记忆…我不敢肯定能酿造出啤酒，要不咱们一起蛰摸？”宋柊道。 假如… 在大周朝鼓捣出啤酒。 这未尝不可啊！ 毕竟…她有挂，读心值能兑换炸鸡啤酒快乐水，自然也能兑换啤酒的酿造工艺。 她有啤酒酿造工艺。 玉娘懂酿酒。 再拉上一个出钱的，齐活了。 “酿酒技法通常为家传，宋家…那边真能同意你拿出啤酒的酿造工艺？”玉娘很谨慎，像宋家这样的书香门邸，最看重传承，氏族世家重颜面，这种传家的东西，他们甚至还有传男不传女或传女不传男等家规祖训。 「俺稀罕四娘子，娇娇软软，俺就得意这种小娘子。彪呼呼，不像有些麻应人，爱小儿。呜呜…为了俺，她都敢败家拿出传家的玩意……」 宋柊…… 她捂着嘴，玉娘那不停地稀罕\/得意。 听得宋柊耳尖尖都粉了。 咳咳… 这样被人当着面表白，挺羞人的。 大理寺“家传”的东西有点多啊！ 宋柊微笑着，挥挥手，一脸地恬静淡然，解释道：“玉娘请放心，那古书…非宋家之物。我还盼着与玉娘做出更多更好吃的美食……” 虽说。 昨夜醉酒是失误。 但宋柊想着，自己既然来到大周朝，自然想给这方世界留下一点属于她的足迹。 她是个普通人。 ——没想过改变世界，可是…某些力所能及的事，宋柊希望可以做一做。 首先，就从炸鸡啤酒开始！ 其他的… 等遇上再思考。 说完。 她悄悄激活读心系统。 目光落在读心值那一栏。 读心值：1203 嘶哈！ 这读心系统也爱吃瓜啊！ 瓜越大，给的读心值越多。同时，也跟被读心的对象身份高低有关。 顿时。 宋柊想到了朝堂。 假如能上朝听政，这读心值还不得飞起？！ 金銮殿… 那里站着的人，代表着大周权力的巅峰。 瓜—— 任何一个瓜，都代表着无数读心值。 得了宋柊的承诺，玉娘二人欣喜万分。 随后… 玉娘打来热水，让宋柊时桜洗漱。 她转身进厨账张罗早膳，照着宋柊说的，做炸鸡去了。 “时捕役，你这可有笔墨，我想着把啤酒的酿造技法默写下来，再拿给玉娘……” 宋柊梳洗结束，找上时桜。 她是个借宿的外人。 笔墨，自然要找时桜。她从读心系统找到了啤酒的酿造工艺，读心值不算贵——100，跟蔡伦造纸术一个价。 大抵是初次大额消费。 读心系统给了点搭头…古代酿酒工艺步骤。 不过。 比起大额消费给予的搭头。 宋柊更愿意相信，这是读心系统心虚，给宋柊的补偿。毕竟读心系统激活后，没给新手礼包…… 咳咳。 话题扯远了。 宋柊接过时桜送来的笔墨。 两人没回屋，转而进了膳厅。 膳厅一角，玉娘摆放着烧好的炭盆。 一时间。 整个膳厅暖意融融。 时桜帮着碾磨，宋柊开始“搬砖”，原身写的一手好字——簪花小楷，字体娟秀、细长，清秀灵动，宛如插花的舞女翩翩起舞。 这楷书字体从前朝开始流行，传至今朝大肆盛行。 簪花小楷，最得女子推崇。 更被陈其此书法字体：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红莲映水，碧沼浮霞。 “宋郎君，你的字真好看！” 「这字…瞧着，像花似的，好看。宋四娘子人娇字美，对于她，我是喜欢的。少主真有眼光！」 时桜满眼的惊艳，这一刻…她没了对啤酒酿造技法的好奇，只剩下对宋柊写下的字的满目惊艳和欣赏。 她不懂书法字体。 但…… 作为智慧生物，时桜拥有对美最基本的追求。 她说不清宋柊所写字的美与丑，只一眼，就觉得好看。越看，越觉得让人欢喜。 “谢谢！”宋柊道。 写字的手一颤，时桜啊，我更喜欢你之前的桀骜不驯。如吐槽崔睦的时候，现在不停地夸夸青睐，挺叫人尴尬的！ 少顷。 宋柊成功“默写”出啤酒的酿造工艺。 读心系统很贴心。 给出的工艺，十分符合大周国情。 哪怕宋柊不通酿酒，单看这份酿造技法，摸索一二，也能成功酿制出大周本土啤酒…… 思及。 宋柊咽了咽口水。 “玉娘，我写好了。” 说着话，一股奇异的香味儿，从厨账那边传来。 时桜耸动着鼻翼，好奇道：“好香啊！这香味…以前没闻过，玉娘究竟在做什么好吃的？” “…这是炸鸡的味道！”宋柊迟疑着。 玉娘不愧御厨出身，仅凭宋柊一言，就做出了炸鸡。炸鸡做法简单，可是想做好不简单。 这会儿。 闻着膳厅四周缭绕的气味。 宋柊能断定，炸鸡味道差不了。 似乎… 昨晚醉酒刚刚好。 宋柊好吃，但真让她自己下厨，不敢也不行。 现今，有个玉娘。 咕噜。 宋柊视线划过读心系统。 今后只要有读心值，何愁吃不上家乡的众多美食。 “宋郎君，来尝尝——”玉娘端着刚炸好的鸡块，吆喝着，从厨账走来膳厅，“我想着…你该饿了，特地将鸡块切小，这样炸熟的更快。” “我我我……”时桜挤上前，探出手。 啪！ 玉娘拍掉时桜伸过去的手。 “别急，让宋郎君先尝味。” 时桜…… 我应该在门外，不应该在门里。 「玉娘啊，你忘了吗…我才是你最爱的崽。为了宋四娘子，你还打我。这一次，必须要两碟炸鸡，糯米凉糕都哄不好我……」 第二十六章 咳！蹭一顿，就亿顿 “玉娘，你可以唤我狸奴。宋郎君…咳咳，就算了！”宋柊接过炸鸡，轻声道。 她… 真不是郎君啊！ 听着，怪怪的。 玉娘一喜，忙道：“好，狸奴。你快尝尝炸鸡味道如何，还有哪需要改进的？你说的番茄酱和甜面酱，俺做不出来，这是蜂蜜和俺自己熬的梅子酱。” 「狸奴，小狸奴。」 「这名儿一听就得意，好听。」 刚出锅的炸鸡，鸡肉外皮酥脆，内里多汁，肉质嫩滑。经过两道炸制，除去多余的油脂，一口下去…香气四溢，色泽金黄，叫人垂涎欲滴。 一口接一口，欲罢不能。 咕噜… 时桜紧盯着，拼命吞咽口水。 “狸奴，咋样呀？”时桜捂着嘴，小声道。 她怕张开嘴，口水直接喷溅出来。 于是，只能小声询问。 大周食肆有炸货，但没有炸鸡。 像撒子、油果和炰鳖。 撒子以糯粉和面，少盐，牵系扭捻成环钏形，其味入口即碎脆如凌雪。 油果肖似油条。 炰鳖，用黄泥包甲鱼架火上烧烤。 跟炭火上烤羊肉差不多。宋柊记忆里吃过几次炰鳖，还有炰鸡\/鱼等。炸货略显单调，除撒子、油果之外，还有炸鱼、炸肉丸和炸鱼。 如炸鸡，玉娘也是初做。 不过… 宋柊有一种感觉。 今日过后。 大周美食会开启新篇章。 “香酥脆，棒！”宋柊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玉娘，真厉害。还有…梅子酱配炸鸡，超赞。” 这一说。 时桜赶紧道：“狸奴，快给我来一块。” “来。”宋柊邀请道。 时桜玉娘伸手，各拿起一块炸鸡。 「啊！这味道美滴很！」 「火候过了点，鸡肉柴了点。俺得再试试…」 咚咚！ 院外传来敲门声。 “玉娘，开开门。” 闻声，时桜撇撇嘴，嫌弃道：“赵寺臣，好烦。他这鼻子比犬都灵敏，他敲门…孙少卿李寺正他们肯定会闻讯而来。玉娘，你别理他们，这是少主的小厨房，不是大理寺官厨，没得他们老上门蹭吃蹭喝……” 「哼哼！这些个混蛋，平日爱说少主闲话，上门蹭吃蹭喝不嫌丢脸？啊…好烦，想砍死他们喂犬」 宋柊挑眉。 时桜吐槽的时候，那叫一个凶狠。 但维护崔睦是真的护短。 玉娘摇摇头，说：“时桜，去开门。” 「这毕竟是大理寺官署，俺们可不能失礼。再说，都是少主的同僚，些许吃食…舍了便舍了。大理寺的卿大人不会让少主吃亏，这些官吏平时待少主也挺好的」 同朝为官，崔睦背景通天。 大理寺上下官吏，哪会给崔睦使绊子。 何况… 能顶着崔睦冷脸蹭玉娘的手艺。 足见，他们同崔睦的关系，并不像外界描述的那般。 官场嘛。 逢场作戏，再正常不过。 “时捕役，梁隆安的黄姚豆鼓来点？”赵寺臣挺着肚子，朝时桜递来个陶罐。 瘦高的孙少卿来自巴蜀之地，且嗜酒如命，他从袖中掏出一小瓶酒，小声道：“郫筒酒，族人刚从蜀郡送来的新酒，量不多，只能给玉娘一小瓶……” “饿婆姨烙滴烧饼，贼香。”李寺正腆着脸，给时桜递了小块烧饼。李寺正婆姨这一手烙饼，大理寺上下官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提起烧饼，便能想到李寺正婆姨。 就连玉娘都曾去过李寺正府上，找李寺正妻子讨教过。 「嘿嘿…时捕役，我掏出黄姚豆鼓，你该如何应对？我知道玉娘最近在找黄姚豆鼓，还好我早早给家族去信。昨日，家族遣人送来了黄姚豆鼓」 「一切…都是为了玉娘的厨艺。不过，今日要给婆娘留些糕点带回府，否则婆娘该让我禁酒了。一日不饮酒，这生活岂不是很无趣」 「半边烧饼换一碗甜汤，这一波优势在我」 膳厅之中。 宋柊强忍着喉间翻涌的笑意。 大理寺的官吏，有趣极了。 这为了蹭玉娘的手艺，全都使出了八百个心眼。 牛哇牛哇牛。 时桜…… 愤恨瞪了眼几位。 论官职，她官位最低。 但谁叫她在玉娘面前得脸。 再加上，玉娘毕竟是长公主安排给崔睦的庖丁，名义上跟大理寺没干系。 大理寺官吏懂分寸。 每次过来蹭吃蹭喝，都会带上一份“礼物”。 崔睦婉拒过。 只是… 他们送的“礼物”都是玉娘想要且能用的。 久而久之。 崔睦便习惯，随波逐流。 玉娘非贪婪之人，但凡昂贵之物，一律不收。 渐渐地。 大理寺官吏摸清玉娘的脾气。 送来的东西，都是实用之物。偶尔，还会拿些自家的吃食与玉娘交换，算是互通有无。 “下官宋栖见过诸位大人…” 眼见着，孙少卿等人走入膳厅。 宋柊见避不开，就大大方方上前见礼。 “宋，宋评事。”孙少卿舌头打结，差点喊错，不过到底混了十余年朝堂，见风使舵的本事不小，微笑道：“宋评事早！” “宋评事，你哪时回来的？” “宋评事，快坐…一起吃点。” 「啊咧！宋…宋评事哪时从诏狱出来的？」 「昨夜，肯定出大事了。今日早朝今上同三公内阁和六部大臣齐齐迟到，早朝也没有议事，早早结束。看来…京城要出大事啊！」 「我每日上朝，按时来大理寺点卯，下值回府陪婆姨。天塌…也塌不到我头顶，果然听婆姨的话准备错……」 宋柊…… 果然能做官的，心眼都挺多的。 一个个… 瞧着敦善老实。 一颗心，快赶上蜂窝了。 “郫筒酒——”玉娘微惊，一喜。 膳厅摆满各种吃食。其中，以炸鸡最为显眼。 时桜努努嘴，道：“孙少卿捎来的。” “孙少卿，客气了。”玉娘道：“今日，宋评事教玉娘做了道新吃食——炸鸡，几位大人要不要尝尝？” “吃…” “碗筷，快。” “这烧饼不吃也罢！” 很快地。 三位大人越过其他人，挤入膳厅，直奔炸鸡而去。 大周官署都设有官厨。 大理寺官厨在诸多官署之中，名声都很不错。 但是… 大理寺官厨的庖丁跟玉娘一比。 就好比宫中御厨和民间厨子，完全没得比。 这要不是顾及崔睦的凶名。 大理寺官吏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在玉娘这边解决。 可惜，不行啊。 第二十七章 淦！炸鸡引发的社交牛逼症 “这炸鸡比炰鸡更香嫩酥，一口咬下去，鸡汁香浓。梅子酱不行，得蘸辣酱才舒爽……”孙少卿来自蜀郡，嗜酒嗜辣，梅子酱、蜂蜜不是他的菜。 赵寺臣摇着头，反驳道：“孙少卿，此言差矣！” 赵寺臣两广出身，与岭南比邻。 番椒，那是啥。 啥都不是啊！ 日常饮食绝对不见半点辣。 莫说番椒，就是茱萸、芥末也无法接受。 “我随意…”李寺正不挑嘴，就怕不够吃。 就闲聊几句的功夫，膳厅再次迎来不少大理寺官吏。 “玉娘，今日早膳有新花样？” “玉娘，我给你捎来了新鲜的竹肉。这可是打南方来的第一批竹肉（笋）…” “李寺正，嘴下留情。” 霎时间，膳厅充满鲜活的生机。 玉娘初次尝试做炸鸡，量不多。多半…被宋柊时桜吃进嘴里，剩余的小半，落入孙少卿三人之口。 后来的官吏，就尝了气味。 于是。 就有了那一句： 李寺正，嘴下留情。 可惜，李寺正是个好吃的。 别说留情，他拿过蒸饼连装过烤鸡的瓷碟都抹了两遍。 主打一个勤俭节约。 一时间… 膳厅气氛走向诡异。 众官员虎视眈眈盯着孙少卿三人。 美食面前，人人平等。 玉娘难得允他们进膳厅用早膳，还是刚做的新吃食。孙少卿三人吃独食，自然惹下众怒。 “梁评事，快将碗碟放下，有事咱慢慢说，可不行动粗。老大人和崔少卿今日没在大理寺，我们可不能给两位大人惹事……”孙少卿微窘，劝道。 炸鸡真香啊！ 再来一次，也不能留啊。 可惜… 今儿没拿番椒制作的辣酱。 番椒从海外进入大周，迅速得到大周百姓的喜爱。像巴蜀之地，更是备受推崇。 那是日日得吃顿顿离不开。 「震惊！大理寺官署今日因一只鸡，众官吏互殴。这事一出，今上和陈卿估计都得疯…梁评事，你快冷静，大理寺今儿个可不能太出风头」 宋柊…… 孙少卿是个懂劝人的。 还好… 他就心里劝，这话真要说出嘴。 梁评事可能高低想给孙少卿来个耳刮子。 “坐，都坐。”时桜喝着甜汤，喝道：“这可不是官厨，你们谁闹事，我就丢谁出门。少卿大人刚清查都察院，我想…他大概不介意顺便查一查大理寺。” 时桜眼角一抬。 冷冷扫过膳厅之中的众官员。 那叫一个霸气！ 「今上嫌午门城外的大街鲜血洗得不够干净，闹，都闹。到时候…全都拉去午门砍了，省得总有人来跟我抢糕点。这梁评事来大理寺，走的门道，好像是王贵妃派系」 宋柊表情微变。 诶！ 群众之中有“敌特”。 “听时捕役的，都坐。”孙少卿手一顿，目光凌厉射向梁评事。作为大理寺三把手，昨夜之事，他多少听到些风声。时桜突然发怒，他自然多想了点，“玉娘，这炸鸡还有吗？我想捎点回府…当然了，我可以拿酒和辣酱交换。” 梁评事，梁宽。 南方官员，与王贵妃是同乡。 「梁宽是建元十七年的同进士，这资历外放做官都得靠关系。他进大理寺…是吏部周崇志运作的，周崇志的嫡女进了七皇子府，啧啧」 说啊再说点。 宋柊看着滚动的读心值，喜笑颜开。 等税银丢失案查清。 大周朝堂也得清洗一遍。 她搞不懂… 建元帝正值壮年，前朝有地位稳固如山的太子。 王贵妃和七皇子哪来的勇气搞事？ 难道就凭建元帝三不五时的赏赐？可是，就宋柊所知，建元帝宠溺七皇子，惯常赏赐的就是些福字、布匹、漆器和宝石。 哦哦！ 除此外，还有食物和黄金。 然，太子则不同。 承乾宫的官制，直接对标大周朝堂。 朝堂之上，除三公之外。 内阁同六部的大佬，都在承乾宫有官职。更甚，太子隔三差五监国，直接行使皇帝的权柄，掌管大周朝堂各部。建元帝根本就没有掩饰过这份偏心，宫中共有五位成年皇子。 唯七皇子是个显眼包。 同时，这五位成年皇子之中。 七皇子母族最弱，妻族…七皇子没有妻族。 王贵妃倒是有心为七皇子求娶氏族世家之女，奈何氏族世家瞧不上倭瓜七皇子。 哪怕建元帝开口，都被婉拒。 高门贵族娶不了，寒门小家又不愿。 于是。 七皇子婚事成了老大难。 高不成低不就。 作为老父亲的建元帝，只能通过赏赐安抚一二。 谁知… 这愈发让王贵妃和七皇子眼高手低。 恶性循环。 就有了今日的情况。 “行啊！不拘泥郫筒酒，清酒、乳酒和麴米酒都成。蜀郡的酒，最烈。喝着，舒爽畅快。还有番椒、蜀椒（花椒）和茶，有的话…都给我来点。换，买，我这边都可以。”玉娘点点头，拍胸道。 孙少卿蜀郡出身。 孙家，乃是蜀郡望族。 他拿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其他官署情况怎样，玉娘不了解。 但… 大理寺这一亩三分地上。 玉娘真没见几个穷苦人家出身的。 当然，要说穷…姜寺副大概算一个。 姜寺副脾气臭归臭，但为人耿直不贪，在大理寺名声很不错。同僚之间，时常会出手接济。 换作旁人。 估计会拒绝。 姜寺副就不会，他坦然接受。 不过，他也不白白接受同僚的好意。 偶尔会赠送些回礼。 回礼不会很贵重，贵在心意。 此前，玉娘说大理寺官署气氛和谐，便是如此。 没有明显的逢高踩低，偶有勾心斗角，也不会太过分。像时桜不爽孙少卿他们蹭吃蹭喝，但不会真的把人堵在门外…… 末了。 玉娘朝宋柊努努嘴，补充了两句。 “炸鸡是宋评事给的方子，我就负责动手。你们想吃问问宋评事，厨账就一只活鸡，想再吃…得买鸡啊。” 宋柊微微一僵。 来不及回味嘴里甜汤的香浓甘甜，说：“午膳，便吃炸鸡。炸鸡做法简单方便，诸位大人想学习，尽管问玉娘。” 顿时。 膳厅众人看宋柊的眼神，满是欣赏。 诶！ 宋家真不愧是书香门邸。 行事大方，大气。 待他日下值遇到宋郎中，高低得请一顿。 第二十八章 嘟！这礼物要不起要不起啊 “时桜，帮个忙。” 宋柊在便笺上写下梁宽周崇志二人的名字，将其递给时桜。此时，膳厅恢复宁静。 大理寺官吏事多。 早上能闹腾一会算是醒醒神，提提精神。 吃饱喝足，自然该上值做事。 时桜迈出的步伐一顿，说：“狸奴有何事？京城混乱，少主那边没忙完，你不能离开大理寺。” 她以为… 宋柊唤住她，是想跟她一起走。 宋柊摇摇头，小声道：“我想让你帮忙调查两个人……” “谁？”时桜一惊，问道。 「四娘子，真不愧是宋判官的胞妹，查案…确实有一手，难道又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这税银丢失案的卷宗，我都快翻烂了」 「比起翻看卷宗，我更想蹲太师府墙角」 「当然，太师府隔壁那家也很有趣……」 宋柊捏着便笺，眼睛泛着光。 时桜啊。 你上次说的太师府八卦还没聊完，接着说。 对了… 太师府隔壁，容我想想是哪一家。 那—— 左边好像住着光禄寺卿。 右边似乎是长公主府？？ 宋柊舔着嘴角，很想催…“大理寺梁评事，以及吏部周郎中。这两人都与都察院的王国舅有过接触，税银丢失案卷宗记录有瑕，周郎中身在吏部接触不到大理寺的卷宗，但梁评事是可以翻阅卷宗的……” 片刻后。 宋柊等时桜适应过来。 “再有，这位吏部周郎中与宫中王贵妃是同乡。” 朋党，派系。 这是亘古永恒的话题。 周郎中身份不显，吏部郎中的职位，也是靠着王贵妃的关系得到的。税银丢失案查到七皇子身上，这位周郎中肯定牵涉其中…… 朝堂之上。 氏族世家或皇亲国戚等官员。 他们不屑投靠王贵妃，更不可能支持七皇子。 “狸奴，你…厉害！”时桜道：“看着你，我仿佛见到了宋判官。不过，宋判官没你强。税银丢失案的卷宗，他看过无数次。” 时桜瞪圆眼，震惊，敬畏。 「这是什么妖孽！」 「跟她比，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 「西城幻月楼的卷宗，要不…让狸奴帮忙看看」 宋柊：这动作够快啊！ 宋国公萧静，大周朝真正的实权人物。 想见见… “时桜，你过誉了！”宋柊道：“京城查出税银丢失案的线索，河南府…那边有没有消息传回？” 她不能回宋府。 无法联系上宋栖。 只能找时桜探探口风。 “河南府一切正常，你不必担心。”崔睦推门而入，清俊的脸庞浸染着丝丝寒意，衬着那凉薄深邃的眼眸，孤傲，寡情。 唯视线触及宋柊之时。 染上淡淡的暖意，恢复了鲜活。 “崔少卿…” “少主，都察院清查结束了？真快，玉娘还念叨让我给你送些膳食过去。” 时桜捂着腰上的荷包，满是惋惜。 去都察院送膳食，玉娘会给“路费”。同时，还有饭前甜汤，以及饭后点心。 哪知—— 崔睦回来的这般快。 「嘁！少主…肯定是惦记狸奴，特地从都察院回来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少主这样闷骚？」 「嘿嘿……」 「我得找时间回一趟长公主府，嘻嘻」 “少主，可曾用过早膳？”玉娘道。 时令抱着一叠公文，朝崔睦挤眉弄眼，抢先道：“没呢。有什么膳食，玉娘多准备两道，我觉得能吃下一整头牛。” 说着话。 时令将公文放下，揉着酸痛的手肘。 「少主啊！」 「我知道你急，想见宋四娘子，但别太急。燕都御史天都搞不定的清查，硬是一晚上查完……」 「当心精尽而亡啊！！！」 崔睦脸一黑。 微侧身，抬脚朝时令轻踹过去。 时令配合搞怪，跑到玉娘身边告状卖萌。 这融洽和谐的一幕。 宋柊意外感觉很温馨。 “我家少主俊！”时桜凑到宋柊面前，愤怒道：“哼！外边那些人说少主残暴冷戾乖张…更甚，还有更离谱的，说少主日日饮处子心血，每三日要用少女鲜血沐浴……” …… 宋柊真傻眼了。 这流言… 听着比崔阎罗什么的，更渗人。 「诶！长公主为少主的婚事，整日怏怏不乐，赏花宴…都不知举办了多少次。偏偏少主总一脸无欲无求，吓得长公主总担心少主想出家做和尚……」 “时桜！！” 崔睦脸一僵，冷冷注视着贴在宋柊身上的时桜。 与其说贴，用拥抱更合适。 远看着… 时桜像是把宋柊整个人抱在怀里。 “舌头要是太多余，我可以帮你割掉，免得话多惹人烦。”崔睦带着笑，幽幽望向时桜。没有一个字带警告，但字字都是警告。 时桜快速比划出闭嘴的手势。 咳咳。 不该嘚瑟的。 尤其… 当着少主的面嘚瑟。 这会儿。 就算没去听时桜的心声，宋柊也能感觉到她的绝望。 可是，容许她先笑为敬。 这边玉娘端来热气腾腾的膳食，招呼崔睦时令用早午膳。同时，把炸鸡和啤酒的事，告诉给崔睦。 崔睦入座前。 把时令放在桌上的公文推了推。 “看看吗？”崔睦道：“这次多亏你提供的线索，才能让我们这边揪出王国舅这条蛀虫。都察院的燕都御史说要送你一份大礼，不过…得等税银丢失案结束之后。” “崔少卿过奖了！”宋柊一惊。 一听，燕都御史还要给她准备礼物，当即更慌了。 “这线索不全是我提供的，还有赵涵和万三…燕都御史的礼物，就算了！” 说实话。 宋柊真的有点受宠若惊。 “宋评事，还是你讲义气！” 赵涵轻佻的声音，从膳厅外传了进来。接着，他抬脚跨过门槛，“崔少卿，你一如既往冷漠绝情啊！亏我待你一片真心，想着…等你死后，亲自为你收敛尸身。” …… 果然是个懂说的。 宋柊捂住眉眼，不忍看赵涵挨打。 啊啊… 数声短促的呼痛声，快速传开。 就说赵涵这种懂说的，怎会不挨打？ “嗷！我错了，错了。停，别打，别打我脸啊。”赵涵嘟囔着，双手护着脸，嘟嘟嚷嚷，一边挨打，一边骂。 就给人一种感觉，又菜嘴又臭。 挨打，也是活该。 第二十九章 吖！嘴臭，挨打了 呵。 时桜冷笑一声，活动双手。 一叉腰，居高临下俯视着赵涵，冷冷道：“还嘴臭吗？想挨揍，就再多说点…我满足你。” 边说，边抬脚踹赵涵。 赵涵就是个混不吝的混子。 赵氏家族背景深厚，赵涵在京城遇上皇亲国戚都敢硬刚。就可惜…他嘴臭，身手一般。 遇上其他人还行，对上时桜… 妥妥的碾压局。 时桜作为一名捕役，她手脚并不弱。 甚至，比时令还强一线。 以女子之身，在京中拥有神捕的名号。 凭的… 自然不可能是崔睦，及其崔家和长公主府的威望。这女神捕的称号，可是得到无数百姓认可的。 “悍妇，河东狮…松手，你快松开。”赵涵挣扎着，嘴上嚎叫不断。那模样看起来不像是觉得痛，反倒是在享受。 ——这就有点离谱了！ 「啊啊啊…得劲，舒坦。果然还是时桜靠谱，这揍人的劲道就是狠，来点劲，再用点力。可惜，大理寺这边没有设监牢，要不然啊，我真想来大理寺做狱卒……」 噗呲！ 咳咳咳 宋柊刚接过玉娘递去柚子茶。 一入口。 就听到赵涵这不要脸的心声，没忍住。 噗呲直接给吐了出来。 然后就被呛个正着，差点咳断气。 “四娘子…” “狸奴，你没事！” 一时间。 大家纷纷收回对赵涵时桜的关注。 宋柊挥挥手，“没，没事。就呛住，呛住了。” 她哪能想得到赵涵爱好如此奇葩？！喜欢刑讯审问，这也就罢了，还是个s？？？ 真是小刀割了牛屁股，开眼了。 原想着古人生性内敛羞怯。 现在嘛。 宋柊觉得她小瞧了古人，古人思想比她开放多了。 跟赵涵比较，宋柊感觉自己就是个小卡拉米。 “闹什么闹，再闹…丢出去。”崔睦脸骤变，把面前的水杯推过去，紧张道：“宋评事，快喝些水润润嗓子。时桜，你把赵涵拖出去……” “不要啊！”赵涵惨叫连连。 那模样… 瞧着，像是在杀猪。 宋柊捂着嘴，朝崔睦摆摆手，“我没事，就呛了一下下，喝点水润润嗓子就能好。赵涵，你来大理寺有事吗？最近京都混乱，刑部诏狱事挺多的！” 事多，就乖乖待在刑部诏狱啊。 大理寺的卧龙雏凤够多了。 真的不要再多一个。 “没事，我就过来走走。嗯！顺带看看你和万三，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提。我别的本事没有，就空闲时间多……”赵涵一溜烟，挣脱掉时桜的钳制，走到宋柊面前落座。 当然。 落座前，他小心避开了崔睦。 「最近刑部诏狱事贼多，那什么…周郎中有事没事就爱去诏狱瞎转悠，瞧着也不知是在找什么人，还是找啥东西，搞得我连享受艺术的时间都没有，帽儿胡同也被时桜这悍妇给征用了，我只能来大理寺找找乐子。」 宋柊：…… 不。 等等，周郎中。 难道是周崇志周郎中？！ 这节骨眼去刑部诏狱转悠，找东西，应该不会。 那应该是去找人。 也许，周郎中在找宋栖。 于是，宋柊顺着赵涵的话，说：“我们这挺好的，诏狱事多，你瞎逛不怕被上司逮着受罚？” “周郎中在诏狱守着，哪有什么事。”赵涵道。 果不其然。 他顺着宋柊的话，提到了周郎中。 “周郎中，刑部周崇志周郎中…”时桜不愧是有着神捕之名的捕役，仅凭一个名字，她就反应了过来。 询问之时。 她还特地看了眼宋柊。 不久前。 宋柊刚让她查探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这位周郎中。 这一问。 崔睦时令看了过来。 两人脑海中，快速想起了这位周郎中。 当然，若周崇志只是位普普通通的刑部郎中，崔睦时令不会对他记忆深刻。 可是… 谁让这位周郎中与王贵妃是同乡。 再加上，税银丢失案。 这由不得崔睦他们不去重视这个周郎中。 “呃！是他。”赵涵道。 「这老帮菜惹着时桜了？可是，不对啊！周崇志胆小怕事，哪敢招惹时桜这河东狮……」 「等等，周崇志好像是王贵妃的人」 「莫非周崇志牵扯到税银丢失一案？这一来，他去诏狱的目的，岂不是冲着宋柊去的？」 时桜沉着脸，朝崔睦看去，低声道：“宋评事让我帮忙查两个人。一个是大理寺梁宽，另一个是刑部周崇志。” 在场… 除玉娘一头雾水外。 崔睦他们表情都变了，变得有些严肃和阴冷。 宋柊—— 她好像又揪出一条新线索了。 “时令，你直接去拿人。等保和殿开门，税银丢失一案该结束了。让监察司联系宋栖，他可以启程回京了。” “等我吃点东西……” 目前掌控的线索，足以定案。 当然了。 这还需要看今上那边的态度。 毕竟，税银丢失案牵扯到王贵妃和七皇子。事关皇家颜面，今上要是想遮掩，有些东西自然不能外泄。 哪怕是崔睦。 也不能随心所欲办事。 算起来… 崔睦也是皇亲国戚。 今上丢脸，整个大周都将颜面无光。 别说崔睦…恐怕连三公内阁和六部的大佬们，同样会慎重思考该如何应对。 赵涵一脸懵逼。 他挥着手，茫然道：“你们说啥了，我怎么听不懂？”这税银丢失案查清了，速度好像有点快啊！ 抓人… 现在就能抓人了。 这边时令狼吞虎咽，吃完膳食。 拿上监察卫的九环刀，起身走出膳厅。时令身兼数职，推官身份不好拿人，但监察卫没有这层顾忌。 离开膳厅。 他直接带上监察卫，拿下了梁评事。 再奔向刑部缉拿周郎中。 只是… 保和殿的大门，一关就是三天。 第四日。 保和殿大门敞开。 同时，还有数道圣旨。 一时间。 混乱的京都安静了下来。 宋柊安静住在大理寺后衙，每日和玉娘研究各色美食，小日子过的十分巴适。 期间，宋父来见过宋柊一次。 送来了不少东西。 告诉宋柊，宋栖还在河南府，她暂时不能抛头露面。对此，宋柊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 她明显感觉到京城氛围有些不对。 问玉娘，玉娘只说不知情。 崔睦时桜等人更是连面都没见着。 第三十章 吖！上朝啦 这几日。 宋柊同玉娘研究酿制啤酒。 深秋，京城被凉意浸染，街道铺盖着一层金黄的秋意。宋柊二人喝着蜀郡那边送来的金秋新茶，吃着玉娘做的糕点，有种岁月静好的惬意。 “玉娘，宋评事在哪？” 时桜爽利的高声，由远而近。 推门，跨过门槛。 时桜那张英气的脸，映入宋柊眼帘。 「呵呵！谁想看倭瓜，矮胖丑…倭瓜也配做人？倭瓜配吗？累了，毁灭！」 一脸好奇样的宋柊。 时桜… 这是受啥刺激了？ “糯米凉糕，萝卜糕，刚做的枣糕……”玉娘怕时桜作怪，直接拿糕点堵住时桜的嘴。 被玉娘用糕点“贿赂”，时桜情绪冷静了许多。 “这是，忙完啦？”宋柊小声道。 时桜唧唧吃糕，端过茶盏一口闷。 片刻后。 “啊！活过来了。”时桜道：“没，今上还在等河南府的消息。约摸着…就这两天能尘埃落定。” 时桜擦着嘴，眼角满是嫌弃。 「哎哎哎！」 「就盼着事儿快结束，我不想整日守着倭瓜，眼疼心疼胃疼！好好的一座皇子府邸，倭瓜愣是把地下掏空…把皇子府邸变成一蜂窝，就不怕坍塌，把自个给埋了？」 啊这… 七皇子是疯了吗。 京城偶有地动，谁家挖地窖\/地下室，把自家地下掏空的？就不怕塌陷，把自己给埋了。 无知无畏。 不过。 今上怎么还没逮住七皇子？ 莫不是河南府出事了。 “河南府，有啥好等的？”玉娘道。 时桜：“等一个人……” 「今上遣宋栖去河南府，其一为调查河南府上下官吏，其二弄清百万两税银是如何从船舱消失的。邪祟祸乱，断不能在今朝重演……」 「倭瓜，真是不怕死。」 「邪祟祸乱，那罪名比偷盗税银更为恶劣。前朝邪祟祸乱，起初源自后宫，渐渐地蔓延整个朝堂，祸及近十万余人，最终亡国！！」 宋柊变了脸。 前朝邪祟祸乱事件。 纵然隔了百年，一经提起… 仍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王贵妃疯了，还是七皇子入了魔？ 勾结外敌，偷盗税银，现在又牵扯到邪祟祸乱。这完全是把debuff叠满，来一波株连九族。 “时桜，今上不止在等人！我猜…今上是在等镇北王的消息！”宋柊眯着眼，神色淡淡。宋栖不足以左右今上的态度，镇北王则不同。 镇北王，独孤煜。 今上养大的弟弟，名义上是兄弟。 实际上，整个朝堂都清楚，镇北王是今上一手养大的，情同父子。镇北王比太子大五岁，两人关系敦厚。太子地位稳固如山，镇北王同样出力不少。 这其中… 自然少不了今上的托付。 时桜笑了笑，没出声。 “宋评事，今上让你去金銮殿。”时桜：“官服，马上到。同时，少主让我教导你上朝的规矩。” 噗呲！ 宋柊喷了时桜一脸。 “说啥？”宋柊僵着脸，诡异看着时桜。她好像耳鸣，听到有谁说上朝…… “今上让你上朝议事…”时桜道。 …… “啪！”玉娘抬手，朝时桜啪地就是一耳刮子，低吼道：“你个瓜娃子，这么重要的事…怎地不早说？” “不用急。”时桜淡定道。 「揪出税银丢失案的真凶，接下来…就是抓人，抓人，我擅长。麻烦的，就是该如何找到丢失的税银，少主让我盯着七皇子，就是想找出税银……」 「不过，我看有点难。」 「崔雪消失了。」 崔雪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时桜说：“这次议事时间不会短，咱不用赶时间。” 宋柊没猜错。 今上没有下令抓七皇子。 除顾忌皇家脸面外，确实在等镇北王的消息。 今上需要知道… 北疆边境有无异常？ 片刻后。 宋府遣人送来了宋栖的官服。 玉娘帮忙，宋柊穿戴上官服。 很宽松，看着…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这，能行？”宋柊挽着衣袖，迟疑道。 时桜：“……” 玉娘：“……” 今上开了口，不行也得行啊！ 于是，玉娘蹲下身。帮忙用针线缝了两圈，让宋柊行走时，不至于被袍角绊倒。 时桜望望天色。 “走！我们进宫。” 天空晴朗，风和日丽。 但冷也是真的冷，哪怕太阳悬挂于天，拂面而过的冷风，刮得脸生疼。 一顿折腾之后。 宋柊站在金銮殿外。 靠左。 圣人云：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大理寺评事。 沾了文气，得了个靠左的位置。 身旁是兵部主事。 秋风萧萧，冷瑟入骨。 哎哎！ 这初次上朝的感官极差。 还好… 白天气温升了些，比早朝要暖和许多。 此时，宋柊抬头往前边望了望。突然闪过了然，古代官员为何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最高，做赵高！ 咳咳。 说岔了。 能进金銮殿内殿，至少得是朝廷五品以上大官。 七品… 这种小虾米，就大朝会来露个面。 对，就是露个面，而非露个脸。七品，连殿门都挨不着，一入冬，上朝那就是个折磨。 怎一个凄惨能形容得了？！ 还好啊。 她不是宋栖，不用上朝。 大朝会，跟她也没关系。 瓜香，敌不过睡懒觉。上朝读心什么的，纯属谣言。 “宋评事，吃吗？”兵部主事轻轻跺脚，从袖中掏出一个蒸饼掰开，递了一半给宋柊。 「啊啊！又是没看到宋评事臭脸的一天…开心。宋评事太讲究，搞得我们每次跟他站一起，心理压力大。压力大，容易秃头啊！」 「嘶哈，宋评事……」 「哈哈哈哈哈，小宋评事太可爱了！」 宋柊…… 微侧身，伸手接过兵部主事递去的蒸饼，恭敬道：“多谢韩主事！” 她没忘记… 刚踏入金銮殿的时候。 众官员见鬼似的表情，不过，那表情眨眼间就恢复正常。显然，她顶替宋栖的事儿，已经传遍整个朝堂了。待今日早朝结束，全京城的人也该知道了…… 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指鹿为马，无人敢说。 还有… 她好奇自家三哥做了啥。 周围官员的心声听着不对劲啊！ 第三十一章 嗯！寡妇甚好，吾爱之 “尝尝，东市柳娘蒸饼。”兵部主事微笑着，余光左前方望了望，眼底盛满调侃和戏谑之色，“这蒸饼…一般人吃不着！” “嗯嗯，好……” 宋柊懵逼着，没搞懂这蒸饼为何一般人吃不着。还有四周官员的表情太有趣，一个个像是瓜田里的猹，视线飘忽不定，全都飘向前边儿…… 崔鼎方偷偷叹着气。 这群“狐朋狗友”真的是够了啊！ 当着他面调侃还不够，背后还呱唧呱唧说个没完。 「寡妇甚好！阿父给我取名阿瞒，我定当效仿孟德君：汝妻子我养之，汝勿虑也！柳娘子丰乳肥臀，姿色甚美，我爱她，何错之有？！」 「韩兄等人，必然是嫉妒于我！」 「啊啊，柳娘子真白，不，这蒸饼真白真香！」 宋柊…… 她捂着嘴，掩盖住抽搐的嘴角。 抬着头，看向前方。刚好看到崔侍讲的背影，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对方清正端方，好一个崔家男儿。 但… 宋柊哀怨扫了眼他藏在袖中的手。 这妥妥是个好色之徒啊！ 你啃着的是蒸饼吗？ 你丫的，分明啃的是人——柳娘子啊。 “宋兄，多日不见，风姿清朗啊！殊不知，我等近些时日有多惨……”崔侍讲扭过头，幽怨看着宋柊。这一圈，官职相差不大，年龄上下不超过五岁，故而…讲话时，都比较随意。 「哎——」 「月余没去东市探望柳娘子，也不知…她安好否？」 「鸿胪寺卿家的二小子，与我喜好相同，平日里没少去东市找柳娘子。那贼子想挖我墙角……」 崔侍讲余光瞥向金銮殿里边。 瞧着，好像是想找鸿胪寺卿…… 宋柊连忙吃上一口烧饼压压惊，眼鼻口心，佯装啥都不知道。崔太师喜欢字画，没别的喜好。可是，这崔家老三好像有点大病，愁啊！ 她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兵部主事打趣道：“崔兄，你这是想念宋兄了？” 「钟兄……」 「兄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他日…若能迎娶美娇娘，记得多请兄弟喝两杯。」 “这都是托宋兄和韩兄的福…”崔侍讲回了个微笑，他每次下值想去东市，就被韩主事拖着去酒肆，好不容易得了闲，打算避开阿父去找柳娘子…… 朝堂这边出了事。 保和殿闭门三日，早朝停了三天。 紧接着—— 一系列的命令，由保和殿发出。 算一算… 他有月余没见柳娘子了。 宋柊瞥了眼韩主事，偷偷地… 这是个狠人啊！ 钟兄。 宋柊捋了捋，鸿胪寺卿好像就姓钟。这所谓的钟兄，多半就是崔侍讲提防挖墙脚的那一位…… 这算不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该说一句，这位韩主事不愧是兵部主事。兵法，用的不错，但建议不要再用了。 “不谢不谢……”宋柊哽噎着，久久只得吐出不谢二字。四周其他官员窃笑着，没插嘴。 无他。 就说话这三人太有趣。 让沉闷的早朝，多了些活力。 往日，早朝不会耽搁太久。结束后，各官员去官署点卯上值，不用站在金銮殿吹冷风。 今日… 早朝议了好几个时辰，眼见着都午时了。 但是，金銮殿内殿还在吵，今日早朝结束遥遥无期啊！有不少官员哀叹着，冷，肚子饿…… 片刻后。 附近突然安静下来。 陈卿抄着手，来到宋柊面前，微笑道：“宋评事，上朝可适应？” 宋柊一僵。 而后。 宋柊立即道：“适应，挺好的。多谢陈卿关怀！早朝…结束了？” 陈卿摇摇头，身后另一道声音响起，“宋评事休急，早朝还未结束。只是…午时已到，陛下让我等歇息三刻，待用过午膳，再议！” 杜尚书缓缓从陈卿身后走出。 「陈文远此獠当诛！！！」 「上一次，被他抢走了崔睦和宋栖，这次我得好好守着宋四娘子，刑部最近日子难熬。所有风头都被大理寺抢去，我这刑部尚书脸上无光啊！」 「数数…头发都快愁没了。」 陈卿被杜尚书抢过话头，却也没生气。 仍旧是笑呵呵的模样，宋柊没忍住感叹起来，陈卿要是胖几分多好…… 宋柊微笑着。 一旁，韩主事崔侍讲等等，全都在微笑。 上司们过招，他们哪敢插嘴。 宋柊往嘴里塞了口蒸饼，穿过重重人群眺望着，希冀能看一看宋父和宋家大哥。 哪知… 恰好看到崔睦的背影。 微微一顿，眨了眨眼睛。 这位崔睦崔少卿够冷的啊，周围三米空空荡荡，硬是没有谁敢靠近，这气势…比今上牛逼啊！ “宋评事，走！” “对，跟我们一起用午膳。” 须臾。 两位大佬停止交锋，再闹下去。 高太傅吴首辅… 他们就该露面，过来喊人了。 毕竟，他们过来喊宋柊吃午膳，其实是今上的意思。 本来今上是打算让崔睦或是宋父走这一趟的。 但是，谁叫杜尚书和陈卿两人想拉人。于是，他俩二话不说抢先开了口。 “这……” 宋柊迟疑着，没敢迈腿。 这两位用午膳，必然在保和殿。 她配吗？ 保和殿，能去那里的… 全员大佬。 “别担心，这也是…那位的意思。”陈卿轻轻往皇宫那边努努嘴，提示了宋柊一句。 保和殿。 那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今上没开口，宫中的皇子都进不去。 这一听。 附近韩主事崔侍讲等人，再一次…往后退了两步。还有人，悄摸着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深秋近寒冬，阴冷的天儿，愣是吓出一身热汗…… “咳咳。” 宋柊秒点头，恭恭敬敬地回了句，“听两位大人的…” 金銮殿里边是啥样。 今儿个没见着，但马上就能看到保和殿，甚好。 怀着激动和紧张的心情，宋柊迈着小碎步，紧跟在陈卿和杜尚书身后，一步一步往保和殿而去。 剩下的…… 三公内阁和六部大佬，伙同九卿。 全都去了保和殿。 其他官职低的，都被宦官引去偏殿或就地歇息。朝会没散，自然不能出宫。 瞧着，离散朝还有点远。 今日该议的事，貌似还没说。 一想。 这些个就地歇息的官员，全都一脸死灰。 琢磨着，该遣人回趟府，弄个汤婆子或手炉啥的取取暖。 但… 这些都跟宋柊没关系。 走走停停，绕来绕去。 终于啊。 她看到了保和殿。 第三十二章 呐！七皇子的风流韵事分享分享 “冀州，镇北王传回密信，北疆部落今年有意南下掠夺，询问粮草军械装备可有准备……” 建元帝沉着脸，将冀州送来的密信甩在桌上。这些年，镇北王亲自坐镇北疆，威慑北疆各部落，为大周镇守国门，多年没能回京。 对此。 建元帝很是心疼。 但… 除镇北王之外。 建元帝信不过其他武将。 兵部尚书起身，“陛下，军械装备兵部配合工部准备，粮草还需其他各部协调……” 一旦交战。 耗费的粮草，就会是个天文数字。 今秋。 河南府突发税银丢失一案。 惹得其他州府的进京的税银，都往后推延。 毕竟… 都怕再次发生税银丢失。 这一来。 就导致入库的税银，至今都没有盘点入库。没有入库，谁敢私动税银？户部从上到下，忙得飞起。 就连今日朝会，户部都在官署那边盘点税银。 户部。 掌全国疆土、天地、户籍、赋税、俸饷等一切财政事宜。河南府税银丢失，这导致其他州府推延进京的税银，直接增加了户部的工作量。 这要是冀州那边开战。 户部还得核算粮草…… 上边一开口，户部得忙断头。 得亏，此时户部尚书人不在。 假如户部尚书站在保和殿，高低得怼建元帝几句。国库就那点家底，每年入冬赈济雪灾就是一大笔支出，再来一笔，许尚书估计会说没了没了，一滴都没了…… 然后… 高喊要辞官。 宋柊三两口吃掉蒸饼，低着头。 低调踏进保和殿。 一进殿。 就听到建元帝说北疆各部对大周虎视眈眈。 今年冬季。 北疆各部落可能会联手南下掠夺。 这可不是小事。 每年，北疆部落都会南下骚扰雍冀兖三州。其中，以冀州和兖州最甚。 北疆部落连年南下。 死在他们掠夺之下的大周百姓，数以千万。 这份血仇… 铭刻在大周所有人心头。 大周有心想北伐，奈何除北疆各部落以外，南边、东边都有外敌，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没有十足把握，大周无法征战。 再加上。 大周内部灾荒不断，极大削弱了大周国力。 建元帝纵然有心北伐，大周国力难以支撑。 “父皇，宋评事来了。”太子道。 北疆边境的事，一时半刻聊不出结果。这一点，镇北王清楚，建元帝也明白。 拿在保和殿说，无非是为今后北伐埋伏笔。 北伐。 建元帝登基时就提过。 期间。 大周有过两次北伐。 可惜，最终无疾而终。 但…建元帝一直没放弃。 下首。 高太傅低着头，面色阴沉。 「镇北王来信，又勾起陛下北伐的心思。北伐北伐北伐！我何尝不想支持北伐，可…大周国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北伐，陛下啊，你就死心！我活着一天，就决不会允许大周北伐……」 同样地。 吴首辅等人表情都是冰冷。 显然… 刚才的话题，过于沉重。 “微臣宋…宋栖叩见陛下！”宋柊忙行礼，仓促，但好在没出差错。 建元帝挥挥手，恢复常色，“免礼，平身。” 「宋家子容貌昳丽，名符其实。就不知…这位宋四娘子可会下棋，比之宋修撰和宋判官又如何？哎哎！忘了，让她捎带玉娘的糯米凉糕……」 「哎呀——」 「上次去大理寺来去匆匆，没能吃到玉娘做的糯米凉糕。还想着…跟玉娘提一句，让她帮忙弄些棋子状的糯米凉糕，边吃边下棋，人生一大美事！」 宋柊扶额，差点没噎住。 她前脚刚想夸赞今上励精图治来着。 后脚… “来人，备膳。”建元帝微笑着，说：“行之，崔雪那边查的如何？哪时能结案，税银丢失一案拖得太久，于民心不利，尽早结案！” 崔睦幽幽怨怨看向建元帝。 “七皇子…”崔睦吐出三个字，又将目光瞥向太子，问：“幻月楼，太子还没处理完。微臣也想结案，但陛下能够给个实话，七皇子该如何处置，还有王贵妃该不该抓？” 这一问。 保和殿瞬间鸦雀无声。 三公内阁等大佬，望向崔睦的眼神全都亮了。 崔阎罗… 这一位是真的敢说敢开口。 “儿臣在等宋国公的消息，最迟今天日落前，幻月楼一事会处理好。”太子道。 说完。 太子隐晦瞪了眼崔睦。 这混蛋… 有浑水，他是真敢拉人入水。 幻月楼在京城扎根多年，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哪怕有宋国公亲自出马，想查清，同样需要时间。 何况还牵扯到萧皇后。 自然是慎重再慎重。 建元帝皱着眉头，迟疑道：“行之，元昊性情敦厚温良，这税银丢失一案，缜密周全，我瞧着…不像是元昊能做出的事，莫不是被底下的人糊弄？再有，王贵妃深居后宫，又如何牵扯到前朝……” 咳咳。 建元帝话一落。 保和殿此起彼伏响起咳嗽之声。 明面上，建元帝夸赞七皇子性情敦厚温良。 实际嘛…… 这位就差直接说，七皇子痴傻愚钝。税银丢失一案，设计缜密周全，迄今为止丢失的税银还没找到，要不是有宋柊提供的线索，这税银丢失案能不能查清还两说…… 「元昊就是个憨傻二愣子，这种玩意能在监察卫眼皮子底下盗走百万两税银，这不是开玩笑嘛？他要真有这本事，哪会搞得七皇子府连养家的银子都没有……」 宋柊眉角一提。 敢情，今上不是护短啊！ 而是，压根就不信七皇子有能耐偷盗税银？ 这…… 七皇子就真可怜。 被朝臣说是倭瓜，又被今上骂是憨傻二愣子。 我草（一种草本植物）… 越来越好奇，想见见这位的真容。 “监察司查明，西城帽儿胡同第捌家背后的主人家，就是七皇子独孤元昊。崔雪，本名阿日善，来自月氏国，具体身份还没有查清。她于七年前入京，入京后不久，就住进了帽儿胡同……” 崔睦冷着脸，呈上奏折。 让建元帝身旁的宦官李逑拿过去。 “孽障！”建元帝一看，顿时怒不可遏。 见状，太子挑高眉，凑上前，“父皇，让儿臣也瞧瞧，咱家七皇弟的风流韵事……” 第三十三章 嘭！气疯的建元帝 “嘶哈！”太子嗦了口气，手停下。 建元帝站起来，纳闷道：“大周多少小娘子，元昊瞧中月氏国女子哪点好？狐味重，还是皮肤粗糙，朕就想不通了……” 太子摸着下颔，眨眨眼睛。 “父皇，七皇弟兴许就爱这一口。”太子接过话，淡淡吐槽道：“你瞧…七皇弟长得一般，身高一般，谈吐也一般。咱大周小娘子向来眼光高，自是瞧不上七皇弟的。月氏国女子就不同，北疆各部落男子多矮胖黑……” 这话说了，但又像没有说。 建元帝气得胸口疼。 保和殿… 众官员憋笑。 太子赤裸的嘲讽，他们听得真真的。 北疆女子容貌出挑白皙。 但，有一点不好。 许是常年吃牛羊肉的缘故，她们体味重，带着股难闻的臭味。于是，她们平常喜爱佩戴香囊。 这一来。 就导致味道更重。 同时，北疆女子肤色白皙归白皙，却长有雀斑或毛孔粗大。 应了那句话：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与女子不同，北疆男子多矮胖黑。 故而。 但凡北疆部落出身的，都会自称侉屹族。其实，北疆各部落真正侉屹族出生的人不多。 通常… 一眼就能看出真假。 侉屹族，身材高大威猛，肤色也偏白净。 西城，幻月楼之中。 那些肤白貌美的北疆女子，多数拥有侉屹族血统。 建元帝…… “父皇，七皇弟…真是你儿子？”太子皱着眉，接道：“父皇模样俊朗，王贵妃小家碧玉，怎地七皇弟样貌一言难尽？咱们独孤家只他一人最丑，这不对！” 嘭嘭嘭 瞬间… 保和殿跪了一地官员。 所有人脑袋死死抵着地板，没抬头。 建元帝凶狠瞪着太子，愠怒道：“保元，祸乱宫闱，那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大周不禁寡妇再嫁。 更没有所谓的贞节牌坊。 但是… 通奸什么的，到底不光彩。 更别说，关乎皇家脸面。建元帝就算给王贵妃几个胆，她也不敢祸乱宫闱。 崔睦抬起头，注视着建元帝。 “陛下，微臣觉得太子怀疑在理。所谓是龙生龙凤生凤，七皇子样貌委实不像陛下。再则，七皇子是王贵妃探亲回京的路上出生的……” 崔睦一说。 顿时，保和殿陷入死寂。 “你你你…”建元帝气急败坏，遥指着太子崔睦二人，想说点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来，只道：“滚滚滚，都给朕滚，今日议事作罢！你们都给朕滚远点……” 一场见面… 弄得虎头蛇尾。 不过，宋柊倒也见识到太子和崔睦是真的受宠。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说了。 今上竟然没有责罚？！ 这有点离大谱啊。 下午。 再回到金銮殿的时候。 建元帝化身为燕都御史，逮着谁就喷谁，妥妥的火爆龙。搞得…所有朝臣一头雾水，就一顿午膳的功夫，谁招惹了建元帝…… 这厢… 太子噙着笑，默默无言。 崔睦依旧是一张冷脸，酷酷的。 这一来。 就搞得吴首辅高太傅等朝臣苦逼了。 这招惹建元帝的分明是太子和崔睦，到头来…受苦的却变成了他们，这就无语了！ 「陛下被萧皇后赶出坤宁宫了？」 「有人祸乱宫闱，被陛下逮住了？」 「还是说…谁烧了陛下那些棋盘棋子……」 …… 宋柊安静缩着脖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一次。 她没觉得官职低是坏事，金銮殿外…这是个无比安全的位置，决不会被今上察觉到，官职千千万，安全最重要。 避免事态继续扩散，崔太师率先上奏。 自爆崔雪非崔家十三娘子，其真实身份…乃是月氏国的密探，于多年前秘密潜入京都…… 同时。 高斯一案，也被揭露。 一时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紧接着，燕都御史弹劾王国舅、监察司诸多监察卫，吏部周崇志、大理寺梁宽…… 这一开口。 好家伙… 直接牵扯到十多个名字。 这些名字背后都有王贵妃和七皇子的影子。 炸开锅的朝堂，陡然安静下来。 于是乎！ 金銮殿内外，瞬时就只剩下燕都御史一人的声音。那叫一个响亮…… 其实。 高太傅和吴首辅没打算让燕都御史开口。 谁让建元帝一顿乱喷。 这不… 直接唤醒了燕都御史的喷子血脉。 大周朝堂。 燕都御史不允许有人挑衅他大周第一喷子的地位。 哪怕这人是建元帝也不行。 满朝文武…… 宋柊…… 一个个的眼神飘忽，接连两波怒喷。 听着怪有趣的，但有点吵。 「丢失的税银，牵扯到皇家…七皇子，嘶哈！七皇子路子这么野？我此前以为他跟我兴趣一致，还想着相邀一起逛幻月楼，大周小娘子生性内敛，不如北疆女子放得开，毕竟那白…那大…」 宋柊一惊。 这位仁兄的心声… 怎么听着怪耳熟的？ 像是高斯聊到过的那位同窗。 思及。 宋柊抬手，用手肘捅了下崔侍讲，小声道：“崔兄，那位是……” “礼部，曹奉銮，掌管教坊司。”崔侍讲嫌弃瞥了眼曹奉銮，满是鄙夷。当然，宋柊没错过…他眼中除嫌弃鄙夷之外，还有一丝隐晦的羡慕嫉妒。 教坊司，奉銮为九品。 难怪站在他们身后。 教坊司，管理宫廷音乐、舞蹈和戏曲的官署。 名声不大好。 但，油水绝对多。 这位曹奉銮难道是一名宦官？ 可… 瞧着不太像啊。 再说，就这位的心声不像有心无力。 「诶诶…宋评事是在说我吗？难道我去幻月楼的事，被人知道了？不会！我貌似…就去了一两次，次，七八次……」 「大周禁止官员狎妓，但去幻月楼非我一人啊！」 「月氏国女子太美…」 「这真不能怪我，再说…我同阿日善好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她是七皇子的外室啊！冤冤冤，我是真的冤……」 噗呲！ 宋柊没忍住喷笑出声。 这位曹奉銮有勇气。 不过。 也该说崔雪\/阿日善牛逼。 就好奇… 这崔雪\/阿日善到底有多少入幕之宾？ 七皇子 高斯 曹奉銮 这就三位了，还有多少是不知道的…… 第三十四章 嗷！太子化身成猹，带头吃瓜，刺激啊 “宋兄，教坊司…你可不兴去。”韩主事连忙插嘴，低声道：“曹奉銮不是啥好人，教坊司更不是好地方，你千万别好奇更别惦记。” 这厢… 宋柊抬手指向曹奉銮。 附近官员都慌了。 且不说，今上看重宋柊。 单说宋栖此人，他们就不愿得罪。 判官判官，自然能明断秋毫。同朝为官，他们都见识过宋栖的能耐，真被他盯上…… 今后。 他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毕竟，谁都不想一个照面，被人从里到外都看透。甚至，连昨晚上吃啥干啥以及穿什么颜色的亵衣都一清二楚，那滋味挺恐怖的。 崔阎罗要人命。 但… 宋判官会让人社死。 此二人，被大周朝堂定义为最不可招惹的存在。 像得罪燕都御史，最多被喷个欲仙欲死，半死不活。可是，假如得罪崔阎罗和宋判官…… ——嘿嘿！抓紧时间找块墓地，自个挖好坑，毕竟早晚都得埋进去。 “韩主事休急！”宋柊作揖，制止激动的兵部主事，小声道：“崔太师指证崔雪冒名顶替，且同幻月楼关系匪浅。我觉摸着…这位曹奉銮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宋柊点到为止。 教坊司，隶属礼部，算是半官署性质的存在。 但… 终究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宋柊作为一名未出阁的小娘子。 或多或少该避嫌一二。 “宋评事，且细说…”李寺正不其然从前边走来，靠近宋柊，手持笔墨，快速书写着什么。 「宋四娘子牛逼！陈卿牛逼！」 「上朝前，老大人叮嘱我们…时刻注意宋四娘子这边的动静，果然不出预料，成果斐然。」 「这又逮出一条大鱼……」 见状。 旁边崔侍讲韩主事等官员。 纷纷背过身，佯装什么都没瞧见。 唯独… 身后，不远处的曹奉銮没有动弹。 当然了。 他倒不是真的不愿动弹，而是不敢。 无他。 附近得了信的官员，以刑部、大理寺和顺天府的一群人，悄无声息地，把曹奉銮给围了起来。 这一动。 监察司和执金吾都动了。 同样地，连金銮殿内的争执吵闹的大佬们，跟着停止争论在等待着什么。 刹那间。 这方世界悄悄安静了下来。 宋柊沉默了。 她这是被当成boss刷了吗？！ 就…… 挺有趣的。 “曹奉銮，过来聊聊！”宋柊微笑着，向曹奉銮招手。 那模样… 无端地叫认识宋栖的官员们神色大变。 这笑容太像宋判官了！ 嘶哈！ 有点怕怕的，吓人哈。 曹奉銮吞咽着口水，一脸懵逼紧张。 他是谁 他在哪 他做了什么 一眨眼的功夫，咋滴就沦为阶下囚了？ “我我……”曹奉銮慌乱着，一脸惊恐不安。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突然成为朝堂之上最瞩目的焦点，堂皇，惊惧，种种复杂情绪瞬间填满曹奉銮整个脑海。 「昨晚夜宿太常寺少卿家的事泄露了？」 「还是说…我收留前朝遗孤的事，被监察司查明了？抑或是，我刚抬进家门的小妾身份被发现了…」 「总不会是高斯……」 哎哎… 还真应了李寺正那句话。 这一次。 好像真的逮住大鱼了。 除夜宿太常寺少卿，这有点怪怪的之外。 收留前朝遗孤，新抬进家门的小妾，还有高斯等等，这牵扯到的事儿可不少…… 该说不说。 咱这位曹奉銮很能搞事啊！ “曹奉銮莫急，我们时间多…可以慢慢聊。不过，就看曹奉銮想聊什么，比如说太常寺少卿，还是那位刚进家门的小妾，不急不急，慢慢来。” 宋柊笑容不变。 然—— 她嘴里的话，硬是吓出曹奉銮一身冷汗。 曹奉銮：“……” 他不开口，宋柊也不急。 “韩主事，崔侍讲…你俩谁跟曹奉銮谈得来，曹奉銮家中有几口人，他是哪年进士及第？” 嘶嘶！ 曹奉銮倒抽凉气。 心底最后一丝侥幸都没了。 望向宋柊的眼神，充满恐惧和惊慌。 “我我……”曹奉銮结巴着，脸颊更是大汗淋漓。这模样…不用说，都猜得到他身上有猫腻，有大猫腻。 不觉间。 建元帝领着一群朝臣走出金銮殿。 “曹奉銮，朕也好奇宋评事所问——”建元帝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开口，眼神淡漠审视着曹奉銮。同时，也看了看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哆嗦着，低着头。 教坊司隶属礼部管辖，曹奉銮自然归礼部尚书管。 看曹奉銮这模样… 难道他跟税银丢失案有牵扯？ 思及。 礼部尚书瞥向曹奉銮的视线，充满杀气。 贼子，害我！ 噗通！ 曹奉銮直接跪倒在地。 “臣，微臣…死罪！”曹奉銮道。 建元帝冷冷看了他一眼，将目光投向宋柊提到的太常寺少卿，幽幽道：“江少卿，你来说说……” “陛下明鉴，微臣昨夜与曹奉銮秉烛夜谈，除此外…再无私交。宋评事说的事，微臣不知情。”太常寺少卿吓蒙了，他与曹奉銮喜好相同，闲暇时，会一起游玩。 曹奉銮执掌教坊司。 朝中诸多大臣都与他有私交。 但是… 这都是泛泛之交。 此时。 曹奉銮可能与税银丢失案有牵扯。 太常寺少卿哪还敢隐瞒，当即把一起狎妓的事，还有府中曹奉銮私送的几房小妾，一一道出。 这一说。 建元帝附近不少官员纷纷低下头。 做贼心虚啊！ 他们都收过曹奉銮私送的小妾。 这些小妾都是教坊司的官妓。 别说朝臣，就连后宫也有。 “停！”建元帝喝止，冷声道：“朕没让你们废话，回答宋评事刚才的问话……” 教坊司的事。 经不起细查，建元帝担心一查。 把自家保元太子牵连进去，但凡跟女色有关，太子多少都会沾点边。承乾宫那塞得满满当当的妃妾，就是最好的证明。 建元帝盼着太子为皇家开枝散叶。 只要，太子守住本心。 行事没有太过分，建元帝通常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宋评事，曹奉銮新进门的小妾有什么问题？”太子凑上前，好奇道。 再一次。 他理解建元帝对崔睦和宋栖的喜爱之意。 查案… 似乎挺有趣的。 这一幕，落入宋柊的眼中。 就像是瓜田中的猹，迫不及待想吃瓜。 第三十五章 呵！消失的崔雪 “我听说…” 宋柊目光越过太子，落在崔睦身上，说道：“崔太师府上的崔雪，突然消失了。” 太子困惑着。 他不懂，崔雪消失跟曹奉銮家中的小妾有何联系？ 但是… 太子不懂，朝堂之上却有人懂了。 “宋评事，你怀疑曹奉銮家中刚进门小妾…其实是崔太师府上那位消失的崔雪，也就是监察司一直调查的阿日善，一位来自月氏国的密探……” 吴首辅捋着胡须，不疾不徐。 一点一点撕开宋柊话中隐含的真相。 「太祖庇佑大周啊！这…真是大胆的想象，不过确有可能。幻月楼的女子，最擅长卖弄风骚。崔雪乃是幻月楼背后的主事，她想勾搭上曹奉銮不难……」 曹奉銮执掌教坊司。 见过的女子，不知凡几。 没几分本事能耐，怎能入曹奉銮的眼？ 闻言。 太子俯身凑近，问：“曹奉銮，你刚进家门的小妾姓甚名谁，容貌几何？” 曹奉銮脸贴地，面如死灰。 “回太子…微臣家刚进门的小妾—名叫娜鲁，月氏国出身。”曹奉銮惊慌着，解释说：“娜鲁是微臣从西市胡商手上购买下来带回家中的，那胡商叫札木合，就住在西城柳城胡同……” 杜尚书同陈卿一对眼。 便齐齐把目光投向崔睦，崔睦朝远处时令使了个眼色，下令：“抓。” “是。”时令道。 杜尚书眼疾手快，利落道：“娜鲁，交给刑部。” 陈卿和顺天府尹脸骤变。 这次… 被杜尚书抢了先。 “…接着说。”崔睦缓步上前，半蹲，手搭在曹奉銮的肩上，清冷的声音，一点点钻进曹奉銮的耳朵之中，“刚才宋评事的问话，可都记着？一件事…一件事慢慢说，别落下了。” 监察司，监察百官。 谁知落下了一条大鱼。 这对崔睦来说，绝对是耻辱。 这厢… 建元帝让宦官李逑准备桌椅。 打算让崔睦在金銮殿前，直接审问曹奉銮。 满朝文武眼不瞎，曹奉銮身上兴许隐藏着大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秘密…… 比税银丢失案更有趣！ “阿父，狸奴…”宋清云攥紧笏板，挤挤攘攘来到宋父身旁，低低唤了一声，担心道：“小妹自幼胆小，这般…真的没事？” 宋父嘴一抽。 “景瑜，这里…没有狸奴，只有景玦。”宋父沉着脸，低声道：“你们兄妹四人，论才智，狸奴是最高的。以前她不喜与人接触，现在…难得有机会让她展示才华，你忍心折断她的翅膀？” 京中… 宋家三娘子，才貌双绝。 未及笄，就传出声名。 然，宋家四娘子京中查无此名。 宋家人知宋家事。 原身一身才华比之宋家三姐，毫不逊色。 只是，宋柊不喜与外人相处，更不爱出家门。故此，除宋家外，没有谁知晓宋柊的才情。 若非如此。 当初，今上提议让宋柊顶替宋栖入诏狱。 宋父不可能点头。 谁曾想—— 一次诏狱之行，让宋柊改变了。 这着实让宋父和宋家又惊又喜。 “可…她同那位走得太近了！”宋清云蹙眉，迟疑道。 宋清云，翰林院修撰。 与崔睦是同年进士，按说有这份情谊，二人关系应该很不错。毕竟，二人年龄相仿，又都有着出众的才情，更能引起共鸣。 可惜啊。 崔睦和宋清云两人脾性相左。 尿不到一个壶。 每次见面都是冷嘲热讽。 这一点，宋柊倒是不知情。 要说…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倒不至于，主要是气场不和。 宋父瞥了眼宋清云。 “那位比你省心，景玦狸奴跟他走得近，挺好的。”宋父道。长子满嘴之乎者也，还自持文人清高，这点让宋父很不喜。 宋家以书香传家。 但，真没清高到视金钱如粪土的地步。 更没什么愤世嫉俗。 不过。 宋清云固然有再多缺点。 不可否认。 他确实有才。 “高斯…他的消息，是下官透露出去的。但是，下官跟崔雪真的没关系，再给下官百个胆，下官也不敢通敌叛国。”曹奉銮辩解着。 他—— 不清楚。 监察司究竟查到多少。 于是。 算计着，能隐瞒多少就隐瞒多少。 闻言。 崔太师面目狰狞走上前，抬脚朝曹奉銮踹了过去，怒骂道：“狗贼，你明知高斯未过门的妻子，乃是我崔家小娘子，为何不告知我崔家，你该死！” “下，下官…”曹奉銮支吾着。 「哼！当年崔家小娘子…是我亲自掳走的，告知你崔家，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可惜啊……」 「当年，崔家一出事，其他世家贵族反应太快。」 宋柊…… 脸骤变，这曹奉銮好歹毒的心。 “崔太师冷静！”宋柊上前，拦住崔太师，淡定道：“曹奉銮明知只要道出崔家小娘子的下落，必然能得到崔家的善待。但…他选择隐瞒，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这一说。 顿时，朝臣们看曹奉銮的眼神… 无端地多了些提防和戒备。 崔太师的善意。 这满朝…就算是三公内阁和六部都稀罕着。 ——曹奉銮，他凭什么？ “陛下，微臣恳请彻查曹宁。”崔睦厉声道。 建元帝道：“准。” 曹奉銮瞬间闪过惊恐。 很显然，他经不起查，更不能被查。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宋柊道。没有奏折，但不得不开口，毕竟曹宁身上隐藏着太多太深的秘密。 “宋评事，慢说。”建元帝温和道。 宋柊行礼，严肃道：“陛下，曹奉銮执掌教坊司。微臣建议严查教坊司，以及经由教坊司送入…各地的歌姬、舞姬和宫女。” …… 倏然间。 所有朝臣抬头看向宋柊。 这话… 代表着含义，叫人不寒而栗。 “宋评事，这事…有何说法？”陈卿笑呵呵插声，挡住其他官员的视线。 杜尚书不甘示弱，附和道：“凭曹宁一人，何至于如此？！” 崔睦沉默着。 他抬头，凝视着宋柊。 宋柊刚才的提议，要是没有合理的解释，必然会受罚。教坊司中的歌姬舞姬… 这受牵连的人，少说也得有数万人之多。 上到皇家宗亲，下到文武百官。 有一个算一个… 几乎都牵连其中。 陈卿杜尚书插嘴，实则是想维护宋柊。 崔睦执掌监察司，反倒不方便开口。 宋柊神色淡淡，一派淡然：“微臣怀疑曹奉銮与前朝有关……” 第三十六章 噗！被制裁的太子 “前朝？”建元帝一惊，狐疑道：“前朝距今数十年，曹奉銮够不上！” 「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谁会想着复辟前朝……」 ——大周连年灾荒，得亏太祖给大周留的家底厚。今上…只能说守成尚可。朝堂有吴首辅高太傅等朝臣坐镇维持，大周各州府偶有纷乱，总体还行。 宋柊垂首，说：“此事，须得询问曹奉銮…” 收留前朝遗孤… 这是曹宁的心声，做不得假。 “你怎会知晓杨熠的存在？”曹奉銮猛抬头，紧紧地盯着宋柊。曹家受过前朝皇家的恩惠，前朝末年…天下百姓民不聊生，爆发起义。 最终—— 独孤家得了这天下。 前朝皇室杨家在战乱之中，几近亡族。 曹宁祖父心怀仁义，暗中救下前朝皇室遗孤杨熠，将其改名曹熠，养在曹家。 此事，就连曹家自己人都不知道。 「宋判官…」 「她是鬼神吗？祖父亡于八年前，曹家知道曹熠真实身份的，亦不过三人…父亲、母亲以及我自己。除此外，再无他人知情。」 「宋四娘子……」 这厢，众人听清“杨熠”二字。 “杨熠，他还活着啊…”建元帝轻叹一声，看向曹宁的眼神多了些柔和，缓声道：“曹宁，曹培元是你什么人？” 「杨家啊…」 「杨熠，该喊朕一声表哥。曹家，倒是个不错的。」 “回陛下，曹培元乃是下官祖父。”曹奉銮回道。 建元帝：“他倒是忠义！” 话罢。 建元帝将目光投向太子，开口道：“保元，你亲自去一趟曹家，将杨熠带来金銮殿。” “是，父皇。”太子应道。 「哎哎…父皇真会给孤找事，孤还想听崔睦他们查案。曹奉銮身上的事，才说到一半……」 「孤想听听八卦。」 「不过…曹奉銮执掌教坊司，家中必然收留着不少无家可归的貌美女子，孤少不得要亲自解救一番。」 宋柊倒抽一口凉气。 这… 保元太子。 要不换个名！ 采花太子，就挺适合的。 这厢吴首辅看了眼太子，目光一转，落到跟宋父挤在一起的宋清云身上，开口道：“陛下，微臣认为太子独自去曹奉銮家不够心诚也不安全，要不…多遣几位朝臣随同？” 「太祖啊…」 「这满朝堂谁不了解太子有哪样的癖好？！」 「让他孤身去曹宁家，岂不是老鼠掉进米缸？这不行…臣绝不能让太子败坏大周名声，给逝去的太祖丢脸！」 说完。 吴首辅朝高太傅努嘴。 高太傅颤颤巍巍走上前，附和道：“臣附议！” 两位大佬开了口，周遭有聪明的，领悟他们的意思。当即，不断有朝臣附议。 太子嘴一抽。 同朝议事多年，谁不了解谁。 这两位… 摆明信不过自己啊！ 这就尴尬了。 此时的建元帝也回过神来，抬手摸了下鼻尖，张嘴道：“秉明，你和景瑜随太子去一趟曹奉銮家，将杨熠带来保和殿。记着…别伤了他。” 萧贺文，字秉明。 宋国公之子。 同时，也是兵部侍郎。 “微臣，遵旨。”萧侍郎跨步上前。 其后，宋清云同样一脸欣喜。唯独站在一旁的太子，一脸铁青，闷闷不语。 一个呆子，就够烦人了。 父皇还打发来两个，想干嘛，想烦死孤？！ 宋柊眨着眼睛，抬着头打量起来。她没弄明白…为何今上选择让宋家大哥随同？ 噗呲！ 不过，没等她好奇。 一旁的崔侍讲最先按耐不住，喷笑。 很快地。 韩主事扭曲着脸，跟其他朝臣一样面目狰狞。 仔细一瞧，便能看出好像是在憋笑…… 「陛下真了解太子殿下！！」 「萧侍郎出了名铁面无私，行事作风与崔少卿肖似，最不喜太子殿下沾花惹草的行径。每每上奏…必然会有一道奏折弹劾太子殿下……」 「宋修撰博古通今，古文诗词信手拈来。」 「但…性格刚直，老派文人。太子这次去曹奉銮家，休想有机会多看一眼女人，嘿嘿…」 …… 源源不断的心声。 快速为宋柊解惑，越是听越是想笑。 萧侍郎，宋柊不甚了解。 宋家大哥性情古板木讷，但学识是真的牛逼。 建元帝… 果然深知太子的为人秉性。 这步棋，下得真妙。 突兀而来的喧哗，没惊动审问的崔睦。 他不为所动，冷眼盯着曹奉銮，腰间的黄鱼剑轻轻晃动着，带来丝丝凉意和杀伐之气。 “曹奉銮，聊聊高斯…” 崔睦执掌监察司，监管朝堂内外。 谁知…… 他眼皮子底下就藏着一条大鱼。 这让崔睦如何能忍？ 监察司号称天底下没有监察卫不能探知的人和事，今日宋柊揭露的一桩桩一件件，监察司一件都没有备案。这等于把监察司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下官曾与高斯是同窗，见过他那未过门的妻子。那信物…是下官无意间发现的。只是，下官真的没有勾结月氏国，下官本想找机会把信物之事，告知高斯。谁知等下官去找高斯的时候，他未婚妻已经出事了。”曹宁道。 他同高斯关系敦厚亲密。 多年以来，一直都有通信。 他不可能去害自己至交好友的未婚妻。 崔太师阴沉着脸，神色未明。很显然，他不信曹宁说的话。 同样地。 宋柊和崔睦也不信。 曹宁心声之中透露过… 当年，崔家小娘子是曹宁亲手拐走的。事到临头，曹宁还在撒谎。他连前朝皇室遗孤的事都敢直接说，为何牵扯到高斯一事的时候，却遮遮掩掩…… ——难道拐走崔家小娘子一事，背后隐藏的秘密，比收留前朝皇室遗孤还要可怕？ 思及。 宋柊沉默着。 默默背诵大周律法。 希冀能找出一些线索和头绪。 “你何时发现崔家小娘子的信物，又在何时何地跟何人透露出那信物的存在……” 不愧是崔阎罗。 每句话每个字都问的恰到好处。 曹宁一顿。 眼神飘忽不定。 一会儿之后，才开口。 “半年前，我发现崔家小娘子的信物。一次醉酒，不慎透露了出去。当时，同我喝酒的都是同僚……” 第三十七章 罚！宋判官…我们一起下地狱，死吧 这一说。 顿时，不少朝臣跳脚。 显而易见。 这些…曾都跟曹宁喝过酒。 并且。 这酒多半不正经。 要不然，也不该有这样的应激反应。 “你撒谎…”崔睦黑眸冷如冰，烈日昭昭，衬得金銮殿四周金碧辉煌，如披一层金纱。可…穿过金銮殿的秋风，萧瑟入骨，冷得紧。 曹宁身前。 崔睦冷着脸，居高临下直视着曹宁。 清俊之颜映入曹宁的眼底，冷漠，乖张，吓得曹宁曹奉銮脸都绿了，觉得眼前的崔睦非人，而是恶鬼。 “我我我……” 曹宁支吾着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一张脸扭曲着，两只眼睛如铜铃一般鼓着。 崔睦静静地看着他，重述着曹宁刚才说过的话。 四周… “杜尚书，你听出问题了吗？”陈卿凑过去用手肘捅了下杜尚书，小声道。 杜尚书：“……” “曹奉銮，没请我喝过酒。”崔侍讲幽怨着，教坊司有不少貌美女子，他心悦之。可惜，教坊司费钱，他没钱去不了。 韩主事摸了下脖子，嘀咕道：“傻子，曹奉銮的酒能喝吗？还好家有河东狮，这算不算避过一劫……” 宋柊悄悄朝韩主事竖起大拇指。 曹宁之言。 她听着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 宋柊一时间难以分辨。 崔睦面无表情，半蹲在曹宁身前，单手擒住他的下颔，冷冷注视着曹宁。 “半年前，教坊司失火。你曹宁作为教坊司奉銮，你哪来的时间与同僚喝酒……” 崔睦松手。 曹宁被丢在地上，脸着地。 啪叽一声。 宋柊光听声音都觉得痛。 重获自由的曹宁没觉得松口气，反而瞪大双眼。该死的，情急之下撒谎，却忘了… 半年前，教坊司失火。 烧了三个半坊，朝廷震怒，罚了曹宁三个月俸禄，责令闭门思过一月。 此事。 大理寺和顺天府亲自出面调查。 最后… 监察司动手逮住纵火的犯人。 “半年前，教坊司纵火案。牵扯到好几家公侯和权贵之家，曹宁因监管不力，被罚俸三月，闭门思过一月。他哪来的时间与同僚喝酒……” 他想喝。 同僚也没谁敢跟他喝啊。 谎话连篇，还敢当着崔阎罗的面撒谎。 胆够大的。 “我我我…不是半年前，那是三个月前，对，三个月前。”曹宁惊慌失措，快速更改自己的证词，说：“三月前，我邀请同僚一起喝酒，醉酒后失言。那次喝酒一同在场的，还有幻月楼的月氏女……” “呵！”崔睦冷笑一声，撩起腰间的黄鱼剑，黑眸爆射出冰冷的精光，阴森道：“错了。” “三月前，你亲自接见崔雪，不，应该是阿日善。将高斯未婚妻的身份告知于她，然后暗中透露河南府入京税银一事。你说…我这话对与不对。” 「蠢货。」 「真当监察卫是吃饭的。」 「监察卫当中有人与曹宁走得近，那时…监察司没查出曹宁异常便也作罢。现在嘛，明知曹宁有问题，河南府进京税银消息走漏，还有什么可调查的……」 世间… 人性多变。 或贪财，或好色，或嗜酒如命。 种种百态，各不相一。 哪怕是监察卫，亦是如此。 短暂交锋，崔睦便看出曹宁此人精于算计，善谋划。假如税银丢失一案，他插一手。 许多事情便能顺理成章串联起来。 多亏宋四娘子火眼金睛，察觉曹宁不一般。 否则… 这条大鱼可能会石沉海底。 轰地—— 众人精神恍惚。 咋滴，曹宁还牵扯到税银丢失案？ 一个教坊司的奉銮，与税银牵扯到一起，怎么回事？ “行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建元帝招招手，唤过崔睦上前，他听得糊涂。刚才还在说前朝皇室遗孤，下一秒又牵扯到税银丢失…… 建元帝大为震惊，且一头雾水。 同样地。 朝中除少数几人胸有成竹。 多数朝臣跟建元帝一样，一脸懵逼着。 唯独曹宁瑟瑟发抖，一脸惊悚。 “各州府送京的赋税银两，由押解的官吏负责。此次，河南府入京的税银，牵头的是监察司的银牌监察卫钱谦明，钱谦明性格豪爽耿直，没心眼……” “曹宁，教坊司奉銮。这些年利用官职私下敛财的同时，还往京中不少权贵之家私送歌姬舞姬，与无数官吏结成朋党，其中就包括一些监察卫。” “明面上，曹宁没有插手河南府进京的税银。实际上…这次税银丢失一案，他同样是元凶之一。阿日善冒名顶替崔雪，以妓子之身，化身崔家十三娘子，这便是曹宁暗中设计好的一环……” “崔家十三娘子当年走失，真的是意外吗？” “谁指使你盗窃这次河南府入京的税银……” 崔睦冷笑着。 将曹宁的计谋娓娓道来。 同时，还提出不少的疑问。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曹宁顿时如临大敌。 此时。 一股秋风迅猛卷过金銮殿前的空地。 萧瑟，阴冷。 满朝文武面露惊恐，这份惊恐既是对曹宁的，也是对崔睦的。 宋柊看着崔睦，满是欣赏。 仅凭蛛丝马迹… 就找出这么多线索，崔睦无愧阎罗之名。只是，为何是阎罗，宋柊认为判官更适合崔睦。 咕噜！ 曹宁吞咽着口水。 眼底蔓延的惊悚几近溢出眼眶。 这男人… 真可怕！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心底掩藏的一切，全都被看穿。数十年谋划，毁于一旦。 这一切全都来自于… 曹宁收回仇视崔睦的眼神，悄然落在宋柊身上。 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宋家宋柊。 她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宋家四娘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却让我教数十年谋划毁于一旦，我死不瞑目啊！」 「当年，我就不该心软。」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救苦救难无生老母，无生无灭大自天……」 宋柊：！！！ 她刚听清曹宁的心声，这熟悉的八字真言太过熟悉，好似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小心。” 耳畔突然传来崔睦的怒吼。 同时，还有宋父陈卿等人的惊呼声。 宋柊抬头望去… 就见曹宁满是鲜血的脸，映入眼帘。他整个人朝宋柊扑了过来，手持发簪直取宋柊命脉… 曹宁咧着嘴，像噬人的恶鬼，想将宋柊吞噬殆尽，凶狠道：“宋判官…我们一起下地狱，你知道的太多了。死，去死！” 第三十八章 险！生死一瞬间 “宋柊——” “狸奴啊，小心！” “宋评事快退…” 瞬间，金銮殿前混乱一团。 谁都没想到曹宁会发疯，突然袭杀宋柊。 宋柊深呼吸，临危不乱。侧身，想避开曹宁刺过来的发簪，左臂被刺破，鲜血瞬间染红她的官服。 ——嘶哈。 宋柊疼得咬紧牙关。 抬脚，踹向曹宁的膝关节。她比曹宁矮许多，无法踹肚腹和腰部位置。身为一名法医，宋柊熟知人体各个部位，眼下…最合适的办法，那就是转守为攻。 一刺 一踹 前后就两秒。 宋柊护住受伤的左臂，用尽全力踹向曹宁的右腿膝关节。同时，倒地滑铲。 滑铲不为攻击，只为俯身避开曹宁下一步的攻击。 崔睦、监察卫和执金吾… 他们都在附近，宋柊只需争取时间。 五秒 十秒 等崔睦他们反应过来。 她就能活命。 嘭—— 却如宋柊所料，一击不成。 曹宁想刺第二下… “曹宁，你自寻死路！”崔睦森冷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 「该死…」 「敢动小柊儿，我叫你生死两难。」 「曹宁，连同曹家…一个都别想活着。」 这一次，崔睦没给他任何机会。 一个飞毛腿，直接把曹宁踹飞。这一脚，可不是宋柊软绵无力的攻击，一脚…踹断曹宁的右手，击飞他手上的发簪，曹宁落地时，口喷鲜血。 染红的地面，喷溅着碎肉末。 可见。 崔睦这一脚倾尽全力。 不止踹断曹宁的右手，还直接踹伤曹宁的肺腑。 咳咳… 曹宁趴在地上，不断咳血。 伴随鲜血溢出嘴角的，还有大块血肉。 “你为何没死…被看手出手，从不留活口，你该是一个死人才对。不对，不对……” 曹宁死死地望着宋柊，喃喃自语。 闻言。 宋柊瞳孔瞬间紧缩。 ！！！ 果然… 原身的死不对劲。 宋柊敛眉，眯着眼。 快速回忆入诏狱后的经历，无论是人或事，她都有耐心回想，希望能找出曹宁提到的“被看手”。 可惜，一无所获。 正常。 一切都太正常了。 “宋柊，你没事！”崔睦没理会躺在地上半死的曹宁，疾步跑向宋柊，小心打量着，他倒是想把人搂进怀里。然，这是金銮殿。 况且… 宋柊乃女子之身。 虽说有今上的金口，但该恪守的底线不能越。 否则…该受伤的只会是宋柊。 宋柊吃痛，粗喘着呼吸，一点点恢复冷静，答道：“崔少卿安心，下官无碍。崔少卿快审问曹宁，十三年前，崔家十三娘子走失一事，必有隐情……” 刚才曹宁就是听到这句话… 整个人才变得疯魔的。 深秋的寒风，带来西北风的森冷幽寒。崔睦低着头，黑色的眼睛荡漾着化不开的寒冰，但嘴里的话却温柔无比，“宋评事休急，曹宁…交给监察司，你的伤要紧，御医马上到，你先歇会。” 聊着话的时候。 宋父跌跄着挤了过来。 “狸，狸…景玦，你没事！”宋父哽咽着，小心把宋柊护在怀里，身子颤抖着，没敢触碰宋柊受伤的左臂还有其他擦伤的地方。 「呜呜呜…」 「阿父可怜的狸奴啊，这该死的曹宁，活该他千刀万剐下油锅…阿父娇娇软软的狸奴，这么多血可怎么办才好？」 宋柊僵硬着身子。 轻伤… 这真的是轻伤，就看着比较可怕。 “阿父，我的手没事，就刺破一层皮，看着严重…实际上伤势不重，真的。”宋柊安慰道。 刚才滑铲的时候，膝盖小腿都有擦伤。 再加上，左手臂上的刺伤。 整个人确实很狼狈。 但…… 伤是真的不严重，作为一名法医，宋柊还是有发言权的。不过，现场谁都不信。 “御医来了没有…”建元帝怒吼着。 「曹宁…」 「朕刚夸赞曹培元忠义，这混账曹宁就敢御前杀人，这曹家真的好大的胆子！」 “陛下，陈院使来了。”秦统领背着太医院陈院使狂奔而来。陈院使被颠得翻白眼，却反抗不了。 秦统领。 秦宣毅，鲁国公之子。 时任执金吾统领，掌管执金吾，建元帝身边的心腹重臣。 陈院使，太医院院使。 建元帝的专属御医，执掌太医院。 “秦小子，你是不是对我怀恨在心…”陈院使腿软，扶着秦统领的手臂才堪堪站稳。刚吐槽一句，就忙向建元帝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陈院使，你快给宋评事瞧瞧，她比较急。”建元帝摆摆手，连忙让陈院使为宋柊看病。 陈院使被秦统领搀扶着，半拖半拉。 片刻后。 站在宋柊身前。 宋父颤着音，紧张道：“陈，陈院使…” “行了，安静站着。”陈院使挥一挥手，让宋父让开，蹲下身查看，而后，“小事，就是皮肉伤。不过，这大庭广众不适合，去偏殿！” 「这…小娘子，怎地一身官服站在金銮殿前？对了，那边的不是伤得更重……」 显然。 陈院使瞧出了宋柊的性别。 未出阁的小娘子。 要处理这皮肉伤，肯定要撕开官服。 这不合时宜。 建元帝道：“世轩，带宋评事去偏殿，让陈院使包扎伤口。” “微臣多谢陛下垂怜！”宋柊道。 宋父不放心，跟着一起去了偏殿。临走前，陈院使看了眼秦统领，小声道：“秦小子，那位不要救？” “哦！那位…不用，救了，也会死。”秦统领道。 他执掌执金吾，负责皇宫警卫。 曹宁当着今上的面袭杀宋柊… 使得金銮殿见了血，秦宣毅恨不得剁死曹宁，救他，别开玩笑了。 毕竟… 谁知道再有下次。 曹宁发簪攻击的人会不会是当今陛下？！ 他… 这一刺。 直接断绝曹家的生机。 再说，崔睦那一脚踹出去。曹宁断无活命的机会，就看是哪时死。 “崔少卿，曹奉銮身上可能藏着大秘密…”宋柊脚步一顿，没忍住又说了一句。 白莲教。 宋柊想起八字真言的来历。 一个亦正亦邪的教派，贯穿数个朝代。 曹宁攻击她，绝对是故意的。 他想死，用他的死隐藏白莲教的存在。 第三十九章 呜！死了，事没完 “…没用了。”崔睦轻摇头，缓声道：“他死了。” “死，死了？”宋柊一顿，猛抬头朝远处望去。那支刺伤宋柊左手臂的玉簪，此刻，被曹宁插入自己的胸口，鲜血浸染玉簪的同时，染红曹宁大半个身躯。 宋柊没猜错。 曹宁以死来掩盖策划税银丢失案的真凶。 曹家… 连前朝皇室遗孤都敢收留，且抚养长大。 这份气节令人敬佩。 可是，曹宁又用死摧毁这份气节。 前朝灭亡有白莲教的手笔。 白莲教亦正亦邪。 行事乖张，不拘一节。 和平盛世时代，谁都不愿遇上白莲教。 宋柊深呼吸着… 白莲教，曹宁真正想隐藏的存在。她想说，却没有证据。 这…… 麻烦了。 “曹宁，曹家。”建元帝怒气冲天，目光一凛，落在太常寺少卿，厉声道：“行之，让执金吾配合监察司，彻查曹宁以及跟曹宁有关的一切人和事……” “臣遵旨！”崔睦道。 漆黑的眼睛，闪烁着幽蓝的寒冰。 当着他的面刺伤宋柊，这怎能不叫崔睦暴怒？！他还盼着让宋柊入大理寺，同自己朝夕相处。 谁知… 金銮殿前，他的面前。 曹宁袭杀宋柊！！ 若非宋柊机敏，及时护住命脉。 此时，宋柊怕是在自己眼前葬送性命。 无论曹宁想隐藏什么，他都不答应，哪怕是掘地三尺也在所不惜。 “退朝。”建元帝摆摆手，让李逑宣布退朝。 今日发生太多事。 建元帝同样需要时间缓和。 “李逑，宣三公内阁和六部去保和殿。” 想了想，建元帝再次开口。稍后，太子带杨熠入宫，这事不可能瞒着文武百官。 唯一庆幸的是… 税银丢失一案能告一段落。 就剩下找回丢失的税银，这事就算过去了。 希望河南府那边能传来好消息。 金銮殿，偏殿。 “陈院使，小女伤势如何？”宋父紧张道。 「呜呜呜…阿父可怜的狸奴啊，这么深的伤口定会留下疤痕，这该如何是好？可恶的曹家子，藏匿前朝皇室遗孤就该诛灭九族……」 宋柊嘴角一抽。 阿父啊，冷静。 前朝皇室与大周朝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杨熠… 还可以喊今上一声表哥。 今上的后宫，貌似还有一位前朝皇室的妃子。 这层关系，足以保全杨熠的性命。曹宁倒是可惜了，他要是不发起攻击，建元帝多半也会留他一命…… 现在嘛。 曹家多半是没了。 就不知杨熠结局会怎样。 “无碍！”陈院使道。 「世人皆赞宋家子风姿无双，今日…倒是让老朽大开眼界，宋郎中这哭哭唧唧的娘们模样，要是传遍进城，怕是能叫无数深闺女子怅然若失……」 「哎哎…老朽最烦哭闹，真想拿袜子堵住宋郎中的嘴，太吵了。老朽上了年纪，加之，昨夜吞服龙精虎猛丸酣战半宿，这会儿…真有点遭不住！」 「宋四娘子好脾性！」 「风姿远胜其父，他日，必成大事。」 宋柊…… 龙精虎猛丸！！！ 没想到儒雅随和的陈院使这般会玩，受教了。 这年纪… 瞧着，该六七十了！ 果真是养生有道，主打一个夜夜当新郎。 “阿父，我真的没事。”宋柊温声道。劝解宋父冷静，别惹怒陈院使。 这位陈院使… 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 且，还是太医院院使，万万不可得罪。 古代一个小小风寒就能要人性命。 得罪太医院院使，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啊。 “好了。近日，忌辛辣和沾水，休养十天半月。这罐药膏十两，概不赊账。”陈院使道。 他虽好奇金銮殿发生了何事。 但作为太医院院使，陈院使守得住寂寞。 毕竟… 守不住的，都死了。 给皇家办差，最忌讳好奇心过重。 宋柊一身男性官服，站在金銮殿前。满朝文武视而不见，这必然有今上的手笔。 再加上。 近两月，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税银丢失案。 陈院使或多或少有些猜测。 京中，宋家。 有风姿无双的宋郎中 有才思敏捷的宋修撰 有断案如神的宋判官 再来一个，才貌双全的宋四娘子。 这不足为奇。 哎… 上苍偏爱宋家子啊！ 陈院使心底唏嘘不已。 这一次，宋四娘子在今上面前露了脸，何愁以后得不到重要？大周民风开放，只要你有才学，无论男女都能得到重要。 思及。 陈院使小心从木箱中掏出一罐药膏。 将其递给宋父，随口嘱咐了两句。 别小看这一小罐药膏，十两，那是友情价。这药膏是给宫中贵人们使的，小小一罐，需百两银子，且有价无市。 宋父是识货的。 接过药罐，欣喜万分。 “多谢陈院使割爱！”宋父从袖中拿出银票，塞给陈院使两张，低声道：“小女身上伤口多，陈院使可否再割爱一份…” 白玉膏。 宫中最好的去疤药膏。 这药膏有且只有陈院使能熬制。 莫说百两，千两也有人愿意买。 奈何陈院使吝啬，每次就只得几罐，多了，没有。 “行，再给你一罐。”陈院使应道。 决定结交宋家，陈院使没小气。想了想，又从药箱拿出一罐白玉膏，叮嘱道：“别对外说，白玉膏熬制不易。我这真没多的…” “诶！好嘞。”宋父高兴道。 末了，连连给陈院使说好话。 那谄媚的模样，宋柊表示很有趣。 陈院使之前嫌弃宋父嫌弃得不行不行的。这会儿，被宋父奉承两句，两人关系瞬间变得亲密。 这… 真不愧是当官的。 一个个好本事。 “陈院使，宋评事的伤…可包扎好了？”李逑阴柔的身影，走进了偏殿。 陈院使收起笑脸，答道：“李公公，宋评事的伤都包扎好了。并无大碍，修养十天半月便好。” “那就好！”李逑道：“陛下请宋评事去保和殿议事，其他大人都等着，耽误不得。” 曹宁的尸身。 由监察司出面收敛。 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麻烦才刚刚开始。 “劳烦李公公通禀，微臣马上过去。”宋柊起身，应道。 宋父张张嘴，没插声。 没今上的口谕，他官职不够去不了保和殿。 第四十章 吓！曹家四十三口人，无一活口 李逑领着宋柊离开。 不过，李逑没着急带宋柊去保和殿。 宋柊衣冠不整，这样去保和殿，恐会被御史言谏御前失仪，直接记上一笔。 “李公公，我换好了。”宋柊道。 这一次。 宋柊换上的官服，非朝臣上朝的常服。 瞧着… 这官服应该是监察卫的飞鱼服。 银白飞鱼服衬得宋柊娇娇小小，玲珑可爱。 宋柊拉扯着衣袍，有些不适应。 李逑微窘，嘴角抽搐起来。 大周谁见飞鱼服不是一脸惊悚恐惧？ 可是… 李逑看着眼前的宋柊，槽多无口。 得体的飞鱼服，当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真是大周人人畏惧的监察卫？！ “李公公…” 宋柊见李逑一脸怪异。 当即，低着头打量自身，没穿错啊！ 李逑舒展着脸上的表情，躬身，望着宋柊说：“宋评事龙章凤姿，惹得奴看花了眼。” 「宋家子…」 「真是一副好相貌，这般容貌确实打眼。奴在宫中行走多年，貌如宋四娘子的亦不多见。」 「这般模样被太子殿下瞧见…」 宋柊摸了下脸颊，疑惑着。 论样貌，她不如宋家二姐。 这张脸… 真有李公公说的那般好看？！ “李公公过誉了！”宋柊羞窘，连连摆头道谢。 李逑会意，领着宋柊往保和殿而去。这会儿，保和殿气氛不大好，建元帝僵着脸，端坐龙椅之上，神色莫测。 高太傅等大佬，安静坐着。 “陛下。”宋柊恭顺行礼，径直站在陈卿下首，没多言。 崔睦人没在保和殿。 也不知去了何处。 日渐偏西。 李逑指挥着宫女端来炭盆。 阴冷的保和殿，很快暖和起来。 “报——” 突然一声“报”惊醒保和殿的沉闷。 李逑上前接过急报。 而后，快步朝建元帝走去。 “陛下，河南府的加急折子。”李逑轻声道。 建元帝睁开眼，说：“呈过来——” “嗻！”李逑将手上的奏折呈上，恭敬退在旁边。 高太傅等大佬们，悄然睁开眼，余光瞥向建元帝所在的位置。河南府的加急奏章，莫非是宋判官传来的消息？ 思及。 众人悄悄看了宋柊一眼。 “好好好……” 片刻后，建元帝喜笑颜开。声线都透着喜色，把奏折递给李逑，说：“李逑，把奏折给高太傅他们看看。宋寺正从河南府发来的折子，丢失的税银找着了。” 宋寺正！！！ 这… 她家三哥升官了？ 从大理寺评事一跃成寺正，七品变六品。 这官升的够快啊！ “恭喜陛下喜得良臣——” 一时间。 保和殿，君臣融洽。 气氛由阴转晴，那叫一个迅速。 朝堂的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上，自然有人下。 但是… 宋家这次事情办的漂亮。 一个六品寺正，三公内阁和六部大佬没想跟建元帝较劲。再说，宋家清贵之家，家世背景不弱。 谁都不会为一个六品官职，得罪宋家。 税银丢失的真凶已经揪出。 丢失的税银，也被找着。 剩下的，可以直接收尾。 宋柊轻嘘着郁气，这些天的提心吊胆，总算得以尘埃落定。琐事虽多，却用不着她出面。 建元帝欣喜着，很满意高太傅他们的奉承。 「呀…下朝，找刘婕妤下棋。两月，朕两个月没好好下棋，甚是想念。朕想想…这次找刘婕妤下棋，该带哪副棋盘……」 下首处。 高太傅同吴首辅等大佬，互视一眼。 彼此会意出来。 税银丢失案，结束了。 再不用担心入冬后，北地爆发民乱。 边境有镇北王，北疆各部落南下也威胁不到顺天府。 稳了，稳了。 「待会儿，我想去草堂逛逛，崔雪…交给监察司彻查，崔家逃过一劫。不过，十三娘子走失不单纯，得找机会跟崔少卿聊聊……」 看一眼杜尚书和陈卿。 崔太师条件反射的提防起来，但久经官场让他稳住了。 “陛下，河南府官场该如何整治，还需陛下安排。”吴首辅轻咳一下，提醒建元帝河南府事情还没结束。宋栖北上河南府，查出丢失的税银，出现在河南府的州府县衙。 尽管诸多细节奏章没有提及。 但…… 丢失的税银出现在河南府州府县衙。 这本身就是个大问题。 一府之地，上下沆壑一气。 这可不是小事。 还有… 汶川运河上的税银，又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出现在河南府州府县衙的库房之中？ 这其中还牵扯到月氏国。 吴首辅心底念叨着太祖，一边沉着脸，奏请今上严查河南府，河南府隶属兖州，离顺天府不远。 假如河南府上下沆壑一气与北疆勾结… 届时，北疆各部落一路南下，直逼顺天府。 顿时。 建元帝打了个哆嗦。 他自然听懂吴首辅话中隐藏的意思。 河南府要严查，重查。 同时，还要告知镇北王，让边境提高警惕。谨防北疆蛮夷的狼子野心。 “一查到底。”建元帝道：“临近会试，今年会试结束可填补河南府空缺。整治河南府，等宋寺正回京再议…” 河南府的折子已经入京。 那犯人… 估计也快了。 到时候，六部估计会很忙。 思及。 保和殿六部几位大佬表情很难看。 户部，许尚书在户部当值。暂时没感觉到难受，其他五位尚书，脸都绿了。 同样地。 三公内阁的大佬，表情很微妙。 一府之地。 牵扯到的官职有高有低。 他们都算计着，该如何安插各自的人手。 并且… 王贵妃和七皇子派系落马，也会空出不少官位。 哎哎… 今岁入冬有的忙。 忽然，有宦官入内找李逑。 片刻后，李逑神色大变。他挥退宦官，朝龙椅走近，低声道： “陛下，太子殿下领着人进宫了。” 黄昏前。 太子领着杨熠入宫。 不过，太子表情不是很好。 建元帝一顿，问：“有事？” “太子派人去请了陈院使，那一位…瞧着情况不大好。曹家，四十三口人，无一活口。”李逑低着头，不敢直视圣颜。 他了解今上。 性格温和敦善，还算平易近人。 但是！ 要是被惹怒，分分钟敢拿刀剑杀人。 曹家… 不管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灭口。 一定会惹怒今上。 果不其然…… 第四十一章 哇！好一个绝色佳人 嘭嘭嘭 建元帝脸一沉。 踹翻身前的书桌，连带龙椅…一同掀翻。 