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色骄妃》 第一章 唐七爷 龙泽国,贞仁十五年,国都庆京。 九月的阳光再想如夏日般热烈,却如迟暮老人般,一过正午便开始乏力,光线亦如那洗旧的金色袍子,浅浅淡淡的盖在城西这处少人的巷陌里。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一身灰扑扑的旧衣裙,低着头,快速的在半阴半光的小巷里穿行,行动一快,那旧裙子下摆处的一块湖绿色补丁便分外显眼,显然是穷人家的孩子,连补丁都不知道哪里寻来的。 她身量不高,两个丫髻下垂着的头发也才刚过肩,却身形敏捷轻灵,熟练的左闪右躲,避过巷子里偶尔的行人,很快来到了一处极僻静的宅子围墙外头。 宅子四周静悄悄的,围墙粉皮斑驳,明显的年久失修。 小姑娘这才抬起头,却只见她一双明丽的大眼睛往四下里看了看,便仿佛玉壶光转般的璀璨分明,说不出的灵动俏皮。 当确定无人,小姑娘自得的轻轻一笑,抬手擦了擦自己挺拔秀美的鼻子,菱形粉唇弯弯勾起,便迅速的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先利落的翻上有她身量一倍高的墙头,再一个漂亮的旋身,稳稳当当的便在院子里落下了。 已是傍晚时分,院子里静寂无声,夕阳斜照着院子里茂盛的杂草和倒地的一只大石台子,却越发显得这院子萧瑟荒凉。 抬眼望去,不远处一棵高大的银杏树,金黄的树叶稀疏的抖动着,一只黑色的鸟突然扑楞楞从树上飞出来,呱呱叫着不知飞去哪里,却让整个院子里回荡着阴恻恻的空寂怪声。 左前方十步远的地方一处屋舍,破败的窗户纸在秋风里轻轻的拍打着,发出杂乱的啪啪声,更让这院子有着让人恐惧的阴森。 小姑娘却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脚步轻快的往那屋舍走了进去。 不消半个时辰,天边积起绚丽的晚霞时,屋舍中却走出了一个人,依然是十二三岁年纪,依然是那张脸,却已是少年打扮。 且看她,一身浅蓝绣修竹暗纹的丝绸男子长袍合身而裁,腰间扎了一根深蓝色的缂丝腰带,一侧垂挂着一个细巧的福字锦绣荷包,一侧晃荡着竹纹扇袋;袍子下,露出一双小巧精致的黑色牛皮靴子头,靴帮上绣着的银葫芦在衣袍下摆间隐约泛光,如有水行其间。 因尚未及冠的年纪,只高高绾了个男子发髻,用一根浅蓝的发带系着,两侧缓缓垂下,衬着她一张白皙秀美的脸,越发显得五官如玉。 那眉如远山,不画而黛,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轻转间,便让人再无暇顾及她的别处样貌,只愿停留在那眼眸中,被那一泓秋水般的眸子浸染,偏偏她那秀挺的鼻子,菱形的红唇,又处处有一种让人惊叹的秀美绝伦,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这样一个雌雄莫辨的俊美少年,站在这荒凉无比的院落里,天地红黄一片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却又有着一种神奇的瑰丽,可惜,此处并没有任何人看见。 少年人灵动非常的眼眸轻转,粉嫩的红唇微勾,便一个轻转纵身跃上墙头,离开这荒凉的院子出去了。 等少年再站在围墙外时,已不像来时那般匆忙隐秘,反而从扇袋里抽出一把绘着美人图的纸扇,‘哗’一声打开,轻轻摇着,迈起了方步,悠哉哉往前方热闹的街市而去。 庆京城,与所有都城一样,总是越夜越精彩。 此时还没天黑,做小买卖的正想趁此时辰再卖些东西好回家,吆喝声便更大一些;各处饭馆酒楼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招呼声,上菜声响彻街道;而白日里静悄悄的秦楼楚馆,此时也开始挂红披绿,大开院门,妖娆娇媚的女子们开始倚门卖笑。 这天际青黑星未明时,地下却一派繁荣热闹景象。 男装打扮的小姑娘纸扇轻摇,唇角微勾,悠闲散漫的刚踱步到一处酒楼门口,却有两个黑衣短打的大汉急急迎了上来。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须发虬张,此刻却把一张黑脸膛笑成了妓院的老鸨,无比谄媚的在小姑娘面前站住,点头哈腰的说:“哎哟!我的七爷哟!您可出来了!这好几日不见您了!可把老兄弟几个想坏咯!来来来!七爷!快楼上请!今儿个老哥哥我做东!您要吃什么只管吩咐!” 大汉边说着,边要伸手来拉小姑娘的衣袖。 小姑娘纸扇一收,啪一声打在大汉手上。 大汉赶紧缩手,却一点不以为意,继续谄笑着说:“哎哟!把七爷的规矩忘了!我该死!等会老哥哥我罚酒,罚酒!” 小姑娘笑吟吟的,仰头往酒楼看去,纸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手心,摇了摇头说:“我说裴老九,你的酒席能有什么好?我可不去!说!又有什么事要求我的呀!” 虽是笑骂,那声音,却清脆如珠落玉盘,让听者恨不得多挖几下耳朵。 大汉裴老九和躲在身后的另一个黑衣汉子对了个眼色,裴老九嘿嘿笑着,指了指身后的汉子说:“我的七爷哎!还能有什么事瞒得过您那!还不是这老小子吃了亏,请七爷帮个忙呗!老规矩!事成之后,老哥哥定然重谢!走走走,先吃了饭再说!阿况!还不快请七爷上去!” 裴老九指点着身后的汉子,那汉子却有些羞愧有些迟疑的上前,看着小姑娘雌雄莫辨,稚嫩却俊美异常的脸,愈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嗤’的笑一声,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要离开。 裴老九急了,大力往阿况脑袋上抽了一句,赶紧追上去,想拉不敢拉的紧跟着人说:“七爷!七爷您别走啊!哎哎哎!他是我那婆娘的亲弟弟,他碰上了事我不帮着他回去可没我好果子吃,家里有头母老虎日子难过呢!他没见识,可老哥哥我明了啊!七爷哎!咱露一手给他瞧瞧呀!哎哟!七爷您别走啊!” 小姑娘悠哉哉回头一笑,霎那间如满天星光耀眼,裴老九也看得有些失神。 却听她说:“想请我唐七帮忙,没点诚意怎么行?就这么个不开窍的货色,我可没功夫理!好好喝你的去,我还有事要忙呢!” 裴老九急得跺了跺脚,又冲追过来的阿况脑袋上打了一句,不甘心的又追上去,张开粗壮的双臂干脆拦住了唐七的去路。 想想又怕唐七生气,他忙闪到一边,左右看看,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七爷!这事不单是他的事!这次呀面子丢大了!老哥哥我……我也差点折在里头了!七爷哎!真的是高手!您不去看一看怎么行?说不定连您也看不破!” 自称唐七的小姑娘站住了,哗的打开扇子,装模作样的摇了几摇,一双秋水剪瞳上上下下的盯着裴老九看了几眼,朱唇微启:“怎么?裴老九,你也学会用激将法了?” “哪能呢!七爷!真的!真的丢脸了!那人竟然能一下子掷出六把‘满园春’来!真的!您说,我们能不输吗?我也就见过七爷您随手一把掷出‘满园春’来过,可人家把把是!这本事……您说!他是不是出老千?” 裴老九说开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两眼瞪得像铜铃似的看着唐七求解。 唐七拿纸扇半遮了面,只露出一双灵动非常的大眼睛,又认真看了裴老九几眼,确定他没有撒慌,才说道:“哦?还有这样的人物?!……要我帮你们赢回来嘛……也不难!老规矩,我抽五成!你们一个月不许赌!” 裴老九咬着牙,牙疼似的嘶了几声,为难的说:“七爷,五成那都不是事!可……一个月不让赌,那老哥哥我这手……上回不是半个月不让赌么?七爷?怎么改一个月啦?” 唐七扇子上头眉眼弯弯的,说:“我就想这么着了!你要愿意我就帮,你不愿意我就走!可别再拦着我!” “成成成!七爷!您说了算!” 裴老九跺了一下脚,心痒的两只手相互敲了敲,似乎这会就不能赌一样的难受。却还是讨好的邀请唐七:“走,先去用些晚膳,等下咱们就往财神楼去!那老小子可就那个时辰在!” “财神楼?”唐七脚步顿住了,偏了头看向裴老九:“你们去财神楼赌了?那人是财神楼的?” 裴老九忙摇手,又点头,皱着一张黑脸说:“哪能啊!我们是去财神楼赌了,可这人不是财神楼的,连财神楼的三楼主都斗不过他,输了不少银子呢!” 唐七却‘嗤’的笑了一声说:“哦?还有这样的事?!那这人胆子够大的!敢在财神楼撒野?你诓我呢?” 裴老九摇着大脑袋,拍着手辩解:“嗬!我怎么敢诓七爷?!您这好久没来了,您都不知道啊,这财神楼已经易主啦!所以呀,这规矩都改啦!咱们这些个平头百姓也能进,但凡有本事的,都可以去财神楼赌!愿赌服输罢了!所以啊,我们几个便也去了!那那那……就输了……” 唐七越发好奇起来:“哦?易主了?不是说那是常贵妃娘家的本钱吗?不是说只做穿袍子人的生意?那般兴旺发达的赌楼,还有谁能让他易主了?” “哎哟!七爷呀,这凶的怕恶的,恶的他怕疯的!” 裴老九说完这句,却忙捂住了自己的大嘴巴,转头四下看了看,见自己那小舅子阿况正跟在自己后面,无处发泄的又打了他一巴掌说:“还不快去酒楼让人上菜!和大家伙儿说七爷来了!” 眼见着阿况捂着脑袋走了,裴老九才神秘兮兮的凑近唐七,正要讲话,唐七却拿扇子往裴老九胸前戳了戳:“好好说话!” 裴老九搓着脸,讨好的呵呵笑着,离唐七远一些,却压低了声音问:“七爷,您说说,这庆京城,还有谁是那人见人怕的疯爷呢?” “你是说……那个疯爷?”唐七微皱了眉,想了想,拿纸扇往南边戳了戳。 “啊,就是那个疯爷!” “他一个疯爷……还能买下一个赌楼?” “嗬!看您说的!他那疯劲上来,谁敢不卖啊!到底是不是买的咱不知道,反正如今财神楼就是慎王府的了!您还别说,就因为这,咱们才能上财神楼呢,以前平头百姓不是不让进么!刚开始,老哥哥我可赢了不少,要不是遇到那个高手,老哥哥我都能赢个赌楼咯!” “嘿!有意思!我唐七才十天不出来,就出来个高手了!” “可不是,七爷您看您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您也不留个地址,这几日可让我好找!今儿我可等了您一天了!” 两人说着话,慢慢的往酒楼去。 ------题外话------ 新文求收!宠文,一对一,求收藏,求点评! 第二章 秒杀就是瞄准了杀 裴老九高大的身躯欲步欲趋的,跟在小巧纤细的少年人身后,弯着腰,低着头,倒跟个大狗熊护着只小白兔似的。 直送到酒楼二楼的雅间里,便有五六个人拥上来见礼,裴老九才大手一挡说:“别急别急哈,一个个来啊,七爷快上座!” 他挤开众人,把唐七让到了上座,伸长手臂请着。 唐七微昂着头,秀美的小脸一派大爷样,摇着纸扇,不客气地往主座上一座,这才招呼众人:“都坐!我可饿了!” 裴老九往她右下手先坐了,指着唐七左手边,对阿况说:“快给七爷倒茶!” 众人这才各自坐了,都一脸崇拜热情的看着唐七。 有个墨绿色衣裳的男子先等不及,捧了面前的酒盅站起来说:“七爷!您这好久不来,可把我们几个想坏啦!今儿总算等到您了!老孙敬你一杯!” 唐七还没说话,裴老九便先把他推开了:“去去去!七爷不喝酒!七爷说过,多喝酒生个儿子没屁眼!你自己个喝去!” 唐七正喝着茶,闻言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急急咽下去有些呛着了,好一会缓过来,瞪眼问裴老九:“我几时这么说来着?我说多喝酒生出来的孩子会傻!” 裴老九嘿嘿笑着,说:“那不都一样嘛!反正七爷说的话,老哥哥我都记着呢!七爷,您几时能收咱当徒弟啊?您看看,咱们都听话着呢!”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附和起来,一群高壮汉子围着小小唐七,星星眼乱眨。 唐七微抬着头,左右看了一圈,菱唇弯弯,轻笑一声:“呵呵,我六指门的弟子岂是那么好当的?告诉你们啊,我唐七,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选了几十年才选上的关门弟子!传承赌圣绝学,灭老千,掐烂赌,劫富济贫,匡扶正义!哪里是你们这帮子好赌鬼懂的道理!要不是看你们几个虽爱赌些,到底还有些善心,我才懒得理你们呢!赶紧的吃,不是还要去财神楼么?迟了我可要回去的。” 众人哼哼哈哈的笑着,不敢再多问,只有阿况,不明就里的问旁边的人:“六指门?老癞子,六指门是哪帮哪派啊?” 那叫老癞子的人偏了头,闷声说:“你管他哪帮哪派呢!我只知道老子赌了这么久,就看见过七爷能一手掷出‘满园春’、‘混江龙’!那骰子,到了他手里,就跟咱们手里的筷子似的,要怎么使怎么使!你个没见识的!要是老子有这绝技,老子还干什么活呀!吃你的!老子还等着跟上七爷赢几把呢!” 阿况不敢再问,一行人急忙忙的吃完饭,簇拥着唐七,便往财神楼去了。 财神楼,庆京城最大的赌楼。 气派的三层楼,是整个庆京城为数不多的高层建筑,不仅如此,还占了南城最热闹的兴隆街小半条街面。 唐七等人一到楼下,就有个小厮走过来招呼:“哟,几位来赌什么呀?要是掷骰子比大小,都到一楼,要是能在一楼各个庄上赢遍了,就能上二楼,要是您拿得出万两银票,就上三楼了喂!” 裴老九裂着嘴,推开小厮大声的吹捧着:“去去去,老子先来一楼,等会就有银子上三楼了!” 小厮见怪不怪的笑着退开,又招呼别人去了。 唐七摇着扇子,跟着急不可待的裴九便进了赌场。 赌场里,难免乌烟瘴气,大部分人都一副红眼疯狂样,只有唐七,一副逛菜市场的悠闲样子。 裴老九等人兴奋得眼睛发光,指着前面一处围满人的台子说:“七爷!就是他!老小子赢了我们不少!厉害着呢!” 唐七人小,看不太清楚里面,裴老九人高力气大,一边扒拉开人群,一边咋呼着:“让开让开,七爷来了!等着看七爷秒杀!” 唐七闻言不禁低笑起来。 这个裴老九,自从第一次偷跑出来帮着他在老千手里赢回了钱,他便死心塌地的崇拜上了自己,别的不说,那听话程度还真是没得说,跟自己的小弟似的,但凡自己随口说的话,他都能凑合上几句,这不,把秒杀这样的词也用上了! 果然,阿况小声问着:“姐夫,什么是秒杀?” 裴老九声音挺大,眯着眼,做着手势,骄傲的说:“秒杀就是——瞄准了,杀!七爷那本事,要什么都是妙!杀!” 唐七懒得看他,只往人群中看去。 赌场地界,古往今来都是差不多的,只要赌徒们沉浸其中了,装潢什么的都可忽略不计了,可偏偏这财神楼装饰得十分华丽,宽敞的厅堂里,用许多粉紫和橙红色的布幔区隔着,神秘而热烈。 中间一张红漆大桌上,骰宝骰盅放在一方,周边堆着许多白花花的银子,或成串成串的铜钱,里面也夹杂着玉佩和几张银票,一个圆领青袍的男人站在中间,也正抬眼打量着唐七。 只一眼,唐七摇扇子的手就顿住了,这个人……自己今日遇到高手了! 若只说掷骰子这回事,平常赌徒,只知道眼睛盯在银两上;赌鬼们呢,开始千方百计想着在手势上下功夫;老千们呢,千方百计在骰子上想办法;只有个中高手才知道,赌,不仅要的是赌具、运气、技巧,还要有的是心态。 面前这个人,看着三四十岁年纪,高高瘦瘦,一件青布袍子看不出是穷是富,黄黑的脸一点也不起眼,塌鼻子,长下巴,两撇小胡子还有些难言的猥琐,但那眼神……幽深得如黑潭一般!仿佛望一眼,就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他静静站在那里,一手背着,一手把玩了几个骰子,轻松随意,却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安然气势,而周遭的嘈杂、人群的浮躁、堂皇的装饰,倒都成了烘托他坦然笃定的背景。 “嘶!” 唐七暗自抽了口气,这样的人最难缠! 而更让唐七心中一凛的是,她分明看见了他的衣袖上,有极细微沾染的一丝不同颜色! 嗬!易容!还是挺高明的易容! 若不是自己前生身为一代赌圣——聂六指的关门弟子,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师父倾囊相授,赌术,易容,幻术,武术都学得不错,又在现代社会借助网络能常常与人交流,只怕这样细致的易容自己还看不出来端倪呢! 唐七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打起了鼓。 娘的个死裴老九!他栽在这样的人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是要怪自己也太鲁莽了!一年多来,自己在这异世小赌场里练手还没有失过手,倒让自己小看这些古人了! 本来嘛,自己就如师父说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大得出奇,反正在前世出了什么事,都有师父挡着呢! 可谁曾想,自己一次在游轮上抓老千,结果引出了大乱子,对方竟然在公海上直接炸了船! 师父啊!您说得对,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所以您教得我最多的就是怎么逃跑! 可是师父啊,您老人家怎么就没教我在大海上怎么逃啊?!大海沉船那一刻,我插上翅膀也变不了鸟人,就莫名其妙到了这个地方了! 我想引以为鉴来着,我想谨小慎微来着,可是,这古人的赌术档次太低了!我就又把您的话忘了! 现在,面前这个人……有点古怪! 不不,以我唐七糖在前世活了十九年,赌了十七年的经验来看,这人有大古怪! 我不是斗不过他,关键是万一捅了篓子,没人给我收场啊!师父,我好想你啊! 唐七站在不远处,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却纠结不已,自己是不是该一走了之呢? 然而,兴头头的裴老九一行,却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 只见裴老九虎虎生风的大步而去,边说话便撸着袖子到了那赌桌前:“喂!老小子!银子都准备好没有,今儿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掷骰子!七爷!上!咱露一手给他瞧瞧!” 裴老九蒲扇大手往唐七面前一挥,围观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唐七,如几十束聚光灯般的照向唐七。 “输人不输阵!再说了,我也不会输啊!”唐七眼见那青袍男子一直看着她,眼神幽暗不明的,众人也都或怀疑或惊讶的看着她,她那颗不服输的小心灵就不干了! 她自我安慰道:“怕什么呢?最多不是跑咯!海里逃不了,陆地上我唐七糖还跑不了?!” 傲骄唐七觉得自己想好了,便“哗”一声打开扇子,俊美少年唇角弯弯,眼如新月,笃悠悠就踱到了赌桌前,和青袍男子对面而立。 粉唇轻启,清脆的声音立刻让周围安静了下来:“这位兄台幸会了!在下唐七!” 青袍男子黄黑的脸色不见动静,只一双乌黑的眸子轻动了一圈,声音沉闷:“徐卫!幸会!” 唐七低头笑笑,心中不住腹诽:“果然是带了面具的!藏头缩尾,多半不是个好东西!哪像我唐七糖,坦坦荡荡!哼!看我怎么赢你!等我赢了你再来打听面具的事,质量不错嘛,媲美前生的硅胶了!我喜欢!” 唐七再抬头,已是满脸笑意:“原来是徐兄!承蒙几位老兄弟看得起,便来和徐兄切磋切磋!只是在下还有事要办,咱们便一局定输赢!” 刚才她已经想好了:我,是偷跑出来的,还是异世来的,我没师父罩着了,凡事还是要尽量低调,低调!这手底下的招式不能狠使出来,万一太过惊世骇俗被人盯上了就不好玩了。 再说了,这人神秘兮兮的,谁知道是哪尊大神,万一得罪了也是个麻烦!我唐七糖还没在这地方好好玩够呢! 那就速战速决,一招秒杀!既给裴老九他们赢些银子回来,也不会被人看穿底细,也不会太惊动人! 嗯,就这么的! 而对面的徐卫,背着手,身子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却越发有一种大人物的气势散发开来。他还是那张木然的脸,可眼眸深处,却在赌场四周点得极明亮的灯火下,有点点星芒闪现。 他似乎低笑了一声,沉声说:“爽快!那你说,要怎么一局定输赢?” ------题外话------ 继续求收!求收藏,求点击,求追文,求来评论区撩拨! 列列坑品保证,有例为证!看官您若觉得不错,但新文不够啃,请移驾隔壁,列列的完结文《亡国女帝恋上影》让您体会不一样的穿越爱情! 第三章 你也有今天! 唐七“哗”一声,潇洒的收了纸扇。 她笑眯眯探手往桌上一伸,旁边的人还没有看清楚,原本在桌上骰盅里的几颗骰子,就已经夹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间了。 只这一手,四周众人都开始纷纷赞叹,或窃窃私语起来。 裴老九得意的大声冲旁人吹牛:“看见了?看见了?这就是六指门的传人!七爷!那手势!哥几个看好了啊!赶紧押啊!” 唐七不禁嫌弃的睨了他一眼,裴老九裂着大嘴巴呵呵笑着不出声了,她才转头和徐卫说道:“简单!听说徐兄能随手就掷出六把‘满园春’来,在下不才,可不敢鸡蛋碰石头!这么的!既然徐兄这么能耐,想必掷骰子是要什么有什么的,那咱们今儿不赌大的,改赌小的!谁小谁就赢!怎么样?” 唐七来了这异世许久才知道,这里延续唐代的传统,骰子以四点为最大,一般是六颗骰子为一把,若能掷出六个四点就是最大的,叫满园春。 可唐七自小学的就是以六点为大,好一阵子改不过来,如今虽然改过来了,但既然这人这么能耐,那自己又怎么能拿自己的短处去比人家的优势呢? 徐卫兴许是戴了面具的缘故,也或许是本来性格便这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便抬手示意道:“请!” 唐七冲裴老九努努嘴,裴老九兴奋得满脸通红,把随身带的所有银两都掏了出来摆上,还不断的招呼着旁人:“快押!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 一阵喧闹过后,众人买定离手。 然而,唐七这边,是一堆小山似的银两;而徐卫那边,却是如小山他妈似的一堆银两。 唐七不禁在心里嘀咕一声:看来,这里的赌徒们还是十分信任这徐卫赌技的,自己低调还是对的! 唐七习惯性的拿大拇指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这个动作曾经被她师父不知道骂了多少回,说一个高手,千万不能有任何让人能看破的习惯动作。可是,每次唐七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这样做,没办法,谁让她天生傲骄呢! 她毫不客气的拿起面前的骰盅,指尖的六颗骰子如珠串般落入,她纤手轻抬,只在耳侧轻晃三下,便果断地将骰盅放下了,微笑着向徐卫伸手示意。 徐卫神色不动,眼眸却轻轻的眯了起来,漆黑的眸中似乎蕴含中某种情绪,他也快速的拿起了骰盅,轻摇了几摇。 唐七低垂着头,蓝色发带遮盖下的耳朵却轻动着,慢慢的,一抹笑容便在她唇角绽开。 再抬头,她却已经敛了那抹笑,清澈的大眼睛看向徐卫,极认真地问:“徐兄是庄家,今日你若是赢了便罢了,可你若是输了,当翻倍赔,可是?” 徐卫深沉的眸光再次闪动,身姿忽然变了变,唐七分明感觉到,他的气质和他的外型十分不符。 只听他低笑了一声,沉闷的嗓音有些让人难以捉摸的味道:“自然!你觉得你能赢?” 唐七笑了。 她微抬了下巴,秀美的脸终于绷不住了,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赌场中明亮的灯火照着她清澈明媚的眼,如无数的星光闪耀,清脆的珠玉骤然坠落: “开!” 徐卫看着她的笑脸,竟然有片刻的失神,等回过神来,他的眸光却更加深沉。 他轻轻一提手,打开了他的骰盅,里面六颗一点的骰子闪着红色的点数,煞是好看。 “哇!满盘星!” “哈哈,还能比这更小的吗?” “赢了赢了赢定了!” “唉……” “……这……” 四周或惊诧、或懊恼的声音里,唐七却依然笑得让人眩目。 她又拿大拇指擦了擦自己的鼻子,旋即,便十分大气磅礴的双手往两边一分,众人顿时都安静下来。 她五指纤纤,缓缓地提起了她的骰盅。 四周先是一片安静,旋即便像炸了锅一样的议论: “这……这是什么?” “这个是一点?!” “这样也行?” “呃……倒是比庄家小……” “哈哈哈,我就说秒杀!哈哈哈,快拿银子出来!”裴老九放肆的笑声盖过了众人的惊叹,响彻了整个赌场大厅。 笑声中,唐七傲骄的冲徐卫抬了抬下巴,指着骰盘中排成一列的六颗一点骰子,得意地问:“徐兄觉得,我可是赢了?” 六颗骰子,庄家开了六个一,美称‘满盘星’,本已是所有点数里最小的,唐七即便也能掷出六个一来也是输。 可是,如今她把骰子都叠起来了,六颗变成了一颗,岂不是只有一点了?!这虽说有些投机取巧的嫌疑,但之前又没有说不能这样做? 徐卫双手抱胸站着,眼睛盯着那一列骰子看了好一会,再盯着唐七看了一会,忽然大笑出声。 那笑声,和他之前说话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了,狂肆而畅快,清透而舒朗,声音穿透了赌场的重重锦幔,直绕到屋顶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唐七的心突突的跳了几下,心里的不安开始冒泡泡:我只是牛刀小试而已,可好像……又闯祸了?! 只见徐卫冲一旁摆摆手,便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两个黑衣小厮,抬着一大箱的银子放到了赌桌上。 一时间,裴老九等赢钱的人纷纷涌了上去,争先恐后的要拿自己的一份。 人声鼎沸里,唐七却慢慢的退出来,抬头寻找着徐卫的身影。 然而,人头攒动的赌场四周,再无他的踪迹。 唐七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一种在前世海上沉船时的重大危机感,她贝齿轻咬了咬嘴唇,迅捷的转身就往赌场外走。 身后,裴老九捧着满怀的银子,大声地喊着她:“七爷!哎,七爷!您的银子!” 唐七逃似的往门外去,只冲身后摇了摇手,人便很快消失在赌场外了。 裴老九只疑惑了一瞬,便又欢喜的和众人点银子去了。 财神楼三楼,最里侧的一处雅间里。 淡如轻烟的沉水香,袅袅的飘在青铜瑞兽鼎上方,雅间布置清幽贵气,大到敷了金粉的墙,小到一支玉管毛笔,看着都不是凡品。 一张黑檀木镶螺钿的罗汉榻前,一身青布袍的男子迫不及待扯下脸上的面具,随手往榻上一丢,从一旁弯腰侍立的小厮手中接过布巾,使劲擦了几下脸,又把布巾丢回小厮手中。 他一甩手掀了衣袍,转身在罗汉榻上落座。 另一个小厮赶紧在他脚下跪倒,正要轻抬了他腿,帮他脱下靴子,他却脚轻抖了抖,示意人离开。 只听他淡淡的开口询问:“人呢?” 那声音听起来极轻,却带着一种低沉魅惑的磁性,一丝丝钻入人的耳朵,有些慵懒,有些冷漠,也有着不容人质疑的威压,再不是刚才楼下自称徐卫的男子沉闷嗓音。 屋角迅速的站出来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弯腰垂手,低声回禀:“回爷,阿鸠已经跟上了!” “嗤!但愿他不会跟丢了!” 榻上的人又是那么冷冷淡淡的一声,黑衣劲装的男子却明显的身子抖了抖,赶紧单膝跪下说:“小的们不敢!一个小子而已,阿鸠功夫好着呢!” “哈哈哈!”榻上的人突然狂肆的大笑起来。 黑衣劲装的男子另外一条腿赶紧也跪下了,惊恐又疑惑的看向榻上的人。 他的头发因为刚摘了面具,还有些凌乱,几缕乌黑略卷的发丝垂在额头,越发显得他的皮肤十分的白皙,白皙到有些些病态。 然而,他的眉眼,他的唇鼻,无一不是如玉雕金刻般的精致完美,尤其是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睛,衬着弯弯卧蚕似的眼睑,漆黑眼眸处是无限的魅惑,和无尽的……深沉。 他分明是个尚未及冠的年轻男子,却有着如老人般的深沉眸光,但绝不再是刚才赌台上三四十岁的猥琐汉子。 因为易容还未完全清洗,他的手还有着黄黄黑黑的颜色。此刻他斜斜的靠在了榻上,半支了手,那黄黑色的手,却让近在咫尺的唇愈加鲜艳欲滴起来,他的笑还凝在嘴角,可他的眼眸却有冰的清冷。 他头略低,如墨的发轻垂几缕下来,骤然而停的笑声后,是低低的、带着蛊惑般的询问:“那,我们来赌一赌,要是没跟丢,你赢!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要是跟丢了,你该知道怎么做……” 黑衣劲装的男子跪着的身子陡然又矮了一截,赶紧头触地的求道:“小的不敢!小的知错!请王爷明示!” 榻上的人收了笑,轻蹙眉,俊美到近乎妖孽的脸,却愈发带着股让人无法言说的魅惑,可惜,他冷淡的声音立刻就能将人冰封:“多带些人去找,若三日后还没有他的下落,你便不用回来了!” 黑衣人颤声应诺着,连滚带爬的起身赶紧出去了。 榻上的人这才轻抬了手,立刻有小厮端了面巾、药水、衣袍等物伺候他洗漱起来。 而榻后屏风里,却慢慢转出一个人来。 他白色的衣袍绣满了一簇簇盛开的玉兰花束,高高的男子发髻用一只白玉冠束着,衣袍下摆的缝隙里,露出的是大红的裤子,而脚上,是白底绿帮绣银龙的鹿皮靴,真是一身锦绣,风骚入骨。 偏偏他还长了一张娃娃脸,圆圆的眼睛,肉肉的鼻子尖,两颊有些丰满的弧形,微笑的脸上两个极深的酒窝,若不是身高已是成年,看起来真是得很,再配上他这身衣着,便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喜感。 此刻他摇头晃脑的站在榻前,还只管和正让人围着洗漱的人说话:“唉呀!曦之啊!你也有今天!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哈哈哈哈!” 男子笑得不行,干脆歪坐了罗汉榻一角,拍打着榻上的大红迎枕笑了个畅快,才又说道:“慎王爷哟!我早说过,以前没人赢你只是碍于你的身份罢了!看看,人家一个弱冠小子便这么轻而易举的赢了你!嘿嘿!说!答应我的东西几时给我?” 原来容貌是易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更是让人震惊的! 被称慎王爷的男子既不答话,也不理睬来人,只管自己洗漱了,换上干净衣袍,才也往那榻上坐下。 他已然换上了一身浅紫色的圆领长袍,华贵的衣袍松松的用一根深紫锦络系着。 极明艳的紫色绸缎,衬着他白皙的皮肤、妖孽的容颜,非但没有让他看起来更加苍白女态,反而使他有着常人不可及的神秘冰魅,俊美邪肆。 只见他伸出一只白嫩得胜过闺阁女子的手,一把扒拉开占了半边榻的来人,一边说道:“滚一边去!卫方勉!我可告诉你,在我没抓到人前,你最好离我远点!” 第四章 小气鬼 卫方勉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他,还是笑嘻嘻的在一旁坐了。 他的娃娃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神情,继续撩拨道:“输就输了呗!反正没人知道你疯爷输了,人家只知道一个老赌鬼输了罢了!我说曦之,你若是把人抓到了,能不能送给我呀?哥哥我对那小子喜欢得紧!” “卫方勉,你若是还想拿到那本上古棋谱,最好不要再来惹我!”慎王爷脸色不虞的看着卫方勉,深沉的眸中分明有着平时很少见的火气。 “哟!这么说你是承认你输咯?”卫方勉一点也不以为意,不怕死的继续说着。 慎王爷不说话,眼神看向他,那神情似乎已经忍耐他到了极点。 可卫方勉似乎根本就没看见似的,干脆手攀到他肩头,笑着说:“是了!既然已经给人家赔银子了,就是承认自己输了!不过,你说你,对你的手下也太严厉了些?你就不怕他们不帮你干活?” 慎王爷轻甩了甩肩,卫方勉便一个趔趄倒在一边。 只见慎王爷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他们本来就不帮我干活,难道你以为他会不放些人在我身边,那么轻易就放过我?!” 卫方勉闻言,倒反而慢慢收了刚才的玩世不恭,一张娃娃脸也有了认真的神色,说:“你既知道,还留着他们在你身边?” “嗬!”慎王爷却反而笑了,妖媚的眼撇了一眼卫方勉,似乎十分的不屑,又似乎十分的仇恨,“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能放心呢?” 卫方勉忽然叹了口气,再看向榻上的人时,不禁眼眸中带上了难言的伤感。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又笑起来岔开话题说:“也罢了!那小子有意思!你确定他是你要找的人?” “他那个年纪,自然不是!但他小小年纪手法娴熟,万一和我要找的人有什么关联呢?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慎王爷有些咬牙切齿,却比刚才与那些黑衣人说话时多了不少生气,眼神虽还深沉着,但却没有了那种让人一见生寒的冰冷。 卫方勉十分有兴致的看着他说:“要是能将他带回你王府,你也不怕闷了!不过,我们再赌一把,我赌你根本就找不到他!” 慎王爷斜靠在罗汉榻上,随意散漫,却又俊美狂肆,沉沉的眸忽然闪了闪,妖冶红唇斜勾,轻笑出声:“好!我们赌!三个月为期,我一定要找到他!还没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呢!” ~ 正飞奔在漆黑巷弄中的唐七,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一阵发冷,她已经算行动迅速机敏的了,但在跑过了财神楼两条街道以后,就已经感觉到有人坠上自己了。 “娘的!这么小气!这么输不起还出来混个屁呀!” 唐七腹诽着,已经断定坠着的人必然是财神楼的人。自己已经留了手了,只玩一把而已,只让他输了一把而已,就这么追着自己想干什么呢? 唐七干脆站住了,再往前面去就是自己落脚换衣服的荒宅子了,她倒要看看,什么人敢惹我唐七糖姑奶奶! 身后追着的人并没有隐匿行藏,反而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 不过此时正是大约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古代巷子里又没有路灯,只天上一丝月牙儿洒下极微弱的光,巷弄中便是极深浓的黑色。 来人身形高大,在离唐七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隐约看见他抱拳说话:“这位小兄弟请留步!既然赢了钱,怎好不再尽兴玩两把就走呢?我们主子十分喜欢和小兄弟赌呢!不如让小的带兄弟回去?” 靠!想拦着人还这么有礼貌的? 唐七微皱了皱眉,转过身回话,暗夜里她的声音越发清脆动听:“多谢这位兄台相请,也多谢你家主子,不过我还有事情,今日便不回去赌了,改日再来光顾!还请兄台赶紧回去!” 客气话谁不会讲,我唐七糖倒要看看,谁拦得住我? 果然,来人听唐七这样说,马上就没了耐心,黑夜里嘿嘿笑了两声,说:“敬酒不喝喝罚酒。既然小兄弟不肯跟小的回去,那小的只好将你带回去了。得罪了!” 话音刚落,高大的黑影便向唐七欺了过来。 唐七却忽然抬了手喊道:“停停停!” 黑影顿在唐七身边,冷哼道:“怎么?想好回去了?” 唐七笑了声,黑夜里如金铃在风中摇动:“想好了!我跟你回去!不过……我不随便跟陌生人回去,你可有火折子?让我认识认识兄台,下回再去财神楼好记得找你。” 黑影闻言也笑了起来,十分的不屑加十二分的好笑,被主子抓回去了,还能有下次吗?他轻快的答应着:“行!小的便让小兄弟长长眼!” 说话间,就有一撮火光亮了起来,橘红色的火苗映着来人宽宽的脸膛,也映着他冷漠的眼睛。 唐七低笑一声,伸手出来示意道:“这位兄台移近些,来,你也看看我,看看你能不能记得我,你若是记不得我,可怎么好,……你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夜漆黑,视线有限的情况下,听觉便更加敏感。 只听见她的声音渐渐变了,不再是刚才的清脆如铃,而是略带沙哑低沉的嗓音,轻轻地,缓缓地,似乎响在耳际,又似乎隐在虚无,却钻入了人脑,蛊惑着人心…… 火光映着她的脸,暗夜里她的瞳仁中似乎有无数的火苗在跳动,黑影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被那双跳动着火光的瞳仁吸了进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四周一切便成了虚无,只能看见这跳动着火光的眸,口中开始跟着耳畔的声音,也缓缓地呢喃:“不记得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火折子慢慢的熄灭了,巷弄里又是漆黑一片,四周安静极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极朦胧的月光下,只有一个高大的人影矗立路中不动。 唐七静默片刻,闭了闭眼,收了自己的催眠心术,轻轻地呼出口气来。 忽然,她度量着位置,狠狠地一脚踩在黑影的脚上,还咬牙碾了几碾,忿忿然说:“小气鬼!小气鬼!害我今天赢的钱也没有到手!小气鬼,喝凉水,娶个老婆吊死鬼!呸!千万别让我碰上你!徐卫!你个疯子!” ------题外话------ 亲爱的你看到这里还没有收吗?快收藏,越来越精彩哦! 第六章 椒香手指 又是一天。 深秋的早晨,已经有了冬日的清冷。 阳光还没有照进慎王府的深广院落,清晨的薄雾还缭绕在敞阔的银安殿前空地上,殿门前两侧巨大的铁树尖上挂着晶莹的露水,慢慢积聚,最终毫不犹豫地滴落下来。 铁树旁边,一个黑衣男子已经跪了一夜,高大的身躯虽然尽力维持着想要挺立,但那微垂的双肩却已经泄露了他此刻黯然而恐惧的心绪。 和铁树一样分立两侧的黑甲侍卫,偶尔眼梢流动到他身上,却更快的离开,似乎瞄他一眼也会有所牵连一般的避之不及。 阳光一点一点地照进来,慢慢的银安殿开始有了动静。 成群的仆从们弯腰低头的进进出出,或捧着沐巾铜盘,或拎着食盒攒盘,一拨一拨,繁忙却静默。 直到铁树上再无一丝水意,直到跪着的人阴影缩小成一团,才有两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过来,二话不说将跪着的男子半提半拖的带进了殿里。 还是跪着,只是地下的砖从石块换成了擦得锃亮的金砖,跪着的男子却愈加沮丧,立马深深跪倒。 而他的旁边,已经跪着一个人,与他同样装束的人。 殿里有些阴暗,却因为有一股极淡的沉水香萦绕,似乎空气也温暖了一些,但却也更加让人压抑,无法喘息的压抑。 一声似叹息似轻哼的笑忽然从上座传来,跪着的人都相同的颤抖了一下。 “嘿……,有意思!说!想起什么来了吗?” 说话的人声音慵懒而带着磁性,分明有戏谑的感觉,跪着的人却伏得更低了一些,抖着声音回答:“回,回禀王爷,小的,小的实在,实在想不起来,小的只记得,记得她和我说了句话,后来,后来就不知道了……” 被拖进来的人懊恼而紧张的回答着,微微撇头看了一眼和自己跪在一起的人。 上座又有问话传来,散漫的,冷淡的:“那你被人脱了裤子,偷了银子,你也不记得了?阿鸠啊,据说……你是本王府里侍卫中武艺排在前三的?” 阿鸠不敢抬头,也不敢不答,只能心虚的放低声音:“是!王爷!……是,也不是!后来,武校尉来了,小的,小的就知道了!王爷啊!小的觉得那小子邪气,邪气得很!” 阿鸠说到武校尉时,旁边跪着的人偏过了头,狠狠的挖了他一眼。 “嗯!有意思!邪气……,邪气呀!那武校尉也说说,昨晚那些个赌鬼们盘问得怎么样了?”上座的声音还是那么散漫不经,却又好像趣味十足。 跪着的两人却相互看了看,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惊恐。 另一个跪着的人只好回话:“回王爷!昨日小的遵照王爷吩咐,带了好些人去追,可到了一处巷子,只看见阿鸠无知无觉站在那里,裤子还掉了呢!……后来小的就去找和那小子同来的几个人,可怎么问,他们也说不出这小子到底是哪里人,只说他们是在城隍庙那里认识的,几人众口一词,想必是真的,还说他自称是六指门传人,说他的师父人称赌圣!可小的昨日查了一夜,也……也没打听到江湖上这个门派在哪里……” “嘿……这么说,那些赌鬼都知道财神楼在找他咯?” “不不不,小的不敢打草惊蛇!小的没有狠问那几个人,小的让人问的,使银子问的!” “呵呵呵!不错!看来武校尉会办事多了!既然如此,那……自领二十棍,还继续当着这差!”上座的人低笑着,说得十分轻松,仿佛心情十分的好。 武校尉磕头如捣蒜,忙不迭的谢恩。 咚咚的磕头声里,上座却又开口了,似乎在吩咐别人,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把阿鸠带下去……今晚,让厨房添一盘椒香手指。” 屋里有片刻的安静,旋即就是惊惶的大喊:“不!王爷!饶了小的!王爷!饶了小的!嗯……嗯……” 尚伏地的武校尉眼角余光看见阿鸠被人捂住嘴,死命的拖了下去,却始终不敢为他求情一声,他抖着身体,分明感觉自己像要死过去一样,心都不敢跳了。 许久,身边有人走动,有轻微的杯盏磕动的声音,有桌椅轻微移动的声音,武校尉才抬起头来看,上座已经没有人了,屋中只有几个小厮面无表情的在收拾东西。 武校尉慢慢的、努力的站起来,拖动着发麻的腿,僵硬的走着。 当跨过大殿高高的门槛,看见外面明晃晃的阳光时,他才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惨白着脸,努力让自己快步离开。 ------题外话------ 收收藏呀求收藏,妹子手指点一点呀,列列就知道多了一个人看,码字动力便更足了呀! 第八章 我做了什么孽哟 紧邻的院子和刚才的院子结构是一样的,唐七熟门熟路的扒拉开一处窗户,迅捷的翻了进去。 她快速绕过房中的零散物件,只管往内走,直接来到厨房。先左右看了看,皱起小巧的鼻子嗅了嗅,便去拉开墙边架厨,笑吟吟抓了两只鸡腿出来,一只塞在自己嘴里叼着,一只拿在手里拉开厨房门,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杂乱得很,一处角落还用几根竹枝和一块网皮圈出来,里面十几只老母鸡正咯咯叫着扒地觅食,旁边一只秃毛大黄狗听见厨房开门声,转头看向门口,见是唐七,非但没有大叫,反而呜呜几声,伸着舌头快活的摇起了尾巴。 唐七叼着鸡腿的笑容灿烂而滑稽,她快步走向大黄狗,把嘴里的鸡腿拿下来,赞赏的对大黄狗说:“嗯!黄斑!真乖!姐姐没白疼你!来,请你吃鸡腿!”便把另一只鸡腿送到大黄狗嘴边。 大黄狗讨好的呜呜叫着,拿头在唐七身上蹭了蹭,叼起鸡腿,便扒了四肢就地啃起来。 唐七一边啃着自己的鸡腿,一边拿自己油腻腻的手给大黄狗顺一会毛,等自己吃得差不多了,甩手把鸡骨头一丢,便走到厨房门角落里,把地下一张放着鼠药粉的黄裱纸小心翼翼的捧上来,又在门边的一个柳条筐里抓了一把小麦,和在黄裱纸上的药粉里一起摇了摇,便走向院子里的鸡窝,把麦子和着药粉都倒了进去。 老母鸡们咯咯叫着抢起了食,相互拍打着翅膀,欢呼着,挤压着,不一会,麦子和药粉就没了踪影。 唐七拍拍手,高兴的冲旁边还在啃鸡腿的大黄狗说:“黄斑啊!你今晚又有鸡腿吃喽!可记得要谢谢姐姐哦!” 大黄狗呜呜的低叫着,唐七嬉笑着原路返回,迅捷无声的又钻回了自己的床上。 两个婆子还在说着话。 罗四婶尖利刻薄的声音夹杂着抱怨:“死鬼啥都好,就是记性差!你看,叫他买些盐回来,总是忘记!回头你给我一些!” 方婆子停下了针线,小声说:“她四婶,我也不多了……” “哎哟!你们就娘儿俩个能吃多少啊?我前儿才见你买的呢!这么小气!我自己拿!要不了你多少!” 罗四婶说着,便抬脚转去灶台下,一边将手里的鞋底子塞在怀里,一边撩起身上的围裙,拿盐罐里的瓷勺狠狠舀了几勺,放在自己的围裙里,挪着肥硕的屁股转身走了。 方婆子愣愣的看着她走,再皱眉看看没剩多少的盐罐子,没敢出声,只也收了自己的针线,转身往屋里来。 她轻撩起青布帐子,嘟囔着:“唉!一家子壮劳力赚银子,还总要赚我的便宜!聋女唷,这日子真不好过啊!” 她伸手重重的拍了几下被子里的人,唐七这才似乎刚知道她进来似的转过身,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看着方婆子,脸还是那张脸,却哪里还有古灵精怪,傲骄散漫的样子,倒像是有些智力不全的呆怔,傻乎乎的等着方婆子开口。 方婆子大声的,重复的说道:“起来!起来了!我要去当值了!啊!走了!不要出去!锅里有剩的馍!馍!晚上吃!啊!晚上,吃!” 唐七呆呆的盯着方婆子的嘴唇,似乎明白、似乎不懂的略点了点头。 方婆子看着她点了头,正想转身走,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伸出两只手在唐七的头上摸了几把,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才放心的转身离去。 边走,她口中还低声喃喃:“这样就好,能活命就好,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死老头子,这么多年了也不回来……唉……” 方婆子念叨着,不再管唐七,径自在一旁换了身极干净的青素面绸衣裙,重新梳了头,光鲜整洁的往前面承恩公府当差去了。 她刚走出自己小院的门,便听见隔壁罗四婶尖利的嗓音响彻整个巷子:“唉哟!天杀的哟!我作了什么孽哟!我的鸡啊!我生蛋的宝贝鸡哦!怎么都死了啊!这是怎么了啊?天爷哟!呜……这可怎么好噢……” 方婆子皱了皱眉,缩了缩肩,快步走过他们家的院前,头也不敢回,生怕罗四婶抓住自己哭诉的担心转换成快捷的动力,小脚扭得飞快,迅速的消失在小巷尽头。 第九章 耳后金针 唐七侧着耳朵,享受的听着隔壁罗四婶的大哭大骂,笑眯眯的起床伸个懒腰,无比愉悦的轻哼着不知道什么小调,笃悠悠到厨房掀了锅盖,拿了里面剩的两个馍慢慢啃起来。 等吃完了馍,关好门窗,唐七洗净了手,脸色凝重的坐下来,伸手在耳后将两支金针取下来,盘腿打坐静思。 来到这异世界快两年了,唐七依然能感觉刚来时的那种恐惧感——无声的世界,身心刻骨的恐惧。 她曾经沮丧的以为,自己这身子真的是失聪多年的孩子,残存的记忆也是一部静默的黑白篇,不知道人家在说什么,不知道人家在做什么,那些记忆中的打骂欺负便变得分外委屈。 可连委屈都是莫名的,一切仿佛都是在猜谜,无声的世界里,连这个身子最后被人推入池塘淹死,记忆里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感觉。 唐七曾委屈的日夜啼哭,无声的世界中不知道过了几时,倒是方婆子那过段时间便会做的动作引起了她的警惕。 她对自己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唐七无法猜测自己这身子和她的关系。但是,第一次她将自己抱在怀中抚摸的时候,唐七感觉到了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的一丝温暖。 然而,慢慢的,唐七觉得蹊跷,方婆子的手总是只停留在三个地方,而其中有两个地方,当她抚触时,唐七会隐隐觉得疼痛。 唐七开始自己摸索,才发现在自己的耳后两侧隐约有着两根针,因为大概时间久了,或者下针的人技术高超,平时这身子并不感觉疼痛。 而在自己的后脑处,在头发的覆盖下,唐七能隐约摸到一处铜钱大的凸起,虽不痛不痒,但总觉得不是天生如此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那个位置,又有头发挡着,怎么能看得清楚呢? 唐七心智慢慢清明起来,努力让自己冷静的想办法,她花了很长的时间,一点一点地将自己耳后的针拔了出来。 金针,长不过一寸,却对称的刺在耳后的神门、风溪大穴中间!若不是大师兄习学中医,偶尔教唐七一些,唐七根本不会知道这些。 能听见声音的那一刻,唐七的惊诧和喜悦,胜过了刚到这个世界时,知道自己还活着的刹那! 她也开始对这身体给予起巨大的同情,那段无声的日子其实并不长,唐七后来知道大概也就两三个月,可因为什么都听不见,却足以让她恐惧到刻入骨髓! 而从那针的长度和取下来时的痛苦来看,这身子应该在很小时便被刺入了金针。 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是什么人下得了这样的手? 让她从小就生活在无边的静默世界里,听不见,没人教导,自然也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人也有些呆傻木然,受尽欺辱,最终死在池塘中,却连害自己的人也不知道! 要不是自己借用了她的身子,这世间只怕再无人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了! 既然上天选择让我唐七糖来到了你身上,那么好,借用师父的一句话,出来混,早晚要还的!反正我唐七糖这一世是多出来的,小聋女,我会帮你去讨债的!谁让你这样的,我就让人百倍的还回来! 半年多的时间,唐七趁着方婆子离开之际,努力的锻炼身体,迅速让自己恢复前世的身手,还好这身子的听觉虽然被封了近十年,大概是下手的人手法高明,并未伤到根本,唐七总算找到了前世听声辩骰的快感! 而且,由于针是自己拔出来的,还是一点一点,花了三天才拔出来的,期间因为方婆子要摸而又推回去过一次,所以唐七竟然摸索到了插入这针的临界点,浅一分,世界鲜活纷杂,深一分,周遭万籁寂静。 渐渐的,在方婆子的只字片语中,唐七觉得方婆子可能知道这身子的身世,她曾试过用幻术催眠让她吐露,却发现她竟然也说不清楚,只隐约和她的男人有关,但她嘴里的死鬼老东西却已经消失十多年了! 唐七对方婆子持怀疑态度,但既然她总说自己死了她也活不了,那便慢慢看看!反正自己来到这世间也没什么事做,和你们这群人玩玩好了!不过……这没得赌,却手痒的不行! 唐七便开始慢慢的溜出去玩。 钱财,对于唐七这样的人来说,只要这世间有赌场,那根本就不是事! 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她便溜出去一次,慢慢对这个世界了解,慢慢结识了裴老九一行。 他们都是这个自己从未听说的架空行川大陆上平凡的百姓,虽好赌,却也能施舍给路边的乞丐,也能在街坊碰上事情时出手相帮,唐七便在一次他们碰上老千时露了一手,从此便算有了自己在这世界的第一批粉丝。 “师父!糖儿没有忘记您的教诲!赌圣门下没有滥赌,没有滥用赌术欺负凡人!只是,师父,糖儿真的好想您!昨日我好像又让人盯上了,最近我不能再去看您了,等过段时间我再去和您说话!我会每日练习,一定做到骰不离手。” 唐七收了气息,喃喃自语一番,一垂手,指尖已夹了六颗骰子,快速的练习起来。 是的,唐七,本名唐糖,当代赌圣聂六指的关门弟子。 自小被聂六指收养,按照赌圣一门惯例,排序第七辈,更名为:唐七糖! 第十章 脸真滑啊! 唐七糖便在这异世安然的生活下来了,偶尔出去玩几把骰子,偶尔在杂院玩一下招惹她的人,倒也逍遥自在。 这日唐七糖起床时,方婆子已经在院子里打扫了。 等方婆子打扫好了院落,唐七糖也洗漱了,两人便默契又沉闷的吃了一些粥,这上午便算完了。有时方婆子做些针线,有时也会替换别人出去当值,唐七糖一脸木然呆傻样,等着方婆子的去向,再安排自己的去向。 然而,今天方婆子没有起身做针线,也没有出门,指指碗,示意她去洗。 唐七糖只好站起来去洗碗,故意把东西弄得叮当作响,磨磨蹭蹭了好半天还没有洗完。方婆子果然等得不耐烦了,脚步沉重着走过来,抬手就要打向她。 耳侧风声乍起时,唐七糖就忽然掉了抹布,弯腰去捡,堪堪避过了方婆子的大手。 反而是方婆子用力过猛,人往灶台上扑了过去,肚子磕在灶台上,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唐七糖恍如未见,只管继续擦拭着碗筷。 方婆子叫唤了半天,扶着腰,好半天才站起来,呲牙咧嘴的好一阵,才一个人骂起来:“你这个讨债鬼哦!老东西啊,你到底弄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啊!我这样养着她还要到几时啊?哎哟!唉!聋女!你过来!过来!唉!” 方婆子在一旁挥了半天手,唐七糖自然不会动,照样慢条斯理的做她的事。 方婆子只好扶着腰过来,一把拎了她耳朵拉到一旁,大概知道自己讲再多也没用,只拣重要的说:“聋女!看着我!三天后!三天!” 方婆子翘起三个手指,又指指外面的日头,继续说:“去五小姐院里当差!你若是不好好当差!打!打死!没有饭吃!没有!知道啦?” 方婆子显然一肚子的火,脸色有些红,眼睛瞪大望着唐七糖。 唐七糖眼睛瞪得比她大,一脸无知样,心里却一百个无趣,哎哟,没得赌了呢!不过……去人家小姐院里玩玩也好,闲着也是闲着! 见唐七糖茫然着,惊慌着,方婆子又说道:“只是看园子,浇花,扫地!若有铜钱!银子!拿回来!给我!懂?” 方婆子比划着,眼珠子几乎粘上唐七糖的脸,唐七糖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方婆子叹了口气,这才放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悻悻的走开去拿针线。 唐七糖知道今儿个是无望出去了,便慢慢的也坐到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傻坐着。方婆子看她一眼,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倒也没再说什么。 唐七糖眼见着她不再注意自己,双手一垂,两手中均已经捏上了几颗骰子,笼在袖中不断的揉搓练习起来。 三天后。 巳初时分(早上九点左右),方婆子自己换上了承恩公府低等下人的青素面绸衣裙,身后跟着一身半旧蓝粗布衣裙的唐七糖,匆忙的锁好院门,要往前面公府里去。 罗四婶正好站在门口晾衣裳,便扬声问道:“哟!方婆子这是去哪里啊?” 方婆子只好转了身,干笑着打招呼:“罗四婶早啊!这不是求着刘管事家的好久了吗?正好五小姐院里要添一个粗使的丫头,我便带我们聋女去试试。要能成,也好歹赚几个大钱。” 罗四婶撇了一眼唐七糖,眼珠子转了转,放下衣物便走过来,也不避讳她,直接和方婆子说道:“上回我和你说的,就老云家买媳妇的事,你可有没有再想一想啊?好歹能拿几十两银子呢!可不比你那一个月二十几个大钱强!” 方婆子也撇了眼唐七糖,微转过身背着唐七糖说道:“到底还小呢!算了!过几年再说。” 罗四婶不甘心的‘啧’了一声,突然伸手拧了一把唐七糖的脸,和方婆子吐起了酸水:“哎哟你看你看,年纪是小,可这脸真滑呀!要是个爷们见了,总是能上心的!听不见有什么呀,不会说话更好!只要能做床上那事儿就成!方婆子啊,你好好想想,若是能把这说媒的事差了我,我也好拿几个谢媒钱!这不,前几日不知怎么的鸡都死了嘛!我正想多赚几个钱再买几只呢!” 唐七糖恼怒万分,低垂着头将罗四婶晾着的衣服挖了一眼,却始终没抬头。 方婆子显然也有些不耐了,转身拉过唐七糖边走边说:“她四婶啊,这和刘管事家的说好了时辰的,要误了时可不好!改日咱们再聊啊!” “哎哎哎!你倒是答应不答应啊?哎!死老婆子!左右不肯给句实话!”罗四婶嘟囔着走开了。 方婆子直拉着唐七糖一径走完了青砖小道,在公府仆从出入的一个后门口停下,才转身看了眼唐七糖,重重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死老头子再不回来,我还真得把你卖了!省得这一个个惦记着,总有一天招了祸!一个聋女,倒长了一张好脸!唉!” 后门守门的仆妇探出头来,见是方婆子,少不得也要招呼几句,聋女却突然一把拉了方婆子系在腰间的钥匙,冲方婆子揪着脸,做了个肚子痛的姿势,转身便往回跑。 ------题外话------ 第十一章 承恩公府 方婆子在背后喂喂喂的喊,唐七糖只管抱着肚子走自己的,方婆子跺了下脚,知道她听不见,只好在门房那里等。 唐七糖一径儿往回走,到罗四婶家门前时,小心的张望着。 果然,罗四婶已经回院里了,黄斑站在门口,见唐七糖在不远处,摇着尾巴便过来了。 唐七糖摸摸它头,探头看了看院子里正没人,快速的往罗四婶晾衣服的架子上狠狠一脚。那架子,本就是三根竹子随意搭起来的,这一脚,整个架子便应声而倒。 院子前空地本就小,除了这小道是铺了砖的,其它都是泥地,秋日干燥,地上灰尘滚滚,脏污不堪,而衣服刚晾起来,尚还滴着水呢!这下子倒好,比不洗还要脏。 唐七糖尤不解气,利落的脱了脚上的旧青布单鞋,迅速的窜到倒地的衣服上,使劲地来回踩了好几脚,眼看着湿衣服都成了抹布,才麻利的穿上鞋,抱住傻呆呆看着自己的大黄狗亲了亲,无声嬉笑着跑开了。 黄斑摇着尾巴,不解的看看地下的衣服,再看看跑开的人,狗眼睛里十分疑惑,往前小跑几步,呜呜几声,随即又回了院子里,趴着去了。 唐七糖走回后门,方婆子皱皱眉,也懒得说她了,只管拉着她往府里去了。 承恩公郦家,当今皇后娘娘郦如珍的娘家。 自龙泽国卫姓为帝一百五十余年来,郦家,如今算是最好的时候了! 虽说早年间,郦家老祖宗也算是开国太祖的手下大将,因有从龙之功官至一品威武将军,可到底从龙前,郦家也只是山沟里的泥腿子罢了,突然有了权势便张扬起来,作张作致,才不过三代,就把世袭的威武将军头衔丢了。 到郦如珍祖父那一辈还算好一些,出过一两个武将,尤其是郦如珍的祖父,曾效力龙泽国北方边陲,在与紧邻的禄宗国就疆域之战中立下赫赫功绩,才又捞到了一个广成将军的衔。 而到了郦如珍的父亲——郦冒,则更加有头脑了,非但极早的入了军中,还擅于经营人脉,不知怎么的,便结识上了当年偷偷入军习学的先帝,并得到了先帝的重用,在先帝执政后期,更是担负起皇城护卫的重要职责,也曾官至兵部尚书。 可不知怎么的,先帝忽然又不喜欢这位兵部尚书了,一向隐忍的先帝爷还曾在百官议政时当面训斥过他。 可他运气好的很,还没彻底败落,没过多久当今登基了! 而当今皇帝登基一年便死了皇后,多少公侯贵女,百官千金,皇帝陛下独独看上了郦如珍,一朝选在君王侧,顺顺当当便成了继后,而当年的兵部尚书也进爵为承恩公。 虽说为了免于外戚干政的嫌疑,老承恩公便早早请辞了兵部尚书一职,可当今皇上十分信任老承恩公,多次挽留,还早早让郦如珍的亲弟弟——郦聪承了世子之位,可谓恩宠有加。 前几年,老承恩公过世了,如今的承恩公,便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郦聪了。 郦皇后生有一子,皇子中排行老四,如今也已经十六岁了。 而郦聪生有两子五女,嫡长子郦夏年十五,既是四皇子的表弟,又是四皇子的伴读,要好得很,四皇子便也在承恩公府常来常往的,几乎天之内必要来走上一遭。 四皇子卫行之乃皇后所出,自然受尽宠爱。 虽说二皇子卫方勉也是先皇后所生,但先皇后娘家原本只是五品文官之家,当今登基时,并没有让先皇后一起受封,先皇后没过多久便死了,当今也只是在死后追封了一个皇后的谥号而已,怎能和烈火烹油的承恩公府相比? 文武百官但凡有眼色的都知道,四皇子才是承继大统的热门,只要巴结好四皇子,那就是把下半辈子安置好了。因此,承恩公府作为他的外家,他常来常往的地方,在庆京城是要多热门有多热门! 承恩公府因此也修缮得极其豪华,唐七糖一路从后门进来,便像看见了一幅从古到今的移动画卷。 古的,是自己住的那肮脏杂乱的小院;今的,是承恩公府的后宅!越往前去,移步换景,越发觉得奢华精致,楼台阁宇,假山静湖,处处都是花了功夫的,自然也是花了银子的。 饶是唐七糖这种算经了世面的人,也觉得这府邸的确是富贵繁华之地,能住在这样的地方,真是不枉为人一遭! 唐七糖看的目不暇接,不禁想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多赢些钱,弄个这样的宅子住住呢? 想得太入神,头皮上却突然遭了火辣辣的一记。 ------题外话------ 我是个勤奋的银! 第十二章 嘘,别出声 不用装聋了! 唐七糖顿时觉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啥也听不到了。她低头敛神努力压下情绪,才敢抬头看身旁的始作俑者。 方婆子正皱着老脸,左右看了看,一把捏了唐七糖的下巴,让她面对着自己,压着声音,放缓语速说着:“不要乱看!这是公府!公府!这里头的人谁都能踩死你!死!知道?我可不想你死!要不是我身边银子越来越少,我也不想让你来这!你若是不能当这份差,我便卖了你!知道不?要乖!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乖!” 唐七糖很想把她拎起来,直接丢进旁边的湖里,她袖子里的手紧了又紧,最终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妹的!吃的我的总要给我吐出来,打了我的总要给你打回来!惹我唐七糖,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啊!看在你养大这身子的份上,我且再忍你几忍,最好别再惹我,若不然,不用等到你卖我,我先卖了你! 唐七糖这身子的记忆中,这方婆子常有打骂,但还算给她吃饱穿暖,这身子对方婆子还是有着依恋的。 唐七糖暗自腹诽一番,也只好跟着她,继续前行往府邸的东北角去,那里住的是承恩公的第五女,正室嫡出,年方十岁的郦诗音。 府邸很大,就这么走来走去,唐七糖估摸着从杂院出门到现在都快要一个小时了,最后穿过一处小假山,才看见一个掩映在桂花树林中的院落,宽广雅致,清幽宁静。 深秋里,那桂花树已经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几株高大的树木上有零星的金花点缀,走近了,还是有一股带着甜味的浓香。 桂花树下,是一排种满了不知什么藤蔓的矮墙,矮墙有个红漆月亮门,半开半掩着,能看见里面红色的廊柱,彩绘的斗檐。 方婆子让唐七糖站在棵大桂花树下,自己绕过月亮门走进那小院,在院门口和一个仆妇说话。也不知道是她要见的人不在还是怎么的,唐七糖只远远看见方婆子扯着一脸的笑,在和人恳求着。 唐七糖撇了撇嘴,暗暗叹了口气,死老婆子,你若是也这么对我,你要座银子山我也能给你搬回来! 四周挺安静的。 身后,却有轻微的脚步声,夹杂着浅浅的呼吸声,还有努力压抑的嬉笑声靠近过来。 唐七糖皱皱眉,最终拿大拇指帅气的擦了擦鼻子,保持了聋女本色:姑奶奶我闲着呢,谁想玩我,那就来! 等了几息,一双不大的手在身后一把捂住了唐七糖的嘴,有人凑到她耳边说话:“嘘!别出声!走,陪我去前面的假山里躲!” 声音很清脆,像是半大孩子,说完还捂着她嘴,推推搡搡将她推到附近的小假山里。 那人把唐七糖往假山石里一推,自己半个身子探出假山四处看看,才回身看向唐七糖。 唐七糖正摆着一张聋女的无辜脸打量他,嘿!大概十一二岁年纪的一个半大小子,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头上的发髻绑了颗诺大的珍珠摇摇晃晃,深秋里还满头的汗,额角的发丝都粘起来了。 他穿了身大红的细绸袍子,袍子下摆和袖口都袖着七宝葫芦、蝙蝠等好意头的纹样,只是衣袍皱巴巴的,镶白玉的腰带松松垮垮像要掉下来,而挂在腰带上的荷包还在晃荡,里面传来轻微的玉石撞击声。 一张脸倒挺清秀的,高高的鼻子大大的眼,宽宽的额头红润润的嘴,左耳朵还带了个黄灿灿的压寿金耳环。 他打量了几眼唐七糖,咦了一声,说:“你是哪个院里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还穿得这么破旧?我们府里穷了么?还是这季的丫头衣服没给你?”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说话呀!你叫什么?你不会是怕了?别怕别怕!我和你闹着玩呢。” “喂,你叫什么?等找我的妈妈们走了我就走!喂,你不说话我生气了!” “嘶!还有比我倔的主!你再不出声我打你了!说,说不说?!” ------题外话------ 想想呗,假山洞里,最适合做什么捏? 第十四章 小狐狸精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 金耳环人还在唐七糖身下,却硬支起上半身,崇拜而讨好的说:“你怎么弄的?嘿!你教教我呀!哎,让我起来!你让我试试!” 唐七糖一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此刻也不说话,却忽然把骰子往金耳环手中一塞,猛然伏低身子抱紧了他,一个翻滚,金耳环还在懵懂间,已经变成了他趴在唐七糖身上了! 金耳环有些惊慌,有些不解的半坐起来,继续问道:“哎,你干什么呀?我不怪你了,我也不打回你,你教我怎么玩好不好?” 恰在此时,假山洞口探进来一个圆乎乎的头,看见洞里的情景,先是咋呼了一声“哎哟!”继而头上的镏金錾子在洞门口划过一道光,已经转头向外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快来快来,二爷在这呢!” 金耳环抬头往外看了看,一点也不以为意,却低头继续问着身下的人:“哎,你到底是谁呀?他们找我来了,等会肯定又和母亲告状去了,我不告诉人你打了我!你只告诉我你是谁,以后我好找你教我呀!” 金耳环眼神还是热切着,唐七糖刚才露的那一手太神了,他实在无法从刚才的情景里走出来。 然而,假山外声音嘈杂起来,不一会的,就涌进了好几个人,顿时将个小小的假山洞挤得水泄不通。 只听一个尖利的嗓音,似责骂似传播的说道:“哎哟!我的二爷哎!您这是干什么呀?怎么能在这干这事呢?这这这,要是夫人知道了,不是要奴婢们死吗?哎哟,这是哪个院的小丫头呀,这生生的把爷们给带坏了!到这地方来做这种事哟!哎哟,你们几个快来呀,把二爷扶起来呀,哎哟,这腰带都解下来了!哎哟,这这,二爷,这不是地方啊!” 很快的,假山石洞上人影晃动着,嘈杂着,将金耳环和唐七糖拉出了洞里。 好些个穿青绸衫子的人围着金耳环,拍灰尘的拍灰尘,整衣服的整衣服。 金耳环却一把推开他们,走向站在一边,恢复聋女神情的唐七糖身边,小声说道:“哎!你快说你叫什么呀!我知道你一定听得见!改天我找你呀!说啊!” 一个圆脸圆身材的老妈妈赶紧追过来拉着金耳环,还是那把尖利的嗓音做腔做势:“哎哟我的二爷哎!你这怎么就迷上这么个小狐狸精了?快走!这事我还得禀报夫人呢!你到底有没有怎么着她呀?” 金耳环不耐的从老妈妈手里抽出手,正想说什么,那老妈妈却又转头冲着别人喊道:“知道这哪个院里的吗?这哪个院里的小狐狸精?爬爷们的床爬到假山洞里来了!谁认识?啊?谁认识?” 周围的人议论着,指点着唐七糖,远处又走来两个人,正是方婆子和另一个仆妇,见这边嘈杂,便赶紧跑了过来。 方婆子一见唐七糖,立马扑过来就劈头打了她一句,骂道:“死哪里去了?让我好找!不是让你站那树下别动的吗?这……是怎么了?” 方婆子见众人都看着她,总算觉得不对了。 她身后的仆妇正和刚才那圆脸圆身材的妈妈说着话:“哟!吴妈妈怎么在这呢?这是怎么啦?” 吴妈妈叉着腰,也不回答,却问她:“李阿毛家的,你认识这小丫头啊?可是你们院里的?” 李阿毛家的看着情形,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干笑着说:“哪能呢!我也不认识这小丫头,就是今日大厨房的方婆子,要带她家丫头进来找份差事,结果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该是她家的!” 说完,眼珠子转着又看了看情形,忐忑不安的问道:“吴妈妈,这是怎么了?” 吴妈妈显然并不想隐瞒,大声的说着:“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好好的爷们都让这些个小狐狸精带坏了!才刚还和我们二爷滚在那假山洞里呢!也不知道成了事没有!哼!等我禀报了夫人再说!夫人眼里可揉不进沙子!既然不是你们院里的,那我可把人带走了!” 李阿毛家的左右看看,摸摸自己的袖子,那里面躺着方婆子刚给的一个碎银子,微微坠在袖子口。 李阿毛家的干咳了一声,硬挤了笑和吴妈妈说:“哎呀,不会是误会?这方婆子说这丫头是个聋的!话都不会讲,怎么会勾引起主子来?吴妈妈要不……再问问?哎,方婆子你自己说!” ------题外话------ 嘿嘿,大宅院里,什么事都有,不过这些不是主线啊,慢慢来,慢慢来啊…… 第十五章 我要了! 李阿毛家的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招呼方婆子过来和吴妈妈分说,自己却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好几步。 方婆子惊慌的看着这场景,跺了跺脚,一把拉了唐七糖到吴妈妈身边,捧着唐七糖的头,弯腰弓背的和吴妈妈说道:“哎呀,吴妈妈呀!您看您看,这丫头是个聋的呀!这我才第一次带她进府里来找个差事做,她哪里知道哪个是主子呀?误会!一定是误会!吴妈妈,您不信问问李管事家的,问问后杂院的街坊,这丫头自小就是个聋的!您看您看!” 方婆子摇晃着唐七糖的头,仿佛这样能让人看出她是个聋子似的,又求救般的看着李阿毛家的,谦卑小声地说:“李管事家的!您知道的!是?她这第一次进府!您给说说!” 李阿毛家的眼一翻,投给她两颗白眼球,撇撇嘴说道:“谁知道你呀!我不管了!才一会子功夫,这丫头就惹出这祸事来,我这院子里是不敢要了的!你自己说去!”说完径自往那红漆月亮门去,走了! 方婆子没办法,又捧着唐七糖的头,看向吴妈妈,求道:“吴妈妈,您行行好!这丫头连话都不会说,她不敢的,她不敢的……” 吴妈妈斜睨着唐七糖,正想说什么,金耳环却突然跑过来一把拉了唐七糖的手,挺着小胸脯说:“干什么!小爷我就喜欢她了!怎么着?!她不是来找差事的吗?我要了!走!跟我回勤学轩去!” 说完也不管众人,拽着唐七糖就走。 “哎哎哎!二爷!这不行啊!哎哎哎……哎哟我的祖宗啊!你们几个,快去禀报夫人去!我先跟回去看看,唉!”吴妈妈指挥着众人,摇着滚圆的身材要追上去。 方婆子又惊慌又担忧的看着,在后面追着喊道:“吴妈妈,这不会有事?这不是聋女的事?这……这这……” 吴妈妈顿住了脚,滚圆的身子刚跑几步就有些气喘,她眼珠子转了转,皮笑肉不笑的对方婆子说:“是啊!既然是个聋的,不会说话的,想来不是她勾引的主子,那……就是……啊?这二爷就是这样的,哪能和小公爷比呢?是?” 吴妈妈冲方婆子翘了翘大拇指,意有所指的,又像教唆又像说笑:“只要大家都这么想,那肯定不是你那聋女的事!你说是不是?” 方婆子看着那大拇指,似懂非懂的干笑着,不知道怎么答话。 吴妈妈见她这样,不屑的哼了一声,低骂了一句:“蠢货!”转身走了。 方婆子站在路上,走也不是,追也不是,为难得直转圈圈。 承恩公府中轴线上,全府最豪华的丰景堂里,一个婆子正凑在一位贵妇人的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也不知是说的事太过好笑,还是说事的人心情太好,总之两个人都面露着无法掩盖的喜气,眉眼里是压都压不住的笑意。 贵妇人上身一件大红的对襟满绣褙子,下身一条十二幅的白底挑线裙,那裙摆上一圈儿的牡丹花富贵逼真,与贵妇人头上的两支牡丹金钗相映成趣,她形容不过三十出头,容长脸儿,一对丹凤眼有点上挑,不管怎么笑着,总带着丝凶相。 此刻她拿手里的白绫子绣帕半掩着嘴,丹凤眼里是十二分的不屑和十二分的算计,轻声嘱咐道:“既然他喜欢,那就给他!狐媚子生的小杂种就是上不了台面!这样也好,省得我花心思了!吴婆子这事做得好!开我的小妆匣子,赏她!” 说事的婆子也不过四十不到的年纪,一身青绸裙衫,看着比一般的仆妇格外好料些,头上插了支金嵌宝的簪子,又厚又粗,那红宝石虽小如米珠,但在仆妇间是极难得了。 她身材高挑,容貌端正,很有气势,若不是身上的仆妇服饰,倒像是哪家的当家主妇呢。 此刻她听着话,赶紧跑到里间去,不一会儿抱了个红漆匣子过来,解下裙腰间的钥匙开了匣子,将匣子抱到贵妇人眼前说:“听说还是个聋的,话都不会说!显见是下作得将人拖进去的!夫人您说,公爷要是知道的话会怎么罚他!嘿嘿!咱们就等着看戏!” ------题外话------ 第十六章 成全他 贵妇人随手在匣子里翻了翻,挑出一对金耳环来看了看,又挑出一对镶宝的耳环拿在手里,冲婆子挥挥手,婆子明了的收了匣子。 贵妇人将手里的镶宝耳环丢进婆子手里说:“你也办得不错!总算没看错人!我有你,可省心不少!拿着!”说完将另外一幅金耳环冲婆子甩了甩也丢给她说:“和吴婆子说,先别咋呼了!这次……我要一次解决了!” 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赶紧捏着耳环屈膝谢赏,眼神一丝不落的看着贵妇人等吩咐。 贵妇人凤眼中皆是算计,一张脸更加的凶相,薄薄的嘴唇掀了掀说:“梅妈妈,你说,他这到底没成事呢,公爷要是知道了,最多不是禁足几天?说不定又说是我挑事?我呀,这次就让他去闹!反正是他自己要将人拉回去的,我干脆做趟好人! 你等会就安排让那聋女给他上夜!哼!他不是喜欢么?小小年纪就想人事了?成全他! 你再和那方婆子说,让她好好教教她那个聋女,最好……能大了肚子……嘿嘿!那……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公爷还有什么话说?哼,一个庶子,疼得跟什么似的!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梅妈妈听完,赶紧奉承道:“是是是!到底是夫人看得远!正是这么说!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又是个聋的,世家公子也没有这样糟蹋人的!到时候放出风声去,庆京城有头脸的人家谁还会愿意和他结亲?一上二下的,还怎么和我们小公爷比?” “哼!和小公爷比?如今他都比不上!瞧你说的!”贵妇人闻言,不禁有些恼怒的撇了眼梅妈妈。 梅妈妈自知失言,赶紧想法弥补:“可不是!但凡有眼睛的谁不知道!可不是还有那一位,总使狐媚子手段么!我们明白,可公爷不是那什么嘛……” 梅妈妈这火引得好,贵妇人顿时柳眉倒竖着,那话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哼!成日里宿在那院里,能不觉得她儿子好吗?!这次我倒要看看,她还有脸求情!好好的去办!就算不能弄大了肚子,只要能成了事,也是她儿子造的孽!去!” 梅妈妈感同身受似的,也跟着咬牙切齿的答应着:“夫人放心!我亲自去,一定会好好教教那丫头!” 勤学轩,在承恩公府的东南角,处在内外院的交界线上,两进两厢,还连着一排倒座房,四周种了许多松树,尤其是勤学轩正房前面的院子里,一棵高大的雪松挺拔而苍翠。 金耳环拉着唐七糖,一路没松手,直接进了挂着勤学轩三字匾额的正房正厅,才松开她,自己跑到桌子上倒了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一眼不眨的再次打量站在厅堂门口的唐七糖。 唐七糖见左右没人,抬起头就是一个眼刀,狠狠的飞过去。 金耳环却一点也不恼,还‘噗哧’一声笑了,乌黑的大眼睛里兴奋极了。 他又站起来,靠近唐七糖,几乎贴着她耳朵说:“哎!你真有意思!这么的,你也别装了,只要你把刚才露的一手教了我,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我也不说出去你是装的,不是好过你去别的院当差吃苦?” 唐七糖毫不客气地一掌推开他,冲他扬了扬自己粉嫩的小拳头。 金耳环鼓起脸,有些讪讪的:“你也太凶了!我长这么大,连我爹都没打过我呢!行行行,我不过来,不过,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你刚才突然翻身她们就进来了,我看你应该能听见?哎,你倒是说话啊!急死我了!” 金耳环不敢靠近过去,但这个问题实在太让他纠结了,便还是一个劲地问着。 屋外却开始有脚步声传来,刚才跟着的一行人都进来了。 金耳环皱着眉,往椅子里一坐,看着丫头仆妇们一个个跟进来。 屋子里开始忙碌起来,有的倒水,有的帮金耳环整理,最后喘着气进来的是吴妈妈。 她嘴唇都有些发紫,呼呼的干脆在高高的门槛上坐了,拿袖子拭着额角的汗和金耳环讲话:“哎哟……我的二爷,您这……您跑什么……呀!累死老奴了!爷啊,您不能这样,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个小丫头带回来呢?您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老奴还活不活了……” 第十七章 我叫你坏! 吴妈妈絮絮叨叨的说着,金耳环忽然脱了脚下的鞋子扔过去,那鞋子竟然也是红色的,镶了黄色的边,绣着白色的鹤和不知名的花,做工极好,鞋底子又厚,啪的一声就打在吴妈妈额头上,又掉落到她怀里。 吴妈妈立马闭嘴,可神情却极其不忿。 她揉着额头,怀里抱着那鞋,忽然撇见唐七糖站在一旁,眼睛里喷着火就走了过去,一把拽了她胳膊就往屋外拉去,嘴里还拉三扯四的骂着: “我把你个教坏爷们的小妖精!爷们脏的臭的往屋里拉咱管不了,你我还管得了!我叫你坏!我叫你坏!”竟然直接拿了那鞋当起了武器,往唐七糖身上劈头盖脸的乱招呼。 金耳环先还着急的站了起来,旋即却笑着坐下了,闲闲的靠着椅背,一只穿了雪白袜子的脚搁在另一只上面,摇晃着十分得意,嘿嘿!爷倒要看看,这小聋女会怎么对这老虔婆! 唐七糖没有让他失望,只见她抱着头,看起来是在躲避,却身形略动,等到过厅堂里高高的门槛时,金耳环还没有看清楚她怎么出的招,那吴妈妈便拎着鞋子,嘴里“哎哎哎”的叫着,人却背朝外的往门槛外头倒去。 吴妈妈人胖,又是向后倒,她拼命抓着门槛,最终还是跌坐在门槛外面,哎哟哎哟的起不来了。 唐七糖却还是一张茫然的聋女脸,懵逼着站在门槛旁装无辜。 金耳环看看吴妈妈,再看看小聋女,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四周也有仆妇丫头们忍不住,偷偷笑着的,也有摇着头去扶吴妈妈的,奈何吴妈妈人胖,又摔得实在不轻,扶起来又坐倒,坐倒了又骂,一时间勤学轩热闹非常。 梅妈妈恰在此时,带着几个小丫头来了,她高挑的身材往门口一站,所有的丫头仆妇们都安静了下来,纷纷屈膝给她见礼。 连金耳环也站了起来,没穿鞋的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摇摇晃晃的微点着头说:“梅妈妈怎么来了?有什么事还要劳烦梅妈妈亲自来的?母亲有什么吩咐?” 梅妈妈的脸,和在丰景堂面对贵妇人时完全不一样了,端正而肃穆着,十分有公府当家主母身边最有权力管事的谱。 她向金耳环屈了屈膝,行了个标准的下人礼,却很快站起来,下巴微抬着,眼睛如雷达般的在四周扫了扫,缓缓地说:“这怎么说也是公府少爷的住处,这一个个的是在做什么?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 梅妈妈话是对着吴妈妈讲的,眼神却瞟着站在一边的唐七糖。 唐七糖越发的一幅懵懂样,心中却兴奋无比。 嘿!还是师父说的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一个个唱戏的唱戏,敲锣的敲锣,还红脸白脸外加丑角儿都有!有意思!我唐七糖许久没有和这么多人玩了呢!就陪你们玩玩呗! 梅妈妈看了会儿唐七糖,转了身对上金耳环,嘴角微微上扯着,拉长了声音说:“二爷好歹也是世家公子,可不能做那轻狂的事!您这脚上的鞋子又是怎么回事?咱们公府的主子怎么好这般模样,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您嫡母没教好您?” 金耳环撇了撇嘴,还站得歪歪扭扭的呢! 有个有眼色的仆妇赶紧去吴妈妈身边拿了鞋,蹲下身给他穿上了,他才极不情愿的低声说:“梅妈妈教训得是。” 梅妈妈还是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回道:“可不敢当!老奴虽然是夫人身边的人,也只是替这些老妈妈们说句公道话而已,可当不得教训二字! 二爷可是公爷心尖上的人,自然是处处妥当的!只是吴妈妈也是看着二爷长大的,也曾服侍过您嫡母,二爷也该敬重着些才是!没得让人拿了二爷的错处!” 金耳环满心不忿,脸色实在不大好看。但梅妈妈口口声声拿嫡母做由头,似乎他刚才的行径都是打了嫡母的脸,便皱着眉不再出声。 梅妈妈脸上闪过一丝不屑,转眼又换上了一张笑脸:“不是老奴要多嘴,实在是夫人知道了方才的事,替二爷心疼,特别差老奴来,替二爷好好安置的,二爷也该替夫人着想些才是! 二爷该知道,自古以来人言可畏啊,夫人在丰景堂坐着,竟然有人传言说二爷强要了一个小丫头!这说出去多不好听啊!说来还是夫人总挂心着二爷,特别嘱咐了人不可胡说!说二爷如今大了,自该选几个合自己心意的人儿!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却让些不知底里的人说成那样!可见是些找事的!要是让公爷知道了,还不是又罚二爷?” 梅妈妈一番话说得,听起来简直是处处在为这金耳环着想,可细细品品味道,又觉得里面存了好几层意思,连唐七糖都不禁偷看了梅妈妈一眼,看来这假正经是来安置自己的了?!咦!这古代传播速度真快呀,才一会儿发生的事,已经惊动大主子了? 果然,梅妈妈眼神已经罩着唐七糖了,唐七糖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自己头顶上一束如有实质的目光。 唐七糖装傻装得更起劲了,耳边却听见那梅妈妈在问:“这就是二爷看中的人儿?听说是大厨房里打下手的方婆子家的?把方婆子叫来。” ------题外话------ 大家先耐心看一看啊,因为每天字数少,很多场景只能分成好几天了,其实很快的,很快男主又会跑出来滴。 第十八章 你也学会使坏啦 唐七糖没抬头,听着有小丫头伶俐的应着,布鞋底子哒哒的,踩在勤学轩院子里的大青石上走远了,一会儿的,又马上回来了。 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回禀着:“梅大娘,方婆子就候在外头呢!这就来了。” 果然,方婆子战战兢兢的站在大门外回着话:“梅管事!我,我家丫头,她,她不敢的……” 梅妈妈转头看了眼方婆子,又转头看看唐七糖,站在门槛里的样子比主子还要主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弯腰低头的方婆子,话很贴心,语气却很不屑: “方婆子,听说你这丫头是个聋女?第一次进府,想来迷了路也是有的!我问过了,知道你在大厨房这么些年,也是个老实的!既然想帮她求个事做,便也罢了!夫人心善,又是个大度的,既然是二爷自己个看上的,那便让她留在勤学轩罢!” 方婆子今日吓得不轻,原本以为今日聋女闯了大祸了,自己肯定也要受罚,究竟主子们怎么罚,那可是说不准的事!可聋女……自己又不能不顾,只好一路跟着等在勤学轩外头,似乎在等着头上的刀砍下来,到底怎么砍她也不知道。 如今梅妈妈一席话,可把方婆子激动坏了,这是真的?! 方婆子惊得抬眼看着梅妈妈,结巴着问:“梅管事您,您说的是真的?聋女可以在勤学轩当差?” 梅妈妈嘴角往下撇着,极力忍耐着心中的不屑,声音却异常的温和:“瞧你说的!夫人的话还会是假的不成?!不过聋女既然是聋女,这怎么当好差事,你还得好好教她!今儿先把她带回去,三天后再来勤学轩当差,我会让人安排好的,等一下你去帮她领几件婢女的衣裳,便带她下去。” 方婆子感动莫名,承恩公府啊!承恩公府当家夫人身边的贴身管事妈妈啊!亲自安排了自己家的事!哎哟哎哟这真是!怎么感激都不够啊! 说起来这承恩公府的奴仆,从看家护院到粗使打杂的,从外头庄子里的,到府里各主子身边最贴身的,没有一千,也有五百,象方婆子这种底层的厨娘,能见到梅妈妈,那简直象跨国公司的小虾米见到了集团公司的大boss一样啊! 况且今天大boss还这般和颜悦色的亲自安排,方婆子一个劲的点着头,哈着腰,哎哎哎的答应着。 在梅妈妈的眼色里,隔着高大的门槛斜身过来,方婆子一把拉了唐七糖,恭敬的冲皱眉看着唐七糖的金耳环行了个礼,硬按着唐七糖的头,也让她向金耳环行了个礼,拽着她出了门槛,再同样让她和自己向梅妈妈行了礼,说:“梅管事!我这便带她回去好好教教她!回头再去夫人院里磕头!” “去!去!” 梅妈妈努力维持着大管事妈妈的威仪,大气的冲方婆子挥挥手,看着方婆子拽着聋女走了,暗自挑了挑眉,转回头对金耳环扯起一抹极僵硬的笑:“二爷对夫人的安排可还满意?二爷看将她放在哪里好?” 金耳环嘴巴从左努到右,正想说什么,梅妈妈又开口了:“夫人的意思是,她是个聋的,按理可不敢让她贴身伺候二爷,没得委屈了二爷!但……居然二爷喜欢,那便让她晚上替二爷值夜罢了,又轻省,又无需开口。二爷觉得怎样?” 金耳环深深吸了口气,大大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未成年的身体才到高大的梅妈妈肩头,他不得不抬头深深看了梅妈妈一眼,说:“既然是母亲安排的,那再好不过!还请梅妈妈替我谢谢母亲!” “不敢当!奴婢定然把话带到!那奴婢这就去安排了。每日里事情实在多,偏偏总有这些个不懂事的,闹这么一出一出的,可不折腾人吗?你们都给我听着,二爷可是咱们公府的主子,你们再敢这么不经心的当差,下次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梅妈妈眼睛扫着众人,也不知道那话究竟在说谁,众人只好屈膝行着礼,恭送她傲然地离去。 金耳环抿着嘴,皱着眉,等人走远了,才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回内房去了。 却说方婆子拽着唐七糖,象逃一样的往府外走去,匆忙的将她往家里带。 途径罗四婶家的时候,唐七糖撇了眼那衣架子,发现架子已经又支起来了,衣服大概才又洗干净没多久,衣摆处虽不在滴水了,地下的水迹却还没有干。 唐七糖看看左右没人,忽然一下子挣开方婆子的手,蹬蹬蹬跑过去,干净利落的,又是一脚把衣架子踹翻了。这次,她干脆连脚带鞋子直接在衣服上踩踩,才施施然走向惊得目瞪口呆的方婆子,挑衅的看着她。 方婆子张着嘴看着她半天,忽然转身抖着手,赶紧的扭开了自己家大门的锁,一把将唐七糖拽进去,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轻手轻脚关好门,转身不可置信的瞪着唐七糖,最后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又把个唐七糖拖进了屋。 直到进了卧房,方婆子才抬了唐七糖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压低了声音说:“聋女!你,你,你也学会使坏啦?你今天到底怎么啦?你,你,你,唉!你又不会说话!唉!我可告诉你啊,日后进了勤学轩可不能这样!不能!知道不?唉!我也不知道这样下去怎么个了局!可我也没办法!老东西也不回来!” 方婆子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跟一个聋子,有什么好说的?! 她忽然抱住了唐七糖的头,又左右摸了摸,隐约摸到了金针,才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推开唐七糖,自己往厨房走去,一个人自言自语:“我不管了!要是老东西再不回来!我真卖了她!哼!” 方婆子发着狠话,去厨房做了些吃食,眼睛冒着火的和唐七糖吃了。 这么一通折腾,都已经过午了,方婆子忍着气,耐着性子又反反复复的和唐七糖念叨了一些怎么当差的话,才换了衣服往前面公府里当值去。 才走到大门边,便听见罗四婶尖利的声音飘荡在巷子的上空:“哪个天杀的!别让老娘知道!老娘非剁了你不可!我招谁惹谁了我!啊!天杀的给我出来!到底是谁!老娘今日就忙着洗衣裳了!你只死狗!光会吃不看家的死狗!咋就不叫唤呢?哼!肯定就这左近的!到底哪个天杀的……” 门外有黄斑呜呜的、委屈的狗吠声,夹杂在罗四婶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在打它的沉闷声音里。 方婆子靠在门边,为难的裂着嘴,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最后,她在门口转了几个圈,蹬蹬蹬跑进屋,拿了件衣服,冲站在床边的唐七糖狠狠甩过去。 唐七糖侧着身,巧妙的避过,转过一张茫然无知的脸看着方婆子,方婆子重重的呼着气,最终有气无处发,无奈的转身出去了。 方婆子硬着头皮开了门,吱呀门声里,罗四婶站在家门口,叉着腰板着一张死人脸望过来,眼神锐利的看向方婆子的脚,旋即说道:“方婆子你在家?你可看见有人从这里过?今日我倒了霉了!一早上洗了两次衣裳,这还得再洗多一次!不知道哪个讨厌鬼在我家衣裳上还留着脚印呢!别让我逮着,我活剥了他!” 方婆子抽动着自己的脸,笑也不敢,哭也不能,打着哈哈说:“哎哟,这可真是!怎么有这样的人!没人敢的?不会是风吹下来的?” 罗四婶声音顿时抬高了好几度:“怎么没有?你看看,你看看,这脚印还在上头呢!肯定是哪家的死小子!气死人了!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让这些天杀的来欺负老娘!别给老娘知道!天杀的!” 方婆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边锁了门边打着哈哈:“唉,真是!尽是些淘气鬼!她四婶,我赶着去府里呢!我先走了啊,你忙你忙!” 罗四婶也顾不上方婆子,头朝着天还骂着,断断续续的又骂了小半个时辰,才慢慢停歇了。 第十九章 神仙,还是妖孽? 在罗四婶时有时无的骂声中,唐七糖一个人在屋里轻哼着歌,高兴的转了几个圈,小心的拔下脑后金针,又在锅里包了两个馒头,背上她的小包袱,照样翻窗出去了。 可是今天她没有直接在巷子里离开,而是又绕路回到院子前面,探身看着罗四婶正在晾刚洗了第三遍的衣服。 唐七糖捂着嘴,努力忍住笑,耐心的等罗四婶晾完,见她又拍打着黄斑让它看着,自己转身进屋放木桶去了。 唐七糖在地下捡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探出头看向黄斑,黄斑正竖着耳朵,疑惑的也看向她,人眼对上狗眼,黄斑先是低吠了一声,旋即抬着长嘴巴摇起了尾巴。 唐七糖对着黄斑打了几个飞吻,黄斑屁颠屁颠的就要过来,唐七糖赶紧向它做着手势,黄斑听话的呜呜着卧倒了。 唐七糖微闭起一只眼,瞄准了三脚竹架子的其中一根,手中石头出手,下一秒,‘哗啦’声响,唐七糖已经飞奔在后面的巷子里了。 没几息功夫,罗四婶高八度的骂声传进飞奔中的唐七糖耳朵里:“谁!到底是哪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你给我出来!天打五雷轰的!出来……”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骂了我的给我死开……”唐七糖一路篡改着忘记歌名的歌词,轻哼着,很快就到了上次的荒凉宅子。 破败的宅子里,唐七糖心情极好的换上那件浅蓝色男子衣袍,带了些碎散银子,等再次站在大街上,已经又是一个年少俊美的唐七爷了! 唐七爷今日脚步有些匆忙,先是去桂花大街买了一葫芦桂花酿,又去福贵里买了一只烤鸭子,这才两手提着东西往城东的城隍庙走去。 庆京城的这个城隍庙不算荒废,但香火也并不旺盛,一年除了清明日,七月望,十月朔民众多一些,平日里也就一个老庙祝有一搭没一搭的看顾着。 城隍庙不大,也就三进,大殿供的正神据说是龙泽国以前的什么大将军,第二进就是城隍殿,第三进是个大院子,原来应该是城隍庙观里道众的寝处,如今变成了无处容身之人的暂居之所,只要给老庙祝几个钱,老庙祝也就眼睁眼闭的让人借住着。 这大院子后面还有片空地,原本应该是城隍庙的菜地,年久荒凉下来,便杂草丛生,无人再来了。 唐七糖在城隍庙门口丢了几个铜子给老庙祝,就晃荡着两手东西直奔后院儿去了。 已是深秋,大院子里的杂草枯黄一片,在秋风里摇摆着,萧瑟着。 院子角落里一棵大树,粗壮的树身,却已经干枯许久,只留褐色的枝枝丫丫如仰天长叹人的手,悲凉着,无语问天。 树后,已是城隍庙的围墙了,也不知后面是什么巷陌,总之静悄悄并没有人声。 唐七糖朝枯树走去,在枯树旁一个废弃的石台子上放下东西,手便抚摸上了树根处。 说也奇怪,这枯树的下半段,干枯折褶的树皮上,却天然的长得象一副人脸,上面两个节疤象人的两只眼睛,下面一个大些的节疤像人的嘴,竟然还是微笑的嘴。 这是唐七糖在半年前四处寻找藏身之所时发现的,这树皮人脸长得真像师父呀,每次师父假装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偷笑的! 从此后,唐七糖有空便会来这里坐上半天,和师父说话,和师父喝酒,和师父分享美食,仿佛自己还在前世那个以赌闻名世界的半岛上,还在师父身边撒娇撒痴。 却见唐七糖在这树皮人脸的对面席地而坐了,探手拿过酒葫芦和烤鸭子摆在人脸下面,默默地看了人脸一会,开始和人脸拉起了家常:“师父,您想我没?糖儿想您了!” 说着便把酒葫芦打开了,先给人脸树皮下面倒一口,便自己也抿一小口。 又撕了只鸭腿下来,放在人脸树皮下面的草地上,自己也撕了另一只,咬了一口,嚼巴嚼巴,含糊不清的继续说:“师父!这烤鸭子好吃?糖儿来了这,就觉得这家的烤鸭子有老广式的味道!嗯嗯!您也吃!来,糖儿再给您一口酒!嗯嗯,我也喝!” “师父啊!接下来的日子,糖儿不能常来看您了!糖儿找到一处好玩的地方了!等糖儿和她们玩腻了,再来多陪陪你!嗯嗯!吃!” “师父啊!我告诉您啊!这里的人除了掷骰子,牌九也玩得多呢!就是麻将还没有!连叶子牌也没有……” 唐七糖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对着棵树说得十分起劲。 太阳西斜,昏昏黄黄的在围墙上方照过来,秋风里荒凉的后院更加萧瑟,唐七糖甜美清脆的声音越生动如与人交谈,荒芜的院子里,这其实只有一个人的情景就越是诡异。 忽然的,拂面微凉的秋风里,送来了一声“呵呵……”,这声音低沉,尾音却有些清越,十分有味道的男子笑声,虽只是短促了一声,却似乎挂在那枯树枝上,久久不去。 唐七糖嘴边还咬着鸭腿,秀气的眉便蹙起来了,慢慢抬头往围墙上看去。 夕阳下,一个背光的身影看不清脸,只是那挂在围墙上的一条腿,还在光影中甩来甩去,将唐七糖的眼睛甩得忽明忽暗。 那腿,从一件墨绿色的绸袍子里伸出来,雪白的衬裤下是一只黑色的短靴子,厚厚的牛皮纳底,金色的镶边,还缀着几粒绿色的玉石,在昏黄的夕阳里闪着绿中泛黄的光芒。 那身影见唐七糖看过来,背光的暗影中又有笑声传出来:“呵呵!师父我来了!我们一起吃啊!” 话音落,人也从墙上跳了下来。 斜阳里,坐在地下的唐七糖眯着眼睛抬头望,忽然,嘴里的鸭腿就这么掉了下来。 这是……神仙?还是妖孽? 他的个子高高的,体态优雅,那墨绿色的衣袍十分合体,衬得他身材看起来修长而匀称。 他的皮肤在阳光中白如霜雪,有些些病态的透明,却偏偏青丝如墨,唇如涂丹;他明明是个肩宽体阔的十岁男子,却偏偏一双眼眸纯净如婴孩;他的五官俊美精致如谪仙下凡,神情里却又带着一种天生的魅惑,尤其那一双眼睛,狭长上挑着,风情万种,若不是他的眸光清明纯净,唐七糖简直要认为,这个男人,是从天而降来勾引自己的妖精! 这男子……好生奇怪! ------题外话------ 第二十章 我是你师父 这男子……好生奇怪! 他的容颜,倾城中带着妖孽味,他的气质,如仙里透出孩童心。 他此刻笑着,自顾自的坐到唐七糖对面,拣起唐七糖放在地上供奉给师父的鸭腿,大口的、毫无顾忌的就啃了起来。 唐七糖从看见他开始,眼睛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直到他伸手抢了她左手里的酒葫芦,准备往自己嘴里灌时,唐七糖才赶紧一把从他嘴边抢回来。 男子一双纯净的黑眼睛看向唐七糖,看着看着,眼见着他那卧蚕眼睑慢慢的眯上去,嘴角慢慢的垂下来,竟然委屈得!有眼泪开始在黑眼睛里转起来! 他也不说话,就用这么可怜巴巴的、比黄斑还要纯洁的眼神,一直一直,这么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惊讶的一颗心在漏跳一拍以后,忽然怦怦怦的乱跳起来。 这人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幻术比自己高明,自己怎么觉得,被他就这么看着,就心软得不行不行的! 师父哎!救命啊!这人……我受不了啊! 唐七糖愣怔着,抱着酒葫芦竟然不知所措起来。 男子忽然伸出一只比女人还要白嫩的手,鼓着腮,慢慢的从唐七糖手中拿走了葫芦,见唐七糖并没有一把抢过去,他先是绽开了一个堪比冬日里忽然百花齐放的笑容,旋即就举起葫芦喝了起来。 可怜唐七糖,先是软化在他纯净的眸光里,再是怔在他的妖孽笑容里,就剩傻呆呆的,看着他咕噜咕噜的,很快把大半葫芦桂花酒给喝了下去。 男子拿他雪白的手指抹着嘴,最终意犹未尽的拿手指在唇边吮吸起来。 那如玉的指尖,映着他鲜红的薄唇,斜阳又给他全身镀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这情景,简直是一幅浓墨重彩的人物画,让人看一眼就心跳加速,可这男子的神情,却安然从容得如婴孩般的自然。 唐七糖前世今生加起来二十多年,从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周游世界,可谓见识过美男无数,竟然第一次觉得,自己看得心慌得……要窒息了! 男子吮吸完手指,这才抱着酒葫芦,坐坐好,歪着头看着唐七糖说:“你叫糖儿?你是我徒弟?好徒弟,你还有什么好吃的?快拿出来我吃!” 唐七糖看着他纯净又光华璀璨的眼睛,努力收敛心神,她确认,这人并没有对自己进行催眠。 她眨眨眼,拿干净的一只手使劲撸了把脸,才觉得自己心情平复了些。 深吸了口气,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轻声问道:“你是谁呀?” 男子眨眨眼,细密弯翘的睫毛轻动,愈发使他的眼睛有一种神奇的、蛊惑人心的魔力,然而唐七糖知道,他并没有做什么,只能说,这是个天生的妖孽! 他抱着酒葫芦,声音清越中带着磁性,十分有男人味,可话语却如孩童般天真:“我是你师父呀!” 唐七糖皱起眉,咽了口口水,不确定的问道:“你一个人?”她刚才是和师父讲话讲得投入了些,并没有留意这周遭有没有人。 男子转了转头,四下里看了看,那双狭长而风情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嗯?你有很多师父吗?我坐在墙下,是你一直叫我吃吃吃,我就来了!” 唐七糖闻言,只好闭了闭眼,再睁开,再次细细的打量眼前的男子。 看这人的衣着,非富即贵。 他头上的黄金绾发长錾不是平常人家能用的;他这墨绿色的袍子看起来是素面的,其实却绣着细密而精致的暗纹,华贵非常;但他的皮肤,明显的有着一种病态的白皙,他的神情,如果他不是装的,明显的有些……单纯得过了份! 唐七糖心中想认定,这是个傻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心深处却十分不忍。 这么好看的男人,这么魅惑的男人,你爷爷的,你怎么能是个傻子?! 唐七糖皱着眉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个世界她来的时间还不够久,这个庆京城她了解的还不够多,眼前这个……单纯的男子……自己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师父说的对,反常的都是妖! 这男人也是个妖! 我唐七糖不碰妖! 她不再看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便转身往外走去。 然而,那男子却也跟着她站起来,跟着她往外走去。 唐七糖不得不停下来,转身看他。 男子也停下,偏着头看她,那眼神,纯明得让人心软成一滩水! 唐七糖鼓起腮,仰天呼了口气,妖孽哟!别这么看我!我不认识你,可你丫的比黄斑还信任我吗?! 她握了握拳,对男子低吼道:“你别跟着我!我不认识你!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男子不说话,眨巴眨巴那对风情万种的眼睛,竟然拿大拇指伸到嘴巴里轻咬起来,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 唐七糖张了张嘴,轻舔了舔嘴唇,忽的转过身,快速的走起来。 哎哟妈呀!太妖孽了! 师父!我好像又闯祸了! 唐七糖不让自己回头,她拼命的走着,赶紧的离开城隍庙,若不是大街上人还多,她都想跑了! 这么半走半跑了两三条街,再过去一些就要到荒宅子了,唐七糖才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下来,手撑着膝盖喘着气休息一下。 然而,半弯着腰的唐七糖,却看见自己的脚后面,多出来两只脚。穿着黑靴子的两只脚,离自己的脚大概寸远,上面的金线在暮色里还能清晰闪光! 唐七糖吓得,差点没头朝下栽倒! 她好歹也算是懂些武术的人,好歹也是谨慎能逃跑的人,干嘛这人跟了自己一路,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唐七糖努力让自己平静,她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腰,慢慢的转过身,那张妖孽的容颜正脸不红气不喘的,安然的,无辜的看着她! 唐七糖心底开始感到恐惧,她瞪大了眼睛,毫不客气地吼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妖孽男子看着她,慢慢皱起眉,慢慢扁了扁嘴,委屈的说:“你凶我!” 噢买糕去! 唐七糖听见自己的灵魂‘嗷’的一声,几乎要抓狂,这人到底是谁!谁家的娃快把人领回去! 她抓了抓头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放缓自己的情绪,好言好语:“那个,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天黑了,你该回去了!你认识回家吗?” “我是你师父!你不要我了?”男子纯明的眼睛直视唐七糖,说完他眨巴眨巴眼,细密的睫毛象扇在唐七糖心上般让人心痒。 ------题外话------ 第二十一章 壁咚无效 唐七糖很无奈,真的很无奈,她想发火来着,她想抓狂来着,可是……对着这么一双眼睛,唐七糖觉得自己像对着一团棉花般的无力。 “你不是我师父。你快走!我要回去了!你不要跟着我!” “我是你师父!我喝了你的酒,吃了你的肉!” “你丫的那不是我的肉!” “那怎么不是你的肉?” “你丫才吃你的肉!” “我没吃我的肉,我吃的是你的肉。” “嗷!你,你走开!我不认识你!你别跟着我!……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呜呜……,糖儿不要我了!呜呜……” 这巷子里,虽不算热闹,但也不是没有人的旷野。况且这个时辰,正好是人家烧火做饭或归家的时候,男子忽然不管不顾的大哭起来,旁边的一户人家便有人探头出来看。 唐七糖只觉得自己今天倒了八辈子的霉,她瞪了眼那探头探脑看着的人一眼,趁着妖孽男子正拿手抹眼睛,哭得起劲,撒丫子就跑。 师父,你说过,我别的本事没有,脚底抹油的能耐还是几个师兄弟里最好的,但愿师父你不是白夸了我! 她这次学乖了,一边跑,一边时不时转头看一眼身后,提防着妖孽男子跟上来,似乎……没有哦! 前面就是荒宅子了,唐七糖喘着气停下来,四下里看看无人,赶紧的跃上高墙,正准备往下跳,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惊得唐七糖硬生生从墙上掉了下去。 “我吃了你的肉!”男子清越中略带磁性的声音,固执着,气愤着,委屈着。 唐七糖努力让自己平衡着落了地,慢慢的站起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妖孽竟然还跟着自己,可这次,唐七糖不生气了,她开始恐惧。 她拔腿走的时候,他还在原地;她四处张望的时候,没见他人影;现在,他是怎么站在自己身后的?而且声音也在墙上? 宅子里,一如既往的荒凉寂静。 暮色已深,唐七糖眼望着远处,很努力的让自己平静,可惜,她觉得自己后背原先那薄薄的汗意,此刻却是冰凉一片。 她,遇见高手了! 她,真的闯祸了! 她慢慢的转身去,妖孽男子也已经落了地,站在墙边,正气鼓鼓的看着她。 他墨绿色的衣袍,此刻在深浓的暮色里,已经近乎浸染成黑色,却使他的皮肤更加的白晰,他的眼睛更加明亮。他轻嘟着嘴,十分委屈的看着唐七糖,那执着而又要寻求安慰的样子,实在让人心软而无奈。 但此刻,却不再能打动唐七糖的心。 唐七糖手轻轻握了握拳,再松开,慢慢的、主动的靠近妖孽男子。 暮色里,她的大眼睛开始积聚起一团光雾,萦绕在她漆黑的瞳仁里,她步履缓慢,又很有节奏的向男子走去。 而高墙边,她走一步,妖孽男子竟然就退一步,此时,已经退得靠在了围墙上。 唐七糖身高和他有挺大距离,却不妨碍她一刻不放过他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 此时,唐七糖已经完全靠近了他,或者说,已经壁咚了他。 两人已经近得不能再近,唐七糖几乎感觉到他的呼吸,还突然感觉到了,自己脑后那处铜钱大的凸起突兀的跳了一下。 暗沉沉的高墙阴影下,唐七糖努力踮着脚,一只手支着墙,一只手安抚似的拍了拍男子的肩,放缓了她的语气,放低了她的声音。 夜色,模糊了她的音色,蛊惑着人的心神,催眠着人的意志: “来,看着我……不怕,看着我……你不记得我……你不记得我……” 少顷,唐七糖慢慢收了自己惑人的眼神,低下头,心中默默读秒,默默倒计,等待着妖孽男子如往常所有被催眠对象一样,会自己慢慢躺倒,她信心十足地等待着。 然而, “糖儿!” 头顶上传来的一声亲昵而清晰的呼唤,彻底打破了唐七糖的梦想,更惊吓得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夭寿了!这妖孽到底是什么东西?!”唐七糖惊讶的看着他,心里腹诽着,觉得自己要哭了。 唐七糖到了这异世后,除了刚来时半年多,完全处在安静世界中那种莫名的恐惧,现在这一刻便是最慌乱的时候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近距离的催眠,这妖孽男子却完全不受影响?这不科学!太不科学了! 唐七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妖孽的容颜已经不能再让她惊艳,他纯洁如孩童的眼神也不能再让她心软,她只觉得这男子太诡异了,自己到底该怎么摆脱他? 男子却并没有像唐七糖那样,戒备着他,只想着要远离他。 他又亲昵的,甚至有些依恋的喊了一声:“糖儿!我记得你!你为什么要说我不记得你呢?不过我喜欢你刚才那样看着我呢!我们再做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 唐七糖浑身抖了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心里冒出来,直冲脑门,她努力的想着,挖空心思的想着,自己究竟该怎么离开这里? 死妖孽,只要能离开这里,自己这半年攒的银子都不要了!自己得重新找个安身之所!死妖孽,你到底是哪家的疯子?!为什么你的家人没有把你看好?! “你,叫什么名字?”唐七糖问道,她需要让自己稳定下来。 ‘一个合格的赌徒,最起码的,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让自己情绪稳定’,前一秒,唐七糖脑子里响着师父的这句话,却在看了对面妖孽男子一眼的下一秒,不禁又吐槽——师父你老人家倒是出来试试呀!不过,她还是努力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她只希望他能自己离开,或者能用什么话题引开他。 “我叫……我不知道。我,我好像忘记了……对啊,我叫什么?我叫什么名字,我想想……”妖孽男子纯净的眸子里开始显现起迷惑。 然后,他又把大拇指伸进了嘴里,头左右微微转动着,无助的努力思考起来,那样子,似乎非常的为难。 再然后,他开始在原地转圈圈。 再然后他……抓头发……皱脸……抱头……蹲地上……哭! 大哭! ------题外话------ 第二十二章 小妖 唐七糖站在他两步远的地方,刚开始也是随口一问,只盼着能找到什么话题把他诓走。 然而,就这么随口的一个问题,却引发了面前的妖孽男子很大的反应,他从一个看着还算正常的人,终于变成了看着都不正常了! 他慌张着,无助着,恐惧着…… 他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唐七糖刚开始还很是高兴,暗自窃喜着,自己应该趁他这样马上逃!可是……渐渐的,她却不忍起来,很不忍,她仿佛看见了刚来到这异世时的自己…… 那时候,自己就是这样,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祈求着上天能将自己送回前世,能有一个人给自己一点帮助,那样的心路,真是孤独而无助啊! 唐七糖抬脚往后退了几步,耳畔那无助的低泣声却硬生生将她钉在原地。 她迟疑着,又往前几步。 又迟疑了好一会,最终,她走近男子,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正蹲在地上,哭得起劲的男子肩膀。 男子抬起头,一张白得病态,也俊美到极致的脸已经全是斑驳的泪痕,他孩童般纯净的眼神此刻带着无尽的恐慌和迷茫,唐七糖听见自己的心一下子垮塌的声音。 她抿了抿嘴,轻声说:“算了!你要是想不起来,我帮你起个名,好不好?” 男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抽泣着,缓缓点了点头问:“像……像糖儿一样好听?” 唐七糖不禁笑起来,拿大拇指擦了擦鼻子,说:“嗯!我保证,像糖儿一样好听!” 男子高兴起来,点着头,带着泪痕的眼期待的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心更软了,干脆也在他身边蹲下了,说:“那就叫小妖!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小妖?小妖!好,那我就叫小妖!”男子念叨了两遍,就爽快的点了头。 唐七糖便拍拍他的肩,自己先站起来,说:“那你快起来,你能想得起家里在哪里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试试看,好不好?” 唐七糖生怕他想不起来又是场大哭,这么大个子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哭,……唉!真心受不了啊!尽管他应该有点不正常! 小妖点点头,妖孽的脸配上乖巧的表情,撞击得唐七糖一颗少女心说不出滋味的悸动,咳咳,这男人真是……太太太让人受不了了! 唐七糖赶紧抬头看天,轻拍着自己的胸脯,消化着小妖刚才的无上萌逼表情,心里低咒着:“哎哟哎哟,一个男人长这样!还让不让女人活了!” 小妖却主动拉了唐七糖的手,扬着脸,冲唐七糖笑着。 他似乎正要站起来,忽然,毫无预兆的,他摇晃了几晃,身子朝一边倒了下去,竟然就这样没有了声息。 唐七糖刚觉得手上一紧,再低头,却见小妖已经躺在了地上。 唐七糖疑惑的看了一会,不解的弯腰拍了拍他,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才吓了一大跳,赶紧蹲下去看他。 小妖侧身躺在地上,白皙的皮肤在渐浓的月色里愈加的惨淡,他浓黑而斜飞入鬓的眉并没有皱在一起,那双本该蛊惑人心,却又让人心生怜悯的眼睛,此刻安然而阖。 他看起来似乎睡着了! 可是,他的脸上还有湿湿的泪痕呢!他前一秒还和自己笑来着?! 唐七糖迟疑着伸手到他鼻子底下,感觉到他清浅温热的呼吸喷在她手指上,微微有些发痒。 她干脆推了推小妖,喊道:“小妖!小妖你怎么了?快起来啊!” 小妖被他推成平躺在地上,却依然没有动静。 唐七糖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奈的看着面前的睡美男,她手支了下巴,脑子里呼啸着罗四婶常骂的一句话:“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哟!” 不管唐七糖怎么摇小妖,小妖都没有任何反应。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秋风一阵阵在这荒凉的院子里卷来卷去,深黑的夜空中已经升起了第一颗星,唐七糖必须回去了! 她无奈的看了看这荒凉的宅子,再次重重的推了推小妖,然而小妖还是像只死猪一样继续安睡。 当然,这是只漂亮的死猪,可此刻有什么用呢?她还是得把这只漂亮的死猪扛进屋子里,这样的天气虽说不是天寒地冻,但这小妖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还不知道,就这么躺在外面一夜,会不会真成了漂亮的‘死’猪啦? 唐七糖拖、拉、拽,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把小妖弄进了那间四周窗户都破了的屋子。 屋子里唐七糖曾经稍稍整理过,但毕竟是荒凉之所,里面连张床都没有的,只有一个十分旧的榻,还歪了一边脚,还有一些十分破旧的桌椅。 唐七糖找了块砖,垫平了榻,努力把小妖扔在上面。 小妖人高,躺在那榻上,大半条腿还挂在榻下,不过也没办法了,总好过让他睡在露天。 唐七糖赶紧的换了自己的聋女粗布裙子,走过去摸了摸小妖的手,冰凉冰凉的。 唉!她叹着气,把自己刚换下来的那身男子绸夹袍给他盖上了。 她站在小妖的榻前,刚才点的储备蜡烛在破风的屋子里摇摇晃晃,映着小妖绝美妖孽的睡颜,纯真而安详。 唐七糖叹了口气,把包袱里的两个馒头拿出来,用自己的帕子裹了,放在小妖的枕头边,想转身就离开,却不知道怎么有些迈不动步子,她又折回来,伸出手指,轻摸了摸小妖的脸,这男人的皮肤真好啊! 唉!怎么是个疯疯傻傻的呢? 唐七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十分的惋惜,最终她‘啧’了一声,拿了一截储备蜡烛头,在破桌子上写了几个字,再回头看一眼小妖,她吹熄了蜡烛,大步出了门。 ------题外话------ 妖,是不能碰滴!碰上了,甩不掉滴! 第二十三章 女的和男的 唐七糖前脚刚从杂院的窗子下面溜进来,便听见院子们‘匡当匡当’开锁的声音,她赶紧掀起帐子,一下子钻进了床上。 果然,很快的,方婆子就直奔房间而来,随口的喊着“聋女”,手便掀起了帐子。 唐七糖刚把金针插入脑袋,正疼得裂嘴,也准备着方婆子今日会打骂她,因为今日回来的的确晚了些,水也没烧,地也没扫,她还躺在床上呢! 然而方婆子掀开帐子看见她在床上时,明显的松了口气的样子,并没有说什么,转身自己去点了灯,又走到床前,捏了唐七糖的下巴看了看她的脸,皱眉说:“这是怎么了?这一头的汗?生病了?” 她声音竟然还没来由的温柔体贴起来,说话间便腾出只手来摸了摸唐七糖的额头,又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还好啊!没发烧?” 唐七糖只做一副茫然样,等待着方婆子醒悟过来她今天什么都没有做后的反应。 没想到,方婆子举着灯又端详了她一会,把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人在床沿上坐下来,干脆拉了唐七糖的手,聊起天来:“聋女哟!你看看你,老天对你可不薄哦!虽说你听不见,可你生得好啊!你看着我!看着我!” 方婆子抬了抬唐七糖的下巴,又很温情的拍了拍唐七糖的手:“聋女哟!今天那个抱着你的,就这样抱你的,是二爷!公府的二爷!郦复,郦二爷!以后,你得知道,他是二爷!” 方婆子举着两个手指头,不断比划着,唐七糖一脸懵逼,心里怄的要死,不断吐槽着:知道知道,是二爷!是挺二的二爷!说重点!无事献殷勤,你个死老婆子非奸即盗啊! 果然,方婆子想着今天下午去丰景堂拜见承恩公夫人时的情景,脸上神情变幻了几下,言语更加温柔了:“聋女哟!女人早晚得嫁!如今夫人肯让你进二爷的屋里服侍,那是天大的恩赐哟!懂不?屋里的?懂不懂?” 方婆子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脸去‘唉哟’了一声,拍了记自己的大腿,念叨道:“这都什么事啊!这么个东西哪里懂这个哟!怎么教她呀!唉哟!难不成还让她直接爬二爷的床啊?!” 丰景堂的富丽堂皇,自己这辈子虽都在公府当差,那样的地方,自己这样档次的厨娘也是第一次见识。夫人那样身份的人,自然不会见自己,自己也只是跪在院子里磕头谢恩罢了! 可梅管事是怎么说的? 噢!既然二爷喜欢你家聋女,只要聋女能得了二爷的心,夫人也是乐见其成的!若是什么时候能生下一男半女,也是公府的血脉呢!这是夫人有心抬举你呢!这嫡母不好当啊,管得多了说为难庶子,管得少了说不待见庶子,若是你家聋女有本事拴了二爷的心,能让二爷少闯些祸事,少让夫人操心,那就是你感念夫人的恩德了!到时候,你要什么赏赐没有?!去,好好教教你家聋女! 唉!这话说得明白!我方婆子也懂!聋女……你渐渐大了,早晚得嫁!老东西回不回来,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老婆子帮你攀上大树,总比象罗四婶说的那样,把你卖到窑子里,或给你嫁个痨病鬼好?好歹是公府的爷们呢!唉!可怎么教呢? 方婆子皱眉看着唐七糖,继续语重心长的说:“聋女!你,是女的;二爷,是男的!女的和男的,是天生一对!你看,男的有这个,看着!” 方婆子举着跟粗树皮般的手指,不断在唐七糖面前比划着,又圈起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拿手指在圈圈里比划着说:“天生一对!知道不?看见了没?记住了没?就这事!懂了没?” 方婆子十分认真地教导着。 唐七糖十分努力的忍着笑,十分十分的辛苦。 方婆子教的额头上一层薄汗,在摇曳的灯火里有些发亮。 唐七糖实在忍不住了,扑到床里侧假装咳嗽,死命的把脸埋在被子里笑,她抽搐着,抖动着,好久不能平复下来。 方婆子皱着眉,给她抚着背说:“这是怎么了?真生病啦?咳成这样?唉哟,你可不能这个时候生病啊!过两天就要进勤学轩当差了啊!” 等唐七糖总算能继续装下去了,坐起身面对方婆子的时候,方婆子也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毕竟这个事它不容易教啊! 她无奈的看着唐七糖,板了脸,威吓道:“你给我记住!不管怎样,二爷对你,不管怎样,他抱你,亲你,摸你,那个……那个脱你衣服,那个……总之不管怎样,你都得听他的!知道吗?知不知道?!” 方婆子声音渐大,唐七糖知道她已经耗尽耐心了,便茫然着点了点头。 方婆子果然很高兴,老脸笑起来,说:“那就好!