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的饭碗》 第1章 家教话题 日历翻至腊月初八,午后空中飘起的雪花依然没有停息的任何迹象,它们早已覆盖住了空旷的原野、纵横的大路、结了冰的坑塘,天地间变得一片苍茫,挺立在寒冷中的树木、房屋、柴垛早早戴上了白色的帽子,远远望去,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似形态各异的值夜哨兵。正值上弦月的时日,天空灰蒙蒙的,虽然看不到寒宫月中嫦娥,可映着地上的皑皑白雪,将这雪夜武装出一个银亮的世界。 当人们沉浸在那冬日带给的静谧中时,赞赏这冬雪又带来一个好收成时,老穆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冬日雪夜的风景,他与往常一样,陪儿子坐在那张四条腿支撑着的旧式破木桌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穆珍演算着已经演算了几遍的数学练习题。 “就这样简单,还做错,脑子哪去了?”又是那扇透着暗红灯光旧式的木制窗棂再次传出老穆低沉的吼声。这吼声带着三分真气、七分希望、夹杂着些许无奈,穿越窗外飘雪的夜空,划破那万籁俱寂的雪地,让听到的人感到丝丝冷气。 接着是几分钟的沉默。 “看,这又怎么搞的!”老穆用右手拇指按着纸上的一道算式,质问着儿子,儿子没有吭声,只是目光呆滞地盯着纸上那个按在算式旁不动的大拇指。 “不是算错了,是写错了!”穆珍嚅嚅地说。 “这样马虎还了得!”说完继续看下面的作业,屋内外陷入一片沉寂。 “再做一张。”老穆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学数学5000题》来,直接翻到他昨日折好的那一页,穆珍低着头,只管看着那翻开的书本,尽管是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是这阵子,也不敢说上半句。老穆直瞪着眼,紧盯低头做题的穆珍,突然醒悟似的,自己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纸烟,凑在鼻子上闻一了下,缓缓叼在嘴上,将烟的另一头向煤油灯发红的灯焰靠上去,猛抽了几口,立即便烟雾缭绕起来,孩子闻到刺鼻的烟味,干咳的两下,头也不抬地继续演算着那已经生厌的算式。 也许是儿子确实很聪明,也许是穆珍早已熟于心的这些算式,老穆的一支烟还没有燃尽,几十道题已经做完。做完后,穆珍依然没有抬头,在那里检查着有没有错误。 “完了吗?”老穆看着很快做完,脸上露出一丝安慰之色。 “完了。”穆珍小声回应。 老穆拿起给学生批改作业的红笔在那每道题后划着“√”号,也许是穆珍的粗心,又一个小错误出现在纸面上,老穆脸上立即表现出晴转阴,“又犯同样的错误,一晚上犯了三次了!这样下去,能干什么事出来?”老穆的口气越来越重,越说越气,抓起一旁的作业本,“哧、哧”两声,本子在老穆重力撕扯下成了三半,随后抬起大巴掌“啪、啪”在穆珍腚上盖了两下,边打边发怒地吼道:“就这样学,还想考上大学?” “自己没本事,拿孩子出什么气?”坐在床上哄小儿睡觉的老穆妻子辩白道。 也许是这句无意的辩白激起了老穆的伤痛,额上顿时爆起了青筋,指着低头抽泣的穆珍气狠狠地道:“考不上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孩子才多大,就你这样逼孩子,指望祖坟上没有这蒿子,还想成就个人物?”老穆妻子反驳道。老穆还想说什么,喉节动了下,没有说出来,也许他自知说得有点重,也许是感到妻子说得有理,没有回应。 “别理他,珍儿,过来上床睡觉。”妻子说着跳下床,紧走两步将穆珍拉了过来。 老穆的家紧邻小王庄学校的东墙边,学校位于小王庄村东,与村相隔百余米,中间隔着打粮的晒场。学校四周除了住着老穆一家人,在他庭院的前面,村里盖了两间土坯的草房,住着村里的看校人王三元。对于这家教的声音王三元早已耳熟能详,听到这叫嚷声,三元早已成家常便饭,懒得去听。然今天却不同,从一开始,三元便竖起耳朵听了个真切。 王三元读过两年私塾,有点文化,村里人很尊重他,由于妻子早年病故,两个孩子们都已结婚独居,他便成了村里看校人的不二人选。每到冬天,他常在房中间架起自己在河边挖来的树根,生火取暖,时常引来村里几位闲散老人同来烤火闲聊。今天由于大雪还没有停,村里闲聊的老人过早拥被而眠之故,村里没有人来陪着烤火,却迎进一位远道的客。这位客是位货郎,因雪天归途太远,被迫滞留在村,与三元搭讪,留宿在这里,这货郎家住黄河北,自称张生,五十有六,也是独身在家,闲暇时出来混口饭吃。二人围着火堆,正聊着那些远近村里的趣事,被老穆那几声闷吼打断了,货郎侧耳屏气细听,三元也不言语,直到老穆家没有了声音,货郎对此显出了好奇,于是便聊起这声音的缘由。 “这是我那邻居老穆在教育孩子,说起这老穆名叫穆可贵,其实年龄并不是很大,今年才三十五,可他也是村里的文化人,高中毕业那年,由于他当时身体不大好,没能考上大学,没曾想这人有个犟脾气,因为没有考上学,心里窝了个疙瘩,后来竟然有点发起呆来,整日坐在自家院子里对着石榴树上的石榴一看就是半天。老穆爹因病死得早,母亲抬身嫁到了黄河北,一去没有音信,估计过得也不会很如意。老穆还有个姐姐,叫穆英子,就嫁到本公社离咱这有十来里地的张家,平时常来照顾这发呆的老穆。”三元缓缓地说。 “那队里当时也不安排他什么事做做啊?”货郎手里拿起一根刚刚燃着的木棍,与自己的旱烟斗对着火问道。 “还安排什么事呢?人都犯了傻,老穆的呆症不见好转,而且愈来愈重,转眼隆冬,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的早晨,老穆自己跳进了村旁的坑塘里,恰被同村早起捡粪的马仔看到,强拉了上来,算是拣回一条命。” “唉!”王三元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第二天,老穆的姐姐穆英子将其送进了精神病院住了一个月,才让老穆又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一年后,村里的学校缺少代课教师,大队里安排他进学校当了个民办教师,才娶上了个媳妇。” 三元吸了口旱烟,继续唠叨:“媳妇就是杨柳村杨姓的女儿秀花。”说完对着东南方向指了一下,“就是你今天过来的那个村,杨家家境也不算好,可这媳妇儿不错,勤俭持家,人缘也不错的,第二年生了个儿子,叫穆珍,从小挺聪明可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孩,三岁便能诵许多诗,五岁时算账比大人还快。所以老穆就将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了!” “如今这孩子多大了?”货郎插口问一句。 “十二岁,读五年级了!”三元随口答道。 “学习一定很好。”货郎带着肯定的语气说,“孩子如此聪明,这样教育怎么能不学习好?”货郎没等三元回答自言自语道。 “因为离学校近,老师们都夸这孩子将来有出息。”三元有点自豪地狠抽了两口旱烟说道。 “说起我们这村出的人物,还真够数一数的,虽叫小王庄,加起来总共也就三百来人,却是远近闻名的村,我们这王家最早年出了父子三秀才,远近皆知,后来穆家更厉害,有人考中了举人,并且做到清朝的道台,后来回归乡里,成了乡绅,虽是乡绅,但是却与同村睦邻友好,许多年后,他家后人中有位很通达的太太,知书达礼,主动提出捐资建学,掏出自己一生的积蓄,现在的学校就是当时他们盖学堂的地方,学校最后面的那四间房就是当年建起来的,几经修缮,虽还能用,但是已经不太行了,队里去年说要拆了他,有人拦着,没有拆成。村里让我看校,才在学校旁盖了这两间房。老穆当年结婚时,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在我这后面盖了三间房做了新房。”三元说着,不时将手伸向火堆烤着,货郎听得很是着迷般,没有打断三元的话。 两根旱烟斗互相对着,迎着红红的火苗,不时冒出缕缕白烟,火势渐弱下来,二人好久没有言语。除了偶而听到火堆里木柴燃烧发出的“劈啪”声外,就是两人彼此的抽烟喘吸声。 看着火苗已经熄了下去,三元站起身来,去门后又拿了些劈好的树根,轻轻地放到火堆上。货郎抬头看了看三元,又低头注视着刚放上的树根,自语道:“村里读书人这么多,在外做事的也少不了!” “那是自然,我们村里因为这学堂,村里每年都考中一两个学生,这老穆大爷家的大哥,就是那时候考中的,听说是北京的一所大学,后来分在甘肃一个大学里教书,他们家也都迁去了那里!”三元语音明显高出了许多说道。 货郎听得津津有味,接口问道“那这些人在外也有混得很不错的吗?” “由于在外的人很少回来,还真的没有听说哪个有什么名头!。” 三元说着,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时间不早了,解个首睡!” 说完便拉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外,外面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地上已经盖上了厚厚的雪被,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三元转过屋角看了看老穆家的窗子,已没有灯亮,知道老穆一家已经睡下,于是便在拐角处退下了裤子,随后传来“唰唰唰”的尿尿声。货郎也跟着方便了一下,又相继回到屋内,将火堆简单收拾了一下,二人便先后钻进了床上的被窝,很快传来了两个人不紧不慢的鼾声,冲破了冷寂的夜空。 第2章 择校备考 阳历的四月,正是春夏交替的季节。出门的如丝细雨,下了一整天依然没有停歇,在公社教委开了一天会的老穆冒雨急冲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至于会上讲了些什么,他都记在了揣在怀里的那本“小笔记”上,让他说可能说不上半句了,现在脑海中留下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教委任主任最后提到的:“今年我县重点中学——谷城一中开设的初中部将招录100名优秀小学毕业生,各学校可以组织优秀的学生参加考试,具体报考时间另行通知。” 这消息对于老穆来说,是个着实振奋的消息,春节后的每次会议间休,老穆都与那些开会的老师们讨论,哪个中学教学质量高,哪个中学的师资配备好,在他的心目中,为即将毕业的儿子选择一所好的学校比“久旱逢甘霖”还重要三分。 “谷城一中,那是当年自己上高中的学校,学校的环境与师资不仅没的说,而且还是地区的重点中学,那里开招初中部,这为儿子提供了一次绝佳的机会,为儿子选择这所学校,是造化啊!”