那张儒雅随和的脸，一点点布满寒冰，以及深不见底的暴怒和杀意。 “好好好…” 建元帝接连吐出三个好字。 保和殿铺满一地的奏章。 此时，此刻。 吴首辅高太傅等大佬，都垂手以待。无视建元帝的狂怒之举，两月前…河南府进京税银突然丢失，一查就是两个多月毫无进展。 ——好不容易在宋四娘子指引之下。 查明税银丢失的元凶，眼见着…这案子马上就要结案了。这节骨眼曝出曹家三十四口灭门惨案，无论曹家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暗杀。 这代表着… 税银丢失案没有结束。 “陛下，臣妾冤枉啊！” 这时候，保和殿外响起娇滴滴的喊冤声。 保和殿内众大臣互视一眼。 众人脸上毫不掩饰流露讥诮和嘲讽。 王贵妃… 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她不露面尚有一线生机，偏偏不知好歹选了个送死的时间露脸。她早来两刻，遇上河南府送来喜报，建元帝也能对她网开一面。 怎地… 非得选曹家一家三十四口灭门的时间来。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你不死，谁死。 「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门。想死的，活不了，王贵妃命数该绝啊！尖嘴猴腮…诞下个矮冬倭瓜，委实伤眼。陛下选天子门生，个个不说仪表堂堂，也得端正方刚，堂堂皇子…生的似个倭瓜。」 「哈哈…」 「小家女，上不得台面。」 “李逑，谁在哭闹？”建元帝恢复如常，望向李逑让宫女近前收拾残局。 “这声音…似王贵妃。” “请进来——”建元帝突然笑了，神色未明。 这一笑。 保和殿温度更低了。 连脾气火爆的高太傅都安静了。 同吴首辅崔太师等人，退居两旁。 六部几位大佬，面沉如水，连呼吸都变轻变慢。 宋柊屏气敛神… 王贵妃？ 宋柊没见过也不认识。 不过。 这些天，她没少听人提及这位母凭子贵的王贵妃。前十年入宫寂寂无名，后…诞下七皇子，一路高升。 “陛下，臣妾冤枉…” 未见人先闻其声，吴侬软语，宛如在耳畔低吟浅唱诉说着无尽地情思。只一声“陛下”，听得宋柊眉头一挑，心神微动，惹了好奇。 而后… 一股浓淡得益的香气，扑鼻而来。 夕阳西下，只见晚霞笼罩之际，一道丰腴的身影，披肩的长发裹着橘红的晚霞，踏入保和殿。 可惜。 急切的步伐，破坏了那份纯洁而神圣的气质。 这一刻。 宋柊心底浮现出屈原的一句诗：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好一个倾城佳人！ 勿怪王贵妃以民女之身，位及贵妃高位。 这张脸… 谁见了能忍得住不怜爱三分？！ “陛下——” “谁允你出宫的？” “陛下，臣妾…”王贵妃大惊，惶然望向建元帝。待看清建元帝的脸，她苍白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恐惧之中，虚弱的呻吟声重复着陛下二字。 建元帝上前半步，抬手。 一把掐住王贵妃的脖子，久久无言。 王贵妃挣扎着，粗喘的呼吸声在保和殿回荡着。王贵妃娟丽娇媚的脸，变得狰狞又恐怖。 「陛下想杀我…」 「不可能不可能绝无可能。」 「陛下曾对我说：为了你，连这天下都可舍弃；还曾说白首不离长相守，朝暮不依长相思；里相思，凝眸处肝肠寸断，岁月编织流年，愿与我共看沧海桑田……」 「这…所有的，难道都是假的。」 宋柊…… 好个恋爱脑！！ 深吸几口气，为全球变暖作贡献。 今上啊… 太子好美色，真的与你无关吗。 听王贵妃这心声，妥妥恋爱脑一个。 这样的王贵妃，真懂朝堂的权谋算计？！ 难怪朝堂重臣吐槽王贵妃时，最多是小家女，难上台面。恋爱脑，你期待她搞权谋，这是不是期待过高？！ “陛下，你不爱臣妾了吗？” “宫中流言说臣妾纵容胞弟偷盗百万税银，还说七皇子勾结外敌，养外室月氏女……” “陛下明察秋毫，臣妾一介女流，哪来这般通天的本事。陛下，臣妾是冤枉的。” 许是不忍心。 建元帝钳制王贵妃的手松了松。 于是… 如泣似哭的娇吟，听得众人心都酥了软了。 此刻。 宋柊明白女人似水这话的真谛。 王贵妃恋爱脑归恋爱脑。 但，撒娇也是真的会撒娇。 试问… 这世间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 一位娇滴滴的绝色美人的撒娇和哭泣。 建元帝收回手，眼睛半阖着，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若非了解王贵妃，他哪会让皇后护着她？ 后宫… 要是没有他和皇后。 就王贵妃这脑子岂能活到今日？！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 她不该碰税银，更不该结党营私，妄图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 “监察司已经查明，河南府送入进城的百万税银失窃，其幕后主事是元昊，王国舅为内应，他们伙同河南府官吏沆壑一气……” 建元帝退回龙椅之处，落座。 手指落在长桌之上轻轻叩打着，对上王贵妃茫然呆萌的眼睛，只觉心塞。 「哎哎…」 「下棋不好吗？女色害人，当年要不是贪图美色，今时今日哪来这般多糟心事。」 “陛下，元昊…他，他怎么会？” 王贵妃脸白如纸，结巴着，泪珠像断线的珍珠不断从眼眶滚落，“陛下赏赐那般多的金银珠宝，元昊不缺钱，他怎会盗窃税银，这说不通啊！陛下，莫不是哪里错了？元昊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梧桐不是说宫中的流言当不得真吗？」 「元昊怎会胆大包天，犯下这等灭族的大错？梧桐说让我拖住陛下，她出宫替我找证据……」 「对对对…证据，只要找到证据，元昊一定会没事的。」 保和殿角落处。 宋柊苍蝇搓手，烤火。 本来… 听今上和王贵妃极限拉扯。 但是，突然听王贵妃心声多了个人名。 她迅速警觉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嚯！一身反骨的朝堂重臣们 “杜尚书，陈卿…”建元帝耸拉着眼皮，收回打量王贵妃的眼神，终究是心软了，语气冷淡唤出杜尚书二人，像是倦了，建元帝扶着龙椅，斜坐着，如刀刃般锋利的视线扫过保和殿众人，“王贵妃之事，你们如何看待？” 「罢了罢了…」 「宠了这般多年，终是见不得她委屈。」 「再则，她要是真懂权谋，何至于在后宫混成这般？无霜怎地还没来，难道还在跟朕闹脾气？」 草（一种草本植物。）… 宋柊低着头。 掩藏扭曲的表情。 杜尚书脑门冒着黑线，今上甩的一手好锅。 这话… 如何接？ 「这要不是今上，我左右得甩人几耳刮子。你舍不得美人流泪，就把事情丢给我们处理。百万两税银且不说，还牵扯三十四口人命案，如何轻拿轻放……」 “陈卿，你怎么看？”杜尚书拱着手，露出死贫道不死道友的表情。往常板正的脸，艰难露出一抹笑。 这抹笑… 连建元帝都觉得渗人。 陈卿呵呵笑着，一派淡然，接道：“臣以为…此事，需等崔少卿定论。曹家一家三十四口人命案，必须要严查。无论曹家犯下何事，祸不及家人。再则，曹宁终是大周朝臣，此案不查清，我们该如何向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交代……” 此刻。 陈卿消瘦的面容。 好似发着光，熠熠夺目。 建元帝听闻曹家满门死绝暴怒。 他怒的原因很简单。 一如陈卿所言。 这是对大周朝廷的挑衅，也是对他这个大周天子的挑衅。 “元昊被陛下罚闭门思过，曹家灭门一案，定然跟他无关。那河南府入京的税银是在汶川运河上丢失的，元昊人在进城，怎会是他的错……” 王贵妃嘟囔着。 这本就是耍无赖。 然… 谁叫王贵妃长得美，再加上声音清甜。 一声声扰人的碎碎念。 听着更像是撒娇，而非狡辩。 建元帝扶额，愠怒道：“王柔，你闭嘴。” 怒及，建元帝直呼王贵妃闺名，让她别再叨嚷。否则…明日朝堂之上，又得多几道奏折。 言谏王贵妃恃宠而骄，意图干扰前朝政事。 连带地… 萧皇后都会被御史参一本。 「哈哈…」 瞬时，宋柊听得一片笑声。 「没想到！陛下自给宠出来的东西，现在遭罪了？你的女人，你的宝贝疙瘩。哼哼…就这么个玩意，除了脸，一无是处。」 「真替皇后娘娘心梗！」 「陛下啊！您呀…纯属活该。」 宋柊：…… 这满朝堂的官儿。 敢情都一身反骨？！ 一个个地… 打趣起今上，主打一个爱憎分明。 建元帝捂着头，朝李逑摆摆手，催促道：“李逑，别没眼力见杵着，快去喊太子过来…” “嗻！”李逑道。 这步伐？ 宋柊瞧着，快了不止半步。 显然。 这位同样遭不住王贵妃的哀嚎。 声儿好听是不假。 但是！ 这听久了，跟号丧没两样。 “王贵妃，御前失仪…乃是大罪！”高太傅沉着脸，怒视着王贵妃，没忍住脾气高声咆哮，斥责道：“你莫非瞧着燕都御史人不在，以为我等就不能言谏弹劾？再哭唧唧腻歪耽搁朝堂大事，老朽血溅保和殿……” 这话损且狠。 逼死当朝一品太傅。 王贵妃自缢都不足以赔罪，还可能被史官记入史书遗臭万年。 顷刻间。 保和殿小范围爆出混乱。 吴首辅抄着手，劝慰道：“高太傅，冷静！” “陛下，税银丢失案和曹家灭门案，不止是百万两税银的事，这已经牵扯到朝堂。王贵妃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皇家家事糊弄，微臣认为不妥。”崔太师目光幽深，尽是不渝。 这里面… 还有着崔家十三娘子一条命。 崔太师的崔家，虽不及博陵崔和武夷崔。 但是，作为大周当朝一品太师。 他真的无惧一个后宫没有根基的贵妃。 崔太师话一落。 六部几位尚书纷纷附和。 后宫不得干涉前朝政事，王贵妃区区贵妃，要不是高太傅他们顾忌今上。 怕是… 早忍不住指桑骂槐喷人了。 这会儿。 高太傅他们无比怀念燕都御史。 假如那位在保和殿。 王贵妃休想踏进保和殿的门槛。 果然啊… 这议事没燕都御史，总感觉少点意思。 宋柊眉开眼笑。 哦豁。 这几位不愧是大周元老级别的存在。 损人，没带一个脏字。 不过，咱们的王贵妃好像听不懂… 噗呲。 宋柊强忍着喉间的笑意，这位不止恋爱脑，还天然呆？！ “陛下，臣妾错了吗？” 王贵妃扶着额，弱弱问了一句。 瞬间。 “朽木。” “愚不可及。” “竖子——” 眼见着，三公内阁几位重臣气得脑充血。建元帝忙起身，用手捂住王贵妃的嘴，怒斥道：“王柔，你给朕闭嘴！” “诸位爱卿休急，莫恼！王贵妃愚钝痴傻，不懂说话，她绝非有心插手前朝政事。” 建元帝生气。 建元帝暴躁。 建元帝想掐死王贵妃。 「王柔啊，你个瘪犊子的玩意…不懂说，就别说啊。这一个个重臣年纪六七十，真有个好歹，明日奏章能堆满半个保和殿。」 「朕就是个普通人…」 「一天天的，就想偷个懒下下棋。」 「人生怎么就如此艰难！！」 「保元，快给朕滚过来…快快快，快来个人救救朕。否则，朕要疯了。」 宋柊陡然一僵。 她小心地抬头，偷瞄着建元帝。 今上要疯了？！ 于是，宋柊小心戳了戳陈卿。保和殿气氛有点怪，她不敢开口，只能搞搞小动作。 “宋…”陈卿微顿，小会，问：“四娘子，有事？” 今上刚给宋栖升了官，大理寺寺正。可是，他没说该如何安置宋柊。 无奈… 陈卿选择唤宋柊为四娘子。 “陈卿，当务之急该问王贵妃，她对税银案和曹宁曹奉銮的事是否了解，旁枝末节…稍后再争吵也不迟。” 宋柊想知道王贵妃心声中的梧桐是谁？ 还有…… 这位梧桐是哪时出的宫？ 再有，她出宫所为何事去了何处？ 这证据听着明显不靠谱。 曹宁死前的八字真言，王贵妃身边的古怪宫女。这好像是一张网…… 第四十三章 哼！宋家有训，其女不为妾 保和殿。 空旷寂寥。 唯炭盆发出丝丝声响。 建元帝心神不渝，高太傅等大佬坐壁观望。 王贵妃三不五时抽噎两声，映衬着殿外呼啸而过的夜风，有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宋柊想回家躺平吃炸鸡喝啤酒… 干站着，怎样也不是个事。于是，顾不得枪打出头鸟的定律，率先开了口。 “再有…”宋柊顿了顿，小声道：“七皇子那边是否问询？可有结果，这些…最好及早问清，谨防曹家灭门再次发生。” 这些事… 本不该宋柊开口。 这保和殿三公内阁和六部大佬。 哪个不是老狐狸？！ 他们猜得到想得到，却不能直接说。 毕竟。 谁叫税银丢失牵扯到七皇子，王贵妃也是个受宠的。今上态度模棱两可，瞧着…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今上想掩耳盗铃。 为人臣子，自然要懂揣摩。 可是… 宋柊初出茅庐。 懂是懂，她却不想惯着今上。 税银丢失一案。 上下牵扯数千人的身家性命，最重要的是…宋家深陷其中，她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这事就不能随便糊弄。 丁是丁卯是卯… 必须得查个清楚明白。 “四娘子所言甚是，臣附议！”崔太师作揖，附和。 「崔家十三娘子的死…」 「必须得有个结局，当年走失究竟是意外还是谁别有居心，老朽需要一个明白。事关崔家颜面，要不然…这京城人人都以为太师府软弱可欺！」 目的不同。 但… 想法一致。 有崔太师支持，宋柊不再收敛。 “陛下，民女以为税银丢失一案牵扯甚大，明面上…这次丢失的是百万两税银。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宋柊上前行礼，目光凌厉扫向王贵妃，说：“此案，先后牵扯到七皇子、王国舅以及曹奉銮，乍一看，问题不大。” “实则…” “这里面牵扯到北疆月氏国和前朝皇室遗孤，结合镇北王传回的消息。民女认为…有贼人意图颠覆我大周朝廷，此案必须一查到底。” 白莲教。 这个隐没暗处的势力。 必须要揪出来。 宋柊在诏狱中死过一次，却连凶手的影都没见着。 曹宁前脚死在金銮殿。 后脚… 曹家一家三十四口，无一活口。 这等狠辣的手段，怎叫宋柊不毛骨悚然。 找不到幕后的真正元凶，宋柊担心宋家步入曹家的后尘。 有此对比。 得罪王贵妃和七皇子，变得微不足道。 再说… 经此一劫，王贵妃还是不是贵妃都两说。七皇子在朝堂不得脸，宋柊更不担心，毕竟宋家也不是吃素的。 思及。 宋柊直接撕破脸。 把诸位大佬和陛下知道却不愿说的，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她说的直白。 没有咬文嚼字，引经据典。 傻白甜…满脑子恋爱脑的王贵妃，同样听明白。 一时间。 王贵妃停止了抽噎哭泣。 她轻抬头，娟丽出尘的脸直愣愣对着宋柊，惊慌道：“通，通敌…谋逆？这这这…梧桐没跟我说事情这样严重啊！陛下，饶命啊！” 「梧桐…她说就贪墨点银两，给元昊打点前朝，疏通关系，让元昊上朝多两分助力。王家小门小户，朝堂之上，就满堂一人，元昊独木难支……」 「这事情为何变成这般？」 「难道梧桐欺骗于我，她说的…全都是假的。这可该如何是好？」 瞬间。 杜尚书二人眉头一提。 ——梧桐。 这又是谁？ 建元帝掐着鼻梁，眼见着…事情不能再糊弄，头疼道：“四娘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还有…别再想替那逆子遮掩糊弄，保和殿诸位大臣都听着，切记别胡说。” 哎哎… 这一刻，建元帝对宋柊既爱又恨。 终归来说，喜爱多过嫉恨。 「王柔啊…」 「是生是死，端看你如何说！」 此厢。 太子迈进保和殿，刚欲行礼。 建元帝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见状。 太子微微一惊。 随后… 他视线一转，落到宋柊身上。当即，太子眼前一亮，咽了咽口水，望着宋柊的眼神充满惊艳之色。 一旁。 随同太子一起踏入保和殿的… 还有萧侍郎和宋家大哥二人。 此二人，瞥见太子这“色鬼”模样，当即黑了脸。 前者嫌弃太子太丢脸，后者是看不惯太子猪哥表情。 “太子，御前莫要失礼！”萧侍郎幽幽道。 宋清云低着头，直接道：“宋家有训：其女不为妾！” 太子：“……” 这俩智障…孤有那么饥不择食？ 宋四娘子明摆着入了父皇的眼，我敢跟父皇抢人？！ 再说… 孤好美色不假。 却从未欺男霸女，讲的就是个你情我愿。 宋四娘子才貌双绝，岂能养在深闺，那不是浪费她一身才华？ 相较于才华出众的女子。 太子更喜欢单蠢一点的。 最好是… 肤白貌美，且胸大的。 “给孤闭嘴！再吵嚷…孤治你们一个以下犯上的大罪。”太子抬脚朝二人踹过去，而后骂骂嚷嚷朝前走去。 三人交谈不过几息的时间。 没引起保和殿其他人的注意。 当然了。 主要是宋柊那边已经开问，吸引住了大家的目光。 “民女宋家宋柊，见过王贵妃！”宋柊行礼，问：“王贵妃可知京中西城幻月楼？” 宋柊没有急于求成，询问梧桐。 而是… 选择用聊天的语气开口，问王贵妃知不知道京城西城有一处幻月楼。幻月楼是月氏国的一处地下势力，明面上则是烟花之地。 这等地方，消息最是流通。 同时，人员也最为复杂。 “幻月楼，我知道的。元昊告诉我的，那是一处戏楼，在京中很有名气。元昊最喜去幻月楼听戏，梧桐就是元昊引荐入宫的…”王贵妃是个心宽的，见宋柊面容和气，刚才的惊恐随之消失，恢复了天真烂漫的性格。 都不用宋柊多问，她径直说了起来。 “…梧桐时常为我唱戏，她的戏唱的极好，就是语调不似江南那边的腔调，听着有几分怪异。” “梧桐习惯佩戴香囊，味重。我说过几次，她不听。只说喜欢香囊的香味，一日不戴，就不习惯会失眠。” …… …… 第四十四章 唷！这宫女有问题啊，大问题 “陛下…” 宋柊强忍着吐槽的冲动。 安静地… 听王贵妃说完，天真烂漫的王贵妃叙事没多少头脑，颠三倒四，言语不详，这都是常事。 不过，保和殿没有人打断她。 简短几句对话。 众人都明了，王贵妃…傻白甜属性。 这种人如何策划得了税银丢失案？！ 能困住顺天府、大理寺以及刑部两个月，甚至连监察司都被难住。这其中…固然跟内鬼有关。 但是… 百万两税银，如何从汶川运河飞入河南府州府县衙，这事目前还犹未可知。兴许要等宋栖从河南府回京，才能告知众人。 周密的谋划 缜密的算计 再加上… 备受牵连的诸多朝堂官吏。 幕后策划之人，绝非小可。 “四娘子想问何事？”建元帝神色淡淡，没了笑容，反倒让保和殿内众官员轻吐一口气。 王贵妃进来时。 建元帝那三个字，着实叫人心生畏惧。 谁曾想… 最后事情走向如此怪异。 不过，王贵妃生与死都不如听宋柊抽丝剥茧审案来得重要。听着，感觉像是听戏文，精彩而刺激。 “后宫之中，宫女是如何选拔的？”宋柊抬头，清凌凌的眼睛直视着建元帝。 宫女，能在后宫行走。 自有一套严格的选拔制度。 可不是谁都能入宫为奴的。 建元帝一顿，随即猜透宋柊的心思，朝李逑招招手，说：“李逑，你为四娘子说说…” “嗻！”李逑道：“皇宫之中，普通宫女由内监察视挑选，其身份为13岁至16岁的良家子。不过，我朝设有内务府，旗下有罪臣之女、外邦战俘的女俘。除此外，官员亲属、宗室之女等等。” 宋柊点点头。 李公公话语之中，最后那句… 指的可不是普通宫女，那些是入宫不是为做宫女，而是会成为宫妃的。 “王贵妃，梧桐未经内监\/内务府选拔，她是通过哪种手段入宫为奴的？”宋柊言语一转，再次将目光投向王贵妃。显而易见，这位叫梧桐的宫女不一般。 王贵妃一僵。 此前，没有谁提及梧桐的身份。 她自是没察觉梧桐未经选拔入宫有问题。 这会儿… 宋柊和李逑公公的一问一答。 王贵妃反应了过来。 似乎…好像…也许问题很大啊！ 皇宫之中。 宫女和宦官拥有在后宫行走的资格。 纵然宫女宦官分工明确，未经允许不得随意行走。 但，不可否认。 宫女宦官确实拥有在后宫行走的资格。 同时，他们能接触到后宫“主人”。 顷刻间。 建元帝太子齐齐变了脸。 连带高太傅吴首辅等大佬们，跟着面容铁青。 他们都不傻。 都听出梧桐此人不一般。 税银丢失案… 说不准，就有此人的手笔。再联系上曹家被灭门的三十四口人，顿时有人倒吸凉气。 “她是元…元昊带进宫的，我不知道她有问题啊！”王贵妃结巴着，眼泪在眼眶中翻滚着，哽咽道：“元昊总该不会害我！再说，梧桐入宫最常就是为我唱戏，别的…似乎也没做什么，要不就给我聊聊京城的街头巷闻。” 得了。 梧桐问题更大了。 一个在宫中的宫女，熟知京城的街头巷闻。 这连后宫之主的皇后都做不到。 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 被圈在那一亩三分地，哪有机会接触宫外的世界。 “李逑，宣秦统领。”建元帝没啰嗦，直接让李逑喊执金吾统领秦宣毅，贼人都混进皇宫，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这哪能不让建元帝紧张？ 太子道：“父皇，这事交给母后最合适。” 建元帝微顿，明白太子的意思。 他下令，让秦统领封锁皇宫，同时让李逑亲自去栖凤宫的椒房殿找萧皇后，让她清查皇宫，重点是宫女以及宦官的身世来历…… 聊了这么久。 宋柊终于问到最关键的一句。 “王贵妃，梧桐在哪？”宋柊道。 她从王贵妃心声之中获知梧桐已经离开皇宫。但是，具体是哪时走的，还不知道。 深秋，天黑得早。 酉时时分。 天色渐暗，变得模糊。 王贵妃来保和殿的时间不到酉正（晚上6点）。 应该在酉时三刻左右。 曹宁自缢的时间是未时四刻（下午2点）。 期间，差了2个时辰。 就不知曹奉銮居住的曹家，位于京城何处？ 王贵妃擦拭着泪珠，小声道：“她出宫了…” “她几时出的宫，去往何处？”宋柊急声道。 这一问。 保和殿众人精神振奋。 杜尚书和陈卿本来还想分析分析。 但是… 听着宋柊层层叠进的审问，不由自主陷了进去。 这脑子，不要也罢！ “申时（下午3点）。”王贵妃道：“每日，这个时间我会用甜汤和糕点。” 税银丢失一案，前朝没有定论。 建元帝没有下罪王贵妃。 就连七皇子那边，也只是闭门思过，将人囚在皇子府邸，没有降罪。 “多谢王贵妃为民女解惑！”宋柊行礼，将视线看向太子。掠过宋家大哥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对上宋家大哥眼底的担忧，她轻轻摇了摇头，便把目光锁定太子，张嘴道：“太子，民女有事想问殿下…” “准！”太子应道。 一脸兴奋，还特地整了整衣袍。 那模样… 瞧着有几分迫不及待。 “谢太子！”宋柊道：“民女想问太子一行人何时抵达曹奉銮居住的宅院，曹家一家三十四口死于何时？” “这……”太子懵住了。 「四娘子…」 「你怎地问这个？孤向来不看重时间，毕竟…孤做什么都很长，哪会刻意去注意时间。」 “申时七刻（下午4点45分），微臣同太子殿下抵达曹奉銮家。曹家一家三十四口死于何时，还需仵作验尸才能知晓……”宋家大哥上前几步，朝建元帝行礼，再开口回答。 宋柊：“曹奉銮家在京城何处？” “西城，太平坊。”宋清云顿了顿，又道：“皇宫去往西城太平坊，最快只需半个时辰。假如熟知路线，可能不用半个时辰。” 京城四通八达，街道纵横交错。 熟知路线，能从各个坊间穿插。当然，前提是白天。入夜，各个坊会落锁，再有巡捕役巡街。 第四十五章 等！崔少卿何时归来 “等等……” 太子伸手打断两人对话。 一脸惊诧打量着宋家兄妹，狐疑道：“你俩…这意思是说曹家一家三十四口，都死于梧桐之手？” 「妈呀，世间还有这等蛇蝎心肠的女子？这让孤…如何看待承乾宫那群娇滴滴的女郎，三十四口人！！就算三十四口牲畜，那也不简单啊！」 太子吞咽着口水，面露惊疑。 同样地… 建元帝与其他朝臣心神皆变。 “民女认为…确有这个可能，但具体真相，还需等仵作验明正身。查清曹家一家三十四口的死亡原因，再有找出梧桐。”宋柊回道。 崔睦没在保和殿。 宋柊大胆推测… 这位崔阎罗，极可能已经动手调查曹宁。 曹宁自缢于金銮殿。 按照当前的情况推断，他是自知税银一案败露，无力回天，只能以死谢罪。 但是… 宋柊通过读心术得知。 曹宁之死。 只为埋葬幕后的白莲教。 税银丢失案牵连甚广，朝廷想尽快结案。尤其…当得知丢失的百万两税银，已经寻回。 迫切结案的想法，势必会加快。 毕竟，冬季很快会到来。 一入冬。 大周北边州府会迎来大面积降雪。 降雪伴随着降温，百姓遭灾会死人。 而… 与此同时，还要提防北疆部落入境掠夺。 是以。 这节骨眼大周朝廷上下都想求稳。 镇北王的折子。 就摆在建元帝的面前。 粮草，武器装备，棉袄等等。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要银子，户部的许尚书，最近忙得飞起。这次连保和殿议事，建元帝都特批没参加…… “梧梧桐…”王贵妃瘫软倒地，一脸死灰。 建元帝撇过头，深深地看了眼王贵妃，不予理会，问：“保元，杨熠是死是活？” “陈院使守着，还不知能不能救活？”太子道。 「晦气，真晦气！」 「孤去曹家是想着见见美人儿，教坊司曹奉銮善品鉴美人，但凡经他调教过佳人。或妩媚；或清纯；或端庄……主打一个千姿百态，妖娆多变。」 「谁曾想…」 「进门瞧见一地鲜血，孤三条腿都被吓软了。」 “他怎么伤的——”建元帝好奇道。 “中毒，再被捅了三刀。”太子道：“听仵作的检验，应该是被迷晕后，再被捅死。” “凶手善刀，曹家三十四口人所中刀伤，刀刀致命。杨熠身体天生异于常人，反倒逃过一劫。但…失血过多，陈院使无法断定一定能保住其性命。”萧侍郎给与补充，再将他们去到曹奉銮家发生的经过，逐一叙述清楚。 许是当时场景太过血腥。 太子三人，表情不是很好。 陈卿沉着脸，看向一旁杜尚书，“三刀，刀刀致命。这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事，难道是北疆某个部落培养的死士？” “这事！请崔少卿走一遭，凭他的眼力应该能判断。多事之秋啊！还未入冬事情怎就这样多？户部…还不知要忙活多久，希望不要耽误…”杜尚书蹙着眉，神色晦暗。 近些天… 京城事故频发。 顺天府大牢都塞满了。 连带大理寺和刑部监牢，也都塞得满满当当。 此前。 他们都察觉到不对。 奈何事故太多，彼此之间又无牵连，只能放任。 可是… 随着曹家一家三十四口被杀。 有些事，好像都能连起来了。 杨熠生死不明，崔睦还没过来。曹家…还得等仵作验尸的结果，一下子，事情僵住了。 建元帝让王贵妃先回宫，同时下了禁足令。 滋滋… 仍然是炭盆的声响。 建元帝让前朝的官员上朝回府。 保和殿，灯火通明。 李逑再次回到保和殿，小声跟建元帝说了几句。建元帝冷凝的表情柔和几分，声线跟着多了些温度，“皇后，确实处理好了吗？” 李逑点了点头。 建元帝吐出一口气，欣喜道：“还是无霜懂朕，懂得替朕分忧解难！” “时辰不早，传膳。” 于是，建元帝让李逑传膳。 这一开口… 熄灭了宋柊想出宫回家的念头。 她想着，揪出王贵妃身边的梧桐，今上应该能让他们出宫。谁知今上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让李逑传膳。 看情况，今晚得熬夜？！ “父皇，天冷吃暖锅！”太子唤住李逑，让御膳房准备暖锅，晚上吃点热的。 别的… 送来保和殿都冷了。 “太子，善。”高太傅附议。 吴首辅轻轻点头，说：“古董羹甚好！” 闻言。 建元帝朝李逑摆摆手，让御膳房准备暖锅。 这厢，宋清云来到宋柊身旁。 “狸奴，伤口还疼吗？”宋清云低声询问，一张俊俏的脸迎面而来，宋柊心噗通直跳。 哎哎… 宋家真的是男帅女俏。 这张脸绝了！ 难怪今上钦点宋清云为探花，入翰林院。 更是担任修撰一职，隔几日就会被招入宫为今上读书。 果真是… 好看的都受偏爱！ “大哥，我很好。”宋柊微笑着，问：“大哥，殿下说的暖锅和古董羹，可是家中常吃的锅子？” “是的。”宋清云应道。 「呼呼…没事好没事好，本来担心狸奴会喊痛，我琢磨着该如何安慰？打小，狸奴性子娴静，我不懂该如何与她相处，就怕不小心把小人儿弄哭……」 「以前小小的人儿，一转眼快及笄了。」 「小羊已经议亲，接下来…就该轮到狸奴了。不开心，很不开心，妹妹为何要嫁人？」 宋柊：…… 天啊！ 这是话唠吗？ 这绝对是话唠！！ 一时间，宋柊耳朵被宋清云刷屏。 谁敢信宋家清隽板正的大哥，私下竟是个护妹狂魔的话唠？ 话少，寡言。 莫非… 这都是用来掩盖他话唠的本质？！ “狸奴，饿了吗？”宋清云从袖中掏了掏，拿出一个冷掉的蒸饼，小声道：“这是东市柳娘蒸饼铺的蒸饼，这家的蒸饼是京中一绝。虽是冷掉了，但味道还成。等出宫，大哥带你去逛东市，你不是一直惦记着去东市…” 一说。 宋清云就没有停过。 起初，保和殿众人没察觉到。 渐渐地。 连建元帝都被吸引过来。 众人侧耳凑过来… 然后，就听宋清云不停地叭叭叭。 第四十六章 嘛！保和殿吃古董羹，火锅嘛，我懂 “陛下…”吴首辅小心靠近，低声：“这位宋修撰一直如此能言善道吗？” 「太祖哎…」 「这碎碎念跟微臣祖奶奶像极了！听着，头疼啦！宋四娘子真有耐心，面不改色，还能回应！！」 「这份心性难能可贵。」 建元帝僵着脸。 沉默着，久久没有出声。 宋修撰才识过人，样貌俊朗。 所谓是… 人无完人。 再说，宋修撰善弈。朝堂诸臣，过半都被建元帝拉着下过棋。这些人，唯宋修撰最让他满意。 是以。 建元帝想着… 宋修撰某些小癖好，也是被允许的。 “臣听闻，宋家长子寡言少语，最喜诗词歌赋，学识超卓，备受孔祭酒欣赏，那位有心想收徒……”高太傅朝国子监努努嘴，那位…连高太傅都不敢轻视。 论年龄，二人年纪相仿。 但…… 那位辈分太高。 连今上都得称一声半师。 甚至，这半师的称号，那位还不认。 闻言，建元帝小有脾气。 「哼哼…孔祭酒就是个犟老头，朕哪里不好，说朕没有天赋，拜师会玷辱圣人家门！好气。你说朕不配入圣人门楣，那朕非得把你看重的学生纳为天子门生……」 「哈哈哈…」 「哈哈哈…」 宋柊瞥了眼建元帝。 哟，自家大哥得今上圣宠，原来还有这一出。 孔祭酒，国子监祭酒。 出自孔圣之家，天下读书人之表率。 大哥得这位看重，日后前途一片坦荡。 “传膳——” 李逑公公的高声，打断宋清云的絮叨。 宋柊悄悄松了口气。 其他人… 听得津津有味，颇有些意犹未尽。 宋清云碎碎念不假，但引经据典，各种典故信手拈来，劝告宋柊的话语，听着舒适。 再则。 宋清云声音低沉中透着清亮。 没有崔睦那种偏冷的沙哑，而带着一丝少女该有的空灵。听声音，有种圣洁的感觉。 用宋柊的话来形容…… 宋清云假如搞传销，绝对会成为大佬。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信任。 听着听着。 会让人不由自主陷进去。 很快地。 李逑领着御膳房的御厨进入保和殿。 一张张矮桌，一个个小铜锅。 须臾间。 保和殿大变样。 宋柊同宋清云的矮桌紧挨着。 御厨帮忙备菜，小太监和宫女行走着，准备碗碟和其他杂物。宋柊伸长脖子，打量着古董羹要用的食材。 啧啧… 这规格绝对是最顶级的。 入冬，宋家也吃过暖锅。 但是，完全跟眼前的没得比。 “咦？”宋柊看了几眼，迟疑道：“大哥，为何都是肉？菽乳（豆腐）蔬菜没有吗？” 深秋时节。 新鲜的蔬菜应该还是有的。 毕竟，还没到冬天。 大周的冬天，真正的冰天雪地。 那时候… 新鲜的蔬菜十分少见。 “狸奴，你记错了！古董羹哪有煮蔬菜的？你想吃清淡点，请御膳房的御厨帮忙炒两道时蔬。”宋清云放下拿起的玉箸，将面前的牛羊肉往宋柊那边挪了挪。 这一说。 隔得不远的陈卿眼前一亮。 宋柊在大理寺住了几日。 那几日。 大理寺后衙飘香不断。 尤其是… 玉娘所在的小厨房，那更是香飘十里。 “四娘子，细说。”陈卿抬着手，朝旁边备菜的御厨招招手，又道：“这菽乳蔬菜有何说法？四娘子快与这位御厨说说，行之那边没忙完，今晚估计有得等，咱不着急。” 「咕噜…」 「可惜，进宫不能带玉娘。玉娘厨艺真是一绝，今儿又是羡慕行之的一天。我生平没别的爱好，就好一口吃。」 「东市柳娘蒸饼；天一楼的八宝鸡和醉鸭；西市鬼巷的酒酿汤圆和瘸婆子的羊杂汤……」 宋柊眼一亮。 诶诶… 陈卿除了爱盘弄那对玉核桃。 竟然还好美食？！ 难怪在大理寺几日，总能看到这位老大人的身影。 思及。 宋柊暗搓搓打量了陈卿几眼。 消瘦脸容，偏瘦的身材。 这位真是天选之子！ 贪嘴，好吃。 还吃不胖，这不是天选之子是什么？ 羡慕啊！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宋柊都是易胖体质。爱吃，却容易长肉，之前在诏狱没什么感觉。 现在嘛。 宋柊隐约觉得长了小两斤肉肉。 天啊！ 这真是个恐怖的消息。 看来，等税银案落下帷幕，锻炼身体该提上日程了。为了美食，她必须保持一副健康的身体。 “奴见过四娘子。”谭尚膳弯着腰，问：“这菽乳蔬菜膳房就有。四娘子要是想吃，奴这就安排素局。” 宋柊连忙摆摆手，解释道：“谭尚膳别误会，我说菽乳蔬菜不是想吃素局。我想着…古董羹不能全是肉，琢磨着把菽乳和蔬菜下进锅子，跟肉一样涮着吃。” 她记忆之中。 宋家确实这样吃过。 难道宫中没有这种吃法？！ 果不其然。 陈卿和谭尚膳眼前一亮。 “四娘子，你说…奴这就准备。”谭尚膳执掌御膳房，厨艺自是不差。毕竟，他服务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大周最大的大佬建元帝。 以前宫中确实没有涮菽乳和蔬菜的吃法。 甚至，连古董羹这种暖锅都吃得少。 无他… 这种入口的东西，太容易算计。 上边不开口，御膳房也不敢随便折腾。 “菽乳，芦葫，白菘，冬葵，胡芹，胡瓜，胡荽……”宋柊歪着头，把知晓的蔬菜念了一遍，又想着深秋时节，忙补充了一句，说道：“谭尚膳，你瞧膳房有哪些蔬菜，挑拣着送过来，像芦葫胡瓜这种就直接切片，白菘冬葵洗净就可，它们直接下汤烫一烫就能直接吃……” 远处… 建元帝太子等人纷纷放下玉箸。 闻言，他们都不着急。 保和殿之中。 论吃，陈卿绝对首屈一指。 以前为了一道点心，陈卿直接向今上要了个御厨。 翌日。 陈卿就被都察院的御史们参了几本。 也就是近些年… 崔睦去了大理寺，陈卿贪吃的毛病收敛不少。不过，与其说是收敛，应该说他被玉娘的厨艺吸引，满足了口腹之欲…… “太傅，你尝过这等吃法？”建元帝小声道。 「菽乳芦葫涮着吃，这味道无法想象？哎哎…这菽乳和芦葫好似能雕刻成棋子，嗯！明日找内务府试试。」 「菽乳芦葫做棋子，那暖锅改成棋盘……」 高太傅瞥了眼建元帝，轻摇着头，回道：“微臣没试过这种吃法，不过…看陈卿的表情，想来菽乳芦葫涮着吃，味道不差。” 今上这表情… 瞧着，不大对。 难道他又惦记上下棋？ 第四十七章 冷！初提火墙，剑指火炕取暖 “鲜！” “这般烫着吃，连肉吃着都鲜嫩许多。” “汤清菜青，鲜甜润口。” 半晌后。 保和殿传开一阵惊呼声。 汤底加入菽乳蔬菜炖煮，再涮肉。 味道更上一层楼，且肉更滑嫩鲜甜。顿时，众人一顿引经据典，听得宋柊大开眼界。 不过… 宋柊则不同。 她琢磨着酱碟。 大周物产丰盛不缺吃。 只一点，各种粮食蔬菜瓜果产量一般。同时，庖丁受限时代的限制，各种调味料稀缺。 酱醋有，老抽生抽耗油食醋陈醋… 提味的鸡精，增香的十三香，烧烤的孜然等等。 宋柊想为大周美食街添砖盖瓦。 “谭尚膳，膳房可有酸菜或咸菜？这菽乳同酸菜和咸菜炖着吃，味极美。同时，也适合寒冬腊月吃。”宋柊道。 谭尚膳机灵道：“四娘子稍等，奴这就让膳房炖上。” 「陛下近来胃口不佳，奴担心会受罚。现今，得了四娘子的方子，奴尚膳的位置稳了。稍晚，奴在膳房给四娘子立个长生牌，早晚上柱香……」 宋柊：…… 这倒也不必。 这大好年华… 她还不想早早被人挂在墙上供奉。 “四娘子，论吃…还得是你，下次有好吃的，莫忘了告知我一声。就可惜，入冬后蔬菜瓜果凋零，想吃着这般美味的古董羹难咯……” 陈卿用菽乳蘸着酱，一口一口。 那美滋滋的表情，叫宋柊看得有趣。 宋柊道：“暖房种菜，于百姓来说难。陈卿家中郊外有庄子，寒冬吃上一口古董羹该是不难。” 没错，没听错。 大周有暖房种菜。 据说… 前朝的时候，暖房种菜就十分盛行。 只是，这法子费钱费力，普通百姓吃不着，贵族世家都挺享受的。偶尔，有些家财的百姓，也会种一些。不为吃，只为种来售卖…… 永远别小瞧劳动人民的智慧。 几千年的历史潮流之中。 从不缺聪明人。 大周不同于宋柊记忆中的任何朝代，它更像是多个朝代的糅杂在一起。 像胡瓜、胡荽和胡椒等等。 这些本不该有的，大周都有。 这倒是方便了宋柊。 尽管… 她能通过读心系统换，可是读心值是个好东西。宋柊想做的事不少，不可能那个把读心值全用来换取吃食。 “天寒地冻，纵然有温泉庄子和暖房，想种出蔬菜也不简单。不过，有四娘子教的菽乳新吃法，今岁冬天倒是能舒坦不少。”陈卿欣慰道。 「温泉庄子…」 「京郊的温泉庄子大多在陛下手里，暖房太耗费柴火，开销大，就为那点蔬菜划不来。入冬，各府都会施粥，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可不敢太贪嘴哟！」 顿时。 宋柊表情微微一变。 等等… 温泉庄子暂且不论。 大周暖房跟宋柊理解的不一样。 火炕，煤炭。 这两样，大周好似没有推广？！ 宋柊沉吟着，脑海中快速搜索数遍，大周目前确实没有火炕和煤炭。富贵人家烧炭盆，炭盆烧的是各种木炭，而非煤炭。 同样地，棉花好像也没有普及。 宋柊没有棉的记忆。 穷困人家… 就硬抗过冬。 顺天府比邻兖州，同属北方。 一入冬。 冰天雪地，天寒地冻。 那可不是儿戏。 要不然… 河南府入京百万两税银一丢，也不会吵得满朝堂文武百官拳脚相对。无他，就因这百万两税银，乃是朝堂用于今岁北方各州府赈济雪灾的…… 近些年。 大周连年灾荒。 朝堂的每一笔赋税，户部都做好规划。 每一笔都不容出错。 一旦出错，就意味着亏空，可能动摇国基。 “狸奴，菽乳快炖烂了，快吃…”宋清云提醒道。 宋柊回过神，拿玉箸开吃。 同时，心底琢磨该如何提火炕。 还有十余天就入冬。 棉花… 就算她拿出棉种，也无法变出棉花和棉布。 火炕则不同，要是得朝廷配合，十余天的时间，足够将火炕传授给北方各州府。这一来，今岁寒冬能救下不少老人。 每年北方各地州府，都会有无数老人幼童冻死。 老人幼童体弱，入冬后气温低。 晚间入睡后，谁都不知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朝阳？ “大哥，你知道火墙吗？”宋柊道。 宋清云吃着炖入味的菽乳，再夹着羊肉涮锅，脸上满是餍足和享受，“火墙？你是问椒樯。椒贵，你想建椒樯？那你别想了，阿父阿母都不会答应的……” 「椒樯！！」 「整个大周谁敢建？哪怕是陛下都不行，陛下敢提建椒樯，朝堂三公内阁和六部的大佬，都不用燕都御史张嘴，都能把陛下喷晕……」 「再说…有炭盆，何必纠结椒樯？皇后的栖凤宫有一座椒房殿，但是椒房殿可没有椒樯。」 宋柊扶额… 椒樯，大哥怎么想的？ 她什么样貌，岂敢肖想椒房殿。 再说。 她无法想象住在用花椒打造房屋之中，那味道该如何呛人，想想都觉得恐怖异常！ “四娘子，椒樯那可不能想啊！”杜尚书威严的脸，认真看向宋柊，严肃道：“椒樯，劳民伤财，宋家诗书传家，怕是没有这份家底！” “椒樯，不敢想…” “椒樯，那可是史记上记载的东西。” 一时间。 连上首的建元帝太子都被吸引过来。 宋柊满头黑线。 真的会谢啊！ 她哪时说想打造椒樯的房屋了？ 她配吗，肯定不配啊！ “四娘子，陈卿没说错，椒贵，椒樯可不兴建。这东西…朕都不敢想。”建元帝笑呵呵搭话，嗯…菽乳炖着好吃，膳食果然还是热的美味。 「诶诶…」 「当年，无霜入宫。朕提过一句椒樯，差点被无霜打的见不了人。无霜那是真敢动手，不过…无霜打人的时候美极了！」 「我记得…无霜最擅长用暗器打人，其中以投掷棋子最佳。朕喜欢下棋，喜欢亲自打造棋盘棋子，朕跟无霜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宋柊：…… 这又是无语的一天啊！ “陛下，诸位老大人误会宋柊了。我问家兄的是火墙，而非椒樯。民女曾在一古书上看到过关于火墙的记载，说的是：工匠在打造房屋的墙体中间留空隙，地底布置烟道，放置炭火的炉灶口设在外面，将炭火放进灶口，产生的热气会随着烟道涌向火墙，而使房屋里面暖和起来……”宋柊指着保和殿的墙体，边说边比划。 第四十八章 好！朕许你一个县主之位 “火墙…”建元帝呢喃着，掉过头…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高太傅吴首辅以及崔太师，询问道：“诸卿，你们可知四娘子说的火墙？” 皇宫… 别想了，一入冬冷飕飕的。 殿宇之中，要是没有炭盆取暖，妥妥能冻死个人。每年入冬以后，建元帝都要从私库掏银子，补贴后宫。 这事儿。 一提起来，建元帝就想掬把辛酸泪。 他想存着用来打造棋盘棋子的私房钱啊！ 一年一年… 只出不进，建元帝哪能不心疼？ 下手处。 高太傅三人沉思着。 “打造火墙花费比椒樯低，但…同样难以推广。氏族世家的祖宅，通常都有建造火墙，用以给老祖宗取暖过冬。其他家族嫡系，也无资格享用。”高太傅喝着汤，开口道。 旁边的吴首辅颔首，连连点头。 崔太师小声说了两句，无非是崔家门楣低，享受不了火墙的便利。 「火墙啊…」 「确实能取暖过冬，花费贵，危险大。莫说寻常百姓之家，连老朽的太傅府也不敢砌，不过京郊的庄子倒是砌了两间，那两间屋子是用来做暖房种菜的…住，那是不敢的。」 「穷哟！砌不起火墙，也怕死。」 火墙工艺复杂也简单。 但是… 稍不慎，就可能让人窒息毙命。 夜间，必须有仆役守着。 花费的钱财倒是小事，要是走水，恐祸及整个家宅。 “火墙过于危险，很难推广。”太子道。他曾在古籍上见过关于火墙的相关记载，利与弊皆有记录。 太子令下边的人试过，最终取消实验。 「孤试过…」 「那一次，差点害了数人性命。火墙建造的房屋暖和不假，但跟自身性命相比较，火墙太过危险。」 闻言。 宋柊了然。 火墙… 大周权贵之家有打造。 但，谁都没有推广使用的意思。 一来，建造有火墙的房屋花费高，费阴凉。 二来，火墙建造要求匠人的工艺，否则容易走水，或让人窒息而亡。 再有一点，那就是火墙要想暖和，势必需要木炭或柴火。这两样入冬后，价格都不便宜。少，或许便宜，但是！用量一多，经年累日，同样不是一笔小数目。 “四娘子，有别的想法？”太子好奇道。 宋柊微笑着，问：“殿下，你见过灶台吗？” “灶台？”太子一顿，道：“四娘子说的哪种灶台，膳房那种，还是行军时垒砌的简易灶台？” 这一问。 宋柊对太子看法大变。 以前她认为太子举止轻浮，又好美色，像纨绔子弟。 她不懂… 这种人为何被建元帝和朝堂文武大臣推崇。 这会儿，听太子提及行军的简易灶台。 宋柊顿时明白了。 这位保元太子嬉笑怒骂好美色的面皮之下，隐藏极深。不过，想想也对。 太子要真的没本事。 哪能坐稳太子之位？！ 大周除太子以外，还有七位成年皇子。 除上蹿下跳的七皇子，其他几位皇子很是低调，对太子颇有种马首是瞻的态度。 “让殿下误会了。民女是想拿灶台举例，并非询问具体哪种灶台。”宋柊微窘，忙解释，接道：“火墙能取暖，灶台也能取暖。难道我们不能结合一下，在屋子里垒个像灶台一样的炕床取暖……” “将灶台的灶口堵住，预留烟道与外界相连。垒砌成木床模样的炕床，这一来不必担心走水的问题，炕床成本比火墙所需的木炭和柴火应该能节省大半。” “寻常百姓家贫，可以垒建一张炕床，冬天全家睡一起取暖。同时，我们还可以琢磨将炕床的烟道与厨房的灶台相连，这一来，百姓们生火做饭烧水的之时，也能烧炕。” 炕床，再加上被褥。 冬天的夜晚，不用担心睡着睡着被冻死过去。将炕床与厨房灶台相连，能最大程度让百姓节省木炭和柴火的花费。 静。 静寂。 死一般的寂静。 宋柊呆愣着，她难道说错了什么？ 火炕挺好的啊！ 这东西很适合寒冷的北方。 “好好好…”建元帝连说三个好字，一顿，他直视着宋柊，一脸激动，没忍住又开了口，“四娘子，你很好，真的很好！！” 紧跟着… 高太傅等大佬们纷纷站起身。 他们眼泪汪汪，紧紧地注视着宋柊，“四娘子，大周有你幸甚！我们代大周千千万万的百姓向你道一声谢……” 说着。 以太子为首，一群大佬们朝宋柊作揖行礼。 这这这… 宋柊吓得不轻。 猛地弹起，飞快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 同时，小眼神惊慌朝建元帝看去。 aya！！！ 这不是要了她老命吗？ 太子的大礼啊！ 还有三公内阁六部的大佬们！！ 我这… 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吗？！ “宋柊，这一礼…你受得起。”建元帝恢复冷静，此时，众人吃饱喝足，李逑便让小太监和宫女进来收拾残局，再搬来新的矮桌和软垫，以供大家歇息取暖。 这一夜，还十分漫长。 ——当然了，主要原因是三公内阁几位大佬年纪大，崔睦和顺天府仵作还不知哪时结束，建元帝不敢让这些高龄元老站着等。 「哈哈哈…」 「国之栋梁，巾帼不让须眉！」 “火炕，听着比火墙靠谱。要是验证能推行大周，你功不可没。每一年，都有无数大周百姓冻死于寒冷的冬天。每年朝廷发放上百万两白银赈济雪灾，却毫无用处……” 这事… 真的说起来就心烦心塞。 今时今日。 宋柊诉说的炕床，让建元帝等人看到了希望。 “宋柊，假如炕床真能御寒，让我大周百姓免于受冻之苦，朕许你一个县主之位。”建元帝面色凝重，当着三公内阁和六部等朝廷重臣的面，直接许下承诺。 县主。 皇室女子的封号。 建元帝许诺宋柊一个县主，真的是很看重她。 “民女谢陛下！”宋柊大喜。 角落处，宋清云傻眼了。 他刚轻斥四妹不要好高骛远，椒樯什么的，别想太多。哪知道一转眼，今上许了四妹一个县主之位…… 四妹牛哇牛哇牛。 炕床打造工艺听着不难。 危险，明显低于火墙，推广难度大大降低。 以前宋家还担心宋柊性格内敛文静，以后嫁人会吃苦。 此时。 宋清云望着在今上面前凯凯而谈的宋柊。 内敛文静，那都是假的！ 第四十九章 囧！太子在保和殿画春图 “陛下，时辰尚早。可否…请几位内务府造办处的工匠过来商议炕床垒建？”吴首辅严肃道。 这时辰… 差人出宫去工部请工匠太晚。 皇宫内务府造办处就不同，它本身就在皇宫。其内，有工匠师住在造办处，随时为皇宫主子们服务。 请人不难，很轻松。 建元帝点点头，吩咐道：“李逑，你带上两个小太监走一趟造办处，让他们安排几位工匠师过来。” 建元帝对造办处很熟。 毕竟… 他没少让造办处的工匠打造棋盘棋子。 只是，炕床不同于制作棋盘棋子。 这东西涉及房屋建造，寻常工匠师可能无法胜任。于是，建元帝没有点明让某某工匠师，而选择让造办处自行安排。 “李公公稍等！”工部尚书赵鹤鸣上前行礼，一板一眼，开口道：“陛下，炕床建造工艺不明。需与工匠师沟通，微臣恳求与李公公同行。” 赵鹤鸣。 赵姓氏族，乃上阳赵家出身。 “准。”建元帝答应了。 太子抱着笔墨，挤到宋柊面前，打算给宋柊研磨。一靠近，就被宋清云挤开，连带拿在手上的笔墨纸砚都被夺去，“殿下，些许小事交给微臣，可不能劳烦殿下受累。” 「哼哼…莫挨我四妹，大周谁不知太子亲近谁家女郎，就是瞧上了谁。偌大个承乾宫，都快被太子的妃妾塞满了。」 「啧啧！」 「太子妃好耐性，竟将承乾宫打理的井井有条。真不愧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精挑细选的太子妃……」 「宋家女不为妾！！！」 宋柊抿嘴浅笑着。 被人维护的感觉，真的超级爽！ 脑瓜子被震得嗡嗡响，可是…自家大哥声音好听，能咋办，自然是原谅他啊。 原来啊… 赵尚书和李逑公公去造办处请工匠师。 宋柊提议画炕床。 顿时，众人都来了精神。 待小太监拿来笔墨，一个个都动起了笔。太子凑过来被宋清云拦下，宋柊索性让太子和宋清云凑一块，尝试画炕床的建造原理图…… 她嘛。 暗搓搓点开读心面板。 打断搞个挂。 炕床，她看过睡过。 唯独没有画过，未免丢人，宋柊决定开挂。 读心值过万… 哈哈哈，宋柊喜不自禁。 这别说兑换炕床图纸，所有心仪的美食貌似都能换一遍。 等等！！ 当宋柊目光触及玉米水稻小麦…等种子的时候，宋柊傻了眼。 我草（一种草本植物） 每样兑换的读心值500克为一千。 这这这… 之前蔡伦造纸术也就100来着。 咋滴，粮食种子得上千？ 她是不是得感谢大周有玉米水稻小麦等种子？ 要不然，就她这点读心值猴年马月才能实现粮食自由？不过，大周虽然有这些东西，宋柊清楚这些粮食作物的产量并不高。 哎，路漫漫其修远兮。 古代炕床砌筑示意图（压缩件）：500读心值。 咦？ 这价格有点高啊！ 宋柊仔细研究了一会儿。 这才弄明白原来这个文件里面包含了各种炕床砌筑结构，500读心值贵是贵了点，但划得来。 不过… 划得来归划得来。 就苦了誊抄的宋柊。 厚厚一叠，有图有字。 这就挺麻烦的。 思及，宋柊反而不急着下笔。决定等造办处的工匠师过来，一边交流，一边让工匠师画图。 内务府造办处的工匠师。 那可是… 整个大周能力最强的。 当然，工部的工匠师能力也不弱。 “太师，你这画的…”高太傅捂着嘴，紧盯着崔太师所画的火炕，一张布满皱纹的话，扭曲的像朵绽放的菊花，贼丑，还有点可怕。 「崔巽知不善画居然是真的！！」 高太傅偷笑的心声有点大啊！ 原来… 大佬们也不是一派和谐。 崔太师一僵，虚伪笑了笑，指着高太傅面前的画，皮笑肉不笑，“太傅，咱俩彼此彼此！” 「高岩，你个老匹夫。」 两位大佬将手上的狼毫一扔，傲然相对。 画什么炕床，此刻对喷更重要。一个太师，一个太傅，谁都不相让。唯一能制止的建元帝，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让小太监将两人的矮桌挪开，直接给腾出地…… 吴首辅：「夏虫不可语冰。」 崔太师好画，却不善画。 这这这… 就有点搞笑了！ 他从朝堂买回那般多的字画，就不怕买着赝品？ 宋柊悄摸着，偷听那两位的对喷。 突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萧侍郎：「啧啧…一国太子不羞愧吗，画画，这像是画吗？这画…别说跟宋修撰相提并论，连六岁稚子都不如！」 「嫌弃嫌弃嫌弃…」 “……”宋柊挑眉，余光看向站在太子身后装柱子的萧侍郎，这位心理戏很丰富啊！ 难怪喜欢上折子喷太子。 听听… 这满心满眼都是瞧不上太子殿下啊！ 萧侍郎，萧贺文。 宋国公长子，这不是太子殿下的舅舅吗？ 这样嫌弃外甥的舅舅，宋柊第一次见到，就挺有趣的。表面上，萧侍郎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实际上… 萧侍郎内心戏都够演几出戏了。 “殿下，我们要画的是炕床，不是拔步床，更不是图。”宋清云铁青着一张脸，看着太子面前的画。 他说拔步床的时候，面带狰狞。 这太子不正经… 明明说画炕床，他画的是什么鬼？ 「春图！！」 「太子在保和殿画春图，这谁敢信？」 宋柊：“？！” 还好今上被高太傅那边吸引，太子殿下真的是百无禁忌，牛逼。 哒哒… 这时候，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闻声，宋柊松了口气。 抬着头，擦了擦额头上没冒出来的冷汗。 同样地，上首高太傅崔太师停止对喷。毕竟，两位还是顾忌形象的。自己人面前怎样吵都没问题，但是外人面前，还是要装一装，免得失了身份了。 “陛下，造办处工匠师到。” “宣进来——” 很快，赵尚书领着三位工匠师，跟在李逑公公身后踏入保和殿。 建元帝朝工匠师招招手，说：“四娘子，来。你把炕床原理再向他们说一说，争取今晚划出炕床砌筑图，入冬前，把炕床推广下去……” 第五十章 妙！炕床砌筑图定，崔少卿进宫 “妙！” “善，甚善！” “炕床，利在当下，功在千秋。” 随着宋柊的不断解说，三位工匠师眼睛越来越亮。同时，三位笔下的炕床砌筑图，从模糊到清晰。 一点点… 呈现出宋柊想要的效果图。 500读心值，宋柊没浪费分毫。 这一说，一画。 时间来到午夜时分。 起初，建元帝太子等人看得津津有味。渐渐地，他们便没了兴致，转而研究起税银丢失案和曹家灭门惨案。除此外，还有高斯案的卷宗。 长夜漫漫，且不能上塌歇息。 总得找点事找点乐子。 “四娘子，这炕床建造材料…”陈工匠迟疑着，炕床该如何建造，三位工匠师心中有数了。 只是… 这炕床建造的材料有讲究。 毕竟，皇家贵胄、氏族世家这些个富贵人家，总不会与普通百姓之家相同，这不现实也不实际。 “砖石、黄泥和黄土皆可行。皇家和权贵之家，有银子不怕费钱，可以考虑汉白玉和青砖等奢华之物，普通百姓不用那般讲究的，黄泥、黄土混制成泥砖也行。咱们主打一个客随主便，不强求…” “像床板也是如此，皇家和权贵之家所用木材必有讲究，他们有能力使贵的。百姓之家寻常木板或草席草垫子，这都是可以变通的不是吗？” “不过…” “那之前，咱们得实验把炕床砌筑出来。” 宋柊放下袖子，搁笔。 画图… 她就是个凑数的。 三位工匠师动手能力贼强，一通百通，不是说笑。该说一句，不愧是皇宫造办处的工匠师。 就一个字：牛。 啊哈！ 太子打着呵欠，卷宗都看腻了。 他瞥见宋柊这边停止画图，就好奇走了过来。 于是。 恰好听到宋柊说的最后一句。 “孤京郊有几处庄子，炕床实验就放在那边！那都是皇家农庄，保密且安全。”太子抄着手，插嘴道。 「早日建好，孤想和美人们睡暖和的炕床…」 一道虚伪的声音，随之传来。 宋柊一听到这声音，没忍住翻起白眼。 太子… 还真是无时无刻都惦记着美人们！！ “太子提议甚善，准。”建元帝推开面前的卷宗，强忍着倦意，没有打呵欠，避免在臣子们面前失仪。 「行之，还没审完吗？困，极困。」 这会儿。 连画好的炕床砌筑图，都无法打消他的倦意。 前几日。 跟三公内阁和六部吵税银丢失案。 一直没休息。 谁知… 让宋柊上个朝，揪出更大的瓜。 这真的是开心和痛苦并存！ 建元帝一边走神，一边琢磨着书桌上的卷宗。 “赵爱卿，炕床之事交由你负责。我盼着…今岁入冬后，大周再无受冻而死之人，能做到吗？”建元帝回过神，直接下令，让工部尚书负责炕床实验和推广。 宋柊… 建元帝留着她还有用。 税银案同曹家灭门案，这都还用得上她。 再说了。 炕床砌筑图都有了，交托工匠师动手，自是比交给宋柊更稳妥。两件大案没有结案，建元帝怕有贼人狗急跳墙，自不愿让宋柊行走人前。 赵尚书：“微臣领旨！” “行了，你带三位工匠师先回府。翌日清晨直接出城，前往京郊皇庄垒建炕床，争取尽快落实炕床一事…”建元帝雷厉风行，赶人。 查案，用不着工部。 「朕想回宫歇息啊…」 宋柊捂着嘴，很想回一句：她也想啊！ 于是。 众人目送着赵尚书与三位工匠师离去，眼中流露出艳羡之色。同时，期盼着崔睦和顺天府快些进宫。 事不遂人愿。 待天亮时，小太监低着头进来。 李逑迎了上去，与宋柊他们一脸萎靡不同。咱们的李逑公公，依旧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见状。 宋柊不得不感叹一句。 这位公公不愧是今上面前得脸的人物。 牛逼啊！ 小太监在李逑耳畔低语几句，李逑快步朝建元帝走去。然后言语了几声，建元帝欣喜道：“宣——” “宣崔少卿…” 李逑公公略显细尖的声音，响彻保和殿。 顿时，众人精神一震。 这是有结果了？！ “臣崔睦，参见陛下！”崔睦撩开衣袍，行礼。 建元帝站起身迎了上去，微笑道：“行之无需多礼，快快快…曹宁和曹家灭门案，可有新发现？” 昨夜。 宋柊对于梧桐的推论。 建元帝遣执金吾告知崔睦，是故，崔睦迟迟没有进宫，便是去调查此事。 「哎哟…朕的腿都麻了，行之这次速度有点慢啊！」 崔睦余光扫视一圈。 待看到站在一旁的宋柊时，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笑意。笑意很浅，浅到无人察觉。 「一宿未见，小柊儿…气色略差啊！」 “回陛下，臣确实有新发现。”崔睦道：“臣昨天下午出宫去七皇子府邸，请…七皇子去曹家走了一遭。崔雪\/阿日善没在曹家四十三口死去的尸体当中，梧桐同样下落不明。” 建元帝脸骤变，阴沉。 同样地。 保和殿气氛凝滞起来。 他们清楚崔睦请七皇子去曹家，必然是为认人。 “但…臣封查幻月楼时，逮住了一个人。” 众人一噎。 想骂人的话一时咽回了喉间，满脑子就剩一句—— 崔睦，崔阎罗。 你不要太苟，当心被人敲闷棍！！ 崔睦无视众人想打人的脸，继续述说道：“经七皇子指认，幻月楼逮住的那人…正是我们要找寻的崔雪，那位来自月氏国的阿日善。曹家灭门时，她化身为幻月楼老鸨红娘，继续潜伏在幻月楼，伺机等待脱身的机会……” 具体如何逮住阿日善，崔睦没有多费言语。 「这位不愧是月氏国精心培养的密探，精通多种手段，侦察、监听、潜入和伪装等等，这些技巧监察卫值得一学，都是干料。」 「必要时…」 「让赵涵和陈恩老爷子出马，必须撬开阿日善的嘴。」 最后一句话… 宋柊听到了冰冷的血腥气息。 不过。 想到阿日善做的事，宋柊没有滥发好心。 “可惜，梧桐消失了。”崔睦道：“曹宁参与组织策划税银丢失案，自杀…有待商榷，像曹宁这种极度自我傲慢的人，自杀就是个笑话。” 很显然。 崔睦不信曹宁自杀。 哪怕曹宁死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信。 “那…想找到梧桐，就必须等杨熠苏醒。”太子呢喃着，王贵妃…直接被太子无视。 第五十一章 咳！小柊儿，太子不是好人 梧桐。 此人，危害甚大。 不除，谁都不知道哪时会再次浮出水面。 这一次。 要不是曹宁突然暴露，没给这些死士\/探子反应的机会，事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灭口。 必须趁此机会，一举拔除北疆钉在京城的暗探。 “李逑，陈院使那边还没消息？”建元帝掐着鼻梁，望着殿外的天色，早朝时间到，可是…事情没完啊，头疼。 杨熠生死不知。 后宫之中，萧皇后还在清查… 李逑摇了摇头。 陈院使没有差小太监过来，显然还在救人。 “传早膳。”建元帝道：“用过早膳，诸位爱卿随朕去金銮殿上朝。” 罢朝。 肯定不能罢朝。 昨日，曹宁死在金銮殿前。 要是今天罢朝，届时京城不知会传出怎样的流言。 早朝，再困再累都得上。 太子：「孤想刘婕妤…」 不久后。 御膳房送来早膳。 宋柊刚落座，就听到太子猛不丁说了一句。 刘婕妤… 这听着不像承乾宫的妃妾。 思及。 宋柊嘴角轻抽看向太子。 这… 总不能是今上后宫之中的妃子？！ 太子比崔侍讲更毒啊。 “四娘子…”崔睦眼一沉，余光瞪向前方的太子，他离开这一晚，狸奴怎地看太子眼神不一般？ 难道…… 太子性聪敏，样貌堂堂。 远不是七皇子能相提并论。 只一点，太子的承乾宫妃妾成群，且太子嗜女色，来者不拒，颇有种百无禁忌的感觉。 除此外，倒无其他缺点。 “崔少卿，有事？”宋柊喝着香菇肉粥，为谭尚膳点赞。这厨艺…不愧是宫中御厨，软糯浓香，她没喝过比这更美味的香菇肉粥。 听说… 这位谭尚膳最擅长的是海鲜粥。 今儿个没喝着，有些遗憾。 “没事。”崔睦一顿，接道：“曹宁死前是不是说了什么？你离的最近，可有…听到什么。” 「太子不是好人…」 宋柊眨眨眼，曹宁死前说什么，跟太子不是好人，这有什么联系？ “他说了。”宋柊道。 崔睦手一僵，宋柊表情不对。 于是。 他放下碗筷，低声道：“他说了什么……”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宋柊压低音量，轻轻吐出八个字。这八个字一落音，嘭嘭两声响起。 却见。 崔睦宋清云两人掀翻面前的矮桌。 “行之，你和宋修撰做什么？”建元帝怔愣着，一脸茫然望向崔睦三人。 “狸奴…”宋清云沉着脸，急声道：“你确定没听错？” 宋柊摇头再点头。 白莲教，起源已经不详。 但是… 最初成立时是好的。 只是，随着时间和朝代的变迁。渐渐地，白莲教亦正亦邪，时至今日，白莲教颇有种人人喊打的意思。 崔睦面色铁青。 谁敢想曹宁竟与白莲教有关。 这一来。 当年，曹宁祖父收养杨熠真的是凭忠义？ 颠倒乾坤。 暗中挑起百姓同朝廷的关系，还有勾结外敌等等。纵观各个朝代历史，白莲教搞的事，罄竹难书。 “陛下，臣恳请重查曹家灭门一家。”崔睦深吸两口气，厉声道：“同时，臣想让监察卫出手，严查与曹家有关的所有人和物。” “原因…”建元帝脸一沉，严肃道。 监察卫出手。 这代表的意义，完全不同。 曹家灭门案，凶手确定，原因确定。剩下的，就该移交刑部或大理寺，甚至是顺天府。 唯独… 不应该再让监察卫查。 监察卫出手狠辣，动辄抄家灭族。 曹家一家三十四口死绝。 再查，难免牵连其他人。 过犹不及。 这道理崔睦应该懂。 既然懂，他还是提了。顿时，其他大佬们纷纷侧头望来，表情都有些庄重肃穆。 “曹宁死前说了八个字：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崔睦道：“这是白莲教的八字真言。曹家有可能与白莲教有牵扯，当年曹宁祖父收养杨熠的目的，很可能就不止是报恩…” 嘭嘭嘭 这次，矮桌再次被掀翻。 不过，掀翻矮桌的是建元帝。 大周连年灾荒，百姓多有怨言。不过，一切还在朝廷掌控之中。两月前，河南府进京的税银突然被劫，朝堂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最近… 终于查清税银丢失案的缘由。 丢失税银即将押解入京。 可是… 这一切的一切。 随着崔睦突然说出“白莲教”三个字，全都变了。 吴首辅高太傅等重臣，一改闲散姿态。 白莲教，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前朝的灭亡，就有它的影子。再往前推两个朝代，也有这个教派的身影。 每次白莲教出世… 都意味着乱世即将开启。 起初。 宋柊没敢提。 也是怕听错，惹出纰漏。 可是，后来牵扯出梧桐，再加上曹家一家三十四口被灭门。宋柊清楚… 曹宁想隐瞒的事，不能被隐瞒。 否则，鬼知道之后还会闹出什么更离谱的事。 “宋柊，你确定没听错。”建元帝阴郁着，凌厉的眼神直视着宋柊。曹家真的是白莲教的人，那这么多年…保不准在京城安插了许多人。 「白莲教祸乱朝纲，罪无可恕。曹家，死不足惜。行之提议严查一切与曹家相关的人和事是对的，曹宁任教坊司奉銮，这些年培养了无数歌姬舞姬……」 莫说朝堂的官吏后宅… 就连皇宫也有教坊司送入宫的宫女。 还好昨夜已经下令。 让执金吾封禁了皇宫，后宫交由皇后清查。不过，事关白莲教，还得让人过去知会一声。 思及。 建元帝向李逑使了个眼色。 李逑很快离开。 “回陛下，民女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当时情况混乱，且白莲教牵扯甚大，民女没有当众明说…”宋柊道。 闻言。 众人都清楚。 宋柊不说是对的。 要是… 真的在金銮殿前点出曹宁与白莲教的关系。 恐怕会引来更大的混乱。 “行之，这事交给监察司一查到底。七皇子押入刑部诏狱，无诏不得与外人接触。再有，白莲教…禁口，出了保和殿，朕不希望听到有人谈论。”建元帝森冷的声音，传遍整个保和殿。 「多事之秋啊！」 「不过，这白莲教敢冒头，就给朕都弄死！」 第五十二章 呢！崔少卿不似好人，离远点 “臣遵旨！” 保和殿众臣齐弯腰，行礼。 彼此都清楚白莲教的危害，一旦泄露他们出世的消息。引发的后果，可能比两月前税银丢失更严重。 此时… 就算建元帝没下令禁口。 这些个大佬都会三缄其口，金舌蔽口。 杨熠还未醒，看样子…能不能活还两说。崔睦没有去金銮殿上朝，而是直奔刑部诏狱。 阿日善就关在诏狱。 崔睦要过去审问，原本想过把阿日善关入都察院的监察司。都察院一半归属御史们，一半属于监察司。 其实… 都察院大半都属于监察司。 只是，监察司不久前刚结束清查。 崔睦担心监察司内部还有蛀虫，再则…监察司监牢没有刑部诏狱“安全”。监察卫干的是监察抄家的事，监视、抓人以及杀人他们擅长，关押什么的…… 这超出监察司的职责。 果然… 专业的事，得找专业的人去做。 当然，他走之前。 顺手带上了宋柊，理由嘛，很简单。建元帝当众给宋栖升了官，宋柊没必要再顶着宋栖的名“上朝”。 归根到底。 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于是。 在建元帝等人惋惜的目光之下。 宋柊挥挥衣袖作别众人。 宋清云清俊的脸，欲言又止。 「狸奴，离崔睦远点…」 崔睦瞧着… 不似好人，离远点保命。 但是，宋清云官职比崔睦低，这话…没法说出口。更何况，崔睦凶名在外。 宋清云作为宋家嫡长子。 他不能给宋家招灾，所以…心里憋伤也没张嘴。 这一幕。 宋柊瞧在眼里，笑笑没说话。 呀…… 让话唠大哥憋一憋，很不错呢。 「看戏jpg」 这一刻。 宋柊觉得用图更能表达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毕竟，她全程能读别人心声，别人听不到她的。 有点爽！！ “四娘子，你最近住大理寺安全些，白莲教行事乖张猖獗，曹家十之八九…是白莲教教徒，他们在京中盘踞多年，说不准会牵扯到什么人，你的事…陛下有下令禁口，但多少会泄露一二。” 崔睦好听的嗓音，低低在宋柊耳畔响起。 同时… 那股清幽冷冽的竹香，扑鼻而来。 宋柊嘴角微翘，挺好闻的。 「小柊儿肯定很害怕…」 宋柊：咳咳。 你错了，我很期待。 害怕，那是什么，绝对不存在的。 上次曹宁那是措不及手，要是再遇上，宋柊高低得刺曹宁几下。永远别小瞧一位手术精湛的外科医生，尤其这位医生还是法医…… 他\/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人体的致命处。 “我…”宋柊微顿，迟疑了。 她确实打算出宫回趟宋家，再去刑部诏狱。无官无职，按说进不去刑部诏狱。不过，宋柊比较特殊。 起初。 宋柊在诏狱懵懂苏醒，不知今夕是何年。 但是… 经历这些天后。 宋柊没了最初的浮躁和紧张，对宋家的想念，对宋家人的思念，与日倍增。 她迫切的想回到宋家。 蝶梦庄周，庄周梦蝶。 宋柊想确认一二。 “你要是真想回宋家，那就今晚回一趟。白莲教蛰伏数十年，突然出世必有灾殃。你不担心自身，也得为宋家思虑一二。”崔睦解释着。 宋家是大周肱骨之臣。 崔睦也不想宋家被白莲教盯上。 这世上…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宋柊点点头，回道：“我懂了。”宋父在刑部当值，此去刑部诏狱，自然能见面。 宋家大哥在金銮殿和保和殿见着面。 就剩下宋母和宋家二姐和三哥。 记忆里… 他们都是很亲近的人。 想着想着。 宋柊又想到玉娘那边，啤酒酿造有些时日了，不知结果如何？制造啤酒过程需要7~21天，离她和玉娘动手酿造啤酒过去9天，能不能成功就看最后结果。 玉娘好烟好酒。 酿造啤酒时，宋柊还提了几句麦酒和蒸馏酒等等。 玉娘这些时日没少忙活。 想来… 等刑部诏狱的事了。 她那边会有好消息传来。 入冬后，躺在暖和的炕床上吃炸鸡啤酒。 啊啊… 这场景想想都开心。 出宫，乘坐马车直奔刑部诏狱。 与昨日不同。 今日，早朝结束的很快。 朝臣们忙着整理税银丢失案和曹家灭门案的后续，建元帝和三公内阁六部的大佬们，准备清查朝堂，白莲教的危害太大，容不得丝毫马虎。 一时间。 名为大周的机构，高速运转了起来。 刑部诏狱。 “哎哟！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崔少卿怎地舍得来诏狱？下官还没向崔少卿道谢，因着…监察司的缘故，诏狱啊，百年难得一见塞满了……”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赵涵是个懂说的。 拐弯抹角，明嘲暗讽。 主打一个阴阳怪气，呛人。 前些天。 诏狱都差爆满，赵涵想偷懒搞点“小艺术”都不行。更别说忙里偷闲，回帽儿胡同研究“技术”。 谁知… 这两天更过分。 诏狱直接被塞满。 没错，就是被塞满。 每间监牢填的满满当当，刚被押送进来的七皇子，差点都住不上“单间”。 这就离大谱了！！ 这可是刑部诏狱，不是顺天府的监牢。 哪时候重刑犯这般多了？！ 并且…诏狱之中关押的，多数都是“自己人”。都察院刚缉拿的御史和监察卫，王贵妃派系的朝臣，与曹奉銮走得近的官吏…… 这不刚瞅见崔睦宋柊二人过来。 赵涵嘴皮子翻花，不带一个脏字嘲讽了起来。 远处… 刑部的狱官狱吏耳鼻口心。 就一个字：绝。 他们可不是赵涵，身后有赵氏赵家撑腰，还跟崔睦相熟，敢硬刚崔阎罗。 “闭嘴！”崔睦满头黑线，呵斥一句，问：“阿日善在哪？让狱卒带过来。” 「我要是赵氏赵家的，就直接割了他舌头。」 宋柊噙着笑，安静听着。 「猫猫乖巧脸jpg」 这一个两个凶残好杀，幸亏都是正经人。还有点道德底线，最多嘴上哔哔。 否则… 就真得躲远点，保命。 “六哥，我也想见见阿日善。她活着！”宋柊笑了笑，问道。 上一次。 阿日善顶着崔雪的名来过诏狱。 那会儿。 赵涵就惦记着想剐人，这小子…没动手祸祸？ 第五十三章 卧！七皇子…这是武大郎吧，丑到爆 “嘁！”赵涵翻着白眼，嘁了一声。 「四娘子没良心…」 赵涵像傲娇的狸奴，嘴里骂骂嚷嚷。引着崔睦二人踏入诏狱，万三怕死…以看守高斯的名义，死不挪窝，就住在大理寺。 揭露出七皇子和王国舅，他算有功。 刑部想了想，就放任了。 毕竟… 看守高斯，这也算是个噱头。 此次侦破税银丢失案，大理寺和监察司占大头，刑部总不能啥都没捞着…… 当然。 最瑟瑟发抖的，当属顺天府衙门。 当初… 他们丢高斯有多爽快。 现在就有多狼狈。 尤其是卷宗最后那句结案：该书生疑似癫狂！ 哈哈哈… 据说顺天府尹躲在衙门哀嚎了几宿。 最近，辅助监察司调查曹家灭门案，顺天府衙门上下积极万分。就盼着能功过相抵，在今上面前涨涨脸。 “你们大胆…” “我是七皇子，你们还不快快放我出去。” “来人啊，我要进宫觐见父皇…” 一踏入诏狱。 宋柊还未感叹故地重游。 突兀地。 一道道惨厉刺耳的尖叫声，连绵不绝。 听着，伤心。 闻着，落泪。 「黑人问号脸jpg」 这…… t谁在唱大戏吗？ “这…谁呀？”宋柊蹙眉，小声嘀咕着，说道：“六哥，你们不管管？这样叫，不刺耳吗？” “咳咳！”赵涵道：“七皇子。” 「这倭瓜真能嚎！这都叫多久了，他不累不渴吗？还好今上不会来诏狱，要不然…谁都说不清楚？知道的，这里是诏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屠夫宰豚……」 宋柊一顿。 她好像听到“七皇子”三个字。 崔睦神色淡淡，镇定道：“无须理会！” “这哀嚎的真是七皇子？”宋柊瞪圆眼，唏嘘着，然后伸长脖子朝里张望，一脸地期待与兴奋。 赵涵：「诶诶…这真瞧上了？」 崔睦脚步一顿，瞥了眼宋柊。 漆黑的眼眸掠过一丝浅淡的戾气，杀意蔓延。 「就一个又矮又丑的倭瓜，期待什么…」 宋柊：…… 倭瓜这梗过不去了吗？ 文人傲慢。 这七皇子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祸事。 竟然… 使得满朝文武这般嫌弃于他。 「猫猫好奇脸jpg」 “你想看…” “可以吗？” 赵涵一僵，朝崔睦释放出求救的眼神。 早知道，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倭瓜有啥好看的，关押七皇子的监牢，没有任何一个狱卒想靠近。 这货不止嚣张嘴臭。 还特别喜欢使唤人。 这里是诏狱，待在这里的狱卒，哪个不是老油条。捧臭脚，绝无可能。 可是… 碍于倭瓜七皇子的身份。 该有的东西，谁都不敢怠慢。 谁知道今上会不会心血来潮，突然又赦免了他的罪？！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只是戏文里的说法。 用来骗骗普通老百姓就好，你要是真信了… 那就真的是脑瓜子进水，蠢货一个。 “走！阿日善就关在七皇子隔壁，顺道…”赵涵被崔睦无视，只能再开口。领着人，一路直奔诏狱深处。 「我是被xx威胁的，冤枉啊…」 「呜啊！我不该贪财，王国舅误我…我埋在花园的八万两白银，呜呜呜，人死了钱还在，不甘啊！」 「诶诶…小倌误人，我不该贪恋小倌男色，误入歧途。不过，西城南风馆的小倌一绝。我能品尝到那般绝色的滋味，不枉此生…」 …… …… 这这这… 真是人生百态。 跟在赵涵身后一路走来。 宋柊好几次…想戳聋自己的耳朵。 贪财的 恋色的 被威胁拖下水的 这一刻，宋柊感觉她人都跟着升华了。无他，听到的东西有点多，三观尽毁。 不过… 西城有南风馆。 咳咳！ 这倒是让宋柊颇为好奇。 没别的，就想长长见识。还有这南风馆保不准，就是另一个幻月楼，有时间…… 可以去考察考察。 「猫猫偷吃脸jpg」 期待期待期待… “四娘子，没被吓着！”崔睦轻声道。 许是知晓前途末路，这些个关押在牢房之中的犯人们。或放浪形骸，或癫狂咆哮… 宋柊轻摇头，低声道：“我没事。这些人是刚缉拿入诏狱的！他们会如何？” “抄家，秋后问斩。”崔睦道。 税银丢失案极为恶劣，但凡牵扯进来的官吏，皆会抄家问斩。毕竟，这等案件不重罚，后患无穷。 杀鸡儆猴。 这是必须的。 更严重的，还可能祸及亲朋好友。 不过。 这些都要等案件尘埃落定，经过三司会省之后，再交由今上定夺。 这次会死人。 但是… 具体死多少人，还得看今上的决断。 宋柊轻叹一声。 “崔睦崔睦崔睦…你是来接我入宫的吗？快快给我开锁，我要入宫见父皇。” 赵涵脚一顿，停下。 宋柊甫抬头，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钻进耳里。眨眨眼，定睛，再抬头，隔着牢槛只见该男子身不足五尺，面目丑陋，细眼睛，酒槽鼻，上身长下身则短。周身浑圆似球，生得短矮。 这这这…… 眼瞎，眼睛真的要瞎掉了。 倭瓜！！ 这说他像倭瓜，有点委屈了倭瓜。 这般模样叫宋柊想到《金瓶梅》中对武大郎的描述，只是…七皇子瞧着，怕是比武大郎还丑三分。 那清河县人为武大郎起了个诨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 想想… 朝臣们待七皇子还挺好的。 至少，朝臣们给七皇子吐槽的名是倭瓜。 七皇子这般辣眼的模样，委屈今上和王贵妃了。至少，像宋柊就做不到睁眼说瞎话，这般模样还疼宠…没扔进垃圾桶已经是尽了此生最大的努力。 “我我我…”宋柊强忍着，才没失态吐出“卧槽”两个字来。别过头，抬手遮眼，低声道：“我们走！！！” 瞎了，眼睛瞎了。 赵涵：「哈哈哈…四娘子，这莫不是被七皇子的容貌丑到了？！我就说…但凡是个正常女郎，就不可能看得上一个倭瓜，还是个特别特别特别丑的倭瓜……」 这一波。 宋柊确实站赵涵。 “崔睦，你快叫这狱卒给我开锁，我要入宫见父皇。”七皇子叫嚣着，圆滚滚的身子抵在监牢的栏杆处，赘肉挤成一团一团的，十足辣眼睛。 崔睦轻飘飘扫了眼七皇子，冷笑一声。 七皇子：“……” 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崔睦，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话你没听见吗？我说…快让狱卒给我开锁，我要进宫见父皇……” “蠢货，吵死了。”崔睦冷眸一扫，不屑道：“将你押解入诏狱的，就是陛下的口谕。想进宫，你试试做梦…” 第五十四章 哇！有大瓜，七皇子身世有异 “你撒谎…不可能，绝无可能。我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他怎会舍得让我下诏狱？” 嘭嘭嘭… 七皇子狠踹着监栏，面目狰狞。 这一来。 让那张本就丑陋的脸，愈发扭曲可怕。 赵涵：「啧啧…真丑啊！」 宋柊别过头，脑海里浮现出咆哮帝的身影。顿时，笑意在胸腔之中翻涌。 “偷窃税银，结党营私，勾结外敌…”崔睦嗤笑一声，冷眸斜睨着七皇子，流露嗜血的笑容，“这一桩桩一件件，无论哪一桩哪一件都足以问斩。说你蠢，都是对你的抬举。蠢笨如猪，那都是对这四个字的侮辱。” 狠。 够狠。 赵涵悄摸着竖起大拇指。 崔阎罗除抄家灭门外，嘴皮子亦不逊色。 这要是… 监察司和大理寺混不下去。 都察院御史，也能有他一席之地。 “你你你…”七皇子受惊，连退数步后，跌倒在地。一脸地惶恐与惊悚，抬着头，惊骇望着崔睦。 「怎会…」 「那些事怎会暴露？」 「梧桐不是说…她都会处理干净的吗，阿日善承诺过月氏国会做好扫尾，定不会暴露我的身份。难道说我身世泄露出去了？」 七皇子不停地咒骂。 借以掩饰内心的心虚和惊慌。 宋柊：！！ 身世泄露… 这可是个大瓜啊！ 之前的保和殿，宋柊见过今上和王贵妃。二人容貌，一清朗，一娇媚。 两人怎会诞下… 似七皇子这般容貌极丑的孩子？ “别着急，等审问阿日善后…”崔睦淡淡的眸子，漾开些许笑意。然，这笑意直接吓尿七皇子。 闻着空气中传来的尿骚味，三人表情一僵。 没再跟七皇子啰嗦，疾步离开。 赵涵道：“呸！不讲究。” 「跟这种草包计较，掉份。」 宋柊眯着眼，不动声色。 “四娘子——”崔睦唤道。 宋柊回过神，微笑道：“无事。” 闻言。 崔睦表情微微一变。 犹记得… 二人在诏狱初次见面时。 宋柊对他说起高斯的时候，表情也似这般。 七皇子身上有猫腻。 顿时，崔睦心底多了些算计。皇家那么多皇子，月氏国偏偏找上七皇子，这本身就不对劲。 再加上。 阿日善对七皇子的态度。 崔睦收敛心神，暗暗记下此事。 月氏国胆敢勾结白莲教，意图颠覆大周朝度。这梁子比北疆各部落南下掠劫更恶劣，监察司沉寂多年，该是时候在大周各地活动手脚了。 「监察司该发挥作用了…」 宋柊脚步一顿。 眼露惊骇瞥向崔睦，他什么意思。 大周监察司等同东西两厂。 监察卫就像是锦衣卫，监察文武百官，甚至黎民百姓也在监察司监察职责之内。 不过。 崔睦执掌监察司张弛有度。 监察卫声名凶悍，还没到人憎狗嫌的地步。 可是… 听崔睦的意思，监察司将要有大动作。 为何？ 宋柊突然想到白莲教。 嘶哈。 宋柊小吸一口气，得找机会提醒宋家一声，最近行事低调切勿张扬，以免引得监察司的注意。 “铛铛——” 赵涵握着刀柄，重重敲打着监栏。 “阿日善，出来！”赵涵拿钥匙开锁，崔睦要提审阿日善，刑部这边不敢阻拦，只会全力配合。 相信… 这会儿，刑部上值的官吏。 差不多该过来了。 刑部杜尚书还在金銮殿\/保和殿，两位侍郎都在。 诏狱昏暗，烛火摇曳淡淡映照着监牢，影影重重像一层缠裹着幽影的墓地。气味潮湿透着一股无法消散的霉味，不同于尸体的腐烂时的恶臭，但闻着…总叫人不舒坦。 至少… 赵涵对这味道无感。 要不是有着对刑讯和审问的热爱。 他决计不会踏足诏狱半步。 「这该死的地方…」 宋柊半掩着嘴鼻，目光落在监栏里边。 女子长发肆意披散着，如绸缎一般垂在肩上、干草以及地面，半张惨白枯槁的脸露在外面，似深秋枯黄凋零的落叶，再无半丝生机。 再回首… 数日之前。 那时的阿日善盛气凌人，张狂傲慢。 果然，再美的女子。 濒死之时，也无美态可言。 宋柊眼神淡淡，没一丝波动。上辈子作为一名法医，什么样的现场没见过，眼前…这不过是小儿科，啥都不算，啥都不是。 “起来，别装死。”赵涵迈进监牢，先是用脚踢了踢阿日善，再用刀拍打着她的脸颊，冷声道：“监察司的崔大人过来提审，装死…是没用的。” 赵涵的冷喝声，响彻大半个诏狱。 牢舍… 瞬间安静下来。 显而易见。 崔睦其名，对犯人的威慑不是一般大。 “崔睦！！” 似一股冷风吹过，烛火拉出长长的影子。崔睦黑底红边的飞鱼服，更显黑暗幽深。那垂落在腰侧的黄鱼剑，随着崔睦叩打九环刀发出一声一声的铛铛声响…… 听着… 宛如阎罗的催命符。 “哦！” 崔睦哦了一声，戏谑审视着阿日善。 “崔睦，怎会是崔睦？”阿日善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好似恶鬼，她死死地盯视着监栏外的崔睦。 崔睦唇角随意扬起，半个身子退在暗处，清冷的语调缓缓响起，“为何不是我？还是说…你认为会是谁来提审你？” “不不不…”阿日善摇着头，说：“你为何会抓红娘？” 「该死…就差最后一步，我就能成功脱身离开京城。谁泄露了我的伪装，高斯，阿遇赤，被看手……」 「红娘是我给自己的退路，这几人都不知。」 「难道是…」 阿日善面似癫狂，凶狠盯着崔睦。 赵涵宋柊二人，根本没被她放在眼里。 宋柊噙着笑。 诶诶… 快细说还有谁啊！ ——被看手，这应该是个人名，之前曹宁死前提到过。 还说宋柊为何没死。 显然，宋柊入诏狱顶替宋栖的事。白莲教一早就知情，甚至还安排人直接动了手。 只是… 他们没算到宋柊不仅没死，反而觉醒宿慧。 “赵涵，把人交给陈恩老爷子…”崔睦道。 他有预感… 阿日善身上能问出一些有趣的东西。 赵涵：“走——” 怜香惜玉，那是不可能的。赵涵抬脚朝阿日善踹过去，提着人…不，也许该说是拖着人，往审问的监牢走去。 铛铛…… 锁链摩擦地面的声响，一声一声在诏狱的上空回荡着。 第五十五章 呐！老爷子，在吗 高斯 阿遇赤 被看手 宋柊沉思着，这三个人名… 她见过两位。 其中，高斯算主动相识，而被看手应该是被动。离开诏狱后，宋柊检查过全身，身体与上辈子一般无二，这也是她猜疑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起因之一。 最终… 宋柊将其归咎为破开胎中之谜，觉醒宿慧。 身体上下无任何伤口红痕。 被看手何时何地动的手？？ 再有高斯是真是假，他真的无辜吗？ 最后，剩下的阿遇赤。这名字…一听，便知该是北疆人的名字。他或许是之前提到过的西市胡商札木合…… 不过，这只是宋柊的怀疑。 真假，有待验证。 “四娘子…”崔睦轻声唤了一声，问：“可是有心事，还是闻不惯诏狱的味儿？” 「诏狱确实脏，得提醒杜尚书。陈恩老爷子喜洁，诏狱怎地还这般战乱，不该啊！」 看来… 陈恩老爷子的洁癖。 “司法”体系的官吏，多半都知晓。 这一来。 赵涵想拜师陈恩，并非无的放矢。 老爷子手艺确实不一般啊。 不过，想想也对。 混这地儿的，没手艺混不下去，毕竟都是老油条，镇不住场子，没谁会屌你。 “没…我也好奇崔少卿是如何逮住阿日善的？”宋柊收敛心神，随口道。阿日善同样善伪装，幻月楼老鸨红娘的身份，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退路。 据她所言… 这身份谁都不知晓。 崔睦是如何确认的？ 幻月楼乃烟花之地，除北疆月氏女，还有胡女、波斯女。当然了，月氏女也被叫做胡女。 “幻月楼查封，你说…作为幻月楼的老鸨，你会怎么做？”崔睦不答反问，任由赵涵拖拽着阿日善，他缓步和宋柊走在后面。 宋柊想了想，说：“积极奔走…” 假如不知情，自然想奔走拿回自己的东西。 “是啊！”崔睦点点头，冷笑道：“你可知幻月楼红娘在做什么？她找泾河县的捕役办路引。这倒是有点小聪明，知晓去顺天府办路引会惹来关注，还特地去泾河县办路引…” 殊不知… 金銮殿曹宁一死。 今上就令执金吾手持令牌找上九门提督，下令封城。 红娘还没出城，就被监察卫盯上了。 她也不想想… 明知幻月楼躲藏着月氏国密探，监察司岂会错过？ 只能说，无知无畏。 抑或许京中多年奢华生活，消磨了阿日善的警惕。 宋柊：“……” 「懵逼脸jpg」 这位阿日善如此呆萌的吗？！ 幻月楼都被封了，才去办路引。不过，这也能理解，官吏办路引轻松，百姓办路引很难。 阿日善顶替的崔雪身份被揭穿，只得化身烟花女子走曹奉銮的门路。要不是宋柊开挂，揭露曹宁的罪行，阿日善还真能够借曹宁的手轻松脱身。 区区一份路引，算不得什么。 “路引…”阿日善一僵。 她想过无数遍，都想不通红娘身份是如何暴露的。 哪知…… 听崔睦一说。 阿日善吐血的想法都有了。 早知，她还不如躲在西城按兵不动。 谁想得到红娘身份暴露，会是一份路引。 “老爷子，在吗？”赵涵吆喝着，往刑房张望着。两盆炭火摆在两处角落，其他刑具摆放整齐而有规律，长短高低，每样都遵循着某种规律。 不用说。 这必定出自陈恩老爷子之手。 诏狱… 除了他，没有哪位狱卒会费心做这种事。 更别说，把刑具擦的反光。 “审谁——”陈恩端着热茶走进刑房，刑部最近忙，他们这些狱卒直接住在诏狱，就想让税银丢失案尽快结案，再松快松快。 “她咯！”赵涵道：“崔少卿说要尽快问出结果…” “崔少卿也来了？”陈恩微震，脚步快了两分。 「哎呀…这位爷来了，可不能偷懒。可怜我那刚擦干净的宝贝，又得遭罪咯！这些个天杀的贼子，怎地就不懂得消停几日，让我这把老骨头歇歇……」 宋柊噙着笑。 这位陈恩老爷子挺有趣的。 上次，他连刑部的李侍郎都直接怼。宋柊还想着，陈恩老爷子会不会直接怼崔睦。 现在！ 不用猜，都知道不会。 这老爷子一听崔睦其名。 好似有点小亢奋，这就奇了怪了。 “老爷子，近来可好？”崔睦露脸，清清冷冷的脸庞带着少许的笑意，同陈恩打招呼，“老爷子若是得空，记得去都察院监察司走走，杨和他们挺想念老爷子您……” 「老爷子很好，想挖走…」 宋柊瞪圆眼睛，崔睦！！原来，你是这样的崔睦！！！ 赵涵眼鼻口心，装作啥都没听见啥都没看见。 陈恩老爷子。 用杜尚书的话来说，他是诏狱的定海神针。 刑部缺了杜尚书可以有其他尚书。 但是… 诏狱缺了陈恩老爷子，那就不是诏狱。 诏狱六位刑讯手，都是陈恩老爷子一手教出来的。那六位刑讯手还没出师，就被大理寺、顺天府要走了四位。他们想全都带走，被杜尚书骂走了。 后来… 今上成立监察司。 崔睦执掌监察司，三顾茅庐刑部诏狱，想请陈恩老爷子坐镇监察司。 杜尚书不顾脸面，手持大刀将崔睦赶出刑部。 还撂下狠话： 崔睦再敢过来要人，他就敢上金銮殿。 于是。 崔睦只能歇下挖人的心思。 转而，送来不少监察卫，请陈恩老爷子帮忙“教徒弟”。 “算了，我怕杜尚书哭门。”陈恩摆摆手，拒绝崔睦的提议。他对监察司很感兴趣，奈何杜尚书太不要脸。就怕他前脚踏进都察院大门，后脚杜尚书哭上金銮殿…… 末了。 这混账… 还敢披麻戴孝上陈恩家哭门。 堂堂当朝六部大佬之一，杜尚书的脸皮无人能及。 这一说。 崔睦赵涵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微妙。 宋柊眨眨眼。 ——哭门，这是什么新套路？ 有过上朝的经历，宋柊对大周的官吏感官很微妙。这是一群无法被定义的生物！！！ “说说…” 陈恩进入刑房，摆弄刑具。 抬着头，看了眼绑在木椅上的阿日善。他并不着急动手，而是先问情况。 “阿日善，月氏国密探。数年前，悄悄潜入京城为月氏国收集大周各种情报讯息。税银丢失案，她是主谋之一，曾冒名顶替十三年前崔家那位走失的小娘子……” 第五十六章 麽！小娘子，说说吧 “哟…还是个扎手的花票（女人）。”陈恩擦手的动作一顿，抬着头，认认真真打量着阿日善。丢下擦手的白帕子，掐住阿日善的下巴，用手撬开她的嘴，摸了摸牙齿，“崔少卿，此女子非密探。” 「北疆培养的密探，男女口中都种有毒牙。眼前…这花票牙齿完整，不似密探。肤白面美，身上有异味，确实是月氏女，可能身份不一般……」 「味重…」 「事后，得用胰子多洗几遍。」 宋柊忙用手掩住嘴角。 咳咳… 陈恩老爷子是个得趣的。 阿日善容貌昳丽，姿容出众。 如若不然… 哪能勾得那般多男子恋慕？ 异味—— 这许是跟北疆生活习俗有关，抑或是体质的缘故。北疆女子\/胡女多数有异味，肤白，但肌肤粗糙，不似中原女子肌肤细腻白润。 但是。 胡女多身姿妖娆丰腴，且放得开。 青楼酒馆之地。 多有胡女唱跳的身影。 前朝之时，朝堂官员一度以圈养胡女歌姬为荣。那时候，一名普通胡女的身价都高达百余两…… “阿日善…”赵涵道：“这名字在北疆意义不凡，有圣水之意。北疆有部落信奉天山为圣山，圣山流淌下来的水即为圣水，圣水能庇佑部落繁荣昌盛之意。” 「啧啧…」 「阿日善身份不一般啊！」 闻言，阿日善骤然变了脸。 很明显。 赵涵猜对了。 “赵六，你确实有几分拷秧子（负责刑讯的）的样子。”陈恩审视着赵涵，有两分意动。 赵涵是个懂看眼色的，当即道：“老爷子，你愿意收我做徒弟了？” “不不不…”陈恩飞快摇头，婉拒。 「徒弟，哪有命重要？！」 意动… 眨眼间消散于无形之中。 赵氏赵家啊。 他惹不起惹不起惹不起。 赵涵乃是赵氏赵家嫡系，刑讯审问在那些高高在上的氏族世家眼中，比下九流还下九流。若非陈恩得刑部看重，更入了杜尚书、崔睦等人的眼。 陈恩老爷子怕死讨不了好。 毕竟他们眼中，就是陈恩老爷子勾得赵涵不走正路。 这委实是个大写的冤。 “老爷子，我需要知道梧桐的下落。”崔睦道。 其他的… 都没有查明梧桐来得重要。 当然，还有月氏国、曹家和白莲教的关系。 七皇子… 崔睦还真没放在心上。 那人蠢笨如猪，多半受人利用。 审问，他都嫌浪费口舌。 不过，该问还是得问，却不急。 “小娘子，说说…”陈恩拿过剃刀在烛火中炙烤着，动作慢而优雅，没错…宋柊在陈恩炙烤剃刀的动作中看到了优雅，很不可思议。 这一幕。 不经意让宋柊想到了拔叔。 一个电视剧中的食人魔，尤其是用餐时拿餐巾擦拭嘴角的那一幕，经典而优雅。 “我叫陈恩，是刑部诏狱的狱卒，善刑讯。你或许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不过…那都不重要。”陈恩瘦小的个子，在烛火映照之下，气场比崔睦更骇人。 明明… 陈恩老爷子什么都没做。 就简单炙烤着剃刀，闲散的说了两句话。 可是，刑房气氛瞬间变得幽暗阴森。 没由来… 咕咕。 阿日善吞咽起了口水。 京城刑部诏狱有一狱卒——陈恩，被称作笑面虎。传说看过他笑容的，都生不如死。 他的一双手染满血肉和白骨。 “笑面虎陈恩的大名，这京城谁人不知？”阿日善讥笑着，漠然道：“落入崔睦之手，我就没想能活着离开。你们想问什么就直接问，至于…是不是你们想知道的，那与我无关。” 「七皇子…」 「愚笨，且贪财好色。建元帝眼瞎耳聋，宠溺，多半是想捧杀于他。还是说…他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算了算了算了…」 「这些都与我无关，就想着那双断黑的手落在我身上，我就想剐掉这身皮肉。笑面虎陈恩手艺好，说不得能剐得均匀些，挺好的……」 宋柊…… 「猫猫问号脸jpg」 阿日善求死？！ 不过，她想到七皇子那模样，顿时喉间一阵翻涌。 瞬间理解了阿日善的寻死的念头。 “陈恩老爷子，能让我试试吗？”宋柊道：“我没尝试过刑讯，听六哥说刑讯审问很好玩，我能试试吗？” 这一说。 刑房瞬间安静下来。 陈恩：「宋柊…是个小娘子？！」 陈恩转过身，看了眼赵涵。 现在的小娘子都如此凶残吗？ 