既然你不舒服,那我去烧水给你洗澡,你看看你这一身的汗!唉哟!臭死了!爷们可不喜欢!你等着啊!” 方婆子很是欢喜的走了,唐七糖裂着嘴,把被子紧紧盖住自己,笑得整张床颤动不停。 屋外,星光满天,整个庆京城笼在星空下,和往日一般宁静。 然而,位于城南的慎王府后院中,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压抑气氛。 一位浅黄色宫装的中年女子一身华贵,却难掩她那气愤到极致的心情,她头上的九尾彩凤金步摇不安的摇摆着,她肩臂处深黄的臂纱簌簌抖动着,都昭示着她紧张而不安的心。 此时,她正忿然的指着地下跪着的黑衣男子,怒骂道:“你自己说!要你们做什么!要你们有什么用!怎么可能不见?!怎么可能找不到?!和你们说过多少回?一旦他服了药,一定不可以让他离开寝殿,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事?!” 地下的男子将头深埋在地下,抖动的肩可以感觉他深深地自责。 他似乎不想再分辨,但又似乎担心不分辨会令女子更加不安。 他又恭敬的重重磕了个头,微抬起脸说:“太妃!太妃莫急!且容属下禀告!东方师傅这次换了药方,混在茶点中亲自给王爷吃的!属下们并不知道!王爷自己也不知道!” 男子抬脸看了一眼他口中所称的太妃,见太妃虽然气怒,但有在听,赶紧又低下头说道:“太妃也知道,东方师傅那脾气……,但今日本来王爷便没有出行的打算!后来,有王爷安排的外面人送来了密报,不知道为什么,王爷便匆匆出了门!属下想跟着,但王爷……,太妃放心,若论王爷如今的功力,寻常人根本伤不了他!只是……只是……” ------题外话------ 第二十四章 不能有隔夜仇 男子不敢再说下去。 太妃却忽然冷笑起来,她白皙美丽的脸庞虽然已经有了些许皱纹,却依然美得让见者过目不忘。 她微抬了柔美小巧的下巴,嘲讽的说道: “说啊!只是什么?你怎么不说了?只是他会忘记自己的身份,甚至忘记自己是谁,只是他会忽然昏睡,忽然神智不清!若是这段时期他正好碰到歹人呢?连孩童都能伤了他!你怎么不说了?!黑蛟!我已经不想再责怪你,你只和我说,如今他在哪里?!” 太妃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担心。 黑蛟重重的磕头,额头青紫一片,他咬了咬唇说道:“属下失职!已经派了鹰木旗所有人出去,马上会有消息,若不能找到王爷,黑蛟绝不活着。太妃……且宽心!” “嗬!宽心?!……罢了!我无话可说。……若是找不到他,别说你,慎王府自此再不会有人活着!” 太妃丢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绝然而去,她拖曳及地的臂纱划过冰冷的地面,慢慢消失在长廊一头。 等到转过拐角,她原本挺立的背却忽然垮了,她抑制不住的悲伤快速的将她包围。 她摇摇晃晃的几乎要摔倒,紧随在她身后,一直紧紧看着她的一位中年仆妇赶紧一把托住她,焦急地喊道:“太妃!太妃!小姐!我的小姐!您别这样!王爷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秋风吹动着长廊下的大红灯笼,照着太妃忧伤而美丽的脸,她的面庞早已经被两行清泪浸染。 她努力的站直身体,紧抓住仆妇的手,似乎在安慰自己,似乎在从仆妇身上汲取力量,她咬了咬牙,低声说:“我不会放弃!我绝不放弃!清明,我一定要报仇!我相信曦儿不会有事!我们会报仇的!” 叫清明的仆妇拼命点头,眼里迸发出仇恨的光,甚至比太妃的目光更甚,她重复着同样的话语:“一定!一定要报仇!谁都阻止不了我们!” ~ 来了这异世两年,方婆子第一次对唐七糖这具身子给予了无比的关心,都弄得唐七糖快要装不下去了! 方婆子先是烧了两大锅子的水,给唐七糖洗了头发,洗了澡,搓脸,搓背,四处搓,搓得浑身通红,害得唐七糖深深的觉得,自己将要被放上砧板,大卸八块,撒上盐花,放上葱姜蒜,蒸给那个二傻子吃。 然后又在睡觉的时候,动手动脚的告诉她,男人会怎么怎么对女人,女人应该怎么配合男人。 当然,她十分贴心的照顾着失聪的唐七糖,大部分时间都是直接用手指指戳戳,直把唐七糖恨得!简直是要气冲云霄了,也愈发坚定了要为这寄放灵魂的聋女找到真相,为她报仇的心。 直到外面隐约传来三更鼓声,方婆子才打着哈欠,在唐七糖脚后跟睡去了。 唐七糖本着‘不能有隔夜仇’的唐氏报仇精神,人虽躺下了,脑子里却不断想着,今日要怎么先讨回一点利息呢? 终于,当日仇一定要当日报的唐七糖,在听见方婆子的呼噜声后便悄悄起了床,在床底掏出自己的小包袱,摸出每次出外用来防身的短匕,就着昏黄的灯火,把方婆子的两条本就稀疏的眉毛给剃了。 可这样,她想想还不甘心,又把她花白的头发翻了翻,专挑后脑勺正中,用短匕剃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圆圈。 看着那白花花的头皮怎么都遮盖不住了,唐七糖才无声的笑了笑,尽量收拾掉剃下的毛发,藏好短匕,安然而睡。 第二日,唐七糖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已经闻见了厨房淡淡的米粥香。 方婆子看见唐七糖出来,很是高兴的和她打着招呼,态度很是亲昵。 唐七糖瞥见她没有了眉毛的额头,赶紧撇过脸,努力的憋住笑意。 可是方婆子偏偏又转过身去盛粥,把光脱脱的后脑勺对准了她,唐七糖赶紧抱住肚子转身往房间跑去。 方婆子还在后面喊着:“哎哎……又怎么了?喝粥了啊!唉!叫也听不见!一早就肚子痛么?奇怪!” 方婆子早上一般都是随便挽一下头发就完了,只有要出门时才会换上公府的下人服,才会略微认真的梳梳头发,这个年纪的仆妇,到底讲究的不多。 唐七糖在卧房里努力调整了心情,才摆出一张无知无觉的聋女脸出去吃饭。 方婆子一边吃饭,一边一直打量着唐七糖,不知心里又再想些什么。 唐七糖只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把粥喷出来。 方婆子倒满意的一个人叨叨:“嗯!我们聋女还是很乖的!但愿别在勤学轩惹出什么祸来才好!唉!聋女!” 方婆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拍了拍唐七糖的肩膀,唐七糖不得不抬头看她,但她尽量垂着眼,只看方婆子的下半张脸。 方婆子眼睛往隔壁罗四婶家瞟了一眼,低沉着声音,严肃着脸说:“聋女!以后可不能再做昨天那样的事!” 方婆子半站起来,模仿着昨天唐七糖踢倒衣架子的样子,恐吓道:“罗四婶,是个凶的!凶!她有四个儿子!凶!都凶!打!打你!打我!我们,打不过!算了!知道么?知不知道?” 唐七糖不想看她,可方婆子大概觉得这个事很重要,边说边比划,还把脸凑到唐七糖面前问:“去了勤学轩,可千万不能这样!知道么?知不知道?!” 她没有了眉毛的额头上,皱纹更甚,两只微凹的眼睛瞪大了,滑稽的在唐七糖眼睛底下转来转去,像一只寻食吃的鸡,唐七糖再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方婆子,笑得个前仰后合。 方婆子不明所以,先是不解的看着她,见她笑个没完,不禁很是恼火: “笑什么!死丫头想死么?看你到了勤学轩怎么给人糟践!呸!好心当作驴肝肺!白养了你这么些年!早晚卖了你!本来还觉得让你学爬床不是好事,如今看来你就该这样!哼!死丫头!等下我就去帮你领衣裳,早早送你上二爷的床!呸!” 方婆子咒骂着,嘀嘀咕咕的收拾了东西,随便拿手理了理头发,拍了拍身上的灰,便于怒未消的吩咐道:“我去针线房领你的丫头衣裙!很快就回!你给我快些个把碗洗了!讨债鬼!” 方婆子沉着脸便出了门,院门上‘匡当匡当’的上了锁,脚步声便远去了。 第二十五章 抓鬼的? 唐七糖一个人又笑了一会,麻溜儿的把碗洗了,便搬了个凳子,慢慢爬上狭小院子的围墙上,朝罗四婶家望去。 罗四婶家院子里已经没有了鸡,黄斑趴在角落里,无聊的舔着自己的前爪。 罗四婶大概被昨天的事弄烦了,今天竟然把衣服晾在了狭小的院子里,看得唐七糖又止不住的偷笑。 唐七糖跳下地,去把昨天剃下来的方婆子的眉毛和头发,用剪刀剪得极细碎,拿一张十分常见的黄裱纸松松的包了包,再来到院子里,在那头发包上绑了块小石子,仔细辨别了风向,又站上凳子,瞄准了地方,把石头连着纸包丢到了罗四婶家的屋顶上。 黄裱纸被小石子压着,倒没有马上从屋顶吹下来,可里面的头发,却随着风,一点一点地,吹得罗四婶家满院子都是,头发又碎又轻,很多都沾在院子里的湿衣服上,随着衣服在风中摆动,慢慢的扎进纤维里了。 秋风轻吹,很快院子里的头发夹杂在灰尘里,也辨别不大出来了,只有黄斑动了动耳朵,机灵的半站起来,低吠了一声,没发现什么,又趴下去养神了。 唐七糖跳下来,放好凳子,觉得心情一阵大好。 可惜,没过多久,方婆子就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院门,连平日里一定会拴的门都忘了关,一把推开站在厨房边的唐七糖,一脸焦急疑惑的冲进房里。 一小阵翻东西的声音后,房间里响起了唐七糖期待已久的尖叫声:“啊!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的眉毛!我的……头发!鬼剃头!鬼剃头!鬼啊……” ~ 方婆子到底年纪大了,对没有眉毛这回事,接受能力还蛮强的。 她只伤心难过了半天,眼看着当差的时辰到了,抹着眼泪和唐七糖说: “聋女哟!我这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还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可不管是请大夫,还是谢神仙,这都要银子啊!聋女!衣裳我拿回来了!你好好的试试,不合身的,能改自己改改,不能改的等我晚上回来改,过两天你就去勤学轩。以后,我们都得好好当差,才能有银子啊!啊?记住啦?” 眼见着聋女点了头,方婆子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有些凉意的后脑勺,叹着气出了门。 唐七糖当然也出了门,哦,不,她出了窗。 唐七糖和往常一样,尽力避开行人,迅速的往荒宅子而去,也不知道小妖怎么样了,她摸了摸怀里温热的两个馒头,脚步更快了一些。 再过一条巷子就是荒宅子了,可唐七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有人,很多人,很多很多黑衣人。 他们每一个都很高大,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间隔尺一个,各自站着,却仿佛像织了张无形的网,让人不敢靠近。 唐七糖装作路过的行人想要穿过巷子,那些人的目光却紧紧盯在她身上,仿佛她是某种猎物。唐七糖直觉得想到,这些人应该是来找小妖的! 可是,小妖那么单纯明净,这些人这么杀气腾腾,他们到底是来帮他的还是来害他的呢? 唐七糖想到小妖那双依赖的看着自己的眼睛,忽然开始担心起来。 唐七糖一边如附近住户般的走动着,一边脑子里想着办法。 快走到荒宅子前了,黑衣人数目更多了。唐七糖越发坚信,这些人和小妖有关。 她皱了皱眉头,干脆向一个站在荒宅子围墙下的黑衣人走去,不怕死的问道:“这位大哥,请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前阵子听说这宅子闹鬼得厉害,你们不怕么?还是,你们是来抓鬼的吗?” 黑衣人本来就在看她,这巷子里本就人少,忽然进来一个,他们这些人自然要看着。 大概因为她年纪尚小,又是一身粗布衣裙,倒也没有很戒备,如今她还不怕死的走前来问,黑衣人便不耐烦的挥挥手说:“去去去!快离开!这不是你该问的!” 唐七糖抬起一张傻乎乎表情的脸,继续问:“可是这位大哥,我们就住这附近啊!你们要是抓鬼的,我们也好来看看啊……” “快走!胡说什么!抓什么鬼!我们在这里有事要办!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可是大哥,什么叫闲杂人等啊?我们天天住在这……你们才是闲杂人等?” “你……不知死活的东西!王府办事,你一个小小庶民也敢来胡搅蛮缠?!还不快滚!” “啊?王府?啊!好好好,我走我走!我还以为是来抓鬼的!” 唐七糖嘀咕着,慢慢退出来,心中却忐忑不安着,最终咬了咬牙,快步离开了。 小妖……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看他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个有家世的,说不定就是什么王府的?不管这些人是来找他的,还是来害他的,自己都管不了啊! 算了!倒是可惜了自己藏在里面的银子了!唉!但愿过段时间自己还能回来! 唉……小妖,但愿你没有事…… 唐七糖不敢再耽离,赶紧离了这处,也不敢在外面乱晃荡了,径直回了大杂院。 九月二十八日,卯时正。 天还没有完全亮,唐七糖还在安睡,就被方婆子拍着脸叫醒了,又不管不顾的将她从床上拖起来,拿了盆冷水拧了布巾子盖在她脸上。 这下,即便唐七糖再想睡,也被冷水巾子给激醒了。 昨晚上方婆子又像洗猪崽一样的把她洗了一遍,又反反复复的教了她好些规矩礼仪,直闹到小半夜才给她睡,今天一早又这么早让她起来,无非是为了将她送上那个二傻子的床罢了。 可这死老婆子也不想想,自己这身子才几岁?月事还没来呢?反正自己穿到这身子肯定没来过,现在这身子也最多十二或十三,这么个孩子,还是个耳聋不会说话的,若不是自己在这身体里,这也太糟践人了? 唐七糖心底里开始觉得,剃了她眉毛头发实在是轻了!唉!等着,看我怎么慢慢收拾你!最好让我找到真相,再狠狠地让你清凉一回!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jianglilii送的五星评价票!大爱!亲亲你没来评论区冒泡,列列就特别在这里说一声,真的很珍贵的票票,我很珍惜,谢谢你! 第二十六章 笑一个我看看 唐七糖心里发着狠,脸上却不动声色,任凭着方婆子给她换上前几日拿回来的公府小丫头服饰。 这承恩公府,不愧是庆京一等一的世家,就看这丫头衣裙,也讲究着呢。 昨儿晚上,洗白白的唐七糖已经被方婆子换上了一件雪白的中衣,那中衣虽是布的,但却是细棉布的,比她平日穿在外面的粗布裙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如今方婆子给她套上的,是件深绿色的夹袄,并一条深绿色的襕裙,虽都是素面的,却是绸料子,滑爽而厚实,微微泛着温润暗哑的光泽。 最后,方婆子拿起一件浅蓝色的长比甲,十分慎重的捏了她的下巴说:“记住我的话没?你看看,多大的恩典啊!这可是只有近身伺候主子的丫头才有的呢!你可给我爱惜着穿!听见没?” 见唐七糖不紧不慢的点了头,方婆子才小心翼翼的给她把比甲套上。 她系好了扣子,站远一些,眯着老眼看了一会,便哎哟哎哟起来:“我家聋女真好看呢!真真是人靠衣装啊!想不到我们聋女这么一打扮,竟然还有模有样呢!怪不得二爷能看上你!嗯!不错!来,我帮你梳个头,那便更好看了!说不定今儿个就……唉!快来,坐下!” 方婆子十分愉悦的帮唐七糖梳起头发来,梳篦的齿刮过唐七糖后脑勺的那处凸起,也刮过她的耳后金针,她不禁皱了皱眉,你爷爷的!今日的痛,早晚要一起还给插这针的人! 方婆子是真的挺高兴,一直认真地梳着头,等到她扳着唐七糖的头,看向桌子上的小小镜子时,唐七糖也被镜子里的自己小小惊艳了一下。 玻璃镜子只有巴掌心那么大,并不怎么清晰,想来这个异世界的玻璃技术还不够先进,镜子半边呈弧形,半边很不规则还有着棱角,看得出来是摔碎了的一小块,也不知道方婆子打哪里捡来的。 却不知她一向藏在哪里,从未给自己用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自己察看脑袋呢? 唐七糖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想着这件让她疑惑不已的事,镜子里的小人儿便也骨碌碌转着眼珠子的生动起来,不再是自己第一次上街,在脂粉店里偷偷照见的聋女模样,唐七糖赶紧垂下眼。 刚才的一撇已经足够,这小丫头倒是比自己前世生得更好! 那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秀挺的鼻子,菱形的嘴,无一不是秀丽美妍呢,小小年纪已有倾城之色啊!如今只扎了两个丫髻,半垂了些软软的发在肩头,一身浅蓝深绿相间的简单衣裙,竟然也是那么的清丽动人! 前世里,但凡见过自己的,不是当面就辣的眼神盯着赞美,就是和师父那里毫不吝啬的夸奖,都说自己是赌界之花,自己还是很高兴的,可对比这身子,便不够看了呢! 这小丫头若不是个聋子,自小听不见,又不会说,影响了心智,况且跟着方婆子也没有好吃好穿还受人欺负,所以气质上影响了许多,平时看起来就是一根雕得好看的木头罢了,自己早就知道了,只要换身衣裳,神情活泛些,真正是个少见的小美人! 唉!可怜的小聋女啊!姐姐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也会尽力帮你查清身份的!哼!我唐七糖可是最记仇的! 唐七糖还在胡思乱想,方婆子却又把她一把扳过去,捏着她细巧的下巴说:“你看!你颜色好着呢!又水嫩!要学会对二爷笑!笑!笑一个我看看!” 唐七糖差点对着方婆子吐出一口老血,有没有搞错?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唐七糖微抬眼,看了看方婆子的眉毛,那上面还是空空如也,只是如今她出入都包了头巾,头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主要是年纪大了,也不怎么在意有没有眉毛了,看来小惩根本不能大戒啊!得重新想一个! 方婆子等得不耐烦,又捏了捏唐七糖的下巴,让她面向自己,一张老脸凑到她面前说:“笑啊!笑!知道不?笑!” 唐七糖动了动嘴,让嘴巴含满唾沫,突然裂开嘴,舌尖把一口唾沫推出来。 “啵!”的一声,唾沫星子飞溅,方婆子离得那么近,正好糊了她一脸。 方婆子忙不迭的放开她,赶紧抬袖子擦着脸,气得举手就要打她,唐七糖退后几步,一身新衣,一脸无辜。 方婆子手举到了半空,脸憋得通红,最终只能轻轻放下来,作势拍了拍她的肩,抓了她手臂,板着脸告诫道:“你到了勤学轩可千万不能这样!你要是能得了二爷的欢心,我自会疼你,你要是也这样使坏……哼!我真卖了你!听懂了吗?啊?” 唐七糖不动不说话。 方婆子也有些不确定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自己催得她太急了些,说来平日里聋女是很少笑的。 方婆子只好又问道:“前几日教你的,也要记住!知道吗?别给我装傻,你要是再敢不听话,我真卖了你!” 唐七糖傻傻半点了头,方婆子才无奈的放了手,只给了唐七糖小半碗粥,自己也胡乱吃了些早饭,碗都没有洗呢,方婆子有些忐忑的再看一眼唐七糖,最终叹了口气,拉着她出了门。 天才亮,青砖小道还残留着夜露的湿滑。 远处的东方一片浅黄橙红,昨晚的月亮还在碧蓝的天际中留着印子,承恩公府中的仆从们已经穿梭在各个院落,脚步匆忙而沉默。 方婆子带着一脸的笑,紧紧攥着唐七糖的手,冲路过熟悉的人炫耀般的点着头,一路从后门往位于府邸西北面的勤学轩去。 唐七糖感受着她又湿又粗燥的手,心里讨厌得要死,可老太婆好像很紧张,攥得死紧,挣都挣不开,她只好忍着。 ------题外话------ 第二十七章 二爷 勤学轩里,丫头婆子们也各自忙碌着。 吴妈妈转着圆圆的身体,站在正厅里,压着粗嗓子,一会说这个“笨死了!拿个水都拿不好!”,一会骂那个“小声些,爷还没起呢!”,没一刻消停。 方婆子在勤学轩的院门口站了,点头弯腰的和守门的婆子打招呼:“这位大姐,我家聋女今儿来当差的,梅管事都说好了的!我这就带她进去?” 守门的婆子斜着眼看了看她,再看向唐七糖时,明显的也惊艳错愕了一下,抿了抿嘴,像是想起了什么,冲方婆子挥挥手,便放她们进去了。 方婆子又紧了紧攥着聋女的手,边走边冲已经看见她们的吴妈妈挥着手,紧走几步,讨好而谦卑的站在大厅的门槛前,和吴妈妈打招呼:“吴管事!我家聋女来了!这……我便交给您老了!” 吴妈妈一张圆脸像发酵完好的馒头,紧绷得连皱纹也少了,眼珠子越发的有些向外凸,生不生气都像在瞪眼睛,此时看了眼唐七糖,‘啧’了一声,脸上那藏不住的鄙夷,也不知道是对方婆子还是对唐七糖。 她很不耐烦的冲方婆子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知道了!去去!可别动不动就来看她!日后她就算勤学轩的人了!自有我们教导她!” 方婆子忙谄笑着说:“那是那是!我省得!她有什么不好的,全凭妈妈姐姐们教导!” 她又转头抬了唐七糖的下巴,板起脸说:“聋女!这是吴管事,你要听她的话!知道了吗?” 唐七糖趁势挣开了那潮湿如死鱼般的手,往大门边靠了靠,一语不发。 方婆子气得还要说什么,吴妈妈皱着眉粗声粗气的说:“得了得了!一个又聋又哑的东西,装什么知书达理呀!瞧瞧这事闹的!真不让人省心!有什么法子呢?谁让主子喜欢呢?好了,跟我进来!” 说完也不管方婆子还尴尬的站在一旁,一把拉了唐七糖的手臂,拖着就走。 可怜唐七糖猝不及防的,差点被那有一尺来高的门槛绊了个狗吃屎,趔趄着就这么进了勤学轩,开始了在承恩公府明傻暗作的新生活。 吴妈妈带了唐七糖一径进了后一进,这里应该是承恩公府二公子郦复,郦二爷起卧的所在。朝南一排三间正房,左右还各有两间厢房。 吴妈妈站在正房的庑廊下,冲静立在门口的、一个绿衣绿比甲的小丫头努了努嘴,那小丫头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的打起了大红色的福字门帘。 吴妈妈手大,唐七糖胳膊细,吴妈妈几乎是半提了唐七糖,便将她拽进了房。 身后的门帘轻轻落下,屋子里便很是暗沉,还夹杂着密闭了一晚上的混浊气息,那气息里还存留着一股子薰香味,唐七糖无法克制的鼻子发痒,‘啊湫’,随即就是一个响亮而淋漓尽致的喷嚏。 吴妈妈惊讶而气怒的看着她,抬手就戳上了她的脑门,正想说什么,房间左手边的落地罩后面,却传来了一个慵懒而沙哑的声音:“谁啊!吵死了!几时了?” 吴妈妈气怒的又瞪了唐七糖一眼,拉着她上前几步,在落地罩外扬声说:“二爷!早着呢!你只管睡!是你上次看上的人儿来了!老奴想着她反正是个聋哑的,也实在教不了什么,便想先带她来认认地儿!谁知道她太没规矩了,就这么吵醒二爷了!我这就带她出去!” 话音刚落,落地罩的宝蓝绣银葫芦帷幔后边,便钻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并半边白花花的肩膀,脑袋上一个像小戒指一样的金耳环,在暗沉的房间里闪过一丝微光。 郦复眼睛还没怎么挣开,朦胧着看了眼进来的两人,却赶紧又揉了揉眼睛,看向正紧抿着嘴瞪自己的唐七糖,随即便笑得眉眼弯弯,冲吴妈妈说道:“让她进来!你出去!” 吴妈妈圆脸上半部分是忍不住的鄙夷,下半部分是忍住的得意,皮笑肉不笑的说:“哟!二爷!这可不合规矩,夫人说了,她只当值晚上上夜!要是公爷知道了……少不得又是奴婢们遭罪!” 郦复瞪了吴妈妈一眼,干脆从落地罩下走了出来,他上身的白色中衣松松垮垮的像要掉下来,下身一条大红的裤子散着裤脚,光着脚,一把将唐七糖拉过去,冲吴妈妈说:“出去出去!我没让进,一个都不许再进来!出去!” 说完也不等吴妈妈回话,就把唐七糖拽进了帷幔。 吴妈妈在帷幔旁站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侧耳正想再听了听,帷幔后又是一声“出去”。 吴妈妈无声的‘呸’了一口,这才放重了脚步出去了,临出门口,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小小年纪……就想这事!哼!扶不上墙……” 帷幔里,郦复半站在床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唐七糖一会,笑嘻嘻的说:“不错啊!这么穿挺好看!喂!我说,你别装了!快告诉我,你上次那骰子是怎么玩的?” 唐七糖木然的站在床边,只当没听见。 郦复急了,又跳下床,拉着她袖子说:“哎,说啊!你看你,来都来了,咱们便好好的嘛!我都没有告诉人你打我!只要你教了我,我带你出去玩,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唐七糖眼珠子转了转,挺心动的。 自己来了这异世虽然也出去了好多次,可到底还是要小心谨慎的,好些地方碍于身份地位,年龄性别,都不可以去呢!要是真能跟着这二傻子常常出去玩……那可真是很不错的呢! 唐七糖先一把拍开了郦复的手,转身自顾自到房间的一张榻上坐下来,冲郦复招招手。 郦复非但没有觉得奇怪,还兴奋的真就过来了。 他睁着对清亮的大眼睛,好看的薄唇高高扯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说:“你答应了没?好不好?好不好?你先像上次那样玩一次我看,好不好,好不好?” 郦复手里不知从哪里掏摸出来的几颗骰子,摊在手心里伸到唐七糖面前。 唐七糖歪坐在榻上,斜睨着他,心里不断骂了几句“小屁孩!二傻子!”便拿手指了指角落里的茶窠。 郦复先是呆了呆,旋即便会意的屁颠屁颠倒茶去了,唐七糖趁机打量起这屋子来。 ------题外话------ 第二十八章 拜师茶 不愧是公府世家! 这卧房布置得很是清雅,郦复自己的床是极大的黑檀木雕花大床,那花纹真是缠绵繁复,层层叠叠,还挂着浅蓝色的纱帐,那扣着帐子的帐钩显然是金的,上面还堑了花纹,坠了流苏,十分细致华贵。 地上铺了绛紫色的地衣,也不知什么东西织的,厚实又柔软,从床踏脚一路铺到落地罩那边,将黑色的地砖隔成了三段,怪不得这二傻子刚才出来是光着脚的,真奢侈,真会享受啊! 而自己坐的这榻也是黑檀木的,还镶了好些螺钿,组成一幅简约山水画。 榻后有窗,此时还关着,窗户还挺大,最靠右的地方镶了一块一尺见方的玻璃,让这角落特别明亮起来,显见得如今玻璃还是很金贵的东西。 郦复已经倒了茶来,讨好的捧到唐七糖面前,笑得要是按上尾巴,都快变成黄斑了! 他冲唐七糖举了举茶杯,示意她喝。 唐七糖一把接了,他便也爬上了榻,在唐七糖旁边一坐,扯了扯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托腮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先小小抿了一口,觉得很是清甜,并不是茶,也不知道是什么饮料,便一口饮尽了,把茶杯往郦复手里一塞,又指指茶壶。 郦复无奈的撅了撅嘴,便干脆跑去把茶壶连着那茶窠、茶杯什么的,一股脑儿一起搬到了榻上,偏着头说道:“你如今喝了我的茶,可不就像是让我拜了你当师傅一样?那你倒是快教我呀?你若是教会了我,怎么指使我都无妨!好不好?” 唐七糖正又自己倒了杯茶水喝,闻言差点没把茶喷出来,这二傻子倒真能顺竿子爬!还师傅一样?!要是这么二傻子似的徒弟,我可不敢要! 郦复见唐七糖不说话,只用一双大眼睛嗔怪的看着自己,那眼睛秀美而灵活,在榻后面唯一一角玻璃窗的光线映照下,仿佛有水波在流动,又似乎有很多的话语在里面,美极了! 郦复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情绪,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知道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喜欢这眼睛!喜欢极了!他想疼爱这眼睛! 他先是愣怔的也看着唐七糖,过了一会,却忽然伸出双手,捧起唐七糖的脸,干净利落的就在她的眼睛上‘唧’亲了一口! 一切定格! 唐七糖手里还举着茶杯,根本没想到郦复来这么一手。 从她和这二傻子打架开始,她就觉得,这小子他真就是个孩子!虽然自己也……不算太老,可这小子更是小屁孩子呢!所以她就敢陪着他玩,可现在,这……这,他在干什么?! 愣了好一会儿,唐七糖才醒悟过来,一边举袖子擦着自己眼睛,一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张口就说:“臭小子!你干什么?!不许碰我!” 话出口,郦复吓了一跳! 唐七糖自己也吓了一跳,坏了!装不下去了! 房间又静默。 忽然,郦复笑了,先是吃吃的笑,然后是哈哈的笑,捧着肚子在榻上笑得滚来滚去。 唐七糖皱着眉,努力想着该怎么办。 唉!死小子!竟然敢……! 本姑娘前世今生还没人敢这么对自己!那是我的初吻!我眼睛的初吻!废话!眼睛的初吻就不是初吻啦?! 郦复笑了好一会,滚了好一会,身上的中衣像烂咸菜一样,皱巴巴的挂在手臂上,露出少年人白皙瘦削的胸膛。 可他哪里顾得上这些,他笑着,满眼的快乐,仿佛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他盘坐起来,对唐七糖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装的!不过我不告诉人!你放心!我喜欢你这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唐七糖一脸的嫌弃,咬着嘴唇,想着如今既然被这小子知道了,也只好和他达成协议了,只要他不说出来,自己便在这府里混着,他要是泄露了风声,那自己只能离开这地方了,这对自己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这小聋女的身世不大好查罢了! 郦复没耐心,见唐七糖还不说话,便把头凑到她眼前看。 唐七糖一掌推开他头,板着脸毫不客气的告诫道:“你要是想学掷骰子,以后千万别对我动手动脚!若不然……哼!我唐七糖可不是好惹的!” 郦复一点也不在意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还是笑得一口白牙,说:“我哪有对你动手动脚?我只是亲了你一下!你若是不喜欢,我日后不亲你就是!你叫唐七糖?唔……府里可不许下人们有自己的名姓!噢噢,我可没说你是下人!要不,我叫你糖糖?好不好?” 糖糖? 唐七糖听见这个称呼便有些心酸,前世里师父叫自己糖儿,师兄们都叫自己糖糖……唉!师兄们多么疼自己啊! “不许这么叫我!”唐七糖瞪着郦复,心里说:你个二傻子!你又不是我师兄! 郦复眨巴眨巴眼睛:“那叫你什么?总要有个名字?难道让我也叫你小聋女?哎,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装聋啊?” “打住!不许问!你要是想我留在这,就什么都不许问!” “好!我不问就不问!不过,这府里的都是老妖精,你进了府,可要小心着这些老妖精,要是她们知道你是装的,不定给你按上多少罪名呢!” 郦复这样说,唐七糖倒不得不认真看了看他,见少年人眼睛晶亮的看着自己,十分真挚,便说道:“你还不傻嘛!” 郦复愣住:“这什么话?我当然不傻啊!” “不傻?那这些人那天说你,说你和我……咳咳!你怎么也没有辩驳?咳咳!” 唐七糖想到上次在假山洞里的情景,郦复和自己滚作一团,当时就想装作他在打自己,哪里知道那些仆妇们立马就觉得郦复在……,再加上刚才郦复的吻,唐七糖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反倒是郦复坦荡得很,笑嘻嘻的说:“嗨!这帮老妖精!成天找我麻烦!防了这还要防那,我懒得说!你别怕!以后有我呢!我不会让她们欺负你的!” 第二十九章 裤子的事故 这下,唐七糖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 原来这小子也是装的,心里还挺明白!嘿,不是二傻子了! 她便撇撇嘴说道:“欺负我?谁要是欺负了我,那都是要后悔的!我才不怕!” “嘿嘿!就该这样!我越发喜欢你了!我叫你小七,好不好?这府里没几个好人,以后你就留在这陪我,好不好?” 郦复笑得坦荡,说得真诚,他还不知道,今日的相邀会变成日后无法忘怀的牵绊。 唐七糖看着他的脸,无所谓的说:“随你!” “哈哈!那小七!你是我的了!小七!哈哈,小七!……” 郦复高兴得在榻上跳来跳去,大声咋呼着。 唐七糖无语的抬头看着他,什么叫‘你是我的了’?我唐七糖怎么可能属于谁?! 榻,都被郦复跳得震动起来,唐七糖抬头看得都头晕,她实在忍不住了,猛的拉了拉他的大红裤子,想让他停下来。 然而,郦复正往上跳呢,这古代的裤子又只是用裤带系的,就这么一下子,大红裤子……便掉了下来! 唐七糖呢,第一没想到这裤子会掉下来,第二没想到这丝绸裤子滑落的那么快。她手还伸在那儿呢,裤子已经落在郦复脚板上了,她还抬着头看呢! 郦复终于停下来了,双手赶紧捂着裆部,少年白皙的脸也红了,一边弯腰慌张的拎裤子,一边尴尬的说唐七糖:“你看你,干什么呀?!”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一刹那的事,郦复上身的中衣又长,本就松垮的垂了半衽在腰部,哪里看得见什么!但这个……这个场面实在有点有碍观瞻。 唐七糖其实也很尴尬,可她向来输人不输阵,面对这么个小屁孩,她哪里肯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服输呢?! 她低下了头,正想说什么,帷幔却忽然被人掀了起来,一颗圆脑袋伸进来,很大声地说:“二爷!该起……哎哟!这是……哎哟!二爷哎!快穿上快穿上!哎哟!” 吴妈妈唯恐人不知道,作腔作势的在帷幔下大声嚷嚷着,自己假意还拿手遮着眼睛,手指缝却大得能塞鸡蛋,她咋呼着,一手撩起帷幔,帷幔后便又探进好几颗脑袋来。 唐七糖皱起眉,和提着裤子站在榻上的郦复对视一眼。 郦复先是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旋即快速的跳下榻,竟然一把夺过唐七糖手里的茶盅,‘嗖’的便往吴妈妈头上扔去。 吴妈妈哎哟了一声,手里的帷幔应声而落。 只见郦复手里拎着裤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声骂道:“谁让你进来的?!说了不许进你还进!我……我砸死你个老东西!” 说完,又是一个茶盅扔过去,这次没扔准,瓷片儿破碎的声音,清脆的夹杂在吴妈妈的大呼小叫声里,热闹非凡:“哎哟!二爷打人了!二爷要打死老奴了!就因为老奴打搅了二爷的好事,二爷要打死老奴了!哎哟……” 吴妈妈吵着闹着,到底不敢拿自己的命叫板,眼见着郦复连裤子都不管了,双手捧起了硕果仅存的整个茶壶举过头顶,吴妈妈‘嗷嗷’叫着逃出了帷幔。 人一走,唐七糖一把夺过郦复手中的茶壶,下巴抬了抬,示意郦复把裤子拎上来,自己个捧着茶壶,在榻上坐坐好,直接口对口喝了起来。清清甜甜的,还有股子菊花香,砸了怪可惜的! 郦复也不尴尬了,一边当着唐七糖的面系着裤子,一边冲帷幔后喊着:“一帮子没眼色的老东西!再敢吵吵,小爷扒了你们的皮!叫石绿进来!” 外面淅淅簌簌的一阵,也不知道还有人没人。 唐七糖撇着嘴,责怪的看着郦复。 郦复冲唐七糖讨好的笑笑,凑到唐七糖耳边说:“别怕,应该是没听见你说话的!要有人说什么,我就说是我说的!” 他温热的气息吹在唐七糖耳侧,唐七糖嫌弃的皱着眉一把推开他,垂下眼,只不说话。 郦复却还是一副黄斑的样子,围着唐七糖转来转去,仿佛找到了乐趣似的,非要靠近着和她说话。 唐七糖正有些不耐,想要打他,帷幔外响起了男孩子清清朗朗的回话声:“二爷!石绿给您请安!” 郦复这才往帷幔处看了一眼,自己往榻上一坐,拉了拉敞着半边胸脯的中衣,正儿八经的对外面喊:“进来!” 帷幔小小的分开一条缝,一个十三四岁,穿深蓝的短打上衣,黑色裤子的小厮利落的闪身进来。他低着头,一脚踩到了地上的碎瓷片,忙轻轻的退了一步,站站好,才抬头向榻这边望过来。 石绿第一次见唐七糖的情景,便永远记在了他的脑海里,成为他此生最怀念的风景。 郦复是他自小就伺候的,他们吃同一个人的奶,他们有对同一个人的怨恨,他们有着很多一起经历的事,可是今天,这个他和郦复同样熟悉的空间里,却增加了一个特别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身府里丫头的衣服,却安然的和主子平起平坐着,她的脚还交叠着,在榻下一荡一荡的,好不悠闲! 她手里捧着个茶壶,偏着头看着自己,她的眼睛如宝石般晶亮,那微微上翘的嘴唇,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她背后的一角玻璃窗上,已经是金灿灿的日光,照得她雪白粉嫩的耳朵透明而粉红,她侧过脸,直接拿茶壶往嘴里倒了口茶,阳光又照在她脸上,她像仙女一样光芒万丈,清灵毓秀! ------题外话------ 快长大,快长大…… 第三十章 石绿 “石绿!” 郦复喊了一声,石绿才觉得,自己好像看了这小姑娘太久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脸红了。 郦复又喊了一声:“快过来!你站在那发什么呆?!快过来见小七!” 郦复说着又往唐七糖身边凑:“小七!这个是石绿!是我奶妈妈的儿子!可惜我奶妈妈为了护着我,被……咳咳,被那个女人打断了腿!……我以后说给你!石绿!来来!” 郦复探身一把拉了刚走过来的石绿衣袖,像拿什么东西似的,硬把石绿拉到唐七糖眼前,说:“以后,要是我不在屋里,你有什么事,就找他!他比我大,应该也比你大!让他也护着你!啊?” 郦复热情的说着,又转头吩咐石绿:“这个就是我前儿个和你说的聋女!其实她是装的!你可不能说出去!你要是说出去了我就……我就和你绝交!” 郦复眼睛瞪大了恐吓着石绿,唐七糖听得眉头就没松开过,哎哟!这个小屁孩!才刚说自己肯定不告诉人,一眨眼,就说出去了! 她不禁撇嘴说:“切!谁要人护着!好了好了!我起得早,这会都饿了!你一个大少爷到底要在这折腾到啥时候啊?还有啊,以后我住哪儿,吃什么?你把这些交待好就完了!啰嗦这些做什么?!” 石绿眼睛想不看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移不开眼去,府里的丫头多了去了,好看的也有,自己从小在府里长大,虽说如今跟着二爷搬来外院住了,可府里的大大小小姑娘们他都认识,从未见过一个女孩子,可以像眼前的她,一颦一笑皆是风景,那么灵动,那么直率,那么生气勃勃,那么…… “哎哟!”忽然,石绿头上一痛,这才回过神来,转脸看向郦复。 郦复正恼怒的看着他,说道:“叫你呢!你想什么呢!以后你机灵些!千万别让老吴婆子看出什么来!你先找人来收拾了房间,让厨房赶紧拿早点来,多拿些!以后,就让小七和我一起吃!噢!你先帮我穿衣服!小七,晚上你就睡在这榻上!” “啊?!有没有搞错?!我睡这?!我才不要!我要一个人一间房!”郦复说得理所当然,唐七糖可不干了!天天和个小屁孩子睡一间,我又不是奶妈! 郦复眼睛也瞪大了,说:“为什么呀?你为什么不和我睡呀?” “呸!我当然不和你睡!我……我,我的意思是我不要和你睡一间!” “可是,你是那女人安排了给我值夜的!你要是不睡这,她肯定又弄出很多事情来!” “那关我什么事?郦复!你叫郦复对?我可跟你说,我会的可不只是你上次看见的那些,你要是想和我学掷骰子,你就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们家的事我可不管!” 唐七糖是什么人,立马就搬出诱惑来,小屁孩有小屁孩的好处,收服了他,生活质量肯定比和方婆子在一起要好!我唐七糖前世虽是孤儿,可和那么厉害的师父在一起,那日子,又自在又舒服,要什么没有!我也是享受惯的好不好! “呃……”郦复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唐七糖,拿起散落在榻上的一颗骰子捏了捏,拍了记大腿,吩咐石绿说: “也行!你……你就和吴妈妈说,我……我喜欢小七!以后,小七就是我的人!这勤学轩上下全要称她姑娘!单独给她间房!这府里姨娘们该有的,她都得有!” 郦复一脸的神勇,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 石绿一脸的不解和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很不舒服。 而唐七糖,一脸的无所谓。 此刻,她根本没明白这‘姑娘’是啥意思,这‘姨娘们该有的都有’意味着什么,对她来说,只要能吃好喝好就行了!要是在这日子过得不舒心,她可以拔腿就跑的么! “二爷!这……这么大的事,得和公爷说一声?或者,得和邢姨娘说一声……”石绿小心翼翼的表达着他的观点。 郦复看一眼石绿,皱了皱鼻子,可再看向正拿着骰子上抛下丢,玩得十分顺溜的唐七糖,摆摆手说:“没事!回头我再和我姨娘说!先这么的!你快去啊!哦不不,先帮我穿衣服啊!” 两个人拉扯着往床边去,石绿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唐七糖几眼,见她只管坐在榻上玩她的骰子,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而郦复也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只好帮郦复拿了衣服来,正要换上,想想却一把将郦复拉到了床一侧的屏风后面,才帮郦复脱了中衣换衣服。 郦复还不耐的说呢:“你干嘛呀?今儿你怎么了?哎哟……” “二爷!人家一小姑娘在呢!” “她在怎么了?刚才我裤子还掉了呢!” “啊?!二爷你!唉!这……她是个姑娘家!” “姑娘怎么了?我又没干啥!” “爷!男女授受不亲嘛!” “得了!我还和她打……行了行了!我不管,反正我喜欢她!我又没干什么!你怎么和吴妈妈似的……” 第三十一章 七姑娘 唐七糖听着两人在屏风后面嘀嘀咕咕的,也没往心里去。 一会儿的,两人出来了,郦复已经穿了件明蓝色的绸袍子,袍角绣着一丛丛的黄色菊花,色彩艳丽,明快张扬,腰间扎了根深蓝的腰带,腰带上挂了好些饰物,看着就是一副花花太岁样,纨绔得很! 唐七糖一看就笑了,又见他头发还没有梳,象鸡窝似的蓬在头顶,衬着那明艳非常的衣服愈加的滑稽,简直就是个戏剧丑角,前世电视剧里的古装都没有这么夸张,唐七糖便更加的笑了起来,伏在榻上直不起腰。 那笑声,银铃儿荡在清风里似的,那笑颜,玫瑰儿开在阳光下似的。 郦复和石绿就这么站在屋子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唐七糖笑。 唐七糖笑了一阵,见两人看自己看的发呆,倒有些不自在起来,拿手点着嘴,干咳起来。 那两个傻小子这才醒过神来。 郦复高兴极了,裂着嘴直奔唐七糖而去:“小七,你笑什么?小七,你笑得真好听!哎,你可小心点,在外人面前可千万别这么笑!刚才我都看呆了!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和石绿……哎!石绿!你还不快去啊?你怎么还在这呢?快去和吴妈妈说啊!哎,小七,你以后就和我偷偷的笑……” 石绿低下头,只好掀了帷幔出去了,可是,为什么我这么嫉妒二爷呢,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嫉妒他过…… 勤学轩里,一会儿便有人来上了早点,帷幔挂起来了,食物摆在外间的小厅里,小菜点心摆了一大桌子,唐七糖便只管和郦复慢慢的吃起来。 随后,人一拨一拨的进来,扫地的,收拾床铺的,换茶盏的,给郦复梳头发的……,唐七糖沉默的安坐榻上,郦复只管浅笑盈盈的看着她…… 丰景堂里,梅妈妈一张脸脱了往日的端庄面具,眉眼笑得让看见的人帮她脸皮发酸:“……吴婆子还是进去得太早,裤子脱了,可还没成事!可吴婆子说,就听着说是他的人了才进去的,哪成想!呵呵!夫人您瞧瞧,这不上台面的样!” 承恩公夫人也笑着,只是那笑没在眼底里,一双上挑的凤眼里,只有一片冰寒。 她理了理姜黄裙子上的络子流苏,慢慢的说道:“最好能让他早早成了事!明年他也十三了,要是拖到明年,公爷肯定又护着他!别说我们这样的世家公子哥儿,就连宫里头,十三岁就要教习房里的事了!到时就没啥文章做了!” “是呢!夫人放心!他自己个儿急着呢!这不就让吴婆子收拾房间,说给那个小贱蹄子呢!竟然还说按姨娘们的份例来!您说,这叫什么事?!” “吴婆子也是个没用的!咋呼什么!这样的事就当不知道!他要怎样就怎样!到时候我便可以一堆六!这可是他自己个要的!别到时候又说嫡母带歪了他!且让他得意几天,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那狐狸精姨娘还怎么帮他说话!” “这倒便宜那小贱蹄子了!只是……夫人,这事……逸致苑那个早晚要知道,会不会就……”梅妈妈收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嫉妒,拿手指指丰景堂后面的方向,迟疑着问。 承恩公夫人凤眼里的冰寒还没有退下去,旋即便跳动着两簇火苗,燃烧得她脸有些变形的恨怒:“骚狐狸!骚狐狸养的贱种子!听说她这几日正忙着给公爷缝冬装呢!哪有空管自己的贱种子啊!说不定等她知道,她的贱种子早就又帮她播下小贱种了呢!你亲自去!让老吴婆子这些日子放松些,让他们疯!千万别再上前!随他们去!” 梅妈妈点着头,应承着,又和承恩公夫人同仇敌忾的骂了骚狐狸和贱种子一会,才去忙这些事。 很快的,唐七糖便在勤学轩正院右侧的厢房里,有了自己的一间房,房间布置清雅,从帐子到坐垫,一水儿春意浓浓的粉色,簇新得像新房一样,吴妈妈竟然还指派了一个岁的小丫头,唤作扣儿的,来贴身伺候唐七糖。 扣儿捧着个铜脸盆,略弯着腰站在门口,粗黄的小脸有些发红,轻声地问着正打量屋子的唐七糖:“七姑娘,水打好了,请七姑娘洗漱。” 唐七糖回头,撇了一眼比自己这身子还矮一个头的小姑娘,吃力地捧着一大盆水,收住自己想上前帮她的脚步,又若无其事的转过了头看自己的。 听石绿说,这扣儿是吴妈妈的一个远房亲戚,鬼知道那个圆鼓隆冬的吴妈妈派她来做什么的! 自己可不能露了馅儿,装聋有装聋的好处,郦复说得对,要是他们知道自己装聋,谁知道给自己按个什么罪名呢!自己在这府里还没有玩够呢! 扣儿见唐七糖恍如未闻,也不理自己,只好继续吃力的捧着那一盆水,只脸却越来越红。 唐七糖眼角余光看了一会,心中又不忍起来,撇了撇嘴,转过身,装作才看见她的样子,自己走过去,捧了那水往屋角的面巾架子上一放,随意的洗漱了一下,便走到那粉色帐子的床边,将床铺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没摸到什么东西,干脆的倒在床上,和衣而睡了! 昨晚上没有睡好,一早又被方婆子揪起来,刚刚又吃了饱饱的一餐,不睡一觉,还能干什么呢? 第三十二章 七聋猪 那扣儿站在屋子里,眼见着这新上马的七姑娘,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睡觉去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这么傻站了一会,想到吴妈妈说,这主儿是个聋的,还不会讲话,不禁十分不甘愿起来。 就这么个聋子,竟然还拿起姨娘的款来了?!这以后,自己伺候这么个主子,叫她她听不见,自己做再多,她可能都不知道,那自己在这房里有什么好啊?还不如继续做自己的三等粗使丫头呢! 她到底聋成啥样啊?要是自己骂她,她听得见吗?要是自己把她的东西都拿走了,她会开口告状吗? 扣儿站在那儿,实在无聊,想了好一会,见床上一点动静也无,想到自己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不禁烦躁起来,她得试探一下,要是实在没啥好处,还不如早早求了吴妈妈,换回原来的差事好! 扣儿先是“嗯哼!”,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扣儿咬了咬牙,干脆跺了跺脚,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扣儿到底年纪也小,沉不住气,干脆慢慢走到唐七糖床前,轻声喊道:“七姑娘?” 唐七糖本来快要睡着了,见这丫头还试探起自己来,刚才还存留的一点同情心,立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小聋女的记忆里,好些人知道她是聋女后都欺负过她,在自己最初来到这的无声时光里,那种恐惧和无助,让自己的心,对一切欺负这身体的人统统抱上了敌意!原本还觉得这扣儿只是个岁的小丫头,自己犯不着多加理会,但如果她敢欺负自己,那自己便要为小聋女讨回一点利息。 唐七糖忽然翻了个身,手枕到了头后,看起来,她只是换个姿势,睡得更舒服了些,其实她轻轻将耳后的金针按下了一些,世界骤然安静如墨,唐七糖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扣儿见她翻身,本来还吓了一跳,以后她聋得有限,自己叫醒她了,站在床边正想着若是她醒来自己该怎么说,却见她翻了个身,竟是又睡过去了,不禁又在她耳边试着叫了一声:“七姑娘!” 床上的人回答她的,竟然是安然的呼吸声。 扣儿没耐心了,干脆大喊了一声:“七姑娘!” 七姑娘完全是睡着的状态。 扣儿重重叹了口气,跑到面巾架子边,拿起上头的一个木梳子,重重敲了铜盆一下,铜盆嗡嗡的,可七姑娘完全没感觉呀! 扣儿看着这样毫无反应的七姑娘,仿佛看见自己的月例银子,也少得毫无反应似的,心里呕得要死! 她发泄似的敲敲这个,动动那个,满屋子乱转,逮着什么闹什么,自己把自己累得够呛,正一个人生闷气呢,屋外传来了喝骂声:“这屋里在做什么呢?还让不让人好好收拾东西了?谁在吵呢?” 扣儿暗自裂了裂嘴,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角,开了房门,脸红红的对门外的人说道:“枫红姐姐!是……是我在呢!” 屋外站了个十四五岁的丫头,一身绿绸衣裙,眉眼端正,皮肤白皙,见扣儿出来,打量了她几眼,便不屑的说道:“你?你怎么在这?啥时候轮到你也上屋子里来服侍了?我还没挣上进大屋子伺候二爷呢,你怎么跑进来啦?” 扣儿讨好的笑着,又拉了拉身上同样的绿绸衣裙,说:“哟,枫红姐姐不知道么?如今吴妈妈安排我伺候七姑娘了!嘿嘿!这不就进来了嘛!日后还请姐姐多多教导呢!” 枫红闻言立马冷笑了起来:“这都什么事儿!还七姑娘!……真是!那你们噼噼啪啪的在做什么呢?我正理二爷的书呢!你们这么吵,我都不会认字了!” 扣儿见枫红脸色实在不好看,心中明了,赶紧出卖唐七糖来弥补:“可不是么!这都什么事!我这不是听说这是个聋的吗?我就试试她呢!枫红姐姐你别恼,我一会帮你干活去!” 枫红一听,果然兴致来了:“哦?那……她到底怎么样?”枫红下意识的压低了些声音。 扣儿见她这样,却得意起来,摆着手说道:“咳,别提了,真是个聋的!你看我这么个动静,姐姐在隔壁都听见了,可你看我们这位……” 扣儿干脆打开了门,让枫红看床上正安睡的唐七糖:“姐姐瞧,睡得跟猪一样!唉!姐姐,我以后可怎么好!姐姐以后可得提携提携我呀!” 枫红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咬了咬嘴唇,酸溜溜的说:“就这么个货色,二爷怎么就喜欢上了呢!唉!竟然还……!哼!什么七姑娘!你还真喊她呀?!她听得见吗?我看你干脆喊她七聋猪好了!” “七聋猪?哈哈哈,这名字好!以后我就喊她七聋猪!”扣儿拍手笑起来。 枫红怂恿着:“要不你现在试试,看她会怎么样?” “还能怎样?还是当猪呗!看我的!”扣儿跑到唐七糖床前,恶作剧的凑到她耳朵边,大声地喊道:“七聋猪!” 室内有片刻的安静,枫红站在门口,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床上,扣儿得意的站在床头,冲枫红挤着眼睛。 唐七糖好梦正酣,真当聋女去了。 枫红等了一会,见床上的人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干脆也进来了,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突突的冒着酸水,嘴里嘀嘀咕咕的骂着:“死聋猪!竟然还入了二爷的眼!二爷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就看中这么个东西了呢?还给她这些东西使?哼!扣儿,这个梳子我要了!” 扣儿见她拿了梳子就要走,忙跑过去拉着她袖子说:“哟!姐姐!你先别急!吴妈妈吩咐过了,且让她得意几天,千万别打草惊蛇了!最多到年底,夫人肯定处置了她!到时候我帮姐姐留着,好不好?” 枫红紧攥着梳子,不肯松手,却问:“什么叫打草惊蛇?夫人为什么现在不处置她?” 扣儿笑着,手也攥上梳子:“咳!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吴妈妈是这么说的!姐姐你行行好!要不夫人问起来我可不好交待!” “哼!就你?也配向夫人交待?” 枫红嘴上说着,到底松了手,却还是问着:“这么说,这七聋猪的事夫人是知道的?那夫人知道,还这么早就给二爷放屋里人?既然放屋里人,怎么的也不该先轮到这么个不明不白的东西啊?” 扣儿赶紧将梳子放到背后:“我哪里知道啊!姐姐在这院里当差比我可有日子,你肯定知道!这样的事,当该先轮到姐姐才对呢!” “你……你胡说什么呢!你个死丫头!竟然敢消遣我!哼,我才不和你胡扯呢!”枫红竟然脸红了,骂着走开了。 扣儿一个人笑了一会,干脆拿手里的梳子梳起了头发,噼噼啪啪又翻起屋里的东西来。 第三十三章 哪家闺秀好赌 财神楼里,一如既往地热闹着。 人们不分白天黑夜的吆喝着,赢了银子的,心痒痒尚不想走,输了银子的,红着眼睛四处找着方法,看能不能翻本。楼里各处熙熙攘攘,各色人等根本就没注意过天色时辰。 与楼中的各种喧嚣比起来,三楼的这处精致雅间实在太过安静了,安静得能听见青铜鼎里沉水香轻燃的声音,安静得屋角侍立的小厮连呼吸都不大敢,生怕声音大一些,便惹了主子不高兴。 黑檀木镶螺钿的罗汉榻上,平平整整的摊着一件浅蓝绣修竹暗纹的袍子,慎王爷一语不发的坐在罗汉榻上,已经看了这件袍子近一个时辰了。 他神情专注,微垂了头,脑后乌黑的发丝便自然的垂了下来,衬着他雪白的皮肤,高高的鼻梁,那侧影便美得像剪影一般。 他修长的手指滑过袍子上的绣花,最终慢慢把衣袍拿起来,放在鼻端轻嗅了嗅,深深吸一口气,再放下衣袍时,竟然叹了口气。 屋角侍立的人身子轻微的颤了颤,仿佛这口气都让他十分害怕,愈发敛了自己的气息。 慎王爷却无知无觉的,慢慢在榻上躺倒,把那衣服盖在了自己身上,闭目养神。 侍立的小厮连忙小心的走上前来,自榻尾的小柜子里,拿出一条绣花薄被,想要帮他盖上,慎王爷却不耐烦的轻踢了踢腿,小厮无奈的赶紧把被子拿走了。 恰在此时,榻后的屏风处转出了卫方勉,他站在屏风处,看了看榻上的人,眉眼一动,一张圆脸上两个酒窝立马清晰的跳了出来,他今日竟然穿了件粉红色的袍子,衬得他更加的轻佻活泼,连这雅间的气氛似乎也马上活泛了起来。 小厮一见是他,脸上也不由自主显得轻松了一些,冲他恭敬的行了礼,赶紧退了下去。 卫方勉自顾自也往榻上一坐,拿手里的扇子戳了戳躺着的人,说道:“哎!曦之!起来!大白天的!躺着做什么?” 慎王爷卫曦之懒得理他,眼睛都不肯张开。 卫方勉一把拉了他身上的袍子,放在眼前看起来:“这是谁的衣裳?怎么这么小?” 卫曦之倒立马爬了起来,一把将袍子夺过来,生气地说:“做什么呢?反正不是你的!” “咦!我记起来了!这……好像是上次那个唐七的?你,你找到他了?你这么快就找到他了?” 卫方勉不可置信的看着卫曦之,卫曦之白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说:“没呢!但我找到了这件袍子。” “哦?你找到了袍子,却没有找到人?这庆京城还有你找不到的人?哈哈哈,太好了!我可等着拿你的好东西呢!” “先别吵,卫方勉,我先问你,你每日流连花丛,可知道哪家的闺秀好赌的?”卫曦之摆着手,不耐的看着卫方勉问。 “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觉得这唐七是个女子?这怎么可能?还有女子敢上赌场的?!哈哈哈,你真疯了吗?这怎么可能?” 卫方勉笑得不行,干脆躺在榻上,捧着肚子指着卫曦之,笑个不停。 卫曦之轻蹙了眉,却给妖孽的容颜更添了几分俊美,他只管说自己的:“我找人查了,这衣服是杭家绣庄订做的,而订做的人是个女子,样貌、身高、年岁,都是和唐七一样的!” 卫方勉立马停了笑,认真地看了几眼卫曦之,人马上坐起来,想从卫曦之手里拿过衣服来看,却被卫曦之一把挣开了。 他无奈的皱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能订得起杭家绣庄的衣袍,总是有些家当的,对?可是既然她能赌,那还愁银两么?庆京城的大家闺秀都装模作样的厉害,一个个总标榜着自己精通琴棋书画,再不济也说自己能歌善舞,倒还没听说哪家的姑娘善赌的!” 话刚说完,却又笑得两个酒窝深深的,手搭上了卫曦之的肩说道:“哎!若这真是个女子,曦之啊,要是你找到了她,能不能把她让给我啊?我不要你的古籍善本了!我就要她!” 卫曦之人不动,轻偏了头,冷冷的看向卫方勉,那周身的寒气,却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四周立马冰寒一片。 墙角的小厮身子抖了抖,连卫方勉也自觉地把手从他肩头拿开了,却满眼更加兴奋的说:“哎!曦之!你可别告诉我,你对她有意思?!啊?不是?疯爷你也会对女子感兴趣?!啊哈哈哈,这可真是奇闻了!啊哈哈哈……” 卫曦之一语不发,只抱了袍子不说话。 卫书勉一个人笑了一会没人理,甚觉无趣,讪讪的说:“我说曦之,说笑归说笑,你既找到了她衣袍,怎会找不到她人?竟然还会问我?难道竟然连你也没有头绪?那你这袍子哪里得的?” 卫曦之垂着眼,细密的睫毛盖住了他深潭般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好一会才说道:“这你不用问。我只先和你说,以后……若是庆京城里有什么游园会,我便和你一起去看看!” “啊?你?你真的……要去这样的场合?为了找这个唐七?曦之,哪里有闺秀会让人知道自己好赌的?你这是想什么呢?” “我不想干什么。你该知道我要找谁!我只是觉得,兴许以往我找的方向都错了,只以为那人定然穷困潦倒不堪,定然还是出入赌场酒楼。 但从唐七这件事上,我有些启发,一个小小女子,尚且能穿了男子衣袍出入赌场,谁知道那人会混入哪个世家混个差事做做呢? 况且如今我年岁渐长,总要出来露露脸,唱唱戏,好让你那父皇也看看我怎么出丑的!” 卫方勉闻言,难得一张喜气的娃娃脸竟然染上了几许伤感,他抿着嘴,好一阵才说道:“也好!既然这样,后日,我娘忌日,你先陪我出城去一趟,可好?” 卫曦之看了眼他,忽然安慰的伸手捶了捶他的肩,说道:“好!只要你不怕你那皇帝老子怀疑你,我自是无所谓的!” 卫方勉闻言却冷哼了一声,和卫曦之对视一眼,往榻上一躺说:“今晚在你这喝酒了!不醉不归!” “哼!你是醉了不归!” “啊哈!知我者,曦之也!” “哼!就会骗我的酒喝!” 第三十四章 主仆 唐七糖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时,都过午了。 房间没人,她轻拔了脑后金针,再打量了一眼比起睡前,明显杂乱无章多了的房间,了然的轻哼了一声。 伸个懒腰,唐七糖走到面巾架子前,见那铜盆里的水混浊不堪,连手都不愿意放下去洗了,一眼瞥见床左侧两个衣柜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冷笑了笑,干脆甩手出了门。 路过隔壁房间,便听见扣儿又说又笑的声音:“……这个也不错,枫红姐姐,想不到当上姨娘就有这么多东西!怪不得小公爷院里的丫头们个个想巴结上去呢!” 另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便酸溜溜的说:“这个自然!谁愿意一辈子当奴婢!要是能巴结上了,好歹也是半个主子呢!不过,那些丫头也是作死呢!夫人岂会容她们这样!哼!” “可不是!前几天,小公爷院里的三丫还和我说,连轻羽姐姐都被夫人打了呢!就因为她和小公爷调笑了几句,轻羽这下也没脸了!” “哼!活该!她以为她是谁!左不过也是奴婢罢了,只是在小公爷屋里当差,就轻狂的那个样!如今看来,还不如你那个七聋猪呢!” “呵呵呵,可不是!听说姨娘还有每月五两的月例银子呢!等到时候拿到了,姐姐……嘿嘿嘿……” “那这个钗子你就让给我!扣儿妹妹!到时候我肯定帮着你瞒下来,她一个聋子哑巴的,反正也不会知道!” “呃……这……这不好,万一二爷问起来怎么办?好像二爷很是喜欢她呢!” “呸!就她?!七聋猪?!二爷会喜欢她?!左不过是不要脸的下贱骚狐狸罢了!我不管!这个我要了!若不然我可告诉别人去,扣儿你翻她东西,还准备拿她月例银子呢!” “哎,枫红姐姐!我,我又没说不给……那你以后可得帮着我!” “这还差不多!还有什么?我再看看……” 唐七糖站在半开半掩的门外,见屋里两个丫头还在翻着一堆东西,冷哼了一声,拿大拇指擦了擦鼻子,只管走了!很好嘛!若是你们两个只贪图些衣服首饰的,我也便当没看见,但若是你们敢得寸进尺,那可不能怪我唐七糖不客气! 可惜,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会得寸进尺的!唐七糖的装聋作哑道路上,永远会有很多作死的人前仆后继。 唐七糖甩着手,只管进了郦复的屋子,守门打帘子的小丫头看见她来,竟然二话没有就帮她掀帘子让她进去的。 郦复不在,唐七糖又不好开口去问谁,在他房间里转悠来转悠去了一会,就直接坐在榻上,拿起榻上摆的小点心吃起来,却又觉得无聊得要死。 这屋子大,除了这半边落地罩算是卧房外,另外还有中间部分算是客厅,左边算是个小书房。 唐七糖本来很不想去摸那些毛笔的,前世里像他师父那样的人,也算边缘人物,虽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思想却十分古代,注重中华文化儒家思想,自小就让唐七糖习字,认真严格得唐七糖看见毛笔就怕。 虽然,在她到了入学的年纪,师父也将唐七糖送进了学校,可除了学校里的文化课,课余时间全部由师父亲自教导,不是赌术相关,就是练武强身,再不然就是习字,很少接触现代的课余活动。 也正因为此,唐七糖来了这个不知道朝代的异世,倒也不觉得在生活上有太多的格格不入,等到耳朵能听见了以后,很快便适应了。 这会儿没人可以讲话,又睡得精神十足的,没事做,实在难受。见这黄花梨大书案上正好有一撂纸,便在那笔架子上选了一支毛笔,在纸上涂涂画画起来。 郦复进来时,看见的便是一个秀美的女子侧影,臻首轻垂,纤手执笔,阳光透过半开的支窗洒几许在书案前,映得女子的脸有着金色的轮廓,连头发丝都像在一圈光雾中,宁静而圣洁,郦复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是满脸的笑。 石绿跟在郦复身后进来,当身后的门帘子放下,眼前的女子身影在阳光里清晰的落入眼底,石绿就觉得,世界已经不存在了,满心满眼就都是眼前这个身影……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站着,静静地看着,谁也没有出声。 唐七糖画了一会,手腕子发酸,到底好久没拿笔了,这身子手不够力啊! 她轻拢了衣袖,小心的搁了笔,轻轻按摩起手腕,这才抬起头来,便看见了傻傻站着的郦复两人。 唐七糖轻皱了皱眉,头偏了偏,冲郦复招招手。 郦复立即笑着小跑过去,快活的像只觅到了食的麻雀,先围着唐七糖跳了几跳,才一迭声的问:“你起来了?睡得好吗?那房间还满意吗?想不到吴妈妈这次做事这么快!都没用我催就帮你弄齐活了!等一下我也要去看看!” 唐七糖不说话,冲他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门外。 郦复会意,转头冲石绿说:“你快去!看着门!以后只要小七在,你就去看着门!哎!石绿!石绿?” 石绿愣怔着,好半天才冲郦复点了点头,下垂的手轻握了握,慢慢的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郦复连忙又围着唐七糖转:“小七?你会写字?你在写什么呢?我看看!” 郦复拿着唐七糖画的东西,倒过来反过去的看了一会,最终问道:“小七,你这画的都是什么呀?灵符吗?我怎么一点也看不懂啊?” 唐七糖也不管她,往书案后的大椅子里一坐,大剌剌的说:“先别问这个!我问你,你成天介都忙些什么?要念书么?可以常常出去玩么?你不是要好吃好喝供着我的么?如今都几时了?我中午饭还没吃呢!” “啊?你还没有吃?这还得了!这帮老妖精!怎么做事的!竟然没有给你吃吗?你等着!” 郦复听唐七糖还没有用午膳,自动忽略掉其它问题,蹬蹬蹬亲自跑到门口,也不等人给他掀帘子了,一把便扯起门帘,头探出去往外喊:“人呢?都死哪儿去了?给我送一桌饭菜来!立刻!马上!还有,叫吴妈妈来!立刻!马上!” 第三十五章 道 郦复对着门外哼哼着瞪眼睛,收回头,却又蹬蹬蹬跑到唐七糖面前摇尾巴,如果他有尾巴的话。 “小七忍一忍,饭菜很快就来了!你没有吃,怎么不叫人送呢?听说还给了你一个丫头?什么样的丫头?听话吗?等会儿我来交待她,她要是敢不好好伺候你,我扒了她的皮!” 唐七糖看着他那摇头晃脑的样子,随手就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别晃了!晃得我眼花!我问你的你还没答呢!还问我这么多!” 郦复一点也不在意的挠挠头,瞪着大眼睛问:“你问我什么了?噢噢!你刚才问念书呀!唉!念书,念书……” 郦复念叨着这两个字,脸便垮了下来,摇摇头说:“我娘说,就是我姨娘,她说……,哎,你如今可是我的姨娘,哎哎哎,你拎我耳朵干什么呀!哎哎哎!快放手!” 唐七糖一手拎着他耳朵不放,一手轻拍了拍他的脸说:“你胡说什么呢!谁是你姨娘?我生得出你吗?你要是再敢胡说,我可走了!” “哎哎哎,你看你,说好了留下来陪我的!好了好了,我不说!可只怕现在府里头都知道你是我的……呃……小七,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明白什么叫姨娘啊?哎,别别别!” 郦复一边护着自己的头,一边侧着脸靠近唐七糖,嘻皮笑脸的说:“小七,我是庶子,我是姨娘生的,虽说我姨娘最得我爹的欢心,可我就是个姨娘生的!如今,小七,你在外人眼里,就是我的……屋里人!哈哈哈!以后,你得一直陪着我!” 唐七糖看着他那似乎占到大便宜的样子,毫不在意的冷哼了声:“哼!那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留下我!你要是让我吃好喝好,玩得开心,我便留下来玩玩,你这里要是无聊得紧,我有的是地方去!什么屋里人屋外人的,别瞎扯了!快说正题!你到底能不能出去的,或上学堂或者什么的,我不要天天呆在这屋子里!” 郦复见她真毫不在意的样子,便也觉得没啥好笑了,却又眼睛亮晶晶的问:“小七!那你有什么好地方去?可不可以带我去?你竟然还能装聋作哑,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呀?你是不是认识江湖上的人?要不你带我走江湖去?” 唐七糖无语的看着他,心里一个劲地骂着“小屁孩”! 她忍无可忍的,又拍了他一记头说:“你扯到哪里去了?说过别问了,你又问!不许问!现在我来问你,你好好的答!你会天天出门么?” “呃……”郦复意犹未尽的看着唐七糖,摸摸头说:“我原本是可以天天出门的……” “说可是!” “可是,我姨娘说,不求我能多出息,只要能在这府里好好活下去,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她就高兴了!所以,我想上学堂的时候,我就去上,我不想上学堂的时候,我就不上!学堂的先生说我没出息,坏了学堂的规矩,便不让我去了!我姨娘说这样也好!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郦复眨巴眨巴眼睛说着,唐七糖看着他眼里那若隐若现的一丝哀伤,忽然挺同情他的,这大概就是古代高门大户嫡庶之间的争斗! “那你喜欢上学堂念书吗?”唐七糖觉得小屁孩有点前世失学儿童的样,不禁多问了一句。 “谈不上多喜欢。可是……小七,我也就跟你说说罢了!姨娘觉着我自该处处不如大哥,才能在府里有立足之地,可有时,就有时,我也想,为何我一定要比大哥差呢?我不想和他比,可我又不想比他差!小七,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唉算了!这府里人人都觉得我该是个傻的,那我就当个傻的!” 郦复撇了撇嘴,忽然浑身像泄了气一样,挤巴挤巴,往唐七糖坐着的大椅子里靠过来,人趴到大书案上,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椅子很宽大,两人都还是少男少女的模样,郦复硬挤进来坐,唐七糖又懒得动,见他这样,倒也不忍心一把推开他,只是尽力往旁边靠了靠,轻哼了声说: “没出息!这就泄气了!你大哥算什么!这世上能人多了去了!只要你有心,学一样自己喜欢的事,无须和人去比,自有天道酬勤罢了!这也值得你这样!” 郦复眼睛不知在看哪里,无精打采的说:“学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我喜欢掷骰子,难道我学会了,还能高人一等不成?还不是照样被人家笑话?我倒也不怕人笑话,只是我也想,自己能有一个地方是别人一提就夸赞的!” 唐七糖闻言,倒乐了,轻拍了他一句后背,说:“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志向的嘛!” 郦复转过头来,清秀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唐七糖:“小七,你这是在夸我?” “嗯!夸你!” “……我说我喜欢掷骰子,你竟然还夸我?!” “掷骰子有什么不好?!若是你能手随心动,要什么点数就掷什么点数,赢遍天下无敌手,那不也是别人一提就夸赞的嘛!” “你,你真的不是在笑我?你,你不觉得这样的人没出息?呃……败家子,赌鬼?” “咦?你只是说掷骰子,没有说要去赌钱?” “啊?这有什么不同?!” “自然不同!你若是只是喜欢掷骰子的技巧术法,那便是道!你若是掷骰子为了投机取巧的赢钱,那便是赌!你想想,你是哪一种?” “呃……小七,从没有人这样说过……,我,我觉得,我是……道!小七!”郦复双眼忽然晶亮得发光,绽放出无法言语的神采,转身一把抱住了唐七糖的双肩。 唐七糖肩膀轻动,却没有挣开郦复激动的双手,唐七糖抬手便又要打他,门外却忽然响起石绿的声音:“吴妈妈来啦!我这就给你打帘子!您老请!” 郦复好笑的看着唐七糖举在半空的手,忽然一把将她抱到胸前,凑到她耳朵边说:“别出声!看我怎么修理她,让她许你跟我出门!” ------题外话------ 出门……出门……小心碰上冤家…… 第三十六章 都依你 还没等唐七糖挣开郦复,吴妈妈已经进来了,后面跟着石绿。 吴妈妈一抬头看见郦复和唐七糖的样子,哎哟了一声,想到梅妈妈的交待,后面尖酸的话就压在喉咙里没喊出来,只是一张脸扭来扭去的,很是难受。 石绿也看了一眼两人挤在一起的场景,轻咬了咬唇,马上垂下了头。 吴妈妈脸变幻了半天,最终蹲了蹲身,给郦复行了个礼,硬挤了笑问道:“二爷叫老奴来有何吩咐啊?” 郦复抱着唐七糖,感觉她正要奋力扭动挣脱,双臂又用了些力,一手按住她头,把个唐七糖扣在怀里,冲吴妈妈瞪眼睛: “你还好意思问!你是我这院里的管事妈妈,七姑娘如今是我房里的人,竟然到这个时辰还饿着肚子!你倒是说说我吩咐你什么?你若是做不好这差事,我等会儿便和我爹说了,让他派你一家子都到庄子上去!你别以为你是夫人派来的,我便得敬着你,你不好好伺候着七姑娘,就是不好好伺候小爷我!你没好好伺候我,我要你做什么?” 郦复说着,便又忽然把个怀里的唐七糖放开来,让她往大椅子背上一靠,自己弯腰在她腿上躺下来,即刻便叫喊起来: “哎哟!石绿!快去请大夫!我头疼!心疼!浑身都疼!快去和我爹说,我快不行了!快被这些个管事妈妈欺负死了!夫人不安好心,派她们来伺候我,谁成想竟是要害死我的!哎哟哎哟……” 自认为灵活多变如唐七糖,此刻看着郦复的无赖样,也不禁想要笑出来,这小屁孩也真做得出来! 唐七糖低下头,拼命忍住笑,倒也忽略了郦复还躺在她腿上呢。 石绿大概没少经历这样的场面,赶紧配合的喊道:“啊呀!这可如何是好!这还了得!二爷哎!您撑着点,我这就给您去找公爷!您千万撑着点!我一定把公爷给您请过来啊!” 吴妈妈显然也是轮到过这种事的,明了的在一旁拍大腿的喊:“哎哟我的祖宗啊!行了行了!都是老奴不好!快别呀!我的好二爷!您快说,要老奴怎样啊?都依你,依你!我的好二爷!” 郦复闻言,竟然连缓冲都没有,立马止了喊叫,在椅子上坐坐好,得意的冲吴妈妈说: “自然得依我!以后我和她这屋子里,你不准进来!每日三餐都得和我一样!你得亲自过问,若是我发现你们少了她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我便罚你!别以为她不会说话就欺负她!她少一根头发丝,我便揪了你头发!以后但凡能带她出门的我便带她出门,别想着又去告状,你告我一次,我便也告你一次!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老头子还在外院开赌局呢,你那儿子还欠着一屁股赌债呢!哼!” “哎哟!二爷看您说的!老奴哪里敢啊?老奴这不是好好伺候着七,七姑娘吗?一大早到现在还没停过脚呢!我的爷!您自个儿去瞧瞧,那房间都是新的!好着呢!还有个丫头的!老奴还派了个丫头的!定然是那丫头才刚当差,七姑娘又不会听不会说的,才误会了的!饭菜马上来,马上来!哎哟!我的爷!可不敢胡说哟,老奴那口子哪有那个胆子哟!二爷说要带七姑娘出去就出去呗,老奴啥也不知道啊!老奴啥也不知道!” 唐七糖和郦复紧挨着坐在那大椅子里,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做戏,真是也算开了眼界了,原来这小子就是和这老妖精这么过招的,哎哟,这日子,倒也的确有趣味,我喜欢!哈哈哈! 郦复斜着吴妈妈说:“我当然要去看的。好了,你自己知道就好,赶紧走!只要你好好的当你的差,我也啥都不知道!叫厨房再快些!磨磨蹭蹭的!哼!” 吴妈妈明显心中不服,可又不敢说什么,抿了抿嘴,又行了个礼,圆滚滚的身子便摇晃着出去了。 郦复得意的对唐七糖笑,唐七糖撇撇嘴,却一把推开他说:“走开!你挤着我了!人都走了,干嘛还和我挤着?” 石绿低垂着头,听见女子清脆的声音且嗔且怒的话语,不禁轻笑出声。 郦复被唐七糖推出椅子,无奈的嘟着嘴,听见石绿竟然笑自己,瞪眼说:“你怎么还在这?快看着门去,要是让人听见了,小七就不能留下来了!” 石绿看看唐七糖,再看看门口,只好又去门外守着,心里却涌过一阵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就觉得要是自己能留下来,和他们一起说笑,那该有多好啊! 郦复哪里顾得上他,只管弯腰凑近唐七糖,兴奋的问着:“小七!你刚才说,掷骰子也能是道?!你,你真这么看?” “切!为什么不能?一项事情,但凡能别人所不能,做到极致,为何不能是道!反正我师父就是这么说的!”唐七糖生怕他又挤进椅子里靠着自己,干脆抬脚挂在扶手上,霸占了大椅子,那样子,实在不是这古代女子的坐相。 然而郦复毫不在意,只盯着她问:“你师父?你还有师父?你说的是掷骰子的师父?小七小七,你能让我见见师父吗?” “喂!那是我师父!别乱叫!什么掷骰子的师父,他老人家可是赌圣!闻名世界的赌圣,老千听见他名字就胆颤心寒的赌圣!岂是你想见就见到的!哼!” “闻名……世界?世界是什么?呃……小七,我,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好好好,我不管,你昨日答应了教我的,你教我也行!” “教你?也不是不行!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玩的吗?你带我出去玩,我就教你!” “行行行!我想想……对了,后日!后日初一,龙泉寺有庙会!可热闹了!我带你去玩!小七小七,闲着也是闲着,你先教我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唐七糖看着眼前的少年拉着自己的衣袖,微扭着身体,清亮的眸子一片热诚,不禁回想到了自己缠着师兄们和自己对练的情景,心中又怀念又酸楚。 她一把拉回自己的袖子说:“行了行了!别扯了!吃饭吃饭,吃饱了我就教你!” 郦复高兴极了,拍手跳脚了一阵,猛然想起什么,蹬蹬蹬跑到门口,头钻出门帘,大声的往外喊:“都给我听着,再不把饭菜端上来,全部给我离了这院子!” 第三十七章 真不要脸 十月初一,唐七糖还在好梦中,就觉得有人不断拉扯自己,无可奈何的醒了,眼前却是一张放大的脸,浓眉大眼,裂着嘴巴笑得一口白牙,不是郦复还能有谁! 唐七糖无奈的先一掌推开他,翻了个身,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快速的把耳后的金针拔出来一些,才掀了被子半坐起来。 她这两日晚上都是这样睡的,只因那扣儿不知怎么的,被吴妈妈迁怒上了,先是打了扣儿一顿,又拿了扣儿的月钱。 这扣儿如今算唐七糖的人,晚上就睡在唐七糖床前的脚踏上值夜,她仗着唐七糖是个聋的,先是哎哟哎哟叫唤了第一夜,然后是嘀嘀咕咕骂了吴妈妈第二夜,唐七糖懒得理她,只好塞上耳朵安睡。 此时扣儿已经不在房中,想必是被郦复支出去了。 唐七糖便揉着眼睛说:“你干吗呢?又掷骰子掷得睡不着?什么时辰了,我还要睡一会,快回你屋去!” 郦复趴在她床头,笑着说:“还睡呢,我叫了你老半天了你都不醒,你到底怎么装的,还真像聋了,你真真能睡!不早了,要出门了,今日人多,迟了,可吃不到好东西了!你不想去逛庙会了?” “噢!是噢!把这事忘记了!都是你,成天缠着我,都跟你说了你得自己练!没见过你这么笨的!累死我了!” 唐七糖一边抱怨着,一边想起床,见郦复穿了一身蓝色的绸袍子还趴在床边,那上面的银线在灯火下闪得人眼睛疼,不禁说道:“你怎么还在这!我要起来换衣裳的!你快走开!扣儿呢?” 郦复笑着说:“嘿嘿嘿,我一进房,都不用我说,那个丫头便跑了!都跟你说过了,你是我的屋里人,你还不信!吴妈妈铁定嘱咐过,等着我早早来你房里呢!” “呸!你小小年纪,想什么呢?!快出去!” “别呀!小七!这两天你教我掷骰子辛苦了,我伺候你!我给你梳头!你看你昨儿自己梳的头,哎哟,太难看了!” “去去去!你再敢烦我,我可不教你了!帮我叫扣儿拿水来,我要洗漱!” “好好!你快点啊!我去看他们准备好了车没有,今日我陪你坐车!” 郦复说着,笑嘻嘻的往外走,还回头冲唐七糖眨了眨眼睛,唐七糖正不明所以,却听他在外面喊:“快拿些水来,伺候七姑娘,一个个这么没眼色!” 外面声音有些杂乱,不一会的,竟然有两个粗壮的仆妇抬了个大浴桶进来,放到房间的屏风后面,又有人拎水的拎水,拿布巾的拿布巾。 最后扣儿才蹭进来,脸红红的往唐七糖床上瞅了几眼,过来扶了唐七糖往屏风后去,满以为唐七糖听不见,自己一个人嘀咕:“不要脸!真不要脸!哼!大早上的!哼……还有脸去庙会!也不怕亵渎了菩萨!哎哟!……” 唐七糖看着那大浴桶,再结合扣儿的话,竟然莫名的也脸红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郦复这个臭小子! 啧啧!古人真有这么早的吗?前世我唐七糖十九岁还没有开荤呢!呃!师父!我什么都不懂!是师兄们背后说的!我什么都不懂! 既然有这么大桶的水,不洗实在可惜了!唐七糖尴尬了一秒,便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换过一身绿绸侍女裙,头发还有些湿,这古代的布巾实在不怎么擦得干,唐七糖干脆让齐肩头发就这么披散着,便往郦复房间去。 郦复都等得不耐烦了,见她来,赶紧嘱咐着站在一旁的石绿:“走走!你赶车,就咱们三个去!迟了被我姨娘知道了,肯定又要一群侍卫跟!” 说完,就一把拉了唐七糖的手,急急的往外走。 天才刚刚亮开来,东边的天空橙红一片。 郦复的勤学轩本就已经是这府里内外院的交界处了,郦复拉着唐七糖走得飞快,眼看便要出府门了,却听见一声“二弟!”郦复只好顿住了双脚。 唐七糖抬头看郦复,见他的脸扭来扭去的十分勉强,憋着笑赶紧低下头,敛了气息,换上一张茫然聋女脸,感觉郦复放开了自己,转身对着声音来源处恭敬的打招呼:“大哥!早!” 不远处,一双黑色的靴子,慢慢的在深青的袍子下面踱过来,一把温和的声音也不紧不慢的响起来:“二弟这么急匆匆的,这是去哪里?如今你虽不去学堂了,也该好好温习温习功课才是,父亲不是说要给你请一个先生的吗?等先生来了,总要考究你功课的。” “呃……是!大哥教训的是!只是今日,今日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出去走走,出去走走!”郦复背着一只手,不断地在冲唐七糖示意,似乎是要她先走,唐七糖不清楚这两人什么状况,便只管低着头往大门外走去。 却听见那温和的声音又在说:“二弟!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是这样,府中只我们兄弟二人,日后还需我们共同支撑,你也该收收心,即便不读书写字,也该学些经济的事,以后好帮为兄维持家业,怎么又想着出去玩,约的是哪家的子弟……” 唐七糖人小,又灵活,转眼便出了门,回头看那两兄弟,一个略低着头一幅受教的样子,一个比郦复高了半个头的青年男子正在娓娓说教,虽侧着身看不清脸面,却身姿挺拔,十分正经的样子。 唐七糖不自禁的耸了耸肩,赶紧又往外走了几步,哎哟!这主比自己那个最假正经的大师兄还要假正经! 唐七糖在门外等了好一会,才看见郦复提着袍子小跑着出来,一边呼呼的吐着气,一边摇着头,看见唐七糖,赶紧指指一旁的一辆黑漆马车,一匹棕黄色的高头大马正温和的看着他们,石绿已经在车辕了,唐七糖会意,利落的爬上车。 郦复很快也爬上来,人还没坐稳,便吩咐着车外:“快走快走!哎哟!烦死了!” 石绿抖鞭,马儿便抬了腿,郦复一下子趴在车里,捶了几下垫子,才翻身过来说:“唉!耽搁了!好东西肯定吃不到了!大哥真是的!” 第三十八章 莼菇儿面 唐七糖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自去打量这马车了。 马车很宽敞,里面垫了很厚很软的垫子,左右各开了窗,挂着细巧的绣花窗帘,后车壁上,雕出好些暗把手,应该是有好些放东西的暗格子,两边也都固定的放着一些车里需要用到的物件,像桌子,茶壶,靠垫什么的,感觉很是舒适。 唐七糖拿了个粉色绣荷花的靠垫垫在身后,调整了位置,舒舒服服的坐好,轻掀了一角车窗帘往外看。 虽说来了这异世两年了,可第一年先是被自己的身体状况吓得要死,然后就是努力恢复自己的赌技武技等等。直到今年,才开始试着摸清这个社会,也大多是寻找赌场赌局,来让自己找回一点熟悉感,有时或者也去认路,去找能藏身的所在等等,真正的在这个古代都城里逛,唐七糖还几乎没有。 如今,既然有人给自己好吃好喝,也有个能深深隐藏自己的身份,唐七糖觉得,还能在这承恩公府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也算暂时安稳了,那便先好好的放松放松。 此时的古城已经十分热闹了,街上熙熙攘攘的,各种吆喝声,问候声此起彼伏。 街面上铺的都是石板,马蹄踏在上面得得有声,行人们见带着公府铭牌的马车过来,纷纷避让,石绿轻提缰绳,马车速度不紧不慢的穿行着,唐七糖觉得自己便像倘祥在古画中,唉!若是师父也能来看看就好了! 唐七糖正在默默感慨,这古代的日子还算能过,就是没有亲人实在孤单寂寞,却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伸到了她后颈,唐七糖一把拉住了那手,条件反射的一个转身,就把手的主人给按倒了。 郦复被她按得脸埋在垫子上,闷闷的喊着:“小七!你谋杀亲夫啊你!快放手!痛痛痛啊!我只是想帮你梳头发呀!” 唐七糖看着郦复另一只手中的小玉梳子,这才放开了他,说:“以后没有我允许,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 郦复慢慢的爬起来,撅着嘴,委屈的说:“小七!你看你!我看你看得入神,不想打扰你罢了,你怎么那么凶?我可是你以后一辈子的依靠哦!” 唐七糖无语的抬头望望天,一把从郦复手里夺过梳子,自己慢慢梳理起来,这小屁孩子,尽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并不知道,郦复是真的这么想的,他懵懂的少年心还不知道什么叫爱情,却从唐七糖到了勤学轩的第一天起,在心底里觉得唐七糖就是自己的!这辈子就是自己的,不会走! 马车微微的摇晃中,唐七糖随便梳了个马尾,拿一根绿绸带绑了头发,就随意的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起来。 郦复又慢慢凑过来,挨着她坐了,讨好的说:“小七,你肚子饿吗?本来想带你去吃好吃的,便没用早膳,你要是饿了,柜子里有点心。” 唐七糖眼睛也没睁开,懒洋洋的问:“庙会都有什么好吃的?你说给我听听。” “好吃的多了!糖渍山里红,咸干草头花,酒酿饼子,嗯……还有龙泉寺后面的莼菇儿面,清香扑鼻,只有那铺子才有,那真是美味呢!可惜今日有些迟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了。” 唐七糖被他说得很是心动,不自禁张开了眼睛:“那赶紧去呀!别的地方先不去,先去吃面!我饿了!” “嗯嗯!我也饿了!小七,我真喜欢你,你连吃东西都这么爽快!府里的姐妹们就算再想吃,也非要装出一副吃不下的样子!也不知做给谁看!哼!石绿!快一些,先带小七去吃莼菇儿面,快点!”郦复先是感概了一番,旋即扒开车帘子催着石绿。 石绿响亮地应了一声,抖了抖鞭,马车明显快了起来。 郦复又转回头,正想说什么,唐七糖瞪他一眼说:“你练练你的骰子!若是马车摇晃里,你今日也能掷出三个四点来,那我再教你下一样好玩的!” “哎!好叻!”郦复忙不迭的应着,果真不再来吵唐七糖,一个人自己支了个小桌子,乖乖的练习起来。 唐七糖只管闭目养神,马车晃荡间她很快睡着了一会,外面却传来石绿的声音:“二爷!七,七姑娘,到了!” 郦复赶紧一把收好了骰子,催着说:“快,我们快去吃!这玩意每天卖完了就没有了。” 唐七糖并不知道这莼菇儿面到底有多好吃,但看郦复那副馋嘴的样子,想必这日日锦衣美食里长大的少年能这么记挂,定是不容错过的,便也赶紧的跟着下车。 车下,映入唐七糖眼帘的,只是几间极简单的房舍,掩映在高高的竹林中,房舍前却有一块大空地,空地上已经停了好几架很是华贵的马车。 这里似乎已经是山脚,不远处便是葱绿的山林,唐七糖虽没有出过城,却知道庆京城西门外有座山,庆京城里都能看到半山腰有塔高高矗立,此刻这个角度虽没有看见那塔,想必这处已经是靠近了的。 这处看起来并不热闹非凡,但那几架华贵的马车旁边,还站了好些个侍卫仆从,安静而警惕的看着四周,唐七糖便敏感的觉得,看来这面还真是很出名的,来吃的人都有些身份呢! 唐七糖正抬头打量着四周,身后又驶过来一辆装饰极豪华的马车,一大群人小跑跟随着,往停车的地方去了。 郦复一边往里走着,一边回头招呼唐七糖:“小七,快来啊!快!” 唐七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吃个面要这么紧张,但美食嘛,总归是诱人的,便赶紧的跟了上去。 恰在此时,刚走过的那辆马车,正掀开一条缝往唐七糖这边看来,一束深邃的目光一下子便虏获了她的身影,紧紧跟随着她,直至她进屋…… 第三十九章 小二爷见大二爷 这吃面的所在,看着简单极了。 几间屋舍是小青砖的,低矮而朴素,几乎没做什么装饰,却异常的干净,外面看着有好些马车,房舍里面却因为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并没有看见很多客人。 石绿已经先行往里去了,站在一处隔间前和一个灰衣老者说话。 过一会儿,灰衣老者便匆忙走了,石绿赶紧请郦复两人进去,轻关了门,和郦复说:“二爷!说巧也不巧!只剩最后一份了!若迟一会,便白来了!我只好只管叫了,若不够,再吃别的!” 郦复有些懊恼的点着头,嘀咕着:“都是大哥!非抓着我说话!”便又和石绿说:“我吃过好几次了,可小七还没有吃过!这次便让给她吃。你随便帮我叫些别的便罢了!” 石绿点着头,忙出去了。 隔间里布置很简朴,就一只圆木桌,几把鼓凳儿,鼓凳上连垫子都没有,却是十分干净整洁。 郦复一把拉着唐七糖坐了,解释起来:“你不知道啊,那莼菇儿长在山里,还只在半夜才伸张开来,到天亮便收起来,找不着了!还得即采了,即刻在山里头支了锅,用香油儿煨着,才有那香味儿留下来,可也只留半日,所以只做早市。 虽说只是素食,可这玩意儿比那肉还金贵!这么麻烦的事情,这片山里只有这一家会做,每日里量极少,你刚才看见那外面的马车没有?都是庆京城里的人来吃呢!” 郦复正说得仔细,唐七糖也正听的很有趣味,石绿却又进来了,有些为难的先冲郦复努努嘴,又转回头,对跟在身后一人恭敬的说:“二爷请!我们复少爷也是才到的!” 郦复看见了来人,已经站了起来,小屁孩极快速的下了坐,恭敬的冲来人行礼,有模有样,一点也没有了平日的纨绔样子,口中说道:“二爷来了!承恩公府郦复给二爷请安!” 反倒是来人,一把托住了他手,笑声朗朗:“呵呵!原来是你小子!快起来!既然是你,这就好说了!” 唐七糖也已经识相的站在一旁,低头当起了聋女,此时听着那轻快如云中飞歌般的笑声,不禁微微抬眼看去。 却见来人穿了件米白色的长袍,袍角袖口都绣着同色的云纹,腰间束着根明黄色的腰带,上面镶了一圈的白玉,白玉上还细细雕刻着不知道什么花纹,粗看是极素净的打扮,细看却十分奢华细致。而且,唐七糖虽还不算了解这异世,却也早听说了,这明黄色,是只有皇家才能用的,显然这人应该是皇室中人。 唐七糖不想引人注意,如今面对面的角度,便没有再抬头看来人的脸。 却听见来人又和郦复问:“郦二公子今日一个人出来的?你大哥他们没有来?” “没呢!二爷!我大哥他们日日认真用功,那像我这般不成器,成日里四处乱走!” “哈!那照你这么说,我也是那不成器的,成日里四处乱走呢!哈哈哈!” 来人的声音像自嘲又像说笑,但郦复却有些不知道怎么答了,小二爷碰上大二爷,到底哪个更二:“呃……二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和你说笑呢!别在意啊!我且问你,你可是第一次来?” “那倒不是!我来好几回了!” “既是这样,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自己个也来了好几回了,可我有个朋友,他极少出门,却是第一次来这!没想到晚了一脚,才刚问了,只剩最后一份莼菇儿面,让你们要了!不知道郦二爷能不能让给我那个朋友?” “呃……小七?”郦复不禁转头看向唐七糖,他自己倒无所谓,可自己已经答应了小七了!这事儿,真是的! 他这么一望,来人便也向唐七糖看过来。 郦复想等唐七糖说句话或点个头的,他可不知道也不明白,唐七糖装这个聋女,她到底要装到什么程度呢? 两人这么看着自己,唐七糖想继续装,都有点装不下去。可她觉得,这异世,动不动就要向人行礼请安或下跪什么的,还不如在人前装聋作哑,甚至于装疯卖傻,便可免了好多事呢。 她便若无其事的抬起头,轻瞪了郦复一眼,赶紧又垂下了头。 她并没有看向来人,来人却将那一眼看得清清楚楚,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微偏了头,似乎在想什么。 郦复却挠了挠脑袋,有些明了的转过来对来人说: “二爷!嘿嘿,不瞒您说,我,我不是自己吃的,我,我是给我,我这……呃……二爷您明白的!嘿嘿!她第一次来!呃……对了,她是个聋的!她也不会说话!所以她才没有给二爷您请安的!” 郦复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走过去把个唐七糖拉过来,轻按了按唐七糖的头,算是给来人行礼,又笑着和来人说:“就是这么回事!二爷!您看,她就是一聋的!你那朋友……” 郦复的意思,唐七糖明白了,就是我这屋里人是个聋的,难道你的朋友还要和一个聋女抢东西吃吗? 可唐七糖实在不喜欢这小屁孩这么按着自己,更不喜欢他和谁都说自己是他的那啥! 唐七糖心里不高兴了,猛甩了甩头,转头又是瞪了郦复一眼,干脆也向来人瞪了一眼。 你爷爷的,吃碗面也犯得着这么磨叽!我是聋的,我啥也不知道,我就瞪你了,怎么着?! 这一眼,也把来人看了个满眼: 圆脸。白皙的圆脸,正笑着,有些丰满的两颊上对称的两个酒窝,浓浓的眉毛,圆圆的眼。 他的五官每一样都很正经,组合起来也很端正,可那笑着的样子,实在有些……呃,好,其实很可爱!很讨喜的那种可爱!可你没事笑个啥呀!二傻子似的! 唐七糖一眼鉴定完毕,低下头继续装无知。 她却不知道,圆圆脸二爷心中,开始了浓浓的疑惑。 第四十章 聋的和疯的 郦复早习惯了唐七糖这样,还傻笑着呢,他有些宠溺的拉了拉唐七糖的袖子,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等着圆圆脸二爷的回答。 他满以为都这样了,二爷肯定会走了。 谁知道,圆圆脸竟然也笑了,还笑得两个酒窝深深的,侧头凑近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郦复。 他几乎贴着郦复耳朵说话,可眼睛却看向他身后的唐七糖: “郦二公子,你这……是个聋的,我那个朋友呢……嘿嘿!是个疯的!你说,他已经想好了要吃到这面,如今没吃到,发起疯来……可怎么好?” “啊?!”郦复不明白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抬头傻傻望着圆脸二爷。 二爷却笑嘻嘻的,对一旁傻站着的石绿说:“去!把我那朋友请过来,就说……有人要和他抢宝贝儿呢!” 石绿愣怔半晌不敢动。 二爷收了笑,再看向石绿,一张可爱的圆脸竟然也有几分威严:“怎么?我不是你主子,差不动你?” 石绿不敢出声,赶紧垂着手出去了。 很快,一个面貌普通,脸色有些蜡黄的高瘦年轻人,便随着石绿进来了。 他一身深绿色的布夹袍十分不起眼,但唐七糖只微微看了一眼,就有一种感觉,这人有些熟悉,可是……自己没有见过他呀! 那二爷却不顾这是郦复要的隔间,十分自来熟的招呼着来人:“疯兄弟!坐下!你来看看,这里可有你要找的宝贝?那,面呢,只有一碗了!郦家的二小子说了,这是给他的聋丫头叫的呢!你看看!如今这世道,一个聋丫头也比你强!哈哈哈!” 郦复张着嘴,想辩解什么。 唐七糖却在看见这人以后,心里犯起了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 她拉了拉郦复,郦复看见她轻摇了摇头,便努了努嘴,似乎明白了一样,不再出声。 来人面无表情的环顾了隔间一圈,也不和人打招呼,眼神却一下子定格在唐七糖身上。 唐七糖垂着头,越发装起了聋女,茫茫然不闻不问。 那二爷竟然还招呼起了郦复:“郦二公子也坐!这样,今日的帐都记我名下,等会面来了,让他们两个一人一半,你看可好?你要些什么只管叫来!算我给你赔罪!” 郦复到底也不是个傻的,人家话说到这份上了,只好说道:“二爷看您说的!无需如此,您这主意好!就这么着。” 面,上来了! 真正的清香扑鼻! 前世里,唐七糖也算周游列国了,但凡有赌场的地方,唐七糖跟着师父都去过了,所以各国美食,唐七糖和美食家师父都去尝过了,但的确想不到,一碗素面,会有这么浓郁得吊你胃口的香味。 面碗还挺大,褐色的面汤里盘着白色的面条,上面摆放着五六根呈扇形的、褐色的菌菇,肉质肥厚,色泽饱满,微微点缀着几许葱花,若不是那飘在鼻端的香气,这真的只是质朴的一碗素面。 可唐七糖看着郦复吞口水的样子,十分相信,这面是很好吃的! 唐七糖只是个婢女,自然不会让那二爷叫到桌上坐着,可郦复对唐七糖,倒真是一腔热情的! 他看着那碗面,便拱手和二爷说道:“二爷!这面要趁热才好吃!既然说好了分给他两个吃,便让我这……呃,小七姑娘也一起坐下吃?” 他一喊‘小七’,那蜡黄脸的年轻人便又看向了唐七糖,可惜唐七糖一直低着头装聋,实在不知道发生什么。 二爷忙挥挥手:“好说!那……小七姑娘,你快来吃!” 唐七糖不动。她想吃来着,可装聋不能装一半啊! 还是郦复好,一把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了,干脆利落的帮她装了大半碗面,把筷子塞进他手里,轻声说:“快吃!” 这下唐七糖可不管了,埋着脸只管吃了起来。 此时,她能感受到,对面有两道如同实质般的目光,一直就盯着自己。可面真的很好吃啊,再说了,我又不认识你!我应该,好像,似乎,没有得罪过你!你要看就看! 郦复也发现了这来人总是盯着唐七糖看,他心里很不高兴。 可既然二皇子说了是他朋友,自己也不好多出声,父亲说过很多次了,庆京城所有人都可以对二皇子不敬,唯独我们承恩公府不可以,若不然传出去,就又是很多口舌。这二爷也真是的,没事来这里做什么! 郦复招呼着二爷,还把一半的面亲手装了,给蜡黄脸捧过去。既然二爷没有特别介绍,那自己也当不知道好了。 几人这才都闭嘴吃东西。食不言,寝不语,大家也都饿了,很快便都吃完了。 石绿让人拿了洗漱的用具来,伺候着几人洗漱了,又上了茶,轻手轻脚的退在一边,眼睛却有些担心的、时不时的,看一看默默站在一边的唐七糖。 郦复还算灵活,略喝了口茶,便站起来告罪:“二爷恕罪,我还有些事,这便先走了!改日再叙!” 那二爷便笑微微的点头:“也罢!你自去!今日也多谢你,我这位朋友才吃到这半碗面呢!噢,也多谢你那个聋丫头。” “呃……可不敢当!她不会说话,我代她给二爷赔罪,多有怠慢,多有怠慢!那我先走了!” 两人互相行了礼,郦复转身一把拉了唐七糖便出了门。 唐七糖却觉得,后背有两双眼睛紧粘着自己!她撇了撇嘴,赶紧跟着郦复走了。 奇怪!这庆京城的男人没见过聋女么?看那么多?! ------题外话------ 明日更新7点半。以后没有特别情况,都是早上更新。 第四十一章 她是我的 面铺子的隔间里,二皇子卫方勉笑得酒窝深深,满眼兴致的看着蜡黄脸年轻人:“哎,你自己说,是不是她?” 蜡黄脸面无表情,眼神却极凌厉的撇了眼卫方勉,并不回答他,却突然冲门边抬了抬手,门后的阴影里便走出来一个黑影,无声的给蜡黄脸行了礼,等着吩咐。 蜡黄脸手指轻敲着桌面,他的手指也是黄黄的颜色,看起来并不起眼,却格外的修长好看,若是唐七糖还在,定然会发现,他的袖口还沾了极浅的一丝颜色,哦噢,又是个易容的! 蜡黄脸此时浑身的气息也有些变了,隐隐然王者之风,轻轻开口,磁性清朗的声音带着不容人质疑的霸气:“黑蛟,你亲自去承恩公府查,我要这个小聋女的全部消息。” 黑蛟垂头应诺,很快消息在屋里。 卫方勉挑了挑眉,笑嘻嘻凑向蜡黄脸:“曦之,你是没看见她刚才冲我瞪眼睛的样!哈哈哈,有意思!若她真的就是那个赢了你的女子,那这可是我先找到的!把她给我!她可太有意思了!” 原来这蜡黄脸正是慎王卫曦之,此时听见卫方勉这么说,连蜡黄的易容脸都有些动静了,眼中竟然射出气怒的光,哼了一声:“休想!她是我的!你别想打她主意!” “咦?曦之,你真对她有意思啊?不会?就因为她赢了你?哈哈哈,你看她还装聋作哑呢!郦复那意思,还说是他的屋里人呢!哈哈!” 卫曦之不再理他,易容的脸看不出太多神情,却忽的站了起来,只管往门外走去。 卫方勉赶紧追上去,还不依不饶的问着:“哎,说说嘛!你真看上人家了?哎……” 出了这处面铺,屋外停着的马车已经很少了,两人拉扯着,确切地说是卫方勉缠着卫曦之,很快上了马车,一路继续往西去了。 唐七糖坐在郦复的马车里,没来由的“哈秋哈秋”连打了两个喷嚏,郦复眨巴眨巴眼睛问:“小七你没事?可是着凉了?” 唐七糖不回答他,却只问道:“那两个人,我们以后不会再碰到?” “嗯……应该不会!也不知道竟这么巧,平日里二皇子很少和我们府有来往的!” “那个二爷就是二皇子?” “嗯。唉!小七,我最讨厌他们这些皇子来皇子去的事了!还好四皇子不喜欢我,要不然我还要应酬他呢!我爹一提起四皇子,就好像对着下一个皇帝似的!咱们不提他们。咱们去庙会玩!” “嗯!就是,皇帝算什么玩意儿呀!” “呃……小七,你,你比我还敢说!哈哈哈!我就知道,小七是我知己!哦!小七!” 郦复高兴得伸手要来抱唐七糖,唐七糖一把推开他手:“练掷骰子!” 郦复还是冲唐七糖狗腿的笑着,听话的去支了桌子练习起来,车外的石绿听着唐七糖清脆的声音,高兴的扬起了鞭,马车顺着山势,快快的往前山去了。 庙会是挺热闹的。 对于唐七糖这样的穿越人仕来说,还看什么都挺新鲜的。 那些古早的美食,那些粗劣但自成一格的农家手工艺品,甚至于那些一眼就能看穿底细的小把戏,都让唐七糖觉得津津有味!这是真正的古代集市,可不是哪个影视基地穿上了古代衣服凑热闹的! 郦复见她看的认真,也十分高兴的陪在一旁介绍这个介绍那个。 石绿年纪虽只比郦复大一两岁,却沉稳而细心,紧紧跟在两人身后,不但要护着他们,还要给两人付账拎东西。可他看着唐七糖发自内心的笑颜,便一刻也没有收过自己的笑脸。 三个人直逛了大半天,直到将庙会各处全看遍了,有些唐七糖喜欢的都看了三四遍了,吃东西也吃得肚儿圆了,石绿手中也实在拎不下了,才出声道:“二爷!得回去了!太迟了姨娘担心!公爷也会责怪……” 郦复看着身上挂了好些包裹,手里又提着好些东西的石绿,还好笑的说:“石绿你都成货郎了!行了,只要小七看好了,我们就回!”说完看着唐七糖,等她回复。 唐七糖也是才看见石绿的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想到前世里,师父和各个师兄都没有这么溺宠过自己,要什么买什么的,师父还常说,即便有钱,也不能胡乱花费,这样会养成任性纵容的习惯,于他们赌之一道都是大忌。 而郦复,却是只要唐七糖觉得有意思的,统统都让石绿买了下来,根本连价钱也没有问。 唐七糖心里想起师父的教诲,便突然伸手,提了几个挂在石绿脖子上的包裹,说:“辛苦石绿了!等我有了银两再谢你!” 她纤细而微凉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了石绿的皮肤,石绿顿时就红了脸,说话也结巴起来:“七,七姑娘不必客气!我,我应该的!” 唐七糖笑了:“你也可以叫我小七,或者七姑娘也随你,不过你不用每次都叫我七七姑娘!” 她毫不做作的笑颜,在明媚的秋日阳光下,如花般娇艳,如风般温和,石绿便只会张着嘴看着她,完全不会回答了。 第四十二章 夜探 郦复看着两人,忽然也伸手提了石绿脖子上的东西,一下子站到唐七糖面前,张着双臂给唐七糖看,也实实在在的挡住了石绿。 这才说道:“小七!我也帮你拎!那你要谢我吗?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你要谢我吗?” 唐七糖不禁撇了他一眼,不屑的说:“你?你可不一样!我教你掷骰子,你若是学得好,我也可以教你别的赌技,这些只能算酬劳!” “啊?!这……也行!算酬劳!小七,我一定好好学!” 三人说笑着,上了寄放在龙泉寺的马车,便准备着回去了。 郦复还指着不远处龙泉寺的山门说:“小七,今天光顾着逛庙会了!都没带你去寺里玩,下次我带你去里面登龙泉塔!可高呢!” 唐七糖爬到了车上,才觉得两腿发酸,累得不行,此刻歪倒在靠垫上,无精打采的说:“好!下次去!可这会儿我累了,我要歪一会。” 郦复赶紧爬过来,拍拍自己的腿:“来,我借你靠着!你睡一会,等到家了我叫你。” 唐七糖撇撇嘴,不理他,自己放放好靠垫,趴在上面假寐去了。 这一日,真是累了。 等到了府里天时也不早了,郦复还要去给几个长辈请安回话,唐七糖肚子一点也不饿,自己回了厢房,指手画脚让扣儿倒了水来洗漱了,爬上床倒头便睡。 扣儿面上挺听话的,等唐七糖一转身,便一个人在背后嘀咕着骂,什么不要脸的,什么勾引主子之类的,还把东西弄得兵乓响。 唐七糖很想修理她一下,可今日真的累了,再说毕竟自己还要在这继续装下去了,也得找机会出手不是?便只摇摇头,自己把金针推进一些。 世界安静。 唐七糖倒头便睡。 深秋,天黑得也挺早,到了亥时初,承恩公府便已经很少人声了。 勤学轩的院落今日也歇得早,郦复也实在是累了,去自己的姨娘院子里用过晚膳,便回来上床睡觉了。 丫头仆妇们见主子早睡,自己也赶紧歇着去了。 诺大的勤学轩安静极了,只有院门口的两个红灯笼,在屋檐下摇摇摆摆。 守门的婆子努力撑着眼皮,奈何夜深人静,无聊犯困的不行,恍惚间似乎看见一个黑影进了院子,可等她使劲揉着眼细看,却什么也没有。 唐七糖的厢房里,粉色的帐子低垂着,昏暗的屋里安静极了。 扣儿躺在架子床下的脚踏上,微微打着鼾声。 一条与黑夜几乎同色的人影忽然出现在房间,在扣儿面前低下身。 他手指轻抬,扣儿的鼾声似乎更大了些。 人影提起脚,一脚便将她踢到了一旁,丝毫不顾她躺在了冰冷的地下。 粉色的帐子安静的垂着,暗夜里如一个迷朦的梦,遮掩着无法猜测的梦境。人影站在帐子前,挺拔的身姿弯下来,小心翼翼的拨开了帐幔。 帐幔中,被窝微隆,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在静夜里美妙如清风过境,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人脸,只略微看见一头青丝沉沉,铺漫在粉色的软枕上,如云似雾。 人影静静的站了一会,似乎在侧耳倾听那细细的呼吸之声,又似乎在欣赏枕上之人的好梦正酣,好一会儿,才忽然出手点在帐幔中人的颈后穴道上。 他站直了身子,似乎再等待什么,然后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变化,恬静的呼吸声始终如一。 人影又默默站了好久,忽然点亮了一个火折子。 橘色的火光轻轻跳了跳,映得帐幔里一片淡黄,也映出来人的脸。 即便在这么小的灯火下,来人的脸也俊美得让人晃眼,可惜此时没有人看见。 火苗给他的脸染上一层颜色,倒让他的皮肤看起来不再像平时那样带着一些病态,反而有种玉石般的光芒,却不是慎王卫曦之又会是谁?! 此时的他没有带面具,深邃的眸子专注的注视着床上的人,端详了好一会,眼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浓,火折子很快熄灭了,四周突然涌过来的漆黑似乎比没有火光之前更甚。 卫曦之静静的站在床前,低喃出声:“难道真的是聋女?若不然刺激舌厌穴怎会无声?难道认错了人?” 卫曦之又站了好一会,床上的人沉睡得连翻身都没有。 卫曦之轻叹了一声,转身欲走,却又不甘心的伏下身子,往床上的人影颈部靠过去,似乎想闻一闻。 恰在此时,“哼呵!”床上的人轻笑了一声,卫曦之明显吓了一跳,反应敏捷的迅速退后,一息之间人已在五米开外的门角落里,身姿挺拔中带着警惕。 然而,床上的人再没有任何动静,昭示着刚才的笑声只是睡梦中的一个呢喃。 暗夜里再看不清卫曦之的神情,连身影都只是个模糊的轮廓,静默良久,他无声无息的开门而去,只留下一声浅浅的叹息。 第四十三章 屋里人的样儿 更鼓三声下,慎王府主殿的书房中却还亮着灯。 卫曦之已是一身紫袍,散漫的靠坐在太师椅中,听着黑蛟的回话: “……那方婆子,是承恩公府的老奴了,小聋女是她十一年前就收养的,确实是自小就聋的,因此也不会说话。两年前曾被人推入河中,差点死了。据说方婆子都准备拿席子裹着,丢去乱坟岗子了,临出门时,竟然醒了过来。后来方婆子便将她关在家中,甚少出来。” 黑蛟微微抬头,看了眼眼神不知看向何方,手指却轻轻在摩挲的主子,知道这主正听得认真呢,便又低头回禀起来: “三天前,方婆子将小聋女送进了郦复的院子服侍,似乎是承恩公夫人,算计着,有意要郦复早早沉迷房中之事,但郦复也的确喜欢小聋女,如今已经单独给了她一个房间,对外让人称姑娘,和人说小聋女是他的屋里人,今日确实是郦复第一次带她出门。” 黑蛟回禀完了,还是没有等来主子的回话,不禁又抬头看向卫曦之。 却见他轻支了手,微靠在椅子上,深沉的眼眸中,是难得一见的疑惑。 黑蛟不禁低声问道:“主子,主子?若不然……属下再去查一查?” 卫曦之这才摆了摆手:“不必。我已经试探过了,确实是聋的。” “主子……亲自试探过?” “嗯!……兴许世上真有长得相像的人。那荒宅还有人去吗?” “没有。属下派人轮流盯着的。不曾有人去过。” “那城隍庙呢?” “也没有!一切如常!” “唉……你先下去。” 黑蛟不再出声,看一眼一脸深思的主子,默默消失在书房中。 ~我是骄妃的傲娇分割线~ 唐七糖一早醒来时,觉得这一觉睡得真是香甜啊! 她还没有张开眼睛,先享受的在被子里划了几下手脚,嘿!昨晚还做梦了,好多好多吃的呀,想吃什么吃什么,只是梦境里竟然还有一双眼睛,总是眨巴眨巴看着自己,纯净而明亮,可这会儿醒了,那双眼睛就模糊了,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了! 唐七糖伸着懒腰,轻轻地把耳后金针拔出来一些,便马上听见了很重的呼吸声,间歇还有呻吟的声音。 唐七糖轻扒开帐子,往地下一看,扣儿只穿了一身白夏布里衣,大半个身子滚在床底下,只留一个头还枕在脚踏上,被子散落在两尺开外……这睡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的! 此时,扣儿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当值的丫鬟,竟然还没有醒?! 唐七糖皱了皱眉,伸手到床下,摸了摸她头,却是滚烫滚烫的。 唐七糖想着这已是深秋时节,白日里倒还暖和,夜晚也实在不敢贪凉的,她这定然是着凉了。虽说扣儿嘴贱手短,才相处了两日,已经没少招惹唐七糖,但到底年岁还小,唐七糖自然不至于不理她死活。 当下,唐七糖赶紧起来穿好了衣服,随意梳了头发,把扣儿身体搬搬好,让她躺得舒服一些,又半扶着她起来,给她灌了些水,拿布巾蘸了冷水给她敷着,自己出了屋。 唐七糖如今是人人知道的聋女,自然也无需和谁打招呼,大剌剌直奔郦复的住处。 郦复也刚起来,正让石绿伺候着穿衣服,看见唐七糖进来,高兴的招呼:“小七!你起来了!昨日睡得好么?我正想你呢!我们一起用早膳!” 唐七糖撇撇嘴不答话,却不屑的说他:“这么大人了,还让人帮你穿衣裳?你也好意思!” 郦复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推开了石绿的手,自己摸索着扣起了扣子:“你说得对!可以往都是这样的么!我就没有想起来!” 石绿看一眼唐七糖,嘴动了动,问候的话到底没说出来,悻悻然退后了一步,低垂了头站着。 唐七糖反而招呼他:“石绿早啊!我房里的扣儿病了!按着这府里的规矩该当如何啊?我反正是个又聋又哑的,你能帮我办了这事吗?最好别让那吴妈妈给我什么人了,只日常给我打扫打扫,打水什么的就行了!” 石绿抬头,看着唐七糖灵动俏丽的眼睛,都没怎么听清她的话,只剩一颗少年的心在腔子里咚咚的跳着,跳得人热血沸腾,跳得人面红耳赤。 唐七糖眼看着石绿脸红红的不出声,不禁又问道:“石绿?可是为难?” 石绿这才赶紧应声:“不,不会!怎么会!小事一桩!我这便去办!七,七姑娘歇一歇,一会就好!” 说完低下头赶紧走了,看也没有再看郦复一眼。 郦复正抬着头,努力的扣着脖子下最紧的那颗扣子,嘴里还抱怨着:“哎!石绿!怎么走了?帮小爷扣了这一个才走啊!哎!别的都好说,这真的不好扣啊!” 唐七糖看着他那个样子,摇着头走过去,一把揪了他两边衣领,低下头帮他扣上了。 郦复挺高兴,还不忘沾便宜:“小七!你这样才有我屋里人的样儿!要不,以后你每天来帮我扣?就扣这一个!啊?” 唐七糖不由分说,往他脑袋上就是一记:“你以后再敢说这个话,看我打不打你!小小年纪,尽想这些有的没的!” “哎哟!小七你干嘛呀?我又没说错!你,你本来就是……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就是!”郦复心里不爽,可看着唐七糖瞪大的眼睛,不敢再出声了。 两人用过了早膳,石绿便来和唐七糖说,扣儿已经由她的老子娘带回去了,短期内不会回来伺候唐七糖。 而说到唐七糖房间的杂事,石绿就有些吞吞吐吐的向郦复请示:“二爷!七姑娘的事……既然不方便别人知道,不如打水打扫这些粗活,我……我可以帮忙做一些……” 石绿越说声音越轻,郦复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唐七糖不禁说道:“石绿,这不大好,你们不是都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什么的?呃?我说错了吗?干吗这么看我?” 第四十四章 真迷上了 唐七糖见自己一说男女大防,两人眼睛瞪大了看自己,后面一句便问得有些疑惑。 石绿脸又红了。 郦复却笑了:“小七!你还懂男女大防?当日你坐在我身上打我,你怎么没想起来男女大防?哈哈哈,小七,你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你倒是和那些传闻的江湖儿女似的!” 唐七糖蹙起眉:“切!我可是为石绿着想,他不是你奶兄弟吗?若是帮我一个丫头做杂事,不是被人说笑吗?你倒好,还笑起我来了!别再总问我哪里来的,我是天上掉下来的!” 郦复笑着摇手:“好好好,你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小七,没事,反正你大部分时辰都在我这屋里,那打扫什么的,便让石绿去办!省得吴妈妈成日惦记着,你也好自在一些!石绿,那你便去!回头让吴妈妈多给你算一份月例银子,省得老妖婆子东想西想!就说我存心给你多拿银子!” 石绿应着去了,竟是十分的快活。 唐七糖没在意这些事,只和郦复说:“看不出来啊,你逢到这些事,倒看的都挺清楚明白的,还很会随机应变嘛!” “呃……小七,你这是夸我?” “嗯!夸你!我看你聪明起来还挺聪明的!你也该干些正经事!” “呃……小七,我怎么不是在干正经事了?你不是也和我说,掷骰子也是道吗?我如今认认真真地学呢!” “啧啧!我夸错你了!你笨起来是真笨!掷骰子能当饭吃吗?道,也只能是道,而已!一个人有了技艺,若没有善加应用,那又有什么用,要想有所作为,还得在这基础上开大道!” “小七!你能不能说明白一些?善加应用?你不是说不要去赌么?” “切!为什么不赌?学了掷骰子,不赌干什么?赌自然要赌的!” “小七……!”郦复这声拖长了音,叫得回肠荡气:“你能不能再说的明白一点!到底是赌还是不赌?” “喊什么喊!学了赌自然要赌,但不是当赌鬼,而是……玩大些!开赌场啊!从古至今,在赌之一界,真正的赢家便是开赌场的了!” “开赌场?!小七!你,你真敢想!这庆京城的赌场,哪家背后不是有着人撑腰的?那得多大本钱呀?” “本钱可以挣啊!” 唐七糖这几日住在勤学轩,除了昨日出去逛了一日,其余几天都是陪着郦复掷骰子,学赌技,虽说比和方婆子住杂院的时候舒服了许多,但成日在一个院子里,很快便有些无聊了,要是能撺掇着郦复搞些什么事做做,自己也能常常出去了,若不然这么下去,脚痒手痒的,日子可怎么过! 郦复听着唐七糖轻飘飘的话语,看着她歪在榻上随意的样子,不禁也吐槽起来:“怎么挣?靠我月例银子?还是咱们把这院里的东西偷偷卖了?” 唐七糖斜睨他一眼,想到这承恩公府的堂皇,忽然连心也痒起来,要是自己在这异世也搞个这样的宅子,那也很不错啊! 她眼睛转着想了想,说道:“我自有办法,单看你信不信我!郦复,你到底想在这个府里当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个得想清楚!等你想清楚了,我们才来说这些个事!” “别呀,小七,我还想什么呀,我当然信你!我不和你说了吗?我是庶子,我既不能承爵,又不能当家,稍微出息些人家心里还看不过!巴不得我日日里做些什么说不得的事才好呢!可是……我,我也想自在些的,我姨娘说得对,万一日后我大哥当了家,早晚得赶我出去的,到那时,谁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若我真能挣钱,自然也想的!” “哦,你为什么就信我了?” “呃……我也不知道啊!我,我心里就觉得你比我聪明!从你玩那一手起,我就觉得你比我聪明!小七,你说,咱们怎么挣本钱?” “别急!我前几日就开始画的那些东西,你都帮我收好了吗?” “就那鬼画符似的?收着呢!” “呸!你才鬼画符!那叫麻将牌!别胡说了!赶紧的给我拿过来,我先教你玩点新花样,你就知道我们怎么挣钱了。” 就这样,唐七糖只花了半天时间,便让郦复完全着迷在麻将牌的变化中了。 郦复饭也没有心思吃,连请安的规矩都忘了,草草吃了几口晚膳,又缠着唐七糖继续陪他玩牌,直到唐七糖困得不行,不再理他,自顾自回房去睡了,郦复还一个人在玩呢。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唐七糖便和郦复日日呆在房里,不是掷骰子,就是演练麻将牌。 为着不让人知道唐七糖的装聋,也为了不让人知道郦复如今在做的事,石绿便日日守着门,不让任何人靠近,可每日等唐七糖一回自己的房间,郦复又拉着石绿对练,两人着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 丰景堂里,吴妈妈恭谨小心的坐在小脚踏上,半边圆屁股实在很不舒服,可她正讲得起劲,便时不时地扭动几下: “……日日在一处!不让人进!看来真迷上了!这几日连逸致苑都顾不上去。那丫头每日到二更天才回房去睡,还每日要水沐浴呢,显见是那什么了的!照这样下去,早晚得弄大肚子!呵呵,夫人,您看……” 吴妈妈抬着头,期待的看着高坐榻上的承恩公夫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位尊贵夫人的眼睛愈发的狭长阴沉,嘴唇愈发的薄冷无情,吴妈妈不禁有些害怕的低下了头。 只听承恩公夫人金氏有些尖脆的声音在耳畔传来:“嗯!挺好!就是这样!我这做嫡母的还能怎样呢?既然人家喜欢,自然是要他喜欢个透的!你办的不错!梅妈妈看赏!先下去!” “哎哎!多谢夫人赏赐!多谢夫人!老奴告退!” 吴妈妈高兴的在梅妈妈手中接了赏赐的一锭大银锭,忙不迭的揣在怀里,行礼退下了。 梅妈妈这才走到榻前,一边拿了旁边的美人锤给承恩公夫人锤着腿,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照这么着,再有个一个月便可以放出风声了!到时候天也冷了,不用说别的,只要让那个跪几日祠堂……呵呵……” “哼!可惜那丫头实在小了些,若是能……对了!上回我嫂子不是说,宫里头有让人成人的大补药材吗?唔……你拿了我的帖子,回安远侯府一趟,让我嫂子去找找太医院,弄个方子回来!唉!我这嫡母可真是尽心了的!哼!” 梅妈妈笑得直点头:“哎!老奴等会就去!夫人真真是仁厚,那起子不知羞的懂什么,只知道行那些事,还是夫人体贴人!” 第四十五章 我都懂 进了十月,天便一日凉过一日。 