老穆这样想着,脚步显得更加快了些。“可招考不同于推荐,招考是要凭成绩的,儿子的成绩虽然在公社能排上名次,但那是县几十万人口优中选优,更何况还将有临近县里的小学毕业生参加考试,能不能考中还是个未知数。”老穆盘算的同时,不由得在自己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号。 刚迈进家门的老穆,顾不得擦掉头上的雨水,便一屁股坐在屋内写字的儿子旁边。 “今天做了哪些?我给你检查一下。”老穆接过妻子递过来的毛巾,将雨水打湿的头发擦了擦,便仔细看起儿子的作业来。 四月过后,天气转热起来,正是耕种大好时机,处在北温带的小王庄自然免不了要忙碌一阵子。当下村里人的积极性很是高涨,每天早早起床,下地耕作农忙。 为方便自己下地干活,秀花提前几天就将小儿子穆宝送到了娘家,让自己的母亲看管。今天好容易盼个星期天,老穆本可以去帮老婆做农活,可是在儿子即将升学的当口上,却怎么有心去想着地里的活计呢?秀花早早做好了早饭,下地忙农活,老穆却在家陪着儿子趴在老式的抽屉桌前做起了功课。 “穆老师在吗?”老穆在屋里听得清楚,便急忙起身出门站到院里,“张主任,这么早来家里一定有要紧事!”老穆说着急步上前握住来者的手。 “前几天你说的事,我一直记着,就是谷城一中报名的事,这不,昨天我们才接到通知,这月15号就开始准备报名。”“这还劳您亲自跑一趟!”老穆客气地说。“今天一早赶集,恰路过这里,特来给你说一下,过几天可能教委还要专门通知,你想着准备一下。” “太谢谢了,那进屋里吃完饭再去!”说着就往屋里让,“不用客气,家里还等着我到集上买菜下锅呢!有啥事再说!”边说边推起刚停稳的自行车往大路上走。 当日历翻到15号那天,老穆早早去了公社教委,第一个为儿子报了个名,本来他还想为学校多报两个名额,但是与学生家长沟通,人家都认为自家孩子学习不如穆珍,均表示不愿去做陪考而作罢。 报名结束时,老穆听公社教委张主任说,此次招生县共报了650多人,加上邻近县里的考生,总计报考人数达835人,共招两个班,每班50人,按此算来,录取比例至少是8︰1,这样的淘汰率对于小学升初中来说,还从未碰到过,老穆悬起的心,对儿子这段时间的学习丝毫不敢放松。 儿童节刚过两天,地里的麦穗儿已等得不耐烦了,农家的磨镰刀声、吆喝牲口准备场地声、维修机器声,已混成农村三夏准备的交响曲。谷城县结合当地实际,通知各农村的学校放假两周,回家为农村三夏帮忙。 “人家都准备收割麦子,你看你们爷俩,脑子用在书上,这才小学毕业,就把你急成这样子啊!”秀花一边在院里磨镰刀,一边对站在院里的老穆嘟囔,老穆在院里不知想什么,扳着手指头在算计着什么,“5号、6号、……10号。”老穆愣了一下,对秀花说道:“再有6天,就要准备一下去参加考试了,赶得这么巧,正是最忙的几天,这简直是在耍心理战术,就是考试,农村的孩子与城市的孩子区别都这样明显,城市孩子不用考虑什么三夏大忙,会力以赴去迎接考试,而我们还要一边应对这农忙一边去应对升学,你说这泥饭碗与铁饭碗就是没法比啊?” 秀花明白,对老穆说什么也是白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孩子的升学胜过一切,孩子的升学是这个家庭最大的事情。磨完镰刀的秀花拍了拍身上溅的水珠,缓缓站起身,不断捶着那发麻的大腿,“我与艳儿下地去割麦,你们爷俩学累了,就到地里帮我们一下!”说完便提镰出了大门。艳儿是老穆的女儿,比穆珍小两岁,去年因为在学校不注意,手上落了点残疾,便不愿意去上学了,现在家帮着老穆妻子忙农活,虽只有九岁,却是十分懂事,一年下来,各式农活干得像模像样,很让老穆夫妻喜欢。 老穆目视着妻女远去,若有所思地回到屋内,对儿子说:“珍儿,累了休息会,做完后再做另一份卷子,我下地帮着割会麦。” “嗯。”穆珍头也没抬答应了一声。 老穆拿起院里磨好的镰刀一溜烟地顺着妻女远去的方向大步追去。 三夏的割麦,部是旧式的镰刀,凭人弯腰用力一镰一镰去收割,一天下来,累得人腰酸腿疼不说,单就弯腰站上一天,也让没有连续从事劳作的人累得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老穆很少干农活,这一天下来,浑身骨头节都酸胀难受,大腿根如同灌了铅一样,迈步都有点困难。回到家中的他,顾不上与儿子搭话,便躺在了床上。感觉那有点发胀的眼皮实在难以睁开,便稍稍闭在一起,很快便传来了老穆只有沉睡时发出的缓慢呼吸声。 秀花做好饭时,已经掌灯时分,微弱的灯光下,穆珍依然在做着那对他来说好似永无尽头的试卷。“儿子,别做了,叫你爹吃饭!”秀花对儿子喊道。 穆珍缓缓站起来,走到床前,推了推躺在床上的老穆,“大大,起床吃饭!”老穆没有吭声,依然在沉睡中,穆珍又使劲推了推,老穆才慢慢醒来。 “吃饭!”穆珍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快,肚子确实有点‘咕咕’叫了!”老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你的卷子做得怎么样了?” “已经做完了,还背了一遍该背的课文!”穆珍显得很听话地说道。 “那拿来检查一下!” “不吃饭了吗?”穆珍带着疑惑的眼神问道。 “吃,边吃边看!” 穆珍回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试卷递给了老穆。 老穆坐起来,接过试卷并下床坐到了靠窗的桌前,凑着昏暗的灯光细细审阅起来。秀花将端进来的面条放在老穆一旁,端着饭碗,眼神却没有离开眼前的试卷。穆珍没有动,垂手而立在老穆的另一侧,眼睛注视着老穆按在试卷上的大拇指,跟着他滑动的红笔尖在移动。 “部正确!”老穆看到最后一道题,轻轻说了最近常说的四个字。 站在一旁的穆珍心里又落下了一块石头。接着去外间端起案板上的饭碗,大口吃了起来。 三夏麦收正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几天来,老穆忙完地里的农活,回到家便是忙于给儿子批阅试卷。即便是在地里,心思从没有离开儿子的学习,对于课本上的知识真的是做到了疏而不漏,唯恐有一点闪失,而失去了这次机会。 儿子这几天也很争气,每次都做得让老穆十分满意,也为老穆的悬着的心里注入了底气。 “今天已经是8号了,明天我就要带珍儿去考试,我提前回家去看看珍儿的学习。”站在地头上的老穆对正在捆麦的秀花说道,还没等秀花做出回应,便头也不回地向村里走去。秀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珍儿!珍儿!”刚踏时大门的老穆连叫了两声,却没有得到回答,老穆心里有点吃紧,“这孩子哪里去了?”房门开着,当老穆站在房门时,惊了一下,儿子正趴在桌上沉睡着,“珍儿!”老穆有点生气,提高嗓门叫了一声,依然没有应答。 老穆急忙走近儿子,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立即缩了回来,“坏了,儿子高烧昏迷。”他顾不上多想,抱起儿子就往村里的诊所跑去。 虽说大家称为诊所,实则是当年村里人称“老李头”的赤脚医生李大奎的小药箱,后来增加了个药柜与工作台,于是便成了现在的诊所。站在诊所外的老李头看到老穆慌张的样子,急忙推开门将老穆迎进诊室,顺势摸了一下穆珍的额头,“先量一下体温。”边说边从磁缸中取出体温计甩了几下,递给了老穆,此时的老穆看着脸蛋烧得红如火炭的儿子,几乎要哭出来,他轻轻掀起儿子的胳膊肘,将体温计夹在了儿子的右腋下。 “39度5,我这里只能打个小针,你得抓紧到公社卫生院去打吊瓶!”老李头说着对着院里的女儿喊道,“小妮,咱家的地排车在哪里?赶紧准备,让你二叔将他儿子送医院!” “在地里呢!”院里的小妮回应道。 “快去拉来,现在就去!”老李头有点着急地喊道。 “顺便叫上你大婶子!”老穆嘱托道。 在诊所坐着等车的老穆,心里如同着火一般,“这时候病倒了,简直是……”老穆不敢往下想,“现在是救人要紧!” 虽然仅有十多分钟就听到了路上秀花的说话声,然这对于老穆来说好像是等了一个时辰,他抱着儿子急冲冲地跨出诊所门,对还没有站稳的秀花嚷道:“快去家里取床被子来!” “别去了,先抱我这里的!”老李头说着,先递过一床草席,然后抱着一床被子连同草席铺在了地排车上。 老穆让秀花坐在车上,用棉被裹着,抱紧儿子,自己拉起地排车,急速地向前冲去。那一路小跑,引来路旁不少正在忙农活人们诧异的眼神,老穆顾不上;被那偶尔因颠簸引来秀花“慢点”的提醒,老穆顾不上;对于路上一些认识人的招呼,老穆实在是顾不上答话。 离小王庄最近的公社卫生院仅三里多路,老穆将车停下来时,已是满头大汗,当儿子挂上吊瓶时,他这才发现自己腿有点发软,瘫坐在病床上,一动也不愿动。他头脑里清晰地反映出大夫说过的“没有大事,发现得及时,只是感冒发烧,打打针就好了!发现晚了,容易烧出其他后遗症,就麻烦了!” 吊瓶打完后,已是掌灯时分,穆珍的烧已退去,大夫吩咐:“回家注意休息,多喝开水,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无什么大碍!”老穆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 芒种过后的午后,太阳已透出火苗般的热量,炙烤着大地。儿子准备好考试用具,老穆除了带上在学校住晚上用的铺盖外,还专门为儿子找了顶草帽戴上,然后推出那台老式“泰山”自行车,带着儿子向县城骑去。 小王庄离县城六十多里地,正常骑车要两个多小时,路上老穆怕儿子受不了累,骑上二十来里地,就在路边卖茶的地方停下来,买上两碗水喝,一路上停了三次,到县城时太阳已滑落至屋顶,老穆带儿子先找到学校考试安排的住处,说是住处,其实就是高中学生的宿舍,是上下两层的双人床铺,每个房间有十余个床,可以住进三十人左右,按照公社分别标示住的房间,老穆找到为自己公社安排的宿舍,房间里已经住进十几个考生,再加上来陪考的家长,总共也有三十来人,大家来自同一公社,免不了有认识的聚在一起,低声聊着天,有认识老穆的,对着刚进门的老穆摆了摆手,以示招呼。老穆也相应地回应一下,然后挑了一张靠近墙的下铺,将自己带的铺盖简单地铺在上面,儿子来时当座垫的小褥子,再加上一条已经褪色的紫色厚毛毯,简单地收拾好后,老穆长出了一口气,“你在这里好好躺一会,我去给你打点水来吃药!”老穆轻轻地对儿子说,“嗯!”儿子答应着,然后拿上带来的搪瓷缸走出了宿舍,等老穆端着热水回来,宿舍里床位基本上铺满了。 第3章 心境各异 正如大夫说的,儿子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经过老穆一天两夜的悉心照顾,穆珍的病基本痊愈,早上起来时,精神状态很好,老穆却显得有点憔悴,昨晚怕儿子睡不好,他一宿未合眼,坐在床边看着儿子,生怕被蚊子咬了,或是不小心再感冒了,但看着儿子良好的精神状态,老穆的疲劳也烟消云散。 