他… 要不要把刑讯审问教教自家小娘子？！ 崔睦比陈恩绝。 他抬头幽幽望向赵涵，面冷如水。 「刀了！赵氏赵家子弟众多，少一个赵涵，赵氏赵家该登门拜谢…」 被陈恩二人目光凝视着。 赵涵脚抖手抖心肝都抖… 这跟他有关系？ 宋四娘子！！ 你不做人啊，快解释解释。 他感觉…… 崔睦此时的眼神比陈恩老爷子手上的剃刀都锋利。 这招谁惹谁了。 他明明比窦娥还要冤，好吗？！ “崔少卿…”陈恩恢复如常，询问崔睦的态度。 崔睦心思百转，点了点头，说道：“让四娘子试试也好。” 论眼力… 崔睦自问不及宋柊。 高斯曹宁… 他们都是宋柊找出来的。 得了崔睦的点头，陈恩老爷子后退，把场地留给宋柊。 宋柊抄着手，环视着刑房中的刑具。面带微笑打量着阿日善，“阿日善，很好听的名字。我想…给你取名的人一定很爱你，还有你长得很好看，配七皇子和曹宁可惜了。” 闻言。 崔睦三人愣住了。 而阿日善… 她讥讽的表情微微一僵，眼中闪烁着一丝水雾。 “这般如花似玉的娇娇儿，谁舍得让你玉臂千人枕，若是我…定想着将你圈养于椒房。”宋柊伸着手，轻轻为阿日善整理散落的长发，轻而柔，就似动作过重会伤及佳人。 刚才… 隔着监栏看阿日善。 宋柊就觉得这是个骄傲的女子。 哪怕落魄身处诏狱，披头散发，满身褴褛，阿日善的嘴唇都是红艳艳的。若非手脚被锁链捆缚着，阿日善应该会为自己梳妆打扮，纵然只是简单的梳理散发…… 是故。 宋柊没急着审问。 第五十七章 嗯！自爆身份背景，最美阿图玛 “高斯，认识吗？” 宋柊耐心为阿日善整理青丝，用丝帕替她擦拭脸上的脏污。可惜，她不喜胭脂水粉。 要不然… 还想着为她描眉画唇。 “认识。”阿日善沙哑的嗓音，带着哭腔。 只是… 这哭的不知是为自己，抑或是为旁人。 “高斯说，他有一友人，最为欣赏月氏女。这友人可是曹宁曹奉銮…”宋柊顺手之余，又帮着阿日善整理了几下身上的衣物，掩盖住裸露的部位。 阿日善：“是他。 其实…多年前，我就见过曹宁，那双充满贪欲的眼睛，真叫人作呕。 那种眼神…我打小就见过，见得多了，自然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无非是这具脏污的皮囊。” 有史以来第一次… 阿日善感受到被人尊敬对待的滋味。 这滋味很奇特，她不讨厌，隐隐有些欢喜。 这一刻。 阿日善甚至惋惜… 惋惜着，为何没能早点遇上宋柊。 阿日善没等宋柊再问，主动开了口。 “位于敦煌祁连山以北，有一山，名叫野马南山，山峰多且海拔都极高。野马南山一处无名山，山顶常年积雪覆盖，但山腰四季如春。保南山羌的百姓生活在这座无名山的山腰之中，以打猎、耕种为生…… 除了外出与青海羌人交换些盐巴酱醋，百姓极少走出野马南山，更不与其他北疆部落过多接触。 他们信奉天山（祁连山），一心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滚烫的泪水，随着阿日善的诉说，从她的眼角滚出，划过阿日善白皙的脸颊，滴落在地。 阿日善沙哑的声音没有停… “天山没有眷顾保南山羌，青海羌人背叛了盟约，大月氏的长矛终究打破了无名山的宁静。鲜血，浓烟，哭泣的哀嚎……” “作为保南山羌最美的阿图玛，我活了下来。” “同时，一并存活下来的…还有我的族人。我本以为这是天山对我的垂怜，可惜，我小瞧了大月氏的残忍。” 刑房里… 众人安静倾听着。 显而易见。 保南山羌被大月氏攻破，百姓沦为战俘。 阿日善，作为保南山羌的贵女，处境可想而知。 战俘。 还是一位容貌出众的女人。 “你选择成为月氏国的密探，暗中潜入京城，为月氏国收集大周的情报。”宋柊淡淡道。 阿日善轻笑着，苦涩道：“我…别无选择。” 她不想死… 为族人，为自己。 自然要做选择。 这些年，阿日善做得很好不是吗？ 要不是遇上宋柊和崔睦。 说不定… 她假借红娘之身顺利脱险，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旦成功从京城脱身，凭阿日善的能耐，将来还能再次掀起波澜…… “崔雪的身份，谁透露给你的？” 这一问。 崔睦猛然抬起头看向宋柊。 “曹宁。”阿日善道。 宋柊眯着眼，追问道：“你确定是曹宁…” “确定。”阿日善点点头，很肯定。 “高斯有没有经常出入曹家？”宋柊漫不经心闲聊着，似不着急询问梧桐，更没有问及阿遇赤的名字。 这叫旁边的崔睦三人，一阵纳闷。 总感觉… 像是哪里不对劲。 “这几年，两人…联系较少，偶有通信，但不频繁。”阿日善迟疑着，问：“你不该问曹宁和梧桐吗？不问他们，也该问七皇子或王国舅，再不济…你问问汶川运河那几艘运送税银的大船也好，怎会选择问高斯？” 「高斯…」 「他不就是一书生？」 「欲蛊，兴许是曹宁帮的忙。毕竟，一文弱书生能有何能耐…」 宋柊表情微变。 高斯，真是无辜的？？ “没，就随意问问。既然你都说了，那就聊聊他们…”宋柊含着笑，张嘴道：“曹宁与白莲教有勾结，那梧桐是月氏国的人，还是白莲教的教徒，这七皇子和王国舅又为何盯上这次河南府押解入京的税银？” 赵涵：「艹，刺激啊！」 一旁，陈恩老爷子眯眯眼突然睁开。 宋四娘子，这刑讯手段可以啊。 「…想收徒，四娘子刑讯天赋绝佳，心动心动心动。」 崔睦沉着脸。 脑海里不断闪现各个卷宗。 抬着手，轻轻叩打黄鱼剑三下。很快，站在外面的时令弯腰走了进来。 崔睦在他耳畔轻语两句。 而后… 时令走出刑房。 宋柊余光扫过这一幕，不予评论。 “梧桐来自白莲教，称：百变圣女。我没见过她真正的样子，曹家由梧桐掌控，曹宁调教的歌姬舞姬，都出自梧桐之手，教坊司奉銮之位，也是梧桐为曹宁谋划得来的。”阿日善道：“我与七皇子相遇相识，出自曹宁的谋划。” 「独孤元昊，貌丑无比…」 「若非为探听宫中情报，谁愿被倭瓜压在身上？不过，梧桐对七皇子颇为看重，且说他身份尊贵。」 「这事难以求证，不知真假。」 宋柊…… 她本以为七皇子与月氏国有牵扯。 可是，听阿日善心声吐露。 这矮胖黑丑的七皇子，背后竟牵扯到白莲教？ 今上… 你造了什么孽啊！ 宠爱多年的倭瓜，很可能没有皇家血脉。 敢混淆皇室血脉… 白莲教真是走火入魔，疯了！ 等等… 阿日善说她与七皇子相遇相识，来自于曹宁的手笔。那高斯说，多年前曾与好友隔墙窃听阿日善与一权贵男子嬉戏打闹… 孰真孰假？！ “…百变圣女，我看叫百变魔女更贴切！京中有这么个女人，我猜测…可能没有谁晚上睡得安稳。”赵涵冷不丁吐槽了一句。 这句… 陈恩老爷子颇为赞同。 不怕明面上的敌人，就怕藏在暗处的毒蛇。 梧桐？？ 这姓名容貌都是假的女人。 性别，会是真的吗？ 有这样一个人躲藏在暗处，谁敢睡得安稳？！ “税银丢失案是梧桐一手策划的，具体原因…好像是为了祭坛，还是祭祀。”阿日善道：“我听令行事，更多的情况不甚清楚。” “听令——”崔睦眼一沉，道：“你听谁的令？” 「拔出萝卜带出泥…」 “阿遇赤。”阿日善道。 时至今日。 她清楚自己活不了。 但是… 月氏国也别想好过。 很可惜，她再也看不到野马南山终年不化的积雪，更见不到家乡的风景… 宋柊夸她名字的时候。 阿日善清醒了，她的族人… 早在她离开北疆的时候，大概就死了。 阿遇赤送来的信，那是她唯一的念想。 可是… 假的，终究是假的。 开口，不为求活，只求死。 第五十八章 哎！恨不逢时，君生我已老 “他是谁——”宋柊问。 阿日善泛红的眼睛，直视着宋柊，讥笑道：“是啊！他是谁…我也想知道他是谁，七年，我花费七年时间追逐，仍然不知这阿遇赤是谁…” 说着说着… 阿日善仰着头看向宋柊，张开嘴。 “你们能帮我找到他吗？”阿日善道：“阿遇赤…我只知有这么个人，他联络我时叫阿遇赤，除姓名之外，还有一朵纯白的雪莲花便笺。” 「阿遇赤…」 「我想剖开他的胸腔，挖出他的心，再吃进肚子。」 嘶哈… 宋柊脸微僵。 喉间的惊呼声直接被压下。 这有够狠的啊！ 难不成…阿日善与阿遇赤有着血海深仇？正常人谁敢说剖开谁的胸腔挖心。 虽说… 这种事宋柊上辈子没少做。 但，那是工作。 就像现在… 她再好奇崔睦衣袍下，那具精瘦有力的躯壳。这不也没敢直接上手？从诏狱觉醒宿慧，宋柊还没剖过谁，手挺痒的。 阿日善太配合。 让宋柊下不去手，但凡来个嘴贱的。 宋柊都想让陈恩老爷子见见她的“实力”。 这一次。 决不会像之前在玉娘面前班门弄斧。 刑讯审问纵然没亲自上手，但上辈子现代的手段，她见过太多。更别说本职工作，那绝对是杠杠滴… 下班的“兼职”，包括不仅限于医院停尸房；火葬场焚尸炉；凶宅墓地等等。 业务… 绝对是方圆几个区最繁忙的法医。 且没有之一。 法医界，都混了个“拼命宋姐”的称号。 “喂喂…你开什么玩笑？”赵涵嘟囔着，质问道：“你怎会连月氏国的联络人是谁都不知晓？仅凭一个名字，一张便笺，你信了？” 「这年头…」 「还有这般纯真的密探，月氏国是疯了！这种货色也能作为暗探了？」 “我的族人在月氏国手里，我不信也得信。”阿日善淡淡道。一开始，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赵涵冷笑着，嘲讽道：“既如此，你此刻开口，难道就不怕他弄死你的族人？你化身红娘被捕入诏狱，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阿日善，是我阿布为我取的名字。雪莲花…保南山羌的部落之花，北疆许多部落都信奉着蓝莲花，那唯一的纯洁之花。”阿日善无声落泪，哽咽的声音一度失声，“同时，蓝莲花也被保南山羌用来祭奠怀念…” 「阿布额吉阿哈额科勒及…」 「他们也许在我踏上大周的时候，就死了。只是…没见到尸首，我就能自欺欺人，他们都还活着。」 第一次。 阿遇赤给阿日善那张画着雪莲花的便笺。 阿日善是欣喜的。 她的族人还活着… 哪怕他们无法相见，但终归活着。 可是… 此后，阿遇赤每次下令她做事，都会给一张画着雪莲花的便笺。阿日善的心开始下沉。 保南山羌的蓝莲花还有另一层意思。 祭祀怀念… 不过，族人是阿日善最深的执念。 她克制着一切冲动，佯装不知情，就盼着从阿遇赤嘴里获取更多的信息，推断族人的生与死。更是多次提议想回北疆，亲眼见一见自己的族人。 但是，每次都被拒绝。 这次… 宋柊提及她名字的刹那。 阿日善心神彻底崩溃，最后那点自欺欺人结束。剩余的，只有无尽的枯寂。 …… 刑房安静下来。 就只剩下阿日善的哽咽声，还有炭盆的燃烧声。 “阿日善，你觉得谁最可能知道阿遇赤是谁…”宋柊道：“七皇子，梧桐，西市胡商札木合…” “梧桐。”阿日善没一丝犹豫，很果决。 「七皇子蠢笨如猪…」 “西市胡商札木合，一介胡商地位低下，莫说东城，连西城愿与他打交道的周人都不多。月氏国自诩侉屹族纯正后裔，区区胡商入不了北疆部落的眼。” 宋柊沉思着。 片刻后。 她转头看向崔睦，询问道：“崔少卿，札木合关在何处？” 隐约间，宋柊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是，又找不到头绪。 便想着… 等见一见札木合再思考。 “死了。”崔睦张嘴吐出两个字，解释说：“监察卫上门缉拿的时候，发现札木合死在自己家中。顺天府仵作给出结论：自杀。我让监察卫重查，还在等结果。” “死死死了…”阿日善陡然一僵，美丽的人儿，纵然生气都美得惊心动魄。 可惜啊。 刑房中，无人欣赏。 果然… 宋柊眼一沉，先前的怀疑是对的。 西市胡商札木合有问题。 就不知，这人是月氏国的，还是白莲教教徒。 京城作为大周国都，整个中原大地最繁华的城池，这里生活着数百万人口。 但此刻… 宋柊崔睦只觉得头疼。 京城啊，就像是个大筛子。 月氏国密探，白莲教教徒。 除此外，肯定还有北疆其他部落的密探，更别说大周西边和南边也不安生…… “你们就不好奇那批丢失的税银，是如何从汶川运河上消失的吗？”阿日善打趣着，许是彻底想开了，阿日善的眉宇间变得平和下来，就连说话都透着轻快。 崔睦道：“不好奇。” 河南府的折子，宋栖已经遣人送入京城。 奏折上… 宋栖详述的一清二楚。 崔睦手上有一份誊抄本。 看完后，崔睦心生佩服。策划偷盗这次税银的人，确实有两份本事。 谁能想得到在山涧捆绑绳索和滑索，利用杠杆原理，再搭配迷药，成功劫走近百万两税银。 今后… 入京的赋税途径悬崖峭壁的河道时。 应该要提高警惕了。 更重要的是，那道迷晕监察卫和押解捕役的迷药，更是需要禁止。 “崔少卿，我哥的折子到了？”宋柊激动道。 消失的税银被找到的一刻，盗走税银的手段，自然而然会被破解。当初，今上派遣宋栖去河南府，就是看重宋栖的侦破能力。 宋栖… 没有辜负今上的信任。 交出了完美的答卷。 “到了。”崔睦道：“我已经看过了。你想看…等下，我让时令去拿了。” “宋判官嘛…”阿日善笑了笑，说：“恨不逢时啊！” 「隔着人群，我曾见过宋判官数次，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郎君，君生我未生，君生我已老…」 得知破解消失税银的人是宋栖。 阿日善的眼睛闪过一道光。 但，这道光很快就消失了。 第五十九章 靠！屠灭铁弗部，崔少卿文武双全 “嗯！” 宋柊应了一声。 当初，陈恩老爷子审问钱谦明。 宋柊翻阅卷宗，便隐隐有些猜测。看宋栖递回京城的奏折，无非是验证那些猜测罢了。 相较之下。 宋柊更好奇阿日善这边。 月氏国，白莲教。 梧桐神秘消失，阿遇赤不知是人是鬼。 这可比… 上辈子待在房间里剖尸更得趣。 宋柊啊，对剖尸的兴致，远不如下现场。可惜，她点亮的技能是法医，身子骨差了点，刑警所需的体能，她差太多了…… 毕竟。 追踪罪犯没有一定的体能。 凭技巧，连犯人追不上再超卓的技能也无用。 可是… 大周则不同啊。 追捕犯人有监察卫和捕役，不用宋柊操心。 “我要月氏国密探名单…”崔睦道：“你交出月氏国密探名单，他日…大周马踏月氏国，为保南山羌报仇。你意下如何？” 若非近些年大周连年爆发灾荒。 大周怎会放任这些周边小国虎视眈眈？！ 没动手… 不代表大周没能力收拾他们。 待大周内部稳定下来，就是北伐西征南下之时。 所以崔睦这话不算空头开支票。 哈哈哈… 刹那间，刑房响彻阿日善的笑声。 “监察司围剿幻月楼，我还以为崔大人已经掌控了月氏国密探名单。抱歉…我手上没有月氏国密探名单，你们可以问问七皇子。”阿日善微笑着，脸上笑容很浅，眼中笑意却很深，“他知道的远比我更多，份量也比我重。抑或阿遇赤和梧桐是谁在哪，他也知道。” 「那蠢猪…」 「到底是谁的人呢？好奇。」 咦咦… 阿日善真的不知道七皇子的身世。 那他会是谁。 月氏国的月氏人，还是白莲教高层教徒？ “那…把你知道的名单交出来，这次交易仍然成立。”崔睦冷眸直视着阿日善，如宋柊所言，阿日善太配合，这让崔睦有些不适应。 阿日善点点头，应道：“成交。” 「北伐…」 「这事开口之人是崔睦，我信他。」 很快地。 陈恩老爷子和赵涵退出刑房，避嫌。 宋柊刚想走，被崔睦喊住。 片刻后… 崔睦手上多了十余个名字。 时间流逝… 崔睦结束了这次审问。 让赵涵押送阿日善回监牢。 陈恩老爷子回刑房擦拭着刑具，那都是他的宝贝。这次没用上，可惜咯！ “七皇子，审吗？” “审。” 暖和的刑房，伴随崔睦这一个“审”字，好似一股寒意陡然间涌来刑房，那股子冷意… 直接渗入肌肤的毛孔之中，蔓延到骨髓。 崔睦与其他监察卫不同，他身上有着文人的儒雅和清高。再加上，崔氏崔家累世的财富，他哪怕躺平什么都不做，那也能过上奢靡的生活。 偏偏… 崔睦入朝时选了大理寺。 而非翰林院。 科举前三：状元、榜眼和探花。 入朝出仕可直入翰林院。 读书之人，谁不盼着出阁拜相？翰林院又被称作小内阁。更有一句：非翰林不入阁的说法。 可想而知。 数年前，崔睦舍翰林而入大理寺的举措何等不可思议。 纵然此事过去多年。 崔睦现在已经是大理寺少卿更执掌监察司。 可是，仍有读书之人嘲讽崔睦鱼目混珠，不识好歹。 不过… 以稚嫩之龄，任大理寺少卿且执掌监察司。 崔睦自身能耐绝非小可。 毕竟，这些年监察司抄家问斩的官吏，不知凡几。监察司在大周虽称不上人人畏惧，但名声绝对说不上有多好。 否则… 崔睦也不会冠上阎罗之名。 杀戮，狠毒，冷血等等。 这一系列的贬义词，渐渐地都与崔睦捆绑一起。 当然，这一切开始于… 崔睦及冠那一年，单枪匹马闯入北疆（塞北）匈奴部落联盟旗下的铁肺部营地，取下铁肺部首领的首级，率领五百将士，屠灭了整个铁肺部。 这事一经宣扬。 不仅震慑整个北疆游牧部落，连当时的大周朝堂都惊骇不已。谁敢想崔睦以文官之身，做的事比武官更凶残暴戾。 铁肺部隶属北疆匈奴部落联盟中的小部落。 整个部落约3000~人之间。 以匈奴部落的“征兵”方式，兵力大概在四分之一左右。换算下来铁肺部当时的兵力在700~2000人上下。 那时… 崔睦刚执掌监察司。 被今上安排调查当时边境军械走私，带着数十位监察卫前往冀州。镇北王坐镇冀州，自然是全力配合崔睦彻查边境军械走私… 同时，担心崔睦安危。 特地给了崔睦500将士，用来保护崔睦性命。 冀州与北疆接壤，边境地带从未安稳过。 崔睦没有推拒镇北王的好意，他接受了500将士的护卫。 随着案件的调查，崔睦发现军械走私跟冀州世家贵族有关，同时还牵涉到北疆的铁肺部。 铁肺部仅是匈奴部落联盟中的小部落。 崔睦不信铁肺部敢挑衅大周，这背后必然跟匈奴部落联盟有关。 许是少年壮志凌云… 崔睦带上500将士，以及从京中带来冀州的数十位监察卫一路北上，直入铁肺部营地。 近万人口的铁肺部，直接被屠灭！！ 至此以后… 崔睦凶名响彻整个北疆。 跟北疆不一样，大周内部对其更是瑟瑟发抖。 这等凶残暴戾，比之大周武将凶太多。当然，文官对崔睦各种弹劾言谏，武官就不同，他们对崔睦无比欣赏，就连镇北王都一度劝解崔睦弃文从武…… 更直接放言… 崔睦如果弃文从武，他愿意让崔睦继承自己的衣钵。 嘶哈。 殊不知，大周朝堂听闻镇北王这句话。 当即，无数文官入宫进谏今上。 务必要留下崔睦，大周暂时无意外征。 有个好战的镇北王，够吓人了。再来个凶残至极的崔阎罗，大周耗不起，根本耗不起。 除非… 大周能结束灾荒水患等诸多天灾。 要不然，外征只能暂缓，无期限暂缓g。 这件事，想来阿日善也是知道的。 故而。 崔睦说：他日大周马踏北疆之时，定能为保南山羌报仇。阿日善没任何反驳，多半是认可崔睦的说法。 她认为… 大周有能力为保南山羌复仇。 毕竟，说这些话的人是崔睦。 第六十章 滚！双面人七皇子 “赵涵，尔敢？” “滚滚滚…以下犯上，我要让父皇砍掉你的脑袋，抄家灭族，我要弄死你赵氏赵家。” 隔很远… 七皇子咆哮刺耳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这一声声的谩骂和咒骂，瞬息间诏狱安静如雀。那些个关押起来的罪犯，耳鼻口心，无人吱声。 更甚… 有犯人蜷缩在监牢角落瑟瑟发抖。 阔怕，太阔怕。 连当朝皇子都被拖入刑房审问，他们这些个小虾米，如何能逃脱？ “你们来帮忙…”赵涵吆喝着。 「呼呼…这倭瓜真沉啊！这要是一头豚，怕是有三四百斤重。今上宠着这么个玩意，就不嫌脏眼睛。崔阎罗真是的，就不能换个狱卒折腾，可把我给累坏了。我脏了，不干净了。」 宋柊低着头，捂住眼睛。 赵涵戏太多辣眼睛。 咳咳… 她侧身，将视线投向崔睦。崔睦眼神淡漠注视着手上的便笺，指腹逐一划过上面的文字… 而后。 他招来监察卫。 将便笺递了出去，让监察卫按照名单抓人，务必要快而狠，不能再让这些人被灭口。 西市胡商死于闹市家中… 顺天府仵作验明正身确认为自杀。 崔睦根本就不信。 曹宁死，曹家被灭门。 幻月楼被查抄，阿日善落入监察司之手，转头札木合就死在家中，自杀…狗都不信。 “四娘子，七皇子交由你审问可以吗？”崔睦道。 宋柊审问不同于陈恩老爷子，甚至…跟崔睦见过的所有刑讯审问都不同。她的动作和言语稀疏平常，但就是这种平平无常的举动，轻而易举撬开了阿日善的嘴。 这审问… 看着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陈恩老爷子看似在擦拭刑具，眼睛却是一分不落盯着宋柊。与崔睦看法一致，他对宋柊的刑讯手段生出了好奇。 假如… 这一幕是在战场上。 绝对是不战而胜。 “少卿信我，我自是可以的。”宋柊含着笑应声，又朝陈恩老爷子点点头，说道：“老爷子，今儿…我在您面前班门弄斧，还请您帮忙指正。” “不敢不敢…你我互相学习。”陈恩道：“你这套刑讯手法别具一格，若四娘子不介意，我也想学学一二。” 「论刑讯技法，我已达瓶颈。收徒，就盼着我这一门刑讯审问能传承下去。今日见四娘子这刑讯手法，真是眼界大开…」 原来—— 刑讯除技法外，言语也在其中。 善，大善。 未等两人继续交流，赵涵与三位狱卒，抬着七皇子进入刑房。七皇子挣扎着，嘴里脏话连连，言语那叫一个脏。 “老爷子，这…太沉了，刑架遭不住啊！”赵涵揉着酸痛的手腕，看看七皇子，又瞅瞅刑架。刚才送阿日善回监牢，顺便把七皇子拖了过来。 这会儿。 七皇子被他们扔在地上。 白花花的肚皮，瞧着有些刺眼。 当然… 这白花花的肚皮，说的不是七皇子肚子白，而是那不断颤动的赘肉一层一层叠着，像浪花… 七皇子黑骏骏的。 从脸到脖子再到身上，无一处不黑。 “搬老虎凳。”陈恩道。 陈恩老爷子眼中没有皇权富贵。 他面前… 只有犯人。 七皇子入诏狱，那就是个犯人。 再说了。 七皇子骂得脏，中气十足。这说明他不累，毕竟累可不会有力气骂人。 一听老虎凳。 宋柊表情微变，心底为老爷子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刑部的扛把子——笑面虎。 让一国皇子坐老虎凳，尽管这皇子的身份可以打双引号。但是，老爷子不知道啊！ “贱吏，你们敢…”七皇子大惊，肥胖的身子爬的飞快，想逃出刑房。 可是… 他低估了自身的能力。 没等他爬到刑房的门口，就被陈恩老爷子擒住。 论体量，七皇子有陈恩老爷子两个那么大。却不想，干瘦的陈恩老爷子不费吹灰之力单手擒住七皇子！！ “老爷子…” “老爷子天生神力。” 不过…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毕竟，作为刑讯官，天生神力不会为他添光。最多，刑讯时能压制下犯人。 “崔睦，你大胆！” “父皇，我要见父皇。” “你们这群贱民，等我回宫，定要让父皇砍掉你们的脑袋，我要用你们的脑袋踢蹴鞠……” 「该死的…」 「难道我的身世暴露了？父皇母妃怎么不来救我，税银都已经找回，我为何被下诏狱？」 「梧桐说过会抹除掉尾巴，我…白莲教的身份决不会泄露。难道是与月氏国的通信被查出来了？可是，那些信件都已经烧毁了，就剩着几件信物藏在密室之中。」 宋柊沉着脸。 她抬起头紧盯着七皇子。 也许… 世人都错看了这位七皇子，看似蠢笨如猪，实际他胸有丘壑，并不如他表现的那般无能。 阿日善没猜错。 七皇子身世果然不一般。 白莲教果真胆大包天，竟然真的敢混淆大周皇室血脉。月氏国安插在京城的密探不算什么，真正的危险…反而是月氏国与七皇子勾结。 月氏国密探接触不到大周的核心层次。 他们能探听得到的情报，很有限。 可是… 七皇子就不同。 他的身份，让他拥有天然的优势。 就不知，他透露了多少大周情报？ 月氏国与他和白莲教勾结，其目的又是什么？？ “七皇子，你何必再演戏？你我都清楚，你为何入诏狱，你此刻的叫骂，别说今上能不能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你出不了诏狱，也进不了皇宫。”宋柊拍拍手，清脆的巴掌声直接打断七皇子的叫骂。 她噙着笑… 迈着猫步，一步一步走向七皇子。 这一幕。 顿时惹来崔睦等人的好奇。 之前，宋柊可不是这样走路的。这样走路一看就知是小娘子，但偏偏宋柊一身男装飞鱼服。 这… 宋柊想做什么？ “你是谁——”七皇子一顿，米粒大的眼睛直视着宋柊，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你是宋家四娘子宋柊？传闻宋判官的胞妹，天生体弱多病且貌丑，你瞧着…倒是与众不同，我许你七皇子妃如何？” 「宋家…」 「书香门邸，果真不同凡响。不过，就是有他们这些蛀虫的存在，天下百姓才会衣不裹体食不果腹。」 「他们都该死！！！」 宋柊…… 「猫猫瞪大眼jpg」 宋柊刚听完七皇子的心声，没能来得及张嘴。 旁边，崔睦眼一沉，脸一变。 抬脚，直接朝七皇子踹了过去。七皇子肥硕的身体，连同剩下的老虎凳一并被踹飞。 嘭嘭嘭… 剧烈的撞击声，差点带飞角落处的炭盆。 不过，七皇子运气不好。 溅落的火炭，直接掉落在他身上。 顿时，刑房响起惨烈的哀嚎叫声。 第六十一章 骂！七皇子诅咒，宋柊会葬送宋家 啊啊啊… 连绵不绝的惨叫，在诏狱上空回荡。 让其他监牢中的犯人瑟瑟发抖，愈发不敢有异动。同时，心底默默祈祷着，希望能逃过一劫。 “崔少卿冷静！”宋柊伸出手，牵住崔睦的手，稍稍使力将人拉住，嗅着淡淡地竹叶冷香，平静地说：“他故意想惹怒我，我没中套，少卿大人怎么失了冷静？！” “我生平见不得人张狂…”崔睦一僵，半晌，吐出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他被七皇子那句，许你七皇子妃气懵了。 「倭瓜…」 「却敢肖想宋家女，真敢想！！」 「我剐不了赵涵，还动不了独孤元昊？你且等着。」 宋柊悄摸着松开手… 哦豁。 为七皇子默哀。 咱们这位大理寺少卿，可是屠灭一个部落的狼灭。 真是不怕死！！ 这边… 赵涵带着狱卒把七皇子“收拾干净”，陈恩老爷子上前，蹲下身检查一番，淡淡道：“无碍！皮肉伤，死不了人。四娘子，审问交给你负责，我帮你记录…” “啊啊啊…”七皇子惨叫着。 可惜… 刑房之中，无人重视。 考虑七皇子身份不一般，赵涵把其他三位狱卒赶出刑房，他亲自守在门口，与其他监察卫一样静站着。 赵氏赵家家底丰厚。 但是，赵涵不傻。皇家的事能少掺合少掺合，知道得太多，会死人的。 尤其是… 七皇子这惨不忍睹的长相。 委实不肖皇家。 这些年，宗室暗暗调查过数次。 结果都指明，独孤元昊确实是今上和王贵妃之子，就是矮了点丑了点胖了点黑了点… “别叫了。”宋柊冷着脸，与审问阿日善时的笑脸不相同，这次宋柊顶着张冷脸，眼神幽深打量着七皇子，表情更是流露着一抹意味深长，这目光叫七皇子很惶恐。 那感觉… 就像是浑身上下被剥光了一般。 赤裸地，站在宋柊面前任由她打量。 这种打量没有任何情绪色彩，就是单纯的看。 七皇子：「这女人什么意思…」 有点慌，有点紧张。 七皇子呼吸一点点变得紧促了起来。 “独孤元昊…”宋柊凑近，轻唤着七皇子的名字，突然话题一转，厉声道：“你是七皇子独孤元昊吗？” 一听。 七皇子瞳孔陡然紧缩，眼白变大。 崔睦陈恩老爷子一坐一站，有变化却被压制的很好。 但是… 门口处的赵涵太年轻。 咕噜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妈呀…四娘子玩这么大！！这话满京城谁敢问谁敢说，佩服，这次是真的佩服。跟着四娘子，感觉每次都玩的是心跳…」 “混蛋，谁许你侮辱皇家威严？我不是七皇子独孤元昊，那谁是？宋四娘子…这话传入京城，你认为宋家保得住你？这大周是我独孤家的大周，宋家狗屁都不是。”七皇子回过神，直接叫骂了起来。 当然了。 这符合七皇子的一贯风格。 可惜… 他此前停顿了两秒。 那两秒的惊恐表情，刑房里三人都看清了。 崔睦紧握着九环刀，眼中划过戾气。陈恩老爷子执笔用力稍过，在便笺上留下了墨痕。 崔睦：「宗室怀疑是对的，有人混淆皇室血脉。白莲教…这胆儿够肥！就不知，这件事王贵妃是否参与其中？七皇子未及冠，这代表着至少二十年前就有人谋划此事，麻烦啊…」 比起崔睦想的深远，陈恩老爷子最有趣。 「今上被戴绿帽子了！！谁做的？」 「这满朝堂的文官们风姿俊朗儒雅翩翩，武官个个个高英挺，七皇子…难道是从石头里边蹦出来的？？」 宋柊捂住抽搐着嘴角。 「猫猫羞愧捂脸jpg」 两位哟… 快别想了。 赵涵这般安静，有点怪。 难道是吓傻呆住了？！ 还是说… 七皇子身上赘肉太多，赵涵不想在他身上施展“艺术”？ “急了急了你急了…”宋柊道：“就你这幅尊容，哪及得上今上万分之一？宫中数位皇子，谁不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温文尔雅仪表堂堂……” “滚滚滚…”七皇子咆哮不已。 身高长相肤色 这是七皇子的死穴，谁提谁死。 以前，七皇子就杖毙过吐槽他容貌的宫女。不过，那次他被今上打了二十个板子… 此后。 七皇子收敛很多。 不过，等他出宫建府后。 七皇子府邸时常有宫女太监被抬出角门，埋入京郊的乱葬岗。可想而知，七皇子此人有多残暴狠辣。 只是… 碍于今上的约束。 杖毙虐待宫女太监从明面上的变为私下。 他用行动证明了，七皇子依旧是当年那个一言不合，就杖毙下人的七皇子。 此时。 内心最深处的事，被宋柊戳穿。 七皇子一改懦弱的叫嚣姿态。 他抬头，阴狠注视着宋柊，整个人气质大变。 崔睦眼一凛，手悄摸搭在九环刀的刀柄处。陈恩老爷子默默上前两步，侧挡在宋柊面前，将其与七皇子隔开。 “宋家宋柊，宋家堂堂书香门第，为何给你取个这般晦气的名字。莫不是…宋家嫌你不祥，会给宋家带来灾殃？你看…宋家送终，你的出生代表着你会葬送宋家数百年家业和荣华。”七皇子扭曲着脸，一脸狰狞，犹似恶鬼一般紧盯着宋柊，嘴里的话更像是恶毒的诅咒。 蠢，毒，且狠。 像极了七皇子此人。 “柊，象征着健康、幸福、生机以及坚韧。我的家人唯愿我此生坚韧不拔，生机旺盛似柊楑。七皇子，你知道柊楑释义是什么吗？” 七皇子的恶意，毫不掩饰。 然… 他低估了宋柊。 这些极尽恶毒怨毒的话，假如是对着一位普通小娘子说。那这位小娘子必然会对家人心生怨怼，惶恐和不安。 但可惜。 宋柊她不是普通小娘子。 她笑吟吟站着，肤白胜雪，双眸似一泓清水，在七皇子的脸上转了几圈。少女容貌昳丽清灵，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眉目间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在眼睛深处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最深处…… 狸奴，猫也。 古人云：猫有九命。 宋家待宋柊如何，她焉能不知？ 宋柊与宋栖是双生子，古代双生子代表着不吉利，克父克母，更被视为灾厄。更有甚，民间有双生子出生会杀死小的，避免家中发生灾殃时被牵连。 若是皇家… 那结果更可怕。 宋家书香门邸，对家风更是看重。 堂堂书香门第诞下双生子，能想象宋父宋母身上担负着何等的压力。还好宋栖宋柊这对双生子为龙凤胎，不祥化为大吉。 不过。 宋柊出生时，体弱。 不似宋栖强健，为养大宋柊，宋家费了许多精力。 这些… 可不是七皇子三言两语的挑唆，就能抹除得了的。 第六十二章 耶！崔少卿想看戏… “柊楑，椎。椎，击也，为碎土农具。当然…这些跟七皇子说了，你也不懂。毕竟，大周谁不知七皇子目不识丁，平日最是张狂无用。” 宋柊微笑着。 她笑起来的样子最为动人，两片薄而粉的嘴唇在笑，圆圆的眼睛在笑，脸上那两个浅浅的酒窝也在笑。 大周女子之美在于丰腴，婀娜多姿。 宋柊脸庞残余着一丝婴儿肥。 她眯起的眼眸，好似淌着两泓清泉，柔顺的长发与清风为舞，微扬的嘴角，那样甜美，似绽放的鲜花。 媚而不妖，清灵卓然。 她之美，在于眼。 那两泓清泉般的眼眸，灵动而睿智，聪慧而知性。 刑房里… 崔睦同陈恩老爷子警惕的担心。 随着宋柊清脆的声音响起而落地。 崔睦向来寡淡的脸，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轻而浅，淡淡的。 犹似清风拂过竹林，除淡雅的竹香，什么都未留下。 「…又是想拐走小柊儿的一天！！」 陈恩老爷子稍退，随意在刑架上挑了把“刷子”。这刷子不一般，乃是梳洗刑的刑具。与寻常百姓之家使的刷子不同，这刷子是铁制的，是十分锋利的刃具。 刷毛时，会一点一点的把犯人身上的皮肉“梳”一下。不消片刻功夫，受刑的犯人身上完好无损的血肉，就会一片片地剥落…… 受此刑，能叫犯人生不如死。 “七皇子，我们不管你是谁，但有些事可以告诉你。曹宁死了；曹家一家三十四口惨遭灭门；西市胡商札木合死了…幻月楼红娘，不，应该说阿日善招了。接下来，崔少卿打算审问王国舅、吏部郎中周崇志、大理寺评事梁宽…他们都在监察卫的审问名单之上。” 宋柊微笑着，声音柔而轻。 可是… 这些话落入七皇子耳畔，宛如惊雷。 这般笑，比刚才冷脸更叫七皇子惶恐惊惧。 此时此刻。 七皇子宁愿宋柊冷着脸，而不是嘴角含笑。 陈恩老爷子擦拭着刷子的动作一顿… 「诏狱罪犯称我为笑面虎…」 「就感觉，有点愧不敢当。宋四娘子明明做的比我更好，我自愧不如。」 崔睦掩着嘴，就想说… 「小柊儿，这笑容有点东西。瞧着，很带感，像发怒的狸奴，浑身毛毛都炸开了，可爱…」 七皇子一言不发。 咯噔一声。 他心开始慌了，脑子也有点乱。 梧桐呢。 她去哪了？ 曹宁死不死不重要，这蠢货非得死在金銮殿前，惹怒了父皇，使得执金吾和监察卫接连出手… 曹家一家三十四口被灭门。 这应该出自梧桐之手。 梧桐做事一向果决凶狠，绝不留情。 「…密室里的东西，梧桐应该会一并销毁，就如曹家那三十四口人一样。现在…我无法进攻见母后，无法掌控我身上的事，到底泄露了多少？」 刑房安静着… 宋柊没急着开口，她拿过一旁的石砖，轻轻抛投着。目光落在七皇子身下的老虎凳上。 烛火燃照着，时而扭曲，时而滋滋作响。 幽幽烛光与刑房炭盆交相呼应着，刑房外阳光明媚，刑房内幽深阴冷。 几堵墙的间隔。 却似天堂与地狱的距离。 “我要见父皇，除非见到他…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七皇子豆粒大的眼睛，深沉如水不见底。 这一刻。 七皇子与之前人前的桀骜猖獗判若两人。 崔睦握紧九环刀，神色极为冷淡。 七皇子… 没再否认宋柊指认他混淆皇室血脉，这代表了什么？崔睦余光瞥向赵涵，这混子倒是个聪明的。 陈恩老爷子倒不担心。 作为刑部“扛把子”，他知晓的秘密多了去。 多一桩不多，少一桩不少。 宋柊道：“丢失税银已经寻回，我们不着急。” 你说想见今上就要见… 真让七皇子得偿所愿，岂不代表他们无能？！ “北地，即将迎来寒冬。北疆游牧部落饥寒交迫，你说…他们会做什么？”七皇子抬起头，似毒蛇一般的眼神，凶狠地注视着宋柊。 他在赌… 赌崔睦宋柊会同意让他进宫。 毕竟，身处诏狱。 七皇子与外界的联系，全都被斩断。没了消息，他无法判断自己的底泄露了多少。 闻言。 宋柊陈恩表情骤变。 两人齐齐转身看向崔睦，等他拿主意。 一袭黑底红边的飞鱼服静静垂落着，崔睦半敛着眉眼，烛光之下，衬得他清冷无情，脚旁不远处就有炭盆。但是，炭火的温度却无法融化他周遭的冷意。 “蒙头，带着进宫。” 「啧啧…让今上戴绿帽，还要进宫面见今上。这倭瓜怎么敢的？虽说，不一定是绿帽。但，混淆皇室血脉，同样罪无可恕。」 「嗯！想看今上变脸，今上这次估计想砸棋盘！砸了好，省得惦记着找我下棋。臭棋篓子，下什么棋？还有，我不爱不爱不爱…下棋！！」 「看戏咯…」 崔睦漫不经心叩打手扶，薄薄地嘴唇上扬着，勾带着一丝没掩饰的嘲讽和冷意。 拿边境作筏子，独孤元昊有胆！！ 就希望… 等入了宫，见到今上之时。 他还有这等的勇气。 别以为，这些年今上脾气好，没发作朝堂官员。就觉着今上没脾气，是个烂好人。 犹不知… 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 那可是动刀剑杀过朝臣的。 啧啧… 崔睦啧啧两声，清冷气质瞬间多了些鲜活。 不过，这丝鲜活气息，倒叫宋柊嗅到了些许血腥之气。上辈子是法医，她对气味最为敏感，尤其是血腥味…… “赵涵，进来将人收拾干净…”崔睦道。 这会儿。 时令从刑部正厅那边过来。 手上抱着一大叠卷宗。 “老爷子，王国舅他们交给你负责。审问结束，记得把卷宗送入宫，我想陛下很快会要。” 临走前，崔睦交代了两句。 然后，让赵涵押着七皇子，跟随监察卫一同入宫。 走出诏狱，宋柊遗憾看了眼刑部正厅。 回不了宋府，她想着在刑部跟宋父见上一面。谁知七皇子作妖，这下子又见不着面了。 咕咕… 突然肚腹传来几声饥饿。 宋柊捂着肚子。 这是饿了？ 他们在诏狱呆了多久… 「猫猫好奇脸jpg」 第六十三章 哇！柳娘子如风似水的女子 “从刑部官署进宫，沿路会经过东市一处坊市。那处坊市有家叫柳娘蒸饼的食肆名闻京城…”崔睦道。 他话未落音，赵涵嬉笑着接过话。 “东市柳娘蒸饼铺，她家食肆的蒸饼那是京中一绝。当然…除蒸饼，柳娘子容貌亦是一绝！！”赵涵笑容透着猥琐，小声道：“她啊，引得不少权贵家的郎君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柳娘子…」 「样貌仅是秀丽，但身量苗条，丰乳肥臀。」 说着说着… 赵涵连忙伸手捂住嘴鼻。 咳咳。 秋高气爽，有点上火。 “你好像很了解？”宋柊促狭道：“莫非…你也在那些郎君当中？！据说柳娘子是位寡妇，她可有儿女？” 柳娘子… 柳娘蒸饼。 她近来没少听人提起。 频率，跟朝臣吐槽七皇子有得一拼。 既然柳娘蒸饼铺的位置，跟皇宫在同条直线上。 宋柊颇为期待见见这位柳娘子。 毕竟… 柳娘蒸饼铺的蒸饼，连陈卿都盛赞过。上次，大哥给了宋柊一个蒸饼，可惜蒸饼凉了。 那味道尚可。 不如玉娘做的糯米凉糕。 “别别别…”赵涵飞快摇头，辩解道：“我更想剐\/剖柳娘子，就可惜这事不成。不过，中意柳娘子的郎君，我倒是知道不少。其中以崔太师府崔三和鸿胪寺卿家的钟二，最为有名。” 说完。 赵涵踢了下七皇子，努努嘴。 “当然，还有七皇子。”赵涵讥笑一声，不屑道：“可惜，七皇子是个梁上君子，最爱私底下搞动作…” 是而。 知晓七皇子“骚扰”过柳娘子的人不多。 柳娘蒸饼铺名闻京城。 朝中诸多达官贵人都爱她家的蒸饼。 七皇子有心想搞事，也不敢明着动手。换个人…估计早被七皇子整死了。 毕竟！ 这货真不是什么好人。 做事做人，毫无底线可言。 宋柊眉头一扬。 余光扫了眼七皇子，这方面…他跟太子十足像。不过，男子少有不好色的。 啧啧… 宋柊吐出两个助气词。 “…柳娘子有个八岁的女儿，甚是可爱！”赵涵道：“柳娘子夫君生前是镇北军中的百长，她和女儿有镇北王和镇北军照拂，京中地痞流氓不敢滋扰。” 说时。 赵涵朝崔睦看了两眼。 柳娘子夫君好像就是死在铁肺部营地… 不过。 这事，赵涵没详说。 照拂柳娘蒸饼铺的，同样也有崔睦一份子。 “柳驹死在北疆铁肺部营地，不过…那次我朝将士勇猛无双，屠灭了整个铁肺部营地。”崔睦的声线偏冷，没太多起伏，少有波动。 不过… 他提到柳驹的时候。 语气带着温度，显然是有感情的。 「柳驹，可惜了…」 宋柊微微点了下头，数年前北疆大捷的邸报，她看过。只是，却没深入了解过。 听赵涵崔睦一说。 才明白… 这其中还有不少曲折。 难怪柳娘蒸饼铺能名闻京城。 这其中，镇北王和崔家出力不小。 当然了。 大周对待军人与唐代相似，制定有特殊的有待制度。 是故。 大周从未担心过征兵不满。 柳驹战死沙场，留给妻女的东西不算少。再加上，镇北王和崔睦暗中支持，柳娘子和女儿不愁生活。 再有。 大周寡妇能改嫁。 只要柳娘子愿意，随时可以改嫁他人。 不过，柳娘子好似不愿，就带着女儿守着柳娘蒸饼铺，日子过的倒也顺畅无忧。 晌午时分。 一行人来到柳娘蒸饼铺前。 柳娘蒸饼铺，位于东市水崇坊门口。 京城东西两市，一向热闹。宋柊一行人抵达水崇坊，就见着柳娘蒸饼铺前，排着老长的队，站满了人。 柳娘蒸饼铺，有胡饼、蒸饼和汤饼三大类。周人好饼，长桌上少不了一道饼。 胡饼，肖似馕。 周人喜食甜，胡饼通常口感酥脆甜香。 蒸饼，则是馒头一般的面食，小巧，细致，由笼屉蒸制而成。同时，蒸饼有带馅的和无馅的。 柳娘蒸饼铺的枣馅、胡桃馅的甜口蒸饼，以及肉和大葱的咸口蒸饼最为出名。 有道是：童子以珠易得三十余胡饼。 但凡逛东市，都会想买柳娘蒸饼铺的蒸饼。可见，柳娘蒸饼铺的蒸饼名气何其大，想买蒸饼也相当容易。 汤饼，指的不是饼。 而是经过汤煮的面食，即面条、面片、馄饨等等。 柳娘蒸饼铺的汤饼有不托，索饼和水溲饼等。其中，汤饼在京中花样繁杂，种类丰富。 “四娘子，可有想吃的？”崔睦道。 水崇坊人潮涌动，崔睦让监察卫押着七皇子在街道等候，没有进入水崇坊，避免出事故。 宋柊道：“胡饼和蒸饼！汤饼费时间，我们急着入宫，就别耽误时间。早日处理完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早放心。” 她甚少离府。 望着热闹繁华的柳娘蒸饼铺，宋柊有些踌躇。 赵涵道：“柳娘蒸饼铺新出了鱼肉面片，那叫一个鲜。” “你这般懂…那买饼的事，交由你去做。胡饼和蒸饼都买些，带馅的和无馅的都要，甜口的和咸口的各来一份。”崔睦悠悠道。 说完，催促赵涵快些去排队。 赵涵…… 「崔阎罗！！」 「啊啊啊…今日也是想剐崔阎罗的一天，老爷子没说错，想剐人要练技法也要练心境，终有一天…」 宋柊抿着唇，浅笑。 透过人潮，她看到了柳娘蒸饼铺一楼前站着一女子，风姿娉婷，步履摇曳生辉。 浑身散发着一股熟透的风情，四周无论男女皆被她的身姿所吸引。不过，女子说话言行举止却没一丝情欲。 这是个充满魅力的女子！ “柳娘子…真是个极美的女子！”宋柊感叹道。 与王贵妃举手抬足自带妩媚不同，柳娘子看着给人感觉很舒服，有种被春风拂过脸颊的和煦和惬意。 这般女子值得被珍视对待。 崔侍讲… 一个满脑子曹孟德风范的男人，他配不上柳娘子。 崔睦：“她是个通透的女子…” 世人怜悯她丧父丧母丧夫，人生几道苦，她早早品尝。可是，柳娘子只说她是幸福的。 年幼时，有父母庇佑，顺利长大成人。 出嫁后，夫君待她一腔热诚。婚后夫妻和睦，又得一女。 此生，足矣，并不苦。 第六十四章 咦！宋柊，没有五岁前的记忆 “通透…” 宋柊抿唇沉吟着。 看来… 崔睦对柳娘子评价颇高。 世人悲观者多，遇事怨天怨地怨他人。然，柳娘子处世乐观淡然，从不抱怨。这样说，崔睦说她通透，倒也没错。 像七皇子… 被捕入诏狱，心里没少怨念。 这方面，他连阿日善都不及。 “少卿大人与柳娘子相熟，为何不上前打声招呼？”宋柊收敛思绪，笑问着。鼻息间，缭绕着食物诱人的香味。或香；或酸；或甜。各不相一，却实实在在诉说着人间真实。 崔睦蹙着眉，冷下脸。 “你我不是说好，私下…你直接唤我的名字，少卿大人，这是何称呼？”崔睦不渝道。 「小柊儿…」 「真忘了，你曾经唤过我睦哥哥的。」 宋柊：！！！ 不解jpg。 睦哥哥… 你认真的吗？！ 宋柊回忆着，好似…她没有五岁前的记忆，难道崔睦所言为真？既如此，他那“古怪”的心声，倒是不奇怪。 幼时记忆最是纯洁无瑕。 “…崔郎君，这样可好？”宋柊含着笑，圆圆脸颊在日光下泛着光，莹莹白光剔透纯净。 崔睦清冷的眼眸，拂过丝丝浅笑。 「我更想听你喊一声：睦哥哥…」 “柳娘子性高洁，我除了是大理寺少卿以外，还执掌着监察司。这身份…不宜与旁人走得太近。”崔睦解释着，换个人…崔睦不会浪费唇舌。 但是… 这人是宋柊。 崔睦巴不得她多与自己亲近。 一听。 宋柊明了，随后点了点头。 “柳娘子厨艺不逊色玉娘，你若有意…待他日得闲，我带你来柳娘蒸饼铺尝尝柳娘子的手艺。” 见不得宋柊不得意。 于是。 崔睦再次开口，许下承诺。 “真的？”宋柊一惊，诧异道：“柳娘子厨艺这般厉害…” 玉娘，御厨世家出身。 一身厨艺，站在大周庖丁的巅峰之处。 柳娘子… 固然柳娘蒸饼铺名闻京城。 但，流传最多的却是柳娘子的美貌。 “柳娘子烧的饼，无论是胡饼、蒸饼还是汤饼，在京中都是极为有名的。而羊肉馄饨和鱼肉面片，更是一绝。”崔睦嘴刁，挑食。要不然…长公主不至于让玉娘跟着他，就怕没有玉娘，崔睦饿死自己。 宋柊：“那我必须尝尝…” 崔睦嘴角掠过一抹笑，嘴馋的小柊儿，也超可爱的。哪像陈卿那糟老头，整日只惦记玉娘给他准备的膳食糕点… 这几日太忙。 还好今上招陈卿入宫议事。 否则… 陈卿能厚着脸皮赖在大理寺“夜不归宿”。 “喂喂…” 远处，赵涵高声叫嚷着。 就见着… 赵涵提着个大食盒。 大，是真的大。 这食盒为竹制，竹制食盒较之木、珐琅和漆器更轻便，民间酒家食肆多用竹制和木制，权贵世家更为挑剔，纵然是木制食盒，多挑选紫檀、黄花梨、鸡翅木和酸枝。 这些木材纹理细密、色泽光润，坚固富有韧性，耐磕碰。同时，具有一定的重量，挑、提的时候不易晃荡。 三层竹制食盒，及得上稚童的身高。 “快快快…”赵涵粗喘着，喊道：“帮帮忙，这食盒真沉！柳娘子不知塞了多少蒸饼……” 崔睦皱着眉，冷声道：“你跟柳娘子说了什么？” “嘿嘿…”赵涵傻笑着，不言语。 「柳娘子果然认识崔阎罗，且二人关系匪浅…」 崔睦无语，冷冷瞪了眼赵涵。 抬头，朝柳娘蒸饼铺望去，恰好见着柳娘子往这边张望。两人对视一眼，点了下头。便移开视线，没多做交流。 人前。 崔睦从不主动踏入柳娘蒸饼铺。 说起来… 大理寺廨舍离水崇坊，比刑部官署更近。 偶尔，崔睦在大理寺廨舍歇息，玉娘时桜会来水崇坊找柳娘子。大周有宵禁，监察卫跟巡捕役可持牌在夜间行走巡视…… “四娘子想吃什么…”崔睦接过食盒，踹了赵涵一脚，见有百姓注意到这边，带着人走出水崇坊。 「糟心的玩意…」 宋柊低着头，看向食盒。 “赵涵，你买了什么？” 出了诏狱，宋柊没喊赵涵六哥。这货太脱跳，明明早已及冠，却像是个稚童… “都有。”赵涵道：“柳娘子得知崔少卿没用午膳，就把蒸饼铺中的胡饼和蒸饼都打包了一份。还说…可惜汤饼不适合装入食盒，要不然我这双手怕是要废掉。” 「羊肉馄饨…」 「鱼肉面片…」 「可惜咯，这次没吃着。柳娘蒸饼铺的庖丁，片肉技法一绝，找时间…拜师，学习一二。」 宋柊捂着头。 猫猫叹气jpg。 这中二病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学习！！ 但凡，他读书有这般努力，状元不在话下。 就可惜… 难怪赵氏赵家对他既怨又爱。 赵涵天资绝佳，奈何移了性子，执着于刑讯审问。 不过。 除此外，他倒是比京中其他权贵之家的纨绔好许多。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最不缺权贵重臣。 可谓是： 一砖头砸下来。 保不准就是宗亲世家的子弟。 纨绔子… 那叫一个多。 “羊肉蒸饼味不错，你尝尝…听说牛肉蒸饼更香，可惜朝廷禁止宰杀牲畜，牛需用来耕地，咱们吃不上牛肉蒸饼。”赵涵唧着嘴巴，惋惜着。 上次… 吃牛肉蒸饼，好像还是一个半月前。 那牛跌下山崖，摔死。 柳娘蒸饼铺买了十余斤，柳娘子用来做了牛肉蒸饼。 那味儿… 真真是香飘十里，引得水崇坊附近几个坊市都惊动了。更有人为买牛肉蒸饼竞相动手，直接惊动了顺天府。 以前隔三差五还能吃上一顿牛肉。 自打大周同北疆游牧部落关系愈发恶劣，边境交易一日比一日落寞。 渐渐地… 已经没有商人前往雍州、冀州和兖州边境经商。 没有商人买卖，北疆那边的牛羊自然进不来大周。 于是。 现在想吃一顿牛肉都难。 崔睦揭开食盒，给宋柊挑了个羊肉蒸饼，淡淡道：“莫急，等朝廷缓上一缓，解决各州地灾荒。雍冀兖三州边境市场，早晚会恢复…” 「边境市场不开，大周征战的马匹从何而来…三公内阁和六部压着武官，就是想休养生息，缓和各州府的灾荒，让百姓安居乐业。」 「这些年…」 「各州府情况逐渐稳定，北伐指日可待！！」 第六十五章 嗯！宋柊再次入宫，涩涩秦统领 嘶哈… 宋柊拿着羊肉蒸饼的手一顿，倒吸一口气。 喂喂… 崔少卿莫说了。 北伐什么的，我真不敢听。 大周北有月氏国、匈奴联盟部落、夫余国（秽貊）以及楼兰国（白屋）。 北疆游牧部落错综复杂。 大小部落数十之多。 其中，以这上面四方势力为首。 南边和西边同样问题多多。 这些周边诸国，全都觊觎中原大地富饶肥沃的土地。无时无刻，都盼着过来啃一口。 “崔少卿，能否细说？”赵涵凑上前，一脸的兴奋。 「朝廷欲北伐！！」 「尊嘟假嘟啊…」 崔睦推开赵涵，剜了他一眼，“别愣着，押解七皇子进宫。别耽误正事，要不然我就当着今上的面参你一本…” “……”赵涵。 「崔阎罗，给我死…」 他就一诏狱狱卒，何德何能被大理寺少卿弹劾？！ 这狗男人… 当即，赵涵表演了一波银河之水天上来。 可惜。 他没有领悟到燕都御史的本事。 这波乱喷不咋滴。 论喷人，还得是燕都御史。 就不知数天过去，都察院清查可否结束？保和殿议事没见他的人影，都察院的事多半没结束… 就像户部廨舍大门紧闭，还不知忙到几时。 这会儿。 户部许尚书大抵是没空闲，叫嚷辞官… 上马车，边吃边往皇宫奔去。 骄阳似火。 临近冬季，倒不觉着热。 火辣辣的太阳，反而晒得人暖烘烘的。 吃着饼，宋柊惋惜不能喝快乐水。这两日，忙得脚不着地，读心系统都没空瞅两眼。 不过… 等这趟事了。 她得回宋府躺日。 那时候，相信工部赵尚书带着造办处的工匠师们，已经弄好了火炕。 啊啊… 想想都感觉美滋滋的。 “四娘子，不再来一个？”崔睦挑了个素馅的蒸饼，递与宋柊。宋柊忙摇头挥手，秒拒。 柳娘蒸饼铺的蒸饼个头小，精致。 但是… 这所谓的个头小，那是相对于胡饼而言。 女郎拳头大小的蒸饼，宋柊吃下两个，就撑得不行。再勉力吃下半个胡饼，整个肚子连喝水溜溜缝的地儿都没了。 宋柊揉着肚子。 后悔贪嘴了。 崔睦赵涵没夸大，柳娘蒸饼铺的饼味道确实美味。 一吃。 有点停不下来。 没注意… 就给吃撑了。 尝过柳娘蒸饼铺的胡饼和蒸饼，宋柊对她家的汤饼十分期待。除此外，还有陈卿提到过的天一楼的八宝鸡和烤鸭，西市鬼巷的酒酿汤圆和瘸婆子的羊杂汤…… 吸溜jpg。 期待期待期待啊。 “贪嘴，撑住了。”宋柊道：“我算是明白，为何朝堂大人们上朝前，盼着路过水崇坊了。这般美味的蒸饼，确实令人垂涎三尺…” 闻言。 崔睦等人纷纷失笑。 不过… 就可怜咱们的七皇子，闻得到吃不到。 无论他如何叫嚷咒骂，崔睦始终不予理会。若非他还有用，崔睦都想使九环刀，捅他两刀。 混淆皇室血脉… 此罪，至少夷三族。 宗人府先后查过数次，始终没查出任何线索。滴骨法与合血法，皆暗中试过。 结果… 皆表明七皇子确实是今上的子嗣。 现如今，宋柊审问出不一样的结果。崔睦敢肯定，这次进宫会掀起一大波风浪。 不过，想来今上应该稳得住。 毕竟，之前王贵妃去保和殿搞事。今上气得想宰人，最后不也没打骂王贵妃… “站住…” 秦宣毅执刀，拦下马车。 “皇宫戒严，不许进出。”秦统领皱着眉，望着赶车的监察卫。暗衬这时候监察卫进宫做什么，莫非崔睦查出了什么… 皇宫之中。 萧皇后还在清查后宫。 目前进展不大。 今上下朝后，没回后宫，带着数位大臣，再次进了保和殿。这会儿，那边热闹极了。 毕竟… 这次跟随今上进保和殿的，还有燕都御史。 纵然隔着数道宫墙！！ 秦统领感觉燕都御史的声音，犹在耳畔。 「燕都御史老当益壮，牛哇牛哇牛…听说，燕都御史与陈院使关系极好，要不找燕都御史问问，请他帮忙买些龙精虎猛丸…」 车内。 宋柊撩帘子的手一僵。 旁边，崔睦率先下车，与秦统领对视一眼，沉声道：“秦统领，是我。” “行之？”秦统领道：“你上午刚出宫，怎么又要进宫觐见陛下？还是说…” “七皇子想见陛下，说有关于北疆的事要告知陛下。除陛下，七皇子不愿多说。”崔睦道。 呵呵… 秦统领嗤笑两声。 「嘁…这丑瘪三，多半想求饶。可惜，他低估了陛下的怒意。半个时辰前，杨熠于保和殿偏殿苏醒…」 宋柊眨眨眼。 杨熠醒了… 曹家的事，就有头绪了。 七皇子进宫，还真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就不知… 那隐匿暗处的阿遇赤和梧桐会怎样。 思及。 宋柊嘴角上扬，勾起浅浅的笑意。 从水崇坊过来皇宫的路上，宋柊翻阅了时令从刑部拿来的卷宗。这些卷宗是从河南府送来的… 汶川运河上丢失的税银。 确如宋柊猜测，钱谦明等监察卫和押解的衙役，皆中了迷药，陷入幻境。税银是被贼子用绳索弄走的，卷宗上记载：两侧河岸山崖滚落巨石，使得汶川河水突然乍起，水浪漫过船舱… 那时。 监察卫和衙役四处寻找税银，无果。 这滚落的巨石，实则是贼子摧毁绳索，抹除痕迹。其后，有河南府县衙帮忙运送回城。 于是… 就有了百万两税银不翼而飞的结果。 其实，这手段不算太高明。 之所以迟迟没有查明，主要是上下勾结。再加上，王国舅从中搞鬼。刑部和大理寺等官署，皆由内鬼帮忙掩饰和抹除线索。 崔睦等人。 纵然有天大的本事。 找不到漏洞，自然找不出税银。 税银丢失案先后牵扯到北疆游牧部落和白莲教。 估计… 这也是今上和大臣们惊惧的原因。 须知，梧桐曾经进入过皇宫，还跟在王贵妃身边。谁知道… 她有没有在皇宫之中做过什么？！ 据说… 萧皇后从获知梧桐身份那刻开始。 后宫就没安静过。 慎刑司跟刑部一样都快关满了。 第六十七章 奏！捅破天，七皇子非皇室血脉 “请…”秦统领让出道，余光盯视着宋柊，凑在崔睦耳畔，小声道：“她是娃娃？” 崔睦嘴一抽。 抬着手，手肘捅向秦统领，轻斥道：“闭嘴！” 嘿嘿… 秦统领捂着腰，搞怪，“行之，你忘记哥哥了吗？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逛教坊司…” 「行之变脸了…」 秦统领诡笑着，戏谑瞅着崔睦。 画风… 突然变得像光禄寺卿。 这位最喜逛窑子，怕被同僚知道，每次只去迎春阁。 却不知。 他那点小九九… 朝堂之上，百官皆知。 不过。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像崔太师最爱去草堂购买字画，也爱画。 但是… 众人都知崔太师画技一般。 偏偏这位每次从草堂买着心仪的字画，回府就会临摹。临摹之后，他并非用来收藏，而喜欢拿着去东西两市售卖… 崔太师卖画。 就跟陈卿走街串巷买吃食一样。 怎样看… 这都不像朝廷重臣该干的事。 可是。 他们不止干了，还干得特别开心。 偶尔，还会邀人一起。主打一个自我高兴，他人是路人。 “滚！”崔睦黑着脸。 这货… 几年前结了亲，连儿女都成双了。再加上，担任着执金吾统领，可是性格是半点没变。 作为京中权贵之家的子弟。 崔睦、赵涵和秦宣毅自然是相识的。 “秦哥…”赵涵凑上前，问：“你们哪时去的教坊司，为何没通知我？” 「秦哥胆肥啊，敢上教坊司寻乐！！」 「燕殊那凶婆娘没发疯…」 「前不久，听说她拿刀追砍秦哥，直接惊动鲁国公和燕都御史。莫非，秦哥真去教坊司撒欢了？」 秦统领调侃的脸，瞬间变了。 哦豁… 他刚才瞎了眼，没瞅见赵涵这二愣子。 得了，这事不解释清楚。 要是传回国公府，姝娘又会跟我闹。虽说，我喜欢姝娘与我打闹。可是，闹大脸不好看啊！ 要是被老丈人家知道… 秦统领脑海里浮现出燕都御史那张脸。 心虚，腿软。 “胡说瞎说乱说…”秦统领连连否认，解释，“我跟行之闹着玩，你们不是急着带七皇子觐见陛下吗？快快快去，莫耽误时间。” 「书房冷冰冰的…」 「我更想抱着姝娘一起睡，累归累，但是爽啊！」 「…想要龙精虎猛丸。」 起初。 宋柊听着对话还算正常。 渐渐地… 就觉得污了耳。 还有… 崔少卿，真去过教坊司？ 这位冷面无情，不苟言笑。很难想象他逛教坊司的样子，好奇好奇好奇… 好气jpg。 她好奇，绝不是好气。 哼哼g。 崔睦窘迫着，看向宋柊欲言又止。 「雾草草草…」 「秦宣毅是傻逼，那次教坊司…我是被强行拉过去帮忙镇场子的。秦宣毅他们惹了武官那群二代，快被打出屎来，还是我帮忙救下他们小命……」 宋柊低着头。 唉哟… 暴躁话唠的崔少卿，老可爱了。 瞧着，都多了两分人间烟火气。 不过… 一群权二代官二代相约教坊司干架！！ 真不愧是二代们啊。 这脑回路寻常人绝对是望尘莫及。 “杨熠醒了，我想…就算你不进宫，陛下也会找你。快去！早日把税银案查清，后宫娘娘们都要疯了。” 秦统领收敛嬉笑态度，侧着头。 小声交代了两句。 闻言。 崔睦同宋柊相视一眼。 旁边赵涵缠着秦统领，积极询问教坊司的事。 秦统领被缠的头疼，最后直接上手。 赵涵挨了几拳，露出小娘子般的委屈表情。待秦统领再次挥手，赵涵蹦跳着逃离… 论作死。 宋柊很佩服赵涵。 得亏这中二病赵涵没入朝出仕，选择成为诏狱一名狱卒，努力钻研刑讯审问。 他要是入朝出仕… 可能就中午能活着。 毕竟早晚会被燕都御史和其他御史们喷死。 作死花样哪家强，大周京城找赵涵。 穿过宫门，需步行去保和殿。 这一走。 走了两刻多钟。 还未靠近保和殿。 燕都御史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汝蛇蛇硕言，出自口矣，巧舌如簧，颜之厚矣！这点，吾等望尘莫及，不如也！”燕都御史响亮的喷人声，声声入耳，自带回应。燕都御史已过不惑之年，年龄不算小。 这音量… 真是杠杠滴。 可能像崔睦赵涵这些弱冠之龄的年轻男子，都稍显不如。 真不愧是大周朝堂的“半壁江山”。 陈恩老爷子是刑部的扛把子。 燕都御史是整个大周的喷子人！！ 逮谁喷谁，就算是今上，同样没少被燕都御史碰过。指桑骂槐，那更是日日可闻。 “燕宁，你个老匹夫！”崔太师暴跳如雷，怒吼着。 可惜。 燕都御史是谁？ 大周第一喷子，对喷，他谁都不怕。 燕都御史熟视无睹，淡然道：“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阿日善化名崔雪入崔太师府，崔家怎会半点不知情？崔太师，你休要逃避责任…” 隔着殿墙殿门… 宋柊他们都能感受到崔太师的无助。 明明气得发抖，吼着嗓门怒骂。 对面… 一脸镇定持续输出，还引经据典。 就问，谁不怕。 秦统领亲自镇守宫门。 负责执勤的执金吾，见崔睦一行人过来，忙上前见礼。 “劳烦通传，就说崔睦求见…” 一番寒暄，崔睦让执金吾通知保和殿的李逑公公，让他代为通传。 当然了… 崔睦可以自行通传。 可是。 有燕都御史在。 崔睦觉得还是让执金吾找李逑公公更稳妥。 毕竟，正常人都不想被喷。据传燕都御史年轻时，就连路边遇到野狗都会大喷一顿… 现在，他官至都御史收敛了许多。 少顷。 李逑公公从保和殿走出。 看向崔睦一行人的眼神透着光，像是沙漠之中的旅客，突然看到绿洲一般… 渴望，欣喜。 “崔少卿，四娘子…你们可算来了！快快快…陛下有请，今儿下朝陛下有心会后宫歇息，奈何奏折太多，便带着诸位大人来保和殿议事，恰逢燕都御史求见…” 李逑是个懂事的。 他没等崔睦开口问，主动将事情道清。 「诶诶…」 「老奴这耳朵快被燕都御史震聋咯！数日未见，燕都御史骂人功力更上一层楼，明明几日没有休息，精神却极好。老奴真担心，燕都御史震榻保和殿。」 「可怕可怕可怕…」 第六十六章 啊！崔少卿变脸了… “陛下，崔少卿觐见！” 李逑公公踏入保和殿，便大声宣扬。 闻言… 保和殿响起一阵呼吸声。 听着，众朝臣像是卸下重担一般。 “崔少卿，数日未见，英姿勃勃更添俊美，贺喜啊！”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大周贵公子，气盖苍梧云。” …… 吴首辅：「噫呼吁…太祖在上，可算得救了。」 崔太师旁，宫女帮忙顺着气。 一张老脸被气得发青，好悬一口气没上来，晕厥过去。 「燕老匹夫，可恨！这张嘴…陛下下旨缝了！老朽真真是受不了，没草堂七八幅画，心情好不了…」 高太傅打燕都御史进殿，如老僧入定。要想长命百岁，就得学会一个道理… 凝神静气，万事不管。 否则… 就高太傅的暴脾气，岂不得日日血压爆管。 这一局。 高太傅对其他朝臣完胜。 毕竟，刚才对喷之中。 三公内阁六部等大臣们，只有高太傅闭目养神，没说一个字。建元帝插了两句嘴，结果不言而喻，挨骂了。 崔睦尴尬了。 宋柊捂着嘴，偷笑。 赵涵押着七皇子，没进殿，等宣。 不过… 众大臣夸赞崔睦时，音量不低。 纵然隔着殿门，赵涵也能听得真真的。 跟宋柊一样，赵涵低头大笑。顾忌在保和殿前，他没敢太放肆，自然就没笑出声。 “臣崔睦，见过陛下。”崔睦清咳着，打断大臣们的夸赞，说道：“陛下，七皇子求见…” “他刚入诏狱，为何要求见陛下？”燕都御史脸一脸，张嘴…就想喷，但是见来人是崔睦，便歇了心思，直接询问出声。 “说说…”建元帝挥挥手，附和燕都御史的询问。 讲真的。 他不愿看见七皇子。 以前顾忌是自己的血脉，丑是丑了点。 但不能真的无视，只能宠着。毕竟，宫中皇子公主不多，对儿女…建元帝还是很疼的。 “臣审问七皇子时，他一再要求想见陛下。臣不允，他便说北边即将迎来寒冬，北疆游牧部落饥寒交迫，他们说不定会做些什么……” 崔睦话落音。 整个保和殿鸦雀无声，静谧一片。 同时，粗重的呼吸声响起。 “彼之娘兮，竖子尔敢！”燕都御史当场咆哮，怒骂道：“七皇子乃天骄，何不上九霄？臣弹劾七皇子…” 骂完… 并不是结束。 紧接着，燕都御史就是一顿喷。 把七皇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方方面面，全都喷了一遍。 这一次。 保和殿无人指责燕都御史太过。 反而，众大臣们满是赞赏。 他们耳不聋，人不傻。焉能听不懂，刚才崔睦话中隐含的意思。七皇子以北疆游牧部落南下掠夺要挟崔睦，想进宫觐见陛下… 通敌叛国。 这罪名直接可以定论。 七皇子主动给自己揽下罪名，都不用再讨论。 建元帝面沉如水，他看了眼太子，轻声道：“保元，父皇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朕￥&￥…」 「这瓜娃子…当初出生就该掐死。大周皇室还没有过通敌叛国的皇子，独孤元昊这孽障，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这是彻底把皇家的脸面碾成了泥…」 「这些年，宗人府本就对他不满，真会找死啊！」 不过… 这方面，他跟王贵妃一样蠢得清丽脱俗。 “燕都御史稍等…”崔睦开口，打断燕都御史的文字哲学，朝建元帝望去，沉声道：“臣还有要事启奏，请陛下屏退左右。” 闻言。 燕都御史表情微微一变。 其他朝臣互视一眼，目光投向宋柊。 宋柊浅浅一笑，点点头。 建元帝一僵，抬手，说：“李逑…” 李逑弯着腰，将保和殿内的太监宫女赶出大殿，再亲自关上大殿的大门，守在殿门前。 “事关皇家秘辛，陛下…” 崔睦抬眸扫过殿内一干重臣，把选择权交给建元帝。 “臣告退…” “臣告退…” 一听。 崔睦要说的是涉及皇家秘辛。 吴首辅等人，纷纷请求告退。 建元帝沉思着，没急着开口。须臾，他睁开眼，看向崔睦，“此事可会牵扯前朝，波及有多大？” “行之，你说的秘辛…”太子突然插嘴，问：“这事是不是与七皇弟有关？” 诶诶… 建元帝好奇了。 总大臣们也好奇了。 同时，众人心底微妙地浮现出一个想法。 互视一眼，再齐齐朝建元帝望去。然后，就见着建元帝和太子二人，都是一脸微妙… “回太子，是的。”崔睦道。 咕噜… 顿时，吞咽口水的声响此起彼伏。 “…可有证据？”建元帝略显暗哑的声音，在静寂之中传开，殿外阳光明媚，殿内阴气森森。 崔睦：“七皇子认罪了。” …… “李逑，带人进殿。”建元帝道。 这一刻。 他连七皇子的名字都不愿提及。 以前有多宠，现在就有多恨多怨。 宫中诸多儿女，唯七皇子最丑，与其他兄弟姐妹关系也差。王贵妃单蠢天真，建元帝只能护着一二。 “…请！”李逑道。 他跟建元帝一样，不知该如何称呼七皇子。 于是，索性就来个无视。 赵涵时令押着七皇子进殿，其他卷宗交由监察卫捧着，安静站在保和殿的廊道前。 “父皇…” 一进殿，七皇子情深意切呼唤着建元帝。 矮胖黑… 再加上在诏狱一顿“打滚”输出。 七皇子这模样像极了黑豚。 “啧啧…真丑啊！伤眼睛，怎地进殿前不梳洗一二。”太子嫌弃道。 居高临下。 俯瞰着下首的七皇子。 宗人府不待见七皇子，明面上私底下没少调查他。 不过。 这件事… 从未有人敢拿到建元帝面前说。 今儿个，崔睦主动打破了禁忌。要是他无法证实七皇子混淆皇室血脉，哪怕是崔睦也得吃瓜落。 “太子！！”七皇子怒视着太子，像是愤怒的野豚，更丑了。 “你闭嘴！”建元帝道。 太子说的，何尝不是建元帝内心的想法。 又丑又蠢… 还好，这倭瓜不是我独孤家的血脉。 「朕想喝无霜煲的鸡汤…」 「这倭瓜不是朕的七子，那朕与王贵妃的七子哪去了？」 「王贵妃胆小，她断无可能混淆皇室血脉。北疆游牧部落，白莲教，还是……」 第六十八章 嘶！宋柊说滴血认亲可作假 “行之，你来说…”建元帝钦点崔睦，让他说。 这些年… 宗人府的动作没停过。 同时，那边也没想瞒着建元帝。 滴骨法，合血法。 宗人府都试过，无一例外，都证明七皇子确为建元帝和王贵妃之子。 崔睦难道有其他辨认血脉的秘法？ “陛下，这事是四娘子揭露的。”崔睦道：“四娘子在刑讯审问一道，极有天赋，得陈恩看重。七皇子身世有异，便是她察觉的…” 这件事瞒不了。 崔睦纵是有心也隐瞒不了。 与其事后揭露，还不如一开始就坦白。 一听。 这件事牵扯到宋柊。 顿时，大家兴致高昂朝宋柊看了过去。 「宋家…」 「书香传家，难保家中传承有辨认血脉的秘法。」 「就不知此秘法可否外说，谁家没有几个纨绔子，测一测，说不准是别家的…」 宋柊刚迈出左脚，就顿住了。 喂喂… 大人们啊。 你们想啥好事。 这是大周，又不是现代。 我哪来的辨认血脉秘法？ 不过… 我倒是知道滴骨法和合血法如何作弊，你们想不想知道？想知道，待会告诉你。 “民女，见过陛下和诸位大人。”宋柊道。 一旁。 七皇子见宋柊上前。 顿时大惊，怒骂道：“父皇，这贱女人污蔑儿臣，恳请父皇治她死罪。” 「贱人贱人贱人…」七皇子脸扭曲着，愤怒至极：「崔睦这滚犊子的竟真把宋柊带进宫！！」 众大臣：“……” 震惊啊。 每当他们以为足够了解七皇子的时候。 他都能打破下限。 高太傅张张嘴，就想破口大骂。 很快地，他跟吴首辅相视一眼抬头看向建元帝。 陛下… 这蠢货搁在保和殿“出口成章”不管管？ ——毕竟七皇子还顶着皇室头衔，他们开口难免会被御史喷以下犯上。再说了，燕都御史就站在保和殿。 建元帝沉着脸，龙袍下的双手青筋愤张。 “别叫我父皇！”建元帝冷声呵斥，移开目光看向宋栖，温和道：“四娘子，你可愿为推官？大理寺、刑部和顺天府都有空缺，你若点头，我许你任选官署入职。” 大周推官负责推勾狱讼之事，即审理案件。 只是… 推官一职，京中不算正式职官，地方才算，品秩有从六品到正七品的不同级别。具体级别，看地方官吏评级。 这一说。 保和殿内杜尚书和陈卿眼前一亮。 于是，纷纷用灼热的眼神望向宋柊。单从这几次接触来看，宋柊之能耐，绝不逊色其兄宋清云\/宋栖。 谁不想自家官署多一个能人干吏？！ 像时令，便是一位推官。 可是，谁敢说他无能？时令除推官之外，还是监察司的金牌监察卫。以前杜尚书和陈卿都挖过崔睦墙角，奈何时令软硬不吃… “臣愿往。”宋柊叩谢，直接点头。 不过，她没急着选择去何处任职。当然，首选在刑部和大理寺之间。 毕竟… 宋父在刑部任刑部郎中。 而宋家三哥宋栖为大理寺寺正。 这两处，宋家都有人脉。唯独顺天府，那是宋家没有开垦的荒地。宋柊疲懒，不愿有太多的人员交际。 杜尚书抹了把脸，微笑道：“四娘子，刑部内外和谐，同僚友善敦厚。这方面…相信宋郎中最有感触，你若来刑部任职，每日与宋郎中上下值，当为京中一桩美谈…” 大周风气开放，不禁女郎出门。 不过… 女郎任高位者不多。 像女医官、女夫子和女仵作等等，这诸多行当之中，女郎人数不少。 每年科举都有女郎参考。 成绩并不比郎君们差。 只是，入朝出仕的女郎数量不多。· 陈卿嘴一抽。 「杜尚，拔刀决斗！」 “四娘子，大理寺别物不多，唯各种奇闻案件堆积如山。你若是对案件感兴趣，大理寺绝对是你的首选。其次，宋寺正和崔少卿常驻大理寺，你们交流方便。最后，玉娘住大理寺后衙，柳娘蒸饼铺离大理寺较近，闲暇时…我还可以带你逛京城，像天一楼的八宝鸡和烤鸭；鬼巷的酒酿汤圆和瘸婆子的羊杂汤；京郊陈汤的温泉蛋…”陈卿滔滔不绝。 他所说的话。 没有一个字带有拉拢之意。 但是，听其言。 字字都带着拉拢。 果不其然。 杜尚书气得脸皮发颤，遥指着陈卿，怒道：“陈文远，你…” 「输了输了输了…」 「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陈文远，彼之娘兮！」 “杜尚书，许你拉拢人，还不许我开口。”陈卿一脸坦诚无惧。杜尚不是燕宁，陈卿怼他完全不带怕。再说了，宋柊是崔睦带进大理寺的，自然是半个自己人。 她入大理寺做推官，合情合理更适宜。 宋柊：杜尚书骂人不输燕都御史啊！！ 为陈卿点赞jpg。 “多谢两位大人抬爱！推官入职一事，容下官思量一二。今时，以审问七皇子为主…”宋柊先道谢，暂时不议入职一事。提起七皇子，更以审问为前提。 当即… 保和殿气氛走向严肃。 杜尚书陈卿互视一眼，默契闭嘴沉默。 “四娘子，你言七皇子身世有异，可有证据？”建元帝凝视着宋柊，开口，直接问，“假若…他为假，那朕的七子在何处？” 建元帝紧握着扶手，整条手臂泛红。 显而易见。 建元帝信了宋柊的怀疑。 毕竟… 他同王贵妃二人，俊朗娇媚。偏偏生出个丑如野豚棕熊的儿子，这于理不合啊！ 闻言。 下跪的七皇子猛然抬起头。 「独孤烯这话什么意思？他难道…也怀疑我的身世，可是…这些年的偏宠溺爱是怎么回事！！还是说，他在作秀，故意麻痹于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梧桐……」 「我需要联系梧桐，不能再留在京城了。」 “父皇啊…”七皇子演着戏，悲戚呼喊着建元帝，哭泣道：“父皇，我就是你最爱的七子啊！” 可惜。 他的哭闹，保和殿无一人在意。 “陛下，滴骨法和合血法能作假。”宋柊一开口，直接扔下一枚炸弹。 嘭地… 整个保和殿都被她的话镇住了。 第六十九章 噗！滴骨法和合血法 噗通… 七皇子惊悚不已。 梧桐做的那些事，七皇子有过了解。 此时，听宋柊明言滴血认亲能作假，他焉能不担心？他明晓事理的时候，梧桐就来到他的身边。 这些年… 宗人府找事，都是梧桐帮忙处理的。 滴血认亲，七皇子根本就不怕。宗人府有梧桐的人，皇宫有梧桐的人，京城各道都有梧桐的人。 要不然，他如何坐得稳七皇子的皇子身份？！ 毕竟，越长大越离谱的容貌，但凡眼不瞎都看得出，他非皇室中人。 只是… 明面上有今上的维护。 私底下梧桐手段高超。 让七皇子躲过一波又一波的事故。 可惜，这些全都被宋柊葬送。 “滴骨法和合血法能作假…” “这两种滴血认亲的法子，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两种法都能作假，今后该如何辨认嫡子？” 一时间。 保和殿有些乱了。 同样地。 建元帝和太子阴沉着脸，神色不虞。 “四娘子，你当真的吗？”建元帝道：“滴血认亲一事，牵涉甚广。你若是胡言乱语，恐会影响你整个宋家…” “臣可以证明。”宋柊道。 上辈子… 她就亲手玩过“滴血认亲”。 可惜没有设备，否则…她能给建元帝和七皇子做个亲子鉴定。读心系统能用读心值交易，但是价格高昂昂昂昂昂…… 估计… 宋柊有生之年都攒不到。 “你如何证明…”太子从案桌走出，相距宋柊五步的位置站定，问：“孤好奇，你如果能证明，孤帮你向父皇求情，无论结果如何，许你无罪。” 「孤就说…」 「孤风流倜傥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芝兰玉树…怎会有个丑如黑豚笨熊的皇弟？！一同上朝议事，都觉得呼吸不畅，脸面无光，孤甚为心痛！」 「四娘子，你干得漂亮。」 「只要能证实倭瓜非我皇室子弟，孤许你荣华富贵。」 闻言。 崔睦松了口气。 太子女色方面不靠谱。 但是… 其他方方面面都靠得住。 他悄然递给了宋柊一个安心的眼神。授意，她大胆去做，自己帮忙兜底。 “臣多谢殿下垂青！”宋柊道：“陛下，臣需要准备些东西。” “可。”建元帝道。 “白矾、油以及死去之人的人骨，人骨需要两种，其一为经过岁月侵蚀的白骨化骨骼，其二骨骼未干枯，结构完好的人骨。”宋柊拱手行礼，就向建元帝提出要求。 这要求不难。 前者，皇宫太医院和御膳房能找到。 后者，虽然费时间，但顺天府仵作手上应该有存货。 “白矾是何物？”建元帝道：“行之，人骨一事交给你负责。尽快让人将人骨送入宫，我要亲眼见证滴血认亲如何作假…” 「朕的七子啊…」 崔睦道：“臣遵旨！” 话落，他走出保和殿唤过监察卫，吩咐了几句。 很快，两名监察卫离宫而去。 这边… 宋柊想了想，说：“矾石、理石、白君、明矾、雪矾、云母矾…”她一连说出六个名字，毕竟一物多名很常见。白矾，众人不识，那就再多试几个。 “云母矾，似一味药。” 去而复还的崔睦，开口道：“此物外用解毒杀虫，燥湿止痒；内服止血止泻，祛除风痰。” 「云母矾能用来证明滴血认亲作假？宋家…果真深不可测，不愧为书香传家的世家门第，甚善！」 宋柊：谬赞了！ “宣陈院使…”建元帝道。 李逑公公麻利动身，此刻，陈院使就在保和殿偏殿，杨熠虽醒，气息羸弱，暂时不适合审问。 无奈何… 建元帝只得让陈院使亲自守着。 片刻后。 李逑公公领着陈院使过来。 同时，身后跟着两名太监，且手捧着木匣和油罐。 “奴叩见陛下！”陈院使行礼时，余光不停地偷瞄宋柊。过来前，李逑公公把事情对陈院使说了一遍。 那会儿… 偏殿还有其他御医和太医。 一个个地面红耳赤，争抢着想来保和殿。 可是，今上没有召见，谁也不敢过来。于是，他们看向陈院使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起。”建元帝挥挥手，催促道：“别废话，你且听四娘子安排。朕要见识滴血认亲如何作假…” 这句话… 建元帝重复多次。 足见。 此时此刻，建元帝内心的复杂和期待。 七皇子被时令和杨和押着，低垂的头，眼底满是阴狠怨毒。起初，他还有一丝侥幸。 但是… 当宋柊道出云母矾和油的瞬间。 七皇子所有侥幸尽数消散。 梧桐为他树立的金身，没了。滴血认亲一旦被破解，伴随而来的将会是什么… 七皇子只觉身坠无间地狱，无处着地。 该死啊！ 宋柊顶替宋栖入诏狱之时。 梧桐说过有人会处理掉宋栖。 可是… 时至今日。 事情演变成，宋栖前往河南府找出了丢失的百万两税银。宋柊在诏狱没死，还找出了他一系列的罪证… 「梧桐背叛我了吗…」 远处，宋柊眼睛眨了眨。 她能体会七皇子的绝望，不过他绝望的有点早。 滴血认亲还没揭露，他藏在七皇子府邸的私通外敌的罪证也没找出… 等这些逐一尘埃落定。 那时候… 属于七皇子的末日，才会彻底到来。 “人骨还未到，那我们先验证合血法真假。首先，我们取少许白矾置于水中，待它融化，再取血…”宋柊环视一圈，问：“谁想试试？我需要两滴血。” “孤试试…”太子最捧场，二话不说，撩起衣袖伸出手。 宋柊嘴一抽。 这般活泼的太子殿下真的好吗？ “殿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崔睦冷着脸，挡住太子，同时挽袖伸手，道：“取我的血…” “停，别割首。我只需一滴血，一滴血足以。”宋柊急声道。见崔睦打算割腕，她是真的惶恐了。 闻言。 崔睦将匕首还给李逑公公。 入宫前。 九环刀等利器，需要卸下。 “老朽试试…”陈卿上前，挽袖，示意陈院使帮忙扎针取血。这活儿…陈院使擅长。 再有。 陈卿怕自己动手，血没取出，却受伤。 第七十章 啧！以爱之名谋害 “四娘子，接下来该如何做…” 陈院使捏着针，一手抓着陈卿的手掌，随时准备扎手指取血。这事太简单，他闭着眼都能做。 “取血，将血滴入碗中。”宋柊道。 闻言，陈院使动作极快。 等陈卿回过神时，陈院使再次抓过崔睦的手，重复相同的动作，扎手指，取血。 “这这这…”陈院使惊惧望着矮桌上的瓷碗，一脸惶然。原来…莹白剔透的瓷碗中，两滴血几经试探，渐渐融为一体，然后不分你我。 「长公主…」 「崔家！！」 崔睦身份不凡，跟陈卿八竿子凑不到一块。 可是… 这样的两个人，血珠融在一起了！！ “融了！” “真的融合了，难以置信。” “云母矾是怎么回事？” 刹那间，所有人拥挤上前，死死地盯着矮桌上的瓷碗。表情或狰狞；或惊惧；或后悔… 瞧着，便知这里边有内幕。 这时候… 高太傅满是褶皱的脸，盛满狰狞和杀意，怒骂道：“竖子竖子竖子…竖子怎敢欺我高家！淑容啊…” 「合血法能作假，我冤枉淑容了！！我那可怜的小娘子…王家，太原王家该死啊！」 保和殿，回荡着高太傅颤戾的怒吼声。 话落… 高太傅仰头喷血，整个人栽倒落地。 一旁，吴首辅杜尚书动作最快，忙将人扶住。 “陈院使…”吴首辅急道。 众大臣散开，留出空地交给陈院使和高太傅。 陈院使：“李公公，遣人去偏殿拿银针，喊陆院判过来，再叫人去太医院取一丸人参养荣丸过来…” 宋柊好奇着… 事情发展太快，她现在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证明合血法能作假，下一秒，高太傅怒吼咆哮，紧接着喷血昏厥… 崔睦小声道：“数年前，太原王家出了个闹剧。嫡子一脉被指认为生母通奸，该女子是高太傅长女。事情闹得极大，传遍大周。王高氏以死证清白，但是…王家狠绝，将自缢的王高氏送回高家，连带王高氏所出的二子一女等子嗣赶出家门，逐出族谱…” 「因女人枉顾人伦…」 「王家王端和够狠够毒！！」 「现今，确认滴血认亲能作假。高太傅连同他身后的高家断不会轻饶王家，之后，有好戏看了…」 高家。 虽不及太原王家。 但是… 有高太傅高坐朝堂，王家这一局生死难料。 毕竟，当年王家做得太绝。就差把高家脸面碾入谷底，两家至此彻底撕破脸皮。 不过。 监察司有王家的内幕。 王家当年那出戏，好像是由王家家主王端和亲自布的局。其缘由… 好似与一女子有关。 啧啧… 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些年过去。 王家与高家撕破脸，两家没少起摩擦。更别说，王家这等狠绝的做法，激怒何止高家一家。其他世家贵族都对王家升起提防，无人再敢与王家联姻。 曾经的上世家：太原王家。 短短数年。 风光不再，只能蜗居太原。 朝堂之上，但凡与王家有牵绊的官吏，别说升官，能有机会待在京城做官都算是烧了高香。更多的，都被高太傅以及其他派系的朝臣，暗中使计谋外放… 不过。 许是没找到证据和机会。 高太傅和高家没对王家直接动手。 但是，这次确认了滴血认亲能作假。 嘶哈… 事情闹大了。 “王家，疯了吗？”宋柊道。 她回忆着… 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不过，此事涉及王氏王家和当朝太傅，百姓不敢过多议论，怕招惹灾祸。 故而。 宋柊就听了一耳。 具体情况不清楚。 再说了… 数年前，那时宋柊还小。 宋家不愿拿这种事污了小娘子的耳朵。 “疯，也许！”崔睦嗤笑着。 「王家那位刚愎自负…」 「就不知，这些年可曾后悔过？王家，蜗居太原，族内必然有不少人怨恨于他。待滴血认亲作假揭露，啧啧…」 崔睦啥都没说… 但，又好像全都说了。 “李逑，唤几位执金吾进殿。四娘子，再试几次。”建元帝让陈院使救治高太傅，跟着下令让宋柊再试几次。 当年… 王高两家的闹剧，建元帝自然知情。 再有，当年王高两家结亲是今上下的懿旨。 王家给高家难堪，何尝不是打建元帝的脸？这些年建元帝放任高太傅和其他官吏打压王家，也是反击王家当年的作为。 世家看轻皇室… 这并非本朝特色，往前数几朝几代。 世家自持身份，不与皇家结亲，更是常见。 只是，建元帝没料到王家会如此强横。逼死王高氏，更不给王高氏子女留活路… 不过，想想这些年王家的困境。 建元帝只想拍手称庆。 当年给王高两家赐婚，确实存有私心，希望能分裂太原王家。只是，建元帝没曾想过王家家主王端和如此失智，这倒也算是误打误撞，这步棋走对了。 就可惜了高琴… “遵旨！”宋柊道。 很快地，李逑公公领着六名执金吾进殿。 这次扎针取血的换成崔睦。 二人为一组，宋柊崔睦配合默契。 须臾，测试完毕。 无一例外。 没有任何血亲的两个人，取血滴入加过云母矾的清水之中。两滴血，很快融合一起。 初时。 还有两位执金吾大惊，大喊不可能。 不过，很快被安抚住。 “我没事…”高太傅虚弱的声音响起，他道：“四娘子，我想看血液不相容。” 刚才，建元帝被太子央求着。 取血试了试。 这会儿，高太傅说想见血液不相容。 “父皇，来呀！”太子朝建元帝招招手，伸手，催促道：“行之，你快扎针取血。” “得罪了。”崔睦恭敬道。 于是…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建元帝和太子的血滴入加了油的瓷碗中。与之前不同，两滴血各不相干，隐隐有隔岸相对的微妙感。 “父皇啊…”太子兴奋道：“这真是太有趣了！我迫不及待想看滴骨法又是怎样的？” 建元帝：“……” 这要不是太子，他很想给个大耳刮子。 听听… 这都是什么话。 “来，都试试。”建元帝道：“陈院使，我记得你二子也在太医院，你且唤来试一试。” “臣遵旨！”陈院使应声，高太傅服下人参养荣丸，由陆院判帮忙看守着，他确实能腾出手。 作为一位御医，陈院使对滴血认亲岂能不好奇？ 第七十一章 哈！杀我，北疆必乱 顷刻。 陈太医被请入保和殿。 一脸茫然懵逼的陈太医刚想问… 就被陈院使抓着手腕，扎针，取血，利落干脆。 加云母矾，融。 加油，不融。 “这这这…”陈太医瞪大眼睛，结巴着，望望陈院使，又看看自身。这会儿，他感觉要长脑子了… 「阿娘…」 「为何为何为何啊！！」 陈院使纵是不会读心，却会看脸。瞥了眼陈太医，抬手，就是一刮子，冷道：“瞎想啥…” 打完。 他再次端过一碗干净的清水。 再次，扎针取血。 “四四四娘子！！！”陈院使紧盯着面前的瓷碗，此刻，碗中两滴血纠纠缠缠后，相融了。 「融融融…」 「融合了！！」 “陈院使，何处不妥吗？”宋柊看了眼瓷碗，血液相融，这不是挺正常吗，陈院使怎露出见鬼般的神态… “四娘子，这血液相融了！！” “对啊！融合不对吗？” 宋柊面面相觑，她没弄懂陈院使的意思。 “这碗清水…我没加任何东西，但是，血液相融了。”陈院使激动道。 这一说。 顿时… 四周众大臣纷纷走来。 陈太医黑着脸，等回府，他要找阿娘告状！！ 「阿父，这是失智了！」 假如没有失智，他怎会一脸吃惊，难道自己不是阿父的儿子？ “四娘子，这对吗？” “陛下和太子试过，不相融。” “陈院使和陈太医融合了，这是何道理？” …… 知道的越多，感觉越无知。 这想法… 瞬间萦绕在保和殿朝臣的心间，论学识，他们自问不差旁人。可是，今日见闻委实叫人胆战心惊！ 君不见… 连向来得理不饶人的燕都御史。 此时此刻。 也安静矗立着，默默无声。 无他。 这不是他们了解的范围。 不好随意开口。 一番言论后。 宋柊抿唇浅笑着，解释道：“假若…我们把血液分为不同类型，父母生下的儿女，有几率遗传到与父母相同的血型，相同的血液会相融，不同则不相融。这并非是绝对的，滴血认亲纵然不作假，父母的血液，也是有可能与女儿不相融的…” 她不能用a\/b\/ab\/o的方法解释。 只能… 尽可能用浅显易懂的话陈述。 这边宋柊解说着血液的种种奥妙。 另一边… 监察卫送来了宋柊需要的人骨。 保和殿里众人似懂非懂。 不过，有一点是公认的。合血法，不靠谱，用这种方法寻亲不适合。 但是… 这也足以揭露多年前王家的阴谋，还王高氏和高家清白。就可惜，那已经逝去的王高氏。 “接下来…” 宋柊接过木箱，里边放着两根人骨。 一根为白骨化的枯骨，一根是完好无损的人骨。 这一次。 宋柊没有废话，拿过银针扎手滴血。 那白骨化的枯骨，血液一经滴落迅速没入消失。旁边完好无损的人骨，血液则直接滑落。 “谁想试试——”宋柊道。 太子道：“孤，孤试试…” 正所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可是。 今时今日。 谁都没提半句。 “融了，不相融。”太子眨着眼，满是好奇。 太子试过，朝臣们一一扎针取血。最后，连建元帝都没忍住，尝试一番。 事实… 无需宋柊开口解说。 众人明了滴骨法，与合血法一样不靠谱。 “诶诶…”建元帝感叹着，说道：“滴骨法和合血法，老祖宗用了上千年。谁知这般不堪…” 话落音，众人随着建元帝的视线，看向龟缩保和殿角落的七皇子。这两种滴血认亲的方法不实用，但是…人的样貌会遗传，像太子就有六分肖似建元帝，宫中其他几位皇子，面貌也与建元帝有几分相似。 唯独… 七皇子例外。 他不似建元帝，更不像王贵妃。 哦豁。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逑，宣宗人令进宫觐见。”建元帝道：“此獠…罪大恶极，行之，你务必要严加看管。朕会让宗人令亲自动手，彻查宗人府，尽快查明他的身世来历，朕之七子的下落，让监察司动手调查…” “父皇…”七皇子颤抖着。 抬着头，一脸惶恐望向建元帝。 该死！！ 明明没有证据不是吗？ 「老皇帝！！我喊你十几年父皇，你却要我性命，早知如此，我就该问梧桐弄些蛊虫，弄死你…」 太子地位稳固。 七皇子纵然想谋逆，碍于掌控的权柄不足。 暂时，只能偃旗息鼓。 哪知事情发展太快，他刚想弄些银两招兵买马，壮大己身。自己连皮带骨被剥露，别说搬到太子登临皇位，连保全身家性命都难了… 这该如何是好？！ “独孤烯，你不能动我。动了我，今岁入冬北疆游牧部落会携手南下掠过，攻城略地，烧杀抢掠。雍州、冀州和兖州，数十个州府之地，无一能幸免于难…” 许是… 知道在劫难逃。 七皇子破罐子破摔，露出阴狠的表情，直视着建元帝，直呼其名，道出心底最阴暗的想法算计。 “你若同意放我离京，今岁北疆游牧部落便按兵不动。否则…我要让成千上万的贱民与我陪葬。” 「梧桐说过…」 「我是无生老母在人间行走的佛子，必能摧毁旧制，建立新的人人平等的千年福，那时天下百姓都可以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宋柊…… 不理解但大为震惊jpg。 这种货色也能成为佛子，无生老母得是多不挑人？ “放肆！”建元帝震怒，咆哮道：“凭你如何左右得了北疆游牧部落？别说你，就算白莲教都做不到。朕不仅要杀你，还要诛尽白莲教教徒…” 「朕，此生最恨受人要挟！！」 「白莲教…」 「此祸患不除，大周朝廷一日不得安稳。可恨，可恨至极！！！」 “父皇，息怒！”太子劝诫，淡定道：“父皇，此獠就是一倭瓜。倭瓜说的话，岂能相信？！当务之急，将税银丢失案结案，释放被关押的监察卫和衙役…” 闻言。 以吴首辅为首，朝臣们纷纷附和。 七皇子该杀，白莲教也要诛杀。但是，白莲教潜伏太深，非一时三刻能办得到。 临近冬季。 税银丢失案必须尽快结案。 让户部将税银入库，以便北方备战。 第七十二章 嗻！慎刑司，她怕痛别用刑 “行之…”太子侧头，冷沉的目光扫过七皇子，眼含凶光，说道：“他交给你处置，别弄死就行。该问的，尽快问出来，莫让贼人扰乱京城秩序。” 「入冬，寒风喧嚣。」 「北疆不安分，白莲教不安分…」 「他们真当大周无人吗，可惜灾荒连年，消耗朝廷太多精力。待朝廷抽出身，定叫这些祸害生死两难。」 “臣领旨！”崔睦道。 角落处。 宋柊清洗着双手，一边聆听着太子的心声。 跟暴怒的建元帝不同，太子情绪很稳定，甚至趋于平和。但是，无端地宋柊觉得太子很危险。 会叫的犬不咬人。 越是安静的犬，越可怕。 太子给宋柊的感觉一变再变，不经感叹，这位保元太子不愧是得大周朝堂认可的太子。 心性，手段。 无一不是上等。 大周有这样的太子，何愁未来？！ 同样地。 宋柊很兴奋。 君臣同心，必能开启盛世。 她就能跟系统兑换更多的东西，盛世才能求来安稳。 国泰民安，生活美满。 “陛下，臣有事需要询问王贵妃…”崔睦拿下七皇子，王贵妃是绕不过的存在，她是跟七皇子接触最多的人。同时，也是她把七皇子带入皇宫的… 七皇子身世确认，王贵妃是生是死，端看今上的态度。不过，就算今上能饶她，朝堂和宗人府也不会放过王贵妃。混淆皇室血脉，其罪不容恕。 下半生… 这位娇媚动人的王贵妃。 只能与冷宫为伴了。 “皇后下令封禁重华宫，王贵妃已经禁足。让执金吾带王贵妃去慎刑司，你去慎刑司见王贵妃…”建元帝微顿，轻叹着，接道：“她怕痛，别用刑。” 话罢。 就将众人赶出保和殿。 杜尚书带走七皇子，亲自将人押回诏狱。随行的，还有赵涵。他想去慎刑司长长见识，可惜…那地儿与后宫牵扯太深，惋惜着，赵涵乖巧跟在杜尚书身旁一同回了刑部。 高太傅身体大伤。 陈院使要负责杨熠，就安排陆院判跟随高太傅回了太傅府。 很快地… 热闹的保和殿，一点点安静下来。 分别前。 杜尚书还想找宋柊拉拉关系。 他尚未开口，就被陈卿撅了回去。 宋柊没拿娇，爽快告诉了杜尚书她的选择。大理寺有玉娘时桜，几日相处，宋柊觉得很舒服。 与其去刑部入职，大理寺无疑更适合她。 再说了… 大理寺还有个高冷俊美的崔少卿。 不可否认。 宋柊颜控声控手控… 崔少卿哪哪都长在宋柊的审美上。 既如此，就不用再考虑更多。 杜尚书惋惜不已。 “真阴森！” 踏入慎刑司，宋柊打了个哆嗦。 这地儿… 比刑部诏狱更冷清阴森。 昏暗的烛光摇曳着，倒映着歪歪斜斜的人影，与刑部不同，慎刑司无人走动，严苛的等级，在慎刑司展现的淋漓尽致。 “慎刑司，专管皇宫内院，接触的都是皇家阴私，与刑部、大理寺不同。任何人与事，进了慎刑司就得三缄其口，否则以同罪论处。”崔睦道。 「别好奇，莫打听。」 言辞间透着警告和提醒，慎刑司比监察司更百无禁忌。后宫之中，哪怕是一宫之主，若是进了慎刑司… 同样讨不得好。 这里… 可不止阴森，还吃人。 “司主，王贵妃带到。”杜源恭顺道。 「王贵妃倒台了…」 「近日朝堂有好戏瞧咯！不过，皇宫大乱，慎刑司跟着忙，我不耐烦看到白花花的肉，闻着烤肉就想吐…」 「就不知，这次皇帝表哥能不能快刀斩乱麻？」 杜源，慎刑司郎中，管辖着整个慎刑司。其身后，杜家乃是当今皇太后娘家，同时也是今上的母族。 建元帝将慎刑司交给杜源。 看得出… 今上极为看重杜家。 宋柊低着头。 慎刑司可怕jpg。 这一日一夜。 慎刑司究竟从后宫带走了多少太监宫女？！ 能让负责慎刑司的杜郎中变脸，这慎刑司弄死了多少人？难怪刚才进来，鼻息间满是粘腻的血味儿，这味道…重的连熏香都掩盖不了，可怕啊！ 哐当… 将王贵妃送进来。 杜郎中挥退慎刑司的书吏和番役。 慎刑司与其他官署机构不同，这里依刑部律例。情节重大者，才会移咨三法司会审，太监刑法，以慎刑司处断为主。 是故。 后宫谈慎刑司而为之色变。 昏暗的牢房，只三人。 “王贵妃，请！”宋柊微笑着，邀请道。 王贵妃进门前，崔睦便说这次审问以宋柊为主，他辅助。搁以前… 崔睦会雷霆处断。 哪怕有建元帝吩咐不得用刑。 王贵妃同样会吃苦。 毕竟，让人不痛的刑法，同样有不少。 “元昊，他如何呢…”王贵妃娇媚的脸，比上次见时，又添了抹娇弱和悲戚。 「我可怜的元昊…」 宋柊摇摇头，无脑恋爱脑，蠢不自知，怨不得建元帝能一忍再忍，“王贵妃，你可知七皇子非皇家血脉。