似乎转眼间,只有勤学轩门口的大青松依旧笔直挺立,院子里的花木都萧瑟发黄了。 而郦复和石绿对于麻将的痴迷,却一日热过一日,真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院子里服侍的人既不让进主屋,郦复又连着好些日子连房门都不出,一众仆妇丫头们,便也开始闪躲着不爱出屋子,偷懒起来。 却说这日已经是十月十七了,刚用过早膳,唐七糖就和郦复对面而坐,手中捏着纸质的麻将牌,正玩得兴起,耳边便听得石绿有些惊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呀!邢姨娘来啦!天气冷着呢,邢姨娘先在这坐一坐,喝杯茶,我这就去请二爷出来!” 为着掩人耳目,两人大白天的也放下了卧房的帷幔,在榻上的小几子上玩呢。 郦复听着外面的声音,皱了皱眉,站起来贴近唐七糖耳边说道:“我姨娘来了!她手里有银子!若是我们说服了她,这生意便更好做了!你就在这,别出声,我来和她说。” 郦复正要走,唐七糖一把拉住他,也小声说:“你别让她知道我是装聋的!” “为什么呀?” 郦复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不解,小七早晚得是自己的人,先让姨娘知道她并不是聋女,也好让她欢喜欢喜。 “你还好意思说,早就和你说了不告诉人,你转头便说给了石绿!如今再不许让人知道了!你别管为什么,总之你要是再给我乱说,我便走了!也不教你了!” 唐七糖觉得,在这府里装聋作哑实在太好用了,既不用懂规矩,也不用懂事,省了多少行礼的麻烦!而且自己还要追查这小聋女的身世真相呢!这十几年聋哑的人,突然能说话能听见了?!也实在太招人眼了,谁知道会引出什么事情来! 郦复只好点了头,不情不愿的去看邢姨娘。 邢姨娘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还是白皙似少女,鹅蛋脸秀美典雅,堕马髻温柔妩媚,穿了件杏色的绣花对襟褙子,配着条银红色的百褶裙,行动间袅袅娜娜,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此时她端坐在小客厅中,对着大白天也遮得严严实实的帷幔,脸色实在不太好看。 也怪自己,最近忙着给公爷亲手缝绣冬衣,只为了处处抓着公爷的心,倒是忽略了这个宝贝儿子了。 等觉得好几日不见儿子踪影,问起来时,竟然听说,他如今日日与一个新收的婢女在房中,时常连吃饭都不守时了。 哼!定又是那假装贤惠的女人做的法子,要害复儿小小年纪便沉迷房事!端的可恨! 可惜自己再怎么拢着公爷的心,也只是一个贵妾罢了,对着儿子,也还要称声“二爷”,连教训他,也得要看看场合处境呢! 郦复一出来,便看见了自己亲娘那张神情不虞的脸,可却根本就不以为意。 他开心的笑着小跑过去,亲亲热热的喊了声:“娘!你来啦!我可想你了!” 邢姨娘心中最高兴的,便是能听见郦复叫她一声娘了。 可惜身在公侯之家为妾,承恩公夫人又系出名门——安远侯金家在龙泽国也是百年世家,自己一个七品县令家的女儿,若不是当年和老夫人娘家沾亲带故,怎么也不能在这府里立足的。 这些年自己真真是用尽了心思,才让公爷对自己一日比一日感情浓厚,自己便也格外谨言慎行,生怕落了把柄在那假装贤惠的女人手里,连让儿子喊一声娘,都要处处小心。 此时屋内并没有别人,石绿也应该还守在门外,郦复这一声娘出口,邢姨娘脸色立马缓和了许多,撇了嘴,眼里含着笑意,拉了郦复的手温柔的说: “复儿!又贫嘴呢,好几日人影都不见,若不是娘来看你,你都把娘忘记了,来,快让娘看看,这几日可好?” “好着呢!娘,你来的正好!我正想要去找你呢!娘你进来,我带你见一个人!” 郦复人还没坐稳,便拉了邢姨娘要进去卧房见唐七糖。 邢姨娘却一把拉住他,皱眉说道:“你看你,这头发怎么乱糟糟的?才几日不见,娘怎么觉得你瘦了?你忙些什么呢,坐住给我好好说说。” 郦复随手摸了摸头,心不在焉的说:“娘,我好着呢!你快来,我给你看样新鲜玩意儿,保证你喜欢!上回不是还说要想一个讨爹欢心的法子吗?你快进来看,这个法子好不好。” “复儿!先别忙,听说你……你别拉我!听说你和一个婢女日日在房里?复儿你,你要知道,你还小,你,你不能没个节制!复儿!你给我坐下!” 邢姨娘被郦复拉扯得心里真来了气,一把将郦复按在自己身旁的椅子里。 邢姨娘皱起了描画精致的眉,这事要怎么说儿子呢? 唉!自己又不能日日看着他,这种事一旦开始了,它实在不好控制啊,自己也年轻过,这事它不好启齿啊!都是那个坏女人,设计自己的宝贝儿子! 邢姨娘手拉着郦复,心里转来转去,想说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郦复,嘿嘿嘿笑了几声,靠近了邢姨娘说:“娘,你到底听说啦?看来你手底下也是有几个心腹人的嘛!你先别担心,我什么也没做!嘿嘿嘿,虽说……我想做来着!娘你别这样啊,你这什么脸色啊?” 邢姨娘听着郦复的话,真是哭笑不得,一张脸有点扭曲,不禁轻拍了他一记背:“好好说话!别胡说八道的!到底怎么回事?” “娘,你还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我在夫人手底下吃的亏还少吗?若是她安排的人,我又怎么会放心?是有个丫头,儿子我看上了!娘,我真喜欢她!哎,你别急,我真没做什么!这个我还知道的!高妈妈在的时候教过我的,咱们男子那什么精血,金贵着呢!不能随便给女人的,我懂!我都懂!” 第四十六章 有趣儿! 只隔了一道帷幔,唐七糖在里面,听着郦复大言不惭地谈论着男女之事,简直要笑喷了,个小屁孩子懂得还不少,哎哟!这古代的孩子还挺能掰! 邢姨娘却挺开心的问:“真的?高妈妈到底真心疼你!可惜她如今不能在你院里了,若不然,有她看顾着你,我也能放些心,唉!既是这样,那你日日和那丫头在房里做什么?” “娘你来!你快来啊!我给你看样东西!哎哟,你还信不过儿子吗?你这突然来的,我若是真的做什么,肯定不会这么齐整的就出来见你?我看爹从你房里出来都汗涔涔的呢!” “你,你个臭小子!你说什么呢你!你要死啊!”邢姨娘被儿子推拉着进了卧房,听见儿子那么说,脸上挂不住,回手就轻敲了郦复一记。 当邢姨娘微红着脸转过头的时候,便看见了静静站在窗口的唐七糖。 此时,初冬的阳光透过那一小片玻璃窗,温暖的照在这半大女孩子的身上,似她看起来安静而恬淡,她低垂着头,半披着的乌黑发丝垂几缕在脸侧,越发勾勒得她的脸轮廓优美,连那弯翘的长睫,秀挺的鼻尖,都是粉嫩而美好的。 邢姨娘忽然心也安静了下来,看一眼正对着那女子傻笑的儿子,自己主动往榻旁走了过去。 邢姨娘在榻上坐了,不自禁放轻了声音,偏头问郦复:“听说是个聋的?” “呃……是!”郦复瞅一眼唐七糖,到底不敢违逆那祖宗,低头回答了亲娘的问话。 邢姨娘便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唐七糖几眼,怕她听见似的,又低声问道:“也不会说话?” “呃……是!” “唉!这倒也好!省得日后和我吵架了!” 邢姨娘不知道为什么,和儿子一样,竟然很快接受了唐七糖会是儿子女人的事实。反正男人嘛,早晚三妻四妾的,聋就聋呗,一个丫头罢了,以后最多就是个婢妾而已,只要儿子喜欢就行了! “娘,你说什么呢?我喜欢她!你也得喜欢她!你不准欺负小七!” “我哪有欺负她了?你这小子!还没怎么的呢,就这么护着她!小七?你叫她来,让我再看看。” 邢姨娘立马有了当婆婆的觉悟,拍了拍榻,指使着儿子把唐七糖拉过来。 郦复便笑嘻嘻的过去拉了唐七糖的手,将她往榻上带。 唐七糖那傲骄的小心气,又怎么甘心被人家真当儿媳妇相看?!可如今不是不好说什么嘛,那我折腾你儿子还不行吗?唐七糖便趁势在郦复手心里狠狠掐了几下。 郦复疼得呲牙咧嘴,见邢姨娘奇怪的看过来,忙说:“疼!娘!我最疼她了!你就这么看一眼就得了,没得吓坏了她!” 邢姨娘撇了眼郦复,嗔怒的骂了句“贫嘴”,倒也没再非让唐七糖上前,就这么又打量着她,怎么看都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若不是又聋又哑的有些木然,倒真是难得一见的美色! 邢姨娘心里便有些喜欢,想了想,将手上的一个掐丝金镯子褪了下来,下了座,亲自套在唐七糖手上,拍着她手说:“小七,也罢了!既然我的复儿喜欢你,你便好好留下来,只要你一心一意对他,我不会亏待你的!只如今你们还小,可不能太过胡闹!千万不要做出害复儿行止的事情来!知道吗?” 邢姨娘殷殷的说着,眼神很是温和,静静地等了好半天,见唐七糖还是半垂了头不说话,才醒悟道:“哦!不会说话!唉!复儿,这可有什么趣儿?” 郦复乐了,贼兮兮笑:“娘!自然有我的趣儿!” 邢姨娘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有些脸红了,干咳了一声又嘱咐道:“不管怎样,没在你爹面前过了明路前,你千万别和她……胡闹!知道不知道?!” 郦复忙点头:“好了,知道了,知道了!先不说这个了,你来看这个!” 郦复偷瞄着唐七糖,见她正狠狠地瞪着自己,赶紧识相的和邢姨娘岔开话题,把邢姨娘拉到摆了麻将的榻几上,热情万分的教导起来。 唐七糖心里感慨万千,唉,真是有什么娘,生什么儿子,这邢姨娘也是个能想事情的,怪不得郦复那心眼里总想那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是这古人都如此,还是就这承恩公府这样! 那边厢,邢姨娘很快便被麻将吸引住了,听着郦复讲解,津津有味的学起来。 郦复还絮叨着:“……打这个……嗯,只要这几张连起来,就胡了!啊……小七说,哦,小七不会说,但她的意思我明白,就是把这些纸牌,刻成骨牌,就更好玩儿了!四个人玩最好!娘,我把石绿叫进来,我们玩一次?好不好?就玩一次!我想出来这玩意了,可还没敢说给别人听,就想着改日当寿礼给爹呢!娘,你陪我试试!” “给你爹送这个?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我去叫石绿来!” 郦复兴奋的把石绿叫了进来,邢姨娘又把自己的大丫头香草叫过来,嘱咐去外面守着,郦复一把按了唐七糖也坐在榻上,只石绿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榻下,四个人就这样玩起了牌。 古代娱乐生活实在太少,后院女子能玩的更少,除了什么九连环,双陆棋之类的,平日里也实在没啥好打发时间的。 这麻将牌可是在后世流传了那么久了,几乎就是华人的国粹,那自然是有它的妙处的,一百四十四张牌变幻无穷,各种胡法新意层出,桌上除了唐七糖之外,其他人才一圈下来,便完完全全的入了迷,全副身心全放到牌里面去了! 第四十七章 啪啪啪 邢姨娘差不多是辰时末(上午九点左右)来的,却直玩到午时末(下午一点左右),还浑然不觉的摸着牌呢! 郦复和石绿便更不用说了,两人在唐七糖回房的时候,演练了无数遍,也比不上如今第一次四人大战那么有趣过瘾,眼睛只盯着手中的牌,早就忘了别的事了。 唐七糖早就饿了,可这不是装聋作哑么,她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了,要想推广麻将牌,还能靠眼前这位妇人呢!她便也只好熬着不出声了。 守在门外的香草实在忍不住了,抬起头看了看天,都觉得有点眼花,饿得! 也不明白里面的几个人到底在做什么,这么久了,只偶尔听见几声“胡了”的欢呼,或者简短的“吃,拍”啊什么的话,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难道他们在里面自己煮东西吃?怪道不饿呢!可自己怎么办啊? 香草站得左脚换到右脚,最后实在撑不住了。 饿还能扛一扛,这人有三急,那可怎么憋啊!想着照这样子,一时半会不会叫自己,香草赶紧跑去找地方方便去了。 吴妈妈已经探头探脑了好一会了,见香草一走,赶紧溜到门边,将耳朵贴到门帘子上偷听起来。 “怎么又是你胡了!哎呀!我就不该打那一记!” “唉,下回得记住,不能吃那张!” “小七,给我瞧瞧!哎哟,清一色啊!真好看!” “娘你轻点,会撕坏的!” “行了行了,你自己都不会,还教我呢!” “别打这个,打这个,不,不,我打这个……拍!” 屋子里偶尔传出来的说话声,大多是打这拍那,也不知道到底在打什么东西,啪啪啪的声音不断,可声音里又没有怒意。 吴妈妈听了半天,“打打打,拍拍拍”,百思不得其解,耳畔听的庭院里有脚步声传来,只好赶紧走开了。 直到末时末(下午三点左右),邢姨娘到底年纪大些,觉得有些累了,手里捏着牌尚不肯放下,偏头问石绿:“几时了?似乎不早了!我怎么觉得有些饿了!” 石绿手里也捏着牌,跑到外面的厅里去看沙漏,吓了一跳,赶紧回来说道:“二爷,姨娘,都末时末了呢!” 那娘儿俩个相互看了看,都愣了愣,却又忽然都笑了起来。 邢姨娘放了手里的牌,挺高兴的对儿子说:“就这么着!我看行!这事你自己去办,我就看看你这次办的好不好!石绿快去叫人传些饭食来给二爷,我得赶紧回去了,公爷兴许该回来了呢!” 郦复却一把拉住亲娘,撒娇说:“娘!做自然是我去做。银子!” “你不是说是你的孝心吗?还问我拿银子?你的银子都花光了?” “不是!我只出主意,银子得你出!我自己的银子得收着,以后说不定我能做本钱呢!” “做本钱?做什么本钱?” “娘,你今儿是不是也喜欢上这麻将了?等改日爹也喜欢上了,那是不是京城里的人都会喜欢上?我就做这个生意算了!你看怎么样?” “这……这倒也是……可你哪里会做生意啊!” “娘,你不是常和我说,日后这府里,早晚是我大哥的天下,若是等他承了爵,我们母子早晚会被赶出去吗? 可我什么也不会,即便会,夫人也看不过眼去,总能生出些事来折腾我。 我想着,不如我们暗地里做些无伤大雅的小本生意,等日后有了银钱,若是夫人再这样,我们母子便搬出去住!娘,到那时,你就是一府的老封君一样,不用看她脸色了!你说是不是?” 郦复别的本事没有,对自己亲娘还是了解的透透的!世家大宅子里的庶子,人情上也是从小历练出来的,几乎每一句,都是说在亲娘心坎上的,此时胸有成竹,眼神便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的亲娘。 邢姨娘看着儿子,再撇一眼榻几上的牌,迟疑着说:“呃,你到底还小!这么的,等你做出了骨牌,你爹真喜欢上了,你再想做这些,咱们便好好筹划,左不过花几千两银子罢了,这个本钱我还是有的,只如今么,你先别出声。啊?” 郦复知道这是基本说服了自己的亲娘,便应诺着,将邢姨娘送出了门。 等丫头仆妇们上了也不知道是午膳还是晚膳的饭食,郦复招呼着唐七糖和石绿一起吃了些,让石绿守着门,便赶紧向唐七糖讨教起将纸麻将刻成骨牌的事来。 只要没有外人在,唐七糖在这屋里,那才是老封君一样的。 此时她斜斜的靠坐在榻上,郦复倒像个丫头似的端着茶递给她,讨好的笑着说着,就差给她捶腿了。 “小七,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做的?” “你急什么!我们先得谈好了章程,立好了契约,订好了分成,我才能告诉你呢!” “啊?什么意思?章程?契约?分成?小七,我们只是做个小生意,还要谈这些的么?” “切!你懂什么!你怎么知道是小生意?这么新鲜的玩意,怎么可能是小生意?那我问你,万一成了大生意呢?万一日进斗金呢?万一你从此成了一代赌具之王呢?你准备分我多少银子?” 午后的阳光移开了好些,不再照在榻上,唐七糖斜靠在有些阴暗的光影里,看起来十分的高深莫测,一连串的‘万一’,让定定看着他的郦复越发觉得小七比自己懂得多了,小七说的一定是对的。可……分银子这样的事…… 郦复抿抿嘴,问道:“小七,分什么银子?我的不就是你的吗?还要分银子干嘛?” “呸!什么你的就是我的!郦复,我再说一遍,你给我记清楚了,我唐七糖高兴了,便在你这一处呆着玩玩,要是你惹得我不高兴了,我立马就走!你别给我想些有的没的!” 第四十八章 你说怎样就怎样 唐七糖坐了起来,竖着眉毛瞪着烟,小拳头握着,一副炸了毛的小野猫样子,却使她的脸更加生动明媚,小脸红扑扑的,可爱得很。 郦复只觉得自己的心停了停,又咚咚咚乱跳一阵,想着姨娘早上嘱咐自己的话,反而身子有些发热起来,小七……得是自己的! 等再过段时间,哄老头子高兴了,过了明路,小七得是自己的!她早晚得是自己的!行!只要你高兴,你想怎么的就怎么的! 郦复心里热乎的不行,靠近了唐七糖,贼兮兮的笑:“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只你别走!小七,你说,你要怎样分?” “哼!这还差不多!我告诉你,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得拿大头!另外,你也不是个干活的人,你只出银子罢了!我看着石绿倒是稳重得很,外头找人刻制麻将的事,你就让他去做。不过,生意要做大做好,你得让人家有奔头,你得给石绿一些分成,这样以后他便给你使劲张罗了!你就这么立契约,我们仨一人一份!” “小七,行行行,你只管说,我看你的字也比我的好,你要怎么写都随你!小七,……你身上好香……”郦复自想着邢姨娘早上的话,这会儿靠近了唐七糖,竟然越来越心猿意马起来,越靠越近…… 唐七糖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打在他头上,骂道:“你干嘛?你个小屁孩子!还不去磨墨!” “哎哟!好痛!小七,你谋杀……呃……我没说,我什么也没说!我去磨墨!” 剩下的下午时光,唐七糖便写了一式三份的契约,注明了这麻将生意的分成。 也不管这张纸到底管不管用,总之她唐七糖是一定要先小人后君子的,若是能很快赚了银子,自己也好拿了银子开溜,若是这世界靠这个赚不到,她唐七糖便也懒得操这份心,反正她骰子在手,天下我有,最多麻烦一些慢慢赢回来罢了。 倒是石绿,意想不到的得了两成的分红承诺,立马兴奋而感激的看着唐七糖,叫了半天“七姑娘”,便哽在那里没了下文。 唐七糖十分霸气的摆着手,让两人搬着凳子坐在自己下手,细细给两人分了工,言明自己是出主意的人,得拿四成干股,郦复只出银子,也拿四成股,余下的事都得石绿去做,拿两成股。唐七糖取了三人名字中的各一个,自此,“利是堂”麻将公司宣布成立! 郦复先不说,他如今只要看着唐七糖,就觉得挺高兴的,至于制作麻将的事,他本来就只会差石绿去做罢了。虽然自小没少受嫡母的搓磨,可在吃用开销上,有得宠的亲娘在,他从来没有操心过,自然对银钱多少没有深刻的概念,唐七糖帮他这么分配了,他一点意见也没有。 反倒是石绿,心中翻江倒海的,觉得人生的机会来了! 虽说士农工商,自来行商的被人看不起,可是如今靠在承恩公府,自己要是能趁此机会经营好了,那可是十分实惠的。即便将来郦复被分出了承恩公府,可作为世家二房,经营些产业也比普通商户容易得多,要是自己真能帮七姑娘赚了大钱,自己是不是……是不是也能得七姑娘另眼相看呢? 自此,石绿就十分十分用心的开始经营起“利是堂”来,谁能想到呢,一代巨商说不定就是这么诞生的! 这一日的忙碌,自然有那有心人去禀报丰景堂的。 到了夜深人静,梅妈妈伺候着承恩公夫人金氏卸了钗环,觑着金氏的脸色,小心的禀报着:“……说是躲在房里差不多一天!也不知道密谋什么!吴婆子只听见一直讲打打打的,啪啪啪的声音,也不知道打的是谁。” 金氏今日脸色实在不好看,闻言将手中的梳子啪一声丢在梳妆台上:“还能有谁?难道那贱人还会打自己的儿子不成?自然是打那个贱丫头呗!贱人!霸着公爷,都多少天了?!哼!我忍着,再忍她几天!……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夫人放心!办好了!只是,那方子上写着呢,这补药得连吃三天,还得每隔半个月吃一次,连吃三个月,最早半个月便见效,最迟三个月定然有效!可夫人您看,那聋女日日和那个厮混在一处,怎么肯吃……”梅妈妈从怀里掏出张药方子捏着说。 “那有何难?让方婆子把她领回去,现逼着吃!再让方婆子好好看看,那贱丫头身上有没有伤,到时也可以拿来说那狐狸精逼的!赶紧的去办!这种事也要我想。” 第二日,吴妈妈便等在唐七糖房门口,把正要去郦复房间的唐七糖拦下了:“七姑娘,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啊?” 唐七糖哪里会回答她,自然一副聋女样,木然而立。 吴妈妈立即鄙夷的往地上呸了一口,才骂道:“个小贱蹄子!也不知怎么勾引的爷们,这么个木头也能得了意!罢了,我懒得和你说!活该被人算计的贱蹄子。” 说完也不再理她,直接拉了唐七糖往郦复房里走,咋呼着和郦复说:“二爷啊!万事孝为先!这七姑娘的养母病了好几日啦,想念她得紧,二爷再怎么离不了她,也得让人家回去看看呀!梅妈妈已经来说了,准了她三天假,还说,要是二爷觉得离不了女人,夫人立马再送几个过来呢!” 听着这话,唐七糖趁着吴婆子和郦复说话,干脆直接的翻了个白眼,对郦复做了个手势。 郦复抬头看见了,忍不住笑,便说道:“既是这样,那便让七姑娘回去伺候三天,去!” 吴妈妈本以为,这事儿肯定又要和郦复打一次嘴仗的,兴许还要再搬出什么条件来,反正自来大家就是这么相处着的,但凡她让郦复做的事,没有一件会好好说通的。 可没想到,人家这次二话没有! 吴妈妈反而愣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第四十九章 谁的八卦 吴妈妈哪里知道,唐七糖刚给郦复和石绿分配了工作,本来这几天他们都要出去忙的呢! 吴妈妈直至带着唐七糖出了勤学轩的院门,还在想着郦复今日这么配合,是不是又抓着自己什么把柄了呢? 她越想,心里越是疑惑,谁让自己家那老小两个男人都不安分呢,赌的赌,输的输,自己还是回去好好当差,能一直这么在勤学轩做着也是不错的呢。 吴妈妈便拽着唐七糖,圆滚滚的身子快步转着,把唐七糖带到承恩公府下人走的后门处,丢给看门的婆子说:“看着人,别让她一个人乱走,等方婆子来把她领回去啊!” 看门婆子讨好的哈着腰,回答着‘好好好’,等人一走,便将唐七糖拽进门房里,只管和另一个婆子说着话,理都懒得理她。 “英姐,你说,你只管再说,后来怎么样了?” “……还有人在呢,那王府的事,可不好乱说!” “嗐!不用管她!是个聋的,连话都不会说!你快说啊!刚说到哪儿了?” “噢噢!后来啊,后来他就要做一盘椒香手指咯!再后来,那个人就没有踪影了!” “……你的意思是……吃,吃了……?!那位爷真、真把人吃了?!” 两个婆子起劲的聊着不知道谁家的八卦,本来唐七糖懒得听的,正想伺机溜走呢,却听见这么一句,不禁竖起了耳朵。 “看你说的!啥叫我的意思?!我也是听来的!你可千万别咋呼!慎王府的事,岂是能让人随便说的!我这都是听我那老姐妹说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乱说。英姐你说,你快说,那你那个老姐妹真见着他吃人了?” “哎哟!哪能呢!我那老姐妹怎么可能近身服侍慎王!听说这疯王爷不但疯,古怪着呢!府里头没有女的可以去他院里当差的!我老姐妹的一个老姐妹的男人,曾经在那院子里做过粗活,听说呀……” “听说什么?你快说呀!嗐!别管她!真是个聋的!这里的人都知道!你说……” 两个老婆子瞥一眼唐七糖,眼睛瞪圆了继续开八。 “说有一回,看见那疯爷,嘴里头嚼着根手指头呢!那白森森的手指尖哟!嘴角还挂着血呢!我那老姐妹的老姐妹的男人,当场就觉得自己要晕倒!死撑着回的家!说再也不去那院里了!死也不去了!” “呃!噢!呃!……我也不行了!我要吐了!呃!……英姐……这,这还是人吗?太吓人了!”守门婆子手半捂着嘴,脸都有点发白,却还是忍不住继续问着。 叫英姐的婆子咽了口唾沫,也有点犯恶心,却又觉得不吐不快:“可不是!要不人家怎么背后都叫他疯爷呢!听说疯起来连太妃都不认识!噢!我还听说,他那院子里,半夜还能听见鬼哭呢!” “鬼,鬼哭……是怎么个哭法?”守门婆子眼睛瞪得更大了,神鬼之事更有吸引力了! 英姐摊着手,神情里却隐隐带着传播八卦者的骄傲:“我哪里知道!只说那声音像孩子哭,可这慎王的院子里连个母的都没有,哪里来的小婴孩?所以人家说是鬼哭!” “唉呀!不会是厉鬼来讨债?还好这慎王平日不出来,要是出来,可真是太吓人了!万一忽然发起疯来可怎么好!” “谁说不是呢!别说我们了!连那些个平日里横行霸道的,见了他,嘿嘿,也是不敢动的!你可知道,那个忠义伯常家?就常贵妃娘家那个常家?知道?原本兴隆街那个财神楼不就是他们家的本钱?”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听说只能有钱有势的才得进去!不过好些商户都在里头栽跟斗的!” “是,就是那儿。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卖给这慎王啦!你瞧,常家那么得势的,碰上他,嘿嘿!还不是二话没有!” “常家那样的,难道也是怕他疯起来……吃人?不能?” “这真疯起来吃人,谁也挡不了!主要还是看在……那一位!” 英姐隐晦的拿手指了指天,神秘兮兮的说:“老慎王当年可是为国捐躯!就留了这么一棵独苗,再怎么的都得看顾着!听说当今可宠着了,要不他们孤儿寡母的,即便是王府,也不容易?可就是因着老慎王的福荫,当今才处处放纵着的,满京城里都知道!” “唉呀!还好他没来过咱们这府,要是他来,我得记着,千万远远的躲着!” “你?!你就算了!你守着这处,哪里会得见?即便那慎王来承恩公府,难道还会走这个门么?嗤!” “是了!是了!这么说,咱们这看门差事还有好处呢!哈哈哈!” 两人继续聊着,唐七糖听得好笑。 慎王? 疯爷? 自己早就听说过这个人了,据说是个有疯病的王爷,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可却很喜欢赌,而且什么都赌,赌输了,什么都可以给人,赌赢了,往往什么都不要,却要人家的命! 这样极端的人,还真是得离得他远远的!但愿自己不会碰见这样的人。 唐七糖低头想着,耳畔却听见了方婆子的声音,正和守门的婆子打招呼呢。 一转眼倒有多日不见,唐七糖抬头看向方婆子,她皱巴巴的脸上依然没有着两条眉毛,但也依然苦哈哈里透着股精神劲,哪里有一点病容? 咦?那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这些人不是总想着让自己赶紧的爬床么,却又突然平白无故给自己三天假? 哼!定然又是非奸即盗的事!且看看。 第五十章 浑身痒痒 却说方婆子拉了唐七糖往杂院走,路过罗四婶家门口。 罗四婶家院门正大敞着,黄斑卧在地上,听见唐七糖脚步声,正精神的直起身子,伸着舌头,哈哈的和唐七糖打招呼。 罗四婶正皱着眉,手努力伸进背后的衣服里面,不管不顾的挠着痒痒。 她见方婆子两人过,毫不忌讳的,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哟!聋姨娘回来啦!可攀上高枝了!日后可记得提拔提拔我们呀!” 方婆子呵呵的笑着:“看她四婶说的!还没过明路呢,可别这么说!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痒!也是奇怪,这衣裳不知道怎么回事,穿上就浑身痒痒,看又看不出什么,丢了又可惜!唉!我要是有你这么好命,有个攀上公府小爷的丫头,我便把这衣服丢了!哎,方婆子啊,日后你要丢东西的时候可记得给我呀!” “唉呀,看你说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回头说啊!” 方婆子拉着唐七糖赶紧走了,生怕罗四婶真跟过来拿她东西。 唐七糖却偷偷笑起来,因为她已经记起来了,上回是自己把头发碎丢在罗四婶家衣服上的事! 哈哈!爽!你浑身痒,我就浑身爽!哈! 唐七糖心情极好的跟进了杂院,方婆子一关门,便迫不及待的抬了她下巴问事情。 “怎样?二爷那个你了?那个?啊?有没有?几次了?啊?” 方婆子不断拿手指圈起来,伸进伸出的问唐七糖。 唐七糖恨不得吐她一脸,离开了好几日,越发觉得这方婆子猥琐不堪起来。可怜的小聋女,还在记忆里觉得方婆子是她唯一的依靠,哼!总有一天,自己要帮小聋女找到真相,给这个老东西一个惩罚。 方婆子见唐七糖不动,还满脸嫌恶,本来想打她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提起的手掌改成了抚摸她的头:“聋女呀!你看你现在去过好日子了,可不能忘了我啊!你看,我可着紧你呢!我买了好些补药,特意给你补补身子!看,补药!补!懂不?听说二爷日日离不了你?你还小,所以要补补!” 方婆子指了指旁边桌子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说:“你看,我已经煎好了一份,刚才接你去时晾着的,你赶紧喝了!要喝三天!喝!” 方婆子眼睛紧盯着唐七糖,命令着,大有你不喝、决不放过你的架势。 唐七糖撇着那药汁,心道:原来叫自己回来就是吃这个呀?什么玩意儿?吃了会自动和郦复那小屁孩上床,还是吃了会死在勤学轩?敢这么算计我唐七糖,一个个活得不耐烦了! 唐七糖慢慢抬头,慢慢迎上方婆子的目光,门口惨淡的秋日阳光里,唐七糖的眸子绚丽得噬人心魄。 很快的,方婆子无声无息的,慢慢躺倒在冰冷的地上。 唐七糖用脚尖踢了踢她,便不再管她,不是说她生病了才让自己回来的么?那她就应该生病! 桌上,黑乎乎的药汁还轻轻飘着烟,药碗触手温暖,倒是喝药的好时机。 唐七糖拿起碗放到鼻端,深深地闻了一口,一股醇厚的药香里,能清晰的闻到夹杂着的人参味道。 咦?难道真是补药? 一个天天算计着怎么把聋女卖了的人会这么好心?不科学啊! 唐七糖放下碗,去翻了翻屋子,发现果真还有好几贴药,打开来看,里面真有人参当归什么的常见补药,还有些不认识,但看那人参,都是品相极好的东西。光这人参,也不是方婆子能买得起的,那又是那个夫人想的招?这是要干吗? 唐七糖在房里快速的换了一身平时穿的粗布衣裙,拎了一包药材,利落的翻身出了后窗,在杂乱的小巷里快速穿行,找了一家门面挺大的药行走了进去。 “掌柜的!烦劳请个人帮我看看这药材是治什么的,这是酬劳。” 唐七糖掏出一小个银锭,连同药材一起放在柜台上。 那掌柜的见认一下药材便有银子拿,十分认真地过来和唐七糖分说: “好说好说。我看看哈。嗯,当归,人参……” “哟,都是极好的药材!这方子也不错,温补气血,疏通经脉,女子养生通身之经典啊!好方子!这位姑娘,你这方子可否给在下一观啊?若是能,我这看药材的银两便不要你的了!” 那掌柜的一一辨认完,竟然眼神热烈的说出了这番话,唐七糖倒有些吃不准了! “您是说,这药材都是好的?吃了不会有事?没有相生相克?不会死?” “哎哟,姑娘看你说的!这药材好极了,方子也好极了!岂止不会死,这是给女子补身,早日成人的大补方子呢!姑娘您的方子呢?” “呃……我没有方子!多谢掌柜的!” 唐七糖不再多说,自己利索的裹了那药材便出了药行的门。 她一边走一边心下疑惑:奇怪!这是搞什么飞机?补身?早日成人?什么意思? 唐七糖不死心,都怀疑这药行的人业务能力不行起来了,对,再找一家问问! 唐七糖站在大街上想了想,不禁皱眉‘啧’了一声,没银子了! 本来这锭银子还是当日从财神楼出来时,从那个追自己的人身上顺来的呢,当时还想偷偷给方婆子来着,结果她竟然也起了卖自己的心思,便没有给她,自己的私房银子还在那荒宅子里藏着呢! 哎呀,荒宅子……小妖! 也不知道后来那个小妖怎么样了? 那些人应该是找他的!当日自己也没怎么小妖,还算是救了他? 一转眼,过去这么多天了,应该没事了? 那……我便去把银子拿出来!顺便看看娃娃! 唐七糖低着头,专走小巷,这一带她还是早早便记下路途的,师父没白教,逃跑课程我第一! 很快,荒宅子便要到了。 唐七糖谨慎的留意着各处路口,小心的,一点一点靠近宅子。 没人! 她飞身上墙,纵身跃下,荒宅子一如既往的宁静萧瑟。 即便如此,唐七糖还是在围墙边静静站了好一会,确定四周没人,才往里走去。 ------题外话------ 呼呼!你们说,有没有人捏? 第五十一章 小妖有良心 唐七糖并没有先进那破屋子,而是向荒宅子的后院走去。 一路上杂草丛生,又枯黄一片。秋风一过,院子里的枯树荒草瑟瑟作响,越发显得这宅子萧瑟寂静。 荒草中模糊的一条小径,依稀可以看得出长条的石块铺就,蜿蜒曲折通向一处池塘。 池塘年久无人清理,水色早已经成了深绿,靠近些便有股腥腥的味道。好在池塘还挺大的,偶尔有不知名的水中生物在水面跳一下,荡起小小的涟漪,一圈一圈波纹轻漾,倒也有了些生机。 唐七糖熟门熟路的站在池塘边,微微看了看,便对着池塘轻轻的唤:“噜噜噜噜……” 唤了好一阵,池塘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唐七糖喃喃自语:“咦?娃娃跑哪里去了?难道知道我今天没馒头就不出来了?” 唐七糖在地下捡了块泥块,努力向池塘中间扔过去,泥块“咚”的入水,池塘溅起了挺大的水花,然而水花过后,池塘还是一片安静。 “娃娃!娃娃!”唐七糖克制的喊了两声,然而四周平静一片,她也只好皱皱眉,往回走了。 娃娃到底也只是一条鱼,一条娃娃鱼,一条很大很大的娃娃鱼而已,难道还会回音自己吗?应该还在池塘的?要不然它能去哪里呢? 再走进那四处漏风的破屋子,唐七糖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大的变化。 歪了一边的榻还在原处,破桌子上还存留着当日为小妖点的蜡烛,只是自己留的字被擦掉了,留下模糊的烛泪印迹,自己的那件浅蓝绣花袍子也不见了…… 唐七糖挺喜欢那衣裳的,订做起来还挺麻烦的呢! 她不禁撇嘴,赶紧去自己藏钱的墙洞找银子。 这小妖,穿得那么好,怎么还贪了自己的一件袍子呢?不会连自己的银子都顺走了? 掏巴掏巴,唐七糖在几个墙洞里掏出不少银子来,拿带来的包袱皮包了,掂一掂,还挺沉,一点没少。 唐七糖不禁浅笑出声,自言自语:“小妖,你还挺有良心!” “嗯!小妖有良心。” 忽然的回答,在静寂的荒屋子里凭空响起,即便是大白天,也让唐七糖吓了一大跳,尽管这声音磁性而清越。 唐七糖掂钱的动作定格了好一会,才慢慢回头。 看见来人,她惊诧极了。 反而是来人,即便略显昏暗的屋子里,一张白皙透明的脸上挂着纯真的笑,一眨不眨的看着唐七糖,简直光彩照人。 “小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今日穿了一件浅紫银绣纹的锦缎夹袍,那颜色配得极好,映得他的脸有种无法言说的高贵神秘;他的头上是一个玉质的发簪,竟然也隐隐然带着一点紫色,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玉簪下,他长眉入鬓,凤眼弯弯,唇红齿白,妖媚得不似凡人,可不是那个不太正常的小妖吗? 这样的倾世美男容颜,前世今生,唐七糖只见过小妖一人,即便想认错也不可能。 只是,唐七糖在乍看了一眼之后,总觉得今日的小妖有些不一样,可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来,却还是喊了他一声。 “嗯!糖儿!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破?你是女子吗?女子才穿裙子。”小妖答应着,一如既往地单纯。 “呃……我是女子。小妖,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唐七糖警惕的转头四处探看,却实在没有看见什么人。 “我想你了!我就来看你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你怎么可以一下子就出现在这里?你是……神仙吗?”唐七糖皱了皱眉,还是不确定的用了这个词,为什么小妖这么神出鬼没的?为什么自己一点也没有感觉有人进来了?难道自己穿越来的这个异世是玄幻的? “我没有一下子就出现啊!我常常来等你的!我走了好多路来找你的!”小妖笑着,魅惑妖孽的眼睛闪了闪,可惜屋子有些暗,疑惑着的唐七糖没有发现。 “你认识回家了?那你现在知道你自己叫什么了?你家住在哪里?” “我认识回家了!可是我喜欢小妖这个名字!我家住在……你要跟我回家吗?” “呃……不是。我不是要跟你回家。” “你跟我回家,糖儿!我家里很好玩的!我家里有很多银子,你不用穿这么破的裙子。小妖有良心!”小妖轻拍了拍胸脯,认真地看着唐七糖,等她回答。 唐七糖抬眼看了他一下,赶紧低下了头。 他的眼眸那么执着,那么认真,以至于唐七糖恍惚觉得,他一点也没有不正常,他就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妖孽美男。 可低下头时,想到当日壁咚他的时候,他那双纯净如水的眼眸便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师父曾说过,能不受幻术催眠所惑的人,要么精神力极其强大,要么心智极其纯明。小妖,只能是后一种。 唐七糖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莫名的慌乱心神,说道:“小妖,我不去你家。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一个人。糖儿不去我家,那换我去你家好了。你带我回你家。” “呃……小妖,我也不能带你去我家。”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小妖,我们萍水相逢,那日是你忽然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回家,我才带你来这屋子的。后来,我看见好多黑衣人守在这里,大概是把你带回去了,所以我就放心了。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了,你也不要再来了。” “可是我是你师父!我吃了你的肉!” “呃……小妖,那个,不是我的肉,你该说你吃了鸭子肉,你也不是我师父!好了,既然你认识回家,那你早点回家,我也要回去了。” “不。我跟着你。要么你跟我回家。” “小妖,你不能这样强迫别人。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家?” “我喜欢你啊。” “呵呵!小妖,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我知道。总想着,就是喜欢!我喜欢的东西,都要在身边,我才睡得着。” “小妖,可我不是东西!呃,我的意思是我是东西!” 唐七糖被自己的话惊吓了一下,赶紧想解释又呛到:“咳咳咳,不不不,小妖,人不能和东西比,人有它独立的思想,你要顾及到别人的思想,我喜欢自由自在,所以我不能跟你回家。” 小妖闻言,眼眸闪了闪。 他忽然出手,一把拉住了唐七糖的手。 第五十二章 叫你诱惑我! 手上一片温暖,光滑而柔软,那感觉让人心里不由的一动。 唐七糖低头看,微暗的屋内,这傻妖孽的手比玉石还要精美光滑,比自己的手还要白皙一些,她一时间看得愣住,竟然没有摔开。 小妖一把将她拉到胸前,又一把拉起她的另一只手,放到自己的眼前左看右看,忽然问:“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能跟我回家?” 动作太快,距离太近,当唐七糖抬头看时,这个距离正好和低头的小妖脸对着脸。 此刻,磁性清越的声音响在耳际,妖孽魅惑的容颜近在眼前,他的眸光深沉起来,他的红唇鲜艳欲滴,那么近,那么美……唐七糖就这么没出息的呆掉了! 好,这身子大概十二三岁,小聋女记忆也不甚清晰,可是这壳子里装的灵魂我,两辈子加起来,却已经二十一岁了耶!你,你个妖孽!你这样对我真的好吗? 小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清而醇的香味,若有似无,却在嗅到一丝之后,越发引得人想要靠近了闻一闻,唐七糖觉得自己情不自禁的身子倾向了他。 小妖却趁势一把拉了她在怀里,紧紧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唐七糖的头顶,有些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糖儿跟我回去!” 唐七糖觉得自己有些晕,这样的感觉,前世今生从未有过。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异常,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男子身上的香味越发清晰,便越发引诱着她想要凑近了闻一闻。 她身子动了动,有些恍惚着,想要抬头看一眼,抱紧她的两条胳膊却忽然又紧了紧。 唐七糖觉得自己紧贴着这个男子,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也在热烈的跳动。 唐七糖无法控制的,觉得自己的心跟着他拼命的跳,脑子也有些恍惚起来。 而此时,忽然觉得,自己脑后那处铜钱般的凸起,猛烈的跳了两下,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似的。 那跳动来的突然,旋即又没有了动静,唐七糖并没有太在意。反倒是此时怀抱太紧,她心跳如擂,感觉自己要透不过气来,她本能的挣扎起来,身体扭动起来。 紧抱着她的男子靠得太近,唐七糖到底嘴上利索,实际上还是矜持的,这样的距离,说明感觉都太过清晰,她似乎能听见“腾”的一声,自己的脸都烧着了,全身着了火似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来,心里慌张得无法言说,但,神智却瞬间清明了! 不!我怎么了?! 这人不是小妖?他想干什么? 唐七糖心中像海浪般的翻涌着,却也在前世多年江湖闯荡的阅历下迅速冷静下来。 自己似乎被蛊惑了!这人不是小妖!或者说,他不是那天的小妖! 刚才觉得今日的小妖有些不对,原来直觉还是重要的,这人有着小妖一样的容颜,但是他的眼眸深处是不一样的!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相貌能如此相近,性情却完全不同? 还是……小妖变了?或者,他有着比自己还要厉害的幻术? 刹那间,唐七糖心里的念头闪过无数个,但抱住她的两条胳膊却似乎越发紧实了,似乎要将她嵌到他的肉里去,头顶还传来让人有些迷惑的呢喃:“糖儿……跟我回去……我终于找到一个……我终于……跟我回去……糖儿……” 那一声声‘糖儿’,撞击着她的心神。 来到这异世里,这是唯一一个这么亲密叫自己的人,可是,那紧抱着自己身体的手臂,那越来越火热的男子身躯,让唐七糖不得不努力让自己清明。 她使劲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眼神瞬间便变了! 唐七糖用尽全身力气,从圈住自己的双臂中腾出手来,头努力后仰着逃离男子的压制,却也让那男子的下巴从她额头一路滑落,她越挣扎后仰,男子的脸和她越靠近。 而且,似乎,他十分的神迷,比唐七糖还要恍惚! 他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亲吻起唐七糖来,额头,眼睛,鼻端。 那吻火热极了!毫无顾忌的落在唐七糖脸上,烫在唐七糖心上。 唐七糖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忽然伸出双手捧住了男子的脸,男子微闭着他魅惑的眼,正十分动情地吻着,放大了的脸皮肤白得透明,那红唇美得让人不忍拒绝,眼看着就要贴上自己的唇。 唐七糖无可遏制的咽了下唾沫,尽力压下心中的涟漪,轻轻地吐出一句话: “嗯……看着我……我是糖儿……嗯……看看我……”那声音有些沙哑,却又带着如羽毛的轻柔,蛊惑着滑过人的耳际,让人的心无可躲避的轻轻摇晃。 男子听话的睁开眼眸,本该深沉的眸底,此刻一片迷茫。 他弯弯的卧蝉眼睑轻颤,对上唐七糖闪着迷人光影,却无比催人心神的眼睛,他风情万种的凤眼似乎挣扎了一下,但最终没有逃离唐七糖用上了所有功力的迷幻催眠之术…… 最后的一刻,他忽然阖上了那魅惑的根源似的眼睛,整张俊脸压向唐七糖,准确地封住了唐七糖的嘴,慢慢的抱着唐七糖一起躺倒。 唇上的感觉柔软而滑腻,还带着男性特有的气息,这男人连晕倒的最后一刻,竟然还不忘记给自己一吻! 唐七糖努力翻开压在身上的人,看着晕倒的妖孽美男,舔了舔嘴唇,刚才那感觉……很奇怪,也很美妙…… 我的初吻啊!我嘴的初吻啊!该死的! ……好,既然吻了,就让我吻你一下…… 唐七糖突然捧起昏睡中小妖的脸,狠狠吻了一口: “叫你诱惑我!唔!我叫你诱惑我!唔!谁给你的胆子诱惑我?!唔!你起来啊!你再敢诱惑我,我,我强了你!唔唔!” 唐七糖骂一句,便狠狠的亲男子一口,最后用自己的唇在男子的红唇上狠狠碾转了一下,抬起头,拿大拇指帅气的擦了自己的鼻子一下,这才得意的哼了一声,有些脱力的坐倒在一边,喘着气打量地上的睡美男。 他真好看! 他长而浓密的睫,盖下一小片阴影,使他看起来单纯而无辜,恰如第一次相见时的小妖那般纯净; 他的唇,因为刚被自己蹂躏过而越发的丰润鲜红,微微嘟在那里惹人遐想! 即便唐七糖脑子里想着这人太奇怪,自己应该马上离开,可看着他的容颜,想着他刚才的火热,就是没出息的迈不开腿! 唐七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唇,有些气馁的喃喃:“小妖,你要是是个正常的,我……或许真会爱上你……你个混蛋!你到底是谁?!你爷爷的!你偷了我的初吻!” 第五十三章 我想留下她 唐七糖使劲撸了一把脸,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拎了银子包袱就想走。 可当经过小妖身边,她却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又看了一会他的睡颜,只觉得自己心软的不行。 她放下东西,努力把他半边身子拉上了榻,当抬起他的腿将他往上抬时,唐七糖好死不死的看见他的紫色袍子,在那下腹处,还撑着一小片帐篷。 唐七糖脸腾的红了!转身拎了包袱,快速的逃离开去。 巷子里安静极了,没人! 唐七糖一路飞奔。 直绕了好几条小巷,唐七糖没有感觉有人吊着自己,可想到小妖的突然出现,她还是谨慎的走向了一家药材铺子。 花了一样的银两,问了一样的话,得到了一样的答复,唐七糖却抱住了肚子,和药材铺子的掌柜借用净房。 掌柜看在银子份上,引着唐七糖去了后院。 唐七糖在净房四处看了看,毫不犹疑的翻出了窗。 再出来,唐七糖便不再绕圈子了,直接回了承恩公府的下人杂院。 日头已经偏西了,方婆子还躺在地上,手和脸都冷得有些红。 唐七糖藏好了自己的银子,这才将她努力拉进房间,拖到了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去厨房找了点吃的,等慢条斯理的吃饱喝足了,才去床上把方婆子弄醒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还睡着啊?聋女你几时回来的?什么时辰了?”方婆子声音沙哑着开口,迷惑不解的问着话。 唐七糖一副懵懂样子,用手不断指着屋外的太阳。 方婆子会意着,想爬起来,最终却无力的躺倒在床上。 “哎哟,我头疼!啊……湫!唔,聋女啊!看来我今日不得去当值了!这可怎么好!”方婆子打着喷嚏,哀怨的说着。 唐七糖暗自撇了撇嘴,却不可避免的担心起小妖来,旋即,心中又拥起一股莫名的恨意,暗自骂道:“哼!敢骗我!竟然装疯卖傻!害我差点着了你的道!你个死妖孽!别让我再碰见你!我一定让你没好日子过!” 而死妖孽此刻也已经坐了起来,努力回想着刚才的事情,却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他摇了摇头,重重的捶了一下身下的榻,懊恼的和坐在榻旁的人讲话:“你怎么不先帮我去追她?!我,我,我想留下她!唉!” 昏暗破旧的屋子里,光鲜华贵的妖孽美男垂头丧气,榻旁的人却笑得躺倒榻上,在榻上滚来滚去的。 这人裹在一件黑色的斗篷里,竟然还带着斗篷上的风兜,根本看不到他的容貌。 他的身量很小,粗粗一看,只是个孩童模样,只是他那笑声,却实在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桀桀桀,太有意思了!桀桀桀,太好玩了!你知道我来的时候看见什么吗?桀桀桀,你,你搭帐篷!桀桀桀……帮你治了这么多年,你总算能搭帐篷啦……桀桀桀” 这人的嗓子不知道是不是坏了,仰或天生,那话音似乎从地底里冒出来的,粗砺的不断磨着人的耳膜,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妖孽男子雪白的脸不禁飞上两朵红云,却越发衬得他容颜魅惑,若是唐七糖看见了,一定又要骂一声‘叫你诱惑我!’ 此时他讪讪的说:“有你这样做师父的吗?啊?你,你既然知道了,还不帮我把人带回来!” “桀桀桀,带回来做什么?她还那么小,你难不成真能把她吃了?曦之啊,不要急嘛!既然找到了,你就有希望了嘛!桀桀桀,你倒是说说,我进来时,你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能不先救你吗?” “当然不是!我,我可以把她带在身边!我,……能看见希望,总是好的……”此时的男子轻皱着眉,眼眸中的不甘与懊恼替代了往日的深沉冷漠,话语声越说越小,竟然隐隐有些些羞涩!可他那俊美到妖孽的容颜世间极少,可不就是那有着许多传说的慎王——卫曦之么! 榻上古怪的人还在笑着,那声音实在很不好听,连听惯了的卫曦之,似乎也有些听不下去,说道:“师父!别笑了!你到底有没有让人跟着她?” 怪笑声没有马上停,又桀桀桀了一会,却突然的,在黑色斗篷中伸出一只如枯树枝般的手,一把拉了卫曦之的手把起了脉。 屋里有片刻的安静,卫曦之配合的垂眸不语。 好一会,粗砺的声音响起:“奇怪!脉象平和,与平日无异。那你又为何会晕倒呢?” 卫曦之手扶向额头,蹙着好看的眉头不说话,顿了好一会,才忽然看向对面的怪人:“我也不大清楚,似乎每次碰到她,总是会有意外,而且……这次我觉得,靠近了她,突然就很难控制神智似的,迷迷糊糊的。” “这还真是有些奇怪!上次是你吃了我的药……好了好了,别那么看着我!谁让你总是不好好吃药呢?我才把药放在糕点里面的!哪里知道你一听有她的消息就出门了,我想追也来不及!桀桀桀,不过,奇怪的是你上次吃了药既然还能记得她!我东方无忌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奇怪的事!” 自称东方无忌的怪人放开卫曦之,灵活的翻身下榻,矮小的身影在榻下走来走去,粗砺的喉咙中发出‘啧啧’的惊叹。 卫曦之一张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又是瞪眼睛又是咬牙齿,最终不得不吐出口气说道:“师父!你能不能正经点!上次害我在她面前像个傻子一样出丑,你还好意思说!” 东方无忌停下脚步,忽的打开了斗篷的风帽,露出一张恐怖的脸,那脸似乎被火烧过,五官都已经不甚清楚,皮肤也黑红疙瘩似的一块一块,极端的丑陋可怖。 此时,他却凑近卫曦之,用那残毁成绿豆大的眼眨巴了一下,笑着说:“咦?我看你挺高兴的呢!若不然,你今日还装疯卖傻做什么?桀桀桀,来,告诉师父,你今次是为什么晕倒的?小……妖!桀桀桀” 第五十四章 怪师父和疯徒弟 卫曦之显然是看惯了这张丑陋恐怖脸的,一点也没有害怕嫌弃。 他只努了努嘴,辩解道:“不许你这么叫我!……我也不知道,她就那么让我看着她,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哎呀呀!气死我了!我要走了!你不要拉着我!不要和人说你是我徒弟!太没出息了!见了个女子就这样了!你,你,你!呃……你再说一遍?她做了什么?”东方无忌矮小的身影在地下跳了几下,忽然转过头,突兀的问道。 “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按说我如今的功力,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出手让我晕倒,但……我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不知道了!我记得上次她也让我看着她来着,可我上次喝了你的药,竟然什么事也没有!” “你确定你只是看了她一眼?”东方无忌忽然认真起来,恐怖的脸愈发不能看了。 卫曦之却似乎找到了什么答案,极认真地回看着他:“是!我觉得,那一刻她的声音有些不一样,眼神也有些不一样!对了,当日阿鸠也曾提到过!” 东方无忌弓着矮小的背,背着枯树枝般的手,开始在榻前踱起了圈圈。 卫曦之看着他难得沉默深思的样子,面色也凝重起来。 忽然,东方无忌停下了,绿豆小眼睛里迸不不可置信的光,口中喃喃自语: “幻术?!难道蓝舆人偷偷潜进庆京了?不可能啊!” “蓝舆圣女不可能离开她们的圣殿!难道有偷跑出来的?!” “呀!若是蓝舆圣女……,也不知道这一任蓝舆圣女几岁了。徒弟徒弟,你要是能逮着了蓝舆圣女,你这病就不愁啦!桀桀桀,发啦……啊啊……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要是真是蓝舆圣女,就骗上床!一定要骗上床!桀桀桀!” “还好,我有让鹰木旗的人去追啦!桀桀桀,逮回来,当药吃了!桀桀桀……” 东方无忌一个人自言自语,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丑陋的小眼睛里闪着光,似乎高兴极了。 卫曦之不禁摇头叹气,显见知道自己这怪师父的脾气,慢慢的从榻上坐起来,自顾自向外走去。 东方无忌停下了动作,也没见他人怎么动,却已经在卫曦之之前挡住了那破败的门口,仰着丑陋的脸,不甘的责问:“疯徒弟!你怎么就不问我蓝舆圣女的事哩?你不想听吗?你不想知道吗?” 卫曦之无奈的停下脚步,他人比师父高了近一倍,此时伸出手,一把抱了自己的怪师父,让他可以和自己脸对脸了,才说道:“师父你又玩什么?你每次都这样!要说就说,不说我就要去找她了!这丫头精灵得很!鹰木旗的人哪里找得到她。” 东方无忌毫无违和感的坐在自己徒弟的手臂上,怪笑了几声才说:“我就喜欢卖关子!这可是与你小命有关!我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你若是能明白了这其中的好事,你这身上的毒就一定可以完全解了!你买不买?” 卫曦之挑眉,桃花眼魅惑如雾:“真的?” “真的!我告诉你其中法门,你帮我找样东西!” “成交!” “来来来,疯徒弟,我们师徒坐下好好说。” “我要先去找到她!我们回府再说!” “别呀!这么会儿了哪里去找?等跟着的人回来再说!” 两人正纠缠着,外面响起了低沉而恭敬的回禀声:“王爷!属下有事回禀。” 卫曦之抿了抿嘴,放下了抱着的师父,回转身坐在那破榻上,才传人进来回话,那一丝不苟的神情,一改刚才的随意性情,严肃得倒像是坐在他王府的王爷宝座上,愣是让人不敢直视。 来人恭敬的单膝跪倒行了礼,小心翼翼的回道:“属下派了轻功高手,分两路追随那女子,那女子对地形十分熟悉,七拐八弯的,入了一家药材铺子,可等了许久,也未见出来……属下等不敢大意,入内搜查,却再不见人影,查询了店家,店家说她只是来询问几味药材,假装腹痛难忍……后来就不见了……” 回事的人不敢抬头,却能感觉座上的人一点一点地释放出冰冷的气息,越发低下头,等待着处置。 卫曦之心中自然是气恼的,可自己自从遇到这个小丫头以来,似乎从来没有赢过呢! 第一次,她假扮了男子与自己赌骰子,让自己平生第一次输了银子,却逃得干净利索; 第二次,自己让人盯着城隍庙倒是找到了她,偏偏吃了药成了个疯傻的孩子,还好自己竟然还记得当日的情形,也在那一日感觉了她的善良; 第三次,自己还误认了人,深更半夜偷入承恩公府,可惜刺激那聋女的穴道也没有反应。单凭相貌来说,那聋女简直太像了,可她一把骰子掷得出神入化,没有听力的人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这算第四次了,明明自己已经将她搂入怀中,她那幽幽处子体香似乎还在自己鼻端萦绕,最终却还是莫名其妙让她跑了! 这样下来,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怪别人呢? 唉!糖儿!你还真是不好找啊! 不过,我卫曦之可没那么容易认输,不管是要通过你,去找到我要找的那个人;还是你自己本身,你那影响了我身体的奇怪事情,都已经不可能再让我放弃了,我必须找到你。 我卫曦之要定你了! 第五十五章 蓝舆圣女 卫曦之许久未出声,跪着的人心里凉了一半。 那人正想着怎么求饶,却听见座上的人开口了:“这次就算了!但若是有下次,提头来见!先说说她询问些什么药材?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跪着的人内心惊喜不已,赶紧磕了个头回道:“属下知道!属下特意问了药材铺子掌柜的,还写了一个方子在,王爷请过目!” 卫曦之伸手想拿那方子,东方无忌却比他快了一步,一把拿了方子过去看起来,一会儿便说道:“哎呀!女子大补良方!好啊!吃了可早日成人啦!早日成人啦!曦之啊!好事啊!” 卫曦之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的怪师傅,只得冲跪着的人摆摆手。 那人赶紧逃似的要退下,却听见王爷又说:“让黑蛟把阿鸠带回来,我有话问他。” 那人赶忙又回身应着是,这才敢倒退着出去了。 东方无忌赶紧靠过来说道:“曦之啊!光看这方子,都是好药材,可这小丫头穿得破破烂烂的,难道是她偷的?” “怎么可能?她上次的袍子就贵气得很!一定又是伪装的!这丫头就没有一次是真面目示人!她到底会躲在哪里呢?如今倒好,城隍庙她估计不会再去了,赌场也不见人影,这里肯定也不再来了!唉!我得好好想想去哪里找她!” “桀桀桀,不担心!若她真是蓝舆圣女,那她定是偷跑出来的,一定不敢随便离开此地,只要在庆京城里,凭你手里的力量,还怕找不到她?反正她也还小,得再养几年再吃!噢噢,也不是,她吃了这大补药材,也是可以早点让你拆吃入腹的!” 卫曦之无奈的看着自己兴奋莫名的师父,只好说:“那你说,那什么蓝舆圣女,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可以解我的毒?你不是说这毒天下无解吗?怎么现在又冒出这些话了?你以前是不是骗我的?” “呃,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师父我?我为了你这身体花了多少心思你不知道?啊?你看看,我都瘦成这样了!你这么没良心,我走了!” 东方无忌一甩手,盖上自己的风帽,还真像要走。 卫曦之撇撇嘴,不紧不慢的丢下一句:“走走,走了就没人给你试你的古怪药方啦!我也可以不用吃你的怪药啦!吃了十八年了,我吃腻了!” 东方无忌顿住脚步,转回头,风帽里传来几声怪笑,又迅速的飘回来,转眼已经坐回了榻上:“疯徒弟,我告诉你,你帮我去找到人骨骰子!” “人骨骰子?!这又是什么怪东西?我说怪师父,你能不能正经一些!人骨做的?那我随便帮你找个人骨刻一个好了!” “你别管我怪不怪!什么随便刻一个?!得是活人骨做的,得是自己的活人骨做的,得是老千拿自己的活人骨做的,那才有用!这个慢慢和你说,你只说你帮不帮我找!” “你确定这世上有这样奇怪的东西?” “有!呃……应该有!呀呀呀!传说中有!我不管,你如今手下那么多人,帮我找!” “唉!好!你说,别兜圈子了!” “桀桀桀!” 东方无忌怪笑几声,这才正式的在榻上坐坐好,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此时看起来只是小小的一跎。 他粗砺的声音在风帽下传出来,阴森而古怪: “这蓝舆圣女啊……就在蓝舆国!你也知道,蓝舆的男人看起来都很高大彪悍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十五年前和我们龙泽打起来了,周边小国,要说最有骨气的就是蓝舆人了!你那皇叔再贪婪,这些年却拿蓝舆国没有办法。” “别提他!”卫曦之突然出声。 “好好好!不提!” 东方无忌这次很配合,枯树枝般的手对着卫曦之摆了摆,继续说:“蓝舆王今年也有四十多了,十几年前我见过一次,风姿卓然,风姿卓然啊!” “说重点!” “唉呀!你小子就不能不出声?我这说的都是有用的!得说了蓝舆王,才能说蓝舆圣女嘛!” 东方无忌怪声怪气的抱怨,眼见卫曦之要站起来走,一阵风般的跳到他怀里,勾住他脖颈,快速的说: “蓝舆男人再彪悍蓝舆王再风姿卓然都离不开蓝舆圣女!好了,这就是重点! 蓝舆女子中,十万个人里,就会出一个圣女,这圣女天生血脉与常人有异,她们百毒不侵,若是有那身中奇毒的女子得蓝舆圣女鲜血救补,便可活命;若是有那身中奇毒的男子得蓝舆圣女处子之身滋补,也可活命! 所以,曦之啊!师父我想来想去,这女子定然是蓝舆圣女!你才能在和她接触后犯了病照样能记得她,你才能抱着他就有了男子的反应! 咦?你脸红什么?” 第五十六章 大补良方(Pk 求收,一更) 卫曦之闻言,微偏了头,一把推开怀里的怪师父,皱眉说: “谁脸红了?!那我晕倒又作何解释?难道我抱着的是蓝舆圣女就会晕倒?那……还有什么用!” “你别急呀!” 东方无忌被卫曦之推得滚在榻上,风帽也掉下来,露出可怖的脸,小眼睛眨一眨,吓不死人的说: “我还没说完呢!蓝舆圣女代代相传的幻术,能蛊惑人于无形!至于她们究竟是怎么做的,谁也不知道,因为蓝舆圣女从不离开蓝舆圣殿! 一是她们身份特殊,随便离开容易遭人掳劫,二是据说她们必须要在那圣殿周围才能有施幻术的能力,且蓝舆圣女都是自出生就有血脉认定的,除了蓝舆王与老圣女,谁也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她们尊贵似帝王,岂会随便流落在外?所以,这个女子实在很是古怪呢!” “那照你这么说,这女子也不一定是蓝舆圣女啊?” “呃……管她呢!谁知道呢,师父我的意思是,只管抓来试试,一来解你为男子的难处,二来说不定能解你的毒!” “你……你就不能不提这个?” “唉呀,曦之,你总在意这个做什么?难道你就不想?你真的不想?哎,曦之你别走啊,哎……” 东方无忌在榻上怪声怪气的叫着跳着,眼见卫曦之转瞬不见踪影,笑倒在那破榻上,滚成一个黑球。 而唐七糖,却在面对着伸到眼前的药汁纠结中,方婆子自己感冒了,却硬撑着起来,把那药温热了,十分讨好的送到她面前,示意着她喝下去。 虽然自己问了两个店铺,都是说这是补药,可是……自己真的需要喝吗? 这古代到底应该几岁来月事啊? 真能吃药调理? 晚些来不是晚些麻烦吗? 这里有卫生棉卖吗? “聋女!快喝!你也不小啦,再说如今伺候二爷多辛苦啊,是该好好补补。听说这是大补良方,喝了这药啊,会长得更好看呢!喝,喝啊!” 方婆子不容唐七糖多想,又伸手要握唐七糖的下巴。 唐七糖低着头,想到第二家药材铺子老掌柜说,这药吃了皮肤红润,气血充盈……得得得,就当吃白凤丸了! 唐七糖端起碗,闻了闻那药,倒也不是太难闻,喝一口,也不是太难喝,她便也咕嘟咕嘟一口喝了下去。 不消一会儿,还真觉得小腹处暖融融的,全身也很有精神的样子,嘿!比黑咖啡强! 自此,这三日,在这杂院里头,方婆子自己鼻塞头痛,倒日日准时准点的给唐七糖煎药喝。 唐七糖也来者不拒,反正吃了也不坏,天气渐凉,竟然还觉得手脚不像之前那么容易发冷了,果然是上好补药啊! 方婆子对唐七糖的配合也十分高兴,瓮着声音说:“聋女啊,你自己留意着,要是来了那东西,你就拿这个垫着啊!” 方婆子拿出一个布带子,上面缝了几根带子,反复比划着示意给唐七糖看。 唐七糖一看就知道是派什么用场的,心里翻着白眼,脸上却不动声色。 等方婆子下午出门去当值了,唐七糖却拿着那布带子犯了难,这什么玩意儿啊?这东西怎么和前世的加长护翼不渗漏比啊?不要告诉我还得天天洗,那也很麻烦啊! 唐七糖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圈,觉得这还真是一件大事,她得出去想想办法,可是……一想到那日小妖的事情,唐七糖心里就一阵气恼。 如今倒不好随便出去了,出去了也没个落脚的地方,那宅子肯定不能去了,城隍庙也不能去,就连这张脸……估计都不能出门! 那妖孽到底是什么人? 他到底和小妖是不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长得那么像,连声音也像,前者自己施催眠,他硬是一点感觉没有,后者却又那么容易就倒了?那他到底是疯的还是不疯的?到底是装疯的还是真疯的? 想了半天,唐七糖毫无头绪,心头却晃来晃去的,都是小妖那张妖孽的脸,连鼻端似乎都带着他的气息。 唐七糖捶了捶自己的头,自言自语:“呸呸呸,世上还有难倒我唐七糖的事?对师父?咱们就让人见识一下什么叫易容术!哼!” 唐七糖伸出大拇指,帅气的擦过小巧的鼻子,利落的在床下翻出自己的小包袱,打开来,又去将方婆子藏的破镜子掏出来,选了一处光亮的地方,开始了在这异世的第一次易容。 ------题外话------ 第五十七章 看在狗的份上 唐七糖先在脸上涂上自己调的药汁,再画上粗黑的眉毛,用一点粉盖住自己红艳艳的嘴唇,用黑笔画出一些阴影。 很快,破镜子里的人,已经是个满脸皱纹的干瘪老太太。 唐七糖又拿了方婆子的包头布一裹,换上她压在箱子底里的旧衣服,活脱脱变成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哪里还有青春少女的鲜活样子。 她又照了照破镜子,很满意的打了个响指。 看来,自己前些时候准备的东西还是很管用的,今日只是牛刀小试,日后还是要再备些物件做进一步的修改,没见上次那个财神楼的徐卫那易容,还是很有水准的,是自己低估了这异世,如今自己惹上了小妖那样的怪物,得要小心些才是。 揣上些银两,唐七糖翻窗而出。 她试着走了几步老太太的小碎步,忽然眼神闪了闪,心血来潮的又折回头,顺着青砖小道走到罗四婶家大门前。 罗四婶家一如既往地敞着大门,黄斑见门口人影晃动,立马竖起耳朵,张嘴刚要叫,又皱皱狗鼻子,疑惑的看着唐七糖,不知所措的低吠着,狗脚步踌躇不前。 罗四婶听见声响,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看见易容的唐七糖,不禁愣了愣,毫不客气的问道:“喂,这位婆子,你站我家门口干嘛啊?快走快走!” 唐七糖弯腰弓背的,哑着嗓子说:“哎哟,大婶子行行好,给点吃的,老太婆饿了一天啦……行行好……给点。” 罗四婶立马嫌恶的挥着手:“去去去!我家还吃不饱呢!哪有余粮给你!快走快走!黄斑,你摇什么尾巴啊?你只死狗!见谁都摇尾巴!你看的什么家!” 唐七糖目光闪闪,恶作剧的继续说:“这位大婶子啊,你若是行个好,我便帮你解了你家的劫难,否则你家将有大祸事啊!” 本要煽动黄斑,赶老婆子走的罗四婶立马转过了身,十分愤怒的看着唐七糖骂道:“你个死老婆子哪里来的,到这来满嘴喷粪,你胡说什么呢!你这么咒人家,不得好死啊你!” “大婶子嘴下留情,若不是我看在你家这狗的份上,我才不会泄露天机呢!你家是不是前段时间家里总丢吃食啊?你家还突然死了鸡或鸭啊?你是不是会忽然全身发痒啊?若是我老婆子说的不准,你就当我胡说好了,我老婆子给你赔罪,可要是我老婆子说对了,你现在求我帮你还来得及,否则……哼哼!”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是听谁说的?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罗四婶脸色都变了,要说死了鸡的事,自己骂得那么大声,还可能别人知道,可丢东西的事……那些个吃食都是当家的偷偷拿回来的,自己从未告诉过人,这老婆子怎么会知道的? “哼!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今日若是不破解了,过几日你的四个儿子必有一个会死!你要不要试一试?” “啊!你,你,这位婆子,不,这位大师,你说的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我都说了,我是看在你家这狗的份上,才出言相助的。你家呀,也就这只狗是良善之辈啦!你们一个个喜欢逞口舌之利,喜欢占人便宜,喜欢欺负弱小,上天都帮你记着呢!” “呃……这位大师,我,我们,那个,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化解啊?”罗四婶挺高大的身形陡然矮了一截似的,低声着问道。 “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单看你肯不肯信我了。” “我信!我信!大师你说!” “那你还不请我进去?我老太婆饿了一天了,你家当家的偷拿回来的东西,你也不拿出来给我尝尝?”唐七糖手半掩在方婆子有些脏污的衣服里,指了指屋子一角。 罗四婶随着她的手指方向看了看,脸色又变了变,赶紧的让开些身子,恭敬的搀了唐七糖往厨房里去,让她坐在厨房的四方桌子旁,自己赶紧去她指的地方,捧出一盒子糕点来,送到唐七糖面前说:“大师请用。哦,我这就给您倒茶!” 唐七糖安然的吃了几块糕点,喝了一杯茶,才在罗四婶期待的目光中说道:“看你还算有些良知,我便指点你一下。不过我还是要收银子的!还要刻了梅花的银稞子!那银稞子不是你们该得的东西!” “啊!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大师说的是!好,你说,要多少?” “那就看你要保几个儿子咯!一个三锭!四个十二锭!想好了再说!” 唐七糖低头喝茶,把笑容隐藏在茶盏里,心说话:你个臭婆娘,谁让你总是来显摆呢?‘我家当家的新得的赏!十二个梅花如意的银稞子!真真是晃人眼啊!’哼!你家那当家的就不是个好鸟,撺掇着承恩公硬抢了人家祖传的棋谱敬上,承恩公得了好处才赏的,都不是好东西! 罗四婶听得这话,又惊讶又心疼,站在当地转圈圈,看一眼笃悠悠喝茶的唐七糖,有心想不信她,可她说的每一句都是自己家的隐晦之事啊,这……可怎么好?! 罗四婶脸色变幻着,迟疑着。 唐七糖‘嗒’的一声,将茶碗盖上,说:“时辰马上到了,作孽的人自有天收!我走咯!” “哎哎哎!大师别走啊!我,我给!我给十二个!我保四个儿子!您坐您坐,我这就去拿!” 罗四婶急眼了,硬把瘦小的唐七糖按在椅子里,转身赶紧进屋去了,临了还不放心的回头看唐七糖一眼,怕她真走了。 一会儿的,罗四婶真拿出包东西来,左一层又一层的帕子解开,将十二个小巧的银稞子放到唐七糖面前,不舍而难受的硬挤了笑:“大师,请笑纳!您给指点指点,我要怎么做?” 唐七糖不客气的两手抓了银锭,往宽大的袖子里一塞:“好说好说,来,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眼见罗四婶听得两条眉毛拧到一起,唐七糖赶紧站起来,拍拍她肩说:“信不信由你!我可是已经仁至义尽了!好自为之!我要回天上去了!拜拜!” 趁着罗四婶愣神的当儿,唐七糖踱出了厨房,见黄斑还是站在院门口迟疑的看自己,不禁伸手摸了摸它后背。 黄斑大概闻出了她的味道,尾巴摇得更起劲了。 唐七糖高兴的拍了拍它的头,回头看罗四婶,还在厨房门口对自己交待的事纠结呢,暗笑一声,心情极好的一径儿走了。 第五十八章 必给你(Pk求收!) 穿街过巷,老太打扮的唐七糖,熟门熟路的去了城中最好的杭家绣庄。 她丝毫不管接待的管事妈妈看自己的奇怪眼神,拿出方婆子给的那布带子,这样那样的细细嘱咐了,要让人家怎么改进;又抓了人家的笔,画了一条类似于现代比基尼那样的小三角裤子,比划了半天,要人家怎么做怎么做。 唐七糖的想法是,这古代材料有限,要整出个防水防侧漏的可不容易,但做个贴身的比基尼一类的小内内,应该还是可以的,而比基尼里面的棉花可以更换,这样也比较舒适卫生,比方婆子提供的那布袋子要好多了! 她比基尼来比基尼去的说了一阵,人家管事妈妈倒还真听明白了,最后却狐疑的问道:“这位婆婆,请问您这,呃,‘必给你’是,这‘必给你’的尺寸是多少?或者按照谁的大小做啊?” 人家管事妈妈也是个精灵的,已经搞明白了,这个‘必给你’是用来做什么的,心里赞叹着这老太太倒着实好心思,不过……这尺寸……该不会这大年纪的人,还有那玩意儿? 唐七糖皱了皱眉,哑着嗓子说:“就先按老身的尺寸做!我家大小姐面子薄,不好意思出来,只好先按我的做,等做好了再拿回去改!” 这个才合情理! 管事妈妈明了的点头:“那倒是!小姑娘家都是这样的!也就我们上了年纪的人,才知道这事情可是好事!呃,这位婆婆,我这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婆婆能否听一听?” “你说。” “就是您这‘必给你’啊,我瞧着真真好心思。 咱们绣庄虽说在这京城也是最有名的绣庄了,可还从未见识过这么个东西!我们做的又是富贵人家生意,只要东西好,总有人要的!我想着,婆婆您这‘必给你’,能不能让我们绣庄按着样子多做一些,或许是个好生意不是? 自然,我们也可以付给婆婆酬劳!” 管事妈妈是个精灵的,自己本身又有本钱在这绣庄,看见这么个稀罕玩意儿,倒也有些商业眼光。 唐七糖垂下头,眼珠子转了转,对于钱财,只要她有手在,只要这世界有赌场在,她一点也不在乎,便爽快的说:“好说!你只说说酬劳,我觉得合适便允了!” “这么的,只要婆婆把这图纸和这主意留给我们绣庄,今日婆婆要做的东西我们都免了银两!您看怎样?” “少了点!这东西肯定好卖!我也不占你便宜,除了你说的,你再按我这身材,帮我做两身上等的袄裙!我老太婆一把年纪了,也想穿几次好的!” “好,爽快!就这么说!” 两人达成协议,管事妈妈爽利的帮唐七糖量了身,商定了取货的日子,一边暗地里感叹这老太婆可真小个,一边庆幸这倒是省了很多布。 如此,唐七糖一个铜子没付,得了好多的小内内,还有两身上好的老太太衣服。 这方婆子的衣服一股子怪味,即便压箱底的旧衣服,也让人不舒服,我唐七糖即便扮老太太,也得是个体面的老太太,最起码是管事妈妈型的! 唐七糖再步出杭家绣庄,心情更好了几分。半年来,自己试了好多家的裁缝,还是这家能比较合自己心意的做出东西来,虽说价钱贵了点,可自己根本就不在乎银子!况且今日还有笔意外之财呢,自然便选了这家,没成想连意外之财都没用到! 嘿嘿,本来嘛,自己第一次在这异世易容,总要找一个熟悉的人探探底,如今看来,自己的手艺没有退步嘛! 说来奇怪,这小聋女的身子接受能力是真强,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自己想得起的,她总是能马上就配合着跟上,连幻术这门功课,自己在前世修习了许久才有进步,而在这身子上,竟然小半年就达到了前世十几年的功力!这不得不让人惊叹! 嘿嘿嘿!天才啊! 要是自己在前世拥有小聋女这样的体质,便不用挨师父那么多惩罚了。 唉!如今倒好,就算想着被师父罚,也看不见师父了! 一想到师父,唐七糖不禁在街上跺了下脚,该死的小妖,害自己如今连城隍庙都不敢去!连师父都见不到! 呃,不对啊! 唐七糖摸着自己因为擦了药水而不再滑嫩的下巴,忽然心痒痒起来,自己这样子,连罗四婶都没认出自己来,连绣庄的管事妈妈也觉得自己是个老婆子,最主要连黄斑都很疑惑呢!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偷偷去看一看师父呢? 唐七糖骨子里天生的冒险精神,不断的劝说着自己的灵魂,天空中仿佛有两人小人在斗嘴。 “去!怕什么!你有的是本事!”小恶魔模样的唐七糖裂着嘴坏笑。 “别去!如今没有师父罩着了,别冒险!”小天使模样的唐七糖皱着眉劝。 最终,小恶魔顺利,唐七糖脚步轻快的走向了城隍庙之路。 城隍庙一如既往的冷清。 守门的老庙祝靠在破败的大门口打着瞌睡,唐七糖给他身上丢了几个铜子,他倒赶紧的站起来收了。 唐七糖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在意自己。可自从小妖事件以来,唐七糖越发小心了,她并没有径自往最里面的荒院子去,而是仿着方婆子的样,扭着小脚进了正殿,捻了香,认认真真地拜了城隍老爷和各路神仙,才像随意走动般的往后院走去。 院子里还是那么荒凉,那棵大树还是那样干枯的矗立在院角,无语问苍天的样子。 唐七糖假装不经意的在院子里绕了一圈,便开始低着头碎碎念:“怎么没有了?怎么不见了?去哪里了呢……” 她扒拉着枯草,慢慢的往树根下走去。 四周静寂无声,但唐七糖却觉得,一切安静得有些反常。 正当她靠近那干枯大树时,大树后忽然闪身出来一个人,黑衣黑裤,若是再蒙上脸,简直就是个忍者了。 唐七糖还真吓了一跳,心里转了几个圈,夸张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大咳起来:“咳咳咳,哎咳咳咳!哎……年轻人,你,你要吓死老身么?!哎哟!吓得我这小心肝哟!哎哟!” 黑衣人很是高大,精状的身架子,冷酷的嘴脸,漠然的看了唐七糖一会说:“老婆子快些离开这里!这不是你呆的地方!” 第五十九章 乞丐有眼光 哟!还挺凶! 唐七糖闻言,不怕死的弓着背,挥着两只涂成黄黄枯枯的手,抗议道:“哎哎!怎么说话的你!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事!什么叫这不是我呆的地方?!我呆这玩的时候,这世上还没你呢!咳咳咳,走开,别耽误我老太婆找东西!” 黑衣人眉目不动,语气冰冷,但行止并没有太过强硬:“你要找什么?你在这碍着我们办差了,赶紧离了这里,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办,办差?你们是衙门里的?你们这是……抓人?” “不许多问!快走!” “咦?难道你们也找东西?那你说说,你找什么?或许我老婆子可以帮你哩?” “你!你再胡搅蛮缠,我可不客气了!快走!” “哎哟,凶什么凶!现在的年轻人唷!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哎哟!去哪里了呢?” 唐七糖碎碎念着退出来,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呕得要死。 看来,这地方决不能再来了,这小妖究竟是什么人,自己到底惹了什么人了,这么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找着自己?还让不让我唐七糖逍遥自在了? 哼!敢让我唐七糖不自在的,都不是好鸟! 唐七糖低着头,赶紧出了城隍庙。 城隍庙外是块挺大的空地,往北走的一处靠近一家酒楼。那酒楼墙下,总有着一些乞丐靠墙忽站忽蹲着,等待着酒楼中出来的人施舍些饭食或铜子。 此时还不到饭点,那墙根下却有些骚乱,吵吵着让人不得不往那处看。 唐七糖今日扮成个老太太,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敢步子太大、身形利落的离开,毕竟刚刚才确定有人在找自己呢。她见那处站了一堆的人,干脆往那边走去,心想着,趁着人多自己也好躲得顺利些。 然而走近了一看,吵闹处,却是一群乞丐正围殴一个人。 那被打的人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也看不清楚相貌年纪,衣服自然也是破烂的,此时在地上翻滚,那破烂的衣服和着泥灰,越发的脏污不堪,披散的头发拖在地上,已经像枯树枝一般拧成了灰白的条。 那人被踢打的翻滚间,明晃晃露出一条残疾的腿。 临近冬季,那没有了一只脚的小腿,就这么朝天裸露在外,上面青紫一片,早已结疤的伤口看起来还是很恐怖。 地上还有散落的一个破碗,和一根拐杖似的木棍儿,显见是这被打的人所有,这装备,估计也是个乞丐呢。 而围殴他的五六个乞丐虽装扮脏污,但都身强力壮的样子,此时正一下一下踢打着地下的人,间隔还向地上的人吐痰咒骂。 看着这场景的唐七糖,自己就是个抓老千被炸来这异世的灵魂,曾经师父教导过的侠义之心,多少和那游轮一起炸沉入海底了一些。因此这会儿路过,心中虽很是为那挨打的抱不平,却还是慢慢走开了去。 还是那句话,自己没师父罩着了,别轻易惹麻烦。 然而,刚走了几步,她又纠结的停下了。 不用回头,就感觉那人青紫的伤残小腿,似乎正在她眼前摇晃;翻滚的脏污身影,似乎在向她求救。 唉!师父说过,赌圣一门,要有侠义之心! 侠义之心! 罢了!老乞丐,我唐七糖反正易容着,那……便帮你一帮! 唐七糖吸了吸鼻子,伸手入怀,掏出早上在罗四婶那儿讹到的几个梅花纹样小银锭子,逐一捏在手里,慢慢后退,看准了时机,对准正踢得最起劲的一个壮年乞丐小腿肚子,就是一枚银锭飞镖轻打了过去。 只听“哎哟”一声,那乞丐抱住了腿坐倒在地,另外几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截停了动作。 有眼尖的一个便惊呼道:“银子!哟!快看,银锭子!这么好看的银锭子!” 中镖的乞丐闻言,也顾不上自己腿疼了,扑过去一把抢过那银锭子说:“是我的!刚才就是这玩意儿打中我的!就是我的!” 这乞丐人高马大,一头的癞痢,估计是乞丐们的头,他这样一说,其他几个倒也不敢再抢,只讪讪往四处张望,看还有没有银锭。 唐七糖却在此时,弓着腰慢慢走过去,口中喃喃:“我的银子呢?我的银子哪里去了?我的梅花如意锭哟,我的三个赏银锭子哟……” 说话间,她便老弱样子的寻到了乞丐们身边,却像没有看见他们似的,只管低头找东西。 那几个乞丐相互看了看,有个机灵的偷偷向唐七糖身后地上指了指。 那里,还真有两个同样的银锭子静静躺在地上,那银锭子簇新簇新的,挂着银霜,黄黄的阳光下,微微闪着暗光。 癞痢乞丐头冲那靠近银锭的乞丐努努嘴,那乞丐会意地迅速拣起银锭子揣在怀里。乞丐头呼啸一声,几个人迅速的跑了。 唐七糖眼角余光中看着四周没人了,才哼了一声,慢慢直起了腰,向还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乞丐走去。 乞丐静静躺着,披散的头发盖了大半边脸,残疾的那条腿在初冬的寒风里微微打着颤,那伤口,便越发的让人不敢看了。 唐七糖半蹲下身,轻声问道:“喂!死了没?” 等了一会儿,那人重重的哼了一声,竟然回答道:“死了!” “哟!好样的!经打!” 唐七糖还挺高兴,能答话,还能这样答话,显见还不错。 她提起脚尖,帮他把那根拐杖踢过来,说:“那你是准备死在这,还是找一干净地界继续死啊?你要是想继续死在这,我就走啦!老娘为了你,可损失了三个银锭子呢!” “哼!那你还没说,我要是想找一干净地界继续死呢,你又怎么样呢?”乞丐躺在地上,倒还懒洋洋的回答着唐七糖。 “哟!还算有脑子!看在你还挺经打的份上,老娘再赏你几个银锭子呗!” “去!小姑娘家家的!老娘老娘的也不害臊!拿来!”乞丐抬起手,自己扒拉开头发,自己慢慢坐了起来。 额! 唐七糖倒是听得心里一惊! 自己这易容,因为连罗四婶都没有看出什么来,刚才的黑衣人都没有怀疑自己,自己还真是挺得意的。 可这老乞丐竟然一口就说自己是小姑娘! 哎哟!师父啊!我是不是,是不是又闯祸啦? 第六十章 朱檀 就这样,唐七糖愣住了,一时之间没了动静。 老乞丐反倒露出了一张灰扑扑的脸,就这么看着唐七糖。 他脏兮兮的脸满是皱纹,大约四五十岁年纪,五官只是寻常,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大不小,嘴也不大不下,只眉毛特别长一些。此时眉毛上沾染了泥灰,看起来灰扑扑的一片,挂在他宽宽的额头上面,并不让人惊奇。 但不知道为什么,唐七糖总觉得这张脸有些不和谐。 可哪里不和谐捏?她又一时说不上来。 唐七糖蹲在一旁,老乞丐坐在对面,两人倒差不多高,却见老乞丐忽然伸出了手说:“拿来!” 唐七糖正在想着,他的脸哪里有问题呢?闻言低头看向那伸到眼前的手,却见那手脏兮兮的,竟然还缺了一个小手指,因此,只有四只手指的手掌看起来有些怪异的狭窄。 唐七糖皱了皱眉,心中一动,却说道:“呶!再给你三个!好了,我走了!我帮了你,别惦记我啊!别跟着我啊!” 真是被小妖吓怕了,也被老乞丐刚才看穿自己易容吓到了,唐七糖说着话,还很小人的加上后面一句。 老乞丐利落的收了银子,却在唐七糖想要站起来时,又说:“有银子也不多给几个!既然做了好人,干嘛只做一半?这多不好!” “嘿!你还得寸进尺了!那得看我乐意!”唐七糖竖起眉,不高兴了。只有自己讹人的,几时轮到别人讹自己了! “行!不乐意便不乐意!反正我也快死了,三个银锭子卖我一条命!小姑娘,我不跟着你,不过,你若是有麻烦,记得来找我,我朱檀必以命相帮!” “呃?” 已经要离开的唐七糖,倒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到了这异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你若是有麻烦可以相帮这样的话,还是以命相帮呢! 好!我唐七糖骨子里就是个义气的人,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还是个乞丐,银子什么的……真不是啥事! 唐七糖背对着朱檀,目光闪闪,最终探手入怀,将身上所有的银子,连同还剩的那几个梅花银锭一起,两手抓了,转身放在朱檀身上,说: “好,朱檀,你既然要以命相帮了,我也不能让你太吃亏,这些都给你,找个干净的地界去死!但愿我不会有需要你相帮的时候!就此别过了!” 说完,她再不逗留,快速的扭着小碎步,也顾不得别人看见了,赶紧往杂院回去。 身后,自称朱檀的老乞丐目光深深远送唐七糖离去,在自己身上掏摸了好久,摸出两个颜色暗黄的骰子来,夹在那只有四根手指的手指间玩弄了几下,忽然苦笑了一下,这才收好银子,往反方向瘸拐着离去。 第二日,已是七姑娘三天假期结束。 唐七糖天不亮就被方婆子叫起来,又是一通要好好伺候郦二爷的嘱咐,而唐七糖对方婆子涨红着老脸反复念叨房事,实在受不了了! 可方婆子一来认为她听不见,二来大概说着说着勾起了年轻时的回忆,不管唐七糖在不在,一个人叨叨着:“男人啊……你得依着他……老东西年轻时就这样……一晚上不让人睡……嘿嘿……” 唐七糖听着听着,心中恶作剧的念头不断泛起,怎么压都压不住,谁叫你个老东西总想这事呢! 唐七糖趁着她去厨房拿东西,悄悄地拿了自己易容时准备的毛发,找了根灰色的布条,快速让布条全部粘上毛发,藏在自己袖子里。 一会儿的,方婆子又进来了,一边拽着唐七糖让她当着面的换衣服,一边竟然伸手摸了唐七糖的胸口一把,啧啧道:“还太小了些!也不知道二爷咋就喜欢上了呢!唉!过几日还得煎药你吃,吃了给我赶紧长!” 唐七糖那个恨呀!简直了! 等到方婆子推搡着要送她出去时,唐七糖毫不吝啬的用上了师父教的压箱底手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装在了方婆子裙子上,还用了平时不舍得用的胶,自己好不容易鼓捣来的,这次便看看效果怎样! 方婆子一身当季厨娘袄裙,带着一身当季姨娘袄裙的唐七糖,喜滋滋的出了门。 走到罗四婶家门口,方婆子却惊愕的顿住了。 只见罗四婶家院门大敞,一向剽悍的罗四婶,此时正四脚并用的,撅着肥硕的屁股,在地上一圈一圈的爬。 初冬的卯时已经蛮有冷意了,罗四婶却一头一脸的汗,又低着头做这事,一张脸便又红又脏,十分难看。 黄斑趴在不远的地上,也是满眼疑惑的看着学自己样子的主人,十分不解其意的摇头晃脑。 方婆子本不想打招呼,可这场景实在太过奇怪,任谁见了都要心生疑惑? 方婆子不禁问道:“她四婶,你,你这是做什么呀?” 罗四婶微侧过头,斜了方婆子一眼,却无法作声。 昨天的老太婆出现的太奇怪了,说的话也实在太奇怪了,连当家的回来也不敢不信。她交待自己,每日要敞着大门,学狗爬三次,还必须给人看见! 唉!个死方婆子,我听见你们锁院门便开始爬了,锁个院门锁那么久,还问什么问! 方婆子见罗四婶不出声,可那看自己的一眼,显见得十分生气了,方婆子迫于她平日的淫威,不敢再多说,只好带着无尽的好奇与疑惑,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承恩公府还笼在一片青灰的晨曦中,方婆子和守后门的婆子寒暄几句,便很是得意的带着唐七糖,穿行在公府诺大的院子里。她完全没有看见,背后的守门婆子满脸的惊愕,和满脸无法控制的笑意。 几乎穿过整个后院,才来到郦复位于前后院交界处的勤学轩。 方婆子讨好的和守勤学轩的婆子交接了唐七糖,眼看着唐七糖直接进了郦复的主屋,她还不舍得走,伸长了脖颈看着,恨不得自己能代替了唐七糖进去伺候郦二爷。 当她转过身来,却撞见守门婆子一张脸要笑不笑的很是怪异。 她很想问一问,这是笑什么呢?可是这些在主子院里服侍的人,总觉得比自己高人一等似的,问了也是招人白眼。方婆子便压下了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算作招呼,陪着笑脸走了。 才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的人憋不住的大笑,刺耳而让人费解。 方婆子摇了摇头,腹诽着只管走了。 哼!笑什么呢?等我家聋女日后能怀上个一男半女,当了姨娘,看你们还笑什么! 第六十一章 一条毛尾巴 然而这一天,方婆子所过之处,皆是这样的笑意。 恶作剧之心估计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看见方婆子背后东西的人,几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笑而不说,那种隐隐约约的谩笑,让方婆子心里抓挠得难受。 几日不来就这么笑话我?怎么了这是? 在下午当值时,她实在忍不住了,几番求着人问,最终,才发现了自己的身上,竟然多出来了一条毛尾巴! “这,这,这怎么回事?这什么东西?这怎么来的!”方婆子又惊又怕又心痛! 惊的是这尾巴太过逼真,她都不敢拿在手里仔细瞧,那上面的毛发完全就是真的呀! 怕的是这尾巴粘的十分牢,简直就像长在那上面一样,方婆子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衣服上会长出这么个东西?这是哪个狐狸精什么的变的吗? 心痛的是,当季的衣裳啊!这尾巴那么逼真,她既不敢死拉硬拽下来,又不能再穿出来,可怎么好啊? 方婆子不得已,和大厨房管事的告了假,问人借了一件衣服盖着,几乎是抖索着腿回的杂院。没办法,心里总觉得那尾巴是活的,正毛茸茸的扫着自己的屁股呢! 然而,当走过罗四婶家门前时,罗四婶一看见她,便马上低下身,学起了狗爬! 这,这,这,都是怎么了? 是自己在做梦,还是罗四婶中了邪了?为什么世界变了呢? 事情太过诡异,真吓到方婆子了。自此后,方婆子便生了个怪癖,每日要回头看自己的衣服后面不下三十次。 这怪癖,严重影响了她的厨娘差事,也严重困扰了她的睡眠,导致她更加苍老不堪,差点没闹出人命,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唐七糖,心情愉快的进了郦复的主屋。 她是人人眼里的聋女,自然不能开口喊人,外间啥吃的也没有,便也只管自己掀开落地罩帷幔,跑到那靠窗的榻上一坐,自己倒了茶,悠哉哉吃起了攒盒里的点心。 郦复的帐幔低垂,显见还在睡着。 倒是石绿,估计昨晚睡在床下踏板上值夜,此时已经起来了,盘着腿正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唐七糖这么进来,很是惊喜,轻唤了一声:“七,七姑娘!” 郦复听见动静,从帐子里迅速的探出个头,惊喜的喊道:“小七!小七回来了?!” 唐七糖看看两人,嘴里正塞满了东西,胡乱点了点头。 郦复高兴极了,低头叫石绿:“赶紧的!帮我穿衣服起来啊!” 唐七糖摇摇头,无语的转开头去,不再看公子哥儿穿衣服。 倒听着郦复又一叠声的嘱咐石绿:“算了!小七说过,我得自己穿衣裳!你赶紧的,去让厨房上早膳,没见小七饿了吗?可怜的,这几日小七定然没有好好吃东西,让厨房赶紧炖燕窝上来!……哦,对了,还有阿胶!听姨娘说女人吃那个好!快去!” 唐七糖听得差点没有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好嘛,这最近连吃了三天大补药,再吃燕窝阿胶的,自己不大懂行的人都觉得要补过头了哎! 她连忙摆手说:“不要了不要了!我要清粥小菜就好!” 郦复闻言,又赶紧喊住石绿,石绿没等郦复吩咐,就说道:“知道知道,都听小七的,小七要怎样就怎样!” “对对对!就是这样!不,不对!石绿,你不许叫小七,只有我可以叫小七!”郦复对石绿咋呼着,脸色十分的认真。 石绿讪讪的,咬了咬唇,点了头出去了,心里一阵闷堵,唉,小七,七姑娘,到底自己只能叫她七姑娘!唉! 郦复等石绿一走,自己便笨拙的穿衣裳。天气凉了,这寝室一角有一个碳盆,只这会已经熄了,显见这二爷才十月里已经点上碳盆了。 他此时急着要和唐七糖说话,便不管不顾的将厚袍子随便套在手臂上,扣子也不扣,半敞着胸口,拖拉着鞋子,风风火火的跑到榻上和唐七糖一起坐着,才慢慢扣起扣子来,一边扣,还一边凑近了唐七糖要和她说话。 唐七糖嫌弃的推开他凑过来的头,说:“刷牙洗脸去!” “咦?小七,你说话怎么和我不一样?刷牙?不是漱口?刷牙听着比漱口好!以后我也要说刷牙!小七小七,让我闻闻你,唔!你好香啊!”郦复不以为意的把脸笑称一朵花,使劲凑近唐七糖,猛吸两口气,真心的谓叹着。 唐七糖无语,扬起自己摸过点心还油腻腻的手,给郦复头皮就是一记,狠狠瞪了他一眼,努力往旁边靠了靠,尽量远离他一些。 郦复却笑得更欢,清秀的眉眼里满满的都是单纯的快乐,人虽没有再靠过来,嘴里还说着:“小七我可想你了!这几日我也忙,可我一有空就想你了!才三天不见,可我怎么觉得三年没见一样!显见得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对的!小七你有没有想我?” 唐七糖干脆对他翻了个白眼:“想你干什么!我忙着呢!” “哦,对哦!说是你家那个婆子病了,如今可好些了?我看以后你还是不要回去了,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啊?要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干脆让院子里的丫头去一个服侍她好了!我可舍不得你!” “咦?你不怕吴妈妈说你不讲孝义了?” “我本就不怕她讲!我觉得她对你不好!小七你告诉我,那老婆子有没有为难你?她要是敢为难你,我帮我收拾她!” 郦复的眼睛晶亮,十分认真地看着唐七糖,稚气未脱的少年脸庞上,迸发着股‘一切有我’的豪气,倒让唐七糖有些小感动,不禁嘴角弯弯的笑了起来。 她捏了个杏仁酥,对郦复扬了扬手,郦复乖乖张了嘴,唐七糖把杏仁酥塞进他嘴里,笑道:“嗯!好徒弟!” 郦复嘴里含着杏仁酥,急急忙忙的吞下去,口齿不清的说:“小七,你笑起来真好看!小七,你答应我,以后你都不离开我了!啊?” 闻言,唐七糖刚涌上来的小感动立马又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瞪他一眼说:“你想得美!我又没有卖给你,我干吗以后不离开你啊!” “那你卖给我啊!小七,你开个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第六十二章 阿鸠! 这下,唐七糖彻底生气了。 个臭小子!竟敢这么说! “郦复!你要是再敢说这样的话,我立马离了这里!我唐七糖是什么人,你竟敢买我?你活腻了你!” 眼见着唐七糖柳眉倒竖,两只大眼睛瞪得像要掉下来,嘴唇红艳艳的嘟着,一副要生吞活剥吃了自己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郦复却觉得她这样,反倒更好看了。 他心里,觉得痒痒的不行。不过,小七脾气大,不能硬顶! 郦复忙识趣的赔笑:“好好好,我错了!小七!我再不这样说了!你别生气呀!” “哼!你最好给我记着,你要是再敢这么说,我定然先把你打成猪头,再把你卖了!” “行行行!我不敢了!再不敢了!小七是我的姑奶奶,你要怎样就怎样!” 两人就这么扯了着皮,闲聊着,主要还是郦复围着唐七糖转圈圈,就差没有捧上天了。 一会儿的,石绿便传了早膳来,郦复又伺候着唐七糖用早膳,狗腿得和仆人似的。 好在如今屋里没人进来,只石绿看着。可石绿心中,他嫉妒还来不及呢,还在旁边递东拿西的,恨不得自己替了郦复呢!哪里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两个半大男人忙前忙后,倒把个唐七糖转得头晕,她皱着眉骂了郦复几句,两人才算消停了一会儿。 用完早膳,郦复正准备打发石绿去看门,石绿却主动提道:“七姑娘,上回说的那麻将,已经做了几个样子出来了,七姑娘要不要看一看?” 唐七糖还没说话,郦复偷偷皱了皱眉,赶紧指使石绿:“对对对,小七!我一看见你,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石绿快去拿来!”转身腹诽:这臭小子,竟然不先提醒我!自己跑来小七前面卖乖! 石绿答应着,赶紧去小书房里,把一个小匣子拿了过来,捧到两人对坐的榻几上,唐七糖便认真翻看起来。 一看,唐七糖不禁暗自赞叹。 这公侯之家,有的是银子,也有的是路子,石绿倒也的确是个能干的,当日自己只大概和他说了个形状大小,这做出来的东西,还真比前世的麻将不差什么! 不对,要真严格说起来,还是自己如今手里捏着的这几个,比前世那些机器、模子、流水线做出来的更强一些呢! 首先,这材质上看,郦复母子是准备要将这麻将送给承恩公当寿礼的。因此手中这几个样本,竟然选的是清一色的羊脂白玉!真是温润白腻,还难得色泽、肌理几乎相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捣鼓来的。 其次,是在雕功上,实在让人赞叹!当日自己临回杂院时,也只是提了一句,‘既然是当寿礼的,背面不妨刻上寿字或什么吉利图案’,可如今这成型的麻将样本,真还每一个都刻上了一个寿星公! 看这小小麻将的方寸之间,一个个寿星公笑意昂然,仙寿昭昭,极难得的是竟然每一个都几乎分毫不差,像模子刻出来似的! 唐七糖就这么把玩了几个,真是有些爱不释手了! 这样的一副麻将牌,要是拿到前世去卖,乖乖!那都可以拍出天价了! 唐七糖便毫不吝啬的赞美道:“嗯!真不错!要是一副牌真能这样分毫不差的做出来,那真是传世之作了!石绿好本事!” 这话,把个石绿高兴得,简直心花怒放了,涨红了脸、站在一旁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郦复看着他那样儿,脸立刻就垮了。 他嘟着嘴,冷声道:“既然小七认可了,你赶紧去办,眼看着父亲大寿还有不足一月了,到时可别办砸了!” 石绿心里高兴着,丝毫没在意郦复的脸色,忙答应着出去了。 郦复眼见他出了门,再转向唐七糖,一张脸立马变成一朵花:“小七,你也夸夸我呀!那玉料选得可好?我可是磨着姨娘将一半私房银子拿出来啦,才淘到一块那么大的玉籽料呢!怎么样?” “嗯嗯!出息了!这次最好能一炮而红,那我们的利是堂便可以大赚特赚啦!你不但要把这个寿礼做好,别的材质的也要准备起来,万一到时候来的人都喜欢,可你东西还没做出来,那咱们到手的银子可就飞了!”唐七糖还是实事求是的人,虽说前世没做过生意,这些道理还是懂的,赶紧告诫郦复。 “知道知道,你说,怎么说我怎么做!”郦复点头如捣蒜。 就这件事上来说,两人一个想着要让这异世界有朝一日能麻将遍天下,一个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当个富贵闲人,他们便十分认真的策划了起来。 再加上唐七糖对外就是个聋女,这麻将四方大战,无论什么场景下,总不好让唐七糖出面。她只好细细的教起郦复来,从砌牌摸牌,到怎样算牌出牌,十分细致认真。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而教学也能相长。 勤学轩里,唐七糖白天将麻将技法教给郦复,等晚上她回房休息,郦复便有样学样的教给石绿。这么又好玩又有趣的玩意儿,又新鲜还能赚钱,郦复石绿两人学的进步神速! 于是,利是堂三大股东都忙得很,白天黑夜关在屋里,也没空理外面的事。 即便因为一些麻将制作上的事项,石绿不能自己决定,需要郦复出门去看的,郦复却又非要带上出主意的唐七糖去定夺,三人便继续形影不离起来。 这情景,看在承恩公府那起有心人眼里,自然以为自己算盘打得甚好!非但没有出声阻止,还嘱咐着府里相关的仆从给两人方便,只盼着唐七糖能快点闹出肚子来,那就有好戏看了! 还真是是美好的希望啊! 而慎王府的一处密室里,黑蛟正垂头向卫曦之回禀:“王爷!阿鸠已经带回来了!要将他带来这里吗?” “嗯!带他进来!” 片刻,黑蛟便押着一个高壮的灰衣男子进来了,而男子脸上,尚还蒙着黑布。 直到灰衣男子跪在了卫曦之脚下,黑蛟才将他脸上的黑布一把扯了下来。 灰衣男子有些不适应光线的眯了眯眼,又使劲拿手揉了揉眼睛,好一阵,才在有些昏暗的灯火下看清主座上的人。 他惊愕了一秒,赶紧跪好了磕头行礼:“叩见王爷!王爷千岁!” 等他抬起头来,若是相识的人见了,定然惊讶万分的。他真还是当日追上唐七糖,并要带她回财神楼,却被唐七糖催眠昏倒的阿鸠! 不过,他看起来完好无损,十指也好好的长在他手上,只是看起来比当日黑瘦一些罢了。 卫曦之一身墨绿色锦袍,灯火下映得他脸如玉一般的瓷滑,俊美的眉眼如盖了一层纱般的朦胧。 他随意的扫了阿鸠一眼,懒懒的问道:“起来!这些日子过得还好?” “多谢王爷不杀之恩!属下过得很好!”今日的阿鸠,倒不再像以前那么害怕眼前的人了,只恭恭敬敬的回着话。 “过得好便好!先这么做几年,日后……都是会放你们出去的!银子也少不了你们!” “属下知道!属下对这差事也甚是喜欢!多谢王爷!” “嗯!不说这些。我且问你,当日你追那……唐七爷,究竟如何会站在巷子里的没有知觉的?你好好想想,再细细说一遍我听,不可漏了一个字,不可忘了一点事!” “是!属下……想想……” 第六十三章 对老婆子有意思 慎王府。 密室中,阿鸠努力的想着,细细的把自己所知道的、感觉到了,恨不得连当日自己吸了几口气都说了,卫曦之才挥挥手,命人将他带了出去。 室内安静无声,烛火在门口开关下轻摇了几摇。 卫曦之轻皱了好看的眉,一人低声嘀咕:“唐七……糖儿……” 好一会儿,转头又问侍立一旁的黑蛟:“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黑蛟道:“回王爷!宅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城隍庙也差不多!只昨天报说,有个老婆子在附近找过东西,除此之外并无人靠近。” “嗯。……老婆子?什么样的老婆子?”卫曦之懒懒的应着,忽然脑子灵光一现。 “呃……这……属下并未细问。”黑蛟低垂的头皱起了眉,心中实在纳闷:也不知道这唐七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值得王爷放下那么多要事,那么在意起来? “那你现在就去问!细问!快去!” 卫曦之想起自己在那废宅子里时,忽然没有征兆的晕倒前,所看见的、印在脑海里的,那双琉璃般眩目的眼睛,心中就觉得,那眼睛的主人仿似可以千变万化般的样子…… 这丫头……难道是狐狸变的吗? 哼!你就算真是狐狸变的,我也要定你了! 黑蛟瞄一眼突然坐得直直的王爷,没敢迟疑,赶紧出去问话了。 少顷,黑蛟回来,便比划着禀报说:“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婆子,大概……这么高,这么瘦。” 看着黑蛟每比划一下,卫曦之的眼睛就亮一亮,心都快速的跳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糖儿,你变了男的又变女的,变了女的又变老的,我很想看看你下次变成什么! 卫曦之薄唇不禁勾起,赶紧吩咐道:“快!让人去找这个老婆子的踪迹!但千万不要惊动了她!” 额!怎么又对老婆子有意思了?! 看着王爷嘴角难得一见的一抹笑意,黑蛟不明所以得很,但哪里敢多问,赶紧又出去了。 这次,他花了一个时辰才回来密室,却见王爷还是十分耐心的坐在椅子上,浅浅的笑如弯月,默默然若有所思。 黑蛟忙报说:“王爷,打听清楚了。那婆子出了城隍庙后,往东走,说掉了东西,有几个乞丐捡到了几锭银子,属下已经让人买回来了。没惊动人,王爷请过目。” 黑蛟把一块白色锦帕裹着的三个小银锭呈给卫曦之,那小巧的银锭子呈梅花的形状,静静地在密室的黑漆大案上绽放。 卫曦之伸出白皙细嫩赛过女子的手指,轻轻拨了拨:“谁家的贺岁银子?查了?” “查了!承恩公府的!去岁请紫极楼铸的,只铸了五百个,都是单给承恩公贺岁打赏用的!” “承恩公府?又是承恩公府!……难道,那个聋女还有孪生的姐妹?”卫曦之低声自语着。 倒不是他不要怀疑那聋女,只是他相信自己的手法和功力,那个穴道,若是有听力的人,那般刺激下,万不会没有动静的! 可是,怎么这么巧?聋女长得和糖儿那么相像,而这可疑的老婆子又和承恩公府有关?难道,糖儿易容成这聋女的模样?可又怎么解释她的聋呢? 卫曦之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越想,越期待可以再看见他心中的糖儿起来。 从此,猫捉老鼠的日子开始了! 转眼的,小半个月过去了。 已经临近十月底,天气越发凉了,连唐七糖所住的厢房里,也开始添上了碳盆,只怎么说她也是个姨娘的待遇,所用的碳和份量,不好和主子郦复郦二爷比。 这一日,睡到近天明时,唐七糖就有些冷醒了。 如今她这房里,自扣儿生病出去以后,便没再添人。唐七糖自己装聋作哑的,自然不好叫人来给自己添东拿西的,便想着,等白日里再和郦复说,让他赶紧叫人多给自己房间一些碳。 看着窗户纸上的颜色,估摸着也差不多该起来了。既然睡得不舒服,她便干脆穿衣起床了,却听见窗户外头有人在小声说话,唐七糖赶紧披了衣服悄悄靠近窗口,侧着耳朵听起来。 “怎么样了?肚子还是没有动静?”似乎是梅妈妈的声气。 “还没瞧出来!那药有用吗?”吴妈妈的声音比较好辨认,怎么压着,都是一把子大力洪钟样儿。 “当然有用!宫里头出来的东西!早年间宫里想早早承充怀龙胎的,可不都用那药!不说这个!这几日怎么样了?” “咳!日日在一处!……会不会太那什么了?所以才……没怀上?到底年纪小呢!” “管她呢!你今儿再把她送回去杂院,让方婆子继续煎药给她吃!别耽搁了!” “哎哟!看把她得意的!我都替那药不值!多少银子啊!看把她小脸吃得红扑扑的!梅管事,要不……咱们把那药卖了……银子” “哼!你别打那药的主意!舍不下孩子套不下狼,等把那一个……解决了,夫人自会赏你,有你的好时候呢,急什么!” “哎哎,我知道了!就不知道那一个……肯不肯放呢!你都不知道,那个粘乎劲哟!” “这我可不管了!你自己想办法去,都说了嘛,等办好了差,夫人自会赏你的!” “哎哎,我知道我知道!梅管事慢走!” 第六十四章 好主意 隔墙的唐七糖,偷听的简直要笑出来,这些人啊,真是瞌睡了给我送来枕头啊! 还别说,那药还真是极好的药,自己也觉得这身子不再畏寒怕冷了。 这具身子没有好好营养,骨子里还是挺虚弱的,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只要方婆子不在家,便躲在被窝里,或者得不断运动着才不冷,可今年,上回吃了那药,还真是生龙活虎啊! 成!你们都说我小脸红扑扑的,既然这么着,我怎么好意思糟蹋了好药呢!至于你们要怀着那美好的希望,可跟我没关系。 唐七糖心情挺好,干脆又躺回床上,和衣睡起回笼觉来。 这一觉睡得还挺香,直到郦复进来把她推醒:“小七!醒醒!你怎么还睡呢?快起来用早膳,我留了甜酥酪你吃呢!” 唐七糖张开眼,见郦复掀了帐子一角,半个身子靠在她床沿上,脸都快要靠到自己脸上了。 她赶紧一把推开他,左右看了看没人,才小声说:“你怎么进来啦?吴妈妈一早可来找过你?” “咦?你怎么知道吴妈妈来找过我?我还没见她呢!”郦复见她那样,也跟着压低声音着说。 唐七糖想到一早听到的事,有点撑不住。她翻个身,趴在枕头上偷笑起来。 刚睡醒的小姑娘,脸粉粉的,嘴唇却红彤彤的,眼睛有些朦胧,头发乱糟糟,却自有一种慵懒而挠人的小小风情。 郦复看着,就觉得心里很喜欢,干脆也两脚蹭了鞋,爬到唐七糖床上,和她头并头的说话:“你快告诉我,你笑什么呀?” 唐七糖见他靠近,忙皱眉,推开他说:“也没什么,我听见她和梅管事说话呢!你别管!等会儿吴妈妈再来找你,肯定又说方婆子生病了,要我出去伺候这样的鬼话,你……” “啊?你又要回去啊?你别……哎哟!” 唐七糖话还没有说完,郦复就咋唬起来,能天天看着她,多好啊,怎么又要回去了? 唐七糖越来越当他是个孩子了,也不管他想什么,劈头就是一巴掌,说:“等我说完!我得回去一趟,他们寻摸了好药我吃呢!等我吃了药再回来!” “什么?这可不成!谁给的药?吴妈妈?那个正院的坏女人?小七,你千万别上当!”郦复急眼了,从小到大自己可没少吃嫡母的亏,如今又要来给我的小七使坏了,那可不行! 唐七糖看他张大了眼睛,一副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这些日子,这个捡来的便宜徒弟对自己可还真是捧到天了,那倒也不忍骗他,唐七糖便大概把那药的来历说了一些,可到底和女子月事什么有关,没有讲得太细。 郦复听得似懂非懂,便又问:“你的意思是,那些真的是补药?可是……那个女人,怎么可能真的给你吃补药?” “你别管了!总之我知道就好了!反正我过几天就回来了,这几天你也该和石绿两个好好练练,等我回来考你们!”唐七糖当然不能说,人家是准备给我吃了早日成人,好让你吃我的,只好皱眉强硬的打断他。 “不行!小七!你得给我讲清楚!否则我不放心!那个女人绝对不会那么好的心!你不能回去!”郦复急了。 “你!哎呀你婆妈什么!我都说了不会有事,你听我的就行了!” “不,小七,别的事我都听你的,可这事你得听我的!” “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我的呀!你万一有个什么,我怎么办?” “你你你!你又说这个!你再敢胡说!你是不是想我打死你!” 唐七糖坐在床上,高举着手,眼睛瞪大了,压低声音恐吓着郦复。 郦复在床上左闪右躲着,也压低声音抗议着:“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我也是为你好……嗯嗯嗯” 可床就那么大,唐七糖一把揪住了他,将他压在被子上,就是一顿好打。 臭小子!小小年纪,总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我就当回师傅管教管教你! 然而,远看,七姑娘的粉色小帐,正如波浪般颤动不已,再配上嗯嗯啊啊的声音,窗户纸上贴着的那一只眼睛,不禁赶紧退了下去。 眼主吴妈妈,摇着头感叹:“哎哟!大清早的,又做上那回事了!这可怎么离得了三日!哎哟,得怎么说呢?” 偏偏唐七糖胖揍了郦复一顿后,倒真出了身汗,想着等会儿回了杂院,可没有这里的大浴桶洗澡,晚上还得和方婆子一起睡,她那厨房味道可还熏人呢。唐七糖便让郦复帮她叫人打水来,她要沐浴。 郦复被打了一顿,四肢酸痛,背上更痛,可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一边自己揉着,一边还讨好的说:“小七,天气冷,你要沐浴我让人多生几个碳盆!不过,小七,你别回去,那女人真不是会给你好东西吃的人!我不说那些话了,你要打就打,只别走,啊?” 郦复也是被唐七糖打得头发散乱、衣衫零乱的半坐在床上,此时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清秀的少年半撅了嘴,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舍。 唐七糖看他这样,倒也不可能真再打他一顿,挠挠头和他说:“行了行了!我说给你!其实,你那嫡母的确是没安好心,她想着让我喝了那大补药,然后……早点长大,唔……长大到能,能生儿育女!哎哟,大概就是这么个心思,然后就,就可以打杀你了!就是这么回事!” “啥?啥意思?我怎么听不懂?”郦复继续一脸懵懂。 唐七糖不禁翻个白眼,真是!这些后宅院里的醃脏主意,他一个半大孩子还真不好懂!可这事的确关系到他呢! 她干脆直说道:“啥意思?就是让我赶紧长大,然后和你上床,然后怀孕生孩子!懂?” “呃……懂了!可,这,这么好的主意?她怎么想出来的?她真对我这么好?” “你!你猪啊?还这么好的主意!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你才多大?!我又是个聋的!你们不是常标榜什么世家吗?假仁假义的样儿!你要这么做了,你嫡母去一宣扬,那你爹就怎么都能打你一顿或者关祠堂了,这么冷天,不死也得脱层皮!然后你以后在京里就没有好名声了!懂?” “这样啊……可,可是小七,这也没什么,若是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你到底想什么呢?你不怕打,不怕关祠堂?你就不怕日后你这个庶子,连个好一点的媳妇都没有?那你怎么在这府里立足?” “可小七,我不是有你吗?我还要媳妇干什么呀?” “……郦复!” “别,别喊!别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去给你叫水!” 从和郦复第一次见面开始,唐七糖自己也不知道他说了多少次这样的话了,也不知道因此打了他多少次,所以唐七糖这次也没往心里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某人的心里却早已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了,他还真觉得,嫡母那个,还实在是个好主意! 得配合! 第六十五章 白玉麻将 就这样,等到郦复蓬乱着头发,凌乱着衣裳,从唐七糖的房间里出来,再去一叫水,整个勤学轩便都知道,七姑娘和二爷又那什么了。 院子里,在那看不见的地方,偷笑的偷笑,嫉妒的嫉妒,咒骂的继续咒骂。 可这些,都阻挡不了唐七糖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小脸红扑扑的,继续坐到郦复屋里的榻上,享受郦二爷耐心温柔的帮她擦头发。 吴妈妈得了允许,一走进来看见这一幕,那心里啊,真是堵得跟什么似的! 可她还不得不给郦复行了礼,假模假样的说道:“二爷啊!那方婆子又病了!得让七姑娘回去看看呀!若不然……” 没等她说完,郦复便冲她瞪眼睛:“我不怕人家说我不顾礼孝廉耻!让她病着!” “哎……可不能啊,二爷您是世家公子,可不能让人说您这样的话!也就两三天的事,让七姑娘回去一趟,再回来啊,你们就小别胜新婚那!”吴妈妈为了完成任务,真是什么好话都想出来了。 唐七糖背转过身,恼怒的冲郦复瞪眼,示意郦复赶紧让她回去。 郦复皱皱鼻子,想到一早唐七糖说的话,心里转了一小圈,便对吴妈妈说道: “好!那我便做个孝得不能再孝的人好了!你带两个人去,把方婆子给我抬进来,给她安排间屋子好好养病!让七姑娘就在这院子里服侍她!这总行了?” “啊?这……这怎么行?” 吴妈妈都要哭了,这叫什么事啊!这哪里是真要方婆子养病,是要给那聋女吃药啊,我的祖宗! “咦?这就好生奇怪!不是你说那方婆子病了吗?如今我好心好意的,让她住到我的院子里来,不是抬举她吗?可你又说不行了?!非要叫聋女回去做什么?她是郎中?还是医女?真是的!” “这,二爷!她一个下人,三等的仆妇!怎么能病了还住进主人院里呢?岂不过了病气?只是让七姑娘回去看看,伺候几天,这才对嘛!” “那要是七姑娘过了病气呢?我怎么办?她是我的宝贝,我离不了她!” 郦复手里还抓着唐七糖的头发,嘴里却和吴妈妈这么胡搅蛮缠,唐七糖听得恨不得破口大骂,可这不是聋女么,她只好死命垂下头,努力让自己不出声。 “哎哟!我的爷!也不嫌害臊!您这……还没过明路呢!您得收敛着些,要是让公爷知道了,少不得又罚你!二爷,您就让她回去,我求您了!” “那我问你,她这次回去了,改天还要回去吗?” “呃……这……” 吴妈妈心中,也呕得要死呢,要是这聋女吃了这次的药,能马上就有那癸水,梅妈妈自然也不原意花这冤枉钱了,可她要是没有,那不是还得回去继续吃?哎哟!这不是要我磨破嘴皮! 吴妈妈正在犯难,却不想下一秒,有人就让她如同捞到了救命稻草。 只听榻上那正如丫头一般,帮人擦头发的二爷说:“这么着,今天你带七姑娘回去,陪着她看一看方婆子,也给方婆子请个郎中瞧一瞧,若是有什么,也早治,另外总这么犯病也不是好事,顺便给七姑娘也瞧一瞧,开些防治的药,这样便不怕过了病气,下次再不许回去了!今儿也早回!” “啊?啊,好好好,这主意好!就是这么着,还是二爷有办法!我这就去办!来来来,七姑娘,我来伺候您擦头发!哎哟,二爷真真好本事,想着这么个好法子!” 吴妈妈心里乐开了花,自己还犯难下次的事呢,好么,这么个傻子一句话,便帮自己解决了,这样也好明着煎那药给聋女吃了,最多自己亲自煎!这事办妥了,又有赏银拿了! 唐七糖这下把头埋得更低了,得防止自己笑出来。 郦复在唐七糖身侧,看着她憋得绯红的脸,知道她正忍笑忍得辛苦,便打发吴妈妈说:“你先出去,让我和七姑娘说啊!” 说完也不等吴妈妈走远,便抓了唐七糖的手哈了她一下,唐七糖趁势笑了出来。 可吴妈妈再受不了了,简直是甩帘而出,在门口跺脚低声咒骂:“不要脸的下作货!一对儿不要脸!等着,有你们苦头吃!” 自此,吴妈妈便帮着唐七糖熬起了大补良方,还和郦复说,回去看过方婆子了,也看过郎中了,郎中特意开的补药,过半个月还要吃一回,得吃好几回。 吴妈妈眼见郦复点了头,这聋女又不会说话,自以为算盘得逞的她高兴了好几天,连煎药这差事也不假手于人呢。 而另一边,这小一个月来,郦复母子为承恩公准备的麻将寿礼已经全部完成了。 勤学轩内室的榻几上,一水儿温润如水的玉料,一样儿细致吉祥的雕刻,一百四十四张麻将牌,就这么盘放在一个紫檀木盒子里,怎么看怎么高贵啊! 唐七糖捏起一张,拿大拇指感受了一下那曾经十分熟悉的细纹,真是感概啊!前世里,就算自己跟着师父参加过无数的麻将赛事,也没有用到过这么好的牌啊! 唉!师父,您要是看见这么一副牌,肯定也会挪不开步子的! 唐七糖手痒的不行,一只只的摸,一只只的叫出花样来,看得一旁的郦复和石绿目瞪口呆。 直到唐七糖把整盒子麻将摸遍了,过足了手瘾,郦复才满眼星星的说:“小七!教我呀!快教我这一手,你怎么做到的?” 第六十六章 胸口长大竹的信心 不光郦复这样,石绿站在一旁,也是把头点得和鸡啄米似的,只等着唐七糖教了郦复,好轮到郦复教自己。 唐七糖勾唇一笑:“这个不用学,玩儿久了便会了呀!你如今倒是要把计算牌面学会,到时候,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你老爹赢了银子,他便肯定更喜欢这礼了!那咱们的生意,便越发容易了不是?” “小七你说的自然是对的!不过小七,到时候怎么的也要有人陪他玩才行啊,你真的不去?” “你怎么这么傻,我怎么能去?!上次你娘来,我已经快露馅啦!还好她玩得开心,没有在意!难道我一个聋女还能帮你上桌打牌的么?真是!” “小七说的是!那,我再让我娘也好好练练!” “嗯,这几天你多教教她,也顺便让你娘身边的那些人都学会了,以后你爹啊,便更加会留在你娘院子里不走啦!” “对对对!