考试结束已是下午五点半,听儿子说各科考试很是顺利,各科均做得不错,老穆的心里似乎也有点着落,在宿舍内简单收拾好来时的行李,带着儿子准备踏上返家的路途。 走过学校大门旁时,一簇人聚在大门旁的教室外墙前,老穆下了自行车,停在了人群旁,他踮起脚尖向那墙上的黑板看去,黑板上靠中间下沿赫然写着一则通知,虽然字数不多,却是众多考生所关注的: 通知 初中部招生成绩于6月17日在学校文庙廊下出榜,请各位考生届时关注。 校办 6月10日 “6月17日,应该还没有忙完!”老穆边看通知边自言自语。 坐在自行车后座的穆珍明白,老穆所说的“没有忙完”是三夏没有忙完,穆珍想到这里,一脸的茫然。 老穆下了公路,骑行在南北的乡村道上时,穆珍注意到,太阳公公已经变成一个红红的大火球,缓缓向西边地平线坠去,西方的半边天都红彤彤的,远处的村庄恰恰接住了这个下坠的火球,映出清晰的村落轮廓,清晰可辨,袅袅升起的炊烟,为这火红添加了些许动感,好似粉红脸蛋上蒙着的面纱,轻柔舒缓,这不是童话里的仙境么?穆珍陶醉了,由于爷俩一路无话,本来让久坐在自行车后座的穆珍两眼不时有点发涩,此时的景象早将疲乏驱赶得没有了踪迹。 刚踏进家门,在家做饭的穆艳高兴地与爷俩打招呼:“真巧,刚才还想着做不做你们的饭呢?” “你娘呢?还在地里吗?”老穆急切地问。 “嗯,还要再捆一趟子地呢!”穆艳回应。 老穆将车上东西放下来,然后招呼穆珍说:“你在家帮着做饭,我下地忙会活!“说完自己骑车离去。 虽然只是一天未见,穆艳对于哥哥考试归来倍感亲切:“考得咋样?” “哥哥一定能考出个好成绩!”穆艳有点自信地笑着对正在往灶下填柴火的穆珍说。 “应该还行,一星期后就出成绩了!”穆珍回答道。 今年才九岁的穆艳虽然没有上两年学,不仅是家里的好帮手,而且任劳任怨,不仅每天帮着家里忙里忙外,而且非常懂事地支持着穆珍的学习,无论外面有多么忙,她从不希望哥哥帮她,而是祈盼哥哥好好学习,早日金榜提名, 兄妹俩做的晚饭虽说不上有什么好口味,但对于忙活了一天的秀花来说,比吃山珍海味还香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东方地平线上还没有冒红,已经做好饭的秀花对还在床上躺着的老穆喊道:“该起床了,人家的小麦都拉到场里了,我们今天也借个地排车往家拉,不然影响下季插秧了!” “我们也拉,你去二叔家借个地排车!”老穆边说边穿上衣服下了床。 “穆珍,快点起来,今天下地去干活!不能老在家呆着了!”老穆对还在梦乡中的儿子叫道。 “哎!”随着应声,穆珍揉着眼睛坐起来迅速穿好了衣服。 田地里忙碌的身影已转移到场院里,只有老穆家的麦捆还在地里摆着,远远看去,像一个个捆扎好的婴儿包。老穆一家四口在地里忙活着,烈日的曝晒加上老穆及儿子很少干这活计,累得满头大汗不说,还不时惹来老穆那粗暴脾气的牢骚声,“烈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苗半枯焦,农夫心里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这年头,抱个泥饭碗就是农夫,抱个铁饭碗就是那公子王孙。” “发这牢骚有什么用?还不如抓紧时间将自己家的庄稼弄到家去呢?”秀花边装着车边回应道,穆珍不声不响明显有点吃力地往车前抱着那比他腰还粗的麦捆。 “别发牢骚了,来帮忙的了!”秀英对老穆说道。 “姐,你家忙完了啊?”秀英对正在向他们走来的一位中年妇女招呼道。 来者是英子,老穆的姐姐,英子一米七的个头,当年曾是学校的运动员,虽已近中年,但走起路来,却依然显出当年运动场上的矫健。 “我们昨天刚打完的,今天过来看看你们忙得啥样了,本来说好你姐夫也来的,结果邻居找他修理柴油机,没能来。”边说边跨过地边的小水沟,紧上一步来到麦车旁。 “穆珍考得啥样?”老穆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英子接着问道。 “成绩还要几天才能出来,到时候才能知道。”老穆回答道。 “姑姑。”穆珍亲切地叫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唉,这些天,听说他爷俩应付考试,就忙你一个了!”英子答应着并带点歉意地对秀花说。 “那个饭碗比我们的这个饭碗重要,那可是铁饭碗,我们不能丢了铁饭碗,抱定这么个泥饭碗啊!”老穆接过来说道。 “那倒是,农家人出个学生实在不容易,比比那些县城的娃,我们要付出的比他们大得多,他们至少不用在这样的太阳下晒油!而我们珍儿还要吃着粗茶淡饭,干着这么重的活儿!真是人生来就有差别!不过,如果珍儿将来有了出息,你们也可以放弃做这农活,去过过城市神仙一样的日子!”英子叹了口气,“农家的孩子,能有个出息就是我们的指望!” “考得好吗?”英子看着穆珍问道。 “不知道!”穆珍低声回应。 “怎么不知道,对什么事这么没有信心,将来能做什么?这么大了,对于什么事还是这么懦弱,将来能干什么大事?”老穆听见儿子说这种没有信心的话起了反感。 “看,怎么这么说孩子,在没有看榜前,就是不知道吗?”英子瞪了一眼老穆。 穆珍的眼里湿润了,随后有点哽咽起来。 “哭、哭,就知道哭,你哭什么?”老穆的声调抬高了八度。 英子看老穆心情不好,拉了一下穆珍,“别干了,姑替你干,回家去!”穆珍在英子的劝说下,迈过田头的小沟,向村里走去。 “这么对孩子,将来让你能吓出病来!”英子教训的口吻对老穆说道。 “前两天在集上听村的老李头说珍儿发烧,本来想着来看看,因为农活紧,没有来,我看孩子没有好,还这么让孩子下地干活!” “哎,本来我不想让他来的,他爹非得叫上他,说是什么劳动改造,还说不知田中苦,哪知读书甜?”秀花边忙着装车边说。 “什么田中苦,这样的苦也得分时候,孩子的病没有好,就这么累,再累出病来,还得我们操心不说,就是累坏了,后悔都来不及。”英子用嘴瞥了一眼低身提麦捆的老穆说道。 老穆阴着脸,没有说话,默默地忙着手里的活计,听着他们姑媳俩絮叨。 “我也是为他好,只是心里也不知窝了什么火一样难受,唯恐他考不上不知如何是好!现在看他那没有信心的样子,就想揍他一顿!”老穆忍不住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哎,考不上,还有公社里的中学可以上,何必非得去县城里读书?”英子叹了口气回应道。 “说是这么说,但是终究不如县城里的教学好,那可是县的精英,如果入了那里,升学,获得铁饭碗的机会就大得多了!”老穆有点认死理。 “没法说服你,只是实在考不上,上个公社中学,将来也不一定不成才!你也要想开点。”英子对老穆有点担心,怕他再认定一个死理,精神受到刺激再犯病儿,语气有点缓和地劝解道。 几天的农忙,让老穆的骨头架如同散了一样,还没有歇一下,便到了谷城一中出榜的日子,老穆顾不上吃早饭,便自己骑车去县城了。 心急自然就骑得快些,平时两个小时的路程仅用了一个小时便到了学校,学校文庙廊前已等了不少人,听知底的人说要等到十点钟才能出榜。 老穆坐在树阴下,面对着那十几米长的文廊,这文廊是古县城的衙门东墙,后来这里做了学校,这衙门也便成了学校的一部分,老穆读高中时,衙门就已被学校改成了加工厂,上次来考试时传出的“轰隆隆”声已说明,这衙门依然没有改变他的用途,今天却没有任何声响,可能是在修理机器,也许因为影响看榜者的心情,而没有开机!老穆猜想着。细看文廊,只是衙门的一个紧邻东墙的走廊,文廊前面由四根两个成年人才能搂过来,漆成大红色的高大木柱子顶着,下面垫着打磨得很光滑的青一色圆柱形花岗岩石,再往上,廊的前沿就是雕刻成各式各样的动物头像等,是大红颜色漆成,那雕刻栩栩如生,仅凭这雕刻也能想象出往日的辉煌,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廊顶上倾斜着铺满了古建筑常用的琉璃瓦,日久失修,已没有了往日的光泽。往廊下看去,是长近半米,厚十几公分厚重的青砖砌成,上有用红漆描出长方形边栏的宣传栏,栏里还残留着不知什么时候贴上去的学生成绩榜。正是利用了这面墙前有走廊遮雨,后有宽大面积的优势,每到国庆、元旦等节日,文廊下的墙面上便会绘出五颜六色的文字图案,透出喜庆的节日气氛。而在每次学校组织的集中考试后,大家又总会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分数及在校排列的名次。这里曾是师生们展示才华的乐园,也是师生们看到自己收获的地方。他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却从没有这么仔细地欣赏过这时时走过的文廊。 老穆盯着文廊,好似又回到当年的高中生活,他不止一次从这文廊下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优异成绩榜中,节日来临之际,他还会看到自己妙笔生花的散文、小诗呈现在那红框中,那时他因这文廊自豪过,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可是今天,他却是一种说不出的焦急,“今年的招生,对于珍儿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这次抓不住,还要再等一年不说,一年后也不知什么结果?”同时又有说不出的烦躁,“真的不行,那就如同自己当年,会再次疯掉!在自己内心的不安中,这文廊却又变得那么陌生,对于儿子能不能上榜,这关系着儿子的未来,也关系着儿子将来的饭碗!” 老穆不由得自己这么想,“听天由命了,想想自己当年不也是一样那么风光,却闹了人算不如天算,最后是一无所获,还不是一样回家脸朝黄土背朝天吗?”他自问着,心里又稍宽了些,“也许真如老婆说的,自家祖坟里没有那根蒿子,还想离开那块熟悉的土地,想着也着实犯难!” 穆珍知道今天父亲去看榜,与其父亲一样,心情并不平静,这心情不是哀愁,而是恐惧,这心情没有静谧,只有忐忑。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自家院里,眼睛看着去县城的方向出神。 “饭碗,饭碗,有吃的,饿不死还不行啊!村里人不识字的,不也一样有饭碗么?泥饭碗,铁饭碗,究竟是什么碗?榜上有名自然不必说,如果真的榜上无名,那老子回来还不知如何处置我呢?路就在自己脚下,却不是自己走出来的,是逼着向前走,这种被动何时才是个头?”穆珍不明白,父亲为何总是拿着饭碗来教训自己,他只知自己每一次不成功的考试,都会引来父亲那不安的眼神。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话重又回到穆珍的脑海中。