且他还与白莲教关系匪浅，更暗中与北疆诸多游牧部落私交甚笃？” “……”王贵妃猛然抬起头，一脸惊骇。 她傻，她蠢。 但是… 这不表示她听不懂人话。 宋柊这记直球，快而猛，直入王贵妃灵魂。 “小娘子，你…说啥？臣妾，我刚才重听好像听岔了？元昊怎会不是皇家血脉，她是臣妾\/我十月怀胎诞下的皇子，白莲教…白莲教是何人何物，北疆北疆…” 王贵妃吓傻了。 一脸懵逼茫然困惑… 越急越乱，越乱越急。 “七皇子已经承认，他非皇家血脉。更坦诚与北疆游牧部落勾结，意图颠覆大周北方边境。”宋柊问，“王贵妃，你可知七皇子身边有哪些朝堂官吏，私下又与哪些势力走的较近？后宫中，除梧桐…可还有其他太监宫女是他送入宫中的？” “这这这…”王贵妃惨白着脸。 整个人直接瘫软靠在木椅之上，美丽的佳人，哪怕做出狰狞的表情，仍然是极美的。 “重华宫被皇后封禁，其内太监宫女皆被看管。我不知这些太监宫女有无被收买，但…梧桐是元昊，不，梧桐是他唯一送入宫中的宫女。” 第七十三章 哈！父子抬杠斗法 “朝堂官吏…” “我不懂这些，由梧桐和满堂负责沟通。” 「我日日听戏学戏，懂选戏折子，还会写戏折子。珠宝首饰，胭脂水粉…」 得了。 宋柊扶额。 这一位… 活得真洒脱恣意。 难怪朝堂之上的重臣，陈其小家女，上不得台面。得亏有今上和皇后护着，否则早被这泱泱后宫吞了！ “崔少卿，你请…”宋柊后退两步，朝他隐晦摇了摇头，表明无话可问。要问的，都已经问清。 崔睦淡淡扫过王贵妃。 “杜郎中，我们问完了。重华宫太监宫女审问进展怎样？可有私通外敌的奸细…” 他掠过王贵妃，将门外的杜郎中请入内。 王贵妃问不出东西。 那就无需再浪费时间。 “还再审问之中…”杜郎中道：“这次审问的太监宫女人数极多，慎刑司需要时间。不过，昨夜…重华宫死了三人，洒扫的嬷嬷，提膳的宫女以及善编戏折子的太监。” 闻言。 王贵妃微微一僵。 这三人… 除洒扫的嬷嬷外。 提膳宫女和编戏折子的太监，其二人，都是王贵妃身边的脸宫女太监。 她竟不知他们死于昨夜！！ 七皇子混淆皇家血脉，于朝堂之上结党营私。偷窃税银，与外敌勾结… 无论哪一桩哪一件都非小事。 王家完了。 这一刻。 王贵妃心如死灰。 一问一答。 崔睦面前摆放着重华宫太监宫女的审问卷宗，杜郎中滑不溜秋，只字不提其他宫殿太监宫女。 崔睦漠然看了他一眼，亦不问。 监察司… 早已开始行动。 此次事情太过离谱，建元帝授权监察司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同时，将后宫也例外监察范畴。 很显然… 建元帝信不过后宫之中某些人。 宋柊跟在崔睦身后，安静观察着。 假如说之前监察司似锦衣卫，现在的监察司就是锦衣卫，权柄通天，只对建元帝一人负责。 遭受清查后的监察卫，完成蜕变。 成了真正的朝廷鹰犬，展示出了真正的峥嵘与棱角。 “杜郎中，封禁重华宫所有卷宗，稍后监察卫会遣人过来接手。还有…但凡有人与白莲教勾结，一律按通敌叛国罪论处，谁都不容留私情。” 崔睦啪的合上卷宗。 站起身，清冷的视线扫过杜郎中。 杜郎中是建元帝的人。 但是… 崔睦对上他，并无畏惧。 当时，建元帝组建监察司监察朝堂百官，其司主一职，杜源也在考察范围之内。 可惜… 最终，监察司落入崔睦之手。 杜源与其他人都落选，失去资格。 不过，杜源执掌慎刑司，仍然是天子近臣。这次税银案闹得沸沸扬扬，这些人都等着看崔睦的好戏。 ——谁料，崔睦时来运转。 一举侦破税银案，拿下真凶。而，同样被今上看重的宋栖，抵达河南府不久，就找出了丢失的税银，连带税银丢失的细节，一一被勘破。 「崔阎罗，这狗屎运！！莫非…宋家旺人？有时间，邀请宋家子去天一楼喝两杯…」 宋柊嘴角轻抽着… 只想说一句：迷信要不得？！ 凭监察司的能耐，早晚会查到七皇子头上。王国舅的动作不算隐蔽，逮着他，七皇子、阿日善和梧桐等人，照样会被揪出来。 “请司主放心，慎刑司会尽快结束审问，出具卷宗。”杜郎中微笑着，不过…这笑容怪怪的，像是皮笑肉不笑。给人感觉，跟慎刑司一样，阴森森的。 与此同时。 刑部，将王国舅等人的审问结果整理成卷宗。 以奏折的方式，递进皇宫。 于是。 刚回乾清宫歇息的建元帝。 再次，暴跳如雷。 不过… 工部的赵尚书此行十分顺利。 京郊皇庄的火炕试烧成功，造办处工匠师成功垒砌出火炕。赵尚书不敢耽搁，快速书写奏折，让执金吾带着折子入宫。 建元帝继暴跳如雷后。 乾清宫上空回荡着建元帝肆意的大笑声。 一时间。 后宫风声鹤唳。 更有人… 揣测今上是不是气疯了？ 栖凤宫，椒房殿。 “乾清宫的笑声是怎么回事？”萧皇后沉着脸，满面愁容。后宫清查进展缓慢，她一夜未眠，脸上挂着严重的黑眼圈，心力交瘁。 嬉笑怒骂皆伤神。 今上这般不自重，该如何是好？ 连翘道：“奴婢觉摸着，该是好事。这几日，前朝后宫气氛紧张，陛下放声大笑，兴许事儿解决了。” 萧皇后得今上看重，后宫氛围和谐。 不过… 窥视帝踪是禁忌。 哪怕是栖凤宫，一旦沾上窥探帝踪的罪名。 同样落不得好。 “准备鸡汤，我亲自去趟乾清宫。”萧皇后道。这节骨眼…今上绝不容失，区区王贵妃，不值得今上伤神动怒。若今上真看重王贵妃，便让王贵妃去冷宫住着… 哈哈哈… 萧皇后话刚落。 椒房殿外，建元帝的笑声传遍整个栖凤宫。 “无霜，朕就想着你的鸡汤。”建元帝挥退行礼的太监宫女，一改怒容，兴奋道：“无霜，京郊皇庄传来好消息。火炕试烧成功了，今岁…北方百姓再不用受冻了。” “陛下，你说什么火炕？”萧皇后大惊。 还未行礼，就被建元帝拉着手，往软榻上坐去。 于是。 建元帝将火炕的事详说了一遍。 听完。 萧皇后笑意融融。 “陛下，恭喜。”萧皇后道：“有此火炕，北方再无霜冻之苦。可惜，臣妾不能离宫，无法亲自享用炕床的便利。” “无霜莫急，等工部和造办处的工匠师再改进一二。他日，朕安排工匠师过来椒房殿为你砌一座炕床。”建元帝紧握着萧皇后的手，承诺道。 朕若不提前说… 保元肯定会抢在朕前头讨好无霜。 诶诶… 保元还是小时候更可爱。 一长大，就贯会跟朕抢无霜，还好六岁后，被朕丢出栖凤宫。 建元帝心底念叨着太子。 果不其然。 椒房殿外，传来了太子的请安声。 “母后…” 闻言，建元帝笑意收敛，轻骂道：“这兔崽子有顺风耳吗？一听你煲汤，他就来了！！” 萧皇后捂着嘴，眼中含笑。 坐视两父子抬杠斗法… 第七十四章 呀！霜降时节吃柿子 嘶哈… 黄昏时。 崔睦二人走出慎刑司。 皇宫清查没有结束，仍在戒严之中。 宋柊搓着双手，蹙眉道：“起霜了！” 霜降时节树叶黄… 这时的柿子、犁、板栗、鸡栆等等，这都是最适宜的水果。像柿子和鸡栆，起霜后，最是甜美多汁。 “冷吗？”崔睦道。 这时节，白天有太阳不会冷。 但是… 一入夜，气温骤降。 凉飕飕的，感觉能冻掉人的耳朵。 “有点。”宋柊道：“觉着有些饿，惦记着玉娘的甜汤和饭食。霜降想吃柿子，这新鲜的柿子起霜后，会变得格外甘甜多汁。还能用来做柿子糯米饼、柿子干和烤柿子…” 说着说着… 宋柊没忍住，吞咽起口水。 晌午，就吃了两个蒸饼，忙忙碌碌半下午。 脑袋昏昏沉沉，腹中饥肠辘辘。 崔睦鲜少有表情的脸，难得染上鲜活的情绪，四周巍峨的宫墙，多了些生机，不再死气沉沉，满是暮气。 “你想吃…吩咐玉娘去坊市买些回厨账，让她做些尝尝。”崔睦道。 「柿子…」 「吃着沾手，不洁。我倒是没尝过，听小柊儿这般说，明日让玉娘做些柿子糯米饼，或弄成柿子干。」 烤柿子… 崔睦觉得听名字，他便没有想法。 “可以吗？”宋柊愉悦着。 一行人径直离宫往大理寺而去。 今日… 又回不了宋府了。 “可以。”崔睦铿锵有力点头，些许柿子，不值几个钱。他看了眼宋柊的右手腕，问：“四娘子，你将丝帕绑在手腕处，有何寓意？” 这帕子… 他在大理寺就见宋柊绑着。 入诏狱，审问的时候。 她解开用来擦过手，而后又绑在手腕处。 一般女郎携带的丝帕，惯常拿在手上或置于香囊之中。像宋柊这般，直接将帕子绑在手腕之上，崔睦还是初见。 宋柊：“……” 这这这… 上辈子，作为主职是法医，副职无数的宋柊。 最常携带的就是法医勘察箱，口袋里常备外科手套。这些东西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猛不然都没了，难免有些不习惯。 于是… 她索性把丝帕当外科手套用。 戴不了，没关系。 就绑在手腕处，做做样子，多少有个心理上的慰藉。 不过，提及法医勘察箱和外科手套。 她得抽空找陈恩老爷子聊聊… 刑部诏狱老爷子那间刑房，刑架上的刑具，都十分精致。看得出，陈恩老爷子对刑具使用颇有章程。 宋柊想要一套法医勘察工具和外科手套。 说不得… 得找陈恩老爷子帮忙。 毕竟，她现在是今上亲授的推官。 虽无正经官职，但多少也算有个牌面。 推官，职能比仵作强啊！ 上辈子没做到的事，这次圆满了。 开心啊… “习惯！”宋柊道。 以捆绑丝帕于手腕，祭奠逝去的一丝。 同时。 宣告此世的新生。 “我府中有几匹颜色艳丽的蜀锦，你若是喜欢，我可以赠予你。这次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幸亏得你相助，否则…监察司必将颜面扫地，这几匹蜀锦算是恩谢！”崔睦道。 「这棉帕太素，不如蜀锦亮丽。」 宋柊迅速摇头，回道：“崔少卿，蜀锦太张扬，给我…浪费。蜀锦是锦缎，我用惯了棉布缝制的帕子，不合适不合适，真的。” 天啊！！ 用蜀锦做丝帕，宋柊不敢想。 蜀地的蜀锦，专供皇家。民间流传的蜀锦，色泽略暗。尽管如此，蜀锦价格仍然十分昂贵。 宋柊捆绑手腕的丝帕是消耗品。 用蜀锦，她自己都得心痛。 哪样的家庭能如此奢侈？！ 宋家是清贵之家，钱财不多。 咳咳… 当然了，宋母是顶顶有钱的。毕竟荣阳郑家是上世家四家之一，比走下坡路的太原王家，富庶许多。 当年，宋母入京城。 十里嫁妆… 那可不是说笑的。 大半嫁妆没有入城，直接送去京郊宋母的陪嫁庄园。 世家甚少与皇家结亲。 他们嫌弃皇家粗鄙，祖辈泥腿子出身。 不过，像宋家这等清贵之家，世家还是很愿意联姻的。清贵之家，多书香传家，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内有传承，这种家族才能长长久久，长盛不衰。 “再有…” “今后，我为推官。推官事多，接触的人也多，锦缎不如棉布接地气，我这丝帕算是消耗品，用完随时丢弃不心疼，可不敢拿蜀锦乱丢。” 败家，也不是这样的。 蜀锦，寸棉寸金。一匹蜀锦二十两白银起步，崔睦府上的蜀锦，必然是贡品，那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真正的有价无市。 她岂敢奢望？！ 一听。 崔睦歇了送蜀锦的心思。 视线打量着宋柊手腕上的丝帕，仔细一瞧，确实是最普通的棉布缝制而成。 只是… 宋柊作为宋家四娘子。 使用的丝帕怎会是普通棉布缝制的？ 莫非，宋府苛待于她？ “崔少卿别误会，棉布较丝绸锦缎更耐脏更实用，我喜看书更爱动手…”宋柊微窘，解释着。 以前，她待在宋府。 除看书之外。 还喜欢上手鼓捣些小东西。 宿慧觉醒前，原身跟宋柊一样，副职有点多。 否则… 宋府不会答应今上的提议。 让宋柊顶替宋栖入诏狱，只为迷惑京中某些人的视线。与其他女郎不同，原身聪慧能力不弱于宋栖，某些方面比宋栖更强。 只一点。 没有破解胎中迷的宋柊。 有些孤僻，喜欢安静待着，不愿与外人接触。 有点轻微的自闭症倾向。 闻言。 崔睦眼神微动。 他想起监察卫以前收集到的，关于宋柊的情报。 于是，两人按下这个话题。 穿过宫门，无视秦统领的打趣，径直离去。 “入夜前，有两波人入宫…”崔睦道：“四娘子，你有何想法？” 错身分别时。 秦统领低声说了一句。 还告诉崔睦，这两波人进宫后。 乾清宫今上先是怒骂后龙颜大悦，往栖凤宫而去。 “这两波人，一波应该是刑部官员的审问卷宗；另一波，我希望是京郊皇庄的奏折…”宋柊想了想，开口道。 两天。 足够工部和造办处工匠师砌好火炕。 就不知… 她猜的对不对。 两人互视一眼，直奔大理寺。 那里会有他们想知道的结果，还有他们是真的饿了。 第七十五章 呜！既生崔睦，何生我 大理寺后衙。 今日，格外热闹。 “玉娘，何时开席？”陈卿焦急踱步，眼睛紧盯着膳厅中央的长桌，喉结滚动轻声吞咽着口水。 玉娘道：“急啥子，等着…” 「这老帮菜贯爱偷吃，赶都赶不走，愁人…」 她三番两次朝时桜使眼色，盼着将陈卿赶走。奈何，时桜像眼瘸，硬是不接茬。 时桜低着头… 「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卿大人脸黑心黑，最是记仇。我哪敢开口赶人，玉娘啊…算了！」 “阿育，你且去外头瞧瞧，看狸奴到哪了？”宋郑氏绞着丝帕，催促着。 「阿娘的狸奴，你受苦了…」 宋郑氏擦着眼角的泪花，神色不安。 自从宋柊入诏狱，宋栖北上去河南府…她在宋府没睡过一次安生觉，每日都要去府中的庵堂念经抄书。 就怕… 哪天收到坏消息。 真真是：寝食难安。 “阿娘，我去！”宋清瑶开口道。 与喜静的宋柊不同，二姐宋清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皆通。但是… 她最擅长的却是投壶和打马球。 这两样… 最常玩的是郎君。 可是，宋清瑶凭一己之力，让大半个京城女郎爱上投壶和打马球。朝堂之上，众官员感叹宋家子不一般，这话真不是讽刺，而是实实在在的赞赏。 “小羊，我去。”宋清云拦下人，起身走出膳厅。 今日，早朝没有议事。 下朝后。 众官员各自去官署上值。 与旁日不同，最近各官署气氛紧张，就连下边的皂吏都不敢闲散惹事，一个个乖巧的不行。 毕竟… 今上在保和殿接连召见三公内阁六部大佬。 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即将结案。 谁都怕这节骨眼惹祸上身。 这两桩案… 无论哪桩沾上手，就是个死。君不见，这些天监察司顺天府接连抓走了多少人，连七皇子和王国舅这样“位高权重”的存在，都被下了诏狱。 谁不怕死？ 下值后。 宋父就想让宋郑氏为宋柊收拾些行李，再由他送来大理寺。案件没有结案，宋栖还未从河南府回京，宋柊也不能回府。 宋父怕宋柊在大理寺过的不舒心。 谁知… 他刚开口，宋郑氏表情一变。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宋家一家子，带着宋柊的行李，踏进了大理寺后衙。 “陈卿，尝尝我带来的新茶…”宋父邀请道。 陈卿好美食，这事朝堂大半官员都知晓，剩下的大半，亲自邀请过陈卿一起品尝美食… 玉娘，祖上御厨出身。 厨艺精湛，善做各种美食。 以陈卿贪吃的性格，怎舍得错过？ 是故。 宋父过来前，就特意准备了新茶。 “宋郎君，你这茶打哪来的？”陈卿闻着茶香，说：“闻着，像是巴蜀那边的茶……” “陈卿好本事，这茶确实来自巴蜀。量不多，我得了两斤，陈卿喝的惯，我匀你一半。”宋父沏茶，邀请陈卿入座品茗。 膳厅除宋家一家，只陈卿一人。 其他大理寺的官吏，被陈卿赶走了。 理由嘛。 简单直白，不能打扰玉娘准备晚膳。 对此。 孙少卿赵寺臣等人，依依不舍。 可惜，官小职低。 拗不过陈卿这位老大人的粗胳膊，只得惋惜着，下值回家。 “好。”陈卿开心不已。 但凡跟吃喝沾边，他总是难以拒绝。 何况… 宋栖宋柊入职大理寺。 大理寺和宋家算得上是“一家”。 宋家家底厚，陈卿应下宋父一斤巴蜀今岁的新茶，不怕别人说嘴。 “时桜…”玉娘道：“你去迎迎人，这到哪了？” “诶，就去。”时桜道。 时令跟着崔睦跑，时桜到处抓人，照样没消停。不过，唯一的好处，她能偷闲回大理寺后衙，找玉娘蹭吃蹭喝。 就可惜… 这两日宋柊也忙。 宋柊没在，玉娘不乐意做新的吃食。 只说，得给四娘子留着。 “谁——” 大理寺角门。 崔睦刚要抬脚，一道黑影从里边走来。 崔睦手一抬，护着宋柊。身后时令杨和等监察卫，迅速反应过来抽出九环刀警戒起来。 今日。 监察司顺天府到处抓人。 整个京城风声鹤唳，保不准有贼子浑水摸鱼。 “崔少卿，是我…宋家宋清云。”宋清云急道。就怕晚上一息，时令杨和手上的九环刀，直接架在自己脖子上。 「刀刀刀…这是监察卫用来杀人的刀，妈呀！吓死我了」 「莽夫莽夫莽夫…」 宋清云难得没口出之乎者也。 呼呼… 真是有辱斯文！ 他绝不是害怕！！ 圣人云：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眼前，他都快被刀架在脖子上丢了性命。 那… 小小退却一二，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宋柊抿嘴轻笑着。 哈哈哈… 这样的大哥超可爱，有没有？！ 宋清云性格刚正，且喜欢把之乎者也挂嘴边。宋府之中，上到宋父宋郑氏，下到府中仆役婢女。都被他用圣人言训过… 套用形容燕都御史的那句话： 便是路边野狗路过宋府大门遇上宋清云，也得被宋清云用圣人言说两句… 那碎碎念和念叨的能耐，无人能及。 与燕都御史不同。 宋清云碎碎念引经据典，从不喷人。 博学广识，胸有沟壑。 那真不是吹捧。 要不然… 他也不会被孔祭酒看中，打算收为关门弟子。 崔睦微僵，温和道：“见过景瑜兄！” “大哥。”宋柊道。 她从崔睦身后走出，嘴角含笑，问：“大哥，这时候你没回府？为何在大理寺…” 这处角门与后衙相连。 除此外。 剩下的办公之处，也是崔睦的地盘。 于情于理。 宋清云也不该这个时刻出现在这个位置。 难道是宋家出事了？ “大哥，可是家中出了事？”宋柊急切道。 见状。 宋清云明白宋柊有了误会。 “狸奴，家中无事。只是，阿娘不放心你，便央求着阿父带我们过来探望你…”宋清云道。 旁边，崔睦眼神太冷。 宋清云开口时，尽量选择简洁的话语。 就恐… 话慢半步，崔睦会动手。 诶诶！ 狸奴怎地选了大理寺？ 刑部、顺天府都比大理寺好啊！ 呜呼哉… 叹憾，天意为何如此待我？既生崔睦，何生我？崔睦此人心眼有八百，吾不及他。 狸奴落入他之手，能活否？！ 第七十六章 喜！与家人团聚，麦汁酒 “阿娘来了…” 宋柊撩起袍角，朝厨账膳厅飞奔而去。 此刻。 她只是宋家四娘子，阿娘的狸奴。矜持，仪态，这些都被宋柊搁浅遗忘… 她怀念阿娘温暖的怀抱。 那感觉… 似期待已久。 “阿娘…”宋柊跨过门槛，迈入膳厅朝宋郑氏投奔过去，欣喜道：“阿娘阿娘阿娘…” “狸奴，你…”宋清瑶瞪圆眼睛，望着扑进宋郑氏怀里的宋柊，结巴道：“狸奴，你就只看到阿娘，没看见阿父与我吗？哼哼…亏我惦记着你，还给你带了花婶做的桂花糕。” 「小四，瞧着开朗许多啊！」 一旁。 宋父看似平静地脸，内心波澜起伏。 「呜呜呜…」 「阿父的狸奴受苦了！瘦了，圆脸儿瘦了一圈，该死的七皇子，入诏狱真是活该。」 “狸奴，你受苦了。”宋郑氏轻拥着宋柊，她情绪比宋父镇定冷静，拉着宋柊上下打量，确认安然无恙，就恢复如常，问：“…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尚未。”宋柊摇摇头。 这会儿。 崔睦带着时令杨和进屋。 其他监察卫被崔睦打发回了都察院。 最近抓的人多，监察卫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歇息… 那是妄想。 纵然走出皇宫，回到了大理寺。 耳畔仍旧回荡着，慎刑司监牢哀嚎惨厉的尖叫求饶声。那地方比诏狱更渗人，毕竟慎刑司没有一位喜洁的陈恩老爷子… 常年阴暗潮湿不见光。 哪怕是宋柊，都受不了慎刑司的阴森干冷。 就不知… 慎刑司的杜郎中杜大人如何受得了？！ “阿芜…”宋父轻摇头，说道：“狸奴，快尝尝花婶特地为你做的桂花糕。饿了吗？玉娘准备好晚膳，我们先用膳…” 「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都牵扯到皇家，这种事岂能随意询问？阿芜关心则乱，还好膳厅没有外人…」 宋父入朝出仕二十余年。 官场沉浮，他从不多嘴。 这厢… 陈卿同崔睦交换视线。 “京郊皇庄传出好消息，乾清宫龙颜大悦。”陈卿道。 「宋家有此女，幸甚！」 火炕，试烧成功。 今岁之后。 北地百姓再不担心受冻。 有了火炕御寒，朝廷每年能节省大笔赈济雪灾的银钱。这笔钱就能用来花在镇北军的粮草之上，一增一减，大周必能蒸蒸日上。 崔睦：“何时推广——” “明日早朝会有定论。”陈卿道。 再几日，北地入冬。 火炕一事，越早落实越安稳。 崔睦神色淡淡，微微点头。余光，悄然落在宋柊身上，这次税银案能迅速结案，得益宋柊的帮忙。 「小柊儿穿飞鱼服比朝服好…」 宋柊…… 被称赞很开心。 但是… 她暂时不会选择加入监察卫。 大理寺推官，这官职很不错。 其他，就过了。 宋家暂时不宜太出风头。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宋柊还是懂的。 “四娘子，快快入座。”玉娘抱着一酒坛走入膳厅，魁梧的身姿，跟曼妙半点不沾边，高声道：“你瞧……” “啤酒？不，我是说麦汁酒酿好了？”宋柊喜不自禁，松开宋郑氏的手，凑上前，好奇打量着玉娘手上的酒坛。 啤酒… 宋柊有些别扭，就跟着玉娘喊麦汁酒。 毕竟，这酒是用小麦酿制出来的，清爽的麦香味，沁人心脾，取其名：麦汁酒，相得益彰。 “当初，酿制了五缸，坏了两缸。剩余三缸，一缸味浓，一缸味浅，就一缸刚刚好。四娘子快尝尝，是不是这个味？”玉娘揭开盖，熟悉的麦香扑鼻而来。同时，还透着一丝浅淡的酒味儿。 「老帮菜离远点…」 玉娘腰一扭，挤开凑上前的陈卿。 同时，把酒坛往宋柊面前送了送。 “麦汁酒…” “玉娘，这是四娘子说的啤酒？” “闻着，有股怪味。” 宋柊道：“这麦汁酒是用小麦加啤酒花酿制而成，你们都尝尝，看是否喝的惯？这麦汁酒冰镇配烧烤和古董羹一起吃喝，最适宜…” 说着。 宋柊拿过碗，倒了小半碗。 邀请众人一起品尝。 “有点怪，刚喝不适应，再喝有点上瘾…” “我喝不惯这味儿。” “四娘子，再来一碗。” 很快，大家给出了评价。 出人意料之外。 时桜是那个说喝不惯的人，其他人…好像都能接受，宋郑氏宋清瑶接受良好，宋父陈卿等人，喊着继续… 崔睦：“……”很奇特的味道，似酒非酒，倒不叫人讨厌。确如宋柊所言，麦汁酒搭配烧烤和古董羹，既能解腻，还能去油，甚好！ “玉娘，炸鸡有吗？炸鸡和麦汁酒更配哦！”宋柊道。 耸动着鼻翼，隐约闻到炸鸡的香味。顿时，有点馋。今日，早膳午膳都没正经用过膳，匆匆忙忙。 今夜… 与家人重聚，宋柊胃口大开。 “有。”玉娘道：“炸鸡管够。” 这一夜。 大理寺后衙，很是热闹。 不过… 京中有宵禁。 宋父等人需要赶在宵禁前回府。 品尝过麦汁酒和炸鸡，闲聊片刻。这顿热闹的晚膳，结束的很快。 席间。 陈卿崔睦透露出火炕一事。 提醒宋父早作打算，宋柊朝宋家点点头。 火炕是她提出的，这功劳很大。 凭大理寺推官一职，尚且不够。待之后，今上必然会犒赏宋柊，抑或是她身后的宋家。 当然了。 税银案 曹家灭门案 与之相关的白莲教和月氏国。 崔睦都点了宋家，让他们近段时日低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狗急跳墙，兔急咬人。 梧桐危险太大，一日没能缉捕归案，一日就需小心。 “回房！夜深，寒霜重。”崔睦道。 宋柊站在大理寺角门前，目送宋家一家离去，心情有些沮丧，还需等一等，“崔郎君，高斯万三在何处？” 关上角门，二人相携回小院。 玉娘时桜他们在收拾膳厅，时令杨和帮忙。 “他们应该还在大理寺后衙，你要见他们？”崔睦微怔，诧异道。 税银案即将结案，刑部释放了钱谦明等人。而与七皇子有关的官吏，全部抓捕入狱。 高斯万三… 应该还在大理寺后衙。 高斯当街辱骂崔太师，此罪可大可小。 他为税银案提供了不少线索，算是立了功。崔太师不计较，他随时可以无罪释放。 万三，本是诏狱狱卒。 他留在大理寺，更多是为了躲避。 第七十七章 吵！安定侯府的八卦轶事 “天晚，等明日。”宋柊道。 她直觉… 高斯不对劲。 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宋柊没弄清，不过，高斯就在大理寺后衙，不急一时半刻。 崔睦表情微变，决定让时令再查一下高斯。 当然，万三也查一查。 「高斯万三…」 「书生和狱卒，这两人能私藏什么问题？」 宋柊一惊。 啊啊… 这位真不愧是崔阎罗，直感灵敏。她不过稍稍表露出对这两人的质疑，崔睦就察觉到了。 难怪今上将监察司交给他掌控？ 这种人… 假如生在现代社会。 必定是天生的刑警胚子。 “四娘子，俺让时桜准备好热水，你直接去浴房沐浴再回屋歇息。听时令说…你想吃柿子，明日俺去一趟坊市买些回来晒柿子干。”玉娘道。 「少主，干得漂亮！」 「四娘子成了大理寺推官，以后能日日相见，我想吃鸭脖鸭架炸鸡米花…」 宋柊：“噗……” 咳咳… 作孽啊！ 那一晚，醉酒。 她究竟说了多少破事？！ 这缺德嘴真能找事，还好都是吃食，这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这谎言怎么圆回来… “四娘子，没事？”玉娘顿住，担心望向宋柊。 宋柊摆摆手，回道：“没事。夜风凉，呛了。玉娘，天色不早你也回屋歇息！” 那边… 崔睦打过招呼，带上时令二人离开。 看方向，似有些不对。 “四娘子，我给你打好热水了。”时桜从浴房回来，催宋柊去浴房沐浴。 宋柊道谢，指着崔睦三人离开的方向，问：“时桜，那边是哪儿？” “架阁库…”时桜道。 玉娘酿制的麦汁酒，能喝的拢共三缸。今晚喝了半缸，剩下的半缸，玉娘打包让宋家和陈卿带走。余下两缸，打算待明日，请大理寺官吏一起喝… 饭桌旁。 众人还浅谈扩大酿制麦汁酒的事。 不过，只是初谈。 具体详谈，还要等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结案。毕竟，那时候有空闲，大家能坐下来慢慢谈… “架阁库？”宋柊沉吟着，问：“时桜，你知道高斯万三安顿在大理寺后衙哪处位置吗？” “架阁库。”时桜努努嘴，答道。 架阁库用来存放大理寺各种文书档案，其中以大周各地未能侦破的案件为主。当然，侦破之后的案件，大理寺架阁库也会以文书档案的方式存放。 大理寺架阁库不如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架阁库重要，跟吏部、礼部等六部的架阁库也不能相比较。 毕竟… 大理寺架阁库就存放着一些陈年旧案。 故而，架阁库的官吏比较清闲。 还有着不少闲置的廨舍，崔睦从诏狱带走高斯，就把人扔在架阁库，架阁库离后衙小院近，能就近看管。 高斯安分守己，也不乱走动。 整日就安静待在架阁库，偶尔与架阁库官吏闲聊两句。 “哦！好的。”宋柊与时桜道别，进浴房沐浴。 片刻后。 宋柊泡完澡，披着散发回屋。 进屋前。 她看了眼对面，漆黑一片。 崔睦… 没有回屋，是去找高斯了，还是回都察院监察司了？ 高斯，我真的弄错了吗？架阁库就是用来存放文书档案，没有出彩的地方。 边想着，边呵欠连连。 “算了算了…”宋柊倦极，上塌片刻就熟睡过去。 不过。 其他人没有宋柊这般舒适。 “少主，我们为何来架阁库？”时令诧异道。 此时。 崔睦三人站在架阁库的大门前。 这会儿，架阁库漆黑一片。 崔睦静站着，说：“时令，安排两人给我盯紧高斯，但凡有任何异动，随时通报…” “万三，也一样。” 随后，崔睦冷着脸补充了一句。 闻言。 时令杨和面面相觑。 没搞懂，税银案已经告破，为何还要派监察卫盯视高斯？不过，二人没有质疑。 牢记着崔睦的命令，安排下去。 此后… 崔睦三人在架阁库前站了一会，才离去。 待三人离去后。 一道黑影悄然来到崔睦刚才停留的位置，跟崔睦一样的动作，静站着。 待墙外传来巡捕役的走动声，黑影离去。 嘶哈… 翌日，宋柊起床推开窗。 一股冷风迎面扑来。 “真冷！比昨天更冷了，瞧着…好似要下雪，也不知三哥启程了没有？”宋柊关窗，换上厚衣裳出屋。 小院里。 时桜挥动着九环刀，虎虎生威。 玉娘未见人影但闻其声，像是在跟谁买东西？ “时桜，早。”宋柊挥挥手，打水洗漱。 时桜一身热汗，潋滟的眼眸熠熠生辉，充满朝气，“早，四娘子。今日降温厉害，且多穿些衣物，别着了凉。” 「啧啧…」 「京城降温，也降不了安定侯府的“高温”，哈哈哈…安定侯爷真是太惨了，被自家夫人戴了绿帽。听说，七皇子非皇家血脉，就不知是被人掉包，还是今上被戴了绿帽？“ 时桜幸灾乐祸的笑声太明显，宋柊想装聋作哑都不行。耳朵快被震聋了，苦逼。 不过… 能吃到瓜，还是很开心的。 上一次。 时桜吐槽崔太师府，说话说一半，可惜了。 这次是安定侯府… 京中这些个权贵一个个都吃饱了撑吗？ “是啊！这天色像是要降雪，玉娘出门了吗？”宋柊瞥了眼崔睦的房间，门窗紧锁，“崔少卿和时推官…他们都去哪了？你近日在京中抓人，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快说快说快说…… “玉娘去大理寺官厨那边说事，少主昨夜未归，都察院监察司出了点事，昨晚在那边办公…”时桜放下刀，擦拭着热汗接话。 「哈哈哈…」 「四娘子也听过安定侯府的糊涂事？安定侯夫人真巾帼英雄，给安定侯爷戴了三顶绿帽，再加上安定侯爷的侍妾通房，足足十一顶绿帽！！」 宋柊：“？！” 时桜你说什么… 快详说！！！ 我想听，谁给安定侯爷戴十一顶绿帽？ 宋柊的脸一喜，轻快道：“时桜，你是监察卫又是捕役，最近有没有遇上好玩的事……” 安定侯府！！ 快说安定侯府，朝堂的事听多了，胆战心惊。但是，像安定侯府这样的八卦，多多益善。 第七十八章 狠！京中权贵家女眷都爱听戏… “好玩…”时桜摇摇头，说：“最近，京城事多人杂，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等风声过后，我带四娘子寻些好玩的事凑凑热闹。” 「我可是名动京城的神捕…」 「安定侯府什么事，我从未打探偷听过，更不知梨花班绿了安定侯爷，让他戴了十一顶绿帽。」 「啧啧…这郭荣真狠毒缺德！带着梨花班睡遍安定侯爷后院，安定侯夫人三子不同父，后院侍妾通房八人无一人是安定侯爷的种，真没见过如此离谱的糊涂事！！」 宋柊：“……” 想静静… 别问我静静是谁，我也不知道。 不过，很刺激。 梨花班。 宋柊并不陌生。 京中有名的戏班子。 班主：郭荣，更是名闻京城的名伶。 “梨花班…”宋柊张张嘴，缓缓吐出三个字，问：“梨园，今日开园吗？” 山不就我，我就山。 突然… 脑海里闪过一道思绪。 宋柊蹙着眉，认真思考着。 这一幕，落在时桜眼中，却成了宋柊想去梨园听戏。梨花班的梨园，京中有名的戏园子。多少权贵家的女眷，日思夜想，恨不能夜宿梨园，就只为多听梨园两出戏… “梨园闭馆了。”时桜道。 「安定侯扬言要活剐郭荣…」 哦豁！！ 安定侯玩不起啊？ 咳咳… 错了，安定侯牛批。 “我听闻…京中许多权贵家的女眷酷爱上梨园听戏，且还会举办花宴\/流水宴，邀请梨花班入府唱戏，一唱便是日。可惜，家母不爱看戏听戏。”宋柊惋惜着。 宋郑氏不爱戏也不听戏。 宋府，其他人亦如此。 以前倒是受邀去梨园听过一两回，嫌吵，有邀约就推了。 今日… 倒是避开一桩祸事。 时桜脸骤变，迟疑道：“四娘子，你说…说啥？” 「诶诶…」 「梨园，名伶众多。安定侯府后院与梨花班戏子偷情，其他权贵家的女眷……」 「这假如都是你情我愿，算通奸吗。卧槽！什么梨园，这比教坊司、迎春阁更离谱，这算是专门接待女客。兴奋了，我也想去梨园见见温柔小意英俊儒雅勇猛俊美…的名伶郎君。」 宋柊：猫猫懵逼脸jpg。 小姐姐…… 我提醒你，是让你小心处理安定侯的事。 切莫牵扯出大事啊！ 京中权贵家的女眷，超过三分之二都去过梨园听戏。有三分之一请梨园入府唱过戏！！ 一旦安定侯府的事爆发。 宋柊心脏一抽，这结局… 可能劲爆整个京城，结果比税银丢失案更火爆。 毕竟，这桃色事件牵扯到的，可是京中权贵之家的后宅。 这这这… 就挺刺激的啊！ “我说梨园与京中权贵女眷多有接触，闭馆…恐有不妥！算了，我也不爱看戏听戏，就随口问一问。”宋柊摆摆手，瞥见时桜露出纠结惊恐的表情，当下一喜。 嘿嘿… 让你上次吊我胃口。 不过，监察司有能耐啊。 这等桃色事件也能探听，监察司监察百官，看来…是真的付诸了行动。 今上这柄利剑，开始崭露锋芒了。 就不知…… 今上打算何时出鞘？ “完了完了完了…”时桜反复念叨完了二字，不过，她很快恢复如常，淡然道：“我是大理寺捕役，戴绿帽是什么，与捕役何干？！” 宋柊：噗呲！ 草（一种草本植物）。 时桜啊，你是懂推脱的，还会自我pua。 这简直是资本家见了都得流泪！！ “你俩聊啥呢？四娘子，你瞧…我搁弄啥回来了？”玉娘大嗓门隔着门墙，由远而近。 宋柊：“玉娘，你提着…” “肉，牛肉？”时桜诧异道：“玉娘，你哪来的牛肉？”北方边境摩擦日渐频繁，边境坊市几年前名存实亡，商行也不再安排商队去边境经商，渐渐地，大周境内很难吃到牛肉。 毕竟… 大周境内的牛多为耕牛。 耕牛不能吃，这是写在大周律法上的铁律。 当然了。 病牛死牛是可以吃的。 “老常头送来的，昨夜田间结了霜，京郊老常头所在的秦庄有耕牛意外摔死，他给我留了十斤。”玉娘指着旁边的麻鸭，问：“四娘子，这是秦庄麻鸭，老常头今日送来几只，你总说卤鸭货麻辣鲜香，可要试做？” “…做。”宋柊道。 炸鸡啤酒火炕都掏了，卤鸭货算啥？ 吃吃吃… 活着，不就为了吃点。 “玉娘，京中哪家酒楼卤味最是有名？”宋柊问，又道：“我说的卤鸭货，便是卤味的一种。只不过…我看书杂，食方也不知对错。” 立一个人设。 就得用无数谎言圆谎。 还好…… 宋府，宋柊居住的院落，有数间厢房被改成书房，藏书上千。经史子集，这些自不用多说，宋家书香传家，可不是说着好听的。 论藏书之丰富广泛。 宋家不逊色孔祭酒所处的孔家。 须知。 孔家乃圣人之家。 宋家声望名气不及孔家，单论藏书宋家在整个大周都是排前列的。连皇家藏书阁都没有的孤本，宋家就有。 书香世家。 可不止是一个头衔。 为了保存这些书籍，宋家特地修建藏书楼。 与其他世家的藏书阁\/藏经阁不同。 宋家藏书楼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当时建设这座藏书楼，宋家花费重金邀请墨家和公输家两家联袂建造。宋家藏书楼一经出世，便引来天下学子入徐州宋家游学。 宋家同样大气，为迎接天下学子来徐州游学。 直接在藏书楼的附近，修建九座学子楼，用以接待天下学子。同时，这九座学子楼，还得到了太祖的御赐牌匾。那块御赐牌匾，至今挂在门楼之上。 宋家不缺书。 宋柊喜静爱看书，宋父带着宋家大哥亲自为她抄写了不少书籍。除此外，还让徐州宋家送来不少，这些书籍包括不仅限于经史子集，更有六艺、诗赋、兵书、术数和方技等等。 更甚… 农书医书话本小说等等。 更不在话下。 故而。 宋家得知宋柊凭食方，让玉娘做出炸鸡和麦汁酒，他们并无吃惊之色。 毕竟，宋家四兄妹之中。 宋柊学识不是最好的，但论读书之多之杂。 哪怕是宋清云，这位京城有名的博学才子，都不及宋柊。 引经据典什么的。 宋柊不懂。 可是… 对杂书偏方的了解，宋柊远胜宋家大哥。 第七十九章 嗯！逛东市咯 “卤味…” 玉娘提着东西，三人穿过膳厅来到厨账。 时桜道：“东市流光坊有家食舍的卤味尚可，好像叫食味斋，他家卤味在京中享有盛名。不过，食味斋的卤味以猪（豚）肉为主，其中…卤猪脸肉最为出名。” “食味斋的卤猪脸肉，香味浓郁，软糯绵长。还有他家的卤猪尾巴和卤猪脚…”玉娘补充道。 只是… 比起卤猪脚来说。 玉娘更喜欢啃腊猪脚，那个贼香还劲道。 “四娘子，鸭子卤着好吃吗？”时桜好奇道。 食味斋的卤味，最出名的只三样。像卤鸭卤鸡…他们也会做，但是百姓不买账，直言味道一般。 “我有食方不会做。你问我卤鸭好不好吃，我给不了你答案，毕竟动手的是玉娘。”宋柊摊开双手，无奈道。她会吃，不会做。 再说了… 有玉娘，她哪敢班门弄斧？ “玉娘呀…”时桜黏糊糊喊着玉娘，做足小女儿姿态。 玉娘手一抬，说道：“别喊，你想吃…也得等做好才行。今日，你不用上街当值？要是感觉闲，就帮忙把这些麻鸭都杀死脱毛，我还要带四娘子去逛东市买柿子和犁。” 「莱菔炖羊肉，天冷喝着手脚不冰凉。」 「少主忙，俺得帮忙招待好四娘子，长公主说了…希望少主尽快成亲生子。四娘子这般好，可不能被别家郎君骗走。」 「…又是为少主操心的一天。」 宋柊：“……” 咳咳… 玉娘，这大可不必。 尚未及笄，考虑什么婚事。 事业不香吗？ “逛街，我也去。”时桜道。 杀鸭子，手到擒来的小事。她分分钟能搞定，费不了几个时间。 「上值，算了…」 「安定侯府那摊子事，牵扯太大，一旦暴露全京城都得围观看戏。梨花班的名伶，他们可不是西市南风馆的小倌，这事多半会轰动半个朝堂。」 「监察司监察百官和黎民百姓，焉能公器私用？！」 哦豁… 宋柊眉眼一变。 惊诧看向眉清目秀的时桜。 这一波官腔，她站时桜这边。 梨园，梨花班的角。每一位都是京中名伶，个个声望不低。确如时桜心声所言，一旦暴雷。 啧啧… 整个京城都得轰动。 这惹出的事儿，不见得比税银丢失案小。 即将入冬，朝廷诸多繁多。 单看户部官署数日没有开门，户部官吏从上到下，最少都有五六日没回府了。 这时候… 突然有人告诉他们被偷家了。 aya。 那场面光凭想象都渗人。 “我说…你不想，厨账的鸡鸭都杀了！决定做卤味，索性就多准备点，官厨那边不少人都等着。”玉娘道。 卤味味重。 她这边一弄，官厨那边肯定闻得到。 到时候，大理寺一众官吏肯定会过来蹭一蹭。 时桜：“……”她明明就很想，玉娘果然“移情别恋”了，可恶。目光落到玉娘孔武有力的“娇躯”，时桜蔫了。 算了… 她确实不想逛街。 呜呜呜… 宝宝心里苦，可是宝宝不说。 宋柊抿着嘴轻笑着。 时桜作怪很有趣，玉娘让时桜留在小院宰杀鸡鸭，其实是想她弄完回屋歇息。毕竟，她脸上黑眼圈太重，担心人猝死。 这模样—— 一看，就知很多天没休息过了。 时桜作为一名捕役，上值时间不定。这会闲着无事，下一秒，保不准就得去忙。 早膳。 玉娘没有弄的复杂。 胡辣汤加蒸饼。 这时节，喝上一碗热腾腾的胡辣汤，整个人都舒坦暖和起来。不过，宋柊更想吃粉。 只是… 京中多汤饼。 粉，更多是面片。 宋柊悄眯着眼，地瓜（红薯）能制粉；山药豆（土豆）能制粉；大米也能制粉… 东市坊市的干货铺子，应该有卖粉的。 待会，要是遇上，且买些回大理寺。她入职大理寺，成为一名推官，少不得会时常出没大理寺。 一些杂物也该准备上，不过倒不急。 等回宋府，宋郑氏会帮忙。 “等水烧开，你就动手宰鸡杀鸭，要是不会弄去官厨找人帮忙…”玉娘交代两句，跟宋柊从角门离开。 时桜…… 大理寺在康平坊，位于东市。 东市靠近三内，周围多是勋贵官僚邸宅，商业不如西市热闹。当然，这不及西市热闹，仅限于人潮喧哗。像铁行、笔行、肉行、善卜者、卖胡琴者、赁驴人、琵琶名手、货锦绣彩帛者、印刷业、酒肆食舍、凶肆等等。 西市店铺和行业，远多于东市。 这主要跟地理位置以及人流有关，居于东市的多为达官贵人。西市就不同，西市混杂，更是京城的工商业区和经济活动中心，五行之中的金，就位于西。更有大衣行、油靛店、秤行、绢行、麸行、酒肆、柜行、药行…… 走出大理寺，耳畔传来喧闹声。 “康平坊有大理寺官署，附近没多少商铺，我们要走出康平坊去东市，那边热闹。不过，更有趣的当属西市，那边有北疆、南越等番邦来的胡商，时常能遇到新鲜的玩意…”玉娘道：“最近京城混乱，等混乱平息，俺带四娘子去逛西市。” 康平坊位于东边。 西市在西城，离得远。 一来一回，乘坐马车也要半个时辰。再逛一逛，半天，一天就过去了。 “好啊！”宋柊道。 她早惦记着陈卿心声中的美食。 接任推官之位，也是因推官无需上值点卯，时间自由。偶尔，还能兼职一些副业，如仵作什么的… 康平坊离东市近，两刻后，二人便来到东市。玉娘怕累着宋柊，便租赁了驴车。驴车能坐人，也能放东西，很方便。 康平坊进入东市。 入目便是肉行酒肆，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 过往人潮，虽没到比肩接踵的地步，但也格外热闹。 踏入东市，宋柊有种置身种花家夜市的错位感。各种叫卖吆喝，更是此起彼伏： “来啦！来啦！新鲜刚宰杀的猪肉…” “来品品，巴蜀刚到的新酒，酒香浓郁醇烈，每一口都是享受，口感上乘，只要二十文！” “好货好货！精美的陶瓷器皿，美观耐用，快来选购！” 第八十章 哞！喧嚣热闹的东市，遇乞儿 “真热闹！”宋柊道。 大周境内连年灾荒，诸多州府都受牵连。 不过，外地的灾乱萧条，没有影响京城的繁荣奢华。擦肩而过的路人，满脸喜庆，由内而外的骄傲是在其他州府见不到的。 玉娘淡然道：“还行。东市不及西市繁华热闹，再加上…最近城内混乱，许多权贵紧闭府邸，没有上街。” 宋柊微微一惊。 这还不算繁荣啊？！ 她记忆里… 最鲜明的记忆，逢年过节之时。 京城取消宵禁，全城同欢。那时候，入目都是人潮，灯火通明，火树银花不夜天。 那时的京城，也叫不夜城。 “我以前很少出府逛街，东市…就来过那么两三次。”宋柊惋惜着，她不讨厌这人间烟火气，隐约是喜欢的。 岁月静好，盛世安稳。 她喜欢这盛世，定然不能叫坏人祸害了。 北疆游牧部落不行。 白莲教更不能。 “玉娘，我瞧见有人卖柿子…”宋柊欣喜道：“好像还有鸡栆，我们能买些鸡栆吗？霜降后的鸡栆，吃着最是甘甜。” “可以。”玉娘应道。 “柿子，新鲜的柿子，六个钱一斤。” “酸枣酸枣，刚采摘的秦庄酸枣，只要五文钱。” “梨，郑州梨……” 穿过肉行，沿街不少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玉娘，我想吃酸枣糕。”宋柊指着卖酸枣的摊子，吞咽起口水来。酸枣单吃极酸，做成酸枣糕后，软糯q弹，微微的酸透着甜，再加上点陈皮或苏叶，那滋味更是一绝。 无论是上辈子… 还是大周的宋柊，都喜欢吃酸枣糕。 当然。 宋府花婶的桂花糕，那也是宋柊的心头好。 “做。”玉娘点点头，走上前：“老翁，劳烦称一称这筐酸枣，俺都要了。” “好嘞！”老翁拿过秤砣，喊熟人起秤。 竹筐深，装满，一筐足有一石（120斤）。老翁讲究，筐中酸枣个头相等，没有树叶和砂砾。一看，便知挑拣过。 不过… 宋柊不吃惊。 东市不同于西市，相邻的坊市，都是勋贵官僚的府邸，自然都是不缺钱的人家。 买卖的货物，多少有点讲究。 “女郎，这筐酸枣重85斤，共425文钱。”老翁放下秤，将重量和价钱告知宋柊二人。这个85斤自然是除掉竹筐的重量，缺斤少两比较少见。 通常西市相对多一些，毕竟西市鱼龙混杂，乱。 “老翁，我未带铜钱，你且拿信物去大理寺官厨结账。”玉娘搬起酸枣，将其放上驴车，拿出一枚铜钱递给老翁，让他去大理寺官厨拿钱。 这铜钱与寻常铜钱不同。 乃是东西两市铸造的特殊铜钱。 当然，这是经过朝廷允许的。像玉娘拿出的这枚铜钱，就代表着大理寺。 一文钱轻。 百文千文重。 普通人逛街总不能携带几千文铜钱。 像金银，仅限于大众买卖。毕竟，你买筐酸枣，就算你能拿出银锭，摊子的主人也找不开… 除这种特殊铜钱外，东西两市还有银票。 不过… 银票交易与百姓无关。 “是，大人。”老翁欣喜接过铜钱，开始收拾摊子。打算去大理寺结账，就直接回家。 玉娘见宋柊一脸好奇，便又掏出两枚铜钱，“四娘子，可是好奇这铜钱信物？” “嗯！”宋柊点点头。 她听过，却没见过。 以前逛街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通常会安排小厮或婢女领着商贩回府取钱。当然，这种情况比较少见。 毕竟。 大富之家有专门负责采买的下人。 偶尔上街游玩，也不会整筐购买东西。 几个铜板，几十个铜板。 荷包还是可以装得下。 “玉娘，这铜钱信物谁想到的？好生灵巧的心思，倒是省了许多事。”宋柊赞赏道。 闲聊时。 二人买下两筐柿子和一筐梨。 跟之前一样，玉娘给出了两枚铜钱信物。 这会儿。 两人来到一处卖鸡栆的摊贩前。 “你猜猜…”玉娘道。 她上前询问鸡栆的价格，看着摊上的鸡栆份量不多，索性直接包圆。挑了个大的，递给宋柊，让她品尝味道。 宋柊：“东西两市每年为朝廷提供了大量商税，这铜钱信物和银票，莫非出自户部某位大人之手？” 这铜钱能作为交易信物，且还出现在东西两市。 自然与朝廷有关，三公内阁不会插手东西两市，六部…户部最有可能。 户部。 掌管田地、户籍、赋税和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 东西两市繁荣，每年创造的商税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既如此，户部没道理不重视。 “四娘子果然聪慧，那你…再猜猜是哪位大人的手笔？”玉娘吃着鸡栆，打量着街上其他摊贩。可惜，多数水果不耐放，即将入冬，很快就吃不上美味的水果咯。 “这……”宋柊愣住了。 她对大周朝堂了解不多。 户部，唯一认识的，便只有那位念叨着想辞官的许时年许尚书。这位掌管着今上的钱袋子，出了名的抠门小气。 “许尚书？” 宋柊试探着说出许尚书三个字。 毕竟… 别的户部官吏，她也不认识也不知道。 玉娘朝宋柊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厉害！” 宋柊轻笑着。 随口一猜，竟然还真猜中了，颇为意外。 “许尚书，管着陛下的国库，东西两市的繁荣，他自然看在眼中。铜钱信物和银票，确实方便了东西两市的买卖。”宋柊分析着。 她不厉害，厉害的是许尚书。 “站住！站住……” 突然街上传来一阵喧闹声。 同时，还伴随着各种叫骂和打砸声响。 “你这乞儿好生无赖，日日偷窃我家蒸饼，真当大周律法无用？今日，我不打死你，也要扭送你去顺天府见官……” 很快地。 一道道尖锐的喝骂声传来。 宋柊同玉娘对视一眼，便顺着人群往前走去。 吩咐赶车的车夫去一旁等待片刻。 “刘家三郎下手真狠！一个蒸饼，最多两文钱。” “是啊！看他的狠劲，像是要打死这乞儿。” “这乞儿也是可怜，偏偏偷了刘家饭馆的蒸饼，这顿毒打挨了也是白挨，谁不知刘家三郎贯爱打骂人？他家娘子和儿女，谁没被他打骂过？” 第八十一章 呜！俺的长生回来了吗 “住手…”玉娘呵斥道。 凭借魁梧的身躯，她挤到人前。伸出手，一把揪起刘家三郎，将人扔在一旁，低头打量着被刘家三郎追着打骂的乞儿，满是怒意。 宋柊眨着眼，没出声。 东市，临近勋贵官僚府邸，坊市内极少有乞儿出入。反之，西市鱼龙混杂多乞儿行乞讨活。 刚才，百姓们的对话。 眼前被刘家三郎殴打的乞儿，似在东市讨好。 可是… 这是不可能的。 宋柊眯着眼打量地上蜷缩的乞儿。 浑身脏兮兮，且散发着难闻的恶臭，身量矮小偏瘦。披头散发，看不出性别。 不过，他\/她身上的衣料却不简单。 作为宋家子。 宋柊自然学过辨识布料，这乞儿战乱破旧的衣服，绝非一名乞儿能接触得到的。 宋柊神色怪异望着乞儿… “他吃你多少蒸饼，我替他给钱。”玉娘冷声道。九尺身躯，似巨人居高临下俯视着刘家三郎，毫不掩饰内心的愤怒和不喜。 刘家三郎一喜又惊。 喜的是，被乞儿弄脏的蒸饼能卖钱，连带前几日的蒸饼钱也能讨回。但是… 他同样认出了玉娘的身份。 “不不不…不用了，左右就十几文钱，我请他吃。”刘家三郎鞠躬作揖，满面谄媚，讨饶道：“玉娘，真不是小民小气，而是这乞儿太过分。你看他浑身脏兮兮的，每日都来饭馆偷窃，小民不在意，来饭馆用膳的客人能不计较？再说了，他碰过的蒸饼，小民也不能再卖给旁人……” “别啰嗦，多少银钱说个数。”玉娘道。 她不耐放跟刘家三郎纠缠，东市与大理寺离得近，刘家饭馆的刘家三郎什么德性，玉娘自然是知道的。 混不吝，耍无赖，无理搅三分。 说的… 便是刘家三郎。 “诚惠十五文…”刘家三郎苍蝇搓手，兴奋道。 闻言。 被玉娘护在身后的乞儿暴怒，站起身。 “啊啊啊…”乞儿不停地叫嚷着，双手开始比划。 宋柊笑容一变，面沉如水。 这是个哑儿。 “行，十五文。”玉娘说着话，就要掏钱。 这时候，乞儿拉着玉娘的手，不断摇头比划着。一双澄净明亮的眼眸，愤怒瞪着刘家三郎。 刘家三郎抖着腿，谄笑着，“好嘞！就十五文，也得是我心地善良，没跟乞儿多计较…” 听刘家三郎这般不要脸的话，四周百姓纷纷发出嗤笑声。很明显，乞儿在刘家饭馆偷窃的蒸饼，绝没有十五文之多。 大周虽说连年灾荒。 但是… 这些并未影响到京城。 像蒸饼，哪怕是柳娘蒸饼铺的蒸饼，最贵的也不是三文一个。且是带馅，肉馅的。 刘家饭馆的蒸饼，是无馅的。 这种蒸饼通常一文能买两个，小点的，一文能买三个。刘家三郎说乞儿吃了他家十五文蒸饼……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玉娘，我认为五文钱足矣！”宋柊张嘴，淡然望着刘家三郎，冷漠道：“乞儿赔了蒸饼钱，现在聊聊你殴打他的药钱。东市有药行，去药行请坐堂的大夫给乞儿瞧瞧，要是伤筋动骨，汤药钱别忘了。” …… 瞬息间。 街上莫名安静了下来。 宋柊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 但是… 女郎轻轻柔柔的嗓音，透着果决和铿锵，硬是叫人不敢反驳和亲近。 “我我我…”刘家三郎想骂想动手。 只是，他目光触及宋柊，就被镇住。 这厢玉娘掏钱的动作一顿，吃惊看向宋柊。 这这这…… 事情还能这样处理？ “银钱不用赔了，饭馆有事要忙，我先走了…”刘家三郎转身就逃，推开拦路的路人，跌跄着直奔自家饭馆。他怕，怕再继续待下去。 宋柊会再要钱。 药钱，汤药钱… 下一步，该不会是膏药钱？！ 刘家三郎这次撞上铁板了，不仅没讹到钱，还被吓跑了。顿时，周围百姓纷纷望着宋柊，好生厉害的女郎。 这口才… 她不去做讼师可惜了。 “小娘子，可是顺天府的讼师？能帮忙写诉状吗？” “我隔壁家大嫂子的娘家侄女想和离，想找个厉害的讼师，我觉得这位小娘子很合适……” 一瞬间。 附近百姓蜂拥挤过来。 宋柊嘴角一抽。 讼师！！ 不不不… 她不是讼师，诉状什么的，不会写，搞不定。 见状。 玉娘一手提着乞儿，一手护着宋柊，快速挤出人群。 “天啊！”宋柊粗喘着，一脸惊恐。 这些人是疯了吗？ 她明明解释过不会写诉状，更不是讼师，怎么就听不懂了？这要不是玉娘身强体壮，身躯魁梧，今天怕是走不出东市…… 宋柊原本还打算继续逛东市。 现在嘛。 回大理寺，快回大理寺。 阔怕，太阔怕了。 忙整理身上被扯乱的衣服，迅速找到之前租赁的驴车，上车，让车夫送她们回大理寺。 这东市… 不逛也罢，小命重要。 宋柊都没想明白，这些人如何凭借两句话，就认定她是一名讼师？？ “四娘子，没事？”玉娘道：“刘家三郎在东市声名狼藉，是个有名的混不吝无赖。今日，你将他说跑，会被误认为讼师并不奇怪。” 这一说。 宋柊浅浅松了口气。 哦哦… 原来是刘家三郎的缘故。 她就说嘛，哪有人凭借几句话，就误会别人是讼师。 这太过离谱了。 “我没事，缓缓就好。”宋柊摇头又点头，视线一转，落到被玉娘提上驴车的乞儿，车上放着数个筐，预留能坐人的空间不多。 于是。 他们都挤在车夫的身边。 “玉娘，他怎么办？”宋柊打量着乞儿，很脏，近看也看不出乞儿的性别，只闻到呛鼻的恶臭。 除此外。 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淤青红肿都算是好的，更有发炎的伤口伤痕。 一看。 挺吓人的。 很难想象乞儿是如何存活的。 玉娘道：“带回大理寺，请个大夫瞧瞧，其他的再说…” 「俺的长生啊……」 「他要是活着，也该有四娘子这般大了。」 「这乞儿的眼睛真像长生，长生是你吗，你回来看阿娘了吗。这么多年，你都不来阿娘的梦中，难道还在怪阿娘？」 第八十二章 怒！凄惨小乞儿 长生… 宋柊手一抖。 她对玉娘了解不算多，仅知道她祖上御厨出身。本人曾在宫中御膳房做过御厨，长公主出嫁后，跟随长公主嫁入了崔家。 别的，都不知。 听玉娘的心声，长生应该是玉娘的儿子。 只是… 这长生好像已经逝去了。 与自己一般大，年纪并不大。 思及。 宋柊把目光落到乞儿身上，小声道：“玉娘，他好似不能说话，且身上伤势颇重，要不…先找药堂的大夫瞧瞧？” “四娘子说得在理，车夫劳驾送我们去最近的药堂。”玉娘惊醒，怀里的小乞儿浑身是伤，带回大理寺也得找大夫，一来一回，更浪费时间。 “那，坐稳咯！”车夫挥鞭，驱赶青驴往药堂奔去。赁驴车是按时辰收费的，车夫巴不得宋柊她们多消耗些时间，他也多挣些银钱养家。 百草堂。 坐落在东市的有名药堂。 其在民间的名声也很不错。 “李大夫，在吗？” 隔老远，玉娘高声呼喊着百草堂李大夫的名字。 闻声。 百草堂的药徒走了出来。 一瞧。 来人是大理寺的玉娘。 便欢喜迎了上去，东市离大理寺近，玉娘作为崔睦的专属庖丁\/厨娘，再加上孔武有力，不逊色男子的身量。 但凡见过玉娘的人，都能将其牢记在心。 “玉娘，可是有事？”李小云近前，目光落到玉娘怀里的小乞儿，微微一顿，问：“伤势不轻啊！玉娘，且跟我来。” 领着玉娘几人，直入百草堂。 “叔，快给这小乞儿瞧瞧，伤得有点重，我不敢多看。”李小云嚷嚷着，他是百草堂的药徒，同时也是李大夫的本家侄儿。 再有… 百草堂便是你家的产业。 李小云同其他药徒，自然是不同的。 毕竟，真论起来。 他也算是在自家学习手艺。 “李小云！！”李大夫怒吼着，说：“我说过多少次，你在百草堂记得喊我李大夫……” 「榆木不可雕也！！」 “叔，你别无理取闹，莫耽误玉娘看病的时间。”李小云挥挥手，催促道：“这小乞儿被打的不轻，我不敢乱碰，怕伤着他，你快些过来给人瞧一瞧…” 李大夫。 京中有名的大夫。 除宫中太医院的太医们，李大夫在京城算是一号人物。 那些够不着请太医看病的权贵世家们。 最常邀请入府的大夫，百草堂的李大夫排在前列。 李大夫颤抖着手，想骂，却碍于场合不对，只能吞下怒焰。打算秋后算账，只是…李小云性格与赵涵有几成相似，比较混，大大咧咧，且脱跳。 “李大夫，劳烦给他瞧瞧…”玉娘道， 李大夫忙回了个礼，让玉娘将小乞儿放下，挽袖，望闻问切。望排前，李大夫更是有名的大夫。一看，心里已然有几分结果。 而后… 他没问，而是检查小乞儿几处外在的伤。 本打算掀开小乞儿的衣裳细看。 不过。 李大夫目光触及小乞儿脸骨和脖颈之后。 他收回了手。 “多日饥寒交迫，再加上被人殴打。要是再晚上半日，恐有性命之忧。”李大夫温吞的声音，与刚才怒吼李小云时，判若两人。 见状。 宋柊瞥了眼李小云。 这药徒有点能耐啊！ 李大夫温文尔雅，性格温和儒雅，显然是个性子极好的人。这般谦谦君子… 却被李小云逼得放声怒吼。 啧啧… 这又是个像赵涵一般的混不吝少爷。 “能治吗？”玉娘紧张道。 李大夫：“能，但费钱。” “钱，我出。”玉娘大气拍胸，钱…她有，治个病而已，她出得起。再不济，还可以找少主或长公主周转。 这些年… 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长公主和少主给的月钱和赏钱都存着，除了买些吃食，基本都没怎么花过。 大理寺小院的厨账开支。 一律走长公主府和崔府的帐，玉娘就负责买和做。 别的… 其他人会处理。 “啊啊……”小乞儿翻身而起，跪在地上给玉娘磕了三个响头，嘭嘭响的那种响头。 “小孩子，你做啥子咧？”玉娘一惊，方言都蹦了出来。忙伸手，把跪在地上的小乞儿提起，小心放在床榻上。床榻脏都脏了，再脏点也没事。 大不了。 等小乞儿病好，多给点钱。 “哑儿？”李大夫微惊，张嘴道：“来，张张嘴。” 李大夫没急着处理小乞儿的外伤，外伤重要不了命，得检查是否有内伤？ 沉默 沉默 沉默 不觉间。 时间过去了一刻钟。 这一次。 李大夫检查的更为仔细。 同时，李小云收敛嬉笑的表情，拿过纸笔帮忙记录小乞儿的病症。看得出，小乞儿身上问题颇多。 毕竟… 之前，李大夫表情比较温和。 随着不断地检查，他的表情一变再变。 此刻。 再无一丝温和。 取而代之是冰冷的怒意。 那感觉… 像是置身冰天雪地中的火焰，蹭蹭喷溅着焰火。 “该死…”李大夫愠怒的脸，一片冷凝，他出声道：“玉娘，你们在何处捡到这小乞儿？” “东市，刘家饭馆附近。”玉娘道。 “她身上重伤不下三处，轻伤二十七处，许多都是重复伤和陈年伤。这不过是个孩子，何至于此！”李大夫深吸气，接道：“这些伤不麻烦，易处理。真正麻烦的是，她还中了毒，这嗓子便是中毒引发的。若今日，你们没将她送来百草堂，她活不过今晚…” 嘭！！ 玉娘一急。 随手往旁边的矮凳一踢。 矮凳瞬间四分五裂，化为一堆碎木块。 “乖…玉娘不是生你的气，就是气那些害了你的人。” 见小乞儿一脸惊恐，玉娘忙收敛怒容，蹲下身，温声安抚着小乞儿。 宋柊拍了拍玉娘的胳膊，柔声道：“李大夫，你先帮他处理身上的伤，旁的事，晚些再计较也不迟。” “对对对…”玉娘拍头，催促道：“李大夫，你快给他治病。等病好，再找顺天府报案。” 顺天府不受理，还可以找大理寺。 大理寺… 这是自家的地盘，玉娘就不信没人帮忙查案。 第八十三章 噫！梧桐，梨园 “毒，要徐徐图之。我先处理她身上的皮外伤，汤药得喝半月。”李大夫朝远处煎药的妇人招招手，吩咐道：“徐娘子，你且带她去后院梳洗一番，再找身衣裳换上，我去配药。” 他住在百草堂后院。 徐娘子是他聘请的洒扫，平日里帮着打扫百草堂，闲暇时，还帮着煎药。不过… 李大夫承诺过，煎一副药给两文钱。 “好的。”徐娘子放下蒲扇，上前抱着小乞儿离开。 徐娘子身量不及玉娘，但体格肥硕而壮实，别说抱个小乞儿，寻常成年男女，徐娘子都抱得起。 堪称百草堂十项全能，有病人打趣李大夫说： 百草堂能缺李大夫和其他坐堂大夫，唯独徐娘子不可或缺。 此话… 连李大夫都十分认可。 李大夫习惯使唤徐娘子，哪天要是徐娘子休沐，他一整天都感觉缺点啥，怪不习惯的。 同样地。 其他百草堂的大夫和药徒，都是如此。 “李大夫…”玉娘一惊，诧异看向李大夫。换衣，何须避着人。她想着，等李大夫给小乞儿上过药，她带人回大理寺再烧水梳洗换衣物。 李大夫道：“这小乞儿是位小娘子，女郎…可不能光着膀子换衣裳，我配药，待会让徐娘子为她涂抹膏药。其他的药，你带回去煎，一日三次，每次半碗，连喝半月。等外伤尽好，身子骨养好，我再为她解毒……” 小乞儿身子骨羸弱。 现在解毒有风险，一个不慎，说不得好事变丧事。 “女郎？”玉娘大惊。 与宋柊对视一眼，两人都没察觉到。 此前。 宋柊注意力… 更多是小乞儿身上的衣物。 再有，她没近前看过小乞儿，自然无从分辨其性别。 “对，她是女郎。”李大夫认真道。 作为京中有名望的大夫，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何况—— 他刚才还切过脉，脉象也能证实小乞儿男女性别。 “还未入冬，东市怎会有乞儿？这事儿，巡捕役知晓吗？”李小云凑近，好奇道。 东市，可不是西市。 这边离皇宫也不远，周遭居住的都是权贵官僚。 一天12个时辰，都有巡捕役巡街。 就算是严寒的冬天，东市通常不多见乞儿。 无他… 乞儿还没进东市，就会被巡捕役驱赶。 倒是西市则不同，那边常有乞儿讨活，巡捕役遇见也不会赶人，除非朝廷发公文，禁止乞儿上街讨活。 玉娘轻摇头，说：“这事……” 未尽的话，玉娘没有明言，小乞儿出现在东市明显有问题。只是… 现今，小乞儿哑了。 李大夫说想解毒，要等小乞儿身上的伤养好。 京城生活着数百万人… 谁会在乎一个小乞儿的生与死？ 这一次。 小乞儿要不是遇上玉娘。 多半… 会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待他人发现，最多告知巡捕役。巡捕役假如是个有心的，掏点钱使人裹上草帘，将小乞儿葬入京郊的乱葬岗… 要是碰上没有良心的，草帘都没有一张。 有没有坑，填埋尸身都是未知的。 宋柊沉着脸。 她没有把发现告诉玉娘。 毕竟，玉娘是庖丁。 这事与她说，只会让其担心。 很快地。 李大夫配好药，开始抓药。 同时，让李小云把止血祛瘀的药膏拿去后院，让徐娘子给小乞儿上药。 “玉娘，这有一副风寒药。小乞儿体弱，且饥寒交迫多日。我担心她入夜会发热，你守着一二。没发热，这茬算是渡过了。要是发热，你就给她煎药喂她喝下，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分三次喝……”李大夫指着一堆药，逐一告知玉娘这些药该如何煎如何喝… 一旁。 宋柊安静听着。 忽然… 一道奇怪的心声，引起宋柊的好奇。 「…梨园真邪门！近些年，京中丢失的郎儿，都跟梨园沾亲带故。我就说…那些个妖妖娆娆的戏子不算好人，这种脏地方，就该烧了。」 宋柊：！！ 猫猫吃惊脸jpg。 梨园。 丢失的郎儿。 再加上，之前安定侯府的绿帽事。 好像都围绕着梨园…… 宋柊沉着脸，古今人贩子都惹人憎恨。 这事不管真假，宋柊都打算查上一查。她这大理寺推官，虽说还没有走马上任。 但是… 她可以找时桜打问一二。 等等！！ 宋柊突然抓住脑海中掠过的闪光。 之前，时桜提及安定侯府和梨园，她隐约觉得哪不对劲，像是有点什么，可是一直没想明白。 这会儿。 宋柊惊醒过来。 王贵妃好看戏听戏。 七皇子将梧桐送入重华宫。 梧桐… 一个除性别定义为女的存在，容貌来历等等，都是未知。刑部\/大理寺都请画师划过梧桐的脸，每次画的脸都不是同一张！！ 这让宋柊想到了一个人：被看手。 假若梧桐是被看手… 那曹宁和七皇子提到过的阿遇赤又是谁？！ 哪怕是现代社会，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不容易。何况在古代，十里不同乡，找人难如登天。 梧桐善唱戏… 她会不会藏在梨园？ 梨园，京中最有名的戏院，这里最有名的便是梨花班。梨花班的角，个个都是名伶。 梧桐假如藏在梨园，还真可能逃掉监察司的搜查。 毕竟… 梨园幕后背景错综复杂，藏个把人轻而易举。 像阿日善当初就打算以红娘的身份脱身。 越热闹繁华的地方，越容易藏人。 假如梧桐以戏子之身藏在梨园，那阿遇赤又会藏身何处？再有就是… 阿遇赤是谁的人？ 来自北疆游牧部落的侉屹族人。 抑或是白莲教教徒。 梧桐身份能确认，是白莲教教徒。 ——但是，阿遇赤有些估不准。毕竟，这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宋柊也不确定。 宋柊抬着头，细细打量百草堂内众人。 可惜… 这会儿，那人没再出声。 宋柊等待许久，都没再听到那道声音。 同时。 “李大夫……” 徐娘子带着收拾好的小乞儿过来。 于是，一个白净瘦小的女郎映入宋柊眼帘，怯弱的眼神，在看到玉娘和宋柊的时候，多了些灵动。 第八十四章 诶！玉娘为小乞儿取名，喜儿 “这娃吃了很多苦…”徐娘子黑着脸，骂道：“缺德玩意，这点大的娃娃都下得去手，就不怕遭报应？！” “来来来…”李小云端着碗热粥，凑上前，“饿了！喝点粥，这药膏擦着会有点疼，得忍忍。” 宋柊微微一惊。 她惦记着小乞儿的异状。 一时间。 还真没想起小乞儿饿肚子一事。 玉娘念着小乞儿身上的伤，被李大夫拉着说煎药的事。 于是… 两人齐齐忘了给小乞儿准备吃食。 李小云倒是有心了。 “小云，谢啦！”玉娘露出笑脸，开口道：“晚些时候，我给你做红枣糕。” 李小云爱吃红枣糕。 这事儿… 百草堂上下都知道。 玉娘来过百草堂多吃，这件事她自然也知情。 “玉娘，你没骗我？”李小云高兴道。 他一早惦记着玉娘的手艺，奈何玉娘住大理寺，那地儿…普通百姓可不敢随意靠近。 再说… 玉娘是私厨。 别说普通百姓吃不着她的手艺，连大理寺官吏寻常也吃不到。毕竟有护食的崔睦，再加上贪嘴的陈卿。 玉娘只一双手，哪能十全十美？！ “没骗你，过两日红枣糕做好，我让时桜给你送来百草堂。”玉娘拍着胸承诺，把李大夫配好的药打包，提着放去驴车，出来有段时间了，得回大理寺准备午膳。 宋柊牵着小乞儿，徐娘子递来一个包裹。 “这是几件旧衣物，女郎别嫌弃。”徐娘子道。 宋柊微顿，接过徐娘子递去的包裹，微笑道：“徐娘子有心了，我代小娘子谢过徐娘子。等她养好伤，再过来百草堂找李大夫解毒…” 咳咳… 原谅她轻微社恐。 熟人闲聊还好，跟陌生人真有点恐慌。 不过。 该有的礼节，宋柊还是懂的。 小乞儿中毒哑了，对旁人的善恶最是敏锐。 她知道宋柊玉娘没有恶意，便会亲近她们。同样地，徐娘子刚才为她梳洗，还帮她擦药… 这些事，她都看在眼里。 这不是几件旧衣物，而是满满的爱心。 “啊啊…”小乞儿张着嘴，努力发出自己的感激之情。眨着眼，任由眼泪从眼中滚落，不停地鞠躬道谢。 「…魔窟，逃离。」 宋柊一僵。 她视线悄然落在小乞儿身上。 她—— 这是听到小乞儿的心声了？ 之前，宋柊还以为自己只能读取拥有官职的人的心声。毕竟，此前步入东市，她没听到商贩和百姓的心声。 不过… 刚才突然听到的吐槽声，让宋柊颇为意外。 琢磨着，莫不是哪位巡捕役路过百草堂？ 但是。 小乞儿的心声，令宋柊欣喜不已。 这读心术似乎没有局限，好像需要触发读心的机制。 比如： 强烈的执念\/怨念等等。 宋柊总结一番。 她能读取那些拥有强烈情绪波动的人。 这种情绪包括不仅限于喜怒哀乐…… “李大夫劳烦了！”玉娘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李大夫，转身走出百草堂。 李大夫给小乞儿配的药。 都不是便宜货，再加上给小乞儿的几罐止血祛瘀的药膏。百两，不算多。 宋柊唏嘘着。 看病难… 这问题不止古代，连现代都一样。 小病拖，大病扛。 自古以来，多少人都是临死才送医救治。 “走！”宋柊捏了下小乞儿的手，瘦瘦小小，别说皮包骨，真的是连骨头都很小。 小乞儿。 不禁让宋柊想到崔太师家丢失的那位小娘子。 这可是京城！！ 天子脚下，天上掉个花瓶砸伤几个人。 一半都能牵扯到权贵世家。 即便如此，任由小孩丢失。 可想而知… 整个大周许多看不见的地方，又会有多少无辜孩童被人掳走。朝廷有人牙子，合法买卖人口。但是，更多是被拐走\/掳走或是偷走的孩子。 这些孩子的结果。 无人知晓。 为奴为婢还是好的。 人性黑暗，人世间更黑暗。 回程… 驴车上很安静，车夫挥鞭赶车。 玉娘小心握着小乞儿的手，低声道：“四娘子，你说…我给她取个名如何？” 「她会活着……」 宋柊：“玉娘何不直接问她？” 说着话，宋柊轻拍着小乞儿的发顶，徐娘子做事细心，她为小乞儿梳洗的同时，也为小乞儿洗了头。不过，头发没有完全擦干。 今日，天色不错。 和煦的阳光，倾洒在头顶。 有些热，更多是舒适。与前些时日的骄阳烈日不同，能明显感受到冬天降临的脚步。 “啊啊啊…”小乞儿昂着头，不停地点头。 她隐约记得… 自己是有名字的，但是她忘了。 那个地方太可怕太黑暗。 她遗忘了太多的事，每日惨厉的哀嚎声，伴随着腐烂的恶臭，一日一日缭绕在四周。 渐渐地。 她甚至忘记自己是个人。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人，她挣扎着从地狱爬了出来。 太阳，大地，还有食物的香气。 这一刻。 她是欣喜的，欣喜自己活着。 哪怕被刘家三郎殴打，她都是开心的。因为疼痛不仅证明自己活着，还告诉她自己是个人…… “喜儿，小喜儿。大名，找少主给你起。”玉娘道。 宋柊微微一笑。 玉娘认为小乞儿前些年吃得苦太多，盼着今后一生都是喜都是乐。 喜儿。 简简单单，普普通通。 却承载着玉娘对小乞儿最深的祝福。 “很好听。喜儿，喜欢吗？”宋柊微笑着，附和着玉娘的话，低头看向小乞儿。 “啊啊……”小乞儿开心点头，她小心靠近玉娘，感知到玉娘没有拒绝，就将脑袋埋进玉娘的胸前，轻轻地蹭着，表达她内心的喜悦之情。 「喜儿…」 「喜儿有名字了，开心。」 宋柊点点头，喜儿的心声似乎更清晰了。 也许… 不久后，她能从喜儿的心声中，获知她以前的遭遇。要是能找出拐走喜儿的人贩子，也算一桩功德。 一刻钟过后。 车夫将驴车停在大理寺后衙的角门处。 帮着忙，开始卸货。 玉娘让宋柊牵着喜儿回小院，她喊人帮忙搬东西。 “玉娘，四娘子…你们去逛西市了？” 还没进门，就听到时桜的嘟囔声。她迎上前来，刚想再说点什么，目光落到喜儿身上，“四娘子，她是谁？这伤…不轻啊！这味道像是百草堂的止血祛瘀膏，你们去百草堂了？” 第八十五章 哈！今上想削爵，安定侯送货上门 “喜儿，我和玉娘在东市遇上的…她情况特殊，没地儿可去，玉娘想着带回大理寺住些时日。”宋柊简单跟时桜解释了两句，问：“崔少卿，在哪？” 喜儿… 小乞儿的身份，宋柊没有大声嚷嚷。 这没必要说出来。 时桜作为京中神捕，哪怕宋柊提只言片语，她都能猜出喜儿的身世。 果不其然… 时桜眼神微闪，落到喜儿身上。 羸弱瘦小的身子，浓郁的止血祛瘀膏的气味，再加上那畏怯的眼神。时桜很快猜到了喜儿的身份，眼底浮出怜悯之色。 「乞儿吗…」 「东市怎会有乞儿？」 “少主刚从都察院过来，现在…应该在正厅跟陈卿议事。宫中杨熠苏醒能开口说话了，说了不少曹家的隐秘，再加上阿日善那份名单，监察司动手拿人…”时桜道。 据说… 陛下有意修建监察司官署。 准备将监察司从都察院移走，建一座专属监察司的官署。各种配套设施，都将完善。 今后… 监察司拿人，就不用再送往刑部诏狱或是顺天府监牢。同时，监察卫也有自己的廨舍。 这半天时间。 京中又发生了不少事啊！ “你跟我一起去正厅，我有事要告知崔少卿和陈卿两位大人。”宋柊道。 时桜：“我也一起？” “对，一起。”宋柊点点头。 时桜微惊着，却没问。 宋柊现在是一名大理寺推官，她要求见大理寺的大佬。必有缘由，她只是捕役，只负责抓人，旁的…与她无关。 少顷。 玉娘忙完。 宋柊让时桜带路，一路直奔大理寺办公正厅。 小院。 玉娘领着喜儿进了厨账。 准备为喜儿煎药，再准备午膳。 咚咚… “陈卿，宋推官有事找你和崔少卿。”时桜恭敬道。正式场合，时桜很稳重。 毕竟。 她不能给崔睦丢脸。 她和时令，更像是崔睦的家臣。 只是… 他们各自都有正式官职。 半公半私。 “宋推官？”陈卿怔愣着，经崔睦提醒，回过神，想起时桜嘴里的宋推官，指的是宋家四娘子，“四娘子，快快有请…” 陈卿最是敬重脑子好的人。 宋柊能力不逊色宋栖，自然叫人尊重。 推官… 官职低，大理寺任何一位官吏都比推官职位高。 可是，没有人平白无故得罪一位推官。 就像是刑部诏狱，没有谁会苛待刑讯官。 “四娘子，快坐。”陈卿道：“听时桜说，你和玉娘去逛东市，有没有去柳娘蒸饼铺转转？” “今日在东市遇上一点小意外，我同玉娘就买了些酸枣柿子回来…”宋柊没急着提喜儿的事，转而，开口道：“宫中杨熠苏醒，可有提到梧桐的下落？” “杨熠对梧桐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倒是说了不少曹家的事。你看看…这是根据杨熠口述记录的卷宗，我和老大人研究半天，没看出太多东西…”崔睦淡淡道。 清俊的脸容，染上少许的冷意。 混杂着淡淡地竹叶冷香，将崔睦整个人衬托的很高冷，浑身充满肃杀之气。 杨熠的口供… 倒出曹家许多腌臜事。 牵扯的不止京中权贵，甚至连江浙等诸多州府，都牵涉其中。更涉及人口贩卖、权贵世家的土地兼并和州府官吏贪污腐败。 可以说—— 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这两宗案件。 快杀疯了… “对于梧桐的藏身之所，我有个推论…”宋柊道：“今日，时桜无意间提到了安定侯府，听说安定侯夫人和侯府内宅侍妾通房与梨园梨花班的名伶走得近，惹来安定侯爷勃然大怒……” 咳咳！！ 陈卿脸骤变，一顿咳嗽。 一旁。 崔睦神色未变，但缩小的瞳孔不难看出，他内心同样不平静。 近日… 安定侯府的绿帽事件，在京城频繁刷屏。 据说，东西两市的饭馆酒肆，日日爆满，这事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劲爆话题！！ 陈卿：「嘿嘿，安定侯是个老王八…」 「时桜，谁让你拿这种污耳的事跟小柊儿说的？安定侯府早就是个落魄户，府中三房纷乱不断，就为了安定侯这个爵位…可惜，聂家却不知，今上早就想收拾安定侯一系了。想承爵，做梦了。」崔睦优雅喝茶，一派悠闲自得。 「啧啧……」 「聂世元有子十一，子子不同父。」 「这真的天大的笑话，这事没曝出还好，一旦闹得轰动全城，今上肯定会夺爵！！」 这不是开国那时候。 那会儿… 高祖大方，大封朝堂。 今上则不同，他小气也抠门。 整日尽惦记下棋下棋下棋… 封爵，那是妄想。 每日，没惦记着夺爵便是幸事。 今上在位数十年，未曾册封过任何一个爵位。就连皇子也就是个封号，没有实际的封地和募兵。 给封地… 就代表那块封地上的税收和征兵都属于私人所有。 建元帝哪舍得。 他巴不得大周所有土地都归皇家所有。 不不不… 准确来说，建元帝希望大周所有土地都归他一人所有。 朝堂勋贵世家，乃至宗人府的宗亲。 他们都是蛀虫，会跟他抢钱。 不过。 这事想归想，今上从未付诸实际。 朝堂文武百官都知晓今上的心思，除大是大非，小事方面朝臣都顺着今上。 无他。 就怕今上提武器杀人。 毕竟，这事今上没登基前就做过。 “王贵妃喜看戏听戏，梧桐善戏。你怀疑…消失的梧桐，隐匿在梨园当中？”崔睦心思一转，猜到了宋柊的想法。 陈卿手一拍，道：“无不可能。梨园是京城最大最繁华的戏院，梨花班中的角，都是名伶，他们备受世人喜爱。梧桐假若化身名伶，确实能躲过顺天府和监察卫的搜查…” 果然…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舒服。 你只需稍稍提一句，他们就能知道结果。 “再有…我在东市，偶然听到这样一个传闻，有百姓私下说，梨园戏班子待过的地方，就有孩童离奇丢失。”宋柊话题一转，再回到玉娘这边，道：“刚才，我说和玉娘在东市遇上一个小意外。” 微微一顿。 片刻后。 宋柊接着说： “……我们捡到了一个小乞儿，在东市。她满身伤痕，濒死，浑身上下脏乱不堪，可，那一身衣物却不简单。” 第八十六章 查！安定侯府与梨园 “你们看……” 宋柊递出手上的包裹，解开。 刹那间… 一股难闻的恶臭扑鼻而来。 不过，屋内几人神色未变，淡定上前检查宋柊说的衣物。 “缎面。”时桜道。 陈卿眯着眼，面沉如水。 “小乞儿知晓自身身份吗？”崔睦低而沉的嗓音，轻缓响起问出陈卿想知道的问题。他眼底深处，荡漾开一丝猜测，宋柊没有明说小乞儿身世。 莫不是… 小乞儿“有口难言”。 果不其然。 宋柊道：“小乞儿中毒，变成了哑儿。百草堂的李大夫说想解毒，须得等她身体康复，最快要十天或半月时间。” “京城连年都有孩子丢失，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贫民百姓。顺天府…每年都被气急的百姓砸臭鸡蛋丢白菜梗，朝廷更是一再叮嘱人牙子，时刻关注陌生脸孔，但…一无所获。”陈卿无奈道。 京城贵人们都丢过孩子！！ 可想而知。 大周其他州府情况会如何。 人贩子猖獗无道，其背后必然有人撑腰，且组织庞大，纪律严明。要不然，大周何至于缉捕多年，始终无果。 嘶哈… 宋柊深吸着凉气。 这人贩子如此张狂吗？！ 崔睦眼中闪过冷戾，“我会嘱咐监察卫，着人盯着东西两市，这两市人流最多，每年在这两地丢失的孩童也多。不过，大周甚广，监察卫人手有限……” 监察卫不是万能的。 很多事… 他们同样力有不逮。 监察司初建的目的，是建元帝想监察朝堂百官。 渐渐地，就多了监视百姓。 但是… 监察卫人数不多。 哪怕监察卫人均精英，也做不到一人当十人用。 “也许…”宋柊道：“我们可以等喜儿解毒后，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 喜儿… 很明显是被掳走的。 只是，她年纪小，不记事。 且遭遇太多可怕的事，幼时记忆错乱或直接记忆消失，可能问不出身世来历。 不过，别的应该还能问一问。 当然了。 这个问不是现在。 ——这厢，陈卿崔睦同意调查梨园。 宋柊翻看着杨熠的卷宗。 果然，当初曹家收养杨熠是有目的的。曹家从前朝末期开始，就加入了白莲教，还是虔诚的白莲教教徒。 以忠义之名收养杨熠，其目的是为了笼络前朝仁义之士，妄图配合白莲教，伺机搞事。这些年，大周多地发生灾祸，白莲教暗中散播不利于大周统治的谣言… “太常寺少卿的证词，感觉过于板正，他与曹宁走得近，只因两人臭味相投。他的证词，有鬼。”宋柊断言太常寺少卿撒谎。 她接连翻看周郎中和梁评事的证词。 这两人的证词是正常的。 同样地… 其他被捕入狱的官吏，证词或多或少有隐瞒。不过，有隐瞒很正常，没隐瞒才不正常。 人无完人。 就连圣人都做不到完美。 普通人，自然有缺陷。 一对比。 太常寺少卿更不对劲了。 闻言。 时桜凑上前。 她还没细看，面前的卷宗被崔睦拿走。 杀人… 崔睦的刀又快又狠。 查案、断案这方面，他自问不及宋柊。 “四娘子，你是说江儒撒谎？”崔睦脸色微变，反复对比江儒和其他人的证词，再看杨熠口述的证词，惊道：“江儒身份有异？” “对。”宋柊沉着脸，点点头。 片刻后。 宋柊点着太常寺少卿江儒的名字，说：“香囊日日不离身，好牛羊肉，爱喝羊奶酒，府中常有胡商出没。杨熠曾提到过，曹宁对太常寺少卿极为恭敬。我猜测…这位江儒要么是白莲教教徒，要么北疆游牧部落出身。” “江儒，雍州人士。”陈卿道。 雍州啊… 那里紧挨着北疆游牧部落。 边境时常可见被遗弃的婴幼儿童。 这些婴幼儿童有北疆游牧部落的，也有雍州本地贫民百姓养不活丢弃的。 虽说朝廷在各州地都修建慈幼局，用来收养孤儿。 但是… 这些慈幼局是当地县衙州府拨钱供养的。 除此外，还有当地富绅世家捐赠。 可想而知。 慈幼局情况最多能糊口。 别的，自然是没有的。 有些州府财政经济差，当地富绅世家小气抠门，慈幼局情况只会更糟糕，甚至连糊口都难以为继…… “江儒身份之事，交给监察卫。”崔睦道。 宋柊反复琢磨杨熠的那份卷宗，她没有全信杨熠说的话，他由曹家养大，曹家是资深白莲教教徒。 谁都无法保证杨熠是干净的… 他前朝皇室遗孤的身份，能做的事，不要太多。 杨熠一醒。 太和殿偏殿执金吾数量翻了两倍。 同时，今上下令让秦宣毅亲自巡察太和殿。 “时桜，安定侯府交给你负责，给我盯死所有进出安定侯府的所有人，一旦发现梧桐，直接动手，今上有交代生死无论……” 崔睦凉凉交代两句。 皇宫中… 王贵妃被贬入冷宫，重华宫封禁。 但凡与重华宫梧桐有过接触的太监宫女，一律押入慎刑司审问。 萧皇后的脸，一日比一日冷。 听说… 今上现在不敢回后宫，只敢在乾清殿歇息。 无他，就怕萧皇后发飙打人。 时桜抱拳应下，问：“梨园，需要派人盯梢吗？” 相较于安定侯府，梨园问题更大不是吗？ “梨园，暂时动不得。背后牵扯的势力太多，不过，三日后…是梨园一年一次的梨园冬日会，我会亲自去梨园查探。”崔睦弹着腰间的黄鱼剑，黑眸深邃内敛，轻抿的嘴唇透着丝丝凉薄和寒意。 今年梨园冬日会。 崔睦打算只身入局，探一探梨园深浅。 陈卿蹙眉，迟疑道：“行之，你确定要犯险？杨熠提供的曹家名单之上，有不少人与梨园走得近，这梨园可能是白莲教在京城的老巢，就算不是白莲教，也可能与北疆游牧部落的暗探有关联……”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崔睦吐出八个字。 「我连铁肺部都能屠灭，区区梨园何足挂齿？再说…我也想知道梧桐是谁，这种人隐藏暗处，如鲠在喉啊！」 「还有——」 「此人在白莲教必然身居高位，她不死，小柊儿随时可能遇险，我怎能安心？！」 第八十七章 呿！梨园冬日会，试探高斯 梧桐… 会是被看手吗？ 宋柊冷沉着脸，崔睦的担忧，何尝不是她的忧虑？ 毕竟啊！ 她可是在诏狱死过一次。 上一次，她遇难成祥，非但没死还觉醒宿慧。下一次，就不见得还能逃过一劫。 “梨园冬日会，鱼龙混杂。”时桜皱着脸，紧张道：“少主，要不…让我和时令参加冬日会？梨园离西市不远，那地儿不安全。” 西城地贱，人多热闹。 郭荣，梨花班班主，梨园名义上的主人。 此人极擅长虚与委蛇，长袖善舞。梨园从小戏班，鱼跃成龙，成为京中最有名的戏园子，靠的就是郭荣。 当然，还有梨花班的名伶。 要说功劳，郭荣绝对居首。 “你们去没用…”崔睦摇头，拒绝了。梧桐善伪装，凭时令时桜的能力，他们抓不住梧桐，甚至还会打草惊蛇。 「梧桐太精明…」 宋柊道：“崔少卿，何不如把这件事交给我？我以前甚少在京城走动，参加梨园冬日会，肯定不会引起梧桐的注意，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税银案 曹家灭门案 两桩案子，就差最后这个幕后之人。 阿遇赤？？ 这人比梧桐更神秘，连跟他有过接触的阿日善都不知道阿遇赤是人是鬼。 找…… 如何找？ 何况以危险程度来说。 善伪装的梧桐更麻烦，她进过宫，知道太多宫中的事。 非死不可。 “何况…除梧桐之外，还有个不知是人是鬼的阿遇赤。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告结，事情仍然不算结束。” 宋柊知道… 梧桐和阿遇赤肯定上了监察司的红名单。 人海茫茫，想找两个人何其麻烦。偏生无论是梧桐，还是阿遇赤都奸诈狡猾。 “阿遇赤——”陈卿看向崔睦，以示询问。 崔睦神色淡淡，轻摇头，“刑部审问王国舅等人，无一人知晓阿遇赤。同时，七皇子也不知道阿遇赤是谁…” 简而言之。 除阿日善以外，没有人知道阿遇赤的存在。 宋柊一顿。 “七皇子说…他不知道阿遇赤是谁？”宋柊扬眉，露出一抹异色。 七皇子撒谎了。 只是，为什么呢？！ 七皇子身份揭露，被押入诏狱，离死不远。他何必要隐瞒阿遇赤的存在？ 除非… 隐瞒阿遇赤带来的利益，远大于说出来。 抑或是恐惧？？ “四娘子怀疑他撒谎？”陈卿一惊，狐疑道：“他为何撒谎，阿遇赤很特殊吗？” “阿日善认识阿遇赤，七皇子没道理不知道阿遇赤，毕竟…他们相识多年。要么，这两人…有人在撒谎。阿日善连死都不怕，她没必要撒谎。”宋柊冷静分析着。 此刻。 宋柊有种被赵涵附身的感觉。 她想剖了七皇子。 那肥硕圆润的身体，用刀划开，不知内里是何种颜色？ 陈卿道：“再去诏狱审七皇子？” “没必要。”崔睦摆摆手，漠然道：“他马上被皇家除名，宗人府的宗正会亲自出面。一个将死之人，问与不问都浪费时间。你只需告诉他，哪日问斩，他会比我们更着急。” …… 陈卿宋柊互视一眼。 时桜一脸茫然。 这些话… 分开，她都听得懂。 可是，凑一起哪个字都不懂。 「嘁！故弄玄虚，哈哈哈…我知道崔家老三夜探柳娘蒸饼铺，差点被巡捕役逮住，听说引巡捕役过去抓人的，是鸿胪寺卿家的钟老二……」 「嗯哼…再有，安定侯府三房为绿帽事件闹得不可开交，打算找今上定夺，这明摆着想抢爵位，啧啧…」 咚咚… 时桜刚吐槽结束。 房门被敲响。 “谁——” “陈卿，有事需要你定夺。” 孙少卿谄笑着，鞠躬作揖，满脸讨好。 瞧着… 宋柊差点没乐死。 这位孙少卿嗜酒嗜辣，跟陈卿一样喜欢去小院蹭东西吃。看似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私底下很随和的一个人。 「老大人，救命啊…」 「顺天府尹朱斌智不当人，贯会推脱。他把崔侍讲和钟老二丢来大理寺，是想让我们背黑锅！！」 …… 孙少卿骂骂咧咧。 话，很脏。 看得出，孙少卿心情很烦躁。 “何事？”陈卿诧异道。 孙少卿：“顺天府把崔侍讲和钟琪送过来了…” “他们所犯何事，为什么会闹去顺天府？还有…顺天府尹是怎么回事？每次都往大理寺送人，真当大理寺好讲话？”陈卿面露不渝，质问道。 顺天府尹统管顺天府大小事。 上一次。 顺天府把高斯送来大理寺，美其名让高斯暂避风头。 这次又是什么借口？ 九门提督，他不送。 刑部，也不送。 非得送大理寺，难道顺天府尹认为他陈文远好欺负？！ “钟琪告崔侍讲骚扰柳娘子，意欲图谋不轨。”孙少卿木着脸，无语道。 钟琪背后是鸿胪寺卿，崔侍讲有个当朝太师的爹。一个两个，都不好惹。 再说了… 这事还牵扯到柳娘蒸饼铺的柳娘子。 京城谁不知柳娘蒸饼铺的蒸饼西施——柳娘子。 隔三差五，就有儿郎为柳娘子滋事。 还好柳娘子亡夫是镇北军的百长，柳娘蒸饼铺挂着镇北军的牌匾，寻常街痞流氓不敢骚扰柳娘子。 “……”陈卿紧绷着一张脸。 顺天府尹那个老匹夫，是个会躲事的。 崔睦冷着脸，道：“老大人，这事交给我处理。” 顺天府尹把人往大理寺送… 无非是知道大理寺有崔睦，京中勋贵官僚都镇得住。 背景，官职。 崔睦样样都是顶尖的。 就算是皇子… 崔睦都敢硬碰硬，换作旁人，谁敢？ “好，这事你处理。”陈卿点点头，问：“后衙高斯万三该送走了，这里是大理寺，可不是救济院。” “那两人，还有用…”崔睦道。 监察司查过万三，确实没太大问题。 就贪了点，不过，贪的也是不义之财。崔睦没打算追究，万三是个人才。 他把人留在后衙。 其目的是想让万三试探高斯。 高斯履历太清白，只是…太过顺风顺水，入学，科举，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崔睦想到宋柊说太常寺少卿的证词太正常，反而不正常。高斯的情况，与太常寺少卿江儒的证词一样。 第八十八章 噗！崔钟二人的诡异流言 “这话怎么说——”陈卿一惊，狐疑道。 崔睦轻叩案桌，浅笑着，说：“太巧了。汶川运河的女尸是高斯未过门的妻子；曹宁是他密友；认识阿日善\/七皇子……” 「世间巧合，都源于精心算计。」 就像… 所谓的一见钟情，无非是见色起意。 宋柊怀疑高斯，崔睦对他也有防备之意。 “崔太师见过高斯，要紧吗？”陈卿紧张不已。落实税银案的来龙去脉，崔太师来大理寺见过高斯。 两人私下见了一面，约两刻钟。 崔太师离开时，神色冰冷。 官至一品，崔太师向来喜怒不露人前。但是，与高斯见面之后，崔太师森冷的表情，大理寺很多官吏都看见了。 那一日。 陈卿也在大理寺。 他原想上前同崔太师寒暄一二。 但是… 崔太师的表情，让陈卿顿住了步伐。 宋柊微微一惊，问：“崔太师哪时来的大理寺？” “七皇子下诏狱那日，崔太师抽空来了趟大理寺。他没久待，就见了高斯一面。不过，两人是单独见的面，聊过什么，无人知晓。只知，崔太师见过高斯以后，离开大理寺的时候整个人很凶……” 陈卿精瘦的脸，掠过淡淡地异色。 崔太师的崔，与博陵崔、武夷崔没关系。 正因如此。 崔太师更值得敬重。 朝堂之上，多的是看不见的暗潮。 高居庙堂，位列三公之位。 崔太师怎会简单？ “老大人…”孙少卿无声催促着。 前边儿，越发闹腾。再不处理，事情闹大，大理寺岂不是被其他官署看笑话？ “行之，你们忙。我再看看卷宗，高斯…最好还是挪出大理寺，于理不合。”陈卿道。 高斯没犯罪。 将人羁押在大理寺。 容易落人口舌，遭来非议。 崔睦一顿，默认陈卿的提议。 高斯确实不能一直留在大理寺，会试未考，高斯仍有举人之身。士大夫的嘴，上能颠覆朝堂，下能迫害百姓。陈卿担心，不无道理。 崔睦道：“我再安排…” “他有古怪，但…留在大理寺更危险，让监察卫暗中盯着！他日日出入架阁库，我总有点担心。”宋柊轻声道。 这一说。 顷刻，屋内几人变了脸。 “勉之，你且去架阁库清点盘库，年关将近，大理寺提前盘查。”陈卿厉声道。 崔睦点点头，认同陈卿的做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不懂聊斋？！ “…我安排人送高斯离开。”崔睦道。万三是刑部的人，这事交给赵涵再合适不过。 同时… 刚好让赵涵与高斯接触一二。 假如高斯真有心思，赵涵赵氏赵家的身份，高斯定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眨眼间。 崔睦将事情算计好。 带上宋柊时桜二人朝前厅走去。 这会儿。 大理寺前厅热闹极了。 “崔老三，你临近宵禁去柳娘子的蒸饼铺，摆明居心不良，还怕我向巡捕役举报？我说过…有我一日，就不会让你有机会伤害到柳娘子——” 钟琪说到这里，抬头，神色眷恋望向柳娘子。 “翰林院清闲，你非得宵禁才从翰林院回家，骗鬼呢，这般无能如何为陛下尽忠？何不如早早滚回崔家，当个闲散纨绔子……” “呵！”崔侍讲崔鼎方冷喝一声，淡然道：“我无能…总好过你钟琪一介白身，你哪来的脸，凑到我面前指手画脚？” 钟琪说他无能，崔鼎方反驳的更狠。 你来我往… 明明就两个人，愣是吵成千军万马对战。 前厅，正堂。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柳娘子捂着嘴，一脸生无可恋。 昨夜之事。 她真不知情，也没想到会闹成这般？！ 柳娘子只想守着囡囡过日子，没想过改嫁。再说，就算改嫁，她也没有高嫁的想法。 崔鼎方，崔太师三子。 钟琪，鸿胪寺卿二子。 两人都是权贵出身，她…还是个寡妇。大周没有禁止寡妇再嫁，可是，她就是个普通百姓，怎敢高攀权贵？！ 以前，没有奢望。 今后，也没有念想。 只是… 这二人，隔三差五闹一次。 着实让柳娘子头疼。 说不听，骂不通。 “少卿大人——” 一听，来人是崔睦。 刹那间，吵闹声骤停。崔钟二人一僵，讪讪笑着，凝望着越走越近的崔睦。 柳娘子松了口气。 不过，大理寺外的百姓纷纷发出惋惜声。 崔阎罗出面… 好戏，看不成咯。 朝堂百官谈崔睦色变，民间百姓对崔睦感官很不错。别看，他们教训孩子时，总说不听话就把孩子送给崔阎罗。可是，遇上不平事… 百姓只敢敲大理寺的鸣冤鼓。 顺天府，狗都不理。 “诶！崔少卿来得真快，好戏听不着了。” “是啊！我觉得崔侍讲二人吵架，比饭馆酒肆的说书先生更好听，说书先生说的听不懂，崔大人和钟大人吵架，我们都能听懂……” “你们说…他们真的喜欢柳娘子吗？” 哦豁！！ 宋柊没忍住喷笑出声。 这人说话音量高，恰逢崔睦现身，四周安静。 于是… 大理寺里外，数十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思及。 众人纷纷抬头朝崔钟二人看了过去。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挨得近。 姿势… 瞧着，真有几分暧昧。 再加上，半面羞红的脸色。 顿时，哇声连连。 “滚——”崔鼎方怒道。 钟琪反应慢，被崔鼎方推了个措手不及，结巴道：“你你你…推我作甚？”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又气又急，“崔老三，我眼瞎能瞧上你？滚滚滚…柳娘子，你切莫误会，我跟崔老三真的没半点关系，我……” 不解释还好。 他一解释，大家看他们二人的眼神更诡异了。 「崔钟……」 「他们认识柳娘子前，感情极好。时常相邀逛青楼，同宿，秉烛夜谈。哇哦！难道是嫉妒，相爱相杀。」 宋柊…… 黑人问号脸jpg。 喂喂喂… 这话题偏了？！ 不过，各种议论八卦蜂拥而来。 一时间。 所有人都忘了崔钟两人被送来大理寺的初衷。 