小七好主意!我这就去和我娘说!我娘一定高兴得大大赏我!” 郦复在一旁高兴的手舞足蹈,石绿眼巴巴的看着,小声问:“那,那七姑娘,我呢?我干什么呀?” “你?你要干的事多了!你也该快点把麻将多做一些出来,到时候公爷一喜欢上,马上便有人会跟上的!你还得防着人把这花样都学了去!这些你都要好好想想。还有,在外面多找几个人,聪明一点的,教会他们,等有人要玩了,他们就是陪练!懂不懂?” 唐七糖对麻将一定会在这异世盛行,那简直是‘胸口长大竹’的信心啊!且那竹子都要长出喉咙口了! 她高兴的将头昂得高高的,似乎已经看见了银票在眼前打转呢。 然而,身边这两个半大男人,还觉得小七怎么嚣张都不够,永远是狗腿的一塌糊涂,不但郦复张口闭口的小七说的都是对的,石绿也这样:“懂!七姑娘真聪明!七姑娘想得真周到!七姑娘实在是天才!我这便照你说的去做!” 十一月里,连下了两场雪。 诺大的承恩公府,尽管仆从众多,园子里还是有好些积雪来不及清扫。白雪堆在屋檐下,也积在明瓦上,阳光一照,闪闪发亮,又慢慢化为水滴,蔓延在院子里,滴落在廊檐下。 到了十一月十二这日,天气甚好。虽说积雪化水,空气中尚带着冷厉,但阳光普照,各院各处皆又披红挂绿,丫头仆妇们都换上了喜庆的装束,整个承恩公府洋溢着一股子高昂的喜气。 勤学轩里,卯时未到,便开始有动静了。 唐七糖听着院子里仆妇们脚步匆忙的穿行,听着郦复呼喝着人出门,不禁打个哈欠,拉拉好被子,继续安睡。 前几日就知道了的,今日是承恩公四十大寿正日子,阖府里的人几时去拜寿,几时迎客,几时开宴都是早早安排好了的,上至承恩公夫人,下至仆妇小厮,都早早准备了,要在公爷面前讨喜拿赏呢! 唐七糖呢,自然不会去的! 一来,她名义上只是个未过明路的通房丫头,又是个聋女,还够不上格去一家之主面前打转;再来,照她的性子,这样的事她一定是离得远远的,承恩公?你谁啊,谁配得上我唐七糖给你祝寿啊? 房间里,如今放了四个碳盆,且都是极好的银霜碳,那烧得!屋子里真是暖融融的。等唐七糖再睡到自然醒时,周遭静悄悄的,倒是远处,隐约有嘈杂的人声,想必院子里的人能去领赏的都去了。 这样的日子,即便是个粗使的三等仆妇,即便轮不到拿赏,可要是手脚够快,在寿星公让人撒寿钱的时候,也能抢个几十个新铜子儿!只要不是傻的,谁都不会错过如此难得的好日子。 唐七糖懒洋洋的起来,伸伸懒腰,自己找水洗漱了,穿上分配给她的簇新粉色小缎袄,套上银红色的厚缎子百褶裙,倒也是喜气得很。什么颜色她无所谓,反正这时代又没有羽绒服穿,这新衣服算是比较轻暖的了,干吗不穿啊? 唐七糖出了她自己的厢房门,在四周溜达一圈,果然的,除了看门的老婆子站在院子口,满脸幽怨的往外院拜寿的地方张望着,整个勤学轩,就唐七糖一个人。 唐七糖照常进了郦复的主屋,四下里找了些东西吃。要说还是郦复对她有心,即便自己出门,还要帮她在屋子一角的暖窠里面,放着一些点心。 唐七糖随便吃了一些,四下里转悠一圈,开始百无聊赖起来。 这个月总是和郦复石绿在一处,每日里不是教他们掷骰子,就是和他们打麻将,猛然间没了人,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了! 她一会儿拿本书来翻一翻,一会提起笔来练几个字,不过天寒着,今日郦复他们不在,这屋子里没有点炭火,唐七糖玩儿了一会,就觉得手冷得不行。 要说那未曾谋面的承恩公夫人还真是弄的好药,吃了这么两三次下来,她自己都觉得胸前两陀肉大了一些,咳咳!皮肤白嫩嫩的,身体暖融融的,要照这么下去,还真是会很快发育成熟的呀! 这几日,自己总觉得小腹微微的坠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来那什么了? 唐七糖搓着手,想到这个事儿,忽然把笔一扔,转身出了郦复的屋子,往自己的房间去披了件粉色的斗篷,直接就往外走去。 看院子的老婆子在她身后,“喂喂喂”的喊了好几声,唐七糖装聋女都装成精了,怎么可能回头理她?!只管自己往后门而去。 她忙着呢,她忘了一件大事儿了,那“必给你”还没拿回来呢! 第六十七章 早有打算 已是巳时左右了,因着今次承恩公是整寿,这寿礼貌似闹得动静还挺大。 唐七糖刚走出院门,便听着那前院里鞭炮‘噼啪’声声的响个不停;而东边的院落里,还传来锣鼓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咿咿呀呀’的伶人唱曲声,估计请的有名戏班子已经开唱上了;西边后院里,也隐约有着女子的笑闹声,估计是女眷们不知聚在哪一处叙话。 曾听见勤学轩里的仆妇们议论,说今日这寿筵,连当今皇帝皇后都会赐下贺礼呢!四皇子是肯定要来祝寿的,满庆京城,但凡能攀得上的人家,估计都得来凑热闹的,即便那些个实在攀不上的,大概也会想着挤进来! 这种时候,大园子就显出大园子的好来了!即便是冬日里,也是很多地方待客的。 拜寿的先去前院,女眷们可以在后院,男宾要听戏的有听戏的所在,女宾要听女先儿说书的也有说书的所在。 要是觉得就想和几个要好的人说说话,大园子里,有的是地方让你们说话,没见那些个凉亭水榭四周都挂了布幔帘子了吗? 园子里还随处可见一色喜庆着装的丫头仆妇们,捧着各色用品不断穿梭着,忙着招待宾客忙得脚不沾地呢! 此时情况下,唐七糖要出门,自然走的是后门。她得先回后面那小杂院,换上方婆子的衣衫,易好容,才能去拿她的‘必给你’呀! 一路在园中穿行,偶尔会有遇到的丫环仆妇们好奇的看她几眼,或者在她背后议论几句: “看见没?就是她!爬上了二爷的床,二爷可宠着她呢!” “倒看不出来是个聋的!” “瞧你说的,聋的怎么能看不来,得喊出来!你看我!聋女?……聋女?” “哈哈哈!真是个聋的!听不见呢。不要脸的!就这么个货色,竟然也穿上缎子的袄裙了!” “好了,你们几个快别说了!夫人不让人说呢!” “干吗不让说?可你看她那身衣裳,都值好些银子呢!听说都是为了给公爷祝寿,府里头但给姨娘们新做的呢!” “夫人就是心善!要照这么着,府里头想爬床的多了!说不定还想爬上世子爷的床呢!” “哼!不想活了?这话你也敢说?也不用脑子想一想,你倒是去试试呀?” “我可不去试!我又不是不要脸的聋女!” “哈哈哈……” 耳中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唐七糖却只管走自己的,恍如未闻。反正自己又不会一直在这个地方呆,和这些个无知丫头计较什么呀? 唐七糖早有打算,若是方婆子那里还是打探不出这聋女的身份,那等自己再长大一些,等‘利是堂’发展良好,那自己就离开这里,出去看看这世界去。 听郦复说,这片大陆还有好几个国家呢,自己很想去看一看,各地的风貌怎么样,是不是和前世一样,是不是也有像师父那样的隐世高手存在,是不是可以切磋一番…… 边走边想,园子太大,勤学轩又靠近外院,唐七糖走了好久,还在园子里转悠。她正加快脚步往后门而去,前方转弯处,却忽然转出一行人来。 为首的,是两个华服青年。 一个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袍,胸口绣着大幅的圆形龙纹,阳光下,那龙绣十分逼真的昂着头、扬着爪,气势十足的宣扬着自己的身份,绣纹下的腰带也十分华贵,好些个大红宝石镶嵌其上,耀眼的不能直视; 另一个穿了身深绛紫色的锦袍,虽没有那大红袍子来的华贵,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好料子好衣裳,且那腰带上各坠的两个白玉佩,正在阳光下闪着光,却还浅浅透出衣服上的紫色来,显见不是凡品。 他们突然从路旁的假山石上先行转出来,后面步远,随即就是大队的随从侍卫,几乎占据了整条道路。 唐七糖身后只一条大道,正好无遮无盖,醒目得很。此时避无可避,她虽低头行路,没有看见两人相貌,但只要看一眼这衣着,想必定是皇亲贵胄的了。 唐七糖心里觉得可能要糟,却也只好继续垂下头站到路边,手交叠着放在腰间,深屈膝行了礼,默默等待着两人过去。 然而,行路的人却似乎对她感兴趣的很。 那大红袍子经过她身边时,竟然停下了脚步,不走了! 第六十八章 撩人的小猫 唐七糖腿曲得发酸,心里气得要骂娘,却偏偏不能出声。她只使劲埋下头,希望这人觉得无趣,能自动离开。 可是,却见这人,红袍子下一双黑色的鞋子尖动了几动,一个挺清脆的男声从唐七糖头顶传来:“起来,你是哪个院子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唐七糖很想站起来,腿酸啊! 这古代的行礼几乎是蹲马步啊,还是别扭的马步!可站起来了就得开口回话了呀!也不懂这男人是怎么回事,好好走你的呗,理我干什么? 唐七糖她自己不知道,冬日里,奶油般的阳光下,皑皑积雪中,她一袭粉嫩嫩的衣服如新荷出水,一头乌黑的长发轻垂,越发衬得她微露出的脸庞白皙如玉。她越垂头,那粉色的耳朵尖,那白皙的脖颈,便越发的让看见的人心生欢喜。 她傻乎乎吃了那上好的补药,胸前倒也有点样子,堪比青葱管儿的小手,此时自然的轻放腰间,微侧的行礼姿势,倒更显得她身姿曼妙呢! 十二三岁的年纪,这身子个子却不算太矮,咋看起来,正是少女最青葱幼嫩的时候。 况且最近这段时间,在勤学轩住着,郦复石绿两个那么天天捧着她跟捧凤凰似的,可把她傲骄惯了,那前世里自在自信的气质,便从身影里一丝一丝的透出来,收也收不住啊! 即便此时,她还行着礼,却不见一般下人见了贵人的卑微小气,反而看起来轻松随意得很。 唐七糖装聋不动,站着的人却似乎耐不住了,竟然还伸出一只手来,似乎想扶她起来。 这时,便听见一个稚嫩女声酸溜溜的跳出来说话:“四爷!快别理她!我知道她是谁了!准是勤学轩里的丫头!” 话落,那伸出来的手,便停在唐七糖的手肘处,慢慢的,有些不甘愿的缩了回去。 唐七糖却不想管了,这什么爷不爷的,我该给的礼已经给了,我可还忙着了呢! 她顺势站了起来,低着头冲面前的人胡乱点了点头,就当招呼过了,自顾自只管越过他们往前而去。 那酸溜溜的女声却还不乐意了,忽然叫道:“哎!别走!不许走!站住!” 唐七糖哪管这些? 在她的概念里,自己就是来这里玩玩的,要是呆的不爽,我便走好了! 她平时又很少出来,也没有听见过这个女子的声音,但想来能和那皇亲贵胄在一起的,自然是主子。可主子又怎样?难不成我一个聋子没听见,你还能打杀了我?哼!你若敢打杀我,我便先弄死你! 那女声见她不理,却在身后跺脚:“果然是个聋的,果然是她!谁给她的胆子这么无礼?改天一定要和娘亲说一说!哼!” “噢?是个聋的?诗音,你说她……是聋的?”刚才那清脆的男声开始好奇地问着。 “可不是!也不知道勤学轩……” 那叫诗音的还要说什么,却被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打断了:“五妹!不许胡说!我们还是去看梅花!” 这声音唐七糖听过,不就是那假正经的承恩公世子——郦夏嘛!哦,那女子定然是五小姐——郦诗音了。 “我还没有见过聋的人呢!长福,去把人叫回来我看看!”忽然,红袍子还紧盯着唐七糖袅娜的背影,竟然吩咐身后的一个随从起来。 唉,谁让这古代的衣服就是这么拖拖摆摆的呢!走得急一些,就裙随人舞,怪好看的。 那叫长福的人躬了躬身,很快就到了唐七糖面前,拦住了路。 唐七糖当然听着他们说话呢,心里气得要死,但只做不知,若无其事的绕过拦在身边的人,只管继续走。 那长福似乎也有些尴尬起来,毕竟男女有别啊,他只好又去唐七糖前面拦着她,还小声说了声‘请’。 可我是聋女呀,谁跟你们这么无聊呢!唐七糖便依旧绕过他,继续前去。 两人这么老鹰抓小鸡似的走了四五步,那红袍子不禁在后面笑了起来,扬声说:“长福,把她拉过来!” 那长福闻言,自然不再顾忌什么。 他伸长手臂,一把勾了唐七糖的脖颈,唐七糖本能的双手抱住他手臂挡着,那人力气很大,就这么让唐七糖吊在手臂上,将她拖到了红袍子的面前。 这下,唐七糖生气了。 所以,当她面对红袍子时,便先扬起了小脸,十分气怒的瞪着他。 要说,这是个长得还不错的青年。 他的头发用华贵的金冠束着,露出宽宽的额头,后梳的黑发下,额头上十分有型的一个美人尖儿。大约十六七岁年纪,单眼皮里算大眼睛的一双凤眼,此时却满含了惊艳,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聋哑小美人。 耶?原来美人儿生气是这样的!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仿佛带着火,可那长长的睫毛,却像扇风点火的两把扇子,把那火扇得多了份风情,多了份气韵,使她的脸看起来生动极了! 她的鼻翼微张着,似乎十分生气,可那微嘟的粉嫩唇瓣儿,微微起伏的胸口,却又让人生出一种想要抚慰她、哄哄她的冲动。 她的双颊微微发红,却越发使她的皮肤透出健康的光泽,让人很想伸手摸一摸是多么的光滑…… 她微侧着头,小手握成了拳,竟然在无声的挑衅和抗议! 她看起来比诗音略大一些,却已经很有些女子的样子……比宫里头帮自己准备的房事教习宫女不差什么,不,她好看多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这样对过自己,所有人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千般妩媚,百般娇柔,可不管换那一种,都是讨好,讨好,讨好! 可今日,竟然难得看见了一只小猫,一只竟敢对自己撩爪子的小猫……嗯……怎么办呢?小猫还真撩得我心痒了…… ------题外话------ 满盘星,不但代表一,也会在这一卷里让基本人物都出场的。基本人物都出场了,就能围绕着男女主写啦!所以亲亲们不要急,快啦! 下一章,救星就来了,是谁?可以猜一猜。 第六十九章 都不是好惹的人 路中央,眼看着那红袍男子像丢了魂似的,只傻站着看唐七糖,那五小姐——郦诗音实在按捺不住了。 她斜刺里突然跳过来,不由分说的,扬手就要给唐七糖一个巴掌。 唐七糖耳畔听见风声,哪里会乖乖受打,她灵活的一个侧身,正好错过那个巴掌,却还若无其事的、只管继续前行而去。 而郦诗音,却大大失算,不但没打到人,还因为用力过猛,失重的往旁边倒去。 事发突然,她周围也正好没有从人,郦诗音便这么的直直扑倒在了雪地里。 还是郦夏离得近,赶紧上前一步去扶她:“五妹!怎么回事?” 郦诗音一边就着郦夏的手爬起来,一边顾不上整理衣裙,只气得怒骂道: “好痛!没规矩的死丫头!哥哥,我看她敢那么瞪四爷,我想教训她来着,哪里想到……哥哥!她故意的!这死丫头太没规矩了!这般冲撞四爷,快让人拿下她!你们一个个站着干什么,还不让人拿下她!” 又疼又丢脸,郦诗音哪里肯罢休,不顾自己的衣服上都是雪,只指使着人要去拦唐七糖。 几人正这么乱着,假山石拐角处却又转出另一行人来。 唐七糖正只顾着低头疾走,听得身后郦诗音的叫喊,微偏了头略往后看,冷不防就撞在一人身上。 那人似乎也正在起劲儿和人说着什么,也没防备有人会突然冲出来。 唐七糖心里生气,走得急,那人又牛高马大,这么两下里一撞,唐七糖终究破功,轻哼了声“哎哟!”,还好那人比她还大声的“啊”了一声,两个人各自退开了些。 身后的郦诗音还在喊着:“快把她给我拉回来!快去!” 身前撞了的人却开口道:“咦?怎么是你?” 唐七糖抚着额头,在手掌下偷眼望去,一张不笑也像在笑着的娃娃脸!竟然是那个和自己争一碗面吃的什么二皇子——卫方勉! 唐七糖不禁皱眉,自己今天倒了霉了,尽碰上这些不好惹的人,行了!彻底装聋!我以不变应万变,随你们怎么玩,实在不行我便走! 唐七糖打定主意,又低下头,站在路中间干脆当木桩子了,却隐隐的感觉一股视线,从二皇子身后直直射过来,紧粘着自己,如有实质般的要看穿自己。 唐七糖努力让自己不要在意,可那视线却始终没有一点松动。 身后已经有人在过来,还听见卫方勉大声和人打着招呼:“哟!四弟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他们还相互在见礼,唐七糖趁机忽然的抬头,看向那股紧粘自己的视线,正好对上一双深思的深沉目光,和一张普通的黄脸,倒又是个见过的,正是那日硬要和自己分吃莼菇儿面的人! 那人见唐七糖看过来,依旧面无表情,眸光却越发深邃了些,紧盯着她不动。 唐七糖心中忐忑起来,只好低下头。 说来,她最害怕的就是碰见这样的人,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却总让人觉得深不可测。来了这世界,这人是一个,还有在财神楼遇见的徐卫也是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人! 咦?徐卫!对啊!我怎么觉得这人哪里和徐卫有点像呢? 究竟是哪里呢? 唐七糖心里嘀咕着,忍不住又抬头看向那人,却见对方也继续深究的看着自己。 唐七糖紧紧皱眉,是了,面具!又是个易容的,和徐卫一样! 而此时易容的卫曦之,左看右看,心中也在纠结,她到底是聋女,还是糖儿呢? 到底有没有一个和聋女长得一样的人呢? 或者有个易容成聋女的糖儿呢? 自己好不容易说服卫方勉来承恩公府贺寿,还送了他不少好东西,煽动着他留下来,在园子里四处闲逛,就希望能找找有什么线索呢,想不到就这么撞上了,她到底是不是糖儿呢? 而卫方勉,正和四皇子兄友弟恭呢,四皇子有些诧异的看着不请自来的二皇子,拱着手打招呼:“二哥!想不到二哥也会来,今日舅舅真是大有面子啊!” “哎!四弟,可不能这么说!承恩公府嘛,庆京城里哪个人不想挤进来的?我可好不容易借着这机会,才能来一来呢!”卫方勉面上酒窝深现,一番话说得让有心人不敢听。 郦夏赶紧跳出来打圆场:“二爷言重了!平日里二爷贵人事忙,我们哪里敢请二爷驾临啊,今日父亲大寿,能得二爷光临,在下替家父多谢二爷!” “哦!小公爷!小公爷可真有公府之风啊!看看这一表人才的,日后定然又是国之栋梁啊!嗯,不错不错!承恩公府就是比谁家都强!” 卫方勉满口赞扬,可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对劲。 郦夏和四皇子卫行之相互看一眼,郦夏便默契的转开话题,指了指旁边还在生气的妹妹说:“二爷,这是家妹!五妹,快来给二爷见礼!” 郦夏叫着面色不虞的妹妹,可郦诗音到底年幼,虽说公府出身,自小便对皇家之事十分敏感,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心中对二皇子便很是不耐。 她草草的行了个礼,声如蚊呐:“给二爷请安。” 见此,卫方勉笑容更灿烂了,连连夸赞:“嗯嗯,到底是承恩公府的小姐,看看这礼行得!哎哟!好说好说!你们这是在这做什么呢?是知道我来,等在这迎着我么?” 郦夏正被他前一句话夸得难受,却听他又那么说,忙答道:“可不是么,我们听见后面有人来,正想看看是谁呢!不想却是二爷!幸会幸会!” “哦!原来你们就是这么迎我的,还派了你们家二爷的宝贝投怀送抱啊!真是多谢啦!哈哈哈!”卫方勉说着,眼角有意无意的瞄向身后的唐七糖,又看了一眼易容的卫曦之。 这话一说,四皇子第一个忍不住开口问:“二爷的宝贝?什么意思?”刚才那小猫和卫方勉相撞时,自己还帮小猫疼了一下呢!这小猫到底是谁的? 郦诗音心中不舒服,嘴便特别快,说:“什么意思呀,就是我们郦二爷的宝贝咯!” 郦夏赶紧喝止她:“五妹!不许胡说!” 卫方勉却往卫曦之方向又瞥一眼,笑着说:“呀!四弟不知道啊?怎么连我都知道的公府之事,四弟竟然不知道么?这小丫头我见过一次,郦二爷还带着她和我抢面吃呢!哈哈哈!咦?怎么今日郦二爷不在呀?” 卫方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四皇子眼睛疑惑又不解的往唐七糖身上看了几眼,询问的向郦夏挑挑眉。 郦夏心中叫苦,父亲说得对,对四皇子,自己始终要小心翼翼,不管皇上怎么想,承恩公府必须要在心底里将他当作下一个皇帝,所以自己自小就被训练的稳重内敛,不敢有一丝差错,也从小学着揣摩四皇子的心思,做到他一动,自己就会知道他要什么! 四皇子虽天资聪慧,但到底生在天家,自小便被捧惯了的,想要什么一定要得到。郦夏常年跟在他身边,自然知道他看似温润,实则却十分偏执,刚才他那样子,是喜欢上这聋丫头了! 第七十章 不过是个聋丫头 郦夏一想到四皇子卫行之那不为人知的爱好,心中就为难起来。 这聋丫头的事,自己还是知道一些的,她就是母亲的一个棋子罢了。 嫡庶有别,自己倒不担心郦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他毕竟就是个庶子,他要想在承恩公府搅局,就算父亲喜欢他答应他,皇后姑母也断不会答应的。 但是母亲…… 唉,女人的心总是这样,她就是见不惯邢姨娘霸着父亲罢了!可她自己呢,又不肯拉下脸来讨好父亲,尽想法子拿郦复来出气!自己身为人子,又不能说父母的不是,那还能怎样呢?只要母亲别弄出大事就行了。 况且,听说这个聋丫头,早已经是郦复的人了!这样不清不白的事,若是让皇后姑母知道了,四皇子在我们承恩公府里喜欢上了这样的人,不生气责罚才怪呢! 既然这样说出来了,也好!好让四皇子死了这份心。若不然,父亲会挨皇后姑母的骂,我自己也一准挨罚! 郦夏前后一通想罢,便立马装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支吾着和四皇子说:“咳!我二弟的事,你也知道,他成日里不着调得很!不说他了,既然二爷正好大驾光临,我们便一起去踏雪寻梅!来来来,这边请!” 郦夏转过身,警告的瞄了郦诗音一眼,当先走了两步,希望大家就此丢开。 然而,他低估了郦诗音的破坏力,十岁的女孩子,刚刚丢了面子吃了亏,哪里肯马上罢休。 只听郦诗音在身后嚷道:“好!哥哥你带客人先去看梅花,我要将那不懂规矩的丫头拿了,否则这么个大日子,再冲撞了人,可让人怎么看我们府里?太没规矩了!” 说完,她就指挥着随从们对唐七糖动手:“快点,给我把她带回我院子里去!” 四皇子刚听说原来这小猫已经有主了,心中很是不爽呢!他看着唐七糖窈窕的背影,心里竟然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糟踏了的难受,可他自小就心思暗沉,见卫方勉在,便也保持沉默。 郦夏听郦诗音这么说,不禁皱眉,可只要能让两位皇子跟自己走,也便随她去了。 卫方勉却又笑了,和站在他随从群中的卫曦之对了一眼,很是无赖的说:“哟!我倒觉得她懂规矩得很,还知道投怀送抱的迎我,怎么,原来这不是承恩公府的规矩么?” 这下,连稳重的郦夏,脸也黑了下来,这二皇子,真是给脸不要脸,这是什么话?!我们公府又不是妓院,还投怀送抱的迎你!真是太过分了! 郦夏使劲忍了几忍,才能开口说话:“二爷说笑了!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二爷,是该管教!五妹,既然如此,你快带人下去!”也顾不得了,只要别再让这二皇子捣乱,母亲的棋子不棋子都是小事。 可没想到,这一向花名在外的卫方勉,不但今日来的突兀,竟还没完没了了。 只听他笑着说:“哎!既然小公爷也觉得,她是冲撞了我,不如就交给我的人!不过是个聋丫头,想来承恩公府不会不舍得?” 此话一出,唐七糖垂着的头都要忍不住抬起来了。 郦夏也有些发愣,郦诗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搞不清楚状况了。 四皇子卫行之背着的手指轻捻了捻,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卫方勉便冲随从们挥挥手:“把人给我先带下去!爷我要了!” 转头,他又笑得弥勒佛般,和郦夏说道:“小公爷走,我也去看看梅花!早就听闻承恩公府园子是庆京一绝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走啊!” 卫方勉向前而去,郦夏作为主人,也不好站着。 可……那丫头,唉!也罢了!这二皇子来得蹊跷,自己先处理好了这事再说!左不过是个丫头,也不知道卖身契在谁手中,回头拿过来给了他便是!至于郦复,再怎么不过一个聋丫头,他小小年纪竟然收了屋里人,父亲知道定然饶不了他,谅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郦夏收拾心情,赶紧笑着当先带路,招呼着两位皇子说:“二爷过奖了!来,请这边走,四爷请!” 郦夏微侧了身,伸着手请着四皇子,却见四皇子转着头不动,只看着唐七糖的方向。 那里,只见卫方勉带的随从里面出来一个面貌普通的男子,一把抓了那小猫的手臂,正拽着她往假山石后转弯而去。 四皇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极不舒服起来,他皱起了眉,美人尖下,一双凤眼便笼上了淡淡的火气。 郦夏抬头看一眼这样的四皇子,心里咯噔一下:这……四皇子真上了心了! 唉!这样也好,快让二皇子将这丫头带走!否则要是有什么事,自己可承担不起。 他赶紧又招呼了一声四皇子:“四爷,请!” 又转头对卫方勉说道:“二爷说得对,既然是我们府里的丫头冲撞了二爷,那干脆等一下我找人拿了她的身契,交给二爷处置便好!就当我们府里给二爷赔罪!来来来,这边走!” 郦夏硬着头皮往前带路,再不看四皇子的表情,他走了好一段,才回头去看,见四皇子脚步虽慢,却到底跟在后面,心里长长的出了口气,又见自己的妹妹正十分讨好的和他说着什么,总算放了一半的心。 却说卫曦之一把拽着唐七糖,与几位皇子背道而走,那些随从们自然又去追随他们的主子去了,等一拐过了假山石,路上便只有他们两人了。 唐七糖被他拽着,还埋着头,一心想着脱身的办法呢。 卫曦之却一边走,一边一眼不眨的看着她雪白的一段脖颈,移不开眼睛。 刚开始,他这么看着,只是想要知道,她到底是那个自己试过没有听觉的聋女,还是易容了的糖儿?若她易容,那这裸露着的皮肤总会泄露出一些信息的! 两人离得这么近,看着看着,卫曦之却忽然觉得,那白玉般的皮肤分外惹人,脑子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动他似的,总想着要伸手去摸一摸。 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卫曦之心里涌动着不同以往的情绪,回头四顾,见四下无人,干脆一把拽了唐七糖,闪身进了一旁的假山洞。 唐七糖见他这样,非但不害怕,还觉得这样很好:那!看来自己有机会催眠他了!她便也配合的任他施为。 卫曦之将唐七糖带进假山洞,却并没有放开手,反而一把将她脸抬起来,十分认真仔细的看起来。 唐七糖更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了! 她收敛了心神,酝酿着情绪,慢慢抬起的目光里,莹莹闪闪的,已经积起一层光雾。 就这样,蛊惑的眼睛,毫不客气的迎向卫曦之。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有生之莲送的五星评价票,这对列列是莫大的鼓励,列列会继续努力的!抱抱! 第七十一章 当热吻来临的时候(一) 然而,事情并没有唐七糖预想的那么顺利。 她眼里的这陌生面具男人,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正好举起一只手放到她额头上。 男人的手还挺大,便这么连她的眼睛一起盖住,一下子就将她压在假山石壁上了! 唐七糖那个气呀!真是别提了!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却感觉到这死易容男温暖干燥的手,竟然在她的额头上摸来摸去,一阵痒痒。 唐七糖心下猜测起来:他这是做什么?以为自己带了面具? 咦?好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带了面具呢? ……有意思!他自己易容,便以为别人也易容?或者因为这世上还有人和自己长得一样? 唐七糖倒干脆不动了,心里还疑惑得不行!这又是闹那一出啊?难道这小聋女的样貌让他以为熟识?噢噢,那是不是可以知道她的身世了?有意思! 而卫曦之呢,摸了半天,没在唐七糖脸上摸到什么易容的东西,却摸得一手的滑腻细软,那掌心下带着温暖的少女皮肤,柔滑到极致的质感,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一种感受,只这样的接触,都让他觉得,他的心,似乎都细软了起来。 和这小聋女靠得这般近,他的心中又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这感觉来的奇异而突然,这感觉平时不会有,这感觉……自己只在糖儿身上有过,只那次,自己在荒宅子抱着糖儿的时候有过! 可她是个聋女!自己不会弄错! 东方师父不止一次说“玉无双”无解,多年来我也相信是这样。那么,我刚才的感觉是什么? 卫曦之疑惑极了。 他轻放开唐七糖,双手抱胸,就这么静默的和唐七糖对站了,他觉得他需要想一想,面前这个女子,自己该怎么办? 然而,恰在此时此刻,唐七糖却感觉自己的身上,出现了一件让人郁闷得要死的事——她好像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这感觉……前世自己服侍了好几年的事啊,好熟悉的亲戚想降临的感觉啊!……老天!你要不要这么恶作剧啊! 唐七糖想怀疑自己的感觉,更多的却是女子本能的忐忑不安占据了上风,她也无法遏制的,立马脸红了!也无可遏制的,心里抓狂! 不是,不会,那什么大补良方真这么灵?! 可我的‘必给你’还没拿回来啊! 混蛋!都是这群混蛋!都是这群拦路的混蛋!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 唐七糖不安得很,卫曦之却正一眼不眨的研究着唐七糖的脸。 这是和他记忆里的糖儿一样的五官,只是眼前的小人儿皮肤更亮泽一些,轮廓更圆润一些,她不肯抬头,看不到那双灵动的眼睛,他更加不确定了,这聋女到底是糖儿易容的模本,还是她就是糖儿? 他哪里知道,唐七糖吃了一个半月的大补良方,又躲在郦复的屋子里什么都不干,天天被郦复像个老封君一样伺候着,能皮肤不亮吗?能不胖个几斤吗? 卫曦之看得认真极了,因此,那瞬间发生的奇异美妙景象,便一眼不错的落进了他的眼里: 只见面前的女子忽然把头又低下了一些,两颊却开始绯红起来,她那白皙如玉的皮肤,慢慢的、从里到外的,如红墨晕染般的,就这样涌上一层粉色,继而逐渐加深,再铺陈开去,鲜花着锦般的漫到那细巧的耳朵,漫到弧度优美的脖颈…… 她的睫毛不安的跳动起来,带动着她那粉色的鼻尖看起来小巧而诱人; 她的嘴轻动了几动,似乎很是恼怒,又似乎在说着什么,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在鲜艳欲滴的红唇下跳了跳,却又迅速的隐藏在了那粉红粉白一片的脸庞下。 时光好像停了,仰或只是刹那,但这刹那风景,却简直比一树桃花乍然盛开还要好看! 对面的卫曦之,感觉自己的心都漏跳了,只能张嘴结舌的,看着面前的小人儿一张脸就这么如红霞晕染…… 可唐七糖却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得走!得马上走! 她又轻咬了咬唇,计算了一下到洞口的距离,猛然跨前一步,转身就想逃。 可是,面具男子的动作奇快,几乎在同时,长臂一伸,便抱住了她。 唐七糖不管不顾的回身就是一掌,虽说好些日子没有和人打斗过,但散打的招式还是没有忘记的。 然而,面具男子几乎没有用力,只轻轻一转臂,便抓住她手,将她禁锢在了怀里。 唐七糖猛然抬头,怒瞪着面具男子,正要抬膝踢人,男子却似乎知道她出什么招式似的,身子轻转,一拉一拽,不但更靠近了她,还连下盘也一起给她封死了! 脸对着脸,唐七糖能清晰地看见他探究莫名的眼睛下,有极小一处未易容到的地方,白皙似玉。 呼吸相闻,女子身上的味道一下子冲进卫曦之脑海里,他忽然觉得,脑海中有风呼啸而过般的,有什么东西占据了他的意识! 他先感觉到了自己每次毒发时才会有的眩晕感,再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涌动起一股无法压制的,叫嚣着,控制着他的神智,无可抵抗的影响着他的思维。 他还没来得及深究这到底是什么,却觉得自己似乎记忆不清了,眼前竟然忽然浮现了那次和糖儿在荒宅子的情景。 一样的人,一样的味道,一样的能迅速影响他神智! 卫曦之脑中一片空白,他抵抗般的晃了晃头,努力让自己清明,可此时似乎血液里都在涌动起一股无法控制的,他努力睁大眼,却完全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谁,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捧起唐七糖的脸,忽然的,就印上了他自己的唇。 甫一接触,那温软滑腻的感觉,就使他脑子里又是“轰”的一声,便再也没有了任何能控制自己的意识。 他只是发自本能的、笨拙的紧紧压上自己的双唇,使劲碾转吮吸起来,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甜美甘畅…… 他无法自拔的紧紧将人抱在怀里,却觉得这小人儿连身子都那么温软曼妙,还是记忆里的糖儿那样,他越发不能自持了,他想要更多,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他只知道怀里的人让他无法思考,没有意识,只想着要这么吻下去…… ------题外话------ 应该对这一章的一些内容作个小小说明,某些生理问题和女主的身体和身份秘密有关,请对此感觉疑惑或者不喜欢的亲亲,能给列列多一点耐心,这并不是列列的恶作剧,并且仅此处而已,后面会为大家揭开秘密的。 前方撒糖!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七十二章 当热吻来临的时候(二) 可怜的唐七糖,刚刚正在经历来到这世间最尴尬的事呢,眼前这莫名其妙的男人,竟然就忘乎所以起来! 唐七糖懵了,咳咳咳,主要是身上那感觉,太让她不安了,她一时脑子有点不好使。 而让人抓狂的事不仅如此,就在卫曦之和她靠那么近的时候,她脑后那处凸起,忽然突兀的跳了几下,“突突突”的一阵,并不痛,却跳得她脑子里发蒙,也更分了她心神。 然而,这男人的唇又那么火热,不……是该死的十分狂热,似乎自己就是他的命一般,紧紧抱得自己无法动弹。 唐七糖无可躲避的感受着他无法控制的热情,从刚开始的片刻呆懵,马上变成了难掩的恐慌:这混蛋干什么呢? 旋即,就是着急恼火:有没有搞错,我唐七糖的豆腐也敢吃!你以为你是小妖吗?你……放开我! 唐七糖神智还算清明,她拼命挣扎着,还能想着自己不能开骂,得装着聋女这事呢! 但是,完全挣脱不开的下一秒,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的嘴被紧紧封住,腰被紧紧箍着,头正在亲吻自己的男子掌心里。 她奋力左冲右突,竟然倒像在和这男人狂吻,她能感觉到男子越发动情了! 她拼命的扭动起来,想要挣开男子的禁锢,奈何此时的卫曦之身不由己,已经短暂的失去他自己的意识,他只知道忘乎所以的要亲近怀里的人。 他恍惚着,仿佛这一切和那次自己抱住糖儿时十分相像,自己正在继续着和糖儿没有完成的事,他紧贴唐七糖的口舌间不禁呢喃出声:“唔……糖儿……” 唐七糖正在使劲想法脱离这男人的怀抱,突然耳中听到这沙哑含糊的一声“糖儿”,顿时如遭雷击,惊愕的瞪眼、张嘴,定住了! 糖儿?! 他是谁? 他怎么知道自己?他在叫自己吗?还是这世上有人和自己重名? 然而,她愣怔的实在不是时候。 卫曦之神智不清,正抱着她吻得起劲,只恨没有什么法子让自己更畅快一些,她这么一张嘴,卫曦之的舌头便如灵蛇般的,滑进了唐七糖的小口。 刹那间,卫曦之只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了一般,女子口舌中的香甜滋味让他更加沉沦得忘乎所以。 无须人教,他本能的、拼命的加深了吻,双手愈加紧箍住那温软无骨的身子,只恨不得将人吃下肚子才好。 唐七糖被这突如其来的舌吻闷得晕头转向,紧抱自己的男子那狂热简直要点燃她了! 无法动弹,她努力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紧闭的双目、沉醉的表情,竟然……惊讶得忘记了抗拒。 而如此亲近,男子身上散发着一股清新而阳刚的气息,中间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有些些熟悉的味道,让唐七糖也有些恍惚起来。 唐七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她被动而又强烈的能感受到,紧抱自己的男子那几乎是发自心底的爱意。 他那狂热无边无际,仿佛世界只有她,她就是世界。 跟他此刻的狂吻比起来,自己当日趁小妖催眠昏迷时的沾唇亲亲,简直就是……就是海水和口水的差矩! 可是……可是,这,这,你爷爷的,这算怎么回事? 他到底是认错人了,还是有病啊?! 一想到病,她立马意识到这人似乎疯了! 她又慌张起来,猛烈的挣了几挣,却又感觉到了身体的第二次提示,或者说是更让她心慌不安的粘腻感觉。 唐七糖觉得自己要彻底崩溃了,前世今生,她从未有过的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再凝神静气的使用什么幻术催眠,她只觉得,脑子里轰轰然一团浆糊! 该死的男人!这么疯狂到底想干什么!我唐七糖到底干了什么!今天要这么倒霉?! 唐七糖不再看他的痴迷疯狂样子,努力逃开男子在她口中的纠缠,贝齿一阖,一口,狠狠咬在男子的舌尖上! 果然好使! 卫曦之闷哼一声,退开一些,一手捂住了嘴,一手却还揽着唐七糖的腰不舍得放开,那张普通之极的易容脸看不清情绪,可他的目光却还十分深情迷离,眸光中有些不解,有些不舍,痴痴呆呆傻傻的就这么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哪里还顾得上他,她使出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他,旋即提起些这古代拖沓的裙子,便迅速地往假山洞外跑去。 卫曦之直到她离开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神智恢复起来。 他顾不得嘴里的痛和血腥味,轻喊了声“喂!别走!”拔腿便追。 可才追了两步,卫曦之却生生将自己定在了假山洞门口,他低头看向身下,灰色侍卫布袍那并不厚实的前襟,此时正顶起一片…… 卫曦之懊恼得使劲撸了把脸,也没在意自己嘴角留下的一丝鲜血,挥出一拳,重重的捶在假山石壁上。 脑子里还停留着刚才的甜蜜感觉,身体的反应更不用说,可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那毒,已经折磨了他这么多年,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好了,对着任何女子自己都毫无感觉,想不到在连着两个月内,却又…… 难道世上真有师父说的那种人,那种能解这毒的女子? 唉!她到底是不是糖儿?!个磨人的小妖精!不管了,先把她带回去再说! 卫曦之努力压下心中的绮念,好一会儿,才能走出假山洞,可哪里还会有唐七糖的身影。 他不甘愿的往后门方向找去,并和守门的婆子打探。 守后门的婆子,当日兴头头和人说他的八卦,此时却对面不相识,见他一身灰扑扑的侍卫布袍,脸色黄乎乎的很不好看,呀!嘴角还在流血,这么落魄?定是哪家客人带来的奴仆。 守门婆子撇撇嘴,转开头,竟然理也不理。 卫曦之这般身份,哪肯和一个守门婆子低头理论?他自来有人伺候,身上又从不带银两能拿来贿赂她,便冷哼了一声,只管自己往府外走去,心里只盘算着,若是一时找不到那丫头,那这事情还是要交待在卫方勉身上,最多再给他些好物件罢了! 一走出后门,卫曦之便运起轻功,身形诡异的快速,如影子般的,迅速在承恩公府后的杂乱小院周围搜索起来。 可他才找了一会儿,身影却忽然停了下来,只见他抱住了头,将头紧紧抵靠在墙上,即便易容了的脸,也痛苦的有些变形。 他艰难的从袖管里抽出一支响箭,纤长的手指抖动着,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响箭向天空射去。 而卫曦之却再坚持不住,靠着墙,慢慢的,滑倒在地…… 第七十三章 大补良方的副作用 小巷无人,墙边积雪皑皑。 卫曦之紧闭双目,坐倒在积雪里。 还好,只是片刻功夫,一个高大黑衣人便如箭般窜到他面前,一把扶住他轻喊:“王爷!怎么了?毒发了?怎么还吐血?!” “唔……黑蛟……快带我回去……”卫曦之眼睛也没有睁开,无力的靠在来人身上,哪里还有才刚动静神速,身形如龙的样子。 黑蛟再不多话,背起卫曦之,迅速的消失在了小道上。 却说唐七糖,从假山中逃出,一路狂奔,也顾不得路过的人看她了。 冲出后门口时,守门婆子还“喂喂”的喊了两声,唐七糖心中虽急,倒也留了个心眼,不敢直接往自家那个杂院跑,干脆反方向走了,反正今日这样的日子,方婆子肯定不会在家,院门锁了定然进不去,还是得在后面翻窗进去。 唐七糖绕了两条巷子,才翻窗户进了自家小院,也顾不上嫌弃了,找出当日方婆子给的那布带子,先把这亲戚接待好再说。 可心中到底生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一边换好衣服,一边心中把整个承恩公府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当然,还有那该死的男人…… 唐七糖边骂着,却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直到此刻,她的舌头还有些酸麻呢,可想而知那死男人吻得多么用力,嘴唇红肿自不必说了,只是这心里…… 唐七糖揉了揉脸,压下心中奇异的心慌感觉,不禁又咒骂一句:“混蛋!我的初吻啊!我舌头的初吻!我饶不了你!你给我等着,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唐七糖快速的易容成老太婆模样,急匆匆又翻窗而出,只是此时动作不敢再那么大,拿了个凳子垫了脚,才敢跨上去。 只这样动作带来的小小憋屈感,便让她心里呕得要死,总觉得自己今日吃了如此大亏,所有让她不自在的,连同那尚未谋面的承恩公、承恩公夫人一起,全部记上了账! 可不是嘛,要是承恩公不办寿筵,哪里会碰到那些该死的男人,什么二皇子四皇子,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至于承恩公夫人……这回我们梁子结大了! 我就知道,什么大补良方,总会有副作用的,看看,副作用来了,初潮就这么多!老女人,你给我等着! 唐七糖出了巷子,小心的看着四周,没发现有人的样子,她心里着急,也顾不上许多了,赶紧上了大街,找杭家绣庄去了。 杭家绣庄的管事妈妈极热情的接待了她,还念叨说:“这位妈妈多日不来,我还以为您老忘记了呢!可是托您的福,这‘必给你’卖得很好呢!我也不沾你便宜,今日便再多给你几条罢!还有你说的这替换芯子,我们也做出来了,您老要不要看看?可是你们家小姐说的哪样子?” 唐七糖求之不得,赶紧拿过来看,除了是棉布的以外,那替换芯子已经有了前世卫生棉的雏形,再配上那两边收绳子的‘必给你’,虽说没有前世那么方便,但总比现在这布条子强! 唐七糖很是满意,高兴得夸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你再多给我一些,我帮你试试!” 那管事妈妈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易容的一张皱纹脸,心里疑惑着,这大年纪了,还有?但嘴上没敢出声,给唐七糖包了一大包,很是客气的送她出了门。 唐七糖背了个蓬蓬松松的大包,一出门,却有些犯难。这如今,自己是回去还是不回去啊? 回去承恩公府,说不定那死面具男人正等着自己呢!再说看那二皇子卫方勉的架势,似乎要把自己带走的样子。 可不回去,这几天自己没有合适的地方养身子啊! 啊啊啊!这大补良方……它爷爷的,补得有点过了!要是没有地方给自己好好的吃,好好的睡,好好的洗澡,自己能难受死! 况且如今身边也没有银两啊我! 这个时候,自己又不能出去赌钱!师父可是讲过很多忌讳的,女子这事,算个大忌讳! 唐七糖在街上犹豫了好一阵,最终,一跺脚,一横心,决定回承恩公府的厢房养着去! 哼!我唐七糖怕过谁来?敢把我带回去,我倒要看看你二皇子有没有能耐降得了我! 唐七糖转悠回杂院,洗掉易容,换上聋女的粉嫩衣裳,拎了一大包土制卫生棉,大剌剌的回了勤学轩,安然的在自己厢房里睡下了,只等着看,谁敢惹我唐七糖姑奶奶! 唐七糖回来的对不对暂时不知,但郦复还是惦记她的,他和邢姨娘母子二人,此时正竭尽全力的用新式玩意儿——麻将讨好寿星公,也因此获得了很多利益,包括唐七糖的身份,都将得到改变呢! ------题外话------ 这几天会双更,大家注意看一下章节数哦! 第七十四章 郦聪的期待 话说承恩公——郦聪其人,是有些头脑的。 尤其是郦聪承爵后的这几年,处处小心翼翼的围着自己的皇后姐姐转,却又能顾及到皇帝的心意,虽说他拥立四皇子的心思人人都看得出来,但这也无可厚非,作为四皇子的外家,他不支持四皇子,谁支持?! 再加上他为人圆滑,善于交际,倒也在朝臣中很有些威望。皇帝便给了他一个参政御史的虚衔,常常让他去御书房参与政事,并不以外戚身份而忌讳他,使他的地位,在一众勋爵里头是拔尖了的。 因此上,今日的承恩公寿诞,真是庆京城中达官显贵们来争相结交的好时机啊! 四皇子卫行之,正宫嫡出,年纪也渐长,皇帝呢,这些年开始偶有病痛。敏感的朝臣们早就开始为日后打算了,那和四皇子走得最近的承恩公府,有脑子的人怎么能错过呢?! 于是,各色贺礼便如潮水般涌来,承恩公府收礼的小厮收得手软也脚软,外加嘴酸!这活真不是人干的!是狗腿子干的!你得笑着接礼,你得跑着去放好,你还得高声唱诵啊! “谁谁谁敬贺黄金寿星公一尊,祝承恩公长命康健!” “谁谁谁敬贺前朝名画《锦绣如春》一幅,祝承恩公日日锦绣!” “……” 公府前院里,众宾客们相互见着礼,有的也侧耳听着收礼人的唱诵声,了解着自己送的东西是不是合自己的身份;有的也相互邀请着,或去戏台处听戏,互去园子里走走,十分的热闹,也十分的无聊。 唉,贺寿嘛,都是这样的! 郦复一早起来,跟着承恩公的一众家眷,给自己父亲拜了寿,便也帮着招呼了几个别府来贺寿的庶子,便没他什么事儿了。 毕竟,在龙泽国这样一个嫡庶分明的国度里,能代表自家府上,来炙手可热的承恩公府贺寿的庶子实在不多,无非都是些没有嫡子的府邸,或者一两个府中嫡子正好病着、或有事不在京中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实在少数,谁家不想在这样的日子巴结上承恩公啊! 郦复无聊得要死,很想回自己院子去看一看小七,可他心里也知道,今天这样的日子,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没有分寸,千万不能落下把柄给嫡母,尤其是,千万不能惹恼了父亲,自己还要求着他同意自己和小七的事儿呢! 自从有了小七,郦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意思多了,每天看见她,就很开心了,何况小七真聪明,总有那么多新鲜的想头,自己得和她在一起!以后都在一起!那就不能让父亲看轻了她!得想法让她有个身份!嗯!等一下就要轮到内眷们送寿礼了,但愿自己的东西能一举得了父亲欢心,那自己和小七就有机会了! 郦聪今日四十寿诞,按理他该高兴,可行进了才小半日,他就觉得挺累的,心累! 这些个贺寿的,多半是为了日后四皇子的事,而想着来攀个交情。当然,自己也自然是希望四皇子能顺利承继大统的,可凡事过犹不及!这么多人不请自来,若是皇上知道的,不知又做何想,唉! 郦聪白面短须,这个年纪了,眉目间还是很清俊的,并不发福,平日里若是穿上简单的道袍,很有些书生样子。 他自幼就是嫡长子,便也自幼就知道自己的责任,在外头行走,凡事都要隐忍持重。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内宅里面就很是有些脾气,喜欢妻妾儿女们都捧着他敬着他! 偏偏嫡妻——金氏,出身安远侯府,是个不肯低头的。两人虽成婚多年,生了嫡长子郦夏和嫡女郦诗音,郦聪依然不喜欢她。 倒是妾室邢氏,虽只是七品官家的女儿,却温柔体贴,处处以自己为第一,还生了庶子郦复,因此上,平日里郦聪喜欢宿在邢姨娘的逸致苑中。 前几日,邢氏就喜滋滋的透漏了,说二儿子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给自己,就为了自己往日操劳国事,想让自己歇一歇,放松放松的!对,邢氏原话就是这么说的!你听听,放松放松!说得多好!就只他们母子知道,自己每日里提着多少心气儿呢!可怪不得自己偏疼她们母子啊! 郦聪便也满心期待着,郦复的寿礼,能怎么个让自己放松法儿! 临近午膳,该来送贺礼的都来得差不多了,再不来送,就失礼了,更没有人在下午还跑来送礼的,那就让人忌讳讨厌了! 此时便是家眷们送寿礼了! 郦聪笑微微坐在前院的正厅里,一边儿椅子坐着妻妾,一边儿椅子坐着儿女,看着也是和乐满堂的样子。 承恩公夫人金氏自然第一个敬献,她今日也是一身大红礼服,脑后插了三对儿又粗又长的金簪子,额前是六尾点翠的凤凰额饰,那垂下来的大红宝石分心,鲜艳如血,华贵非常,再配上她骄傲紧绷的容颜,十分有公府夫人的气势。 她微挑眉,站在身后的梅妈妈便小心翼翼的,捧上了一对流光溢彩的琉璃赏瓶,走到郦聪身前蹲下,高举了贺礼给郦聪观看。 只见金夫人端着矜持的笑脸,转向郦聪说道:“公爷明鉴!这赏瓶,可是妾身很早就托了好些人,从泰清国买回来的呢!听说,在咱们龙泽国,只有宫里头才有!也不知道公爷喜不喜欢?” 那放在大红漆宝盒中的赏瓶,亮闪闪的的确很好看,真是如金夫人一般华贵,却也如金夫人一样坚硬冰冷,还碰不起! 郦聪撇了一眼赏瓶儿,笑得如对外面那些宾客一般官方,颔首说道:“多谢夫人!夫人有心了!这么贵重的赏瓶,你便先帮我好好收着,等我得空了细细看看!” 在外,郦聪还是给足金夫人面子的,谁让她娘家有掌着兵权的父亲呢!他日四皇子还要仰仗他们呢! 金夫人很是高兴,也觉得自己拿了头彩了,便让梅妈妈好好收着,等待着下面的各房妾室们献礼。其实她们送些什么,她早就知道了,无非是些衣裳女红罢了,怎么能和自己的东西相比! 果然,几房姬妾送的大多雷同,不是衣服鞋袜,就是玉佩玉簪这样的寻常之物,即便邢姨娘的冬衣绣工精致,也不过是多花了些时间而已,没有人越得过金夫人去。 轮到儿女们了。 ------题外话------ 今日双更,下午6点左右还有一更,亲爱的们别忘了看哦! 推荐两篇完结古言美文,书荒的亲可以去翻翻,或许正是你的菜: 《极品师兄追妻忙》(繁夫似锦)/单心秋:一个美人,一群美男,一场邂逅,一世情缘。如果你迷失在被美男环绕的浪漫感情里,请不要来打我。 《重生嫡女不好惹》/小酒儿:重生代表什么?复仇?斗怪?虐渣?no!这些都是分分钟能搞定的事情,嗯哼!美男,我们还要相爱! 第七十五章 麻将热 轮到儿女们了。 嫡长子郦夏,行止沉稳,恭恭敬敬的,捧上了自己写了好几个月的千寿字书法横轴,博得了郦聪极大的赞赏。 金夫人也与有荣焉,一众来捧场的宾客们更是大肆吹捧起来,都说郦小公爷才学高斗,笔法端妙,是世间不可多得的青年俊才! 一时间,祝寿大厅里赞贺声不绝于耳。 郦聪也的确很为儿子高兴,尽管金氏他不甚喜欢,但这个儿子还是很不错的,便当即让人将字画在厅堂里挂起来,供宾客们鉴赏。 金夫人愈发得意了,抬眼却看见一旁的郦复正和邢姨娘在窃窃私语。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这讨厌的庶子正沉迷于那个聋哑小丫头,房门都很少出,定然不会在父亲寿礼上花心思的。 她便扬声说道:“孩子们都有心意,也不知道其他人都送些什么给公爷呢?还不快呈上来瞧瞧?诗音,你的呢?” 她自然知道,女儿送的东西也是世间少见的珍品,那可是自己找人帮忙买来的,她就是要让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贱种没脸。 果然,郦诗音一身华服,将一幅前朝名家所绘的旭日东升图扇面呈上来时,郦聪更加高兴了,收集扇面本就是自己的爱好嘛,女儿投其所好,总是要给面子的。 总算轮到郦复了。 郦复却站起来,拱了手先给父亲告罪说:“爹啊!儿子不才,您也知道,我读书要被先生骂,画画会让先生哭,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这辈子儿子是成不了气候啦!” 他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都有些尴尬,但也都心照不宣,只当没有听见,庶子嘛!这样才好! 郦聪也有些哭笑不得,心中也甚是明了。 但他不是个糊涂的,他作为世家嫡子,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平日里可以偏疼他们母子一些,但涉及到承爵门庭这样的大事,那是绝对不能让步的。 因此,对于郦复的不务正业,不喜读书,他非但没有太过责怪,甚至于还有些放任。 但撇开那些大事不讲的话,他心底里,却愿意更疼爱郦复一些,别的不说,就像刚才那声‘爹’,他就比较爱听。相比大儿子恭敬的喊着自己‘父亲’,他更喜欢郦复这么爹啊爹的,让他感觉很有父子之情。 郦聪正在打算怎么帮小儿子圆场,却又听郦复话锋一转:“可是爹啊!我也是时时把您放在心头的呀!您日日里为国为家操劳,甚是辛苦,可人不是铁打的,总也要歇一歇,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才能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事业里去!” 郦复一口气说完了,眼睛眨巴眨巴,冲身后的石绿看看,似乎在问:“我背的对?小七是这么教的?对对?” 石绿明了,赶紧点头。 郦复十分得意的继续:“所以,我想了个好法子,弄了样好东西,供爹你放松心情,颐养精神!还能锻炼头脑,时刻保持高度的战斗状态,还能防止老年痴呆症!爹您请看!” 郦复一口气把唐七糖念叨的几句话背完,也不管满屋子的人都一副懵逼脸看着他,让石绿把准备好的一个折叠桌子放上来,自己就捧上了那精致非常的玉质麻将,哗啦啦将麻将倾倒了出来。 他自己先往桌子一方坐了,随手摆了一副清一色牌给承恩公看,说道:“爹!您要不要试一试?真的很好玩的!没有一副牌会一样的,还能这样胡,还能那样打……” 这几日,天天玩,正是好奇的时候,他一个人兴头头的先说了这一大通,竟说得自己手痒心痒得不行,便叫石绿道:“你快来!姨娘你也来,爹您坐这,那,就是这么打!对,就是这样!” 一样东西,你做得再好再精致,可要是早已经有了,人们看见了,要做的事首先是比较,哪个更好;而从未有过的东西,人们便先要开始了解,这到底是什么? 郦复将这新鲜玩意一拿出来,人们对于没见过的东西总有种新鲜感,周围的宾客也便自然围过来看了。 一来,这麻将用玉石雕成,每一个都精致好看,还刻了寿星公,寓意美好,郦聪虽不知道这一桌子牌有什么意思,倒也愿意拿起来看一看;二来,这古代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了,周围的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研究着,宾主便都好奇起来。 可麻将这样东西,一百四十四张牌,最经得起研究,人类研究了千年,还在不断的为此废寝忘食!且就怕你不研究,一研究啊,便一定能钻到里面去! 于是乎,寿星公郦聪便当真在大厅里头就玩起了麻将,且很快投入了进去,把其它的事给忘了。 而一众宾客们,也围在四周看的十分起劲,更有甚者跃跃欲试,把桌上打出来的牌摸来摸去,此时,郦聪竟然还会出声责怪道:“哎哎,别动啊!我要的牌!我吃!哈哈哈!” 郦复陪着父亲玩了三局,见父亲果然十分喜欢,想到唐七糖的交代,赶紧谄媚的和父亲说道:“爹啊!您看您看,大家都喜欢呢!我还准备了一些,要不要给大家伙也玩玩,乐呵乐呵?” 郦聪这才抬起头,看着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说道:“哦?复儿有心!好,就这么着!只是,你得陪我玩啊,他们怎么办啊?” “爹啊!儿子别的不会,为了您这寿诞,我可上心了!我还教会了好几个人呢!如今都备下了,您看要不要让他们过来陪着玩?” 要说此时能在厅中的,能留下来看承恩公府内眷送贺礼的,要么是平日里便走动十分相近的亲戚好友,比如四皇子、比如金氏的娘家人,比如郦聪的舅家人等等;要么就是身份尊贵的客人,比如二皇子,比如大理寺卿卢挺等等。 郦聪作为主人,总不能自己玩着,让客人们这么干看着啊!而且他此时刚学会,正是最新鲜上瘾的时候,既然儿子这么说了,便十分高兴的站起来说道:“怠慢众位了!不知道各位可想玩?若是想玩,不妨也来试试,倒是比下棋有趣!”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简直是打了个活广告了,庆京城里谁不知道承恩公向来喜欢下棋,且棋艺极好,如今他这么说,那还不得试试啊? 哗啦啦,众人赶紧跟着石绿去找地方玩麻将了,而郦聪,还拉着儿子不放,要继续玩呢! 第七十六章 聪明吧! 眼见着一场寿筵,很快变成了那个什么麻将会,再也没有人去看郦小公爷的什么寿字,也没有人议论什么赏瓶,都兴头头的摸牌看牌去了。 这样的场景,把个承恩公夫人金氏气得,简直没法用语言来说了。 她左右四顾,正想找个人发泄一下,却撇见连自己的亲信——梅妈妈,都站在寿星公郦聪那牌桌后面,踮着脚看得入迷呢! 这可真差点没把她气晕过去! 偏偏此时,她的宝贝女儿——郦诗音又急步跑过来说道:“母亲!四爷也在玩麻将呢,少一个人,我这便过去了!”说完,也不等母亲答话,一阵风似的,也跑了! 金夫人站在厅里,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的、如潮涌般的在发热发火。 可这么多客人,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能撒泼骂人啊!金夫人暗自咬牙了好一会儿,才能装作大度的款步走到梅妈妈身后,趁无人注意,大力的拧了她胳膊一把,在梅妈妈不舍离开的目光里,将她带离了那让金夫人恨透了的麻将之地。 而今日沉迷于麻将的,可不止郦聪和梅妈妈,大多数宾客都十分喜欢起来,这其中便包括了不速之客——二皇子卫方勉。 此时的卫方勉,占据着牌桌一角,已经很能了解这麻将的规则了,也已经胡了几把了,心中对这麻将便喜欢起来,也有些入了迷,并未留意到卫曦之的迟迟不归,连要把那小聋女带回去的事,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而郦复,到底不一样了啊。这麻将他玩了近两个月了,已经过了最初的蜜恋期了,他如今正一边陪父亲打牌,一边盘算着,究竟要怎么开口和父亲说一说,让小七当自己媳妇的事呢! 话说这么一开牌局,承恩公的寿筵安排就有点乱套了。 首先是,这大家伙儿一坐下去,便都有点不想站起来了,说是废寝忘食都不为过!导致原订的开筵时间早就过了,可几位重要的贵宾都不肯站起来,郦聪作为主人公,去请过几次没用之后,干脆自己又坐下玩起了牌。 这下,府里的管家便犯起了难。没办法,他只好去请示主母——承恩公夫人金氏。 金夫人一听,心中更加烦躁了,使劲想了想,倒因此让她想到了个好理由。 眼见那贱人养的小贱种坐在公爷身旁,要多得意有多得意,金氏心中不能再忍,便走到郦聪身后,提高音量说道:“公爷!这东西虽好,可到底太过让人忘乎所以了,真真是要玩物丧志的玩意儿!妾身瞧着实在不好!您看您,一向都不喜欢这些的呢!竟然也这么入迷起来,可见这是个迷惑人的东西!” 郦聪此时,正玩得最新鲜最起劲的时候,况且刚才郦复已经说了,这就是个放松心情的玩意儿,这都是为了更好的投入事业! 这话说得多好啊!我也觉着我挺放松的!况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喜欢,这么多人都喜欢呢!可见复儿是用了心思的。 可我难得放松一会儿,这古板女人便出来阻止了,她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 郦聪心里想着这些事,又见自己这一桌坐的都是自家人,无非是邢姨娘母子和石绿陪着玩,便头也没回的答道:“怎么就玩物丧志了?我看这有意思的很!复儿也说了,这里面还有许多战法手段呢!什么欲擒故纵啊,什么釜底抽薪啊,学问多着呢,你懂什么!哼!” 当着那贱人邢姨娘的面,金夫人闹了个没脸,心中更恨得无法,此时也气拼命往上冲,便硬声道:“可今日是公爷寿筵!这时辰了,还不开席,公爷这是要人家看笑话吗?” 郦聪一听她尖利的声音,更心烦了,回道:“这有什么?你既知道是我寿筵,自然以我为先,或以客为先!我都已经请过众人几回了,可众人都觉得晚些吃无所谓,那我自然以他们为先嘛!” 这回答,真真把个金夫人气得倒仰,正想再分辩几句,却听郦聪又说道:“这样,你先去把你娘家兄弟请下牌桌,我也好开席了!” 闻言,金夫人抬头看向附近厅中,正捏着张牌大笑的自家兄弟,唉!那一个,更难说! 金夫人紧咬着唇,几乎抖擞着手指,憋了一肚子火退了下去,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砸了一通东西,才吩咐厨房推迟一个时辰再开筵。 结果,原本在看戏、听曲、游园的一些宾客们,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来前厅准备坐席开吃时,发现原本应该摆放酒筵的桌子上摆了好些新奇东西,众人正玩得起劲,便都纷纷围过去看,好嘛!马上,又掀起一股学习麻将的新浪潮! 这下,更加没法开筵了。 众人为争着要玩麻将,差点没有吵起来,还好郦复准备的充分,足够这些人玩的,众人才纷纷几人一桌坐下来打起了牌。 一时间,几个原本准备寿筵的厅堂都变成了麻将馆,打牌胡牌声不绝于耳!热闹得全无仅有。 这种情况下,谁顾得上吃啊!说到来能来承恩公府,可不是为了吃,还不都是要来套近乎的嘛!现在现成的套近乎的法子,那还不多留一会儿啊! 郦聪眼看着这架势,便干脆让厨房将寿筵改成一人一份寿面,又在一旁摆放点心茶水,边吃边玩算了,众人竟然还纷纷叫好,玩得也更加尽兴了。 很快,后院的戏台子下空空如也,连说书的女先儿都变成了看打牌的人,连一众女宾们都找了合适的地方玩起牌来,更不要说男宾们了,早就无师自通的赌上了银子,吆喝声也越来越大起来。 一看这景象,郦复心中大喜,趁着一旁没人观战,牌桌上都是自己人,赶紧和郦聪说道:“爹!怎么样?我这寿礼好?” “嗯!好!好玩!三筒!” “爹!其实这个,不是我想出来的。” “哦?那是谁想出来的?这么聪明!九条!” “这是我最近得的一个丫头想出来的!她是个聋的,也不怎么会说话,便想了这么个法子,在纸上条啊圈啊的记数字,慢慢的便弄出这么个玩意儿来了!聪明?” “哦?还有这事?嗯!一万!真聪明!” “爹啊!我翻年便十三了!” “嗯!是啊!复儿长大了!等等等等,我拍!” “爹啊!我想以后我就把这丫头当我媳妇算了!又不会和我吵架又不会念叨我,却又很聪明,您说是!爹,三万!” “嘿,等等!我要的,我胡了!胡了!……臭小子!光想着媳妇,也不好好打,你看你,输了?” “嘿嘿嘿,爹啊!您太厉害了!您就说行不行嘛!” “好了好了!你个没出息的!行!不就是一个丫头嘛!聋的你也喜欢?随你!” “哎!多谢爹!我以后让我媳妇来谢您啊!” “什么媳妇媳妇的,一个丫头,日后最多就是个姨娘,你难道不想娶妻啦?哎呀,快打牌!” “噢噢,爹啊!以后的事再说,如今我先把她定下来嘛!” “好!只要你别太当回事就行。我知道啦!” “哎!多谢爹!” 第七十七章 真是天意啊 就这么着,郦复觉得,小七这下算过了明路了,日后就是自己的人了,只要她长大了,就是自己媳妇了,不会走了! 郦复高兴极了,更加配合起郦聪来,使出从唐七糖那里学的所有本事,倒也把个郦聪陪玩得尽兴无比。 这一日起,承恩公郦聪,愈发的常宿在邢姨娘院子里不走了,只因为她会打牌。 这一日起,承恩公夫人金氏,越发的恨上了邢姨娘,为以后郦家之变埋下了种子。 这一日起,庆京城流行起了一种游戏叫麻将,人们争相议论,争相学习,很快,庆京城便掀起了一股麻将狂潮。 随着这股狂潮,石绿越来越忙,利是堂也成为庆京最热门的铺子,甚至这个大陆上最热门的铺子。 这铺子只卖一样东西——麻将,却每日里客人络绎不绝,周边的商家眼红得简直要喷火,但奈何人家早就挂出牌子是承恩公府的本钱,这可是再眼红都惹不起的人家,众人只好将嫉妒压制成讨好,千方百计地,去结识利是堂对外的大总管——石绿,希望能从中分得一杯羹。 这些,都是后话。 其实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想象得出,在那样一个娱乐匮乏、慢生活的时代,麻将那将是如何供不应求的盛况,此处暂且不提。 却说卫方勉也是玩得忘乎所以了,等到和众人一样,从牌桌上不舍的站起来,这一日竟然已经是快戌时正了(晚上点的样子),这在平时办寿筵的人家,是不可能的事,可今日不是特殊嘛,没见人家主人都忘了时辰了? 众宾客也讪讪的站起来告别,好些人还心心念念的打听着这麻将的出处,石绿赶紧的把准备好的名帖递上去,上面细细写着利是堂的店铺地址,也有各类麻将的价码,一目了然。 众人拿了还十分欢喜的谢谢石绿,石绿心中真是前所未有的高兴,只默念着:小七就是聪明!小七的主意就是好! 宾客们这才心满意足的依次走了,准备着明日一早就要去把这麻将买回家继续玩呢。 卫方勉直到此时才想起来,卫曦之抓了那小聋女以后,并没有再出现过。 他低头想了想,以他对卫曦之的了解,他并不担心卫曦之会出什么事,只是他有点不确定了:我这会儿走,还要不要向郦家要人了呢?谁知道卫曦之那家伙把人弄哪里去了,我若说要人,结果人家说,你的属下把人带走了还没回来,那自己倒尴尬了! 算了,先回去再说!这麻将不错,到时候要是卫曦之让我帮他要人,我便让他帮着买这麻将牌好了!也不知道他几时对女人感兴趣了?竟然非要自己带他来承恩公府上找人,但愿郦聪这只老狐狸不会多想,到时候老四又找自己麻烦!唉! 就这么的,卫方勉什么也没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回去了。 而四皇子卫行之呢,也难得在今日放松了一把,正走到郦夏的住处,想要和郦夏告别了回宫。 卫行之在承恩公府常来常往,又身份尊贵,看院子的人见他过来,哪敢阻拦,任由他带了仆从一路进去,四皇子便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一段郦夏和金夫人的对话。 “母亲,这些都是小事,您便随他去!”郦夏的声音再熟悉不过,难得的,听起来带着份不耐。 “夏儿!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做如此想?你没见你父亲今日那样子吗?今日这彩头都让他得了去了!看把那小贱种得意的!”金氏的声音很是尖利,似乎能穿透屋子一样。 “母亲!今日父亲寿辰,难得高兴些也是有的!且无非是个小玩意罢了,便让二弟得了好,也没什么!母亲便不要生气了!对了,他院子里那个聋女的身契在谁手上?可否拿给我?” “身契?夏儿你要她的身契做什么?” “今日在园子里,那聋女冲撞了二皇子,我不知二皇子为何突然便来了府里,虽说是给父亲贺寿,可他往日从未来过,谁知道他到底来干什么!所以儿子想着,既然他要,便给他算了!” “什么?二皇子要那个聋丫头?!” “他本没说要,是诗音说要处罚她,二皇子便说,既冲撞的是他,便该由他处置!还让从人带走了那丫头,如今倒不晓得怎样了,所以儿子想,既然这样,便把那聋女身契一并给了他就算打发了!” “哈!这可好!你可知道才刚你父亲与我说什么?哈哈哈,真是天意!合该那小贱种空得意一番!哈哈!”金氏的笑和她的怒一样,很是夸张的从屋子里传出来,听得卫行之也皱起了眉头。 “母亲!您……到底是二弟,母亲有什么事不妨先告诉儿子!” “你倒兄友弟恭的,可你那二弟不成器,竟然和你父亲挑明了,说这麻将都是那聋丫头想出来了,因此上,你的好二弟等长大了要收她当屋里人呢,你父亲啊!哈哈哈,已经允了!夏儿!你那主意好!你赶紧把那丫头送走,也好让你父亲心尖尖的心尖尖疼上一疼!” 卫行之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金氏这么说话,心里很是生气起来,嘀咕道:金氏……这样子!怪不得母后也不甚喜欢她!女人还是不要这么善妒的好! 而屋里的对话却还在继续。只听郦夏道:“母亲!您……到底是一家人,何至于说得如此!那身契呢?” “身契有何难?即便她没有,只要和方婆子许几个钱,立等着写下来就行!” “她不是我们的家生子儿?” “谁知道呢!说是那厨娘在外捡的!夏儿,我可不管了,这一日我也累了,也给你父亲气够了,只这消息还让我高兴呢!我先去歇了,你有什么事问梅妈妈!” 第七十八章 四皇子的小猫 四皇子卫行之站在院子里,听着郦夏房间里传来的对话,不知为何,心里对这聋女很是同情起来。 而眼前,也浮现着白日里那丫头低垂臻首,粉颈如玉的窈窕身影来,一会儿又见她对着自己瞪眼睛,小猫炸毛一般的生气样子,却极是娇俏可爱,卫行之背着的手指轻捻,忽然觉得心痒难熬起来。 金夫人在儿子这里发泄了一通心中的火气,又听说了能把那聋丫头送人的消息,心里舒服了许多。 她边和儿子道别,边想着这些事儿:虽说,原本是准备把这聋女当个脏水泼那小贱种的,可想不到那小贱种却借了今日这势头,在公爷面前让那聋丫头过了明路!那即便将来他们闹腾翻了勤学轩,自己到时候无论说什么,公爷也已经先入为主,不会听自己的了!倒还白白浪费了这两个月的打算,还花了本钱买那些补药,真真气死人了! 可谁知道,自己儿子就是能干!这么会办事,竟然就这么的,让那二皇子把人带走了!真真笑死人了!这下子,那小贱种不难过死才怪!哈哈哈! 金氏想着这些,神情轻松的出了门,一抬头,却见四皇子站在院中出神,不禁过去打招呼,说:“四爷!却不知四爷来了,怎么不进去啊?今日玩得可尽兴?可是要赶着回宫了?” 卫行之回过神来,有些不耐有些敷衍的和金夫人客套几句,便进了郦夏的房内。 书房里,郦夏正在犯难。 郦夏和他母亲金氏想的可不一样:母亲出身名门,自来骄傲,总把父亲不亲近她的理由,归咎于后院的姨娘们身上,连带着对庶子庶女也诸多苛刻,这却越发让父亲不喜。 可自己不一样,将来是要承爵顶门立户的人,怎好在这些看似小事,实则让人诟病的事情上让人说道?原先,若自己不知道那聋女已经在父亲面前过了明路,那便也罢了;可如今自己知道了,却还非要将二弟郦复的人拿去送人,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二弟那性子,万一大闹起来,总归不好听。 可难搞的还不止是二弟,还有一个不速之客——二皇子呢!虽说二皇子临走时并没说什么,可自己当时许诺了要给人身契的,不管怎样,总要给人一个交代,再说了,人都已经被他带走了呢! 郦夏正在头痛的原地转圈圈,一抬头,却见卫行之面色不虞的进来了书房。 郦夏赶紧在脸上装上笑容,飞快地迎上去,说道:“四爷!牌局结束了?适才我母亲有事分说,倒让二爷还亲自过来找我!”父亲说的是,对四皇子,要像对日后的储君一样的谨慎小心,也不知他怎么一会儿的,脸色又不大好看了呢,刚才不是还玩得挺高兴的? 卫行之受用的看着郦夏行礼,这才微勾了勾唇角,说:“无妨!我正准备回去,再迟了只怕宫门要下匙。我……刚才听见你母亲和你说话,便在外面等了一会。” 郦夏点着头,赶忙解释:“是啊!母亲她正为今日的事犯难呢,哪里知道这寿筵变成了牌局,没好好招待宾客,还闹到这般迟,她是当家主母,自是怕有人说的!只怕明日庆京城里都要议论呢!唉!也不知如何是好。” 郦夏这话倒不是客气推托之词,自来寿筵都是中午寿面寿筵招待众人,若是闹得大一些的,也有连着晚宴,请了唱戏说书的热闹上一天,但到这么晚才散的,实在是少见,若是有心人加油添醋,说不定又变成了郦家办个寿筵都在收买人心的话来。 卫行之听着却轻皱了眉,他并不想就这个话题谈下去,此时他并没有这个心思,他脑海里,一直是那小猫的样子呢! 他便说道:“我倒不觉得什么!改日你让舅舅把麻将送一套给母后,这事便也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适才听舅母说,这麻将,是那聋女想出来的?这可是真的?” “呃……” 郦夏听着前面的话,正高兴卫行之肯主动那么说,算是帮他们府里说话了。却忽然又听见他提起聋女,不禁抬眼看向他,见卫行之正目光闪闪的、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郦夏心里,便马上明了了。 可也正是明了了,倒越发让郦夏为难了! 他心里也嘀咕起来:这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竟然对着个聋女上心起来?自己那庶弟纨绔一个也就罢了,二皇子出了名的风流花心也能理解,可……四皇子,虽那个什么,可也只白日里在那路边见了一面而已,难道这就喜欢上了? 郦复性情稳重,原本就在头痛此事,现在更不敢胡说,便支吾起来:“母亲是这么说,谁知道呢!我二弟自来胡作非为,大概为了讨父亲欢心,胡诌几句也是有的。想那女子既是个聋的,哪里就能如此聪明了呢?唉!今日招待不周,我这便送四爷回宫。” “不急!” 没成想,卫行之摆摆手,竟然在一旁坐下了,说道:“母后知道今日舅舅寿辰,高兴着呢,自会帮我留意。我且问你,你们都说那丫头是个聋的,到底怎么个聋法?是一点儿也听不见,还是怎样?她在郦复院中是……是收用了的,还是……还是只是个丫头?” 卫行之眼睛看似望着虚无,却耐心的问起这些事来,郦夏再想要装傻,却自己知道是装不过去了,那样只会惹他不高兴。自小一起长大的,又是一直揣摩他心理的,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真看上了!唉!这可如何是好! 郦复清了清嗓子,心里转了几个弯,最终低头老实答道:“实不相瞒,这些事……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这聋女本是我二弟自己喜欢,强收在自己院子里的,到底有没有……那个,等我打听清楚了,再来回禀四爷。只如今,我还不知道二爷一早着人拿了她,这会儿人在哪里呢!且我还要给二爷一个交代,如今心里正在犯难,不知四爷……有没有什么指教?” 郦夏一提起二皇子,四皇子脸顿时拉得老长,连额头上的美人尖都更尖利了些。 只听他哼了声,说:“你别管他!这么着,你这会儿就去!让舅舅匀出一副麻将牌来,我带回宫中交给母后,便说这是那聋女的想头,在母后心里留个名。你不用管卫方勉拿没拿了那丫头,若是没拿最好,若是拿了,今晚就给我带回来,就说……母后喜欢麻将,对此上了心,改日要见这丫头!至于赔罪什么的,随便找样东西送给他就得了!只要听说母后要的,谅他不敢多说!” “呃,这……”假传懿旨哎!我的四爷!郦夏支吾着,不敢随便应承了。 “这什么这,我这就回宫去说,母后没有不肯的,你怕什么!好了,就这样说定了!把人带回来,好好安置着,我……改日来看她!” 第七十九章 小七的身契 四皇子卫行之一有了自己上心的事,口吻就和平日不同了,很有未来皇帝的气势,说完也不管郦夏,只管往院子外走去。 郦夏明白,这是没得商量了,只好也跟上去,又赶紧找人去和承恩公说了四爷要麻将孝敬皇后的事。 承恩公郦聪一听,啊,这事还能马虎?皇后姐姐就是郦家的牌坊,只要她好了,郦家就能挺住!他赶紧让人包了今日郦夏刚送的那白玉麻将牌,亲自捧着送到门口,给四皇子带回宫中去。 却说郦复得了父亲的允诺,牌局一结束,满心欢喜的回了勤学轩,赶紧要找唐七糖表功,却被守院子的人告知,唐七糖躺在她自己的厢房里,已经睡下了。 大户人家,下人的房门没有拴着的,得随时准备伺候主子,一般姨娘们更是如此,都求着主子进来呢,哪里还有睡觉拴门的道理,况且明面上,唐七糖是个聋的,她这厢房自来没有把门的,平日里,倒也没人会来,郦复要进去,自然容易得很。 郦复听着屋里没有动静,蹑手蹑脚进了屋,撩开粉帐,凑着屋外廊檐下的灯笼光,见她睡得很熟,小脸儿搁着枕头,一派无知无觉,倒是比往日张牙舞爪的修理自己又自不同。他当然不知道,唐七糖白天赶了好些路,身上又不舒服,着实睡得沉呢。 想着如今自己在父亲面前已经给她正了名,日后她就是自己的人了,郦复心中无限欢喜,他也将头搁在唐七糖的枕头上,轻声说道:“小七!如今你是我的了,我看你还逃哪里去!” 郦复就这么看着唐七糖,很是心满意足,如今对金夫人曾经对他的算计,也变成了感谢,嘿嘿,倒还得谢谢她算计自己,倒让自己捞了个宝贝儿!这下你失算了,坏女人! 郦复一个人傻乎乎的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感激,却忽然的想到一件事情来:哎呀,小七那么难搞,这日后,得怎么让小七对自己死心塌地呢?咦?小七到底算不算自己家的奴婢呀?她是不是家生子儿啊? 平日里唐七糖跋扈惯了,向来把郦复当孩子,动不动打他几记,使郦复都搞不懂了,在这个院子里,到底谁是主子?所以也从未想过这个事,可现在,连父亲都答应了,小七以后是自己的了,那……身契得归自己啊!要不然她总说走不走的话!自己可压不住她! 要说古代的人,就有这么点不好,或对于郦复来说,就有这么点好,总觉得自己要是能把小七的身契拿在手里,她就跑不了了! 想到这个,郦复呆不住了! 他又蹑手蹑脚的出去了,回自己房里想了半天,一拍大腿,出了自己的院子门。 石绿本来正铺床准备给他安置呢,却见他穿上厚厚的大衣服,转身又出门,赶紧叫住他:“二爷!你干什么去呀?都快亥时了呢!还不安置?” 郦复顿住脚,转过来看着石绿问道:“石绿,你说,小七……是不是该留在我身边?” “啊?这……什么意思?”石绿有些愣。 石绿今日并不怎么快活,虽然麻将那么受欢迎,可郦复当着他的面,已经获得了承恩公的同意,看来日后小七只能是七姑娘了!虽说她本来就是七姑娘,可自己总觉得,七姑娘不该只是七姑娘! 虽说就算七姑娘不当七姑娘,也不会变成自己的人,自己可配不上她,可自己心里就觉得难受! 石绿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可他就这么想了。当然,他还隐约觉得,二爷也配不上她,尽管二爷是主子,自己这么想不好,可自己心里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见石绿发愣,郦复跺了下脚,说道:“石绿!我得把小七的身契弄回来!你想啊,小七那么聪明,又老说要走,要是有一天她真走了,我上哪里找她去?你可认识后面的杂院,我们去杂院找方婆子,把身契拿过来,这样小七就走不了了!你说对不对?” “啊?这个……这个,我……” 石绿有些说不上话来,他直觉得不想小七是谁的人,最好,她一直能这样,像一个邻家姑娘或自己亲戚那样,和自己相处着,尽管自己知道,小七那么精灵,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可就这么每天看见她也好啊!可自己是承恩伯府的人,要每天看见她,那她也得是承恩伯府的人,可自己又不想她是郦复的人。 石绿纠结着,一句话也不说。 郦复却不管,一把拉了他说:“走,银子都在你那里,我们现在就去,把小七的身契买回来!我一刻也不能等!” 第八十章 早早脱手吧(21号将入V) 郦复石绿两人悄悄儿的出了院子,往后门走去。 今日府里大宴宾客,又因为麻将的事,大家直忙到戌时末才收拾好,一众丫环仆妇们也都累了,能歇着的都歇着去了,况且天气又冷,这个时候出去,院子里都没碰上人。 两人一路来到后门,守门的婆子怎么会不认识以往满园子乱窜的二爷呢,忙行礼问安了,见郦复此时要出去,便很是不解的问道:“二爷,这个时辰了,您怎么从这出去啊?奴婢们可不敢给你开门那,要是公爷知道了,可不打死奴婢们啊!” “去去去,老货别多嘴!我只是去后面杂院找个人,又不走远,你咋呼什么!” “哎哟我的爷!可不敢啊!要不您给说说,你找后面杂院里谁家呀?您要是能说得上来,奴婢送您过去,也好过到时主子们问起来回不了话啊!” 郦复一听,正中下怀,便说:“我自然说得出来。我要找大厨房当差的方婆子家,你若是能带我去了,我赏你!” “谢二爷!那……奴婢带您去?”守门婆子想着,这主儿,可是个能拆天的货,若是不给他去,一准闹得满院子不得安宁,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挨骂,他既然只是在后面杂院,不如带他去了,也好看着他的去向,主子们问起来好答话,也好得些赏。 守门婆子打算好了,便真提了个灯笼,当先领路,带他们去方婆子家了。 方婆子今儿也累了,这么多人的寿筵,她又是个低等的粗使,还不是脏活累活都丢给她,折腾到这时候也刚回,才进门喝了口冷水,院门上便有动静。 ‘啪啪啪’的敲门声,方婆子吓了一跳,这个时辰了,谁还会来? 她赶紧去开门,一看,守公府后门的婆子,正带了两个人站在门口,这时候也看不清楚面孔,只听见守门婆子说道:“方婆子,快去煮些热水,把桌椅擦擦干净!二爷来了!” 方婆子愣了半天没明白什么事,倒是郦复,一把从守门婆子手里抢了灯笼过来,冲石绿努努嘴示意给赏,自己只管往屋子里走。 石绿打发了守门婆子,对着傻愣的方婆子说:“还不快进去伺候着?我们二爷来问七姑娘的事。” “七姑娘?谁?谁是七姑娘?我家聋女?”方婆子还是不明所以,这个时辰找上门,她直觉得不是好事。 二爷?自己只敢远远的瞧几眼,也只上次在勤学轩领聋女回来时,才算瞧清楚了眉眼,他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聋女闯祸啦?哎哟,那自己可不能帮她认啊! 方婆子这么想着,脸上便带上了谄媚,开始套口风:“哎哟,二爷!您里面请!您这贵人踏奴婢家这贱地,实在是心里惶恐啊,是不是我们聋女惹您不高兴啦?若是那样,您打也好,骂也好,她可都是您的人哪!” 郦复啊,他也就对唐七糖是俯首贴耳的顺从,其实一贯来都是个爱胡闹的主,见方婆子这样,心里转了几个圈,便眼睛一瞪,公子气概十足的说:“别扯别的!我且问你,你算聋女的什么人,能帮聋女担些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担些什么?聋女她真闯祸啦? 哎哟哟!我不担!我养大她就不错啦!个死老东西哟,你看看你留给我的什么麻烦哟! 方婆子肚子里担心着,叫唤着,嘴上就赶紧推托:“哎哟!二爷!奴婢一个老婆子,就是养大了她!养大了她还能担什么呀!她又不是我亲生的!哎哟,二爷,她是您的人了呀……” “是啊!她是我的人!可若是她偷了我的东西,那你说这帐算谁的?”郦复也不坐下,却把脚架在一旁的凳子上,板起脸来,猛一抬头,金耳环在方婆子家昏暗的灯火下晃过条弧线,清俊少年倒比地痞还一副赖皮样。 啊?偷了东西,还这个时候追到自己这杂院来?哎哟!那肯定偷的是重要东西!个死聋女,竟然敢偷东西了!我可不管! 方婆子腹诽着,赶紧摇手:“这,这,二爷!这跟老奴可没关系啊!她是您的人了!跟我没关系!” “哦!你口口声声说她是我的人,你是把她卖给我了,还是把她送给我了?你要是把她卖给我了,也得有个文书,你要是把她送给我,也得有个身契!若不然,她偷的东西,就由你来承担!” “啊?二爷哎!老奴……哪里有那银子啊?老奴要是有银子,也不敢让她出来了!就知道是个祸害!二爷哎!她偷了什么东西啊?” “怎么?你这是要帮她还?” “不不不,呃……老奴就是问问,老奴没银子啊!” “没银子还问什么?你又没银子,又不肯承担,那你就拿她的身契出来换!” “这,这个……” 方婆子开始支吾起来,聋女的身契倒是有,那时候死老头子把她抱回来的时候,自己还不敢收这孩子呢!看着那么好的襁褓衣裳,真真粉雕玉琢般的孩子啊,定然是大户人家的血脉,谁知道他哪里弄来的,可死老头子还真拿出身契来了,说是人家送给他养的,只要养大别死了就行! 可谁知道,一晃这么些年了,死老头子不见踪影,这孩子死倒是没养死,可尽给自己找活罪受,这可怎么办呢? 郦复见她支吾着,还以为她并没有身契,心里倒有些犯难,难不成自己还立逼着她现写一份,可那也得去官府衙门备案啊,要是让小七知道了,肯定不乐意!可要是没有身契,小七一准会走! 郦复一想到小七会走,便不管了,说:“怎么?没有?那你说,你是现写一份给我,还是现付我银子?!” 方婆子头疼啊!累了一天了,赏银轮不到她,满厨房最累的也是她,刚回到家想歇一歇,还来个这祖宗折腾自己,老东西估计死在外头不会回来了,原本还指望着小聋女卖几个钱,如今看来要亏本了,照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早知道还不如听罗四婶的,把她卖了呢! 可有钱难买早知道,算了,早早脱手,谁知道往后还会折腾出什么来,只要她没死就好了! 方婆子最近精神也不好,年纪也大了,赶紧心灰意懒的说:“二爷!老奴没银子,老奴把身契给您,日后您别再找老奴了,老奴就当白养了她这些年!” 第八十一章 偷了我的心(21号将入V) 郦复听着方婆子的话,真是心花怒放啊!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想不到还真有身契,这下好!小七,你是我的了! 方婆子苦着脸,进屋子里翻找了一通,还真拿出一张发黄的纸来,捧着送给郦复,说:“二爷!您收好,日后可真没老奴的事了!就算她把天捅了,也跟老奴没关系了啊!” 郦复拿帕子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的拿了,那样子,慎重得连方婆子都不禁抬眼看他。 只见郦复瞪大了眼睛,凑近了灯火,认真仔细的看了起来,边看边寻思:按着这上面的生辰年月,原来小七还比自己大几个月!不能?不告诉她,那她就比我小!要不,她更难搞了! 哦,那上面还有小七极小极小的手指印,还有大概是她爹娘的手指印,竟然是十二年前就被卖了的! 可怜的小七!日后我会对你好的! 郦复捧着那身契,珍而重之的叠好,放到怀里心口处,冲一旁的石绿努了努嘴。 石绿也凑着看那身契了,心里难过得猫抓猫挠的:还真有身契?原来小七比自己还命苦啊,那么小便被父母卖了,还人人都只知道她是个聋哑的,也不知道她因此自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欺负,唉!要是我自己是个有钱人就好了,早早买了她,一定不让她吃苦! 此时郦复示意他,石绿心里还在难过呢! 他咽了口唾沫,慢腾腾腾的,从怀里掏出两锭十两的银子,轻放到了桌子上。 郦复看看银子,又抬抬眉毛看他一眼。 石绿抿着嘴,满脸气愤的摇摇头。 郦复想了想,也满脸气愤的点点头,干脆从桌上拿起一锭银子,扔回给了石绿怀里。 石绿愣了愣,吸着鼻子爽快的收了。 原来,两人这么些年的默契哟,几下眉眼官司就知道对方所想了。他们都觉得,小七不该几十两银子便买了,可又觉得方婆子不是个好的,不愿意多给方婆子,便这么的,留下了十两银子,把小七的终身定了! 郦复拿了身契,脸色倒比刚才来时更臭了,他对方婆子哼了一声说:“那!银子收了!这便算小爷我买的了!从此小七便与你两清了!你若敢再来找她,小爷我绝绕不了你!” 方婆子倒意外而惊喜呢,想不到啊,还有银子,还有十两银子那!哎哟哟,这可真是太好了! 方婆子眼见郦复主仆已经往外走去,好心情下,赶紧屁颠颠追着送出去:“二爷放心!以后聋女就是您的了!二爷走好!不过二爷,聋女她到底偷了什么呀?您这深更半夜的还来?” 郦复边走着,手伸到胸口摸了摸那张身契,似乎摸到了小七粉嫩的脸,心情甚好!跨出院门时便丢下一句:“心!她偷了我的心!” 郦复高兴极了,脚步轻松的和石绿回了勤学轩。 却见吴妈妈提着个灯笼,在院门口张望,见他们主仆回来,竟然还快步迎了上来,紧张兮兮的打听着:“二爷可回来了?您这是去哪里了?这大半夜的!才刚小公爷来找您那!” 郦复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找我?这个时候了,他找我做什么?” 吴妈妈一边跟着走,一边狐疑的眼睛往他身上瞟,看来看去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小公爷嘛,自然是对二爷一片兄弟爱护之心啊!知道今日二爷得了公爷夸奖,自然是来看看二爷的!” 吴妈妈自然不会告诉郦复,小公爷还向我打听了,二爷您到底有没有收用聋丫头的事呢! 哦噢!那可是我亲眼所见,你在聋丫头房里,小床都要散架了的,这事我自然要说给小公爷知道!若不然,他这么晚了,还来打听这事儿,说不定小公爷也看上那贱丫头了呢?那可不能让她攀上高枝儿去! 郦复心里正欢喜一片,便也没有再深究下去。他哪里知道,他的心尖子小七,他要当媳妇的小七,他心甘情愿挨她揍的小七,已经不知被多少人惦记上了。 而实际上呢,郦夏那头,得了四皇子明明白白的旨意,哪里敢随便打发? 他便亲自来了勤学轩打听唐七糖的事,郦复正好离开,郦夏从吴妈妈那里得知,唐七糖并没有被二皇子带走,好好的睡在厢房呢,他心里放松了一些,想着少不得明日派个妥当人去,送些东西给二皇子赔个罪,也便罢了。 可吴妈妈是母亲安置的人,她说她亲眼看见郦复流连在那聋女床第间,又日日厮混在一处,这总不是骗人的! 这样的一个女子,哪里还可以献给四皇子呢? 唉,那便先让她在二弟院子里呆着,改日自己好好和四皇子说清楚了,想来他也不会再喜欢那聋女了,这事儿,便也能不声不响的,就当什么也没发生的过去了,到底父亲已经答应了二弟,自己早晚要承爵,没必要为了个丫头,和二弟闹得不堪,让人看了笑话。 就这样,唐七糖尚在睡梦之中,却不知道自己这借居的小聋女身子,已经在多少人的手里心里过了几遍呢! ~ 夜色深浓,明月尚不圆满的高挂,却在冬日里看起来分外清皎,冷冷的照着大地,整个庆京城亦在安睡。 慎王府主殿的寝室里,一灯如豆,宽大的黑檀木雕花大床上,卫曦之静静的躺着。 清幽的寝室正中,青铜熏笼里,银丝碳烧得正红,却无法暖人心意;神兽香炉中,沉水香若有似无,却不能安人心神。 一位深绿宫装的贵妇低垂着头,坐在卫曦之的床尾,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苍白的脸,满目担忧,贵妇身后的中年仆妇低垂下头,任自己的眼泪慢慢的流,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黑蛟垂着手,站在床的另一侧阴影里,也不知如何是好,东方师傅外出未归,此次王爷毒发也不知几时能醒来,怎么突然就吐血了呢?王爷最近几年已经被东方师傅调理的稳定了,怎么又突然吐血了呢?唉! 忽然,床上的人轻哼了声。 贵妇人赶紧倾身过去抓了他的手,轻唤:“曦儿?曦儿?可是醒了?” 卫曦之刚睁开眼,立马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多少年养成的习惯,即便看见了贵妇人焦急的脸,他也还是又向外望了望,侧耳听了听,才回头,努力的向贵妇人绽开一丝笑容:“母妃……娘。” “曦儿!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可担心死娘了,如今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题外话------ 亲爱的读者们,文文即将在21号上架,上架当日需要后台重新设置,因此21号当日更新将移至中午12点30分。 上架首日连续更新2万字,以感谢大家这一路相伴。届时,还会有订阅奖励和抢楼活动,请大家留意公告,踊跃参与。 劫色今日小剧场: 卫曦之:要上架了,紧张了? 二列:不。 卫曦之:字数不够,紧张了? 二列:不。 卫曦之:写福利文没让过,紧张了? 二列:不。 卫曦之:那你丫的写了一百遍‘卫曦之发抖了’是什么意思?! 二列:他娘的要上架了我电脑坏了! 第八十二章 舌头怎么会受伤(明日入V) 宫装贵妇,正是慎王卫曦之的母亲,太妃阮氏。 今日她已心急火燎的守了大半夜,再是美貌端庄,可毕竟这个年纪了,此时不免已一脸憔悴。 而看见儿子醒来后的那一番举动,听得儿子那一声谨慎迟疑的唤娘,她心中了然,这些年的隐痛即刻在心里又翻腾起来,眼泪瞬间便漫上了眼睛,却又还担心儿子看见了难过,忙取了帕子去擦。 卫曦之忙半坐起来,伸手拍了拍母亲的手臂,安慰道:“让娘担心了!我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您不用太过着急,无非是多睡几日罢了。这次又是几天了?” 卫曦之脸色惨白,此时连那平日的妖娆薄唇,也失了颜色,但他的神情,却不是面对阿鸠之流的嗜血冷漠,也不是面对外人的狂妄邪气,倒像最平常不过的孝顺孩子,温文而知礼。 “唉!曦儿有所不知,黑蛟将你带回来时,你嘴角还有血迹呢!可不将娘吓坏了!不过,这次倒还好,只睡了这大半日便醒了!我都想不到呢!可东方师傅不在,也不知今日这样,到底是好是坏?”阮氏眉头紧锁,却努力让自己说的轻松些,她心中之痛无人所知,那深藏心底的担心,却让人看一眼,便深植脑海。 卫曦之闻言,垂下眼,轻动了动舌头。 舌尖,尚残存着丝丝酸痛,动一动,痛楚更甚,可脑海里,却马上浮现出与那丫头深吻,唇舌纠缠的甜蜜滋味来。 卫曦之不禁心头一热,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心都似乎又兴奋了起来。 阮太妃眼睛没离开过儿子,此时不免惊讶出声:“怎的了?脸忽然这样红了?清明,快拿灯来!” 身后的仆妇赶紧举灯上前,连黑蛟都不安的偏了头看。 果然!王爷面色酡红! 阮太妃又紧张起来,抓了卫曦之的手说:“这又是什么事?曦儿可觉得哪里不舒服?这可怎么好?” 卫曦之自己抚了抚脸,干咳一声,才说道:“咳咳!娘,我没事。我……只是有些渴。” 阮太妃还是不放心,但清明赶紧倒了茶来,想要扶住他喝,卫曦之却自己坐高一些,慢慢把水喝了,慢慢将心思压下,脸色也正常一些,说道:“娘,我真的没事,这次竟然只睡了半日?真是难得!想来是好事。” “可你吐血呢!那又是怎么回事?娘心里实在不安啊。”阮氏眉头继续深锁。 “呃……娘,我,并没有吐血,是我……不小心伤了舌头,真的没事。您不要担心。” 卫曦之有些支吾的回答着,浓密的睫毛笼着他魅惑的眼睛,看不清情绪,脸上却慢慢爬上了些微血色。 他的心中,涌动着无法言说的情绪,他只觉得,似乎自己这些年来,所有有记忆的尴尬之事,都和那个糖儿有关,不管那个咬人的聋女是不是糖儿,终究,她们长得一样,连能让他这般神智不清醒,也是一样。 阮太妃盯着儿子,将信将疑:“伤了舌头?有……这样的事?真的?舌头怎么会受伤?” 这问题,一旁的仆妇清明也满眼疑惑,连床侧的黑蛟都眨巴眨巴起了小眼睛,似乎在说:同问!加一! 卫曦之却许久不说话,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唇,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忽然抬头向床另一侧说:“黑蛟,你亲自去!去守着承恩公府勤学轩的那个聋女,就上回分面吃的那个!不管有什么事,都回来报我。即刻便去!” “啊?主子,这,这个……”黑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自己一个影卫头儿,去守那个上次吃面时见过一次的聋哑丫头?什么意思? “别这啊那的,快点去!不许有丝毫懈怠!兴许她能解我的毒!”卫曦之心底,还是愿意相信,她就是糖儿!可怎么解释她的聋呢?所以他最终决定,先偷偷再去探一探,若她真是易容,以黑蛟的功夫,总能打探到些什么的。 黑蛟不敢多说,赶紧领命而去,承恩公府啊,也是要很谨慎小心的,四皇子常来常往,宫中派护的侍卫都挺厉害的呢。 黑蛟一走,阮太妃却耐不住了,激动的拉着卫曦之的手说道:“曦儿,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那个什么聋女竟然比东方师傅还本事,能解你的毒?真的?” “唔……只是有可能,娘先不要着急。这次我毒发昏倒,竟然只睡了大半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我想,这可能与她有关。东方师父临走前曾提到过,这世间有一种女子……可以解毒。” 卫曦之一边回答着母亲,一边却无法控制的想到自己抱着那丫头的情景。 尽管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在细细的回想那种特殊感觉的来去细节,好让自己更明白一些,到底那丫头对他的身体影响有多大,可一想到与那丫头那般亲近,他还是一阵心神恍惚。 似乎,在荒宅子子里,糖儿也是这样的!可她一定不是聋的啊! 卫曦之越想,心里越反反复复的怀疑,那丫头到底是不是糖儿了! 可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必须得把人弄来。若她就是糖儿,自然最好,若她不是糖儿,她们长得那般相像,必然是有关联的,自己把她弄来了,说不定糖儿也出来了。 可她若不是糖儿,那自己该怎么对她呢?似乎真的不能靠近她呢!当时,自己就是离她那么近,就觉得心里很不一样的…… 阮太妃见卫曦之说着说着,又深思恍惚了起来,可当娘的心思急啊,她轻拍了拍他手,着急的问:“曦儿,你不是说笑的?人,可以解毒?你这是指她们有这本事,还是……你,你不会是说,要当药……吃了她们?!” 阮太妃自己说着,都不禁惊讶的轻捂住了嘴,瞪着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难道为了解这该死的、歹意非常的毒,真的要让儿子去吃人? 不要怪她这么想,实在是以往他们母子过的日子太多无奈怪事啊! 而卫曦之,此时心中,却又正在怀念着唐七糖口中的好滋味,那将她紧拥在怀里的感觉,那恨不得拆吃入腹的欲罢不能,每一样,都让他神思恍然。 他没怎么听清母亲的问话,耳边却落进来一个‘吃’字,东方无忌曾经的调笑“吃了她就好了”这一句,便没来由的,从记忆角落跳出来,和糖儿甜脆脆的声音一起,隐隐绰绰回响在了他的耳际。 卫曦之不禁喃喃出声:“嗯……吃了啊,吃了她就好了……” ------题外话------ 明日入v,12点半更新,两万字,也是第一卷的最后两万字。 22号开始第二卷,卷名《龙凤戏》,全剧正式拉开男女主的对手戏,天天对手戏,章章对手戏,不甜不要钱,不宠不要钱。 远程剧情预告:调戏美男,揭密身世,获得异宝,增进功力,幻术恶战女魔头,赌术大杀四方,易容考验群男,武术……天下无敌(卫曦之征服天下,唐七糖征服卫曦之就行了!)然后滚滚床单,养养小包子什么的,想想都很美好…… 所以,一起来围观!明日还有订阅活动,只要订阅,在评论区留言都有奖!详情请看公告!爱你们! 第八十三章 我只能对她一个 吃了她?! 听着这话,阮太妃惊讶得都将手里的帕子塞进了嘴里,心中无限思绪:难道……往日我儿那为了避人耳目的障眼法,真的要上演成真了? 难道我儿为了解这毒,真的要做野兽般的行径了? 难道最终我没了夫君,还要让儿子成为伤天害理的人? 不!卫礌!这一切都是你害的!若真是这样,也是你伤天害理! 卫曦之一句失神的呢喃,却让阮太妃心中想到这些年的事情,真是又惊又怒又痛,难过得不能自已,却终究不忍心责怪儿子,不禁低头垂泪,抽泣出声。 卫曦之这时才醒过神来,看着哭泣的母亲忙问:“娘,这是怎么了?我没事了!师父还说,我若是真能找到那样的人,还有望痊愈呢!其实……我已经很是好转了!您这是怎么了?” 卫曦之本想将自己身上发生的奇迹说与母亲听,但毕竟男女有别,即便是自己的亲娘,那般……也羞于开口,便隐晦的安慰起来。 可他越这样说,阮太妃越心酸难过,反而哭声渐大起来。 到底是服侍了阮太妃几十年的人,清明在一旁见了,不禁也红了眼睛劝道:“太妃莫急,若真是非要那样才能得救王爷,奴婢愿意一命抵一命,只要王爷好,他吃了那样的人,奴婢拿自己身子抵!太妃……别难过啊!” “呃……清姑姑,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吃了那样的人?什么以命相抵,我竟不明白?”聪明如卫曦之,此时也一头雾水。 清明却‘扑通’已然跪下了,说:“王爷!太妃一心向善,日日礼佛,为了王爷这病、这毒,茹素已多年,杀生更是断不会有的事,如今听说王爷要吃了人才能痊愈,心中自然难受!可王爷,只要王爷能痊愈,这样的罪孽就让奴婢来抵,奴婢不怕入十八层地狱!奴婢不怕永世不得超生!王爷快劝劝太妃莫哭了!” “这……” 卫曦之不禁抚额,想了想,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人,呼出口气来:“娘!您想哪里去了!我哪里说要吃人了,没有的事!快别哭了!外面传言所谓的那些吃人的事,别人胡说,您还不知道?!世上哪里真会有吃人的人,我断断不会的!” “可你刚才还说‘吃了她就好了’,那又是什么意思?”阮太妃将信将疑,谁让儿子演那些戏演了那么久,久得连自己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我……娘!这个,您就不盼着我早日痊愈,能娶妻生子孝敬您吗?” “娘自然盼着,可……唉!曦儿,这事你……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我便高兴了!至于其他的,娘如今也看淡了!” 阮太妃赶紧挤出一抹笑来安慰儿子,可心中的愤慨却在咆哮:老天,造下这罪孽的人,你怎么就不去好好惩罚呢?却让我无辜的曦儿受这样的苦楚。 “不!娘,如今……我已经日渐好转了!我……日后会痊愈的!”卫曦之俊美白皙的脸有些红晕,细密的睫毛闪了闪,神情很有些尴尬,话语却极给人信心,意有所指的解释着。 母亲到底是母亲,这些年来,病在儿身,痛在娘身,那心底之痛之恨,不是别人能知道的,可儿子略微一提,阮氏立马敏感的明白了:“你说得是……那个事?!这是真的?” “嗯!真的!”卫曦之眼神灼灼,连着两次了,自己似乎真的好转了,‘玉无双’有解!不管东方师父说的事情是真是假,不管糖儿或这聋女是什么身份,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那感觉,假不了! “这……老天保佑!曦儿!我……我可算对得起先皇与你父王了!曦儿,那……娘是不是可以帮你选妃了?呀!选谁好呢?清明,谁家的姑娘堪配呢?这……可是大事……”阮太妃兴奋得眼睛晶亮,却忽然感觉紧张忙乱起来,这太让人欢喜了,都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卫曦之白皙纤长的手指抚过已经有些血色的薄唇,嘴角漾起一丝甜蜜:“娘!不用操劳这些事儿,我……我只对……一个女子有,有好转!我,我只能对她一个……” 辗转反复的心意,飘飘忽忽的思绪,若隐若现的感觉,夹杂着唐七糖那双灵动的、水漾漾的眼睛,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沉在了卫曦之的心底。 在他尚还不能分辨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的时候,却开始努力让自己相信,假山洞里的女子就是糖儿,至于聋女的聋……谁知道呢!等我把那磨人的小妖精抓来了,再好好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这次阮氏听明白了,愣怔了一会才问:“你的意思是,就是那个……聋女?!只是那个聋的?” 阮氏的不可置信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一个母亲,先慎王当年离世时的局势,她已经不想再多说了。可那人!那歹毒的心思,却还在让她日日心痛! 原本以为,儿子这辈子受这毒所困,不可能好了的。 连玉面神医都下了定论的事,鹰木旗想尽办法的事,她安排了多少女子都没眉目的事,眼看着他及冠之年即将到来,眼看着那人的恶毒心思即将得逞,这日子,便似乎黑夜没有尽头一般,这一两年,她都已经心灰意冷了! 可是,刚才儿子说好了,好转了!有希望了!就这样,忽然就云开见日月了! 那,前面的痛苦与失望仿佛需要补偿一般,她自然希望,儿子能得到世上最好的!况且,只要他好了,只要找到那样东西,凭如今他们手中的势力,大事可期! 可曦儿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对一个女子有意思!可却说是什么聋女!所以才派了黑蛟去保护? 这,这……怎么能行呢?以曦儿的身份,聋女?!这怎么可以呢? 阮氏纠结了,眼神中复杂而痛苦,真是无数的话要跟儿子说啊! 而卫曦之,却在沉沉浮浮的思绪中,看见了一条清晰的路。 他对那个精灵的让人心痒的女子还了解不多,可是,她是自己这辈子唯一有感觉的女子,这是肯定的! 这不只是指身体,这个……唔,好像是很重要,但是,似乎从第一次和她赌后,第一次犯病能清醒后,第一次知道她是个女子开始,这心中便满满的全是她! 这样的感觉,此生,也是第一次。 这样被人控制心神,此生,也是第一次。 所以,不管她是什么人,即便她真的是个聋女,自己都要定了她! 何况她还不是,她一定不是!她精灵得如一只九尾狐狸一般!在她手中,自己已经吃了几次亏,这也是自己自十五岁以来,接下先皇生前布下的鹰木旗以来,第一次遇到挫折! 啧!小妖精,这可不好!我得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卫曦之脸色变幻着,慢慢恢复了往日那深沉的目光,却在听见母亲那纠结而迟疑的问话时,开心的展眉而笑:“娘!我看上的人,即便她真是个聋女,我也认了!” ~ 勤学轩里,石绿几乎一夜未眠。 他先是和郦复去要了小七的身契回来,服侍着郦复睡下了,自己却在那值夜的塌上辗转难眠起来,心里总觉得难受,也不知为了什么。 一会儿他想着,该不该告诉小七这件事呢?告诉了她,又对不起二爷;一会儿他又想着,小七真的要变成二爷的人了!好像小七不会喜欢这样,不告诉她,又很对不起她! 石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纠结呢,好像自从认识了小七以来,自己就一直在纠结。 比如有时候,想看看她,就只是想看看她,看她那美如鲜花般的笑颜,心里却又怕自己配不上看着她; 有时候会想着她,可脑子里立马有个小人跳出来,说自己配不上想着她; 挺喜欢她开开心心的扬着脸,和二爷在一起说笑玩闹,这样的时候,自己就能常常看见她了,可这样的时候,心底里又有个小人跳出来说,不想她和二爷说笑,二爷也配不上她! 唉!自己也知道这样是不应该的,二爷是自己主子,怎么的都是主子!可就是控制不住啊!小七……真好看!真聪明!她和谁都不一样,她连骂人,都让人开心! 她一直那么傲骄着,她要是知道,如今,她是被二爷买下了的,一定很不高兴! 唉!要是我有银子就好了,就想法儿把她赎出来放了她,那她就自由了!那她就可以一直那么笑着了! 唉!可二爷那么喜欢她,肯定不原意的! 但是!……要是有很多银子呢?很多很多很多银子呢?和山一样多的银子呢?就算二爷不原意,邢姨娘也愿意…… 石绿这么胡思乱想着,就觉得自己在榻上躺不住了!听着外面远远的传来五声更鼓,竟然穿了衣服起来了。 郦复也不知是吵醒的,还是正好醒来,在帐子里含糊的喊:“石绿,倒茶给我。” 石绿赶紧在暖窠里倒了茶,捧到郦复的床前,撩开帐子给他喂水。 郦复睁开迷糊的双眼,就着石绿的手喝了水,正要倒下去再睡,眼里却扫到石绿穿得齐齐整整地,不像平时半夜起来的样子,不禁问道:“什么时辰了?已经天亮起来了么?我怎么觉得才睡下不久。” 石绿吸吸鼻子,心里还在纠结着,便说:“还没!我早点起来,去利是堂看看。昨日麻将玩的那么热闹,今日一定有人要买,我得帮小七……多赚点银子!” “嗯?是啊!对,就该帮小七多赚点银子,好攒嫁妆!嘿嘿,小七早晚得嫁我!那我也去!”郦复一听,也兴头头起来,竟然自己扯了床边的衣服,随意披了就要起来。 石绿咽了口吐沫,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愣愣的看着郦复自己忙乎。 郦复却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都和你说过了,小七只能我一个人叫!她是我的!快来帮我扣扣子呀!” 石绿低下头,抿了抿嘴,没出声,放好茶杯只好去帮他扣扣子了。 天还没亮,两个人竟然就摸黑出了门,往石绿在东大街买的利是堂铺面去了。 唐七糖这一觉好睡,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了。 一醒来,便赶紧拔出脑后金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检查起床铺来。 还好还好,‘必给你’加土卫生棉,还是有点用的,没有什么问题啊! 奶奶的,大补良方真害惨自己了! 唐七糖一边暗自感叹着,一边起来穿衣洗漱了,便习惯性的往郦复住的主屋里面去,结果,自然扑了个空,什么人也没有。 唐七糖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很是不解,昨天郦复是去给他老子拜寿,那便算了,今天这么早还是不见人影,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昨夜他们打通宵麻将没有歇?不会?这么着迷? 唐七糖正在疑惑,吴妈妈倒带着个拎食盒的丫头进来了。 只见吴妈妈皮笑肉不笑的对她说:“七姑娘早啊,二爷天还没有亮就出去了,临走嘱咐了的,等你起来了就上早膳,让你就在这屋子里吃!吃啊!吃!” 吴妈妈高声的和唐七糖比划着说话,一低下头,却马上小声嘟囔:“吃吃吃,吃不死你的!个聋哑的贱东西还都当宝了!这个问那个问的!我呸!” 唐七糖只当没听见,也不用回话,只管装聋作哑的在厅里坐了,对摆上来的东西来者不拒,吃饱喝足,看也不看吴妈妈她们一眼,自己拿了本书,斜靠在榻上看起书来。 吴妈妈对着她悠闲自得的身影,左一个白眼,又一个鼻哼,最终无奈的和小丫头们拎着食盒出去了,唉,谁想得到呢,一个聋女,竟然现在还过了明路了,连公爷都知道了的,日后还真得当半个主子待了! 唐七糖虽不知道郦复到底去了哪里,但既然临走还让吴妈妈帮自己准备膳食,想必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那便是出了这府里了。 她手拿着书,心下想着:这两天也不方便四处乱跑,一是这亲戚的事,自不必多说,肯定要等过几日才能出去溜达。 而最主要的是,昨天那个强吻自己的混蛋到底是谁?到底要干什么?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么这么大的帐,这么这么大的仇,总要算的!不管怎样,得强回来呀!不不,怎么也得强行弄倒了他,再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才行啊! 但他到底和那个二皇子是什么关系自己还没有搞清楚,他那武功也甚是……让人头疼!本来还想今天一早先和郦复打听打听的呢! 昨天看那二皇子和那男子总是对眼神,看来这男子肯定不一般!不管!以不变应万变!就算二皇子要把自己带走,总也要有个明目,一晚上过去了,并没有动静,谁知道是不是忘了呢! 唉,京城不好呆!等石绿帮自己赚多些银子,自己还是走! 不过,走之前,一定要阉了那该死的男人!一定! 唐七糖一边想着,一边抚上了自己的唇,她还没有发现,她对那男人的惩罚,从强回来到打得不能自理,最后升级到要阉了! 是啊!不能想啊,一想昨天的事,脑子里就是他那狂热的样子,疯狂的爱意,印象深刻啊!这吻的印象太深刻了! 觉得昨日的事印象深刻的人不止一两个。 四皇子卫行之,一早躺在自己寝殿的榻上,毫不留情的挥手让昨夜侍寝的宫女离开。 这些女子!都是一个样子,连笑都是那么假! 寝殿温暖如春,却也孤独得很,母后说,明年一定要让父皇定下自己的太子之位,届时,自己便可以移居东宫了! 当然,母后肯定也要给自己选妃了! 可即便选妃,估计也都是一样的!从小看到大,这些女子都是这样的!从十三岁有教引宫女教习这些事以来,女子的滋味都是一样的! 唔……不,除了昨天那只小猫! 要是那只小猫……躺在自己身下,会不会不一样了呢?她会怎样做呢? 卫行之半敞着雪白的衣袍,想到昨天那只冲自己撩爪子的小猫,不禁觉得自己又涌动起一股情潮:嗯,那小丫头是长得好!不过看着是还小,难道真的是郦复的人了?不能!自己看上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先?! 郦夏,看着对自己很顺从,可那只小猫的事,到底涉及他的庶弟,谁知道他又隐瞒了什么! 嗯!不如,就用这一件事,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撒谎好了! 母后她总是那么信任着郦家,可父皇惯常的态度还是对的,这天下,是卫家的!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是外人!不能那么信任别人! 四皇子想罢,半坐起身子,拍了拍手,寝殿的一处暗门里便出来了一个黑衣人,迅速的过来榻前跪下,静静等待吩咐。 “此刻起,你去承恩公府,去那个郦复的屋里好好盯着!三天内,一举一动都要回来告诉我!” “诺!”黑衣人无须问,无须多说,应诺后迅速离去。 四皇子轻捻手指,额头的美人尖轻动了动,嘴角斜勾了一边,兀自低语:“若一切都是真的,郦夏,我从此只信你;若有一丝隐瞒,小猫……你说,我该信谁?” ------题外话------ 今日共四更,还有三更哩。 订阅的亲亲,要来参加评论区的首订活动不?列列等你哦! 第八十四章 你脸红什么 却说唐七糖一个人在勤学轩里坐到下午时分,正在百般无聊,几乎都又要瞌睡着了,却听见郦复在外面吩咐着人什么话,旋即,便带着一阵风的进来了。 郦复看见半躺在榻上的唐七糖,本就笑着的脸,此时愈发不知裂成怎么样好。 他兴奋得一下子冲过来,竟然一把将唐七糖从榻上抱了起来转了个圈,说:“小七!你真厉害!小七!你太聪明了!你知道吗?我们的麻将一下子就卖完了,我们发财了!我们有很多银子了!” 唐七糖哪里管他什么,狠狠地对着他头就是一记,闷声喝道:“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郦复不以为意的笑着放她下来:“哎,别打别打,呵呵呵,我放你下来。” 郦复照样高兴极了,和唐七糖两人一起坐了,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自己去倒水喝。 唐七糖想到利是堂的银子,反倒问他:“很忙?看把你高兴的,出息!” “嘿嘿!可不是!我自然高兴!这是小七赚回来的呀!小七,你猜猜?我们今天赚了多少?”郦复笑得嘴都酸了,想到怀里的身契,想到小七从此走不了了,却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得意。 “不猜!算都算得出来!我只问你,你今天一早出去就是为了这个?”唐七糖的打算正好和他相反,她拿了银子得跑路啊,得和那个敢冒犯他的混蛋算账啊。 “是啊!得帮我的小七多赚些银子,好让你有嫁妆嫁给我啊!” “去去去!别废话!石绿呢?”唐七糖瞪着眼,扬了扬手恐吓了一下。 郦复赶紧偏开头,才说道:“石绿还在忙!还别说,他比我强,还记得你说的话,即便不够卖,也可以下订单!如今我们已经卖出去一百多副牌了,还有好些订单!就这一日,我们便赚了一千两!小七,照这样下去,我们很快便是庆京城里最有钱的人了!” “这是肯定的!让石绿继续按照我说的做,日后还会更有钱的!这算得了什么?”唐七糖撇撇嘴,毫不在意。 “咦?小七,你到底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你竟然都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只是早就知道肯定能赚银子,没有你那么兴奋罢了!好了,银票呢?拿来!” “小七,我,我帮你收着?” “想得美!拿来!” 唐七糖伸长了手,瞪大了眼睛,郦复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尽管有身契,他心里还是害怕唐七糖手头有了银两,便不在他身边呆了。 郦复便讨好的说道:“小七,我可以帮你先收着嘛!你看你那厢房,也没个合适的地方藏着,放我这里,我又不会少了你,以后连我的一份也给你!啊,不,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唐七糖懒得理他,一把抢过银票,大概的看了看,拿了几张,又把剩的往郦复手里一塞说:“稀罕!我要赚银子还不容易?就凭掷骰子,就能买下你了!还你的就是我的!把剩下的好好收着,记好帐,也不能少了石绿的份,别不清不楚的,利是堂日后多得是今天这样赚银子的事!做生意,亲兄弟都得明算账呢!” 郦复笑着收了,点头如鸡啄米,还一脸谄媚:“那是那是!我的小七是谁啊!那手骰子玩得,要什么是什么!小七,要不,你和我玩一把,你把我赢回去?” 唐七糖双手抱胸坐着,闻言不禁仰头翻白眼,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一副任人欺负的奴才样呢?可这些日子他还真把自己当祖宗般供着,我唐七糖还就吃这一套呢!好坏得让他也赚些钱,就当他供着我的报酬了! 唐七糖斜睨了一眼郦复,说:“别瞎扯了,你这几日练得怎么样了?掷一把我瞧瞧,日后利是堂发达了,你可是董事长呢,总要有些本事。” “董事长?我不懂事吗?”郦复不解的问。 “去!别不懂装懂的瞎说!掷一把我看。” 郦复听话极了,屁颠颠去拿了骰子来,看了眼唐七糖,倒认真了脸,敛了心神,在手中摇了几摇,一把甩在榻几上。 “哟!不错啊!竟然能一把掷出‘满园春’啦!不愧是我唐七糖的徒弟!”唐七糖想着这小子对自己的讨好,毫不吝啬的夸奖了起来。 这下可把郦复给乐得,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小七?我真的很厉害了?噢,小七,我是不是比很多人都强?” “那是!只要你勤加练习,都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唐七糖抿着嘴,冲郦复很认真地点头。 她想着,反正好话不要钱,连师父那么古板的人,也认为鼓励和夸奖是最好的老师,那自己便随口夸夸他好了。只是,她若是能知道她的夸赞,最终误了她自己,不知道会作如何想。 当然,这下子郦复更得意了,一把拉住唐七糖胳膊说:“那小七,我是不是有一天会比你厉害?不不,和你一样厉害?” 唐七糖摇了摇手臂,回手照着郦复脑袋就又是一巴掌:“放手!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规矩点!别动手动脚的!你还想不想我教你了?” “哎哟!小七你轻点!打坏了打坏了!我以后可是你夫君啊!小七,我都和我爹说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打坏了我,你就得当傻子的媳妇了!”郦复想着怀里的身契,实在掩不住那得意,抱着头继续胡扯。