“如果真的考不上,自己生不如死了的好,死了的干净,这样的枯燥生活,就这么结束了也不一定是坏事。” “死又要选择如何的死法呢?跳坑,自己会游泳,上吊,自己又不知如何去做,最好的办法还是吃药最最省事!哎!”最后的这声长叹,道出了穆珍内心极度的无奈,也道出了一个孩子面对父亲望子成龙最真实的心声。 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此面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是非常残酷的,其实社会是多彩的,为什么不让孩子的世界也多彩起来呢?孩子的世界是纯洁的,可是在这强大的压力下,能制造出怎样的谬种来,孩子的思维是开放式的,可在以书本为衡量人生标准的世界里,又怎么能让孩子的思维开放起来呢?世界终究是五颜六色的,社会在变,一个人的发展也不断地变化着,这个世界带给人们的思维绝不是几本书就能解决的,为什么不能还孩子一份天空,让他在循循善诱中生活,让他在自我发展中寻求适合自己发展的空间呢? 穆珍毕竟是一个小孩子,他的思想很单纯,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的内心世界,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已变得很畸形,将来又能成什么样的人才可言呢? 在穆珍的眼中,世界只是一个颜色,没有什么自己的乐趣可言,唯一能让自己开心的就是考出好的成绩,榜上有名,让其父亲开心,才能有自己的开心。 穆珍的心里乱极了,该如何面对看榜归来的父亲,自己又如何面对落榜的痛楚呢?没有人给他答案,唯一的只有慢慢在煎熬中等待,在穆珍看来,这几个小时,是那么漫长,又是那么遥远,漫长得时间已经停滞,遥远到看不到也想不到终点与尽头。 家中那只大黄狗知趣地踱至他的脚下,他下意识地抚摸着大黄狗的头,大黄狗很温顺地享受着小主人的亲近,“大黄,你能理解我吗?”穆珍低下头对大黄狗自言自语道。 院里的枣树上不知何时飞来一只喜鹊,叫了几声后飞走了,这叫声吸引了穆珍的注意,“喜鹊报喜的,是一个吉祥的鸟,我要是能变成一只吉祥的鸟就好了!”这鸟儿的飞去,让他忆起昨晚上的那个梦,这个梦境已在梦里不止出现过一次,“自己变成了一个能飞的人,总感觉自己体内积蓄着无穷的力量,但却只能从这个房顶飞到那个房顶,总也飞不高、飞不远,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拉着自己。这是自己的未来吗?”穆珍又发出一个自己难以解答的问题。 第4章 榜前梦游 坐在树阴下的老穆,眼睛有点涩,这些日子里的劳累加上焦灼的心情,没有让他睡上一个真正的安稳觉,不知不觉,他闭上了那想睁却难以睁开的双眼,两手相扣抱住膝盖,头缓缓地垂在胸前。 老穆独自一人走在一条向前看不到尽头的路上,两边繁花紧簇,蜂蝶群舞,让人心醉的花香,阵阵扑鼻,远处传来“哗哗哗”的流水声,声声入耳,心里很是纳闷,“这是哪里呢?难道是《西游记》中的花果山,却怎么不见‘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呢?”正疑惑间,一位白发飘逸的长者缓步向其走来,他急忙迎上去问个明白。 “大爷,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通往逍遥境的路,前不远便可进入逍遥境,凡人来此福地,必为逍遥而来?” “逍遥?”老穆内心一惊,不知如何回答。 “忘却身前身后事,一心只为逍遥游!此处虽不是天上仙境,却胜过人间福地。请随我先逛他一逛!”说毕,拉起老穆的右手就走。 走不多远,便看到一个高大的石门牌坊,篆字书写三个大字“逍遥境”。再走近时,两边石刻一幅对联,亦是篆字书写: 享人间荣华富贵 游仙境畅所欲为 那长者对老穆言:“逛只逛得,但不可言,言语必失,失则遭遣,遣则不回!”老穆半信半疑,随长者走进门来。 跨入门内,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十分平坦的小广场,脚下青一色的花岗岩石铺筑而成,距离大门不远处是一假山,假山高二十余米,四周怪石嶙峋,环绕而上,其间花草重生,老穆认得的也只有类似冬青、月季、牡丹等几种常见的植物,其余各类鲜花异草,老穆只是看着赏心悦目,却叫不出什么名字。山顶处一青石突兀,在那稍平之处,有大篆书“怡情谷”三个字。 顺着花岗岩路转过去,便可见一直径约丈余的半圆形平台,平台前绿意盎然,平台地面用的是琉璃铺成,但见流云漓彩,五颜六色,晶莹剔透,光彩夺目,老穆心里不由一惊,此景只为天上有啊!老穆轻踏上那琉璃,感觉自己如同进入仙境般。他随老者行至平台边沿,但见面前峭壁直下,深不见底,让老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稍微定了定神,细看去,跃入眼帘的是烟雾缭绕,峰峦叠障,一条峡谷蜿蜒起伏,两边群山青翠,沟壑连绵。 “这莫非是人间仙境?”老穆不觉诧异,“与之相连没有什么路可以走,如何进入这仙境呢?”长者看出其心思,慢语道:“请闭上眼睛,莫言语!”说闭,直视老穆,老穆稍疑惑间,已将双眼紧闭,便觉自己顷刻之间飘然而起,虽身子在移动,两耳却感觉不到一点风声,静得出奇,那清新的空气让自己神清气爽,稍倾,脚下已落在实处。 “可以睁开眼睛了!”长者沉厚的声音再次传来,老穆微微睁开眼睛,阳光明媚,虽然看上去很是强烈,却不十分刺眼,照在脸上,觉得暖烘烘的,让人感到浑身软绵绵的舒服。脚下是细软的青草,时而伴随应时小花,这花草却不怕践踏,踩在上面,软软的,细细的,如同踩在厚实的绿丝毯上,草青味浓,扑鼻而来,清新爽脑,心情舒畅。 环顾四周,如同再现清明上河图之盛景,道上行人部古人装束,但对于老穆这个外来着装之人,也没有人多看上一眼,虽然游人如织,骑马者,坐轿者,乘古代车马者,图有皆有。大家彼此挥手致意,并看上去也是说笑自然,但对于老穆来讲,却是只看到大家欢笑,却听不到任何声响,安静异常,仙境自有仙境之妙。绿道交叉分支,或宽或窄,或深或浅,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每条细径的两旁,尽铺绿色,树叶间隙中透过的阳光,细的游若如丝,粗的洁白如柱,不时映在脸上,增添了些许丝丝乐趣。那不知名的行道树,叶子或阔或狭,枝杈或长或短,针叶阔叶的交换更替,无章可守,如同书中所述的原始森林。与图上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店铺,没有摊位,收入眼底的是无尽的绿,低低的青草地上,灌木随处可见,高大乔木连接成林,绿意盎然。 老穆不声不响,随长者行进在这如织的人流中,长者精于此道,让其再次闭上双眼,稍顷青草之气换得异香冲鼻,待老穆微睁双眼,依然是游人如梭,却换成了五彩斑斓的世界,被红、白、粉、蓝、黄、紫各色花包围,万朵千枝,竞相怒放,压枝欲低。白色的花簇,清纯、玉洁、无瑕,拥有冬雪的晶莹剔透,风姿绰约,素洁淡雅之态,赛过白玉一样纯洁。再看那迷人粉色,紧拥者似绣球,张开者如喇叭,向过往行人传递着温馨浪漫。紫色花儿更是喜人,集于枝头,形成花束,好似在向行人争相伸头问候。老穆看得眼花了乱,目不睱接,但长者飘然而行的步伐,让老穆不敢独自逗留,虽然脚步不时加快,越快越轻盈,让老穆没有丝毫困乏,紧随长者边走边赏,“这百花集中于此,并能同时竞相开放?真是仙境自有怡情处,来生必到仙境游!” 老穆还没有来得及尽情去享受那百花之美,便又迈入丛林尽染中,这里清一色的红花紧簇,红果堆于枝头,煞是喜人,放眼望去,横看似红霞满天,纵瞧似火烧连营,在这红色的映射下,这里的阳光也变成了红色,游人看上去都很兴奋,时而轻抚红叶,时而轻倚红木,时而品尝红果,美不胜收般,喜笑颜开。 转过一道山梁,红色渐去,古色古香,亭台楼榭,掩映在青山绿水中,再细瞧看去,波光粼粼,一望无垠,金鲤跳跃,轻舟往来,偶有大片荷叶掩映,让人想到“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诗句,阵阵荷香飘来,丝丝入肺,清心凉脑,爽滑细腻,让人不由得多吸几口这沁人心脾的荷香,细细品味这水上清爽的风景。 老穆已忘记了烦忧,这静谧的山中仙景,已经让他迷途难返。“人间的真谛是来这世上走一遭,陶冶性情,又何必自寻烦恼,大家互不答言,岂不美哉?”老穆正想时,长者言:“景色迷心心自清,丹田纳气气难浊。”老穆听得长者说,但不明其义,稍稍略加思索,想问及什么,想到长者入门提醒,不可多言之话,未问出声来。 “闭上眼,随我来!”长者提醒道。 瞬间,老穆睁开眼,面前又站在一突兀的悬崖处,顿觉脑袋血往上涌,心悬于一线间,胆小者绝不敢看上半眼,猛回头,见一山洞,洞口上方狂草书有“回头是岸”四个大字。 “长者带我来此有何用意?难道这也是逍遥的地方么?”老穆纳闷,正不知所为。长者拖了他一下,便踏进山洞,山洞里有些阴冷,丝丝寒意透骨般袭来,让老穆条件反射般打了个寒噤。老穆还没有看清山洞里的景象,便看到前方已有亮光,并不时传来车马喧嚣声。 洞口外热闹非凡,车马人流,屋舍俨然。让老穆怎么也想不明白,背后悬崖峭壁,转过即是另一番景象,变化之快,实在是难以想象。 与前面所去“怡情谷”不同,对于老穆来说,那是一个无声的世界,这里却是一个嘈杂的空间,鸡鸣、狗叫、马丝,声声入耳,猜拳、呐喊、欢歌,句句动心。路上来往车马不断,实是一派繁华景象。 空间房舍楼宇独成一体,各有千秋,别致各样。这边低矮简易的房舍,掩映在高大树林之中,四周房顶用蓑草围成,圆形的,方形的,多边形的,交替排列,独有情调。那边三层楼宇,清一色的枣红色外漆,墙面各式镂刻、彩绘、书法题字,随处可见,显示出不同凡想的豪华。从那低矮房舍前走过,浓浓酒味夹杂着肉香,让老穆食欲大开,不时做着吞咽的动作。穿过那楼宇间时,饭香、酒香、胭脂香混杂在一起,让老穆更是唾液分泌加快,欲罢不能。那楼宇里的歌声飞扬,婉转动听,虽听不出什么曲子,却让老穆如痴如醉,早已忘记了饭香的诱惑。 正走在繁华街巷处,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吵嚷声,老穆觉得很是稀奇,难道在这里还会有吵闹的么?正在猜测中,已随老者行至吵嚷的人群边,老者驻足,手捻胡须,微笑不语,老穆注意到,人群中,一位老妪正在对着跪在面前的一个青年大声叫嚷着,情绪激动,言语急促,稍倾,老妪声泪俱下。人群中不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相互议论。 老穆回头看了看老者沉默不语的神情,好似听得津津有味,好奇心立即让老穆没有丝毫的怠慢,站立身形,屏气侧耳,在吵嚷细听究竟。 “你看看,就因为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连赶考的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都抛至脑后,这还叫人么?”