事情完全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崔睦：“……” 这好像不用审了。 原告被告被流言通杀，相信…最近，这两人都不敢正大光明上街了。 闹事。 估计再不敢闹事了。 第八十九章 吖！消失的人 “还闹吗？”崔睦冷声道。 他抬手撩开袍角，往正堂一坐。俯瞰着堂下崔钟二人，视线掠过柳娘子时，微微一顿。 柳娘子无意改嫁。 这件事… 柳娘子公开说过。 大周民风开放，柳娘子生得貌美，性情贤淑，自然惹来不少儿郎们的注意。再则，柳娘子开着蒸饼铺，免不了日日与人打交道。 “崔少卿。”崔鼎方讪笑着。 钟琪晕乎乎的，一脸神伤，哀怨凝望着柳娘子。 “民妇柳娘子见过崔少卿！”柳娘子施礼，温声道：“崔侍讲昨夜路过蒸饼铺，顺路买了几个蒸饼，并未骚扰民妇。这都是误会…” 这话… 她跟钟琪说过，在顺天府也说过。 今日，这是第三次。 柳娘子曾想过毁掉自己的脸，省得遭人惦记惹来祸患。但是，身之发肤受之于父母，不敢毁伤。 “你们二人听清楚了吗？”崔睦冷眼注视着崔钟二人，话一转，讥笑道：“崔侍讲，崔家十三娘子丢失十余年，你日日打街游马，就没想过寻寻人？作为翰林院侍讲，真得闲，就多为陛下尽忠。钟琪…” 崔睦一顿。 钟琪锦衣华服，面涂脂粉，好一个玉面郎君！ 但是… 做的却不是人事。 “你一介白身，整日游手好闲连自己都养不活，怎有脸面欺男霸女？再敢闹事，我直接送你们入诏狱……” 最近… 京城事多。 这些人还不停惹事。 真把崔睦惹急了，他真敢抓人入诏狱。 哼哼！ 监察司必须加紧修建，以后…不送诏狱，直接送监察司的监牢，直接来个一步到位。 闻言。 崔钟二人安静如雀。 送入诏狱！！ 这种事，没有人怀疑崔睦不敢做。 以前有宗亲当街殴打百姓，一死二残。此事，顺天府不敢抓人，崔睦带上监察卫直接上门，强压着将那位宗亲送入诏狱…… 崔鼎方黑着脸，余光瞪向钟琪。 「钟老二…这混蛋是如何知晓我昨晚去柳娘蒸饼铺吃汤饼的？还好没把白钰牵连进来，毕竟…三日后，白钰还得参加梨园冬日会的名伶赛，这时候可不能出岔子。」 钟琪不甘示弱，回瞪了崔鼎方一眼，嘀咕道：“我接到白钰的口信，说你打算求娶柳娘子。就你…也配求娶柳娘子？” 这句话… 单听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偏偏有个开挂的宋柊。 宋柊眨着眼，看看崔鼎方，又瞧瞧钟琪。 白钰，梨园名伶。 昨晚上。 貌似不是什么特殊的时间。 “崔少卿，昨晚京城太平吗？”宋柊敛眉，突兀问了一句牛马不相及的话。 崔睦手一顿，抬头。 “时桜…” 时桜细想，回道：“监察司一切如常。我等下去趟顺天府，再找九门提督的人问一问。” 宋柊不会无的放矢。 她问昨夜京城是否太平。 肯定有目的… 思及，崔睦时桜齐齐将目光投向崔钟二人，最后又把视线定格在柳娘子身上。 于是。 崔睦让三人录下证词。 然后赶人。 离开前。 崔鼎方钟琪二人表情难堪。 今日一过。 整个京城都会流传出二人的暧昧传言。 一想。 两人禁不住打起哆嗦，面色铁青。 “柳娘子，请稍等——”宋柊兀自开口，喊住柳娘子。 柳娘子一顿。 “大人，有事吗？”柳娘子恭敬道。 崔睦道：“宋柊，大理寺新任推官。你唤宋推官便可，她想询问你一些关于昨晚发生的事…” “见过宋推官。”柳娘子道：“宋推官想问什么？” 宋柊邀请柳娘子入座，她翻阅着崔钟二人留下的笔录，上面没有提及白钰，全都是二人在堂前争吵过的对话。 这笔录… 让宋柊想到太常寺少卿江儒卷宗上的证词。 “柳娘子，昨夜崔侍讲哪时到的柳娘蒸饼铺，他是孤身一人，还是有同僚友人相伴而来。”宋柊道。 大周亥初（9点）宵禁。 通常戌时过半街上无人走动，仅巡捕役巡街。各坊关门落锁，不再互通。 柳娘子：“崔侍讲昨夜戌时一刻到的蒸饼铺，那时水崇坊已经散市，蒸饼铺每日戌时二刻关门。崔侍讲过来时，我刚好带着人收拾蒸饼铺……” 水崇坊临近东市。 这些坊市每日亥时关门落锁。 其他远离东西两市的坊市，一般戌时左右关门落锁。 “……崔侍讲独自来的蒸饼铺，不过…我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好像说要等人。只是，话没说完钟郎君带着巡捕役打了过来。”柳娘子微窘，神色之间透着尴尬。 昨日… 事情闹得大。 直接惊动了顺天府。 就连柳娘子，昨晚也是在顺天府的监牢过的夜。 天刚亮。 崔钟两人在监牢闹了起来。 于是。 他们被送来大理寺。 闻言。 崔睦抬头看了过来。 “等人，他等谁？”崔睦冷眸一闪，听出了不同，道：“柳娘子，你确定没听错？” “我确定没听错，崔侍讲确实有说在等人。我刚想细问，钟郎君就来了。后来…就闹到了顺天府。”柳娘子揉额，一宿未睡，担心受怕，她难免动了些怒气。 但是… 碍于身份却又什么也做不了。 “好了。柳娘子，你且回家。”崔睦道。 送走柳娘子，崔睦转头看向宋柊，问：“四娘子，你有何发现？” “有人…撒了谎。”宋柊道。 崔睦点点头，认同。 两人再次翻阅卷宗，没发现其他线索。 这次的事情…… 看上去很正常，二男争一女，争风吃醋。像这样的事，水崇坊隔三差五会闹上一两次，稀疏平常。 唯一值得注意的，这次闹事的时间临近宵禁。 除此外… 倒没其他异常。 京城因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两桩事，闹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今上有意早日结案，就想着尽快平息动乱，恢复京中秩序。 毕竟。 顺天府监牢，刑部诏狱等地人满为患。 闹事者，层出不穷。 不利于京城稳定。 咚咚… 时令敲门进屋。 “少主，高斯走了。”时令道。 崔睦点点头，问：“万三呢——” “万三也走了，赵涵亲自过来接的人。”时令道。 “高斯，有无异样？”宋柊问道。她想去送送人，但又觉得不妥，就没露面。 第九十章 嘶！美味酸枣糕 “异样，没有！”时令回想着，摇摇头。 高斯，一介文弱书生。 若非当街辱骂本朝太师，京城谁知道他是谁…每年，大周各地州府入京参加会试的举人，多达上千余人。 一个高斯… 混在人群之中，溅不起半点水花。 税银案，导致高斯错过今年会试。 他想再考，就得等三年。不过，举人能举荐为官。他与崔太师交谈，难道是想入朝出仕？ “他有说去哪吗？”宋柊道。 时令回忆着，开口道：“应该是去西城，入京后…他在西城落脚，他牵涉到税银案，错过今岁会试，曹家惨遭灭门，他跟曹宁私交甚笃，这节骨眼世人对他避之如蝎。酒楼客栈是他唯一的选择…” “西城，挺好的。”宋柊道。 与崔睦互换视线，崔睦轻轻点头。 赵涵是混不吝的性子不假，但行事稳健靠得住。他盯梢，能出人预料。 同时… 再加上一个老油条万三。 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 “对，西城很好。”崔睦道：“晌午了，回后院用膳。等时桜的消息，再调查柳娘子说的那神秘人…” 税银案 曹家灭门案 今上有意尽快结案。 毕竟… 明面上，七皇子便是这两桩案的元凶。 梧桐… 阿遇赤… 这两人的存在，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过。 世人不会信，区区一名宫女有能力操控这一切？再有，朝廷也不会公布，丢面。 「神秘人……」 「梧桐还是阿遇赤？真猖獗！这些人妄想操控大周朝堂，难怪陛下要组建监察司，监察整个大周…」 监察司权柄一涨再涨。 得亏这些人搅风搅雨，否则…朝廷怎愿意，头顶多出一柄“尚方宝剑”。 诶诶… 宋柊微微一惊。 监察司被朝廷重用，原来牵扯到这么多。 不过，宋柊细想就明白过来。 监察司权柄太重。 只对今上一人负责，崔睦执掌监察司，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莫说朝堂官吏，恐怕连太子都要忌讳一二。 但是… 假如监察司其职责涉及清查白莲教教徒，以及外族安插在大周的暗探，一切又都能说得过去。 “这香味…酸酸甜甜，酸枣糕吗？”时令兴奋道。 宋柊微笑着，说：“应该是酸枣糕，我上午和玉娘去了趟东市，买了不少酸枣和柿子。” 柿子，晒成柿子干。 或做成糯米柿子饼，味道都很不错。 酸枣生吃味酸，做成酸枣糕却十分美味，宋柊极爱。 鸡栆… 打过霜的鸡栆，味道更是一绝。 思及。 宋柊行走的步伐，没由来快了两分。 见状，崔睦眼底划过浅浅的笑意。 嘴馋的小柊儿… 怪可爱的。 “玉娘，我尝尝…就尝一点。” 陈卿讨好的声音，从墙内传出。谄媚，无比谄媚。这一幕，要是放去金銮殿，大半官员会吓掉眼睛。 这这这…… 这真是刚正不阿的大理寺陈文远？！ “不行。”玉娘果决道。 这酸枣糕是给四娘子做的。 玉娘很肯定，她只要松口，这一屉酸枣糕全都得进了陈卿的嘴。陈卿好吃之名，名传京城。 “玉娘，我拿梁隆安的黄姚豆鼓跟你换…”陈卿诱惑道。黄姚豆鼓，来自两广一带，京中很难买得到。 边说，边盘着那对玉核桃。 嚓嚓嚓… 陈卿见玉娘不为所动。 于是。 “我还有北地的参…”陈卿加重砝码，酸枣成熟大量上市，东西两市都有兜售，酸枣糕…自然多不胜数。 可是—— 那些都不是玉娘做的。 陈卿独爱玉娘做的这口酸枣糕。 每年都惦记着，盼着。 今年事多。 陈卿还怕玉娘给忘了。 谁知今日踏入后衙，还没进官厨。隐约间，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酸甜味，闻着味…陈卿只觉口舌生津，馋的不行不行的。 酸枣糕！！ 闻着味，他一路走进小院。 时令捂嘴，偷笑着，小声道：“陈卿独爱酸枣糕，每年这时节都会购买不同的酸枣糕解馋。不过…自从尝过玉娘做的酸枣糕之后，他说外边的酸枣糕都是赝品。” 噗呲… 宋柊忍俊不禁。 糕点，尤其是传统糕点。 那绝对是宋柊的最爱。 酸枣糕、红枣糕、山楂糕、红豆糕…等等，宋柊就没有不爱的。当然，众多糕点之中桂花糕，宋柊尤爱。 “玉娘。”宋柊轻唤着，三人施施然进院。 这会儿。 陈卿孙少卿赵寺臣… 大理寺能叫出名字的官吏，一个个站如松柏，屹立在小院之中。并非他们不愿进膳厅，而是玉娘拦着不允，怕他们偷吃。 “四娘子…” “四娘子，午安！” 一个个… 那极尽谄媚讨好的表情，不要太夸张。 「呜呜呜…」 「来了来了，四娘子踩着七彩祥云来了！！」 「崔钟二人的风流韵事，不及玉娘一块酸枣糕。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吃到玉娘做的酸枣糕。」 宋柊…… 这决心…大可不必了！ 咳咳… 陈卿轻咳两声，问：“前厅事情处理完了？” “嗯！人…都已经打发走了。”崔睦道：“老大人，昨夜京中有无要紧事发生？” “怎么说——”陈卿道。 谈及正事，陈卿等人一改闲散。 紧跟着，走进膳厅。一入膳厅，酸枣糕浓郁的酸甜香味扑鼻而来，众人没忍住吞咽起口水。 除酸枣糕，还有糯米柿子饼和烤柿子等。 桌面上，摆放着清洗干净的鸡栆。 玉娘无视众人饥渴的表情，左手牵着宋柊，右手拉着喜儿，微笑道：“四娘子，你快尝尝——” “我不跟玉娘客气。”宋柊道。 进厨账洗手，拿过一块酸枣糕，顿时被口中的酸枣糕惊艳到了。 酸甜可口，果味浓郁。 嫩糯细腻，口感独特。 这绝对是宋柊吃过最美味的酸枣糕，没有之一。 勿怪陈卿为吃一口酸枣糕，连北地的参都许诺出来。 这酸枣糕确实值得！！ “玉娘，这酸枣糕绝了！”宋柊惊喜道。这酸枣糕再搁放几日，自然风干，口感还会升级。 哈哈哈… 玉娘放声大笑，北地方言脱口而出，豪放道：“四娘子稀罕，俺给你做。这时候酸枣多，咱多整点回来，酸枣糕耐放，越放越香…” 第九十一章 善！宋柊初提罐头 “四娘子，我负责买酸枣…”陈卿抢话，解释说：“我知道东西两市哪家酸枣最酸最脆，想做出酸甜可口的酸枣糕，酸脆的酸枣最合适。” 陈卿善吃也会吃。 他说知道哪家酸枣最酸最脆，绝对错不了。 宋柊微微一僵。 她不会挑选酸枣，但是能用读心值换酸枣。 不过… 这没必要啊！ “老大人多买点，我给你们做。”玉娘接过话茬，替宋柊解了难题。她清楚…陈卿就是个牛皮藓，赶不走，甩不掉，“梨记得多买点，等落了雪做冻梨。入冬后，吃不上新鲜的水果蔬菜，咱多冻些冻梨。” 入冬。 京城很难吃上一口新鲜的瓜果蔬菜。 能吃的，都是些腌菜干菜榨菜。 新鲜的水果，连皇家都很难吃上一口。 思及。 宋柊想到了罐头。 水果罐头，肉罐头，鱼罐头… 这些对普通百姓来说很难得，可是…权贵之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但凡能用银钱办得到的事，都不算事。 宋柊抬头，扫过膳厅内众人。 屋内，官职最低的当属宋柊。 宋家，清贵之家。 但是… 宋家有个荣阳郑氏郑家的当家主母。 缺钱，那是不可能缺的。 假若水果能多卖些钱，百姓之家能多积攒几个钱，有了这几个钱，他们能多买两件衣服过冬。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法子让大家冬天吃上新鲜的水果，你们可愿多花些银钱？”宋柊斟酌着，开口道。 她拿出火炕构造图，交予建元帝。 数日前… 工部连同造办处工匠师，成功垒建出火炕。 这两日。 建元帝就会下旨让朝廷出面督促百姓建造火炕，用以冬季御寒。火炕有了，吃喝也该提上日程。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金钱只有流动起来，才能创造价值。 临近冬季。 其他的，宋柊暂时帮不上忙。 可是… 罐头概念一经提出。 相信百姓同样会受益。 当然了，跟火炕垒建一样，民间多少会受到一定的冲击。但是，未来前景绝对是美好的。 火炕的出现。 必然会对砍柴的樵夫和烧炭卖炭翁造成打击。 不过，相较于能取暖的火炕，这份打击渡过并不难。樵夫不能砍柴，卖炭翁不能烧炭，他们能学着砌炕… 再说，火炕同样需要消耗柴火。 还有煤炭。 砍不了柴，可以挖煤。 火炕取代不了炭盆，市场上仍然会有木炭的需求。 “四娘子，你认真的吗？”陈卿脸骤变，严肃道。 崔睦清凌凌的眼睛，染上点点热意看向宋柊，她知道这话背后的含义吗，“四娘子，冬季若能吃上新鲜的水果，我想…连陛下都会动心。你之前说的火炕，陛下让工部和造办处上奏，这两日打算在整个北地推广，还有礼部已经在准备你的县主封赏……” 闻言。 众人看宋柊的眼神，满是敬畏。 北地的冬天有多冷… 没有人比这些生活在北地的人更了解。 火炕的出现，今后北地将会再无冻死之人。 今上许诺的县主封赏，朝廷无人有疑议。 ——无他，就因宋柊配得上。 “嗯！”宋柊低低嗯了一声，说：“其实，冬日吃上新鲜的水果不难。世家贵族家中的冰窖，入冬前会储藏瓜果蔬菜，只是…这法子造价昂贵，寻常百姓之家办不到。若是…我们把水果去核加入糖水腌制，做成罐头…” 像火墙… 世家权贵就有修建。 只是，难以推广罢了。 罐头难的是如何封存，尽可能保存罐头中食物的食用日期。 对此。 宋柊并不担心。 “罐头，像酒窖酒坛那样保存酒？”孙少卿迅速反应过来，举一反三，拿酒做例子。 宋柊微微一点，点头道：“是的。” 这种吃水果的方式，大周本来就有。只是，大家没想过利用这种方式保存水果，让万物凋零的冬日，也能吃上一口鲜美的水果。 “水果罐头，鱼罐头，肉罐头…”宋柊道：“《齐民要术》之中，有瓮肉之法：和讫，内瓮中，密泥封头。而鱼鲊之法为：一层鱼，一层饭，手按令紧实，荷叶闭口，泥封勿令漏气。” 而后… 宋柊稍作停顿，又道： “更有把梨密封瓶中：先作漤（以盐渍果），用小梨，瓶中水渍，泥头，自秋至春，至冬中，须亦可用。再有：将用去皮，通体薄切，奠之以梨漤汁，投少蜜，令甜酢，以泥封之。” 这一说。 顿时，众人互视一眼。 膳厅之中。 除玉娘、时令和喜儿，哪个不是饱读诗书之士。 《齐民要术》 这书寻常百姓之家接触不到。 但是… 他们都接触过。 只是，他们自诩读书之人。 读的是四书五经，《齐民要术》不被正统认可。少有读书之人会认认真真细读，更别说了解内里的学识内容。 “谢四娘子点醒！”陈卿认真道。 弯身，作揖。 这一幕。 当即吓得宋柊弹跳而起。 她一个没有品职的推官，如何担得起九卿之一的陈卿施礼？！ 孙少卿感叹道：“枉我们自诩读书之人！” “孙少卿，劳烦你替四娘子写个折子，我稍后进宫一趟。”崔睦道。宋柊提到了瓮肉、鱼酢和漤梨三法，此三法，可演变为封存肉类、水果。 这对大周来说，绝非小事。 更甚… 进一步，这三法能用于军队粮草。 宋柊兴许没想到这一层。 膳厅内，陈卿孙少卿等官员，第一时间肯定是想到了。权贵官僚的机敏，绝非常人所能企及。 像宋柊… 第一时间是让黎民百姓冬日吃上一口新鲜的水果蔬菜。 而权贵官僚则不同。 他们想的是军队粮草，还想着如何敛财征税等等。 层次不同，地位不同。 所思所想皆不同。 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 他们都想让大周变得强大，想让大周百姓吃饱喝足，不再挨饿受冻。 “可。”孙少卿应道。 当下，顾不得争论讨吃酸枣糕。 孙少卿转身往办公正厅而去。 见状，崔睦将视线看向赵寺臣等大理寺官员，开口道：“你们分别遣人往东西两市购买市面上的各类瓜果蔬菜，再让人送来大理寺交予玉娘打理，老大人吩咐一声官厨那边的庖丁，让他们配合玉娘，抽时间实验制作罐头……” “善。”陈卿抚掌，开心应承。 第九十二章 嘿！喜儿的事不好查，有危险 「嘿嘿嘿…」 「四娘子真是大理寺的福星，火炕和罐头利国利民，由朝廷牵头主导，定能避开世家权贵的盘剥。陛下许诺的县主之位，低了。」 陈卿边吐槽边悄摸偷吃酸枣糕… 熟稔的动作，不要太娴熟。 一看。 就知这种事没少做。 不过，玉娘忙着进厨账端菜，倒是没看到这一幕。 “四娘子，坐。”崔睦道。 午膳后，等孙少卿写好折子。 崔睦打算直接进宫，将罐头一事，秉明今上。 说不定… 今岁镇守大周边境的将士们，都能尝一尝各自家乡的瓜果蔬菜。思及，崔睦向来清冷的脸庞，生动了不少。 很快地。 众人逐一入座，开吃。 “四娘子，这火炕确实是个好东西。”陈卿道：“等工部腾出手，我打算在自家府邸垒几张火炕，省了夜间受凉。” “造办处工匠师忙着改造皇宫，工部的工匠师人数不足，还要帮忙推广，这几日…估计会往民间招募工匠师。这一来，倒是能让百姓多挣几个钱。”赵寺臣激动不已。 百姓手上有钱，就不愁过冬了。 宋柊道：“家中垒建火炕，冬日还能种点小菜，拿上街售卖，也能得几个钱。” 这一说。 再次引来众人的侧目。 “四娘子，这事行得通？”崔睦迟疑道。 “冬日种韭黄韭菜，这自古以来就有，不算难事。除此外，冬日还可以用绿豆黄豆发芽…”宋柊简单提了两句，这事简单易操作。 往年… 京中就有百姓上街兜售豆芽。 这就挣个辛苦钱。 崔睦他们不知，只因身份层次不同。 他们关注的都是朝廷大事，民间小事难免会忽略。 玉娘道：“冬日种韭黄韭菜简单，去岁，我就在厨账发过豆芽，你们都吃过，难不曾都忘了？” 玉娘端着盐水鸭，以及刚出锅的炸鸡。 一旁，喜儿帮忙抱着一坛麦汁酒。 这气氛… 玉娘开心极了。 往常没有宋柊，崔睦他们在膳厅聊的都是国家大事。那些事，玉娘听不懂也不想听。 现如今… 大理寺多了个宋柊。 一切接地气多了。 聊的事，也都是些日常琐事。 再有，还有权贵官僚府邸的八卦轶事。 这生活美滋滋的，滋润，舒坦。 “炸鸡配麦汁酒，越喝越有。过瘾，格外过瘾。这麦汁酒初喝味道一般，可是…越喝越上头。” “我喜欢啃鸡骨架，咯嘣脆！” “我觉得四娘子让玉娘弄的卤味味道不一般…” 边吃边聊，膳厅变得热闹非凡。 “行之，喜儿的事非同一般，你要有准备。”陈卿低声道。他来小院，就问过玉娘。 喜儿的事… 陈卿心中有所猜测。 崔睦选择让玉娘留下喜儿，自然存了插手的打算。 京中每年都有孩子丢失，其中…丢失的孩子身份有高有低，完全是无差别掳人。 这其中必然牵涉到朝堂权贵。 十余年前… 崔太师府上就丢失过一位十三娘子。 时隔十余年之久，这位十三娘子死在汶川运河上。要不是牵涉到税银，那人多半死的不明不白。 虽说… 税银案已经查明。 但是，陈卿明白事情没有完。 只是，苦于没有线索，就算大理寺想调查也无从查起。 喜儿的出现，说不定就是转机。 「十三娘子的死…」 「崔太师不会就此罢手，崔太师贯会伪装，一旦被他找到机会，当年掳走崔家十三娘子的人连同与这次沾边的人，都得死。」 陈卿凝视着崔睦。 崔睦是他欣赏的下属，两人亦师亦友。 要不是陈卿知道崔睦身后有长公主和崔家做后盾，陈卿会开口劝他远离喜儿…… “老大人放心，我自会谨慎。”崔睦道。 陈卿拍了拍崔睦的肩膀，小声道：“你找机会与崔太师见上一面，他应该知道些内情…” 「当年，崔家十三娘子丢失之时，崔太师还不是三公，那时…他好像在吏部任职，传闻他与安定侯有私仇。十几年前，安定侯老侯爷还没死，安定侯府地位巩固，在朝堂地位不低，身后更有亲王做后盾……」 宋柊！！ 看来，当年崔家十三娘子丢失有内幕啊！ 牵扯到的人不少。 虽说… 这不过是陈卿的心声。 但是，正因为是心声，才不会撒谎。 亲王。 就不知是哪位亲王？？ 宋柊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关于安定侯府的记忆不多。 毕竟，这些年安定侯府每况日下。 像这种失去往日荣宠的侯府，京城之中不算少。区区一安定侯府，不值得京城百姓关注。 这一次。 要不是安定侯后院闹出大笑话。 京城谁知安定侯府？！ 崔睦面沉如水，应道：“我会的。” 咚咚—— 这时，时桜敲门而入。 她抱着一叠公文，大大咧咧走入膳厅，将公文一放，快步上桌，“啊啊啊…饿死我了。玉娘，快给我装饭，我要饿晕了。这天气看着极好，外边冷死个人……” 见状。 众人满头黑线。 现下，外边不说艳阳高照。但绝对是风和日丽，称不上冷。要是清晨黄昏和夜间，冷那是肯定的。 这青天白日的… 哪冷了？！ 不过。 崔睦对此见怪不怪，时桜哪天不搞事，他多少会不习惯。见她一贯抽疯发癫，当即轻松下来。 「问啊，你们快问啊…」 「这趟出门收获不斐啊，娘们儿，今儿个贼高兴！」 宋柊…… 时桜，还得是你！！ “时桜，你有问出什么消息吗？”宋柊轻笑着，询问道。 一开口。 膳厅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时桜。 嘿嘿嘿… 时桜嘿嘿笑了三声。 “昨晚啊…除水崇坊的柳娘蒸饼铺闹出大事外，还有几处地方都出了事。不过，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倒是没有惊动顺天府和九门提督……” 时桜接过碗，大口吃了起来。 边吃，还不忘卖关子。 “都察院架阁库走水，顺天府库房失窃，荣亲王府入宫请太医……”时桜吃着香喷喷的炸鸡，再灌下一大口麦汁酒，又道：“西城临近西市一处宅院死了人，据说死的是个下人；隔壁坊市有个寡妇与人通奸；迎春阁有纨绔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起初。 陈卿等人听得格外认真， 渐渐地。 他们表情越来越古怪… 第九十三章 惊！一晚33桩事 “停——” 崔睦黑着脸，强忍着抽搐的嘴角。 张开嘴，制止时桜嘴里的话。都察院那边监察司的架阁库之中，有三分之一是各种京城八卦。 以前… 崔睦一直没找着谁收集的。 毕竟八卦也算是情报，崔睦有心想销毁那堆公文。但是，想到说不定哪天能用上，就没理会。 像这次税银案，起因便源于高斯当街辱骂崔太师。 宋柊的行为举止告诉了崔睦。 任何一件小事，一经串联，就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不过，绯闻八卦私下聊聊就好，放在桌面上谈论，实为不妥。 “你就直说…昨夜，京城拢共发生了多少事？别提有的没的，再啰嗦扣俸禄。”崔睦道。 对付时桜… 他不用出两招。 一招鲜，吃遍天。 时桜：“……” 「崔阎罗！！！扣俸禄扣俸禄，除了扣俸禄，你还能说什么？啊啊啊…」 宋柊低着头，抿唇。 咳咳… 崔睦还真是吃定了时桜。 瞧瞧把时桜给委屈的，快要疯掉了。 “32。加上水崇坊的闹剧，一共33件。”时桜道。说完，她朝旁边的公文努嘴，“顺天府将这些事整理成公文，我全都拿过来了，我看了看…没啥特殊的。” 一旁。 陈卿崔睦二人互视一眼。 眼中闪烁着别样的色彩。 「荣亲王府…」 昨晚水崇坊的闹剧，有猫腻。 崔老三多半给人挡灾了。就不知…到底是谁的意思。 还有… 昨晚崔老三在柳娘蒸饼铺等的人是谁。 能帮忙隐瞒，肯定是熟人。 “时令，午膳后…你带人把崔鼎方和钟琪请来大理寺，记住，过去请人的时候隐蔽一点。”崔睦道。 宋柊放下碗筷。 喝着茶，吃着酸枣糕。 一边翻看着时桜带回的公文。 一边把感觉不对劲的挑出来放一旁。 “时桜，昨夜安定侯府没事？”宋柊道。 时桜耸耸肩，接道：“没事！顺天府和巡捕营没接到消息，四娘子为何问安定侯府？” 巡捕营由九门提督执掌，负责京城一方的安定，还有夜间巡捕。可以说，巡捕营的职责与皇宫的执金吾一样。一个负责外城，一个负责内城。 “时桜，你说错咯！荣亲王府昨晚出了事，还着人入宫请了太医。这荣亲王府的二夫人，是安定侯府的嫡出小姐…”陈卿拿过宋柊挑选出来的公文。 恰好… 那份公文记载着荣亲王府昨晚发生的事。 宵禁后，京城各坊会落锁关门。 荣亲王府进宫请太医，必然会惊动巡捕营的巡捕役。 时桜：“咦！是吗？” “昨晚出事的…还真是这位荣亲王府的二夫人，有趣！”崔睦冷喝一声，淡淡道。 陈卿笑的神秘。 赵寺臣等人，沉默未出声。 不过… 看表情，他们似乎都有想法。 “四娘子，你在看什么？”时令好奇道。 宋柊摆弄着面前的公文，小心将碗筷挪开，“昨夜，都察院架阁库走水，烧毁不少卷宗；顺天府衙库房失窃，查明丢失的也是卷宗……” “你们说巧不巧…西城死人的那家，恰好是都察院架阁库的官吏！！与寡妇通奸的男子，是个偷儿。迎春阁争风吃醋的几位纨绔子，是何身份？” “昨晚发生的事，真巧？！” 闻言。 膳厅里，除玉娘和喜儿之外。 所有人都变了脸。 崔睦说过： 世间所有的巧合，多半来自精心算计。 所以… 昨晚零散的小事，似乎都有迹可循。 “时桜，你重查四娘子刚才提到的几件事，公文换成卷宗。李寺正，你去一趟架阁库，着人清查架阁库内存放的卷宗，看有无不妥之处？”崔睦眼神一凛，透着杀机。 宋柊没有明言。 但是，崔睦嗅到了阴谋。 都察院的架阁库，本身问题不大。可是，监察司与都察院共用架阁库，这意味着都察院的架阁库，同样存放有监察司的档案卷宗。 与此相同的，顺天府衙的库房也是如此。 今日… 他还真得去一趟皇宫。 这事情背后不一般，说不定牵扯到一位亲王。崔睦怕倒是不怕，只是…事情必须提前秉明今上。 李寺正微微一惊。 他转过身朝陈卿看去，陈卿紧绷着一张脸。 顿时。 陈卿想到了高斯。 高斯被崔睦带回大理寺之后。 就被安顿在架阁库。 毕竟，他不是犯人不能关进监牢。 大理寺后衙，唯独架阁库空房多，且没什么隐秘。 “我这就去…”李寺正道。 话落，他直奔架阁库而去。 这时候，孙少卿拿着写好的奏折进屋。 “崔少卿，奏折…我写好了。李寺正慌慌忙忙做什么去了？”孙少卿倒上麦汁酒，玉娘帮忙端来饭菜摆放好。 崔睦道：“孙少卿，这堆公文劳烦你细看一遍，我等李寺正过来就直接入宫…” 孙少卿怔愣着，困惑不解。 陈卿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昨晚出事了。具体什么事，就在这堆公文之中，赵寺臣做笔录，把公文改成卷宗的形式，方便之后查证。哎…临近冬季，怎么烦心事层出不穷。” 三日后。 梨园冬日会。 希望能顺利渡过！ 陈卿难得没多少胃口，放下了碗筷。 膳厅，很快安静下来。 就剩下孙少卿和时桜咀嚼饭菜的声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 宋柊帮着赵寺臣，成功将昨晚的公文，更改成卷宗。与水崇坊柳娘蒸饼铺的闹剧放一起… 哒哒。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老大人老大人…”李寺正的呼喊声，充满急切和惊慌。 闻声。 陈卿同崔睦互视一眼。 两人眼底同时掠过冷沉和肃杀之气。 果然啊… 高斯问题不小。 “说——” “架阁库有卷宗丢失，时间紧…我尚未查清丢失的卷宗具体是哪些，不过粗略估算至少丢失十余桩卷宗，皆与丢失孩童有关。” 轰地… 整个膳厅的人都沉默下来。 玉娘紧搂着喜儿，怒意翻涌。 陈卿重重拍打着饭桌，气喘如牛。 与之相反，崔睦面沉如水，神色冷淡没太大的波动，平静道：“李寺正，封口。” 一说。 顿时，众人诧异不已。 “我们无法证明这些丢失的卷宗与高斯有关…”崔睦冷声道：“再有…大理寺架阁库丢失卷宗，大理寺脸面无光。封口，等查明丢失的卷宗再说。” 「高斯」 「此人究竟是谁？他带走这些卷轴的目的又是什么…」 「陛下要结束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这些事…暂时保密更稳妥。避免，提前打草惊蛇。」 第九十四章 惨！13份丢失的卷宗 见状。 宋柊哪还有不懂的。 崔睦认定大理寺架阁库丢失的卷宗，源自高斯的手笔。但是…碍于朝廷那边的压力，准备按下此事。 估摸着… 崔睦有意让监察司调查。 毕竟，丢失些陈年卷宗算不得大事。 冬季到来。 意味着年关将近。 朝堂必须要稳定，不能再出事。 陈卿敛眉，双手相抄。 “…都听行之的安排。”陈卿冷静道。 「陛下希望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尽快过去，明日…最迟明日朝廷会公布火炕一事。同时，下旨宣布七皇子的罪孽。不过，七皇子混淆皇室血脉的事，估计会秘而不宣…」 皇七子… 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王贵妃从慎刑司离开，就被打入冷宫。 同时，知晓了七皇子真正的身世。然后不停地喊冤，显而易见，她不知皇七子被掉包的事。 七皇子破罐子破摔，死活不开口。 梧桐… 成了调查皇七子生死的唯一人证。 但是，这些都是皇家秘辛。无论是今上还是满朝文武，皆不会拿在明面上谈论。 故而。 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结案顺理成章。 河南府官场被宋栖清空了。 吏部高兴的同时，也痛苦不已。 高兴是河南府官场腾出大量的官职，等着吏部安排人。痛苦也是如此，一个萝卜一个坑。 一府之地… 能安排的官职不要太多。 像之前，王贵妃一系的官员落马，朝堂热闹极了。现如今，涉及一个州府，可想而知，吏部会如何热闹？！ “杨和，你亲自去都察院和顺天府走一趟，查明丢失的卷宗究竟是哪些陈年旧案。时桜跟着四娘子，不要随意离开大理寺，宋家…我安排监察卫送信，让他们小心些。” 入宫前。 崔睦分派众人的安排。 他拿上孙少卿写的折子入宫面圣。 崔睦离开后。 陈卿等人纷纷起身。 罐头一事，需要安排人去东西两市购买瓜果蔬菜，再交由玉娘实验。再有，架阁库丢失的卷宗也需要清查。 “李寺正，我跟你一起去架阁库…”宋柊道。 她留在小院，玉娘也不会让她帮忙。这会儿，官厨那边得了闲，会有人过来帮玉娘。 毕竟… 都惦记着玉娘做的东西。 帮点忙，大家都乐意。 时桜道：“一起一起…” 清洗酸枣，帮忙晒柿子，煮梨汤… 这些太无聊，还不如去架阁库清查丢失的卷宗。 当然，时桜更想上街查案。 奈何崔睦开了口，让她跟着宋柊。 街上，人多事多八卦也多。 时桜选择做一名捕役，就想着有机会四处走动，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 再加上，监察卫的身份。 嘿嘿嘿… 上到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 啥样的八卦，她都可以接触得到。 都察院监察司架阁库那一堆绯色事件卷宗，几乎都出自时桜之手。监察司受她影响，渐渐地…各种离谱的桃色新闻，各家各户的八卦绯闻，都被监察卫收录其中。 闲暇时… 监察卫聚一起聊得格外开心。 当然了。 这些都背着崔睦。 “吴书吏，丢失的卷宗查明了吗？”李寺正跨过门槛，询问道。 吴永。 大理寺架阁库一位书吏。 今日，恰逢他当值。 “见过李寺正。”吴永放下手中的笔，回道：“丢失的卷宗已经查明，架阁库此次一共丢失了十三份卷宗。其中，最早可追溯为陛下登基那年：建元元年，其他十二份卷宗，分别为建元三年；建元七年；建元十年以及建元十七年…” “吴书吏，这些丢失的卷宗都记录着什么？”宋柊好奇道。 吴永抬着头，看向李寺正。 李寺正点点头，为吴永引荐介绍，说：“这位是宋柊宋推官，她是陛下钦点的推官，刚入职大理寺，今后是你我的同僚。她问什么，你直接回答便是。此次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宋推官出力不小…” 李寺正进退得当。 该说的，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能说的，半个字都没有透露。 果然… 能在朝堂官场混的，就没有痴傻愚钝的。 像七皇子那样的大冤种，纯粹赢在起跑线上。身份一旦被揭露，瞬间无了。 “这十三份卷宗记录的，是当时京城附近丢失的孩童。”吴永冷沉着脸，愤怒道：“每份卷宗涉及的孩童数目不少于十余人，最多一次有23人丢失。” 丢失十余人… 自然是大案。 顺天府必然会严查。 只是，无论怎么查，丢失的孩童无一例外都没能找回来。 其中… 最令人记忆犹新的。 当属建元十年，那一年崔太师在吏部任职，为礼部尚书。 崔家十三娘子于梨园冬日会上走丢… 同时，那一天还丢失了十四个孩子，九女五男。 堂堂吏部尚书家的小姐丢失，可想而知，事情闹得有多大。直接惊动了建元帝，建元帝责令九门提督封城找人。 嘶哈… 宋柊倒抽凉气。 天子脚下！！ 人贩子猖獗至斯，完全没将大周律法放在眼里。 建元帝组建监察司，可能不止为监察朝堂。更多是想监察大周！毕竟，执金吾职责是皇宫安危，巡捕营负责京城秩序… 这两个机构都无法抽调。 那么… 建元帝需要另一把刀。 一把能让他掌控大周时局的刀。 这把刀必须锋利无比，且让世人畏惧。 ——监察司的成立，顺理成章。监察司服务于建元帝，除了他，没有人能号令。 税银案的出现。 宋柊就算没有冒头，崔睦必然也能查清。 因为… 这是建元帝为监察司走向大周的第一枪。 君不见，独属于监察司的官署，开始动工修建，这修建的人来自造办处。谁不知造办处只为皇家服务？ 建元帝之心，昭然若揭。 “这些人…如此猖獗吗？”宋柊惊骇不已。 时桜道：“顺天府衙门前就有悬赏……” 可惜啊。 多年过去，那些悬赏少有人完成。 偶有丢失的孩童被寻回，亦不过例。 更多丢失的孩童，终其一生都没能归家。 “有人说…这些丢失的孩童是被白莲教掳走的，也有人说是鬼神作祟。朝廷对人牙子看管严苛，每一个经人牙子买卖的人都要严格登记，但成效不大。”李寺正轻摇头，惋惜道。 第九十五章 嘶！埋没的天才，吴永 呜呼… 宋柊捂着嘴。 天子脚下都丢孩子，其他州府可想而知。 无法无天！！ “吴书吏，架阁库卷宗可有备案？”宋柊问。必须弄清丢失的十三份卷宗，之后，方便调查。 吴永微窘，讪笑道：“宋推官，架阁库存放的档案多是些陈年旧案。既然是陈年旧案，自然是无暇备案的。” “那…”宋柊表情微变，迟疑道：“想弄清楚丢失的十三份卷宗，该如何？” “这——”吴书吏犹豫着。 李寺正：“吴永，昨夜顺天府衙和都察院都有卷宗丢失。大理寺要是曝出同样有卷宗丢失，你想过后果吗？” 这番话… 警告中带着提醒。 崔睦发了话，暂时隐瞒大理寺丢失卷宗一事。 可是。 等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结案。 这件事… 早晚会暴露，瞒不住的。 吴永：「…最近贪杯了！我都不清楚架阁库哪时丢失的卷宗，一旦官署清查，麻烦大了。」 “吴书吏好酒吗？”宋柊随口道。 说罢。 她上前走了两步，闻了闻。 “这味道，闻着像是上好的花雕酒。不便宜！” 闻言，吴永腿一软。 得亏时桜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人。 “我我我…”吴永支吾着，半晌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状，李寺正哪还有什么不懂的。 吴永贪杯，疏忽了对架阁库的看管，被贼人钻了空子。架阁库丢失的卷宗，多半无法确定丢失时间。 ——能弄清楚丢失的这十三份卷宗，得益于架阁库有一整套成熟的管理措施。要不然…凭架阁库书吏的官吏，他们可能根本就搞不清丢失的卷宗是哪些，更无从调查那些卷宗记录了什么。 思及。 李寺正脸色变了变。 这一刻。 他忽然听懂了之前在膳厅时。 陈卿和崔睦二人的对话。 「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抑或是世家官僚…大周连年丢失孩童，始终是查无所获。累积的数目，少则数百，多则上千。这么多孩童，他们…应该是长大成人了！」 「假若死，堆积的枯骨又在何处？」 「咕噜…老大人明鉴，这浑水一般人蹚不了，容易淹死。崔睦，监察司。陛下每日下棋，难道是伪装！！」 宋柊：…… 她肯定，今上是真的爱下棋。 至于… 组建监察司，可能是神来之笔。 毕竟，大周各州府灾荒太多，今上难免想的有点多。琢磨着，是不是有外地官员欺上瞒下… “这酒…哪来的？”李寺正逼问道。 吴永家境寻常，哪有余钱买花雕酒？再说，还日日喝，这怕不是卖儿卖女连祖产都卖个精光。 吴永道：“别人请的——” “谁请的？”时桜凑上前，打量着吴永。大理寺书吏，俸禄低。前些年朝廷官员俸禄高，只是…近些年各州府连年灾荒，朝廷官员俸禄一再削减，比之前，削减了三成。 吴永，大理寺书吏。 月俸等同从九品官员，一月为1050文钱。除此外，还有些零散的杂用钱，膳补贴，零散的福利加一块，约莫两千文钱出头。 因着吴家世代为书吏，京中也算是薄有私产。 他有地方住，这倒是省了租赁房屋的钱。 但是… 日常穿衣吃饭，这都得用钱。 细算下来，吴永哪来的余钱买酒喝，且还是上等的花雕酒。 “日前被崔少卿安顿在架阁库的子明，这酒就是他买的。我没逼迫他，花雕酒是他给的孝敬…” 瞒不住，吴永麻溜解释着。 “子明，高斯的字倒是好名字。”宋柊道。 崔睦拜托赵涵盯人，希望不要出岔子。 这高斯… 问题很大。 可惜，之前一直没时间，没能跟高斯再见一面。 那日在诏狱相遇，莫非也在他算计之中？要真是如此的话，他跟被看手不是同路人。 现在确定被看手是白莲教的人。 高斯跟被看手不是同路人，那他会是谁的人？ 北疆侉屹族？？ 假如高斯是阿遇赤，来自北疆游牧部落。 那么… 他为何要帮大周朝廷？ 毕竟，税银案的告破，离不开高斯提供的线索。 乱了乱了，一团乱。 宋柊闭上眼，缓慢睁开。 “吴书吏，我想知道那丢失的十三份卷宗记载的笔录…”宋柊死死地盯着吴永，吴家…大理寺书吏世家。架阁库失窃，吴永以及他背后的吴家都要担责。 但是，担责一事。 现在追究无用，她更想知道那丢失的十三份卷宗记载的东西。高斯盗走这些卷宗，必有所图。 说不定… 都察院和顺天府衙丢失的东西。 全都与此有关。 思及。 宋柊对大理寺架阁库丢失的十三份卷宗更好奇了。 “我的罪名…”吴永踌躇着，咬咬牙，抬头道：“假如我找回那丢失的十三份卷宗，宋推官能帮我脱罪吗？” 看管不利。 其罪，可大可小。 该如何判罪，大理寺自行能处置。 再说了。 现下… 大理寺架阁库失窃一事，尚未暴露。 吴永贪酒却不傻。 吴家世代为大理寺书吏，吴永不想因他而让吴家落魄。何况吴家能世代为大理寺书吏，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吏不同于官。 有句话说得好： 流水的官，铁打的吏。 吏的职位通常世代传承，少有波动。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可以帮你向大人求情，但要看你能不能拿出我想要的东西…”宋柊直白道。 吴永的罪算是看管不利。 不算是重罪。 毕竟，追起源…将高斯带回大理寺安顿在架阁库的崔睦，才是罪魁祸首。 吴永不过是监察不当。 “你们随我来。”吴永作揖，邀请宋柊等人进架阁库，他准备笔墨，说道：“架阁库中共有3086份卷宗，我都一一翻阅过。这丢失的十三份卷宗，我自然看过。现在，我为你们默写…” “等等——” 李寺正大惊。 宋柊时桜同样一脸地震撼。 他们齐齐将眼神投向吴永，诧异道：“吴永，你刚才说默写？你是说…架阁库3086份卷宗，你全部都记得？！” “小的没什么本事，唯记忆出众。”吴永微窘，尴尬道。 年幼调皮爱玩闹，读不进书。 但是，论记忆力。 吴永自问不输任何人。 第九十六章 哇！超忆症，再现离谱卷宗 “吴书吏，您过谦了！！” 宋柊捧了吴永一句，过目不忘，这绝对是过目不忘。吴永有这神技，为何甘为一名架阁库书吏？ 猫猫好奇脸jpg。 “吴永，你能过目不忘，当年为何不考科举？”李寺正无语望向吴永，过目不忘…绝对是读书之人梦寐以求的能力。莫说过目不忘，但凡一目十行，都会被读书之人追捧。 吴永拿着笔的手微微一紧，窘迫道：“我自幼不喜读书…” 闻言。 顿时，李寺正变了脸。 朝着吴永呲牙咧嘴，怒骂道：“暴殄天物！！” 吴永讪笑着。 这话… 他打小听到大。 其实！ 吴家人都有些能耐。 吴永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其他吴家人多少能做到一目十行，记忆较其他常人都会出色一分。 要不然… 吴家坐不稳大理寺书吏这个职位。 虽说—— 流水的官，铁打的吏。 但是，吏要是真没点本事能耐，也做不到世代传承。吴家用实力坐稳大理寺书吏一职，凭的…自然是这份出众的记忆力。 这么些年以来… 大理寺架阁库从未出过错。 偶有失误，吴家也能用自身实力摆平。 就像这一次… 那十三份丢失的卷宗，吴永凭自身实力能默写出来。大理寺纵然怪罪于他，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吴永确实有本事。 啧啧啧… 时桜绕着吴永转了两圈，满是艳羡。 “吴书吏，我且问你…你的记忆力除文字以外，对事物景物可有相同的能力？”宋柊眼睛微微一闪，问：“你同高斯相处过几日，现在能回想起与他相处的细节吗？” 这一问。 屋子里几人都顿住了。 感觉… 有点炸！！ 李寺正吞咽着口水，与时桜像看怪物一般，盯视着吴永。须知，他们日日在大理寺当值，与吴永相处时间可不短。 难免会有点什么黑历史… 正常人，听过见过会忘记。 ——奈何吴永开挂，记忆超群。架阁库3086份卷宗都记得住，那日常琐事必然也能记住。 我草（一种草本植物）… 光凭想象都感觉有些渗人。 于是。 李寺正时桜二人飞快回忆，以前有没有做过什么丢脸的事？ “可以。”吴永道。 小时候… 吴永因超群的记忆力吃过不少苦头。 一个人无法遗忘人和事，这其实不是好事，而是一种折磨。一天十二个时辰，除非你整日整日独处一室，不与外界接触。 可是… 一旦与外界接触。 自然而然地就会有记忆。 吴永，这种能力在现代被称之为超忆症。这种人…他没有遗忘的能力，能把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能具体到任何一个细节…… 这是超出常人的自动记忆功能。 可是。 人不是电脑，更没有硬盘。 拥有这样的能力并非幸事，而是一种折磨，会让拥有者生不如死。 “超忆症——”宋柊眼神复杂望着吴永，温声道：“吴永，你是不是能记住所有的事情？且无法遗忘这一切，你甘愿待在架阁库，不与外界接触，只为减轻过目不忘带来的痛苦是！” 吴永执笔的手一顿。 他八岁那年，突然拥有了这神奇的能力。 最初，他陷入了恐慌。 还好吴家世代在记忆力方面十分超卓。 他们归纳统计… 让吴家子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管理记忆能力。凭此，吴永渡过了那段灰暗的岁月，才不至于陷入癫狂。 尽管如此。 吴永对书籍陷入了恐慌，他不愿与外界的人和物接触，更不喜读书。吴家没有逼迫他，让他独自安静地在家中生活。 渐渐地… 随着年龄的增长，吴永一点点驾驭掌控这份能力。 再之后。 吴永成亲生子，继承大理寺书吏一职。 “超忆症，四娘子…知道我这种情况？”吴永微惊，诧异道。 宋柊深呼吸着，答道：“略知一二。不过，我看你情况不错，想必，你已经掌握了该如何处理自身的记忆。” 吴永含着笑，点了点头。 他放下笔，简单把吴家累积的训练记忆方法提了两句。 宋柊一听，惊为天人。 吴家这种训练记忆的方法，让她想到了记忆宫殿。 “很厉害！”宋柊道：“你先默写出丢失的十三份卷宗，再整理出你跟高斯相处的各种细节。这次你非但无罪，事后…我亲自找崔少卿为你请功。” 李寺正时桜二人面面相觑。 听不懂… 但感觉不明觉厉，超厉害的样子。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吴永的记忆力，不止是过目不忘那般简单。 大理寺卧虎藏龙啊！ “好，请稍等——”吴永兴奋道。 「嘿嘿嘿…请功，四娘子人不错。嗯！凭她这句话，《大理寺人文轶事录》上，我不写四娘子的篇章。」 「…李寺正，稍晚给他修正108回。上一回，刚记录他不爱洗澡，脚臭，每次爱用手抠脚，抠完脚不洗手直接吃饼，据说这样吃饼味道更香。」 宋柊：…… 猫猫干呕jpg。 喂喂… 吴永啊，你这《大理寺人文轶事录》味道有点重！！ 这记事录要是披露出来。 大理寺上下官吏都得社死。 听说… 吴永好酒，待会儿要不找玉娘讨一坛麦汁酒？ 她不想被吴永记录在《大理寺人文轶事录》上，无他，丢脸不说，还容易社死！！！ 吴永不靠谱归不靠谱。 但是，做事能力不算差。 很快，就默写出一份卷宗。 这份卷宗记录的是建元元年： 「建元元年，中秋佳节申时二刻。周家有妇人敲响顺天府衙的鸣冤鼓，告知家中丢失一稚童。 申时三刻，崇化坊、延寿坊等，接连有人找巡捕役报案。 顺天府尹上报，朝廷责令九门提督出动巡捕营的巡捕役搜索找人，一无所获。 翌日。 顺天府统计中秋佳节一晚丢失孩童十一人，五女六男。」 宋柊合上卷宗，递给李寺正和时桜，问：“卷宗记录不详，为何没有记载丢失孩童的亲属姓名以及家宅住址？” “我只负责默写卷宗，别的不清楚。”吴永道。 李寺正微窘，解释道：“四娘子，建元元年陛下刚登基，京城不太平。不过，你说的确实有理。但是，具体缘由要去顺天府衙询问。这些卷宗都是顺天府衙送来的陈年旧案，多数记录不详……” 就像是之前高斯的卷宗一样。 案发时间，当事人，案发经过，路人证词，参与官吏的供词等等，皆不详。 第九十七章 啊！京城八家吏官，各显神通 “…顺天府衙库房失窃。”时桜低声道。 宋柊挪过桌椅，入座。右手撑着下颔，左手轻叩桌面，一边注视着吴永那边。这般离谱的卷宗，敷衍谁呢？！ “李寺正，高斯案卷宗由谁记录的？”宋柊问，话一顿，又道：“这些陈年旧案是顺天府衙送来的，那有记录这些卷宗的执笔人吗？” 李寺正…… “这事…我想吴书吏比我清楚。”李寺正朝吴永努嘴，他是大理寺寺正，如何清楚顺天府衙的官吏？更遑论是执笔的书吏，顺天府衙的书吏，情况跟大理寺书吏多半一样。 这一来。 吴永有可能知道顺天府衙执笔书吏的情况。 吴永：“周本，顺天府衙库房的书吏出自周家。都察院架阁库看管书吏是曾家，曾和。曾家昨夜出了事，死的那位就是曾和…” 周吴曾汪夏袁 此六家，京城最是有名的书吏世家。 与陈恩老爷子所在的陈家，以及顺天府衙的仵作江江家。 这八大家世代为吏，互有姻亲。 捕役班头、文书先生、账簿先生、师爷等等，京城各官署的吏官，八大家都有涉及。 可以说… 周吴曾汪夏袁陈江八家把控着京城吏官。 某些基层的事，这八大家的话语权超过京城一些八九品的京官。毕竟，吏是本地的，京官多是外来的。 “吴永，都察院和顺天府衙都有卷宗丢失，这些个丢失的卷宗能弄回来吗？”宋柊凝视着吴永，吴永有才，做吏官委屈了些。不过，她目前只是一名推官，身无官职，可惜。 吴永沉默良久。 同为吏官世家，吴永不想周家曾家有事。 “周家秉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但凡经过周家人的便笺纸稿，他们都会备份，或一份，或两份。曾家善写书和编写密码，经手的公文奏折卷宗，或是记录在小说之中，或出现在戏文里面……” 嘶哈！！ 宋柊直呼好家伙。 李寺正时桜二人直接瞪大双眼。 “你们书吏花样真多啊！”宋柊感叹道。 旁边，李寺正与时桜认同点头。今日，要不是吴永亲口说，这事…他们打死都不信啊。 一书吏。 手上花活有点多啊！ “吃饭的家什，哪敢马虎？”吴永说了句。 没点本事，屁股底下的位置哪这般容易坐得安稳？！京城数百万人，哪怕是吏官的位置，也有无数人盯着想上位… 京城居大不易。 任何一句话的背后，都有着无数的实践者。 这一说。 顿时，宋柊三人紧提的担心落地。 就算丢失的卷宗找不回，也无须担心。 因为… 这些书吏要么能默写，要么有备份，终归能把卷宗弄回来。 十三份卷宗默写。 时间不会短，日渐偏西。 架阁库气温开始下降，宋柊搓着手，迟疑道：“李寺正，我们能去小院那边烤火吗？架阁库存放着各种档案卷宗，炭盆取暖怕走水…” 小院则不同。 炭盆，有。 酸枣糕，有。 炸鸡、麦汁酒，也有。 闻言。 李寺正面色一喜，道：“去，就怕玉娘嫌人多闹腾。” 同样地。 默写的吴永，也是一脸地蠢蠢欲动。 往日里，他想去小院也只能跟同僚蹭一蹭。光明正大，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毕竟… 玉娘不是官厨的庖丁，她是长公主给崔睦的私厨。大理寺后衙那座小院，长公主给过租金的，听说很贵。 “吴书吏觉得呢？”宋柊道：“天色渐暗，入夜气温低，易受凉感染风寒。我想着过去小院，就能在膳厅取暖烤火。同时，下午时崔少卿安排大理寺官员帮忙购买瓜果蔬菜，这会儿玉娘大抵在张罗着实验罐头，我得去瞧瞧…” “没问题，走！”吴永利落道。 笔墨一拿，便笺卷卷夹在腋下，站起身就打算走。 「大理寺后衙的小院！！大理寺官吏谁不向往？更别说…今日听官厨的小张说，玉娘做了酸枣糕。咕噜…谁不想吃玉娘做的酸枣糕，那可是陈卿最惦记的糕点——酸枣糕，去去去…我马上就要去，要是能吃上一块酸枣糕，叫我默写一遍架阁库的卷宗都行！！！」 宋柊：…… ——为一块酸枣糕，吴永手都不要了。 架阁库共有卷宗3086份，抄一遍，手废了，人估计也躺板板，翘辫子。 不过。 玉娘做的酸枣糕确实是一绝。 “时桜，帮吴书吏整理笔墨纸砚，我们回小院。对了，架阁库最好暂时封存。如有必要，这两日最好日日清查一遍，谨防有遗漏…”宋柊道。 等查明都察院和顺天府衙丢失的卷宗，是否与大理寺相同。若是相同，届时再并案处理。 当然了… 这件事必然要等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结案。 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 “好嘞！”时桜道。 少顷。 一行四人从架阁库回到小院。 此刻。 小院很是热闹。 陈卿从办公正厅过来，孙少卿不见踪影。不用猜，陈卿多半把公文丢给孙少卿，让他处理，自个过来偷懒，顺带偷吃。 “轻放，一定要轻放。”陈卿吆喝着，说：“还有别乱放，不同的水果不能放一块，蔬菜别堆一起，免得压坏。” 宋柊抬眸一扫。 哦豁…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陈卿他们这是扫荡了东西两市？ 秋冬常见的水果蔬菜，应有尽有。除此外，还有两广和其他地方运来京城的稀罕玩意。 这一次。 陈卿真的花了大价钱啊！ 不过，崔睦已经进宫。这些花销应该能报销，假如罐头真的可行，今后冬日就不再枯燥乏味了。 同时，戍守边境的将士们，也能尝一尝各自家乡的美食。每次征调粮草，朝廷也能宽松不少。 毕竟罐头只要不漏气，能存放的时间不短。 囤积粮草的品类，直接丰富许多。不再局限于粮食，各种肉罐头\/水果罐头\/蔬菜罐头等等，都可以充当粮草准备。 “陈卿，忙着呢。”宋柊微笑着。 玉娘带着官厨那边的庖丁忙碌着，他们首选的是梨，打算制作梨罐头。秋梨易清洗，处理方便。 第九十八章 哟！偷吃二人组 闻声。 陈卿转身望过来。 “四娘子，你们这是——” 宋柊李寺正还算正常，时桜和吴永两人双手不空，笔墨纸砚不说，臂弯上还挎着个小书筐，里边装着吴永刚默写出来的两份卷宗。 陈卿眯着眼，眼珠子转动着。 「这模样…」 「瞧着像逃荒，笔墨纸砚都带着，难道架阁库走水了？可是…我搁这边没听着信啊？莫非勉之坑我！！」 宋柊抿嘴偷笑着。 老大人挺搞笑的啊！ “架阁库有点冷，我们想着过来小院整理丢失的卷宗。都察院刚走水，咱大理寺可不能步入后尘…”宋柊解释道。 真怕… 再慢点解释。 陈卿该把大理寺上下官吏都说一遍，猜测谁想害他算计他。 可见。 陈卿平素没少折腾大理寺官吏。 出点啥事，陈卿都往自己身上琢磨。 他很有自知之明。 陈卿微微一惊，问：“架阁库丢失多少卷宗？” 这高斯… 果真有问题啊！ 也许，当初不该催行之把人弄走。这人要是没走，大理寺架阁库兴许就不会有卷宗丢失，不该急的。 “十三份卷宗，且都与丢失孩童有关。”李寺正回道。 一听。 陈卿的脸骤然阴沉起来。 他授意赵寺臣上前处理小院的琐事，带着宋柊一行人进膳厅。膳厅面积大，方便处理事。 “我刚收到风声，都察院和顺天府衙丢失的卷宗，可能与丢失孩童有关。你们…要有准备，还有这件事暂时别张扬。吴书吏最近留在大理寺…”陈卿低声道。 「行之，给点力！！」 「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顺利结案，陛下堵住朝堂悠悠众口，组建监察司，监察朝廷和整个大周。要是能顺利侦破孩童丢失一案，今后…再无人敢质疑监察司。」 大周建国不足百年。 朝堂之上，众势力错综复杂。 哪怕是今上都做不到一言堂。 京城连年都有孩童丢失，顺天府衙一直查不出个所以然。 百姓的耐心不多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孩童丢失背后必然牵扯到权贵官僚。如若不然，顺天府衙查案数十年，始终一无所获。 吴永一顿，紧张道：“老大人，架阁库不过是丢失几份陈年旧案的卷宗，何至于此？！” 「这卷宗…」 「我能肯定是高斯带走的，他要是想灭口，何必等到今日？前些时日，他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还是说…有人想查孩童丢失！！」 宋柊悄悄为吴永竖起大拇指。 吴永，担得起人才二字。 凭陈卿几句话，分析出了真相。 崔睦进攻递折子，不止为罐头。更多是昨夜发生的33桩事，明面上，这些事毫无牵扯。 ——但是，仔细一分析。这里边很多事都有牵连，可谓是一环扣一环，布局极深。 这手段… 叫宋柊想到了高斯。 假如这些事都是高斯谋划的。 那么。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高斯帮着侦破税银案，又在曹家灭门案之中扮演着路人的角色。现如今，他带走大理寺架阁库中孩童丢失的卷宗。 啊啊啊… 脑袋很痒，感觉要长脑子了。 “吴永，你想想曾和。”陈卿抬着手，拍了拍吴永的肩膀，朝他神秘笑了笑。 见状。 吴永身体一僵。 曾和！！！ 曾和死了，听说死的有点惨。 顺天府衙的仵作江亲自上门帮忙验尸。 吴曾两家是姻亲，吴永想着今日下值去曾家露个脸。可是，陈卿的一句话，瞬间吓住了吴永。 下值，别下了。 从今往后，他要以大理寺为家，誓死守卫大理寺。 “是是是…我以后就住大理寺。”吴永哆嗦着，应承道。 陈卿：“吴家，我会遣人过去走一遭。记着，最近别与外人接触，在小院这边用膳，没地儿住的话，就跟时令挤一挤。” 「该跟周吴曾汪夏袁陈江通个气，死一个曾和没事，要是八家接连死人，那就麻烦了。京城的猫道鼠道，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解……」 宋柊：！！ 看来… 陈卿应该一直有关注孩童丢失案。 要不然，他不会如此了解。 难怪架阁库丢失卷宗陈卿不着急，敢情他一直都知道吴永的能耐？不过，想想也对，陈卿假如不了解吴永的能力，以他不逊色户部许尚书的抠门劲，怎会答应吴家让吴永接任大理寺书吏一职？！ 京中高官。 果然就没一个简单的。 还好—— 自己就是个小虾米，懂亿点点读心技巧。 要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诶诶… 赶紧来一块酸枣糕压压惊。 思及。 给吴永也塞上一块。 “…吴书吏来，吃块玉娘做的酸枣糕提提神。”宋柊道：“你尽快默写剩余的卷宗，我去外边瞧瞧。” 眼见着… 天将黑，崔睦迟迟没有从皇宫回来。 难不成皇宫出了事？ 因梧桐的缘故，今上下令让萧皇后清查整个后宫。这一查，就是数日。慎刑司的牢房都关满了，事情还未结束。 鼻息间。 瞬间充盈着酸枣糕的酸甜香味。 吴永垮着的脸，直接扬起真香表情。 “酸枣糕！！！”吴永放下笔墨纸砚，眼里只有桌上那叠酸枣糕，时桜捂着嘴轻笑，端来炸鸡和麦汁酒，说：“四娘子说你默写辛苦了，这是炸鸡和麦汁酒，你可以边吃边默写…” 一旁。 陈卿同李寺正咽了咽口水。 这一次。 难得没有抢吃，毕竟丢失的十三份卷宗意义重大。吴永的能力很重要，这次就让让他。 不过… 想归想，手不听劝没办法不是吗？ 于是。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酸枣糕伸出手。 等吴永结束感动之后。 桌上那叠酸枣糕，顷刻间就少了三分之一。 咳咳… 陈卿吃完酸枣糕，轻咳着，抄着手走出膳厅。今日，玉娘决定先做水果罐头，毕竟冬日逼近，新鲜的水果越来越少。 要是水果罐头试验成功，他们还能抓着秋天的尾巴，屯一波水果罐头。让寂寥枯燥的京城冬日，多几抹其他色彩。 闻言。 陈卿果断点头同意。 相较于蔬菜罐头。 他更中意水果罐头。 冬日酸菜腌菜和干菜有不少，凑合凑合也能渡过一整个寒冬。但是，水果太罕见了。 第九十九章 嗯！卷宗执笔之人来自荣亲王府 “玉娘——”宋柊挽起衣袖，空旷的小院堆满各种瓜果蔬菜，水果清香，混着蔬菜的泥土气息，鱼腥味略微刺鼻，“这鱼腥味好重，呕…” “闻不惯？”玉娘笑问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说：“这鱼是拿来做鱼罐头的，不过…我想着先做梨罐头，毕竟冬日新鲜的水果更难得，再有秋梨清洗方便。” 这时节… 秋梨最常见。 且吃梨能生津止渴，好处多多。 “这腥味有点闻不惯，我不是很爱吃鱼，嫌有腥味和鱼刺。做梨罐头挺好的，这些秋梨都洗好了吗？”宋柊解释着，拿过一个秋梨，啃了一口。 微微酸，甘甜多汁。 这秋梨味道可以。 “这些秋梨都用清水洗净了，接下来…该如何做？”玉娘擦着手，询问道。 宋柊吃着梨，张嘴道：“去皮去籽去核，再切块。然后煮糖水，装瓶。没有瓶，可以用坛或缸，不过尽量选小的。装瓶之后，还需要将装有水果的坛或缸放在锅中蒸煮，大约一刻钟上下，蒸好就让罐头冷却，最后封盖…” 水果罐头制作简单易操作。 唯一值得头疼的地方，就是程序麻烦，还有最后封盖。 毕竟… 封盖没弄好，漏气。 就会导致罐头储藏时间短，易腐烂坏掉。 “听着，挺简单的。”玉娘道。 这步骤繁琐，却不及宫中某些膳食。 故而。 玉娘才会说简单。 毕竟，御膳房某些膳食需提前几日做准备。相较之下，梨罐头的做法确实不算难。 “陈卿，小院厨账没有多余的坛和缸，这需要你帮忙想法子。考虑到封盖密封的问题，坛和缸尽量选小一点的，这一来能避免漏气。” 玉娘久经风浪。 宋柊稍作提醒，她便知结果。 于是。 在指挥其他庖丁给秋梨切块的同时，找上陈卿，把没能解决的困难扔出去。 另一边。 她吆喝着人垒灶煮糖水。 厨账小，玉娘选择就地取材。 选小院角落垒灶，用来熬制糖水。 一旦这批罐头试验成功，今上和朝廷肯定会另选场地，用以制作各种不同的罐头。 就小院这点空地… 委实不好折腾，费人费事还费劲。 只是，目前罐头一事不宜张扬。大理寺这边是官署，大门一关，容易管理。再加上，这罐头是宋四娘子的提议。她人在大理寺，罐头在大理寺实验，自然是顺理成章。 “行，这事我安排。”陈卿应道。 话落音，他抬脚离开小院往官厨而去。 官厨有专门负责采买的仆役小厮，坛\/缸或是罐的事，交给他们负责最合时宜。 真让陈卿去买，他真不知该去东市还是西市。 再有… 坛、缸和罐的大小，陈卿也搞不清。 天色渐暗。 小院忙得热火朝天。 大理寺官吏多住在官署附近，倒不担心宵禁前回不了家。 再不济。 这些个官吏在官署有廨舍，不担心露宿街头。 更何况… 比起下值回家，他们更想留在大理寺。 糖水沸腾的甜味，叫人口舌生津。不过，这都不及膳厅传来的香味。 “你们猜…玉娘做啥菜了？这味道香的有点上头。” “下午，我瞧见官厨的庖丁在剥笋壳，好像给玉娘也送了些冬笋。我猜今儿个膳厅饭桌上有一道油焖笋…” “…罐儿肉，炖羊肉，江米酿鸭子，醋熘肉片儿。” 前边的… 正儿八经猜玉娘做了哪些菜。 最后一个有点过分了。 他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直接报菜名。 这一说。 小院里，吞咽口水的声息此起彼伏。 显而易见。 都是被馋的。 这又不是糕点，谁都能分几块。 小院大小近二十来号人，玉娘一双手，哪能折腾这么多人的晚膳。再说了，大理寺有官厨，饿不着他们。 就是… 玉娘厨艺太好，大伙儿都馋玉娘的手艺。 时辰到，下值。 “洗手，进来用膳。”玉娘吆喝道：“今晚你们在这边凑合吃一顿，饭后，还得劳烦你们帮忙…” 官厨那边来了两个庖丁帮忙。 这一顿。 玉娘倒是没觉得有多累。 就可惜，没腾出时间张罗宋柊说的卤鸭货。 玉娘盘算着，等梨罐头上蒸，她动手卤鸭货。这一来，明早宋柊能吃上。对于宋柊，玉娘是真的喜欢。 “玉娘，你真棒！” “玉娘，我愿意今晚在小院睡地铺。” …… 一听，今晚在小院用膳。 顷刻间。 欢呼声响彻大半个大理寺上空。 膳厅一隅。 吴永揉着酸痛的手腕，放下笔，整理默写好的卷宗。 一旁，李寺正默默帮忙。 宋柊翻阅着吴永默写好的卷宗，这些卷宗跟之前记录的建元元年那份卷宗一般无二。 语焉不详，记录不实。 除丢失孩童数目清晰以外，没任何能用的线索。 宋柊沉着脸。 “吴永，这些卷宗的执笔之人出自周家吗？”宋柊清冷的声线，透着一丝寒意。 很明显。 有人在刻意模糊孩童丢失的案件。 这件事做的不隐蔽。 宋柊不信没有人察觉到。 既如此，为何没有人追究此人？！ 吴永揉捏着手腕，轻摇头，开口道：“周家只负责顺天府衙架阁库的档案公文和卷宗官吏，记录卷宗的是文书先生和师爷的职责。你想找这些卷宗的执笔之人，我个人建议你可以找顺天府衙的师爷询问一二，不过…” 「顺天府衙的师爷——张诚，他背靠荣亲王府。刻薄寡恩，贪财也好色，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找他…除非让监察卫动手，要不然只会惹祸上身。」 ——荣亲王府，又牵扯到荣亲王府。 宋柊脸骤变。 与梨园羁绊极深的安定侯府，同样跟荣亲王府有姻亲关系。这还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啊！ “…顺天府衙的师爷是张诚。”李寺正脸色微微一变，小声道：“张诚是荣亲王府老夫人的表侄，其妻是安定侯府三房庶出二小姐。此人，出了名的贪财好色，在民间更是声名狼藉。” 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 只是… 每次做的干净利落，不留把柄。 再加上。 他阴险狡猾，欺凌的都是无权无势的百姓之家。这些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 第一百章 啊！梨罐头上蒸 “这……”宋柊蹙眉，说：“顺天府衙应该不止一位师爷？毕竟，要是所有公文卷宗都像这些卷宗，岂不是得乱套？” “是的。”吴永点点头。 张诚是顺天府衙的大师爷，统管着顺天府衙所有文职。下边，下辖着不少文书先生和账簿先生。 其中… 像周本这些书吏，也归张诚管辖。 李寺正道：“顺天府衙确实有几位师爷，但所有公文卷宗都会经过张诚的手。假如…他真的有问题，事情会很麻烦！！” 张诚… 今上登基前，就是顺天府衙的师爷。 以他的家世背景，足够入朝出仕。可是，他甘愿做师爷，固然行事乖张一些，达官权贵对他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世家权贵，达官贵人。 永远都处在社会上层，他们互相联姻，盘根错节。 只要没有触及彼此的利益，都是你好我好。 「…数十年，京中丢失孩童数百之多！！张诚是疯了吗？安定侯府、荣亲王府…这都是跟随高祖打江山的王侯后代，吃人血馒头，就不怕遭报应！！！」 宋柊冷沉着脸。 勿怪陈卿一再强调要低调，就连出头的事。 都让崔睦出面。 兴许… 这位老大人一直在追查丢失的孩童。 “这事不着急，等崔少卿从皇宫回来再说。吴书吏…有机会的话，你找顺天府衙周家人问问情况，不拘泥公文卷宗，我想知道张诚到底对多少公文卷宗动过手脚……” 这一说。 顿时，桌旁几人呼吸一滞。 这话隐含的意思有点多，挺吓人的。 吴永一抖，小声道：“老大人让我最近不要走出大理寺…” “没事，这茬过去…你找周家人悄悄问，发动吴家的关系网，都问问。当然了，要找嘴巴紧的。毕竟，你们也不想…”宋柊意味深长望着吴永。 吴永…… 作为拥有超忆症的人。 他跟傻不沾边。 宋柊未尽的话，吴永全都听懂了。 结合陈卿的叮嘱，这次他不止颤抖，连牙齿都开始哆嗦起来。 aya… 他好像上贼船了。 “四娘子，该用晚膳了。玉娘让我跟你说，你想吃的卤鸭货，等晚点梨罐头上蒸，她给你卤。”时桜走过来，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用晚膳。 宋柊挥挥手，说道：“卤鸭货不急，我就随便说说…” 她可不想累着玉娘。 罐头的事… 少说得忙活七天。 “我急。”时桜咧着嘴，嘿嘿笑着。 卤味，时桜没少吃。 但是。 这些天，吃过经宋柊改善的膳食，时桜嘴变得跟崔睦一样挑剔。打从宋柊提及卤鸭货开始，时桜就惦记着。 今儿个… 要不是罐头涉及到粮草。 时桜十有八九会阻止，让玉娘张罗好卤鸭货，再弄罐头。卤鸭货马上能吃到嘴，罐头是个啥，目前还未知。 这对于吃货来说。 能吃进嘴的，才算是好东西。 噗呲… 闻言，宋柊忍俊不禁。倒是没再说其他，她担心张嘴，时桜会忍不住跟她急。 庭院里属于糖水的甜味儿，彻底弥漫开来。 今日消耗的水果蔬菜和坛坛罐罐，再加上煮糖水的糖等等，这都不是小数目。幸亏大理寺富庶，陈卿抠门归抠门，该花钱的地方，那绝对是大方。 当然了。 大伙儿都清楚。 罐头实验一旦成功，所有花销今上肯定会补足。 “行行行…我急，我也急。”宋柊含着笑附和，起身，帮忙摆放碗筷。 很快地。 众人依序走进膳厅。 炭火的暖意，驱散了冷冬的寒意。 再加上，膳食的香味，瞬间填满心底的空虚。 不用玉娘招呼，三三两两入座。 晚上，还要继续处理罐头。酒是不能喝的，不过有热腾腾的暖胃甜汤，更有玉娘夜宵吊着。 这顿晚膳众人吃的心满意足。 更甚，满满大桌子的食物，等众人下桌的时候，真的是吃得干干净净，没留任何食物残渣，就连汁都被人蘸着蒸饼擦干净吃进肚子。 这一刻。 他们把精简节约不浪费的理念。 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长见识了！”宋柊捂着嘴，半晌，轻轻地吐出了五个字。时桜一脸地见怪不怪，只说，这都是小儿科。 哪次… 桌上要是有饭菜剩下，那才不可思议。 吴永挺着肚子，哼唧着，说：“膳厅有五人藏了蒸饼，六人怀里塞了酸枣糕，还有人袖中放着炸鸡骨架…” 嘁… 这群小趴菜。 真以为动作很隐蔽。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入吴永眼中。 怪不得他以前想过来小院蹭饭，同僚皆左顾言有推脱。敢情…一旦来小院蹭饭，个个都化身“叫花子”。 不过，玉娘烧的饭菜真香。 他也想藏点… 奈何今晚跟陈卿他们坐一桌。 桌上还有玉娘和四娘子，别说他不敢偷渡，连陈卿李寺正都端端正正吃着喝着，毕竟都是要脸的人。 一顿饭。 众人吃的心满意足。 而后。 开始清洗坛坛缸缸和罐罐。 陈卿让官厨采买仆役买的坛、缸和罐都送了过来。 此前，没有人做过罐头。 自然不知梨罐头用哪种器皿适合。 於是，玉娘就想着都试试。等用过之后，自然会知道哪种器皿合适。 宋柊倒是知道瓶更好。 只是… 大周的瓶多用来插花或是用作摆设。 这些瓶都是瓷器，与陶器相比较，瓷器价格昂贵。用瓷器装罐头，太奢侈。 等以后，倒是可以烧制一批瓶装罐头。 当然，这些罐头的去处必然是皇家贵胄之家。 坛坛缸缸罐罐清洗干净沥水。 秋梨切块，糖水煮好。 开始装坛\/缸\/罐，另一边蒸笼已经摆好。 “真甜…”时桜舔着嘴唇，紧盯着蒸笼上的梨罐头。甜腻的香味充盈整个小院各个角落，时不时能听到吞咽口水的声响。 看得出… 大家很喜欢甜味。 想想也对，大周糖的种类很单调。 白糖有，稀少且昂贵。 主要是制糖技术陈旧，提纯不够，冰糖还没有。比较多的是红糖和麦芽糖，其他的都是加糖的糕点。 这次用来制作梨罐头的糖便是红糖。 差了点，但别无选择。 第一百零一章 喜！册封县主 制糖啊！ 宋柊沉思着。 糖的利润，丝毫不逊色盐业。宋柊暂时没打算沾染，等朝廷消化完火炕和罐头之后，再做考虑。 步子跨太大，容易扯到蛋。 宋家以书香传家，钱财不缺。 宋柊不想把宋家推上风浪口，那样太傻。 “糖水加了那么多糖，怎能不甜？”宋柊打趣了一句，望着夜色，开口道：“快一更天，即将宵禁。要不…散了！” 梨罐头开蒸。 每一批，要一刻钟上下。 下午从东市买回千斤秋梨，玉娘带着弄了三百余斤。 坛缸罐各装百斤，就为了实验哪种器皿最合适。当然，这三百斤除实验密封效果之外，更多是想验证秋冬吃罐头… 陈卿长叹一声。 视线眺望着皇宫所在的位置。 「行之…」 「陛下难道棋瘾犯了，留行之在乾清宫下棋？听说…造办处做了几副古董羹棋盘棋子，陛下这是想跟行之炫耀？」 大是大非上。 建元帝一直拿捏得当。 可是… 他的某些小癖好，就挺让朝堂文武无语的。 幸亏皇宫有萧皇后镇着，要不然真担心陛下“胡作非为”。毕竟，能把皇宫改成棋盘格局，皇宫花草修建成棋子… 这种事除建元帝，上数几个朝代都没出过这样的皇帝。 唯一让朝堂文武欣慰的。 那就是建元帝爱好是下棋和断案，而不是其他劳民伤财的嗜好，这也是文武百官能对建元帝诸多容忍的原因之一。 “没事…”陈卿摆摆手，张嘴道：“今晚都歇在官署，四娘子不用为他们操心，后衙有他们的住处，冻不着谁。” 「再不济，几个臭男人挤挤睡一宿。罐头事关重大，不宜张扬。最近…我都没打算让他们下值回府，陛下头疼朝堂之上世家权贵盘根错节，罐头关乎着粮草，要是过早泄露出去被世家权贵盯上…」 宋柊：！！ 有机会… 大朝会得去金銮殿长长见识。 毕竟，那些大人们会说话懂说话，一个个都有八百个心眼，朝会挺好玩的。 目前读心值够用。 但是… 宋柊不嫌多。 何况那些个八卦轶事很有趣。 “嗯！这是什么味？” 忽然小院里不知谁说了一句。 顿时，众人扭头朝厨账望去。 这股别样的气味，俨然是从膳厅那边传来的。时桜一拍手，激动道：“卤鸭货！！！” 「食味斋的卤味，哪够资格跟玉娘的卤鸭货相提并论？！头可是听说食味斋的东家，贯爱缺斤少两，要不是有着几张不错的卤味方子，食味斋在流光坊站不住脚…」 闻言。 宋柊轻挑眉。 古人重视手艺不是没说法。 一份传家的手艺，真的能养活几代人。 世家世家… 凭借的还不是一代代的积累。 富者更富，穷者更穷。 别说古代难打破阶层，现代何尝不是如此？！ “这确实是卤味的香气。”孙少卿耸动着鼻翼，一脸馋意，他嗜酒如命，来自蜀郡吃食上偏重口，流光坊食味斋的卤猪脸肉，一直都是孙家餐桌上必备的一道膳食，“这香味比食味斋的卤味更正宗更馋人…” 「呜呜呜…」 「以前怎地不知玉娘做卤味也有一手？亏了亏了亏大了，这香味搭配郫筒酒或是麦汁酒，我都不会再惦记陈卿的位置！！」 宋柊嘴一抽。 强忍着没有喷笑出声。 孙少卿的想法真的是朴实无华。 ——应该说不愧是陈卿大人手底下的官，人均吃货没得说。 咳咳… 宋柊轻咳着，说：“卤鸭货，今晚上吃不成的。” “为啥？” “四娘子，为什么吃不成？” “我打算通宵做罐头，就为了吃一口玉娘做的卤鸭货！！” 宋柊话音一落。 顷刻间，小院议论声不断。 “卤鸭货是卤味，你们谁见过能马上就吃的卤味？”宋柊摊开双手，解释道。 她担心说得慢一点，大伙儿找她麻烦。 毕竟吃货的心理，多少有点不正常。 对此，宋柊深有体会。 瞬间。 小院鸦雀无声。 紧跟着，各种脏话此起彼伏。 见状，陈卿脸一黑，愠怒道：“闭嘴！马上宵禁嚷嚷什么，快些弄梨罐头，院子里还有不少瓜果蔬菜和鱼肉等着处理，一个个别闲着没事做，都赶紧地动起来…” 当然了。 陈卿也就说说。 院子里的官吏最多帮忙清洗下瓜果蔬菜，且弄煮糖水等活计，还得是官厨那边过来的庖丁和仆役动手。 一个个的官老爷能做什么？！ 都跟闺阁之中的小娘子差不多，十指葱白不沾脏污。 一夜悄然过去。 大理寺后衙小院的甜腻的香味，经久不散。 同时，甜腻香味之中隐约夹杂着一丝丝咸香气味。 咚咚咚…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响起。 昨晚，折腾到半夜才回屋歇息。 不可避免，起晚了。 宋柊打着呵欠，卷着被褥没有起身，慵懒道：“谁呀？” “四娘子，你起了吗？快起，待会儿圣旨要来了！”时桜急声道。 宋柊：！！！ 圣旨，什么圣旨？ “时桜，你说什么圣旨？”宋柊忙不迭掀开被褥，跳下床，囫囵把衣服穿好，开门。 时桜：“…县主。” 时桜张着嘴，小声吐出两个字。 今日早朝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宣布结案，七皇子幽禁七皇子府邸，终身不得离府，王国舅等一众官员或问斩或流放。 京城闹腾了两月多的税银案，终于告一段落。 街上紧张的氛围得以消散，从上到下，所有人都释放出喜悦的笑容。今上宣布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的告结的同时，直接把火炕一事大告天下… 罐头一事。 朝廷暂时没有议论。 想必，短时间内罐头不会在京中流传。 “这么快？！”宋柊大惊道。 今上确实许诺过宋柊县主一事。 但是… 宋柊没有在意。 毕竟，今上册封县主，还要经过朝堂三公内阁六部的认可。宋家在朝堂之上有人，但官职不算高。 “这次确实快。”时桜道：“陛下这些年吝啬，许久没有册封爵位了。就连诰命都册封的少，四娘子这次算是捡着便宜了。不过，火炕确实是个能救人性命的好东西，县主…你担得起。” 第一百零二章 乐！乐安县主，要罐头 “再说……” “四娘子有县主这层身份，再搭配推官官职，今后官场能便利许多。这世上…向来不缺逢高踩低之辈，你接任大理寺推官一职，等同半只脚踏入朝堂。” 时桜一改平日里的脱跳。 张口的话，老练而沉稳。 起初… 宋柊很是吃惊。 很快地，她便回过神来。 时桜假若没本事，如何有资格跟随在崔睦身边？！ ——京城神捕，这名号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敢叫的。 宋柊作揖，拱拱手道：“多谢时桜提点！” 这厢。 宋柊刚梳洗打扮妥当。 小院外，传来凌乱而嘈杂的脚步声。 “四娘子…”陈卿熟悉的嗓音，从墙外传来，紧接着是轻叩大门的声响，咚咚两声响起。 “我在。”宋柊回应一声，院门被推开。 下午采买的瓜果蔬菜，早早被拾掇干净，小院再次恢复曾经的空旷和宽敞。 搁置武器架的地方，此时摆放着香案。 按说… 这圣旨该送去宋府。 然，宋柊本人在大理寺，圣旨自然而然只能送来大理寺。稍后，宋柊将圣旨送回宋府，还是暂且留在大理寺，全看她的打算。 “李公公，请！”陈卿侧身，谦让。 李逑公公手捧圣旨，跨过院门，朝宋柊道喜，等众人下跪，便站在香案前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宋家女宋柊，德才兼备，名门佳媛，谦虚有礼，能文能武。着即册封为乐安县主，钦此！” “乐安县主，接旨！”李逑微笑着，合上圣旨朝宋柊递去。 现今… 宋柊不再是白身。 尽管今上没有给封地，但是一个县主的爵位。 让宋柊身价倍增。 毕竟，女郎想获得爵位，要么皇家出身，要么出嫁之后夫荣妻贵得诰命之身。 像宋柊这般凭自身能力获得县主之身。 整个大周无人出其左右。 唯宋柊独一份！！ 李逑往大理寺宣读圣旨，宋府同样获得消息，在府邸摆上香案，打开祠堂的大门。 等宋柊将圣旨送回宋府，宋家便能将圣旨送入祠堂供奉。 “微臣叩谢圣恩！”宋柊行跪礼，再起身双手接过圣旨。一旁，时桜很有眼力见，往李逑公公袖中塞了个荷包。 李逑微笑着，点点头。 除宣读册封县主的圣旨之外，今上还赏赐了一些东西。 不过… 有册封圣旨在前，余下的赏赐倒是不显眼。 毕竟，朝堂之上谁不知晓今上抠门？！ 更甚有官员私下打趣说： 户部许尚书之所以抠门死爱钱，说不定是受陛下影响。 其实，朝堂之上众官员多少都有点抠… 玉娘帮忙接过赏赐，将其搬入宋柊居住的屋子。 陈卿将其他官吏赶走，李逑公公与之寒暄两句，张嘴道：“陈卿，罐头…可有试验的成品？” 「昨儿，崔少卿入宫告知陛下罐头之事。陛下就惦记着这罐头，连拉崔少卿下棋的事都给忘了。奴今天出宫，陛下还一再叮嘱，一定要拿上罐头回宫…」 这一问。 陈卿等人迅速反应过来。 李逑公公来大理寺宣读圣旨，敢情还有今上布置的“作业”？ 宋柊含着笑，暗自庆幸。 得亏昨晚忙碌半宿，要不然…这一关不好过。 陈卿视线投向宋柊和玉娘等人，解释道：“李公公，罐头一事由乐安县主和玉娘一手操办，陈某不甚了解。” “李公公，这边有请——”宋柊上前，邀请李逑公公入膳厅。 昨夜蒸好的梨罐头，暂时都垒放在膳厅。打算着…等今日在大理寺后衙找一间闲置干净的屋子摆放。 “…时间太赶，昨日只做了三百多斤梨罐头，这些梨罐头暂时都摆放在膳厅之中。”宋柊进膳厅，指着靠墙垒放整齐的梨罐头，说道：“这批梨罐头算是试验品，刚密封好。” 时值冬季。 宋柊还真不担心梨罐头会坏掉。 要是炎热的夏季，密封不行漏气可能天就会坏掉。冬天气温本就偏低，这梨罐头别说十天半日，就算一两月也是能放置的。 但是… 这只是宋柊的推测。 具体结果，仍然需要用时间来验证。 李逑听着有些迷糊，但是他过来的目的不是弄懂梨罐头该如何做，又该如何密封放置，他只为带梨罐头回宫… “乐安县主，奴想带一批梨罐头回宫。”李逑没迂回啰嗦有的没的，开门见山，直接道出目的。 闻言。 宋柊半点不吃惊。 李逑来大理寺后衙宣读圣旨。 她就有猜测。 此刻，李逑直接说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这…我这边没想法。只是，陛下要品尝梨罐头，大可让御膳房的御厨动手，这些梨罐头……”宋柊嘴里有未尽的话，她相信李逑听得懂。 今上乃是千金之体。 谁敢让今上以身犯险。 虽说，宋柊很清楚这批梨罐头很干净很安全。 但是… 朝堂御史们不会这样想。 假如今上品尝梨罐头出点什么事，宋柊和大理寺上下官吏绝对会被御史们喷死… 陈卿脸微变，附和道：“李公公，乐安县主担心不无道理。梨罐头制作简单，要不李公公带方子回宫？” “…方子，劳烦乐安县主准备一份。不过，这梨罐头也请帮忙打包十份。”李逑思索着，选择双管齐下。 他伺候今上数十年，自问比任何人都了解今上。 这次回宫要是没带上梨罐头，就凭方子救不了他。少不得，得挨一顿板子。 为了不挨打，李逑怎样都要带上几份梨罐头回宫。 品尝梨罐头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今上必须得看到梨罐头。 毕竟，崔睦带进宫的奏折上对罐头的描述，太惊艳。见不到实物，今上心情哪能好得了？！ 闻言。 陈卿宋柊二人明白。 今日，李逑拿不到梨罐头就不会回宫。 思及。 二人互视一眼，认命。 挥手，喊过仆役小厮帮忙帮罐头。 坛缸罐都是易碎品，李逑说只要十份，他们不可能真的就装十份。自然是每样十份，同时还得把为何用坛缸罐这样装解释一遍，以免李逑回宫之后，今上问及，李逑这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乐安县主，这梨罐头能吃了吗？”李逑突然问了一句。 这一问。 顿时，小院里外所有人都朝宋柊望去。 火辣辣的眼神，充满了某种渴望和祈求。 第一百零三章 嘿！试吃梨罐头 “能啊！”宋柊一顿，说：“这罐头说白了，跟银耳雪梨羹差不多，唯一的差别是密封之后，能储藏数月乃至一年。生的能吃，煮熟后…自然也能。” 昨晚上… 她纯粹是忘了。 忙活累了一天，鼻息间乃至身上全都是梨罐头的甜味儿。 这种情况之下…谁还顾得上吃梨罐头？没闻着味儿，吐出来，算宋柊定力过人。 “亏了！” “确实好亏。” 刹那间。 小院不停地传出“亏了”的吐槽声。 “乐安县主……” “四娘子啊！” 很快地，众人视线又一次聚焦到宋柊身上。这一次，较之之前的目光更直白。 “你们想吃就吃，我们试验是梨罐头的储藏时间，这个时间短则十天半月，长则半年乃至一年。”宋柊摆摆手，没阻止众多吃货想品尝梨罐头的想法。 梨罐头试做成功。 接下来的储藏试验需要用时间来验证。 这时间不会太短。 当然了… 梨罐头的试做成功，就代表着其他适合用来做罐头的水果都可以动手。建厂或是建工坊，可以适当提上日程。 不过，这些轮不到宋柊操心。 接下来… 她和玉娘需要忙碌的是，将鱼罐头、肉罐头和蔬菜罐头等一一试做出来。之后，再把这些试做流程汇聚成册，交由大理寺负责写成折子，上奏给今上。 剩余的，建厂或工坊什么的。 以及利益分摊这些都是朝廷该考虑的。 宋柊身后有宋家。 宋家书香传家，徐州更有藏书楼。凭此朝堂绝不敢贪墨宋柊的功劳，同样地玉娘有崔睦做后盾，更有大理寺上下官吏支持。 宋柊敢掏东西，自然有凭仗。 毕竟，她不是岁稚童。更不是年少轻狂，凭一腔热血，就以为能改变整个世界。该她的功劳，宋柊自然不会放弃。 来到大周这方世界… 宋柊想让这个世界记住宋柊这个人。 这里… 宋柊来过生活过。 她要将属于自己的印记，留在这个时空。 宋柊没有为往圣继绝学的能力，却想着用自己的一点能力，改善这方世界黎民百姓的生活，为这个社会添一抹别样的色彩。 “玉娘…” 霎时间。 一声声或温柔或和蔼或哀戚的呼喊声，声声不绝，连绵起伏。 玉娘脸一抽，打着哆嗦。 硬汉撒娇，最是致命。 “吃，都吃。”玉娘大手一挥，说：“刚好李公公也在，你们抱几坛梨罐头拆封尝一尝。院里秋梨还有数百斤，吃完再补上。” 作为一位庖丁… 再没有什么比自身手艺得到认可，更值得高兴的事。 “昨晚卤鸭货也好了，我进厨账给你们蒸几屉蒸饼，再煮个胡辣汤。” 金銮殿刚散朝。 李逑也没有用膳，大理寺一干官吏有的吃过早膳，有的没有。不过，随着玉娘开口。 此刻… 肯定是所有人都没有用过朝食。 “…这。”李逑纠结着，他得拿上梨罐头回宫，可是又舍不得玉娘的朝食。 顿时，左右为难。 陈卿抬着手，轻拍着李逑，低声道：“李公公莫急，梨罐头易碎，这不得需要时间打包装点。你难得出趟宫，别错过玉娘的早膳。这卤鸭货…可是稀罕玩意，留下来尝尝。” 这一说。 李逑眼前一亮。 朝陈卿拱拱手，便让跟随过来的小太监帮忙打包梨罐头。当然，动作一定要轻而慢，务必不能打碎梨罐头。 能跟李逑一起出宫的小太监，必然是心腹。 自然都是懂礼知数的。 蒸饼，昨晚发酵好的面饼，做起来极快。胡辣汤，玉娘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熟练而利落。 喊上官厨那边过来帮忙的张厨，片刻功夫的时间，厨账就弥漫出诱人的香味。已经卤入味的卤鸭货捞出，切片，装盘。 再搭配着之前做好的酸枣糕，以及甜汤。 直接端入膳厅，让陈卿宋柊陪着李公公开始用膳。 当然，梨罐头作为主角。 大家都不着急品尝，打算等一等。 “李公公，原本不该让你饿着肚皮吃这道糕点，但是…玉娘做的酸枣糕委实是一绝，不吃，确实可惜。”陈卿指着卤鸭货旁边的酸枣糕，极力向李公公推荐。 一听。 李逑当仁不让，夹过一块酸枣糕。 一入嘴。 就被酸枣糕的味道惊艳到。 作为今上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李逑什么糕点没吃过。 但是，他仍然被嘴里的酸枣糕惊艳到了。 「…难怪当年长公主出嫁，特意要走玉娘。差点…还跟太祖闹出脾气，这玉娘确实有两份能耐！」 一旁，宋柊眼睛闪了闪。 长公主当年出嫁，还有内情啊？ 不过… 李逑连这些事都知晓，不愧是今上面前最得力的太监。 皇家秘辛，之所以是秘辛。 只因，通常情况下知晓的太监宫女都死了。 “李公公，快尝尝这新鲜出炉的卤鸭货，这味道比流光坊食味斋的卤味正宗太多。玉娘啊…卤猪脸肉，下次记得一定要做卤猪脸肉…”孙少卿吃着吃着哭了起来，又道：“我用蜀地的新茶、郫筒酒和蜀锦跟你找，要不蜀地的辣椒胡椒也行啊！” 「诶诶…」 「尝过玉娘做的卤鸭货，今后吃什么都没了胃口。这可如何是好？玉娘啊，我娶你可好！！」 宋柊：…… 噗呲一声，直接呛住。 这孙少卿为了一口吃食，连脸都不要了吗？ 满朝堂的官员，谁不知大理寺孙少杰孙少卿出了名的畏妻如虎，更是有名的耙耳朵。 休妻另娶！！！ 纯粹是嘴上花花！ “乐安县主，你没事？” “呛住了，快喝口水顺顺喉咙。” 宋柊咳得凶，众人忙不迭询问递水，连孙少卿也停止了哀嚎。宋柊抬手挥了挥，说：“没事没事，你们不用管我。对了，这私下场合你们唤我四娘子就好…” 她刚接任大理寺推官一职。 还想着跟上下官吏“亲近”一二，毕竟以后是同僚。 乐安县主… 这称号固然很好。 但是，却容易造成隔阂，不利于与众人结交。 她这话一说。 顿时，膳厅氛围更融洽了，李逑看宋柊的眼神都多了些微妙。不愧是宋家女，进退有礼，谦逊得当。 第一百零四章 好！罐头工坊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甜，脆。” “新鲜！！” “四娘子，除秋梨还有哪些果子能制作成罐头？” 吃过酸枣糕，尝过卤鸭货。一边喝着胡辣汤，众人小心翼翼品着梨罐头。陈卿等人面前，摆放着一个瓷碗，碗中装着半碗梨罐头，两块梨肉，搭配着澄净的汁水。 众人是真的用品茶的方式，品梨罐头。 那种虔诚的神态，让宋柊想到了“朝圣”二字。 这一刻。 她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热热的，暖暖的。 五脏六腑都觉得熨烫无比。 “这…多数水果都能制作成罐头，像橘子、桃、荔枝、杨梅、苹果等等都可以做成罐头。难的是如何将其密封储藏，而不至于漏气坏掉。”宋柊想了想，解释道。 貌似… 她认识的水果，几乎都能做成罐头储藏。 只是。 罐头费糖，大周的糖价格昂贵。 寻常百姓想吃上一口罐头，多半会舍不得。 这一说。 顿时，饭桌旁众人面色一喜。 梨罐头美味好吃，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不喜吃梨。 “善！”陈卿欣喜道：“陈某喜吃桃，玉娘…可以做些桃罐头。” “…京城，这时节没有桃。”玉娘翻起白眼，没好气瞪了眼陈卿。看到酸枣，他爱吃酸枣糕。瞧见梨，梨罐头是他最爱。这会儿，梨罐头还在嘴巴里吃着，他说最爱吃桃…… 呵呵。 闻言，陈卿微窘。 讪笑两声没敢再出声。 时桜啃着鸭头，开口道：“陈卿，罐头消耗的糖数量不小。庭院那一大堆水果，京城的糖，总不能都用来做罐头？再说，哪怕是最便宜的糖，价格都不便宜。” 刹那间。 膳厅里众人表情变得沉重起来。 时桜的话不无道理。 糖，价格昂贵。 这代表着水果罐头价格不菲。 假如水果罐头只能供达官贵人享用，哪怕是为了面子情，朝廷都不能推广。因为…这会被御史们定义为劳民伤财，意味着水果罐头能做，却不能多做。 这跟宋柊提出罐头的概念不符。 “庭院里的秋梨，暂时不做梨罐头，挑选其他几样水果尝试。下一步，试做鱼罐头和肉罐头以及蔬菜罐头，糖…价贵，等李公公回宫，看陛下的想法。”陈卿沉吟片刻，吩咐道。 鱼罐头 肉罐头 蔬菜罐头 这些不用糖，费盐。 盐的话，大周是不缺盐的。 大周百姓也不缺盐，大周的盐价比粮价更稳定。 无他，只因大周井盐、海盐各方面发展都很好。同时，提纯的精盐也不缺。 这得益于前朝对盐的看重。 于是。 与盐有关的开采、提纯等多方面，都有着长足而喜人的进展。本朝接过前朝对盐矿的开采管理，将其更进一步发展。稳定百余年的盐矿开采，让天下百姓都不再缺盐吃。 “鱼罐头和肉罐头，要消耗大量的油。”宋柊道：“鱼罐头加工方法很多，能做成红烧、茄汁、鲜炸、清蒸、烟熏、油浸和水浸。肉罐头则分成清蒸类、调味类、腌制类、香肠类、内脏类和烟熏类等等。两者之间，做法有不少相似之处。不过，鱼罐头的鱼最好是深海里的鱼，一年内食用最佳，且不多吃。” …… 静 安静 无比的安静 同时，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庭院中，装着几尾草鱼\/鲤鱼\/鲫鱼…的水桶。 很明显。 这些鱼都是河鱼。 跟海没有半点关系。 那么… 这些鱼还能做鱼罐头吗？ 咳咳… 玉娘清咳两声，小声道：“四娘子啊！俺…我问你一个问题，草鱼鲫鱼能做鱼罐头吗？你看…咱们昨天买的鱼，都是河里边的，京城离海有点距离，新鲜的海鱼有，可是价格比河里的鱼要贵许多，寻常百姓也不爱吃…” 临海的郡县，倒是能经常吃到各种海鲜。 但是… 再好吃的东西，常吃的话都会嫌弃。 更别说临海而居的百姓，一天三顿顿顿吃鱼吃各种海鲜，那滋味绝对不好受。 故而。 大周好吃鱼的人不多。 “玉娘别担心，河鱼也能做鱼罐头。只是，味道不如海鱼鲜美。我想着…这鱼罐头最合时宜的是交给那些临海的郡县开工坊，由他们加工制作，再运来内陆的州县。鱼罐头保存得当，可储藏一年之久。” 临海郡县的百姓日子，远比内陆富庶的州县要贫穷。 