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唐七糖眼睛瞪得更大了,手举得更高了,这小子又搞什么! “真的,小七,我和我爹说了!昨天说的!我和我爹说麻将也是你想出来的,等我长大了,你就是我的人!我爹昨儿个打牌打得可入迷了,便一口应承了!所以,小七,你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屋里人!哎,你别瞪眼啊,我会对你好的,小七,我一辈子对你好,哦哦,小七你别打啊……啊……” 唐七糖虽然觉得这小子胡说八道得很,但是自己早晚要走,再加上身上不方便,追着郦复打了几下,也懒得理他,拎了他耳朵拉到榻边说:“不许再胡说!还一辈子呢!你小子才几岁?懂什么一辈子?姐我都不懂一辈子的事,你还说上了!给我好好的练!” “小七,你比我小,不能当我姐!我可以叫你妹妹!小七妹妹!”郦复觉得就算被唐七糖打,那也是乐趣,而且乐趣无穷,还开心的瞎说着。 “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几岁呢!” “呃……小七,我翻年正月里就十三岁了,难道还有比正月还大的?等我过了生辰,你就搬来我屋里住,你那房间太冷清了!”郦复心虚的偷偷摸了摸怀里的身契,说起谎来倒也滴水不漏。 “郦复!你要是再说这些,我立马就走!” “好好好,我不说。我练习!” 两人闹了一阵,唐七糖被他胡说的心烦,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问他二皇子和那易容男子的事了,只罚他他继续在屋里练习,直到傍晚石绿回来的时候才收手。 石绿也十分高兴的把一天的售卖情况说了,三人都很高兴,乐呵呵的清点一遍账目,唐七糖又指点石绿几句,等回到自己的厢房睡觉,都已经快戌时了。 唐七糖洗漱了,闷头便睡,根本不知道今日勤学轩暗中被多双眼睛关注着。 是夜,皇宫皇子所的一处寝殿里,四皇子卫行之十分有兴致的听着黑衣人的禀报,越听,嘴角翘得越高。 “你是说,那女子不是个聋的?会讲话?” “是,很会讲话。聋的?这个属下不知,实在没看不出来。” “她真的打郦复了?” “打了。打了好几回,下手不轻,不像个丫头的样子。” “她还会掷骰子?” “是。自称唐七糖师傅。” “唐七糖?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继续说!不,从头再说一遍,细细说!” “是!” 是夜,慎王府的银安殿里,慎王卫曦之面色凝重的听着黑蛟的禀报,越听,脸拉得越长。 “怎么回事?说清楚一些。” “是。那人比属下去得稍晚几息,直接便伏在承恩公府勤学轩的主屋,熟门熟路,行动迅速,身手敏捷。属下不敢造次,便守在暗处等待。那人直伏了一天,直到聋女回房间安置才离开。属下不敢大意,暗中一路追随,那人直入宫中,还有腰牌!究竟属于宫中何人手下,属下便不敢再追了!” “我知道了!你……没有聋女的别的讯息?” “属下无法靠近,怕漏了行藏。暂时没有了。” “去请卫方勉!到财神楼找我。” “王爷,此时?” “嗯,快去。” “是!” 冬日的早上,人总是慵懒些,唐七糖又是一觉自然醒,睁开眼看看四周,都不用掀开帐子,便知道不早了,粉红色帐子都透进来微黄的日光了,显见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唐七糖懒洋洋的伸着懒腰,慢慢的穿衣服起床。 房间里已经有些冷了,四个碳炉只剩一个还有些微弱的火光,其他都是灰色的碳烬了。唐七糖随意的梳了梳头发,便出了厢房,往郦复的主屋走去,还是他那边屋子好啊,热乎乎的,好吃的、好用的都是自己的! 然而,今日郦复又不在。 唐七糖对着又是空荡荡的屋子满心疑惑,难道他们又去利是堂了?噢,这小子,倒是比自己上心!算了,等下总要回来的! 唐七糖安然的占据了那张大大的,舒适的榻,翘着脚,吃着各色点心,只等那当自己祖宗供着的主子爷回来。 可是,她等回来的,将是新主子,至于会不会继续当她祖宗供着,那……还真不好说! 却说郦复为什么不在呢?他也不愿意的好不好,他若是知道他的人生从此不同,估计打死他,他也会赖在床上不起来的。 他一大早还睡着呢,却是被吴妈妈来叫醒的。 “二爷!二爷!小公爷来啦!快醒醒!小公爷候在外头呢!” 石绿已经起来了,见吴妈妈在落地罩那里这么叫唤,赶紧撩了帐子,服侍着郦复起来。 郦复拉着脸,不明所以的和石绿对看一眼,石绿摇着头,郦复皱皱眉,两人赶紧的穿好了衣服,出去见那个假正经的世子大哥。 “大哥早!这是有什么急事?劳动大哥这么早便来勤学轩?怎么没有差人来叫为弟过去?”郦复行着礼,偷偷觑着这个比老爹还爱装深沉的大哥。 郦夏脸色也不好看,盯着郦复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说:“早么?都什么时辰了,若是读书的,早起来了!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穿好了么?好了便随我走。” “啊?大哥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哪里?你还好意思问!你还不知道,父亲大寿那日,你那个聋丫头冲撞了二皇子,本来当日便要带走她的,许是念着那日是父亲寿辰,二爷便留了面子,如今差人来要这丫头,你倒是和我说说,我该怎么做?” 郦夏说着这些,也是一肚子的火。 看看,为着这事,五妹妹不高兴了几天,四皇子又惦记,母亲又催促。 至于那个摸不着头脑的二皇子,更是让人郁闷!本来昨天送了一堆东西赔罪去的,他也收了的,自己想这事就当这么完了,谁曾想,今日一大早,二皇子府便又差人把东西送回来了,说还是要人! 要人要人,这可奇了怪了! 一个聋丫头罢了,即便生得好点,可至于这样吗?这个要那个要的?! 如今四皇子那里,自己还没有去回复呢,已经向吴妈妈打听下来,的确是郦复的人了,难道还好把人往四皇子跟前送? 可既然已经是郦复的人了,胡乱把人给二皇子送去,也说不过去啊!虽是庶弟,但他向来对自己还算恭敬有礼,总不好为了这事闹得不堪,那便让他自己和二皇子说去!二皇子不是还说,就是和他一起吃面才认识的这聋丫头么? 郦复哪里知道这些,愣住好一会,才蹦出几个字:“我怎么不知道啊?这事小七没说啊?” “谁?谁没说?快走!你若是想将人留下,便自己去和二皇子说,我昨日已经帮你送了礼了,人家都退回来了!我可是已经仁至义尽了,若不然,你便直接将人带上,给他得了!一个聋丫头,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值得让人又拿我们府里说事!”郦夏说的也是实情,不耐烦的催促着。 郦复这才觉得失言,赶紧低下头,小七装聋作哑的,这事还不好说。唉!小七一定没将这样的事放在心上,所以才没有说!她连皇帝也不放在心上呢!唉,这可怎么好!不管怎样不能让人把小七带走啊! 可还真是这么回事,昨天唐七糖被郦复闹得心烦,还真把这二皇子不二皇子给忘记了,她觉得,要报仇的是那个强吻她的男人,至于撞了二皇子……那算撞了吗?不应该是二皇子撞了我么?即使撞了就撞了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郦复想到小七的性情,忙说道:“不不,大哥,我跟你去二皇子府,我去和二皇子解释,小七她一个聋女,哪里知道冲撞不冲撞的事!我去给二皇子赔罪!” “哼!就知道是这样!那就快走!我等会儿还要进宫呢!” 于是,大清早的,两兄弟便来了二皇子府,等在待客的大厅里等着二皇子卫方勉。 郦复心里不舒服,等了好一会不见二皇子人影,不禁轻轻和郦夏吐槽:“大哥!不是说一早让人来府里要人么?怎么现在我们来了,又说他还在睡觉?” 郦夏心中更加不爽,但他向来沉稳,撇了一眼弟弟,恨铁不成钢的说:“别多嘴!这是二皇子府!” 二皇子卫方勉,不单是承恩公府视之为尴尬的人物,满庆京城为官做宰的人家,也是很敏感的。 当今皇上对卫方勉的态度,在外人眼里,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不怎么管,但该有的都有。十八岁便让他开府建衙,虽没有封诰,但二皇子府规制上还是按着王侯的格局造的,你看,就连这处待客的厅堂,也是十分的富贵堂皇。 这种布局,和他们承恩公府的富贵又自不同,好些东西的摆设、用色、规制,那是只有皇室中人才能有的!所以,就从这点来看,皇帝到底怎么想的,谁又猜得透,谁又敢去问? 而承恩公府不管局势如何,作为皇后母家,只能拥立四皇子。像二皇子这样敏感的人物,别人都能议论,就是他们承恩公府的人不能当众多说一句! 郦夏环顾四周,心绪纷杂。 郦复哪里管这么多,但大哥都生气了,他撇撇嘴,不敢再说。 两兄弟沉闷的在厅里坐等,石绿在门外和郦夏的从人守着,心中也是十分忐忑,隐约听着是小七的事才来这里的,到底什么事呢? 而卫方勉呢,却还呆在自己的寝殿里,和卫曦之打着嘴皮官司。 此时他满眼兴奋,脸凑到对方眼前:“快说!不说我不出去!有本事你自己去把人带回来!” “我昨晚就和你说了,你还没完没了了!我连棋谱都给你了,你还要怎样?别给脸不要脸啊!快出去,把人给我要回来!”卫曦之今日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太过白皙,实在是俊美得让人惊叹。 “昨天你只和我说一定要人,没说为什么一定要人。那!我可是推托了郦家好些东西呢,人家可是连皇后娘娘都搬出来了的,我说不定还会为了你挨骂呢!你倒好,怎么的也不和我说清楚!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是为了和她赌钱?快说快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管我呢!总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了,你还要怎样?”卫曦之俊美的脸有着几分愠然,更多的是着急。 卫方勉自然看得明白,很是来劲的讨价还价:“我要这个丫头!你答应我,等人来了,让她陪我赌几天。这样我才出去!” “卫方勉!你确定要这样?”卫曦之寒了脸。 “哟!来真的呀?还真生气了?好好,当我没说。我就是奇怪了,祝寿那天你为什么没有直接把人拎回去呢?我不是都给了你机会了吗?谁知道你忽然不见了人影,如今倒又来折腾我!”卫方勉到底还是了解他的,赶紧自找台阶下。 这个问题……咳咳,实在有点不好回答啊! 卫曦之低着头,使劲将卫方勉往屋外推:“好了好了,你快去,先把人弄来,日后我告诉你!” 卫方勉边退边走,却忽然咋呼起来:“咦?你……这是脸红?你脸红了?啊?哈哈哈哈,曦之,你真的脸红了!你脸红什么?哎呀,太有意思了!不行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脸红什么?” ------题外话------ 第二更,还有两更! 订阅的亲亲,继续挥动你可爱的小手指!么么! 第八十五章掷骰子赢美人咯 卫方勉兴奋得无法形容的,反手拉住了卫曦之的肩膀,使劲扳了卫曦之的脸看。 “卫方勉!你若是再这样,日后你再有事我决不伸手!”卫曦之这次真生气了,一把甩过头,板了脸,可那白皙如玉的脸上红晕尚未退却,俊美的脸比之平时多了一份生动和人间烟火气。 卫方勉努力憋了笑,可他那张脸,即便不笑,也十分喜气,何况此时! 只见他眼睛亮晶晶的,脸憋得有些红,随意的应承着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帮你去劫人回来,不过曦之,能让你脸红的事,我猜都能猜出几分!哈哈……” 卫方勉边说着,边出了门,那笑声却压抑不住的从外面传进来。 卫曦之抿着嘴皱着眉,过了一会儿,却自己也笑了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自己的薄唇,嘴角便漾开来,轻轻地呢喃一声:“糖儿……你一定是糖儿……” 卫方勉到了大厅,嘴角的笑还兀自张扬,见郦家两兄弟正规规矩矩的坐着,忙打招呼道:“哎呀,让两位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啊!” 郦夏赶紧站了起来,拱手打着招呼,郦复心中虽不情愿,也赶紧行礼。 大家见完礼,分宾主重新坐了,下人们重新上了茶,三人却都不说话,大厅里有片刻的沉静压抑。 卫方勉呢,心里还在想着刚才卫曦之的反应,心中疑惑不已。 他虽嘴上那么调侃,但卫曦之的病情他还是知道的,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对女人有兴趣?要不外界也不会传闻他吃人手指什么的了!唉,‘玉无双’这样的毒,那人真下了了手!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下得了手!谁知道呢,兴许有一天,他对自己也会下手…… 郦夏呢,心里觉得二皇子是出了名的风流好色,如今人没有带来,总是理亏,就等他先开口了,自己才好讨价还价。 只有郦复心中着急,见两人都不出声,心里为小七担心,绷不住了,兀自开口道:“二爷!听说那日我的婢女冲撞了二爷,今日我特来给二爷赔罪,还请二爷恕罪。” 卫方勉这才抬起头来,瞄一眼急切看着自己的郦复,笑眯眯的说:“哎,郦二爷不必如此!要说冲撞也是那婢女的事,与郦二爷无关!我呢,大家都知道,别的都不喜欢,就喜欢看看各色美人,我这府里什么样的都有了,就是没有聋的!稀罕着呢!赔罪说不上,一个婢女罢了,就当我买了,郦二爷开个价!” “这……” 郦复都说不出话了,他原本还想着,就以小七是个聋的来打发卫方勉呢,结果人家直接就大言不惭地说了,就是对聋的感兴趣呢!这可怎么好? 郦夏心中也更觉得奇怪了,昨天自己还按着四皇子吩咐的,说是皇后有兴趣,二皇子府便也没说什么便收了东西,算是翻篇了;今天忽然又把东西退了回来,只说要人;而这会儿,竟然说愿意买下来!这到底什么意思?一个聋丫头,值得这样吗?这又是什么道理? 郦夏皱起眉,看向郦复,用眼神告诉他:行了,给了!这又不是事! 郦复却着急了,人忽的站起来,话也脱口而出:“这怎么行!小七是我的!” “呃!”眼看自己弟弟如此急切,郦夏都吓了一跳。 “嗯?”眼看郦复如此急切,卫方勉也吓了一跳。 他暗自寻思:有意思!看来这聋丫头是个好玩的,若不然,郦复这么个出名爱闹腾的小子,竟然这么着紧;曦之那么难相处的人,竟然这么大张旗鼓的要自己把人弄来!不行,回头得给他加码,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此时么,总得先把人弄回来的! 郦夏赶紧拉了兄弟坐下,低声呵斥:“二弟!不得无礼!你干什么?不就一个丫头吗?改日我让人给你多买几个!好了,你可有身契?着人去拿来,顺便把人送来就完了,难得二爷看得上!快去!” “不!大哥!小七是我的!爹已经答应了的!她日后是我媳妇,是你弟媳妇!你竟然要卖了你的弟媳妇!你怎么可以这样?”郦复啥也顾不上了,脸也红了,梗着脖子,声音还挺大。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我的弟媳妇?父亲知道了,看不收拾你!只不过是个丫头,你,你竟然……你好意思说吗?即便日后你真收了她,也只是个婢妾罢了,你说什么胡话?还不快和二爷赔礼?这可是二爷府上!” 郦夏气急,可到底在二皇子府,总不好太过,威逼利诱着让郦复赶紧收场。 可郦复憨直脾气也上来了,想着小七是自己的,二皇子又怎么样?自己又不是承恩公府日后的主子,要巴结四皇子,要防着二皇子,自己再努力也只是个庶子,再纨绔也还是个庶子,凭什么让自己把小七献出来,让他们卖好?! 郦复不顾哥哥的阻拦,又站了起来,虎着脸走到卫方勉身前,深深地行了一礼说道: “二爷!您是皇子,可也没有夺人妻女的!我的小七虽是个聋女,却是我的人,可既然她冲撞了二爷,我给二爷赔罪,再不行,二爷要杀要剐,我郦复悉听尊便,可二爷没有强夺人妻的道理!这事就算说破天去,也不行!要人没有,别的请二爷尽管开口,我郦复都担了!” “哟嗬!有意思!有意思啊!”郦复几句话一口气说完,卫方勉竟然还拍起了几记巴掌,夸赞了起来。 可旋即,卫方勉脸上酒窝深深,眼眉挑挑,话和郦复说,眼睛却看向郦夏,冷笑道:“昨日我不在家,下人们不明就里收了你们府赔罪的礼,如今我把礼退回,只要人,这可是那日你家小公爷亲口应承的事!怎么现在一转眼,变成了我抢人妻女了?!噢噢,原来是你的妻室!那你倒说说,你什么时候娶的她?可有聘书?可有婚书?你若是拿得出来,我没有话说,可你若是拿不出来……郦二爷刚才的话……可是对龙泽皇室……呃……啊……” 这话一出,郦夏那个急和气,真是别提了! 真是没有想到,这么小的一桩事情,竟然演变成了这个局面!自古红颜是祸水,如今只是个聋丫头,竟然自己的弟弟还要和二皇子叫板了! 若她真是郦复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也便罢了,可这,这,这简直都哪跟哪儿啊! 原先自己还想着这小事一桩,没必要告诉父亲知道,带郦复来陪个罪,送些礼也已经是十分看重二皇子了,如今看来,竟是自己想错了,兴许从那天二皇子突然来府里给父亲祝寿起,这事便有些蹊跷了,他不会是借机要做什么事?眼看四皇子也成年了,皇上也该把储位定下来了,所以,他这是挑事来了?! 郦夏心里转了几个圈,赶紧站起来和自己弟弟站在一处,行礼赔罪说:“二爷恕罪!我二弟年幼无知,口不择言,实在失礼!我这就带他回去,让父亲好好教导他,改日再来给二爷赔罪!” 郦夏想的是,看来这事自己兄弟俩解决不了了,得父亲出面了,先回去再说。 郦复一听,可不干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 但凡和四皇子沾了边的事,父亲一准儿只为四皇子想!如今关于储位,连自己都知道,只有二皇子才有资格争上一争,作为四皇子最坚强的后盾,父亲人前人后都不想让人觉得承恩公府会对二皇子使手段,免得被人抓了把柄。 那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到时候为了息事宁人,哪里还会帮自己说话?那小七呢?我的小七呢?可不是变成别人的了? 可如今自己的确还没有娶她,这,这历来丫头通买卖,如今得罪了二皇子,自己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大哥往老爹面前一告状,即便不把小七送来二皇子府,那小七在府里也没好日子过,谁知道那个嫡母坏女人乘机会怎么做呢,万一把她卖了,可怎么好? 郦复到底是在世家后院折腾打滚出来的人,想到这些,虽说心中气愤,可十分明白如今不能就这么走了! 可该怎么办呢?郦复心中又急又无奈。 郦夏作为大哥,又是承恩公府的世子,忙伸手拽了郦复,想拉着他离开。 郦复哪里敢就这么走了,除非二皇子肯开口不再追究此事,否则不管怎样自己都不能走!他打定了主意,身子便像钉在当地似的不动了。 当着外人的面,又是在二皇子府上,郦夏也不好和他打起来,只好用力去拉他。 两人就这么拉来扯去的,郦复手边刮到了自己腰带上系着的荷包,忽然计上心来。 只听他马上大喊道:“二爷!你说得对,我是还没娶她,我说错了!求二爷恕罪!可是二爷,我就喜欢她!你这般夺人所爱,我不服!君子不夺人所爱!对?二爷即便硬要我的人,也得让我心服口服!” 卫方勉闻言,越发来了兴致了,哟嗬!竟然还说喜欢她?!哎呀!太好了!一个小聋女,还有人这么大张旗鼓地说喜欢她?看来一定有她的好处!回头得让曦之再加码!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让你心服口服法?你是不是心服口服了,便乖乖给我把人送来了?” “……是!你要是让我心服口服了,我便将人送来,可你要是不能,从此咱们就当没这回事!”郦复摸了摸荷包,想着昨天小七的话,咬了咬牙答道。 “哦?有点意思!那你说,怎么个让你心服口服法?” “我们……掷骰子!赌大小!二爷若是能赢了我,我便把人送来,二爷若是输了,还请日后不要再为难我的小七!” “这样啊?看来郦二爷很有把握啊!你这样做,可也不是君子所为啊!我可只对美人感兴趣,对赌没甚兴趣,我又何必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和你赌呢?” “这……我……我不管!二爷也不能让我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就这么拱手让人!” “那……我找个人和你赌,行不行?要是行,咱就赌一回,要是不行,我就还是和老公爷说话去!我就不信,老公爷和你一样无礼。”卫方勉说着,眼睛又看一眼在旁边呕得要死的郦夏。 郦夏正咬着唇拽着郦复的袖子,恨不得打郦复一顿,见卫方勉看来,尴尬的扯了扯笑。 郦复低头看一眼快被大哥扯下来的袖子,知道回去了定然没有好果子吃,只好点头:“好!行!你找个人来赌!” 卫方勉摸着鼻子,笑得像只狐狸,说:“那赌注呢?你是把我的聋美人即刻押在这里,还是立马写张文书与我?我可得看见东西才能有那个兴致啊!” “这……”提到小七,郦复心中纠结起来。 他其实并不想将小七搬出来,可心里总带着侥幸的心理,这么回去也讨不了好,赌一把自己还有些把握,小七都夸自己来着,‘都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小七那手骰子掷的,自己还从未见过有人比得上她,我可是小七教出来的! 郦复捏了捏荷包,想着昨天唐七糖的夸奖,手探进怀里,咬了咬牙,把那贴身藏着的身契往旁边的茶几上一拍,说道:“好!这是身契,有本事,你赢去!没本事,从此再别想着我的小七!” 卫方勉笑盈盈的拿起那张泛黄的纸,很是认真的看起来,心里那个乐得呀,简直要倒地翻筋斗了!得!这身契得自己拿着,看曦之那着紧的样儿,有这把柄在自己手中,日后曦之的人就是我的人,曦之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予取予求啊! 卫方勉憋了笑,转头吩咐从人:“去,把我的疯兄弟请来,就说帮我掷骰子赢美人儿哩!” 很快的,出乎卫方勉意料的快,卫曦之都没来得及易容,只带着个遮了半张脸的银面具,便在从人的带领下进了厅堂。 卫方勉忍着一肚子的笑,从主位上站起来,迎上去一把拉了他的手臂,乘势还捏了捏表示安慰,介绍给郦家兄弟说:“来来来,郦小公爷,郦二爷,这位是我的朋友,比我能赌一些,他代替我!输了,我再不提我的聋美人,赢了,郦二爷,你也不小了,说话得算数!” 这人……似乎有些熟悉,他只穿了身简单的青夹布袍子,冬日里这样的穿着,即便如今二皇子府大厅内暖意融融,看见他也觉得身上冷嗖嗖的。 他上半张脸戴了个银面具,眼洞开得很小,只露出黄豆大的黑洞和下半张白皙极了的脸,那如玉般的皮肤和线条优美的下巴,让人觉得他即便带着面具,也是个俊俏的男人,而那小小的黑洞,却让人觉得他十分神秘…… 他身姿挺立,沉默也冷漠,没有对郦家兄弟行礼,反而在看向郦复时,那小小的黑洞中,明显的有一股敌意。 郦复打量着眼前的人,心中忽然后悔起来,他手指又捏了捏荷包,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多些力量。 偏偏卫方勉招呼着他说道:“郦二爷,我这位朋友性格有些古怪,失礼失礼。不过不要紧,只是赌么,赌桌上无大小!我可是率快人,咱们这便开赌!怎么赌,你们自己说?” 郦复忐忑着,不出声。 郦夏忍到此时,反而心中放下了,这样也好,若是能这么解决了,也算了了这事,一个聋丫头罢了,二皇子得了便得了,只要别再和他扯上关系就行,至于二弟,赢也好输也罢,都是他自己的事了,与自己无关! 郦夏便主动催促弟弟道:“是啊!二弟,既然是你自己要赌的,那便快赌!也是二爷宽厚,容你自己拿主意,你倒是说啊!” 到了这个地步,郦复也知道总不能再反悔了,否则自己更没有了护着小七的理由了! 郦复一把扯下荷包,倒出骰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眼睛撇一眼那身契,沉声说:“好!就掷骰子,赌大小!” 话落,大厅里有片刻的沉默,所有人的眼睛,看向这进来了还没有说过话的神秘面具人。 卫曦之双手抱着胸,眼睛在小小的面具洞中盯着那张身契,仿佛要从那洞中长出只手来,好一会儿,他开口:“好!赌大还是赌小?” 郦复闻言,倒是愣了愣,通常都赌大,怎么还有赌小的么?他便说:“这位朋友这是何意?” “赌大,三局两胜,四点尊!赌小,一局定论,谁小谁赢!”面具人连声音都透着股子冷意,但言简意赅。 郦复想了想,果断的说:“赌大!我先来!” 说完,怕面具人反悔似的,一把抓了茶几上的骰子在手中摇了几摇,凑在嘴上轻声祈祷:“满园春满园春,小七小七小七!”咬着牙的把手散开,桌上六个四点儿红艳艳散开一片。 郦复挺满意,冲面具人挑衅的抬抬下巴。 卫曦之不出声,一步便跨到茶几上,一甩手,桌上的骰子已然不见,没见他摇,再甩手,桌上六个四点摆得像朵花似的。 郦复一看,他那日日随身带着的玉骰子,这会儿在人家桌子上是怎么看怎么扎眼。 他心下着急起来,知道自己今天遇上高手了,可,可这赌约是自己提出来的啊,现在只好硬着头皮赌下去了。还好三局两胜,只要自己下面好好努力,还是有机会的! 小七,我决不能把你输了! 他越在意,心中越是紧张,越紧张,他便越没底。第二把,那六颗骰子捏在手中许久,都没有甩出去。 偏偏卫方勉还要刺激他:“哎,我说郦二爷,你若是就此认输,也好省点我这疯兄弟的力气啊!” 郦复心中又是一急,撤手一把便甩了出去,却见六颗骰子在桌上转悠转悠,其中一颗却转悠到了地下,在二皇子府擦得发亮的金砖地上跳跃几下,最终以一个三点的面,停下了。 郦复懊恼而着急,脸涨得通红,咬着唇不出声。 却见面具人脚步轻轻的站到那骰子前,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一抬脚尖,那小小的骰子便跳进了他的手心,他极洒脱的一个转身,纤长的手指探向茶几,另外几个骰子便也入了手,再转身,茶几上六颗骰子又是鲜花盛开一般摆好了。 郦复看着那红彤彤的骰子,只觉得气血上涌,脑子里轰轰然一阵,抬头看见一旁郦夏那有些幸灾乐祸,有些同情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 他呼吸都急促起来,突然一把抓了那茶几上的身契纸,紧紧攥在手里,咬牙切齿的对面具男子说:“不算!这次不算!桌子小!拿骰盅才算!” ------题外话------ 第三更,还有一更。 亲亲紫罗兰,你家二列喊你去抢楼啦!嘿嘿嘿! 大家注意注意哦,今日抢楼时间截止至晚上11点啊,如果没赶上的亲亲,也可以23号还申领追订奖的哟。 第八十六章 我把小七输了 卫曦之面具后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身契,背着的手握了握,抬眼看见卫方勉那好整以暇,看戏看得笑意浓浓的眼睛,沉声道:“可以!不过要赌小!” 郦复闻言,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应承:“好!” 下一秒,却听面具男子冷冷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把身契放下!” 原来不知几时,面具男子已经和郦复站得很近了。 郦复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浓浓的冷意,他身子不禁抖了抖,却始终不肯将身契放手,两人就这么站着,一高一矮的身影中间,竟然有着浓浓的火药味。 “嗤!”卫方勉突然的讽刺笑声,打破了两人莫名的剑拔驽张气氛。 郦夏疑惑的看看面具男子,再疑惑的看看卫方勉,不禁冲郦复低喝一声:“二弟!休得无礼!是你自己要赌的,如今你输了一局,人家也许你再赌一次,你还要怎样?快把身契放下!” 郦复自知理亏,咬着牙,只好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地把身契放下了。 卫方勉笑眯眯的慢慢踱过去,拿起那被郦复攥得皱巴巴的纸,拉拉平整,弹得扑扑响,却揣进自己怀里说:“哎呀,得防着那些言而无信的小人啊!万一赢了,说好的好处不给我,我没地方哭去啊!郦小公爷,你且做个见证,不是我要先拿,可是有人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呀!” 郦夏闻言,也只好苦笑。 这,这些人,到底都在想什么,他们真的是在为了一个聋女下赌?我怎么觉得不值当呢?难道我那天没看清楚,那聋女当真国色天香世间少有?那四皇子的事我要怎么和他说呢?他会不会也这么在意呢?他会不会就算明知道是郦复的人了,他也还是要呢?嘶!这个…… 郦夏忽然觉得这件事情麻烦更大了起来,他有些不确定的冲卫方勉笑了笑,却又低下头想四皇子的事了,万一四皇子也这样呢?怎么办?怎么办?皇后姑姑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对我?怎么办? 可是,容不得他们兄弟二人多想。也不知道这二皇子府的下人是怎么训练的,很快的,便有仆从弓着腰、低着头,用红漆托盘托着两个镶金边的蓝瓷骰盅,和好些个寻常的骰子上来,沉默而恭敬的往面具男子身旁一站。 面具男子也不知什么来历,那样子倒比主人二皇子还要有气势一些,他手指轻勾,一个骰盅便被他白玉般的手指夹着放在了身前。 郦复不甘示弱的也一把拿了一个过来,此时眼睛里看这面具男子,那就如看仇人一般。 两人也不出声,但却挺有默契的拿起骰盅摇了几摇,只是面具男子要比郦复先放下罢了。 郦复眼睛喷着火,正要打开,面具男子忽然出声:“且慢!” “你要怎样?”郦复心如火烧一般,口气极冲,这掷骰子虽是自己提的,可怎么觉得自己落入圈套了呢? 为什么突然会跑出一个这么厉害的人来?为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也知道自己真的很厉害了!连小七都夸我呢!为什么要跑出这个人来! 卫曦之透过面具那小小的洞孔,瞟了一眼得意偷笑的卫方勉,冷冷的对郦复说道:“谁小谁赢,输了不许赖账,今日把人送来,若有延误,本……本府的主人可饶不了你!” “咳咳!对!本皇子决不再姑息!郦小公爷,你可是见证人,到时候可不能说我欺负人啊!”卫方勉心里笑得打跌,但还是十分了解卫曦之的,看,真着急了,差点本王都说出来了!他此时很识相的帮忙开口,还拉上了郦夏。 事到如今,郦夏还能说什么?即便他刚才正在想着四皇子会有的反应呢,可都这样了,当然得先把二皇子打发了呀,他只好点头:“是,我知道,是二爷宽厚,我二弟也不是那样的人。” 郦复却只作未听见,他心中并不好受,但到底最近练习得勤,此时心中也算有底,咬咬牙嘴硬了一声:“哼!难道你以为你会赢?”便一把掀开了自己的骰盅。 当看见六个一点红艳艳的开在骰盘里时,虽然自己心中早知道是这样,但还是十分高兴的笑了起来,抬着下巴冷声对面具男子道:“难道你还能比满盘星小?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面具男子却忽然笑了。 他白如美玉似的半张脸上,薄唇轻勾如新月,那霎那间的恣意轻狂笑容,让看着他的几人都晃了晃眼睛。 郦复更是看得觉着自己的身体抖了抖,但再看一眼自己面前的骰盅,不禁也壮胆笑起来:“怎么?不敢开了?哼!把身契还给我!” 却见面具人笑意盎然,手轻提,面前的蓝瓷骰盅一拎,眼前便出现了排成一列的六颗骰子,顶端一粒红色一点,如晨星般,高高的,孤独的,却又炫耀似的落在众人眼睛里。 卫方勉也笑了,两颊酒窝深深,啊,曦之,这一幕何其熟悉啊! 如果唐七糖在,一定会恨得咬牙切齿,混蛋,你偷师! 是啊,如今偷师的赢了拜师的,唐七糖师傅啊,这可怎么好? ~ 郦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二皇子府的。 直到此时,他的脑子里只印着那一列骰子,只印着那骰子上的唯一一个红点,那红点,不断在脑子里扩大,扩大……漫得他满眼血红。 他站在二皇子府的门口,完全的失魂落魄了。 石绿皱着眉,喊了他好几声了,可郦复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石绿在四周看了看,小公爷已经带了几个人先走了,身后还跟着顶轿子,急匆匆地,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临走看二爷的眼神,说不出的古怪,到底怎么了?自己这样的从人,也没有进去大厅的道理,到底大厅里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二爷得罪二皇子了?那肯定是为了小七的事! 石绿心里也着急起来,小七到底怎么样了!他使劲地拉了拉郦复的袖子,郦复竟然摇晃了几下身子,扑通坐倒在地了! 石绿更着急了,凑到郦复耳朵边喊了一句:“小七到底怎么样了?二爷你说话啊!” 郦复这才慢慢转过头来看向石绿。 当他的目光刚刚聚焦看清石绿的人影时,“哇”的一声,便抱住石绿大哭起来:“石绿,我,我把小七,输了!啊啊啊……我把小七输了……啊……” 石绿被他抱得也倒在地上,闻言却一个翻身半坐起来,反手抓住了郦复的手臂,手指紧紧掐着他,声音大得吓自己一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我把,把小七……输了,输给二皇子了!我的小七!怎么办啊!石绿!怎么办啊?啊啊……”郦复哭得语不成句。 石绿愣愣的看了郦复半天,忽然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郦复脸上,赤红了眼睛,喉结上下涌动着:“你,你刚才魔怔了!是不是?你,你胡说的,是不是?你醒了吗?二爷,你醒了吗?你再说一遍!” 郦复抚着脸,愣愣的看着石绿,好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却突然把头埋下去,只管大哭起来。 石绿跪坐在旁边,看着他哭,看着看着,忽然一把抱住他,把他的头使劲扳上来,质问道:“你说清楚,怎么一回事?你混蛋!早知道你这样,还不如把小七卖给我!我倾家荡产也把小七买下来!我永生永世给你做牛做马也把小七买下来!你混蛋!你混蛋!你还不如杀了我!把小七还给我!” 郦复满脸的泪,张着嘴惊愕的看着石绿,任他把自己像木偶般的摇来晃去。 忽然,他猛扑过去,把石绿压在身下,扬手便是一拳:“连你也敢觊觎我的小七!连你也敢想着我的小七!连你也想买我的小七!我打死你!” 石绿心中难过得无法言语,刚开始任由郦复骑在身上发泄,可一想到小七被郦复输了,那么心高气傲的小七被郦复输了,那小七还怎么活?他心里的那股气涌上头顶,什么也顾不得了,抬起手和郦复对打起来,边打边骂: “是!我就想着小七了!要不是你是主子,我肯定就把小七供起来了!可你呢,你竟然说把她输了!你竟然把她输了!你还不如和我赌呢!你怎么就不输给我呢!你把她输给我,我让我的小七天天那么笑!” 两个人不管不顾的在二皇子府外面停马车的空地上翻滚打架,直打到都没有了力气,才躺在地上喘气。 到底,郦复是主子,石绿心中存着护主之心,没敢狠使力,郦复浑身灰土,头发散乱,但脸上没有破相。 石绿的形容便不同了。 一来郦复正需要发泄,二来他差使石绿惯了,下手也重一些,所以此时来看,石绿鼻子淌着血,嘴角也破了,小厮帽子早被扯了,头发披散着,短打的上衣被郦复扯开,露出脖子上的一处伤痕也在渗血,狼狈不堪。 黄黄的太阳照在两人身上,不远处二皇子府的门房在引颈张望,他们的马车遮挡了偶尔路过的行人目光,马儿轻踢了踢蹄,温顺的马眼看着两人,周遭有片刻的安静。 石绿忽然呜呜的哭起来,眼泪混在脸上的污血中,顺着脸庞滑下来,说不出的脏污和诡异,他哭得伤心极了。 郦复倒不哭了,躺在地上,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石绿边哭边开了口:“二爷,你说,怎样能把小七赎回来?要多少银子?我去挣!要座金山,我也努力去挣回来!呜呜……就算挣回来,她当你的七姑娘好了,我也去挣回来,呜呜……” 好一会儿,郦复幽幽的开口了:“石绿,银子没用,多少银子都没用。还不是因为我是个庶子,还不是因为我没本事,还不是因为我没权势!我爹,我哥,二皇子,四皇子,任何一个,只要比我有权势的,便能夺了我的小七……就算我今天没有赌,他们也会夺了小七……夺了我的小七……” “呜呜,二爷,那你把我卖了,把我卖到二皇子府,我去照应小七,我想看见她,我每天都想看见她!你把我卖了!呜呜……”石绿哭得也倒了地。 “石绿,别哭了,我还想把我卖了呢,可没有用,没有用……我对不起小七……” 两个人就这么躺着,看着天上的云彩,从白色,慢慢成为淡黄,深红,漆黑…… 当天边亮起第一颗星的时候,郦复忽然跳起来,却又无力的跌倒,大骂了一句:“我讨厌星子!我恨星子!我恨!” 石绿也挣扎着爬起来,冰凉的手脚,疼痛的身体却让他又倒了下去,他无力的说了一声:“二爷,让我死了……我不想再回勤学轩了。” 郦复慢慢回头看向石绿,仿佛一夕之间,清俊少年的脸,便有了老人般的沧桑。他什么也没有说,移动着自己僵硬的腿走过去,用力拉起石绿,把石绿扶进马车里,自己却走到车架前笨拙的架起了马,往承恩公府而去。 ~ 黑蛟进来勤学轩的时候,唐七糖正半倚在郦复的书房椅子上看书呢!嘿嘿,这小子,果然不是个读书的料,这样的古代小黄书也不知道哪里掏来的,有意思! 唐七糖脚搭着脚,翻翻书页,偶尔拿一块蜜饯,只等着郦复回来用午膳,听见门口有动静,抬头一看,却是吴妈妈侧着身,轻撩了门帘子,讨好的对身后的人笑着请进。 唐七糖撇了一眼,见是郦复那个假正经大哥,立马垂下了眼睛,没了兴趣。 然而,假正经大哥却一本正经的踱过来,站到了唐七糖的面前,十分正经的在上下打量她。 唐七糖感觉到他的视线,却只做不知。 却听见他在与人说话:“我也不明白了,怎么看都是个聋丫头,怎么你们二皇子便这么上心了?好了,你看着办,到底是内院,别弄得太大动静!” 黑蛟也正打量唐七糖:主子这么上心,临走还特意嘱咐了,不要看她的眼睛,不要让她说话,可她会说话吗?啊?就这么个小丫头,主子还亲自和郦复那个二愣子掷骰子?!行!既然主子要,我便带回去再说! 唐七糖还没有搞清楚什么事,她手里拎着本小黄书,还在傲骄的等着人跟她比划,她只需要摇头点头呢,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脑后点了一下,她便没有知觉了。 黑蛟指挥着带来的仆妇说道:“把人好好抬上轿子。主子吩咐了,但凡她的东西,吃的用的,拿的看的,一应买下来,你们几个去拿了,不许拉下一件!” “是。”几个粗壮的仆妇利索的过来,连人带椅子,带小黄书,带她手边的蜜饯一起,便把人事不知的唐七糖抬了出去。 黑蛟转身把一张银票放到书案上,冲郦夏拱了拱手道:“郦小公爷,这是主子吩咐的,人是赢的,东西是我们买的,请小公爷笑纳!属下这便回去复命了!” “呃,这……无需如此……哎……” 郦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二皇子府的从人便已经出了门走了,郦夏拿起那张五千两的银票看了看,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随即,他背着手往外走去,这事还是马上和父亲说一说比较好。 而无人知晓的某处角落里,一条黑影等人一走,也迅捷无声的离开了勤学轩,几个起落,跳出承恩公府,往皇宫方向而去。 是夜,郦复带着石绿,跨进自己的院子时,吴妈妈眼里含着笑,大嗓门不断咋唬着:“二爷回来了?” “哟,这是怎么了?看这浑身的尘土!哎哟,石绿你怎么了?你们这是碰上土匪了?被抢了?哎哟,快进来快进来,那谁,快打水来!” “二爷啊!你该知道的,下晌,小公爷带人来把七姑娘带走了,哎哟,七姑娘攀上高枝了!” “哎哟,二爷啊,这下没有七姑娘服侍了,可怎么好?回头我去和夫人禀报一声啊,给您添几个啊!一准水灵活泼的!或者您还是喜欢聋哑的?” “哎哟……啊!二爷,你干什么!不,啊!二爷快放手!啊,救命啊!打死人啦!啊……石绿你干什么!啊!别打了……” 等勤学轩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近戌时了。 郦复和石绿各自安安静静的在屋里坐着,却明显觉得相互之间的隔阂大如鸿沟,跨不过去了。 吴妈妈被打得倒地不起,所有仆妇们也从未见过这么狠戾的二爷,再没有人敢上前多嘴。 屋角点了盏灯,也点了碳盆,可那股冷清萧瑟之气,却比最严寒的深冬还要让人骨寒。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郦复忽然站了起来,他脚步有些慢,身子微微晃了几晃,却挣扎着走到自己的床头,把一个黑漆小匣子拿了出来。 可他鼓捣半天,没有能打开,他捧着匣子不动,却有一颗眼泪,在静寂无声的夜里,化作很大的声响掉落在黑漆匣子上,变成小小的一汪水渍,在灯影里隐约反射着光。 郦复咽了口唾沫,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石绿,钥匙呢?” 石绿愣愣的坐着,又愣愣的转头,所有动作都形同木偶,最终他拖动着腿,从裤腰下解了一串钥匙,拎在手里走过去,不声不响的帮郦复开了那个匣子,却无力的跌坐在床头。 郦复看一眼他,布了红丝的眼里闪过一抹伤心沉痛,却打开盒子,翻了翻,拿出两张身契和好些银票捏在手里,自己也扑通一声在床头坐下来,把手里的东西往石绿怀里一塞,便也不再讲话。 石绿低头看一眼东西,不解的看向郦复。 郦复也正看着石绿,他努力的弯了弯嘴角,却让他的脸更加的奇怪,沙哑的嗓子没有了昔日的青春洋溢,低低的说: “石绿,我一直没有当你是下人,我们从小吃一个人的奶长大,比起我哥,你更像我的兄弟。高妈妈比起姨娘,更像我娘。 我们一起吃,一起睡,你总陪着我,我闯祸,你挨打。我知道,你心里是向着我的。 你喜欢小七,我知道。这世上,我只会原谅你也喜欢小七。 可是,……我,输了小七。我……对不起她。 我想离开这里。 我一个庶子,在这个府里,永远没人希望我出息,连我娘也不希望我出息。可是,就是因为我没有出息,我才会输了小七!就算我不输了小七,我爹也会把小七送给二皇子的! 石绿,我要去北边。 我要从军! 我会回来的! 你把你和高妈妈的身契拿着,从此后,你们娘俩就是自由身了!你想怎样便怎样,只离了这府里!你走!” 石绿像不认识他似的,眯着眼睛使劲看着他,好久,眼角带着两滴泪,梗着脖子说:“好,我和你一起走!我也不想在这里呆!”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别跟着我!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不想看见任何觊觎小七的人!”郦复忽然大喊起来。 石绿也跟着大喊起来:“你是我主子!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你,我只是生气你输了小七!要是小七一直在你身边,我会这样吗?我只是想看见她,我只是想看见她!我只要看见她就满足了!” 屋子又安静下来。 烛火偶尔‘哔啵’一声,却使四周越发安静。 郦复抬手擦了擦脸上不知几时掉下来的泪,捂住脸,声音从手指缝里低低的传出来:“你留在京城。小七也好有个照应。她……傲骄着呢!谁知道二皇子会怎么对她?得有个人……照顾她。……我对不起她,我没脸见她……” 石绿脸上的伤已经从深红变成了青紫,他拿袖子擦了擦嘴角,闷闷的说:“你别这样。你若是真的要去北边,也该跟姨娘说一声,和老公爷说一声,多派几个人跟着你才行。” “连你也看不起我?就觉得我不行是?姨娘?只要我离了这府里,或者最好我死了,她才能活得更好?你不用担心这些!我会给我爹留封信的,到时候,他若是还有我这个儿子,自然会派人照应我,可要等到他同意我去,我可能都死在这里了!” “二爷!你别这样!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可你从小到大,连衣服都穿不好,你怎么去北边军里?” “那是我的事!小七都说过,只要有心,天道酬勤!我就不信了,我是庶子,便真的是个贱种子!收拾东西!天亮便走!”郦复一想起小七,一想到她说过的话,一想到如今这屋子里再没有小七,就再也不想再这屋子里呆下去了。 他习惯的指使着石绿,却在石绿一瘸一拐去拿东西时,自己几步跨过去,沉默的把石绿用手肘支开,自己胡乱包了一大包东西,把那黑漆匣子里剩下的银票也塞进去,背上包裹就往外走。 石绿跟在后面,心里也不好受,却不知道要怎么劝他,他自己也不想在这里呆,没有了小七,这屋子让人感觉特别压抑。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外走,却已经天亮了。 郦复径自去马房赶了辆车出来,门房的人狐疑的看着他,正要上前问,却见石绿跟在后面,便也随这个胡闹惯的主子出门了。 出了承恩公府所在的长长街巷,郦复便自己把马卸了下来,背上包裹跨上了马。 石绿一把拉了马缰绳,咬着唇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郦复一把扯了过去,昂着头,眼睛望着远方,坚定地说:“你不必担心。我若是因此而死了,也是我自己没用,我会写信给我爹的!我会回来的!你……照应好小七!” 石绿怔怔的看着那马很快消失在青灰色的晨雾里,久久没有动过。 (第一卷完) ------题外话------ 明日开始,每日更新时间调整为:第一更中午12点半,第二更晚上6点半。这个月每天大约一万字。下个月如果调整,到时候再通知大家哦!明天开始第二卷《龙凤戏》第一章《每次都咬人》。 卫曦之:还不错啊!总算把人给本王弄走了。 二列:当然,所以轮到你好好表现了。 卫曦之:但你明天这个标题,什么意思? 二列:就是那个意思啊。 卫曦之:你这样有意思吗?你再这样,我不干了! 二列:你真的不干了? 卫曦之:不干了! 二列:那好,我换一个,唔……磨刀霍霍向某人?怎么样? 卫曦之:……你给本王等着! 第一章每次都咬人 唐七糖醒了有一会儿了,却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没有睁开眼睛。 四周静悄悄的,很暖和,鼻端有一股陌生的味道,很好闻,但很淡,若有似无,闻久了,却又让人觉得自己似乎闻过这味道的熟悉感。 唐七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转了转,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勤学轩自己的床上,不,确切地说,是躺在自己熟悉的帐子里,那浅浅的粉色帐子,日头照进来泛黄的粉色帐子。 可是,床……却不是那张床了! 奇怪! 唐七糖狐疑的坐起来,上下左右细看看,忽然抱住自己,难得的一脸慌张:搞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衣服换过了?啊?连内衣都换了?!这,这,这……有没有搞错?! 唐七糖脸涨得通红,心咚咚的跳起来,咬着嘴唇“哗啦”拉开被子,光着脚就下了地。 刚触地,脚下便一股柔软感觉传来,唐七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是一张巨大的地毯,繁复的花纹,绚丽的色彩,一路延伸到挂了大红锦缎帘子的门口。 这是间很大的房间,布置精雅,各种器具显见是一套的,都是红漆的精致木器,细细的雕刻着许多的吉祥花样,华贵如前世博物馆的珍品。 床左侧的是张梳妆台,梳妆台后是张八幅的屏风,上面绣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 床右侧有窗,此时用粉色薄纱半遮着,看不清后面的光景。 唐七糖快步走到窗前,轻掀了帘子来看,窗户最下面镶了一排玻璃,可以看见院子里的几棵树影婆娑,却也可以看见两个黑衣侍卫站在窗子不远处,如人偶般面无表情。 唐七糖皱眉,往屏风后面走去。 这是个净房模样,让人不解的是,所有用品都是勤学轩用惯的,包括那‘必给你’的土制芯子也好好的放在原先的地方…… 唐七糖站在屋子中间,深吸了几口气,低头看看身上轻薄柔软的新中衣,眉越皱越紧:“我这是被人打包劫持了?!” 屋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有女子恭谨的问候声传进来:“给王爷请安!” 唐七糖‘嗖’的一声窜到床上,一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手在被子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有人进来。 能听见门帘‘嗒’的一声后便没了声响,地毯太厚,行动无声。 似乎只是几息,又似乎很久,唐七糖忍不住轻睁开一条眼缝,正好看见一只雪白的手从帐子外在伸进来,唐七糖赶紧闭上眼睛。 感觉一股温暖的气息罩过来,很近,越来越近,能感觉有气息喷在脸上,鼻端又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很淡,很好闻,有点熟悉……可是哪里闻到过呢? 又是好久没有动静。 唐七糖忍不住又睁开一条眼缝,却见一张放大的脸靠在眼前。 “嗬!”唐七糖吓了一大跳,人迅速往床头缩着赶紧坐起来。 卫曦之正仔细的看她。 她应该是糖儿!她闭着眼睛的样子都和糖儿一样! 那小小的、秀挺的鼻子,那弯弯翘翘的嘴角,白皙透亮的双颊,真想摸一摸啊……可是不可以!自己每次一靠近她,便似乎迷了心智一般无法克制的冲动,这……到底是正常的吗? 可是,好难熬啊,她睫毛轻颤,如羽毛般扇在自己心上,自己把她劫了来,她不会跑了? 小东西,你最好不要跑…… 可是我好想亲她,上次的感觉实在太难忘了,怎么办?那,我只亲一下,一小下…… 然而,还没等卫曦之亲到,唐七糖的突然睁眼把卫曦之也吓了一跳,他退开一些,看着唐七糖看见她惊讶的脸,挑了挑眉,等待着她的反应:小东西,你还要装聋吗?如果你再装聋,我便也装疯好了! 唐七糖正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那个名字差点脱口而出,小妖!可刚才外面有人在喊‘王爷’!这人到底是谁?! 唐七糖紧抿了嘴,被子下的手攥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的眉黑而长,睫毛浓而密,笼着那双略有些上挑的凤眼上,十分的魅惑。 他还笑! 他半倚着床,帐幔低垂披在他后背,那粉色帐幔便把他白皙的脸映得有些粉黄,越发让那如玉的皮肤温润好看极了,他的唇型太过完美,以致于一笑,便让人看得心驰神漾…… 唐七糖抿着唇深深吸气,却觉得自己有缺氧的感觉:他是小妖吗?是第一次他自己晕倒的小妖,还是第二次被我催眠的小妖,他们是一个人吗? 还笑!不要笑了!我…… 唐七糖觉得面前的人,像一颗充满诱惑的糖果,不断在自己眼前晃动,让自己沉迷,她觉得头有些晕,脑后的凸起又突突跳了几下。 卫曦之看着眼前的小人戒备如小刺猬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软得如无力支撑的毯子,滑倒在胸腔里,却又痒痒得如有人在挠,他只想着要安慰她一下。 他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想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可他的大拇指才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滑腻的感觉却刺激得他伸出另一只手把人拉近了一些,自己都没发现,声音已然有些暗哑:“糖儿……不要怕……” 唐七糖挣扎了一下,但奈何帐子就这么点空间,而且,她真的很慌张,看着他的眼睛,她好慌张,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却已经在卫曦之怀里了。 卫曦之真的只是想抱着她安慰一下的,如果需要,他可以用自己的这个病发誓,他真的只是想抱她一下就放开的。 但是,当把小人儿抱在怀里,闻到她的女子幽香,或者只是因为太过靠近他,这一点卫曦之都已经有点分不清楚,因为那个感觉,那个又似毒发又似眩晕的感觉,迅速占领了他的头脑,也瞬间点燃了他的。 他觉得自己又无法控制的紧抱住了唐七糖,沉迷的微闭上眼,呢喃着只想寻找唐七糖的唇:“糖儿……唔……糖儿……” 这一声,唐七糖一听,却忽然明白了,那天假山洞中的男子就是他!易容的男子就是他!扮作小妖的也是他! 唐七糖心中刹那的放下了紧张,却也刹那的涌上了一股怒气,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装疯卖傻的欺骗自己,还莫名其妙的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她想把自己当作禁脔吗?他要干什么? 唐七糖心头急怒,本能的想用力推开他。 可她的手推到卫曦之精壮的胸口,却被卫曦之一把握着,轻轻揉搓起来,眼神更加迷离。 唐七糖气极了! 除了第一次见的小妖,这个男人,每一次见面,似乎都只想要抱着自己! 呸!我是洋娃娃吗?你想抱就抱? 唐七糖努力腾出另一只手,扬手便是一巴掌,带着呼呼风声的扇向卫曦之。 卫曦之却像长了苍蝇眼睛似的,明明眼神迷离的看着她,却轻轻抬手,没见他怎么动,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还顺手背到唐七糖身后,轻而易举的禁锢了她。 背了手的唐七糖,被动的身子前倾起来,卫曦之妖冶红唇带着粉色帐子微黄的光,痴迷的贴近唐七糖。 唐子糖急得再也装不下去了,用力扭动着身子,沉声喝道:“放开我!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 卫曦之微顿了一顿,似乎还看见他晃了晃头,他那迷离眸色中还清明了片刻,妖孽容颜却笑得更灿烂了。 他高兴极了,越发低下头,靠近唐七糖:“你果然是糖儿!装聋的小东西……” 他的笑,好看得如天边的彩虹,似乎就那么挂着,便是人间一切盛景,带着清浅温热的男子气息喷在唐七糖脸上,红唇也更近了。 唐七糖看着他魅惑而动情的眼睛,有瞬间的失神,却也在瞬间被卫曦之封上了唇。 卫曦之真的只想亲一下就放开的,只一下,他真的这么想啊! 可是,当唇沾上的刹那,他便又涌上了一股的无法思考无法意识的眩晕感,他无法控制的抱紧了怀里的小人儿,辗转吮吻,无法自拔。 说得很久,其实这一切都只在刹那,卫曦之突然的亲近,连唐七糖都有片刻的失神。 可是,没等她完全回神,她脑后的凸起,忽然剧烈的连跳了数下,便莫名的疼痛起来。这突袭的疼痛,竟如虫蚁啃噬般的尖刺剧烈,唐七糖忍不住惊呼出声:“啊!” 唇正被封,声音含糊的没有人听见,卫曦之却乘机攻城掠地,唐七糖痛苦得要死去,某个霸道的男人却沉迷得。 终于,唐七糖痛到牙关紧咬,差点把卫曦之的舌头咬下来! 最后一刻,唐七糖已经晕了过去,身子软软的挂在卫曦之身上,确切地说,挂在卫曦之的舌头上…… 卫曦之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但气恼也在瞬间一起回来! 该死的!这小东西为什么每次都咬人! 卫曦之手轻抬,握住唐七糖的下颌,让唐七糖放开了自己。 他捂着满嘴的血腥味,正要想法修理那磨人的小妖精,却在下一瞬间,惊讶得又一把抱住她,焦急地呼喊:“糖儿?糖儿?你怎么了?糖儿!来人……” 唐七糖再次醒来时,耳边便传来说话的声音。 这次不用装了,她觉得睁开眼都很费力,眼皮沉重,视线朦胧里,只看见粉色帐幔低垂,并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却听见小妖在和人说话,唐七糖努力的听,心情复杂。 这什么人?怎么声音那么难听? “师父,她到底怎么样了?” 小妖的声音!不,他不是小妖!小妖那么纯良!混蛋!你给我等着。 “好奇怪的脉息!不过,她应该是没事啊!只是有些累而已。可是我怎么觉得她的脉息好古怪呢?你先说说,她到底是怎么晕倒的?” 这是人在讲话吗?我进了妖怪洞了吗?什么鬼? “我……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咦?你嘴巴怎么了?讲话怎么这样?” “没什么!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怎样了!” “那你得告诉我,她到底怎么晕倒的!” “师父……我只是亲了她……一下……” “嗯?亲了一下?她就是那个……小丫头?桀桀桀……你真的只是亲了一下?你不会是想吃了人家?桀桀桀……” “师父!够了!她到底怎样?” “徒儿啊,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亲的呀?你嘴里……不会是小丫头咬的?桀桀桀……你不说清楚,我也不说。” 帐幔外有片刻的沉默,却感觉四周热烘烘的。 唐七糖感觉自己的脸也腾的红了。 她轻舔了舔唇,感觉到嘴里一股血腥味,努力抬手伸到脑后,摸了摸那处凸起,却并没有再摸到什么,此时也一点疼痛都没有。 这可真让唐七糖心里难受而疑惑,刚才那种痛彻心肺的感觉,简直太可怕了,可现在呢,除了觉得浑身无力,却又不痛了!仿佛刚才的痛只是自己的一种幻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帐子外,那无良师徒两个却还在对峙着。 东方无忌摇着他丑陋而恐怖的脑袋,背着手,裂着诡异的笑容,小眼睛里冒着光,兴奋莫名:“徒儿,你告诉我,你刚才是不是又搭帐篷啦?快说!这可是与你病情有关呢!桀桀桀……” “师父!你!有你这样做师父的吗?你总问这些做什么?!我都急死了,你先说说她到底怎么样了?”卫曦之咬着唇,口齿有些不清,但神情是真的很着急,时不时往帐子方向看一眼。 “你急什么?想吃了她?徒儿啊,我是真的关心你,‘玉无双’天下无解,你却在这小丫头身上几次三番的好了,你说,我能不问问清楚吗?来来来,好徒弟,给师父我说说。” “师父!我真的只是亲了她一下,她就晕倒了……我也不知道,我每次,每次亲近她,便不能自持,师父该知道,我对女子没什么兴趣,可她,唉!师父,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不要再问了!” 卫曦之真冷了脸,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每次看见糖儿总是想将她拆吃入腹,这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自己怎么成这样了? 这到底也太急色了,怪不得小东西总是咬我! 东方无忌可不管卫曦之冰寒的脸,他矮小的身影一晃,枯树枝般的手便搭上了卫曦之的腕。 好一会儿又放开了,人却围着卫曦之转了几圈,怪声怪气的说: “那你定然是亲得太用力了?把人都亲晕了!放心,师父也年轻过!想当年,师父我可是出名的美男子,若不是碰上了那个恶婆娘,兴许如今还有小姑娘看上我呢!小丫头没事的,等下自己会醒的,我只觉得她身上有种奇怪的力量,但实在不知道来源,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徒儿啊,师父跟你说,不要急,要慢慢的亲,要不然师父教教你?那,要温柔一些,慢慢的……亲……” “咳咳!师父!好了好了,你出去!你歇息去!我知道了!” “咦?师父话还没有说完呢!我看你还是早早的把她吃了,我的确不清楚,到底是最近修改了方子你才病情好转,还是你只有对她才有……那什么,可不管怎样,你总要试试呀,这个要师父我教你吗?啊?” “师父!你!她还小!你别胡说!你快出去!” “不小了不小了,我刚才把脉,小丫头已经是大人了,桀桀桀……怎么样,师父这消息是好消息?” “什么意思?” “咦?你看,你还是要问师父我的?这男女有别,女子只要行经来潮,便是大人了!小丫头已经是大人了,可以吃了!师父是不是很疼你啊?那你怎么谢谢师父啊?” “师父!好了好了,我,我难道是那样不堪的人吗?!” “哎呀,满庆京城有谁不知道你吃人不吐骨头,疯癫六亲不认呢?这个不算什么!徒弟,开了荤试试,也好让师父我知道知道那药方到底好使不好使,啊?” “……师父,你能先出去吗?我去看看她!你不是才回来吗?歇歇!黑蛟,请东方先生好好歇歇!好了,走走!” “嘿,没良心的小子!哼!自己心里想着呢……” ------题外话------ 晚6点半第二更。 第二章 你欺负我 那把难听的声音渐渐远去,屋子里静得让人心慌。 可刚才他们那些话,却一句没拉的传进了唐七糖耳朵里,直把她气得,简直要爬起来打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了! 可是,此刻,她觉得自己手脚没有一点力气,好累好累,连心也累。 一天之内,突然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师父教的功夫变成了摆设,自己竟连人家怎么出的手都不知道!谁给自己换的衣服也不知道!刚刚还被人亲得差点死过去了! 这样憋屈还不算,别人当着自己的面,还在计算着要将自己拆吃入腹! 师父,我吃亏了!吃大亏了!可是却没有人帮我! 太委屈了!这里不好玩,糖儿不玩了!糖儿想回去! 卫曦之等东方无忌一走,身影便站在那粉幔低垂的帐子前不动了。 他甩了甩头,将他那多次遭难的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让那钻心的疼痛感更强一些,自己的脑子觉得更清醒一些,才轻撩了帐子一角,无声的看向床上的人。 然而,床上小人儿的那个样子,却让他差点又失去了理智。 她的小脸微露在水红色的被子下,却愈发显得有些苍白,她菱形的嘴唇也变成了极淡的粉红色,就这样,反倒使那弯弯细细的黛眉,显得如失了依靠的柳条一般,蔫蔫儿挂在脸上,惹人怜惜; 她的大眼睛紧紧闭着,又长又卷翘的睫毛上,却湿漉漉的像蒙了雾,眼角不断的有泪在轻轻的涌出来,脸颊上便水光盈盈的,枕头两侧也是不小的水印子; 她忽然轻抬了细巧无骨的手指,轻擦了一下眼睛,那手指,却又无力的掉落在枕头边; 她这个样子,真如那被逮的小兔子般无助…… 卫曦之微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的心,软得像地下的毯子,就这么一下子滑在地上,捡不起来了,却还毛茸茸的蹭着他,贴着他,使他更想亲近。 他赶紧坐到床边,手轻拨开唐七糖额边的发丝,无比怜爱的轻唤:“糖儿,怎么了?怎么哭了?哪里难受?哪里不舒服?嗯?” 混蛋!我全身都难受!我全身都不舒服! 糖儿糖儿的,我跟你很熟吗?我好像只和你见过几次面而已! 你花痴啊!你中毒了活该,你有病去治啊!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啊! 刚才头痛的感觉好像受刑一样,也不知道这死男人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我唐七糖几时这么窝囊过啊! 唐七糖一肚子想骂人的话,可是现在她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连要打他一巴掌也抬不起手! 这感觉,真是好委屈! 唐七糖不睁眼,不说话,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卫曦之紧皱起眉,小人儿一哭,怎么自己胸口好痛呢?她对自己的身体,影响竟然这么大?! 卫曦之心中纳闷,却忍不住伸出手,连人带被子抱起了唐七糖。 唐七糖当然想挣扎来着,可是却全身乏力得很,只一眨眼,死男人便把她抱在了怀里。 “糖儿,怎么了?你别哭啊!糖儿,我是小妖啊,我说过请你来我家里的,你别怕,以后你就在这里好不好?”卫曦之抱着她,细语抚慰起来。 可他话没说完,刚将她靠在自己胸口,本来只想安慰她的,却在下巴摩挲过她额头时,脑子里又是一片混乱,心中又涌动起强烈的、无法克制的要亲近她的念头! 这一次,连卫曦之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 他赶紧动了动舌头,舌尖真的被唐七糖咬得不轻,只要轻动,便疼得很。 他轻皱起眉,疑惑的、试探的放开些怀里的人,自己也坐直一些拉开与她的距离,便明显觉得,虽然自己还是想亲近她,但那种感觉,却和刚才的沉迷眩晕感是不一样的! 这是什么道理? 卫曦之的心大力的跳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而怀里的人抿着唇,蹙着眉,眼泪还在大颗大颗的掉着。 卫曦之看得心都缩了缩,他赶紧又将她抱紧一些,嗯,还好; 他试探着,将头低下,轻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那种不可控制的眩晕感便又来了! 卫曦之赶紧又把她放开,等待自己恢复理智。 就这样,他心情紧张的试验了几次,兴奋而疑惑的得出一个结论:怀里的人,真的真的会影响他的心智,但也真的真的可以治好他的病,或者说,抵抗他的毒——玉无双! 卫曦之惊讶而矛盾的看着怀里的人,思索着,不解着,矛盾着,纠结着,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办。 而此时的唐七糖,却觉得自己要呕得吐血了! 这死男人在干吗?! 一会儿把自己搂紧得不能呼吸,一会儿又把自己放开到如在虚空,一会儿让自己以为他又要像花痴一样欺负自己,一会又紧张的推开自己。 然后呢,亲亲额头,摸摸脸,再举高高? 你妹的!我是玩偶吗?! 此刻,唐七糖的灵魂如果能被人看见的话,她正在空中将卫曦之拳打脚踢,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让她泄愤!可也正因为如此,她觉得委屈得无法忍受。 因为现在她浑身乏力,连骂他都觉得没有力气,心里那无处发泄的气怒,便化成了无穷无尽的泪水,成串成串的掉下来。 最后,在这死男人抱紧她靠在胸口,他那心跳,震动着她耳膜时,她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再也顾不上别的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卫曦之吓了一跳。 他有些迟疑有些紧张的抱紧唐七糖一些,四处看了一下,也没有发现帕子之类的东西,只好扯过自己的衣袖,帮唐七糖擦着眼泪,着急的问着: “怎么了这是?糖儿你别哭啊!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说话啊!我知道你会说话的,你告诉我怎么了,我才能帮你呀,乖,你别哭,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混蛋!我要回去!我要回到前世去,你能帮我吗! 混蛋!你欺负我!只有你欺负我! 我唐七糖只有欺负别人的时候,可只有你!你欺负我! 唐七糖心里大叫着,手脚挣扎着动了动,卫曦之却不明所以的抱得她更紧了些。 唐七糖又是气,又是哭得太厉害,一阵眩晕,便没了知觉。 可再醒过来的一刻,唐七糖宁可自己再晕过去算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还在那死男人的怀里,只是这次好像换了个地方而已。 四周静悄悄的,一股有些熟悉的香味,若有似无的空气中游走。 偶尔有翻动书页的声音,偶尔身子轻颠一下,是抱着自己的男子伸手喝茶的时候。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他时不时的会轻拍自己一下,像在安慰自己,又像在哄着自己。 门外有人请安禀报的声音,男人磁性清越的声音,便在自己头顶轻轻的飘出来:“进来,小声说话!” 黑蛟进来看见自己主子的样子时,他有一瞬间的愣怔,这……是我们王爷?他要一直这么抱着那小丫头?他喜欢上女子了?……还是改玩新花样迷惑外人了? 但黑蛟没敢想太远,马上在卫曦之冰冷的眼光中清醒了,识相的轻声禀报:“王爷,鹰木旗来人报说,禄宗国的马场主已经同意我们出的价,但必须选在明年春后才交易。” 卫曦之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极轻的又从头顶传来:“可以。让高海去办。这样的事,今天便不要再来禀报了。和厨房说,细细准备些清淡的东西,等下便拿过来,让针线房的人赶紧把糖儿姑娘的衣服赶出来!下去,没事不要来了!” “呃,王爷,这……这种事该和秦总管说?” “多嘴!进来出去那么多人,没看见会吵到人吗?下去!” “……是!” 卫曦之等人一走,便放了手里的书,手指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唐七糖的脸,轻轻地唤着:“糖儿?糖儿?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我师父说,你只是累着了,你吃了再睡好不好?” 唐七糖想傲骄的不理他来着,可是他这样一直抱着自己,到底算怎么回事? 唐七糖闭着眼,悄悄动了动手脚,的确觉得已经好多了,倒是肚子真的很饿,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刚才哭了一阵,心里好受一些了,现在,好像自己有力气揍他了! 可是,他武功高的很,自己那些个前世的所谓功夫,被师父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功夫,如今在这死男人面前,只能算个花拳绣腿,爬个高、窜个低、打个把地痞流氓没有话说,可他就是那神出鬼没的小妖啊,那……就要从长计议了! 行!敢骗我,敢劫我,那不管你是小妖还是大怪,你就要准备着被我修理! 嗯!这是大事!等我吃饱了再说! 唐七糖觉得自己想好了,猛然睁开眼,盯着卫曦之看了一下。 然而,这一眼,看见的男人,却正柔情得不像话。 他也正看着自己,他低垂的下巴,线条很是好看,室内略暗的光线下,他的皮肤温润如玉,他的薄唇弯弯的,离得自己挺近,他的眼眸,笼在那浓密的睫毛下,专注而温柔…… 唐七糖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之后又不争气的乱跳起来。 妖孽,别这样看我! 唐七糖腹诽一声,赶紧挣扎着从他身上坐起来,慌张的挣扎着从被子里跳开。 可刚离开,唐七糖即刻窘迫的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裙太单薄了些,上身,只是一件交领的白绫长袖衣,薄薄的贴在身上,下面一条粉红色的丝绸撒脚裤虽是长的,但也很薄,噢,自己还光着脚! 这古代的衣服又松松垮垮的,她现在这么站着,对面一个男人看着,实在有点不自在啊! 唐七糖低着头,紧咬了牙,两只脚相互蹭着,心里的恼怒和恨意如海浪般一阵一阵翻腾:该死的男人,你一定要会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可该死的男人却不这么想。 卫曦之饶有趣味的,看着怀里的小东西鼓嘟着脸想要逃离,却又因为衣服穿得少,而傲骄的捏着小拳头站在一边,心里只觉得无限的怜爱。 他赶紧把手里的被子拿过去,披在唐七糖身上。 可还没等唐七糖反应过来,他又已经打横将她抱了起来,走到这诺大房间一侧的黑檀木镶螺钿榻上,把人轻放在上面,说:“糖儿乖,我让人来伺候你穿衣,你该吃些东西了!” 说完,他手指轻刮了刮唐七糖的鼻尖,在唐七糖恼怒的瞪视中,轻笑着转身向外走去。 不一会儿,五六个低头哈腰,捧着各式物件的青衣女子便无声而迅捷的进来了,先整齐的给唐七糖屈膝行礼,再无声的上前帮唐七糖洗漱打扮。 唐七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忙乱,眼珠子转着,只想着该怎么逃离。 很快,女子们又无声的退了下去。 又一群低头哈腰的小厮,捧着各式饭菜端了进来,等一切就绪,只留了一个站在角落里听候差遣,其他的也退了下去。 卫曦之这才不知道从哪里又走了过来,站在唐七糖一米远的地方,背着手打量她。 小丫头真好看! 妃色的立领绣花小袄,托着她修长优雅的脖颈,小巧的下巴尖楚得我见尤怜,粉唇现在红润了一些,水嫩嫩的又惹人心动,双颊是刚睡醒不久的红晕,看来,抱着她睡还是对的! 这裙子不错,该让针线房日后多做些给她,那深妃色裙子褶皱波动间,便是女子的袅娜样子!小丫头太调皮了,就该这样收一收呢!不过,她调皮一些也没什么,难道自己还怕她逃掉吗? 嗯,我的糖儿很有样子呢!小东西快长大,再戴些头面首饰会更好看! 她不应该是厨娘收养的孩子!又说什么聋女,一个自小无人照料的聋女会有这般风华? 糖儿,我会好好查查你的身世的,但不管你是谁,现在,以后,你都将属于我! 我要定你了! 唐七糖任他看,只当没看见。 她只在心里盘算自己的事:话说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的?郦复回家了没有?要是回家了,看见自己不在,会不会来找自己呢?这人是王爷?那郦复只是一个公子哥儿,应该pk不过他?那行!等我吃饱了再说。 她现在饿得慌,想着今天好像一天没有吃正经东西了!肚子在此时也很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 唐七糖撇了一眼屋子另一侧的圆桌,抿了抿嘴。 卫曦之看得不禁轻笑出声,他一晃身便坐到了唐七糖边上,说:“来,糖儿,我抱你去用膳。” 刚想站起来的唐七糖猛退了一下,嘴里说着:“走开!我自己走!”人却不知道怎么已经在男人怀里了。 唐七糖挣扎着,举起拳头劈头盖脸的捶向卫曦之:“放开我,你为什么老是抱着我!放开,我会走!” 卫曦之头昂起一些,手放低一些,唐七糖的拳头便参差的落在他胸口,一阵阵沉闷的声音。 卫曦之却似乎很享受的笑着:“嗯,没关系,我喜欢抱你!” 靠!花痴啊!有病啊! 唐七糖气的大喊:“你有病啊!放开我!” “嗯!是啊,糖儿,我有病。”卫曦之干脆站住了,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张牙舞爪。 “有病你去治啊!你把我弄这儿来做什么!你是疯的还是傻的?啊?放开我!”唐七糖真要气疯了,这人真是有病,骂人的话他听不懂吗? “看你喜欢。你要是喜欢我疯一点,我就是外面流传的‘疯爷’,你要是喜欢我傻一点,我便是你的……小妖!”卫曦之好笑的看着怀里气急败坏的人儿,抱紧她,想起第一次在财神楼她那恣意张扬的笑容,忍不住想要戏弄她,便凑近她耳朵,轻吐出最后两个字。 随着那两个字的声音,卫曦之带着浅淡清香的气息,又痒又热的喷在唐七糖耳朵边,不禁让人心跳加速。 唐七糖脸顿时涨得通红,不管不顾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有病你去治!别折腾我,我不喜欢这样!” ------题外话------ 谢谢大家首订支持! 参加活动的亲亲自己检查一下奖励是否正确,如有不对的,来评论区告诉我,我去纠正。二列脑子不擅长搞活动,若有不到之处,敬请包涵。 错过的亲亲过几天还可以争取追订奖哦! 第三章 你是我的药 “啪”的好大一声! 靠得太近,卫曦之又有些心醉神迷,这一下,还真被唐七糖打着了。 唐七糖没想到自己能打到他,倒也愣了。 周遭突然安静。 唐七糖还举着手,忘了放下来,胸口却有些紧张的起伏着,也不知道死男人会怎么还手? 而卫曦之还靠近着她耳畔,唐七糖感觉他也顿了顿,那温热的、让人心痒的气息却马上又吹了过来:“嘶!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再打我脸!” 卫曦之脸上火辣辣的,而怀里,那瞪大眼睛炸毛又惊愕的小人儿,却怎么也让人不忍责怪。 奇怪!自己怎么就不想生气呢?自己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还是打脸,可自己却不生气? 卫曦之微抬头,再看怀里的人红扑扑的、生动无比的脸,心里又动了动:她在紧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还女扮男装上赌场?唔,还这么野!是不是该逗逗她? 眼看怀里的人还像只小刺猬一样全身紧绷着,卫曦之却越发生出了要想法子拔刺的兴味。 他不敢再去亲她的唇,那实在是让人难以控制的诱惑,却忍不住伸出舌头,就近轻舔了一下她那靠近着的,小小的,粉色的耳珠。却没想到,连这样,也还是给自己带来一阵无比着迷的眩晕感。 他赶紧努力的把唐七糖放低一些,直起身子,有些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再敢打我,我就把你吃了!我的病正在治呢,你,是我的药!” 唐七糖怔住。 这,这,这,混蛋! 耳珠上的酥麻感,简直像电击了一般,迅速的传遍全身,唐七糖只觉得自己心头剧跳,身子都抖了抖,她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却错愕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曦之倒若无其事的,快步把她放在圆桌前,自己也坐在她旁边,动手准备用餐。 那垂手侍立角落的小厮正要过来伺候,他却微摆了摆手。 于是,小厮惊讶的发现,不近人情、冷若冰霜、凶神恶煞、疯癫痴狂的慎王爷,那雪白粉嫩的脸上,带着一个清晰的红手印,却自己动手布起菜来,竟然还帮那位姑娘盛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 啊?!这是我们主子?这是……又犯病了? 小厮不明所以,却更紧张了,赶紧垂下头,逼着手,把自己站成最小、最狭窄、最不起眼的一条。 唐七糖肚子饿得要死,此时却还在刚才的被冒犯感中,很有点下不去脸面,她紧咬着唇,赌气着,不动。 卫曦之挑挑眉,心里笑了笑,又凑近了她耳朵,轻声说:“糖儿喜欢我喂你吃?嗯?喜欢怎么喂?用汤匙,还是用……嘴?” 嘶!那麻痒的感觉似乎又来了! 唐七糖气得赶紧偏了头,捧起面前的碗,不敢看那死男人,只好咬牙切齿的嚼,把粥吃成了干硬的烧饼,心里不断的叫唤:好,调戏我?!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慎王府的主殿里,正上演着这样一部春意浓浓的日常撩妹大戏,皇宫的四皇子居所,却有些电闪雷鸣的味道。 四皇子卫行之身子前倾的坐在榻上,看着地下站着的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沉闷而死板,却也如他的人一般简单直接: “巳时末,郦小公爷带回了一个黑衣男子,及六个仆妇入勤学轩,那些人自称二皇子府的人。那黑衣男子出手极快,点了那聋女睡穴,抬两人小轿带走。一应吃用穿行的物品,出价五千两同时搬走。午时初,聋女被抬入慎王府。期间并未见郦复郦二爷。” “你说谁?谁的府?” 黑衣人话音刚落,卫行之“啪”一下,将手里的书本扔在榻上,皱着眉头,脸拉得老长,美人尖都拉了下来。 “慎王府。并没有进入二皇子府,而是直接抬进慎王府。”黑衣人又重复了一遍。 “慎王府?那个疯子?卫曦之?怎么可能?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卫行之却似乎没有听清楚一般,还在一迭声地问着。 “是。属下看的清清楚楚。慎王府。但是不是慎王要的人,属下不知。” “你去慎王府,去给我探清楚!今晚就去!” “爷!慎王府……皇上不许任何人插手……”黑衣人难得的迟疑着。 卫行之错着牙,手紧握了握,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说道:“……你先下去。我想想。” 卫行之的脸色很不好看,没等黑衣人走远,榻几上的一个茶碗便拂到了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黑衣人脚顿了顿,又赶紧加快了些出了殿门。 卫行之一屁股坐下来,胸口有些起伏,口中喃喃:“卫方勉!敢和我抢人?!嗬,还有卫曦之?!露爪子了?很好!很好!” 匆匆一日,新一轮的日头刚照进庭院深深的承恩公府,却似乎已经惊扰了人一般,今日的承恩公府,难得的有些忙乱。 只见一拨人脚步匆匆的往大门外走,一拨人脚步匆匆的往郦小公爷的睿思居走,还有一拨人着急慌忙的往邢姨娘的逸致苑赶。 郦二爷不见了,邢姨娘急得晕倒在石阶上,头破血流的,正赶上承恩公郦聪要上朝,下人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请医用药忙乎了半天,郦聪再喜欢邢氏,也不敢为了个妾室不去上朝点卯,正吩咐了几个人出去找,自己赶着出门,却在大门口碰到了一大早就来府上的四皇子。 四皇子卫行之脸色很不好看,今日正面相遇,却连声舅舅都没有喊,寒着一张脸只管自己进了府。 郦聪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也正烦躁,自我安慰估计是他在宫里受了气了,收拾心情赶着去了。 卫行之脚步不停,甚至带着点风风火火的感觉,一路直奔郦夏的睿思居。 郦夏得了信,赶紧提了衣袍迎了出去。 卫行之见他出来相迎,也不出声,只管往郦夏的书房而去,大剌剌的在书案后一坐,满眼寒光的盯着随后进来的郦夏,一眨不眨,把个郦夏看的心里一阵阵发毛。 郦夏端正了态度,十分谦卑的行了参见皇子的礼,亲自倒了茶捧到书案上,硬扯起笑,讨好的问着:“四爷!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有什么急事叫个人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我等一下总要去宫里的。” “人呢?” 卫行之面无表情,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郦夏却立马明了了。 正因为明了了,心中‘咯噔’一下,觉得事情真的比自己想的复杂了! 他不敢装傻,紧张的脸颊跳了跳,答道:“四爷可是为了那个小聋女?这事我正要禀告四爷呢……” “你骗我!” 郦夏话还没有说完,卫行之竟然“忽”的站了起来,手一推,将书案上的东西都全数扫下了地,怒道:“连你也骗我!什么跟随我,拥护我,都是假的!阳奉阴违,根本都是骗我!” 郦夏惊恐莫名的看着卫行之,不知所措起来,这样的四皇子,他从未见过,看来这次自己真的做错了! 卫行之不管不顾又把书案旁边的东西都推倒在地,听着东西稀里哗啦的响,发泄了一通,倒似乎心情稍好了一些。 他喘着气又坐下来,斜着眼睛问道: “为什么骗我?她明明不是聋的,为什么要骗我?她明明还不是郦复的人,为什么骗我?你明明知道我看上了人,为什么还将她送到慎王府?你给我说清楚!” “四,四爷您,您刚才说什么?她不是聋的?这怎么可能?我,我不知道啊!我没有送她去慎王府,我没有!是郦复把她输给了二爷!不是我!四爷!” 郦夏一头雾水,实在不明所以:怎么又牵扯上慎王了?!谁敢牵扯上慎王?!便是满庆京城的人都敢,我们承恩公府也不敢啊!我没听错? 卫行之眼神凌厉,喘着气的盯着郦夏看了许久,直到自己相信了他没有撒谎,才泄气似的闭了闭眼睛,问道: “我且问你,是谁说她是聋女的,把人带过来我亲自问!还有,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不,你讲不清楚了,叫郦复来!让他说,他到底有没有收用,我要亲自问!” “呃,四爷!这……郦复不见了!昨日在二皇子府,他非要和二爷拿聋女身契下赌注,二爷还说自己不擅赌,找了个人和他赌,三两下,郦复就把人输了!我,我拦不住啊!四爷!” 郦夏此时自然把郦复祭了出来,这种事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四皇子是真生气了,从来没想到,这么件小事搞成这个样子,只好牺牲郦复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为什么会不见?”卫行之美人尖下的眼睛如利剑一般,即刻又怀疑起郦夏来,到底亲兄弟,只为兄弟想了? “真不见了!四爷!昨天他把人输了,便失魂落魄的,出了二皇子府,也不肯跟我回来。二爷那边又立等着要人,我只好带了人先回来了,二爷的人便把那聋女带走了!后来我要去宫中,也不知道郦复他几时回的,可今儿一早,就有人递了封信进来,说是他那个小厮让人送进来的,说他自己跑了,要从军去,从此不回来了!连小厮都发还了身契,没带!一个人跑了!父亲也正急呢!” “就这样?跑了?因为输了那丫头?”卫行之心中也疑惑起来,却越发觉得那丫头没抢到手,太可惜了。 “……是!他昨天从二皇子府出来便很不对劲……我,我也不知道啊……” “蠢货!活该!自己没本事,和人赌什么?那我的人怎么办?怎么办?我都和你说了不要送去二皇子府的,你为什么没按我说的做?!”卫行之气极,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私心里早把那聋女看作自己的了! “我是按二爷的话做的!二皇子府礼都收了,可忽然又反口了,说只要人!我,我本来觉得,不过是个丫头,既然,既然四爷吩咐了,我怎么能不听四爷的呢,我就跟郦复说,带他走一趟,亲自陪个罪也便完了!谁知道二爷咬死了要人!我,我就和郦复说回来再说!可郦复不肯走,还和二皇子府的一个人赌起来,那人也是能耐,三两下就这么赢的!……四爷,我,我问过了,仆妇们亲眼看见,郦复在那丫头床上的,四爷,一个……这样的,皇后姑姑知道了……” 郦夏觑着卫行之脸色,尽力给自己摆脱罪责。 卫行之却不买帐,冷笑了声:“仆妇们看见的?那这个丫头会讲话,你的仆妇们怎么没有看出来?我如今只问你,那究竟又是怎么和慎王府牵上的?” 郦夏也是真急了:“我真的不知道!四爷,您怎么知道那丫头会讲话?会不会弄错了,这明明是二皇子要的人啊!是谁说我们将人送进慎王府的?这是不是有人要嫁祸我们府啊?” 四皇子绷着脸,看着郦复一脸着急的样子,“是我派人监视着的”这样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终究,自己暂时还要靠着郦家父子支撑呢,很不必现在就把人弄离了心,但从此后,自己还是要长个心眼,这天下,只有自己最可靠! 他便说道:“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先去好好问问这个丫头的底细。哼,一个疯子,赌鬼疯子,竟然就这么把人从我眼皮子底下抢走了!父皇太宠着他,我可不会让着他!等等,你说卫方勉找人和郦复赌,那人什么样?” “戴了面具,没看清楚……您是说,四爷您是说……那人是……慎王?!”郦夏忽然觉得后背紧了紧,愈加紧张了。 “他极少出来示人,你们不认识也是有的,你只告诉我,他皮肤是不是很白?” “是!” “个子这么高?” “嗯……差不多!” “……疯子!疯子!自己不能人事,要个女人做什么!疯子!讨厌的疯子!”卫行之咬牙切齿,手敲着书案,气急败坏的骂着。 “四,四爷,真的是慎王?怎么可能?”郦夏完全懵了。 “怎么不可能?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不过我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卫方勉勾结上了!很好,我倒要看看,卫方勉怎么说!我先回宫了,你自己给我好好想想,日后该怎么做!哼!” 卫行之急忙忙的来,气呼呼的走,一张脸简直不能看了,此时手指指点着郦夏,完全失了往日与郦夏表兄弟相称的亲密样子。 郦夏心中也是沉重,赶紧行礼:“是!恭送四爷。” ~ 唐七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两世为人,没有这么郁闷过,从来只有自己捉弄别人的份,现在倒好,自己成了别人的玩具,任意的被摆弄来摆弄去,啊……让我死了算了! 一早起来,那死妖孽男人便坐在自己房间的榻上,指点着一众仆妇丫头,给自己洗脸梳头,穿衣打扮,还一眼不错的看着她,完全就是摆弄洋娃娃的架势!靠,要是在前世,我用我唐七糖的糖发誓,一定要买个充气娃娃给你!你个死变态! 然而此时,唐七糖只能在心里大骂,死妖孽死变态睁着对魅惑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唐七糖的脸,慢慢靠近,唐七糖只能凝神屏气的后仰,尽量将身子和他拉开距离。 受不了啊,一个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天天这么抱着你,天天和你耳鬓厮磨,你却不知道他几时要把你吃了!那谁,你别说风凉话!换你你试试!打打不过,逃逃不了,啊啊啊……我是药是?!好,我要让你吃毒药! 唐七糖一肚子的火和无奈,卫曦之却觉得,人生从此掀开了新篇章。 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女子,是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好,以前真的对女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甚至最早的时候,大部分时间自己的意识是模糊的,若不是师父,自己早就疯癫痴狂得不堪了,即便这几年病情日渐能够控制了,但一个月总有一两次的毒发昏迷,也已经让自己痛苦不堪了,女子之事,实在没有心力去关注。 可是,我遇见了你,糖儿,一切不一样了! 刚开始,我只是想知道,你一手好赌技,到底和我要找的人有没有关系,可现在,只要看见你,我就觉得天地不一样了,我很高兴,我很喜欢。 我决不会让你从我的身边离开,我会等你长大,我会忍耐。 但,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希望。 卫曦之一点一点地靠近唐七糖,女子身上的香味真好闻!唔,只要忍着不亲她,只是抱抱她,自己还是可以控制的! “糖儿,你说话呀,你还是可以叫我小妖,我很喜欢!” 如玉的脸凑到眼前,妖冶的红唇在自己唇上三寸开合着,唐七糖退无可退,身子已经歪斜在榻上,头抵着榻侧。 “你不需要再装聋,这里没别人,嗯,我抱抱你!你为什么要装聋啊?” 不需要表达意见,你装聋和作哑的结果都只有一个,还没有意识过来,该死的男人长臂一捞,唐七糖眼前一花,人已经躺在男人的怀里了。 “放开我!我是洋娃娃吗?你抱来抱去的!放开我!”唐七糖手脚乱舞着抗议。 男人轻抬手握住她手臂,再抱紧一些,唐七糖便真的如木偶般的动不了了:“什么是洋娃娃?听起来很有意思。糖儿,你别怕,我不会欺负你的,你乖乖的,我会等你长大的。” “你丫才乖乖的呢!你全家都乖乖的!你放开我!你现在就在欺负我!” “嗯?我全家?关我全家什么事?我不会欺负你的,我就是想抱你,你是我第一个想抱着的女子,我想也是唯一的一个。” “我不要!我不想!我不喜欢!你到底是什么疯子?你放开我!” “嗯,可是我喜欢。我只是中了毒,一种无解的毒,毒发才会疯癫一些,可是自从认识了你,我觉得我好多了,上次毒发,我很快就清醒了。所以,你是我的药。” “毒死你才好!你个疯子!你好了,可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你放我下来!” “咦?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样可不乖!你不喜欢我抱着你,那我亲你好不好?你可以在两个里面选一样。” 卫曦之怀里是柔若无骨的少女身躯,眼前是她气怒涨红却生动异常的脸,他觉得自己有些把持不住了,唐七糖还不停扭动着,卫曦之有些情迷的覆上自己的唇…… “不!不要!你个疯子!好好好,我选一个!我选你抱着我!”唐七糖摇摆着头,大声喊着,脸涨得通红。 卫曦之深吸几口气,暗自压下心中那一层深似一层想要亲近她的绮念,把唐七糖放开一些,笑得如春花般灿烂:“嗯,现在,是你要我抱着你的!要乖哦!” ------题外话------ 6点半还有一更。 第四章 真乖 唐七糖在卫曦之怀中,就这样从侧下方仰望,妖孽死男人的笑,如蒙娜丽莎般高深莫测。 窗外的阳光,透过那一排低低的玻璃窗洒一些在他脸上,他下巴白皙而优美的弧线下喉结轻动,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浅香味,夹杂着阳光和他的男子气息,一点一点地把唐七糖笼罩,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美男的诱惑,唐七糖心里慌乱而迷茫。 怀里片刻的安静,让卫曦之不禁又把人抱上来一些,笑容更加灿烂。 唐七糖看见他那双桃花眼里有一个小小的自己,听见他温声细语说:“糖儿,我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子,我还不知道怎么做,但我现在喜欢这样做,只要你以后都乖乖的,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方式,现在我们去用膳。今天我要喂你。” 唐七糖……无话可说。 她很想腾出手来盖住自己的脸,什么都不要看见,可惜,她连手都抽不出来。 早膳是喂的,因为妖孽死男人喜欢。 去书房是抱的,因为死妖孽男人喜欢。 午膳是自己吃的,因为死妖孽男人有片刻的离开。 午睡……我不要活了!该死的男人从背后抱住唐七糖,让唐七糖枕着他的手臂一起睡! 可是,男人发丝轻拂在脸上,那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端,背后是男人精壮的胸膛,颈下是他比女人还白皙的手臂,睡个毛啊我! 唐七糖背对着男子咬牙切齿。 三天了,毫无动静。看来,郦复个小屁孩子是不可能来救自己的了,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就在这里当变态男子的洋娃娃? 嘶!其实,或者,要是,这男人能在前世遇到,我唐七糖倒是不排斥慢慢收服他,然后……我可以考虑和他谈一场以自己为主导的恋爱,谁让他长得那么那么好看啊! 可现在,太丢人了!太郁闷了!怎么可以这样!照这样下去,自己说不定真有一天被他就这么吃了,然后等着被他丢了。 可这还不是全部,最让唐七糖担心的是,天天这么对着他,我,我,我真心扛不住啊! 唐七糖对自己的没出息懊恼不已,一下一下的拿手拍着额头,身后传来男人慵懒而磁性的声音,因为侧卧,那声音有些失真的传入耳朵,却越发添了一种难言的魅惑暧昧味道:“糖儿睡不着?那,不如我们做点别的?” 唐七糖身子抖了抖,一动都不敢再动,背后伸过一条手臂,将她又捞得紧贴一些,那温热的男子气息吹在唐七糖的脖颈上,唐七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 四周静寂无声,屋角的青铜熏笼散发出浓浓的热气,窗外的阳光淡淡的,沉水香舒缓了心神,思绪朦胧起来,意识模糊了,唐七糖睡着了。 卫曦之半坐起来,轻轻的放开她,小心的抽出手臂,低头看着身边的小人儿,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吻,低声道:“小东西,你可知道,我要怎样忍耐,才能不把你吃下肚?乖乖快长大。”轻轻的拨开她脸侧的发丝,想想又亲了亲她的脸颊,才不舍的下了榻。 财神楼。 三楼的雅间里,卫方勉一身骚包的大红衣袍,头几乎凑到卫曦之脸上:“曦之,我怎么闻到一股浓浓的肉味啊?你不一样了啊!说说,快说说,最近做什么了?春风得意的!” “别给我扯别的!身契拿来!”卫曦之嘴上骂着他,眼里却还隐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身契?什么身契?曦之啊,明天高尚书家娶媳妇,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啊?你上回不是说,以后要出去看看的吗?” “身,契!” “……啊?什么?” “你再装疯卖傻,我可不客气了。” 眼见着卫曦之变脸,卫方勉开始换招数:“装疯卖傻?说的是你?你可知道,我为了你的事,可得罪了老四了!你还别说,他竟然看上你那个小丫头了!你可知道,昨天他竟然在那人面前告了我一状,说我无所事事,日日沉迷酒色,还你和在一起勾结呢!现在我等着那人找我发落呢!你倒好,把我急匆匆的找来,就是拿身契!” “哼,你怕什么?你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么?你还怕人说你沉迷酒色?你不就是要人家这么说才这么做的吗?别跟我扯别的。快点拿来!” “曦之,你看你,我们商量商量嘛!你看,你要个女子也……没什么意思,是?我就不一样了,满京城谁不知道我好色啊?你把人给我?你玩儿了几天也够了,那小丫头挺好玩的……啊,噢噢噢,曦之你干什么?快放手!你干吗?” 卫曦之一脚压着卫方勉的腰,一手扳了他的手,将他压在榻上,在他身上摸了几把,没有摸到东西,又把人翻过来,握着他脖子说:“再敢想着她,我废了你!” “哎哟!咳咳!快放开我!你个疯子!曦之!你来真的呀!好了好了,我不说还不行吗?” “身契!” “知道了,知道了!明后天给你送去!” 卫曦之这才放开他,懒懒的在榻上一坐,神色不虞的看着卫方勉。 卫方勉一骨碌爬起来,抖抖衣袍,抱怨道:“搞什么?你几时变成这样了?曦之,你真对那小丫头动心了?你也知道我就是说说,我又没有真的那么做,再说了,女人跟了我,有什么不好!” “还说?” “好好,不说了。不过曦之,这事我帮到忙了,你总得给我些好处?我可真是为了你得罪承恩公府那一帮了!想不到那天老四真对小丫头上心了呢!哼,说我好色,我那只是装的,可老四,简直就是个色胚!小小年纪,宫里的教习宫女都睡遍了!还好你手快,要不然可就被老四得手了呢!” “他敢!” “曦之,说归说,但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们是好兄弟,你总得和我说说,你怎么忽然就对个小丫头上心了?她真是能帮你找到你要的人?” “你别管。我就是对她上心了。” “我别管?那你说,若是那人问起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要怎么说?” “你就说我疯病犯了,要个女人来吃!” “呃……曦之,你,你真吃了她了?” “还没有!等她长大!” “你,你说的吃是哪个吃?”卫方勉睁着他圆溜溜的眼睛,兴致勃勃地又凑近卫曦之,好像凑近了能看见他心里想什么一样。 卫曦之不耐的推开他:“你说的是哪个吃?” “你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卫方勉,别问了!也别管了!以后也不许提起她。对了,你要的膳食防毒高手已经带回来了,改天我会让人送你那里的。” “多谢多谢!曦之,你不让我问,我很难受,身契我不给了。” “好啊,那以后你有事不要再找我。” “曦之!你你你,好了好了,真是的!我不问了!不过,你能不能把她带来财神楼玩玩啊?我想看她掷骰子。”卫方勉眨着他的圆眼睛,做最后的试探。 卫曦之慢慢站起来,头却靠近卫方勉,紧绷起脸,一字一顿:“她,是,我,的!” 周身生寒!卫方勉身子抖了抖,识相的后退一点,慢慢也站起来:“……我什么也没说。我走了!你小心提防着,这几日一准有人来查探你。” “走你的!” ~ 已是暮色浓浓,唐七糖盘腿坐在榻上,背后靠着又软又大的靠枕,乍看起来,她在悠闲舒服的看着书。 可是,她憋屈的内心,却在哭诉:别说我没想法逃,我已经试过了。 门口的丫头是催眠迷倒的,可走到门口三步远,就有一个黑衣人忽然出现,把我一把拎了进来。 混蛋!疯子的侍卫都是疯子!没事长那么高大精壮,只是一把拎着腰带,腾空着拎进来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小丑! 窗口的侍卫不看我也不动,却在我翻窗户的时候,直接把我推了进来,怎么出手的不知道,倒害我摔得不轻! 师父,你还说我逃跑本事第一,现在你倒是发个金牌给我啊!啊啊啊! 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报仇一天到晚,我就不信了,我唐七糖逃不了!只有日日做贼,没有日日防贼,我等!等你们松懈的一天! 唐七糖想好了,便若无其事的在房里安静下来,可也总要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啊,要不然这样下去自己都要疯了。 找东找西,竟然发现梳妆台抽屉里还有这么一本书,夹在勤学轩一股脑儿带来的东西里,也不知道当天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连自己当日手里拿的——郦复的小黄文也给一起带来了。 静日生香。 只要唐七糖自己不捣乱,这屋子里便出奇的安静,唐七糖慢慢看得入迷。 卫曦之进来时,看见的便是某位小女子躺在榻上,翘着脚,手里捧着本《国色天香》。 书挡了脸,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但她如葱管儿似的手指时不时翻动书页的频率,却实在不快。 卫曦之挑了挑眉,嘴角不自禁的翘起来,这小东西,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书?她哪里找来的?难道王府还有人敢拿这样的给她?这倒要好好的问一问了! 他轻轻的走过去,趁唐七糖还没有发觉时,已经在她头边躺下,一手塞到她脑后搂过她,一手拿起书说:“嗯,这样的书,该和我一起看。” 唐七糖吓了一大跳,人还没有跳起来,却已经被一只手拉进了某男的怀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抢了书藏到背后,脸涨得通红,惊讶的看着卫曦之。 卫曦之笑着,一手楼紧她,问:“哪儿来的?糖儿喜欢看这样的书?” 唐七糖在这一刻,心里竟然有背着师父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却又有马上发现眼前的人不是师父而自己心虚的懊恼感,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卫曦之搂着她,看她粉脸红得可爱,小嘴微张着,一副心虚样子,心动情动得不能自已,一翻身把人压在身下,点着她鼻尖,声音有些暗哑:“告诉我,看得那么认真,看懂了吗?嗯?” 唐七糖懊恼中带着尴尬,那尴尬还没走,却发现此时情况危急,赶紧拿书挡在脸上,只睁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瞪人,声音从书本下急切又惊慌的传出来:“你干什么?!放开我!” “嗯,要是我说不呢?” 男人的脸在明亮的灯火里如雕刻般的精致,发丝垂到唐七糖的脖颈里,痒痒的扫来扫去,唐七糖脸更红了,顾左右而言他:“你走开!你要看拿去看!我不稀罕!” “不稀罕还看得那么认真?连我进来都不知道?既然看得这么认真,一定学会了很多?那不如……你亲我一下,我便走开。”男人的声音宠溺里带着诱惑,仿佛拿着糖果引诱小女孩的怪蜀黍。 “想得美!我咬死你!” “嘶!这可不好。不可以再咬我,以后你再咬我,我就把你吃了!” “你大可以试试!” 身下的小人儿瞪起了眼睛,《国色生香》挡着她的嘴。 卫曦之舌头在嘴里转了转,心有余悸的又“嘶”了一声,身子撑起来一些,手臂一捞,将唐七糖也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一把拿开她手里的书随手一丢,不容分说,狠狠的拿唇在唐七糖唇上碾了几碾,旋即放开,挑衅着,发狠着:“我试了!还要再试下去吗?” “你!” 唐七糖唇上肿痛,她手握成拳,心却跳得如擂鼓,胸脯起伏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要霸王硬上弓,自己是真的无能为力,刺激他,简直是在刺激自己!可是,可是,我怎么可以认输呢?我唐七糖怎么可以认输呢?我怎么能求他呢?太没面子了! 卫曦之细细感受着自己的意识和身体变化,把握着与她亲近的尺度,再次和自己确定,怀里的人儿对自己的身体,有很大的刺激,那感觉……应该是真正作为男人面对女子的感觉,很奇妙,也很让人着迷,但自己骄傲的内心,还不至于要那般不堪的强要了她,只是这小东西实在太要强了,自己该怎么一点一点收服这只小刺猬呢? 卫曦之低下头,又靠近一些唐七糖,禁锢着她的小小身子,脸几乎盖到她脸上,唇只离唇一寸,声音慵懒而诱惑:“听说,你今天想逃跑来着?嗯,这可不好。你跑了,我去哪里找这么好玩的药呢?你说,我是不是该惩罚你一下呢?或者,提前一些把你吃了?” 男人的气息吹在脸上,温温的,痒痒的,室内灯火明亮,唐七糖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他的眼神太过直白,唐七糖一点一点的,被眼前那双魅惑眼眸中的震慑,这死妖孽一点也没有掩饰他的占有欲,挑衅他,是自己的错误策略!可是,我不想认输,我不能认输,我……我没有认输过啊! 可是,他好像要来真的啊!啊啊啊,怎么办? 唐七糖这次真的慌张了,她努力咽了口唾沫,却看得卫曦之心里忍不住要压下那唇。 男子的眼神莫名加深了,唐七糖听见他的呼吸都重了几分,唇,眼看要压上来! 唐七糖再也傲骄不住了,努力转过自己的脸,求饶:“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看了!” 卫曦之忍不住的翘了嘴角,轻抬手捏了捏唐七糖的下巴,轻轻在她唇上印了印:“真乖!不过,你知道,我要的回答不是这个,睁眼!” 唐七糖只好睁开刚才男人吻过来时鸵鸟般闭上的眼睛,恼怒又无能为力的瞪着男人。 卫曦之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心底一圈一圈涌动着要亲近她的:“说,怎样才会不咬我?嗯?亲你的时候不咬我?” 男人的指尖微凉,声音如羽毛般温柔,他的眼里有,也有宠溺,那一圈一圈的摩挲,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怀疑的喜欢和珍爱。 唐七糖如被蛊惑了一般,听见自己轻声地回答:“除非我愿意,我自愿的,喜欢你亲我,我也亲你,好好的亲你……” ------题外话------ 三天连载结束,参加追订活动的亲亲可以留言领奖啦!请注明“追订三天,领奖”,活动到今晚23:00截止哦,奖励会在25号前发出的。谢谢大家的支持!明日还是双更的哦。 第五章 你到底是有多小气 橘色的灯火带着暖意,把唐七糖的话也似乎晕染得长出了毛茸茸的光晕,微微晃动着让人神迷。 男人那一圈一圈摩挲的手指似乎加重了一些,声音更加暗哑:“嗯,听起来真不错,好好的亲我……那你怎样才会愿意好好的亲我呢?小东西?” “那得我喜欢你,我喜欢上你,我心甘情愿的喜欢上你。”唐七糖却睁大了眼,急着辩解似的,却又像在安慰着这看起来很危险的男人。 “哦,你怎样才会喜欢上我呢?或者,你几时才会喜欢上我呢?” “我不知道,也许三个月,也许三年。你要是不这么强迫着我,我或许就喜欢上你了。” 唐七糖言辞灼灼,说完,却不自禁的、有些心虚的抿了抿嘴:我说的……是实话?不,不,我应该在安抚他,对,我只是在安抚他! 男人偏头笑了,笑得莫测高深,笑得唐七糖眼花缭乱,却忽然又低下头说:“哦,这样啊,你不会骗我?可是,我喜欢现在这样,我不喜欢等待那么久。” 唐七糖感觉男人的手臂更抱紧自己一些,那几乎又要压下的高而精壮的身躯,更紧的贴着自己,能感觉到他的心强而有力的跳动着,无端让人紧张。 唐七糖赶紧给自己下筹码:“不,不,会的,会的,我会喜欢你的!或许三个月……” 她随口说着,却见男人离得更近了。 她赶紧扭开头,努力避开他比女人还妖冶的红唇,不看他象要吃了自己的眼睛,放出了最后的筹码:“不,不,或许三天!三天就喜欢你了!” 卫曦之眼眸闪闪,似乎很满意,这才放开她一些说:“嗯!真乖!这才对。” 唐七糖大口的喘着气,心里不断的骂着死妖孽,却发现身体才被放开了一瞬,下一刻,死妖孽又抱起自己往门外走去。 咦?干什么?说好了三天的,我最少还有三天可以逃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唐七糖还在被男人威胁的紧张状态,本能的防备着,见他这样,当然着急了,大声喊起来:“你干什么?我都说了,现在不行!我不要!” 男人站住脚,将她抱到眼前,与她对视,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戏谑:“不要什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我,我不知道!总之我不要!”唐七糖气恼的回答着,心里更大叫着,鬼知道你要带我去做什么!万一把我吃了呢? 男人歪着头笑眯眯的看她,那神情,在唐七糖眼里无比的欠揍。 却听他轻飘飘的说道:“那你饭也不要吃?”。 “我……” 唐七糖无法控制的脸红了,皱起小脸,懊恼得咬着牙,仰着头狠狠的甩了几甩,心里骂声一片:混蛋,又戏弄我!啊啊啊! 可她这样的炸毛样子,看在卫曦之眼里,却无比的动人,愈发生出了逗弄她的心。 卫曦之只觉得,就这么看着她,自己的心就已化作一滩水,实在忍不住又亲了她额头一下,抱抱好,轻笑着:“我知道了,等三天,等你三天后好好亲我!现在我们去用晚膳!” 还好还好,晚膳后,似乎那个讨厌的、将唐七糖点了穴带来的黑衣影卫有很多事要找死妖孽,唐七糖便被送入她自己的房间,如被妖怪掳来的猎物一般看守在里面了。 好些个训练有素、但沉默无声的侍女进来伺候她沐浴洗漱,擦洗头发,安置床铺,动作快速而轻柔,神情恭谨而疏离,象机器人一样,干完活,便迅速的撤离,一句话也不说,一个正面都不给唐七糖。 房里很快安静了,唐七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逃,难道真的三天后和死妖孽再来玩亲亲?靠,怎么办啊?却最终,在更鼓三声之后,还是慢慢的睡了过去。 能睡觉睡到自然醒,往往会让人心情很好,可惜,唐七糖不是。 睡觉睡到自然醒,张开眼睛,看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一张妖孽美男的脸,这是多么让人……郁闷的事啊! 唐七糖干脆的又闭上眼,牙齿咬得“咯咯”响。 可此时耳朵没关上啊,却听见躺在旁边的男人说:“糖儿这是肚子饿了,想吃我?嗯,我愿意给你吃。” 唐七糖气得!转身趴在枕头上,把脸埋起来,双拳把枕头打得发出沉闷的声音,然而却一点也不解气!可她也知道,就算把枕头打烂了,又能怎样? 她别转了头,死活不肯再面对那死男人在的一侧。 这般消极的抗议,对某人来说实在无甚效果。 “看来,糖儿这是在抗议我晚上没有陪你睡咯?那我今晚抱着你睡。” 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唐七糖惊得跳了起来:“不,不,我没有!我不要。” 她坐在床上,拼命摇手说着,却被男人的倾世美颜撞击到了。 卫曦之今天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袍,袍子上的米白色绣球花,开得无比圆满而雅致,深深浅浅的一点点绿色缀在花纹里,和沉水香若有似无的味道一起,撞击着唐七糖的感官,不得不说,这妖孽男人实在是……太让人惊艳了! 唐七糖一边气恼着,却一边被撞进眼睛里的男人样貌弄得没脾气,只见他散漫的斜倚在床头,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摆弄着帐子里垂下来的薰香球流苏,眼睛却围着自己转。 唐七糖赶紧低头看看自己,粉色中衣下,浅黄色的小衣露出一半,松松垮垮的领口歪在一边,另一侧的肩膀便跑出来了。 她赶紧又缩到被子里,十分恼怒的说道:“你到底是什么狗屁王爷,一点礼貌也没有!我还在睡觉呢!你怎么可以进来?你必须征求我的同意才能进来!” “呵呵,‘同意?’就是允许的意思?这是哪里的规矩?本王在自己家里,看自己的人,还要征求你的……同意是?真有意思!好,糖儿,那我现在征求你的同意,我要抱你了,你同意吗?”男人悠闲散漫的说着,魅惑的眼睛还向唐七糖眨了眨。 “不,我不同意。”唐七糖觉得自己立场非常坚定。 然而,她听见了什么? “嗯,没关系。我已经征求过了。” 男人说着,还没有等唐七糖说话,长臂一伸,唐七糖连人带被子,已经被他裹在怀里了。 “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我说了不同意了!你不能这样!”唐七糖觉得自己要疯了。 “嗯?可我喜欢这样!你可以继续不同意啊,我同意你这样做。” “你!啊……”唐七糖痛苦的拿手捂住脸,大叫着。 卫曦之却好笑的看着怀里的人,轻轻地把人往怀里抱,一下一下轻拍着她,散漫的话语飘落进唐七糖耳朵里: “糖儿,我是慎王,是龙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慎王!不是狗屁王爷!我不需要征求别人的……同意,不过呢,要是糖儿乖一点,或许我就会答应你一些要求,所以,要乖噢!” 男人的衣袍丝滑柔软,紧靠的胸口有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传进唐七糖耳膜,背后是他安抚的轻轻拍抚,唐七糖却无力的、颓然的把身子靠在他胸口,觉得挫败得一蹋糊涂:是了,我知道了,慎王!传说中的疯爷!为什么该死的是这个人呢?我到底怎么得罪的他?怎么办?三天,三天能逃出去吗? 唐七糖正努力想着逃跑之计,忽然,房间外有人提示似的拍了拍掌,马上响起禀报声,似乎很重要很紧急:“启禀王爷!陈公公正在往府里来!” 头顶有片刻的沉闷,随后唐七糖便听见男人“嗤!”的笑了一声,扬声说:“知道了。” 门外安静了,唐七糖感觉男人的手在自己的后背有节奏的轻拍了几下,忽然停下来,似乎在想事情,唐七糖赶紧轻轻地挣了挣,却惹来头顶一阵轻笑。 唐七糖抬起头,看见男人一脸的坏笑,魅惑的眼里一片算计。 他靠近唐七糖耳边,神秘的、诱惑的说着:“糖儿,你要不要和我演场好戏,要是你配合得好,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唐七糖戒备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男人挑着眉,好整以暇的等着她上钩。 唐七糖正想说话,男人却伸出一个白皙修长的手指抵上她的唇,仿佛能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的先堵了她的嘴:“千万别说让我放了你,也不要说让我别抱你、亲你之类的话哟!这和让我征求你意见一样,说了和没说是一样的。” 唐七糖眼里冒着火,咬着牙,撅着唇抗议:“那你还让我说什么?” “咦?难道你除了刚才那些,就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或事情?比如,让我给你一些和昨天那样的书,或者想吃的东西,或者……出去走一走……” 唐七糖听他提起昨天的书,心里正一把火熊熊要烧起来,却听见‘出去走一走’几个字,眼珠子禁不住转了几转。 卫曦之看的一阵暗笑,继续引诱着:“嗯,偶尔我也会出去走一走,别的地方我不会去,像财神楼这样的,我也会去看看。” 财神楼? 唐七糖皱起眉,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猛然抬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卫曦之,咬牙切齿的问:“你是……徐卫?对吗?你就是那个‘满盘星’输给我的徐卫?!混蛋!你到底是有多小气啊!我只是赢了你一次,你就要把我劫来当玩偶?你,你,你个疯子!” 唐七糖气得发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太过分了! 为什么天下有这样的人?输不起赌个屁啊!太气人了!啊,还不如那些直接炸了船的老千呢!混蛋! 原本唐七糖还以为,他是小妖,因为在城隍庙和自己认识了,然后对自己有点意思什么的,或者说唐七糖的潜意识里,觉得当日的小妖纯明得让她心软,现在的慎王执着得有点疯癫,但不得不说,他的美貌实在有点蛊惑到了她,他这几日的宠溺腐蚀了她,她内心深处,是不怕这个死妖孽的。 但现在呢?原来是因为自己赢了他,他才把自己劫来的,那这么小气病态的疯子,可就不好玩了,太不好玩了! 师父说过,赌品就是人品,输不起的人,人品绝对不好! 这样人品不好的人,怎么能再相处下去呢?逃!必须逃!马上逃!三天也不能呆了! 而卫曦之,眼看着小人儿气得在那里大翻白眼,一副要气死过去的样子,想到当日财神楼掷骰子时,她那扮作男子,精灵而傲骄的小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心痒痒的真想将她放在床上揉几揉。 如今,这么有意思的小东西落在自己手里,还对自己的身体有这么大的影响力,那可一定得好好看在身边呢!她似乎误会了什么,不过这不要紧,正好乘机吓唬吓唬她。 他还不知道,小东西已经给他烙上了人品不好的标签,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将为此而付出代价,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卫曦之毫不在意的笑着,也不解释,竟然还伸手到她背后,帮她顺着气,好整以暇的说: “嗯,是我,我很小气,所以,你千万别想着逃,要是被我抓回来,我一定会狠狠惩罚你的。现在,你要想好了回答我,要和我演戏吗?要呢,你会有个机会出去走走,不要呢,我可走啦,我还要招待客人呢!” “我……” 唐七糖多么想傲骄的说我不要,我才不跟你个小气鬼演什么戏呢!可是一想到他连输了一次都那么小气,那自己得赶紧抓住一切机会逃跑啊,咱不能和一个病态小气鬼计较下去啊! “我演!”唐七糖捏着小拳头,眼里冒着火,小脸涨得红扑扑的。 卫曦之笑着,一脸的诡计得逞,凑到她耳边说:“那我们就这样,这样……” 唐七糖拼命躲着他的气息,却发现再躲就要一起倒床上了,只好忍着不动,任他几乎贴在自己的耳朵上说话,却越听越疑惑,越听越不解的看向他。 卫曦之看她脸色不断变化着,恶作剧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耳珠,害得唐七糖身子抖了抖,他自己也一阵眩晕,赶紧收了心神,却还不忘记吓唬唐七糖:“记住了?你要是演砸了,我今天就把你吃了!你要是演好了,我明天带你出去玩!” 唐七糖忍着气,重重捶了捶一旁的枕头说:“记住了!” 卫曦之这才起身,在帐外拍拍掌,门外立刻鱼贯着进来好些仆妇丫头,伺候着唐七糖穿衣起床。 已是近午。 阳光如奶油似的,没什么热气的照在慎王府银安殿屋顶的残雪上,却也融化着积雪,顺着滴水屋檐像雨帘般阻隔了来人的视线。 