人群中一位头戴毡帽的中年人说道。 “让众人评评理,我这孩子还有救不?家人省吃简用,供其读书,本想让他考个功名,将来好脱离无知之苦,过上个好日子,可他在考取功名的路上,却贪恋女人,将考取功名抛至脑后,睡到女人的安乐窝里,家供其考取功名的银子花在了那女人身上,到现在依然执迷不悟,他爹苦劝他不要沉缅于女人,他还辩白说什么‘这是我初恋’的混话来,现在他爹气得病倒了,而他依然留恋着女人,没有回头之意。” “这世间真是奇怪,世上不只我痴迷,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着了魔般,我当年也是一样,迷恋女色,不求上进,女色离我去,至今过得穷困潦倒,落得个孑然一身,形影相吊,今看此景让我幡然省悟,这世间痴迷不只我一个,难得还会有如此痴迷之人?”人群中站出一位穿破长衫的“孔乙己”,走到老妪跟前,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说,这“孔乙己”声如洪钟,这番话说下来,人群中没有了相互议论声,大家没有嘲笑他,反而对他的坦诚怀有一点敬意。 稍停了停,又从人群中走出一位智者接着说:“你这孩子,父母之言,老人之言,你不可不听,这都是他们一生的教训,他们不希望这教训在你身上重演,所以才这么劝你,你也不想想,等你考取了功名,女人、轿子、房子都会一应俱有,假如与这女人有缘,到那时,不是一样可以长相守么?何苦这么早成为自己的羁绊,假如这女人拖你后腿让你求上进,她能为你带来什么呢?假如你停滞不前,到那时,你身前身后事,窘迫、烦心事会接踵而来,你是读书人,难道这点浅显的道理不懂么?” 此番话引起了围观人群的共鸣,立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老者没有拍掌,只是微微颔首。 掌声停下来,人群中出现一声清甜的“唉……”长叹声,大家齐刷刷的眼神转过去,声音发自一位着白色长衫、头顶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一身的素白,清秀的面孔,飘逸潇洒的俊俏郎君,他向前走了几步:“我是读书人都不陌生的那篇《乐羊子妻》中的乐羊子,我虽无大才,但是当年若没有吾妻断织之言,我岂有后来的灭中山之举,故而男人当立于天地,此时回头是岸,当不愧矣!否则如再不回头,立志为家国,岂不成人前笑柄么?” 老穆听至此,突然想到蒲老先生《聊斋志异》,其文《画皮》中所述迷上那画皮的女人的赶考书生,不是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么?世人都笑蒲先生笔下的狐仙可恨,实可恨处不在狐仙,而在于这些身陷囫囵、痴迷不悟、胸无大志的书生,浪费了自己青春大好年华,难怪古人有“少壮不努力,老大徙伤悲”的哀叹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是数落那跪在地上的年轻人,始终低着头的年轻人虽没有言语但是可以听到他微弱的抽咽声,似有所醒悟,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突然抬起头来,老穆心头猛地一震:“这,这似曾在哪里见过一样,但又说不出、记不上在哪里见过了!”那年轻人上双膝向前趋了半步,拉住老妪的双手,痛哭流涕起来,哽咽着说:“都是孩儿的错,孩儿知错了,我一定痛改前非,完成自己的学业!”说完,稍挪了双膝,朝围观的众人嗑了个头,嘴里念叨着:“谢谢邻里乡亲,谢谢往来过客给俺指点迷津!” 老者轻轻点了点头,拉起老穆继续向前走去。隐隐听到锣鼓声,老穆从鼓点来判断,是喜庆的锣鼓,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锣鼓声也愈来愈大,瞬间鼓乐宣天,很快便看到四个人抬着大鼓,一排人抱着各自的乐器,锣鼓声过后,后面的乐手们便吹打起来,好不热闹,乐队后有三个骑马着新装的人紧随,一个高头大黑马在前,两个骑红马者随后,十几顶红轿子一字排开,每顶轿由四个壮实的汉子抬着,其中几个轿子两边还站着随行的婆娘,威风八面,道上行人皆向路边分开让行。老穆见状,也欲随路人让至路边观瞧,然而对于长者而言却视而不见般,继续前行不止,老穆又不得不紧随其后,听人群中一人低声对旁边人嘀咕:“那是高衙内,正在去接娶林家娘子。前几天刚娶了王家小姐,可昨天又看上了林家娘子,也不知林家那男人如何处理了,今天就搬出这个阵势,去迎娶呢?” “这迎娶新娘的在影视上见的只是一顶轿子即可,为何抬出这么多轿子呢?也许这显示出主家的威风!”老穆想着,也不敢与路人搭话,默默地跟在轿子后,在人前走过。 突然从人群中钻出一个持枪之人,挺枪直奔那骑高头黑马之人,口中大叫:“我劝你回头是岸,你听不进,今天让我来个穿心枪,看你身子进也不进!”说时迟那时快,枪头正中那骑黑马之人的心窝,一股鲜血涌了出来,老者好似没有看到一般,但是对于老穆来说,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禁惊出一身冷汗,随后但见枪头拔出,血喷如注,溅到老穆的脸上,老穆“啊”地一声尖叫,身子前倾,向前一裁,醒了过来。 老穆这一惊醒来,嘴里还在念叨“回头是岸”四个字,梦境已被吓得记不上半句,只感到脸上身上的衣襟已经湿透,两腿有点发麻,两只扣着的手有点发胀,他慢慢将两手倒扣,向前做出两下推举的动作,继而腾出右手,揉了揉眼睛,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酸水,抬左腕看了看手表,已是九时三刻,距发榜还有一刻钟。老穆站起身来,伸了伸有点酸的腰身,接着打了两个哈欠,转了转有点发紧的脖颈,这才注意到文廊前的人围聚得多起来。 第5章 人外有人 刚才的小憩,让老穆精神倍增了许多,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来看榜的人不算少,却未从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偶有三两个人齐聚在廊下低声说着什么,大多数的学生家长与老师,都独自站在那里,不时向位于文廊东南方向的办公室投去祈盼的眼神。 文廊下,有两位学校工作人员用扫帚清理着贴榜处的尘埃,做着张榜前的准备工作。看榜的人群缓缓地向文廊下集中,老穆也将自行车落了锁,步入人群,站到了队伍的前面。两位清理卫生的工作人员已开始将两张大红纸仔细的展开,并顺利地贴在了文廊墙上。 人群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两张大红纸,榜上除了名字外,在名字前都列举上了相对应的准考证号,很显然,准考证号是按顺序排列的,只要有准考证号,查阅起来非常方便。但此时的看榜的人群,却不敢有丝毫马虎,每一行每一列都没有放过,看的认真程度甚至超过了查阅字典时找的生僻字一样仔细,更有甚者,逐个名字念出声来,那场景紧张而激动,查找到自己想看到的名字时,不时有人不言自语:“好,考上就好!”然后面露喜色地离去,没有查到自己要找的名字时,便会听到长长的唉叹声,随后面无表情地离开。老穆发挥了其快速阅读的本能,通过准考证号很快找到了那个熟悉的“245”考号,那是穆珍的考号,自然后面也是儿子的名字,他感到一阵轻松,眼睛稍有些湿润,这些天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我要查分,我的学生分数指定有问题!”随之,又有几个人同时附和。 “查分!”老穆心里一动,“儿子考了多少分,分数线又是多少,这榜上没有,查分,跟着他们一起去查查,看看儿子在榜上的名次!” “该查,应该查一下分!”老穆肯定的语的气附和道。 老穆刚说完,感觉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下,老穆急忙回头。 “刘文静,你也来看榜,怎么?你孩子也来考初中?”老穆对面前拍自己肩膀的男子高兴地问道。 “老同学,如果你不说话,还真没有注意到你!我的孩子大的上初二了,小的还在上小学三年级,我来为自己的学生看的榜。”被老穆称为刘文静的同学神采飞扬地说。 “考上了吗?”老穆有点急切地问。 “榜上有名。”刘文静面露喜色回应道。 刚才人群中叫嚷“查分”的中年人挥了挥手:“谁愿意跟着去查分,一起去查!” 说着走出人群,身后跟着几个人一起走向文廊不远处的办公室。 老穆轻轻地拉了一下刘文静的手:“我们也跟着一起去查查!” 刘文静会意,两人快步跟上查分的队伍。 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寒喧几句,便跟着查分队伍进了学校办公室,两间办公室的空间,让查分的队伍挤得站无立脚之地。 “你们有什么事?”办公室一位老师有点诧异地问。 “我们对于榜上的名单有异议,想查我们考生的分数!”依然是刚才叫嚷“查分”的中年人直接了当地回答。 “查分数,可以,但是这么多人也不太方便,这样,你们稍在外等一下,我向领导申请一下,将分数张贴出去,如何?”刚才问话的老师不紧不慢地说。 “可以。”人群中有几个人当即表示出赞同。 “那请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下!我这就去问!”说着,那位老师向门外伸了一下手。 挤入办公室的人群慢慢向外分流,老穆此时拉着刘文静出了办公室,回到廊前的树阴下。 “你现在也在学校教书?”老穆有点疑惑地问。 老穆的这位同学,当年在班里学习成绩与老穆不差上下,也是当年老师最看好的同学,只是因为当时家里兄弟多,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所以高中没有上完就回家帮家里人务农了。刘文静的家位于县城的东南方向,而老穆的家位于县城的西北方向,虽然在同一县城,两地相距甚远,加之交通与通信工具不便,他们班上的同学,彼此联系的很少。 “我都教了快二十年了!当年回到家没过多久,队里就让我到学校代课,屈指算来,也有二十个年头了!”刘文静很认真地说。 “你呢?还没有问你来看榜,是为自己孩子吗?” 听到老同学的问这话,老穆突然觉得脸上很有光彩起来,肯定的语气回答:“对!” “孩子考上了吗?”刘文静试探地问。 “考上了!”老穆很轻松地回答。 “那来看成绩做什么?”刘文静有点吃惊。 “只想知道成绩如何?”老穆猜想儿子的成绩应当考得不错,所以有点自豪地讲。 “我是来替我的学生看榜的,我教了二十年的书,还没有碰到这么优秀的学生,所以推荐他来这里考的初中,他的父母都没有任何文化,就是扫盲时,才能认识自己的名字的人。但是人家孩子却是无师自通的小孩。