鱼罐头工坊的建立，绝对能改善这些临海郡县百姓的生活。同时，更能丰富内陆州县百姓的餐桌。 当然… 更重要的是，鱼罐头能做粮草。 大周疆域辽阔。 罐头作坊工厂的建立。 能为百姓提供无数的岗位，有了钱，百姓能养家。 养家代表着… 就能生儿育女，可谓是一举多得。 嘶哈。 顿时，膳厅传开一阵吸气声。 屋子里，除喜儿埋头大吃以外。其他人的表情激动不已，宋柊的话，浅显易懂。但是，背后隐藏的意义，他们都懂。 利国利民！！ 罐头工坊的建立，绝对是功在千秋，利在当下。 朝廷一直有禁止皇亲贵胄和官吏经商的律法，不与民争利。可是，罐头工坊的建立，截然不同。 李公公放下碗筷，开口道：“乐安县主，奴该回宫了。罐头与火炕一样，功在当下，利在千秋，陛下肯定乐见罐头工坊的建立。” 说罢。 就让小太监搬起装有梨罐头的箱子回宫。 陈卿宋柊等人起身相送。 李逑一番话，就差明摆着催促宋柊他们修建罐头工坊了。 假如说—— 水果罐头费糖，劳民伤财。 那么，鱼罐头就真的能改善临海郡县百姓的生活。同样地，肉罐头和蔬菜罐头，同样能推动一地的经济。 有些话… 哪怕没有说的太直白，懂的人都能懂。 “止步！你们忙…奴在宫中静等诸位的好消息！”李逑抬手，没再让陈卿宋柊等人相送，反而催促他们回后衙的小院。 李逑纵然没有读书，但跟在建元帝身边几十年。 才学，他或许不如读书人。 可是，该有的政治敏锐，李逑绝对超越朝堂大半官吏。 乐安县主！！ 这个爵位，绝对是今上做的最划算的买卖。 宋家女——宋柊。 一个能让大周改变现有格局的能人。 别说一个乐安县主之位，他日…哪怕是公主的册封，她亦担得起！！！ 第一百零五章 哈！徐州猪，劁过的豚也 啪啪… 送走李逑，陈卿前往大理寺办公正厅处理政务。同样地，其他大理寺官吏也都往各自廨舍走去。 他们需要去点卯，而后再去后衙小院帮忙。 大理寺作为九卿之一的官署，每日事情自然不会少。像陈卿，他假若不在正厅，那孙少卿和崔睦就得有一人坐班。谨防遇上大事，却没有官员当值。 同样地… 其他官吏亦是如此。 “玉娘，这点人手好像不太够？”宋柊迟疑着，开口道。 这会儿。 小院熙熙攘攘站着五六人。 这几人都是后衙官厨那边的庖丁和帮厨。 仆役小厮各有职责，需要忙完各自的活计，才能过来帮忙。官署不养闲人，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 除了小院中的玉娘等人… 严格计算，他们不算是大理寺官署的人。 时桜一脸淡定，张嘴道：“别着急，等其他人完成点卯，得闲的会过来帮忙。现在…玉娘和张厨他们先杀鱼，对了，四娘子这肉罐头的肉，有什么说法？” 蔬菜罐头… 暂时放到最后张罗。 毕竟，大家都是肉食动物。 肉和蔬菜之中，所有人更乐意选择肉。 这一点。 倒是不用多作计较。 “肉罐头没什么特殊说法，可以采用豚\/猪、牛、羊、兔、禽肉等作为原料，经过一些手段处理，再密封在坛缸或罐之中，同样需要高温处理。”宋柊解释道。 玉娘表情微沉，叹息道：“前些年，倒是不缺牛羊肉。近些年不成了，大周与北边游牧部落交恶，边境坊市都荒废一尽，再无商队敢前往北边边境经商……” 现今。 想吃上一口牛肉，极难。 羊肉，倒还好。 不过，真讲究口感的话，大周的羊肉确实不及北边游牧部落放牧的羊好吃。 猪肉，大周百姓常吃。 达官贵人嫌弃猪肉贱，吃的少。 但是，他们更偏爱羊肉和禽肉。 “没事，牛羊肉不行，我们就吃猪肉。猪肉处理得当，味道不逊色牛羊肉。相较于牛羊肉，我倒是偏爱猪肉多一些。”宋柊脸上笑意融融，叫人看着舒心，她道：“你们可知为何徐州猪肉比其他州府的猪肉更美味？” 徐州猪肉在整个大周都十分有名。 原因很简单… 徐州猪肉吃起来没有腥膻味。 且徐州猪长得肥硕，猪肉肥的多，瘦的少。 这对于缺油水的百姓来说，徐州猪肉绝对是难得的美味。 就连皇宫都会在徐州采买徐州猪。 徐州猪出现前，皇宫从未采买过猪肉。 无他。 猪肉贱，且脏。 贵人哪能食用贱肉？！ 徐州猪最初的饲养者就是宋家，徐州作为宋家的祖地，宋家为了回馈乡亲，就把徐州猪的饲养方法传了出去。 徐州感恩宋家，死死地捂住了徐州猪的饲养方法。 当然了。 大周世家贵族都知徐州猪的饲养方法。 只是… 越是世家贵族，越要脸面。 徐州猪本是宋家的东西，世家贵族自然不会厚脸皮插手。 最多，各自在自家庄子上饲养几头徐州猪。 做不成买卖，就养几头徐州猪供自家吃。 “为何？”时桜眨着眼，好奇道。 啪啪… 她一问，玉娘抬手就朝时桜后脑勺啪地两耳瓜子。 玉娘沉着脸，冷声道：“时桜，不该问的莫问。” 最近，她得了宋柊不少东西。 徐州猪，大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但是，除徐州以外，大周州府没有任何一处地方饲养徐州猪。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贵族，同样没有谁横插一手。 这是为什么？！ 就因徐州猪出自徐州宋家之手。 宋家不是上世家四家之一，更不是下世家六家中的任何一家。可是，宋家同孔家一样，不是世家却胜过世家。 无他。 只因宋家乃书香之家。 世代的书香门邸。 徐州矗立的宋家藏书楼，便是一道牌匾。 宋家历代都有子弟入朝出仕。 但从不会有宋家子出阁拜相，宋家从来都是最坚定的保皇党。朋党派系等等，宋家从不挨边。 朝堂之上。 宋家是纯臣，有时还会是孤臣。 唯独不会是权臣，更不会是奸臣。 这一点。 宋家做得比孔家更坚定更牢靠。 “玉娘…”宋柊微笑着，轻轻抓过玉娘的手，说道：“宋家让徐州乡亲饲养徐州猪开始，就没想过敝帚自珍，而是想着让大周百姓都能吃上徐州猪，奈何…” 宋家想推广徐州猪，想让大周百姓人人都能吃上徐州猪。 可惜… 事与愿违，大家似乎误会了宋家本意。 就导致整个大周除徐州以外，没有州府敢饲养徐州猪，就恐宋家怪罪。 作为宋家子，宋柊自然是知晓内情的。 每一年，宋家全族祭祖的时候。 宋家都会议论此事，希望能有法子破解这个壁垒。 当然，宋家同时也担心徐州猪的饲养之法外传，会有世家贵族借此敛财，这一来，商讨来商讨去… 徐州猪始终没能走出徐州。 至少，明面上确实如此。 物少，自然价贵。 就导致徐州猪的价格，远超猪肉本身的价格，直接与牛羊肉的价格等同，就…变得有些离谱了！ “徐州猪与普通猪不同，它们是劁过的，同时喂养徐州猪也有讲究，它们吃熟食…”宋柊简单说了两句。 大周民风开放不假。 但是… 让她一位女郎开口说劁猪，传出去恐抹黑宋家名声。 故而。 宋柊模棱两可提了一句。 “劁过！！”时桜瞪大眼，震惊道：“四娘子，这劁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此刻。 好奇的不止时桜一人。 小院中，其他人纷纷好奇相望着。 宋柊捂着嘴，微窘，尴尬点点头，小声道：“咳咳…时桜，确实是你猜想的那个意思。劁猪源自东汉，劁过的猪更容易养肥长胖……” 庭院里，众人面面相觑。 很快，就流露出复杂的表情。 玉娘摩拳擦掌，惋惜道：“大理寺官署地方小，没办法养猪。要是有机会，我想亲自饲养几头徐州猪。京中徐州猪价贵又少，寻常猪肉味重。” “玉娘，你想吃徐州猪找我啊！”宋柊微笑着说，别人缺徐州猪肉，宋家是不缺的，甚至还有盈余。 第一百零六章 啊！宋家家训：凡读书必书读百遍 “这…合适吗？”玉娘犹豫着，微扬的嘴角，透露着她此刻的好心情。但是，她清楚自身身份，背后代表着长公主和崔家。 京城有宋家。 京郊的庄园，但凡跟世家贵族沾着边的。 多少都会饲养几头徐州猪。 但是… 这都是私下的行为。 东西两市拿在明面上售卖的徐州猪。 一定来自徐州。 这是所有世家贵族没有宣之于口的默契。毕竟，世家贵族要脸，吃相不会太难看。 当然，若是宋家是个落魄户。 啧啧… 情况又将会是另一番模样。 “玉娘，你别多想。我现在是大理寺推官，在大理寺当值。请大家吃顿徐州猪肉大宴定然是没问题的，时间…就定在我三哥回京之后，税银案结案，河南府官场“重建”，我三哥近日应该会回京…”宋柊细说着。 宋栖现在是大理寺寺正，跟李寺正同级。 但是，年龄差一轮。 若是农家子或是落魄的寒门，宋栖这般年龄该是在书院读书，为科考而努力。 宋栖恩蒙入朝出仕。 可以说… 他的，是很多读书人的终点。 玉娘道：“四娘子高义！” “四娘子，别忘了我们…”张厨睁着铜铃大眼，急声道。作为一名厨子，遇到上好的食材，谁都不愿错过。 再说了。 徐州猪价贵。 东西两市的肉铺，只要挂上徐州猪的牌子。 顷刻间，就会被买光。 大理寺官署还算富庶，隔三差五能买上一扇徐州猪肉。吃过徐州猪肉，再吃普通猪肉…… 落差，真的不要太大。 “张厨，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玉娘还要你帮把手，我们也都惦记着张厨的手艺…”宋柊接过话，利落道。 张厨，名张安。 大理寺官厨的庖丁。 统管着大理寺官厨，一手厨艺能得到陈卿的认可，自然是十分出色。就可惜遇上了玉娘，让他逊色许多。 「嘿嘿嘿…」 「…十斤徐州猪肉，换婆娘。」 宋柊：！！！ 猪肉换婆娘？！ 宋柊一脸问号jpg。 这是京城最新的笑话吗？ 张厨得了宋柊的默许，傻乎乎笑着，没再言语。 宋柊只得收敛心中的好奇。 庭院里… 鱼不算多，约莫三四十斤的样子。 草鱼 鲤鱼 鲫鱼 都是最常见的淡水河鱼。 玉娘张厨等人挽袖开始杀鱼，为做鱼罐头做准备。 宋柊就简单多了。 誊抄鱼罐头的做法。 她现在不差读心值，兑换几种罐头的做法，价格不菲。要是放在之前在诏狱，宋柊肯定换不起。 3000读心值。 宋柊这段时间积累的读心值，直接去了三分之一。 不过… 这三千倒也花得值！ 但凡是罐头，宋柊都知道怎么做。 更甚，还能引经据典。 妥妥是一秒文盲变天才。 “乐安县主，你这是在默写？”吴永本想帮忙杀鱼，奈何笨手笨脚，被玉娘张厨嫌弃，让他帮忙烧水。 宋柊道：“吴书吏，且唤我四娘子就好。我确实在默写，口述恐有失误，我想着把几种罐头的做法默写下来，一来方便玉娘他们；二来也为之后做准备…” 这个之后做准备。 指的是修建各种罐头工坊。 大周幅员辽阔，临海的郡县也有不少。 总不能让宋柊走遍大周，教导百姓制作罐头。 “…四娘子也有过目不忘之能？”吴永沉默片刻，好奇看向宋柊。 于记忆一道。 京中吴家可谓是独占鳌头。 只是，吴家世代为吏，从未参与科举。 倒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哪怕拥有超卓的能力，亦不敢闹市横行，唯恐惹上杀身之祸。 “我没有。”宋柊轻摇头，解释道：“宋家书香传家，家中弟子三岁开蒙。凡读书必读百遍…” 这一条宋家家训。 名闻大周。 同时，叫诸多读书之人谈之色变。 世人提及宋家子，心目之中就有一个印象，饱读诗书，胸有沟壑。宋家但凡有入朝出仕之心，朝廷都会应允。 各行各业都愿意接纳，皆因有句话：宋家无庸人，宋家无无能之人。 宋家之人。 无论男女皆有一技之长。 宋栖当初恩萌入仕，尚未及冠。 按说… 朝廷是不会允许批复的。 但是，宋栖出自徐州徐州。 于是，他入朝出仕的奏折一路顺畅被递到了今上的面前。今上生平有两大爱好，一是棋，二是诗文断案。 宋栖偏爱断案，这恰好挠到今上的痒痒肉。 今上大手一挥，钦点宋栖入大理寺，担任评事一职。可谓是一步登天，走完大部分读书人的一生…… 嘶哈！！ 吴永一顿，猛然忆起宋柊宋家女这层身份。 宋家书读百遍的家训，诸多世家贵族都有效仿。但，可惜的是世人模仿的仅是毛皮，这般多书香门第，唯孔宋两家世代传承，且从未断过传承。 其他书香世家…… 多有波澜。 “来来来…吴书吏帮忙誊抄，这些罐头做法的便笺，今后罐头工坊修建后用得到。你帮忙多誊抄几份，你之前看管不利之罪，必然能被赦免，要是今上金口一开，说不得还能得到一份赏赐。”宋柊高兴道。 她喜欢剖尸，喜欢缉查断案。 唯独… 书写记录什么的，看着就头疼。 闻言。 吴永眼前一亮，欣喜接过笔墨，宋柊写完一张，他就誊抄一份。速度快而稳，丝毫不乱。 朝阳和煦，一泻千里。 顷刻间。 小院似裹上一层暖辉，驱散了清晨带来的寒意和萧瑟。 玉娘一行人很快将鱼处理干净。 宋柊活动着麻木的手指，口述，玉娘张厨动手。鱼首先需要腌制，经过腌制的鱼肉更入味。 盐、酒和姜丝拌匀，开始腌鱼。 待鱼腌好入味，锅中倒入油加热，开始炸鱼。 没错… 宋柊选择鲜炸的加工方法，这方法最适合操作。 鱼块炸好，捞起沥油。 接下来是调味汁的配制。酱油、糖、精盐、虾皮碾磨而成的味精、五香粉、生姜和水。 这对玉娘和张厨来说，再简单不过。 眨眼间的事。 调味汁弄好，再准备熟大葱。 鱼罐头做法多样，宋柊选了目前最适合的。 毕竟，这些东西小院厨账都有，不用再额外准备。 省时省事。 咕噜… 浓郁的香味充盈小院各个角落。 墙外时不时探出几个头，显然是被鱼罐头香味吸引过来的。 “这鱼罐头光闻着味道，就让人嘴馋啊！” “…鱼罐头配米饭，我感觉自己能吃下一桶米饭，还得再来几个蒸饼。” 第一百零七章 哎！美味的鱼罐头，辣懵的人 “别看我…”宋柊摆摆手，坦言道：“想品尝，你们找玉娘。她答应，你们就去厨账拿碗筷。” 话落音… 宋柊抬头望望天。 临近正午时分，崔睦怎地还没从皇宫回来？！ 莫不是遇上什么事呢？ 刚才，接到圣旨。宋柊打算直接回趟宋府，但是…她想到陈卿和崔睦的一再叮嘱，只能摁下念家归家的念头，安静地，留在大理寺等消息。 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这两桩案件朝廷宣布结案。 但是… 作为办案的官职人员之一。 宋柊很清楚这两桩案件的真正元凶还未落网。 除却想回宋府探望亲人之外，宋柊还想见一见阿日善。大理寺架阁库的卷宗丢失，就明确高斯这人有问题，且问题不小。 这一来。 当初… 汶川运河上飘至押解税银运船旁的女尸身份存疑。 高斯说： 那女尸是他未过门的妻子——高枝。 还道明高枝真实身份，乃是十余年前崔太师府丢失的十三娘子。之前，宋柊没深究高斯的话术。 先入为主的认为高枝\/崔雪死于阿日善之手。 毕竟，阿日善盗用了高枝的身份，冒名顶替崔家小娘子的身份，成为了崔雪。 可是。 等大理寺架阁库丢失卷宗之后。 宋柊猛然惊醒。 似乎好像… 从一开始，高斯就没说高枝是怎么死的？ 这样一说的话。 高斯真的是高斯吗？ 假如高斯不是高斯，高枝的死是不是假高斯做的？再有，高斯高枝的母亲高夫人还活着吗…… 宋柊迫切想再见阿日善一面。 朝廷宣判了七皇子王国舅等一干人等的罪名和处置结果。这些人…很快会推出午门问斩。 ——阿日善，自然也在问斩的名单之上。 再有。 她想知道监察司有没有新的消息？ 安定侯府，梨园梨花班，以及被监视的东西两市。 这几处是否有新的进展，梧桐人又在何处？ 脑海之中，各种繁杂的念头不断闪烁，宋柊手上书写的动作片刻没有停歇。 “…拿碗筷，我们尝尝味。”玉娘道：“罐头要长时间储藏，调味尤为关键。尝尝味，再确定下调味的配比。” 宋柊负责给罐头的制作方子。 像调味的配比，这需要玉娘和张厨把控。 毕竟… 他俩是厨子，调味的配比需要调试。同时，闻着满院子的香味，哪怕是厨子也按耐不住想试味。 “玉娘，太棒了！”时桜欣喜道。 她迈着欢快的步伐，跑进厨账拿来碗筷。 张厨等人纷纷伸出手接过碗筷。 玉娘夹起鱼块装碗，让时桜拿给宋柊，让她品尝第一口。 宋柊放下笔墨，接过碗筷，先闻，再吃。 “别等我，大家一起。”宋柊道。 第一口，偏辣。 河鱼腥味偏重，但是…辣味中和了那股腥味，再加上油炸后自然而然散发的焦香。 轻轻咀嚼时，外焦里嫩。 属于鱼肉的细嫩，很快充盈整个口腔。 “好吃！” 原谅宋柊吃穷，毕竟论文采，她不及宋家大哥，做不到张嘴就能脱口出华丽的词藻。 这方面… 宋柊更像宋家三哥，两人都十分务实。 “香，真香！” “嘶哈…有些辣，这种程度的辣味孙少卿应该会喜欢。陈卿多半会受不了。” “我倒觉得应该更辣点！” 吴永捧着碗，泪眼汪汪。辣，真辣，可是好吃也是真的好吃。他舍不得不吃，只能拼了命灌水。 一会儿。 嘴巴就给辣肿了！ 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吴书吏，你不要紧？要是觉得辣，就别吃了，赶紧喝水…不，别喝水，去喝点梨罐头的汁水解解辣。”宋柊眼角抽搐着，一脸无语望着吴永。 这人瞧着都快辣傻了！ 可是。 手紧紧地捧着碗，舍不得碗里的辣鱼块。 玉娘给每个人装了两块辣鱼块。 吴永吃了老半天，一块都没吃完。但是，看他此刻的模样，像是奔跑了几十公里，整个人狼狈的不行不行的。 “呜呜呜…”吴永支吾着，说了半天，连一个完整的“我”都没能说出嘴，红肿的嘴唇像是被毒蜂蛰过，肿的像香肠，怎一个凄惨了得？！ 见状。 宋柊起身抱过一罐梨罐头揭开。 给吴永倒了半碗梨汁，“来来来…喝点梨汁水解解辣，这鱼罐头你先别吃了。等会儿，玉娘做不辣的罐头，你再品尝。吃不了辣，千万别逞强，别把人给辣傻了，再拉肚子什么的，就麻烦了……” 真不怪宋柊啰嗦叮嘱。 实在是… 吃货的执念，有时候真的很无语。 就像吴永明明辣的不行，手还死命抓着转悠辣鱼块的碗。那样子，像是怕被人抢走碗里的辣鱼块，他就不想想… 碗里的辣鱼块他都吃过了，谁会抢？！ “木事，饿…还能吃。”吴永坚持道。 辣归辣。 过瘾也是真的过瘾。 吴永是地道的京城人，不习惯吃辣。但是，他能接受胡辣汤的辣味。今日，玉娘张厨做的鱼罐头的辣味，明显不一般。 一入口。 吴永就被辣蒙了。 但是！！！ 味道太好，他就算被辣傻了，仍惦记着想吃。 同样地。 庭院里，还有两名官厨的厨子，情况跟吴永差不多。玉娘满头黑线，呵斥着两人。 张厨乐呵呵啃着鱼块，要不是玉娘拦着不让多吃。 他还想再来点…… 时桜同样被辣的直唆嘴，一样没耽搁她不停地吃。跟张厨一样，惋惜不能再来几块。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崔睦迈过门槛，瞬间被迎面扑来的辣味暴击，忙捂住嘴鼻。 其身后… 时令耸动着鼻翼，一脸地兴奋，大声道：“好霸道的辣味！玉娘啊…你背着我和少主做啥好吃的？” 崔睦极少吃辣。 玉娘平日烹饪的膳食偏清淡。 偶尔几道重口的膳食，多是北地炖菜。 像蜀地的重口味辣菜，大理寺官厨都不常做。 “鱼罐头。”玉娘道。 说完，她表情略尴尬望向崔睦。 “少主，做鱼罐头的鱼是淡水河鱼，腥味重，四娘子建议口味做重一些。” 「哎呀妈…」 「一兴奋，俺忘了少主吃不得辣。这美味的鱼罐头，怕是跟少主无缘。」 宋柊：…… 嘴角一抽，感叹玉娘也不老实。 那轻快中透着兴奋的心声，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一百零八章 诶！少主想偷吃 崔睦脚步一顿。 掩住嘴鼻的手轻颤着，鼻尖染上点点粉色。 这满鼻的香辣味，霸道，蛮横。崔睦吃不得辣，口腔却不停地分泌着唾液，整个脑子都叫嚣着：馋。 这一刻。 崔睦跟吴永等人一般无二。 ……想吃，别管辣不辣。就想用舌头品尝这霸道至极的美味，才能不枉此生。 崔睦：【玉娘故意的… 鱼罐头是辣味的！！我记得…陛下同样吃不得辣，要不…让玉娘准备点，我再进宫一趟？算了算了，还得把阿日善妥善安排，以免耽误后面的事……】 宋柊：！！！ 阿日善 她不是马上要被问斩了吗？ 宋柊还想着找崔睦问问，看能不能找机会再见一面。她心底还有些疑问，需要阿日善解答。 只是… 崔睦心声似乎笃定阿日善不会问斩。 这！！！ 崔睦进宫与今上商量了什么，这语气…听着不大对劲，好像是想搞事啊？！ 再说了。 相距大理寺不远在加班加点修建的监察司。 宋柊感觉崔睦好像在下一盘大棋。 “我尝尝——”崔睦淡定道。 当目光触及宋柊时，黑眸中的寒冰尽数消散，轻笑着，“四娘子，我有一桩好事要告诉你…” “何事？”宋柊接过话，问道。 “宋寺正择日抵京，你说…这算不算得上是一桩好事？对了，陛下刚下旨册封你为乐安县主，恭喜！”崔睦跨过门槛，进入膳厅，这才不疾不徐道出宋栖的消息。 宋栖当初奉旨离京，前往河南府彻查税银丢失一案。 现如今… 税银案结案。 河南府官场也被整顿一遍。 算算时间，宋栖确实该回京了。 宋柊闻言大喜，开口道：“这确实是一桩好事！”乐安县主的册封，宋柊没有过多宣扬。毕竟区区县主，放在崔睦面前有点不够看… 再有。 宋柊怀疑今上册封她乐安县主。 可能就有崔睦一分助力。 于是。 宋柊微笑着，接道：“…为表达我的谢意，晚上我提供方子，请玉娘和张厨帮忙，我们今晚吃烧烤如何？” “何为烧烤？”崔睦端坐着，一旁时令端来热水和毛巾，崔睦慢条斯理擦洗着双手。同时，玉娘让张厨接受鱼罐头的制作，进厨账为崔睦时令张罗膳食。 很明显。 崔睦时令二人还饿着肚子。 别问玉娘如何知道，但她就是知道。 同样地… 听得宋柊说今晚吃烧烤。 屋内屋外，数人探头探脑齐齐朝宋柊张望过来。 上一次，宋柊说的炸鸡麦汁酒，大家吃的都十分尽兴。同时，玉娘张厨得到启发，马上领悟到了世间万物无物不能炸的宝典… 很快地。 小院和大理寺官厨解锁了各种炸货。 连带着，诸多官厨的庖丁都想找玉娘和张厨学习手艺。 这般多的厨子一行动，自然而然引来京城众人的侧目。也许，再过不久，京城的上空会迷茫着独属于炸货的烟火气息。 各种肉类蔬菜的消耗，必然会牵动各方。 说不定… 来年百姓会多饲养几只家禽，多种几分地。 这一来，收入自然也能跟着增长。 “烧烤嘛…跟炸鸡原理一样，只是烧烤是在火上把食物，像肉类、海鲜和蔬菜等烤熟，加调味烹调至可食用。类似于用铁锅煎肉煎鱼，不过，烧烤最好用签子把肉类、海鲜和蔬菜串起来，方便翻弄。”宋柊道。 说着说着… 她没忍住吞咽起口水。 炸鸡麦汁酒 再搭配烧烤和麻辣小龙虾\/蒜香小龙虾 不能想，不能想。 越想越馋怎么办？！ 这厢众人猛不然听到宋柊吞咽口水的声息，互视一眼，都小心咽了咽口水。 这烧烤一定是好东西。 没瞧见… 连四娘子自个都馋了吗？ 崔睦：【…口水声，四娘子真可爱！肉呼呼的小脸蛋，想掐。就不知，掐了，她会不会哭？小时候，她哭得可大声了，怀念啊！】 宋柊！！！ 什么叫做小时候哭得可大声了？！ 她才不会哭。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这边宋柊努力回忆着，搜寻小时候的记忆。 玉娘：【俺就说跟紧四娘子有饭吃，今晚…还得叮嘱喜儿几句，让她多亲近亲近四娘子，四娘子多好的人，漂亮，聪慧，大方。少主啊…努力，加油争取早日把四娘子娶回家…】 远处，喜儿打了个哆嗦。 小小的人儿，机警朝四周张望着，像是在提防什么。同时，时不时揉几下眼睛，轻轻打着呵欠。 【困，玉娘话好多呀！喜儿听话，不不不…困，呼呼…】 宋柊羞怒相加。 可是。 下一秒就被喜儿这段心声打败。 其他人。 宋柊都不用转过身，都能听清各种心声。 无非是各种期待今晚的烧烤。 这一刻。 宋柊感叹阿谀奉承和谄媚的精髓。 明明不是读书之人，但是说的话真好听。 来来来… 再说点，我受得住。 嘿嘿嘿。 宋柊侧着头，捂着嘴鼻无言笑着。 “四娘子，可要备菜？”玉娘道。端来放在灶上温好的膳食，她抬头询问宋柊。 宋柊道：“厨账可有肉类、海鲜和蔬菜？有，就不必备菜，没有，就得去东市采买一些准备。” 这边玉娘和宋柊商议着晚上烧烤的东西。 餐桌旁。 崔睦拿过碗筷，示意时令找张厨。 鱼罐头，再辣也要尝尝。 毕竟… 之前宋柊说过鱼罐头有多种做法，现在鲜炸的鱼罐头是辣口的。那肯定会有不辣的，就可惜不辣的还没有做，许是调味或其他家什不凑手。 “少主…”时令端来小半碗辣鱼块，迟疑着，没敢摆在崔睦面前。崔睦打小嘴挑，这不吃那不吃，要不然长公主也不至于把玉娘给他，将人安顿在大理寺。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谁叫崔睦是个工作狂，自从做官之后。 超过三分之二的时间待在官署办公。 长公主担心他身子受不住，只得破格花钱在大理寺官厨圈了个小院，把玉娘三人塞了过来。 崔睦：“我就尝尝，不多吃。” 时令不怕辣，甚至是很喜欢吃辣。 只是，他多数时候跟着崔睦。崔睦不能吃辣，他自然也吃不着。不过，他有柔娘还偶尔外出打打食。 “可是…”时令欲言又止，想阻拦。 这要是崔睦真的吃坏身子，他怕长公主会杀过来。不过，这辣鱼块真香，如果鱼罐头都是这样的，时令觉得他会特别欣喜，甚至盼着朝廷使力，多建几座罐头工坊…… 第一百零九章 少主小气爱记仇，怕怕哒 嘶哈。 崔睦倒抽冷气，俊脸直接染红。 薄削嘴唇被辣肿，渲染成艳丽的红色，那不断加快喝水的动作，比之吴永还要夸张。 同时。 那双冷冰冰的黑眸，点点水汽快速晕染开来，一瞧，就觉着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少少少…少主，你还撑得住吗？”时令失语，结巴着询问崔睦的情况。动作利落，没等崔睦开口催问，倒水，递了过去。 崔睦沉默着。 不过… 喝水的频率不难看出，他此刻内心定是崩溃的。 想过鱼罐头会很辣。 但是！！！ 他没想到会这样辣。 舌头是麻木的，口腔火辣辣的。 这一刻。 崔睦感觉看到了逝去的太祖奶奶，她似乎在朝自己招手。 【辣！】 【辣辣！！】 【辣辣辣！！！】 宋柊低着头，强忍着喉间的喷笑的冲动。 一旁。 玉娘到底是不忍心。 她抬着手，重重拍打着时令，责骂道：“你明知道少主不能吃辣，还拿辣口味的鱼罐头给他品尝，你是想害死少主吗？愣着干嘛，快去拿梨罐头……” 时令哭丧着脸。 这是他能拦得住的事？ 经玉娘提醒，时令朝膳厅墙角奔去，抱过一坛梨罐头，揭盖倒罐头。初次试做的梨罐头都没有密封，第一次做不熟练，怕没做好。 不过。 之后再做。 多半得第一时间密封，毕竟要测试梨罐头的储藏时间。 只是… 糖贵，水果罐头的份额不会太多。 当然了。 这所谓的份额不多，其意思是指暂时不考虑对民间出售梨罐头。除测试的那部分罐头以外，其他试做成功的罐头，会经由今上的手赏赐朝堂百官，借百官的嘴，宣扬罐头。 再之后。 就是考虑修建罐头工坊。 宋柊在誊抄罐头做法的同时，顺便提了提意见。罐头跟火炕一样，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自然是越快推广越划算。 赶在冬季落雪前，朝廷出面向东西两市的商贩采买各种物资。商贩向民间采买，一层一层安排需要时间。 说不定… 百姓凭此能过个丰盛的富裕年。 “咳咳！”宋柊清咳着，小声道：“崔少卿，这次做的梨罐头是鲜炸种类，口味较重，偏辣。要不…让玉娘试做红烧或茄汁类的？” 茄汁需要西红柿。 宋柊认真思索着，京中有无西红柿\/番茄。 记忆中… 她没有吃过酸甜可口的西红柿。 但是，考虑到大周丰富的物产，毕竟连红薯马铃薯都有。西红柿可能也有，只是叫法不同。 抑或许西红柿被当做观赏类植物？ 犹记得像辣椒、棉花等等，起初就是被当做观赏类植物，种植在皇家或世家贵族的庭院之中。 西红柿被当做观赏类植物的可能性很高。 尽管表情很狼狈，崔睦动作仍然十分优雅吃着梨罐头，借助甜味缓解口腔的辣意，“甚好！陛下不喜吃辣，鱼罐头…还有肉罐头和蔬菜罐头，记得都做些清淡些的。” 【…我会记得给陛下准备些重口味的罐头，整日下棋伤神费心，吃着重口味的食物，有助于身体康健。玉娘，小院采买削减三成；河南府贪污整顿尚未完全结束，让时令过去帮帮忙；吴永，誊抄架阁库卷宗！】 宋柊：…… 这是记仇报复是？ 这肯定是记仇报复了！ 这绝对是记仇。 闻言。 玉娘时令齐齐僵住。 他们了解崔睦，就像崔睦了解他们。 听语气，看似没问题。实际上，问题大了。刚才，光顾着幸灾乐祸，却忘了自家少主最是小气会记仇…… 吴永缩了缩脖子。 【少卿大人好可怕！！辞官，想辞官。今日，我想学习户部许尚书……】 啧啧！ 宋柊扬眉，余光扫向吴永。 这是个机灵的。 不过，就吴永那开挂般的超忆症，必然能记住崔睦每一个表情，哪怕崔睦表情少，一向冷着张俊脸。 吴永同样能分辨得清任何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他远离世人。 将自己囚禁在吴家，自我封闭在大理寺架阁库。 可是。 拥有超忆症的他，只要看过一眼，就再难忘记。说不定，吴永对崔睦的了解，比玉娘时令这些近身服侍的人更多…… “少主，快尝尝我特地给你留的卤鸭货，炸鸡有点凉，要不要我再去重做一份，麦汁酒要吗？”玉娘难得流露出谄媚的神情，小心站在崔睦身旁。 【糟啰！少主肯定会削减下月小院开支，俺怎么养喜儿？得哄哄少主撒。】 宋柊捂着眼睛。 玉娘九尺身量，珠圆玉润不足以形容她的腰身。虎背熊腰更符合，这样一奇女子，用谄媚的表情讨好人。 辣眼睛。 宋柊只能说辣眼睛。 委实… 有点不忍直视。 时令同样反应过来，他舔着脸，学着自家娘子柔娘的说话方式，捏着兰花指，娇滴滴道：“少主呀……” 公鸭嗓子。 粗而低，还带着一丝哑。 顿时。 小院里外众人都被镇住了。 所有人用见鬼似的表情，瞪圆眼睛注视着时令。这刻意拿捏嗓子说话，真不是随便谁就能学的。 学不像的。 这撒娇能要人命。 崔睦高冷的脸顿时没绷住，他捏紧手上的碗筷，咬住牙关，吐出一个字，道：“滚——” 嘘嘘。 时令尴尬着，吹起口哨。 他特意把柔娘撒娇的动作姿势和表情都学了一遍。 少主怎么更生气了？！ 这一刻。 时令是：黑人问号脸jpg。 吴永拿笔的手一颤一抖，额头冒出点点热汗。果然选择接任家业在架阁库当值，这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科举。 入朝出仕。 那都是浮云。 大理寺官署不过百余人。 就这般多“人才”。 无法想象偌大个朝堂，又是如何神仙过海各显神通？！ 可惜。 此时，吴永没有用心声吐槽。 要不然… 宋柊很乐意告诉他，大周朝堂那是个无比可怕的地方。牛神蛇鬼汇聚一堂，泱泱大国，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爱好下棋的今上 贪恋女色的太子 整日想买画卖画的崔太师 天天喊辞官的户部许尚书 有想常住迎春阁的光禄寺杨卿 …… 诸多“人才”齐聚金銮殿。 每一日。 金銮殿都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第1章 离奇失踪的小世子 崔睦用丝帕擦拭着嘴角。 轻抬头，目光幽幽扫过几人。 “吴书吏，架阁库陈年旧案繁杂，劳烦你重新誊抄整理一遍。我想…吴家应该不想大理寺架阁库丢失卷宗的事，传遍京城。”崔睦淡淡道。 吴永一僵。 “是，崔少卿。” 吴永：【真凶啊！崔阎罗记仇不分早晚，真是应了那句话，阎王叫你三更死，没人留你到五更。功过相抵，相得益彰，誊抄的活儿，我接了。】 一旁。 玉娘时令一脸死灰。 连吴永都没能逃过一劫。 他们… 脱身无望啊！ “时令，你持监察卫令牌跑一趟河南府扫尾。”崔睦话落，视线落在玉娘身上，平静地说：“玉娘，监察司廨舍今后官厨将由你接任。下月起，小院开支缩减。” 宋柊瞪圆大眼。 我草（一种草本植物。）… 麻了麻了，真麻了。 分明是报复，但崔睦做的硬是让人挑不出差错。 一个字，只能说：绝。 ——崔睦，不愧是今上身边最受宠的心腹重臣。这格局，这办事能力，真是杠杠滴。 谁来都挑不出刺啊！ “四娘子…” “到。” 宋柊一听崔睦说出四娘子三个字。 一个哆嗦，大声喊出一声“到”。 霎时间。 小院鸦雀无声。 宋柊眯着眼，一脸窘迫，尴尬极了。 aya！ 这纯属下意识条件反射。 她真不是故意喊这么大声的。 崔睦用丝帕掩藏着红肿的嘴，低笑着，柔声道：“我代陛下询问罐头试做需要多长时间，陛下得知罐头一事，极为激动。若非三公内阁诸位大人拦着，陛下想出宫……” 【啊！可可爱爱的小柊儿真有趣，时桜诸事缠身，其身麻烦亦多。阿日善身手不错且善于伪装，对北方游牧部落憎恨极深，让她跟着小柊儿，我能放心不少。】 宋柊？？？ 崔睦之前就说要安排阿日善。 现在又说要人跟着自己。 宋柊满脸困惑，一个即将被问斩的囚犯，如何死里逃生？ 这事一经披露，必然能引爆整个大周朝堂。 桃代李僵。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崔睦此法，今上那边知情吗？ “三日。”宋柊道：“梨罐头试做成功，只等测试最长储藏时间。我预估半年，但具体时间还需测试。鱼罐头，这次做的是鲜炸类，有油有盐，我想储藏时间不会比梨罐头短，最长时间我猜测为一年。再两日，肉罐头和蔬菜罐头应该都能逐一落实。罐头类别较多，试做所需的时间较长……” 罐头。 不止是简单烹饪好就行。 而是需要时间来沉淀。 以梨罐头做例子。 梨罐头密封之后，将会进行测试。 时间会有分级：五天，半月，一月，二月…… 以此类推。 所需的梨罐头数量不会少。毕竟数量少，很难检测出成果。换句话说，想大力推广罐头制作，最快也许一年的时间。 一年。 看似很长。 但是，须知就算是种地。 一茬水稻\/小麦，也要数月之久。 税银案从案发到结案，历经近三月之久。这其中，还包括宋柊用外挂开挂…… 假如让崔睦出手查案。 税银案肯定也能告结，但需要几个月，这很难定论。古代查案方法原始，取证困难。再加上七皇子身份贵重，很多事都需要时间周旋。 但是… 查案恰恰最缺的就是时间。 “嗯！”崔睦沉思着，片刻后，张嘴道：“玉娘，你和张厨将各种罐头都做上一些，我需要送进宫请陛下品鉴。而后，所有罐头密封开始测试储藏时间，具体多久测试，以四娘子和你跟张厨的意见为主。” 罐头事关重大。 崔睦难得没有沉默是金。 他要监管监察司的修建，私下更要追查梧桐和阿遇赤。再有孩童丢失案… 今上已经下旨准许并案。 下朝之后。 崔睦同刑部杜尚书以及顺天府衙朱府尹秘密见过面。刑部和顺天府衙会暗中将所有与孩童丢失案相关的卷宗，全部整理成公文的方式，暂时送入大理寺。 监察司还在修建，竣工最快也要明年。 孩童丢失案说急确实急。 但是，也不是很着急。 毕竟。 大周历年累积的孩童丢失案绝不下于数百之多。 可惜，这都是陈年旧案。 且多半卷宗记录语焉不详。 一看，这里边肯定暗藏玄机。 陈卿提醒的话，历历在耳。崔睦在没有十足把握前，不会透露半句风声。 这同样也是今上那边的意思。 贼人太猖狂。 一旦打草惊蛇，说不定会壁虎断尾。 那一来。 想再逮住狐狸尾巴就难了。 “好，我都记住了。”玉娘认真道。 罐头事关重大，关乎着千千万万黎民百姓的生活，她不敢马虎。以今上对罐头的看重，这事要是没做好。 届时。 说不准，恐牵连崔睦。 玉娘此生仅有一子，却早亡。 她视崔睦为己出，自不愿因自己的缘故，让崔睦获罪。 再有，罐头是宋柊给出的方子。 玉娘同宋柊乃是忘年之交，几项叠加，玉娘只能少长几只手。要不然，她恨不能立刻将罐头一一做好。 很快地。 小院忙得热火朝天。 时桜躲在庭院，窃笑不已，这真是躲过一劫，开心。 膳厅里。 崔睦用过膳。 跟吴永交谈，几句话，摸清了吴永跟宋柊之前交谈的事情。跟宋柊思考的思路一样，崔睦吩咐吴永找机会与周曾两家见个面，将顺天府衙和都察院架阁库丢失的卷宗补全，他要用。 同样地。 他叮嘱吴永最近不要回家，暂住大理寺官署。 同时，还开口邀请吴永住小院。 当然了。 吴永要是愿意住架阁库，他也没意见。 吴永哪敢住架阁库，高斯曾经在架阁库住过。那地方，吴永哪敢住？ 本以为他与高斯是伯牙与子期。 现在嘛。 吴永明白了。 这分明是农夫与蛇。 他差点小命不保。 “崔少卿，你让时令调查的事，可有结果？”宋柊小声道。 罐头做法已经誊抄了七七八八，有吴永帮忙，誊抄很快能告一段落。时桜留在小院，外边的事插不上手。 时令昨晚同崔睦离开，今日才回大理寺。 必定有新的消息，宋柊怎能不好奇？ 崔睦道：“今日京中有两件大事。其一，陛下册封你为乐安县主。其二，荣亲王府丢了位小世子。” 第2章 嘿嘿！荣亲王府三两事 “荣…荣亲王府？”宋柊微惊，诧异道。 崔睦点点头，再抿一口梨汁，眉头舒展，“你没听错，就是你听说过的荣亲王府。巧的是，荣亲王府这次丢失的小世子，其生母出自安定侯府。” 诶诶… 闻言。 宋柊吴永二人互视一眼。 彼此眼底满是异样和沉吟。 真真是胆大包天！ 王侯啊。 谁这般不要命，竟敢绑票王侯子嗣。 勿怪今日外头街道上格外热闹。敢情是九门提督那边的巡捕营被惊动，纵然没有关城门，搜街是必然的。 “淦！”时桜探出头，猛不然听到这爆炸性的消息，越过门槛，跳了进来，兴奋道：“少主，快细说——” “说什么？”崔睦瞪着时桜，说：“梨园冬日会将至，京城热闹非凡。这节骨眼荣亲王府闹这么一出，巡捕营压力倍增，九门提督谢凌云十之八九在咒骂荣亲王，你给我看好四娘子和大理寺后衙，切莫出事！” 荣亲王，皇家中人贵高权重。 九门提督谢凌云所在的谢家，乃是今上母族。 今上让谢凌云执掌巡捕营，足见对谢家的看重。荣亲王想凭爵位摁着巡捕营搜城，这得看谢凌云愿不愿意点头。 他不点头… 巡捕营根本就不会配合。 至于说，荣亲王入宫求见今上。 今上更不会答应。 搜城！！ 开什么玩笑。 巡捕营搜街能看得出，荣亲王同谢凌云谢提督的博弈，谢提督赢了。按说荣亲王府和谢家关系应该亲密无比，毕竟荣亲王府的王妃，就出自于谢家。 当年。 荣亲王府和谢家联姻。 由太祖亲自赐婚，轰动整个京城。 可惜，红颜薄命。 谢家女嫁入荣亲王府早逝，现在的荣亲王妃是继王妃。谢王妃据说曾经生下过一子，早亡。 因此。 荣亲王府同谢家关系每况愈下。 时至今日。 两家关系势同水火。荣亲王让谢提督封城搜城，本身就行不通。再加上两家水火不相容的关系，谢提督让巡捕营搜街，多半也是得了今上的口谕。 否则，呵呵… “崔少卿，荣亲王府和谢家关系不睦，为何会波及到大理寺？”宋柊微怔，狐疑道。 显而易见。 她知晓两家的矛盾。 隔着两条人命，看谢家的态度，荣亲王府多半做了亏心事。毕竟，当初谢王妃出事不久。 荣亲王独孤端就迎娶了安定侯府高家嫡女高姿雪。 再两年。 谢王妃所生的世子就没了声息。 这所谓的没了声息，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位不足五岁的荣亲王府世子突然就消失了，没了消息。 生死未知。 就突然在王府没了消息。 时桜撇嘴，嘲讽道：“迁怒呗！” “倒霉的，不止大理寺。刑部和顺天府，但凡跟查案能沾边的，都会被荣亲王府迁怒。”时令悠悠道。 荣亲王府纵然开始落寞。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荣亲王还是皇室中人，天然的背景优势，谁敢忽视？ “…且等着！大理寺很快会热闹起来。”时桜坏笑着，朝崔睦挤眉弄眼。大理寺有崔睦坐镇，荣亲王断不敢胡搅蛮缠，谁不知长公主最疼爱崔睦，荣亲王敢找崔睦的茬，长公主就敢提鞭打上荣亲王府… 毕竟。 这种事长公主没少做。 作为太祖最宠爱的公主，哪怕是当今陛下，都曾被长公主用长鞭抽打过。 长公主手上的长鞭，乃是太祖亲赐。 其地位，堪比尚方宝剑。 上打昏君，下打佞臣。 再给荣亲王借几个胆，他也不敢与长公主别苗头。 不过。 考虑荣亲王府小世子神秘丢失，保不准荣亲王会发癫。毕竟，这是荣亲王府丢失的第二个世子了。 思及。 膳厅有人心思变得微妙了起来。 这厢，时桜话音刚落。大理寺前厅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几人互视一眼，彼此眼底闪过异色。 还真是： 说曹操，曹操到。 时桜的嘴巴，很灵啊。 “四娘子，想过去看看吗？”崔睦邀请道。 宋柊兴奋站起身，飞快点了点头，答道：“想。不过，我这册封圣旨想送回宋府……” “别急。稍晚，宋家若是无人来大理寺，你等宋寺正回京，届时你们兄妹二人再同时回宋府。”崔睦想了想，开口道。 他倒是想送宋柊回宋府，名不正言不顺。 再加之。 荣亲王妃刚出事。 刚平静下来的京城，势必再次会陷入混乱。 梧桐没有抓捕，阿遇赤身份没有核实，只能再等等。 一听。 宋柊犹豫两秒，就同意了崔睦的决定。 他们经过推理确认高斯可能是阿遇赤，但是…推理只是推理，必须得到确切的证据才行。何况，曹家灭门案的真凶是梧桐还是阿遇赤，暂时存疑。 唯一能确定的… 梧桐和阿遇赤都十分危险。 其中。 宋柊认为梧桐威胁更大，毕竟她怀疑梧桐还可能是被看手。当初，她人在诏狱的时候，被看手就下过杀手。 宋柊没死，反击觉醒宿慧。 现在，梧桐获知她没死的消息。 保不准… 此时此刻，梧桐就藏在暗处，打算对她下杀手。 崔睦提议让宋柊等宋栖回京再回宋府，并非不信任宋家其他人。只因，较之宋家其他人，宋栖拥有宋判官的外号，就代表着他更机警灵敏。 梧桐善伪装。 单一个时桜，崔睦不放心。 他保下阿日善的命，除阿日善了解北方游牧部落之外，还有阿日善同样擅长伪装，拥有丰富的潜伏技巧。 再加上，阿日善对月氏国的恨意。 这对大周同样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假以时日。 大周北伐，说不定就能用得到阿日善。 保下阿日善，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崔少卿，带上吴书吏。” 即将跨过门槛的瞬间，宋柊想到了吴永。 读心术，需要被读心之人情绪波动剧烈。但是，吴永拥有超忆症，他能记下见过的任何事物和人。 他跟着，好处多多。 前世作为一名法医，她能从死人身上读取讯息。多多少少接触过犯罪心理技巧等心理方面的审讯和刑讯技巧。微表情，肢体语言等等，或多或少有过研究。 尽管都是些毛皮，可是有吴永这个外挂，再加上读心术做辅助，宋柊认为大有可为。 第3章 崔少卿怼人，超爽的 “吴永？”崔睦微顿，诧异望向吴永。 吴永拥有超强的记忆力，这事在大理寺不算是秘密。至少，大理寺三巨头是知情的。 宋柊点点头，道：“对，是他。” “行，一起。”崔睦道。 尽管不清楚宋柊的目的，但崔睦了解宋柊。她从不做无用功，既然提议带吴永，肯定有她的想法。 “吴书吏，你愿意吗？”宋柊紧盯着吴永，询问。吴永有记忆宫殿，证明他掌控了超忆症的弊端。若非如此，宋柊也不会主动开口，带吴永去前厅。 吴永深呼吸数下。 再缓缓吐出胸中的浊气。 “去，我想去。”吴永认真道。 跟宋柊结识不过短短两天。 但是—— 那份冲击是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渴望，涌上心头。这股渴望让吴永生出想与外界接触的念头，这是吴永近而立之年的人生之中，从没有过的激情。 “好。”宋柊咧着嘴，开心笑了起来，又道：“吴永，吴书吏…谢谢！”谢谢你愿意从城堡之中走出来，谢谢你答应我逾越的请求。 “呃！谢，谢我？”吴永怔愣着，茫然。 崔睦黑眸深处，一闪而过笑意。 【四娘子，真可爱！】 宋柊羞窘着。 啊啊啊… 老是被人这样直白夸赞，真叫人不好意思了。 “崔少卿，救命啊——” 未等崔睦等人走出小院，墙外传来夸张的救命声。一听，这声音挺熟的，三分哀怨，三分急切，最后四分透着幸灾乐祸。这赵寺臣来搞笑吗？ 眨眼间。 胖乎乎的赵寺臣，身形灵活挤入小院。 刚想继续喊“救命”，却不想，一抬头就撞上崔睦近在眼前。 宋柊捂着嘴，偷笑。 就想说： 赵寺臣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崔崔少卿，荣亲王在前厅跟陈卿闹起来了，闹得很凶，快动武了。”赵寺臣嘿嘿傻笑两声，一改傻帽行为，快速把前厅正堂发生的事述说了一遍。 其中… 他着重描述“动武”。 对此，崔睦毫不意外。 荣亲王出了名刚愎自负且自大，在京城名声极差。以前荣亲王府没有败落，他还自持身份。 现在嘛。 荣亲王府日渐没落。 荣亲王行事愈发猖獗不知收敛。 像是以此彰显荣亲王府的威名，却不知，独孤端这般行事，让其他勋贵官僚愈发看不上眼。 荣亲王府的赏花宴。 京中达官贵人，能推则推，不能推也推。 就怕被荣亲王府盯上，结亲不成反成仇。 有底蕴，有实权，有地位… 这些世家贵族根本不屑与荣亲王府联姻，毕竟谢家就是前车之鉴。荣亲王近些年许是想明白个中缘由，想方设法跟谢家攀交情，奈何谢家不接招。 作为今上母族，谢家根本就不憷荣亲王。 两家隔着两条人命。 谢家哪可能轻饶荣亲王？ 若非荣亲王身体里流淌着独孤家的血，谢家哪会只是在私底下制裁荣亲王府…… 陈卿平素笑呵呵，似弥勒佛。 但是。 真正了解陈卿的人都清楚。 这人就是个爆脾气，还十分护短。 这样的两个人相遇在一起。 谁相信会相安无事？ “……走！”崔睦道。 陈卿年纪大，荣亲王为人不咋滴。但是，通晓武艺，真动手起来陈卿肯定会吃亏。 再加上。 荣亲王毕竟是皇亲。 陈卿就算是九卿之一，也抵不上皇亲的份量。 “陈文远，你就说行不行？别跟我整别的，三天，我给大理寺三天，三天后…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荣亲王咆哮的声音传遍整个大堂，往常大理寺前厅正门一开，定然会有百姓围观。 今日。 门外没有一人。 足见，荣亲王的杀伤力有多大。 “呵！”崔睦短喝一声，愠怒道：“荣亲王，你好大的官威。威逼朝廷大理寺卿，谁给你的胆量？” 论关系，崔睦得喊荣亲王一声皇伯。 不过。 皇亲之中，荣亲王不得人心。 没人乐意跟荣亲王府交流，长公主更是放话，荣亲王府再敢招惹是非欺男霸女，她就挥鞭上荣亲王府，替殡天的太祖教训兄长。 太祖生前荣亲王还算得宠。 只是，性子过于霸道，与兄弟姐妹关系差。 碍于太祖子嗣不多，得封亲王。 再加上，妻族谢家给力。那时荣亲王府显赫一时，可是伴随着谢王妃去世，生下的世子无故失踪。荣亲王迫不及待迎娶继王妃，跟谢家闹掰。 渐渐地… 荣亲王府一步步走向没落。 毕竟，世人眼不瞎。 荣亲王府谢王妃刚去世，荣亲王就迎娶继王妃。 且直接绕过今上和谢家，与安定侯府结亲。 这完全没将今上和谢家放在眼里，更别说荣亲王自身本就没多少能耐，所有光环褪去，亦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不起眼的一人罢了。 “崔睦。”荣亲王一僵，脸黑沉一片。 片刻后。 他怒视着崔睦，倨傲道：“独孤千叶便是这样教儿子长幼尊卑的？我可是你皇伯父，你这样同我说话？” “皇伯父？我娘如何教儿，你要不要亲自去趟长公主府请教请教？兴许，她很乐意跟皇伯父见上一面……”崔睦冷冷扫过荣亲王的脸庞，淡漠道：“找人非大理寺职责，你想找人该去巡捕营找谢提督，请他出面。要么，就去顺天府衙找朱府尹，别在大理寺撒野，大理寺可不是旁人撒野的地方。” 怼人。 真爽！ 这一刻。 崔睦明白了燕都御史的境界。 理解燕都御史，学习燕都御史，再成为燕都御史。 咳咳… 可惜，学不来燕都御史怼人的本事。 骂人不带半个脏字，却字字都透着脏。 羡慕嫉妒了。 荣亲王来大理寺咆哮撒野，还真是找错了地方。 大理寺。 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掌刑狱案件审理。 荣亲王让大理寺官吏去找人…… 这是疯了！ 其实，荣亲王也清楚。只是，巡捕营是谢凌云的地盘，荣亲王府跟谢家闹掰，谢家根本不搭理他。 顺天府衙，他也已经去过。 找人是需要时间的，何况荣亲王府连那位小世子具体丢失的时间都不明确，只说是今日不见的。 通常来说… 就算到顺天府衙报案，都不一定会受理。 但是，谁叫荣亲王府是皇亲。顺天府衙无法推脱，只能遣衙役捕快前往调查找人。 第4章 那一晚，荣亲王府发生了什么 “崔睦，宏儿是你弟，你当真不给皇伯父脸面？”荣亲王铁青着脸，见崔睦油盐不进，只能摁下怒意，转而打起感情牌。 荣亲王府子嗣不丰。 荣亲王仅三女一子，丢失的小世子，是他唯一的嫡子。许是，当年犯下的错罪孽太深。 这些年以来… 荣亲王府每况愈下，就连子嗣也极为艰难。 他费尽心思迎娶进府的继王妃，孩子没了五个。唯一活下来养大的小世子，现今神秘失踪下落不明。 其他三女皆是庶出，荣亲王压根没放在心上。 小世子一丢。 别说继王妃快疯了，连荣亲王都想抓狂。 ——他唯一的嫡子啊！ 如他这般年纪，谁家不是儿女成群？ 更甚，都早已升级为祖父和外祖父。唯独他例外，要不是荣亲王府还养着几个孩子，京城都快传出他不行的消息了…… “大理寺本职是掌刑狱案件，你让审案的人去找人，这是何道理？何况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结案，大理寺还要扫尾。再有，日前京城发生多起案件，顺天府衙将其送入大理寺，荣亲王认为大理寺有多闲，才能上街帮忙找人？” 崔睦冷眸朝荣亲王射去，幽冷，平静。 丝毫不为所动。 荣亲王贯会捧高踩低。 他的颜面，崔睦并未放在眼里。 假如是合理的请求，他自然不会婉拒推却。 奈何荣亲王像个傻逼，让大理寺官吏上街找人。 这哪是正常人能做出的事？ 独孤元宏丢失不足一日，顺天府衙都是迫于荣亲王府的脸面，这才出动衙役和捕快。 连案件都称不上，大理寺如何插手？ 巡捕营让巡捕役帮忙搜街，已经够给荣亲王面子了。 “那些鸡毛碎皮的小事，如何及得上宏儿的安危？”荣亲王冷漠道。 庶民而已。 如何比得上他的宏儿？！ 【…谢凌窈真回来复仇了！可是，烈儿消失真的跟我无关，谢家怎么就不能理解我一点？】 宋柊！！！ 荣亲王还真够狼心狗肺的。 这谢王妃的死真有隐秘？ 当年，荣亲王能被册封为亲王，只因谢凌窈身份太高。郡王太低，太祖为独孤端和谢凌窈赐婚，第一道圣旨就是册封独孤端为荣亲王，第二道圣旨才是赐婚。 谁知独孤端面慈心黑，心口不一。 待成婚之后。 谢凌窈和谢家才得知，独孤端成亲前与安定侯府高家高姿雪关系不一般。就连婚后，二人都藕断丝连。 荣亲王变脸。 宋柊身旁吴永身子一缩。 悄咪咪往宋柊身后藏了藏，像是不愿多看荣亲王。 “都察院架阁库走水，其书吏莫名横死家中。顺天府衙库房失窃，同天…荣亲王府入宫请太医。皇伯父，你说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崔睦冷笑着，冰冷道：“陛下下旨，让顺天府衙移交几日前发生的案件，由大理寺审查。” …… 荣亲王脸色骤变。 “皇伯父，我想知道那一夜荣亲王府为何入宫请太医？”崔睦平视着荣亲王，清俊脸庞不染尘埃，释放着清冷疏离的气质，搭配着那双幽森的黑眸，淡淡地肃杀缭绕开来。 荣亲王张着嘴，支支吾吾。 【姿雪善妒，本王只是宠爱一名名伶，她竟差点伤到本王的子孙根，真是无法无天！这种事…丢尽本王和荣亲王府的脸面，怎能拿到台面上讨论？】 ——咳咳！ 宋柊扭曲着一张脸。 强行忍下喉间翻涌的笑意。 荣亲王府这位继王妃真厉害！ 京城… 谁不知荣亲王同这位继王妃恩爱两不疑？！ 当年，荣亲王为迎娶她进府，连今上和谢家都不顾，就连府中的老王妃都差点气疯。 当然了。 老王妃是不是真的被气疯。 就值得商榷，毕竟无人验证。 “…不能说？”崔睦挑眉，道：“顺天府衙统计，那一夜发生三十余桩案件。涉及较广，每一桩都要彻查。” 荣亲王一听。 顿时，他脸色愈发冰冷铁青。 崔睦敢这样说，就代表那一晚发生的事，但凡在顺天府衙有登记，大理寺都会派遣推官或捕役重查。说不定，连监察司也会插手干预。 毕竟… 谁让崔睦身兼两职。 对别人来说，很难办成的事，他只需动动嘴。 “此事，关乎荣亲王府颜面。我不想太多人知晓，你让他们都下去，我再说…”荣亲王退而求次，松了口。 崔睦面前。 他摆不了荣亲王的谱。 崔睦不吃他那一套。 要是以身份逼人，惹来独孤千叶，问题只会更棘手。荣亲王不愿招惹那个疯女人，那人疯起来，连建元帝她都敢挥鞭子。 惹不起惹不起啊。 “陈卿，屏退左右捕役。”崔睦道。 陈卿从袖中抽出手，朝站在正堂两侧的捕役挥挥手，示意他们退出去。 孙少卿赵寺臣等官员，机灵弯腰退走。 离开前，懂事合上正堂大门。 须臾。 大理寺前厅正堂。 就只剩下陈卿、崔睦、宋柊以及吴永，时桜时令站在合上的大门两侧，充当门神。 另一边。 荣亲王左右跟着两名侍卫。 没退走，显然是荣亲王的心腹。 “他们呢？”荣亲王蹙眉，不满道。 崔睦道：“陈卿不需要我多说，这位是陛下钦点的宋推官，其兄是宋栖宋判官。她身旁的是大理寺书吏，你说的事由他书写记录。” 时桜时令… 崔睦连解释都没有解释。 京城谁不知时桜时令是他的侍卫，同时拥有大理寺和监察司双重身份。留下，自然在情理之中。 “宋家女？”荣亲王微微一惊。 顿时，他看宋柊的眼神多了些异色。 这眼神让崔睦感觉很不爽，他微微侧身，将崔睦护在身后，冷声道：“皇伯父，正事要紧。” 这一说。 荣亲王收敛心里的花花心思。 “那夜，我与王妃打闹，不小心见了血。担心府医医术不精，便递了折子入宫去太医院请太医看病。”荣亲王故作随意，轻描淡写说了一嘴。 闻言。 屋内众人齐齐翻起白眼。 这话，骗鬼！ 崔睦悠悠道：“皇伯父，请具体一点。” 眼见事不可为。 荣亲王嘴角轻抽着，咬咬牙，低声道：“…本王同名伶戏耍，王妃闯入时动手见了血。” 这这这… 京城传闻荣亲王与继王妃伉俪情深，恩爱两不疑。 啧啧，这才几年？！ 第5章 陈卿打草惊蛇，惊得是谁 “名伶，梨园梨花班的戏子？”宋柊眼角微动，轻问道：“荣亲王，能详说这位名伶吗？” 荣亲王脸微变。 他微侧身朝宋柊看去。 宋家宋柊之名，近日在京城声名暴涨，传唱整个顺天府。 税银案 曹家灭门案 再加上，朝廷颁布推广至全北地的火炕。 皆与她有关。 更别说，今上亲自册封她为乐安县主。 朝堂文武，无一人有异议。 这待遇荣亲王府那几位女郎，都没资格得到今上的册封。荣亲王与今上有嫌隙，荣亲王府出嫁的两位庶出，出嫁时别说册封，连乡君都没捞着。 亲王之女。 像荣亲王这种子嗣不丰的亲王。 请封时，侧妃之女多少能捞个郡君的封号，侍妾之女授封乡君也是可以的。 可是。 谁让荣亲王不会做人，为一个女人得罪今上。 他上奏请封的奏折，直接被今上打回。更是，直接在保和殿直言妾出女不授封。 宋柊非皇室中人，却得了县主的册封。 更甚，还拥有封号。 这事，不仅荣亲王府嫉妒的红了眼睛。大周其他亲王郡王同样羡慕嫉妒不已，毕竟哪个勋贵官僚家中没有女郎？ 今上吝啬。 登基至今就册封寥寥几个爵位。 其他的，都是承爵和削爵的旨意。 宋柊被册封为乐安县主，这算是今上登基数十年间，所有不多的册封。朝堂轰动，皇室宗亲那边更是激动不已。 据说… 今上下旨后不久。 就有皇室宗亲入宫请封。 结局吗，自然是没有结局。 宋柊就得了个乐安县主的虚名，封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哦！对了，还有一些赏赐之物。 这些赏赐之物出自内务府，乃官造之物。 就跟圣旨一样，只能供奉，不能用。当然，像首饰之类，可以佩戴。这些饰物代表着县主的身份，正式场合用以穿戴配用。 故此。 宋柊连看都没去看。 打算等宋家来人，或是回宋府之时。 连同圣旨一并拿回家，压箱底珍藏。 “宋推官是何意？”荣亲王蹙眉，不渝道。 崔睦眼神微动，附和道：“皇伯父，听闻府上高王妃痴迷听戏，荣亲王府养了不少戏班子，这些戏班子与梨园有无关系？” 陈卿轻笑着，促狭望向荣亲王。 梨园，梨花班。 以前很有名，吸引着无数勋贵官僚的注意。 现在嘛… 随着安定侯府暴露出来的丑闻。 啧啧，无数勋贵官僚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谓为人人自危。 就怕府上与梨花班的戏子名伶不清不楚，惹出笑话。 “崔睦！！”荣亲王冷着脸，说：“你和宋推官在暗示什么？荣亲王府的戏班子都是女流之辈，香山也是正经人家的女郎。” 噗嗤—— 陈卿没忍住喷笑出声。 凭荣亲王最后那句话，这位叫香山的名伶，十之八九不正经。毕竟，正经人家谁会让自家女郎做一名下九流的戏子？ 世家勋贵家风严谨。 可不是穷苦百姓之家，难以养活家中儿女，只能将其卖给戏班\/青楼烟花之地活命。 大周民风开放。 但是… 阶层仍然是难以跨越的等级。 世家贵族追捧名伶名妓，却没有谁愿意正式迎娶或下嫁，更多是纳为妾室或通房。 很无奈。 但，这却是现实。 “荣亲王，这话你该对教坊司的姑娘们说。我想…她们听后一定会很高兴。”陈卿笑着说，一息后，他笑容一收，冷厉道：“京城连年丢失孩子，荣亲王想必是清楚的。要不然…世子出事，你不会如此着急。经刑部、大理寺和顺天府衙多年追踪调查，我们发现了一件事……” 上一秒，听着陈卿嘲讽的话，荣亲王一脸不爽。下一秒，陈卿措不及防转移话题，提及京城丢失孩童的案件，荣亲王瞬间脸色大变，满是着急和紧张。 “…你们发现了什么？”荣亲王急声道。 陈卿朝崔睦努努嘴，示意他出声。 “京城所有丢失的孩童，都与梨园戏班子有关联。”崔睦道。 “什么？”荣亲王惊骇不已。 梨园，京城最负盛名的戏园子。 培养的戏子，可谓遍及大周各个州府。但凡与梨园沾边的戏子，身价倍增。 可以说… 大周戏院遍地开花。 离不开勋贵官僚对梨园名伶的追捧。 荣亲王自诩情深。 但是，私底下也养着不少戏子。这些戏子多是荣亲王私养的外室，听戏听曲，自然不如床上畅快。 梨园名伶无论男女，各个样貌不凡。 宋柊沉凝着。 陈卿之前叮嘱他们，切莫冲动，以免打草惊蛇。 为何—— 这一次，他却主动透露此事。 荣亲王，有何特殊之处？ 崔睦神色冷淡看着荣亲王，继续道：“皇伯父，荣亲王府的戏班子是否与梨园有关？你嘴里的香山又是谁？你与其在大理寺浪费时间，何不如回一趟荣亲王府，找那位香山询问一二？” 荣亲王：【宏儿不喜香山，曾经使唤侍卫打骂过她，还说想要将她卖去烟花柳巷，难不成……】 宋柊收敛眉眼。 高门宅邸，真是可怕！ 荣亲王世子，不过总角之年。 行事却如此狠毒，动辄打骂府中仆役小厮。 啧啧… 他出事，不冤啊。 “我有事先回府一趟，行之…大理寺不能差人外出寻人，监察司总行？”荣亲王快言快语，瞬间有了脑子，不再逼迫大理寺官吏帮忙找人，转而提起监察司。 不过。 宋柊隐约感觉。 也许，荣亲王最初的目的就是让监察司插手。 只是… 他明白监察司只对今上负责。 除他外，任何人无权指挥监察司。 更别说号令监察司。 於是，就有了之前荣亲王大闹大理寺的这一幕。 果然啊。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傻子。 你把别人当傻子，说不定，别人把你当乐子。 崔睦道：“监察司轻易动不得，除非有今上口谕。荣亲王，切莫越界。几十年前犯过的错误，你还想再来一次？” 这一次。 崔睦连皇伯父都懒得喊，直接称呼荣亲王。 闻言。 荣亲王面如死灰。 眼底闪过愤怒和悔恨。 他不傻，自然听得懂崔睦的话中话。 若非当年那次错误，崔睦区区晚辈，岂敢这般羞辱自己？没有圣恩的亲王，算什么亲王，现在的荣亲王府在京城就是个笑话。 也许… 他该再做一次选择了。 第6章 香山，白钰 “香山是郭荣的义女，一名清倌。半月前，我刚从梨园带回府，她性情温柔贤淑，胆小。”荣亲王诉说着，男人哪有不贪色的？ 近些年。 荣亲王府逐渐淡出大周朝堂核心。 世人贯会捧高踩低。 勋贵官僚没多少人愿意给荣亲王府面子，往上靠不上，就只能向下兼容。不过，跟梨园的关系，要追溯到荣亲王府老王妃那一代…… 容妃。 太祖后宫妃嫔。 与荣亲王的封号近音。 当初，太祖为荣亲王册封为“荣”，便来自于容妃的容。 太祖子嗣不丰。 却希望皇子公主能为独孤家开枝散叶。 可惜，荣亲王让他失望了。 容妃家世不显，初入宫时并不得宠。但是，她却凭借容貌和手段一路从宫女到妃位。 太祖殡天之后。 建元帝登基，改国号：建元。 容妃被荣亲王接进府荣养。 这数十年容妃成为了荣亲王府的老王妃，深入简出。甚少有她的消息和传言，可谓是把低调刻入了骨子里。 “半月前…”宋柊呢喃着，微妙的时间了。 前有安定侯府，后有荣亲王府。 王侯府邸，梨园这能耐果真能通天啊！ 大周各州府皆有与梨园有关的戏院或戏班子。 这一点。 今上和三公内阁六部的老大人们，是否有所察觉？ 宋柊喃喃自语。 一旁。 陈卿崔睦表情微微一变。 这微妙的时间，让人很难不去想一个人——梧桐。此前，他们推测梧桐可能会藏身梨园，化身戏子。 只是。 柳娘蒸饼铺的闹剧。 崔侍讲提到一人：白钰。 当时，宋柊怀疑过白钰会不会是梧桐的伪装？ 梧桐一手伪装术出神入化。 任何与梨园沾边的戏子，都可能是梧桐。看似平静又混乱的京城，监察司、巡捕营以及执金吾等各方官署机构，暗中都布下天罗地网，就等时机成熟，随时来个瓮中捉鳖。 奈何啊。 梧桐\/阿遇赤… 这人太沉得住气！ “半月前，这时间哪不对吗？”荣亲王问道。这半天，崔睦几人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心神，远离朝堂核心，太多消息无法窥探。 以前荣亲王还能保持理智，坦然接受。 但是—— 今天跟崔睦他们的接触。 荣亲王心底深处的懊悔，一次多过一次。 懊恼年轻时，不该受女色诱惑。同时，他对高姿雪生出一丝怨恨，荣亲王认为当年要不是受高姿雪引诱，他断不会妻离子散。 老王妃一再提醒过他。 只是，陷入情网的年轻儿郎哪会听劝？ 就想着要为爱人撑起一片天，与全世界对抗。 待清醒过来之后，生活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步步将他们逼疯。让曾经坚守的誓言，沦为一场笑话。 崔睦余光扫过陈卿，无语，陈卿又在装傻充愣，便开口道：“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中有一个人，其身份未知，性别暂定。他\/她曾由七皇子送入重华宫，其名为梧桐。曹宁死后不久，他\/她从重华宫消失匿迹，紧接着曹家被灭门……” 咕噜。 荣亲王咽了咽口水。 曹宁死时。 荣亲王同样在金銮殿。 作为亲王，他站在金銮殿内。事情发生的具体经过，他没有看全，但曹宁的尸首，他看过。 “可可可…可是，这两桩案件不是宣告结案了吗？”荣亲王傻眼了，杀人凶手未知，这结的哪门子案件？ 陈卿白了眼荣亲王。 “税银案闹了两月之久，朝廷威望下降。曹家灭门案更是惨烈，不结案，京城如何安定？” 再说了。 七皇子王国舅… 这些参与者都一一抓捕归案。 两桩案件告结，名正言顺。 最多，就是漏了一两个。 “你们怀疑香山是梧桐？”荣亲王难得聪明一回，上一秒，他还想立刻赶回王府，审问香山。下一秒，他双腿打颤有点软。 陈卿崔睦齐齐沉默。 原因嘛，很简单。 他们无法断定香山一定就是梧桐。 兴许… 香山真的只是郭荣的义女，是个普普通通的戏子。 宋柊微笑着，接过话，问：“荣亲王，你对梨园十分熟悉。白钰，你认识吗？听说梨园冬日会举办的名伶赛，这位白钰会参加……” “白钰？”荣亲王沉思着。 良久之后。 他轻摇着头，说：“我好像没说梨园有一位白钰，宋推官确定这人叫白钰吗？” 梨园能参加名伶赛的戏子。 必然很有名。 但是… 荣亲王思索许久，都没能想起梨园之中有一位叫白钰的戏子。这倒是一件怪事，荣亲王谁不说熟悉梨园每一位戏子，但只要是出名的，他几乎都认识。 更别说，够资格参加名伶赛的戏子。 荣亲王没可能不知道。 “哦！是吗？”宋柊微微点头。 柳娘蒸饼铺的闹剧，大理寺有安排人调查，不过，还在调查之中。崔侍讲和钟琪给出的证词，也在查。 结果，还得等。 少顷。 荣亲王主动提出要离开。 陈卿高高兴兴开门送人走。 这人一走，清冷的大理寺门前，再次恢复如常。 “时令，我让你盯着高斯，那边有动静吗？”崔睦道。 一行人，施施然朝后衙小院走去。还未靠近，各种香味扑鼻而来。众人按耐不住吞咽着口水。 日近西山。 天边堆簇着一层层火烧云，艳丽，妖娆。 明天，又会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时令道：“没有。” “有点奇怪——”宋柊道：“时令，你确定高斯真的在屋子里？别是…他人已经消失了？” 这一说。 陈卿崔睦脚步齐齐一顿。 思及。 梧桐的离奇消失。 假若高斯真是阿遇赤的话。 那么，高斯真的还在时令他们盯梢的屋子里吗？抑或是，屋子里的那人真是高斯吗？ 顷刻间。 时令只觉头皮发麻。 “少主，我这就去一趟西城确认…”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消失人前。当初，崔睦把这件事交给他和赵涵处理。只是，监察司修建，再加上今上让崔睦深入调查京城孩童丢失一案。 时令作为崔睦的左膀右臂，要做的事太多。 于是。 盯高斯的事，时令交给了赵涵。 赵涵性格混不吝，但是为人秉性很不错。答应的事，不会失信。 第7章 有点馋，烧烤 “吴永，你给周曾两家写封信，让两家的人今晚去一趟柳娘蒸饼铺与你相见。记得，让他们谨慎些，切莫引起别人的注意。”崔睦交代道。 时令去西城见赵涵，确认高斯踪影。 他决定主动出击，让吴永跟周曾两家见面。 只是。 大理寺目标太大。 白天不适合外出走动。 于是，把时间定在晚上。同时，地点选择了柳娘蒸饼铺。那地方离大理寺不算远，名声大，进出人流多。 吴永一惊，迟疑着，问：“崔少卿，想问那些丢失的卷宗？” “是，也不是。”崔睦模棱两可回了四个字，目光落到宋柊身上，笑着说：“四娘子，今晚我请你吃柳娘蒸饼铺的汤饼。” 【陈卿试探荣亲王，假如荣亲王府和安定侯府真有问题，不久之后，他们必有动静。让吴永见周曾两家，不过是双管齐下，也是另一种试探……】 宋柊困惑着。 试探八大家的人，为何？！ 难不成… 崔睦怀疑八大家参与了孩童丢失案，可能吗？ “今晚吃汤饼，可以啊！”宋柊回应着。 吃饼什么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跟周曾两家见面。 此八家，不同于贵族世家。但是，他们在京城的势力不容小觑，世代传承的皂吏之家。 论底蕴，半点不弱。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像这种皂吏之家的鼠道。 其能耐，比京中寻常六七品官更牛逼。世代经营，互有姻亲，掌管的信息渠道，可不是一星半点。 就如同皇宫内务府的奴才。 这些奴才连后宫不受宠的妃嫔都敢拿捏。 永远别小瞧任何一个人！ 时桜舔着嘴角，惋惜道：“可惜啊，玉娘张厨做的鱼罐头。还有卤鸭货和炸鸡麦汁酒，我们能外带些食物去柳娘蒸饼铺吗？就当是…给柳娘子的礼物。” “…可以！”宋柊微窘，踌躇着。 她倒不是舍不得鱼罐头，就有点舍不得玉娘做的糕点。 咳咳… 嘴馋什么的，自然不是的。 崔睦：“带。” 崔睦一个带字，连吴永都欣喜不已。 美食的诱惑，让吴永忘却崔睦让他给周曾两家写信见面的疑问。这节骨眼跟周曾两家见面，尤其还是崔睦主动提及，吴永一瞬间就嗅到了危机。 可惜。 时桜开口太快。 瞬间打断了吴永深究的时机。 等回过神之后。 吴永蹙眉想了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具体又说不上来，只能暂时放下。 旁边，陈卿没插嘴。 他闻着鼻息间的香味，有些忘我。 “辣，带着丝丝酸甜。”陈卿脚步加快，满是急切，“玉娘张厨做了新品——” 顿时，连崔睦步履都快了两分。 各种罐头的做法，宋柊已经写好，吴永帮忙誊抄了几份。这些都教给了玉娘，他们在前厅正堂与荣亲王交锋之时。 后衙，小院之中。 玉娘他们同样没有歇息。 红烧味的鱼罐头 茄汁类的鱼罐头 清蒸、油浸和水浸都制作成功，只剩下烟熏还在处理。当然了，碍于人手的缘故。 这一次。 鱼罐头制作数量不多。 每样约莫十份左右，玉娘打算等宋柊他们回来，让他们试吃。假若宋柊点头，再送入宫中请今上品尝，而后整理更具体细致的方子，制作接下来要实验的鱼罐头。 有梨罐头的经验。 玉娘张厨配合默契，不再忙碌的追求数量，而是研究质量。入冬，气温下降。 很多事，做起来不是很方便。 着急也不行，还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玉娘啊…”陈卿人未至声已到，话音未落，小院中玉娘等人翻起白眼，得了，抢食的来了。 “老大人，只要四娘子开口，你想吃什么都行。”玉娘抢先开口，朝宋柊努努嘴。拦，拦不住，还不如主动出击，把麻烦交给宋柊处理。 这罐头做法是她拿出来的。 该如何。 宋柊最有话语权。 宋柊笑了笑，接道：“试吃，可以的。” 闻着味，别说陈卿忍不住。她也馋，玉娘张厨的手艺真的绝了，可惜京城没有小龙虾，要不然… 麻辣小龙虾 蒜蓉小龙虾 啊啊啊… 提起，就口舌生津。 嘴馋，想吃啊。 小龙虾没有，不知有没有蟹，河蟹没有，海蟹应该有的！这岁月，海货丰富。 大周有不少州府临海。 京城，东西两市有海鲜。 以前宋府隔三差五也会吃海鱼，像虾蟹这种吃得少。 海鱼还是有吃的，海鱼腥味比河鱼少，清蒸生腌味道都很不错。当然，海鱼吃的最多的还是晒干的咸鱼，还有海菜之类的，这些便于运输。 想吃就直接开口，宋柊道：“玉娘张厨，你们可知东西两市哪处售卖海鲜，像虾蟹海蛎这种有卖吗？” 她以前作为宋家四娘子，最常做的事便是看书。 寻常吃的东西，也都是准备好的。 这不能怪她不食人间烟火。 大户人家都有专门负责采买的下人，轮不到这些主人插手。偶尔嘴馋有想吃的，只需开个口，根本就不用出门跑腿。 “四娘子想吃海鲜？”玉娘反问道。 宋柊点点头，说：“有点馋。像虾蟹用来做成麻辣或蒜蓉口味的，搭配着麦汁酒，比炸鸡更爽。甚至，还可以弄成烧烤…” 说到烧烤。 宋柊想起好像今晚约定吃烧烤的。 果不其然。 时桜噘着嘴，指责道：“少主，你忘了…四娘子说今晚吃烧烤的。汤饼能有烧烤好吃？那件事，推迟一天！我觉着明天晚上就挺适合的。” 说完。 时桜目光投向宋柊。 宋柊耸耸肩，不置可否。 崔睦没开口。 陈卿忍不住了，急声道：“听时桜的，跟人见面不急一两天。再说，等梨园冬日会那天见面更好。” 梨园冬日会，连京城周边州府的百姓会进京游玩。 那一天。 巡捕营的巡捕役全天会上街巡视，连顺天府衙的捕役也会巡街。人多，事多。 任何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任何人都有可能相遇。 “行，推一天。”崔睦道。 试探很急，但也不是太急。 这烧烤一听就很有趣，遇上宋柊，崔睦的底线一降再降。 闻言。 众人欢呼起来。 快步进膳厅品尝鱼罐头，再准备晚上的烧烤。 第8章 宋栖归来，相见 “……有点甜，还有点酸。这味道，我第一次吃到。” “这个很酥脆，原来吃鱼还有这么多做法，见识了！” “我很期待烟熏后的……” 很快，小院传来各种惊呼声。 各种试吃让大家吃的尤为开心，开始期待晚上的烧烤。 不过。 一阵敲门声响起。 然后，外面走来一位小厮。他缓步走到崔睦面前，低声说了一句。闻言，崔睦回了一句。 然后，小厮快速离去。 “四娘子，宋家有人过来了。他们就在门外，我让小厮带他们进来……”崔睦小声道。 一听。 宋柊快速放下碗筷，一脸的欣喜。 “我去接人——”宋柊跳起来，朝大门直奔而去。 当然，没等她出门，宋父带着宋家一行人跨门而来。同时，同来的还有刚从河南府回来的宋栖。只是，他打扮比较隐秘，像是在隐藏什么。 “阿父阿娘…”宋柊开心迎上前。 这边宋父刚想伸手，就被宋郑氏拍掉。 “狸奴。”宋郑氏轻搂着宋柊，满心满眼都是想念，松开后，怎么都舍不得松手，牵着手，小声道：“狸奴，你三哥从河南府回来了。他刚从宫里出来，要不然…我们能早点过来找你。” 家中几个孩子，宋郑氏最不放心的就是宋柊。 自打出生就身体羸弱，宋家真担心养不活。宋家作为书香门邸，宋柊无论是大名还是小名，都不吉利。但是，为了留住这个孩子。 宋家真的做到了极致。 宋柊能顺利长大到现在，宋家对她别无所求。 只是。 他们没想到宋柊会如此出色。 第一次，独自走出家门。 非但没有堕宋家的名望，反而让世人再次认识到宋家子的优秀。更别说，她还得了今上数十年少有的册封。 “三哥！！”宋柊大惊。 崔睦说宋栖择日回京。 但是，这个择日是不是快了点？ “狸奴。”宋栖眼带愧疚，说道：“我给你带了礼物，你哪时能回家？” “暂时不行。”宋柊轻摇头，惋惜道。 今上让崔睦调查孩童丢失案，宋柊对此案很感兴趣。这里面牵扯到王侯，甚至连皂吏八家都有可能参与其中。涉案的人员，说不定比税银案更恐怖。 思及。 宋柊就感觉肾上腺激增。 明知有危险，却忍不住想要参与进去。 “为何？”宋栖蹙眉，问：“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告结，今上册封你为乐安县主，你又入职大理寺推官，这些跟你回家不冲突。还是说…” “嘘！”宋柊抬手制止，低声道：“有事，但暂时不能说。” 顿时。 宋家几人脚步一顿。 宋家不缺对朝政的敏感度。 宋柊一讲不能说三个字。 他们自然而然嗅到了异样的意思。 “宋郎中，请！”陈卿微笑着，邀请宋家人进屋。这会儿，玉娘张厨他们在备菜，准备晚上的烧烤。 宋柊说的虾蟹，大理寺采买没有买，想吃，只能等下次。今晚是吃不上了！ “陈卿，崔少卿。” 进屋，众人一一寒暄打招呼。 而后，再入座。 自然而然地… 看到了桌上的各种鱼菜。 宋家众人一脸地困惑，这是？ “阿父，这些是鱼罐头。”宋柊开口，把罐头的事解释了一遍，最后她表情透着少许的尴尬。毕竟，她当时说的时候，忘了跟宋父他们说，更别说还有徐州宋家那边。 宋家可能不介意。 但是，她该先跟宋家通气。 “没事。”宋云宴温柔拍了下宋柊的发顶，柔声道：“我将火炕的事，传信去徐州，宋家为你骄傲。罐头，利国利民，你能将书中的知识学以致用，比阿父厉害。” “对不起！”宋柊道。 宋云宴轻揉着宋柊的脑袋，摇摇头，“你不用道歉，宋家在徐州修建藏书楼，就想着将知识传授给天下学子。你现在走的路，说不定能为宋家打开另一扇大门。知识，本就应该传播出去，珍藏或束之高阁有何用？” 火炕，给宋柊换一个乐安县主的封号。 这对宋家来说，十分划得来。 毕竟，火墙自古以来就有。 只是，没有人想把火墙从墙壁上搬下来。 同样地。 罐头也是如此。 今上册封宋柊乐安县主，应该也隐藏了另一层意思，千金买马骨。今上吝啬册封爵位，但假如真是有才之士，爵位财富唾手可得。 “别担心，有事阿父阿娘给你担着。”宋郑氏欣慰道。 谁能想到当年担心养不活的小崽崽，现今成了乐安县主。时间啊，过得真快！ 【…为娘的狸奴也长大了！真不舍，郑家啊，答应还是拒绝，有些为难了。】 宋柊一惊。 下意识的抓紧宋郑氏的手。 惊醒了宋郑氏，她忙微笑着回应。 二姐还在议亲。 郑家就算想结亲，难道不该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二姐？ 还是说… 乐安县主的封号，让郑家动了心思？！ 入座。 陈卿邀请宋家众人一起品尝各种鱼罐头，甚至连梨罐头也抱来了一坛，其他的都不能动，需要搬入其他空置的房屋，进行实验了。 “辣的，很棒！”宋清瑶兴奋道。 宋家，宋清云吃不了太辣。其他人都能接受，还吃的颇快，相较之下，茄汁类和红烧类没那么讨喜。 “茄汁鱼罐头更好！”宋清云慢悠悠张嘴，要不是被宋云宴瞪了一眼，他还想作诗一首。 宋郑氏道：“都好。” 说完，她满意的眼神直接锁定宋柊。 自家狸奴给的罐头做法，自然都是好的。 “阿娘，梨罐头。”宋栖喝着梨汁，一脸满意。末了，还没忘提醒宋郑氏，让她搁家里头囤一批，这个冬日能多吃上些新鲜的水果。 这一说。 其他宋家人快速反应过来。 “阿娘，鱼罐头肉罐头和蔬菜罐头，家里都可以准备些。今年给徐州老宅送年礼，我觉得罐头礼盒就很不错。”宋清瑶拿着丝帕优雅擦着嘴，提议道。 宋清云难得没有插嘴，显然也是支持的。 “陈卿，这罐头能做吗？”宋郑氏点点头，转身朝陈卿那边问去。不过，问的同时，她的目光落在崔睦身上。 第9章 她是时珊 “能。” 陈卿回答斩钉截铁。 但凡，换个人。陈卿都只会摇头婉拒，这罐头朝廷尚未给出具体安排，乱碰，可能会死人。 可是。 宋家开口就不一样， 罐头制作方法，本来就是宋柊拿出来的。 崔睦转身掏出宋柊默写好的方子，递给宋郑氏，温声道：“宋伯母，这上边记录着所有罐头的制作方法，你且带回去。水果罐头费糖，不宜多做。罐头安排朝廷还未商议，最迟来年会作安排，各州府应该会兴建罐头作坊……” 言下之意。 宋家私下制作的罐头。 最好不要拿来售卖，自己做，自己吃。 宋郑氏何等聪慧，自然能听懂崔睦话中的意思。 “多谢崔少卿提醒！宋家不会与民争利，制作罐头只为自家解馋，不会流向东西两市的坊市。”宋郑氏接过崔睦递去的方子，珍重拿在手里。 【狸奴真棒！郑家水太深，我替她婉拒了！我如娇似玉养大的娇娇儿，哪舍得她下半生被困宅门之中，算计财米油盐，与别的女子共事一夫，争夺那一丝浅薄的男女情谊…】 宋柊娇躯一震。 郑家，果然别有居心。 世家之间，一直互有联姻。 不过。 听宋郑氏的心声，她想法独特，处处为自家儿女做打算。从未强求过什么，像宋家大哥这般年岁，别家儿郎早已妻妾成群，家中儿女数人，宋清云至今尚未娶妻，屋里也没有侍妾通房，主打一个孤身一人。 无奈下… 宋郑氏只能为宋清瑶张罗。 议亲，宋清瑶并不排斥。甚至乐见其成，就是！宋清瑶挑选夫婿的眼光，异于常人。 对此。 宋郑氏也没阻止。 反而，帮着宋清瑶各种筛选。 可以说… 宋郑氏对儿女的爱，绝对是宋柊见过的所有人之中，最纯白无瑕的。抑或就是这种纯粹的爱，宋郑氏在宋家处于绝对的食物链顶端。 “善。”崔睦道。 聪明人打交道，从不用多费唇舌。 聊过圣旨和今上的赏赐，宋郑氏带着宋清瑶，毫无负担，走去小院帮着玉娘和张厨张罗晚上的烧烤，顺带询问罐头制作一事。 宋父宋云宴和陈卿二人摆棋盘下棋。 宋家大哥宋清云站旁边，学习。 剩下的宋栖，目光落在宋柊身上，询问起离京这段时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走，我们去架阁库见个人。”崔睦道。 宋栖是自己人，信得过。 阿日善今后会跟着宋柊做事，瞒不过宋栖的耳目。 闻言。 宋栖面面相觑。 宋柊眼睛虚闪着，猜测到了什么。 只是，她没急着开口。同去的，还有时桜和吴永。 吴永紧张着，从他决定跟随崔睦宋柊去大理寺前厅见荣亲王开始… 历史的命轮，逐渐转向了不可知。 “崔少卿，我也去吗？”吴永小声着，言辞闪烁透着不自信。尤其，当他目光触及宋栖的时候。 艳羡，畏怯。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交织在吴永的眼中。 【…我这般凡人，真的能与天之骄子同处一室？】 崔睦脚步微顿，轻笑了一声，问：“你想去吗？” …… 一瞬。 抑或是许久。 “想，我想的。”吴永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长久活在黑暗之中的人，对光明的渴望，远超常人。 尤其是—— 吴永尝过站在阳光下的温暖。 那种温暖一经品尝，就再难忘怀。 “吴书吏，今后要请你多多指教。”宋柊微笑着，朝吴永伸出手，她站在架阁库门前，沐浴在阳光之下，整个人熠熠生辉，散发着温暖的色彩。 一眼。 让吴永难以忘记。 吴永试探着朝她伸出手，阳光倾洒而下，透过斑驳的树缝，落在吴永的身上。 一触即分。 但是，吴永却像是变了个人。 脸上的阴郁一散而空，明明是众人之中年龄最大的。 可是，脸上单纯的笑意。 堪比稚子，不染一丝尘埃。 宋栖眉角微挑，注视着吴永的眼神透着审视。 崔睦与小妹对吴永过于重视。 这人有何特殊之处吗？！ 宋栖入职大理寺时间并不长，对吴永的认知，仅限于架阁库书吏。旁的，就没了。 今日。 这一幕，让他对吴永升起了好奇。 可惜，场合不对，不适合询问缘由。 “四娘子，今后请多多关照！”吴永欣喜道。 时桜拍着手，将吴永推进架阁库，大大咧咧道：“别啰嗦，我很好奇要来见谁——” 上一个待在架阁库的人是高斯。 ——这次，又会是谁呢？ 啪啪。 跨过院门，走入架阁库。 崔睦抬手轻拍着，清脆的巴掌声在架阁库四周回荡着。 “出来！”崔睦道。 话落，一道人影缓缓走到众人的面前。 “时珊见过诸位！” 宋柊眉头微蹙，打量着眼前这个面上带疤的女子，眉眼间很熟悉，像是在哪见过。 “她……”宋柊道：“我好像在哪见过？” 时桜眼神微动，沉默着。 吴永安静站着没有出声，不过，熟悉他的人清楚，吴永已经牢牢记住了时珊。 下一次。 无论如何伪装，他都自信能将人认出来。 宋栖眼神犀利打量着时珊，开口道：“崔少卿，你让我们过来见她，她是谁？” 突然，宋柊想起一个人。 “阿日善？”宋柊道。崔睦真大胆，真的把人从诏狱带了出来，还这般光明正大，就不怕惹出乱子？！ 起初。 她没敢往这方面想。 就算崔睦心声之中提到过阿日善。 宋柊想着… 这人多少得做些伪装，或是其他的。 谁知崔睦如此大胆，直接把人弄进大理寺，就带到自己的面前！！ “阿日善，她不是问斩了吗？”宋栖惊讶道。 他刚回京城不假，但…该知道的消息，都是知道的。除大理寺寺正身份以外，他还是宋家子。 消息渠道不要太多。 这种大事，他自然是第一批知道的。 吴永时桜很懂事，安静站在离大门最近的位置。 崔睦没有解释，只说：“她今后是时珊，跟随四娘子办案。保护宋推官安危，这同样也是陛下的意思。” 至于… 朝廷跟阿日善的交易。 这些他都没打算一一告诉宋柊，没必要。 第10章 请君入瓮，算计 “崔少卿，你们在查什么？”宋栖冷沉着脸，抬眸，直视崔睦的眼，说：“刑部、大理寺和顺天府衙不缺人手，什么案件需要一个生手调查？” 谁查案要派人保护？！ 除非牵涉勋贵官僚，或世家豪族。 要不然… 就像税银案这种重案要案。 宋栖去河南府，今上就派了执金吾保护。还好有执金吾，否则宋栖在河南府查案不会顺风顺水，毕竟他把河南府官场清空三分之二，没有执金吾在暗中保驾护航。 哪怕宋栖来自徐州宋家，都别想活着走出河南府。 无他。 只因，他动了太多人的蛋糕。 “哥，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的真凶之一梧桐尚未缉拿归案，同时，这两桩案子里隐藏着一个名叫阿遇赤的人，也没有抓捕归案，他们都十分危险。”宋柊解释着，无奈道：“我怕牵连宋家，最近都住在大理寺这边没回府。” 这一说。 宋栖表情很难看。 他刚回京，这些事还没来得及了解。 “…陛下想查京城孩童丢失案。”崔睦轻声道。 这话一落音。 宋栖仿若被雷劈中一般。 作为京城人士，京城孩童丢失案，宋栖岂会不知情？京城，每一年都有孩童丢失。 ——据悉，孩童丢失不止京城。 大周各州府每年都有孩童丢失，堆积在官署架阁库的卷宗，没有一千，可能也有数百之多。 奈何贼人太狡诈，无论如何调查，始终一无所获。 宋栖恩萌入仕，翻阅过这些卷宗。可惜，线索太少，就算想查也无从下手。 宋栖黑着脸，问：“陛下为何突然想查？” “有线索表明，京城丢失的孩童与梨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加上，最近安定侯府曝出巨大丑闻，其中牵扯到梨园梨花班，刑部杜尚书和陈卿认为时机成熟，适合下场……”崔睦再次吐露一个消息，表明立场。 这些年… 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 一直都有在追踪孩童丢失案。 只是，缺乏有利的线索和情报，不好查，难查。 现今，难得时机成熟。 再加上，还能用追踪梧桐阿遇赤做噱头，根本不担心打草惊蛇。 众人自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后日，梨园冬日会。”宋栖道：“你们打算动手？” “不，不用等后日。哥，你忘了…荣亲王府世子丢了，京城轰动，连巡捕营都出动巡捕役白天搜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宋柊悠悠道。 时桜歪着头，迟疑道：“荣亲王府同安定侯府走得近，这两处王侯宅邸都与梨园关系匪浅，荣亲王府的小世子走丢，他们真能坐得住？” 闻言。 崔睦宋柊互视一眼。 吴永则小心吞咽起口水。 此刻。 他彻底明白过来… 之前，陈卿这位老大人为何要告知荣亲王，梨园与京城多年以来孩童丢失有关。 表面上，陈卿是提醒荣亲王小心梨园。 实际上，就是想借荣亲王之手，敲山震虎，试探梨园。假如丢失孩童真的与梨园有关，郭荣不可能无动于衷。 一动。 机会就来了。 “安定侯府的传言是真的？”宋栖瞳孔紧缩，一脸震撼。 时桜嘿嘿笑着，答道：“真的哟！安定侯爷叫嚷着要休妻，还闹到今上面前，今上没搭理，让他们自行解决。” 安定侯爷非皇室宗亲。 今上哪可能插手这档子家务事。 再说了。 太子爷还等着看热闹，自然不想今上插手。 论看戏… 太子爷绝对是行走在八卦的最前端。 前不久。 宋柊指出合血法和滴骨法有误。 太子爷当即拉着今上试了一波，今上拦都拦不住。 那场景，宋柊每每回想起来都感觉头皮发麻。还好当时在保和殿的三公内阁六部的大人们口风紧，没跟着一起闹。不过，这些个大人们回府有没有跟太子爷一样胡闹… 宋柊不得而知。 想来，应该是不会的？！ “安定侯夫人哪家的？”宋栖满头黑线，问了句。 大周民风开放不假，但…这般伤风败俗，到底还是太出格。当然，安定侯爷也不是什么好鸟。 这二人… 倒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吴永道：“王家，太原王家。” 一听，宋柊表情微妙起来。 “这这这…这个王家，可是污蔑当家主母与人通奸的那个王家？”宋柊微顿，迟疑道。 这一说。 屋内众人表情齐齐一变。 此王家，好像就是彼王家。 啧啧… 果然有卧龙的地方，庇佑雏凤。 王家，果真卧虎藏龙。 前后王家族长污蔑自家铸模与人通奸，将其逼死，再赶走嫡系子女，扶持妾室上位。后脚王家外嫁女圈养戏子面首，还生下孽种，雀占鸠巢。 不过。 算不上雀占鸠巢。 毕竟，安定侯府所有子嗣，无一例外都是通奸子。 太原王家！！ 真狠，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整。 凭此，荣亲王府都不及这一家子绝情狠毒。 安定侯府的闹剧，短时间内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这里边，高太傅所在的高家应该出力不小。 尤其是—— 宋柊证实合血法能作假之后。 高家能名正言顺报复太原王家。 嘶哈… 两家的撕逼，绝对不会无声无息。安定侯府的闹剧，可能就是一个开始。 对此。 宋柊只想说一句： 干得漂亮，高家！ “你们说安定侯府的事，高家插手了吗？”时桜轻轻问了一句，高太傅作为三公之一，朝堂之上的份量很重。 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直接拿捏住安定侯府的命脉。 太原王家作为上世家之一。 底蕴深，与各世家盘根错节，能量不小。 但是，因当年的事闹得太大。王家仕途不畅，京中无高官，这些年一直在吃老本。 难得有个外嫁女在京中，且还是侯府夫人。 多少让王家能接触得到京城上层消息，不至于太脱节。 孰料，安定侯府曝出这般丑闻。 王家不想被休妻或是和离，势必要安抚安定侯。只是，这次安抚能否成功不好说，毕竟事情闹得太大，压不住。 崔睦：【安定侯府的闹剧，不止高太傅插了手，连宫里都动了手。其目的，就是为调查孩童丢失案。据说，该事是太子一手促成的，王高氏嫁入王家前，太子向高太傅求娶过那位……】 第11章 高斯，他是谁 黑人问号脸jpg。 宋柊麻了，听清崔睦心声的那一刻麻了。 这京城的事，就不能看表面，里边弯弯道道能害死人。安定侯府的闹剧，谁能想得到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人和事？ 果然，每场戏都不是白演的。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先人不修德行，子嗣必有灾殃。 “高家，就算没插手，暗中也会推波助澜。安定侯府这一次跟头栽定了，谁都扶不起来。别说爵位，想全身而退都难。”宋栖犀利分析着，荣亲王府得势的时候，安定侯府没少狐假虎威。 荣亲王府失势之后。 安定侯府没半点收敛，毕竟背靠太原王家。 安定侯府的生活奢华糜烂，府中妻妾通房数量极多。每天上扬勾心斗角，各种闹剧没少给京城老少爷们增添茶余饭后的谈资。 论名声… 安定侯府绝对是京中诸多勋贵之中最差的。 这一点。 连荣亲王都望尘莫及。 安定侯夫人出身太原王家，本就骄傲。 她能做出与人通奸的事，还生下通奸子，这并不稀奇。 只是。 谁都不曾想到事情会被人揭露。 而且，还是以通报全城的方式暴露出来。 结合数十年前，太原王家闹出的那桩丑闻，王家脸面真的被他们自己踩进泥里。 说不得… 这一次，王家会被摒弃上世家的排名。 世家好脸面。 王家，脸面早没了。 这打击绝对是致命的。 时桜道：“陛下想削爵，安定侯府真大气，主动送上门去。” 可不就是如此！ 这一次，今上开口削爵。 其他皇室宗亲和勋贵连反驳都不行。 无他。 只因，安定侯府的事太掉面。这节骨眼没有人敢跟安定侯府沾边，一个个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就怕，下一秒京中传出什么有的没的。 要不是。 前不久，宋柊证实合血法和滴骨法有异，能作假。 这些个贵人们。 恨不得一天验个八百遍！！！ “算了，这几家的事且等着！”宋柊摆摆手，目光一转，落到时珊身上，问：“时珊，我想问你一件事？” “四娘子，请问。”时珊半披着碎发，遮挡了半张脸，露出的半张脸一道伤疤从眉骨而下，穿过眼睛和左脸颊，直至耳前。此时的她，再无半分娇媚清丽。 泛黄的肌肤，让其整个人苍老十岁。 很难把眼前的这个女人，跟不久前在诏狱时，见到的崔雪联系在一起。 “高枝是你杀害的吗？”宋柊问道。 时珊摇摇头，答道：“我没有杀害高枝，汶川运河运送税银的商船前多出的那具女尸，我一无所知。” …… “那你手上的信物，从何而来？”崔睦沉声道。 “那信物是阿遇赤给我的，让我前往崔家认亲，也是他一手安排的。”时珊道：“我此前与高斯不熟，是在帽儿胡同经由七皇子介绍认识的。” 嘶哈… 高斯问题不小啊！ “你是说高斯认识七皇子？”时桜诧异极了。 高斯，一个稀疏平常的举人。 连会试都没有参加，进士都不是。这种人，怎会与七皇子相识？ 之前。 忙着调查税银案。 他们疏忽了一些细节。 这会儿。 宋柊询问高枝一事，突然暴露出不少问题。 高斯，好像有点不对。 “谁在撒谎——”宋柊舔着干涩的嘴唇，开口道：“假设高枝是高斯杀害的，故意抛尸汶川运河，碰瓷税银案。那么，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再有，高斯高枝在古蓟县还有一位老母亲，她还活着吗？” “我让监察卫去一趟古蓟县…”崔睦道。 宋栖同样翻阅过税银案，对高斯自不陌生。 “高斯会不会就是你们要找的梧桐或是阿遇赤？”宋栖直指核心，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已经结案。 最后。 就剩下梧桐和阿遇赤两个好似不存在的神秘人。 