陈襄陈公公,是掌管御书房事务的首领大太监,他出宫办事,没有哪家敢不远远迎出来的,谁让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呢,一天十二个时辰,最少有十个时辰是和皇帝在一起的,你官职再高,你再得宠信,你能和皇帝这么近身的人比吗? 因此陈襄虽年纪渐长,可只要出了宫门,腰背却越来越挺,那没有胡子的白胖脸,像发好的大白馒头般的紧致,大红的三品大太监服衬托下,整个人十分有气势。 可是,这来到慎王府正殿,陈襄却将白面馒头弄皱了边,身子也矮了一截,低声提醒着跟着的小宫人:“警醒着些,他要是发疯的厉害,可得马上让陆侍卫他们进来!” 小宫人忙不迭的答道:“师父只管放心,我会很注意的。” “嗯!那……这就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慎王府的迎客仆人,穿过雨帘般的融雪水滴,进了银安殿待客的大厅。 一滴雪水正巧落在陈襄的后颈里,陈襄不禁身子颤了颤,站在门口抖了抖肩,才抬头看向已经打起帘子的大厅,这一眼,却差点没把自己吓得尿出来! ------题外话------ 晚6点半二更。 追订奖励已发放,大家查收一下,有问题的来评论区问偶哈。 在此,还请亲爱的们继续支持哟,订阅太低,文文后续会没有推荐,没有推荐等于没有人看见,那会很惨的说。嘿嘿嘿! 第六章 重口味 陈襄从门口向内望。 正殿大厅里比起室外的光线,略有些昏暗,四周点了好几个碳盆,浓浓的热气从门口迎出来,却并不能让人感觉温暖,只因和那热气一起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 大厅的主位上,斜斜的坐着那位隔几个月,自己便会见一次的慎王。 本来,他低着头,正看着怀里抱着的人,那是个身量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子,背对着人,看不清楚脸面,只一身白色衣裙上,那斑驳的血迹格外醒目。 听见门口轻响,慎王抬头看来,陈襄正好看见他的正脸。 他的五官再是好看,却在那惨白的皮肤映衬下,有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妖魔邪气,何况他此时,嘴里正含着的,是,是一根惨白的——美人手指! 手指似乎还在动,鲜血顺着慎王的嘴角滴下来,也顺着女子雪白的藕臂滴下来,浸染了衣袖,再一点一点的洇到身上…… 这,这是在吃人?他真的在吃人?! 陈襄脚打着颤,嘴唇抖了半天,却没有发出一个字来。 反而是慎王爷看见了他,竟然放下了嘴边的美人手指,裂嘴笑着打招呼:“呵呵,陈公公!本王认识你!你又来看本王了?快进来啊,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呀?本王正在吃美人手指呢,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慎王爷惨白的脸不断的笑着,满嘴的鲜血还在流下来,她怀里的人似乎动了动,陈襄好像听见她在说:“求求王爷,不要了,吃了两根了,不要了,求求王爷……” 声音极轻,带着痛苦的颤音,听得陈襄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陈襄赶紧低下头,行着礼,结巴着答道:“多,多谢王爷盛情,咱,咱家不,不好这口……” 慎王爷那满带着鲜血的嘴笑着,吐出血腥味的话语:“咦?难道是卫方勉骗本王?也不是啊,是很好吃啊!陈公公真的不要尝一尝,卫方勉说得对,他真有眼光,这送来的美人手指,是比我府里的椒香手指好吃!嗯……本王还想吃,美人不怕,等本王吃完了你的手指,再吃你的脚趾,再吃……嗯,再吃什么好呢?陈公公,你说,再吃什么好呢?” “呃……王爷……王爷恕罪,咱家不懂啊,王爷慢慢享用,慢慢享用……咱家这便去帮王爷问问……” 陈襄站在门口,不断地拱着手,只觉得进退两难:唉,四皇子和皇上说,二皇子给慎王送了个女人!我就觉得很奇怪嘛,果然,凡事都要自己看见才行!皇上还不放心,非要自己来看一看,这么多年了,疯癫成这样,对女色一点也不上心的人,还能折腾什么呀!真是!如今似乎愈加疯癫了! 陈襄不动,额头只觉得冒冷汗,那慎王爷却又发话了! “不急呀,陈公公很久没来看本王了,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呢!来人啊,上一盘美人手指!” 慎王爷手里抱着人不放,十分热情的邀请着:“本王重口味一些,喜欢吃生的,想必陈公公不会喜欢,该用午膳了,陈公公难得来,怎好空手而归?吃了再走嘛!” 慎王府的人素来都很听话,这个陈襄很是知道的,他们要是没有马上办到,慎王爷疯癫起来,那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不不不,死路很多条,很可怕啊!陈襄见过很多次了啊! 果然,他正想着要怎么推托,却见一个小厮低着头,微微抖着手,已经捧了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陈襄想不看的,可那托盘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能不看啊。 只一眼,那一个个排得整整齐齐的、尖尖的,白生生的手指,便像伸到了他喉咙口一样,搅得他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的,便要吐出来。 陈襄捂着嘴,使劲地压下那已经到喉咙口的东西,惨白着脸,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艰难的说着:“王爷恕罪!咱家只是奉皇上口谕,过来看看慎王爷可安好,既然王爷吃,吃的好,那咱家这便回去复旨了!咱家告退!” 说完,也顾不上等慎王说话,爬起来,一把拉了已经看得发呆的小宫人,跌跌撞撞的往外逃走了。 可刚走出门口,却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口吐出来,只听小宫人尖着嗓子在喊:“师父,师父,您没事?” 陈襄的话语无力而仓促:“没事,快,快走!快离开!” 人就这么吓走了,慎王却还抱着怀里的人不撒手,继续把美人手指拿上来,放在嘴里,又想闻又像吃的砸巴了几下。 怀里的人却不干了。 只见那美人儿手不断地缩着,大力挣扎着喊道:“好了!好了!人也走了是?你还吃什么啊?放开我!” 卫曦之垂头看着怀里的人,情不自禁的笑着,紧拉起唐七糖的手指,还是一下一下的舔着,似乎真的非常美味。 唐七糖手指痒得不行,正要抬起头说什么,卫曦之却按住她头,满是鲜血的嘴唇却凑到她耳边:“嘘!看戏的又来了!” 果然,外面有人禀报:“启禀王爷,武校尉求见。” “进来。”卫曦之搂紧唐七糖,还安慰的拍了拍她,扬声向外道。 唐七糖头埋在他怀里,什么也看不见,有点不确定是真是假,可为着那可能的逃跑机会,只好配合着不动,任凭继续一点一点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战战兢兢的回着话:“启禀王爷,陈公公临走时吩咐属下,宫里头要属下去一趟,属下特来请王爷示下。” 卫曦之轻咬了咬唐七糖的小指尖,唐七糖心里暗恨,却也不能不继续合作,按着说好的戏码,发出猫叫春般的呻吟:“嗯……王爷饶命啊!十指连心哪,好痛啊,啊,啊……别吃了啊……” 却听见抱着自己的男人语调冰冷的和人说着话:“嗯,去,该说这么,不该说什么,不用本王教你!” 那人十分恭敬的回着话:“是,属下知道。” 屋子安静了,唐七糖头埋在卫曦之身侧,轻声地问着:“可以了吗?好了吗?没人了吗?” 没人回答。 唐七糖只好不动。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唐七糖耐不住,微微从卫曦之怀里抬起头,小心的左右看了看,没人。 她这才抬头看向卫曦之。 却只见,他正裂着血盆大口对自己笑,那沾染了鲜血的嘴唇裂开来,露出也满是鲜血的拜森森的牙齿,嘴角不断有鲜血滴下来,红白相间里,昏暗的光线里,那笑便十分十分的碜人。 唐七糖一直被卫曦之抱紧了埋头演戏,只听见声音,却没去看他的脸,这会儿乍一看他这样子,吓了一大跳,“啊啊”叫着,从卫曦之身上跳下来,边叫边在大厅里四处乱窜。 卫曦之散漫的靠在主位上,一边舔着嘴角的鲜血,一边笑着看唐七糖在大厅里乱跑,也不去管她,拿起一旁那盆原本要招待陈公公的椒香手指,十分享受的啃起来。 唐七糖惊吓得在厅里绕了几圈,门都是关着的,不管她怎么叫,怎么拍门,也没人给她开门,外面好像没有人似的,她跑得实在累了,趴在一扇门上喘了一会气,才意识过来后面并没有人追自己。 她惶恐着,慌张着,疑惑着回头,却见卫曦之舒舒服服的还坐在那处,如黑山老妖般正在啃手指,她身子抖了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的拿手捂住嘴。 然而,手上传来一股酸酸的味道,十分熟悉的酸酸的味道。 唐七糖不禁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咂巴咂巴嘴,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的直喘气,眼里喷着火,死死的盯着卫曦之。 卫曦之嘴里尚咬着一根惨白的手指,阴恻恻的笑着:“唔,糖儿,怎么不跑了?不跑我可要来吃你啦?刚才是演戏,现在,是真的哦!我要来咯!” 唐七糖不管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拿起衣袖也闻了闻,果然,也是那个味道! 她呼呼的喘着气,一甩手,咬着牙,“噔噔噔”几步跑到卫曦之身前,看着那盘所谓的椒香手指看了一会儿,竟然也捏起一个啃了起来,才吃了一口,便对卫曦之斜眼,鄙夷的说:“就这水准?这也算王府的厨房?不够辣不够鲜!哼!” 说完,恶狠狠的又啃起来,还不停拿眼睛瞟着卫曦之,似乎正在吃着的是卫曦之的手指。 卫曦之裂着血盆大口笑得诡异莫名,极高兴的一把搂过手持手指的唐七糖,头搁在她肩膀上说:“糖儿啊,你太合我心意了!这下我更喜欢你了!以后我们两个一起吃啊,庆京城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慎王的传闻?嗯!你是怎么发现的?你怎么就不怕了呢?你怎么不跑了呢?” 唐七糖使劲挣了挣,形同黑山老妖般的男人却将她搂得更紧了,还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血迹斑驳的手探进怀里摸了摸,再拿出来却是红乎乎的一把。 他随意的往唐七糖脸上抹了几把,也往自己脸上抹了几把,说:“做戏做全套!这样一来,我的糖儿和我便更般配了!” 唐七糖气得自己拿手抹了一把脸,却把脸抹得更花了,只有那双乌黑的眸子喷着火的从血红的脸庞里射出来,气哼哼的说:“就这么个番茄酱的小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骗人?原来你个疯子所谓的吃人就是这样?!你真是个疯子!” 卫曦之的脸也隐在一片血红里,却笑得十分得意,此时听唐七糖说话,反而惊奇的问:“咦?糖儿还知道这玩意儿的名字?看来糖儿还真是不一般呢!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我的人从那么遥远的地方弄来的东西,你都知道?” “这东西是遥远的地方来的?哈!就这个东西,这里没有?切!我才不告诉你!不过,你说话要算数,我已经配合你演戏了,你明天得带我出去!” 唐七糖为自己这么多天的囚禁生活,总算找到了一点可以让自己傲骄的事情有片刻的高兴,头昂得高高的,只管一下一下的啃着手里的手指,或者说鸡的手指,很大的鸡的手指……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总之你是我的!嗯,是挺配合的,我明天带你去财神楼玩!”卫曦之好笑的看着她,一把抱起她,扛在肩膀上,往门外走去。 唐七糖挣扎着:“放开我,放我下来,要不然我就把你演戏的事说出去!” 高大的男人脚步不停,颠得唐七糖只好抱紧他的脖子,听见他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你大可以试一试,看后果是不是你想要的。” 大殿的门从外面打开,从人们只看见面目狰狞的慎王,扛着一个满脸鲜血的女子大步出来,鲜血一滴一滴的一路而去,还有啃剩白骨的手指,从那女子的身上零乱的掉下来,女子凄厉的声音响彻慎王府上空:“放开我,你这个疯子,疯子……” 路经之处,所有的从人都战战兢兢的退到一边,尽力隐藏身形不要惹人注意,胆小些的吓得当即腿软跪倒。 不过几日,慎王迷上了生吃美人手指的传闻,便在庆京城里悄悄蔓延开来。 唐七糖可不管这些,她心情雀跃,等待着财神楼之行,不管了!不管怎样,今天无论如何要逃出去! 卫曦之还算守信,一早便来了唐七糖房间,指挥着下人们给唐七糖梳洗打扮。 唐七糖想着有机会逃跑,对于睁开眼睛又看见他躺在身侧,便也没有计较了,乖乖的配合着,任人摆弄自己。 “不是这个。换那件银红镶珍珠的小袄。” “放下!插那对紫玉蝴蝶钗。” “重来。” “把白狐裘的带子换了!” “昨天让针线房准备的白鹿皮靴子呢?当差越来越不经心了……” 卫曦之一个人时不时的一句话,让本就沉默的从人们吓得更加连大气也不敢出。最后一句话毕,其中一个丫头手抖得打翻了捧着的盒子,首饰掉了一地,丫头吓得跪在地上簌簌发抖,却不敢出声一句。 唐七糖忍耐了一早上,此时实在看不过眼了,皱眉说道:“行了!我说慎王爷,我是洋娃娃吗?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hellokitty了啊?你再这样我不要穿了!你有问过我吗?哪,这个这个这个,我都不喜欢!” “咦?你不要穿了?不要穿了好啊,那就什么都不穿,来,我抱着你。” 该死的男人轻飘飘的一句,唐七糖气得要发疯,咬着牙闭上眼跺着脚的发泄。 卫曦之偷笑了一会儿,才过去一把抱住她放在膝上,挥挥手,一众丫头赶紧逃离。 他却手指轻抚着唐七糖的眼睛说:“睁开!再不睁开我可要亲了!我问你,你那一句一句的到底是哪里的话?什么是洋娃娃?什么是hellokitty?嗯?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来。” 唐七糖只好睁开眼,生气地说:“我不和你说!我不和小气鬼说!你太小气了!我不想理你,我讨厌你!” “这可不好。我还等着你过两天主动亲我呢!要是这样……那今天就不出去了。” “你!你,你是不是男人!你到底是多小气?啊?你难道要言而无信?” “我是不是男人,不如你试一试?” “你!我……好,我错了!”看着男人魅惑而饶有趣味盯着自己的眼睛,开始收紧的手臂,唐七糖挫败着,却赶紧识相的说着。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说你喜欢我。” “不!我不喜欢你!” 紧揽着的手更紧了一些,男人的头低下来,吐气拂面,唐七糖牙关紧咬着吐出几个字:“我,喜,欢,你!” “嗯……真是喜欢我得咬牙切齿啊!真乖!走!” 卫曦之见好就收,抱起唐七糖出了门,小刺猬小性子烈着呢,不能一下子逼太紧啊! 慎王府的马车十分豪华,然而唐七糖实在没有什么心情欣赏,该死的男人总是抱着自己,等下可怎么有机会逃脱呢?唐七糖一路琢磨着,也顾不上在意卫曦之了。 卫曦之却一直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眼睛骨碌碌转着,心里笑得不行:小东西,想逃?那总要让你死心了才好…… ------题外话------ 今天平安夜,祝大家玩得开心,每天都快乐哦! 第六章 重口味 陈襄从门口向内望。 正殿大厅里比起室外的光线,略有些昏暗,四周点了好几个碳盆,浓浓的热气从门口迎出来,却并不能让人感觉温暖,只因和那热气一起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 大厅的主位上,斜斜的坐着那位隔几个月,自己便会见一次的慎王。 本来,他低着头,正看着怀里抱着的人,那是个身量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子,背对着人,看不清楚脸面,只一身白色衣裙上,那斑驳的血迹格外醒目。 听见门口轻响,慎王抬头看来,陈襄正好看见他的正脸。 他的五官再是好看,却在那惨白的皮肤映衬下,有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妖魔邪气,何况他此时,嘴里正含着的,是,是一根惨白的——美人手指! 手指似乎还在动,鲜血顺着慎王的嘴角滴下来,也顺着女子雪白的藕臂滴下来,浸染了衣袖,再一点一点的洇到身上…… 这,这是在吃人?他真的在吃人?! 陈襄脚打着颤,嘴唇抖了半天,却没有发出一个字来。 反而是慎王爷看见了他,竟然放下了嘴边的美人手指,裂嘴笑着打招呼:“呵呵,陈公公!本王认识你!你又来看本王了?快进来啊,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呀?本王正在吃美人手指呢,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慎王爷惨白的脸不断的笑着,满嘴的鲜血还在流下来,她怀里的人似乎动了动,陈襄好像听见她在说:“求求王爷,不要了,吃了两根了,不要了,求求王爷……” 声音极轻,带着痛苦的颤音,听得陈襄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陈襄赶紧低下头,行着礼,结巴着答道:“多,多谢王爷盛情,咱,咱家不,不好这口……” 慎王爷那满带着鲜血的嘴笑着,吐出血腥味的话语:“咦?难道是卫方勉骗本王?也不是啊,是很好吃啊!陈公公真的不要尝一尝,卫方勉说得对,他真有眼光,这送来的美人手指,是比我府里的椒香手指好吃!嗯……本王还想吃,美人不怕,等本王吃完了你的手指,再吃你的脚趾,再吃……嗯,再吃什么好呢?陈公公,你说,再吃什么好呢?” “呃……王爷……王爷恕罪,咱家不懂啊,王爷慢慢享用,慢慢享用……咱家这便去帮王爷问问……” 陈襄站在门口,不断地拱着手,只觉得进退两难:唉,四皇子和皇上说,二皇子给慎王送了个女人!我就觉得很奇怪嘛,果然,凡事都要自己看见才行!皇上还不放心,非要自己来看一看,这么多年了,疯癫成这样,对女色一点也不上心的人,还能折腾什么呀!真是!如今似乎愈加疯癫了! 陈襄不动,额头只觉得冒冷汗,那慎王爷却又发话了! “不急呀,陈公公很久没来看本王了,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呢!来人啊,上一盘美人手指!” 慎王爷手里抱着人不放,十分热情的邀请着:“本王重口味一些,喜欢吃生的,想必陈公公不会喜欢,该用午膳了,陈公公难得来,怎好空手而归?吃了再走嘛!” 慎王府的人素来都很听话,这个陈襄很是知道的,他们要是没有马上办到,慎王爷疯癫起来,那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不不不,死路很多条,很可怕啊!陈襄见过很多次了啊! 果然,他正想着要怎么推托,却见一个小厮低着头,微微抖着手,已经捧了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陈襄想不看的,可那托盘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能不看啊。 只一眼,那一个个排得整整齐齐的、尖尖的,白生生的手指,便像伸到了他喉咙口一样,搅得他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的,便要吐出来。 陈襄捂着嘴,使劲地压下那已经到喉咙口的东西,惨白着脸,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艰难的说着:“王爷恕罪!咱家只是奉皇上口谕,过来看看慎王爷可安好,既然王爷吃,吃的好,那咱家这便回去复旨了!咱家告退!” 说完,也顾不上等慎王说话,爬起来,一把拉了已经看得发呆的小宫人,跌跌撞撞的往外逃走了。 可刚走出门口,却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口吐出来,只听小宫人尖着嗓子在喊:“师父,师父,您没事?” 陈襄的话语无力而仓促:“没事,快,快走!快离开!” 人就这么吓走了,慎王却还抱着怀里的人不撒手,继续把美人手指拿上来,放在嘴里,又想闻又像吃的砸巴了几下。 怀里的人却不干了。 只见那美人儿手不断地缩着,大力挣扎着喊道:“好了!好了!人也走了是?你还吃什么啊?放开我!” 卫曦之垂头看着怀里的人,情不自禁的笑着,紧拉起唐七糖的手指,还是一下一下的舔着,似乎真的非常美味。 唐七糖手指痒得不行,正要抬起头说什么,卫曦之却按住她头,满是鲜血的嘴唇却凑到她耳边:“嘘!看戏的又来了!” 果然,外面有人禀报:“启禀王爷,武校尉求见。” “进来。”卫曦之搂紧唐七糖,还安慰的拍了拍她,扬声向外道。 唐七糖头埋在他怀里,什么也看不见,有点不确定是真是假,可为着那可能的逃跑机会,只好配合着不动,任凭继续一点一点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战战兢兢的回着话:“启禀王爷,陈公公临走时吩咐属下,宫里头要属下去一趟,属下特来请王爷示下。” 卫曦之轻咬了咬唐七糖的小指尖,唐七糖心里暗恨,却也不能不继续合作,按着说好的戏码,发出猫叫春般的呻吟:“嗯……王爷饶命啊!十指连心哪,好痛啊,啊,啊……别吃了啊……” 却听见抱着自己的男人语调冰冷的和人说着话:“嗯,去,该说这么,不该说什么,不用本王教你!” 那人十分恭敬的回着话:“是,属下知道。” 屋子安静了,唐七糖头埋在卫曦之身侧,轻声地问着:“可以了吗?好了吗?没人了吗?” 没人回答。 唐七糖只好不动。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唐七糖耐不住,微微从卫曦之怀里抬起头,小心的左右看了看,没人。 她这才抬头看向卫曦之。 却只见,他正裂着血盆大口对自己笑,那沾染了鲜血的嘴唇裂开来,露出也满是鲜血的拜森森的牙齿,嘴角不断有鲜血滴下来,红白相间里,昏暗的光线里,那笑便十分十分的碜人。 唐七糖一直被卫曦之抱紧了埋头演戏,只听见声音,却没去看他的脸,这会儿乍一看他这样子,吓了一大跳,“啊啊”叫着,从卫曦之身上跳下来,边叫边在大厅里四处乱窜。 卫曦之散漫的靠在主位上,一边舔着嘴角的鲜血,一边笑着看唐七糖在大厅里乱跑,也不去管她,拿起一旁那盆原本要招待陈公公的椒香手指,十分享受的啃起来。 唐七糖惊吓得在厅里绕了几圈,门都是关着的,不管她怎么叫,怎么拍门,也没人给她开门,外面好像没有人似的,她跑得实在累了,趴在一扇门上喘了一会气,才意识过来后面并没有人追自己。 她惶恐着,慌张着,疑惑着回头,却见卫曦之舒舒服服的还坐在那处,如黑山老妖般正在啃手指,她身子抖了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的拿手捂住嘴。 然而,手上传来一股酸酸的味道,十分熟悉的酸酸的味道。 唐七糖不禁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咂巴咂巴嘴,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的直喘气,眼里喷着火,死死的盯着卫曦之。 卫曦之嘴里尚咬着一根惨白的手指,阴恻恻的笑着:“唔,糖儿,怎么不跑了?不跑我可要来吃你啦?刚才是演戏,现在,是真的哦!我要来咯!” 唐七糖不管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拿起衣袖也闻了闻,果然,也是那个味道! 她呼呼的喘着气,一甩手,咬着牙,“噔噔噔”几步跑到卫曦之身前,看着那盘所谓的椒香手指看了一会儿,竟然也捏起一个啃了起来,才吃了一口,便对卫曦之斜眼,鄙夷的说:“就这水准?这也算王府的厨房?不够辣不够鲜!哼!” 说完,恶狠狠的又啃起来,还不停拿眼睛瞟着卫曦之,似乎正在吃着的是卫曦之的手指。 卫曦之裂着血盆大口笑得诡异莫名,极高兴的一把搂过手持手指的唐七糖,头搁在她肩膀上说:“糖儿啊,你太合我心意了!这下我更喜欢你了!以后我们两个一起吃啊,庆京城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慎王的传闻?嗯!你是怎么发现的?你怎么就不怕了呢?你怎么不跑了呢?” 唐七糖使劲挣了挣,形同黑山老妖般的男人却将她搂得更紧了,还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血迹斑驳的手探进怀里摸了摸,再拿出来却是红乎乎的一把。 他随意的往唐七糖脸上抹了几把,也往自己脸上抹了几把,说:“做戏做全套!这样一来,我的糖儿和我便更般配了!” 唐七糖气得自己拿手抹了一把脸,却把脸抹得更花了,只有那双乌黑的眸子喷着火的从血红的脸庞里射出来,气哼哼的说:“就这么个番茄酱的小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骗人?原来你个疯子所谓的吃人就是这样?!你真是个疯子!” 卫曦之的脸也隐在一片血红里,却笑得十分得意,此时听唐七糖说话,反而惊奇的问:“咦?糖儿还知道这玩意儿的名字?看来糖儿还真是不一般呢!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我的人从那么遥远的地方弄来的东西,你都知道?” “这东西是遥远的地方来的?哈!就这个东西,这里没有?切!我才不告诉你!不过,你说话要算数,我已经配合你演戏了,你明天得带我出去!” 唐七糖为自己这么多天的囚禁生活,总算找到了一点可以让自己傲骄的事情有片刻的高兴,头昂得高高的,只管一下一下的啃着手里的手指,或者说鸡的手指,很大的鸡的手指……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总之你是我的!嗯,是挺配合的,我明天带你去财神楼玩!”卫曦之好笑的看着她,一把抱起她,扛在肩膀上,往门外走去。 唐七糖挣扎着:“放开我,放我下来,要不然我就把你演戏的事说出去!” 高大的男人脚步不停,颠得唐七糖只好抱紧他的脖子,听见他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你大可以试一试,看后果是不是你想要的。” 大殿的门从外面打开,从人们只看见面目狰狞的慎王,扛着一个满脸鲜血的女子大步出来,鲜血一滴一滴的一路而去,还有啃剩白骨的手指,从那女子的身上零乱的掉下来,女子凄厉的声音响彻慎王府上空:“放开我,你这个疯子,疯子……” 路经之处,所有的从人都战战兢兢的退到一边,尽力隐藏身形不要惹人注意,胆小些的吓得当即腿软跪倒。 不过几日,慎王迷上了生吃美人手指的传闻,便在庆京城里悄悄蔓延开来。 唐七糖可不管这些,她心情雀跃,等待着财神楼之行,不管了!不管怎样,今天无论如何要逃出去! 卫曦之还算守信,一早便来了唐七糖房间,指挥着下人们给唐七糖梳洗打扮。 唐七糖想着有机会逃跑,对于睁开眼睛又看见他躺在身侧,便也没有计较了,乖乖的配合着,任人摆弄自己。 “不是这个。换那件银红镶珍珠的小袄。” “放下!插那对紫玉蝴蝶钗。” “重来。” “把白狐裘的带子换了!” “昨天让针线房准备的白鹿皮靴子呢?当差越来越不经心了……” 卫曦之一个人时不时的一句话,让本就沉默的从人们吓得更加连大气也不敢出。最后一句话毕,其中一个丫头手抖得打翻了捧着的盒子,首饰掉了一地,丫头吓得跪在地上簌簌发抖,却不敢出声一句。 唐七糖忍耐了一早上,此时实在看不过眼了,皱眉说道:“行了!我说慎王爷,我是洋娃娃吗?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hellokitty了啊?你再这样我不要穿了!你有问过我吗?哪,这个这个这个,我都不喜欢!” “咦?你不要穿了?不要穿了好啊,那就什么都不穿,来,我抱着你。” 该死的男人轻飘飘的一句,唐七糖气得要发疯,咬着牙闭上眼跺着脚的发泄。 卫曦之偷笑了一会儿,才过去一把抱住她放在膝上,挥挥手,一众丫头赶紧逃离。 他却手指轻抚着唐七糖的眼睛说:“睁开!再不睁开我可要亲了!我问你,你那一句一句的到底是哪里的话?什么是洋娃娃?什么是hellokitty?嗯?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来。” 唐七糖只好睁开眼,生气地说:“我不和你说!我不和小气鬼说!你太小气了!我不想理你,我讨厌你!” “这可不好。我还等着你过两天主动亲我呢!要是这样……那今天就不出去了。” “你!你,你是不是男人!你到底是多小气?啊?你难道要言而无信?” “我是不是男人,不如你试一试?” “你!我……好,我错了!”看着男人魅惑而饶有趣味盯着自己的眼睛,开始收紧的手臂,唐七糖挫败着,却赶紧识相的说着。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说你喜欢我。” “不!我不喜欢你!” 紧揽着的手更紧了一些,男人的头低下来,吐气拂面,唐七糖牙关紧咬着吐出几个字:“我,喜,欢,你!” “嗯……真是喜欢我得咬牙切齿啊!真乖!走!” 卫曦之见好就收,抱起唐七糖出了门,小刺猬小性子烈着呢,不能一下子逼太紧啊! 慎王府的马车十分豪华,然而唐七糖实在没有什么心情欣赏,该死的男人总是抱着自己,等下可怎么有机会逃脱呢?唐七糖一路琢磨着,也顾不上在意卫曦之了。 卫曦之却一直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眼睛骨碌碌转着,心里笑得不行:小东西,想逃?那总要让你死心了才好…… ------题外话------ 今天平安夜,祝大家玩得开心,每天都快乐哦! 第七章 哥哥陪你玩玩 财神楼一如既往的热闹,人声鼎沸里,唐七糖却一点也没有了第一次来这里时的兴致。 慎王爷倒是从正门进去的。 外头天寒地冻,卫曦之把唐七糖搂在怀里,用他那宽大而温暖的紫色貂毛斗篷裹着她。 唐七糖身量和他比,自然小了许多,这样一来,外头便只露出唐七糖插了两只紫玉钗子的头,一张巴掌小脸衬在华贵稀少的紫貂毛下,说不出的清丽动人,但也显得可怜巴巴的。 路过的人有胆大的撇见一眼,偷偷的和别人说着话:“哟!疯爷这是喜欢上女人了?” “要死啊!这种话你也敢说!小心疯爷吃了你!” “唉唉!快走!估计又是个吃剩下头的了!没看那女子脸都吓白了!估计手脚都吃了!” “可不是!快走快走。” 进了赌场里,赌鬼们只顾着自己眼前的输赢,反而没有人去关注卫曦之一行。一楼的大厅里人多,有些烟雾缭绕的混浊气息,卫曦之抱紧了唐七糖,快步上了二楼。 二楼是好多个小小的雅间,有吆喝着的人声、滚在骰盅里的骰子声不断从一扇扇门后传出来。 一路上了三楼,人声便极少了,唐七糖使劲睁着对灵动的大眼睛,不断地看着,记着,思考着,哪里是最好的逃跑路线。 很快,他们进了一个最边角最隐蔽的雅间,里面陈设华贵,用品雅致,已然点好碳盆的房间温暖如春,淡淡的沉水香无声萦绕。 卫曦之亲自从随从手里拿过唐七糖的白色狐裘铺好,才将怀里的人放在和王府极相近的、一个宽大黑檀木镶螺钿罗汉榻上。 随从们极熟练的煮茶上来,袅袅茶烟里,卫曦之悠闲的靠在榻上抿着茶,继续看戏似的,看着唐七糖转着眼睛思量逃跑的小样子。 一室安静。 唐七糖把雅间四周打量半天,抬起头,正对上卫曦之饶有兴致的眼睛。 唐七糖有些些心虚的把目光撇开,掩饰的轻哼了声,双臂抱了胸,潇洒的往榻上一靠,不再看他。 卫曦之看着她那傲骄的小样子,心又痒痒的想要撩拨她,便忽然凑近过去,一把将她搂到身边,硬按住她躺在自己怀里,说:“糖儿这是怎么了?因为我没有抱着你了,所以生气了?” 卫曦之已经脱了那紫貂斗篷,在温暖如春的室内,他一袭银白色镶紫纱的衣袍,和唐七糖银红紧身小袄下,乳白色的百褶裙绞缠在一处,十分相衬好看。 他垂下头,红唇靠得那么近,手指轻刮过唐七糖的脸,凉凉的指尖却带来痒痒的感觉,唐七糖身子颤了颤,嘴硬道:“不是说带我出来玩的么?关在这屋子里,那还不如不出来呢!” “呵呵,那你想玩什么呢?掷骰子赌大小?还是牌九?我可以陪你玩啊!”男人一脸的宠溺,专注的摩挲着唐七糖的脸,似乎这脸是什么爱不释手的物件。 “我才不和你这种赌品不好的小气鬼赌呢!我要和别人赌!”唐七糖晃着头,尽力躲开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那和我赌好不好?”忽然,一把男子的声音愉快的响了起来。 两人正这么抱在一起说着话,房间里却突兀的响起另一个人声,唐七糖心里正打算盘呢,一时吓得要跳起来,卫曦之却头也没抬,更加搂紧了她,只管继续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她的脸。 耳边,那突兀的声音却也靠近过来说话:“哎呀!太稀罕了,我们慎王爷也搂上美人儿了!让我来瞧瞧,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能这么得咱们慎王爷的青眼……啊!哎哟!卫曦之!你要不要这么过分!嘶!哎哟……” 可惜,这人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唐七糖感觉连身下的榻都晃了晃,估计是那人被卫曦之踢了一脚。 唐七糖听他说话声有些熟悉,不禁硬撑了头起来去看。 果然,可不就是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二皇子嘛,此时正狼狈的坐在地上,皱脸揉着一身大红衣袍下的屁股,“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卫曦之却看也不看他,似乎他从来没有来过,只管将唐七糖抱在膝上,十分温柔的继续问话:“其实,糖儿也不急着赌啊,我们可以先去吃东西,这里离福星街近着,那里好吃的最多了,你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吃。” 如此宠溺温柔,没人看见时,唐七糖就当和他演戏了,可如今房间里还有个观众呢!唐七糖两世为人,再是傲骄不驯,却也没有这么……呃,和人当众亲热过。 她不禁脸红了,咬了咬唇,身子尽力后仰着,不知说什么好,眼神不免往地上的二皇子身上看去。 卫曦之却更加来劲了,手指捏了她下巴,禁锢着她不许她乱看,更加凑近她:“乖,来,说说看呢?” 嘶!死妖孽!你故意的啊! 唐七糖总算明白了,心里暗骂着,受不了的甩开下巴。 还好,有人比她还要受不了了。 只见地下的人一边慢慢爬起来,一边抗议道:“卫曦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这人还是我帮你弄回来的呢,如今倒好,你就这么对我!痛死我了。身契你还要不要了?” 卫曦之眼睛眯了眯,这才把唐七糖放开了,自己走下榻,声音有些冷:“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进来!” “哎,曦之,你真的很过分你知不知道?不就是个美人儿吗?为了她,你连多年的兄弟都不要了?我昨天可还为了你受那个人一顿骂呢!问我几时和你这般交往的?还说我竟然送个女人给你吃,太丧心病狂了!差点禁了我的足!你昨天到底又做什么疯事了?”卫方勉生气地说着话,却走到榻旁的椅子上一坐,拿起卫曦之的茶就喝了起来。 卫曦之冷冷的看他一眼,对着外面拍了拍手,雅间外马上进来了一个随从,重新给卫曦之泡了茶,又迅速的退了下去。 唐七糖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动了动。 卫曦之已经又到榻上坐下,继续和卫方勉打起了嘴皮官司:“你还该谢谢我呢,若不是我昨天在陈襄面前吃了人,你就不是挨顿骂那么简单了!” 卫方勉斜眼看着他,正要再说什么,房间外却响起了几声长短不一的敲门声,卫曦之立马抬头,冷声道“进来。” 门外迅速的进来一个黑衣人,并未抬头看,便单膝跪倒了禀报:“爷!有那个人的动向!” 卫曦之神色一凛,马上从榻上跳了下来,正要离开,却回头看了看唐七糖,旋即警告的看向卫方勉,冷冷的说:“好好呆着!要是敢欺负她,你自己知道后果!” 说完也不等卫方勉回话,大步走了出去,临出门,却还是回头看了唐七糖一眼,那一眼,实在是有点意味深长。 唐七糖在那意味不明的一眼里有些愣怔着没敢动,随着那门关上,却旋即兴奋的也跳下了榻,“蹬蹬蹬”走到门边,先靠在门边听了听,便去拉那房门,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也开不了。 唐七糖鼓捣着那门,身后却传来卫方勉的笑声,还有痞痞的说话声:“哎哟,我说小美人儿,现在这儿可只有我们俩了,来来来,过来,让哥哥陪你玩玩。” 唐七糖站在门边背对着他,眼珠子转了几圈,嘴角浮上一个久违的、得意地笑。 她伸出大拇指,帅气的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再转过身来面对人时,却是已经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貌。 只见她蹙着眉,垂着头,脚步又轻又慢,可怜兮兮的走到卫方勉身边,小声问:“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出去吗?我想要出去看一看。” 卫方勉可高兴了,得意的弹了弹自己的大红衣袍,理一理腰间的白玉佩,眨巴眨巴圆眼睛,酒窝立现,笑着说:“想逃啊?嘿嘿嘿,小美人儿,不如你和哥哥我说说,慎王爷到底有没有怎么着你呀?要是没有,不如你跟哥哥我回府,我一定天天带着你出去看一看,你想怎么看怎么看,好不好?,哎,抬头抬头,给哥哥我看看呀!” 唐七糖手紧紧握着,收敛起全部心神,深深吸一口气。 再抬头,她的笑容更深,可眼眸中,却已积起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光影,那光影,如网,如漩涡,一层一层的铺满眼底。 她慢慢的靠近卫方勉,低低的女子软绵的说话声音,夹杂在幽幽沉水香里,悄悄地蛊惑着人的心神:“好啊,那哥哥快说说,怎么跟你出去呀……说说呀,你怎么来的,我们怎么出去呀……说说呀……” 卫方勉看着唐七糖走过来,还得意的笑着呢,一抬眼,猝不及防的撞进了那双神秘莫测的眼睛里,马上便有些愣,有些惊。 可只一瞬,他便也轻轻地跟着唐七糖的语调,呢喃起来:“说说呀……怎么来的……怎么出去……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卫方勉圆圆的脸上,圆圆的酒窝尚在,眼神却变得十分空洞,脚步有些虚浮,却毫不犹豫地转身,带着唐七糖往榻后的屏风方向走去。 唐七糖捏紧着拳,努力稳住自己心神,一点也不敢大意。 使用幻术操控他人行动,即便在前世里,她也很少用,即便用,维持的时间也太短。 师父说过,幻术运用到这个程度,极受年龄及心智的制约,要自身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才能使用幻术影响别人。 可反而在这异世里,借助聋女这小身子特别的体质,唐七糖早早就发现了可以运用,且已经在方婆子身上试过一次。 虽然当时并没有在方婆子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唐七糖还是感觉到,那幻术能力与层级,的确比在前世时已经强大多了。只是运用幻术操控人之术后,她自己会相当疲惫,需要马上睡眠休息,可现在为了能马上逃出去,她也顾不得了,谁知道那疯子会不会马上回来呢? 随着卫方勉走,屏风后,粗看起来只是一面普通的墙。 却见卫方勉机械的在墙上摸索,在墙的一处凸起轻按了按,那墙便立马开了一扇门,门后,清晰的一道楼梯,虽狭窄,却可以看见蜿蜒而下。 唐七糖心头剧跳,努力稳住心神,不再犹豫,加深眸光,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嗯,很好,你累了,该躺一会儿了……” “是,我累了,要躺一会儿了……”卫方勉听话极了,慢慢的,真的就在地下躺了下来,还躺得身姿直直的。 唐七糖赶紧蹲下身,在他身上一通乱摸,也不管都是些什么,总之荷包玉佩玉簪之类,但凡觉得值钱些的东西,她统统扯下来,塞在自己的怀里,快步转身到榻上,扯了那白狐皮斗篷往身上一披,顺着那狭窄的楼梯便逃走了。 楼梯太窄,真是转得人头晕。 还好很快到了楼底,唐七糖稳了稳神,侧耳细细听着四周动静,伸手在墙上一通乱摸,果然又摸到一个和三楼类似的凸起处,学着卫方勉的样子轻轻一按,昏暗的楼底忽然有光亮进来,果然也是一道暗门,还连着一道长长的甬道。 此时不管前方是什么,唐七糖都会走过去了。她脚步飞快地通过了甬道,轻轻推开甬道尽头的一道门,像等待未知的命运般,唐七糖咬了咬要,一把推开了门。 眼前一片光明,阳光明晃晃的照着,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好多,却原来是一处院落。 院落安静无人,只有一颗高大的松树,碧绿的树身上挂了些许雪痕,静静地矗立在院中。院子四周有些房舍,但此时也多关着门。最角落里,隐隐然有一扇黑漆小门,门外有隐约的街市人声。 唐七糖再左右看了看,心跳如擂,深吸一口气,裹紧身上的白狐皮斗篷,迅速的穿过院子来到小门。 门远看着小,近看却很厚很重,一根门闩有两寸厚。 唐七糖努力的拔开门闩,已经觉得十分疲惫,眼前都有些发黑,脚步有些虚浮摇晃,可此时此刻,自由就在眼前,一定要坚持!坚持啊! 唐七糖默默祈祷着,给自己鼓着气,在心里大声喊着“师父救我”,拿出破釜沉舟般的勇气,用力拉开门。 一条不大的巷子。 巷子里,一辆街上常见的、可租的黑漆平头马车正停在外面,一个灰衣车夫靠在车边抽着旱烟,望着远处走动的人群,悠闲而朴实。 唐七糖忍着那想随地倒下去睡觉的疲惫,沙哑着喉咙走过去问道:“这位大叔,你这车可以租吗?” “可以啊!你要去哪里?要是只在城里,三两纹银一天,要是出城,十两银子一天。”车夫黑黑的脸膛,样子寻常,实在看不出什么可疑。 唐七糖累得不行,简短说道:“我要出城。” “好说!只姑娘要先付些定金才好,我们小本生意……” “多少定金?” “三两。” 唐七糖摸了摸从卫方勉身上掏来的一堆东西,匆忙间也没摸着银票到底在哪里,可此处不宜久留,她只好掏出卫方勉的一个白玉佩递给车夫说:“我现在没有碎银子,这个权当订金,等到了城外十里,我再付你!” “也行!那姑娘上车!” 唐七糖手脚已经无力,艰难的爬上马车,只扫了车里看了一眼,便觉得这马车里,陈设好得似乎不像应该出租的东西,但此时,她实在精神不济,顾不上细看,趴在马车软软的靠枕上,便睡了过去。 意识模糊的一刻,鼻端传来靠枕上的一缕香味,若有似无。 可唐七糖眼皮已经打着架,脑子里一片模糊。 终于,还是无力的闭上了眼。 ------题外话------ 圣诞节快乐!下午6点半二更。 第七章 哥哥陪你玩玩 财神楼一如既往的热闹,人声鼎沸里,唐七糖却一点也没有了第一次来这里时的兴致。 慎王爷倒是从正门进去的。 外头天寒地冻,卫曦之把唐七糖搂在怀里,用他那宽大而温暖的紫色貂毛斗篷裹着她。 唐七糖身量和他比,自然小了许多,这样一来,外头便只露出唐七糖插了两只紫玉钗子的头,一张巴掌小脸衬在华贵稀少的紫貂毛下,说不出的清丽动人,但也显得可怜巴巴的。 路过的人有胆大的撇见一眼,偷偷的和别人说着话:“哟!疯爷这是喜欢上女人了?” “要死啊!这种话你也敢说!小心疯爷吃了你!” “唉唉!快走!估计又是个吃剩下头的了!没看那女子脸都吓白了!估计手脚都吃了!” “可不是!快走快走。” 进了赌场里,赌鬼们只顾着自己眼前的输赢,反而没有人去关注卫曦之一行。一楼的大厅里人多,有些烟雾缭绕的混浊气息,卫曦之抱紧了唐七糖,快步上了二楼。 二楼是好多个小小的雅间,有吆喝着的人声、滚在骰盅里的骰子声不断从一扇扇门后传出来。 一路上了三楼,人声便极少了,唐七糖使劲睁着对灵动的大眼睛,不断地看着,记着,思考着,哪里是最好的逃跑路线。 很快,他们进了一个最边角最隐蔽的雅间,里面陈设华贵,用品雅致,已然点好碳盆的房间温暖如春,淡淡的沉水香无声萦绕。 卫曦之亲自从随从手里拿过唐七糖的白色狐裘铺好,才将怀里的人放在和王府极相近的、一个宽大黑檀木镶螺钿罗汉榻上。 随从们极熟练的煮茶上来,袅袅茶烟里,卫曦之悠闲的靠在榻上抿着茶,继续看戏似的,看着唐七糖转着眼睛思量逃跑的小样子。 一室安静。 唐七糖把雅间四周打量半天,抬起头,正对上卫曦之饶有兴致的眼睛。 唐七糖有些些心虚的把目光撇开,掩饰的轻哼了声,双臂抱了胸,潇洒的往榻上一靠,不再看他。 卫曦之看着她那傲骄的小样子,心又痒痒的想要撩拨她,便忽然凑近过去,一把将她搂到身边,硬按住她躺在自己怀里,说:“糖儿这是怎么了?因为我没有抱着你了,所以生气了?” 卫曦之已经脱了那紫貂斗篷,在温暖如春的室内,他一袭银白色镶紫纱的衣袍,和唐七糖银红紧身小袄下,乳白色的百褶裙绞缠在一处,十分相衬好看。 他垂下头,红唇靠得那么近,手指轻刮过唐七糖的脸,凉凉的指尖却带来痒痒的感觉,唐七糖身子颤了颤,嘴硬道:“不是说带我出来玩的么?关在这屋子里,那还不如不出来呢!” “呵呵,那你想玩什么呢?掷骰子赌大小?还是牌九?我可以陪你玩啊!”男人一脸的宠溺,专注的摩挲着唐七糖的脸,似乎这脸是什么爱不释手的物件。 “我才不和你这种赌品不好的小气鬼赌呢!我要和别人赌!”唐七糖晃着头,尽力躲开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那和我赌好不好?”忽然,一把男子的声音愉快的响了起来。 两人正这么抱在一起说着话,房间里却突兀的响起另一个人声,唐七糖心里正打算盘呢,一时吓得要跳起来,卫曦之却头也没抬,更加搂紧了她,只管继续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她的脸。 耳边,那突兀的声音却也靠近过来说话:“哎呀!太稀罕了,我们慎王爷也搂上美人儿了!让我来瞧瞧,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能这么得咱们慎王爷的青眼……啊!哎哟!卫曦之!你要不要这么过分!嘶!哎哟……” 可惜,这人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唐七糖感觉连身下的榻都晃了晃,估计是那人被卫曦之踢了一脚。 唐七糖听他说话声有些熟悉,不禁硬撑了头起来去看。 果然,可不就是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二皇子嘛,此时正狼狈的坐在地上,皱脸揉着一身大红衣袍下的屁股,“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卫曦之却看也不看他,似乎他从来没有来过,只管将唐七糖抱在膝上,十分温柔的继续问话:“其实,糖儿也不急着赌啊,我们可以先去吃东西,这里离福星街近着,那里好吃的最多了,你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吃。” 如此宠溺温柔,没人看见时,唐七糖就当和他演戏了,可如今房间里还有个观众呢!唐七糖两世为人,再是傲骄不驯,却也没有这么……呃,和人当众亲热过。 她不禁脸红了,咬了咬唇,身子尽力后仰着,不知说什么好,眼神不免往地上的二皇子身上看去。 卫曦之却更加来劲了,手指捏了她下巴,禁锢着她不许她乱看,更加凑近她:“乖,来,说说看呢?” 嘶!死妖孽!你故意的啊! 唐七糖总算明白了,心里暗骂着,受不了的甩开下巴。 还好,有人比她还要受不了了。 只见地下的人一边慢慢爬起来,一边抗议道:“卫曦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这人还是我帮你弄回来的呢,如今倒好,你就这么对我!痛死我了。身契你还要不要了?” 卫曦之眼睛眯了眯,这才把唐七糖放开了,自己走下榻,声音有些冷:“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进来!” “哎,曦之,你真的很过分你知不知道?不就是个美人儿吗?为了她,你连多年的兄弟都不要了?我昨天可还为了你受那个人一顿骂呢!问我几时和你这般交往的?还说我竟然送个女人给你吃,太丧心病狂了!差点禁了我的足!你昨天到底又做什么疯事了?”卫方勉生气地说着话,却走到榻旁的椅子上一坐,拿起卫曦之的茶就喝了起来。 卫曦之冷冷的看他一眼,对着外面拍了拍手,雅间外马上进来了一个随从,重新给卫曦之泡了茶,又迅速的退了下去。 唐七糖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动了动。 卫曦之已经又到榻上坐下,继续和卫方勉打起了嘴皮官司:“你还该谢谢我呢,若不是我昨天在陈襄面前吃了人,你就不是挨顿骂那么简单了!” 卫方勉斜眼看着他,正要再说什么,房间外却响起了几声长短不一的敲门声,卫曦之立马抬头,冷声道“进来。” 门外迅速的进来一个黑衣人,并未抬头看,便单膝跪倒了禀报:“爷!有那个人的动向!” 卫曦之神色一凛,马上从榻上跳了下来,正要离开,却回头看了看唐七糖,旋即警告的看向卫方勉,冷冷的说:“好好呆着!要是敢欺负她,你自己知道后果!” 说完也不等卫方勉回话,大步走了出去,临出门,却还是回头看了唐七糖一眼,那一眼,实在是有点意味深长。 唐七糖在那意味不明的一眼里有些愣怔着没敢动,随着那门关上,却旋即兴奋的也跳下了榻,“蹬蹬蹬”走到门边,先靠在门边听了听,便去拉那房门,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也开不了。 唐七糖鼓捣着那门,身后却传来卫方勉的笑声,还有痞痞的说话声:“哎哟,我说小美人儿,现在这儿可只有我们俩了,来来来,过来,让哥哥陪你玩玩。” 唐七糖站在门边背对着他,眼珠子转了几圈,嘴角浮上一个久违的、得意地笑。 她伸出大拇指,帅气的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再转过身来面对人时,却是已经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貌。 只见她蹙着眉,垂着头,脚步又轻又慢,可怜兮兮的走到卫方勉身边,小声问:“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出去吗?我想要出去看一看。” 卫方勉可高兴了,得意的弹了弹自己的大红衣袍,理一理腰间的白玉佩,眨巴眨巴圆眼睛,酒窝立现,笑着说:“想逃啊?嘿嘿嘿,小美人儿,不如你和哥哥我说说,慎王爷到底有没有怎么着你呀?要是没有,不如你跟哥哥我回府,我一定天天带着你出去看一看,你想怎么看怎么看,好不好?,哎,抬头抬头,给哥哥我看看呀!” 唐七糖手紧紧握着,收敛起全部心神,深深吸一口气。 再抬头,她的笑容更深,可眼眸中,却已积起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光影,那光影,如网,如漩涡,一层一层的铺满眼底。 她慢慢的靠近卫方勉,低低的女子软绵的说话声音,夹杂在幽幽沉水香里,悄悄地蛊惑着人的心神:“好啊,那哥哥快说说,怎么跟你出去呀……说说呀,你怎么来的,我们怎么出去呀……说说呀……” 卫方勉看着唐七糖走过来,还得意的笑着呢,一抬眼,猝不及防的撞进了那双神秘莫测的眼睛里,马上便有些愣,有些惊。 可只一瞬,他便也轻轻地跟着唐七糖的语调,呢喃起来:“说说呀……怎么来的……怎么出去……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卫方勉圆圆的脸上,圆圆的酒窝尚在,眼神却变得十分空洞,脚步有些虚浮,却毫不犹豫地转身,带着唐七糖往榻后的屏风方向走去。 唐七糖捏紧着拳,努力稳住自己心神,一点也不敢大意。 使用幻术操控他人行动,即便在前世里,她也很少用,即便用,维持的时间也太短。 师父说过,幻术运用到这个程度,极受年龄及心智的制约,要自身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才能使用幻术影响别人。 可反而在这异世里,借助聋女这小身子特别的体质,唐七糖早早就发现了可以运用,且已经在方婆子身上试过一次。 虽然当时并没有在方婆子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唐七糖还是感觉到,那幻术能力与层级,的确比在前世时已经强大多了。只是运用幻术操控人之术后,她自己会相当疲惫,需要马上睡眠休息,可现在为了能马上逃出去,她也顾不得了,谁知道那疯子会不会马上回来呢? 随着卫方勉走,屏风后,粗看起来只是一面普通的墙。 却见卫方勉机械的在墙上摸索,在墙的一处凸起轻按了按,那墙便立马开了一扇门,门后,清晰的一道楼梯,虽狭窄,却可以看见蜿蜒而下。 唐七糖心头剧跳,努力稳住心神,不再犹豫,加深眸光,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嗯,很好,你累了,该躺一会儿了……” “是,我累了,要躺一会儿了……”卫方勉听话极了,慢慢的,真的就在地下躺了下来,还躺得身姿直直的。 唐七糖赶紧蹲下身,在他身上一通乱摸,也不管都是些什么,总之荷包玉佩玉簪之类,但凡觉得值钱些的东西,她统统扯下来,塞在自己的怀里,快步转身到榻上,扯了那白狐皮斗篷往身上一披,顺着那狭窄的楼梯便逃走了。 楼梯太窄,真是转得人头晕。 还好很快到了楼底,唐七糖稳了稳神,侧耳细细听着四周动静,伸手在墙上一通乱摸,果然又摸到一个和三楼类似的凸起处,学着卫方勉的样子轻轻一按,昏暗的楼底忽然有光亮进来,果然也是一道暗门,还连着一道长长的甬道。 此时不管前方是什么,唐七糖都会走过去了。她脚步飞快地通过了甬道,轻轻推开甬道尽头的一道门,像等待未知的命运般,唐七糖咬了咬要,一把推开了门。 眼前一片光明,阳光明晃晃的照着,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好多,却原来是一处院落。 院落安静无人,只有一颗高大的松树,碧绿的树身上挂了些许雪痕,静静地矗立在院中。院子四周有些房舍,但此时也多关着门。最角落里,隐隐然有一扇黑漆小门,门外有隐约的街市人声。 唐七糖再左右看了看,心跳如擂,深吸一口气,裹紧身上的白狐皮斗篷,迅速的穿过院子来到小门。 门远看着小,近看却很厚很重,一根门闩有两寸厚。 唐七糖努力的拔开门闩,已经觉得十分疲惫,眼前都有些发黑,脚步有些虚浮摇晃,可此时此刻,自由就在眼前,一定要坚持!坚持啊! 唐七糖默默祈祷着,给自己鼓着气,在心里大声喊着“师父救我”,拿出破釜沉舟般的勇气,用力拉开门。 一条不大的巷子。 巷子里,一辆街上常见的、可租的黑漆平头马车正停在外面,一个灰衣车夫靠在车边抽着旱烟,望着远处走动的人群,悠闲而朴实。 唐七糖忍着那想随地倒下去睡觉的疲惫,沙哑着喉咙走过去问道:“这位大叔,你这车可以租吗?” “可以啊!你要去哪里?要是只在城里,三两纹银一天,要是出城,十两银子一天。”车夫黑黑的脸膛,样子寻常,实在看不出什么可疑。 唐七糖累得不行,简短说道:“我要出城。” “好说!只姑娘要先付些定金才好,我们小本生意……” “多少定金?” “三两。” 唐七糖摸了摸从卫方勉身上掏来的一堆东西,匆忙间也没摸着银票到底在哪里,可此处不宜久留,她只好掏出卫方勉的一个白玉佩递给车夫说:“我现在没有碎银子,这个权当订金,等到了城外十里,我再付你!” “也行!那姑娘上车!” 唐七糖手脚已经无力,艰难的爬上马车,只扫了车里看了一眼,便觉得这马车里,陈设好得似乎不像应该出租的东西,但此时,她实在精神不济,顾不上细看,趴在马车软软的靠枕上,便睡了过去。 意识模糊的一刻,鼻端传来靠枕上的一缕香味,若有似无。 可唐七糖眼皮已经打着架,脑子里一片模糊。 终于,还是无力的闭上了眼。 ------题外话------ 圣诞节快乐!下午6点半二更。 第八章 哭吧,哭够了亲我 不知道睡了多久,唐七糖意识刚清醒时,眼睛还没有睁开,便不管不顾的跳起来,坏了坏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了,到城外了吗?怎么这车夫没有叫自己呢?真是的! 唐七糖努力睁开眼睛,却惊诧的又猛地闭上眼睛,使劲揉了揉,再睁开眼,不解的看了四周一下。 当看见某个男人一身华服,正坐在一旁闲闲的翻着书时,唐七糖惊讶得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慢慢的将自己的手塞进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痛得她自己忽然甩开了手,还犹自不信的瞪着他看。 卫曦之好笑的看着唐七糖那惊讶得无可置信,懊恼郁闷得不得了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慢慢的靠近唐七糖的床。 是的,唐七糖的床。 在慎王府的、有着勤学轩带过来的、粉色帐子的、唐七糖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自己的床。 唐七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男人靠近自己,坐到自己身边,拉起自己的手,满眼宠溺,话语温柔:“糖儿醒了?嗯,睡了一天一夜,是该醒了。你到底做了什么了?怎么会睡这么久呢?我还等你醒了亲我呢!你可知道,三天时间已经到啦!” 唐七糖艰难的转了转自己的眼珠,感受着男人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香味在自己鼻尖环绕,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低低的问:“我……没有逃走?” “嗯?逃走?你逃了吗?没有啊,你可乖了,我不在,你就自己坐了府里的马车回来的啊!”男人满眼的笑,满脸的戏谑,倾世容颜晃着人眼睛,白玉般的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带着前几日惯常的宠溺,带着那已经有些熟悉的、让人扛不住却又想反抗的温柔。 唐七糖看着他,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心里的那股挫败和委屈,无可遏制的涌上来:师父,不要了,我不玩了!我要回去,我不要看见这个人,我要离开这个人,为什么,为什么我跑了这么一圈,用尽精神力,却又被带了回来,为什么?啊,太丢人了,太委屈了!我不要! “啊……呜呜……”唐七糖再也忍不住了,什么骄傲,什么尊严,统统顾不得了,张开嘴就哇哇大哭起来。 卫曦之又好笑又心疼,却又百思不得其解,这小东西到底怎么做到的? 当初,在荒宅子里自己扮作小妖时,只看了她一眼,她便让自己莫名其妙的晕倒了,而那天竟然还可以让卫方勉帮她开了暗道!要不是自己也算有心,故意留了人在后门口,倒还真有可能被她跑了呢! 可是,她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在马车上便睡着了!自己又暗自庆幸,还好是自己人,要是她就这么跑出去,如此昏睡,一个姑娘家,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事呢! 可她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要不是师父过来看过她说没事,自己真要急死了,短短的几日相处,自己已经觉得,她该是自己生命里不能没有的东西,她必须和自己在一起。 卫曦之疼惜的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细心抚慰着,软声安慰着:“糖儿别哭啊,快别哭了,你这次逃不了,下次还是可以逃啊,我保证让人把你安全带回来,别哭了啊!” 这,这叫什么话?! 这说的是人话吗?死疯子你故意的! 我没有输过,我没有输过!我怎么能这么窝囊呢,啊…… 唐七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几天的处处留意,处处打算,为了能逃出去还陪他演戏,自己那么委屈求全的和他周旋,最终一切却统统化为了泡影,这太让人伤心了,太打击人了。 卫曦之笑着,宠溺的抽了自己的帕子给她轻轻的擦着眼泪。 唐七糖却眼泪流得更凶了,这到底是要闹哪样,自己打又打不过他,逃又逃不掉,难道自己真的要留在这个地方了吗?不要啊,我不喜欢啊,我喜欢自由自在的,我不喜欢逼迫,我不喜欢被别人握在掌心里啊,啊,呜呜…… 卫曦之从来不知道,女子的眼泪会这般的多,女子的眼泪会这么的烫着人心,坠着人肝,她哭,自己便抓心挠肝的难受。 可是,自己不能放开她,不能! 如今,自己只觉得,她近得如自己身上的肋骨,必须在自己身边才好! 她软得如同心尖上的那一点肉,不可触碰伤害,只有自己可以拥有! 她也是自己唯一的,伸手可及的希望,看见她,就如同看见远方。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软的不行呢?为什么自己又想让她高兴呢? 卫曦之心底缠绕起自己都理不清的心结,把人抱紧一些,不顾唐七糖的挣扎,再抱紧一些,轻声哄着:“糖儿不哭了,不哭了,再哭便不好看了。” “走,开,走……”唐七糖气愤着,胡乱拍开他的手,言语含糊着:“不要你管,你个,疯子,让我哭死,哭死算,算了……” “好,那你哭,哭死算了。”男人哄着,迎合着。 “是,我就要哭。”唐七糖气啊,我就爱这么着呢,关你什么事! “好,我不管。”顺着,轻笑着。 “是,不要你管!”哭着,赌气着。 “好,你哭。” “是!我就哭!” “好,你哭够了亲我。” “是,我哭够了亲你!” “嗯,真好,那我等着。” “……你!啊……呜呜……”当唐七糖意识到自己又上了卫曦之的当,气得实在无法控制了,可是,又不能将他怎样,这样的挫败太难受了,唐七糖干脆什么也不管了,裂大了嘴,仰天大哭。 卫曦之心痛难忍。 他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抬了她的小脸,唇一下一下,轻轻的印在她瓷白细嫩的脸颊上吻去泪水,无计可施,开始恐吓着:“不许哭了,再哭我可把你吃了!” “滚,滚开,你要是敢,我就死给你看!” “嘶!这可不好,我的小刺猬这么快就认输了?以前和我赌大小时的骄傲跑哪里去了?”卫曦之转变策略,动用激将法了。 “啊……呃,呜呜……” 哭声停了一下,极短的一下,便又继续了下去。 卫曦之却无声挑眉,继续刺激:“既然这么快便认输了,以后就乖乖呆在我身边,我会好好疼你的,啊?” “呸!疯子!呃,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认输的!呃,除非你杀了我,我还会逃的!你以为你是谁!呃……” 唐七糖打着哭嗝,抬起一双泪眼,不服输的看着卫曦之。 因为情绪激动而晕红的小脸,长睫毛上挂着泪滴,鼻子尖也染了粉色,嘴角下垂着,满布泪痕的小脸一派楚楚可怜,偏偏还努力抬着哭得肿涨泛光的眼皮,使劲瞪着人,握着拳头,小刺猬气势十足。 卫曦之只觉得自己的心猫抓猫挠的发痒,干脆一倾身扑倒了她,半压在她身上,舔了舔嘴唇说:“这么厉害啊?真是太让我为难了!那我先把你吃了,省得时日久了,给你逃了……” 这下唐七糖真的慌了,她使劲扭动着身体,哪里还顾得上哭,使劲用手支着卫曦之的胸膛,紧张的抗议着:“你干什么?!你干嘛?你不可以这样!放开我!”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我还有你的身契呢!你是我的人,我想怎样就怎样!省得你逃了!” “不!不是!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怎么说话不算数啦?我可是早就说过,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吃了!” “不是!不是!你说给我时间的!” “我有说过吗?” “有有有,你说给我三天的,等我慢慢喜欢你的,你说过的!” 身下的小人儿头点得像鸡啄米,满布泪痕的脸可怜而紧张的看着自己,卫曦之早就心软成一滩水,却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强压下想现在就吃了她的,声音暗哑:“可是三天已经到了,不是吗?你说过,三天后会好好亲我的,可你差点跑了!” “我……我,我可以从头再来……” “嗯?太不合算了!这样,要么你主动亲亲我,好好的亲亲我,我便放了你,要不然,干脆我们今天便……嗯?” 男人的手越来越紧,气息越来越热,他毫不掩饰的的眸光,滚烫的胸膛,都让唐七糖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可是……太屈辱了!我唐七糖怎么能这么屈服呢? 小人儿咬着唇,手都有些发抖了,却还努力的迸出几个字来:“不,休想,你个疯子……” “嘶!原来糖儿喜欢我选择吃你啊!你该直说嘛!” 卫曦之手臂轻扬,突然在唐七糖身上戳了一下,唐七糖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男人倒放开了自己,可她还没有高兴一瞬,下一秒,男人却开始拉起她银红小袄的扣子…… “你,你干什么?!”唐七糖声音发颤,因为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了! “脱衣服啊!”死男人回答得理直气壮。 “不!你不能这样!疯子!” “嗯,我是疯子!” “不,你装疯!你敢动我,我要告诉所有人你装疯!” “呵呵,糖儿,你知道吗?所有知道我装疯的人,下场会是什么?” “我,我,最多不是死!我不怕!有本事你杀了我!” “唔……不对!我不会杀你,我会吃了你……” “不,不要!我错了!我不说出去!我保证不说出去!” “啧啧啧,迟了,是你自己不肯亲我的,我只好直接吃你了……” “不,不,我,我改了!我亲你!我亲!” “真的?好好的亲?” “真,真的,好好的亲。” “不咬我?” “不咬!肯定不咬!骗你是小狗!” “那……好!这是你自己愿意的哦!” “别废话!你先放了我!” “那可不行,等你亲了我,好好的亲了我,我便放开你。” 卫曦之心里乐开了花,好了伤疤早忘了疼,只记得那蚀骨的甜蜜滋味,却还能控制着自己的笑容不要露得太大,得意不要让人发现,轻轻地低下头,靠近唐七糖还有着泪光的脸。 男子雪白的皮肤在粉帐里靠近自己,他乌黑的发丝垂下来,与自己的头发缠在一起,魅惑的桃花眼带着得逞的快乐,微凉的鼻尖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妖冶红唇轻舔,无尽的诱惑:“糖儿,来,亲亲我……” 唐七糖却觉得委屈极了,可是,这是在床上,这是在死男人自己府上的床上,自己一点也不能动了,就是待宰的羔羊! 我该咬他!咬死他! 可是,后果是什么?我不敢想! 好,我亲你一下!就当亲了条狗! 唐七糖眨了眨眼,眼泪便顺着眼角留了下去,她吸了吸鼻子,撅起红唇,轻轻地、蜻蜓点水似的亲了卫曦之一下,马上说:“好了!亲了!放开我!” “啧!” 卫曦之刚感受到那柔软甜蜜的滋味,哪里肯就这么放过她,手轻轻抚了抚她的泪,脸贴上她的脸,声音温柔而蛊惑:“这么不情愿,哪里是好好的亲呢?糖儿要好好的做,要不然,我不满意的话……嗯?” 唐七糖紧张而憋屈,可能怎么办呢?难道要英勇就义吗? 情势逼人。她紧张的伸出舌头想自己舔一舔唇,可卫曦之的唇却印上来,变成了她的舌舔在卫曦之的唇上。 卫曦之脑袋里‘轰’的一声,便觉得自己又要开始无法控制自己了,可他心中戒备,还尚存着一丝理智,想要尽力离开一些。 而唐七糖恰在此时,眼睛一闭,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精神,主动地贴上了他的唇。 瞬间,周遭如有风过,呼啸着一路前行。 卫曦之一阵眩晕,无法克制,只剩下紧紧压上自己的唇,饥渴的吸取那甜蜜,无法控制的辗转吮吸,手臂无法控制的不断把人搂紧,只想和她贴近贴近再贴近,融为一体,刻入骨头里…… 唐七糖本来只想着,这次用力一点,就当亲狗完事了!没想到该死的男人极速的就吸住了她的唇,几乎没有给她任何的空隙,便猛烈得像要把自己吃下肚去! 她尚在惊吓中猛然睁开眼睛,却感觉脑后的凸起忽然的痛,尖利的痛,没有任何警示的,带着一种几乎要毁灭般的痛瞬间腐蚀了她的神经! 因为身体不能动,唐七糖几乎连挣扎都没有,只剩下极轻的,似呢喃的‘啊’了一声,牙齿轻磕了一下,便两眼一翻,没了知觉。 舌尖感觉到了极快的一下刺痛,虽然马上没有了,但卫曦之却在略微恢复理智的同时,心底的懊恼一起涌上来,小东西!又咬人! 他不舍的放开唐七糖一些,艰难的抬起头,眼睛尚盯着那对他来说无限诱惑的唇,有些不满足的恶狠狠:“这么不守信用,看来你真是希望我把你吃!” 无人应答。 卫曦之轻喘着,克制着,手捏上唐七糖的下巴,手指摩挲了几下,才抬眼看向心底里那个磨人的小妖精。 小妖精脸上兀自带着泪痕,长睫上水蒙蒙的,嘴还微微张着,红唇有些肿胀,却双目紧闭,无声无息。 卫曦之猛地坐起来,睁大眼睛再看一遍,尚带着的眼眸瞬间被焦急代替,他轻拍了拍唐七糖的脸,试着唤她:“糖儿?糖儿?好了,我不吓你了!我闹着玩的!睁眼!糖儿?糖儿!” 小人儿一动不动,卫曦之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解了她穴道,一把抱起她靠在自己胸口,焦急地唤着,可惜小人儿还是没有声息,身子软软的没有生气。 卫曦之紧皱着眉,想到上一次她晕倒的情景,心里似乎想到什么,焦急扬声对外喊道:“黑蛟!去请东方先生!速来!” ------题外话------ 圣诞大餐哦!味道好吗?怎么样?来个人说说撒? 第八章 哭吧,哭够了亲我 不知道睡了多久,唐七糖意识刚清醒时,眼睛还没有睁开,便不管不顾的跳起来,坏了坏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了,到城外了吗?怎么这车夫没有叫自己呢?真是的! 唐七糖努力睁开眼睛,却惊诧的又猛地闭上眼睛,使劲揉了揉,再睁开眼,不解的看了四周一下。 当看见某个男人一身华服,正坐在一旁闲闲的翻着书时,唐七糖惊讶得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慢慢的将自己的手塞进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痛得她自己忽然甩开了手,还犹自不信的瞪着他看。 卫曦之好笑的看着唐七糖那惊讶得无可置信,懊恼郁闷得不得了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慢慢的靠近唐七糖的床。 是的,唐七糖的床。 在慎王府的、有着勤学轩带过来的、粉色帐子的、唐七糖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自己的床。 唐七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男人靠近自己,坐到自己身边,拉起自己的手,满眼宠溺,话语温柔:“糖儿醒了?嗯,睡了一天一夜,是该醒了。你到底做了什么了?怎么会睡这么久呢?我还等你醒了亲我呢!你可知道,三天时间已经到啦!” 唐七糖艰难的转了转自己的眼珠,感受着男人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香味在自己鼻尖环绕,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低低的问:“我……没有逃走?” “嗯?逃走?你逃了吗?没有啊,你可乖了,我不在,你就自己坐了府里的马车回来的啊!”男人满眼的笑,满脸的戏谑,倾世容颜晃着人眼睛,白玉般的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带着前几日惯常的宠溺,带着那已经有些熟悉的、让人扛不住却又想反抗的温柔。 唐七糖看着他,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心里的那股挫败和委屈,无可遏制的涌上来:师父,不要了,我不玩了!我要回去,我不要看见这个人,我要离开这个人,为什么,为什么我跑了这么一圈,用尽精神力,却又被带了回来,为什么?啊,太丢人了,太委屈了!我不要! “啊……呜呜……”唐七糖再也忍不住了,什么骄傲,什么尊严,统统顾不得了,张开嘴就哇哇大哭起来。 卫曦之又好笑又心疼,却又百思不得其解,这小东西到底怎么做到的? 当初,在荒宅子里自己扮作小妖时,只看了她一眼,她便让自己莫名其妙的晕倒了,而那天竟然还可以让卫方勉帮她开了暗道!要不是自己也算有心,故意留了人在后门口,倒还真有可能被她跑了呢! 可是,她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在马车上便睡着了!自己又暗自庆幸,还好是自己人,要是她就这么跑出去,如此昏睡,一个姑娘家,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事呢! 可她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要不是师父过来看过她说没事,自己真要急死了,短短的几日相处,自己已经觉得,她该是自己生命里不能没有的东西,她必须和自己在一起。 卫曦之疼惜的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细心抚慰着,软声安慰着:“糖儿别哭啊,快别哭了,你这次逃不了,下次还是可以逃啊,我保证让人把你安全带回来,别哭了啊!” 这,这叫什么话?! 这说的是人话吗?死疯子你故意的! 我没有输过,我没有输过!我怎么能这么窝囊呢,啊…… 唐七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几天的处处留意,处处打算,为了能逃出去还陪他演戏,自己那么委屈求全的和他周旋,最终一切却统统化为了泡影,这太让人伤心了,太打击人了。 卫曦之笑着,宠溺的抽了自己的帕子给她轻轻的擦着眼泪。 唐七糖却眼泪流得更凶了,这到底是要闹哪样,自己打又打不过他,逃又逃不掉,难道自己真的要留在这个地方了吗?不要啊,我不喜欢啊,我喜欢自由自在的,我不喜欢逼迫,我不喜欢被别人握在掌心里啊,啊,呜呜…… 卫曦之从来不知道,女子的眼泪会这般的多,女子的眼泪会这么的烫着人心,坠着人肝,她哭,自己便抓心挠肝的难受。 可是,自己不能放开她,不能! 如今,自己只觉得,她近得如自己身上的肋骨,必须在自己身边才好! 她软得如同心尖上的那一点肉,不可触碰伤害,只有自己可以拥有! 她也是自己唯一的,伸手可及的希望,看见她,就如同看见远方。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软的不行呢?为什么自己又想让她高兴呢? 卫曦之心底缠绕起自己都理不清的心结,把人抱紧一些,不顾唐七糖的挣扎,再抱紧一些,轻声哄着:“糖儿不哭了,不哭了,再哭便不好看了。” “走,开,走……”唐七糖气愤着,胡乱拍开他的手,言语含糊着:“不要你管,你个,疯子,让我哭死,哭死算,算了……” “好,那你哭,哭死算了。”男人哄着,迎合着。 “是,我就要哭。”唐七糖气啊,我就爱这么着呢,关你什么事! “好,我不管。”顺着,轻笑着。 “是,不要你管!”哭着,赌气着。 “好,你哭。” “是!我就哭!” “好,你哭够了亲我。” “是,我哭够了亲你!” “嗯,真好,那我等着。” “……你!啊……呜呜……”当唐七糖意识到自己又上了卫曦之的当,气得实在无法控制了,可是,又不能将他怎样,这样的挫败太难受了,唐七糖干脆什么也不管了,裂大了嘴,仰天大哭。 卫曦之心痛难忍。 他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抬了她的小脸,唇一下一下,轻轻的印在她瓷白细嫩的脸颊上吻去泪水,无计可施,开始恐吓着:“不许哭了,再哭我可把你吃了!” “滚,滚开,你要是敢,我就死给你看!” “嘶!这可不好,我的小刺猬这么快就认输了?以前和我赌大小时的骄傲跑哪里去了?”卫曦之转变策略,动用激将法了。 “啊……呃,呜呜……” 哭声停了一下,极短的一下,便又继续了下去。 卫曦之却无声挑眉,继续刺激:“既然这么快便认输了,以后就乖乖呆在我身边,我会好好疼你的,啊?” “呸!疯子!呃,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认输的!呃,除非你杀了我,我还会逃的!你以为你是谁!呃……” 唐七糖打着哭嗝,抬起一双泪眼,不服输的看着卫曦之。 因为情绪激动而晕红的小脸,长睫毛上挂着泪滴,鼻子尖也染了粉色,嘴角下垂着,满布泪痕的小脸一派楚楚可怜,偏偏还努力抬着哭得肿涨泛光的眼皮,使劲瞪着人,握着拳头,小刺猬气势十足。 卫曦之只觉得自己的心猫抓猫挠的发痒,干脆一倾身扑倒了她,半压在她身上,舔了舔嘴唇说:“这么厉害啊?真是太让我为难了!那我先把你吃了,省得时日久了,给你逃了……” 这下唐七糖真的慌了,她使劲扭动着身体,哪里还顾得上哭,使劲用手支着卫曦之的胸膛,紧张的抗议着:“你干什么?!你干嘛?你不可以这样!放开我!”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我还有你的身契呢!你是我的人,我想怎样就怎样!省得你逃了!” “不!不是!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怎么说话不算数啦?我可是早就说过,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吃了!” “不是!不是!你说给我时间的!” “我有说过吗?” “有有有,你说给我三天的,等我慢慢喜欢你的,你说过的!” 身下的小人儿头点得像鸡啄米,满布泪痕的脸可怜而紧张的看着自己,卫曦之早就心软成一滩水,却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强压下想现在就吃了她的,声音暗哑:“可是三天已经到了,不是吗?你说过,三天后会好好亲我的,可你差点跑了!” “我……我,我可以从头再来……” “嗯?太不合算了!这样,要么你主动亲亲我,好好的亲亲我,我便放了你,要不然,干脆我们今天便……嗯?” 男人的手越来越紧,气息越来越热,他毫不掩饰的的眸光,滚烫的胸膛,都让唐七糖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可是……太屈辱了!我唐七糖怎么能这么屈服呢? 小人儿咬着唇,手都有些发抖了,却还努力的迸出几个字来:“不,休想,你个疯子……” “嘶!原来糖儿喜欢我选择吃你啊!你该直说嘛!” 卫曦之手臂轻扬,突然在唐七糖身上戳了一下,唐七糖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男人倒放开了自己,可她还没有高兴一瞬,下一秒,男人却开始拉起她银红小袄的扣子…… “你,你干什么?!”唐七糖声音发颤,因为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了! “脱衣服啊!”死男人回答得理直气壮。 “不!你不能这样!疯子!” “嗯,我是疯子!” “不,你装疯!你敢动我,我要告诉所有人你装疯!” “呵呵,糖儿,你知道吗?所有知道我装疯的人,下场会是什么?” “我,我,最多不是死!我不怕!有本事你杀了我!” “唔……不对!我不会杀你,我会吃了你……” “不,不要!我错了!我不说出去!我保证不说出去!” “啧啧啧,迟了,是你自己不肯亲我的,我只好直接吃你了……” “不,不,我,我改了!我亲你!我亲!” “真的?好好的亲?” “真,真的,好好的亲。” “不咬我?” “不咬!肯定不咬!骗你是小狗!” “那……好!这是你自己愿意的哦!” “别废话!你先放了我!” “那可不行,等你亲了我,好好的亲了我,我便放开你。” 卫曦之心里乐开了花,好了伤疤早忘了疼,只记得那蚀骨的甜蜜滋味,却还能控制着自己的笑容不要露得太大,得意不要让人发现,轻轻地低下头,靠近唐七糖还有着泪光的脸。 男子雪白的皮肤在粉帐里靠近自己,他乌黑的发丝垂下来,与自己的头发缠在一起,魅惑的桃花眼带着得逞的快乐,微凉的鼻尖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妖冶红唇轻舔,无尽的诱惑:“糖儿,来,亲亲我……” 唐七糖却觉得委屈极了,可是,这是在床上,这是在死男人自己府上的床上,自己一点也不能动了,就是待宰的羔羊! 我该咬他!咬死他! 可是,后果是什么?我不敢想! 好,我亲你一下!就当亲了条狗! 唐七糖眨了眨眼,眼泪便顺着眼角留了下去,她吸了吸鼻子,撅起红唇,轻轻地、蜻蜓点水似的亲了卫曦之一下,马上说:“好了!亲了!放开我!” “啧!” 卫曦之刚感受到那柔软甜蜜的滋味,哪里肯就这么放过她,手轻轻抚了抚她的泪,脸贴上她的脸,声音温柔而蛊惑:“这么不情愿,哪里是好好的亲呢?糖儿要好好的做,要不然,我不满意的话……嗯?” 唐七糖紧张而憋屈,可能怎么办呢?难道要英勇就义吗? 情势逼人。她紧张的伸出舌头想自己舔一舔唇,可卫曦之的唇却印上来,变成了她的舌舔在卫曦之的唇上。 卫曦之脑袋里‘轰’的一声,便觉得自己又要开始无法控制自己了,可他心中戒备,还尚存着一丝理智,想要尽力离开一些。 而唐七糖恰在此时,眼睛一闭,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精神,主动地贴上了他的唇。 瞬间,周遭如有风过,呼啸着一路前行。 卫曦之一阵眩晕,无法克制,只剩下紧紧压上自己的唇,饥渴的吸取那甜蜜,无法控制的辗转吮吸,手臂无法控制的不断把人搂紧,只想和她贴近贴近再贴近,融为一体,刻入骨头里…… 唐七糖本来只想着,这次用力一点,就当亲狗完事了!没想到该死的男人极速的就吸住了她的唇,几乎没有给她任何的空隙,便猛烈得像要把自己吃下肚去! 她尚在惊吓中猛然睁开眼睛,却感觉脑后的凸起忽然的痛,尖利的痛,没有任何警示的,带着一种几乎要毁灭般的痛瞬间腐蚀了她的神经! 因为身体不能动,唐七糖几乎连挣扎都没有,只剩下极轻的,似呢喃的‘啊’了一声,牙齿轻磕了一下,便两眼一翻,没了知觉。 舌尖感觉到了极快的一下刺痛,虽然马上没有了,但卫曦之却在略微恢复理智的同时,心底的懊恼一起涌上来,小东西!又咬人! 他不舍的放开唐七糖一些,艰难的抬起头,眼睛尚盯着那对他来说无限诱惑的唇,有些不满足的恶狠狠:“这么不守信用,看来你真是希望我把你吃!” 无人应答。 卫曦之轻喘着,克制着,手捏上唐七糖的下巴,手指摩挲了几下,才抬眼看向心底里那个磨人的小妖精。 小妖精脸上兀自带着泪痕,长睫上水蒙蒙的,嘴还微微张着,红唇有些肿胀,却双目紧闭,无声无息。 卫曦之猛地坐起来,睁大眼睛再看一遍,尚带着的眼眸瞬间被焦急代替,他轻拍了拍唐七糖的脸,试着唤她:“糖儿?糖儿?好了,我不吓你了!我闹着玩的!睁眼!糖儿?糖儿!” 小人儿一动不动,卫曦之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解了她穴道,一把抱起她靠在自己胸口,焦急地唤着,可惜小人儿还是没有声息,身子软软的没有生气。 卫曦之紧皱着眉,想到上一次她晕倒的情景,心里似乎想到什么,焦急扬声对外喊道:“黑蛟!去请东方先生!速来!” ------题外话------ 圣诞大餐哦!味道好吗?怎么样?来个人说说撒? 第九章 不是一般的女人 东方无忌来得并不快。 当他站在唐七糖房间中央,看着紧抱了女人的徒弟一眼,恐怖的、五官不明的脸上都能看出来一副幸灾乐祸,小眼睛里满是兴奋,问道:“徒弟,吃了?怎么样?好吃吗?” 卫曦之皱着眉,声音都很失落:“好了,师父,不要再这样的!你快来看看她!为什么每次都晕倒?” 东方无忌如锯木头般的声音让人心烦,他却毫不自知,继续调侃:“是不是又亲得太用力啦?还说不用我教!那为什么每次都做不好呢!哎呀,真是!走走走,让师父做给你看!” 卫曦之看着东方无忌矮小的身子窜上榻来,竟然戒备的抱紧了唐七糖,生气地说:“师父!你能不能有点师父的样子!” 东方无忌枯树枝般的手伸出来,抓住唐七糖的脚重重一扯,卫曦之不忍他这么粗鲁的拉疼了怀里的人,只好放手将唐七糖放平在榻上。 东方无忌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很快就一手搭上唐七糖的脉。那手,便真如一支黑叉子叉着块豆腐般的影响着视觉。 卫曦之都不忍看见似的转开了视线,却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东方无忌收手,不禁说道:“师父!你真要这样占人便宜吗?” “闭嘴!”难得的,东方无忌丑陋的面容有些凝重,难听的声音里透出认真。 卫曦之紧盯着他的脸,心情越来越紧张,但没敢再出声。 好久,在东方无忌左右手换着,各把了三次脉,又闭眼想了一会儿以后,才转头看向卫曦之,‘啧’了一声。 卫曦之赶紧问道:“怎么了?她真的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东方无忌摆着手,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下巴,轻轻一跃下了榻,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 这下,把个卫曦之急坏了,也跟着他转起了圈圈,一高一矮两个人就这么在房间里晃来晃去。 这倒让东方无忌不耐烦地停了下来,瞪着小眼睛说道:“你干什么?我还没见你这副样子过,你倒是比对自己还上心了!她没事,好像只是受到什么刺激,体力不支晕倒了!我问你,你真的没有对她做什么?” “我没有!那……点穴算不算?我……亲了一下,算不算?”卫曦之越说,声音越小。 东方无忌倒也不在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又摆摆手,很认真的说: “不是这些。我告诉过你,你这毒,之所以天下无解,是因为那是十几种蛊毒混在一起,相互作用,却又相互制约,任何一种解药若是差了丝毫,那便破坏了这平衡,只会让你的病更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因此,我能做的,也只是控制你的病而已,可你看,这几年,你还是会时不时地发作,可吃了药呢,你又会忘记事情!” 东方无忌认真起来,倒也很有师父的样子,小眼睛里透出担忧,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卫曦之坐下。 卫曦之心里只担心着唐七糖,人是坐下了,眼睛却看着对面榻上的唐七糖,说:“师父,这些我都知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她怎么样!” “你看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急什么!快说到了!” 东方无忌身形太过矮小,干脆盘腿在椅子里,继续说:“可是,你从上次见了她,竟然好了许多!我本来还在想,是不是我新换的药方歪打正着起作用了呢!如今看来,还真是这小丫头有古怪!我刚才把了好几次脉,都觉得她身体里,有一种很强的外力,可却探不到那外力的所在,一点也没有找不到缘由!师父我四处游荡这么些年,从未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事情!” 东方无忌小眼睛看向远处,思索着,疑惑着:“看起来像蛊虫作祟,但又不像蛊虫那么阴险,相反似乎是帮助她的东西!可天底下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不是蛊虫,却深植人身体里,而影响人呢?我实在想不明白!” 静默了好一会,他再开口:“徒儿,你上次说,我不在那次,你毒发后,半天便醒了,是不是就是接近了她?” 东方无忌忽然转头看向卫曦之,卫曦之收了看着唐七糖的视线,迎上东方无忌探寻的目光,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师父,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东方无忌矮小的身形突然拔高好几尺,如黑鹰般扑向卫曦之,劈头就在卫曦之头上打了一记,又马上飞身回到座位上,行动迅捷得,让人看起来,刚才的一切只是眼花一下。 却听他骂道:“没出息的小子!我在帮你想解毒的事,你却只想着小丫头!你要气死我吗?我问你,你上次毒发是不是因为接近了她,才马上醒的,你好好回答!” 卫曦之摸了摸头,若无其事的扯了扯嘴角,干咳一声说:“是。在那之前,我有……亲过她。”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把她带回来,你便再也没有毒发过?”东方无忌紧追着问。 “这……是。可是,毒发的时间本就不定,谁知道呢!” “但你自己的身体有反应!这你最清楚了?要不你成天抱着她做什么?” “我……是。”卫曦之看一眼东方无忌极认真地丑脸,轻轻回答着。 “曦儿,要不你试试,今晚便收用了她!说不定她真解了你的毒!”东方无忌突然靠过来,小眼睛里十分认真,丑陋的脸愈加吓人。 “师父!她昏迷不醒,你竟然叫我……!师父,我不会的!我这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已经感觉到了她对我身体的影响,可我……我不想她不高兴。”卫曦之眼睛看着榻上无声无息躺着的人,只觉得心中十分的难受,口气很坚定。 “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情起来了?父仇不报了?自己的下毒之仇也不报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东方无忌都站到了椅子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卫曦之。 “师父,那不一样,那是两回事。我至死也不会忘记这些仇恨,但……我,我喜欢她!很喜欢她!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一个女人!不管她是否真能解我的毒,但我不想用她来只是解毒,我希望,我希望她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傻瓜!天下的女人大多只要夺了她们的身,她们便会自动送上自己的心!师父我再明白不过了……咳咳,不说这个!总之一般女人都是这样的!你先收了她再说!”东方无忌先还说得自己百晓通一般,却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言辞有些闪烁起来。 不过卫曦之此时心中复杂,也没在意他,只回道:“不,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我总觉得她……很不一般!” “曦儿,你不要后悔!我可告诉过你,蛊毒不同于蛊虫,蛊虫虽毒辣,但若是能找到克制它们的东西,彻底清除都不是问题!可你体内的蛊毒,是十几种最毒的蛊虫毒素,根本无法破解!如今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你却不要?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不太体面?” “嗬!体面?我要什么体面?!笑死人了!我若是要体面,还用得着装疯卖傻吗?”卫曦之晃了晃头,十分不屑的冷笑。 东方无忌倾身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进卫曦之怀里的样子,逼迫着,诱惑着:“那你在顾忌什么?早早把她收在身边,试试看!” “我……我不是顾忌什么!我……师父,你,你有真的喜欢过人吗?”卫曦之忽然抬头,眼神灼灼。 东方无忌看着他的眼睛,丑陋的脸有一刻的茫然:“……咳咳!别提这事!你自己不愿意,那我随便你!不过我可先告诉你,本来呢,师父我准备离开一段时间,你要是能拿她试一试,解了你的毒,我走得也好放心一些,可你这么不识趣,师父也顾不得你了!哼!” “师父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人。” “找谁?……哦,我知道了!那个害你变成这样的人!” “咳咳,是啊!你小子自己好自为之!我找不到她不回来。” “师父,鹰木旗这几年不是都在帮你找了吗?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你如今的身子,到底不太方便……” “唉!你知道什么!我,你师父我,不亲手抓到她,亲口问问她,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师父,你……是不是只是为了问问她,才想去找她的?师父,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你好像并不恨她……” “谁说的!谁说我不恨她!算了,你懂什么!好了好了,这里没我什么事,我走了!你既然这么护着这丫头,便等着吃女人的苦!哼!” 东方无忌说完,矮小的身形极快速的晃到了门边,却又在撩起门帘的那一刻,转回身来,走到榻前又看了唐七糖一会儿,惹得卫曦之赶紧坐到唐七糖身侧,戒备的看着他。 东方无忌恼怒的看了一眼卫曦之,‘嗤’了一声,丢下一句:“要不是蓝舆国圣女已经老大年纪了,我都要怀疑她就是个圣女呢!哼!一个青涩的小丫头片子,就你当宝!等你尝到了女人的滋味,你才知道这种货色一点意思都没有!没见识过女人!没出息!” 说完,矮小的身影跳了跳,昂着他丑陋恐怖的头,走了! 卫曦之看着他出了门,摇了摇头,垂首看着依然安睡,脸色惨白的唐七糖,心里的烦闷如已经渐渐涌上来的月色一般,青黑一片,朦胧沉重。 糖儿已经晕倒大半日了,却还是没有要苏醒的样子,糖儿,你到底怎么了?难道我不能亲你吗?还是你竟然这么反感我亲你?那以后的日子,我要怎么办呢? 曾经混乱的日子,我或狂躁不堪,或痴傻无知,愈加使我在有限的清醒时光中被仇恨吞噬,我从未想过我会为了一个人担忧,为了一个人牵挂,为了一个人暂时放下仇恨,只想和你在一起,甜蜜而快乐…… 冬日的夜,寒冷而漫长。 唐七糖的房间里虽燃了好几个碳盆,卫曦之还是不舍的,将唐七糖紧抱在怀里。 只点了一根烛火的屋子有些昏暗,偶尔跳动的火光里安静而冷清,几乎能听见蜡泪流下的声音,突然爆一下的烛花如心猛烈的跳一般,折磨着等待的人的神经。 怀里的人,灯火下的脸半阴半明的,小巧的鼻尖和长长的睫毛在卫曦之身上印成一个模糊可爱的剪影,她清浅的呼吸拂动着卫曦之的心,淡红的唇让他看得心疼。 卫曦之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小人儿的额头,把人搂紧一些,落下一声叹息,不知道为自己,还是为了怀里的人。 门外有轻微的声响,如鸟雀啄剥之声,只一下,卫曦之却听得分明。 他皱了皱眉,轻轻地将怀里的人放下,帮她把锦被掖了掖,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黑蛟高大的身影站在廊下,灯笼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见卫曦之出来,赶紧轻声禀报:“王爷,抓来了。都问出来了。还有这些,属下也拿来了,王爷要不要进屋去看,外面冷。” 卫曦之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灯笼火下,那些东西尚泛着暗哑的光泽。 他不禁伸出玉白般的手指轻翻了翻,说:“不用了,就在这里说!进去吵了她。” “要不去您的书房,或者属下去拿件斗篷给王爷?”黑蛟看了眼他身上单薄的袍子,提议道。 “不用了,就这样说。人怎么安置的?”卫曦之摆摆手,脚步钉在门口,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黑蛟只好也站在风口里禀报:“现下把方婆子看押在柴房。她的意思是说,当年是她的丈夫——孙苦棠,将人带回来的,这些就是带回来时候的随身襁褓衣物。 属下查过了,这些衣物并没有什么标记,但他丈夫有给她卖身契的,就是二爷手里那一张,如今已经拿回来的了。上面的指印是真是假并不知晓,但庆京府衙管丁口的人说,这身契,并没有在官府录案。 还有,属下也让鹰木旗去查了这方婆子的男人。当年,那孙苦棠,的确是老承恩公的长随,很得老承恩公亲眼!是他当兵部尚书前,便已经一直跟在身边的,所以在公府后面也有他们的杂院!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约十一年前,孙苦棠忽然失踪了!至今杳无音讯,生死不明。 对了!方婆子说,这孩子带回来时,孙苦棠曾经交待她,时不时要摸一摸这孩子耳后的,一定要感觉她脑后坚硬,……这个属下不是太明白意思。但是方婆子也说不明白,总之她就是这么说的,那老婆子怕死的很,只吓了吓她,什么都说了。 方婆子的意思是,这人的确是聋的!因此话也不会说,一直这样,方婆子没有听见她开口过,左邻右舍都知道。嗯……前几年,说是差点被人推下池塘死了,结果方婆子要包了草席,准备丢去乱坟岗,忽然又醒了! 方婆子还求饶说,她没怎么对这孩子不好,她也不想这孩子死。说他丈夫交待过,只要别养死了就行,将来要还给人的,但究竟还给谁,她说不明白。只说她现下没什么养老银子了,才想着带去承恩公府赚几个钱,还说,郦复给了十两银子买了这孩子了,跟她没关系了。 王爷,就是这些了,您看……” 黑蛟一口气说完了,抬起头看向卫曦之,只见他俊美非常的脸,此刻已经扭曲成了另一张不认识的人脸,浑身的戾气,迅速的在周围散漫开来,带着要毁天灭地,成魔成疯般的狂戾,向四周扩散。 黑蛟吓了一跳。 自从这小姑娘来了慎王府,主子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了,怎么忽然又这样了? ------题外话------ 二更6点。 第九章 不是一般的女人 东方无忌来得并不快。 当他站在唐七糖房间中央,看着紧抱了女人的徒弟一眼,恐怖的、五官不明的脸上都能看出来一副幸灾乐祸,小眼睛里满是兴奋,问道:“徒弟,吃了?怎么样?好吃吗?” 卫曦之皱着眉,声音都很失落:“好了,师父,不要再这样的!你快来看看她!为什么每次都晕倒?” 东方无忌如锯木头般的声音让人心烦,他却毫不自知,继续调侃:“是不是又亲得太用力啦?还说不用我教!那为什么每次都做不好呢!哎呀,真是!走走走,让师父做给你看!” 卫曦之看着东方无忌矮小的身子窜上榻来,竟然戒备的抱紧了唐七糖,生气地说:“师父!你能不能有点师父的样子!” 东方无忌枯树枝般的手伸出来,抓住唐七糖的脚重重一扯,卫曦之不忍他这么粗鲁的拉疼了怀里的人,只好放手将唐七糖放平在榻上。 东方无忌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很快就一手搭上唐七糖的脉。那手,便真如一支黑叉子叉着块豆腐般的影响着视觉。 卫曦之都不忍看见似的转开了视线,却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东方无忌收手,不禁说道:“师父!你真要这样占人便宜吗?” “闭嘴!”难得的,东方无忌丑陋的面容有些凝重,难听的声音里透出认真。 卫曦之紧盯着他的脸,心情越来越紧张,但没敢再出声。 好久,在东方无忌左右手换着,各把了三次脉,又闭眼想了一会儿以后,才转头看向卫曦之,‘啧’了一声。 卫曦之赶紧问道:“怎么了?她真的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东方无忌摆着手,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下巴,轻轻一跃下了榻,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 这下,把个卫曦之急坏了,也跟着他转起了圈圈,一高一矮两个人就这么在房间里晃来晃去。 这倒让东方无忌不耐烦地停了下来,瞪着小眼睛说道:“你干什么?我还没见你这副样子过,你倒是比对自己还上心了!她没事,好像只是受到什么刺激,体力不支晕倒了!我问你,你真的没有对她做什么?” “我没有!那……点穴算不算?我……亲了一下,算不算?”卫曦之越说,声音越小。 东方无忌倒也不在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又摆摆手,很认真的说: “不是这些。我告诉过你,你这毒,之所以天下无解,是因为那是十几种蛊毒混在一起,相互作用,却又相互制约,任何一种解药若是差了丝毫,那便破坏了这平衡,只会让你的病更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因此,我能做的,也只是控制你的病而已,可你看,这几年,你还是会时不时地发作,可吃了药呢,你又会忘记事情!” 东方无忌认真起来,倒也很有师父的样子,小眼睛里透出担忧,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卫曦之坐下。 卫曦之心里只担心着唐七糖,人是坐下了,眼睛却看着对面榻上的唐七糖,说:“师父,这些我都知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她怎么样!” “你看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急什么!快说到了!” 东方无忌身形太过矮小,干脆盘腿在椅子里,继续说:“可是,你从上次见了她,竟然好了许多!我本来还在想,是不是我新换的药方歪打正着起作用了呢!如今看来,还真是这小丫头有古怪!我刚才把了好几次脉,都觉得她身体里,有一种很强的外力,可却探不到那外力的所在,一点也没有找不到缘由!师父我四处游荡这么些年,从未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事情!” 东方无忌小眼睛看向远处,思索着,疑惑着:“看起来像蛊虫作祟,但又不像蛊虫那么阴险,相反似乎是帮助她的东西!可天底下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不是蛊虫,却深植人身体里,而影响人呢?我实在想不明白!” 静默了好一会,他再开口:“徒儿,你上次说,我不在那次,你毒发后,半天便醒了,是不是就是接近了她?” 东方无忌忽然转头看向卫曦之,卫曦之收了看着唐七糖的视线,迎上东方无忌探寻的目光,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师父,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东方无忌矮小的身形突然拔高好几尺,如黑鹰般扑向卫曦之,劈头就在卫曦之头上打了一记,又马上飞身回到座位上,行动迅捷得,让人看起来,刚才的一切只是眼花一下。 却听他骂道:“没出息的小子!我在帮你想解毒的事,你却只想着小丫头!你要气死我吗?我问你,你上次毒发是不是因为接近了她,才马上醒的,你好好回答!” 卫曦之摸了摸头,若无其事的扯了扯嘴角,干咳一声说:“是。在那之前,我有……亲过她。”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把她带回来,你便再也没有毒发过?”东方无忌紧追着问。 “这……是。可是,毒发的时间本就不定,谁知道呢!” “但你自己的身体有反应!这你最清楚了?要不你成天抱着她做什么?” “我……是。”卫曦之看一眼东方无忌极认真地丑脸,轻轻回答着。 “曦儿,要不你试试,今晚便收用了她!说不定她真解了你的毒!”东方无忌突然靠过来,小眼睛里十分认真,丑陋的脸愈加吓人。 “师父!她昏迷不醒,你竟然叫我……!师父,我不会的!我这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已经感觉到了她对我身体的影响,可我……我不想她不高兴。”卫曦之眼睛看着榻上无声无息躺着的人,只觉得心中十分的难受,口气很坚定。 “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情起来了?父仇不报了?自己的下毒之仇也不报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东方无忌都站到了椅子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卫曦之。 “师父,那不一样,那是两回事。我至死也不会忘记这些仇恨,但……我,我喜欢她!很喜欢她!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一个女人!不管她是否真能解我的毒,但我不想用她来只是解毒,我希望,我希望她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傻瓜!天下的女人大多只要夺了她们的身,她们便会自动送上自己的心!师父我再明白不过了……咳咳,不说这个!总之一般女人都是这样的!你先收了她再说!”东方无忌先还说得自己百晓通一般,却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言辞有些闪烁起来。 不过卫曦之此时心中复杂,也没在意他,只回道:“不,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我总觉得她……很不一般!” “曦儿,你不要后悔!我可告诉过你,蛊毒不同于蛊虫,蛊虫虽毒辣,但若是能找到克制它们的东西,彻底清除都不是问题!可你体内的蛊毒,是十几种最毒的蛊虫毒素,根本无法破解!如今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你却不要?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不太体面?” “嗬!体面?我要什么体面?!笑死人了!我若是要体面,还用得着装疯卖傻吗?”卫曦之晃了晃头,十分不屑的冷笑。 东方无忌倾身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进卫曦之怀里的样子,逼迫着,诱惑着:“那你在顾忌什么?早早把她收在身边,试试看!” “我……我不是顾忌什么!我……师父,你,你有真的喜欢过人吗?”卫曦之忽然抬头,眼神灼灼。 东方无忌看着他的眼睛,丑陋的脸有一刻的茫然:“……咳咳!别提这事!你自己不愿意,那我随便你!不过我可先告诉你,本来呢,师父我准备离开一段时间,你要是能拿她试一试,解了你的毒,我走得也好放心一些,可你这么不识趣,师父也顾不得你了!哼!” “师父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人。” “找谁?……哦,我知道了!那个害你变成这样的人!” “咳咳,是啊!你小子自己好自为之!我找不到她不回来。” “师父,鹰木旗这几年不是都在帮你找了吗?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你如今的身子,到底不太方便……” “唉!你知道什么!我,你师父我,不亲手抓到她,亲口问问她,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师父,你……是不是只是为了问问她,才想去找她的?师父,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你好像并不恨她……” “谁说的!谁说我不恨她!算了,你懂什么!好了好了,这里没我什么事,我走了!你既然这么护着这丫头,便等着吃女人的苦!哼!” 东方无忌说完,矮小的身形极快速的晃到了门边,却又在撩起门帘的那一刻,转回身来,走到榻前又看了唐七糖一会儿,惹得卫曦之赶紧坐到唐七糖身侧,戒备的看着他。 东方无忌恼怒的看了一眼卫曦之,‘嗤’了一声,丢下一句:“要不是蓝舆国圣女已经老大年纪了,我都要怀疑她就是个圣女呢!哼!一个青涩的小丫头片子,就你当宝!等你尝到了女人的滋味,你才知道这种货色一点意思都没有!没见识过女人!没出息!” 说完,矮小的身影跳了跳,昂着他丑陋恐怖的头,走了! 卫曦之看着他出了门,摇了摇头,垂首看着依然安睡,脸色惨白的唐七糖,心里的烦闷如已经渐渐涌上来的月色一般,青黑一片,朦胧沉重。 糖儿已经晕倒大半日了,却还是没有要苏醒的样子,糖儿,你到底怎么了?难道我不能亲你吗?还是你竟然这么反感我亲你?那以后的日子,我要怎么办呢? 曾经混乱的日子,我或狂躁不堪,或痴傻无知,愈加使我在有限的清醒时光中被仇恨吞噬,我从未想过我会为了一个人担忧,为了一个人牵挂,为了一个人暂时放下仇恨,只想和你在一起,甜蜜而快乐…… 冬日的夜,寒冷而漫长。 唐七糖的房间里虽燃了好几个碳盆,卫曦之还是不舍的,将唐七糖紧抱在怀里。 只点了一根烛火的屋子有些昏暗,偶尔跳动的火光里安静而冷清,几乎能听见蜡泪流下的声音,突然爆一下的烛花如心猛烈的跳一般,折磨着等待的人的神经。 怀里的人,灯火下的脸半阴半明的,小巧的鼻尖和长长的睫毛在卫曦之身上印成一个模糊可爱的剪影,她清浅的呼吸拂动着卫曦之的心,淡红的唇让他看得心疼。 卫曦之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小人儿的额头,把人搂紧一些,落下一声叹息,不知道为自己,还是为了怀里的人。 门外有轻微的声响,如鸟雀啄剥之声,只一下,卫曦之却听得分明。 他皱了皱眉,轻轻地将怀里的人放下,帮她把锦被掖了掖,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黑蛟高大的身影站在廊下,灯笼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见卫曦之出来,赶紧轻声禀报:“王爷,抓来了。都问出来了。还有这些,属下也拿来了,王爷要不要进屋去看,外面冷。” 卫曦之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灯笼火下,那些东西尚泛着暗哑的光泽。 他不禁伸出玉白般的手指轻翻了翻,说:“不用了,就在这里说!进去吵了她。” “要不去您的书房,或者属下去拿件斗篷给王爷?”黑蛟看了眼他身上单薄的袍子,提议道。 “不用了,就这样说。人怎么安置的?”卫曦之摆摆手,脚步钉在门口,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黑蛟只好也站在风口里禀报:“现下把方婆子看押在柴房。她的意思是说,当年是她的丈夫——孙苦棠,将人带回来的,这些就是带回来时候的随身襁褓衣物。 属下查过了,这些衣物并没有什么标记,但他丈夫有给她卖身契的,就是二爷手里那一张,如今已经拿回来的了。上面的指印是真是假并不知晓,但庆京府衙管丁口的人说,这身契,并没有在官府录案。 还有,属下也让鹰木旗去查了这方婆子的男人。当年,那孙苦棠,的确是老承恩公的长随,很得老承恩公亲眼!是他当兵部尚书前,便已经一直跟在身边的,所以在公府后面也有他们的杂院!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约十一年前,孙苦棠忽然失踪了!至今杳无音讯,生死不明。 对了!方婆子说,这孩子带回来时,孙苦棠曾经交待她,时不时要摸一摸这孩子耳后的,一定要感觉她脑后坚硬,……这个属下不是太明白意思。但是方婆子也说不明白,总之她就是这么说的,那老婆子怕死的很,只吓了吓她,什么都说了。 方婆子的意思是,这人的确是聋的!因此话也不会说,一直这样,方婆子没有听见她开口过,左邻右舍都知道。嗯……前几年,说是差点被人推下池塘死了,结果方婆子要包了草席,准备丢去乱坟岗,忽然又醒了! 方婆子还求饶说,她没怎么对这孩子不好,她也不想这孩子死。说他丈夫交待过,只要别养死了就行,将来要还给人的,但究竟还给谁,她说不明白。只说她现下没什么养老银子了,才想着带去承恩公府赚几个钱,还说,郦复给了十两银子买了这孩子了,跟她没关系了。 王爷,就是这些了,您看……” 黑蛟一口气说完了,抬起头看向卫曦之,只见他俊美非常的脸,此刻已经扭曲成了另一张不认识的人脸,浑身的戾气,迅速的在周围散漫开来,带着要毁天灭地,成魔成疯般的狂戾,向四周扩散。 黑蛟吓了一跳。 自从这小姑娘来了慎王府,主子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了,怎么忽然又这样了? ------题外话------ 二更6点。 第十章 谈判还是撒娇? 黑蛟赶紧低下来头,任主子一个人在那里莫名生气,一声不敢吭。 隐隐的,感觉卫曦之释放了好一会儿冷气,似乎排解了一些了,才听见他冰冷至极的声音传来:“先留着她命,即刻送去芦山矿做苦力!这些东西你有查过出处吗?” 黑蛟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卫曦之,见他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赶紧答道: “找人问了,大多说不出头绪。只杭记绣庄的一个年老绣娘说,她曾听她师傅说过,西南面有一种织物,叫御锦,是专门供给蓝舆国贵族用的,她的师傅曾有幸见过一次,说那样的织物,经年都会有股特别的香味,不管放在哪里,那味道很多年都不散,但她那师傅已经去世多年,那绣娘不确定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御锦。” 卫曦之闻言,不禁将黑蛟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那是件极小的锦缎小袄,灯火下大红的底色有些发黄,摊开放在卫曦之掌心,也只比掌心略大一些,小巧精致极了。 卫曦之将小袄放到鼻端闻了闻,果然,在陈年衣物惯有的味道里,夹杂着一股浅浅淡淡的、极特殊的香味。 卫曦之眉头皱得死紧,手指捏着衣物,眼眸深得看不出颜色。 廊下的灯笼在冷风里晃动,将他的脸照得或明或暗,使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加的阴寒。 黑蛟都不敢抬头看,听见他冷得掉碴的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般的毫无情绪: “继续查。最好能查出孙苦棠的动向。将方婆子那个杂院再细细搜一边,但凡和她有关的,全部带回来,一样也不许流落在外。让鹰木旗的人将那附近的街坊也细细查查,最好能知道她和什么人接触较多,她还能读书认字,怎么可能聋得什么都不知道?这般糟践她,都该死!至于方婆子失踪这样的事怎么处理,不用我教你?” “是。属下明白。”黑蛟自然明白,王爷口中那个‘她’指的是谁,啊!主子上心了,太上心了! 黑蛟答得干脆利落,这才感到手上一轻。 再抬头,主子高瘦冰寒的身影已经拿了那些东西,快速的进了房间。 黑蛟摇摇头,看来,今晚主子又要呆在这屋子里了,那,今晚的自己也有得忙了!整个王府里里外外的哨探暗影,明卫仆人,可用不可用的,借用偷用的人,都要细细筹划。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主子身份特殊呢?又要自保,还要防人,且还要与那些个暗中监视的人虚虚实实的演戏,这种日子,几时是个头啊! ~ 阳光从窗户里透过来,隔着薄薄的窗纱,朦胧而温柔,很舒服,很温暖,让人心生软意。 唐七糖醒来时,便看见了这样的阳光,她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处的迷茫,似乎师父的鹅山别墅里,也是这样的情景,难道自己来鹅山度假了? 她不禁转动着头,打量起四周来。 当看见一个美貌得不辨男女的身影时,她有些不确定的定了定眼睛,再定一定,唐七糖的思绪回来了,委屈,便也一起回来了。 不,不是!自己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再也没有师父师兄们宠着自己了!自己被人劫了!被这个人面黑心的死男人劫了!还非要自己亲他!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头痛极了,一定是这个死男人做了什么! 太委屈了!太伤心了! 唐七糖一闭上眼,眼泪便流了下来。 她默默转过头,无声的哭泣。 卫曦之守了一夜没有合眼,几乎看着唐七糖没有错过眼,哪里会错过她刚才的样子。 小人儿满脸迷茫的醒来,满眼希冀的打量四周,再满眼惊诧失望的闭上眼流泪,看得卫曦之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难道她就这么不希望看见自己?可是我不能没有你啊!怎么办?糖儿? 卫曦之难得的迟疑了好久,才轻轻的走过去,半坐在唐七糖身侧,伸出手指,轻轻地帮她擦了擦眼泪。 唐七糖迅速转开头,无声的抗议着,眼泪却流得更凶。 卫曦之感觉自己的心揪了起来,似乎被人抓在手里揉似的痛了痛,鼻子竟然酸酸的,也要流泪的感觉。 他昂起头,张大嘴,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轻声地说道:“糖儿,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以后不吓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唐七糖仿如未闻,固执的闭着眼,惨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抿着嘴,百般委屈,泪流成河。 