将来一定能成大器!”很显然,刘文静对于自己的这位学生大加赞赏。 “还真的是天才?”老穆有点羡慕地问。 “那可不是,真是个天才,我们一个村,这孩子家里的情况我很清楚,祖上三代没有读过书的,上学前,也没有人教他看书识字,但是入了学后,学习能力很强,一教就会,有时老师还没有讲的,他都自己掌握了,他生在农家,如果和在城市书香门第,估计都要跳级了。”刘文静说起这个自己的学生来,真的是眉飞色舞,表现得很是兴奋。 “这学生叫什么名字?”老穆听到优秀的学生,顿时来了兴趣。 “刘冠群,这名字是他上学后我给起的,上学时还没有大号,在村里大家都叫他臭蛋!”刘文静对自己起的这名字很自信,又接着说道:“这小孩上学前没有名字,但是却公认的聪明,上学时,没有名字,老师们商量为他起个名字,我觉得这么聪明的孩子,将来一定技冠超群,于是便送他这个名字!” “这名字好,有魄力!”老穆伸出大拇指说道。 “这会子光说我这学生来着,你现在做什么来着?”刘文静叉开话题问道。 “与你一样,在学校教书,比你入校晚,但现在算来也教了近十五年了!”老穆淡淡地回答。 “咱们是同行!自然也能说到一起,这些年,你与同学有联系吗?”刘文静问道。 “毕业后没有什么事,很少出门,哪里有联系呢?”老穆有点失落。 “这么多年来,由于自己在农村,一来帮不上同学,二来同是农村的同学,彼此都过得紧巴巴的日子,彼此都帮不上什么忙,特别是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哪有心思去同学家走动呢?”老穆说起这些话来,略显凄凉。 “咱俩情况差不多,这么多年,我也很少与外界联系,现在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也是缘份,以后方便的时候,多联系!”刘文静表现出一脸的无奈,倍有同感地说。 两人正言语间,看到刚才贴榜的老师拿着几张稿纸向文廊下走去,他俩同时意识到,应刚才看榜的要求,考试分数可能马上张贴出来了。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到文廊前,同时抬腿上了文廊下的台阶,挤在了那刚贴上去的几张稿纸前。 果不其然,正是考试分数单,这次分数单不是按考号编排的,而是按分数从高到低排列的,总成绩第一名,正是刘文静的学生刘冠群,与总分仅一分之差而稳列第一,远远超过第二名二十分,再往下看,老穆很快找到穆珍的名字,比第一名低二十五分,加上重复并列的学生,总排名十二名。对于这个名次,老穆总体上感觉还是十分满意的,平时老穆最关注的是穆珍的语文与数学的学习,对于地理等小科目的学习并没有给予关注,所以真正与别人拉开距离的分数应当在这六十分的小科目上。 刘文静对于自己学生的表现显然更是觉得自己脸上有光彩,然这对于老穆来说,刘冠群的名字已经刻入脑海,他知道,儿子极有可能与之成为同学,有这样的同学,也是一种莫大的鼓励。 看完成绩,二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你那学生真的是天才,超出第二名那么多,真如你起的名字一样,真的是技冠群雄。”老穆又在刘文静面关赞扬了一番。 “你儿子考了多少?”刘文静看着老穆赞赏的表情,情不自禁地问道。 “我刚才算了一下,比你的学生少考了二十五分,总的名次还不错的,整体排名十二名,平时我忽视了孩子的小科目的学习,所以失分的原因也在这些小科目上,所以有点顾此失彼了!”老穆显得一脸的茫然。 刘文静看到老穆表情的转换,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笑着回应道:“你看,这仅是小学的学习,不能代表中学的学习,更不能代表以后的水平,这仅代表小学的水平,这成绩已经成为过去,对于孩子们来说,万里长征才抬起一只脚,真正的能否拉开距离的还在后面!” 老穆点了点头,笑了笑:“那倒是,这才是开始!” “家里农忙还没有忙完,今天我是应学生家长的请求,来帮着看分数,学生家长帮我在家忙农活,不能让人家等急了,我得赶紧回去报喜去!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说话!”说着伸出手,老穆急忙也伸出手,接住刘文静的手,握在了一起。 “行,我也该回去了,我们有的是机会!”说完,两人松开了手,分头推上自己的自行车,一起骑车出了学校大门。 看到儿子考的成绩,老穆打心里高兴,与刘冠群的成绩比起来,差了一些,但是穆珍总体水平,还是蛮不错的,老穆心里敞亮起来,“儿子的成绩在县最低是排十二名,如果再好点差不多在前十名,看来儿子真的很争气!”老穆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太阳,略显得有点刺眼,却是那样可亲。 “抓紧时间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儿子与家人,免得让儿子焦急。”老穆想着,不由得加快了骑车的速度。平常两个小时的路程,今天却用了不到一小时就已骑到了离家几里路的湖滨公社驻地,他突然想到,应该去买点肉下锅,一来为儿子升学表示祝贺,也为最近一些日子夏忙补充些体力,于是他走进那刚建了不久的农贸市场,远远看到卖肉的张三,离着还有几米远,便急匆匆地打招呼:“张老弟,请给我切一斤精肉!” 这卖肉的张三是十里八乡的名人,他原来是公社食品厂的肉食销售员,后来食品厂承包,这家伙凭着灵光的大脑,自己承包下来,并且将肉摊放摆在了这新建的农贸市里,就他那脑袋,真不是一般的好记性,他不仅与这十里八乡的人混得熟,而且对于各家的吃肉的特点,东家吃肉多,西家吃肉少,可都在他的大脑里装着,甚至于说谁家爱吃哪个部位的肉,他都能说得一清二楚。今天见老穆来买肉,感觉有点意外,虽然经常与老穆打招呼,但是不到年节很少见这位老穆来光顾他的肉摊。 “老穆哥,今天一定有什么喜事或是有什么贵客登门!”张三笑嘻嘻的热情问道。 “还真别说,让你猜对了,哥家里真的有点喜事,儿子考上了县里的中学,哥为儿子庆祝一下!”老穆毫不掩饰地说。 “您瞧好!”张三说着,轻松地舞动他手中的尖刀,对着猪后腿处的元宝肉就是一刀切下,不多不少,一斤整,这个刀功还真不是一时半会能练出来的。 此时张三的这个动作,老穆看着如同一个练武之人做的一套动作一样,行如流水,完美无缺。 老穆付了钱,与张三道了个别,又继续骑上回家的路。不到十分分钟,临近村口的老穆远远看到穆珍在路边向他驶来的方向张望,老穆又紧蹬了几下,还未骑到儿子面前,便对着儿子像个孩子似的喊道:“考上了!”。 穆珍听到老穆的叫喊,眼泪顿时充盈了双眼,那眼泪说不出是激动,还是久久憋在心里的委屈,好像山洪爆发般,喷涌而出。 老穆下了车,看着儿子挂满泪珠的脸颊,双眼发热,强忍住眼泪,没有流出来,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拉住房儿子的手,一道进了院门,对正在厨屋做饭的秀花喊道:“今天我割了块肉,改善一下,也算为儿子庆祝一下!”老穆停放好车子,从自行车车把上将包摘下来送进了厨屋,一家人高兴不提。 第6章 婚姻之变 第六章 三夏的号角虽然还没有停下来,但对于老穆一家人来说,儿子升学的喜讯,无疑给这个家庭的干劲带来莫大的动力,每天忙完农活的老穆身累心不累,总是觉得自己干什么累活都是值得的。 三夏大忙已近尾声,家里劳力多的都已经忙种完毕,吃完早饭下地的老穆望着还未种上的田地,估计还要两天才能收工。老穆心里想着,也不知姐姐家忙得什么样了?她忙完一定会来帮自己的。边想着心事边低头忙着农活的老穆抬头擦了擦汗,忽然看到地头上站了七八个人,都是本村的乡邻,老穆愣住了,还没有来得急打招呼,几个人纷纷跳过路边小沟,站到了自己的整好的田地间。 “你们这是都忙完,来帮…来帮我忙的。”不知是当时的心情的激动,还是没有思想准备,老穆说话语无伦次起来。 “老穆哥,我们这几天早就商量好,自家忙完了,就来帮你忙的!”说话的是比老穆小两岁的同族弟弟穆厚仁。 “看,这有累你们了!”老穆从心里感激这群乡亲。 “你太客气了,我们同在一个村,我们不帮还有谁来帮?一年的庄稼,不能误了种的节气。”快言快语的王浩然媳妇接话道。 “中午让老穆去集上买些菜,到家里喝几杯!”秀花觉得大家这么热的天来帮忙,让大家中午吃个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天这么热,不用忙你了,中午各回各的家吃就行!” 老穆不好再说什么,大家按部就班地在地里忙活开了。 真是展示了人多力量大,有这群人的帮助,本来至少还要老穆两天才能忙完的活计,不到两个小时,早上还是一片未裁种的空地已变得绿意盎然起来,让老穆两口子很是感动。老穆让几个帮忙的人到自己家里喝口水歇歇,他们几个客气了几句,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的老穆,没有来得及洗把脸,便骑车赶到公社驻地的集市,购买了各类菜品,拎回家安排秀花娘俩尽快准备午饭。老穆忙着挨家去请帮忙的邻里来家吃饭,大家纷纷表示:“邻里乡亲的,帮忙是应该的,怎么好意思去吃饭给你添麻烦呢?” 只身一人回家的老穆虽然没有请到吃饭的客,心里却暖烘烘的,这种邻里的相帮是无价的,邻里的和睦是最珍贵的,这让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东家吃饭,西家给衣的时代,虽然那时各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大家都没有忘记他的存在,特别是姐姐出嫁的那些日子里,从学校放假回到自己一个人的家里,他从没有自己动过锅灶,总会有邻里叫他去吃饭,这种邻里难以割舍的感情,赛过冬天里的太阳给予的温暖。特别是自己结婚时盖的那三间房子,老支书王大爷一声招呼,村立时就来了十几个壮劳力,帮着备土、拉料的场景至今依然历历在目,心存感激之余,老穆与自己的教学联系起来,小王庄缺少的不是这种友善的美德,不缺的是这种精神,村里缺少的是知识,缺少的是文化,学校虽然已建校几十年,但是学有所成者离开了村庄,没有回来,留在村庄里的这些有着传统美德却依然过着清贫日子的乡邻们,需要走出去,他们子孙后代更需要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作为世代耕种的农民,要想真正走出乡村,去开拓新生活,首当其冲的就是知识,用知识武装自己,才有机会获得走出去看世界的机会。离开了知识,一切将无从谈起,没有知识,又怎么能走出这个小圈子,改变自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获得知识的渠道虽然有多种,但是就当前看,最重要的渠道就是教育,离不开办学。