其中，更牵涉到白莲教和北方游牧民族。 京城外松内紧，巡捕营最近没有休息过。一直都在搜查白莲教的教徒，以及北方游牧民族的暗子密探。 闻言。 时珊脸骤变。 “高斯，阿遇赤？” 崔睦道：“我偏向于阿遇赤。梧桐应该是个女人，且与七皇子关系不一般。” 七皇子没有问斩。 暂时，幽禁于七皇子府邸。 其目的，就为了钓鱼。 钓白莲教的教徒，也钓梧桐。 七皇子就是个草包，经不起吓，陈恩老爷子简单跟他聊了几句，他就把事情全都撂了。 宋柊沉默着。 假若—— 高斯是阿遇赤，那梧桐很可能还有个身份——被看手。 等赵涵来大理寺时。 得找他要一份刑部诏狱狱卒的名单。 “这样说…高斯这个身份，说不定也是假的。”宋柊神色淡淡，眼底沉淀着思考。 高斯的身份也是假的。 那他会是谁？ 为何要用高枝碰瓷税银案？ 荣亲王府丢失的小世子，会不会也是他的手笔？！ 崔睦宋栖对视一眼，表情微变。 显然… 他们认同宋柊的说法。 看来，必须要去一趟古蓟县。所幸古蓟县离京城不远，一天时间，足够来回。 时珊紧绷着一张脸。 脑海里，一片浆糊。 阿遇赤的身份，太出乎她预料。一时间，时珊脑子晕乎乎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高斯，曾经在北方生活过…”吴永道：“他通晓北疆话，学识很好。之前，他同我闲聊的时候，询问过京中一些勋贵官僚的家事。其中，包括荣亲王府、安定侯府、太傅府、太师府……” 等吴永话落音。 屋子里，众人表情很是微妙。 喂喂喂… 这感觉好像要出大事啊！ “他想做什么？”宋柊呢喃着，税银案没有高斯“搅局”，一时半会破不了。曹家灭门案，他肯定也插了一手。就不知，他具体做了什么。 现在，吴永话一说。 众人隐约觉得荣亲王府那丢失的小世子。 似乎好像可能…真的跟他有关，但是，为什么？ 崔睦道：“别急，我让监察卫去趟古蓟县。弄清高斯一家的生死，再查其他。”突然，崔睦脑海里划过一道精芒。 【高斯…】 【莫非是冲孩童丢失案来的？】 第12章 被强制闭嘴的大哥，可怜 aya。 宋柊表情微变。 崔睦猜测不无可能，高斯此人过于神秘。往往越不可能，越有可能。 假如… 高斯真的是冲着孩童丢失案来的。 他的目的是： 寻亲，抑或是复仇？！ 不过。 那之前。 要等古蓟县那边的消息，还有时令去西城的结果。 与此同时。 小院那边的烤肉香味，顺着夜风钻入众人鼻息。闻着味，时桜苍蝇搓手，兴奋道：“真香！玉娘张厨差不多张罗好了，我们要不先回小院…” 啥事。 也不能耽误了吃。 去晚了，说不定就吃不着了。 今晚，孙少卿赵寺臣他们说不定也会留值。下午时，小院动静大，凭那几位的狗鼻子，他们岂能安心下值回家？ 蹭一顿。 那自然是必须的。 玉娘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嫌弃他们过来蹭饭，实际上每次弄好吃的，都会给大家留部分。 “回！”崔睦道。 朝时珊使眼色，让她跟着一起。时珊算是过了明路，以护卫之身跟着宋柊。外人最多调侃两句，认为时珊是崔睦安排过去的。 毕竟… 时令时桜兄妹二人，在京中声望不低。 现如今。 又多一个时珊。 考虑到崔睦的身份，世人不会多想。 “狸奴，她是谁？”宋郑氏望着站在宋柊右侧的时珊，满是疑惑之色。 宋柊道：“阿娘，她是时珊。” 说时，她悄悄往崔睦那边努努嘴。 看似什么都没说。 但，好像又都说了。 时姓，这本身就代表了某种身份。再加上，这是大理寺的地盘。宋郑氏没有往别的方面多想，只想着…莫非今上又给宋柊安排了什么任务？！ 有宋栖的前车之鉴。 宋郑氏和宋家半点没有想歪。 这让崔睦很是惋惜。他本想借时珊之手，暗搓搓宣誓主权。可是，他小看宋家散漫的性格。 这一家子… 从头到尾都没有乱想过。 “蔬菜也能烤着吃？长见识了！” “这烤肉没半点肉腥味，香极了！搭配着麦汁酒，比炸鸡更香，多烤点，今晚不醉不归。” “可惜，没有虾蟹。不然…一定要试试四娘子说的烧烤海鲜大餐，冷天吃着热乎乎的烧烤，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舒坦。” 从膳厅搬来桌椅。 小院庭院灯火通明，烧烤的香味充盈整个空间。 谁都没有客气，径直搬来木椅入座，品尝着美味的烧烤，举杯喝着麦汁酒。这场合… 麦汁酒比其他酒更合适宜。 平平淡淡。 岁月安稳。 “狸奴，多吃点。”宋郑氏频频给宋柊夹菜，就怕她饿着。 宋柊哭笑不得，端起碗接过宋郑氏夹过去的菜。碗里堆得冒尖，全都是宋父宋母他们夹的。 宋柊道：“阿娘，你们也吃。” “狸奴，你哪时回家？”宋清瑶轻问道。 这一问。 宋家其他几人都望了过来。 “再等等…等梨园冬日会结束，大抵就能回家了。”宋柊回道。 逮到梧桐。 她自然能回家。 高斯\/阿遇赤危险没有梧桐大。 根据调查发现，杀人的应该是梧桐。这梧桐名字可能是化名，也有可能是别名。 除此外。 梧桐还有个被看手的名字。 这名字代表着杀戮。 没抓住梧桐，宋柊不敢回家。怕把梧桐引回宋府，让家人遭遇危险。梧桐善伪装，还精通杀人之术，太危险。 大理寺毕竟是朝廷官署。 能在大理寺行走的，多是官吏。 梧桐再大胆，也不敢强闯官署。 “梨园冬日会——” 闻言，宋云宴目光一闪。抬头与陈卿对上眼，陈卿若有似无点了点头。宋云宴是刑部郎中，京城孩童丢失案，他必然是知情者。 今上下旨彻查京城孩童丢失案。 刑部肯定能听到风声。 目前，调查还处于暗中收集线索阶段。等抓到梧桐，抑或找到更多的线索，这桩案子才能由暗转明。 牵扯到太多人，早早宣布查案。 恐打草惊蛇，让贼人躲藏起来。这一来，调查势必会像以前一样，走入死胡同。 再有，被玉娘宋柊救回的喜儿。 因中毒加之伤势的缘故，哑了。这孩子年龄小，不懂书写，口不能言，就算知道些什么也说不了。 等伤好，解了毒。 说不准能有意外之喜。 其实… 宋柊隐约推测喜儿出现在东市，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东市离大理寺近，突然冒出一名乞儿，还这般年幼，肯定会引来大理寺的注意。 当然了。 这些暂时都是宋柊的推测，算不了什么。 宋柊点点头，认真道：“对，梨园冬日会。阿娘，二姐…最近，天气冷，你们最好在家中歇息，别外出走动以免着凉感染风寒。” 宋郑氏二人面面相觑。 一旁，宋云宴听懂了宋柊话中的意思。 于是，便出声附和了一句。 “对对对…听狸奴的，今年梨园冬日会没什么可游玩的，留在家中坐炕上取暖更舒适。” 宋清云眨着眼，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他身侧，宋栖眼疾手快踢了自家大哥一脚，温声道：“阿娘，今岁给徐州老家的年礼是罐头。现在离年底不远了，你和二姐得在府中早早准备，别误了时间。” 这一来。 宋郑氏三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岁的梨园冬日会不同以往，怕是会出事。 “行，听你们的。”宋郑氏答应道。 这厢，宋清云再次想开口。 不过，这次动手的换成了宋柊。她站起身为宋清云夹菜，微笑道：“大哥，多吃点。这些都是没放辣椒的烤蔬菜，快尝尝。” 宋清云聪慧。 肯定能猜到些什么。 但是，这场合不适合让他开口。 毕竟，谁都受不了一开口就是一串之乎者也。一说，没半个时辰停不了，就恐怖！ “……谢谢狸奴！”宋清云清俊的脸，满是无奈。 自家弟妹把他当傻子吗？ 诶诶… 算了算了。 自家的，还能怎样？！ 宠着呗！ 他最近没少被今上招进宫读书，宫中发生的事，他比宋云宴和宋柊都早些知道。 只是，宋清云没想到今上调查孩童丢失案，竟会把宋柊牵扯进来。更不知，崔睦准备在梨园冬日会动手。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第13章 常乐坊，余娘裁缝铺 “崔少卿，高斯之事…要不要告知崔太师一声？崔家那位丢失的十三娘要不要再追查下去？” 酒足饭饱。 宋郑氏带着宋清瑶找玉娘取经。 气氛欢快透着愉快，反之，宋柊这边十分严肃。 陈卿盘着玉核桃，垂着眼，低声道：“崔太师行事偏阴狠，跟他通通气也好。免得事后被他惦记，烦人。” 同朝为官，谁不了解谁。 崔太师整日画不离嘴，对谁都一团和气。不像爆脾气的高太傅，也不似一脸严肃冷漠的吴首辅。实则，三公之中，崔太师心机最深，最是惹不得。 【崔巽知心思深沉似毒蛇，这种人能不得罪不要得罪，否则寝食难安。就怕哪天被他算计，祸及家族。高太傅要是有崔巽知的狠毒，太原王家哪敢算计高家……】 吐槽时，陈卿没忘嘁地嗤笑两声。 可见。 他对崔太师很不屑。 但是，又顾忌崔太师行事狠辣，秉持不结交不疏远的态度。 宋柊：(o_o)?? 这这这…… 这还真看不出来啊？！ “明日下朝，我跟他打声招呼。”崔睦道。 陈卿摆摆手，突然道：“别，这事…交给我处理，你别插手。” 闻言。 宋云宴一脸茫然。 “高斯有何事？崔太师要脸，被人当街叫骂两句，他不至于记仇想做什么？”宋云宴迟疑着。 高斯一案。 宋云宴作为刑部郎中，自然有资格查看卷宗。 再说。 高斯证词帮忙查明税银案。 经过三司会审之后，高斯无罪释放。只不过，他无缘今年会试，此时，大概已经离京回家了！ 宋栖轻笑着，开口道：“阿父，高斯其身份有异。崔少卿着人前往古蓟县取证，他当街叫骂崔太师，很可能是有意而为之。目的嘛，应该就是税银案。不过，也许不全是税银案…” 这一说。 宋云宴傻眼懵逼了。 宋清云抄着手，安静倾听着。 他不善断案，权当听戏曲。 之前，宋柊没多想。但是，高斯盗走大理寺架阁库中孩童丢失案的卷宗，这值得深思。 抑或许高斯最开始的目的—— 就是京城孩童丢失案，税银案不过是投石问路的引子。 思及。 宋柊与崔睦互视一眼。 既如此… 荣亲王府丢失的那位小世子，问题有点大啊！ 希望荣亲王有点能耐，能引爆点什么。 宋云宴瞪大双眼，露出惊诧的表情。高斯不是高斯，那是谁？既然他不是高斯，他说的话能当真吗？ 一时间。 宋云宴感觉脑袋都要爆炸了。 吱嘎。 大门被推开，一道混不吝的声音传了进来。 “真香啊！你们背着我吃啥了？”赵涵斜挎着长刀从外面走来，身后跟着时令和万三。 话一落，他还想说点啥。 抬头，猛不然对上众人打量的眼神僵住了。 靠之… 这院子里怎地有这般多人？ 时令害我！！ “赵小六。”崔睦警告瞪了眼赵涵，这小子性格浑，结识不少鱼龙混杂的人。让他帮忙盯着高斯，就是怕高斯遁走。 “高斯呢？” “咳咳…高斯啊，他走了，消失了。” 果然，这人还是没看住。 时令冷沉着脸，开口道：“我傍晚赶去西城帽儿胡同，高斯已经不见踪影。负责盯梢的人说高斯进屋后，就没有出过门。” “这期间那屋子就只进去过两波人，一位是倒夜来香的，另一波是收租的…”赵涵笑嘻嘻跟陈卿宋云宴打过招呼，舔着脸，直接动手拿桌上的酸枣糕吃了起来，嘟囔道：“高斯说梨园冬日会那日请我吃酒，哪晓得这人给跑了，没劲。” 【…好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下次见面，我要打爆这厮的狗头。京城敢戏耍欺骗小爷的人，还没出生呢。该死的，就不该让万三去盯人，丢脸丢大发了。】 宋柊窃笑着… 赵涵好脸面，他拍着胸跟崔睦承诺。 一定会看住高斯。 哪知一转眼功夫，高斯就消失不见人影。 这让赵涵哪能不憋气？！ “那，那那……” 万三窘迫举着手，支吾着。小心地从兜里掏出一张便笺，肥圆的身子怯怯朝崔睦靠近，说：“崔少卿，高斯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轰地—— 庭院里众人齐齐朝万三看了过来。 万三一僵。 死命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奈何太胖，无论如何藏都藏不住，只会让他看起来更滑稽。 崔睦伸出手接过万三递去的便笺，将其打开。 却见。 上面写着一行字： 常乐坊，余娘裁缝铺。 宋柊凑近，念道：“常乐坊，余娘裁缝铺。” 这厢，宋柊话刚说完。不远处，玉娘身旁的喜儿尖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双手抱头往阴暗的角落跑。火光之中，那盛满恐惧的脸，顿时看懵了庭院中的所有人。 “喜儿，喜儿……”玉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站起身，伸手捞住喜儿紧搂在怀里，小声安抚着，“乖，喜儿乖。玉娘在，玉娘在这里，别怕啊！” 喜儿颤抖着。 瘦瘦小小的身体，不断发颤。 哪怕被玉娘搂在怀里，嘴里仍然不停地发出呜咽惊恐声。 喜儿：【血血血…好多血，不要，不要打我，我听话…爹娘救我，救救我…】 宋柊大惊。 她看看崔睦手上的便笺，又望望玉娘怀里的喜儿。 “玉娘，你抱喜儿过来。”宋柊道。 玉娘微微一惊，踌躇着，不过还是听从宋柊的意思，抱着喜儿朝崔睦这边走来。 “我怀疑喜儿知道这个地方……”宋柊伸手指着崔睦手上的便笺，轻声道：“喜儿从东市过来，一直很乖巧。刚才我随意念出这便笺上的地址，她突然哭闹起来。” 闻言。 陈卿宋云宴等人纷纷起身。 伸长脖子望着崔睦手上那张便笺。 “喜儿。”崔睦道：“你知道余娘裁缝铺吗？” 低而沉的嗓音，无视喜儿的哭闹，钻进她的耳畔。同时，崔睦冰冷的黑眸直视着喜儿，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安抚住了喜儿崩溃的神经。 喜儿悄然安静下来。 无悲无喜。 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不停地滚落。 呜呜呜… 轻轻地抽噎声，无声无息。 “啊啊啊…”喜儿张着嘴，小声发出轻轻地喊声。 第14章 余家有大问题 “玉娘，你知道余娘裁缝铺？”宋柊抬着手，轻拍着喜儿。瘦小的脸庞，被惊恐浸染，小身子因恐惧颤抖着。 很明显… 喜儿知道余娘裁缝铺。 不，准确说。 喜儿对余娘裁缝铺五个字充满了恐惧。 难道说喜儿以前被关在余娘裁缝铺？可是，这说不过去啊！常乐坊近明春门，离延兴门也不远。 就一个裁缝铺能藏几个人？ 不过。 明春门外和延兴门外是何处。 宋柊不是太清楚。 玉娘道：“知道。” 余娘裁缝铺，常乐坊很有名的一家铺子。其实，也不能说是铺子，余娘裁缝铺是民房改建的铺子。 常乐坊临近城墙。 住着不少落魄的勋贵官僚。 常乐坊居东，东城哪有东西不贵的？ 哪怕常乐坊位置寻常，但跟东城沾边，平日里花销自然比西城要高。余娘裁缝铺是余娘子弄的一个小铺子，她活着的时候，承接附近街坊邻居家的私活，养着余家一家子… 不过。 余娘子死了好些年了。 余娘裁缝铺由余娘子的儿子余杭接手。 余家祖上是一名侩子手。 父传子，子传孙。 这刽子手的手艺传到余娘子夫君手上。 可惜啊！ 余娘子夫君余岩自幼体弱多病。 余家祖传的手艺在他那一代失传了。 又因着体弱多病，余家积攒的家业一点点衰败下来。余娘子是余家花钱买回余家的，听说是逃荒而来的。 自打进了余家门，三天一顿打，一天三顿骂。 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上。 整个人是泡在苦水里渡过的。 余岩是个短命的，常乐坊的街坊邻居想着余岩死了，余娘子能过上一丁点好日子。 哪知余杭比余岩更不堪。 余岩许是自幼体弱多病，心理扭曲，家暴。 余杭好赌嗜酒。 娶个媳妇，生了一儿两女。 媳妇不堪受辱，抛下一家子跳了河。 余娘子靠着缝缝补补养着一家子。按说余娘子都死了，余家这一家子该落魄才对，怪就怪在余娘子死后，余家发了家。 余杭不赌不喝酒了。 还娶了个颜色鲜亮的小媳妇。 那关门的裁缝铺也开了起来。 连余家那表情阴沉沉的三个孩子，跟着变得开朗活泼起来。 往日里—— 鲜少有人走动的余娘裁缝铺，日日都有人登门拜访。 “余家在常乐坊挺有名的，我跟余娘子打过交道。那人是个软绵的性子，有一年冬天被冻死在屋里。等人发现的时候，死了好些天了。”玉娘轻声说着，言辞间满是叹息。 片刻后。 玉娘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怎么说——”宋柊追问道。 时桜哂笑一声，嘲笑道：“余家，祖上是京城有名的刽子手。传到余娘子夫君余岩那一代就不行了，余岩体弱多病做不成刽子手，只能在家中将养着。” “于是，余家给他买了个媳妇——余娘子。余娘子命苦，从南边逃荒过来的，家中已无亲朋好友，便自卖自身嫁入余家。” “哪知余岩性格扭曲爱打人……” 时桜清冷叙述着余家的人和事。 余家在常乐坊很有名，甚至在东城几个坊市都有名。 “余家有问题…”宋栖沉吟着，说：“余家落魄成那样，余杭哪来的余钱迎娶新妻？缝缝补补几个钱，能养活余家几口人都难。再有谁家正经小娘子，甘愿下嫁给一个拖家带口的落魄户？” 【余家有问题，余家媳妇也有问题，查。】 “喂喂喂…”赵涵翻着白眼，无语道：“我们不是聊高斯吗？怎地，突然聊起余家？” 说完。 赵涵一把抓过万三的衣襟。 “万三，高斯哪时给你的便笺？为何你没跟我说，快说，你是不是跟高斯有勾结，想谋害我？” 高斯没聊完，聊清楚。 却说起常乐坊余家，余家有啥好聊的？ 一个落魄户。 等等… 余家连落魄户都称不上！ 刽子手，这种阴邪的行当，比衙门里头的仵作都讨人嫌。 余家没死绝，绝对是上苍庇佑。 崔睦瞥了眼赵涵，朝时桜吩咐道：“时桜，你明日带人查一查余娘裁缝铺，重点查余家新娶的那位小媳妇…” “是。”时桜点点头，应下。 【都察院监察司的架阁库之中，存有余家档案。我记得…好像是杨和手下的铃铛收集的，明儿去找铃铛。】 宋柊瞳孔扩散… 时桜，果真是个人才。 听八卦，聊八卦。任何人都会涉及，但收集八卦，还整理成档案，这就有点离谱了啊！ 监察司… 难道改名成情报中心了？ 而且，还是八卦集中营！！ “万三，这便笺高斯哪时交给你的？”崔睦顺着赵涵的话，将目光投向万三。一旁，玉娘专心哄喜儿。 话题，看似已经转开。 但是，众人牢牢记住了余娘裁缝铺五个字。 同时，也记住了常乐坊余家。 “今天晌午时分，一名乞儿找上我，将这便笺递给我。告诉我：说是一个名叫高斯的男人，让他把这张便笺交给我，再由我转交给大理寺崔睦崔少卿……”万三挺着大圆肚，没敢错漏一个字，把小乞儿跟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复述出来。 【呜呜呜…高斯好狠啊，我的小金库没了，没了，全没了。说什么劫富济贫，我哪里富了？我穷啊，穷死了……】 啧啧… 宋柊抿嘴轻笑着。 这万三活该！ “大理寺架阁库的卷宗，他是故意带走的。我想…吴书吏的能力，他应该是知道的。”宋柊轻声道：“我好奇都察院和顺天府衙那些丢失的卷宗，难道也是他？” “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宋栖诧异道。 闻言。 陈卿崔睦没有出声。 孙少卿等一干大理寺官员沉着脸。 宋栖的疑问，同样也是他的疑问。 区区一文弱书生，哪来的本事盗走这么多卷宗？朝廷官署之地有人把守，坊市会落锁，街道更有巡捕营的巡捕役巡街。 高斯如何盗走这些卷宗？ 还有—— 他为何要盗走这些卷宗，梨园冬日会将近，京城人潮拥挤，他这时候动手盗走卷宗，又有何目的？！ 第15章 红袖手，来自北方部落的巫医 “时珊，阿遇赤是谁的人？” 崔睦沉着脸，抬眸，朝时珊望去。 时珊道：“他与月氏国关系匪浅，但…我感觉他和月氏国更像是合作关系，白莲教这边也不好说。” 之前。 时珊觉得阿遇赤是月氏国的密探头头。 可是，接连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时珊有些不确定，回忆起帽儿胡同的几次相见，她隐约感觉阿遇赤同七皇子关系有点怪，两人之间的关系并非上下级。 不亲近，不疏远。 那感觉… 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你们认为高斯和阿遇赤是同一个人？”宋云宴大惊，诧异道。 朝堂之上。 没多少人知晓阿遇赤的存在。 宋父作为刑部郎中，自然是知道的。 “十有八九。”宋柊道。 抛开不可能因素，剩下的，就是结局。 只是，目前尚未弄清高斯的目的。再加上，京城孩童丢失案太过离奇诡谲，极可能牵扯到皇亲国戚。 一些事… 暂时无法拿在明面上调查。 私下，刑部和大理寺一直有在追踪查探。唯一被隐瞒的，就是顺天府衙，顺天府衙人员复杂，单一个顺天府师爷张诚，就足够刑部和大理寺提防顺天府衙。 “难怪最近谢提督的巡捕营那般忙……”宋云宴嘀咕了一句。 一旁，陈卿崔睦互视一眼。 谢提督忙… 除今上让他搜查北方游牧部落的密探和白莲教教徒之外，还在暗中调查梨园。之前不敢查，主要是没线索没噱头。 现在嘛。 荣庆王府丢失的小世子。 这不就是送上门的噱头吗？ 梆梆梆… 忽然墙外传来打更声，一更天到了。 这是宵禁的声音。 很快各坊会落锁，开始关门。 街道上，人潮消散归家。整座京城步入沉寂，迎来夜晚的到来。 “阿育——”宋郑氏轻唤一声。 宋云宴点点头，站起身，说：“夜渐深，我们也该离开了。明日，京城才放开宵禁，今夜还是得按规矩行事。” 逢节日，或是朝廷喜事。 州府县城都会开放宵禁。 其他时间，一到宵禁的时辰，街上严禁行人走动。否则，会被巡捕役逮住押送关入顺天府衙的监牢。 哪怕是勋贵官僚子弟，也不敢在宵禁之后上街寻事。 “阿父，册封圣旨和御赐之物劳烦你们带回宋府，我等梨园冬日会过后回家。当然，前提是一切顺利的话。”宋柊温声道。 宋云宴表情微变，欲言又止。 宋郑氏沉着脸，低声道：“狸奴，你是不是瞒着什么事？” 税银案告结。 宋柊为何还不能回府？！ 宋郑氏不知今上欲调查京城孩童丢失案。 只是，宋柊还没有涉入京城孩童丢失案，回府对其影响不大。 这一说。 众人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宋柊望着一张张真诚的脸，低声道：“我曾在刑部诏狱遭遇刺杀——” 瞬息间。 众人齐齐变了脸。 崔睦宋栖表情尤为难看。 “这事…你之前为何不说？” “小妹——” “四娘子，这事哪时发生的？” 大家询问之时，余光瞥向旁边的赵涵万三二人。 这二人，来自刑部诏狱。 “四娘子，刺杀你的人是谁？”崔睦冷声道。 宋柊看了眼赵涵，又瞅着万三，回道：“被看手。我怀疑此人跟梧桐有关，但没有证据。遇刺时间是我刚入诏狱，更具体的时间无法确定……” “时珊。”崔睦道。 时珊上前为宋柊检查。 众人张着嘴想问，不过看时珊表情肃穆，大家安静着没敢出声。 宋家人铁青着脸，宋栖垂在腿侧的手紧握着，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戾气和愤怒。当初，今上钦点他去河南府，宋栖欣然点头，怕走漏风声，就提议让宋柊伪装成自己入诏狱…… 哪曾想—— 宋柊刚入诏狱就被人刺杀。 还好宋柊无恙，要不然他万死难辞其咎。 “蛊毒。”时珊诧异道：“但，蛊毒好像解了。” 说时，时珊一脸吃惊。 这情况，让她不禁想到了高斯。 “我曾在高斯身上下过欲蛊，却没奏效。四娘子身上的蛊毒，比我的蛊虫更狠毒。被看手，这名字我听说过，北方很有名的巫医。如果说梧桐是她的话，能自由进出皇宫，灭掉曹家，很正常。她有那个本事和能力！”时珊阴沉着脸，微顿，严肃道：“被看手行事亦正亦邪，随心随性做事。她来自北方，却不属于任何部落。但是，北方各部落都会供养她，不过…考虑她和七皇子的关系，她可能还是白莲教的人，这对北方部落来说问题很大……” 时珊：【被看手来自白莲教，这事…假若传入北方各部落，绝对会掀起滔天巨浪。】 北方游牧部落曾经拥有短暂的和平。 各部落有游商走动，或以物易物，相处和平。 但是… 不知从哪时候开始。 各部落之间开始了征战。 和平不再，战争打响。 继而，就出现了几家强大的部落，还建立了国度。 如：月氏国、匈奴联盟部落、夫余国（秽貊）和楼兰国（白屋）。 白莲教。 最初很正常很好。 但是，随着不断地改朝换代。 渐渐地，白莲教行事亦正亦邪。世人提起不再是褒义词，而是贬义词。每一次，白莲教教徒出世，都会伴随着血雨腥风。 “…我入诏狱时，没见过高斯。见高斯，那是数日之后。”宋柊回忆着，她没有吴永的超忆症，很努力回忆，也记不起一个月前发生的事。 高斯能解除时珊下的欲蛊。 宋柊被被看手暗杀，有一半可能是他出的手。 这一来。 高斯… 好像还是宋柊的救命恩人？ 诏狱相见，并非初见。 ——这就有趣了！ “我明日去诏狱，整理一份诏狱狱卒名单。”赵涵道。 万三挺着肚子，很努力吸气。可惜，成效不大。赵涵一开口，他轻声道：“这事要不要问声陈恩老爷子？” 诏狱之事。 没有谁比陈恩老爷子更清楚。 “问，我亲自去诏狱找陈恩老爷子。”宋云宴认真道。 这事不查清楚，宋家众人寝食难安。 崔睦捏紧手上的便笺，目光深邃，幽幽沉沉，与宋栖相视一眼，彼此眼底满是幽寒之气。 第16章 探访常乐坊，余娘裁缝铺 “冬日会，那天我去趟谢家。”宋郑氏温声道。 她紧握着宋柊的手，眼底盛满了恐慌。不过，表情没透露半分，谢提督谢凌云之妻，同样是徐州宋家出身。与宋郑氏同出一脉，不过，宋家向来避嫌。 平素，很少串门。 这一次。 宋郑氏为了宋柊算是豁出去了。 【谢凌云执掌巡捕营，京城九门都在巡捕营坚守之下，我不管什么梧桐，或是被看手，谁敢害我的狸奴，我就跟谁过不去……】 “阿娘——” 宋柊心下一紧。 回握着宋郑氏的手，那份暖意顺着手心，一路暖到了心底。 宋云宴微微点头，柔声道：“我陪你。” “狸奴，阿娘以议亲为由上门，定不会惹来闲言蜚语。再不济，探亲也可以。”宋清瑶微笑着，目光掠向一旁的宋清云。 自家大哥也该议亲了。 谢家门第高，宋家家风清正。 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不会辱没谢家女郎。 一听。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宋清云。 谢提督家的小娘子，名闻京城。曾经太子向今上求娶过，今上秒拒。无他，两人年龄差一截，辈分也差着。再加上，太子出了名的好女色，无论是今上还是谢家，都不愿那位小娘子入宫。 宋清云：“……” 他此生想与书为伴！！ 娶妻生子，那是什么…都是浮云。 但是—— 此情此景，根本不容许他开口反驳。无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议亲之事。就盼着… 谢家会拒绝，毕竟他身无长处，且年长。 一番唠嗑。 成功送走了宋家一行人。 众人收拾收拾，各自离开小院。 玉娘把要送入宫的鱼罐头收拾好，明日该试验肉罐头和蔬菜罐头。近日，忙着罐头之事。 玉娘把麦汁酒给了宋家。 她准备跟宋家合伙办个酒坊，就生产麦汁酒。 这事… 她跟崔睦报备过。 崔睦让玉娘同宋家合作。 崔家和长公主府都不插手干预。 稍后的罐头工坊，崔家和长公主府会参一股。罐头工坊会由朝廷牵头开办，今上那边拿大头，世家扎根各州府，势必会分瓜剩余的份额，余下的，就看各自的本事。 一夜。 悄然渡过。 翌日，宋柊在一阵香浓的香味中苏醒过来。 闻着味，宋柊咽了咽口水。 翻身而起，穿戴整齐走出房门，就瞧着时桜漫不经心挥动着武器，眼睛直愣愣盯着小院某个位置… “时桜，看啥了？”宋柊吆喝一声，问道。 时桜收回武器，回道：“玉娘张厨在试做红烧肉罐头，贼香。你快些洗漱，待会儿，我们去常乐坊。” 这会儿。 还没下朝。 陈卿崔睦他们都在金銮殿。 大理寺后衙却十分热闹。 众人围聚在小院这边，忙得热火朝天。 “常乐坊？”宋柊下意识一惊，狐疑道：“现在去，不怕打草惊蛇？” “怕啥，余娘子裁缝铺一直有接活。我们就过去走动走动，探探情况。喜儿说不出话，又不懂写字。干等着，无聊。”时桜道。 宋柊入职大理寺。 作为推官，她无需坐堂。 跟时桜一样，大部分时间在外走动。 宋柊情况特殊，她除了是一位推官之外，还是今上册封的乐安县主。故而，大理寺没敢随便安排任务。 刚好。 崔睦得了今上的密旨。 要调查京城孩童丢失案。 这不—— 崔睦上朝前，就吩咐了时桜两句，让她带着宋柊去常乐坊转转，顺带熟悉下大理寺周边的方式，习惯习惯。 “四娘子。”时珊端来热水，拿着毛巾，打算伺候宋柊洗漱。 宋柊接过盆，摆摆手，“我自己来，待会要去常乐坊，你看看吴书吏起了没？等下喊他一起。” 吴永能开挂。 她的读心能力，搭配着吴永的超忆症。 绝对是最佳拍档。 “是。”时珊应声，就去找人。 时桜眨着眼，迟疑道：“四娘子，你为何执着吴永？他记忆虽不错，但除此外也别无长处啊！” 宋柊漱口，洗脸。 而后，慢条斯理整理着衣裳。 “时桜，查案是多方面的。像吴书吏的记忆，同样能帮大忙。他跟着一起去，回来能帮忙复盘。这一来，我们就能快速锁定侦查方向…”宋柊解释着。 只可惜—— 她思想太前卫。 哪怕解释的很清楚，时桜仍然是一知半解。 毕竟，微表情什么的。 别说古代搞不懂，就算是现代多数人也摸不清楚。 见时桜一脸懵懂，宋柊轻笑着，说：“时桜，我只能说吴书吏的记忆有大作用，具体情况，等以后你自然能明白。” “行！”时桜似懂非懂应了声。 早膳。 玉娘煮了汤饼，搭配着酸辣爽口的肉臊子。 这吃法很符合北地风格。 不过，崔睦估计吃不太惯。 宋柊刚坐下，时珊带着吴永走入膳厅。宋柊邀请吴永一起用膳，“吴书吏，稍后劳烦你跟我们一起去趟常乐坊。” “好的。”吴永激动不已。 心底的禁忌被打破，吴永对自身记忆宫殿把控更上一层楼。 这会儿。 他巴不得跟宋柊一起破案。 宋柊之名，传遍整个京城。不过，相对于火炕，百姓之中对她侦破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更感兴趣一些。 并非火炕不够好。 而是查案更吸引人的八卦。 须知。 税银案刚曝出的时候，各种古怪离奇的传言传遍京城。 鬼神作祟的流言，从未消停过。 哪怕税银案已经被侦破，各种流言依旧没有停止过。 “时珊，麻烦你帮忙弄一弄……”时桜指着宋柊吴永二人，开口道。 时珊一顿。 而后，明白过来。 “放心，交给我。”时珊道：“伪装，我很擅长。对了，要不要带喜儿一起去？兴许，她能提供点什么线索。” 时桜沉思着。 这边，宋柊轻摇头。 “喜儿不宜受刺激，我们这次就去常乐坊探探情况，不一定要做什么。”宋柊婉拒了时珊的提议。 昨夜，监察卫连夜奔赴古蓟县。 等下朝，应该能有消息。 再有，赵涵万三回诏狱，调查诏狱狱卒。再加上陈恩老爷子，被看手的消息也能探知一二。 第17章 偶遇刘家三郎 清晨。 宋柊几人用过早膳。 时珊出手，给宋柊换上男装，一番收拾。 宋柊从小娘子变身儿郎，一位外地来京游学的秀才。时珊时桜是侍女，吴永是书童。 别说… 经过时珊的巧手一伪装。 还挺像模像样的。 “四娘子，你们这…”玉娘目瞪口呆，一脸惊讶凝望着四人。这要不是看着宋柊他们从屋子里面出来，她还真以为有贼人误闯进屋。 宋柊转悠一圈。 “玉娘，好看吗？”宋柊挥着折扇，嬉笑着。 玉娘道：“好看。” “我瞧着比梨园的名伶更俊俏——”张厨逗趣道。 宋柊容貌精致，带着些许婴儿肥，脸蛋圆嘟嘟的。瞧着，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捏，掐一掐。 这会儿。 时珊给她伪装一番。 从小娘子化成俏郎君，愈发惹人怜爱了。 玉娘：【少主加油！我等着…少主和四娘子生下小少主，肯定贼拉好看！！】 宋柊嘴一抽。 玉娘日常打call很猛啊！ 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生崽什么的。 咱不急啊。 “玉娘，你们忙。我们去趟常乐坊，路经东市，需不需要带些什么回来？”宋柊笑着转移话题，又道：“若是崔少卿下朝，请他稍等片刻，我们去去就回。” 明日。 梨园举办冬日会。 京城周边州府都有人涌入城中看戏游玩。 这梨园冬日会规模浩大，吸引了无数人的参加。 名伶赛，此为其一。 同时，东西两市还有各茶楼酒肆的美食大赛。 两相叠加，气势堪比中秋节和元宵节。 周边州府的百姓，纷纷涌入京城围观看热闹。每一年，巡捕营都要高度警惕。但是，年年都有孩童丢失，可谓是防不胜防。 “四娘子不是说想吃虾蟹，你要是见着就买些回来。今晨，秦庄老常头过来送菜，送了些牛肉，说是坠河淹死的…晌午或晚上，可以吃古董羹。”玉娘微笑着，朝厨账那边努努嘴。 宋柊表情一变。 秦庄的牛—— 死的真惨！ 同时，这死法还各具特色，五花八门。 还好… 听说秦庄的牛不是耕牛，是以前打北方游牧部落引进过来的肉牛，这种牛就是养来吃的。 只是，大周耕牛少。 于是，也被用来耕地。 奈何这牛体能不行，没什么耐力。 于是乎，秦庄的牛隔三差五就会死。对此，京城贵人们睁只眼闭只眼，佯装不知情。 这要真是耕牛。 顺天府衙的鸣冤鼓，估计得敲烂。 “秦庄的牛真惨！”时桜感叹一句，下一秒，直接道：“玉娘，我想吃牛扒，你能煎个牛扒吗？炖个红烧牛腩也行。” 说着说着… 时桜没忍住咽着口水。 张厨道：“四娘子、时桜你们都别急，我给你做烤牛蹄。老常头把牛蹄一并送来了，四个大牛蹄，我晚上给你们烤。” “好啊！谢谢张厨。”时桜欣喜道。 宋柊跟着道谢，再高兴出门。 等离开大理寺。 时桜还在向宋柊几人普及，张厨的烤牛蹄。 除了烤牛蹄。 张厨的烤羊蹄和烤猪脚都是一绝。 可惜。 这道美食费时间也费事。 张厨很少做。 这次，张厨心情好，主动开口做。 时桜哪能不开心？ 这次去常乐坊，跟上次去东市一样。 他们租赁了一辆马车，穿过东市直奔常乐坊。时间早，东市的商铺稀拉着开了门，路过柳娘蒸饼铺的时候。 时桜嘿嘿笑着，下车买了几个蒸饼。 一人一个，拿在手上。 再慢悠悠朝常乐坊奔去。 “再过一道坊门，前边就是常乐坊。”时桜低声道。 他们这次来常乐坊的目的是暗访余娘裁缝铺，以租房的名义过来的。宋柊扮演着小有家底的外地求学秀才，一路打听，决定来常乐坊落脚，租个院子读书… 按说租院子读书，不该来东城。 但是，宋柊有个在京城做官的同族长辈。 诶诶。 只能说，时桜见人说鬼话的本事有点牛。 这编纂的身份，有根有据。 宋柊不服都不行。 “咦？”宋柊突然惊呼一声，诧异道：“他怎么在这里？” “谁啊？”时桜凑上前，掀开车帘往街上打量。常乐坊位于东城，比西城帽儿胡同要干净整洁许多。 青砖瓦房，鳞次栉比。 行走的百姓，脸上都带着笑容。 身上的衣袍也都十分艳丽，略显华贵。 “东市刘家饭馆的东家，刘家三郎。”宋柊道：“上次，我同玉娘去东市买酸枣的时候，恰好看到他鞭打喜儿。听东市的街坊邻居说，刘家三郎贯爱打骂人，家中妻儿都被打过。” 这时候—— 他不在东市开门做生意。 怎地来常乐坊串门？ 还是说，他要去明春门或是延兴门，老常头住秦庄，他每日会从延兴门进城。延兴门和明春门附近有京郊的百姓摆摊卖货，进城需要缴纳入城税。 当然，这是指东城这两处城门。 要是从西城那边的城门进城，自是不用缴纳入城税的。 不过。 入城税不多。 五个铜板。 城内百姓出入不用缴纳入城税，是故，东城常有百姓出城买卖。明春门和延兴门两侧，渐渐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那方向…”时桜蹙眉，迟疑道：“余娘裁缝铺就是那方向。四娘子，你说的这个刘家三郎，莫非跟余娘裁缝铺的余杭相识？” …… 宋柊沉默着。 她前两日才认识刘家三郎。 昨儿个，才知晓余娘裁缝铺。 这两人相识与否，她如何知晓？ 时桜：【看来，铃铛的档案需要更新了…】 余娘裁缝铺，要彻查。 一切与余杭一家有关系的人和物，都必须重查一遍。 “时珊，让车夫跟上刘家三郎。”宋柊道。 车轱辘缓慢前行，一前一后，朝着余娘裁缝铺靠近。 离得近，宋柊隔着车帘打量着刘家三郎。这人一脸得意，眼底透着疯狂，这表情看似颇为怪异。 宋柊朝吴永使了个眼色，吴永微微点头。 找机会，吴永可以尝试跟刘家三郎接触一二，看能不能探出点东西？ 就见着… 刘家三郎绕着余娘裁缝铺转了三圈。 而后，又找附近的人问了几句。 再之后。 刘家三郎兴奋离开了。 这一幕，愈发让宋柊几人摸不着头脑。这人过来做什么的？怎感觉奇奇怪怪的…… 第18章 我叫乡音，你可以叫我音音 “他不对…” 吴永沉着脸，刘家三郎的态度不对很不对。 宋柊道：“他像是在踩点，可是…为什么呢？”显然，刘家三郎是认识余娘裁缝铺的。但是，就不知他为什么没进去？ “也许，刘家三郎并不认识余娘裁缝铺的谁。”时桜微笑着，眼底浸染着古怪的神情。刘家三郎的行为，时桜并不陌生。作为捕役，时桜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没遇过。 刘家三郎一动。 时桜就摸到了他心思和想法。 这人。 多半掌握了余娘裁缝铺里谁的把柄，想敲诈。 看来，余娘裁缝铺真的有问题。 且，问题还不小。 “时桜，你不是说让监察司帮忙调查吗？”宋柊问道。 时桜道：“还要点时间……” 【余娘裁缝铺问题很大，之前收集的档案需要更新。铃铛要重新调查，这个要时间。再有，假如余娘裁缝铺真的跟孩童丢失案有关，要耗费的时间只会更多……】 监察司再厉害。 也要时间。 何况，以前监察司主要监察的对象是朝堂文武。 现在突然把监察对象变成寻常百姓。 这难免有点束手束脚。 “时桜，麻烦你催促一声。”宋柊想了想，提了一句。明日就是梨园冬日会，今天京城人流量已经开始增长。 拖越久，事越麻烦。 京城连年都有孩童丢失，谁敢保证今年能安然渡过？ 时桜道：“我督促。” 这边。 吴永悄悄走下马车，朝消失的刘家三郎靠近。 同时，宋柊几人跟着下车。 故作陌生站在街头，朝四周张望打量。那纯真的小眼神，把初入京城的外地愣头青，演绎的淋漓尽致。 果不其然。 就有热情百姓上前询问。 宋柊朝时珊时桜努嘴，示意让她们上前。她悄然将目光投向左前方余娘裁缝铺，此时，那里站着一位面容慈祥和蔼的老妇人，衣物整洁略显陈旧。 明明是一张慈祥和蔼的脸庞。 但是… 无端地，宋柊有种违和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就觉着这妇人气息不对。 “租房——” “你们赁居要找牙人。” “你们自己找，肯定是不行的。很容易受骗上当，常乐坊的租金很贵的，你们可以尝试去西城。” 时珊二人应付自如。 同时，还不忘套取常乐坊的各种情报信息。 “……余娘裁缝铺，余娘子死了好些年了。这裁缝铺现在是她儿子余杭接手，余杭新娶的媳妇手艺了得，附近街坊邻居都喜欢让她帮忙缝补。就是！余杭媳妇还跟东市的张记布行有活计，平常不怎么接街坊邻居缝补的活。” 这位热情的妇人是个能言善辩的。 时珊二人只需稍加一提。 她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说，期间都不带停顿的。 【啧啧…余杭媳妇不安分，我都看见过几次她和张记布行的掌柜拉拉扯扯，那黏糊劲别提了。还有余家那三个娃，看着光鲜靓丽，身上的旧伤新伤，那叫一个凄惨！】 宋柊：…… 张记布行的掌柜。 东市嘛，待会回去时去瞧瞧。 余家的三个孩子，不是说日子过得不错吗？ 怎么听这妇人说他们一直被殴打…… “少爷，我们还要转转吗？东市那边有店宅务，赁居要找店宅务的牙人咨询。那样更安全，私下赁居，容易受骗上当。”时珊认真向宋柊解释，一旁，时桜掏出两枚铜板，塞给为她们热情介绍的妇人。 妇人接过同伴，更是开心。 直言希望他们住进常乐坊，末了，还不忘把自家地址告知宋柊三人。那态度… 主打一个和蔼可亲，热情大方。 送走妇人，时桜擦拭着额头的热汗，唏嘘两声。 京城人—— 何时变得如此热情好客了？！ 果然是：你我本无缘，全靠我有钱。 “转转，我们去前边讨口水喝。”宋柊笑着说。 她们原地站了一刻钟，附近街坊都偷看了几次。要不是，刚才那妇人跟她们聊的开心，多半有人去找巡捕役了。 很显然。 刚才跟时珊二人闲聊的妇人，在常乐坊很有名。 “劳烦，能讨口水喝吗？”宋柊手执折扇，朝余娘裁缝铺拱拱手，面带微笑，俨然一派谦谦君子风范，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乡音一早就注意到宋柊三人。 不过。 赵家娘子跟她们聊的欢畅，乡音的警惕减少了两分。 余娘裁缝铺在常乐坊最里边，这里平常少有陌生人走动。偶尔有陌生的脸孔，多半是京郊京城的百姓，他们一般不会在常乐坊逗留，而是从此处去东市。 今日—— 突然说了三张生面孔，乡音怎能不提防？ “可以的，稍等。”乡音应道。 此时，刚才在裁缝铺与乡音交谈的和蔼妇人已经离去。宋柊眉头紧蹙，她们就站在街上，一直都有注意余娘裁缝铺。 她肯定，那和蔼妇人没有走出余娘裁缝铺。 那么，人去哪了？ 很快地，乡音端来了水罐和陶碗。 “我是乡音，以前怎么没在常乐坊见过你们？你们知道的，常乐坊很少有生面孔走动，你们一来就瞧着面生。” 一听。 宋柊三人心底一个咯噔。 幸亏来之前，特意伪装了一番。 要不然…… “我是徐州人士，这次进京是为游学。本打算在西城赁居，奈何家中长辈不允，便想着来东城走走。”宋柊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但是。 乡音明显松了口气。 乡音：【还好……】 宋柊一顿。 还好？ 还好什么啊？！ 乡音情绪太稳定，宋柊没能探听到更多的信息。 “常乐坊有几处空宅子，不过…你们最好去店宅务找牙人问问情况，以免受人欺骗。”乡音望着宋柊的脸，温和道。 这位郎君长得真好看！ 还是一位读书人，要是有机会的话，真想掳过来。 宋柊无端打了个冷颤。 她疑惑望着乡音，不动声色，道谢：“多谢余家娘子提醒！” 乡音一听余家娘子四个字，顿时脸微变。 【小郎君多虑了，什么余家娘子，你可以直接唤我乡音，要不叫音音也行啊！这张脸真俊俏，真想上下其手……】 ！！！ 宋柊端着碗的手抖了抖。 我草（一种草本植物）。 这什么虎狼之词？！ 第18章 我叫乡音，你可以叫我音音 “他不对…” 吴永沉着脸，刘家三郎的态度不对很不对。 宋柊道：“他像是在踩点，可是…为什么呢？”显然，刘家三郎是认识余娘裁缝铺的。但是，就不知他为什么没进去？ “也许，刘家三郎并不认识余娘裁缝铺的谁。”时桜微笑着，眼底浸染着古怪的神情。刘家三郎的行为，时桜并不陌生。作为捕役，时桜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没遇过。 刘家三郎一动。 时桜就摸到了他心思和想法。 这人。 多半掌握了余娘裁缝铺里谁的把柄，想敲诈。 看来，余娘裁缝铺真的有问题。 且，问题还不小。 “时桜，你不是说让监察司帮忙调查吗？”宋柊问道。 时桜道：“还要点时间……” 【余娘裁缝铺问题很大，之前收集的档案需要更新。铃铛要重新调查，这个要时间。再有，假如余娘裁缝铺真的跟孩童丢失案有关，要耗费的时间只会更多……】 监察司再厉害。 也要时间。 何况，以前监察司主要监察的对象是朝堂文武。 现在突然把监察对象变成寻常百姓。 这难免有点束手束脚。 “时桜，麻烦你催促一声。”宋柊想了想，提了一句。明日就是梨园冬日会，今天京城人流量已经开始增长。 拖越久，事越麻烦。 京城连年都有孩童丢失，谁敢保证今年能安然渡过？ 时桜道：“我督促。” 这边。 吴永悄悄走下马车，朝消失的刘家三郎靠近。 同时，宋柊几人跟着下车。 故作陌生站在街头，朝四周张望打量。那纯真的小眼神，把初入京城的外地愣头青，演绎的淋漓尽致。 果不其然。 就有热情百姓上前询问。 宋柊朝时珊时桜努嘴，示意让她们上前。她悄然将目光投向左前方余娘裁缝铺，此时，那里站着一位面容慈祥和蔼的老妇人，衣物整洁略显陈旧。 明明是一张慈祥和蔼的脸庞。 但是… 无端地，宋柊有种违和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就觉着这妇人气息不对。 “租房——” “你们赁居要找牙人。” “你们自己找，肯定是不行的。很容易受骗上当，常乐坊的租金很贵的，你们可以尝试去西城。” 时珊二人应付自如。 同时，还不忘套取常乐坊的各种情报信息。 “……余娘裁缝铺，余娘子死了好些年了。这裁缝铺现在是她儿子余杭接手，余杭新娶的媳妇手艺了得，附近街坊邻居都喜欢让她帮忙缝补。就是！余杭媳妇还跟东市的张记布行有活计，平常不怎么接街坊邻居缝补的活。” 这位热情的妇人是个能言善辩的。 时珊二人只需稍加一提。 她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说，期间都不带停顿的。 【啧啧…余杭媳妇不安分，我都看见过几次她和张记布行的掌柜拉拉扯扯，那黏糊劲别提了。还有余家那三个娃，看着光鲜靓丽，身上的旧伤新伤，那叫一个凄惨！】 宋柊：…… 张记布行的掌柜。 东市嘛，待会回去时去瞧瞧。 余家的三个孩子，不是说日子过得不错吗？ 怎么听这妇人说他们一直被殴打…… “少爷，我们还要转转吗？东市那边有店宅务，赁居要找店宅务的牙人咨询。那样更安全，私下赁居，容易受骗上当。”时珊认真向宋柊解释，一旁，时桜掏出两枚铜板，塞给为她们热情介绍的妇人。 妇人接过同伴，更是开心。 直言希望他们住进常乐坊，末了，还不忘把自家地址告知宋柊三人。那态度… 主打一个和蔼可亲，热情大方。 送走妇人，时桜擦拭着额头的热汗，唏嘘两声。 京城人—— 何时变得如此热情好客了？！ 果然是：你我本无缘，全靠我有钱。 “转转，我们去前边讨口水喝。”宋柊笑着说。 她们原地站了一刻钟，附近街坊都偷看了几次。要不是，刚才那妇人跟她们聊的开心，多半有人去找巡捕役了。 很显然。 刚才跟时珊二人闲聊的妇人，在常乐坊很有名。 “劳烦，能讨口水喝吗？”宋柊手执折扇，朝余娘裁缝铺拱拱手，面带微笑，俨然一派谦谦君子风范，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乡音一早就注意到宋柊三人。 不过。 赵家娘子跟她们聊的欢畅，乡音的警惕减少了两分。 余娘裁缝铺在常乐坊最里边，这里平常少有陌生人走动。偶尔有陌生的脸孔，多半是京郊京城的百姓，他们一般不会在常乐坊逗留，而是从此处去东市。 今日—— 突然说了三张生面孔，乡音怎能不提防？ “可以的，稍等。”乡音应道。 此时，刚才在裁缝铺与乡音交谈的和蔼妇人已经离去。宋柊眉头紧蹙，她们就站在街上，一直都有注意余娘裁缝铺。 她肯定，那和蔼妇人没有走出余娘裁缝铺。 那么，人去哪了？ 很快地，乡音端来了水罐和陶碗。 “我是乡音，以前怎么没在常乐坊见过你们？你们知道的，常乐坊很少有生面孔走动，你们一来就瞧着面生。” 一听。 宋柊三人心底一个咯噔。 幸亏来之前，特意伪装了一番。 要不然…… “我是徐州人士，这次进京是为游学。本打算在西城赁居，奈何家中长辈不允，便想着来东城走走。”宋柊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但是。 乡音明显松了口气。 乡音：【还好……】 宋柊一顿。 还好？ 还好什么啊？！ 乡音情绪太稳定，宋柊没能探听到更多的信息。 “常乐坊有几处空宅子，不过…你们最好去店宅务找牙人问问情况，以免受人欺骗。”乡音望着宋柊的脸，温和道。 这位郎君长得真好看！ 还是一位读书人，要是有机会的话，真想掳过来。 宋柊无端打了个冷颤。 她疑惑望着乡音，不动声色，道谢：“多谢余家娘子提醒！” 乡音一听余家娘子四个字，顿时脸微变。 【小郎君多虑了，什么余家娘子，你可以直接唤我乡音，要不叫音音也行啊！这张脸真俊俏，真想上下其手……】 ！！！ 宋柊端着碗的手抖了抖。 我草（一种草本植物）。 这什么虎狼之词？！ 第19章 Maya，这主动的女人有点哈人 闻及。 宋柊将陶碗递给时珊。 同时，侧着身小退两步，避开乡音火辣的眼神。 这女人—— 莫非是疯了？！ “余家娘子，今日叨扰了！”宋柊拱手作揖，直接打算离开。她担心再周旋下去，乡音还会冒出更离谱的话。 这一次。 她们只是过来探探情况。 现在，已经确认了余娘裁缝铺确实问题不小。自然就该全身而退，再啰嗦什么，说不准会引来乡音的察觉。 “宋郎君，真不进门歇一歇？”乡音提出邀请，这般好看的郎君能多看两眼，那也是好的。这些年被困在余娘裁缝铺，日日与余杭相对，乡音感觉自己的眼睛快瞎了。 哎哎… 叹息啊！ 她这大好年华，全被余杭给耽误了。 一旁。 时珊时桜僵住了。 看看宋柊，再瞅瞅乡音。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吗？ 可是，她俩一直就站在这里没动过。 “不了，还要去东市店宅务问问情况。”宋柊僵着脸，委婉拒绝了乡音进门的提议。初次见面，邀请陌生男子进门，乡音不是发疯是什么？ 还好—— 此时，附近没什么人。 这要是有几个妇人或婆子在。 估计不用一天，常乐坊能传遍二人的绯闻流言。 乡音一脸惋惜道：“是吗？那真可惜，下次宋郎君过来，别忘记来余娘裁缝铺坐坐……” 幽怨的眼神，搭配着清丽婉转的嗓音。 谁听着不迷糊？！ 【嘿嘿…晚点，就让人盯着宋郎君。嘴边的肉，可不能丢了。冬日会开始，丢几个人，那不是挺正常的吗？一段时日没去梨园，很想念梨花班的小哥哥呀！】 宋柊捂着嘴。 aya，牙疼。 退了退了退了。 这要不是担心打草惊蛇，她真想动手抓人。 什么叫—— 冬日会，丢几个人挺正常？ 这群贼人还真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啊！ 可恨，该杀！！ “珊儿，咱们走。”宋柊低着头，掩藏起脸上的无语。 这民风开放也不是那么好。 这会儿。 时珊时桜总算是察觉到了什么。 脸上肌肉抽了抽，一左一右护着宋柊，退出余娘裁缝铺。 一离开。 两人嘴里不停地露出咯咯笑声。 这还真的是笑出鸡叫声—— 噗……噗呲…… “想笑就笑，不用忍着。”宋柊翻着白眼，没好气瞪了眼时珊时桜二人，她话刚落音。身旁传来两人的大笑声，边笑边拍手，整得像是走火入魔似的。 片刻后。 两人才恢复过来。 “四娘子，这乡音有点扎手。”时桜道。 时珊补充道：“她身上有很浓的药味，可能善毒。” 京城，每年都有孩童丢失。 这动手的人贩子，应该是失了毒。 闹市之中，悄无声息带走孩子，肯定用了手段。毒，无疑是最合适的工具。 宋柊闻言，点点头。 “我刚才跟妇人聊天时，隐约瞥见裁缝铺里面有一面容和蔼慈善的老妇人。但是，当我们过去的时候，那人不见了。裁缝铺应该还有其他离开的门，或是通道。”宋柊沉着脸，担忧道：“明日又是一年冬日会，他们肯定还会再出手……” 尝过轻松获利的甜头，就不会轻易罢手。 只是—— 目前，他们还无法判断这掳人的贼人，究竟是白莲教，还是北方游牧部落动的手。 这两方人都有动手的嫌疑。 “和蔼慈善老妇人……” 时珊二人互视一眼，这两人，一个曾是暗桩密探，一个是名闻京城的神捕，个个拥有八百个心眼。 宋柊略微提醒。 她们就想得更多了。 “这形象用来拐孩子，再适合不过。”时桜感叹着。 有些事，没有戳穿前。怎样都不会惹人去注意，但是一经说透，很多事情瞬间就能串联起来。 “这余娘裁缝铺让人看紧了。”宋柊冷冷道。 时桜拍着胸，接道：“放心，我联络监察司，让监察卫亲自出马。整个常乐坊都得盯着，还有明春门和延兴门，都得看紧。” 这边离宫门也不远。 贼人敢掳孩子，谁知道会不会对宫里的贵人下黑手？ 毕竟—— 当初，梧桐离奇从宫中消失匿迹。 她是如何走出宫门离开的，至今没有定案。 对此，执金吾的秦统领挨了今上的挂落。秦统领可是今上放在心上的心腹，换作其他人，丢官是小事，可能会被押入诏狱。 车轱辘缓缓驶出常乐坊。 来到东市。 宋柊没有急着找张记布行。 而是让车夫将车赶到百草堂旁。 一刻钟，悄然过去。 吴永捧着包炒栗子，轻轻敲响车门。 “四娘子——” 闻言，宋柊睁开眼，欣喜道：“吴书吏，可有收获？” “有。”吴永点点头，说：“刘云逢人就说他马上要发大财，刘家饭馆不开也罢！还说要给他娘子买金银首饰……” 呵。 时桜翻翻白眼，冷哼一声。 “这人莫不是疯了？” 时珊噙着笑，平静地说：“他手上应该掌控了余娘裁缝铺的把柄，就不知…这把柄究竟是什么？四娘子，要不要将人擒住带回大理寺审问一番？” “他大张旗鼓说马上要发大财，那我们就等他发财。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刘家三郎和余娘裁缝铺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坐山观虎斗。”宋柊揭开车帘，眺望着远处刘家饭馆的位置。 喧哗的东市。 依稀间，还能听到刘家三郎得意的炫耀声。 “那现在回大理寺？” “不，我们逛东市。” 一听，逛东市。 时桜瞬间来了兴致。 同样地，时珊也一脸喜色。 “…买海鲜吗？这个最好去西市，要不去城外最适合。”吴永道：“明春门和延兴门外有小集市，那里时常会有鲜货。” “没事，就随便逛一逛。”宋柊摆摆手，随意道。 东市，张记布行。 张姓—— 无端地，让宋柊想到顺天府衙的张诚。 假若余娘裁缝铺真的有问题，跟京城孩童丢失案有关。那么，乡音提到的张记布行，十之八九就是张家张诚的产业。 闻言。 三人互视一眼，没多问。 “卖鱼喏，新鲜的河鱼河虾，便宜卖便宜卖。” “新鲜的蔬菜，家里刚采摘的柿子。” 街上熟悉的叫卖声，连绵不绝，响彻在耳畔。 少顷。 宋柊手上就多了串糖葫芦，还有一包炒栗子。 很快地，宋柊停了下来。 第19章 Maya，这主动的女人有点哈人 闻及。 宋柊将陶碗递给时珊。 同时，侧着身小退两步，避开乡音火辣的眼神。 这女人—— 莫非是疯了？！ “余家娘子，今日叨扰了！”宋柊拱手作揖，直接打算离开。她担心再周旋下去，乡音还会冒出更离谱的话。 这一次。 她们只是过来探探情况。 现在，已经确认了余娘裁缝铺确实问题不小。自然就该全身而退，再啰嗦什么，说不准会引来乡音的察觉。 “宋郎君，真不进门歇一歇？”乡音提出邀请，这般好看的郎君能多看两眼，那也是好的。这些年被困在余娘裁缝铺，日日与余杭相对，乡音感觉自己的眼睛快瞎了。 哎哎… 叹息啊！ 她这大好年华，全被余杭给耽误了。 一旁。 时珊时桜僵住了。 看看宋柊，再瞅瞅乡音。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吗？ 可是，她俩一直就站在这里没动过。 “不了，还要去东市店宅务问问情况。”宋柊僵着脸，委婉拒绝了乡音进门的提议。初次见面，邀请陌生男子进门，乡音不是发疯是什么？ 还好—— 此时，附近没什么人。 这要是有几个妇人或婆子在。 估计不用一天，常乐坊能传遍二人的绯闻流言。 乡音一脸惋惜道：“是吗？那真可惜，下次宋郎君过来，别忘记来余娘裁缝铺坐坐……” 幽怨的眼神，搭配着清丽婉转的嗓音。 谁听着不迷糊？！ 【嘿嘿…晚点，就让人盯着宋郎君。嘴边的肉，可不能丢了。冬日会开始，丢几个人，那不是挺正常的吗？一段时日没去梨园，很想念梨花班的小哥哥呀！】 宋柊捂着嘴。 aya，牙疼。 退了退了退了。 这要不是担心打草惊蛇，她真想动手抓人。 什么叫—— 冬日会，丢几个人挺正常？ 这群贼人还真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啊！ 可恨，该杀！！ “珊儿，咱们走。”宋柊低着头，掩藏起脸上的无语。 这民风开放也不是那么好。 这会儿。 时珊时桜总算是察觉到了什么。 脸上肌肉抽了抽，一左一右护着宋柊，退出余娘裁缝铺。 一离开。 两人嘴里不停地露出咯咯笑声。 这还真的是笑出鸡叫声—— 噗……噗呲…… “想笑就笑，不用忍着。”宋柊翻着白眼，没好气瞪了眼时珊时桜二人，她话刚落音。身旁传来两人的大笑声，边笑边拍手，整得像是走火入魔似的。 片刻后。 两人才恢复过来。 “四娘子，这乡音有点扎手。”时桜道。 时珊补充道：“她身上有很浓的药味，可能善毒。” 京城，每年都有孩童丢失。 这动手的人贩子，应该是失了毒。 闹市之中，悄无声息带走孩子，肯定用了手段。毒，无疑是最合适的工具。 宋柊闻言，点点头。 “我刚才跟妇人聊天时，隐约瞥见裁缝铺里面有一面容和蔼慈善的老妇人。但是，当我们过去的时候，那人不见了。裁缝铺应该还有其他离开的门，或是通道。”宋柊沉着脸，担忧道：“明日又是一年冬日会，他们肯定还会再出手……” 尝过轻松获利的甜头，就不会轻易罢手。 只是—— 目前，他们还无法判断这掳人的贼人，究竟是白莲教，还是北方游牧部落动的手。 这两方人都有动手的嫌疑。 “和蔼慈善老妇人……” 时珊二人互视一眼，这两人，一个曾是暗桩密探，一个是名闻京城的神捕，个个拥有八百个心眼。 宋柊略微提醒。 她们就想得更多了。 “这形象用来拐孩子，再适合不过。”时桜感叹着。 有些事，没有戳穿前。怎样都不会惹人去注意，但是一经说透，很多事情瞬间就能串联起来。 “这余娘裁缝铺让人看紧了。”宋柊冷冷道。 时桜拍着胸，接道：“放心，我联络监察司，让监察卫亲自出马。整个常乐坊都得盯着，还有明春门和延兴门，都得看紧。” 这边离宫门也不远。 贼人敢掳孩子，谁知道会不会对宫里的贵人下黑手？ 毕竟—— 当初，梧桐离奇从宫中消失匿迹。 她是如何走出宫门离开的，至今没有定案。 对此，执金吾的秦统领挨了今上的挂落。秦统领可是今上放在心上的心腹，换作其他人，丢官是小事，可能会被押入诏狱。 车轱辘缓缓驶出常乐坊。 来到东市。 宋柊没有急着找张记布行。 而是让车夫将车赶到百草堂旁。 一刻钟，悄然过去。 吴永捧着包炒栗子，轻轻敲响车门。 “四娘子——” 闻言，宋柊睁开眼，欣喜道：“吴书吏，可有收获？” “有。”吴永点点头，说：“刘云逢人就说他马上要发大财，刘家饭馆不开也罢！还说要给他娘子买金银首饰……” 呵。 时桜翻翻白眼，冷哼一声。 “这人莫不是疯了？” 时珊噙着笑，平静地说：“他手上应该掌控了余娘裁缝铺的把柄，就不知…这把柄究竟是什么？四娘子，要不要将人擒住带回大理寺审问一番？” “他大张旗鼓说马上要发大财，那我们就等他发财。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刘家三郎和余娘裁缝铺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坐山观虎斗。”宋柊揭开车帘，眺望着远处刘家饭馆的位置。 喧哗的东市。 依稀间，还能听到刘家三郎得意的炫耀声。 “那现在回大理寺？” “不，我们逛东市。” 一听，逛东市。 时桜瞬间来了兴致。 同样地，时珊也一脸喜色。 “…买海鲜吗？这个最好去西市，要不去城外最适合。”吴永道：“明春门和延兴门外有小集市，那里时常会有鲜货。” “没事，就随便逛一逛。”宋柊摆摆手，随意道。 东市，张记布行。 张姓—— 无端地，让宋柊想到顺天府衙的张诚。 假若余娘裁缝铺真的有问题，跟京城孩童丢失案有关。那么，乡音提到的张记布行，十之八九就是张家张诚的产业。 闻言。 三人互视一眼，没多问。 “卖鱼喏，新鲜的河鱼河虾，便宜卖便宜卖。” “新鲜的蔬菜，家里刚采摘的柿子。” 街上熟悉的叫卖声，连绵不绝，响彻在耳畔。 少顷。 宋柊手上就多了串糖葫芦，还有一包炒栗子。 很快地，宋柊停了下来。 第20章 张记布行外的鬼祟人影 张记布行。 宋柊站定停了下来。 半眯着眼睛，凝望着张记布行。 那里—— 站着个熟悉的和蔼慈善老妇人。看来，眼前的张记布行，就是乡音提到的张记布行。 东市，常乐坊。 确实离得近，就连刘家饭馆也离得近了。 瞧瞧… 那位嗜爱打人的刘家三郎，似乎也在呢。 有趣，真有趣。 思及，宋柊张嘴撕咬着手上的糖葫芦，眼中一点点绽开昂然的笑意。这次出门还真是来对了！ “四娘子？”时珊轻唤着，提醒宋柊该走了。 宋柊轻摇头，低声道：“看见了吗？那边的张记布行……” 瞬时。 其他三人齐齐抬头。 “张记布行，不对吗？”时桜蹙眉，迟疑道。 “那妇人…我刚才在余娘裁缝铺见过，你们看斜后方那条巷子，那人熟悉吗？”宋柊轻笑着，说：“刘家三郎。” 嘶哈… 闻言，三人快速望去。 果不其然。 刘家三郎那猥琐的脸映入眼帘。 那人站在巷子口，探出身，鬼鬼祟祟朝张记布行张望。行为举止，很是怪异。 “他在做什么——”时珊困惑着。 吴永沉着脸思考，开口道：“张记布行，难道是另一个余娘裁缝铺？东市离常乐坊近，就隔着两道坊门，平日里做点什么，倒也能掩人耳目。” “查查。”时桜道。 宋柊：“张记布行，张姓，你查查这张记布行与顺天府衙的张诚是否有关？京城连年有孩童丢失，必然有京城官员为贼人提供便利。” 荣亲王府丢失了小世子。 陈卿那边敲打过，接下来，就看安定侯府和梨园的动向。 梨园足迹遍布大周诸多州府。 一旦确认梨园有问题。 朝廷动静不会小。 “张诚——”时桜微微一惊，点点头，认真记下宋柊的提议。 这一刻。 刘家三郎反而不再重要。 “走！我们停留太久，现在该引来旁人的注意了。那边有卖鱼的，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河虾河蟹…”宋柊提醒道。 鱼，昨晚吃了不少。 还是看看虾蟹螺，这些东西难处理，但是味道好。 果不其然。 街道四周有行人停驻张望着。 甚至，连两边商铺也有人伸头观望。 思及。 一行四人朝鱼摊走去。 “郎君，这里有你想要的虾蟹还有田螺。”时桜欣喜道。 这会儿。 鱼摊的汉子站起身，开口道：“小郎君，随便看。这都是今晨刚从河中打捞上来的，很鲜活。” 京郊外，就有河流。 附近百姓时常会下河打捞鱼虾，送进东西两市售卖。 当然，能送进东西两市的，都是家中有余财的。一般穷苦百姓打捞的鱼虾，通常会卖给鱼贩子，或是在城外小集市换取钱财。价格便宜，胜在安稳，且不用缴纳入城税。 “鱼虾蟹都要了，劳烦给我们装好，送去那边的马车上。”宋柊大手一挥，豪气道。 大理寺官吏近百余人。 这些鱼虾蟹可能还不够。 “诶！好嘞。”卖鱼的汉子一愣，回神后，欣喜点头。提着桶直接朝马车那边走去，甚至，还提出把桶筐送给宋柊。 宋柊挥挥手，直接花钱买下桶筐。 她不缺钱，大理寺官厨也不缺钱。 没必要，占便宜。 闻言。 卖鱼的汉子更开心了。 要不是宋柊一再拒绝，他想帮忙把鱼虾给宋柊送回府。 宋柊四人伪装逛大理寺，自然不能轻易暴露身份。这皮囊说不准下次还能用到，得藏着一二。 “走，回小院。”宋柊道：“这些虾蟹螺都很新鲜，让玉娘帮忙清炖，我们可以蘸酱直接吃。鱼，留着，等过两日再吃。” 一听。 其他三人开心应和着。 吃过玉娘张厨的手艺，都惦记着。 张厨作为大理寺官厨的庖丁，想吃，直接去官厨就可以吃到。玉娘就不同，她只负责照顾崔少卿。 得亏崔少卿是工作狂，自打在大理寺上值。 每日雷打不动会来大理寺点卯上值，刮风下雨从未断过。更甚，把家安在大理寺。 为此。 长公主和崔家没少抱怨过。 毕竟，谁家入朝出仕以官署为家的？ 离开东市后，时桜喊住车夫，下车，离开了约莫一刻钟。 而后。 她再次返回马车。 这一次。 马车直接将一行人送回大理寺。 期间，宋柊让车夫绕行了两圈，确认没有被人跟踪，才从大理寺角门进去。 吱嘎—— 宋柊推门而入。 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显然，玉娘张厨在家没有歇息，他们带着人忙着张罗肉罐头和蔬菜罐头。庭院各处摆放着各种肉和蔬菜，浓浓地香味从墙角的灶台溢入风中，勾引着众人腹中的馋虫。 “玉娘，我们回来了。”宋柊微笑着，朝玉娘挥挥手，说：“东市没遇上卖海鲜的渔贩子，我买了些河虾河蟹和田螺。” “行啊！你想怎么吃，我给你张罗。”玉娘道。 “直接煮，我们蘸酱吃。”时桜提着桶，说：“四娘子说蘸酱油或是醋什么的，味道很美味。玉娘，少主下朝了吗？” 前些时日。 傍晚都不见下朝的。 明日是梨园冬日会，时桜担心金銮殿又要议事。 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结束了。但是，今上有意调查京城孩童丢失案，这件事虽然没有宣扬，刑部和大理寺高层是知情的。 “常乐坊，可有所获？” 未等玉娘回答，崔睦站在膳厅门前，清俊姿容半掩藏在阴暗之中，一半被阳光照耀着，好看的近乎妖异。 同时，时令杨和站在他身后。 看来，去古蓟县的监察卫已经回京了。 “有。”宋柊把玩着折扇，等时桜他们放下虾蟹，打水洗手再进膳厅。自打宋柊来到小院，崔睦办事就没去过廨舍，一般都在膳厅这边处理。 “这趟收获很不错。”时桜脚步轻快，高兴道。 哈哈哈… 少主别想扣我俸禄。 余娘裁缝铺和张记布行，明显有问题。 顺着这两条线追查，说不定能查出京城连年丢失的那些孩童。 当然了。 前提是—— 那些丢失的孩童还活着。 怕就怕，那些丢失的孩童已经逝去。 第20章 张记布行外的鬼祟人影 张记布行。 宋柊站定停了下来。 半眯着眼睛，凝望着张记布行。 那里—— 站着个熟悉的和蔼慈善老妇人。看来，眼前的张记布行，就是乡音提到的张记布行。 东市，常乐坊。 确实离得近，就连刘家饭馆也离得近了。 瞧瞧… 那位嗜爱打人的刘家三郎，似乎也在呢。 有趣，真有趣。 思及，宋柊张嘴撕咬着手上的糖葫芦，眼中一点点绽开昂然的笑意。这次出门还真是来对了！ “四娘子？”时珊轻唤着，提醒宋柊该走了。 宋柊轻摇头，低声道：“看见了吗？那边的张记布行……” 瞬时。 其他三人齐齐抬头。 “张记布行，不对吗？”时桜蹙眉，迟疑道。 “那妇人…我刚才在余娘裁缝铺见过，你们看斜后方那条巷子，那人熟悉吗？”宋柊轻笑着，说：“刘家三郎。” 嘶哈… 闻言，三人快速望去。 果不其然。 刘家三郎那猥琐的脸映入眼帘。 那人站在巷子口，探出身，鬼鬼祟祟朝张记布行张望。行为举止，很是怪异。 “他在做什么——”时珊困惑着。 吴永沉着脸思考，开口道：“张记布行，难道是另一个余娘裁缝铺？东市离常乐坊近，就隔着两道坊门，平日里做点什么，倒也能掩人耳目。” “查查。”时桜道。 宋柊：“张记布行，张姓，你查查这张记布行与顺天府衙的张诚是否有关？京城连年有孩童丢失，必然有京城官员为贼人提供便利。” 荣亲王府丢失了小世子。 陈卿那边敲打过，接下来，就看安定侯府和梨园的动向。 梨园足迹遍布大周诸多州府。 一旦确认梨园有问题。 朝廷动静不会小。 “张诚——”时桜微微一惊，点点头，认真记下宋柊的提议。 这一刻。 刘家三郎反而不再重要。 “走！我们停留太久，现在该引来旁人的注意了。那边有卖鱼的，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河虾河蟹…”宋柊提醒道。 鱼，昨晚吃了不少。 还是看看虾蟹螺，这些东西难处理，但是味道好。 果不其然。 街道四周有行人停驻张望着。 甚至，连两边商铺也有人伸头观望。 思及。 一行四人朝鱼摊走去。 “郎君，这里有你想要的虾蟹还有田螺。”时桜欣喜道。 这会儿。 鱼摊的汉子站起身，开口道：“小郎君，随便看。这都是今晨刚从河中打捞上来的，很鲜活。” 京郊外，就有河流。 附近百姓时常会下河打捞鱼虾，送进东西两市售卖。 当然，能送进东西两市的，都是家中有余财的。一般穷苦百姓打捞的鱼虾，通常会卖给鱼贩子，或是在城外小集市换取钱财。价格便宜，胜在安稳，且不用缴纳入城税。 “鱼虾蟹都要了，劳烦给我们装好，送去那边的马车上。”宋柊大手一挥，豪气道。 大理寺官吏近百余人。 这些鱼虾蟹可能还不够。 “诶！好嘞。”卖鱼的汉子一愣，回神后，欣喜点头。提着桶直接朝马车那边走去，甚至，还提出把桶筐送给宋柊。 宋柊挥挥手，直接花钱买下桶筐。 她不缺钱，大理寺官厨也不缺钱。 没必要，占便宜。 闻言。 卖鱼的汉子更开心了。 要不是宋柊一再拒绝，他想帮忙把鱼虾给宋柊送回府。 宋柊四人伪装逛大理寺，自然不能轻易暴露身份。这皮囊说不准下次还能用到，得藏着一二。 “走，回小院。”宋柊道：“这些虾蟹螺都很新鲜，让玉娘帮忙清炖，我们可以蘸酱直接吃。鱼，留着，等过两日再吃。” 一听。 其他三人开心应和着。 吃过玉娘张厨的手艺，都惦记着。 张厨作为大理寺官厨的庖丁，想吃，直接去官厨就可以吃到。玉娘就不同，她只负责照顾崔少卿。 得亏崔少卿是工作狂，自打在大理寺上值。 每日雷打不动会来大理寺点卯上值，刮风下雨从未断过。更甚，把家安在大理寺。 为此。 长公主和崔家没少抱怨过。 毕竟，谁家入朝出仕以官署为家的？ 离开东市后，时桜喊住车夫，下车，离开了约莫一刻钟。 而后。 她再次返回马车。 这一次。 马车直接将一行人送回大理寺。 期间，宋柊让车夫绕行了两圈，确认没有被人跟踪，才从大理寺角门进去。 吱嘎—— 宋柊推门而入。 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显然，玉娘张厨在家没有歇息，他们带着人忙着张罗肉罐头和蔬菜罐头。庭院各处摆放着各种肉和蔬菜，浓浓地香味从墙角的灶台溢入风中，勾引着众人腹中的馋虫。 “玉娘，我们回来了。”宋柊微笑着，朝玉娘挥挥手，说：“东市没遇上卖海鲜的渔贩子，我买了些河虾河蟹和田螺。” “行啊！你想怎么吃，我给你张罗。”玉娘道。 “直接煮，我们蘸酱吃。”时桜提着桶，说：“四娘子说蘸酱油或是醋什么的，味道很美味。玉娘，少主下朝了吗？” 前些时日。 傍晚都不见下朝的。 明日是梨园冬日会，时桜担心金銮殿又要议事。 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结束了。但是，今上有意调查京城孩童丢失案，这件事虽然没有宣扬，刑部和大理寺高层是知情的。 “常乐坊，可有所获？” 未等玉娘回答，崔睦站在膳厅门前，清俊姿容半掩藏在阴暗之中，一半被阳光照耀着，好看的近乎妖异。 同时，时令杨和站在他身后。 看来，去古蓟县的监察卫已经回京了。 “有。”宋柊把玩着折扇，等时桜他们放下虾蟹，打水洗手再进膳厅。自打宋柊来到小院，崔睦办事就没去过廨舍，一般都在膳厅这边处理。 “这趟收获很不错。”时桜脚步轻快，高兴道。 哈哈哈… 少主别想扣我俸禄。 余娘裁缝铺和张记布行，明显有问题。 顺着这两条线追查，说不定能查出京城连年丢失的那些孩童。 当然了。 前提是—— 那些丢失的孩童还活着。 怕就怕，那些丢失的孩童已经逝去。 第21章 高斯半年前死了 “说说——” 崔睦让出身，引着宋柊等人进膳厅。 “余娘裁缝铺有问题，余杭新娶的小媳妇身份也有问题。她似乎认识东市张记布行的掌柜……”宋柊道：“我们过去常乐坊的时候，撞见刘家三郎在余娘裁缝铺周围转悠。” “这混子怎么搅合进去的？”崔睦诧异道。 玉娘从东市带回喜儿。 大理寺自然查过刘家饭馆和刘家三郎。 这会儿。 突然听到刘家三郎跟余娘裁缝铺搅合在一块。 一时间，有点没能回过神。 “刘家三郎在盯视张记布行和余娘裁缝铺，应该是知道点什么，他在东市逢人就说马上要发财了。”时桜冷笑着。 这种货色能发财。 那真是上天没长眼。 “假如余娘裁缝铺跟京城丢失的孩童案有关，刘家三郎主动送上门，怕不是自寻死路。”崔睦冷冷道。 这群贼人连勋贵官僚都敢招惹。 刘家三郎，区区百姓之身去碰瓷。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时桜让监察卫帮忙盯着，应该死不了。”宋柊道。 他们离开东市的时候，时桜离开了一刻钟。 想必，应该是去通知监察卫盯人。 余娘裁缝铺，张记布行，刘家三郎… 这三方都要盯着，盯好。 “这种人死不足惜！”崔睦冷漠说了一句，正常人察觉情况，多半会报官，哪像刘家三郎去想着敲诈。 京城每年都有孩童丢失。 就不信… 真的没有半个人察觉到不对。 不说，无非是刀子没割到自己身上。 “崔少卿，古蓟县结果如何？”宋柊微微一笑，没再提刘家三郎。别看崔睦说的冷绝，该救人的时候，他还是会出手。 外冷内热。 刀子嘴豆腐心。 说的，便是崔睦这样的人。 “死了。”崔睦沉着脸，眼底满是枯寂，解释道：“高斯半年前病逝，其母三月前病逝，高枝重病……” …… 瞬间，膳厅安静了下来。 高斯半年前就死了。 那么，出现在京城的高斯是谁？ 果然，高斯此人身份有异。十有八九，高斯是阿遇赤假扮的。不过，他为何要扮演高斯。 难道是为了死去的高枝？！ “高枝重病，那她为何死在汶川运河？再有，检验高枝身体的仵作，为何没有发现高枝身体的状况…”宋柊蹙眉，提出疑问。 时桜道：“王国舅毁了几份卷宗。” 这其中，就包含高枝那一份。 “高枝应该是慷慨赴死的，多半是自杀。她本身跟税银案无关，之所以死在汶川运河上，应该是阿遇赤想让她死在那里。”崔睦淡淡诉说着，阿遇赤想借助税银案接近刑部和大理寺。 显然。 他的谋算成功了。 重病的高枝，时日无多。 阿遇赤恰好知晓她的身世，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税银案结案后。 崔家亲自为高枝收尸，将人葬入崔家祖坟。这应该是阿遇赤和高枝合作的目的，阿遇赤帮忙让崔家为高枝收尸。 一般人家的女郎死后，多葬入夫家祖坟。 少有能葬入自家坟地的，崔家位高权重，更看重门风。高枝死后葬入崔家祖坟，应该是阿遇赤跟崔太师说了什么。 “阿遇赤碰瓷税银案，有何目的？难道就为了盗取几份卷宗，这是不是太简单了？”时珊歪着头，困惑道。 宋柊轻笑着，摇摇头，说：“他不可能只为了几份卷宗？” 这些天。 京城发生的事，诡谲怪异。 看似杂乱无章，宋柊隐约觉得这些事都不是随便发生的。 私底下。 有一条线，一定能把所有的事联系起来。 “他总不能是为了掳走荣亲王府的小世子？”时桜往桌上一趴，随口吐槽道：“梧桐善伪装，这阿遇赤肯定也擅长。荣亲王府跟安定侯府走得近，他很方便伪装成戏子潜入荣亲王府，再掳走小世子…” 说着说着。 时桜发出反派一样的奸笑声。 刹那间。 膳厅安静了下来。 赵涵万三回诏狱调查，事情还没查清。 很多事都很杂乱，宋柊崔睦也没理清思路。 猛不然—— 时桜突然提到荣亲王府的小世子。 两人对视一眼，一道亮光闪现。 往往最不可能的事，最有可能。就像排除掉最不可能的选项，剩下的就是可能。反过来，亦是如此。 “我记得…” 宋柊深呼吸着，抬头直视着崔睦。 “逝去的荣亲王妃育有一子，他跟现在的荣亲王府消失的小世子一样，离奇在荣庆王府消失，不知生死。”宋柊一顿，接道：“大理寺可有关于那位的卷宗？” 咕噜。 不知谁，吞咽起口水。 膳厅，几人相视一眼。 杂乱的线团，好像找到了线头。 “你怀疑阿遇赤是荣亲王府二十多年前消失的前世子？”崔睦道。 “只是一个猜测。”宋柊没有把话说的太满，没证据，作为推官必须谨言慎行，“各官署被盗的卷宗，都与京城孩童丢失案有关。再结合，荣亲王府突然丢失了小世子，让人不得不多想。” 当年，那位突然失踪。 谢家家主亲自打上荣亲王府，直接砸了荣亲王府的大门，将荣亲王府上下全都揍了一遍。 荣亲王入宫告状，圣上理都没理。 直接让荣亲王府上下闭门思过。 “这一来，冬日会恐会生变故。”崔睦闭目沉思着，京城涌入无数外地人，就为了梨园冬日会。这时候想取消冬日会，哪怕是今上开口都不行。 阿遇赤选择了动手。 自然不会轻易罢手。 纵然他们猜到了阿遇赤的想法，可是该如何阻止？ “崔少卿，麻烦的不是冬日会，而是梨园。”宋柊道：“假如孩童丢失案真的与梨园戏班有关，你忘了…梨园戏班遍布大周各州府，要是他们都参与到此案当中，这事一经披露，莫说朝堂会掀起惊天巨浪，整个大周都会轰动。” 孩童丢失案。 论影响，绝对比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更胜一筹。 这些年，大周丢失的孩童何其多。 每个孩童的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家庭。 这份孽，比天高比海深。 要是证实，可能会闹出天大的事情来。 第21章 高斯半年前死了 “说说——” 崔睦让出身，引着宋柊等人进膳厅。 “余娘裁缝铺有问题，余杭新娶的小媳妇身份也有问题。她似乎认识东市张记布行的掌柜……”宋柊道：“我们过去常乐坊的时候，撞见刘家三郎在余娘裁缝铺周围转悠。” “这混子怎么搅合进去的？”崔睦诧异道。 玉娘从东市带回喜儿。 大理寺自然查过刘家饭馆和刘家三郎。 这会儿。 突然听到刘家三郎跟余娘裁缝铺搅合在一块。 一时间，有点没能回过神。 “刘家三郎在盯视张记布行和余娘裁缝铺，应该是知道点什么，他在东市逢人就说马上要发财了。”时桜冷笑着。 这种货色能发财。 那真是上天没长眼。 “假如余娘裁缝铺跟京城丢失的孩童案有关，刘家三郎主动送上门，怕不是自寻死路。”崔睦冷冷道。 这群贼人连勋贵官僚都敢招惹。 刘家三郎，区区百姓之身去碰瓷。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时桜让监察卫帮忙盯着，应该死不了。”宋柊道。 他们离开东市的时候，时桜离开了一刻钟。 想必，应该是去通知监察卫盯人。 余娘裁缝铺，张记布行，刘家三郎… 这三方都要盯着，盯好。 “这种人死不足惜！”崔睦冷漠说了一句，正常人察觉情况，多半会报官，哪像刘家三郎去想着敲诈。 京城每年都有孩童丢失。 就不信… 真的没有半个人察觉到不对。 不说，无非是刀子没割到自己身上。 “崔少卿，古蓟县结果如何？”宋柊微微一笑，没再提刘家三郎。别看崔睦说的冷绝，该救人的时候，他还是会出手。 外冷内热。 刀子嘴豆腐心。 说的，便是崔睦这样的人。 “死了。”崔睦沉着脸，眼底满是枯寂，解释道：“高斯半年前病逝，其母三月前病逝，高枝重病……” …… 瞬间，膳厅安静了下来。 高斯半年前就死了。 那么，出现在京城的高斯是谁？ 果然，高斯此人身份有异。十有八九，高斯是阿遇赤假扮的。不过，他为何要扮演高斯。 难道是为了死去的高枝？！ “高枝重病，那她为何死在汶川运河？再有，检验高枝身体的仵作，为何没有发现高枝身体的状况…”宋柊蹙眉，提出疑问。 时桜道：“王国舅毁了几份卷宗。” 这其中，就包含高枝那一份。 “高枝应该是慷慨赴死的，多半是自杀。她本身跟税银案无关，之所以死在汶川运河上，应该是阿遇赤想让她死在那里。”崔睦淡淡诉说着，阿遇赤想借助税银案接近刑部和大理寺。 显然。 他的谋算成功了。 重病的高枝，时日无多。 阿遇赤恰好知晓她的身世，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税银案结案后。 崔家亲自为高枝收尸，将人葬入崔家祖坟。这应该是阿遇赤和高枝合作的目的，阿遇赤帮忙让崔家为高枝收尸。 一般人家的女郎死后，多葬入夫家祖坟。 少有能葬入自家坟地的，崔家位高权重，更看重门风。高枝死后葬入崔家祖坟，应该是阿遇赤跟崔太师说了什么。 “阿遇赤碰瓷税银案，有何目的？难道就为了盗取几份卷宗，这是不是太简单了？”时珊歪着头，困惑道。 宋柊轻笑着，摇摇头，说：“他不可能只为了几份卷宗？” 这些天。 京城发生的事，诡谲怪异。 看似杂乱无章，宋柊隐约觉得这些事都不是随便发生的。 私底下。 有一条线，一定能把所有的事联系起来。 “他总不能是为了掳走荣亲王府的小世子？”时桜往桌上一趴，随口吐槽道：“梧桐善伪装，这阿遇赤肯定也擅长。荣亲王府跟安定侯府走得近，他很方便伪装成戏子潜入荣亲王府，再掳走小世子…” 说着说着。 时桜发出反派一样的奸笑声。 刹那间。 膳厅安静了下来。 赵涵万三回诏狱调查，事情还没查清。 很多事都很杂乱，宋柊崔睦也没理清思路。 猛不然—— 时桜突然提到荣亲王府的小世子。 两人对视一眼，一道亮光闪现。 往往最不可能的事，最有可能。就像排除掉最不可能的选项，剩下的就是可能。反过来，亦是如此。 “我记得…” 宋柊深呼吸着，抬头直视着崔睦。 “逝去的荣亲王妃育有一子，他跟现在的荣亲王府消失的小世子一样，离奇在荣庆王府消失，不知生死。”宋柊一顿，接道：“大理寺可有关于那位的卷宗？” 咕噜。 不知谁，吞咽起口水。 膳厅，几人相视一眼。 杂乱的线团，好像找到了线头。 “你怀疑阿遇赤是荣亲王府二十多年前消失的前世子？”崔睦道。 “只是一个猜测。”宋柊没有把话说的太满，没证据，作为推官必须谨言慎行，“各官署被盗的卷宗，都与京城孩童丢失案有关。再结合，荣亲王府突然丢失了小世子，让人不得不多想。” 当年，那位突然失踪。 谢家家主亲自打上荣亲王府，直接砸了荣亲王府的大门，将荣亲王府上下全都揍了一遍。 荣亲王入宫告状，圣上理都没理。 直接让荣亲王府上下闭门思过。 “这一来，冬日会恐会生变故。”崔睦闭目沉思着，京城涌入无数外地人，就为了梨园冬日会。这时候想取消冬日会，哪怕是今上开口都不行。 阿遇赤选择了动手。 自然不会轻易罢手。 纵然他们猜到了阿遇赤的想法，可是该如何阻止？ “崔少卿，麻烦的不是冬日会，而是梨园。”宋柊道：“假如孩童丢失案真的与梨园戏班有关，你忘了…梨园戏班遍布大周各州府，要是他们都参与到此案当中，这事一经披露，莫说朝堂会掀起惊天巨浪，整个大周都会轰动。” 孩童丢失案。 论影响，绝对比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更胜一筹。 这些年，大周丢失的孩童何其多。 每个孩童的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家庭。 这份孽，比天高比海深。 要是证实，可能会闹出天大的事情来。 第22章 人形警犬赖皮三 这一说。 刹那间，膳厅众人安静下来。 大周勋贵官僚喜听戏看戏，上行下效，就导致大周百姓人人都爱戏。州府郡城…乃至村镇都有戏班子。 天下戏子出梨园。 足见，梨园在一众戏班子心目当中的威望。 假若—— 确定大周连年丢失的孩童，与梨园有关。这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惊动朝野算是轻的。 “无碍。”崔睦摆摆手，镇定道：“届时，请出军方出场。各地州府郡城周边都有军队囤守，这群戏子掀不起风浪。” 刑部和大理寺这些年的追查，并非一无所获。 今上或多或少有猜测… 故而。 一些重要州府郡城周边，都有安排军队驻扎。 也许。 从今上下令调遣军队驻扎的时候。 就已经有所预料。 【今上这烂棋篓子，不算傻……】 宋柊：？？？ 州府郡城囤兵，这是认真的吗？ 难道说今上知道谁掳走了那些孩童，但这说不过去啊？！ “崔少卿，谢提督为人秉性如何？”宋柊轻问道。 阿遇赤真是荣亲王府二十多年前，那位神秘消失的世子。谢家对于阿遇赤了解多少？这一次，阿遇赤出现在京城的目的又是什么？ 报仇？ 还是寻亲？ 阿遇赤消失的二十多年藏在哪？ 他是北疆游牧部落的人，还是白莲教的教徒… 这一切都是未知的。 他来到大理寺，真的只为那几份卷宗？ “嫉恶如仇。”崔睦道。 这些年… 谢凌云没少折腾荣亲王府。 当然了。 这都是私底下的行为，明面上两家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 宋柊眯着眼睛，啧啧两声，说：“嫉恶如仇。那…阿遇赤找上他，他会不会行方便之门？谢提督是九门提督，执掌巡捕营，京中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巡捕役的耳目……” 要是谢提督给阿遇赤把风，他们还真不好行事。 “不会。”崔睦肯定道。 谢家深受今上的信奈，谢凌云绝不会让今上置于险境。 就算阿遇赤是已逝荣亲王妃的亲子，谢凌云的亲外甥，他也不会纵容阿遇赤行凶作恶。 【今上做大周君王不称职，但…自身人格魅力超凡。整日不务正业惦记下棋，惦记断案。可是，大周朝堂文武百官都在他掌控之下，要不然，大周各地州府连年灾乱，早乱了！】 宋柊微微一惊。 崔睦对今上的语气不一般。 哀其不争之中，隐然透露着敬佩。 宋柊回忆脑海中的记忆，大周近些年确实天灾不断。有过纷乱，很快被镇压。各州府郡城整体趋于向上，经济没有大幅度下滑。 这一来。 今上似乎真的还不错。 咚咚—— 几声敲门声，从庭院的喧哗声中传开。 闻声。 膳厅几人停止交流。 “赵小六——”时桜探头望去，恰好看到捂着脸进屋的赵涵。身后跟着万三，万三手上拉拽着一男子。 该男子瘦小，面容奸猾。 一看。 就知这人不似好人。 宋柊眉头一挑，轻声道：“刑部诏狱有结果了…” “这人…瞧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时桜摩挲着下颔，打量着被万三押进来男子，认真端详了片刻，突然道：“西城，倒进巷的赖皮三，京城有名的混搭子。” “不愧是京城有名的神捕时桜，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双招子。他确实是西城倒进巷的赖皮三，四娘子的事，可能牵扯到他，我把人直接给你们送过来。”赵涵抬脚，朝赖皮三踹了过去。 万三顺势松开手，让赖皮三跌落在地。 “赖皮三是京城有名的混搭子，诏狱的夜来香由他负责清理。他提供证词，曾带人进入过诏狱。”万三帮着忙，开口解释。 这事儿… 说起来，跟他和赵涵都有关系。 赖皮三能得到诏狱清理夜来香的活，得益于万三的松口。 万三之所以松口，少不得赵涵的关系。 赵涵酷爱刑讯，时常会购买猫猫狗狗啥的。赖皮三恰好是给赵涵提供刑讯审问的工具人，一来二去，旁人自然高看他两眼。 “那人是谁——”宋柊急问道。 她以为这事不会有后续，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说，快说。”赵涵催促道。 万三拿着武器，用刀柄拍着赖皮三的脸，凶狠道：“你耳聋，没听到宋推官的问话吗？” 宋柊捂着眼。 这—— 两人狐假虎威的样子，真是一言难尽。 崔睦瞥了眼赵涵，张嘴道：“赵涵，你俩滚远点！” 这两人在诏狱，怎就没学会陈恩老爷子的沉稳和优雅？动辄就是逼迫，如何审问？！ “时珊，你去扶起赖皮三。”宋柊道。 时珊微微点头，上前扶起被踹倒的赖皮三。 宋柊没急着过去审问，选择让吴永出面。拥有超忆症的吴永，无疑是最适合审问的人。 可惜，时间不允许。 否则，宋柊真想送吴永去诏狱跟陈恩老爷子学一手。 “赖皮三，那人是谁？”吴永询问道。抬眸，眼睛死死地盯视着赖皮三，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宋柊跟他说的微表情学。 吴永听后，大为震惊，同时深感兴趣。 刘家三郎是他第一个施展对象，赖皮三有幸是第二个。尽管很生疏，但凭借超忆症的牛逼记忆力，吴永在飞快的成长着。 “男的，女的。” “嗯！女的。” 吴永没等赖皮三回答，问完，径直给出答案。 简短几句话，就把赖皮三镇住了。 当然，被镇住的不止赖皮三。 一旁，赵涵万三等人都被吴永的询问手法吓了一大跳。 “这女人是谁，你认识吗？”吴永微顿，然后肯定开口，说：“你不认识，原来是假桃花，你被她骗了。你带她进诏狱，然后女人就消失了。” 咕噜。 赖皮三没有说话。 只是，他吞咽口水的动作。 让膳厅众人明白，吴永猜对了。 顿时，崔睦时桜等人齐齐朝宋柊望了过去。吴永何时这样厉害了？宋柊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鬼，你是鬼…”赖皮三尖叫着，抬脚想踹打吴永。 【那女人以为换张脸，我就认不出她是谁了吗？可惜，她小瞧了我赖皮三的鼻子。她就算埋进土里，我也能把人给闻出来。梨园的小桃红，等从大理寺出去，我就去梨园……】 第22章 人形警犬赖皮三 这一说。 刹那间，膳厅众人安静下来。 大周勋贵官僚喜听戏看戏，上行下效，就导致大周百姓人人都爱戏。州府郡城…乃至村镇都有戏班子。 天下戏子出梨园。 足见，梨园在一众戏班子心目当中的威望。 假若—— 确定大周连年丢失的孩童，与梨园有关。这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惊动朝野算是轻的。 “无碍。”崔睦摆摆手，镇定道：“届时，请出军方出场。各地州府郡城周边都有军队囤守，这群戏子掀不起风浪。” 刑部和大理寺这些年的追查，并非一无所获。 今上或多或少有猜测… 故而。 一些重要州府郡城周边，都有安排军队驻扎。 也许。 从今上下令调遣军队驻扎的时候。 就已经有所预料。 【今上这烂棋篓子，不算傻……】 宋柊：？？？ 州府郡城囤兵，这是认真的吗？ 难道说今上知道谁掳走了那些孩童，但这说不过去啊？！ “崔少卿，谢提督为人秉性如何？”宋柊轻问道。 阿遇赤真是荣亲王府二十多年前，那位神秘消失的世子。谢家对于阿遇赤了解多少？这一次，阿遇赤出现在京城的目的又是什么？ 报仇？ 还是寻亲？ 阿遇赤消失的二十多年藏在哪？ 他是北疆游牧部落的人，还是白莲教的教徒… 这一切都是未知的。 他来到大理寺，真的只为那几份卷宗？ “嫉恶如仇。”崔睦道。 这些年… 谢凌云没少折腾荣亲王府。 当然了。 这都是私底下的行为，明面上两家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 宋柊眯着眼睛，啧啧两声，说：“嫉恶如仇。那…阿遇赤找上他，他会不会行方便之门？谢提督是九门提督，执掌巡捕营，京中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巡捕役的耳目……” 要是谢提督给阿遇赤把风，他们还真不好行事。 “不会。”崔睦肯定道。 谢家深受今上的信奈，谢凌云绝不会让今上置于险境。 就算阿遇赤是已逝荣亲王妃的亲子，谢凌云的亲外甥，他也不会纵容阿遇赤行凶作恶。 【今上做大周君王不称职，但…自身人格魅力超凡。整日不务正业惦记下棋，惦记断案。可是，大周朝堂文武百官都在他掌控之下，要不然，大周各地州府连年灾乱，早乱了！】 宋柊微微一惊。 崔睦对今上的语气不一般。 哀其不争之中，隐然透露着敬佩。 宋柊回忆脑海中的记忆，大周近些年确实天灾不断。有过纷乱，很快被镇压。各州府郡城整体趋于向上，经济没有大幅度下滑。 这一来。 今上似乎真的还不错。 咚咚—— 几声敲门声，从庭院的喧哗声中传开。 闻声。 膳厅几人停止交流。 “赵小六——”时桜探头望去，恰好看到捂着脸进屋的赵涵。身后跟着万三，万三手上拉拽着一男子。 该男子瘦小，面容奸猾。 一看。 就知这人不似好人。 宋柊眉头一挑，轻声道：“刑部诏狱有结果了…” “这人…瞧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时桜摩挲着下颔，打量着被万三押进来男子，认真端详了片刻，突然道：“西城，倒进巷的赖皮三，京城有名的混搭子。” “不愧是京城有名的神捕时桜，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双招子。他确实是西城倒进巷的赖皮三，四娘子的事，可能牵扯到他，我把人直接给你们送过来。”