卫曦之看得实在受不了了,一把将她抱起来,紧靠着自己胸口,拿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怜惜的一下一下吻着那泪,却又感觉着那该死的要占有她的猛烈的攻击自己的意识。 他烦恼着,抗争着,不得不放低了一些。 怀里的人却似乎失去了和他反抗的意识,消极的一动不动,软绵着身子,任他作为。 这比她平日的奋力抵抗,捏着小拳头,瞪着大眼睛炸毛的样子相比起来,反而更加让人心疼,让人不忍。 卫曦之闭了闭眼,搂紧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软弱,无力的哀求着: “糖儿,别这样。你要是不喜欢我抱着你,我就不抱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亲你,我可以不亲你。但你要说出来,我才能知道啊!糖儿,你别这样,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你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吃饱了东西你才有力气生我的气,不是吗?糖儿?” “糖儿,你喜欢做什么呢?掷骰子?推牌九?我都可以陪你玩的!等下就玩。” “你想吃些什么?酥炸的牛肉丸子好不好?你上次不是很喜欢吃的吗?你吃饱了,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以后我都不再吓你了!真的!我保证,我一定经过你的……同意,对?你同意,我再进来你房里看你,好不好?” “除了你不走,不离开我,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开心,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我可以让杭记的绣娘进来,给你多做几件男子的袍服,就像你第一次穿了和我赌时穿的那种,好不好?你可以穿着扮男子,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带你出城去看看。” “还有啊,你上次在城隍庙后院一个人说话,你是不是喜欢哪里啊?我也可以带你去的,买上烧鸭子,桂花酒,我们去那里坐着说话,好不好?” “你,你说的是真的?……你可以带我去城隍庙?真的吗?” 卫曦之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把他觉得能承诺唐七糖的都说了,却在他心里酸楚失望、将黔驴技穷的时刻,听见了唐七糖沙哑的、但仿如天籁的声音,卫曦之心底那刹那的快乐,简直无法形容。 他拼命点头,赶紧应诺着:“是啊,当然是真的!我带你去!要是你喜欢,我们可以常常去,只要我不生病,不忙的时候,我们就常常去!” “……我现在就想去,我想我师父!呜呜……师父……呜呜……” 唐七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卫曦之忽然想起他曾经在那里和她相遇的情景。 当日,自己刚喝了被东方无忌加了药的汤和点心,有人就来禀报说,发现了她的踪迹。 自己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放弃了当日的打算,找人心切的赶紧去了。 却在跨上城隍庙墙头的一刻,忽然意识朦胧起来,好些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说得热火朝天的,自己着叫自己糖儿,还有模有样的,跟一棵树喝酒,叫着师父,难道那颗树是她的师父? 这太奇怪了! 但这也无妨,只要她喜欢,她要叫一块石头做师父都无所谓! 卫曦之搂紧了她,任她在自己怀里畅快的哭,他的心却放下不少,哭出来就好。曾经,遥远的记忆里,年幼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孤独绝望的日子啊,哭出来就好! 他轻拍着唐七糖的背,轻轻的安慰她:“好。等你吃了东西,我就带你去,好不好?不哭了!我的糖儿不哭了!” 却就是这声“我的糖儿”,瞬间牵动了唐七糖的前世记忆,只有如父似母养大自己的师父,才总是无限怜爱的喊自己“我的糖儿”! 听,师父说:“我的糖儿长大了!可以出师了!” “我的糖儿就是聪明!师父已经没什么教你了!” “我的糖儿真调皮!你知道你又惹了谁吗?你呀你,师父这次可不帮你了!自己想办法去!” “我的糖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啊?等过了二十岁生日,就找来给师父看一看啊!” 唐七糖哭得心神恍惚,师父或疼爱,或责备的话语响在脑海,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委屈得不行。 自己是孤儿,人人都说自己是孤儿。却没有人知道,自己太早慧,竟然记得自己极幼小的时候,是被人丢弃在孤儿院的! 师父把自己养大,又当爸又当妈,面上严肃,实则宠爱,看起来总是在管着她,却又处处保护着她。 当她逐渐长大,还担心自己不懂女子之事无法教导她,特意带着她参加各类妈妈们的交流会,在那么多的女人中间,一身另类长衫的师父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不妨碍他耐心的向那些时尚的妈妈们取经,如何教导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如今想来,这是一份怎样的慈爱啊! 唐七糖恍惚着,抱住了卫曦之,边哭边喊:“呜呜……师父!我好想你!师父,他们欺负我,都欺负我!呜呜……师父!” 卫曦之任她把眼泪鼻涕糊了自己一胸口,紧紧搂着她,心里却夹杂着怜惜、莫名的醋意和满满的疑惑:这小丫头,不是自小是聋女吗?那她到底哪里来的师父呢?她的师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既能教她赌技,却又会读书识字? 她一手骰子出神入化,还能让自己这样武功的人晕倒,让卫方勉一点不反抗的为她开门,她,到底是谁? 她和自己要找的人,到底有没有关联呢?要是有关联,自己又该怎么处置她? 她对那个所谓的师父竟然这么依恋,那人是男的还是女?她也会这么抱着那人吗?这……这不好?这不能?那一定是女的!必须是女的! 唐七糖哭了好久,才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埋着的头,看看眼前的人。 唐七糖当即便猛然推开卫曦之,坐直了,吸着鼻子,抽泣着,斜着双雾蒙蒙、红肿的眼睛打量卫曦之。 嗯?自己糊涂了! 大概意识到自己弄错了时,唐七糖很是恼怒的撅了撅鼻子,哼了一声,有些尴尬的昂起头,侧过身,努力恢复她一贯的傲骄小样子。 那情形,看得卫曦之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心底柔软得不成样子,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刺激她了。 卫曦之小心翼翼的问道:“哭够了?那我让人进来伺候你洗漱换衣服?然后我们去吃东西?嗯?” 唐七糖肩膀还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鼻子红红的,肚子是真饿了,可是不能认输!刚才自己已经很丢脸了!竟然以为他是师父!嗬!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黑心肝的师父?!混蛋!色胚!又乘机占我便宜!哼!可不能这么便宜他! “你刚才说,以后都不会再亲我了,对不对?”唐七糖微侧了脸,手握着拳,不情不愿的看向卫曦之,开始谈判。 卫曦之看她这样,真是心痒啊,多么想一把搂过来疼一疼。 可是,昨日的情景告诫着他,在还没有弄清楚她晕倒的缘由以前,自己还是收敛些的好,她再晕倒,会不会比现在需要更长一些时间醒?还是会不会影响她身体?这些,自己不得不考虑。这丫头身上还有好多迷,自己该有耐心,一一破解之后,才尽情地戏弄她! “唔……糖儿的意思是不喜欢?你要我亲你?现在?”男人一脸惊讶的回答,好像唐七糖刚才的问话是个要求,而不是抗议。 “呸!我才不要!我是问你,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话?你刚才不是说,要是我不喜欢,你就可以不亲我,不抱我的!你别给我扯别的!你个混蛋!”小人儿气急败坏,这死男人太坏了! “哦,这个啊!我是这么说的。但我想,万一……你以后喜欢我亲你了,可又不好意思说,那怎么办呢?”男人一脸认真,非常认真,认真的让人想扑过去揍他。 “你!你胡扯什么!你只说,以后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不亲我了?你好好回答,要不然我,我,我哭给你看!” 唐七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筹码。 逃走?照目前情况不可能,别自取其辱了! 死了?这只是说说的好不好?!只要有一份活的希望,谁会凭白无故去死? 绝食?哈!那是我一个吃货能玩的吗? 那么,好像只有哭了,刚才自己哭,他好像真挺心疼的! “嗯!真可怕!好,我答应你,以后,你不同意,我就不亲你!”卫曦之觉得,目前的情况下,自己再去亲她,对两人都没好处,自己抗拒不了,她直接昏给自己看……还是忍着! “还有不抱!你怎么不说?” “嘶!这个不行!你看啊,天气这么冷,你出去自己走,多冷啊?要是人家欺负你,我可以救你啊,得抱着?啊,还有,我们有时候还要演戏啊,那也得抱着啊。你说是不是?” “你,不要!我自己会走!只要你不欺负我,没人欺负我!” “这样,你不能一下子让吃饱饭的人突然不吃饭,对不对?我们可以商量一下,不如我每天抱你五次!以后慢慢的减少!怎么样?” “这……不要!” “糖儿啊,你也知道的,我是个王爷!你看,我从来都是让别人听我的,我很少听别人的,你总要给我一个过程,对不对?我的糖儿最讲理了!” “不许叫我‘我的糖儿’!那是我师父才可以说的话!” “那好!要是你一天让我抱五次,我就不说‘我的糖儿’。” “不,一次!” “四次!” “不,三次!” “成交!” “你!你,你怎么这么无赖?!你什么狗屁王爷!” “我都说了,我不是狗屁王爷,我是慎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慎王!你该记得这一点。” “……行!慎王爷!三次就三次!要是你不守信,我哭给你看!”有什么办法呢,就算自己说不要,他非要这样,说了也白说,能争取些权利就好。 “行行行!还有什么?没什么赶紧用膳去!”男人心里乐开了花,傻丫头,你又没有说一次多少时间,我每次抱你两个时辰,六个时辰下来,你也该睡觉了! 傻丫头还继续计算着,说:“当然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到我房间来!不许坐在我床上!” “好。答应你。”傻丫头,这是我的府邸,我一天抱着你在我的寝殿里,哪里需要去你的房里?! “还有,我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答应我的男子袍服也要给我!” “好。你喜欢什么都不穿也可以!” “你!别贫嘴!还有,你说答应我出去玩的!我不要天天呆在一个地方,像笼子一样!” 唐七糖自己无法发现,现在几乎是在和一个男人撒娇,和一个宠着自己的,被自己所信任的男人撒娇,她自得的以为,自己争取到了某些利益,却忽略了心底里的那份动摇。 “好!我带你出去!唔……我们可以去看看人家的什么赏梅宴啊,娶亲酒啊,也可以常常出去吃些府里没有的!”自己该出去了,也好让那人看看自己如今的情状,不是总惦记自己吗?不是总不放心吗?哼! “暂时就这样!要是我再想起什么,再和你说。我饿了。”唐七糖有点满意,最起码这会儿自己不是完全输了,就算再打算逃,也得吃饱了饭啊,我就不信了,我会逃不出去。 仆妇丫环们成群的进来,捧着各式首饰衣服,唐七糖一样一样的看,有些挑花眼。抬头看某个男人,却在不远处冲她挑眉。哼!这才像话!我又不是洋娃娃,我自己选!可是,穿什么好呢? 唐七糖转过来转过去,选了半天,最终选了一件浅粉色绣深玫色花朵的袄裙,那一朵一朵连绵不绝的花枝十分的精致,配上深红色绣粉色小花的小小绣鞋,轻巧华贵,踩在地下厚厚的地毯上转一圈,裙摆如玫瑰花般撒开,美极了。 唐七糖得意的冲卫曦之抬了抬下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看,我选得多好! 卫曦之看不到自己的脸,内里伺候的仆妇丫环们却惊讶得不得了,王爷真是高兴啊,王爷也能对人这么温柔啊!还是……又发病了?! 等到唐七糖梳洗打扮好了,下人都退了下去,卫曦之便不声不响的过来,一把抱了人就往外走。 唐七糖挣扎着,抗议着:“说好了不抱我的!你怎么现在就反悔?” “不,说好了抱三次的。” “你……!哼!” ------题外话------ 月底翻兜兜哦,有票的赶紧送出哦,要不作废可惜哟! 不一定要给列列啊,你喜欢谁就去送谁哦!不过要是送偶,评价票千万给五星啊!评价票千万给五星!评价票千万给五星! 除五星以外,其他低星都是负分,将总体分数拉低了许多,是件让人伤心的事,那亲亲们还是将票票送给你觉得值得五星的作者哦,否则浪费哟! 还有哦,目前奖励活动都已经结束了,木有了哈!以后看订阅情况,列列再开展不定期活动。所有活动都有规则,请大家按照规则来,尤其注意截至时间哦,毕竟后台数据每日更新,一旦大家错过了时间,实在无法统计和查询啊! 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十章 谈判还是撒娇? 黑蛟赶紧低下来头,任主子一个人在那里莫名生气,一声不敢吭。 隐隐的,感觉卫曦之释放了好一会儿冷气,似乎排解了一些了,才听见他冰冷至极的声音传来:“先留着她命,即刻送去芦山矿做苦力!这些东西你有查过出处吗?” 黑蛟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卫曦之,见他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赶紧答道: “找人问了,大多说不出头绪。只杭记绣庄的一个年老绣娘说,她曾听她师傅说过,西南面有一种织物,叫御锦,是专门供给蓝舆国贵族用的,她的师傅曾有幸见过一次,说那样的织物,经年都会有股特别的香味,不管放在哪里,那味道很多年都不散,但她那师傅已经去世多年,那绣娘不确定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御锦。” 卫曦之闻言,不禁将黑蛟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那是件极小的锦缎小袄,灯火下大红的底色有些发黄,摊开放在卫曦之掌心,也只比掌心略大一些,小巧精致极了。 卫曦之将小袄放到鼻端闻了闻,果然,在陈年衣物惯有的味道里,夹杂着一股浅浅淡淡的、极特殊的香味。 卫曦之眉头皱得死紧,手指捏着衣物,眼眸深得看不出颜色。 廊下的灯笼在冷风里晃动,将他的脸照得或明或暗,使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加的阴寒。 黑蛟都不敢抬头看,听见他冷得掉碴的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般的毫无情绪: “继续查。最好能查出孙苦棠的动向。将方婆子那个杂院再细细搜一边,但凡和她有关的,全部带回来,一样也不许流落在外。让鹰木旗的人将那附近的街坊也细细查查,最好能知道她和什么人接触较多,她还能读书认字,怎么可能聋得什么都不知道?这般糟践她,都该死!至于方婆子失踪这样的事怎么处理,不用我教你?” “是。属下明白。”黑蛟自然明白,王爷口中那个‘她’指的是谁,啊!主子上心了,太上心了! 黑蛟答得干脆利落,这才感到手上一轻。 再抬头,主子高瘦冰寒的身影已经拿了那些东西,快速的进了房间。 黑蛟摇摇头,看来,今晚主子又要呆在这屋子里了,那,今晚的自己也有得忙了!整个王府里里外外的哨探暗影,明卫仆人,可用不可用的,借用偷用的人,都要细细筹划。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主子身份特殊呢?又要自保,还要防人,且还要与那些个暗中监视的人虚虚实实的演戏,这种日子,几时是个头啊! ~ 阳光从窗户里透过来,隔着薄薄的窗纱,朦胧而温柔,很舒服,很温暖,让人心生软意。 唐七糖醒来时,便看见了这样的阳光,她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处的迷茫,似乎师父的鹅山别墅里,也是这样的情景,难道自己来鹅山度假了? 她不禁转动着头,打量起四周来。 当看见一个美貌得不辨男女的身影时,她有些不确定的定了定眼睛,再定一定,唐七糖的思绪回来了,委屈,便也一起回来了。 不,不是!自己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再也没有师父师兄们宠着自己了!自己被人劫了!被这个人面黑心的死男人劫了!还非要自己亲他!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头痛极了,一定是这个死男人做了什么! 太委屈了!太伤心了! 唐七糖一闭上眼,眼泪便流了下来。 她默默转过头,无声的哭泣。 卫曦之守了一夜没有合眼,几乎看着唐七糖没有错过眼,哪里会错过她刚才的样子。 小人儿满脸迷茫的醒来,满眼希冀的打量四周,再满眼惊诧失望的闭上眼流泪,看得卫曦之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难道她就这么不希望看见自己?可是我不能没有你啊!怎么办?糖儿? 卫曦之难得的迟疑了好久,才轻轻的走过去,半坐在唐七糖身侧,伸出手指,轻轻地帮她擦了擦眼泪。 唐七糖迅速转开头,无声的抗议着,眼泪却流得更凶。 卫曦之感觉自己的心揪了起来,似乎被人抓在手里揉似的痛了痛,鼻子竟然酸酸的,也要流泪的感觉。 他昂起头,张大嘴,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轻声地说道:“糖儿,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以后不吓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唐七糖仿如未闻,固执的闭着眼,惨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抿着嘴,百般委屈,泪流成河。 卫曦之看得实在受不了了,一把将她抱起来,紧靠着自己胸口,拿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怜惜的一下一下吻着那泪,却又感觉着那该死的要占有她的猛烈的攻击自己的意识。 他烦恼着,抗争着,不得不放低了一些。 怀里的人却似乎失去了和他反抗的意识,消极的一动不动,软绵着身子,任他作为。 这比她平日的奋力抵抗,捏着小拳头,瞪着大眼睛炸毛的样子相比起来,反而更加让人心疼,让人不忍。 卫曦之闭了闭眼,搂紧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软弱,无力的哀求着: “糖儿,别这样。你要是不喜欢我抱着你,我就不抱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亲你,我可以不亲你。但你要说出来,我才能知道啊!糖儿,你别这样,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你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吃饱了东西你才有力气生我的气,不是吗?糖儿?” “糖儿,你喜欢做什么呢?掷骰子?推牌九?我都可以陪你玩的!等下就玩。” “你想吃些什么?酥炸的牛肉丸子好不好?你上次不是很喜欢吃的吗?你吃饱了,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以后我都不再吓你了!真的!我保证,我一定经过你的……同意,对?你同意,我再进来你房里看你,好不好?” “除了你不走,不离开我,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开心,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我可以让杭记的绣娘进来,给你多做几件男子的袍服,就像你第一次穿了和我赌时穿的那种,好不好?你可以穿着扮男子,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带你出城去看看。” “还有啊,你上次在城隍庙后院一个人说话,你是不是喜欢哪里啊?我也可以带你去的,买上烧鸭子,桂花酒,我们去那里坐着说话,好不好?” “你,你说的是真的?……你可以带我去城隍庙?真的吗?” 卫曦之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把他觉得能承诺唐七糖的都说了,却在他心里酸楚失望、将黔驴技穷的时刻,听见了唐七糖沙哑的、但仿如天籁的声音,卫曦之心底那刹那的快乐,简直无法形容。 他拼命点头,赶紧应诺着:“是啊,当然是真的!我带你去!要是你喜欢,我们可以常常去,只要我不生病,不忙的时候,我们就常常去!” “……我现在就想去,我想我师父!呜呜……师父……呜呜……” 唐七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卫曦之忽然想起他曾经在那里和她相遇的情景。 当日,自己刚喝了被东方无忌加了药的汤和点心,有人就来禀报说,发现了她的踪迹。 自己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放弃了当日的打算,找人心切的赶紧去了。 却在跨上城隍庙墙头的一刻,忽然意识朦胧起来,好些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说得热火朝天的,自己着叫自己糖儿,还有模有样的,跟一棵树喝酒,叫着师父,难道那颗树是她的师父? 这太奇怪了! 但这也无妨,只要她喜欢,她要叫一块石头做师父都无所谓! 卫曦之搂紧了她,任她在自己怀里畅快的哭,他的心却放下不少,哭出来就好。曾经,遥远的记忆里,年幼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孤独绝望的日子啊,哭出来就好! 他轻拍着唐七糖的背,轻轻的安慰她:“好。等你吃了东西,我就带你去,好不好?不哭了!我的糖儿不哭了!” 却就是这声“我的糖儿”,瞬间牵动了唐七糖的前世记忆,只有如父似母养大自己的师父,才总是无限怜爱的喊自己“我的糖儿”! 听,师父说:“我的糖儿长大了!可以出师了!” “我的糖儿就是聪明!师父已经没什么教你了!” “我的糖儿真调皮!你知道你又惹了谁吗?你呀你,师父这次可不帮你了!自己想办法去!” “我的糖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啊?等过了二十岁生日,就找来给师父看一看啊!” 唐七糖哭得心神恍惚,师父或疼爱,或责备的话语响在脑海,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委屈得不行。 自己是孤儿,人人都说自己是孤儿。却没有人知道,自己太早慧,竟然记得自己极幼小的时候,是被人丢弃在孤儿院的! 师父把自己养大,又当爸又当妈,面上严肃,实则宠爱,看起来总是在管着她,却又处处保护着她。 当她逐渐长大,还担心自己不懂女子之事无法教导她,特意带着她参加各类妈妈们的交流会,在那么多的女人中间,一身另类长衫的师父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不妨碍他耐心的向那些时尚的妈妈们取经,如何教导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如今想来,这是一份怎样的慈爱啊! 唐七糖恍惚着,抱住了卫曦之,边哭边喊:“呜呜……师父!我好想你!师父,他们欺负我,都欺负我!呜呜……师父!” 卫曦之任她把眼泪鼻涕糊了自己一胸口,紧紧搂着她,心里却夹杂着怜惜、莫名的醋意和满满的疑惑:这小丫头,不是自小是聋女吗?那她到底哪里来的师父呢?她的师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既能教她赌技,却又会读书识字? 她一手骰子出神入化,还能让自己这样武功的人晕倒,让卫方勉一点不反抗的为她开门,她,到底是谁? 她和自己要找的人,到底有没有关联呢?要是有关联,自己又该怎么处置她? 她对那个所谓的师父竟然这么依恋,那人是男的还是女?她也会这么抱着那人吗?这……这不好?这不能?那一定是女的!必须是女的! 唐七糖哭了好久,才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埋着的头,看看眼前的人。 唐七糖当即便猛然推开卫曦之,坐直了,吸着鼻子,抽泣着,斜着双雾蒙蒙、红肿的眼睛打量卫曦之。 嗯?自己糊涂了! 大概意识到自己弄错了时,唐七糖很是恼怒的撅了撅鼻子,哼了一声,有些尴尬的昂起头,侧过身,努力恢复她一贯的傲骄小样子。 那情形,看得卫曦之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心底柔软得不成样子,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刺激她了。 卫曦之小心翼翼的问道:“哭够了?那我让人进来伺候你洗漱换衣服?然后我们去吃东西?嗯?” 唐七糖肩膀还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鼻子红红的,肚子是真饿了,可是不能认输!刚才自己已经很丢脸了!竟然以为他是师父!嗬!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黑心肝的师父?!混蛋!色胚!又乘机占我便宜!哼!可不能这么便宜他! “你刚才说,以后都不会再亲我了,对不对?”唐七糖微侧了脸,手握着拳,不情不愿的看向卫曦之,开始谈判。 卫曦之看她这样,真是心痒啊,多么想一把搂过来疼一疼。 可是,昨日的情景告诫着他,在还没有弄清楚她晕倒的缘由以前,自己还是收敛些的好,她再晕倒,会不会比现在需要更长一些时间醒?还是会不会影响她身体?这些,自己不得不考虑。这丫头身上还有好多迷,自己该有耐心,一一破解之后,才尽情地戏弄她! “唔……糖儿的意思是不喜欢?你要我亲你?现在?”男人一脸惊讶的回答,好像唐七糖刚才的问话是个要求,而不是抗议。 “呸!我才不要!我是问你,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话?你刚才不是说,要是我不喜欢,你就可以不亲我,不抱我的!你别给我扯别的!你个混蛋!”小人儿气急败坏,这死男人太坏了! “哦,这个啊!我是这么说的。但我想,万一……你以后喜欢我亲你了,可又不好意思说,那怎么办呢?”男人一脸认真,非常认真,认真的让人想扑过去揍他。 “你!你胡扯什么!你只说,以后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不亲我了?你好好回答,要不然我,我,我哭给你看!” 唐七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筹码。 逃走?照目前情况不可能,别自取其辱了! 死了?这只是说说的好不好?!只要有一份活的希望,谁会凭白无故去死? 绝食?哈!那是我一个吃货能玩的吗? 那么,好像只有哭了,刚才自己哭,他好像真挺心疼的! “嗯!真可怕!好,我答应你,以后,你不同意,我就不亲你!”卫曦之觉得,目前的情况下,自己再去亲她,对两人都没好处,自己抗拒不了,她直接昏给自己看……还是忍着! “还有不抱!你怎么不说?” “嘶!这个不行!你看啊,天气这么冷,你出去自己走,多冷啊?要是人家欺负你,我可以救你啊,得抱着?啊,还有,我们有时候还要演戏啊,那也得抱着啊。你说是不是?” “你,不要!我自己会走!只要你不欺负我,没人欺负我!” “这样,你不能一下子让吃饱饭的人突然不吃饭,对不对?我们可以商量一下,不如我每天抱你五次!以后慢慢的减少!怎么样?” “这……不要!” “糖儿啊,你也知道的,我是个王爷!你看,我从来都是让别人听我的,我很少听别人的,你总要给我一个过程,对不对?我的糖儿最讲理了!” “不许叫我‘我的糖儿’!那是我师父才可以说的话!” “那好!要是你一天让我抱五次,我就不说‘我的糖儿’。” “不,一次!” “四次!” “不,三次!” “成交!” “你!你,你怎么这么无赖?!你什么狗屁王爷!” “我都说了,我不是狗屁王爷,我是慎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慎王!你该记得这一点。” “……行!慎王爷!三次就三次!要是你不守信,我哭给你看!”有什么办法呢,就算自己说不要,他非要这样,说了也白说,能争取些权利就好。 “行行行!还有什么?没什么赶紧用膳去!”男人心里乐开了花,傻丫头,你又没有说一次多少时间,我每次抱你两个时辰,六个时辰下来,你也该睡觉了! 傻丫头还继续计算着,说:“当然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到我房间来!不许坐在我床上!” “好。答应你。”傻丫头,这是我的府邸,我一天抱着你在我的寝殿里,哪里需要去你的房里?! “还有,我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答应我的男子袍服也要给我!” “好。你喜欢什么都不穿也可以!” “你!别贫嘴!还有,你说答应我出去玩的!我不要天天呆在一个地方,像笼子一样!” 唐七糖自己无法发现,现在几乎是在和一个男人撒娇,和一个宠着自己的,被自己所信任的男人撒娇,她自得的以为,自己争取到了某些利益,却忽略了心底里的那份动摇。 “好!我带你出去!唔……我们可以去看看人家的什么赏梅宴啊,娶亲酒啊,也可以常常出去吃些府里没有的!”自己该出去了,也好让那人看看自己如今的情状,不是总惦记自己吗?不是总不放心吗?哼! “暂时就这样!要是我再想起什么,再和你说。我饿了。”唐七糖有点满意,最起码这会儿自己不是完全输了,就算再打算逃,也得吃饱了饭啊,我就不信了,我会逃不出去。 仆妇丫环们成群的进来,捧着各式首饰衣服,唐七糖一样一样的看,有些挑花眼。抬头看某个男人,却在不远处冲她挑眉。哼!这才像话!我又不是洋娃娃,我自己选!可是,穿什么好呢? 唐七糖转过来转过去,选了半天,最终选了一件浅粉色绣深玫色花朵的袄裙,那一朵一朵连绵不绝的花枝十分的精致,配上深红色绣粉色小花的小小绣鞋,轻巧华贵,踩在地下厚厚的地毯上转一圈,裙摆如玫瑰花般撒开,美极了。 唐七糖得意的冲卫曦之抬了抬下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看,我选得多好! 卫曦之看不到自己的脸,内里伺候的仆妇丫环们却惊讶得不得了,王爷真是高兴啊,王爷也能对人这么温柔啊!还是……又发病了?! 等到唐七糖梳洗打扮好了,下人都退了下去,卫曦之便不声不响的过来,一把抱了人就往外走。 唐七糖挣扎着,抗议着:“说好了不抱我的!你怎么现在就反悔?” “不,说好了抱三次的。” “你……!哼!” ------题外话------ 月底翻兜兜哦,有票的赶紧送出哦,要不作废可惜哟! 不一定要给列列啊,你喜欢谁就去送谁哦!不过要是送偶,评价票千万给五星啊!评价票千万给五星!评价票千万给五星! 除五星以外,其他低星都是负分,将总体分数拉低了许多,是件让人伤心的事,那亲亲们还是将票票送给你觉得值得五星的作者哦,否则浪费哟! 还有哦,目前奖励活动都已经结束了,木有了哈!以后看订阅情况,列列再开展不定期活动。所有活动都有规则,请大家按照规则来,尤其注意截至时间哦,毕竟后台数据每日更新,一旦大家错过了时间,实在无法统计和查询啊! 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十一章 被打了 一对欢喜冤家,就这么一个赖皮,一个无奈着往餐厅去。 餐厅里,一桌子的各式小菜,十几样点心,粥品,补品,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 “放我下来!”唐七糖看在可口饭菜的份上,挣扎着,没有很大声。 “嗯?我喂你。”某男恍如未闻。 “喂,你怎么回事?快放我下来,我自己吃!” “好。你自己吃。” “我是说你放我下来!” “哦,好,那我喂你。” “卫曦之!”这样赖皮,唐七糖简直无法忍受,只好大叫。 可某个男人没脸没皮的应着:“我在这呢,你就算喜欢我,也不用这么大声。而且,我是王爷,糖儿你不可以这么连名带姓的叫我。你可以叫我曦之,或者曦?” 男人略偏了头,绝美的容颜很认真,认真的你会觉得他是对的,只是你在无理取闹。 “我……!”唐七糖握紧了拳,咬着唇,只觉得有火发不出来。 男人只当没有看见,舀了一汤匙粥品,放到唐七糖嘴边:“来,张嘴。这是最好的雪梨燕窝羹,最是养颜不过,好好补补。” “我……唔……唔……”气啊,但只生气不管饱,甚至美食当嘴前,气,也只好吃饱了再生了,实在太饿了啊。 “好吃?再来一口。” 卫曦之温柔而耐心,拿的都是唐七糖喜欢的东西,经不起诱惑的某只小猫不知不觉地吃了个肚儿圆。 “好了,我吃饱了。放我下来。”唐七糖忍着,还算言语温顺。她不得不忍着,刚谈判结束,总不好马上撕破脸,毕竟自己是弱势,万一他不认账,自己可没办法啊。 卫曦之只当没有听见,说道:“那轮到我吃了!” “放我下来。” “怎么,你要喂我吗?” “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喂我?不用了!不用那么客气了。” “你!啊啊啊!” 最终,唐七糖坐在卫曦之的膝盖上,无聊的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敲着桌面,等待无赖男人吃完。 卫曦之一手搂着她,一手悠闲的吃着东西,时不时看一眼正翻白眼的唐七糖,只觉得日子无比新奇又有趣。 唐七糖很没有耐心的等他吃完,见他总算拿起帕子擦了嘴,没好气地说:“你这样要无赖到几时?就因为那个三次是吗?难不成你去净房去,也要抱着我?” “好主意。”男人立马点头。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样还和我讲什么三次啊!你干脆说你要一直抱着我好了!” “嗯!这个主意更好。” “你,我,啊啊啊啊啊……”唐七糖抓狂,昂头咬牙甩头。 “嘘,别吵,我现在抱你去城隍庙,好不好?” “真的?”头立马停止了,傻丫头不可置信的问道。 “真的!我一定抱着你!” “我是说去城隍庙!” “真的,现在就去!” 卫曦之抱着唐七糖便往外走,唐七糖挣扎着,一路高喊:“放我下来!” “糖儿,你看地下的雪水,你再看看你的鞋,你这样一踩下去,可不冻坏了脚。对?我还是抱着你比较好。”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我可以换啊!” “你不是不肯我帮你选鞋子衣服吗?” “……” ~ 城隍庙,一如既往地冷清。 慎王府的随从们先行清场过,等到卫曦之他们来,整个城隍庙更加没人了,连那一贯在门口守着的老庙祝,唐七糖也愣是没有看见。 卫曦之抱着她,大剌剌的一路直奔城隍庙后院。 当日卫曦之坐在上头晃脚的破败围墙上,积了一层挺厚的雪,像长了白头发的老人,沉默的矗立在城隍面的最后面。 院子里的荒草一半还被残雪覆盖,一半却倒在黑黑的融合着草根败叶的雪水里。 那只以往歪斜的石台子,显见是慎王府的人刚抬起来的,只见一半桌面还有浸在水中太久未干透的印迹,倒像洗桌子的的人偷懒只洗了一半似的。 旁边几个石凳也被匆忙套上了王府带来的软垫,却像偷穿了别人衣服的穷人,露出污迹斑驳的几只凳脚。 石台上,已经摆上了好几个精致的托盘,里面果真有烤成红黑色的烧鸭子,和包了红色封口的桂花酒坛子。 唐七糖很是高兴,也顾不得和卫曦之吵架了,挣扎着想下地,卫曦之却一把按住她,抱了她过去,在石凳上坐好。 唐七糖勾着两只脚,看看脚底下,的确是湿湿滑滑的,她那鞋子好看是好看,可要往下踩,那就完全就是要没脚全湿了的。 她想了想,便将脚支在了石凳上,像只鸬鹚似的半蹲在凳子上,拿裙子小心的盖住脚。 那毫无仪态的怪样子,卫曦之看得嘴角扯了扯,眼睛转一圈,便冲身后的一个随从使了个眼色。 那人很有眼色的赶紧走到唐七糖身边,拎拎裤脚抻抻衣,半弯下身,眼看着他就要躺到地下了,唐七糖愕然的看看他,莫名其妙的问:“你干什么?” 那随从略抬起头,征询的看一眼卫曦之,卫曦之若无其事的冲唐七糖勾勾嘴角,说:“他给你垫脚呀,你又不肯让我抱你,但你这个样子……实在有碍观瞻,要么好好坐着,要么你可以请我抱你。” 唐七糖看着已经半蹲下地的人,再看看自己的样子,又哪里真能让人趴在雪水里给自己垫脚呢。她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皱着眉说:“那个……好,你抱着我。” “嗯?”某男还装傻。 唐七糖拿拳头擂了擂石桌,咬了咬牙:“你抱着我,。”最后加上一个‘’,才觉得自己不是在请求,而是在施舍。 卫曦之还满脸不解:“你请我抱着你?不算在三次内?” 唐七糖气得说不出话,可是这大冷天的,让一个大活人垫在自己脚下?谁下得去脚? 她只好咬牙说:“对!我,请,你,抱,的,我!” “嗯!好说!” 男人冲地下的人摆摆手,那个随从赶紧站起来退下了。 唐七糖半垂着两条腿,握着小拳头,看男子得意的晃过来,弯腰轻轻抱起她,坐在她刚才坐过的石凳上,宠溺的,得逞的对着唐七糖笑。 冬日近晌午的阳光,热烈,但不强烈,照得男子的脸白晰如透明。 他的眉和发,便愈发显得黑到近乎青色,他的高高的额头光洁宽广,他的眼眸温柔多情,他的薄唇轻勾,衬在紫貂华贵的毛色间,艳如涂丹,魅惑如妖,那喷着温热气息的话如耳语:“嗯,还是抱着我的糖儿好……” 唐七糖抬头,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阳光晃着她的眼,也晃了她的心神,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然后就一通乱跳。 唐七糖赶紧低下头,好一会儿出不了声,只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怎么能被这么个劫匪迷惑了呢?怎么能?! 卫曦之抱着粉嫩的人儿,阳光将她脸上的细细绒毛都照得清晰,她小小的下巴埋在白色的狐裘领子里,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可卫曦之知道,这不是只兔子,是只时不时会竖起浑身刺的小刺猬,此时低着头,她是又在想着什么小心思呢? 她怎么连脖颈都这么好看?她怎么连耳朵都这么小巧?她怎么能长得这么合自己的心意?她怎么能这么时刻挑动我的心? 卫曦之就这么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唐七糖就这么低头沉稳自己有些乱了的心绪。 阳光温暖而明快,苍凉破败的院子里却有片刻的宁静安稳,脏污斑驳的雪地上,一对各怀心思的人儿,此时看起来却无比的和谐完美。 似乎连风也不原意打扰他们,此时的后院一角,静谧美好极了。 卫曦之心底涌动着以往从未感受过的平和心境,只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般的满足,再低头看向唐七糖垂头而露出的脖颈,那细白的弧度真是诱人,多么想亲上一口啊! 他轻轻地凑近一些,温柔的抱紧一些,让她再靠近自己一些,偷偷的,手指一点一点地,从肩膀上移动着,一点一点地爬上了唐七糖的头。 忽然,他低下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唐七糖颈项上啄了一口,立马放开,心虚的准备起满脸笑容,等待唐七糖的气怒责骂。 唐七糖正在懊恼和反思自己呢,颈后忽然传来一下湿热,她惊醒了般抬头来看,却看见某人刻意的、掩饰的笑着,感觉做错事的故意裂着牙齿,对自己眨眼睛。 唐七糖忽然找到了掩饰自己情感的理由,立马眼睛一瞪,咬牙切齿:“你又在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噢,糖儿,你不是要请师父喝酒的吗?啊啊,喝酒啊!”某男顾左右而言他。 “哼!你,你抱我去树下,我要看师父!”唐七糖昂着下巴,侧着脸,命令着某个男人。 “哦?你的师父竟然是颗树啊!” “你师父才是颗树呢!” “哦,你说的对!我师父是颗烧焦的树!” “你胡说什么呢?快点抱我过去!那边,对,那个树下!” 唐七糖指挥着坐骑,坐骑心甘情愿的抱她去指定的地方,高大精瘦的身影下,黑色镶金线的鞋子一层泥泞,华贵非常的紫貂斗篷下摆处溅了一圈泥点子。 “你看,对,就是这。你看,像不像一个人的脸?那,眉毛,眼睛,嘴巴!我师父就长这样!我如今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就来看这个!像不像?” 难得的,唐七糖提起师父,整个人都热烈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亮晶晶的,眼眉弯弯的,有些兴奋,有些激动。 卫曦之便附和的点着头:“是挺像!你会什么看不到你师父了呢?他过世了吗?” 这话一出,那简直戳了唐七糖的心了,只听她马上声音高了,骂道:“你才过世呢!你怎么能随便说人家过世了呢!你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咒我师父呢?你这个混蛋!唐七糖只觉得十分生气,瞪着眼,握着拳,一下子把刚才的融洽气氛搅得无影无踪。 卫曦之皱皱眉,倒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这个倒是不应该,便小心翼翼的分辩:“是你说如今再也见不到他了啊,那不是过世了是什么?” “我……” 唐七糖无法回答,这是个不好解释的话题啊,有谁会相信灵魂穿越这回事呢?可是,我已经很无奈很悲伤了,你这无赖还要来揭我伤疤吗?我也不想的! 唐七糖忽然怒道:“是我过世了!是我过世了!我死了!所以我见不到我师父了!好不好?!” 小人儿突然变脸,大呼小叫起来,还说着十分莫名其妙的话,她还一个劲的瞪自己,却瞪着瞪着便眼泪汪汪的,还倔强的扭过了头,一副再也不要看见卫曦之的样子。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到底怎么了?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呢?”卫曦之心里也不禁带上了几分恼怒,这小东西还真是什么都敢说!怎么能说自己死了呢! “我就这么说自己了!我就是过世了!我就是个孤魂野鬼!你别招惹我!我就是个鬼!” 嗬!小丫头这还来劲了?!看来真是太宠她了!还真是需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了!这说要出来看师父的是她,指着棵树说是师父的也是她,说如今见不到师父的更是她!现在又说自己是鬼了!我还真就不信了,我就降服不了你个调皮鬼?! 卫曦之二话不说,把唐七糖夹在腋下,转身便往外走去。 唐七糖几乎头朝下被他这么胡乱夹着,四肢乱舞:“放开我!你干吗?我还没有和师父说话呢!放开我!混蛋!放开我!放我下来!” 卫曦之再不理他,一路便往城隍庙外走。 随从们已经快步去拉了马车来,卫曦之一把将人丢进车里,自己也翻身上车。 唐七糖的大呼小叫便响了一路:“恶魔!你个混蛋!你干脆杀了我!我就是鬼!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疯子!……我就说了,我是鬼,厉鬼!你走开!啊!不要啊!混蛋!你个疯子!啊……妖孽!王八蛋!啊!……小气鬼!你个疯子!啊……” 车里,卫曦之也生气了,这丫头太胡说了! 他把人按在滑软豪华的车垫子上,一下一下打着唐七糖的屁股,她说一句自己是鬼,卫曦之就狠狠地打几句。 垫子倒是舒适,这么趴着一点也不难受,但两世为人,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过屁股,太丢人了! 唐七糖想反抗,可这混蛋力气奇大,不管她怎么挣扎,对方总是能按住了她打。 有没有搞错,我一个大姑娘被你打屁股,我还要不要活了?! 唐七糖脸涨得通红,都快气炸了肺,却感觉男人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打在屁股上,一点也没有留情。 那裙子,是一早自己选的,太薄了一些,屁股就觉得火辣辣的疼。可身子不能动,只好用嘴讨回些利息,唐七糖越挣扎不脱,越骂得高声。 马车一路回府,一路上便不断刷新回头率,无数的人闪躲着慎王府的马车,惊恐着,诧异着,迅速交头接耳,很多新的传闻又产生了。 直到回了府里,唐七糖还在骂着,不过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声音小了许多,只是不服输的,倔强得非要占上风而已。 卫曦之也不管她,又是一把将她抓了,半扛在肩膀上,任她的拳头打在自己背上,吵吵着一路进了自己的寝殿。 继而,卫曦之随便把人扔在他宽阔寝殿的榻上,点了穴,任她在那里不服输的骂,他却在从人的伺候下,舒舒服服的洗漱,换了家常的袍服,吃饭,喝茶,看书,批阅不知道什么东西。 总算,榻上的小人儿没声了!骂不动了! 最主要是她那个角度可以看见卫曦之的一举一动,人家压根不准备理她了,她骂着也实在没劲了。 唐七糖真是觉得憋屈死了!自从碰见这个男人,自己一次都没有赢过!不,就是赢了一次掷骰子,就变成了今天的局面!不行!我发誓,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报仇! 人不能动,唐七糖干脆闭上眼,好!我不骂了!我再也不说话了!装聋作哑是我的强项,我气死你!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卫曦之倒有些不习惯了,他放下手头的东西,往榻上看了看,小人儿一动不动的躺着了。 卫曦之又看了几页,却发现自己看不进去了,心里担心着那个作天作地的小丫头,便干脆放下了东西,慢慢的往榻上来。 小丫头闭着眼,不睬人,呼吸却有些重,看来她知道自己过来了! 卫曦之看了她一会儿,就觉得心里透着股柔柔的,鲜活的感觉,这是以往自己从未有过的情绪。他弯下腰,低下头,一点一点地靠近她的脸。 两寸,一寸,半寸……眼看要贴上她的唇,唐七糖突然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卫曦之这才让开一些,坐在榻上说:“骂累了?不骂了?你要是答应我以后不再乱说话,也不再乱骂人,我便放你起来。” 无人应答。 小丫头撇过脸,又闭上了眼。 哎哟!又换招数了?! 卫曦之却还是故伎重演,继续垂头,继续贴近她,这次她瞪眼,卫曦之也没有停,离唇上半寸不到时,小丫头马上破功,沙哑着嗓子喊:“喂!停!说好的不过来的,说好的不亲的呢!” 卫曦之还是没有停,唇继续压下一点,几乎贴上唇时,唐七糖嘴唇都不敢动了,含糊着求饶:“好了,我不说了,以后不说了。我就算真的是鬼也不说了。不说了,别过来,走开!” 卫曦之人不动,吐气如雾:“还骂人不骂了?” “不,不骂。”心里骂!我干你十八代!你个混蛋! “心里也不骂?” “不……骂。”大喘气,你懂的!不骂我跟你姓! 还好,男人听不见她腹诽,却继续问:“好,那肚子饿吗?想吃东西吗?” “想。” “要是想吃,今晚就留在这里睡,要是不想吃,就今晚饿着肚子留在这里睡。” 可男人的无赖却一下子完胜,要人气得不骂人不行,唐七糖继续骂:“你!你是不是人!你到底是什么鬼?” “说了不骂人的,看来说话不算话啊,那我就要亲你啦!” “你今天早上说的话还算话吗?” “怎么不算!算!” “你说不坐我床上的,没有我允许不来我房间的!” “这是我的寝殿,这是我的榻!” “你……啊啊啊啊……我,我吃!”好饿啊!被打屁股也是体力活啊!骂人干是累啊! 仆从送了食物进来,精致而多样,看着都很有食欲,这次卫曦之没有喂她,却指使了一个大丫鬟来喂她。 大丫鬟十五六岁年纪,圆圆脸,长相亲和,却在卫曦之的目光中战战兢兢,抖索着手给唐七糖喂完了饭,不声不响退了下去。 唐七糖吃饱喝足了,觉得有力气了,但想到这混蛋心黑肚肠弯,倒也没敢再骂人。况且脚不能动,行动受限制,心里懊恼着为什么古代的武术就有点穴之类的功夫,师父怎么就不会呢?一边想着要怎么讨回一点利息。 然而,卫曦之却没有给她多想的时间,拍拍手,招来一堆仆妇,几个人半拥半抱着唐七糖,就往这寝殿后面走去了。 咦?又做什么? ------题外话------ 520小说网站有抽奖活动哎!每消耗500xxb就可以整一次,大家可以去试试手气。(额……偶试了,啥也木有,汗!)你们哩? 谢谢所有投票票的亲,列列会努力的哟! 第十一章 被打了 一对欢喜冤家,就这么一个赖皮,一个无奈着往餐厅去。 餐厅里,一桌子的各式小菜,十几样点心,粥品,补品,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 “放我下来!”唐七糖看在可口饭菜的份上,挣扎着,没有很大声。 “嗯?我喂你。”某男恍如未闻。 “喂,你怎么回事?快放我下来,我自己吃!” “好。你自己吃。” “我是说你放我下来!” “哦,好,那我喂你。” “卫曦之!”这样赖皮,唐七糖简直无法忍受,只好大叫。 可某个男人没脸没皮的应着:“我在这呢,你就算喜欢我,也不用这么大声。而且,我是王爷,糖儿你不可以这么连名带姓的叫我。你可以叫我曦之,或者曦?” 男人略偏了头,绝美的容颜很认真,认真的你会觉得他是对的,只是你在无理取闹。 “我……!”唐七糖握紧了拳,咬着唇,只觉得有火发不出来。 男人只当没有看见,舀了一汤匙粥品,放到唐七糖嘴边:“来,张嘴。这是最好的雪梨燕窝羹,最是养颜不过,好好补补。” “我……唔……唔……”气啊,但只生气不管饱,甚至美食当嘴前,气,也只好吃饱了再生了,实在太饿了啊。 “好吃?再来一口。” 卫曦之温柔而耐心,拿的都是唐七糖喜欢的东西,经不起诱惑的某只小猫不知不觉地吃了个肚儿圆。 “好了,我吃饱了。放我下来。”唐七糖忍着,还算言语温顺。她不得不忍着,刚谈判结束,总不好马上撕破脸,毕竟自己是弱势,万一他不认账,自己可没办法啊。 卫曦之只当没有听见,说道:“那轮到我吃了!” “放我下来。” “怎么,你要喂我吗?” “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喂我?不用了!不用那么客气了。” “你!啊啊啊!” 最终,唐七糖坐在卫曦之的膝盖上,无聊的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敲着桌面,等待无赖男人吃完。 卫曦之一手搂着她,一手悠闲的吃着东西,时不时看一眼正翻白眼的唐七糖,只觉得日子无比新奇又有趣。 唐七糖很没有耐心的等他吃完,见他总算拿起帕子擦了嘴,没好气地说:“你这样要无赖到几时?就因为那个三次是吗?难不成你去净房去,也要抱着我?” “好主意。”男人立马点头。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样还和我讲什么三次啊!你干脆说你要一直抱着我好了!” “嗯!这个主意更好。” “你,我,啊啊啊啊啊……”唐七糖抓狂,昂头咬牙甩头。 “嘘,别吵,我现在抱你去城隍庙,好不好?” “真的?”头立马停止了,傻丫头不可置信的问道。 “真的!我一定抱着你!” “我是说去城隍庙!” “真的,现在就去!” 卫曦之抱着唐七糖便往外走,唐七糖挣扎着,一路高喊:“放我下来!” “糖儿,你看地下的雪水,你再看看你的鞋,你这样一踩下去,可不冻坏了脚。对?我还是抱着你比较好。”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我可以换啊!” “你不是不肯我帮你选鞋子衣服吗?” “……” ~ 城隍庙,一如既往地冷清。 慎王府的随从们先行清场过,等到卫曦之他们来,整个城隍庙更加没人了,连那一贯在门口守着的老庙祝,唐七糖也愣是没有看见。 卫曦之抱着她,大剌剌的一路直奔城隍庙后院。 当日卫曦之坐在上头晃脚的破败围墙上,积了一层挺厚的雪,像长了白头发的老人,沉默的矗立在城隍面的最后面。 院子里的荒草一半还被残雪覆盖,一半却倒在黑黑的融合着草根败叶的雪水里。 那只以往歪斜的石台子,显见是慎王府的人刚抬起来的,只见一半桌面还有浸在水中太久未干透的印迹,倒像洗桌子的的人偷懒只洗了一半似的。 旁边几个石凳也被匆忙套上了王府带来的软垫,却像偷穿了别人衣服的穷人,露出污迹斑驳的几只凳脚。 石台上,已经摆上了好几个精致的托盘,里面果真有烤成红黑色的烧鸭子,和包了红色封口的桂花酒坛子。 唐七糖很是高兴,也顾不得和卫曦之吵架了,挣扎着想下地,卫曦之却一把按住她,抱了她过去,在石凳上坐好。 唐七糖勾着两只脚,看看脚底下,的确是湿湿滑滑的,她那鞋子好看是好看,可要往下踩,那就完全就是要没脚全湿了的。 她想了想,便将脚支在了石凳上,像只鸬鹚似的半蹲在凳子上,拿裙子小心的盖住脚。 那毫无仪态的怪样子,卫曦之看得嘴角扯了扯,眼睛转一圈,便冲身后的一个随从使了个眼色。 那人很有眼色的赶紧走到唐七糖身边,拎拎裤脚抻抻衣,半弯下身,眼看着他就要躺到地下了,唐七糖愕然的看看他,莫名其妙的问:“你干什么?” 那随从略抬起头,征询的看一眼卫曦之,卫曦之若无其事的冲唐七糖勾勾嘴角,说:“他给你垫脚呀,你又不肯让我抱你,但你这个样子……实在有碍观瞻,要么好好坐着,要么你可以请我抱你。” 唐七糖看着已经半蹲下地的人,再看看自己的样子,又哪里真能让人趴在雪水里给自己垫脚呢。她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皱着眉说:“那个……好,你抱着我。” “嗯?”某男还装傻。 唐七糖拿拳头擂了擂石桌,咬了咬牙:“你抱着我,。”最后加上一个‘’,才觉得自己不是在请求,而是在施舍。 卫曦之还满脸不解:“你请我抱着你?不算在三次内?” 唐七糖气得说不出话,可是这大冷天的,让一个大活人垫在自己脚下?谁下得去脚? 她只好咬牙说:“对!我,请,你,抱,的,我!” “嗯!好说!” 男人冲地下的人摆摆手,那个随从赶紧站起来退下了。 唐七糖半垂着两条腿,握着小拳头,看男子得意的晃过来,弯腰轻轻抱起她,坐在她刚才坐过的石凳上,宠溺的,得逞的对着唐七糖笑。 冬日近晌午的阳光,热烈,但不强烈,照得男子的脸白晰如透明。 他的眉和发,便愈发显得黑到近乎青色,他的高高的额头光洁宽广,他的眼眸温柔多情,他的薄唇轻勾,衬在紫貂华贵的毛色间,艳如涂丹,魅惑如妖,那喷着温热气息的话如耳语:“嗯,还是抱着我的糖儿好……” 唐七糖抬头,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阳光晃着她的眼,也晃了她的心神,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然后就一通乱跳。 唐七糖赶紧低下头,好一会儿出不了声,只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怎么能被这么个劫匪迷惑了呢?怎么能?! 卫曦之抱着粉嫩的人儿,阳光将她脸上的细细绒毛都照得清晰,她小小的下巴埋在白色的狐裘领子里,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可卫曦之知道,这不是只兔子,是只时不时会竖起浑身刺的小刺猬,此时低着头,她是又在想着什么小心思呢? 她怎么连脖颈都这么好看?她怎么连耳朵都这么小巧?她怎么能长得这么合自己的心意?她怎么能这么时刻挑动我的心? 卫曦之就这么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唐七糖就这么低头沉稳自己有些乱了的心绪。 阳光温暖而明快,苍凉破败的院子里却有片刻的宁静安稳,脏污斑驳的雪地上,一对各怀心思的人儿,此时看起来却无比的和谐完美。 似乎连风也不原意打扰他们,此时的后院一角,静谧美好极了。 卫曦之心底涌动着以往从未感受过的平和心境,只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般的满足,再低头看向唐七糖垂头而露出的脖颈,那细白的弧度真是诱人,多么想亲上一口啊! 他轻轻地凑近一些,温柔的抱紧一些,让她再靠近自己一些,偷偷的,手指一点一点地,从肩膀上移动着,一点一点地爬上了唐七糖的头。 忽然,他低下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唐七糖颈项上啄了一口,立马放开,心虚的准备起满脸笑容,等待唐七糖的气怒责骂。 唐七糖正在懊恼和反思自己呢,颈后忽然传来一下湿热,她惊醒了般抬头来看,却看见某人刻意的、掩饰的笑着,感觉做错事的故意裂着牙齿,对自己眨眼睛。 唐七糖忽然找到了掩饰自己情感的理由,立马眼睛一瞪,咬牙切齿:“你又在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噢,糖儿,你不是要请师父喝酒的吗?啊啊,喝酒啊!”某男顾左右而言他。 “哼!你,你抱我去树下,我要看师父!”唐七糖昂着下巴,侧着脸,命令着某个男人。 “哦?你的师父竟然是颗树啊!” “你师父才是颗树呢!” “哦,你说的对!我师父是颗烧焦的树!” “你胡说什么呢?快点抱我过去!那边,对,那个树下!” 唐七糖指挥着坐骑,坐骑心甘情愿的抱她去指定的地方,高大精瘦的身影下,黑色镶金线的鞋子一层泥泞,华贵非常的紫貂斗篷下摆处溅了一圈泥点子。 “你看,对,就是这。你看,像不像一个人的脸?那,眉毛,眼睛,嘴巴!我师父就长这样!我如今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就来看这个!像不像?” 难得的,唐七糖提起师父,整个人都热烈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亮晶晶的,眼眉弯弯的,有些兴奋,有些激动。 卫曦之便附和的点着头:“是挺像!你会什么看不到你师父了呢?他过世了吗?” 这话一出,那简直戳了唐七糖的心了,只听她马上声音高了,骂道:“你才过世呢!你怎么能随便说人家过世了呢!你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咒我师父呢?你这个混蛋!唐七糖只觉得十分生气,瞪着眼,握着拳,一下子把刚才的融洽气氛搅得无影无踪。 卫曦之皱皱眉,倒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这个倒是不应该,便小心翼翼的分辩:“是你说如今再也见不到他了啊,那不是过世了是什么?” “我……” 唐七糖无法回答,这是个不好解释的话题啊,有谁会相信灵魂穿越这回事呢?可是,我已经很无奈很悲伤了,你这无赖还要来揭我伤疤吗?我也不想的! 唐七糖忽然怒道:“是我过世了!是我过世了!我死了!所以我见不到我师父了!好不好?!” 小人儿突然变脸,大呼小叫起来,还说着十分莫名其妙的话,她还一个劲的瞪自己,却瞪着瞪着便眼泪汪汪的,还倔强的扭过了头,一副再也不要看见卫曦之的样子。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到底怎么了?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呢?”卫曦之心里也不禁带上了几分恼怒,这小东西还真是什么都敢说!怎么能说自己死了呢! “我就这么说自己了!我就是过世了!我就是个孤魂野鬼!你别招惹我!我就是个鬼!” 嗬!小丫头这还来劲了?!看来真是太宠她了!还真是需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了!这说要出来看师父的是她,指着棵树说是师父的也是她,说如今见不到师父的更是她!现在又说自己是鬼了!我还真就不信了,我就降服不了你个调皮鬼?! 卫曦之二话不说,把唐七糖夹在腋下,转身便往外走去。 唐七糖几乎头朝下被他这么胡乱夹着,四肢乱舞:“放开我!你干吗?我还没有和师父说话呢!放开我!混蛋!放开我!放我下来!” 卫曦之再不理他,一路便往城隍庙外走。 随从们已经快步去拉了马车来,卫曦之一把将人丢进车里,自己也翻身上车。 唐七糖的大呼小叫便响了一路:“恶魔!你个混蛋!你干脆杀了我!我就是鬼!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疯子!……我就说了,我是鬼,厉鬼!你走开!啊!不要啊!混蛋!你个疯子!啊……妖孽!王八蛋!啊!……小气鬼!你个疯子!啊……” 车里,卫曦之也生气了,这丫头太胡说了! 他把人按在滑软豪华的车垫子上,一下一下打着唐七糖的屁股,她说一句自己是鬼,卫曦之就狠狠地打几句。 垫子倒是舒适,这么趴着一点也不难受,但两世为人,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过屁股,太丢人了! 唐七糖想反抗,可这混蛋力气奇大,不管她怎么挣扎,对方总是能按住了她打。 有没有搞错,我一个大姑娘被你打屁股,我还要不要活了?! 唐七糖脸涨得通红,都快气炸了肺,却感觉男人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打在屁股上,一点也没有留情。 那裙子,是一早自己选的,太薄了一些,屁股就觉得火辣辣的疼。可身子不能动,只好用嘴讨回些利息,唐七糖越挣扎不脱,越骂得高声。 马车一路回府,一路上便不断刷新回头率,无数的人闪躲着慎王府的马车,惊恐着,诧异着,迅速交头接耳,很多新的传闻又产生了。 直到回了府里,唐七糖还在骂着,不过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声音小了许多,只是不服输的,倔强得非要占上风而已。 卫曦之也不管她,又是一把将她抓了,半扛在肩膀上,任她的拳头打在自己背上,吵吵着一路进了自己的寝殿。 继而,卫曦之随便把人扔在他宽阔寝殿的榻上,点了穴,任她在那里不服输的骂,他却在从人的伺候下,舒舒服服的洗漱,换了家常的袍服,吃饭,喝茶,看书,批阅不知道什么东西。 总算,榻上的小人儿没声了!骂不动了! 最主要是她那个角度可以看见卫曦之的一举一动,人家压根不准备理她了,她骂着也实在没劲了。 唐七糖真是觉得憋屈死了!自从碰见这个男人,自己一次都没有赢过!不,就是赢了一次掷骰子,就变成了今天的局面!不行!我发誓,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报仇! 人不能动,唐七糖干脆闭上眼,好!我不骂了!我再也不说话了!装聋作哑是我的强项,我气死你!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卫曦之倒有些不习惯了,他放下手头的东西,往榻上看了看,小人儿一动不动的躺着了。 卫曦之又看了几页,却发现自己看不进去了,心里担心着那个作天作地的小丫头,便干脆放下了东西,慢慢的往榻上来。 小丫头闭着眼,不睬人,呼吸却有些重,看来她知道自己过来了! 卫曦之看了她一会儿,就觉得心里透着股柔柔的,鲜活的感觉,这是以往自己从未有过的情绪。他弯下腰,低下头,一点一点地靠近她的脸。 两寸,一寸,半寸……眼看要贴上她的唇,唐七糖突然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卫曦之这才让开一些,坐在榻上说:“骂累了?不骂了?你要是答应我以后不再乱说话,也不再乱骂人,我便放你起来。” 无人应答。 小丫头撇过脸,又闭上了眼。 哎哟!又换招数了?! 卫曦之却还是故伎重演,继续垂头,继续贴近她,这次她瞪眼,卫曦之也没有停,离唇上半寸不到时,小丫头马上破功,沙哑着嗓子喊:“喂!停!说好的不过来的,说好的不亲的呢!” 卫曦之还是没有停,唇继续压下一点,几乎贴上唇时,唐七糖嘴唇都不敢动了,含糊着求饶:“好了,我不说了,以后不说了。我就算真的是鬼也不说了。不说了,别过来,走开!” 卫曦之人不动,吐气如雾:“还骂人不骂了?” “不,不骂。”心里骂!我干你十八代!你个混蛋! “心里也不骂?” “不……骂。”大喘气,你懂的!不骂我跟你姓! 还好,男人听不见她腹诽,却继续问:“好,那肚子饿吗?想吃东西吗?” “想。” “要是想吃,今晚就留在这里睡,要是不想吃,就今晚饿着肚子留在这里睡。” 可男人的无赖却一下子完胜,要人气得不骂人不行,唐七糖继续骂:“你!你是不是人!你到底是什么鬼?” “说了不骂人的,看来说话不算话啊,那我就要亲你啦!” “你今天早上说的话还算话吗?” “怎么不算!算!” “你说不坐我床上的,没有我允许不来我房间的!” “这是我的寝殿,这是我的榻!” “你……啊啊啊啊……我,我吃!”好饿啊!被打屁股也是体力活啊!骂人干是累啊! 仆从送了食物进来,精致而多样,看着都很有食欲,这次卫曦之没有喂她,却指使了一个大丫鬟来喂她。 大丫鬟十五六岁年纪,圆圆脸,长相亲和,却在卫曦之的目光中战战兢兢,抖索着手给唐七糖喂完了饭,不声不响退了下去。 唐七糖吃饱喝足了,觉得有力气了,但想到这混蛋心黑肚肠弯,倒也没敢再骂人。况且脚不能动,行动受限制,心里懊恼着为什么古代的武术就有点穴之类的功夫,师父怎么就不会呢?一边想着要怎么讨回一点利息。 然而,卫曦之却没有给她多想的时间,拍拍手,招来一堆仆妇,几个人半拥半抱着唐七糖,就往这寝殿后面走去了。 咦?又做什么? ------题外话------ 520小说网站有抽奖活动哎!每消耗500xxb就可以整一次,大家可以去试试手气。(额……偶试了,啥也木有,汗!)你们哩? 谢谢所有投票票的亲,列列会努力的哟! 第十二章 大大棒棒糖 仆妇们沉默而利落,扛着唐七糖走得很快。 唐七糖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大呼小叫加乱骂了一通,却没人理她。 一路走去,才发现这王府真是大得惊人,还曲曲折折的,好些地方若是没有人带着,肯定得走丢了。唐七糖渐渐的也不出声了,仔细留意着各处,只想着总有一日要逃离开去,正好认认路。 可等到仆妇们停了下来,唐七糖才发现,竟然是来到了一处极大的浴室。 浴室呈圆形,中间一个巨大的浴池,水雾弥漫,还有雕成龙嘴的出口汩汩的流着热水,水面上,鲜花瓣浮了大半个池子…… “哇!” 唐七糖看着这水,真是流口水。当然不是为了吃,这么大的浴池,洗个澡多么舒服啊! 唐七糖左右看看,胡乱叫着人:“大婶,大姐,姐姐,姑奶奶们,快帮我解了穴,让我自己好好洗个澡!喂,我说话你们听没听见,喂……” 仆妇们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继承唐七糖的精神,彻底的装聋作哑,甚至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废话!主子吩咐过了,不能和她说话,不能看她眼睛!否则就是个死!上回一个丫头忽然晕倒在这姑娘门口后,府里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人!唉!主子太可怕了! 唐七糖无奈的看着仆妇们将她象洗猪仔一样,剥了衣服,一寸一寸的搓背清洗,害臊又屈辱,刚开始那还想着好好享受的心情,被破坏得不见踪影,恼恨得不能再恼恨,生气得不能再生气。 而最后,仆妇们竟然给她擦擦干身体,擦擦干头发,全身抹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爽滑香粉,便包在一条大红色的锦被里,又开始往刚才的方向扛去。 唐七糖突然大大的惊恐起来,这是要干什么?洗白白送到那个混蛋床上去?不要啊!我还没有报仇呢! 唐七糖比来时更加大呼小叫起来,喊了一天了,声音真是沙哑了的,但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好不好?!哪里还顾得上嗓子疼。 “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送我回我的房间去!你们这群奴隶!疯子!没骨气的东西!你们有正义感吗?!放我下来!” 没人理她。 仆妇们脚步快速而稳健,唐七糖象极了一条包装上好的大棒棒糖,只不过棒棒糖的头小了一点,还长一头黑发。 她们从寝殿后门进入,很快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还是将她安放在那巨大的黑檀木榻上,便迅速的撤离了。 “喂!别走啊!喂,把我带走啊!喂!” 寝殿里没有人,唐七糖的喊声都有点回音,能闻见沉水香丝丝缕缕的清甜味道,不断捕捉着人的鼻,努力安慰着人的心。 唐七糖却努力转动着眼珠,视线所及,殿内无人,可是这更让人担忧,不知道那混蛋会什么时候突然跑进来,如今自己可是身无寸缕啊! 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早上说的话都不算数了? 是了!这么个输不起,赌品不好的人,能有什么人品,指望他言而有信,是自己傻了,是自己错了! 当时自己怎么能信他呢?!太屈辱了! 卫曦之,不管你要对我做什么,就凭你今天这么羞辱我,我唐七糖这辈子跟你势不两立!竟然打我屁股,还脱光我衣服!好,你有种!你别给我机会,但凡我有机会逃出去,我一定一定要……让你永无宁日! 如果说前几天的吵吵闹闹,亲亲抱抱,相互纠缠,还带着点唐七糖对小妖残存的、沉在心底的喜爱,甚至于也小小的被卫曦之的宠爱腐蚀了一些,那么现在,唐七糖是真的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 早上的委屈挫败,在下午的打屁屁惩罚下,在傍晚的脱光光搓揉里,反而象弹簧一样,压到越低,反弹越甚。 此时此刻,唐七糖从进了这府,第一次,十分十分认真地开始分析局势,拟定长期的作战逃跑计划!师父说得对,任何赌局,只有时刻保持心静,才有机会赢! 玩我是?腹黑是?恃强凌弱是?好!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等! 唐七糖努力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沉静,拿出和大豪客梭哈前一刻的心理准备,默默等待。 所以,当卫曦之再次进来的时候,出乎意料之外的,看见的是榻上长条形被子里,包装上好的唐七糖异常平静的脸,眨着双漆黑的大眼睛,默默地看了看他,不反抗,不骂人,不动声色。 嘶! 卫曦之还不太习惯了,赶紧反省:自己是不是吓得她太过了?吓傻她了?这可不好玩了! 卫曦之笑着,试探着问:“糖儿,洗得舒服吗?” 棒棒糖冷静沉稳的回答:“……还行。” 卫曦之还真诧异了,继续试探:“你不怕吗?” “怕。” “哦?你真的怕啦?” “真的怕。” “怕什么呢?” “怕你吃了我。”唐七糖黑眼珠定定的看他,倒也不露情绪。 卫曦之只觉得兴味愈浓,调侃她:“呵呵,我不舍得。我要把你养大了,养肥了,慢慢的吃。” “……” “怎么不说话了?” “嗓子疼。” “哦,是啊,骂了一下午了,能不疼嘛!那你乖乖的睡一会儿,我还有事呢。” “我可以回去睡吗?” “不不,你回去睡,我就不能坐你床头看你了。”男人的无赖理直气壮。 唐七糖动不了,但心理还算稳住,也能让自己不炸毛了,说:“你这样不好。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要人陪呢?你让我回去睡,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唔……我还是喜欢你在这里,我比较放心,万一你逃了呢?” “你看你,你自己都不在这,让我在这干什么?”唐七糖跟自己说,要保持冷静,要保持战斗状态,要好好地说,兴许能商量呢? 可是,卫曦之却答道:“哦,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留在这陪你啊!行,那我就在外面做我的事!你可以听见我的声音的,就这么说定了,乖乖歇着!” 男人潇洒的站起来,心情颇好的出去了:还好,小丫头就是要这么打一顿吓一吓才老实,不能总是宠着,不过,我也想她留在这里…… “喂!不是……”唐七糖无力的睁着眼,看着卫曦之人影一下子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寝殿里有人一层一层放下薄薄的帷幔,慢慢的,外间有脚步声进进出出,有各种人声传进来,有许多谈话落进唐七糖耳朵里,让她本就恼恨的心,更添了重重疑惑。 他们都在说些什么?这人不是出了名的疯爷吗?连他自己都承认了的,他有病!那现在自己听见的“城防”,“矿山”,“马场”什么的,是在唱戏说书吗?晚上说书? 还有什么几万几万黄金白银报着账的,这又演什么呢?文碟?什么意思?诏书?!什么诏书?不是我想的那种东西? 这混蛋到底是干什么的?! 帷幔外,隐约听着,似乎他们谈的事情非常的多。大部分时候听不到卫曦之的声音,可等他一出声,后面便只有“是是是”这样的回答。 唐七糖听不真切具体的内容,却对这些人的声气嫌恶起来:这些没骨头的应声虫,就是因为你们这样,这混蛋就以为谁都要听他的!混蛋混蛋混蛋!我一定会逃出去的,一定! 等待时间太久,太无聊,一天又打又闹的,也折腾的太累了。唐七糖不知道自己几时睡过去的,醒来时,却已经天光大亮了。 唐七糖自然的翻了个身,眨巴眨巴迷蒙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能动了! 她赶紧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该死的!我一定要记住这耻辱!不过,现在要怎么办? 唐七糖缩了缩肩,探出头四处打探,没有人,那混蛋不在! 咦?还跪着个人?这是昨天喂自己吃饭的大丫鬟。 “喂,你!你叫什么?我的衣服呢?”唐七糖瞪着那大丫鬟,她不喜欢她们,一个都不喜欢,这些个见死不救的奴隶! 跪着的人闻言赶紧起来,不敢抬眼看她,却利落的捧上旁边的一叠衣服,高举着捧到唐七糖面前,又继续跪着。 “哎,我说,你是哑巴吗?你别跪来跪去的,起来!”真讨厌,卑躬屈膝的奴隶! 跪着的人不动也不说话。 “还真是个哑巴!那我等会儿就跟你们主子说,我讨厌哑巴,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跪着的人身子抖了抖,放下东西,重重的在金砖地上磕起头来,一下一下,重得如磕在唐七糖心上。 再不待见这些人,可唐七糖所接受过的教育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乞求方式,赶紧说道:“哎,好了好了!我吓唬你罢了!别这样了。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啊?你既然听得见,你装什么哑巴?” 跪着的人头不敢抬,双手却举高了,使劲摆着,慌张极了。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们主子不许你们和我说话?” 大丫头重重的点头,肩膀抽搐起来。 “好了好了,算了!把衣服拿来。”唐七糖真是无语了。 跪着的人这才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把东西再捧上来,低着头伺候着唐七糖一层一层的穿上。 而唐七糖的心,也这么一层一层的染着恨意:什么玩意儿!什么事没有!敢情就是吓唬我?!以为这么把自己吓了一晚,自己就会乖乖听话了?!做梦呢你!死疯子!你喜欢玩我陪你玩,有得你玩的! 那大丫鬟伺候唐七糖穿好了衣服,又乖乖垂手站在一旁不出声了。 唐七糖却忍不住问她:“你们主子呢?我知道,你不用回答,你只摇头和点头!他是不是出去了?” “……”点头。 “那我能出去这屋子吗?” “……”摇头。 “那我饿了,要吃饭怎么办?” “……”大丫鬟站出去一些,拍拍手。外面一群人很快进来,无声的在外间一张大桌子上摆上一桌子碗碟。 唐七糖叹气,唉,真是的,这混蛋有那么可怕吗?不就是个无赖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怕他? 可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唐七糖默默地吃了饭,看着丫鬟仆妇们默默地出门,一个个像演哑剧似的,最终屋里只剩下自己。 无聊死了!自己成笼中鸟了!太过分了! 一个上午,唐七糖把这寝殿的地丈量了一遍,把茶水都喝了,上了三次净房,最终只能在寝殿一角的大书案旁,大概是卫曦之昨日办公的地方坐了下来。 书案上随意放着一些文书,唐七糖随手翻了翻,却看见里面有一张牛皮样子的东西,高高顶在一处。 唐七糖将它抽出来,慢慢打开了,果然是张牛皮,整张的牛皮。确切的说,是一张画着简单线条的牛皮,不过上面几个篆书大字,唐七糖还是懂的,“永川勘舆”,地图啊! 唐七糖来了兴趣,地图挺大,案上放不下,唐七糖干脆将它放在地下。 原来,这个大陆还有这样的地图,虽然简单原始了一些,但大致能知道方向,哦,除了自己所在的这个龙泽国,还有禄宗国,还有蓝舆国,还有一个泰清国,其他的标示不明,应该是太小或不重要。 从这地图上看,以龙泽为中心,禄宗国几乎和它相连,就在它的北边。而蓝舆国在西南面,看起来很多山,面积不算大,还有一个泰清国则在东南面,倒是一马平川的样子。 看来,这几个国家,应该是这片大陆上比较重要的了,要不然,这地图上也不会细细的标了一些图,隐晦而特别。 唐七糖细细的看着,看得极认真,手指划拉着牛皮,想着:要是能逃出府,自己该往哪里去呢? “糖儿在看什么?看得懂吗?” 头顶上忽然响起声音,唐七糖吓了一跳,这混蛋进来都没有声音的吗?但她如今学乖了,不再轻易和他斗嘴了,要迷惑他! 唐七糖没抬头,掩饰着偷看了他地图的心虚,回答说:“看不懂!应该是地图?可是这些又是什么?” “地图?你这个说辞好!地图!以后这勘舆画便叫地图!这些啊,你想知道?来,坐这里,我告诉你!”混蛋竟然没有生气,也没责怪,还拍着大腿,十分混蛋的邀请着。 唐七糖眼珠子转一圈,不反抗,乖乖的坐上去,仰脸认真地等回答。 “哎呀!我的糖儿真乖!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来教你哦!” 男人十分高兴,抱了她一起走到地图边,盘腿坐下来,一一指点:“看这,这是禄宗和龙泽的边界,这里布了重兵,这里是河,大河,重要的水源,这个是山,这种是山脉。这边是蓝舆的疆域,这里龙泽有布防,这个关口……” 男人说起这些的时候,脸色和平时是完全不一样的认真。 他的浓眉微微蹙着,漂亮的眼睛此时没有了魅惑的神情,眉宇间却是一种自信的强势,似乎……这江山都是他的,这世界就在他脚下,他天生就是这一切的拥有者一样。 这样的男人,和以往在自己印象中的卫曦之或者小妖,一点也不一样了。 这样的他,让唐七糖第一次,感到有一丝,只是一丝丝的害怕。是的,害怕,发自心底的害怕,这于唐七糖这种性情的人,已经是极难得的。 唐七糖不出声的看着他一个人侃侃而谈,脸色一点一点地沉重起来。 他,是那个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妖? 他,是那个满眼里只有自己小小倒影的无赖男人? 他,是一直算计自己,腹黑无良,还打自己屁股的狗屁王爷? 第十二章 大大棒棒糖 仆妇们沉默而利落,扛着唐七糖走得很快。 唐七糖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大呼小叫加乱骂了一通,却没人理她。 一路走去,才发现这王府真是大得惊人,还曲曲折折的,好些地方若是没有人带着,肯定得走丢了。唐七糖渐渐的也不出声了,仔细留意着各处,只想着总有一日要逃离开去,正好认认路。 可等到仆妇们停了下来,唐七糖才发现,竟然是来到了一处极大的浴室。 浴室呈圆形,中间一个巨大的浴池,水雾弥漫,还有雕成龙嘴的出口汩汩的流着热水,水面上,鲜花瓣浮了大半个池子…… “哇!” 唐七糖看着这水,真是流口水。当然不是为了吃,这么大的浴池,洗个澡多么舒服啊! 唐七糖左右看看,胡乱叫着人:“大婶,大姐,姐姐,姑奶奶们,快帮我解了穴,让我自己好好洗个澡!喂,我说话你们听没听见,喂……” 仆妇们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继承唐七糖的精神,彻底的装聋作哑,甚至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废话!主子吩咐过了,不能和她说话,不能看她眼睛!否则就是个死!上回一个丫头忽然晕倒在这姑娘门口后,府里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人!唉!主子太可怕了! 唐七糖无奈的看着仆妇们将她象洗猪仔一样,剥了衣服,一寸一寸的搓背清洗,害臊又屈辱,刚开始那还想着好好享受的心情,被破坏得不见踪影,恼恨得不能再恼恨,生气得不能再生气。 而最后,仆妇们竟然给她擦擦干身体,擦擦干头发,全身抹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爽滑香粉,便包在一条大红色的锦被里,又开始往刚才的方向扛去。 唐七糖突然大大的惊恐起来,这是要干什么?洗白白送到那个混蛋床上去?不要啊!我还没有报仇呢! 唐七糖比来时更加大呼小叫起来,喊了一天了,声音真是沙哑了的,但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好不好?!哪里还顾得上嗓子疼。 “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送我回我的房间去!你们这群奴隶!疯子!没骨气的东西!你们有正义感吗?!放我下来!” 没人理她。 仆妇们脚步快速而稳健,唐七糖象极了一条包装上好的大棒棒糖,只不过棒棒糖的头小了一点,还长一头黑发。 她们从寝殿后门进入,很快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还是将她安放在那巨大的黑檀木榻上,便迅速的撤离了。 “喂!别走啊!喂,把我带走啊!喂!” 寝殿里没有人,唐七糖的喊声都有点回音,能闻见沉水香丝丝缕缕的清甜味道,不断捕捉着人的鼻,努力安慰着人的心。 唐七糖却努力转动着眼珠,视线所及,殿内无人,可是这更让人担忧,不知道那混蛋会什么时候突然跑进来,如今自己可是身无寸缕啊! 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早上说的话都不算数了? 是了!这么个输不起,赌品不好的人,能有什么人品,指望他言而有信,是自己傻了,是自己错了! 当时自己怎么能信他呢?!太屈辱了! 卫曦之,不管你要对我做什么,就凭你今天这么羞辱我,我唐七糖这辈子跟你势不两立!竟然打我屁股,还脱光我衣服!好,你有种!你别给我机会,但凡我有机会逃出去,我一定一定要……让你永无宁日! 如果说前几天的吵吵闹闹,亲亲抱抱,相互纠缠,还带着点唐七糖对小妖残存的、沉在心底的喜爱,甚至于也小小的被卫曦之的宠爱腐蚀了一些,那么现在,唐七糖是真的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 早上的委屈挫败,在下午的打屁屁惩罚下,在傍晚的脱光光搓揉里,反而象弹簧一样,压到越低,反弹越甚。 此时此刻,唐七糖从进了这府,第一次,十分十分认真地开始分析局势,拟定长期的作战逃跑计划!师父说得对,任何赌局,只有时刻保持心静,才有机会赢! 玩我是?腹黑是?恃强凌弱是?好!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等! 唐七糖努力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沉静,拿出和大豪客梭哈前一刻的心理准备,默默等待。 所以,当卫曦之再次进来的时候,出乎意料之外的,看见的是榻上长条形被子里,包装上好的唐七糖异常平静的脸,眨着双漆黑的大眼睛,默默地看了看他,不反抗,不骂人,不动声色。 嘶! 卫曦之还不太习惯了,赶紧反省:自己是不是吓得她太过了?吓傻她了?这可不好玩了! 卫曦之笑着,试探着问:“糖儿,洗得舒服吗?” 棒棒糖冷静沉稳的回答:“……还行。” 卫曦之还真诧异了,继续试探:“你不怕吗?” “怕。” “哦?你真的怕啦?” “真的怕。” “怕什么呢?” “怕你吃了我。”唐七糖黑眼珠定定的看他,倒也不露情绪。 卫曦之只觉得兴味愈浓,调侃她:“呵呵,我不舍得。我要把你养大了,养肥了,慢慢的吃。” “……” “怎么不说话了?” “嗓子疼。” “哦,是啊,骂了一下午了,能不疼嘛!那你乖乖的睡一会儿,我还有事呢。” “我可以回去睡吗?” “不不,你回去睡,我就不能坐你床头看你了。”男人的无赖理直气壮。 唐七糖动不了,但心理还算稳住,也能让自己不炸毛了,说:“你这样不好。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要人陪呢?你让我回去睡,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唔……我还是喜欢你在这里,我比较放心,万一你逃了呢?” “你看你,你自己都不在这,让我在这干什么?”唐七糖跟自己说,要保持冷静,要保持战斗状态,要好好地说,兴许能商量呢? 可是,卫曦之却答道:“哦,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留在这陪你啊!行,那我就在外面做我的事!你可以听见我的声音的,就这么说定了,乖乖歇着!” 男人潇洒的站起来,心情颇好的出去了:还好,小丫头就是要这么打一顿吓一吓才老实,不能总是宠着,不过,我也想她留在这里…… “喂!不是……”唐七糖无力的睁着眼,看着卫曦之人影一下子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寝殿里有人一层一层放下薄薄的帷幔,慢慢的,外间有脚步声进进出出,有各种人声传进来,有许多谈话落进唐七糖耳朵里,让她本就恼恨的心,更添了重重疑惑。 他们都在说些什么?这人不是出了名的疯爷吗?连他自己都承认了的,他有病!那现在自己听见的“城防”,“矿山”,“马场”什么的,是在唱戏说书吗?晚上说书? 还有什么几万几万黄金白银报着账的,这又演什么呢?文碟?什么意思?诏书?!什么诏书?不是我想的那种东西? 这混蛋到底是干什么的?! 帷幔外,隐约听着,似乎他们谈的事情非常的多。大部分时候听不到卫曦之的声音,可等他一出声,后面便只有“是是是”这样的回答。 唐七糖听不真切具体的内容,却对这些人的声气嫌恶起来:这些没骨头的应声虫,就是因为你们这样,这混蛋就以为谁都要听他的!混蛋混蛋混蛋!我一定会逃出去的,一定! 等待时间太久,太无聊,一天又打又闹的,也折腾的太累了。唐七糖不知道自己几时睡过去的,醒来时,却已经天光大亮了。 唐七糖自然的翻了个身,眨巴眨巴迷蒙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能动了! 她赶紧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该死的!我一定要记住这耻辱!不过,现在要怎么办? 唐七糖缩了缩肩,探出头四处打探,没有人,那混蛋不在! 咦?还跪着个人?这是昨天喂自己吃饭的大丫鬟。 “喂,你!你叫什么?我的衣服呢?”唐七糖瞪着那大丫鬟,她不喜欢她们,一个都不喜欢,这些个见死不救的奴隶! 跪着的人闻言赶紧起来,不敢抬眼看她,却利落的捧上旁边的一叠衣服,高举着捧到唐七糖面前,又继续跪着。 “哎,我说,你是哑巴吗?你别跪来跪去的,起来!”真讨厌,卑躬屈膝的奴隶! 跪着的人不动也不说话。 “还真是个哑巴!那我等会儿就跟你们主子说,我讨厌哑巴,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跪着的人身子抖了抖,放下东西,重重的在金砖地上磕起头来,一下一下,重得如磕在唐七糖心上。 再不待见这些人,可唐七糖所接受过的教育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乞求方式,赶紧说道:“哎,好了好了!我吓唬你罢了!别这样了。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啊?你既然听得见,你装什么哑巴?” 跪着的人头不敢抬,双手却举高了,使劲摆着,慌张极了。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们主子不许你们和我说话?” 大丫头重重的点头,肩膀抽搐起来。 “好了好了,算了!把衣服拿来。”唐七糖真是无语了。 跪着的人这才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把东西再捧上来,低着头伺候着唐七糖一层一层的穿上。 而唐七糖的心,也这么一层一层的染着恨意:什么玩意儿!什么事没有!敢情就是吓唬我?!以为这么把自己吓了一晚,自己就会乖乖听话了?!做梦呢你!死疯子!你喜欢玩我陪你玩,有得你玩的! 那大丫鬟伺候唐七糖穿好了衣服,又乖乖垂手站在一旁不出声了。 唐七糖却忍不住问她:“你们主子呢?我知道,你不用回答,你只摇头和点头!他是不是出去了?” “……”点头。 “那我能出去这屋子吗?” “……”摇头。 “那我饿了,要吃饭怎么办?” “……”大丫鬟站出去一些,拍拍手。外面一群人很快进来,无声的在外间一张大桌子上摆上一桌子碗碟。 唐七糖叹气,唉,真是的,这混蛋有那么可怕吗?不就是个无赖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怕他? 可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唐七糖默默地吃了饭,看着丫鬟仆妇们默默地出门,一个个像演哑剧似的,最终屋里只剩下自己。 无聊死了!自己成笼中鸟了!太过分了! 一个上午,唐七糖把这寝殿的地丈量了一遍,把茶水都喝了,上了三次净房,最终只能在寝殿一角的大书案旁,大概是卫曦之昨日办公的地方坐了下来。 书案上随意放着一些文书,唐七糖随手翻了翻,却看见里面有一张牛皮样子的东西,高高顶在一处。 唐七糖将它抽出来,慢慢打开了,果然是张牛皮,整张的牛皮。确切的说,是一张画着简单线条的牛皮,不过上面几个篆书大字,唐七糖还是懂的,“永川勘舆”,地图啊! 唐七糖来了兴趣,地图挺大,案上放不下,唐七糖干脆将它放在地下。 原来,这个大陆还有这样的地图,虽然简单原始了一些,但大致能知道方向,哦,除了自己所在的这个龙泽国,还有禄宗国,还有蓝舆国,还有一个泰清国,其他的标示不明,应该是太小或不重要。 从这地图上看,以龙泽为中心,禄宗国几乎和它相连,就在它的北边。而蓝舆国在西南面,看起来很多山,面积不算大,还有一个泰清国则在东南面,倒是一马平川的样子。 看来,这几个国家,应该是这片大陆上比较重要的了,要不然,这地图上也不会细细的标了一些图,隐晦而特别。 唐七糖细细的看着,看得极认真,手指划拉着牛皮,想着:要是能逃出府,自己该往哪里去呢? “糖儿在看什么?看得懂吗?” 头顶上忽然响起声音,唐七糖吓了一跳,这混蛋进来都没有声音的吗?但她如今学乖了,不再轻易和他斗嘴了,要迷惑他! 唐七糖没抬头,掩饰着偷看了他地图的心虚,回答说:“看不懂!应该是地图?可是这些又是什么?” “地图?你这个说辞好!地图!以后这勘舆画便叫地图!这些啊,你想知道?来,坐这里,我告诉你!”混蛋竟然没有生气,也没责怪,还拍着大腿,十分混蛋的邀请着。 唐七糖眼珠子转一圈,不反抗,乖乖的坐上去,仰脸认真地等回答。 “哎呀!我的糖儿真乖!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来教你哦!” 男人十分高兴,抱了她一起走到地图边,盘腿坐下来,一一指点:“看这,这是禄宗和龙泽的边界,这里布了重兵,这里是河,大河,重要的水源,这个是山,这种是山脉。这边是蓝舆的疆域,这里龙泽有布防,这个关口……” 男人说起这些的时候,脸色和平时是完全不一样的认真。 他的浓眉微微蹙着,漂亮的眼睛此时没有了魅惑的神情,眉宇间却是一种自信的强势,似乎……这江山都是他的,这世界就在他脚下,他天生就是这一切的拥有者一样。 这样的男人,和以往在自己印象中的卫曦之或者小妖,一点也不一样了。 这样的他,让唐七糖第一次,感到有一丝,只是一丝丝的害怕。是的,害怕,发自心底的害怕,这于唐七糖这种性情的人,已经是极难得的。 唐七糖不出声的看着他一个人侃侃而谈,脸色一点一点地沉重起来。 他,是那个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妖? 他,是那个满眼里只有自己小小倒影的无赖男人? 他,是一直算计自己,腹黑无良,还打自己屁股的狗屁王爷? 第十三章 谁恶心了谁 唐七糖定定的注视着卫曦之,心头思绪万千。 男人早就意识到了她的目光,却在此时才停下了话,微侧了头,脸上还有未收的认真神情,口气却恢复了欠揍的老样子:“糖儿,你看我看得这么入迷呀,我很好看是?那你亲我一下?” 唐七糖愣了愣,却没有像往日般回嘴,默默地低下头不出声。 这个人……以前是自己没用心,不,是自己用偏了心,是自己被他迷惑了,他是个强大的敌人!现在,我要好好准备,认真的准备,才能对付你。 “咦?我的糖儿今天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乖巧了?这是真的认输了?以后都乖乖听我话了?”卫曦之还真觉得有点奇怪了,小丫头没有前几日的灵活精灵样儿了,是不是自己昨日对她有点过分了?他小小的拿话刺激着,小小的探着口气。 “你要是不过分,我可以听你的。”小人儿低着头,很乖巧的回答着,声音听不出情绪。 “真的?我没有过分啊。来,看着我。”男人声音温柔,轻轻地捏了唐七糖的下巴。 唐七糖多么想积聚起自己所有的精神力,给他来个彻底催眠,再把他推倒,狠狠痛打一顿,阉了!然后就逃跑。 可是,此时青天白日的,就不做梦了! 这样的事,如果是昨天,自己还干得出来,可是现在,在知道了这个男人那么多隐秘之事,再体会了他没有下限的腹黑之后,还是算了! 之前,单看那些随身的侍卫,无处不在的影卫,尽管知道自己逃不了,可自己真是恃宠而骄呢,想来他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可是,屁股的疼还没好多久呢!原来他的宠还是有底限的……那就不好说了!就算自己催眠了他,他的那些影卫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一个指头点死自己,尤其是那个叫黑蛟的,简直是个鬼一样!这种情势之下,自己如今很容易吃亏呢! 唐七糖乖乖的抬起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向卫曦之。 这般乖巧听话,看得卫曦之心里一片柔软。 他手臂轻揽了她,轻轻把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放到耳后,温声说:“糖儿,我不拘着你性子!可也不能容你那般胡闹。怎么能随便说自己死了,自己是鬼这样的话?动不动就问候人家全家,各种花样骂人,这可不好。嗯?” 唐七糖看着他眼睛里满得泼出来的宠溺,俊美精致到无懈可击的容颜,心,小小的动摇了一下,却又在脑子里闪过昨日的屈辱,想着那些仆妇拿她当萝卜一样清洗了,放到他房间送给他时,又马上归回了原位。 不,我唐七糖决不能当一个宠物,更不可能是禁脔!若是自己动摇了,那昨日的吓唬一定会有一天变成现实!我喜欢小妖,乖乖的小妖!眨巴着眼睛听我话的小妖!可现在小妖变成了大魔王,……我不要了! “卫曦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但你要是能考虑一下我的想法,尊重一下我的意见的话,我可以留下来陪陪你的。” 小人儿认真得很,小脸板着,十足的谈判样子,说得话很新奇,但很容易明白。 卫曦之也开始认真起来:“你不能这么连名带姓的叫我。你可以叫我曦之,最好叫我曦!糖儿,我说过了,你,是我的药,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还有你的身契,你,是我的人!我似乎很考虑你的想法,似乎也很尊重你的意见呢!你看,我愿意等你长大到及笄!可是你要是很不听话,我不介意马上把你吃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眼神里有一丝。 唐七糖乖乖的不再刺激他,吸吸鼻子,身子退后一些,说:“好,我不胡说了。” “嗯,乖!叫我曦!” “……曦之。” “曦!” “……曦!” “嗯,糖儿。我真喜欢听。你再叫一声。” “曦。” “嗯。糖儿,我在。”男人轻轻地将人揽进怀里,头抵着唐七糖的头。 寝殿里安静而温暖,沉水香隐约钻进鼻尖,唐七糖觉得自己有片刻的迷茫,但很快在男人愈搂愈紧的手臂里警惕着,提防着…… 就这样,在相互折腾了几天之后,唐七糖和卫曦之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安宁的相处方式。 唐七糖不再拒绝男人的怀抱,宠溺的喂食,偶尔的亲吻额头眼角的小举动。 卫曦之也很是克制,并没有更进一步,只是常常把她带在身边,即便在谈论很隐秘的事也不例外。 唐七糖冷静的想,他一定有十足的信心,觉得自己逃不了,才会这样做的,所以自己不能急,要等。 那个圆圆脸的大丫鬟,自称月儿,如今被选作唐七糖的贴身侍女,虽然不再不讲话,但讲的都是废话。 “姑娘,请用膳。” “姑娘,请更衣。” “姑娘,该安置了。” “姑娘,那里不可以去。”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唐七糖反倒变成了不说话的那个人,只默默地配合着她,却十分留意起她们的起居作息来,一点一点记在心里。 经过了刚开始的几天如胶似漆之后,卫曦之倒也没有时时刻刻非要将她当宠物叫到身前,他似乎很忙,每次回来唐七糖的房间,都能感受到他从室外回来的一身寒气。 这个时候,他不会靠近唐七糖,他总是先去看她一下,满眼的宠溺,再走去熏笼那里烤一会儿火,烤得自己身上手上热了,才过去把唐七糖抱上一会儿,温柔如水,轻声细语。 可说来说去,无非就那些事:今天吃了什么?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今天做了什么?喜欢做吗?要不要我陪你,要不要我教你?有没有想我?我很想你。 翻来覆去,也亏得他不腻! 唉!没办法,做笼中鸟要有笼中鸟的觉悟。唐七糖收敛着小爪子,乖乖的,在自己可承受的范围内应酬着她。 可是,笼中日月长啊! 唐七糖觉得这日子,还不如在承恩公府后面的杂院当聋女呢!最起码那时自己还能时不时的出去玩一下,赌几局,还能常常戏弄戏弄人呢!如今倒好,自己成了猫爪子底下的老鼠了,任他戏弄! 不行,自己怎么的也得找回点利息啊,就算逃不了,不给骂人,恶心恶心他也好啊! 于是,在某一天,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唐七糖坐在卫曦之膝盖上,乖巧配合的吃完卫曦之的喂食后,眨巴眨巴眼睛说:“曦,我给你讲个笑话!” 卫曦之满眼的宠溺惊喜,挑挑眉说:“好啊!糖儿还会讲笑话?讲,你要是讲得好,我赏你!” “唔……好!……苍蝇宝宝在吃饭的时候,和苍蝇妈妈说‘妈妈,我们能不吃大便,换个食物吗?’苍蝇妈妈生气地说‘孩子,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么恶心的东西!’啊哈哈哈,怎么样?好笑吗?啊哈哈哈哈哈……” 唐七糖说完,自己先捧着肚子笑了一通,笑得身子直打颤,笑得卫曦之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筷子抱住她,以防她掉下去。 唐七糖觉得自己笑够了,才得意的看着卫曦之说:“怎么样,我讲得好吗?” 卫曦之眼神定定,鲜艳红唇微微勾起,还抬手帮唐七糖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却说道:“嗯,糖儿讲得很好,但你可否告诉我,你所说的‘大便’是什么呢?……既然这东西让你这么好笑,你说出来,我就把这东西赏你!可好?” 唐七糖笑容还留在嘴角,正想说出口的那个字,就这么被卫曦之的下一句话堵在了嗓子眼里,可真是堵‘屎’了! 她咬了咬牙,满心的恶心,偏了偏头,正想说话,猛抬头对上卫曦之戏谑得意的眼睛,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太过分了!这混蛋一定知道!他就是故意的!这混蛋太能装了,啊啊啊,老天啊,既生糖,何生曦啊! 唐七糖压下心中的憋屈,努力扯起嘴角,指指饭桌说:“吃啊!用膳啊!啊?吃饭的时候,我们不说恶心的东西!啊?” 卫曦之看一眼饭桌,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擦嘴,抱起唐七糖说:“不用了。我觉得,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唐七糖看着他突然认真起来的脸,有些紧张。 “嗯,我看,我应该请个先生,来好好教教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不!我不要!” “糖儿不怕,我会请一个十分有耐心,十分严格,十分能讲学的老先生来教你的,不教好你,我决不放他离开!” 说话间,卫曦之已经抱着她离开了用膳的花厅,一群人围上来,披斗篷的披斗篷,打帘子的打帘子,无声而纷杂,唐七糖却只管盯着卫曦之的脸,努力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些信息,这混蛋,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 卫曦之却冲她眨眨眼,不再出声,用自己的斗篷将她裹裹好,穿过王府几排长长的走廊,将唐七糖送回房间,才用手背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无限怜爱的说:“糖儿乖,我这就去办这件重要的事,要想我哦!” 唐七糖怔怔的看着卫曦之走,皱着眉头对自己说:“他也就说说的?难道就这么个小事,还真找个老头来恶心我?不能?” 慎王府的银安殿书房,一贯的冷肃,即便里面火盆点得温暖如春,黑蛟和众人都还是不觉得多热,一丝不苟的禀报完各自的事物,脚步飞快地离开。 等剩下黑蛟一人时,卫曦之靠在宽大的太师椅里沉默好久,问:“打听得怎么样了?” 黑蛟看一眼他的脸,赶紧答道:“略有些眉目。蓝舆的暗桩传回消息,那襁褓,的确是御锦所制,他们已经开始追查十三年前蓝舆有无高官贵族家丢失孩童,只是年代久远,御锦又曾是蓝舆王用作赏赐的上佳物事,好些人家都曾得过,所以还需要些时日。” “嗯,让他们着紧些。……各府的人安插好了?” “原有的暗桩皆知会到了,新的还要几天才渗透得了。临近岁末,各府都谨慎得很。” “宫里呢?” “老样子。只是贺岁宫宴单子出来了,有王爷!” “嗯。知会各处,今年……本王会入宫!” “王爷?!” “嗯?就这么定了。去安排!” “……是!” ~ 唐七糖又无聊了一个上午,却在下午困得要死的时候,月儿进来,低着头禀报:“姑娘,王爷请姑娘去隔壁书房听学。” “什么?”唐七糖正欲睡不睡,浑浑噩噩。 “王爷请的老先生来了,在隔壁书房,正候着姑娘呢。请姑娘移步!” “什么?!”唐七糖跳起来,声音大得很。 “王爷吩咐,姑娘若是不好好听讲,会……会打,打臀……” “你闭嘴!” “是!姑娘请。” “我……”唐七糖紧紧攥着拳,气得要吐血了!不就说了个笑话吗?不就恶心了他一下吗?太过分了!太小气了!太不是人了!可是,那个混蛋还真敢打啊! 月儿捧过雪白的狐裘斗篷,帮唐七糖撩开了门帘,一股冷风夹着阴冷的气息吹进来,唐七糖身子抖了抖,却不得不移动着脚步走了出去。 书房里,唐七糖扬头看着人。 嗯,果然很老,果然很耐心,果然很能讲,果然很严格…… 雪白胡子的老先生,睁着对混浊的灰眼珠子,拉长了脸,端坐椅上。 他撇一眼站立一旁的唐七糖,苍老的嗓子中气十足:“行礼!坐下!” 唐七糖瞪着人不说话。 老头捏捏胡子,不屑的摇摇头,忽然扬声说:“罚掌五下。” 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个黑衣人,利落的过来点了唐七糖的穴,抬过唐七糖的左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戒尺,不由分说,就是“啪啪啪”五下掌心,唐七糖愣愣的看着这一切,既不能动也不能喊,只气得眼睛都红了。 黑衣人打完了,便解了她穴,退守一处角落,悄无声息。 老先生却又是一句:“行礼!坐下!” 唐七糖憋着气,想反抗,想一把火烧了慎王府,想……却在那黑影抬头看过来时,勉勉强强的屈膝,行了个这时代女子的礼仪,僵硬着身子,握了握打红的手心,一张脸涨得通红的坐在了老先生的对面。 唐七糖的书案上已经摆了一本书。靠!女诫!有没有搞错?!这是要恶心死我?! 还没等唐七糖看着面前的书恶心得吐出来,对面的白胡子苍老的声音便如遥远的钟,缓缓地响了起来:“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 老头眼睛不知在看向何方,白胡子掩盖下的嘴里却源源不断的迸出一个一个字来,敲击着唐七糖的脑袋。 唐七糖昏昏然的看着那胡子一动一动的,只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卫曦之,你太过份了! 老头不知道几时背完了,目光转过来,盯着面前的唐七糖:“读一遍。老朽再讲解。” 唐七糖不动不说话。 老头扬声:“罚掌五下。” 黑影又过来了,很快出手,包着自己的手抬起唐七糖的左手,又是“啪啪啪”五下,迅速的回去站好。 老头看也不看唐七糖:“读。” 唐七糖眼看着自己刚才红红的掌心已经肿起来了,咽了口吐沫,咬了咬牙,心中的愤怒无法计算,却慢慢的,一字一顿的开始读:“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 温暖的冬日书房,没有催生出绵绵睡意,只催生出了唐七糖绵绵的恨意,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弄死那个混蛋呢?不,不弄死,要半死不活!要一辈子让他半死不活! ------题外话------ 6点半第二更 第十三章 谁恶心了谁 唐七糖定定的注视着卫曦之,心头思绪万千。 男人早就意识到了她的目光,却在此时才停下了话,微侧了头,脸上还有未收的认真神情,口气却恢复了欠揍的老样子:“糖儿,你看我看得这么入迷呀,我很好看是?那你亲我一下?” 唐七糖愣了愣,却没有像往日般回嘴,默默地低下头不出声。 这个人……以前是自己没用心,不,是自己用偏了心,是自己被他迷惑了,他是个强大的敌人!现在,我要好好准备,认真的准备,才能对付你。 “咦?我的糖儿今天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乖巧了?这是真的认输了?以后都乖乖听我话了?”卫曦之还真觉得有点奇怪了,小丫头没有前几日的灵活精灵样儿了,是不是自己昨日对她有点过分了?他小小的拿话刺激着,小小的探着口气。 “你要是不过分,我可以听你的。”小人儿低着头,很乖巧的回答着,声音听不出情绪。 “真的?我没有过分啊。来,看着我。”男人声音温柔,轻轻地捏了唐七糖的下巴。 唐七糖多么想积聚起自己所有的精神力,给他来个彻底催眠,再把他推倒,狠狠痛打一顿,阉了!然后就逃跑。 可是,此时青天白日的,就不做梦了! 这样的事,如果是昨天,自己还干得出来,可是现在,在知道了这个男人那么多隐秘之事,再体会了他没有下限的腹黑之后,还是算了! 之前,单看那些随身的侍卫,无处不在的影卫,尽管知道自己逃不了,可自己真是恃宠而骄呢,想来他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可是,屁股的疼还没好多久呢!原来他的宠还是有底限的……那就不好说了!就算自己催眠了他,他的那些影卫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一个指头点死自己,尤其是那个叫黑蛟的,简直是个鬼一样!这种情势之下,自己如今很容易吃亏呢! 唐七糖乖乖的抬起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向卫曦之。 这般乖巧听话,看得卫曦之心里一片柔软。 他手臂轻揽了她,轻轻把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放到耳后,温声说:“糖儿,我不拘着你性子!可也不能容你那般胡闹。怎么能随便说自己死了,自己是鬼这样的话?动不动就问候人家全家,各种花样骂人,这可不好。嗯?” 唐七糖看着他眼睛里满得泼出来的宠溺,俊美精致到无懈可击的容颜,心,小小的动摇了一下,却又在脑子里闪过昨日的屈辱,想着那些仆妇拿她当萝卜一样清洗了,放到他房间送给他时,又马上归回了原位。 不,我唐七糖决不能当一个宠物,更不可能是禁脔!若是自己动摇了,那昨日的吓唬一定会有一天变成现实!我喜欢小妖,乖乖的小妖!眨巴着眼睛听我话的小妖!可现在小妖变成了大魔王,……我不要了! “卫曦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但你要是能考虑一下我的想法,尊重一下我的意见的话,我可以留下来陪陪你的。” 小人儿认真得很,小脸板着,十足的谈判样子,说得话很新奇,但很容易明白。 卫曦之也开始认真起来:“你不能这么连名带姓的叫我。你可以叫我曦之,最好叫我曦!糖儿,我说过了,你,是我的药,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还有你的身契,你,是我的人!我似乎很考虑你的想法,似乎也很尊重你的意见呢!你看,我愿意等你长大到及笄!可是你要是很不听话,我不介意马上把你吃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眼神里有一丝。 唐七糖乖乖的不再刺激他,吸吸鼻子,身子退后一些,说:“好,我不胡说了。” “嗯,乖!叫我曦!” “……曦之。” “曦!” “……曦!” “嗯,糖儿。我真喜欢听。你再叫一声。” “曦。” “嗯。糖儿,我在。”男人轻轻地将人揽进怀里,头抵着唐七糖的头。 寝殿里安静而温暖,沉水香隐约钻进鼻尖,唐七糖觉得自己有片刻的迷茫,但很快在男人愈搂愈紧的手臂里警惕着,提防着…… 就这样,在相互折腾了几天之后,唐七糖和卫曦之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安宁的相处方式。 唐七糖不再拒绝男人的怀抱,宠溺的喂食,偶尔的亲吻额头眼角的小举动。 卫曦之也很是克制,并没有更进一步,只是常常把她带在身边,即便在谈论很隐秘的事也不例外。 唐七糖冷静的想,他一定有十足的信心,觉得自己逃不了,才会这样做的,所以自己不能急,要等。 那个圆圆脸的大丫鬟,自称月儿,如今被选作唐七糖的贴身侍女,虽然不再不讲话,但讲的都是废话。 “姑娘,请用膳。” “姑娘,请更衣。” “姑娘,该安置了。” “姑娘,那里不可以去。”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唐七糖反倒变成了不说话的那个人,只默默地配合着她,却十分留意起她们的起居作息来,一点一点记在心里。 经过了刚开始的几天如胶似漆之后,卫曦之倒也没有时时刻刻非要将她当宠物叫到身前,他似乎很忙,每次回来唐七糖的房间,都能感受到他从室外回来的一身寒气。 这个时候,他不会靠近唐七糖,他总是先去看她一下,满眼的宠溺,再走去熏笼那里烤一会儿火,烤得自己身上手上热了,才过去把唐七糖抱上一会儿,温柔如水,轻声细语。 可说来说去,无非就那些事:今天吃了什么?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今天做了什么?喜欢做吗?要不要我陪你,要不要我教你?有没有想我?我很想你。 翻来覆去,也亏得他不腻! 唉!没办法,做笼中鸟要有笼中鸟的觉悟。唐七糖收敛着小爪子,乖乖的,在自己可承受的范围内应酬着她。 可是,笼中日月长啊! 唐七糖觉得这日子,还不如在承恩公府后面的杂院当聋女呢!最起码那时自己还能时不时的出去玩一下,赌几局,还能常常戏弄戏弄人呢!如今倒好,自己成了猫爪子底下的老鼠了,任他戏弄! 不行,自己怎么的也得找回点利息啊,就算逃不了,不给骂人,恶心恶心他也好啊! 于是,在某一天,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唐七糖坐在卫曦之膝盖上,乖巧配合的吃完卫曦之的喂食后,眨巴眨巴眼睛说:“曦,我给你讲个笑话!” 卫曦之满眼的宠溺惊喜,挑挑眉说:“好啊!糖儿还会讲笑话?讲,你要是讲得好,我赏你!” “唔……好!……苍蝇宝宝在吃饭的时候,和苍蝇妈妈说‘妈妈,我们能不吃大便,换个食物吗?’苍蝇妈妈生气地说‘孩子,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么恶心的东西!’啊哈哈哈,怎么样?好笑吗?啊哈哈哈哈哈……” 唐七糖说完,自己先捧着肚子笑了一通,笑得身子直打颤,笑得卫曦之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筷子抱住她,以防她掉下去。 唐七糖觉得自己笑够了,才得意的看着卫曦之说:“怎么样,我讲得好吗?” 卫曦之眼神定定,鲜艳红唇微微勾起,还抬手帮唐七糖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却说道:“嗯,糖儿讲得很好,但你可否告诉我,你所说的‘大便’是什么呢?……既然这东西让你这么好笑,你说出来,我就把这东西赏你!可好?” 唐七糖笑容还留在嘴角,正想说出口的那个字,就这么被卫曦之的下一句话堵在了嗓子眼里,可真是堵‘屎’了! 她咬了咬牙,满心的恶心,偏了偏头,正想说话,猛抬头对上卫曦之戏谑得意的眼睛,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太过分了!这混蛋一定知道!他就是故意的!这混蛋太能装了,啊啊啊,老天啊,既生糖,何生曦啊! 唐七糖压下心中的憋屈,努力扯起嘴角,指指饭桌说:“吃啊!用膳啊!啊?吃饭的时候,我们不说恶心的东西!啊?” 卫曦之看一眼饭桌,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擦嘴,抱起唐七糖说:“不用了。我觉得,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唐七糖看着他突然认真起来的脸,有些紧张。 “嗯,我看,我应该请个先生,来好好教教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不!我不要!” “糖儿不怕,我会请一个十分有耐心,十分严格,十分能讲学的老先生来教你的,不教好你,我决不放他离开!” 说话间,卫曦之已经抱着她离开了用膳的花厅,一群人围上来,披斗篷的披斗篷,打帘子的打帘子,无声而纷杂,唐七糖却只管盯着卫曦之的脸,努力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些信息,这混蛋,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 卫曦之却冲她眨眨眼,不再出声,用自己的斗篷将她裹裹好,穿过王府几排长长的走廊,将唐七糖送回房间,才用手背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无限怜爱的说:“糖儿乖,我这就去办这件重要的事,要想我哦!” 唐七糖怔怔的看着卫曦之走,皱着眉头对自己说:“他也就说说的?难道就这么个小事,还真找个老头来恶心我?不能?” 慎王府的银安殿书房,一贯的冷肃,即便里面火盆点得温暖如春,黑蛟和众人都还是不觉得多热,一丝不苟的禀报完各自的事物,脚步飞快地离开。 等剩下黑蛟一人时,卫曦之靠在宽大的太师椅里沉默好久,问:“打听得怎么样了?” 黑蛟看一眼他的脸,赶紧答道:“略有些眉目。蓝舆的暗桩传回消息,那襁褓,的确是御锦所制,他们已经开始追查十三年前蓝舆有无高官贵族家丢失孩童,只是年代久远,御锦又曾是蓝舆王用作赏赐的上佳物事,好些人家都曾得过,所以还需要些时日。” “嗯,让他们着紧些。……各府的人安插好了?” “原有的暗桩皆知会到了,新的还要几天才渗透得了。临近岁末,各府都谨慎得很。” “宫里呢?” “老样子。只是贺岁宫宴单子出来了,有王爷!” “嗯。知会各处,今年……本王会入宫!” “王爷?!” “嗯?就这么定了。去安排!” “……是!” ~ 唐七糖又无聊了一个上午,却在下午困得要死的时候,月儿进来,低着头禀报:“姑娘,王爷请姑娘去隔壁书房听学。” “什么?”唐七糖正欲睡不睡,浑浑噩噩。 “王爷请的老先生来了,在隔壁书房,正候着姑娘呢。请姑娘移步!” “什么?!”唐七糖跳起来,声音大得很。 “王爷吩咐,姑娘若是不好好听讲,会……会打,打臀……” “你闭嘴!” “是!姑娘请。” “我……”唐七糖紧紧攥着拳,气得要吐血了!不就说了个笑话吗?不就恶心了他一下吗?太过分了!太小气了!太不是人了!可是,那个混蛋还真敢打啊! 月儿捧过雪白的狐裘斗篷,帮唐七糖撩开了门帘,一股冷风夹着阴冷的气息吹进来,唐七糖身子抖了抖,却不得不移动着脚步走了出去。 