村里的学校,是孩子们步入精彩世界的希望,也是村里所有人走出去看世界的希望,为了让村里更多的人能够走出去,当一定尽自己心力教育村里的孩子们好好学习知识,鼓励他们获取更多的文化,让更多的子孙后代走出小王庄,去体验更加丰富多彩的生活,只有如此,才能对得起村民给自己的支持与帮助。老穆想到这里,步子更加坚定有力,他突然觉得他所从事的工作是村最伟大、最崇高的事业。 回到家看到秀花准备的一案板菜,说是一案板菜,其实就是一大盆茄子炖鸡,外加几盘青菜而已。老穆对着秀花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家都说帮忙是应该的,没有必要请客吃饭添麻烦,都请不来,我也没有办法!” 秀花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从她的笑容里,不难看出那是发自内心的笑,那是甜到心底的笑,对于大家的互帮互助,也只能以笑表达。 当老穆一家正沉浸在村里互帮互助的幸福中时,离小王庄十里之外的刘村老穆姑的家里,却发生着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刚做好午饭的老穆姑正在院里准备着维护自家的农具,院里突然站定了三位不速之客。一个年长的妇女,看上去有五十多岁,身高一米六五以上,圆脸浓眉大眼,微胖,头梳得很整齐,在脑后部挽了个髻子,上身穿蓝色衬褂,下身着蓝色粗布裤子,脚上是自己做的黑布鞋。那男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身高至少一米八,留着小平头,与年长的妇女长得有点像,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娘俩,小伙子皮肤很白,高高的鼻梁,眼睛炯炯有神,显得精神干炼,配上那件白色的短袖衬衣,浅蓝色的裤子,脚下那擦得发亮的皮鞋,足以说明,不是一位普通的老百姓。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位身着白色的确良衬褂,深绿色裤子,粉红色凉鞋,身高约一米七左右的姑娘,人长得与那娘俩确有些不同,瓜子脸,细柳眉,丹凤眼,再配上那樱桃小口,就这身高及长相,站在哪里都会引来别人的关注。 老穆姑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位年轻的女子便对着老穆姑质问起来:“你儿子提出分手,你倒底管与不管?” 老穆姑被问得不知如何回答,直瞪着那位姑娘,没来得及发话,那位姑娘继续絮叨:“他当年怎么说的,让我等他三年,这三年,我给他织毛衣,送他学费,可是现在却说不同意了,你们还有良心没有?” 问话的这位姑娘是老穆姑未过门的儿媳惠芹,老穆姑一听就明白了,看这架势,一定是因为儿子这几天想辞婚而来闹架的。 老穆姑一句话没有说,急忙叫过正在啃馒头的大女儿魏红,在耳边嘀咕了两句,然后便对惠芹说道:“不知你们来的意思,事情我还不清楚,怎么就不同意了呢?坐下来细说一下,然后再作理会。” “说什么说,你们让我说了吗?”惠芹得理不饶人地继续质问。 “怎么不让你说,再说了,我们两家也有媒人,这事先找媒人问问,问清了再来嚷也不迟哟!不然要媒人有什么用?” “媒人也是你们的人,我找媒人不如直接找你们说理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院里理论,院里的叫嚷声立即引来村里左邻右舍围上来观瞧。离得近的,有端着碗往嘴里扒着饭的,离得远的,有拿着馒头啃着大葱的,还有提着水杯来看热闹的,不到一只烟的功夫,老穆姑家的院里便站满了人。 老穆姑本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起话来条理清晰,快言快语,惠芹虽然年轻,也是能说会道,很能说得出话来。 “大家评评理,当时她说怕自己的儿子说不上媳妇,才托我表姐说的这个媒,后来你儿子考上学时,还对我讲,这婚姻不会因他考上学反悔,每次回家必先到我家去坐坐,这几年里,我们家没少支持他,缺钱,我给他寄过去,缺衣,我给他做,而如今三年了,你儿子将要毕业了,却提出要与俺分手,他这叫有良心吗?”惠芹打着手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显出十分气愤地站在那里。 “俗话说‘儿大不由爷’,儿子大了,当母亲也说不了,这事情总要有个来拢去脉,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闹将来,这样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啊?” 惠芹妈见这未来亲家母也不知什么实情,也就没有答话,任凭女儿与其理论。 也许在村里人看来,这是一家人的事,别人插不上什么话,所以站着观看的人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听着惠芹的演说,看着她那生气的样子,感觉更有几分妩媚,如同看大戏一样的享受。 话分两头,再说魏红出了家门,到邻居家借了辆自行车,便出了村头,直接到了小王庄老穆家里。虽然天气有点热,但是魏红一刻也不敢怠慢,所以路上骑行得格外快,碰到熟人与她打招呼,她也顾不上答上半句,刚进老穆的院门,便大声喊起来,“表哥,出大事了!” 正在吃饭的老穆即刻放下手中的碗筷,快速来到堂屋门口,“这么急,什么大事?” “快去我们家看看,边走边说,把表嫂也带上!”魏红看一眼在屋内站着的表嫂说道。 “她吃过饭还要去杨柳村接穆冬,我随你去就行!”老穆不清楚有什么事,觉得让妻子去也不是什么事,自己先去看看再说,所以给妻找了个台阶,说着推上院里的自行车,随魏红上了路。 “什么事,快说来听听!”老穆刚出院门,便问道。 “我们正在吃饭,惠芹带着她妈与她哥进了我们家就嚷,说是我哥要退婚,所以妈就让我来找你了,现正在家里嚷着呢!”魏红有点气喘地说道。 “是老表要退还是姑的意思?” “具体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我哥的意思,我妈也许知道的!” “让你来时,我姑没有说别的吗?” “没有,只说让我找你去看看!” “那好。”说完二人一路无话,也就十来分钟,二人到了刘村的村口,看到几个人在村口嘀咕,二人下了车子。 “这事愿不得人家女方,有了个铁饭碗,就看上咱这泥腿子了!” “那可不是咋的,这女的真的是万里挑一,论个有个,论长相也很俊,想再找个这样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大安长得也行,再看那女方的哥哥,也不是吃农家饭的,可以称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一个看到魏红过来的长者对其他说话的人努了一下嘴,那说话者扭头看见走到背后的魏红,没有再言语,其实这话恰被魏红与老穆听了去。 魏红装作没有听到,与众人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走进自家院门,院里挤了不少人,见到魏红回来,主动让出一个道。 “表姨,进屋里说,站在这里不合适啊!大家都亲戚礼道的!”进院的老穆首先与那来的中年妇女打了个招呼。这中年妇女是秀花的表姨,惠芹便是秀芳的姨妹妹,前几年,老穆姑托秀花给自己儿子介绍对象时,秀花才将姨妹妹介绍给了这老穆的表弟。 “你来了,你当媒人也该说个公道话!可不能偏心眼儿!”惠芹妈小声叮嘱道。 惠芹见表姐夫来了,本来还要讲的,突然停住了,直瞪着老穆,让老穆扫了她一眼,再不敢与她对眼,直接让着大家进屋里商量。惠芹哥递上一支烟给老穆,老穆接过烟,拉着惠芹哥的手说道:“大兄弟也来了,快,快进屋说话,在外让人看笑话!” 惠芹哥从来便没有说一句话,这时看了看妹子,然后说:“进屋!在外也不是解决事情的地方!” 说着,便随老穆进了屋里,老穆姑简单收拾了碗筷,便拿杯子倒上了水,让大家坐下说。 “这事闹也不是个办法,等我问明白了,我再给你回话,好不?”老穆试探地对表姨道。 “再说这亲戚重要,一旦成了亲,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这样闹除了让人家笑话,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们说呢?” 惠芹哥接口道:“我来时,只听妹妹说接到大安的一封信,说是提到要分手,妹妹这性格哪能忍住这口气,这不让我与妈一起来这里说说,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这要姐夫好好劝劝你那表弟,不要太自作主张了!” “好好,我问好了,然后再与你们通个信,到那时,你们直接找他本人闹去!”老穆这句本来是想安慰的话,引来了惠芹的气,“这可是你说的,如果处理不好,到时我会闹到学校去,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负心贼!”惠芹说到最后一个贼字,还故意加重了语气,显得真如同一个贼似的。 老穆没有接话,环顾了一下屋内的人,沉默了半分钟,老穆觉得自己表弟什么意思,自己也不明白,凡事必有因,不知因果,在这里也不能表态不是。于是为了打破这疆局,讨好似地对表姨说道:“你们还没有吃饭,在家不方便,咱们到公社饭店吃点便饭,边吃边说,一来絮叨絮叨来龙去脉,二来商量商量解决的办法。”说完站起身,老穆说的这些话一来缓和紧张的气氛,二来也给大家一个台阶,屋内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继续这样闹下去,恐怕也闹不出什么结果,搞不好这婚姻立即泡了汤,所以听到老穆的话,大家也都十分认可,于是也随着站起来,一起走到屋外,院里的人也许觉得没有可看的笑话,自动离开了许多,只有几个好事的娘们在那里不时往屋里瞅,此时看大家起身出了屋门,也都随之散去。 老穆姑叫过魏红,悄悄塞给他两张十元的钞票,“随你表哥去,免得让他破费!” 五人骑车来到公社饭店,点了四个小菜,要了十个馒头,老穆与魏红因为在家吃了些,只是礼节性地陪着吃。 餐桌上大家各想心事,只是表面上客套了几句,便安静地吃饭,吃完后,惠芹妈拉住老穆的手:“外甥女婿,咱们是亲戚,我有几句话得提醒你,你那老表做得不对,改正了还是好亲戚,如果不改,那就是仇人!”这话虽然不多,但重量却不轻,老穆知道这老太太的脾气,没有言语,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老人家的话。 