赵涵抬脚，朝赖皮三踹了过去。 万三顺势松开手，让赖皮三跌落在地。 “赖皮三是京城有名的混搭子，诏狱的夜来香由他负责清理。他提供证词，曾带人进入过诏狱。”万三帮着忙，开口解释。 这事儿… 说起来，跟他和赵涵都有关系。 赖皮三能得到诏狱清理夜来香的活，得益于万三的松口。 万三之所以松口，少不得赵涵的关系。 赵涵酷爱刑讯，时常会购买猫猫狗狗啥的。赖皮三恰好是给赵涵提供刑讯审问的工具人，一来二去，旁人自然高看他两眼。 “那人是谁——”宋柊急问道。 她以为这事不会有后续，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说，快说。”赵涵催促道。 万三拿着武器，用刀柄拍着赖皮三的脸，凶狠道：“你耳聋，没听到宋推官的问话吗？” 宋柊捂着眼。 这—— 两人狐假虎威的样子，真是一言难尽。 崔睦瞥了眼赵涵，张嘴道：“赵涵，你俩滚远点！” 这两人在诏狱，怎就没学会陈恩老爷子的沉稳和优雅？动辄就是逼迫，如何审问？！ “时珊，你去扶起赖皮三。”宋柊道。 时珊微微点头，上前扶起被踹倒的赖皮三。 宋柊没急着过去审问，选择让吴永出面。拥有超忆症的吴永，无疑是最适合审问的人。 可惜，时间不允许。 否则，宋柊真想送吴永去诏狱跟陈恩老爷子学一手。 “赖皮三，那人是谁？”吴永询问道。抬眸，眼睛死死地盯视着赖皮三，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宋柊跟他说的微表情学。 吴永听后，大为震惊，同时深感兴趣。 刘家三郎是他第一个施展对象，赖皮三有幸是第二个。尽管很生疏，但凭借超忆症的牛逼记忆力，吴永在飞快的成长着。 “男的，女的。” “嗯！女的。” 吴永没等赖皮三回答，问完，径直给出答案。 简短几句话，就把赖皮三镇住了。 当然，被镇住的不止赖皮三。 一旁，赵涵万三等人都被吴永的询问手法吓了一大跳。 “这女人是谁，你认识吗？”吴永微顿，然后肯定开口，说：“你不认识，原来是假桃花，你被她骗了。你带她进诏狱，然后女人就消失了。” 咕噜。 赖皮三没有说话。 只是，他吞咽口水的动作。 让膳厅众人明白，吴永猜对了。 顿时，崔睦时桜等人齐齐朝宋柊望了过去。吴永何时这样厉害了？宋柊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鬼，你是鬼…”赖皮三尖叫着，抬脚想踹打吴永。 【那女人以为换张脸，我就认不出她是谁了吗？可惜，她小瞧了我赖皮三的鼻子。她就算埋进土里，我也能把人给闻出来。梨园的小桃红，等从大理寺出去，我就去梨园……】 第23章 不当人的赵小六 “小桃红…” 宋柊呢喃着，惊诧注视着赖皮三。 她音量压的低，崔睦等人并未听清。众人视线都落在吴永和赖皮三身上，吴永审问太惊艳。 哪怕是崔睦都被吸引住了。 “吴永，你问问那女子是不是梨园戏子？”宋柊道。 顿时。 赖皮三僵住了。 吴永嘴角上扬，张嘴道：“四娘子聪明，那女子确实来自梨园，其身份应该就是一位戏子。” “魔鬼，你们是魔鬼。”赖皮三卷缩着身体，惊悚注视着吴永，否认道：“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我没犯法，你们不能抓我。” 作为混搭子，进牢房对赖皮三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的事。 “可惜…”崔睦叹息一声。 明日便是梨园冬日会，这节骨眼带赖皮三去梨园认人不适合。梨园情况复杂，就算查，也不能随便查，容易激起民愤。 当然。 这不代表就不能查。 宋柊道：“不可惜。至少，确认了一件事。” 被看手，确有其人。 现在，就差时间查明被看手的身份。 不过。 宋柊猜测被看手十之八九就是梧桐。 最近，七皇子府邸被严加看管。以梧桐对七皇子的看重，保不准会找机会接近七皇子府邸将人救走。 这件事，原本由监察司负责。 后来，今上让执金吾接手。 显而易见。 今上想灭口啊！ 就不知，七皇子有没有察觉？ “还审吗？”吴永问道。 崔睦摆摆手，说：“不用。这人暂且送进诏狱，等冬日会结束，让赖皮三去认人。” 赖皮三这种人继续审，不过是浪费时间。 再审，只会污了自己耳朵。 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混搭子，手上也许没有明着沾染鲜血。但是，间接不知害死过多少人。 “万三，你押送赖皮三回诏狱。”赵涵道。 难得来大理寺，他没想着马上离开。就算走，也得等吃过玉娘张罗的膳食之后再走。 万三：“……” 合着，他就是个工具人。 入夜。 小院大门突然被敲响。 宋柊披上衣服，开门。 就见到崔睦时桜等人站在庭院，时珊从旁边的屋子开门出来。 “崔少卿——”宋柊轻唤一声。 崔睦道：“常乐坊逮住几只小老鼠，这会儿刚送来大理寺。”监察司官署没有竣工，崔睦在大理寺歇息。监察卫逮着人，只能往大理寺这边送。 明日是冬日会。 今夜照常宵禁，此时早已过了三更天。 谁知真的有人不知死活在宵禁后上街惹事。 看情况—— 惹的事，似乎还不小。 “余娘裁缝铺？”宋柊随口道。 “四娘子猜错了，这次是张记布行的人。”崔睦轻摇头，开口道。这张记布行要不是宋柊提醒，崔睦这边还真没有察觉到异样。下午时，时桜交代监察司那边盯着张记布行和余娘裁缝铺，其实并没有其他意思，哪知收获这么快？ 宋柊扬起眉头，微微一惊。 她以为余娘裁缝铺会先出问题。 却不料。 率先出事的，竟会是张记布行。 宋柊回忆着张记布行那位张掌柜的模样，矮矮胖胖，并无特殊之处。那张脸倒是跟余娘裁缝铺出现过的慈祥老妇人颇为相像，之前在东市的时候，宋柊没察觉。 这会儿。 听崔睦说张记布行惹了事。 宋柊猛然惊醒。 张记布行的张掌柜，面容犹似那慈祥和蔼的老妇人。 她说的像，倒不是指容貌，而是神韵。那感觉像是戴着相同的面具，说话行事都是同一个模式…… 乍一看。 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真正相处起来，会感觉生疏别扭。 “几人？”宋柊道。 崔睦答：“三人。” “走，我也过去瞧瞧。”宋柊拢紧身上的衣服，催促道。 说话间。 吴永也走了过来。 玉娘同样被吵醒，不过时桜过去说了两句，玉娘再次关门回房，没有插嘴这边的事。 那麻利而熟练的动作。 一看，就知做过无数次。 “呜呜…我要娘，你们是谁？” “爹，我爹在哪？” 还没靠近前厅正堂，耳畔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 宋柊回头看了眼时桜，满是好奇。 “这是被解救下来的孩子，两男一女。”时桜道。这要不是警觉，明日顺天府衙又该接到丢失孩童的报案。 宋柊：“真是无法无天啊！” 难怪监察司会选择把人送来大理寺，而不是顺天府衙。除崔睦身份特殊之外，可能也有提防顺天府衙张师爷的意思。 冬日会在即。 暂时不宜打草惊蛇。 “荣亲王府和安定侯府有无动静？”宋柊突然想到那位在大理寺发飙的荣亲王，过去这么久，两府可有动静？ 陈卿等人的话。 旁观者听清，更多认为是挑唆。 但是，荣亲王是当事人，他就算生疑也会求证。 毕竟丢失的小世子是荣亲王府唯一的嫡子。 丢了，荣亲王连传承都断了。 这可不是二十多年前，荣亲王风华正茂意气奋发。 “监察司盯着…” 盯着，也就是说暂时没动静。 可是，按说不应该啊！ “时桜，你把孩子先带下去。”崔睦踏进正堂，看了眼吵闹的孩子，开口让时桜把孩子抱走，随后，他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的张掌柜三人身上。 看清跪在地上的三人，宋柊嘴角一扬。 啧啧… 熟人啊！ 张掌柜，那和蔼慈祥的老妇人，以及张记布行的伙计。 这三人，宋柊白天的时候都见过。 真是不怕死啊！ 荣亲王府丢了小世子，闹进皇宫，让巡捕营加入搜街。这节骨眼张掌柜还敢顶风作案，是有恃无恐，还是胆大包天？ “说说！”崔睦冷冷道。 姓名，身份，来历…… 崔睦一概懒得问，直接让吐出三个字，让张掌柜自己开口。这审问让宋柊感觉有点迷… 张掌柜颤抖着，整个人趴伏在地，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断滴落。旁边，老妇人和伙计更是不堪，直接大小便失禁。 宋柊：…… aya，她小瞧了崔睦崔阎罗的名号。 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仅凭三个字，就直接把这三人下瘫了，牛逼。 “小的，小的罪该万死。”张掌柜结巴着，直接认罪。 老妇人和伙计想喊冤求饶，被崔睦冰冷的眼神直接冻住，连张嘴都做不到。 第23章 不当人的赵小六 “小桃红…” 宋柊呢喃着，惊诧注视着赖皮三。 她音量压的低，崔睦等人并未听清。众人视线都落在吴永和赖皮三身上，吴永审问太惊艳。 哪怕是崔睦都被吸引住了。 “吴永，你问问那女子是不是梨园戏子？”宋柊道。 顿时。 赖皮三僵住了。 吴永嘴角上扬，张嘴道：“四娘子聪明，那女子确实来自梨园，其身份应该就是一位戏子。” “魔鬼，你们是魔鬼。”赖皮三卷缩着身体，惊悚注视着吴永，否认道：“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我没犯法，你们不能抓我。” 作为混搭子，进牢房对赖皮三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的事。 “可惜…”崔睦叹息一声。 明日便是梨园冬日会，这节骨眼带赖皮三去梨园认人不适合。梨园情况复杂，就算查，也不能随便查，容易激起民愤。 当然。 这不代表就不能查。 宋柊道：“不可惜。至少，确认了一件事。” 被看手，确有其人。 现在，就差时间查明被看手的身份。 不过。 宋柊猜测被看手十之八九就是梧桐。 最近，七皇子府邸被严加看管。以梧桐对七皇子的看重，保不准会找机会接近七皇子府邸将人救走。 这件事，原本由监察司负责。 后来，今上让执金吾接手。 显而易见。 今上想灭口啊！ 就不知，七皇子有没有察觉？ “还审吗？”吴永问道。 崔睦摆摆手，说：“不用。这人暂且送进诏狱，等冬日会结束，让赖皮三去认人。” 赖皮三这种人继续审，不过是浪费时间。 再审，只会污了自己耳朵。 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混搭子，手上也许没有明着沾染鲜血。但是，间接不知害死过多少人。 “万三，你押送赖皮三回诏狱。”赵涵道。 难得来大理寺，他没想着马上离开。就算走，也得等吃过玉娘张罗的膳食之后再走。 万三：“……” 合着，他就是个工具人。 入夜。 小院大门突然被敲响。 宋柊披上衣服，开门。 就见到崔睦时桜等人站在庭院，时珊从旁边的屋子开门出来。 “崔少卿——”宋柊轻唤一声。 崔睦道：“常乐坊逮住几只小老鼠，这会儿刚送来大理寺。”监察司官署没有竣工，崔睦在大理寺歇息。监察卫逮着人，只能往大理寺这边送。 明日是冬日会。 今夜照常宵禁，此时早已过了三更天。 谁知真的有人不知死活在宵禁后上街惹事。 看情况—— 惹的事，似乎还不小。 “余娘裁缝铺？”宋柊随口道。 “四娘子猜错了，这次是张记布行的人。”崔睦轻摇头，开口道。这张记布行要不是宋柊提醒，崔睦这边还真没有察觉到异样。下午时，时桜交代监察司那边盯着张记布行和余娘裁缝铺，其实并没有其他意思，哪知收获这么快？ 宋柊扬起眉头，微微一惊。 她以为余娘裁缝铺会先出问题。 却不料。 率先出事的，竟会是张记布行。 宋柊回忆着张记布行那位张掌柜的模样，矮矮胖胖，并无特殊之处。那张脸倒是跟余娘裁缝铺出现过的慈祥老妇人颇为相像，之前在东市的时候，宋柊没察觉。 这会儿。 听崔睦说张记布行惹了事。 宋柊猛然惊醒。 张记布行的张掌柜，面容犹似那慈祥和蔼的老妇人。 她说的像，倒不是指容貌，而是神韵。那感觉像是戴着相同的面具，说话行事都是同一个模式…… 乍一看。 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真正相处起来，会感觉生疏别扭。 “几人？”宋柊道。 崔睦答：“三人。” “走，我也过去瞧瞧。”宋柊拢紧身上的衣服，催促道。 说话间。 吴永也走了过来。 玉娘同样被吵醒，不过时桜过去说了两句，玉娘再次关门回房，没有插嘴这边的事。 那麻利而熟练的动作。 一看，就知做过无数次。 “呜呜…我要娘，你们是谁？” “爹，我爹在哪？” 还没靠近前厅正堂，耳畔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 宋柊回头看了眼时桜，满是好奇。 “这是被解救下来的孩子，两男一女。”时桜道。这要不是警觉，明日顺天府衙又该接到丢失孩童的报案。 宋柊：“真是无法无天啊！” 难怪监察司会选择把人送来大理寺，而不是顺天府衙。除崔睦身份特殊之外，可能也有提防顺天府衙张师爷的意思。 冬日会在即。 暂时不宜打草惊蛇。 “荣亲王府和安定侯府有无动静？”宋柊突然想到那位在大理寺发飙的荣亲王，过去这么久，两府可有动静？ 陈卿等人的话。 旁观者听清，更多认为是挑唆。 但是，荣亲王是当事人，他就算生疑也会求证。 毕竟丢失的小世子是荣亲王府唯一的嫡子。 丢了，荣亲王连传承都断了。 这可不是二十多年前，荣亲王风华正茂意气奋发。 “监察司盯着…” 盯着，也就是说暂时没动静。 可是，按说不应该啊！ “时桜，你把孩子先带下去。”崔睦踏进正堂，看了眼吵闹的孩子，开口让时桜把孩子抱走，随后，他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的张掌柜三人身上。 看清跪在地上的三人，宋柊嘴角一扬。 啧啧… 熟人啊！ 张掌柜，那和蔼慈祥的老妇人，以及张记布行的伙计。 这三人，宋柊白天的时候都见过。 真是不怕死啊！ 荣亲王府丢了小世子，闹进皇宫，让巡捕营加入搜街。这节骨眼张掌柜还敢顶风作案，是有恃无恐，还是胆大包天？ “说说！”崔睦冷冷道。 姓名，身份，来历…… 崔睦一概懒得问，直接让吐出三个字，让张掌柜自己开口。这审问让宋柊感觉有点迷… 张掌柜颤抖着，整个人趴伏在地，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断滴落。旁边，老妇人和伙计更是不堪，直接大小便失禁。 宋柊：…… aya，她小瞧了崔睦崔阎罗的名号。 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仅凭三个字，就直接把这三人下瘫了，牛逼。 “小的，小的罪该万死。”张掌柜结巴着，直接认罪。 老妇人和伙计想喊冤求饶，被崔睦冰冷的眼神直接冻住，连张嘴都做不到。 第24章 泯灭人性的三人组，人贩子 “张登荣，张记布行的掌柜，与顺天府衙张诚乃是同族。你名下的张记布行，背后主人是张诚！”崔睦语调未改，平淡，冷漠，没带任何的情绪。 居高临下，俯瞰着跪在下面的张掌柜三人。 闻言。 张掌柜瞬间瘫软在地。 此时此刻。 他满身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暴露了… 【…乡音该死，要不是她提议今年冬日会干一票大的，我何至于如此冒险？东家明明交代过，最近要低调低调，一定不能惹事。现在该如何是好？】 张掌柜倒在地上。 没一丝一毫的悔恨之意。 有的，只是懊恼不该仓促行事。 宋柊眼神平静注视着张掌柜三人，为恶却不自知，这是愚蠢还是愚昧？！难道他们自身就没有生养过儿女，要不然…他们脸上为何没有半点愧疚？ “死不足惜！”宋柊道。 温声，崔睦抬头朝她看了一眼。 宋柊说：“毫无悔恨之心，这种人审不审都无所谓。斩立决对他们都是仁慈，就该千刀万剐。” 瞬间。 众人将目光投了过来。 吴永点点头，附和道：“宋推官没说错，这三人对于掳劫孩子毫无悔恨之意。他们的哭，只因被监察卫逮住送来大理寺。” 时桜脾气最暴躁。 她抬起右脚，朝张掌柜三人踹了过去。 没有收敛任何劲道，直接将人踹倒在地，末了，还不忘用脚狠狠宰三人身上用力摩擦。 “人渣，猪狗不如的东西。” “…送去刑部诏狱，让陈恩老爷子招待！” “赵小六一直惦记点天灯和滴水刑，这三个就送给他做实验得了。” 时桜边踹人，边念念有词。 嘴里的话，听着叫人毛骨悚然。 “时桜，别把人踹死。这几人留着还有用，审问就省了！杨和，你把人送去诏狱，让陈恩老爷子给他们松松筋骨。一切等冬日会结束，再议。”崔睦道。 像宋柊所言。 这种人没审问的必要。 审，估计也审不出幕后主使。 继续审，只会污了他们的耳朵。 同时，明日就是冬日会。崔睦宋柊要去梨园探查情况，张掌柜三人的事，最好捂得死死地，以免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有荣亲王就足够了。 再多，就容易节外生枝。 巡捕营开始戒严，整个京城许进不许出。 冬日会会持续三天，这期间进入京城游玩的外地旅客，基本都不会中途离京。于是，今上召见了谢提督，直接下令但凡中途选择离京的人，直接抓人。 这一次。 今上没打算轻拿轻放。 促使今上决断的诱因，来自于宋柊给出的火炕。 北地，一旦入冬气温骤降。 接连数月都处于严寒时期。 每一年，北地都会冻死成千上万的百姓。是以，得知河南府入京的税银被劫，直接惊动朝野。 河南府入京的税银，将用于北地救灾。 每一年，朝廷都会拨百万两税银用于救灾。饶是如此，每年仍然有数以万计的百姓被冻死家中。 宋柊给出的火炕。 等于救下了成千上万个家庭。 当时，保和殿前。 三公内阁六部的大佬们纷纷鞠躬行礼。 他们是为北地千千万的百姓向宋柊道谢。有火炕，漫长难熬的冬季，将不再难易度日。 更甚，还能利用火炕栽种些时蔬卖给富贵人家。 一进一出。 又能挣得不少的银钱。 这不多的银钱，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能是一家数月的嚼用。 “是。”杨和挥挥手，让暗处的监察卫现身，带走张掌柜三人。他们今夜抓人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一来。 张掌柜三人的下落。 除大理寺以外，再无旁人知晓。 自然能最大程度限制消息外泄。 目送杨和等人离开，吴永没忍住开了口，困惑道：“崔少卿，为何不继续审问？就算问不出幕后主使，问问其他的也可以啊！像有没有掳劫其他幼童？或是将掳走的孩童藏于何处……” 这些不是都可以询问吗？ 不问，这是为什么。 闻言，崔睦眉头一挑，目光朝宋柊看去，说：“四娘子，你为吴书吏解释一二。” “不问，等于告诉张掌柜，我们知道他所知道的一切。主要目的是让他担惊受怕，尽快松口。”宋柊微微一顿，又道：“再则，就算我们问出了你刚才的问题，这节骨眼也不适合去解救那些被掳走的幼童。毕竟，我们目的是要将这些贼人一网打尽……” 光逮住张掌柜他们有何用？！ 抓，就要抓真正的元凶。 现如今。 刑部和大理寺掌控的线索，大周境内延续数十年的孩童丢失案，极可能牵涉到荣亲王府和安定侯府等勋贵官僚。 牵扯到勋贵官僚，就必须掌控真实的证据。 牵一发而动全身。 没有确凿的证据，哪怕是今上都动不了他们。 这些年，所有人都知道今上想削爵。没有证据严查两座王侯府邸，很容易牵动勋贵官僚那根紧绷的神经。 动了。 可能会坏事。 继而，导致整个朝堂不稳。 这一说。 吴永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抓紧时间回屋歇息，清晨该忙了。”崔睦道。 天一亮，无数外地旅客会涌入京城。偌大个京城会热闹非凡，人多，事情自然也会多，很容易出事。 尤其是—— 阿遇赤还隐藏在暗处。 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搞事？ 又会，如何搞事？巡捕营、顺天府衙、大理寺以及刑部，这四方全都高度警惕着。 时刻提防着京城各处，就恐发生什么事，支援或救援不及时，导致事情状况扩大，危及民心。 啊哈！ 闻言，宋柊没忍住打起了呵欠。 本来，宋栖想留在大理寺。他一开口，就被宋郑氏瞪了一眼，直言他刚从河南府回京，该回家歇息一两日。 再有，他留在大理寺目标太大。 总而言之。 宋郑氏不想让宋栖留在大理寺。 要不是崔睦等人一再申述，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还有些历史遗留问题。宋郑氏连宋柊都想喊回家… 自家狸奴离家一月之久，她甚为想念。 “困，耽误一会，我担心明早起不来。”宋柊嘟囔了一句，跟时珊一同回小院。 崔睦时桜还得留一会，整理卷宗备案。 第24章 泯灭人性的三人组，人贩子 “张登荣，张记布行的掌柜，与顺天府衙张诚乃是同族。你名下的张记布行，背后主人是张诚！”崔睦语调未改，平淡，冷漠，没带任何的情绪。 居高临下，俯瞰着跪在下面的张掌柜三人。 闻言。 张掌柜瞬间瘫软在地。 此时此刻。 他满身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暴露了… 【…乡音该死，要不是她提议今年冬日会干一票大的，我何至于如此冒险？东家明明交代过，最近要低调低调，一定不能惹事。现在该如何是好？】 张掌柜倒在地上。 没一丝一毫的悔恨之意。 有的，只是懊恼不该仓促行事。 宋柊眼神平静注视着张掌柜三人，为恶却不自知，这是愚蠢还是愚昧？！难道他们自身就没有生养过儿女，要不然…他们脸上为何没有半点愧疚？ “死不足惜！”宋柊道。 温声，崔睦抬头朝她看了一眼。 宋柊说：“毫无悔恨之心，这种人审不审都无所谓。斩立决对他们都是仁慈，就该千刀万剐。” 瞬间。 众人将目光投了过来。 吴永点点头，附和道：“宋推官没说错，这三人对于掳劫孩子毫无悔恨之意。他们的哭，只因被监察卫逮住送来大理寺。” 时桜脾气最暴躁。 她抬起右脚，朝张掌柜三人踹了过去。 没有收敛任何劲道，直接将人踹倒在地，末了，还不忘用脚狠狠宰三人身上用力摩擦。 “人渣，猪狗不如的东西。” “…送去刑部诏狱，让陈恩老爷子招待！” “赵小六一直惦记点天灯和滴水刑，这三个就送给他做实验得了。” 时桜边踹人，边念念有词。 嘴里的话，听着叫人毛骨悚然。 “时桜，别把人踹死。这几人留着还有用，审问就省了！杨和，你把人送去诏狱，让陈恩老爷子给他们松松筋骨。一切等冬日会结束，再议。”崔睦道。 像宋柊所言。 这种人没审问的必要。 审，估计也审不出幕后主使。 继续审，只会污了他们的耳朵。 同时，明日就是冬日会。崔睦宋柊要去梨园探查情况，张掌柜三人的事，最好捂得死死地，以免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有荣亲王就足够了。 再多，就容易节外生枝。 巡捕营开始戒严，整个京城许进不许出。 冬日会会持续三天，这期间进入京城游玩的外地旅客，基本都不会中途离京。于是，今上召见了谢提督，直接下令但凡中途选择离京的人，直接抓人。 这一次。 今上没打算轻拿轻放。 促使今上决断的诱因，来自于宋柊给出的火炕。 北地，一旦入冬气温骤降。 接连数月都处于严寒时期。 每一年，北地都会冻死成千上万的百姓。是以，得知河南府入京的税银被劫，直接惊动朝野。 河南府入京的税银，将用于北地救灾。 每一年，朝廷都会拨百万两税银用于救灾。饶是如此，每年仍然有数以万计的百姓被冻死家中。 宋柊给出的火炕。 等于救下了成千上万个家庭。 当时，保和殿前。 三公内阁六部的大佬们纷纷鞠躬行礼。 他们是为北地千千万的百姓向宋柊道谢。有火炕，漫长难熬的冬季，将不再难易度日。 更甚，还能利用火炕栽种些时蔬卖给富贵人家。 一进一出。 又能挣得不少的银钱。 这不多的银钱，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能是一家数月的嚼用。 “是。”杨和挥挥手，让暗处的监察卫现身，带走张掌柜三人。他们今夜抓人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一来。 张掌柜三人的下落。 除大理寺以外，再无旁人知晓。 自然能最大程度限制消息外泄。 目送杨和等人离开，吴永没忍住开了口，困惑道：“崔少卿，为何不继续审问？就算问不出幕后主使，问问其他的也可以啊！像有没有掳劫其他幼童？或是将掳走的孩童藏于何处……” 这些不是都可以询问吗？ 不问，这是为什么。 闻言，崔睦眉头一挑，目光朝宋柊看去，说：“四娘子，你为吴书吏解释一二。” “不问，等于告诉张掌柜，我们知道他所知道的一切。主要目的是让他担惊受怕，尽快松口。”宋柊微微一顿，又道：“再则，就算我们问出了你刚才的问题，这节骨眼也不适合去解救那些被掳走的幼童。毕竟，我们目的是要将这些贼人一网打尽……” 光逮住张掌柜他们有何用？！ 抓，就要抓真正的元凶。 现如今。 刑部和大理寺掌控的线索，大周境内延续数十年的孩童丢失案，极可能牵涉到荣亲王府和安定侯府等勋贵官僚。 牵扯到勋贵官僚，就必须掌控真实的证据。 牵一发而动全身。 没有确凿的证据，哪怕是今上都动不了他们。 这些年，所有人都知道今上想削爵。没有证据严查两座王侯府邸，很容易牵动勋贵官僚那根紧绷的神经。 动了。 可能会坏事。 继而，导致整个朝堂不稳。 这一说。 吴永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抓紧时间回屋歇息，清晨该忙了。”崔睦道。 天一亮，无数外地旅客会涌入京城。偌大个京城会热闹非凡，人多，事情自然也会多，很容易出事。 尤其是—— 阿遇赤还隐藏在暗处。 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搞事？ 又会，如何搞事？巡捕营、顺天府衙、大理寺以及刑部，这四方全都高度警惕着。 时刻提防着京城各处，就恐发生什么事，支援或救援不及时，导致事情状况扩大，危及民心。 啊哈！ 闻言，宋柊没忍住打起了呵欠。 本来，宋栖想留在大理寺。他一开口，就被宋郑氏瞪了一眼，直言他刚从河南府回京，该回家歇息一两日。 再有，他留在大理寺目标太大。 总而言之。 宋郑氏不想让宋栖留在大理寺。 要不是崔睦等人一再申述，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还有些历史遗留问题。宋郑氏连宋柊都想喊回家… 自家狸奴离家一月之久，她甚为想念。 “困，耽误一会，我担心明早起不来。”宋柊嘟囔了一句，跟时珊一同回小院。 崔睦时桜还得留一会，整理卷宗备案。 第25章 冬日会，出发前夕 翌日。 宋柊在喧哗声中醒来。 此时，外边天大亮。 京城从沉寂的黑夜中苏醒，唤醒了沉睡一夜的人们。 吱嘎。 宋柊穿戴整齐开门而出。 时珊闻声，微笑着走来，说：“四娘子，我去打水。” “他们呢？”宋柊轻问道。昨夜忙活一会，她困得不行，谁知一觉醒来起迟了。 “崔少卿在廨舍办公。时桜上街了，今日京城人多，巡捕营和顺天府衙抽调了各官署的闲散官吏，让其帮忙上街巡视，谨防发生意外事件……”时珊端来热水，宋柊拿着牙粉漱口。 她听懂时珊嘴里说的“意外事件”。 无非—— 担心有孩童丢失。 从昨晚张掌柜的心声之中不难听出。 余娘裁缝铺的乡音，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 得亏，昨日去常乐坊，她是伪装过的。要不然，宋柊真得担心，乡音会盯上自己。 同时，昨天给乡音留的地址。 那也是假的。 乡音想找人，也得能找得到。 “狸奴。” 洗漱完毕，宋柊二人朝膳厅走来。 刚进膳厅，就看到坐在桌旁的宋栖。勉强豁然摆放着各色早膳，一看，就知出自玉娘的手笔。 冬日会。 玉娘张厨没有歇息。 二人带着一干帮厨，兢兢业业忙着罐头大业。 他们清楚要是将来罐头在大周落地生根，他们两人的名字，将会伴随罐头名传千古。 历史留名。 就算是三公内阁六部的大佬都心有渴望。 更遑论，像他们这样的庖丁。 “三哥，娘舍得让你出门？”宋柊笑着打趣，宋栖刚从河南府回京，以宋柊对宋郑氏的了解，她一定会把人留在府中修养日，除非宋栖有公事。 宋栖像是想起什么，满头黑线。 “巡捕营和顺天府衙征调各官署官吏上街巡视，我想着大理寺可能人手不够，主动申请加班。”宋栖道。 【…再留在府中，还不知要吃多少补药和药膳，阿娘的爱太沉重，伤不起伤不起。还是来大理寺躲一躲，自在些。】 同时。 宋栖也想帮忙调查孩童丢失案。 这案子。 宋栖来大理寺入职的时候，就翻阅过。 只是，他还没表达态度，就被陈卿封存了卷宗。那时候，宋栖就知京城孩童丢失案不一般。 须知，陈卿作为大理寺卿。 乃是九卿之一，在朝堂之上的地位，仅低于三公内阁六部那些大佬们。可是，大理寺作为朝廷特殊机构，自身职责本就不一般。 饶是如此。 他却不愿触碰京城孩童丢失案。 可想而知。 这桩案件背后，必然隐藏着可怕的危机。 现今。 大理寺主动开启这桩案件。 这怎能不叫宋栖兴奋异常，插一脚，一定要插一脚。 “哦！是吗？”宋柊似笑非笑，促狭望着自家三哥。 宋栖不善撒谎，一撒谎，脸就容易充血，甚至连耳轮和脖颈部位都跟着染上颜色。 被宋柊这一笑，宋栖瞬间不自在了。 于是。 脸、耳轮和脖子嘭地染红。 宋柊捂着嘴，轻笑起来。 见状，宋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瞪了眼宋柊，轻斥道：“没大没小，连你三哥都取笑。快用膳，待会不是说要去梨园参加冬日会吗？别耽误了正事。” 早膳是汤饼。 鱼肉做浇头，鱼肉汤饼。 闻着味，就觉得十分鲜美。 宋柊原本不爱吃鱼，但玉娘高超的厨艺，完美征服了宋柊的胃。什么不爱吃鱼，那是没吃上好吃的鱼。 玉娘烧的鱼。 无论是炸的，蒸的，还是煮的。 怎一个美味能简单形容得了？！ “听说柳娘子找玉娘拜师学艺，以前我半信半疑，现在我深信不疑。玉娘要是去东西两市开酒楼食舍，怕是能把其他酒楼食舍的生意抢光，还是长公主有眼光！！” 宋柊边吃边赞叹不已。 她在小院住了段时日，大理寺官吏说话聊天听了不少。 各种小道消息，多多少少都有听说。 或真，或假。 端看你如何分辨。 说实话，这边住着倒是比宋府逍遥自在许多。 宋府书香门邸，大富之家的规矩深入人心，可不是想不遵守，就能避开的。别的不说，但是府中的仆役小厮就有数百人之多。 哪像大理寺小院就玉娘时桜几人，轻松惬意。 “玉娘厨艺确实非凡。”宋栖认同点点头，指向旁边的食盒，开口道：“啰！那是娘让我给你捎来的，花婶特意为你做的桂花糕。还热乎着，你尝尝…” 宋府。 待人和善，府中许多老人都是从徐州带来的。 他们算是半个宋家人。 这些老人待宋家兄妹亲近友善，甚至有些溺爱。 宋栖刚回京不愿在宋府久待，除沉重的母爱以外，也是怕府中那些热情的老人。他们无时无刻都想着投喂几人，各种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用宋郑氏那边开口，他们自行早早准备。 花婶，宋府的厨娘。 一手厨艺，十分了得。 平素，就喜欢投喂府中几位少爷小姐。 当然，最受宠的当属年纪最小的宋柊。宋柊爱吃桂花糕，宋府厨房一年四季都有收集桂花，就为了宋柊想吃桂花糕的时候，随时都能做。 除桂花糕，其他各色糕点。 宋府的厨账也是都有准备。 故此。 京城之中，但凡与宋府关系敦厚的府邸都知晓花婶擅长做糕点。做出来的糕点，更是一绝。 “时珊，四娘子起了吗？” 忽然外面传来时桜的问话声，紧跟着是略显仓促的脚步声。 时珊道：“四娘子起了，时桜有事吗？四娘子在膳厅用膳，很快就能好。” “少主让我过来通知四娘子，该启程去梨园参加冬日会了。”时桜道。冬日会有外地旅客参与，每年举办都是从早上开始的。那时候，梨园会直接对外开放，不限人数。 去得晚，可能进不去梨园。 当然了。 假若想参加名伶赛，就得买门票。 除此外，要是有想要支持的名伶，还得买花。得花数量最多的，为魁首。梨园梨花班所有戏子皆为名伶，想入梨花班，首先得成为名伶。而成为名伶最快的捷径，就是参加名伶赛。 冬日会，又叫名伶争夺赛。 不起眼的冬日会，随着梨园梨花班的崛起，名声鹊起。 渐渐地，演变成一年之中十分重要的节日。 这也是为何—— 宋柊说要是确认梨园与孩童丢失案有关，势必会惊动整个朝野。那时整个大周都会轰动，稍不慎可能会让大周根基不稳。 “时桜，现在就启程吗？”宋柊微微一惊，诧异道。 时桜迈过门槛，点点头，说：“是的。” 再晚，恐怕会进不去梨园。更何况，宋柊之前说过，想要去梨园见见那些戏子，看能不能提前找到梧桐… “行，我马上吃好。”宋柊道。 加快嗦粉的速度，她本打算慢慢享用鱼肉汤饼。现在嘛，只能等下一次了。吃完，她没忘记拿上花婶为自己做好的桂花糕。 同时，邀请时桜时珊一同品尝。 宋栖眼疾手快。 三两步，直接跟上宋柊几人。 听宋柊与时桜的对话，他听出不少东西。 这冬日会似乎与孩童丢失案有关，更甚还牵扯到税银案。 啧啧… 有趣，有趣极了。 冬日会，他以前参加过。 梨园，倒是没怎么游玩过。宋栖喜断案，对于游玩兴致不大。再说，梨园虽说是戏班子，但性质跟教司坊和怡红院什么的，相差不大。 大周有律法，禁止官员狎妓。 宋栖遵纪守法，自然不愿沾染这些污浊的东西。 大理寺曾有同僚邀请他逛教司坊和梨园，都被宋栖以查案唯有拒绝。久而久之，同僚再没有打扰过他。 很快。 一行人来到大理寺前厅。 这时候，崔睦带着吴永在整理什么。 等宋柊几人靠近，崔睦道：“来了，等吴永片刻，我们就启程出发去梨园。对了，这次不用伪装。” 荣亲王府和安定侯府迟迟没动静。 崔睦打算亲自下场，做这个打草惊蛇的人。 宋柊微微一惊。 起初，她和崔睦商量的决定是秘密入梨园。突然改变是为何，难道发生了其他变故？ 宋栖没管这些，他上前，凑到吴永面前。 却见。 吴永手上拿着一叠人像图。 图像旁边还有文字记载，好像是人物说明。 “这些是梨园的戏子？”宋栖惊诧道。 陈卿被留在保和殿，还未下朝。崔睦早知内情，对此没有过多询问，他安排好大理寺，就打算带人去梨园。 崔睦抿着嘴，眼眸沉寂，点点头道：“这些是参加名伶赛的戏子名单，我让吴永过过眼，等下…说不定能用得上。” 一听。 宋柊颇为激动。 “吴永，这名单之上可有白钰和小桃红二人？”宋柊道。 白钰是崔侍讲和钟琪提到过的一个人，根据推测分析，这人身份有异值得重视。小桃红，根据赖皮三的心声吐槽，这人应该是被看手。找到小桃红，自然能弄清被看手和梧桐的关系。 他们猜测这二者是同一个人。 但是。 没有明确的证据，就不能断言。 被看手精于暗杀，而梧桐擅长伪装。 假如这是同一个人，威胁更大。必须一击命中，否则融入人海之中，下一次想找出就难了。 其实。 宋柊更倾向带上赖皮三，直接去梨园找人。 只可惜，冬日会人太多。 宋柊怕出差错，赖皮三现身，容易引来被看手的提防。 第25章 冬日会，出发前夕 翌日。 宋柊在喧哗声中醒来。 此时，外边天大亮。 京城从沉寂的黑夜中苏醒，唤醒了沉睡一夜的人们。 吱嘎。 宋柊穿戴整齐开门而出。 时珊闻声，微笑着走来，说：“四娘子，我去打水。” “他们呢？”宋柊轻问道。昨夜忙活一会，她困得不行，谁知一觉醒来起迟了。 “崔少卿在廨舍办公。时桜上街了，今日京城人多，巡捕营和顺天府衙抽调了各官署的闲散官吏，让其帮忙上街巡视，谨防发生意外事件……”时珊端来热水，宋柊拿着牙粉漱口。 她听懂时珊嘴里说的“意外事件”。 无非—— 担心有孩童丢失。 从昨晚张掌柜的心声之中不难听出。 余娘裁缝铺的乡音，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 得亏，昨日去常乐坊，她是伪装过的。要不然，宋柊真得担心，乡音会盯上自己。 同时，昨天给乡音留的地址。 那也是假的。 乡音想找人，也得能找得到。 “狸奴。” 洗漱完毕，宋柊二人朝膳厅走来。 刚进膳厅，就看到坐在桌旁的宋栖。勉强豁然摆放着各色早膳，一看，就知出自玉娘的手笔。 冬日会。 玉娘张厨没有歇息。 二人带着一干帮厨，兢兢业业忙着罐头大业。 他们清楚要是将来罐头在大周落地生根，他们两人的名字，将会伴随罐头名传千古。 历史留名。 就算是三公内阁六部的大佬都心有渴望。 更遑论，像他们这样的庖丁。 “三哥，娘舍得让你出门？”宋柊笑着打趣，宋栖刚从河南府回京，以宋柊对宋郑氏的了解，她一定会把人留在府中修养日，除非宋栖有公事。 宋栖像是想起什么，满头黑线。 “巡捕营和顺天府衙征调各官署官吏上街巡视，我想着大理寺可能人手不够，主动申请加班。”宋栖道。 【…再留在府中，还不知要吃多少补药和药膳，阿娘的爱太沉重，伤不起伤不起。还是来大理寺躲一躲，自在些。】 同时。 宋栖也想帮忙调查孩童丢失案。 这案子。 宋栖来大理寺入职的时候，就翻阅过。 只是，他还没表达态度，就被陈卿封存了卷宗。那时候，宋栖就知京城孩童丢失案不一般。 须知，陈卿作为大理寺卿。 乃是九卿之一，在朝堂之上的地位，仅低于三公内阁六部那些大佬们。可是，大理寺作为朝廷特殊机构，自身职责本就不一般。 饶是如此。 他却不愿触碰京城孩童丢失案。 可想而知。 这桩案件背后，必然隐藏着可怕的危机。 现今。 大理寺主动开启这桩案件。 这怎能不叫宋栖兴奋异常，插一脚，一定要插一脚。 “哦！是吗？”宋柊似笑非笑，促狭望着自家三哥。 宋栖不善撒谎，一撒谎，脸就容易充血，甚至连耳轮和脖颈部位都跟着染上颜色。 被宋柊这一笑，宋栖瞬间不自在了。 于是。 脸、耳轮和脖子嘭地染红。 宋柊捂着嘴，轻笑起来。 见状，宋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瞪了眼宋柊，轻斥道：“没大没小，连你三哥都取笑。快用膳，待会不是说要去梨园参加冬日会吗？别耽误了正事。” 早膳是汤饼。 鱼肉做浇头，鱼肉汤饼。 闻着味，就觉得十分鲜美。 宋柊原本不爱吃鱼，但玉娘高超的厨艺，完美征服了宋柊的胃。什么不爱吃鱼，那是没吃上好吃的鱼。 玉娘烧的鱼。 无论是炸的，蒸的，还是煮的。 怎一个美味能简单形容得了？！ “听说柳娘子找玉娘拜师学艺，以前我半信半疑，现在我深信不疑。玉娘要是去东西两市开酒楼食舍，怕是能把其他酒楼食舍的生意抢光，还是长公主有眼光！！” 宋柊边吃边赞叹不已。 她在小院住了段时日，大理寺官吏说话聊天听了不少。 各种小道消息，多多少少都有听说。 或真，或假。 端看你如何分辨。 说实话，这边住着倒是比宋府逍遥自在许多。 宋府书香门邸，大富之家的规矩深入人心，可不是想不遵守，就能避开的。别的不说，但是府中的仆役小厮就有数百人之多。 哪像大理寺小院就玉娘时桜几人，轻松惬意。 “玉娘厨艺确实非凡。”宋栖认同点点头，指向旁边的食盒，开口道：“啰！那是娘让我给你捎来的，花婶特意为你做的桂花糕。还热乎着，你尝尝…” 宋府。 待人和善，府中许多老人都是从徐州带来的。 他们算是半个宋家人。 这些老人待宋家兄妹亲近友善，甚至有些溺爱。 宋栖刚回京不愿在宋府久待，除沉重的母爱以外，也是怕府中那些热情的老人。他们无时无刻都想着投喂几人，各种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用宋郑氏那边开口，他们自行早早准备。 花婶，宋府的厨娘。 一手厨艺，十分了得。 平素，就喜欢投喂府中几位少爷小姐。 当然，最受宠的当属年纪最小的宋柊。宋柊爱吃桂花糕，宋府厨房一年四季都有收集桂花，就为了宋柊想吃桂花糕的时候，随时都能做。 除桂花糕，其他各色糕点。 宋府的厨账也是都有准备。 故此。 京城之中，但凡与宋府关系敦厚的府邸都知晓花婶擅长做糕点。做出来的糕点，更是一绝。 “时珊，四娘子起了吗？” 忽然外面传来时桜的问话声，紧跟着是略显仓促的脚步声。 时珊道：“四娘子起了，时桜有事吗？四娘子在膳厅用膳，很快就能好。” “少主让我过来通知四娘子，该启程去梨园参加冬日会了。”时桜道。冬日会有外地旅客参与，每年举办都是从早上开始的。那时候，梨园会直接对外开放，不限人数。 去得晚，可能进不去梨园。 当然了。 假若想参加名伶赛，就得买门票。 除此外，要是有想要支持的名伶，还得买花。得花数量最多的，为魁首。梨园梨花班所有戏子皆为名伶，想入梨花班，首先得成为名伶。而成为名伶最快的捷径，就是参加名伶赛。 冬日会，又叫名伶争夺赛。 不起眼的冬日会，随着梨园梨花班的崛起，名声鹊起。 渐渐地，演变成一年之中十分重要的节日。 这也是为何—— 宋柊说要是确认梨园与孩童丢失案有关，势必会惊动整个朝野。那时整个大周都会轰动，稍不慎可能会让大周根基不稳。 “时桜，现在就启程吗？”宋柊微微一惊，诧异道。 时桜迈过门槛，点点头，说：“是的。” 再晚，恐怕会进不去梨园。更何况，宋柊之前说过，想要去梨园见见那些戏子，看能不能提前找到梧桐… “行，我马上吃好。”宋柊道。 加快嗦粉的速度，她本打算慢慢享用鱼肉汤饼。现在嘛，只能等下一次了。吃完，她没忘记拿上花婶为自己做好的桂花糕。 同时，邀请时桜时珊一同品尝。 宋栖眼疾手快。 三两步，直接跟上宋柊几人。 听宋柊与时桜的对话，他听出不少东西。 这冬日会似乎与孩童丢失案有关，更甚还牵扯到税银案。 啧啧… 有趣，有趣极了。 冬日会，他以前参加过。 梨园，倒是没怎么游玩过。宋栖喜断案，对于游玩兴致不大。再说，梨园虽说是戏班子，但性质跟教司坊和怡红院什么的，相差不大。 大周有律法，禁止官员狎妓。 宋栖遵纪守法，自然不愿沾染这些污浊的东西。 大理寺曾有同僚邀请他逛教司坊和梨园，都被宋栖以查案唯有拒绝。久而久之，同僚再没有打扰过他。 很快。 一行人来到大理寺前厅。 这时候，崔睦带着吴永在整理什么。 等宋柊几人靠近，崔睦道：“来了，等吴永片刻，我们就启程出发去梨园。对了，这次不用伪装。” 荣亲王府和安定侯府迟迟没动静。 崔睦打算亲自下场，做这个打草惊蛇的人。 宋柊微微一惊。 起初，她和崔睦商量的决定是秘密入梨园。突然改变是为何，难道发生了其他变故？ 宋栖没管这些，他上前，凑到吴永面前。 却见。 吴永手上拿着一叠人像图。 图像旁边还有文字记载，好像是人物说明。 “这些是梨园的戏子？”宋栖惊诧道。 陈卿被留在保和殿，还未下朝。崔睦早知内情，对此没有过多询问，他安排好大理寺，就打算带人去梨园。 崔睦抿着嘴，眼眸沉寂，点点头道：“这些是参加名伶赛的戏子名单，我让吴永过过眼，等下…说不定能用得上。” 一听。 宋柊颇为激动。 “吴永，这名单之上可有白钰和小桃红二人？”宋柊道。 白钰是崔侍讲和钟琪提到过的一个人，根据推测分析，这人身份有异值得重视。小桃红，根据赖皮三的心声吐槽，这人应该是被看手。找到小桃红，自然能弄清被看手和梧桐的关系。 他们猜测这二者是同一个人。 但是。 没有明确的证据，就不能断言。 被看手精于暗杀，而梧桐擅长伪装。 假如这是同一个人，威胁更大。必须一击命中，否则融入人海之中，下一次想找出就难了。 其实。 宋柊更倾向带上赖皮三，直接去梨园找人。 只可惜，冬日会人太多。 宋柊怕出差错，赖皮三现身，容易引来被看手的提防。 第26章 西城遇崔钟二人 “…有。”吴永微微一顿，手指落在宋柊说的两个名字上，他狐疑抬头朝宋柊望去，问：“四娘子，这两人有何不对，还是需要重点关注？” “重点关注。”宋柊道。 崔睦微侧身，目光扫过吴永手上的名册。 白钰。 崔钟二人提过。 数日前，此人诱使崔钟二人在柳娘蒸饼铺闹事。 刚好，那夜荣亲王府出了事。 与此同时。 那一晚，京城接连闹出三十多件大小事。 所以说… 白钰确实在重点关注名单之上。监察司有安排监察卫盯视，迟迟没有收获。 小桃红，这名字倒是初次听闻。 宋栖瞥了两眼，随意道：“这二人，似乎没多少名气。今年参加名伶赛的戏子，半年前就开始预热，这两个名字我从未听人提起过。” 闻言。 崔睦宋柊愣住了。 他们对听戏看戏不感兴趣，所谓名伶赛仅限于听说过。 梨园戏子如何竞选名伶和魁首，他们更是不了解。此刻，宋栖说参赛的戏子半年前就开始预热。既如此，这两人问题更大了。 “查。”崔睦道。 时桜点点头，表示马上安排。 片刻后。 吴永抬头，说：“我记好了！” “行，现在去梨园。”崔睦没啰嗦，直奔梨园而去。 几日前。 该做的准备，都已经与各官署安排妥当。 能做的，都做了。 接下来，只能等。 阿遇赤来京的目的不明。 谁都无法保证冬日会不会出事…… 单是调查京城孩童丢失案，不会让巡捕营和顺天府衙如临大敌。主要是阿遇赤梧桐等人身份存疑，且与北疆游牧部落和白莲教关系匪浅，这几方势力对大周一直都是虎视眈眈。 这一来。 大周朝堂怎能不认真对待？！ 往日，没线索想查也差不了。现在难得找到一丝线索，众人自然不愿错过。 冬日的京城。 清晨，泛着厚重的水雾。 最近天气还算晴朗，没有形成雾霾。 单纯的水雾，倒是不影响出行。 宁静的街道，喧哗热闹。哪怕是大理寺门前，也有着不少外地来的旅客，三三两两前来“打卡”，像是参观景点一般，站在街对面，远远眺望着大理寺。 见崔睦一行人出来，顿时响起不小的对话声。 “崔大人——” “崔阎罗，大理寺少卿。” 或高或低的声音，三不五时闯入宋柊等人的耳畔。 宋柊似笑非笑看向崔睦和宋栖。 显然，众人当中他们二人名声最是响亮。 当然了。 也有人议论宋柊这位乐安县主。但是，相较于崔睦宋栖而言，宋柊扬名时间太短，京城本地知道的多，外地过来的旅客，暂时还不知乐安县主的大名。 咳咳。 崔睦微窘，清咳着。 一旁，宋栖倒是淡然。 自打传出宋判官的名号，宋栖脸皮就厚了许多。 论定力，宋栖比不上崔睦。奈何宋柊在旁边，崔睦对宋柊有些小心思，于是，不可避免有些心绪。 “东城都这般多人，西城怕是更拥挤。”宋柊道。 隔着车窗，望向街旁拥挤的人潮。她都不敢读心，太吵。繁杂的声音，比之前在诏狱时更恐怖。 崔睦道：“东西两市最热闹。” 梨园，参加名伶赛要买票。寻常进城凑热闹的百姓，一般舍不得花钱买票，最多在梨园附近听听。 名伶赛开场之后。 有负责传唱的伙计，负责把名伶赛里面的情况，告诉给外面凑热闹的百姓。同时，也方便学子们吟诗诵词，为名伶扬名。 这一步。 亦是冬日会最重要的环节。 “梨园能入园的都是达官贵人，寻常百姓不会贸然入园，恐会惹怒贵人们。名伶赛，砸的都是钱，还是大钱。一般人家哪里砸的起？”宋栖冷嘲热讽调侃着，言辞之间，满是对冬日会的鄙夷和不屑。 闻言。 宋柊眉头一挑。 暗衬，自家三哥像愤青？！ 宋家，乃是书香门第。 读书之人，不是最爱这种场合吗？ 不过，宋家不止宋栖不爱这种活动，宋家大哥也厌恶。 与其他勋贵官僚比较。 宋家行事挺特立独行的。 梨园看戏听曲。 莫说勋贵官僚，就连三公内阁六部的大佬都来过。 教坊司门庭若市，来往的就是朝堂上的“大人们”。禁止官员狎妓，挺讽刺的。 “钟老二，你让开——” 半个时辰过去。 马车来到西城，梨园遥遥在望。 人太多，马车行驶速度越来越慢。看得出，越靠近梨园人越多，行走速度越慢，简称为：堵车。 这时候。 崔侍讲熟悉的呵斥声，突然传入耳帘。 闻声。 车内几人瞬间精神起来，互视一眼。 不约而同地，伸手揭开车帘朝外望去。 “崔老三，你让开。明明是我先来的，凭什么要我让。你快让道，我赶时间去梨园给白钰投票……”钟琪不甘示弱，大声反驳着。 崔鼎方冷笑着，不屑道：“我乃朝廷命官，你区区白身让我给你让路，你就不怕明日御史参钟卿大人一本？” …… 半响。 两人依旧是你一言我一语。 完全没有让路的打算。 来来回回几句话，听得宋柊等人一阵尴尬。 “时令，你去把两人提过来…”崔睦黑着脸，冷冷道。 这两人堵了整条街，谁都不愿意让路，于是，所有人都走不了。起初，崔睦耐着心听两人斗气。 半天后。 两人嘴里骂骂嚷嚷不消停。 听得崔睦头疼，还想着从他们嘴里听一听白钰的线索。 可是。 越听，越觉得不像样。 这种货色被人卖了，还只会傻傻数钱，废物。 钟琪也就算了。 崔鼎方作为翰林院侍讲，怎么如此幼稚？！ 当年的殿试，今上给开了后门吗？ 时令提着九环刀跳下马车，片刻后，带着崔钟二人来到马车前。这会儿，两人再无之前叫骂的嚣张模样。 低着头，像是晒蔫的咸菜。 “吵啊！接着吵，要是还嫌场地不够，我送你们进宫去保和殿吵。”崔睦冷着脸，幽幽道。 一听。 崔钟二人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保和殿。 那是什么地方。 再给他俩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保和殿吵啊。 第26章 西城遇崔钟二人 “…有。”吴永微微一顿，手指落在宋柊说的两个名字上，他狐疑抬头朝宋柊望去，问：“四娘子，这两人有何不对，还是需要重点关注？” “重点关注。”宋柊道。 崔睦微侧身，目光扫过吴永手上的名册。 白钰。 崔钟二人提过。 数日前，此人诱使崔钟二人在柳娘蒸饼铺闹事。 刚好，那夜荣亲王府出了事。 与此同时。 那一晚，京城接连闹出三十多件大小事。 所以说… 白钰确实在重点关注名单之上。监察司有安排监察卫盯视，迟迟没有收获。 小桃红，这名字倒是初次听闻。 宋栖瞥了两眼，随意道：“这二人，似乎没多少名气。今年参加名伶赛的戏子，半年前就开始预热，这两个名字我从未听人提起过。” 闻言。 崔睦宋柊愣住了。 他们对听戏看戏不感兴趣，所谓名伶赛仅限于听说过。 梨园戏子如何竞选名伶和魁首，他们更是不了解。此刻，宋栖说参赛的戏子半年前就开始预热。既如此，这两人问题更大了。 “查。”崔睦道。 时桜点点头，表示马上安排。 片刻后。 吴永抬头，说：“我记好了！” “行，现在去梨园。”崔睦没啰嗦，直奔梨园而去。 几日前。 该做的准备，都已经与各官署安排妥当。 能做的，都做了。 接下来，只能等。 阿遇赤来京的目的不明。 谁都无法保证冬日会不会出事…… 单是调查京城孩童丢失案，不会让巡捕营和顺天府衙如临大敌。主要是阿遇赤梧桐等人身份存疑，且与北疆游牧部落和白莲教关系匪浅，这几方势力对大周一直都是虎视眈眈。 这一来。 大周朝堂怎能不认真对待？！ 往日，没线索想查也差不了。现在难得找到一丝线索，众人自然不愿错过。 冬日的京城。 清晨，泛着厚重的水雾。 最近天气还算晴朗，没有形成雾霾。 单纯的水雾，倒是不影响出行。 宁静的街道，喧哗热闹。哪怕是大理寺门前，也有着不少外地来的旅客，三三两两前来“打卡”，像是参观景点一般，站在街对面，远远眺望着大理寺。 见崔睦一行人出来，顿时响起不小的对话声。 “崔大人——” “崔阎罗，大理寺少卿。” 或高或低的声音，三不五时闯入宋柊等人的耳畔。 宋柊似笑非笑看向崔睦和宋栖。 显然，众人当中他们二人名声最是响亮。 当然了。 也有人议论宋柊这位乐安县主。但是，相较于崔睦宋栖而言，宋柊扬名时间太短，京城本地知道的多，外地过来的旅客，暂时还不知乐安县主的大名。 咳咳。 崔睦微窘，清咳着。 一旁，宋栖倒是淡然。 自打传出宋判官的名号，宋栖脸皮就厚了许多。 论定力，宋栖比不上崔睦。奈何宋柊在旁边，崔睦对宋柊有些小心思，于是，不可避免有些心绪。 “东城都这般多人，西城怕是更拥挤。”宋柊道。 隔着车窗，望向街旁拥挤的人潮。她都不敢读心，太吵。繁杂的声音，比之前在诏狱时更恐怖。 崔睦道：“东西两市最热闹。” 梨园，参加名伶赛要买票。寻常进城凑热闹的百姓，一般舍不得花钱买票，最多在梨园附近听听。 名伶赛开场之后。 有负责传唱的伙计，负责把名伶赛里面的情况，告诉给外面凑热闹的百姓。同时，也方便学子们吟诗诵词，为名伶扬名。 这一步。 亦是冬日会最重要的环节。 “梨园能入园的都是达官贵人，寻常百姓不会贸然入园，恐会惹怒贵人们。名伶赛，砸的都是钱，还是大钱。一般人家哪里砸的起？”宋栖冷嘲热讽调侃着，言辞之间，满是对冬日会的鄙夷和不屑。 闻言。 宋柊眉头一挑。 暗衬，自家三哥像愤青？！ 宋家，乃是书香门第。 读书之人，不是最爱这种场合吗？ 不过，宋家不止宋栖不爱这种活动，宋家大哥也厌恶。 与其他勋贵官僚比较。 宋家行事挺特立独行的。 梨园看戏听曲。 莫说勋贵官僚，就连三公内阁六部的大佬都来过。 教坊司门庭若市，来往的就是朝堂上的“大人们”。禁止官员狎妓，挺讽刺的。 “钟老二，你让开——” 半个时辰过去。 马车来到西城，梨园遥遥在望。 人太多，马车行驶速度越来越慢。看得出，越靠近梨园人越多，行走速度越慢，简称为：堵车。 这时候。 崔侍讲熟悉的呵斥声，突然传入耳帘。 闻声。 车内几人瞬间精神起来，互视一眼。 不约而同地，伸手揭开车帘朝外望去。 “崔老三，你让开。明明是我先来的，凭什么要我让。你快让道，我赶时间去梨园给白钰投票……”钟琪不甘示弱，大声反驳着。 崔鼎方冷笑着，不屑道：“我乃朝廷命官，你区区白身让我给你让路，你就不怕明日御史参钟卿大人一本？” …… 半响。 两人依旧是你一言我一语。 完全没有让路的打算。 来来回回几句话，听得宋柊等人一阵尴尬。 “时令，你去把两人提过来…”崔睦黑着脸，冷冷道。 这两人堵了整条街，谁都不愿意让路，于是，所有人都走不了。起初，崔睦耐着心听两人斗气。 半天后。 两人嘴里骂骂嚷嚷不消停。 听得崔睦头疼，还想着从他们嘴里听一听白钰的线索。 可是。 越听，越觉得不像样。 这种货色被人卖了，还只会傻傻数钱，废物。 钟琪也就算了。 崔鼎方作为翰林院侍讲，怎么如此幼稚？！ 当年的殿试，今上给开了后门吗？ 时令提着九环刀跳下马车，片刻后，带着崔钟二人来到马车前。这会儿，两人再无之前叫骂的嚣张模样。 低着头，像是晒蔫的咸菜。 “吵啊！接着吵，要是还嫌场地不够，我送你们进宫去保和殿吵。”崔睦冷着脸，幽幽道。 一听。 崔钟二人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保和殿。 那是什么地方。 再给他俩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保和殿吵啊。 第27章 憨傻二人组 “崔少卿息怒！”崔鼎方连连告饶，道歉。 钟琪更不堪，低着头，迟迟不敢直视崔睦的脸。心底，哀叹连连，今日运气差，出门没看黄历，怎地在梨园门前遇上崔睦？ 往年… 没听说崔睦会参加冬日会啊！ 今年，这是怎么回事？ 宋柊噙着笑，居高临下，坐在马车上打量着崔钟二人，说道：“崔侍讲，听闻你二人进梨园为白钰喝彩投票，不知能否带上我们？” ……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显然，崔钟二人没想过有朝一日。 他们将会与崔睦宋栖等人一起进梨园。 这酸爽的滋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崔睦，大理寺少卿，大周赫赫有名的崔阎罗。 宋栖，宋判官。经他之手的人，斩首都是最轻的刑罚。最后，宋柊宋推官，更是今上亲封的乐安县主。 拒绝。 敢拒绝吗？ 这根本就拒绝不了啊！ “好，好的。” 崔钟二人哭丧着脸，跟在崔睦他们身后。 此时，车辆堵在梨园门口。所有马车都无法前行，无奈何只能提前下车，走路入场。 “崔侍讲，能跟我说说白钰吗？”宋柊微笑着，抬着手扬了扬手上的花名册。这花名册是他们入园的时候，梨园发给宋柊的。 与崔睦交给吴永的名单一样。 上面记载着参加名伶赛的一众戏子。 姓名，性别，以及擅长的戏曲和风格等等。 崔鼎方：【…白钰，我的挚友。一表人才才华横溢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他是除柳娘子之外，我最信赖的亲密友人。】 黑人问号脸jpg。 宋柊一脸无语至极！ 人世间，真有崔鼎方描述的这般人？！ 纵然是国子监孔祭酒，怕是也难称圣人。 白钰，一介戏子。 并非宋柊瞧不起戏子。 只是，白钰真如崔鼎方所言，京城怎会没有这号人的存在？试问哪位戏子不愿成为名伶，不愿扬名京城？ “白钰，他极好。”崔鼎方道。 一旁，钟琪嘲讽瞥了眼崔鼎方，接过话，“白钰，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你若是在人群之中看到人，定能认出他。” ！！！ 闻言，宋柊更吃惊了。 同时，也让宋柊确认白钰不会是梧桐。 一个人再如何擅长伪装，性别方面终究会有所不同。这白钰不是梧桐，那会是阿遇赤吗？ 也许，不是。 毕竟，那一晚发生了很多事。 除非阿遇赤能分身，要不然他做不到一边约见崔钟二人，同时还要去都察院\/顺天府衙等多地盗取卷宗……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钟琪，你确定形容的人不是宋家宋清云？那位可是国子监孔祭酒开口称赞过的，你将一位戏子与翰林院修撰相提并论，这怕是不好！”时桜手指轻敲着九环刀，斜着眼打量钟琪，她向来看不惯京中这些纨绔子弟，钟琪便是其中之一。 时桜搞不懂。 崔鼎方，大周堂堂翰林院侍讲。 为何总是跟钟琪这等纨绔子弟纠缠不清？！ 这两人，还是姻亲关系。 按说，关系应该不错才对。 但是，这两人只要一遇上就会拌嘴惹事，着实奇了怪。 钟琪脸骤变，抬着头，一脸地惊恐。 时桜太敢说，还当着宋栖宋柊兄妹的面说。 有瞬间。 钟琪想掐死时桜。 京城谁不知宋家是今上面前的红人？ 宋清云宋栖… 现在又有宋家宋柊被今上亲授乐安县主，宋家入了天家圣眼，崛起是早晚的事。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想栽赃冤枉我。”钟琪二连否，飞快摇头，解释道：“白钰是戏子，如何能与宋修撰相提并论？时推官，你别乱说。” 【哼哼…崔阎罗的狗腿子，当真阴险至极！京城谁不知时家兄妹二人堪比疯狗，一旦被二人盯上，生死难料。白钰兄，为了钟家，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宋柊满头黑线。 时桜做了什么，值得钟琪这样说。 再有，白钰哪里委屈了？ 果然不能跟脑子不正常的人争辩，容易脑充血。 “别胡闹，带我们去见白钰。”崔睦冷声道。 这次来梨园，可不是过来游玩参观的。除了解决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的遗留问题，更重要的是调查京城孩童丢失案。 假如真确认梨园是藏污纳垢之地。 随之而来的问题。 可能会颠覆整个大周朝堂。 是故。 崔睦一行人来梨园。 其背后，宫中今上和太子等人都在观望，等待他们这边的消息和情报。谢提督和秦统领两方的人手，梨园附近都有布置。就恐有人借冬日会生事，惹出大乱子。 税银案刚结束。 大家都希望能稳定一段时日。 朝廷刚公布火炕一事，希望北地州府郡城能平稳渡过今年冬季。 若非荣亲王府突然丢失小世子。 今上不会这么快让崔睦彻查京城孩童丢失案。 “…每次都是白钰找我，我不知他住在梨园何处？”钟琪小声道。 话落音，众人齐齐朝崔鼎方看去。 崔鼎方一僵，讪笑着，轻声道：“我也是。” …… …… 一时间。 所有人都怔愣着，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望着二人。 连挚友住处都不清楚？？ 这算是哪门子的亲密挚友，莫不是开玩笑？ “你们真认识白钰？”时桜斜睨着二人，满是不信 崔鼎方道：“认识。” “自然是认识的。”钟琪重重点头，说：“我们只是不知白钰在梨园的住处，这跟我们和他是朋友没关系。” 此时此刻。 崔钟二人仍然没觉得哪里不对。 反倒是，认为时桜玷污了他们跟白钰的友谊。 “这白钰莫非能蛊惑人心？”吴永低声道。 宋柊轻笑着，说：“能不能蛊惑人心，待会见到人自然能一见分晓。” 崔钟二人生于勋贵官僚之家。 眼光高，挑剔。 白钰以戏子之身入得了他们的眼，必然有过人之处。 “时桜，找梨园的人问问参加名伶赛的戏子身在何处，我们想见见人。询问梨园能否行个方便？”宋柊心思微转，随即想到其他找人的法子。 京城勋贵官僚爱听戏看戏。 时常会邀请梨园梨花班的名伶进府唱戏。 近日。 安定侯府曝出丑闻，惹得京中对梨园谈之色变。 要不是冬日会冲散了那桩丑闻，梨园这次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第27章 憨傻二人组 “崔少卿息怒！”崔鼎方连连告饶，道歉。 钟琪更不堪，低着头，迟迟不敢直视崔睦的脸。心底，哀叹连连，今日运气差，出门没看黄历，怎地在梨园门前遇上崔睦？ 往年… 没听说崔睦会参加冬日会啊！ 今年，这是怎么回事？ 宋柊噙着笑，居高临下，坐在马车上打量着崔钟二人，说道：“崔侍讲，听闻你二人进梨园为白钰喝彩投票，不知能否带上我们？” ……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显然，崔钟二人没想过有朝一日。 他们将会与崔睦宋栖等人一起进梨园。 这酸爽的滋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崔睦，大理寺少卿，大周赫赫有名的崔阎罗。 宋栖，宋判官。经他之手的人，斩首都是最轻的刑罚。最后，宋柊宋推官，更是今上亲封的乐安县主。 拒绝。 敢拒绝吗？ 这根本就拒绝不了啊！ “好，好的。” 崔钟二人哭丧着脸，跟在崔睦他们身后。 此时，车辆堵在梨园门口。所有马车都无法前行，无奈何只能提前下车，走路入场。 “崔侍讲，能跟我说说白钰吗？”宋柊微笑着，抬着手扬了扬手上的花名册。这花名册是他们入园的时候，梨园发给宋柊的。 与崔睦交给吴永的名单一样。 上面记载着参加名伶赛的一众戏子。 姓名，性别，以及擅长的戏曲和风格等等。 崔鼎方：【…白钰，我的挚友。一表人才才华横溢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他是除柳娘子之外，我最信赖的亲密友人。】 黑人问号脸jpg。 宋柊一脸无语至极！ 人世间，真有崔鼎方描述的这般人？！ 纵然是国子监孔祭酒，怕是也难称圣人。 白钰，一介戏子。 并非宋柊瞧不起戏子。 只是，白钰真如崔鼎方所言，京城怎会没有这号人的存在？试问哪位戏子不愿成为名伶，不愿扬名京城？ “白钰，他极好。”崔鼎方道。 一旁，钟琪嘲讽瞥了眼崔鼎方，接过话，“白钰，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你若是在人群之中看到人，定能认出他。” ！！！ 闻言，宋柊更吃惊了。 同时，也让宋柊确认白钰不会是梧桐。 一个人再如何擅长伪装，性别方面终究会有所不同。这白钰不是梧桐，那会是阿遇赤吗？ 也许，不是。 毕竟，那一晚发生了很多事。 除非阿遇赤能分身，要不然他做不到一边约见崔钟二人，同时还要去都察院\/顺天府衙等多地盗取卷宗……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钟琪，你确定形容的人不是宋家宋清云？那位可是国子监孔祭酒开口称赞过的，你将一位戏子与翰林院修撰相提并论，这怕是不好！”时桜手指轻敲着九环刀，斜着眼打量钟琪，她向来看不惯京中这些纨绔子弟，钟琪便是其中之一。 时桜搞不懂。 崔鼎方，大周堂堂翰林院侍讲。 为何总是跟钟琪这等纨绔子弟纠缠不清？！ 这两人，还是姻亲关系。 按说，关系应该不错才对。 但是，这两人只要一遇上就会拌嘴惹事，着实奇了怪。 钟琪脸骤变，抬着头，一脸地惊恐。 时桜太敢说，还当着宋栖宋柊兄妹的面说。 有瞬间。 钟琪想掐死时桜。 京城谁不知宋家是今上面前的红人？ 宋清云宋栖… 现在又有宋家宋柊被今上亲授乐安县主，宋家入了天家圣眼，崛起是早晚的事。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想栽赃冤枉我。”钟琪二连否，飞快摇头，解释道：“白钰是戏子，如何能与宋修撰相提并论？时推官，你别乱说。” 【哼哼…崔阎罗的狗腿子，当真阴险至极！京城谁不知时家兄妹二人堪比疯狗，一旦被二人盯上，生死难料。白钰兄，为了钟家，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宋柊满头黑线。 时桜做了什么，值得钟琪这样说。 再有，白钰哪里委屈了？ 果然不能跟脑子不正常的人争辩，容易脑充血。 “别胡闹，带我们去见白钰。”崔睦冷声道。 这次来梨园，可不是过来游玩参观的。除了解决税银案和曹家灭门案的遗留问题，更重要的是调查京城孩童丢失案。 假如真确认梨园是藏污纳垢之地。 随之而来的问题。 可能会颠覆整个大周朝堂。 是故。 崔睦一行人来梨园。 其背后，宫中今上和太子等人都在观望，等待他们这边的消息和情报。谢提督和秦统领两方的人手，梨园附近都有布置。就恐有人借冬日会生事，惹出大乱子。 税银案刚结束。 大家都希望能稳定一段时日。 朝廷刚公布火炕一事，希望北地州府郡城能平稳渡过今年冬季。 若非荣亲王府突然丢失小世子。 今上不会这么快让崔睦彻查京城孩童丢失案。 “…每次都是白钰找我，我不知他住在梨园何处？”钟琪小声道。 话落音，众人齐齐朝崔鼎方看去。 崔鼎方一僵，讪笑着，轻声道：“我也是。” …… …… 一时间。 所有人都怔愣着，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望着二人。 连挚友住处都不清楚？？ 这算是哪门子的亲密挚友，莫不是开玩笑？ “你们真认识白钰？”时桜斜睨着二人，满是不信 崔鼎方道：“认识。” “自然是认识的。”钟琪重重点头，说：“我们只是不知白钰在梨园的住处，这跟我们和他是朋友没关系。” 此时此刻。 崔钟二人仍然没觉得哪里不对。 反倒是，认为时桜玷污了他们跟白钰的友谊。 “这白钰莫非能蛊惑人心？”吴永低声道。 宋柊轻笑着，说：“能不能蛊惑人心，待会见到人自然能一见分晓。” 崔钟二人生于勋贵官僚之家。 眼光高，挑剔。 白钰以戏子之身入得了他们的眼，必然有过人之处。 “时桜，找梨园的人问问参加名伶赛的戏子身在何处，我们想见见人。询问梨园能否行个方便？”宋柊心思微转，随即想到其他找人的法子。 京城勋贵官僚爱听戏看戏。 时常会邀请梨园梨花班的名伶进府唱戏。 近日。 安定侯府曝出丑闻，惹得京中对梨园谈之色变。 要不是冬日会冲散了那桩丑闻，梨园这次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第28章 梨园的秘密，桃娘 “是。” 时桜眨眨眼，一脸兴奋。 梨园啊！ 她一早就想调查了，奈何梨园与朝中诸多勋贵官僚不清不楚，没有命令，哪怕是时桜也不敢贸然出手。 宋柊开了口。 事后，就算梨园怪罪。 自然也怪罪不到她头上。 最近，京城谁不知今上看重乐安县主。 宋家彻底入了圣眼，连带宋家门槛都快被踩平了。 “宋推官，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时珊低声道。 闻言。 宋柊微微一笑。 “我们踏入梨园，就等于惊扰了梨园，要是什么都不做，反而更容易引起梨园的提防。与其被动反击，何不如主动出击。”宋柊坦然道。 她能读心。 见不到人，如何去读心？ 崔睦作为大理寺少卿，兼任监察司司长一职。 但凡长有脑子的人，就该明白他们登门必有事情。 宋栖没参与讨论，他眯着眼环视着梨园的一景一物，越看，脸上的表情越怪异。 果不其然。 没多久，郭荣亲自奔跑着走来。 郭荣，梨花班班主。 梨园，名义上的主人。 梨园比邻西市，周围拱卫着许多酒楼食舍，热闹非凡。时值冬日会，梨园东西南北四道门尽数敞开，迎接八方来客。 若非限制人流，梨园可能会被挤爆。 郭荣作为主人，自然是事务繁忙，忙着招待前来参加名伶赛的宾客。但是，得知崔睦一行人登门。 没由来—— 郭荣儒雅俊美的脸微微一沉。 心底猛地打了个咯噔，崔阎罗宋判官再加上一个乐安县主，莫非私下的勾当败露了？ 梨园最不缺勋贵官僚。 但是，崔睦三人则不同。 这三人善于查案，精于断案。他们登门怎会有好事？ 更遑论，崔睦还执掌了监察司。 “草民郭荣，见过诸位大人！不知诸位大人光临梨园，没能及时过来迎接，请诸位大人原谅一二。” 一见面。 郭荣直接告罪，一脸诚恳卑微。 见状。 崔睦神色淡淡，道：“无罪。” “郭班主，今日过来打扰了。我们想见见参赛的伶人，不知郭班主能否行个方便？”宋柊开门见山，直接提要求。 吴永朝宋柊轻轻点了点头。 顿时，宋柊心领神会。 刚才，郭荣脸上有瞬间的改变，吴永自然没有错过。这一来，吴永坚信了宋柊他们此前的推测，梨园有问题，大问题。 “呃！行，可以的。”郭荣微顿，回神后忙点头。 【这次参赛的伶人，香草他们有何不妥吗？上次安定侯府曝出丑闻，我叮嘱过他\/她们最近低调行事，没听说哪家府邸再闹出事啊！还是说，容主子那里出了事？】 话落音。 郭荣引着众人进内苑。 宋柊落后半个身子，余光打量着郭荣。 容主子…… 这应该是梨园幕后的主人。 荣，融，还是容？ 这范围太广，不好找出来啊。 不愧是冬日会，梨园四处都有人走动。他们见着郭荣想上前打招呼，当目光触及崔睦时，纷纷后退。 那神情，像是遇见鬼祟一般。 惊惧，惶恐，骇然。 宋柊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一笑。 倒是让郭荣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乐安县主笑了，她笑什么？等等，她好像一直在打量假山和荷花池，莫非是察觉发现了什么！！！】 宋柊：…… 这郭荣胆子真小！ 她不过随意轻笑两声，他能脑补这么多？！ 不过，这假山和荷花池能有什么秘密？ 水下密室。 地下通道。 还是设有地牢。 思及，宋柊视线一转落到一旁的宋栖身上。 却见，自家三哥目不转睛打量着不远处的假山。 一瞬间。 宋柊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真不愧是被今上看中的男人，这么快察觉到了异状。看来，就算她没听到郭荣的心声，宋栖也能找出梨园的秘密。 “桃娘——”郭荣高呼着。 这会儿。 郭荣带着宋柊一行人来到内苑。 这是一处有着三层楼的戏台，三面有高楼环绕，一面为戏楼。郭荣带着他们绕过戏楼，直入戏楼后面的院子。 奢华的装扮，处处点缀着绢丝。 各种精美的瓷器，随意摆放，地面更是铺陈着厚重的羊绒毯。 啧啧… 这奢华程度委实夸张。 宋家自诩书香门第，家底殷实。 但是，也及不上戏楼后院的奢华摆设。 这里面的家具摆设，无一不是精品。 随便一件瓷器，至少上千两。更别说簪花刺绣的绢丝，以及脚下的羊绒毯等等。 梨园，区区一戏院。 哪来的本事？ “郭班主，有事吗？” 一道柔媚娇俏的声音，由远而近。 人未到，笑声已至。同时，伴随着轻巧的脚步声，闻声，宋柊隐约感觉这桃娘定是个妖娆娇媚的大美人。 少顷。 桃娘撩开绢纱，从屋后行来。 果不其然。 这桃娘是一位婀娜多姿的美妇人，精致秀丽的脸，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未语先笑，一个照面便给人无尽的遐思。 “桃娘，乐安县主想见见这次参加名伶赛的郎君和女郎…”郭荣轻声道。与桃娘视线一接触，郭荣隐晦做了几个手势。 尽管很隐蔽。 可惜，仍然被宋柊他们看在眼里。 “奴家，草民桃娘，见过乐安县主！”桃娘刚想起身，视线一转，落到崔睦宋栖等人身上，脸骤变，忙道：“桃娘见过少卿大人，见过宋寺正…” 【今日刮得哪门子妖风，怎地把这几位鬼见愁给请来了？名伶赛，还能如期举行吗？哎哟！我的小钱钱啊，该不会都跑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鬼见愁，这是什么鬼称号？ 宋柊眉头上扬，轻挑着。 这桃娘倒是有趣！听着，跟万三一般是个贪财的。 “桃娘，唤我宋推官便可！”宋柊道：“今日过来主要想见见那几位参加名伶赛的伶人，劳烦桃娘安排一二。” 白钰 小桃红 今日，倒要看看你们的庐山真面貌。 梨园，梨花班人数不少。 想找梧桐\/被看手，自然得费时间，能排除一个算一个。 “这……”桃娘纠结了。 名伶赛，开赛在即。 这时候，把参赛的伶人喊走。 她如何跟外面的客人交代？ 崔睦脸一沉，冷声道：“不行吗？” “行，肯定行。”桃娘一僵，利落道。被崔睦冷眼一扫，桃娘再多小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侧过身，让宋柊一行人进屋。 第28章 梨园的秘密，桃娘 “是。” 时桜眨眨眼，一脸兴奋。 梨园啊！ 她一早就想调查了，奈何梨园与朝中诸多勋贵官僚不清不楚，没有命令，哪怕是时桜也不敢贸然出手。 宋柊开了口。 事后，就算梨园怪罪。 自然也怪罪不到她头上。 最近，京城谁不知今上看重乐安县主。 宋家彻底入了圣眼，连带宋家门槛都快被踩平了。 “宋推官，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时珊低声道。 闻言。 宋柊微微一笑。 “我们踏入梨园，就等于惊扰了梨园，要是什么都不做，反而更容易引起梨园的提防。与其被动反击，何不如主动出击。”宋柊坦然道。 她能读心。 见不到人，如何去读心？ 崔睦作为大理寺少卿，兼任监察司司长一职。 但凡长有脑子的人，就该明白他们登门必有事情。 宋栖没参与讨论，他眯着眼环视着梨园的一景一物，越看，脸上的表情越怪异。 果不其然。 没多久，郭荣亲自奔跑着走来。 郭荣，梨花班班主。 梨园，名义上的主人。 梨园比邻西市，周围拱卫着许多酒楼食舍，热闹非凡。时值冬日会，梨园东西南北四道门尽数敞开，迎接八方来客。 若非限制人流，梨园可能会被挤爆。 郭荣作为主人，自然是事务繁忙，忙着招待前来参加名伶赛的宾客。但是，得知崔睦一行人登门。 没由来—— 郭荣儒雅俊美的脸微微一沉。 心底猛地打了个咯噔，崔阎罗宋判官再加上一个乐安县主，莫非私下的勾当败露了？ 梨园最不缺勋贵官僚。 但是，崔睦三人则不同。 这三人善于查案，精于断案。他们登门怎会有好事？ 更遑论，崔睦还执掌了监察司。 “草民郭荣，见过诸位大人！不知诸位大人光临梨园，没能及时过来迎接，请诸位大人原谅一二。” 一见面。 郭荣直接告罪，一脸诚恳卑微。 见状。 崔睦神色淡淡，道：“无罪。” “郭班主，今日过来打扰了。我们想见见参赛的伶人，不知郭班主能否行个方便？”宋柊开门见山，直接提要求。 吴永朝宋柊轻轻点了点头。 顿时，宋柊心领神会。 刚才，郭荣脸上有瞬间的改变，吴永自然没有错过。这一来，吴永坚信了宋柊他们此前的推测，梨园有问题，大问题。 “呃！行，可以的。”郭荣微顿，回神后忙点头。 【这次参赛的伶人，香草他们有何不妥吗？上次安定侯府曝出丑闻，我叮嘱过他\/她们最近低调行事，没听说哪家府邸再闹出事啊！还是说，容主子那里出了事？】 话落音。 郭荣引着众人进内苑。 宋柊落后半个身子，余光打量着郭荣。 容主子…… 这应该是梨园幕后的主人。 荣，融，还是容？ 这范围太广，不好找出来啊。 不愧是冬日会，梨园四处都有人走动。他们见着郭荣想上前打招呼，当目光触及崔睦时，纷纷后退。 那神情，像是遇见鬼祟一般。 惊惧，惶恐，骇然。 宋柊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一笑。 倒是让郭荣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乐安县主笑了，她笑什么？等等，她好像一直在打量假山和荷花池，莫非是察觉发现了什么！！！】 宋柊：…… 这郭荣胆子真小！ 她不过随意轻笑两声，他能脑补这么多？！ 不过，这假山和荷花池能有什么秘密？ 水下密室。 地下通道。 还是设有地牢。 思及，宋柊视线一转落到一旁的宋栖身上。 却见，自家三哥目不转睛打量着不远处的假山。 一瞬间。 宋柊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真不愧是被今上看中的男人，这么快察觉到了异状。看来，就算她没听到郭荣的心声，宋栖也能找出梨园的秘密。 “桃娘——”郭荣高呼着。 这会儿。 郭荣带着宋柊一行人来到内苑。 这是一处有着三层楼的戏台，三面有高楼环绕，一面为戏楼。郭荣带着他们绕过戏楼，直入戏楼后面的院子。 奢华的装扮，处处点缀着绢丝。 各种精美的瓷器，随意摆放，地面更是铺陈着厚重的羊绒毯。 啧啧… 这奢华程度委实夸张。 宋家自诩书香门第，家底殷实。 但是，也及不上戏楼后院的奢华摆设。 这里面的家具摆设，无一不是精品。 随便一件瓷器，至少上千两。更别说簪花刺绣的绢丝，以及脚下的羊绒毯等等。 梨园，区区一戏院。 哪来的本事？ “郭班主，有事吗？” 一道柔媚娇俏的声音，由远而近。 人未到，笑声已至。同时，伴随着轻巧的脚步声，闻声，宋柊隐约感觉这桃娘定是个妖娆娇媚的大美人。 少顷。 桃娘撩开绢纱，从屋后行来。 果不其然。 这桃娘是一位婀娜多姿的美妇人，精致秀丽的脸，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未语先笑，一个照面便给人无尽的遐思。 “桃娘，乐安县主想见见这次参加名伶赛的郎君和女郎…”郭荣轻声道。与桃娘视线一接触，郭荣隐晦做了几个手势。 尽管很隐蔽。 可惜，仍然被宋柊他们看在眼里。 “奴家，草民桃娘，见过乐安县主！”桃娘刚想起身，视线一转，落到崔睦宋栖等人身上，脸骤变，忙道：“桃娘见过少卿大人，见过宋寺正…” 【今日刮得哪门子妖风，怎地把这几位鬼见愁给请来了？名伶赛，还能如期举行吗？哎哟！我的小钱钱啊，该不会都跑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鬼见愁，这是什么鬼称号？ 宋柊眉头上扬，轻挑着。 这桃娘倒是有趣！听着，跟万三一般是个贪财的。 “桃娘，唤我宋推官便可！”宋柊道：“今日过来主要想见见那几位参加名伶赛的伶人，劳烦桃娘安排一二。” 白钰 小桃红 今日，倒要看看你们的庐山真面貌。 梨园，梨花班人数不少。 想找梧桐\/被看手，自然得费时间，能排除一个算一个。 “这……”桃娘纠结了。 名伶赛，开赛在即。 这时候，把参赛的伶人喊走。 她如何跟外面的客人交代？ 崔睦脸一沉，冷声道：“不行吗？” “行，肯定行。”桃娘一僵，利落道。被崔睦冷眼一扫，桃娘再多小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侧过身，让宋柊一行人进屋。 第29章 再现人命案，惨死柴房的小桃红 少顷。 一行人入内。 看清屋内陈局摆设，又抽了一阵凉气。 啧啧…… 屋内摆件比刚才看到的更奢华精美，足见，梨园这些年真是赚的盆满钵满。这等器具摆件，寻常勋贵官僚都远不及。 须知。 梨园，不过是下九流戏子园林。 如何维持这般奢靡的生活？ “桃娘，他们是——” 宋柊一行人进屋，迎面走来数位貌美女子。或高挑，或丰腴，姿容各异，个个妖娆貌美。 除此外，还有好几位男子。 白净，俊美，英朗。 无一例外。 容貌都极近端正俊俏。 不得不说，梨园能屹立不倒，这份挑人的本事委实牛逼。 无怪乎安定侯头顶无数绿帽？！ 若梨园伶人都长这般模样，世人按耐不住触动凡心，倒也不足为奇。只是，怕就怕…梨园包藏祸心，还有其他算计。 “香菱，这几位大人来自大理寺。”桃娘一惊，忙朝为首高挑女子使了个眼神，让她谨慎些，别乱开口，以免得罪了崔睦等人。 别看梨园名传大周。 但是，真正的勋贵官僚有几人把梨园戏子放在心上？ 桃娘看得通透，就怕香菱这些人太年轻，想不明白。 “香菱……” 闻言，屋内众伶人纷纷上前见礼。 余光，若有似无从崔睦等人身上掠过。 “我找白钰和小桃红，这二人在何处？”崔睦道。清俊的脸，不染情绪波澜，冷冷扫过香菱等人。 顷刻间。 屋内一片静谧。 “桃娘？”宋柊微微一笑，淡淡道：“崔少卿想见这二人，劳烦你把人请过来。我们不愿耽误名伶赛，但…假如你们不配合，冬日会提前结束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 宋柊用最温柔表情，说出最狠的话。 话一落。 莫说桃娘变了脸，僵住了。 一旁，香菱等伶人直接傻了。 这一来，直接让梨园关门。谁啊！如此凶残。 “崔崔少卿……” “这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崔少卿吗？” “崔阎罗啊！！” 顷刻间，香菱那边反应过来。一改之前的冷漠，一个个拘谨望着崔睦几人，表情盛满了仓惶和惊惧。 “白，白钰……”桃娘颤抖着，转过身朝香菱看过去，催促道：“香菱，白钰在哪？” “还有小桃红——”宋柊补充道。 有之前几句话，尽管宋柊面带微笑，态度谦和。 但是。 这一幕，落入香菱他们眼中。 宋柊的笑，跟崔睦冷脸一样，充满杀意。 瞬间，把香菱他们直接镇住了！ “香菱，快快快找人啊！把白钰和小桃红找过来，别耽误了崔少卿和乐安县主的大事。”桃娘高声道。 究竟是谁把这几位鬼见愁引来梨园的？ 冬日会将近。 她一直有约束梨园伶人不得惹事。 近日，京城没听说哪出事？ 等等—— 荣亲王府好像丢了小世子，难道是香山做的？她不要命了吗，小世子是那位的心头肉，谁给香山的胆，敢对小世子下黑手？ 【…崔阎罗现身，生死难料！近日，梨园忙于冬日会，所有人安分守己，没外出猎食。香山真不会冲动，下手动了小世子！】 思及。 桃娘表情瞬间扭曲一片。 这边，宋柊小耳朵直接竖起。 啧啧… 荣亲王府还真是问题不小啊！ 小世子！！ 看来，大理寺和刑部的调查是正确的。京城连年丢失孩童，荣亲王府嫌疑不轻。 …猎食，桃娘这些人究竟将人命当做了什么？ 该死啊！ “桃娘，白钰和小桃红人不在。” 少顷。 香菱身后的侍女过来。 战战兢兢，低着头，小声回答。 闻言，崔睦举起右手，朝时令努嘴，道：“让人围住梨园，彻查。” “崔少卿，不要啊！”桃娘哀嚎道。 说着话，直接朝崔少卿跪了下去。冬日会举办在即，名伶赛即将开赛，此时，屋外坐满了京城内外的勋贵官僚。 这时候—— 梨园哪敢宣布闭园？！ 哪怕这个命令是大理寺少卿说的。 其他人怪罪的，只会是梨园。 “桃娘，请自重！”时桜上前，拦住桃娘不许她上前。 宋柊眼一沉。 微侧身，悄悄挡在崔睦身前。 这女人莫非想占崔睦的便宜？！ 见状。 崔睦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好极了。 “近日，京中接连发生多起案件。经顺天府衙和刑部追查，其源头来自梨园。”崔睦慢悠悠张嘴，按说查案的事，轮不到大理寺出面。毕竟，作为公检法最高的官署机构。 大理寺只负责最后的审查复查不出问题。 但是—— 谁让崔睦宋栖等人都是坐不住的。 于是，抢过顺天府衙和刑部的职责，走出官署办公厅，选择亲自查案办案。 “这不可能…梨园绝对是冤枉的，我们是正经伶人，怎会掠劫孩子？”香菱嘴快，一时没注意，脱口而出就提到了京中丢失的孩童。 顷刻间。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桃娘腿软，再无法维持之前的形象。 ——香菱面如死灰，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 崔睦冷笑着。 宋栖拍着手，缓步走上前，轻笑道：“香菱姑娘，大理寺没有说梨园与京城丢失的孩子有关……” 不打自招。 香菱样貌清丽出尘，但脑子好像不多。 事到如今。 谁敢信梨园跟京中孩童丢失案无关？ “我我我……”香菱支吾着，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啊啊啊。 兀然，一道高昂尖锐的叫声划破长空。 紧随其后，有人高喊着：杀人了。 闻言。 崔睦宋柊几人互视一眼，朝声源的方向奔去。 同时被惊动的，还有进入梨园参加名伶赛的众人。 不过。 没等那边闹事，时令就带着人将其镇压。 更甚。 梨园外。 巡捕营和顺天府衙的人，俱都接到梨园出事的消息。 一时间，快速赶到维持秩序。 出事的地方，便是戏楼后院的柴房。 一女子，仰面躺在地上，胸口处插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女子容貌昳丽且精致，一身华服，看得出身份不一般。 这是一位戏子。 还是有身份的戏子。 “小桃红——”桃娘捂着嘴，吃惊道。 很快地，香菱等伶人纷纷上前，都认出了死者身份。 豁然是崔睦此行想要见的人——小桃红。 第29章 再现人命案，惨死柴房的小桃红 少顷。 一行人入内。 看清屋内陈局摆设，又抽了一阵凉气。 啧啧…… 屋内摆件比刚才看到的更奢华精美，足见，梨园这些年真是赚的盆满钵满。这等器具摆件，寻常勋贵官僚都远不及。 须知。 梨园，不过是下九流戏子园林。 如何维持这般奢靡的生活？ “桃娘，他们是——” 宋柊一行人进屋，迎面走来数位貌美女子。或高挑，或丰腴，姿容各异，个个妖娆貌美。 除此外，还有好几位男子。 白净，俊美，英朗。 无一例外。 容貌都极近端正俊俏。 不得不说，梨园能屹立不倒，这份挑人的本事委实牛逼。 无怪乎安定侯头顶无数绿帽？！ 若梨园伶人都长这般模样，世人按耐不住触动凡心，倒也不足为奇。只是，怕就怕…梨园包藏祸心，还有其他算计。 “香菱，这几位大人来自大理寺。”桃娘一惊，忙朝为首高挑女子使了个眼神，让她谨慎些，别乱开口，以免得罪了崔睦等人。 别看梨园名传大周。 但是，真正的勋贵官僚有几人把梨园戏子放在心上？ 桃娘看得通透，就怕香菱这些人太年轻，想不明白。 “香菱……” 闻言，屋内众伶人纷纷上前见礼。 余光，若有似无从崔睦等人身上掠过。 “我找白钰和小桃红，这二人在何处？”崔睦道。清俊的脸，不染情绪波澜，冷冷扫过香菱等人。 顷刻间。 屋内一片静谧。 “桃娘？”宋柊微微一笑，淡淡道：“崔少卿想见这二人，劳烦你把人请过来。我们不愿耽误名伶赛，但…假如你们不配合，冬日会提前结束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 宋柊用最温柔表情，说出最狠的话。 话一落。 莫说桃娘变了脸，僵住了。 一旁，香菱等伶人直接傻了。 这一来，直接让梨园关门。谁啊！如此凶残。 “崔崔少卿……” “这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崔少卿吗？” “崔阎罗啊！！” 顷刻间，香菱那边反应过来。一改之前的冷漠，一个个拘谨望着崔睦几人，表情盛满了仓惶和惊惧。 “白，白钰……”桃娘颤抖着，转过身朝香菱看过去，催促道：“香菱，白钰在哪？” “还有小桃红——”宋柊补充道。 有之前几句话，尽管宋柊面带微笑，态度谦和。 但是。 这一幕，落入香菱他们眼中。 宋柊的笑，跟崔睦冷脸一样，充满杀意。 瞬间，把香菱他们直接镇住了！ “香菱，快快快找人啊！把白钰和小桃红找过来，别耽误了崔少卿和乐安县主的大事。”桃娘高声道。 究竟是谁把这几位鬼见愁引来梨园的？ 冬日会将近。 她一直有约束梨园伶人不得惹事。 近日，京城没听说哪出事？ 等等—— 荣亲王府好像丢了小世子，难道是香山做的？她不要命了吗，小世子是那位的心头肉，谁给香山的胆，敢对小世子下黑手？ 【…崔阎罗现身，生死难料！近日，梨园忙于冬日会，所有人安分守己，没外出猎食。香山真不会冲动，下手动了小世子！】 思及。 桃娘表情瞬间扭曲一片。 这边，宋柊小耳朵直接竖起。 啧啧… 荣亲王府还真是问题不小啊！ 小世子！！ 看来，大理寺和刑部的调查是正确的。京城连年丢失孩童，荣亲王府嫌疑不轻。 …猎食，桃娘这些人究竟将人命当做了什么？ 该死啊！ “桃娘，白钰和小桃红人不在。” 少顷。 香菱身后的侍女过来。 战战兢兢，低着头，小声回答。 闻言，崔睦举起右手，朝时令努嘴，道：“让人围住梨园，彻查。” “崔少卿，不要啊！”桃娘哀嚎道。 说着话，直接朝崔少卿跪了下去。冬日会举办在即，名伶赛即将开赛，此时，屋外坐满了京城内外的勋贵官僚。 这时候—— 梨园哪敢宣布闭园？！ 哪怕这个命令是大理寺少卿说的。 其他人怪罪的，只会是梨园。 “桃娘，请自重！”时桜上前，拦住桃娘不许她上前。 宋柊眼一沉。 微侧身，悄悄挡在崔睦身前。 这女人莫非想占崔睦的便宜？！ 见状。 崔睦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好极了。 “近日，京中接连发生多起案件。经顺天府衙和刑部追查，其源头来自梨园。”崔睦慢悠悠张嘴，按说查案的事，轮不到大理寺出面。毕竟，作为公检法最高的官署机构。 大理寺只负责最后的审查复查不出问题。 但是—— 谁让崔睦宋栖等人都是坐不住的。 于是，抢过顺天府衙和刑部的职责，走出官署办公厅，选择亲自查案办案。 “这不可能…梨园绝对是冤枉的，我们是正经伶人，怎会掠劫孩子？”香菱嘴快，一时没注意，脱口而出就提到了京中丢失的孩童。 顷刻间。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桃娘腿软，再无法维持之前的形象。 ——香菱面如死灰，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 崔睦冷笑着。 宋栖拍着手，缓步走上前，轻笑道：“香菱姑娘，大理寺没有说梨园与京城丢失的孩子有关……” 不打自招。 香菱样貌清丽出尘，但脑子好像不多。 事到如今。 谁敢信梨园跟京中孩童丢失案无关？ “我我我……”香菱支吾着，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啊啊啊。 兀然，一道高昂尖锐的叫声划破长空。 紧随其后，有人高喊着：杀人了。 闻言。 崔睦宋柊几人互视一眼，朝声源的方向奔去。 同时被惊动的，还有进入梨园参加名伶赛的众人。 不过。 没等那边闹事，时令就带着人将其镇压。 更甚。 梨园外。 巡捕营和顺天府衙的人，俱都接到梨园出事的消息。 一时间，快速赶到维持秩序。 出事的地方，便是戏楼后院的柴房。 一女子，仰面躺在地上，胸口处插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女子容貌昳丽且精致，一身华服，看得出身份不一般。 这是一位戏子。 还是有身份的戏子。 “小桃红——”桃娘捂着嘴，吃惊道。 很快地，香菱等伶人纷纷上前，都认出了死者身份。 豁然是崔睦此行想要见的人——小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