书房里,唐七糖扬头看着人。 嗯,果然很老,果然很耐心,果然很能讲,果然很严格…… 雪白胡子的老先生,睁着对混浊的灰眼珠子,拉长了脸,端坐椅上。 他撇一眼站立一旁的唐七糖,苍老的嗓子中气十足:“行礼!坐下!” 唐七糖瞪着人不说话。 老头捏捏胡子,不屑的摇摇头,忽然扬声说:“罚掌五下。” 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个黑衣人,利落的过来点了唐七糖的穴,抬过唐七糖的左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戒尺,不由分说,就是“啪啪啪”五下掌心,唐七糖愣愣的看着这一切,既不能动也不能喊,只气得眼睛都红了。 黑衣人打完了,便解了她穴,退守一处角落,悄无声息。 老先生却又是一句:“行礼!坐下!” 唐七糖憋着气,想反抗,想一把火烧了慎王府,想……却在那黑影抬头看过来时,勉勉强强的屈膝,行了个这时代女子的礼仪,僵硬着身子,握了握打红的手心,一张脸涨得通红的坐在了老先生的对面。 唐七糖的书案上已经摆了一本书。靠!女诫!有没有搞错?!这是要恶心死我?! 还没等唐七糖看着面前的书恶心得吐出来,对面的白胡子苍老的声音便如遥远的钟,缓缓地响了起来:“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 老头眼睛不知在看向何方,白胡子掩盖下的嘴里却源源不断的迸出一个一个字来,敲击着唐七糖的脑袋。 唐七糖昏昏然的看着那胡子一动一动的,只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卫曦之,你太过份了! 老头不知道几时背完了,目光转过来,盯着面前的唐七糖:“读一遍。老朽再讲解。” 唐七糖不动不说话。 老头扬声:“罚掌五下。” 黑影又过来了,很快出手,包着自己的手抬起唐七糖的左手,又是“啪啪啪”五下,迅速的回去站好。 老头看也不看唐七糖:“读。” 唐七糖眼看着自己刚才红红的掌心已经肿起来了,咽了口吐沫,咬了咬牙,心中的愤怒无法计算,却慢慢的,一字一顿的开始读:“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 温暖的冬日书房,没有催生出绵绵睡意,只催生出了唐七糖绵绵的恨意,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弄死那个混蛋呢?不,不弄死,要半死不活!要一辈子让他半死不活! ------题外话------ 6点半第二更 第十四章 人怎么会是平等的呢 一部女诫,两个时辰,生生的把唐七糖憋成了怨妇,心中无限的憋屈。 古代女子真这么想的吗?将自己自轻自贱到这个地步?所以才催生了卫曦之之流的男人,觉得女人都该是他们的所有物?什么玩意儿! 卫曦之,想也别想,我不是古人,想用这种思想毒害还恶心我,你就等着我拆了你的王府! 可是,等到晚间,当卫曦之背着手,晃到她房间,温情脉脉的看着她问:“糖儿,今天做什么了?有没有想我啊?” 唐七糖也背了手,右手抚着左手,一下又一下,不断安抚着自己,轻勾了嘴角说:“我啊,今天只做了两件事。” 卫曦之眼里笑意浓浓,在唐七糖身边坐下,问:“什么事呢?不知道我的糖儿有没有学会好好说话呢?” “我有!我可会好好说话了。我今天只做了两件事,喘气,和想你……”唐七糖歪着头,黑眼睛亮晶晶的,笑容薄而浅,话语慢而甜。 “真的?我的糖儿真会说话!我真喜欢听!来,再说一遍。” “曦,我今天只做了两件事,喘气和想你。”唐七糖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扭曲,心里一遍一遍的骂着,我想你,想着怎么弄死你!混蛋!我一定要逃出去!我一定要弄死你! 卫曦之却动情地抱过她,十分高兴的说着:“糖儿真乖,看来今日学得不错啊!那明天继续……” 说着拉过了她的手,唐七糖却努力一甩,口中‘嘶’的一声。 卫曦之手脚奇快,已经又拉了她手在自己手心里,只这次没让唐七糖甩脱,一把抓了她手心来看,掌心还肿着,戒尺的印子深红一片。 什么?明天还来?唐七糖正恨得抬头想要开骂,却清晰的看见他眼里的一抹疼惜一闪而过,愣了愣。 可再看时,男人已经一派云淡风轻,握着她的手说:“嗯,不听话了,挨打了?那糖儿要不要求求我呢?你若是求求我,我可以让老先生不打你。嗯?” 唐七糖还在琢磨自己刚才看见的目光是不是真实的呢,此时听卫曦之说话,便冷哼了一声:“哼!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说的话,从来没有算数的,小气无信,我不会求你。” “哦?我怎么小气无信了?” “小气呢,不用我说了,你自己知道。无信呢,更不用我提醒了,什么会带我出去,什么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来我的房间,都是狗屁!” “咦?糖儿,看来今天的讲学,你学的还不够啊!怎么又说起这般粗鲁的话了?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男人眼神幽深不明,嘴角轻勾似笑非笑,手握着唐七糖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呼着,似乎无限怜惜。 唐七糖气得要吐血,忍了一日,本来还想着说几句好话,能不要再见那个讨厌的老头子了,结果适得其反,明天还要继续,还说自己粗鲁?叔可忍婶不可忍! 她一把甩了手,使劲想挣开卫曦之的怀抱,气哼哼的骂着:“你只管罚我!你最好让人打死我,我不想看见你,你这个混蛋!讨厌的混蛋!” 卫曦之那肯放手,一手揽了她,一手抱住她头想固定她。 唐七糖挣扎着,也不知怎么的,卫曦之的手正好打在她头左侧的金针上,一阵刺痛,唐七糖左耳失聪的同时,也痛呼出声,顾不得和卫曦之斗嘴,紧抱住头疼得龇牙咧嘴。 卫曦之刚开始以为她又玩什么把戏,看着看着,不禁一把抱了她躺在榻上,焦急地问着:“糖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怎么了?” 唐七糖一只耳朵已然听不见,又疼得在榻上滚来滚去,听觉就有些失真,只觉得眼前人吵吵着心烦。 唉,失策了,只顾着恨他,想着逃走了,这几日早该拔掉这金针了的,估计方婆子是没有能力来找自己的,自己在她那边也无从再知道这身子的身世了! 她顾不上理卫曦之,只自己先伸手到右侧耳边,很快拔了根金针出来,随意丢在榻几上,又忍着痛,眼里含着泪,一点一点地摸索着,把那插入头皮深了一些的金针往上捻,只有捻出了头皮,才能一把拔出来,可每捻一下都疼得她眉头紧皱,眼泪汪汪。 卫曦之在一旁,眼看着她从头皮里拔出第一根金针时,眼中便积起了一层冷意,再看她痛苦的、满脸扭曲的在弄另一侧时,心疼得脸都白了。 他捏起那枚金针,细细的看了看,心中无数念头闪过:自己都做了什么?可怜的糖儿,那天黑蛟说方婆子要摸她耳后有硬物,难道就是这个? 那当日自己去她房里试探她,她毫无所觉,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她聋哑不语,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恶毒,对糖儿下这样的手?看来糖儿的身世大有来头! 卫曦之紧皱着眉头,再看向牙关紧咬着继续拔针的唐七糖,浑身不禁起了只有想到自己那个大仇人时的恨意。 混蛋!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卫曦之手里捏着针,眼睛盯着唐七糖痛苦扭曲的脸,手越握越紧,完全不顾那针都扎进了他手心里,有血从指间掉下来,他却毫无所觉。 终于,唐七糖把左侧的针也拔出来了,她一把扔了针,虽头还在痛,可到底没有刚才那一下那么钻心了。 她呼着气,抬起头,却撞上卫曦之煞白的脸,紧蹙的眉,无比深沉的眼睛,那眼眸中有着怜惜,愤慨,冷意和杀气。 他双手紧握着拳放在榻几上,一侧手下的一小滩鲜血,早已染红了榻几上粉色绣梅花的茶垫子,慢慢的洇开如巨大的红梅。 唐七糖吓了一跳,不禁身子往榻上缩了缩,紧张的问:“你,你干什么?” 卫曦之似乎这才意识过来一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张开手拔出那枚刺破了手掌的针,紧捏着不说话,好一会儿才把那针和另一根一起收了,拿自己的帕子包了放进怀里。 他这才抬头看向唐七糖,眼睛眨了眨,倾身过来。 唐七糖不明所以,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死混蛋刚才还要罚自己呢! 她又往里缩了缩。 卫曦之却长臂一伸,就把唐七糖捞进了怀里,十分温柔,十分怜惜,连声音都暗哑低沉了几分:“糖儿!是我不好。还疼吗?” 唐七糖看着他深深地眼眸,摇摇头,忽然又觉得不该放过他,遂又点点头:“疼!真疼!当然是你不好!你就是个混蛋!” “好,我是混蛋。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脑后有金针?”男人一点也不生气。 “我告诉你干什么?你是能帮我拿出来,还是你想给再我扎进去?我信不过你。你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好,我就是个小人!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除了放你走,除了不抱你,不亲你。” 男人紧紧抱着唐七糖,还真有愧疚的样子,好像插那金针的就是他一样。 唐七糖看得都有些不解,不过也不管了,在他回过神来以前,自己先骂几句再说:“你!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你这个狗屁王爷!还不许我骂人,不许我出去,不许我恶心你!我就喜欢那样!你这混蛋!放开我!” “好,我许你骂人,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许你出去,我会带你出去;你恶心我,我不找人恶心回你!好不好?”男人竟然没生气。 “……真的?”唐七糖都不敢相信,就因为这针?难道这针真是他放的?要不,他干嘛这么一副要赎罪的样子。 “真的。马上要岁末了,我带你进宫玩儿,好不好?” “……宫里?我可不去!宫里有什么好玩的。” “为什么宫里不好玩?难道糖儿以前去玩过?”卫曦之眼神有些疑惑,这小丫头怎么处处与人不同? “没有。但我想,肯定见人就得跪?不能随便看?不能随便吃?那有什么意思!”看电视电影不算去玩了?但既然人家演得那么多人看,估计那里面的情节是真的?唐七糖暗想着,自己所处的时代这么封建,刚才还学女诫呢! “呵呵,我的糖儿真是个不能憋屈的性子,可真象我呀!可怎么办呢?我已经想好要带你入宫了,我们还要演戏呢!演好了戏,咱们再去别的地方,就只有别人跪我们的份了!怎么样?要去吗?其实挺好玩的!你可以看看,当今皇帝皇后是怎么演戏的,可以看看我是怎么演戏的。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贴在耳际,温热的气息吹在唐七糖脸上,说不出的暧昧蛊惑,他的手指修长温暖,一下一下轻抚着唐七糖的背。 唐七糖心底动了动,能出去啊,能出去总是机会,便听见自己有些迟疑的声音轻轻的说了声:“好……!” 男人愉快极了,紧抱住唐七糖的手又收了收,抵着唐七糖的头上侧有低低的笑声传来,继续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碎碎念:“糖儿真乖!我最喜欢你这么乖了,唔……我该怎么赏你呢?请针线房给你多做几身最好的衣裙,再让人捎些泰清国的珠宝头面来!嗯,还有什么呢?我的糖儿还要什么呢?” 唐七糖埋在他胸口的脸撅了撅唇,气哼哼的说:“我才不稀罕!一天到晚赏赏赏!我又不是你的下人!我也不是你的宠物!你这混蛋怎么就不明白呢?人都是平等的!平等的!你该说,我该怎么奖励你!懂?你个白痴!” 男人放开她一些,好奇的打量她几眼,像没见过似的,说: “糖儿,你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些?你的小脑袋和别人可真不一样啊!人怎么会是平等的呢?你不是我的下人,也不是我的宠物,你是我的药,是我的希望!是我最喜欢的人!糖儿,我真想知道,你的师父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教的你,怎么教会你说话的?你这些骂人的话又是怎么来的?白痴又是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嗤!我干吗要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明白。我就是在这里憋闷了,才会骂人!我师父可没有教我骂人!你别侮辱他老人家!”一提起师父,唐七糖立马好像知错了一样,头低了低。师父也说过,女孩子不该这么说话…… “哦,原来是这样。好,等我把一切安排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你就不憋屈了,就不骂人了,是不是?” 能出去玩,就是有机会逃跑啊!唐七糖赶紧点头:“是。我多出去玩了,我就不憋屈了,不骂人了!” “糖儿,那你什么时候能和我说说你的事呢?你装聋的事,你师父的事,你能让我睡倒,让卫方勉帮你开暗道的事。诸如此类。” “……不。我不会和你说我的事。想多别想。” “决不说?” “决不说。” “以后,你长大了,成了我的人,你也不说?” 呸!做梦你!唐七糖斜了卫曦之一眼,皮笑肉不笑:“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那你不想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吗?”卫曦之突兀的问。 亲生父母?前世里自己是被人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孩子!既然父母不要我,我何必要他们?!呸!我才不稀罕!至于这世里,把个小婴孩就这么丢了,也不来找,这样的父母估计也不是啥好鸟!我更不稀罕! 唐七糖心里这么想着,再看卫曦之灯火下俊美的眉眼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无名的心头火起,丫的你劫了我等着吃我呢,装什么好人!还问我父母干什么?你对鸡蛋感兴趣,还会在乎谁下的?呸,别想诱惑我! 遂她咬牙道:“我不稀罕!我没有父母!他们不要我,我更不要他们!你有完没完了?!你还要说什么?我头疼,我要睡觉了!你走,你走!” 唐七糖莫名的生着气,把卫曦之赶出了房。 卫曦之竟然没生气也没强留,顺着唐七糖的力,任她把自己推出了房。 十二月的天气,出了房门就冷得很,卫曦之却站在廊下没有动。 黑蛟默默地把一件黑貂大氅给他披上。 空气清冷而寒冽,连星空都似乎格外遥远,北风呼呼的吹着,廊下的灯笼晃动着,将人影照成好多个。偶尔有屋顶的积雪飘下来,扑到人脸上,愈发让人冷静清醒。 卫曦之从怀里掏出刚才的金针,递给黑蛟说:“不管动用多少人,一定要查到出处!” 黑蛟赶紧弯腰抬手接了,慎重地放在自己怀中。 卫曦之却似乎还不想走,抬头看了看几乎满圆的月亮,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背对着黑蛟吩咐:“让焦老先生明日不用来讲学了。明日去三元街买些女子喜欢玩的东西回来,越稀罕越好!吩咐针线房给唐姑娘多做几身宫装,紧赶着一些,宫里贺岁宴用。” 黑蛟皱了皱眉,嘴张了几张,最终还是小声问道:“王爷,这,这带去宫里……不好?” “嗯?!有什么不好?” “四皇子上次盯着呢……” “我就是要他盯着!” “……是!” 黑蛟不敢再出声。 寒夜月光皎皎,廊下越发显得冷意刺骨,卫曦之紧了紧大氅,回头看一眼尚透出灯火的房间,心中无限怜惜: 糖儿心中也一定是苦闷异常的!她到底是怎么会被人带来这里的呢? 原来这世上不是自己一个人自小就受苦,不是自己一个人有苦无处诉,糖儿比自己更甚!自己好坏还有个亲生的娘,到底在身边护着自己,还有师父帮助自己;她呢,从小就在那个该死的老婆子手下生活,还要装聋作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她,要强一些也是应当! 算了,自己不该跟她计较,她要调皮便让她调皮,焦老头也真是,只是让他严厉一些,他还真打她!哼!死古板的老头! 看她刚才提起父母的样子,应该心中也是在意的,糖儿,我会帮你找到亲生父母的,我会好好对你的! 或许,我会平等的对你的! 平等?人都是平等的?可是,人怎么会是平等的呢?怎么平等?是指我娶你做王妃吗?可即便是王妃,也不是平等的啊!女子怎么会和男人平等? 唉,糖儿,你的想法,比我要做的事还要难以捉摸!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卫曦之在廊下长吁短叹了好一阵,才脚步匆忙的离开。 黑蛟看着他去的方向,在背后吐出一口气,唉,王爷总算想起来了,回事的人都等了好久了,邻近岁末,事儿实在多啊! 第十四章 人怎么会是平等的呢 一部女诫,两个时辰,生生的把唐七糖憋成了怨妇,心中无限的憋屈。 古代女子真这么想的吗?将自己自轻自贱到这个地步?所以才催生了卫曦之之流的男人,觉得女人都该是他们的所有物?什么玩意儿! 卫曦之,想也别想,我不是古人,想用这种思想毒害还恶心我,你就等着我拆了你的王府! 可是,等到晚间,当卫曦之背着手,晃到她房间,温情脉脉的看着她问:“糖儿,今天做什么了?有没有想我啊?” 唐七糖也背了手,右手抚着左手,一下又一下,不断安抚着自己,轻勾了嘴角说:“我啊,今天只做了两件事。” 卫曦之眼里笑意浓浓,在唐七糖身边坐下,问:“什么事呢?不知道我的糖儿有没有学会好好说话呢?” “我有!我可会好好说话了。我今天只做了两件事,喘气,和想你……”唐七糖歪着头,黑眼睛亮晶晶的,笑容薄而浅,话语慢而甜。 “真的?我的糖儿真会说话!我真喜欢听!来,再说一遍。” “曦,我今天只做了两件事,喘气和想你。”唐七糖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扭曲,心里一遍一遍的骂着,我想你,想着怎么弄死你!混蛋!我一定要逃出去!我一定要弄死你! 卫曦之却动情地抱过她,十分高兴的说着:“糖儿真乖,看来今日学得不错啊!那明天继续……” 说着拉过了她的手,唐七糖却努力一甩,口中‘嘶’的一声。 卫曦之手脚奇快,已经又拉了她手在自己手心里,只这次没让唐七糖甩脱,一把抓了她手心来看,掌心还肿着,戒尺的印子深红一片。 什么?明天还来?唐七糖正恨得抬头想要开骂,却清晰的看见他眼里的一抹疼惜一闪而过,愣了愣。 可再看时,男人已经一派云淡风轻,握着她的手说:“嗯,不听话了,挨打了?那糖儿要不要求求我呢?你若是求求我,我可以让老先生不打你。嗯?” 唐七糖还在琢磨自己刚才看见的目光是不是真实的呢,此时听卫曦之说话,便冷哼了一声:“哼!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说的话,从来没有算数的,小气无信,我不会求你。” “哦?我怎么小气无信了?” “小气呢,不用我说了,你自己知道。无信呢,更不用我提醒了,什么会带我出去,什么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来我的房间,都是狗屁!” “咦?糖儿,看来今天的讲学,你学的还不够啊!怎么又说起这般粗鲁的话了?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男人眼神幽深不明,嘴角轻勾似笑非笑,手握着唐七糖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呼着,似乎无限怜惜。 唐七糖气得要吐血,忍了一日,本来还想着说几句好话,能不要再见那个讨厌的老头子了,结果适得其反,明天还要继续,还说自己粗鲁?叔可忍婶不可忍! 她一把甩了手,使劲想挣开卫曦之的怀抱,气哼哼的骂着:“你只管罚我!你最好让人打死我,我不想看见你,你这个混蛋!讨厌的混蛋!” 卫曦之那肯放手,一手揽了她,一手抱住她头想固定她。 唐七糖挣扎着,也不知怎么的,卫曦之的手正好打在她头左侧的金针上,一阵刺痛,唐七糖左耳失聪的同时,也痛呼出声,顾不得和卫曦之斗嘴,紧抱住头疼得龇牙咧嘴。 卫曦之刚开始以为她又玩什么把戏,看着看着,不禁一把抱了她躺在榻上,焦急地问着:“糖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怎么了?” 唐七糖一只耳朵已然听不见,又疼得在榻上滚来滚去,听觉就有些失真,只觉得眼前人吵吵着心烦。 唉,失策了,只顾着恨他,想着逃走了,这几日早该拔掉这金针了的,估计方婆子是没有能力来找自己的,自己在她那边也无从再知道这身子的身世了! 她顾不上理卫曦之,只自己先伸手到右侧耳边,很快拔了根金针出来,随意丢在榻几上,又忍着痛,眼里含着泪,一点一点地摸索着,把那插入头皮深了一些的金针往上捻,只有捻出了头皮,才能一把拔出来,可每捻一下都疼得她眉头紧皱,眼泪汪汪。 卫曦之在一旁,眼看着她从头皮里拔出第一根金针时,眼中便积起了一层冷意,再看她痛苦的、满脸扭曲的在弄另一侧时,心疼得脸都白了。 他捏起那枚金针,细细的看了看,心中无数念头闪过:自己都做了什么?可怜的糖儿,那天黑蛟说方婆子要摸她耳后有硬物,难道就是这个? 那当日自己去她房里试探她,她毫无所觉,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她聋哑不语,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恶毒,对糖儿下这样的手?看来糖儿的身世大有来头! 卫曦之紧皱着眉头,再看向牙关紧咬着继续拔针的唐七糖,浑身不禁起了只有想到自己那个大仇人时的恨意。 混蛋!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卫曦之手里捏着针,眼睛盯着唐七糖痛苦扭曲的脸,手越握越紧,完全不顾那针都扎进了他手心里,有血从指间掉下来,他却毫无所觉。 终于,唐七糖把左侧的针也拔出来了,她一把扔了针,虽头还在痛,可到底没有刚才那一下那么钻心了。 她呼着气,抬起头,却撞上卫曦之煞白的脸,紧蹙的眉,无比深沉的眼睛,那眼眸中有着怜惜,愤慨,冷意和杀气。 他双手紧握着拳放在榻几上,一侧手下的一小滩鲜血,早已染红了榻几上粉色绣梅花的茶垫子,慢慢的洇开如巨大的红梅。 唐七糖吓了一跳,不禁身子往榻上缩了缩,紧张的问:“你,你干什么?” 卫曦之似乎这才意识过来一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张开手拔出那枚刺破了手掌的针,紧捏着不说话,好一会儿才把那针和另一根一起收了,拿自己的帕子包了放进怀里。 他这才抬头看向唐七糖,眼睛眨了眨,倾身过来。 唐七糖不明所以,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死混蛋刚才还要罚自己呢! 她又往里缩了缩。 卫曦之却长臂一伸,就把唐七糖捞进了怀里,十分温柔,十分怜惜,连声音都暗哑低沉了几分:“糖儿!是我不好。还疼吗?” 唐七糖看着他深深地眼眸,摇摇头,忽然又觉得不该放过他,遂又点点头:“疼!真疼!当然是你不好!你就是个混蛋!” “好,我是混蛋。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脑后有金针?”男人一点也不生气。 “我告诉你干什么?你是能帮我拿出来,还是你想给再我扎进去?我信不过你。你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好,我就是个小人!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除了放你走,除了不抱你,不亲你。” 男人紧紧抱着唐七糖,还真有愧疚的样子,好像插那金针的就是他一样。 唐七糖看得都有些不解,不过也不管了,在他回过神来以前,自己先骂几句再说:“你!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你这个狗屁王爷!还不许我骂人,不许我出去,不许我恶心你!我就喜欢那样!你这混蛋!放开我!” “好,我许你骂人,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许你出去,我会带你出去;你恶心我,我不找人恶心回你!好不好?”男人竟然没生气。 “……真的?”唐七糖都不敢相信,就因为这针?难道这针真是他放的?要不,他干嘛这么一副要赎罪的样子。 “真的。马上要岁末了,我带你进宫玩儿,好不好?” “……宫里?我可不去!宫里有什么好玩的。” “为什么宫里不好玩?难道糖儿以前去玩过?”卫曦之眼神有些疑惑,这小丫头怎么处处与人不同? “没有。但我想,肯定见人就得跪?不能随便看?不能随便吃?那有什么意思!”看电视电影不算去玩了?但既然人家演得那么多人看,估计那里面的情节是真的?唐七糖暗想着,自己所处的时代这么封建,刚才还学女诫呢! “呵呵,我的糖儿真是个不能憋屈的性子,可真象我呀!可怎么办呢?我已经想好要带你入宫了,我们还要演戏呢!演好了戏,咱们再去别的地方,就只有别人跪我们的份了!怎么样?要去吗?其实挺好玩的!你可以看看,当今皇帝皇后是怎么演戏的,可以看看我是怎么演戏的。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贴在耳际,温热的气息吹在唐七糖脸上,说不出的暧昧蛊惑,他的手指修长温暖,一下一下轻抚着唐七糖的背。 唐七糖心底动了动,能出去啊,能出去总是机会,便听见自己有些迟疑的声音轻轻的说了声:“好……!” 男人愉快极了,紧抱住唐七糖的手又收了收,抵着唐七糖的头上侧有低低的笑声传来,继续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碎碎念:“糖儿真乖!我最喜欢你这么乖了,唔……我该怎么赏你呢?请针线房给你多做几身最好的衣裙,再让人捎些泰清国的珠宝头面来!嗯,还有什么呢?我的糖儿还要什么呢?” 唐七糖埋在他胸口的脸撅了撅唇,气哼哼的说:“我才不稀罕!一天到晚赏赏赏!我又不是你的下人!我也不是你的宠物!你这混蛋怎么就不明白呢?人都是平等的!平等的!你该说,我该怎么奖励你!懂?你个白痴!” 男人放开她一些,好奇的打量她几眼,像没见过似的,说: “糖儿,你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些?你的小脑袋和别人可真不一样啊!人怎么会是平等的呢?你不是我的下人,也不是我的宠物,你是我的药,是我的希望!是我最喜欢的人!糖儿,我真想知道,你的师父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教的你,怎么教会你说话的?你这些骂人的话又是怎么来的?白痴又是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嗤!我干吗要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明白。我就是在这里憋闷了,才会骂人!我师父可没有教我骂人!你别侮辱他老人家!”一提起师父,唐七糖立马好像知错了一样,头低了低。师父也说过,女孩子不该这么说话…… “哦,原来是这样。好,等我把一切安排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你就不憋屈了,就不骂人了,是不是?” 能出去玩,就是有机会逃跑啊!唐七糖赶紧点头:“是。我多出去玩了,我就不憋屈了,不骂人了!” “糖儿,那你什么时候能和我说说你的事呢?你装聋的事,你师父的事,你能让我睡倒,让卫方勉帮你开暗道的事。诸如此类。” “……不。我不会和你说我的事。想多别想。” “决不说?” “决不说。” “以后,你长大了,成了我的人,你也不说?” 呸!做梦你!唐七糖斜了卫曦之一眼,皮笑肉不笑:“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那你不想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吗?”卫曦之突兀的问。 亲生父母?前世里自己是被人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孩子!既然父母不要我,我何必要他们?!呸!我才不稀罕!至于这世里,把个小婴孩就这么丢了,也不来找,这样的父母估计也不是啥好鸟!我更不稀罕! 唐七糖心里这么想着,再看卫曦之灯火下俊美的眉眼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无名的心头火起,丫的你劫了我等着吃我呢,装什么好人!还问我父母干什么?你对鸡蛋感兴趣,还会在乎谁下的?呸,别想诱惑我! 遂她咬牙道:“我不稀罕!我没有父母!他们不要我,我更不要他们!你有完没完了?!你还要说什么?我头疼,我要睡觉了!你走,你走!” 唐七糖莫名的生着气,把卫曦之赶出了房。 卫曦之竟然没生气也没强留,顺着唐七糖的力,任她把自己推出了房。 十二月的天气,出了房门就冷得很,卫曦之却站在廊下没有动。 黑蛟默默地把一件黑貂大氅给他披上。 空气清冷而寒冽,连星空都似乎格外遥远,北风呼呼的吹着,廊下的灯笼晃动着,将人影照成好多个。偶尔有屋顶的积雪飘下来,扑到人脸上,愈发让人冷静清醒。 卫曦之从怀里掏出刚才的金针,递给黑蛟说:“不管动用多少人,一定要查到出处!” 黑蛟赶紧弯腰抬手接了,慎重地放在自己怀中。 卫曦之却似乎还不想走,抬头看了看几乎满圆的月亮,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背对着黑蛟吩咐:“让焦老先生明日不用来讲学了。明日去三元街买些女子喜欢玩的东西回来,越稀罕越好!吩咐针线房给唐姑娘多做几身宫装,紧赶着一些,宫里贺岁宴用。” 黑蛟皱了皱眉,嘴张了几张,最终还是小声问道:“王爷,这,这带去宫里……不好?” “嗯?!有什么不好?” “四皇子上次盯着呢……” “我就是要他盯着!” “……是!” 黑蛟不敢再出声。 寒夜月光皎皎,廊下越发显得冷意刺骨,卫曦之紧了紧大氅,回头看一眼尚透出灯火的房间,心中无限怜惜: 糖儿心中也一定是苦闷异常的!她到底是怎么会被人带来这里的呢? 原来这世上不是自己一个人自小就受苦,不是自己一个人有苦无处诉,糖儿比自己更甚!自己好坏还有个亲生的娘,到底在身边护着自己,还有师父帮助自己;她呢,从小就在那个该死的老婆子手下生活,还要装聋作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她,要强一些也是应当! 算了,自己不该跟她计较,她要调皮便让她调皮,焦老头也真是,只是让他严厉一些,他还真打她!哼!死古板的老头! 看她刚才提起父母的样子,应该心中也是在意的,糖儿,我会帮你找到亲生父母的,我会好好对你的! 或许,我会平等的对你的! 平等?人都是平等的?可是,人怎么会是平等的呢?怎么平等?是指我娶你做王妃吗?可即便是王妃,也不是平等的啊!女子怎么会和男人平等? 唉,糖儿,你的想法,比我要做的事还要难以捉摸!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卫曦之在廊下长吁短叹了好一阵,才脚步匆忙的离开。 黑蛟看着他去的方向,在背后吐出一口气,唉,王爷总算想起来了,回事的人都等了好久了,邻近岁末,事儿实在多啊! 第十五章 多么可笑的皇家(征集看法) 财神楼。 那最隐蔽最豪华的雅间里,卫方勉默默地坐着,难得的,圆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还分外痛苦似的耷拉着脸。 最近很郁闷呀!卫方勉觉得,自己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了,丢人啊!都不好意思出去。 他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当日究竟是怎么跑去给那个小丫头开暗道的呢? 卫曦之说自己还在那暗道口躺的直直的,像死过去一样,还把他吓了一跳呢!可自己怎么想,也记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躺在那个地方不动。 暗门,的确只有自己和曦之知道,自己连贴身小厮都没有告诉过,就怕漏了口风,给自己招祸!和曦之结交,要是让那人知道了,谁知道会怎么对自己呢?哼!说得好听!父皇!还不如说是天生冤家才对。 唉,到底自己是怎么会跑去开那个门的呢? 卫方勉站起来,又跑到那个暗道口,手摸着那个极隐秘的机关,皱眉暗忖:我那天为什么会那么做呢?我梦游吗?奇怪,我没喝什么,没吃什么啊,好象就和她说了一句话!那是什么话来着?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记得呢? “来了?来了还不进来?在那里干什么呢?” 卫曦之的声音,在屏风后慵懒的响起,打断了卫方勉的思路。 卫方勉甩一甩头,跨过屏风,皱眉看着榻上的卫曦之,伸长手直接开问:“我的东西呢?还给我!” “什么东西?你和人要东西,还这么嚣张?”卫曦之似乎心情很好,斜眼看着他,很是得意。 “别给我装蒜!你的女人偷了我的东西,快拿出来还给我!别的也便罢了,那白玉佩,你可是知道的,是我娘留给我的,快拿出来。” “嘶!说话小心些,我的女人,怎么会偷东西?卫方勉,你还想不想活了?!”卫曦之竟然横眉立目起来。 “哟嗬!你还杠上了!这个重要吗?现在是我丢了东西,你却还在这里为了个女人吓唬我?卫曦之,你是不是真疯了?”卫方勉鼓着圆脸,真觉得卫曦之和以往不太一样,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疯不疯的,更不重要了。你敢说我的女人偷东西,我就不是吓唬你这么简单。” “你就这么护着她?好,你厉害!可是,曦之,你确定她是你的女人吗?你……真要她了?”卫方勉一屁股坐在卫曦之身边,晃着圆脑袋,好奇极了。 卫曦之一脚就踢在卫曦之屁股上,骂道:“滚你的!我要不要她轮不到你来管,不许拿她说事。我且问你,往年宫里的贺岁宴,都是怎么安排的,细细给我说说。” 卫方勉搬开他脚,一点也不以为意,却把圆眼睛撑成满月的问道:“贺岁宴?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要跟我说,今年你要去?!” 卫方勉惊讶极了:翻过年,自己就及冠了,曦之也快了。可明面上,在大多数朝臣面前,曦之从未正式的入宫过,只在几次小型的家宴上,被那人召来露过几次脸,说来,也不过是乘机试探他罢了,对外,只与人说他病弱,不适合与朝臣们会面,像贺岁宴这样的大场面,礼部的排次明文上总有他,却从不正式的发帖子与他。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我不能去?”卫曦之还是那副慵懒样子,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自己俊美白皙的下巴,心不在焉的样子。 卫方勉却坐正了身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好久,最终伸手探上他的额头:“你没生病?” 卫曦之一手挥开他的爪子,不耐烦地说:“你只说那些流程就行了,问什么问。” “可是曦之,你不是一向不愿意进宫的吗?再说了,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安排什么的,你的手下会没有禀报给你么?” “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他们自然会禀报我,可他们看见的,和你看见的不同,你也给我说说。”卫曦之的眸中闪着冰冷的光,幽深如海。 “曦之,你……要动手了?”卫方勉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探身问着,心里矛盾而紧张。 “不。你知道我在等什么。好了,方勉,不要问了,你知道我和他是永远都不会站在一处的,你自己要想好,日后……你该何去何从。” 卫曦之终于也坐了起来,突然认真起来的脸,让他和往日十分不同,俊美面容不再让人目眩,却多了一种让人无法接近的清冷,连脸形轮廓也无端刚硬了些。 卫方勉反而笑了笑,酒窝深陷,笑却浮浅一闪而过。 他仰了仰头,却从骨子里透出股萧瑟寒意,一丝一毫都不再是平日轻浮风流的二皇子,愤恨而无奈: “我?我还用想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若不是你护着我,我早死了八百回了!只是可惜了我娘!即便我再怎么样做,我娘也不会回来了!你爱怎么做你便怎么做,顾及我做什么?!还有,大哥那里,我把你上次给的防毒膳食的人送他了,你再帮我找一个。” “方育大哥……还好么?” “唉!好?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活命罢了!堂堂龙泽国大皇子,深居简出如僧侣一般,还美其名曰,一心佛学!那人不管,还有谁会在意?算了,不说他了,说来他还比我好一些,最起码那个女人没有把心思用到他身上,只要他一直这样过,那个女人不会找他麻烦的。” “方育大哥业已成年,那人就没有提过让他成亲的事?” “哼!或许这样也好,若是那人提了,那个女人肯定不会放过他。再说了,一心佛学的人,又怎么谈及婚事?不是又打嘴么?再深一层想,若是成婚生下大皇孙,怎么说又是占了个长字,那个女人岂会愿意?她还算计着要让儿子早早成婚生大皇孙呢!” “你倒看的明白。” “我若是看不明白还能活?!大哥看的比我还明白,所以从未在人前出现过。三弟,便没这么幸运了,不过我也顾不上他了,事实上他如今倒好了,再怎么样都不会招人恨了。呵呵,多么可笑的皇家!”卫方勉眼神望着远处,一片沉痛,却突兀的笑了几声,雅间莫名多了几分萧瑟寒意。 “你说这些,是在提醒我?”卫曦之挑了挑眉,眼睛眯了眯,寒光闪闪。 “我提醒你做什么?这些事你还不清楚?我只告诉你我的立场罢了!我,大哥,三弟,都已经没有了承继大位的资本,我们只想活命罢了,至于你要做什么,我能帮的一定帮!就是如此!”卫方勉说完,向卫曦之摊摊手,眼神丝毫没有躲闪。 卫曦之探手拍了拍他的肩,站起来在雅间转了几圈,什么话都不再说,从怀里掏出一块椭圆形白玉佩,丢给了卫方勉。 卫方勉伸手接过,爱惜的摩挲了几下,重新挂在自己的腰带上。 等他慎重的挂完,再抬头,却忽然笑了,酒窝深深,又恢复了那往日轻浮不羁的神情:“就这么几句话,便换回了我的宝贝?曦之,你还真不经事啊。” “嗯,是啊!那赶紧给我把贺岁宴的事再说说,否则我可要拿回来了。”卫曦之也恢复了以往的闲散模样,又在榻上歪坐下来。 卫方勉笑嘻嘻的也去靠近他,手搭到他肩上:“可是曦之,你先跟我说说,你那个小丫头,到底是怎么让我开的暗道?好奇死我了,我实在想不明白啊!说说?啊?算哥哥我求你。” 卫曦之抖抖肩,抖落他的爪子,微皱了眉说:“我若是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可相信?” 卫方勉看着他认真地脸,慢慢收了笑:“你是说真的?” “真的。” “……那,这么有趣,你……能把她借给我玩几天吗?” “滚!” ~ 雪下了一天一夜,厚厚的积在院子里,映得这尚还是凌晨的天色,也无端白亮了几分。 慎王府里人影晃动得如鱼游浅水,来来去去的穿行,却又鸦雀无声,无端的让人觉得压抑。 卫曦之一身深紫色亲王袍服,胸前背后蟠龙绣纹栩栩如生,一根明黄滚深紫边的腰带紧束袍服,更显得他身材挺拔修长,只不知道他今日在脸上涂了什么,平日便白皙非常的脸色更加惨淡,怎么看怎么的一脸病容。 偏偏他五官俊美,即便如此颜色,也无损他那飘逸矜贵的形象。 倒是他此时寒着张脸,看着窗外不知想些什么,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令一众下人们愈发战战兢兢的伺候着。 忽然,银安殿外脚步一阵纷杂,门口的丫鬟齐声唱诵着:“给太妃娘娘请安。” 卫曦之这才回过头去,望向门口。 已经有丫鬟打起了帘子,慎王太妃阮氏披了件紫貂斗篷,在清明的搀扶下,低头往内室而来,卫曦之赶紧迎了上去:“母妃!母妃怎么来了?” 阮太妃抬头,对上卫曦之有些担忧的眼眸,慈爱的笑了笑,冲一旁摆摆手,一众下人识趣的都退出了门,只有清明站去阮太妃身后,帮她解了斗篷。 阮太妃接了卫曦之伸出的手,默默地跟着他坐到一边榻上,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会,才说道:“在一个府里住着,倒十天半个月见不到,这次更好,娘似乎有一个月未曾见你了,你倒是说说,娘怎么能不来看你?” 清明正捧了茶上前,卫曦之忙接了,亲手递给阮太妃。 见阮太妃摆手,卫曦之把茶放在一边,才笑着说:“最近是忙了一些。总有人盯着,我便当不知道就是了。” 阮太妃轻拿过卫曦之的手,慢慢摩挲着说:“娘知道。无非等一下做做样子就完了!这日子,几时才是个头?好在如今你大好了,娘听东方先生说,你最近都没有发病了!娘听着欢喜!我已经重重赏过东方先生了!只东方先生说,你养着个什么聋哑小丫头,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个小丫头。上次不是说我……呃,娘,就是那个小丫头。”卫曦之笑了笑,很是高兴的样子,连那惨白的脸色也好看了几分。 阮太妃这一辈子,心神都放在这唯一的宝贝儿子身上,卫曦之只是刹那的欢颜,为娘的心却光明一片。 她眼神也亮了起来,依旧美貌的容颜绽放出神采,紧握住儿子的手说:“就是上次说的那个小丫头?你怎么不让她来见见娘?” “娘,这小丫头,心性有些与众不同,还有些特别的本事,稍不留神,便会着了她的道。等再过些时日,我明白了其中缘故,再让她来叩见母妃。”卫曦之自认说的是事实,眼中的宠溺,却在自己母亲的眼里无所遁形。 阮太妃不禁斜了他一眼,佯怒道:“一个小丫头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是担心娘对她不好吗?曦儿,她若是真对你的病有助,即便将来给她个侧妃的名分,娘也是肯的。你怕什么呢?!” 侧妃? 给糖儿? 卫曦之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话,心中老大不自在起来,脑中响起唐七糖的话:人都是平等的,平等的…… 卫曦之赶紧摆了手,岔开话题:“娘,说这些为时过早,只要那人在一日,我成婚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娘这大早的过来,是有事吩咐儿子?” 提起那人,阮太妃脸上的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寒了脸说:“今夜你要入宫,娘心中忐忑,总觉得你急躁了些。万一他在宫中下手,可怎么好?” “娘放心。儿子几时做过那等没有打算的事?儿子早知会了宫中的人,鹰木旗也安排妥当了,我自己的功夫娘也知道。再说了,他要下手也要个理由,这些年来,朝中几个忠心父王的老臣虽不说,但余威尚在,他不敢!我也总要偶尔出出面,给这些忠心之士安个心。” “你说的很对,可娘就是不放心。想你外祖一家所受的苦,娘心有余悸。他这等心胸狭窄的小人,谁知道他又会怎么对你。” “娘,我这次进宫,只是个晚宴罢了,于我,无非是换个地方演戏;于他,也是个亲自看见我的机会。所以,娘大可不必担心,我总要探探他的底。” 卫曦之说得一派云淡风轻,阮太妃了然的看看他,无奈的点点头:“也罢。这些年来,你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娘知你心中所想,只你还是要万般小心些,早些回来,莫让娘牵挂。” “儿子知道。天色尚早,娘回去歇一会儿。我也要再将一些事物理一理,务必在末时末入宫前做好。” “好,明日元日,娘愿你新岁安好。”阮太妃不禁又握紧了儿子的手,目光殷殷。 卫曦之眼里也是复杂而温情,忙回道:“是,儿子会在这里给娘磕头贺春,娘也新岁安好。” “我知。曦儿……那娘先回去了。晚间,娘会拜祭你父王,你不必担心。” “是。儿子不孝。但请娘告知父王,儿子一刻也不曾忘记父仇。” “曦儿……罢了,娘走了。你自己多多保重,记得改日让小丫头来见我。” “好。儿子记住了。” 清明捧了斗篷来,帮阮太妃穿戴好,连风帽也一起戴上,遮了大半脸孔,仍旧扶了阮太妃出去。 阮太妃低头而行,用帕子掩着口鼻,似乎哀伤模样的一路回去了。 而慎王的殿中,也响起一片碗盅掷地碎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发火发怒。 守在屋外的一众下人面面相觑,随即把头低低埋下,越发不敢声张。 ~ 整个慎王府,最憋屈无聊的是唐七糖,最逍遥自在的,也是唐七糖。 刚用过午膳,唐七糖想着,怎么今日没有见到那个混蛋?也是奇怪了。 她一会儿站起来走几步,跟自己说,死混蛋不来,自己不能睡午觉啊,万一自己睡着睡着,他突然进来了,谁知道他又做什么呢? 想想又跑去榻边饮几口茶,想着死混蛋不来,这些势利眼仆妇们连茶水也不给些好的,应该和他说说,好好说说! 她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在记挂他,只是习惯实在是个可怕的东西,无声无息的潜入人心中,很难让人抗拒。 卫曦之制止了门口丫鬟的通报,自己掀了帘子进来时,看见的是唐七糖正喝茶喝得太猛,呛起来,茶水喷了一地,自己大力的拍着胸口咳嗽。 卫曦之几步上前,从后面抱住了她,一手轻拍着她背,笑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喝个茶都这么急么?” 唐七糖本来还没有缓过劲来,卫曦之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咳嗽得更厉害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脸憋得有点红,小巧的耳朵粉色一片,手乱挥着推开他。 卫曦之好笑的看着她,心痒痒的想亲亲她,转念想着还有重要的事,压下了心思,一把抱了她,一下一下帮她顺着气,直等她缓过劲来了,才问道:“人呢?不是指了个丫鬟给你的么?怎么没见她伺候你?” “别提她。还不是你的主意,不让她们和我讲话,或者成天只讲废话,我才不想看见她们!你又来做什么?”唐七糖如今安然的坐在卫曦之膝盖上,斜着眼问道。 自上次打手心事件以来,这男人倒也没有再让那个严厉的老头来恶心自己。唐七糖便觉得,暂时大家先退一步也好,不是说会带自己出去吗?缓和些也好,到时候便有更多机会出逃了。 卫曦之挑挑眉:“我来看你啊,你没想我么?” “没。想你干什么?” “我很想你,糖儿。再说了,等会儿我们便要出去演戏了,我来帮你选衣裳啊,省得你到时候又胡乱穿衣服出去,到了宫里我可不好抱着你呀。” “谁要你抱着了?真是!这次你又要我演什么?还吃手指?没意思!” “不,这次我们换一个,你不是最喜欢恶心人吗?或许,你也可以帮我想想,怎么恶心恶心皇帝皇后?” “你……是说真的?” “真的。你要是有好主意,我会赏……呃,奖励你!可好?”卫曦之说到赏字,忽然舌头打了个结,改成了他尚不习惯的奖励。 “你……当真?” “我虽然在你这里信誉不好,但这次是真的。” “我要男子的衣袍,我要很多很多银票,我要自己上街买一次东西。” “好。我答应你,明日元日,我还可以再答应你一件事,你可以再说一个。” “我想去看我师父,就我自己!” “唔……只给你半个时辰。” “你……真的答应了?” ------题外话------ 大家对文化差异在情感中的影响,都有些什么看法,能来评论区和列列说说么? 昨天发现有些妹子只看见的男主的霸道控制,却似乎忽略了他的身份地位,所受的教育和环境对他的影响。这文在情感处理上,文化差异带来的磨合,将是很重要的一点,所以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难道只有列列觉得这个东西重要么?在生活里影响颇深么?不能?偶家列先生是只歪果仁,因此我对这个问题感受的不要不要的,有时候他做的事偶都恨不得剁了他,可过几天发现,在他的环境里,他才是对的,汗啊! 另外,后期女主还会变强,身世还没有揭秘,男主的身世处境也还没有交代清楚,对比下,当你看见他的放弃和付出,会不会更同情他一点捏?我可怜的曦啊! 第十五章 多么可笑的皇家(征集看法) 财神楼。 那最隐蔽最豪华的雅间里,卫方勉默默地坐着,难得的,圆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还分外痛苦似的耷拉着脸。 最近很郁闷呀!卫方勉觉得,自己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了,丢人啊!都不好意思出去。 他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当日究竟是怎么跑去给那个小丫头开暗道的呢? 卫曦之说自己还在那暗道口躺的直直的,像死过去一样,还把他吓了一跳呢!可自己怎么想,也记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躺在那个地方不动。 暗门,的确只有自己和曦之知道,自己连贴身小厮都没有告诉过,就怕漏了口风,给自己招祸!和曦之结交,要是让那人知道了,谁知道会怎么对自己呢?哼!说得好听!父皇!还不如说是天生冤家才对。 唉,到底自己是怎么会跑去开那个门的呢? 卫方勉站起来,又跑到那个暗道口,手摸着那个极隐秘的机关,皱眉暗忖:我那天为什么会那么做呢?我梦游吗?奇怪,我没喝什么,没吃什么啊,好象就和她说了一句话!那是什么话来着?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记得呢? “来了?来了还不进来?在那里干什么呢?” 卫曦之的声音,在屏风后慵懒的响起,打断了卫方勉的思路。 卫方勉甩一甩头,跨过屏风,皱眉看着榻上的卫曦之,伸长手直接开问:“我的东西呢?还给我!” “什么东西?你和人要东西,还这么嚣张?”卫曦之似乎心情很好,斜眼看着他,很是得意。 “别给我装蒜!你的女人偷了我的东西,快拿出来还给我!别的也便罢了,那白玉佩,你可是知道的,是我娘留给我的,快拿出来。” “嘶!说话小心些,我的女人,怎么会偷东西?卫方勉,你还想不想活了?!”卫曦之竟然横眉立目起来。 “哟嗬!你还杠上了!这个重要吗?现在是我丢了东西,你却还在这里为了个女人吓唬我?卫曦之,你是不是真疯了?”卫方勉鼓着圆脸,真觉得卫曦之和以往不太一样,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疯不疯的,更不重要了。你敢说我的女人偷东西,我就不是吓唬你这么简单。” “你就这么护着她?好,你厉害!可是,曦之,你确定她是你的女人吗?你……真要她了?”卫方勉一屁股坐在卫曦之身边,晃着圆脑袋,好奇极了。 卫曦之一脚就踢在卫曦之屁股上,骂道:“滚你的!我要不要她轮不到你来管,不许拿她说事。我且问你,往年宫里的贺岁宴,都是怎么安排的,细细给我说说。” 卫方勉搬开他脚,一点也不以为意,却把圆眼睛撑成满月的问道:“贺岁宴?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要跟我说,今年你要去?!” 卫方勉惊讶极了:翻过年,自己就及冠了,曦之也快了。可明面上,在大多数朝臣面前,曦之从未正式的入宫过,只在几次小型的家宴上,被那人召来露过几次脸,说来,也不过是乘机试探他罢了,对外,只与人说他病弱,不适合与朝臣们会面,像贺岁宴这样的大场面,礼部的排次明文上总有他,却从不正式的发帖子与他。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我不能去?”卫曦之还是那副慵懒样子,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自己俊美白皙的下巴,心不在焉的样子。 卫方勉却坐正了身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好久,最终伸手探上他的额头:“你没生病?” 卫曦之一手挥开他的爪子,不耐烦地说:“你只说那些流程就行了,问什么问。” “可是曦之,你不是一向不愿意进宫的吗?再说了,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安排什么的,你的手下会没有禀报给你么?” “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他们自然会禀报我,可他们看见的,和你看见的不同,你也给我说说。”卫曦之的眸中闪着冰冷的光,幽深如海。 “曦之,你……要动手了?”卫方勉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探身问着,心里矛盾而紧张。 “不。你知道我在等什么。好了,方勉,不要问了,你知道我和他是永远都不会站在一处的,你自己要想好,日后……你该何去何从。” 卫曦之终于也坐了起来,突然认真起来的脸,让他和往日十分不同,俊美面容不再让人目眩,却多了一种让人无法接近的清冷,连脸形轮廓也无端刚硬了些。 卫方勉反而笑了笑,酒窝深陷,笑却浮浅一闪而过。 他仰了仰头,却从骨子里透出股萧瑟寒意,一丝一毫都不再是平日轻浮风流的二皇子,愤恨而无奈: “我?我还用想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若不是你护着我,我早死了八百回了!只是可惜了我娘!即便我再怎么样做,我娘也不会回来了!你爱怎么做你便怎么做,顾及我做什么?!还有,大哥那里,我把你上次给的防毒膳食的人送他了,你再帮我找一个。” “方育大哥……还好么?” “唉!好?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活命罢了!堂堂龙泽国大皇子,深居简出如僧侣一般,还美其名曰,一心佛学!那人不管,还有谁会在意?算了,不说他了,说来他还比我好一些,最起码那个女人没有把心思用到他身上,只要他一直这样过,那个女人不会找他麻烦的。” “方育大哥业已成年,那人就没有提过让他成亲的事?” “哼!或许这样也好,若是那人提了,那个女人肯定不会放过他。再说了,一心佛学的人,又怎么谈及婚事?不是又打嘴么?再深一层想,若是成婚生下大皇孙,怎么说又是占了个长字,那个女人岂会愿意?她还算计着要让儿子早早成婚生大皇孙呢!” “你倒看的明白。” “我若是看不明白还能活?!大哥看的比我还明白,所以从未在人前出现过。三弟,便没这么幸运了,不过我也顾不上他了,事实上他如今倒好了,再怎么样都不会招人恨了。呵呵,多么可笑的皇家!”卫方勉眼神望着远处,一片沉痛,却突兀的笑了几声,雅间莫名多了几分萧瑟寒意。 “你说这些,是在提醒我?”卫曦之挑了挑眉,眼睛眯了眯,寒光闪闪。 “我提醒你做什么?这些事你还不清楚?我只告诉你我的立场罢了!我,大哥,三弟,都已经没有了承继大位的资本,我们只想活命罢了,至于你要做什么,我能帮的一定帮!就是如此!”卫方勉说完,向卫曦之摊摊手,眼神丝毫没有躲闪。 卫曦之探手拍了拍他的肩,站起来在雅间转了几圈,什么话都不再说,从怀里掏出一块椭圆形白玉佩,丢给了卫方勉。 卫方勉伸手接过,爱惜的摩挲了几下,重新挂在自己的腰带上。 等他慎重的挂完,再抬头,却忽然笑了,酒窝深深,又恢复了那往日轻浮不羁的神情:“就这么几句话,便换回了我的宝贝?曦之,你还真不经事啊。” “嗯,是啊!那赶紧给我把贺岁宴的事再说说,否则我可要拿回来了。”卫曦之也恢复了以往的闲散模样,又在榻上歪坐下来。 卫方勉笑嘻嘻的也去靠近他,手搭到他肩上:“可是曦之,你先跟我说说,你那个小丫头,到底是怎么让我开的暗道?好奇死我了,我实在想不明白啊!说说?啊?算哥哥我求你。” 卫曦之抖抖肩,抖落他的爪子,微皱了眉说:“我若是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可相信?” 卫方勉看着他认真地脸,慢慢收了笑:“你是说真的?” “真的。” “……那,这么有趣,你……能把她借给我玩几天吗?” “滚!” ~ 雪下了一天一夜,厚厚的积在院子里,映得这尚还是凌晨的天色,也无端白亮了几分。 慎王府里人影晃动得如鱼游浅水,来来去去的穿行,却又鸦雀无声,无端的让人觉得压抑。 卫曦之一身深紫色亲王袍服,胸前背后蟠龙绣纹栩栩如生,一根明黄滚深紫边的腰带紧束袍服,更显得他身材挺拔修长,只不知道他今日在脸上涂了什么,平日便白皙非常的脸色更加惨淡,怎么看怎么的一脸病容。 偏偏他五官俊美,即便如此颜色,也无损他那飘逸矜贵的形象。 倒是他此时寒着张脸,看着窗外不知想些什么,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令一众下人们愈发战战兢兢的伺候着。 忽然,银安殿外脚步一阵纷杂,门口的丫鬟齐声唱诵着:“给太妃娘娘请安。” 卫曦之这才回过头去,望向门口。 已经有丫鬟打起了帘子,慎王太妃阮氏披了件紫貂斗篷,在清明的搀扶下,低头往内室而来,卫曦之赶紧迎了上去:“母妃!母妃怎么来了?” 阮太妃抬头,对上卫曦之有些担忧的眼眸,慈爱的笑了笑,冲一旁摆摆手,一众下人识趣的都退出了门,只有清明站去阮太妃身后,帮她解了斗篷。 阮太妃接了卫曦之伸出的手,默默地跟着他坐到一边榻上,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会,才说道:“在一个府里住着,倒十天半个月见不到,这次更好,娘似乎有一个月未曾见你了,你倒是说说,娘怎么能不来看你?” 清明正捧了茶上前,卫曦之忙接了,亲手递给阮太妃。 见阮太妃摆手,卫曦之把茶放在一边,才笑着说:“最近是忙了一些。总有人盯着,我便当不知道就是了。” 阮太妃轻拿过卫曦之的手,慢慢摩挲着说:“娘知道。无非等一下做做样子就完了!这日子,几时才是个头?好在如今你大好了,娘听东方先生说,你最近都没有发病了!娘听着欢喜!我已经重重赏过东方先生了!只东方先生说,你养着个什么聋哑小丫头,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个小丫头。上次不是说我……呃,娘,就是那个小丫头。”卫曦之笑了笑,很是高兴的样子,连那惨白的脸色也好看了几分。 阮太妃这一辈子,心神都放在这唯一的宝贝儿子身上,卫曦之只是刹那的欢颜,为娘的心却光明一片。 她眼神也亮了起来,依旧美貌的容颜绽放出神采,紧握住儿子的手说:“就是上次说的那个小丫头?你怎么不让她来见见娘?” “娘,这小丫头,心性有些与众不同,还有些特别的本事,稍不留神,便会着了她的道。等再过些时日,我明白了其中缘故,再让她来叩见母妃。”卫曦之自认说的是事实,眼中的宠溺,却在自己母亲的眼里无所遁形。 阮太妃不禁斜了他一眼,佯怒道:“一个小丫头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是担心娘对她不好吗?曦儿,她若是真对你的病有助,即便将来给她个侧妃的名分,娘也是肯的。你怕什么呢?!” 侧妃? 给糖儿? 卫曦之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话,心中老大不自在起来,脑中响起唐七糖的话:人都是平等的,平等的…… 卫曦之赶紧摆了手,岔开话题:“娘,说这些为时过早,只要那人在一日,我成婚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娘这大早的过来,是有事吩咐儿子?” 提起那人,阮太妃脸上的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寒了脸说:“今夜你要入宫,娘心中忐忑,总觉得你急躁了些。万一他在宫中下手,可怎么好?” “娘放心。儿子几时做过那等没有打算的事?儿子早知会了宫中的人,鹰木旗也安排妥当了,我自己的功夫娘也知道。再说了,他要下手也要个理由,这些年来,朝中几个忠心父王的老臣虽不说,但余威尚在,他不敢!我也总要偶尔出出面,给这些忠心之士安个心。” “你说的很对,可娘就是不放心。想你外祖一家所受的苦,娘心有余悸。他这等心胸狭窄的小人,谁知道他又会怎么对你。” “娘,我这次进宫,只是个晚宴罢了,于我,无非是换个地方演戏;于他,也是个亲自看见我的机会。所以,娘大可不必担心,我总要探探他的底。” 卫曦之说得一派云淡风轻,阮太妃了然的看看他,无奈的点点头:“也罢。这些年来,你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娘知你心中所想,只你还是要万般小心些,早些回来,莫让娘牵挂。” “儿子知道。天色尚早,娘回去歇一会儿。我也要再将一些事物理一理,务必在末时末入宫前做好。” “好,明日元日,娘愿你新岁安好。”阮太妃不禁又握紧了儿子的手,目光殷殷。 卫曦之眼里也是复杂而温情,忙回道:“是,儿子会在这里给娘磕头贺春,娘也新岁安好。” “我知。曦儿……那娘先回去了。晚间,娘会拜祭你父王,你不必担心。” “是。儿子不孝。但请娘告知父王,儿子一刻也不曾忘记父仇。” “曦儿……罢了,娘走了。你自己多多保重,记得改日让小丫头来见我。” “好。儿子记住了。” 清明捧了斗篷来,帮阮太妃穿戴好,连风帽也一起戴上,遮了大半脸孔,仍旧扶了阮太妃出去。 阮太妃低头而行,用帕子掩着口鼻,似乎哀伤模样的一路回去了。 而慎王的殿中,也响起一片碗盅掷地碎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发火发怒。 守在屋外的一众下人面面相觑,随即把头低低埋下,越发不敢声张。 ~ 整个慎王府,最憋屈无聊的是唐七糖,最逍遥自在的,也是唐七糖。 刚用过午膳,唐七糖想着,怎么今日没有见到那个混蛋?也是奇怪了。 她一会儿站起来走几步,跟自己说,死混蛋不来,自己不能睡午觉啊,万一自己睡着睡着,他突然进来了,谁知道他又做什么呢? 想想又跑去榻边饮几口茶,想着死混蛋不来,这些势利眼仆妇们连茶水也不给些好的,应该和他说说,好好说说! 她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在记挂他,只是习惯实在是个可怕的东西,无声无息的潜入人心中,很难让人抗拒。 卫曦之制止了门口丫鬟的通报,自己掀了帘子进来时,看见的是唐七糖正喝茶喝得太猛,呛起来,茶水喷了一地,自己大力的拍着胸口咳嗽。 卫曦之几步上前,从后面抱住了她,一手轻拍着她背,笑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喝个茶都这么急么?” 唐七糖本来还没有缓过劲来,卫曦之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咳嗽得更厉害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脸憋得有点红,小巧的耳朵粉色一片,手乱挥着推开他。 卫曦之好笑的看着她,心痒痒的想亲亲她,转念想着还有重要的事,压下了心思,一把抱了她,一下一下帮她顺着气,直等她缓过劲来了,才问道:“人呢?不是指了个丫鬟给你的么?怎么没见她伺候你?” “别提她。还不是你的主意,不让她们和我讲话,或者成天只讲废话,我才不想看见她们!你又来做什么?”唐七糖如今安然的坐在卫曦之膝盖上,斜着眼问道。 自上次打手心事件以来,这男人倒也没有再让那个严厉的老头来恶心自己。唐七糖便觉得,暂时大家先退一步也好,不是说会带自己出去吗?缓和些也好,到时候便有更多机会出逃了。 卫曦之挑挑眉:“我来看你啊,你没想我么?” “没。想你干什么?” “我很想你,糖儿。再说了,等会儿我们便要出去演戏了,我来帮你选衣裳啊,省得你到时候又胡乱穿衣服出去,到了宫里我可不好抱着你呀。” “谁要你抱着了?真是!这次你又要我演什么?还吃手指?没意思!” “不,这次我们换一个,你不是最喜欢恶心人吗?或许,你也可以帮我想想,怎么恶心恶心皇帝皇后?” “你……是说真的?” “真的。你要是有好主意,我会赏……呃,奖励你!可好?”卫曦之说到赏字,忽然舌头打了个结,改成了他尚不习惯的奖励。 “你……当真?” “我虽然在你这里信誉不好,但这次是真的。” “我要男子的衣袍,我要很多很多银票,我要自己上街买一次东西。” “好。我答应你,明日元日,我还可以再答应你一件事,你可以再说一个。” “我想去看我师父,就我自己!” “唔……只给你半个时辰。” “你……真的答应了?” ------题外话------ 大家对文化差异在情感中的影响,都有些什么看法,能来评论区和列列说说么? 昨天发现有些妹子只看见的男主的霸道控制,却似乎忽略了他的身份地位,所受的教育和环境对他的影响。这文在情感处理上,文化差异带来的磨合,将是很重要的一点,所以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难道只有列列觉得这个东西重要么?在生活里影响颇深么?不能?偶家列先生是只歪果仁,因此我对这个问题感受的不要不要的,有时候他做的事偶都恨不得剁了他,可过几天发现,在他的环境里,他才是对的,汗啊! 另外,后期女主还会变强,身世还没有揭秘,男主的身世处境也还没有交代清楚,对比下,当你看见他的放弃和付出,会不会更同情他一点捏?我可怜的曦啊! 第十六章 一言不合就被压 “你……真的答应了?” 唐七糖瞪大了眼,眼珠子转一圈,小脸涨得通红,这逃跑的希望来得太快,太激动了! 卫曦之舔了舔嘴唇,压下心中很多想法,伸出手指轻点了点她的唇,漫声答:“嗯。真的,不过,你若是还和上次一样,自己坐着马车回来,我会很高兴的。” 一想到上次自己算计了一圈,结果非但没逃成,又被人送了回来,唐七糖脸色立马黑了,鼓起腮帮子不说话了。 卫曦之笑着揽紧她,又像说笑又像警告:“好了,糖儿便不要再想着逃跑了,要不然下次我一定一定会把你吃了!” 唐七糖看着他魅惑的眼,轻勾的唇,心里骂了一句:“混蛋,你要是变回小妖,我才要把你吃了!”嘴上却说:“没有下回。我下回若是再逃,一定一定逃得远远的,不让你再抓住我的!” “嗬!有志向!你放心,你若是逃了,天涯海角,我一定一定把你追回来!” “你……也很有志向!彼此彼此!”唐七糖一点也不肯示弱。 卫曦之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说:“那你快说说,今晚我们做些什么?好让你日后有机会逃跑呢?” “唔……我们这样这样……” 出馊主意嘛,唐七糖太拿手了!前世里没少戏弄人,这世里原本也挺好,除了眼前这个混蛋。现在要想法恶心皇帝皇后,这太刺激了!师父,我找到乐子了! 末时末。 冬日的阳光已经西斜,照着两边尚有积雪的宫中甬道,闪闪亮亮的有些晃眼。 巍峨的殿宇一座隔着一座,似乎望不到边。金黄的琉璃瓦一半还在积雪之下,一半却不屈的闪着淡淡的金光,昭示着皇家的赫赫威仪。 红色的宫墙上,白色的积雪还在融化,一点一点地雪水漫下来,使那红色斑驳成各式各样的深红图画。 甬道两侧,时不时有宫人垂头经过,远远看见宽大华贵的王府马车行来,赶紧默默行礼,背转过声避让,如皇宫中的一个个雕像。 唐七糖半跪在马车车窗前,好奇的掀起一角帘子,把眼睛贴在上面,转着头,兴趣盎然的向外张望。 卫曦之慵懒的靠在车里大大的锦缎迎枕上,兴趣盎然的看着她。 “你能耐。只有你的车是直驶进来的?!噢,特别待遇啊。”唐七糖不回头,一个人小声自问自答。 隔了一会儿,又咕哝一声,无限遗憾似的:“嗯……都是老头!讨厌的老头。” “咦?卫方勉?不是!有点像,一定是他兄弟!皇帝很老了吗?怎么这个儿子这么老气!” “嗯,这个不错!少年俊才呀!这才像话!小哥哥呀,转过头来呀,让我再看一看。” 唐七糖看的兴起,一个人细细碎碎的说着话,旁若无人。 卫曦之刚开始还听得好笑,嘴角轻勾着,只觉眼前的小女子实在好玩的很,可当听见最后一句时,却忽然也凑近了窗,恼怒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旋即一把甩了车帘,顺手抱过唐七糖,磨着牙说:“你做什么呢?敢看别的男人?” 唐七糖正看得起劲呢,突然被卫曦之按在车垫子上,很不甘愿的挣扎着爬上来:“我看别的男人怎么了?关你什么事?我就爱看别的男人了!”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是我的人!这辈子只能看着我!”卫曦之紧绷着脸,似乎真生气了。 “莫名其妙!你个疯子!是你劫了我,囚禁了我!你还好意思说!我为什么是你的人?你问过我吗?我答应了吗?我们是确定男女恋爱关系了,还是结婚了?切!”唐七糖也紧绷着脸,气得不得了。 “什么叫确定男女……恋……爱关系?结婚?是指成婚吗?不许说这些怪话,好好说话!我有你的身契!你当然是我的人!我何须问你!” “得了得了!我不和你这种古人说话!话不投机半句多!有身契怎么了?先别说那身契到底是真是假,一张纸就能买了我的灵魂我的心?!呸!想得美!”唐七糖不屑的挥着手。 唐七糖太生气了,疯子!所以说,代沟啊,文化差异啊是最难填补的东西!这古人就是古人,长得好看有屁用!尽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唐七糖岂是一张身契能困住的人?! 看着小丫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卫曦之也很生气,这小东西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尽说些不合规则的事情?她怎么与自己印象里的所有女人这般不一样呢?她这般与自己日日耳鬓厮磨着,竟然还说这种话?难道真像师父说的,得先把她吃了,她才会献上自己的心? 卫曦之想到此,一把又将她推倒在车里,翻身压住了她半边身子,心里翻滚着东方无忌的话:“那……你是不是觉得,我该早早把你收拾了?!这样,你是不是就会献上你的心?嗯?” 慎王府的马车,是少数能驶进宫中的车驾,但也需谨慎慢行,那速度,几乎等同于走路。马车又平又稳,还十分有节奏的颠簸着。 阳光从车帘上映进来,车里有些暗沉,却也十分隐秘,吊放在车厢角落的薰香球,一点一点的释放着沉水香幽幽淡淡的气息。 车里,本该是一片温软馨香的小天地。 可唐七糖看见眼前男子俊美白皙的脸认真极了,带着恼怒,带着股莫名其妙的醋意紧抱着她,他的身子越压越紧,气息喷在她脸上,眼眸里是明显的。 她抿了抿嘴,大眼睛死死的盯住他,忽然也发了狠,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卫曦之,你要是敢,我唐七糖以我师父的名义起誓,这辈子,你都别想得到我的心!” 小人儿身子温软得让人心醉,越靠近,心智越难控制。若不是自己常常刻意接近她,锻炼自己的意志力,恐怕又要亲上她。 她的眼神坚定而倔强,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子神情,即便此时她困在自己身下,也丝毫没有一丝要妥协的念头,她倒还真有自己的影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教养出这样的她? 怎么办?小东西你赢了!我想得到你,想得到,像你口中所说的,你的灵魂,你的心! 卫曦之压下自己的身体,几乎鼻子尖对着鼻子尖,生生压制着脑海里那要狠狠亲吻她的冲动,捏住她不由自主微微上翘的下巴,也一字一句的说:“糖儿!我也用我逝去父王的名义起誓,这辈子,我要定了你!你的人,你的灵魂,你的心!除非我死,我一定一定要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男人身上,有着强烈的青春滚烫的气息,混合在沉水香里,冲击着唐七糖的嗅觉,也冲击着唐七糖的意识。 她听见他沉重的喘息声,看见他放大的眼眸深处,那股子浓烈到可怕的执着,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简直是个疯子!师父说过,但凡对一件事情过分执着的人,都可以说成是疯子,而往往,胜利属于这样的疯子…… 她脸涨得通红,艰难的呼吸着,倔强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马车却忽然停了。 慎王府的人早被拦在了宫门外,外面是迎人进来的宫里小黄门那恭谨的声音:“王爷!南乾宫到了。” 车里静默,两股同样倔强的眸光对视着,无声的气流涌动着,对抗着,连空气都仿佛在噼啪作响。 “呵呵……” 男人却忽然笑了,极开怀的笑。 他凤眼儿弯弯,卧蚕眼睑拢上去,嘴角大大的新月弧,低沉磁性的笑声乍起,暗沉的车厢里,霎那间如花开的声音,如花开的情景。 他低下头,在唐七糖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忽然往旁边翻身离开,却一把将唐七糖又搂住,暗哑的声音贴上耳际:“糖儿别怕!我等!” 唐七糖半趴在他胸口,看着他魅惑的笑,稍稍舒缓着自己的紧张,却还是眉头紧皱:师父,我碰上了一个疯子…… 外面,小黄门又是谦恭而有些急切的提醒声:“王爷,请您落驾,皇上正等着见您那……” 卫曦之这才慢慢的坐起来,一把将唐七糖拎到自己身前,细心的帮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丝,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糖儿,关于你是不是我女人的帐,我们回去再算。这会儿,我们先演戏去。别忘了,你演好了,我的奖励一样不会少!” 唐七糖甩开他的手,自己理了理衣裙,抬抬下巴,冷笑一声:“不就是恶心你的仇人么?放心!为了离开你,我定然不负所托!” “哦?真是有志气啊!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仇人?” “切,难不成是恩人么?我又不是傻子。” “呵呵!那,糖儿怕不怕?我是个与天下之尊有仇的人呢!” “我?能让我怕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你也不怕我?” “你,你算是人吗?” “糖儿!怎么说话呢?” “好了,好了,正事要紧!” 唐七糖推开他,掩饰着之前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心慌,自己撩开车帘,往外看了看。 小黄门恭敬的站在一米开外,从他那里视线一路延伸,便是一座高高的宫殿,如同前世的故宫中的类似殿宇。 高高的台阶,高高的柱子,高高的雕花大门,高高的屋脊,最顶处,是狰狞着面目的镇脊神兽。 这样望去,整座宫殿庄严肃穆的一丝不苟,持刀的侍卫,巨大的石狮,无声的武装成凛然不可侵犯的皇权。 唐七糖利落的跳下车,略理了理衣裙,头探进车里轻喊:“疯爷,下车!上戏!” 卫曦之又好气又好笑,磨了磨牙,伸出手来,扶了唐七糖的肩,一脸病容的下了马车。 小黄门这才抖抖手中的拂尘,向两人伸手示意着,在前方引着路,迎阶而上。 南乾宫,龙泽国皇帝的住所,除了朝会以外,很多事物便在南乾宫处理,龙泽国皇权的中心。 唐七糖半扶着卫曦之,跨入南乾宫高高门槛的刹那,便感觉无数的眼神看向了自己两人。 她低垂着头,皱了皱眉,感觉卫曦之的手轻捏了捏她。 她明白,这男人是在安慰她呢。 可我唐七糖是什么人?什么都可以认,就是不能认输啊!不就几个人看吗,难道我会怕吗,担心你自己,少给我在这假仁假义。 唐七糖也借着衣服的阻挡,在自以为无人看见处,突然的,狠狠的,拧住了卫曦之的手臂,360度旋转…… “啊……” 猝不及防的,卫曦之痛呼出声,完全没有控制的大叫起来,吓了唐七糖一小跳,吓得满屋的人一大跳。 唐七糖就是想着皇宫所在,即便自己拧死他,他一定会忍着不出声,可现在……什么情况? 唐七糖有些惊吓的抬头看卫曦之,却见他冲自己眨眨眼。 嗬!这就演上了?也不说一声! 唐七糖无语的撇过头,看向殿里的人。 殿中轩敞开阔,巨幅的帷幔挂了好几层,看不到更深处是什么,也无暇去看。 此时,正对着门的是几个或紫,或红色官袍的大臣,整齐的站了一排,面向左侧的房间,似乎在等着皇帝召见;殿宇各处,无声的站了好些太监宫娥。只此时,不管是大臣还是宫人,目光都集中在了唐七糖两人身上,眼中皆是惊讶之色。 左侧的房间挂着团龙云纹的门帘,雕花的落地罩后是薄薄的锦丝幔帐,隐约可见里面有人影晃动。 正当唐七糖歪着头探看之时,那大红色的门帘一掀,里面便出来了个白面无须的大太监,压着声音,寒着脸喝道:“何人如此喧哗?拉出去杖责!” “啊……痛啊……” 卫曦之忽然又大叫了一声,特意提醒人喧哗的就是他似的。 唐七糖赶紧低下头,笑得抖肩。 果然,那大太监定睛看来,见是卫曦之,张了张嘴,先‘嘶’的抽了声气,声音大得像警报一下,把四周的目光都吓回去了,正是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陈襄。 陈襄脚步有些浮夸的走过来,深揖着行了礼,皮笑肉不笑的喊:“哟!慎王爷来了!皇上等您那!老奴这就进去通报……” “有劳陈公公。”卫曦之摆摆手。 陈襄赶紧又掀帘子进去了。不一会儿的,就出来说:“慎王爷,皇上请您这就进去那!” “嗯,痛啊!陈公公,你过来些,扶着本王。”卫曦之却冲陈襄招招手。 陈襄白面馒头似的脸皮抽了抽,到底没敢违抗,弯着腰走过来,伸出手臂给卫曦之搭着,一脸痛苦的问:“慎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看得老奴心疼那。” “心口痛啊!不知道为什么,一进这殿门,本王就心口痛!啊……” 卫曦之一边说着,临进那门了,又突然大喊了一声。 陈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抖。 唐七糖死命低着头,笑得不行,这死男人,装起来比自己还厉害。 帘后,是另一派天地。 唐七糖没抬头,只用眼角余光两边瞅。 红底织着百兽繁花的厚重地衣,铺满了整个殿宇;光线充足,尤其是靠南一侧,明晃晃的和别的古代屋宇不同,显见是按了大面积的玻璃; 所有的器件不是擦得发亮,就是繁复隆重得让人望而生畏;南边榻上,可以看见一身明黄的衣袍角,北边一排椅子上,可以看见几双华贵的靴子,和一辆木质的轮椅车。 没等唐七糖打量完,就见榻上的黄袍角动了动,有威严的声音传来:“曦儿来了!可真难得!这是怎么了?” “给皇叔父请安!还请皇叔父赶紧给侄儿个座,侄儿撑不住了!”卫曦之半边身子压在陈襄身上,声音半死不活,脸色苍白着,似乎真病得不轻。 “这是怎么了?来,到榻上来坐。”皇帝的声音听着倒也体贴。 陈襄只好扶着,或者说几乎是背着卫曦之,白胖脸涨红着,把人带到皇帝旁边。 卫曦之也不推辞,一屁股坐在了皇帝身边,还半倚着,没个正形。 陈襄不敢说话,赶紧退下了。 唐七糖无处可去,正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找个角落呆呢,卫曦之一把揽住她,将她也拉在榻上,半边身子靠上她。 好嘛,这就和皇帝平起平坐了! 第十六章 一言不合就被压 “你……真的答应了?” 唐七糖瞪大了眼,眼珠子转一圈,小脸涨得通红,这逃跑的希望来得太快,太激动了! 卫曦之舔了舔嘴唇,压下心中很多想法,伸出手指轻点了点她的唇,漫声答:“嗯。真的,不过,你若是还和上次一样,自己坐着马车回来,我会很高兴的。” 一想到上次自己算计了一圈,结果非但没逃成,又被人送了回来,唐七糖脸色立马黑了,鼓起腮帮子不说话了。 卫曦之笑着揽紧她,又像说笑又像警告:“好了,糖儿便不要再想着逃跑了,要不然下次我一定一定会把你吃了!” 唐七糖看着他魅惑的眼,轻勾的唇,心里骂了一句:“混蛋,你要是变回小妖,我才要把你吃了!”嘴上却说:“没有下回。我下回若是再逃,一定一定逃得远远的,不让你再抓住我的!” “嗬!有志向!你放心,你若是逃了,天涯海角,我一定一定把你追回来!” “你……也很有志向!彼此彼此!”唐七糖一点也不肯示弱。 卫曦之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说:“那你快说说,今晚我们做些什么?好让你日后有机会逃跑呢?” “唔……我们这样这样……” 出馊主意嘛,唐七糖太拿手了!前世里没少戏弄人,这世里原本也挺好,除了眼前这个混蛋。现在要想法恶心皇帝皇后,这太刺激了!师父,我找到乐子了! 末时末。 冬日的阳光已经西斜,照着两边尚有积雪的宫中甬道,闪闪亮亮的有些晃眼。 巍峨的殿宇一座隔着一座,似乎望不到边。金黄的琉璃瓦一半还在积雪之下,一半却不屈的闪着淡淡的金光,昭示着皇家的赫赫威仪。 红色的宫墙上,白色的积雪还在融化,一点一点地雪水漫下来,使那红色斑驳成各式各样的深红图画。 甬道两侧,时不时有宫人垂头经过,远远看见宽大华贵的王府马车行来,赶紧默默行礼,背转过声避让,如皇宫中的一个个雕像。 唐七糖半跪在马车车窗前,好奇的掀起一角帘子,把眼睛贴在上面,转着头,兴趣盎然的向外张望。 卫曦之慵懒的靠在车里大大的锦缎迎枕上,兴趣盎然的看着她。 “你能耐。只有你的车是直驶进来的?!噢,特别待遇啊。”唐七糖不回头,一个人小声自问自答。 隔了一会儿,又咕哝一声,无限遗憾似的:“嗯……都是老头!讨厌的老头。” “咦?卫方勉?不是!有点像,一定是他兄弟!皇帝很老了吗?怎么这个儿子这么老气!” “嗯,这个不错!少年俊才呀!这才像话!小哥哥呀,转过头来呀,让我再看一看。” 唐七糖看的兴起,一个人细细碎碎的说着话,旁若无人。 卫曦之刚开始还听得好笑,嘴角轻勾着,只觉眼前的小女子实在好玩的很,可当听见最后一句时,却忽然也凑近了窗,恼怒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旋即一把甩了车帘,顺手抱过唐七糖,磨着牙说:“你做什么呢?敢看别的男人?” 唐七糖正看得起劲呢,突然被卫曦之按在车垫子上,很不甘愿的挣扎着爬上来:“我看别的男人怎么了?关你什么事?我就爱看别的男人了!”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是我的人!这辈子只能看着我!”卫曦之紧绷着脸,似乎真生气了。 “莫名其妙!你个疯子!是你劫了我,囚禁了我!你还好意思说!我为什么是你的人?你问过我吗?我答应了吗?我们是确定男女恋爱关系了,还是结婚了?切!”唐七糖也紧绷着脸,气得不得了。 “什么叫确定男女……恋……爱关系?结婚?是指成婚吗?不许说这些怪话,好好说话!我有你的身契!你当然是我的人!我何须问你!” “得了得了!我不和你这种古人说话!话不投机半句多!有身契怎么了?先别说那身契到底是真是假,一张纸就能买了我的灵魂我的心?!呸!想得美!”唐七糖不屑的挥着手。 唐七糖太生气了,疯子!所以说,代沟啊,文化差异啊是最难填补的东西!这古人就是古人,长得好看有屁用!尽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唐七糖岂是一张身契能困住的人?! 看着小丫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卫曦之也很生气,这小东西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尽说些不合规则的事情?她怎么与自己印象里的所有女人这般不一样呢?她这般与自己日日耳鬓厮磨着,竟然还说这种话?难道真像师父说的,得先把她吃了,她才会献上自己的心? 卫曦之想到此,一把又将她推倒在车里,翻身压住了她半边身子,心里翻滚着东方无忌的话:“那……你是不是觉得,我该早早把你收拾了?!这样,你是不是就会献上你的心?嗯?” 慎王府的马车,是少数能驶进宫中的车驾,但也需谨慎慢行,那速度,几乎等同于走路。马车又平又稳,还十分有节奏的颠簸着。 阳光从车帘上映进来,车里有些暗沉,却也十分隐秘,吊放在车厢角落的薰香球,一点一点的释放着沉水香幽幽淡淡的气息。 车里,本该是一片温软馨香的小天地。 可唐七糖看见眼前男子俊美白皙的脸认真极了,带着恼怒,带着股莫名其妙的醋意紧抱着她,他的身子越压越紧,气息喷在她脸上,眼眸里是明显的。 她抿了抿嘴,大眼睛死死的盯住他,忽然也发了狠,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卫曦之,你要是敢,我唐七糖以我师父的名义起誓,这辈子,你都别想得到我的心!” 小人儿身子温软得让人心醉,越靠近,心智越难控制。若不是自己常常刻意接近她,锻炼自己的意志力,恐怕又要亲上她。 她的眼神坚定而倔强,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子神情,即便此时她困在自己身下,也丝毫没有一丝要妥协的念头,她倒还真有自己的影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教养出这样的她? 怎么办?小东西你赢了!我想得到你,想得到,像你口中所说的,你的灵魂,你的心! 卫曦之压下自己的身体,几乎鼻子尖对着鼻子尖,生生压制着脑海里那要狠狠亲吻她的冲动,捏住她不由自主微微上翘的下巴,也一字一句的说:“糖儿!我也用我逝去父王的名义起誓,这辈子,我要定了你!你的人,你的灵魂,你的心!除非我死,我一定一定要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男人身上,有着强烈的青春滚烫的气息,混合在沉水香里,冲击着唐七糖的嗅觉,也冲击着唐七糖的意识。 她听见他沉重的喘息声,看见他放大的眼眸深处,那股子浓烈到可怕的执着,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简直是个疯子!师父说过,但凡对一件事情过分执着的人,都可以说成是疯子,而往往,胜利属于这样的疯子…… 她脸涨得通红,艰难的呼吸着,倔强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马车却忽然停了。 慎王府的人早被拦在了宫门外,外面是迎人进来的宫里小黄门那恭谨的声音:“王爷!南乾宫到了。” 车里静默,两股同样倔强的眸光对视着,无声的气流涌动着,对抗着,连空气都仿佛在噼啪作响。 “呵呵……” 男人却忽然笑了,极开怀的笑。 他凤眼儿弯弯,卧蚕眼睑拢上去,嘴角大大的新月弧,低沉磁性的笑声乍起,暗沉的车厢里,霎那间如花开的声音,如花开的情景。 他低下头,在唐七糖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忽然往旁边翻身离开,却一把将唐七糖又搂住,暗哑的声音贴上耳际:“糖儿别怕!我等!” 唐七糖半趴在他胸口,看着他魅惑的笑,稍稍舒缓着自己的紧张,却还是眉头紧皱:师父,我碰上了一个疯子…… 外面,小黄门又是谦恭而有些急切的提醒声:“王爷,请您落驾,皇上正等着见您那……” 卫曦之这才慢慢的坐起来,一把将唐七糖拎到自己身前,细心的帮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丝,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糖儿,关于你是不是我女人的帐,我们回去再算。这会儿,我们先演戏去。别忘了,你演好了,我的奖励一样不会少!” 唐七糖甩开他的手,自己理了理衣裙,抬抬下巴,冷笑一声:“不就是恶心你的仇人么?放心!为了离开你,我定然不负所托!” “哦?真是有志气啊!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仇人?” “切,难不成是恩人么?我又不是傻子。” “呵呵!那,糖儿怕不怕?我是个与天下之尊有仇的人呢!” “我?能让我怕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你也不怕我?” “你,你算是人吗?” “糖儿!怎么说话呢?” “好了,好了,正事要紧!” 唐七糖推开他,掩饰着之前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心慌,自己撩开车帘,往外看了看。 小黄门恭敬的站在一米开外,从他那里视线一路延伸,便是一座高高的宫殿,如同前世的故宫中的类似殿宇。 高高的台阶,高高的柱子,高高的雕花大门,高高的屋脊,最顶处,是狰狞着面目的镇脊神兽。 这样望去,整座宫殿庄严肃穆的一丝不苟,持刀的侍卫,巨大的石狮,无声的武装成凛然不可侵犯的皇权。 唐七糖利落的跳下车,略理了理衣裙,头探进车里轻喊:“疯爷,下车!上戏!” 卫曦之又好气又好笑,磨了磨牙,伸出手来,扶了唐七糖的肩,一脸病容的下了马车。 小黄门这才抖抖手中的拂尘,向两人伸手示意着,在前方引着路,迎阶而上。 南乾宫,龙泽国皇帝的住所,除了朝会以外,很多事物便在南乾宫处理,龙泽国皇权的中心。 唐七糖半扶着卫曦之,跨入南乾宫高高门槛的刹那,便感觉无数的眼神看向了自己两人。 她低垂着头,皱了皱眉,感觉卫曦之的手轻捏了捏她。 她明白,这男人是在安慰她呢。 可我唐七糖是什么人?什么都可以认,就是不能认输啊!不就几个人看吗,难道我会怕吗,担心你自己,少给我在这假仁假义。 唐七糖也借着衣服的阻挡,在自以为无人看见处,突然的,狠狠的,拧住了卫曦之的手臂,360度旋转…… “啊……” 猝不及防的,卫曦之痛呼出声,完全没有控制的大叫起来,吓了唐七糖一小跳,吓得满屋的人一大跳。 唐七糖就是想着皇宫所在,即便自己拧死他,他一定会忍着不出声,可现在……什么情况? 唐七糖有些惊吓的抬头看卫曦之,却见他冲自己眨眨眼。 嗬!这就演上了?也不说一声! 唐七糖无语的撇过头,看向殿里的人。 殿中轩敞开阔,巨幅的帷幔挂了好几层,看不到更深处是什么,也无暇去看。 此时,正对着门的是几个或紫,或红色官袍的大臣,整齐的站了一排,面向左侧的房间,似乎在等着皇帝召见;殿宇各处,无声的站了好些太监宫娥。只此时,不管是大臣还是宫人,目光都集中在了唐七糖两人身上,眼中皆是惊讶之色。 左侧的房间挂着团龙云纹的门帘,雕花的落地罩后是薄薄的锦丝幔帐,隐约可见里面有人影晃动。 正当唐七糖歪着头探看之时,那大红色的门帘一掀,里面便出来了个白面无须的大太监,压着声音,寒着脸喝道:“何人如此喧哗?拉出去杖责!” “啊……痛啊……” 卫曦之忽然又大叫了一声,特意提醒人喧哗的就是他似的。 唐七糖赶紧低下头,笑得抖肩。 果然,那大太监定睛看来,见是卫曦之,张了张嘴,先‘嘶’的抽了声气,声音大得像警报一下,把四周的目光都吓回去了,正是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陈襄。 陈襄脚步有些浮夸的走过来,深揖着行了礼,皮笑肉不笑的喊:“哟!慎王爷来了!皇上等您那!老奴这就进去通报……” “有劳陈公公。”卫曦之摆摆手。 陈襄赶紧又掀帘子进去了。不一会儿的,就出来说:“慎王爷,皇上请您这就进去那!” “嗯,痛啊!陈公公,你过来些,扶着本王。”卫曦之却冲陈襄招招手。 陈襄白面馒头似的脸皮抽了抽,到底没敢违抗,弯着腰走过来,伸出手臂给卫曦之搭着,一脸痛苦的问:“慎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看得老奴心疼那。” “心口痛啊!不知道为什么,一进这殿门,本王就心口痛!啊……” 卫曦之一边说着,临进那门了,又突然大喊了一声。 陈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抖。 唐七糖死命低着头,笑得不行,这死男人,装起来比自己还厉害。 帘后,是另一派天地。 唐七糖没抬头,只用眼角余光两边瞅。 红底织着百兽繁花的厚重地衣,铺满了整个殿宇;光线充足,尤其是靠南一侧,明晃晃的和别的古代屋宇不同,显见是按了大面积的玻璃; 所有的器件不是擦得发亮,就是繁复隆重得让人望而生畏;南边榻上,可以看见一身明黄的衣袍角,北边一排椅子上,可以看见几双华贵的靴子,和一辆木质的轮椅车。 没等唐七糖打量完,就见榻上的黄袍角动了动,有威严的声音传来:“曦儿来了!可真难得!这是怎么了?” “给皇叔父请安!还请皇叔父赶紧给侄儿个座,侄儿撑不住了!”卫曦之半边身子压在陈襄身上,声音半死不活,脸色苍白着,似乎真病得不轻。 “这是怎么了?来,到榻上来坐。”皇帝的声音听着倒也体贴。 陈襄只好扶着,或者说几乎是背着卫曦之,白胖脸涨红着,把人带到皇帝旁边。 卫曦之也不推辞,一屁股坐在了皇帝身边,还半倚着,没个正形。 陈襄不敢说话,赶紧退下了。 唐七糖无处可去,正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找个角落呆呢,卫曦之一把揽住她,将她也拉在榻上,半边身子靠上她。 好嘛,这就和皇帝平起平坐了! 第十七章 七比八大 屋子里一时静默。 好半天,听见皇帝的声音缓缓地问,那话语听不出情绪:“曦儿既是身体不适,怎么还来宫中了?往年皇叔父总请你不到呢!” 唐七糖微微抬头,偷眼打量,对面的皇帝,眼神正无比认真地看着卫曦之,十分深沉。 他的脸容和卫曦之有几分像,年轻时想必长的不错。只是天底下当皇帝的人,想必日日里要算计的事情多,额头上,眉宇里,皆有着极深的两条皱痕,看着既威严又沉重;唇上留了又黑又硬的短须,嘴角下垂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头上束了一个又厚又大的金冠,上面錾刻的龙纹深而繁,金光闪闪。明黄的袍子上满满的龙,张牙舞爪,狰狞凶狠,一点也不好看。他的手从满绣着江海云水纹的袖管里伸出来交握着,皮肤虽白皙却骨节粗大。 一个古板深沉的短命皇帝! 唐七糖马上给他下了个定语,觉得自己鉴定完毕,不声不响重新又埋下头,却感觉对面有好几道目光射过来,唐七糖便微偏了头,也看过去。 四个皇子!差不多服饰的皇子! 第二个是卫方勉。不笑的时候一点也不好看!瞪我干什么?笨蛋!都是因为你,害我没逃出去! 唐七糖狠狠的也瞪卫方勉一眼,转开眼去看别人。 卫方勉左边的,就是自己在路上看见的,长得和他有些像的人,果然是他的大哥!奇怪,一个人有酒窝,和没有酒窝差距这么大么?为什么这人看起来一副愁苦模样?当皇子很辛苦么?唉呀呀!一派在人间受苦模样,我要是皇帝,肯定不待见你! 卫方勉右边的,是个坐着轮椅的男子,同样的皇子袍服,只有他没有系明黄的腰带,衣服有些松散,人也似乎很松散,唐七糖看他时,他正好也看着她。 他竟然对她浅浅笑了一下!一派云淡风轻模样。 袍服盖着他的腿,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毛病,但显然,这人不良于行,也不知道宫里这么多台阶门槛,他被怎么抬进来的?唉呀!可惜了!长得挺好看!皇家种子真不错啊! 第四个,四皇子。……啧!奇怪了,我招你惹你了?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脸上有东西,还是你眼睛坏了?切!我又不认识你,老看我干什么! 唐七糖看了一溜回来,不屑的低下头,正好听见卫曦之拉长了声音在答话:“皇叔父盛情,侄儿怎好总是推托。这些年总不能来,心中过意不去,这些日子侄儿觉得好些了,便想来看看皇叔父,多谢皇叔父多年来的照应!可不知为何,侄儿刚一进这殿门,心口忽然疼起来,像有人在掐自己似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唐七糖听得真觉得自己有点憋不住想笑,可却听皇帝道:“竟有此事?!陈襄,快宣御医!” 很快,御医像在门口候着似的,一下子便来了。行礼,诊脉,许久才行礼退在一旁。 卫曦之懒洋洋的靠在唐七糖身上,看看对面的皇帝,对御医说:“有劳太医了!本王怎么样了?是不是快要死了?” “曦儿不得胡言乱语!苏院正快说,慎王是怎么了?”皇帝撇了一眼卫曦之,那不满意十分明显,只不知道是对他的形状,还是对他的言语。 那苏院正赶紧答话:“是。回禀皇上。慎王爷……还是与以往一样的脉息……,至于王爷所说的心口痛,老臣一时……诊不出原因所在……” “你什么意思?你诊不出?连你也诊不出?那本王真的快死了!没救了!唉呀这可怎么好……啊……痛啊!”没等皇帝开口,卫曦之便在那里夸张的大呼小叫。 “这……这……老臣无能!若不然,且容老臣再诊一回……”苏院正脸色有些白,抬眼看了看皇帝,皱着眉。 皇帝也皱眉,额头上的纹路愈发深了:“曦儿忍着些,那便让苏院正再诊一诊,若实在不适,便先回去,贺岁宴哪有你的身子重要。” “皇叔父,我不!侄儿可是特意来参加贺岁宴的,好好儿来了,才进了殿才这样的!会不会是这殿里有什么人不想我来,在咒我啊?再兴许,我等会儿就好了!苏院正好好的给本王瞧瞧,你是不是不想本王参加贺岁宴,打马虎眼呢?”卫曦之似乎硬撑着起身,苍白的脸很是生气。 皇帝的脸几不可见的抽了抽。 苏院正忙不迭声的说道:“老臣不敢!老臣不敢!” “那你好好的给本王看看,开些好药给我!别耽误了本王参加贺岁宴,见见人啊!总让本王在府里呆着,本王会发疯的!” “呃……是是是!” 苏院正微抬头,和皇帝对了一眼,只好又走过来给卫曦之把脉,又是好半天,才说道:“的确是!慎王的确有些邪风入侵,心律不齐,无碍无碍!老臣这就给王爷开一些疏散的好药。” “你看你看,本王就说你打马虎眼?这会儿才说!皇叔父,若不是您一向关照侄儿,侄儿都要以为这些个御医受人指使,巴不得侄儿早些死呢!反正侄儿一身是病,他们便这么糟贱侄儿!” 卫曦之半躺着,手指点着苏院正,苏院正一张脸憋得通红,看看卫曦之,看看皇帝,既不敢分辩也不敢走,只好抖着手垂头站着。 皇帝似乎还真很好性情,看了苏院正半天,竟然安抚起卫曦之来:“曦儿,不要胡说了!有皇叔父在,谁敢糟贱你!你既身体不适,自然该在府中好好休养的,即便不出来,也没人敢说你半句!” “皇叔父明鉴啊,侄儿日渐大了,后年便及冠了!可谁知道侄儿活不活得到后年?!这身子,时不时地犯病,侄儿如今也习惯了!可侄儿想,侄儿好不容易来这世间一遭,虽没了父王,可有皇叔父您撑腰啊,侄儿该活得更自在些才对!因此上,侄儿以后也要常常出来走走,宫里,城外,各府,都该去看看!皇叔父觉得呢?” “曦儿……真如此想?”皇帝的脸深沉的看不出情绪。 “啊,侄儿真如此想。” “那你若是在别人府里犯病了,可怎么好?” “皇叔父,人人都知道侄儿有病,犯病了便送侄儿回府啊!只要皇叔父不怪罪侄儿,谁敢说什么?皇叔父便依了侄儿!谁让侄儿没了父王,只有皇叔父呢!” “这……曦儿,你的病……非比寻常,上回,皇叔父听陈襄说你还吃……曦儿,你,若是你跑到别人府里也那般做,皇叔父也难为。” “吃什么?美人手指?哎呀!那可是好玩意!不过别人府里的侄儿可不吃!皇叔父,侄儿说给你听啊,真好吃啊!生吃更甚……”卫曦之忽然一骨碌从唐七糖身上坐起来,兴致勃勃地要和皇帝讨论手指头之美味。 “曦儿!罢了!你,你若真能不过分,皇叔父便许你出去看看。你既有心来参加宫宴,便先和你兄弟几个下去,皇叔父再见几个臣工,也要去开宴了!去!” 皇帝摆着手,也冲对面的几个皇子点点头,最年长的那个皇子便走过来扶了卫曦之,说道:“既然如此,那儿臣们先告退了。曦之,来,我扶着你。” “如此,便多谢大皇兄了!”卫曦之笑着,拉住大皇子的手臂坐起来,一手揽过唐七糖,只管走了。 卫方勉摸了摸鼻子,转身去推了三皇子的轮椅车,也给皇帝行礼退了。 四皇子卫行之眼睛从未离开过唐七糖,此时瞪着她的背影,咬着牙,握着拳留在了当地。 等人一走,四皇子便转过来喊道:“父皇!那疯子又折腾什么?父皇,他一个疯癫之人,怎好让他来参加宫宴?!他如此不守礼节,父皇怎不责罚他?他……” “住口!你这是在教朕做事吗?你硕伯父为国捐躯,只这么一根独苗,朕对他宽容些都是应当!你懂什么?!下去!”皇帝脸色阴沉沉的,没等四皇子说完,便打断了他。 四皇子低下头,想想不甘心,说道:“父皇!他还用女人!” 皇帝眼神不明的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睛看一眼垂头站在一边的苏院正,忽然厉声道:“下去!多事!” 四皇子眼见皇帝真生气了,再不敢讲,这才行礼退下了。 他脚步飞快的出了殿,却并不往宫宴的方向去,而是跺跺脚,往自己的寝宫而去了。 皇帝等人都走了,沉默了好一会,开口道:“怎样了?” 苏院正赶紧上前跪下了,恭谨的答话:“回禀皇上,毒入骨血,不可治了的,和往年一样!” “嗯。真没有减轻?” “的确没有。” “听说他最近并未再晕倒,似乎发病也少了些,这又是为何呢?” “这……他这毒本就难得,发病也不定时,因此上这也不算什么……” “那他说的心口疼,可是谎话?” “回禀皇上,这毒……本就让人心智糊涂,他这样……呃,老臣也实在不知他是真是假。” “脉息上看不出来么?” “回禀皇上,他这毒,影响太深,一旦得病,很难清楚把握……” “也罢了!那子嗣上……” “决计与往年无异!” “……下去!” “是!老臣告退!” ~ 熙庆殿。 一应宫宴用具皆摆放齐整,大红的地衣一路铺到高高的首座上,两边按照次序,一席一席的几案延伸直至门口。 一些低等官职的臣工已经远远的坐了,谨慎小心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一些品阶高些的官员们则一群的说着什么,殿里便有着低低的嗡嗡声。 着装喜庆的宫人们忙碌着,脚步匆匆的穿梭在宽大的殿堂各处,恭谨而灵活。 唐七糖跟在卫曦之身边,一路直入了熙庆殿,跟本就不管别人看着她异样的目光,左看看右瞅瞅,新奇的很。 一路过来,已经知道了大皇子叫卫方育,三皇子叫卫方远,都已经不住在宫中,只是都未婚配,并没有女眷随行。 几人到了殿里,早已有候着的宫人们迎上来,引领几人去各自的座位。贺岁宴自来被皇室看重,因此贺岁宴时座次都是将皇室成员安排在前面。 除了中间用半隐半现的帘子隔开的女席之外,卫曦之的座次排得很近前。第一席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第二席便是卫曦之和三皇子了。 到底是皇家,三皇子的轮椅车一到门槛,就有宫人过来抬进抬出,还有个候在一边的婢女模样的小丫头,显见是这三皇子用惯的下人,此时已经走过来,默默站在三皇子的轮椅后,等着吩咐。 她看了看同样站在卫曦之身后的唐七糖,很是友好的笑了笑。 小丫头看起来和唐七糖差不多年纪,容貌很清秀,梳着简单的单螺髻,没有什么金银首饰,只扎了根银红色的绸带子,眼眸清凉,红唇粉粉。 唐七糖便也对她笑了笑,小丫头左右看看,见没人在意她们,便压低声音和唐七糖打招呼:“这位妹妹好。我叫八子。你叫什么?” “呃?我……小七!我比你大!”唐七糖总是不认输,看看小丫头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身材,笑笑说。 “小七?你是说七比八大?呵呵,你真好玩。若是说年纪,你肯定比不过我。我今年十七了,妹妹几岁?”八子一声绿色的绸袄裙,是庆京城里常见的大户人家丫环打扮,歪着头好笑的看着唐七糖说。 “啊?你骗我的?”唐七糖又上下打量她,这八子,长得可真小巧。 “呵呵,妹妹真有意思,我骗你干什么?我自小就长得小,家里穷,差点不活了,才卖了的。妹妹家里也有许多兄弟姐妹?七个?” “呃……不!就一个,也怕养不活,所以才叫小七。” “啊?一个?一个还卖了你?妹妹真是可怜。” “呃,我……”唐七糖随口一句,却见八子满眼的怜惜,她忽然有点扯不下去。师父说过了,不可欺负老实人。 “没事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惜妹妹在慎王府当差,不得随意出来,若不然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姐姐,姐姐在二爷府上还能说上话!” 八子很热情地帮她解围起来,倒让唐七糖有点小感动,便说:“好啊。以后我有什么事,便来找姐姐。” 八子闻言却反而疑惑起来,拿眼偷看了几下前面的卫曦之,十分小声地问:“慎王爷许你出来?不是说慎王府的人自入了府,便不得出来的么?” 啊,原来还有这事?怪不得一个个都见卫曦之怕得要死!这个魔鬼!这个疯子!自己一定要逃出去,决不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唐七糖想着这些,不禁咬了咬牙,却听见殿里钟鼓齐鸣了几下,这是提醒宴席要开始了。 八子冲她点点头,赶紧站去了三皇子后面,唐七糖也走到卫曦之后面装样子。 果然,帘子后一阵阵香风传来,有许多宫中女眷依次进来,有司仪的礼官唱诵着,众人恭迎皇后,一时间帘子后环佩叮当,衣香鬓影,在明亮的灯火里起起落落。 才刚落定,又是几声钟鼓,众人又唱诵着恭迎皇帝。 满殿都是谦卑的背脊,连卫曦之也不例外。 唐七糖极不情愿的趴在地上,还转着脑袋四处探看,却正好看见了四皇子卫行之,隔了一个座次,目光阴冷的自人缝里盯着自己。 嘿!奇了怪了,你总看我干什么?!我和你很熟吗? 唐七糖心里不爽,也看看他,大眼睛转了几圈,挑衅的瞪他一眼,皱皱鼻子,嫌弃的别开头。 这下可好,把个卫行之气得,差点没从跪着的人群里跳起来。 ------题外话------ 推荐友文,正在网站首页强力推荐榜上:末世之腹黑男神别粘我/离离隐 简介: 她是末世孤女,他是名门子弟,她是高级佣兵,他是帝城纨绔。 她高智商,负情商,高冷和呆萌诡异结合,一言不合就将人气的吐血还永远不自知。 他腹黑狡诈,人生信条便是扮猪吃老虎,弱时,你只见他一张盛世美颜,强时,你只感他的修罗气场。 一纸任务后,披着羊皮的狼开始狩猎,以爱为名。 情商低的缺点大概是容易被心怀不轨的人忽悠,扮猪吃老虎的优点大概是容易心怀不轨的忽悠情商低的人。 没关系,彼此画地为牢,共谱爱情篇章。 喜欢的亲亲去收一个!感谢支持! 第十七章 七比八大 屋子里一时静默。 好半天,听见皇帝的声音缓缓地问,那话语听不出情绪:“曦儿既是身体不适,怎么还来宫中了?往年皇叔父总请你不到呢!” 唐七糖微微抬头,偷眼打量,对面的皇帝,眼神正无比认真地看着卫曦之,十分深沉。 他的脸容和卫曦之有几分像,年轻时想必长的不错。只是天底下当皇帝的人,想必日日里要算计的事情多,额头上,眉宇里,皆有着极深的两条皱痕,看着既威严又沉重;唇上留了又黑又硬的短须,嘴角下垂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头上束了一个又厚又大的金冠,上面錾刻的龙纹深而繁,金光闪闪。明黄的袍子上满满的龙,张牙舞爪,狰狞凶狠,一点也不好看。他的手从满绣着江海云水纹的袖管里伸出来交握着,皮肤虽白皙却骨节粗大。 一个古板深沉的短命皇帝! 唐七糖马上给他下了个定语,觉得自己鉴定完毕,不声不响重新又埋下头,却感觉对面有好几道目光射过来,唐七糖便微偏了头,也看过去。 四个皇子!差不多服饰的皇子! 第二个是卫方勉。不笑的时候一点也不好看!瞪我干什么?笨蛋!都是因为你,害我没逃出去! 唐七糖狠狠的也瞪卫方勉一眼,转开眼去看别人。 卫方勉左边的,就是自己在路上看见的,长得和他有些像的人,果然是他的大哥!奇怪,一个人有酒窝,和没有酒窝差距这么大么?为什么这人看起来一副愁苦模样?当皇子很辛苦么?唉呀呀!一派在人间受苦模样,我要是皇帝,肯定不待见你! 卫方勉右边的,是个坐着轮椅的男子,同样的皇子袍服,只有他没有系明黄的腰带,衣服有些松散,人也似乎很松散,唐七糖看他时,他正好也看着她。 他竟然对她浅浅笑了一下!一派云淡风轻模样。 袍服盖着他的腿,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毛病,但显然,这人不良于行,也不知道宫里这么多台阶门槛,他被怎么抬进来的?唉呀!可惜了!长得挺好看!皇家种子真不错啊! 第四个,四皇子。……啧!奇怪了,我招你惹你了?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脸上有东西,还是你眼睛坏了?切!我又不认识你,老看我干什么! 唐七糖看了一溜回来,不屑的低下头,正好听见卫曦之拉长了声音在答话:“皇叔父盛情,侄儿怎好总是推托。这些年总不能来,心中过意不去,这些日子侄儿觉得好些了,便想来看看皇叔父,多谢皇叔父多年来的照应!可不知为何,侄儿刚一进这殿门,心口忽然疼起来,像有人在掐自己似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唐七糖听得真觉得自己有点憋不住想笑,可却听皇帝道:“竟有此事?!陈襄,快宣御医!” 很快,御医像在门口候着似的,一下子便来了。行礼,诊脉,许久才行礼退在一旁。 卫曦之懒洋洋的靠在唐七糖身上,看看对面的皇帝,对御医说:“有劳太医了!本王怎么样了?是不是快要死了?” “曦儿不得胡言乱语!苏院正快说,慎王是怎么了?”皇帝撇了一眼卫曦之,那不满意十分明显,只不知道是对他的形状,还是对他的言语。 那苏院正赶紧答话:“是。回禀皇上。慎王爷……还是与以往一样的脉息……,至于王爷所说的心口痛,老臣一时……诊不出原因所在……” “你什么意思?你诊不出?连你也诊不出?那本王真的快死了!没救了!唉呀这可怎么好……啊……痛啊!”没等皇帝开口,卫曦之便在那里夸张的大呼小叫。 “这……这……老臣无能!若不然,且容老臣再诊一回……”苏院正脸色有些白,抬眼看了看皇帝,皱着眉。 皇帝也皱眉,额头上的纹路愈发深了:“曦儿忍着些,那便让苏院正再诊一诊,若实在不适,便先回去,贺岁宴哪有你的身子重要。” “皇叔父,我不!侄儿可是特意来参加贺岁宴的,好好儿来了,才进了殿才这样的!会不会是这殿里有什么人不想我来,在咒我啊?再兴许,我等会儿就好了!苏院正好好的给本王瞧瞧,你是不是不想本王参加贺岁宴,打马虎眼呢?”卫曦之似乎硬撑着起身,苍白的脸很是生气。 皇帝的脸几不可见的抽了抽。 苏院正忙不迭声的说道:“老臣不敢!老臣不敢!” “那你好好的给本王看看,开些好药给我!别耽误了本王参加贺岁宴,见见人啊!总让本王在府里呆着,本王会发疯的!” “呃……是是是!” 苏院正微抬头,和皇帝对了一眼,只好又走过来给卫曦之把脉,又是好半天,才说道:“的确是!慎王的确有些邪风入侵,心律不齐,无碍无碍!老臣这就给王爷开一些疏散的好药。” “你看你看,本王就说你打马虎眼?这会儿才说!皇叔父,若不是您一向关照侄儿,侄儿都要以为这些个御医受人指使,巴不得侄儿早些死呢!反正侄儿一身是病,他们便这么糟贱侄儿!” 卫曦之半躺着,手指点着苏院正,苏院正一张脸憋得通红,看看卫曦之,看看皇帝,既不敢分辩也不敢走,只好抖着手垂头站着。 皇帝似乎还真很好性情,看了苏院正半天,竟然安抚起卫曦之来:“曦儿,不要胡说了!有皇叔父在,谁敢糟贱你!你既身体不适,自然该在府中好好休养的,即便不出来,也没人敢说你半句!” “皇叔父明鉴啊,侄儿日渐大了,后年便及冠了!可谁知道侄儿活不活得到后年?!这身子,时不时地犯病,侄儿如今也习惯了!可侄儿想,侄儿好不容易来这世间一遭,虽没了父王,可有皇叔父您撑腰啊,侄儿该活得更自在些才对!因此上,侄儿以后也要常常出来走走,宫里,城外,各府,都该去看看!皇叔父觉得呢?” “曦儿……真如此想?”皇帝的脸深沉的看不出情绪。 “啊,侄儿真如此想。” “那你若是在别人府里犯病了,可怎么好?” “皇叔父,人人都知道侄儿有病,犯病了便送侄儿回府啊!只要皇叔父不怪罪侄儿,谁敢说什么?皇叔父便依了侄儿!谁让侄儿没了父王,只有皇叔父呢!” “这……曦儿,你的病……非比寻常,上回,皇叔父听陈襄说你还吃……曦儿,你,若是你跑到别人府里也那般做,皇叔父也难为。” “吃什么?美人手指?哎呀!那可是好玩意!不过别人府里的侄儿可不吃!皇叔父,侄儿说给你听啊,真好吃啊!生吃更甚……”卫曦之忽然一骨碌从唐七糖身上坐起来,兴致勃勃地要和皇帝讨论手指头之美味。 “曦儿!罢了!你,你若真能不过分,皇叔父便许你出去看看。你既有心来参加宫宴,便先和你兄弟几个下去,皇叔父再见几个臣工,也要去开宴了!去!” 皇帝摆着手,也冲对面的几个皇子点点头,最年长的那个皇子便走过来扶了卫曦之,说道:“既然如此,那儿臣们先告退了。曦之,来,我扶着你。” “如此,便多谢大皇兄了!”卫曦之笑着,拉住大皇子的手臂坐起来,一手揽过唐七糖,只管走了。 卫方勉摸了摸鼻子,转身去推了三皇子的轮椅车,也给皇帝行礼退了。 四皇子卫行之眼睛从未离开过唐七糖,此时瞪着她的背影,咬着牙,握着拳留在了当地。 等人一走,四皇子便转过来喊道:“父皇!那疯子又折腾什么?父皇,他一个疯癫之人,怎好让他来参加宫宴?!他如此不守礼节,父皇怎不责罚他?他……” “住口!你这是在教朕做事吗?你硕伯父为国捐躯,只这么一根独苗,朕对他宽容些都是应当!你懂什么?!下去!”皇帝脸色阴沉沉的,没等四皇子说完,便打断了他。 四皇子低下头,想想不甘心,说道:“父皇!他还用女人!” 皇帝眼神不明的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睛看一眼垂头站在一边的苏院正,忽然厉声道:“下去!多事!” 四皇子眼见皇帝真生气了,再不敢讲,这才行礼退下了。 他脚步飞快的出了殿,却并不往宫宴的方向去,而是跺跺脚,往自己的寝宫而去了。 皇帝等人都走了,沉默了好一会,开口道:“怎样了?” 苏院正赶紧上前跪下了,恭谨的答话:“回禀皇上,毒入骨血,不可治了的,和往年一样!” “嗯。真没有减轻?” “的确没有。” “听说他最近并未再晕倒,似乎发病也少了些,这又是为何呢?” “这……他这毒本就难得,发病也不定时,因此上这也不算什么……” “那他说的心口疼,可是谎话?” “回禀皇上,这毒……本就让人心智糊涂,他这样……呃,老臣也实在不知他是真是假。” “脉息上看不出来么?” “回禀皇上,他这毒,影响太深,一旦得病,很难清楚把握……” “也罢了!那子嗣上……” “决计与往年无异!” “……下去!” “是!老臣告退!” ~ 熙庆殿。 一应宫宴用具皆摆放齐整,大红的地衣一路铺到高高的首座上,两边按照次序,一席一席的几案延伸直至门口。 一些低等官职的臣工已经远远的坐了,谨慎小心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一些品阶高些的官员们则一群的说着什么,殿里便有着低低的嗡嗡声。 着装喜庆的宫人们忙碌着,脚步匆匆的穿梭在宽大的殿堂各处,恭谨而灵活。 唐七糖跟在卫曦之身边,一路直入了熙庆殿,跟本就不管别人看着她异样的目光,左看看右瞅瞅,新奇的很。 一路过来,已经知道了大皇子叫卫方育,三皇子叫卫方远,都已经不住在宫中,只是都未婚配,并没有女眷随行。 几人到了殿里,早已有候着的宫人们迎上来,引领几人去各自的座位。贺岁宴自来被皇室看重,因此贺岁宴时座次都是将皇室成员安排在前面。 除了中间用半隐半现的帘子隔开的女席之外,卫曦之的座次排得很近前。第一席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第二席便是卫曦之和三皇子了。 到底是皇家,三皇子的轮椅车一到门槛,就有宫人过来抬进抬出,还有个候在一边的婢女模样的小丫头,显见是这三皇子用惯的下人,此时已经走过来,默默站在三皇子的轮椅后,等着吩咐。 她看了看同样站在卫曦之身后的唐七糖,很是友好的笑了笑。 小丫头看起来和唐七糖差不多年纪,容貌很清秀,梳着简单的单螺髻,没有什么金银首饰,只扎了根银红色的绸带子,眼眸清凉,红唇粉粉。 唐七糖便也对她笑了笑,小丫头左右看看,见没人在意她们,便压低声音和唐七糖打招呼:“这位妹妹好。我叫八子。你叫什么?” “呃?我……小七!我比你大!”唐七糖总是不认输,看看小丫头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身材,笑笑说。 “小七?你是说七比八大?呵呵,你真好玩。若是说年纪,你肯定比不过我。我今年十七了,妹妹几岁?”八子一声绿色的绸袄裙,是庆京城里常见的大户人家丫环打扮,歪着头好笑的看着唐七糖说。 “啊?你骗我的?”唐七糖又上下打量她,这八子,长得可真小巧。 “呵呵,妹妹真有意思,我骗你干什么?我自小就长得小,家里穷,差点不活了,才卖了的。妹妹家里也有许多兄弟姐妹?七个?” “呃……不!就一个,也怕养不活,所以才叫小七。” “啊?一个?一个还卖了你?妹妹真是可怜。” “呃,我……”唐七糖随口一句,却见八子满眼的怜惜,她忽然有点扯不下去。师父说过了,不可欺负老实人。 “没事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惜妹妹在慎王府当差,不得随意出来,若不然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姐姐,姐姐在二爷府上还能说上话!” 八子很热情地帮她解围起来,倒让唐七糖有点小感动,便说:“好啊。以后我有什么事,便来找姐姐。” 八子闻言却反而疑惑起来,拿眼偷看了几下前面的卫曦之,十分小声地问:“慎王爷许你出来?不是说慎王府的人自入了府,便不得出来的么?” 啊,原来还有这事?怪不得一个个都见卫曦之怕得要死!这个魔鬼!这个疯子!自己一定要逃出去,决不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唐七糖想着这些,不禁咬了咬牙,却听见殿里钟鼓齐鸣了几下,这是提醒宴席要开始了。 八子冲她点点头,赶紧站去了三皇子后面,唐七糖也走到卫曦之后面装样子。 果然,帘子后一阵阵香风传来,有许多宫中女眷依次进来,有司仪的礼官唱诵着,众人恭迎皇后,一时间帘子后环佩叮当,衣香鬓影,在明亮的灯火里起起落落。 才刚落定,又是几声钟鼓,众人又唱诵着恭迎皇帝。 满殿都是谦卑的背脊,连卫曦之也不例外。 唐七糖极不情愿的趴在地上,还转着脑袋四处探看,却正好看见了四皇子卫行之,隔了一个座次,目光阴冷的自人缝里盯着自己。 嘿!奇了怪了,你总看我干什么?!我和你很熟吗? 唐七糖心里不爽,也看看他,大眼睛转了几圈,挑衅的瞪他一眼,皱皱鼻子,嫌弃的别开头。 这下可好,把个卫行之气得,差点没从跪着的人群里跳起来。 ------题外话------ 推荐友文,正在网站首页强力推荐榜上:末世之腹黑男神别粘我/离离隐 简介: 她是末世孤女,他是名门子弟,她是高级佣兵,他是帝城纨绔。 她高智商,负情商,高冷和呆萌诡异结合,一言不合就将人气的吐血还永远不自知。 他腹黑狡诈,人生信条便是扮猪吃老虎,弱时,你只见他一张盛世美颜,强时,你只感他的修罗气场。 一纸任务后,披着羊皮的狼开始狩猎,以爱为名。 情商低的缺点大概是容易被心怀不轨的人忽悠,扮猪吃老虎的优点大概是容易心怀不轨的忽悠情商低的人。 没关系,彼此画地为牢,共谱爱情篇章。 喜欢的亲亲去收一个!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