老穆回到家后,将刚才的事情告知秀花,秀花一听就急了道:“这怎么行,如果不同意,当时不同意这婚事也就罢了,人家等三年了再来反悔,他抱着铁饭碗好找老婆,那表妹妹还要顾及个名声,这事如果这样,早知道不介绍,也免得我们跟着里外不落人!” “何尝不是,咱姑娘还不知道此事,看来事情出在老表身上,有必要当面与他说说才行,我给你表姨说搞清楚了给他回话呢,所以回来跟你商量,真要退了,还要你去跑一趟才行。” “那哪里成,这事不成让我去丢这个人不中,一定得说服老表,不然我们两个在里面真的两边不落好,最后还得罪了亲戚,将来我走个亲戚,成了众人嫌了!想法让你表弟回心转意才是个正事!这事你先去与姑商量一下,看看姑的意思再说。” 老穆前后仔细想了一下:“这表弟当年也是一表人才,所以高中毕业被推荐到公社干了通讯员,当年说这媒时,他也是很乐意的,并且这姨妹妹长得也是四邻八乡里的一枝花,谁见了谁喜欢的人,所以两人当年一眼就对上了。就是后来恢复高考,表弟金榜提名时,也是念念不忘,专门到家里来,当时老婆跟他开玩笑提及抱上了铁饭碗不会就看不上泥腿子了,表弟还一再表示不会,特别提到婚事也不会推掉的,并且这两年在大学读书,表弟一直是班里的班长,从未提到退婚的事,每年节庆,只要有机会,表弟总会去表姨家坐客,说明表弟与表妹还是有感情的,如果现在提出来退婚,必然是事出有因,这事一定要当面去问表弟,如果有可能,绝不能让其退婚,除非表弟铁了心,一点商量的余地没有,那只能是听天由命,任由表妹去闹!” 老穆这样想了一圈,长叹了声,然后起身骑车去了刘村。 老穆姑正在院里收拾东西,老穆进了院子,叫了声“姑娘”,其姑停下活计,扭头与其答话:“进屋里说话!小红,给你表哥倒上水!” 老穆边进屋边问道:“姑夫什么时候回来啊?” “忙前就给他发信,说是矿上忙得脱不开身,尽管今年刚实行责任制,看来也不可能指望他回来帮家里了。” “那你不用太紧张,大家忙完,都会帮你的!”老穆说了句宽慰的话。 老穆与姑一起进到屋里,坐下来,老穆开始问及上午的事。 “上午的事,你知道不?”老穆看着姑娘的脸问道。 “起初,我真的不清楚倒底是怎么回事,惠芹说了一通,我才明白,昨天她接了大安一封信,信上提及要与她分手的话来,所以今天就闹到家里来了,这事大安也从没有对我讲过,所以今天我一年来头不对,就让小红去叫了你来,毕竟你们还是亲戚啊!” “那倒是,只是一定要搞清楚,不然如何让我给那边回话?”老穆肯定地说。 “正好借农忙,看能不能让他请两天假回来!你给他发个电报看他能来不?”老穆双手放在膝上,看了看门外正在扯线的女儿说道:“小红,一会跟你表哥去公社给你哥发个电报。”小红答应着,便从偏房里推出那辆“老长征”。 “那不停了,姑娘,我现在就去拍电报!” 老穆姑站起身,拉开抽屉拿出写在纸上的电话号码,让老穆抄在了一个烟盒纸上,遂走出屋门,随魏红出了家门直奔公社驻地邮电局。 路上老穆思索着,“现在给表弟发电报,如果说是农忙指定不会请假回来,除非说有急事,否则学校不会让他回来,那电报就写‘家有急事速回’!” 老穆这样想定,到了公社驻地邮电局,就按心中拟好的电文发了出去。 老穆回到家时,已是下午四点多,看到秀花正坐在院里发呆,穆珍正在哄着其弟在院里玩耍。 “发什么愁?”老穆边停车子边劝慰道。 秀花没有理他,叹了口气。 “这事也不能愿咱,当时大家都同意的,至于说地位变了,人也是在变的,大不了闹一场!” “你说得轻巧,闹一场是小事,我在亲戚面前如何抬得起头?”秀花反驳道。 “我已给大安发了电报去,至于事情如何办,也只能见到他后才能知道,所以也不能很放在心上,毕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事!”老穆宽慰道。 “这倒也是!何必自寻烦恼呢?”秀花有点自言自语道。 “此事先放一下,等见了老表面再说。” 老穆说完,进屋里倒了水自己喝起来。 第7章 分手原委 即将面临毕业分配的大安,正忙着做毕业前准备工作,当初入学时,因他办事精练,在初次班里选干部时,被同学推选为班长,并且两年多来班里的什么工作都走在了校的前列,很得同学与老师的信任,也正基于此,毕业在即,他也成了班里的大忙人,他一方面听着同学们各自的需求,帮辅导员做着班级同学工作分配的排名,一方面准备自己的毕业考试。 “大安,王老师叫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同学余大个子对正在与同学商量工作分配情况的大安喊道。 “好的!”大安一边答应,一边向教室外走去。 因毕业在即,这两天辅导员王老师叫他商量的事情很多,大安并没有多想,便敲开了王老师的办公室。 “你的电报,说你家中有急事!”辅导员显出一丝诧异,说着递给大安一张电报纸。 大安接过电报瞅了一眼,眉头紧蹙一下,随即但舒展开来,“这个……”,大安欲言又止。 王老师好似看出了什么,说道:“恰好明天是礼拜六,你上午回去处理一下,星期天赶回来。” “好!”大安看到王老师对他信任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感激。从王老师那里出来,便寻思开了。 “虽然电报上仅写家里有急事,现在三夏大忙,能有什么急事?几乎敢肯定地说,所谓的急事,就是自己的婚事。”这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几天前写给惠芹那封信。 “那封提到分手的信是自己想了许久才做出的决定,也是最近从工作分配与自己的前途所作的长远考虑。从长相上说,惠芹可以说是万里挑一,对得起自己,从品行来说,也无可厚非,认识这三年来,她对我的关心胜过关心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为了给我织毛衣,总会在白天忙完农家的活计,晚上坐在灯下常常一织就是半宿,在学校的这两年里,她将积攒的钱部给了我买书与学习用品,唯恐让自己在学校里受委屈,虽然未过门,对自己来讲,她已经成了家中的一员,她是个好姑娘,假如没有前几天夏娟对自己的表白,她是自己最贴心的人,也是最懂自己心的人!” 大安踱步来到学校院里的假山旁,那山前水池边的石墩恰是夏娟邀他坐的石墩,当时夏娟对他说的话犹在耳畔。夏娟与惠芹比起来,那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但是在这两个人之间总要作出选择,对于夏娟的表白,来得确实有点突然,所以当时并没有正面回答夏娟,可总要给人家一个明确的回应,所以经过思虑再三,才下决心写给蕙芹那封信,虽然信的内容很委婉地拒绝了蕙芹,但是心里还是很愧疚于这位已经把心掏给自己的好姑娘。 此时的大安真的想不通,自己怎么有了这段感情债,大安突然想到不知哪位同学曾提到的“人有时得相信命,违背了命那就违背了天意,违背了天意天是要惩罚人的。”这话对于此时的大安来说,太有道理了,一头是交往了三年的未婚妻,一头是同窗共读了三年书的同学,天意又在哪里呢?大安不停地扪心自问,呆呆地看着湖面正在互相追逐的两只蝴蝶,若有所思,忽然长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先回去再说。 星期六一大早,大安便坐上了回家的客车,从省城到家虽然仅有二百来里地,等车、转车、再等车、再转车,这一路上折腾,加上似火骄阳的烤晒,衣衫早已被汗液浸湿了一大片,尽管如此,大安却没有片刻休息,对于电报上提到的急事,他虽然猜出了十之八九。假如真是自己的婚事,回到家的那一刻,就必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明确表个态。 客车徐徐驶进公社车站时,大安透过车窗看到魏红正站在车站候车室大门口,眼睛不时向驶进站车辆张望,大安急忙将手伸出车窗向魏红挥了几下,魏红急忙跑过去,推起停在不远处的自行车,跟着车辆进了车站。 “我都等了你快一个小时了!”魏红对刚下车的大安娇嗔地埋怨道。 “你知道车来的点,每天就两班,下午的一班就是这个点,你来得再早也没有用的?”大安好似有点批评的口气说道。 “还不问问你自己,要不是大家等得急,我还能来这么早么?”魏红还来那么早做什么?来早了不领情?”魏红瞪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哥哥。 “快,快上车,你带着我,大家都在家里等你呢?”魏红催促道。 大安没有回应,接过妹妹手中的车把,便上了车。 “家里有什么急事,快说说!”大安等妹妹上了车问道。 “就是你的婚事,那边说是你要退婚,人家找上门来了,所以才给你发电报,回来处理!因为这事,家里人都急坏了!你回到家就知道了!”魏红实在说不清,所以最后将问题都推到家里人身上,自己也不愿再多解释。 大安明白,解铃还需系铃人,大家让他来的目的就是来解开这里面疙瘩的。 兄妹俩回到家已是下午三点多,对于他的到来,让忙完三夏即将安静的村子立时又沸腾起来,街头巷议的话题几乎没有一个不与回来的大安有关联。 刚迈进家门的大安,看到老穆站在院里望着天空发呆。 “表哥在啊!”大安向站在院里的表哥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在这等你半天了!还怕你不回来呢?”老穆应道。 “家里有事怎么会不回来呢?”大安边说边直接进了屋,老穆也跟着进了屋。 “娘,让我回来,是不是婚姻的事?”大安对坐在屋内按板一则的母亲问道。 “你还知道婚姻?你怎么对惠芹说的?人家哪里对不起你?如果要是不愿意,早提分手,到这份上,再提,你让大家怎么能想得通?这让人家闹到家里来,你觉得好看啊?”老穆姑连珠炮似的发问,让大安不知从何说起。 老穆看姑娘说出这么一通话,自己原来想说表弟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默默地看着表弟端起按板上的水杯一饮而尽,然后随老穆一起坐在了案板的另一侧。 “这件事我想从头说起,让你们也给我参谋一下!”大安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就在十天前,我们班上有个叫夏娟的女同学对我说想将我留在省城,将来想让成为她家中的一员,她父亲是我们省城公安的元老级人物,可以帮我解决未来的组织关系。我当时听了并未动心,所以没有当即表态,只是说让我想想。” “那后来呢?后来你就与人家惠芹提出分手!”老穆姑急切地问了一句。 “她跟我说过后,我就一直在考虑,如果那样很对不起惠芹不说,也让我很是为难,我想了许久,就约出夏娟来对她讲,我家里是农村的,回老家工作更适合我,所以没有答应她。” “那怎么又出现这么件事,你是不是上了几年学,就看不起泥腿子,你也想想,我们祖上几辈人,是农村人,并且人家惠芹也是位万里挑一的好姑娘,你不要因为上了几天学,就看不起农村人,想退婚呢!我这里就不答应!”老穆姑气愤地说。 “怎么会呢?问题是比你们想象的更严重,我对夏娟提出的当天,夏娟的父亲让夏娟约我到学校外详细谈了一次,他对我讲,留在省城可以让我发展得很好,并且将来还可以帮我解决家人的户口问题,夏娟是他唯一的女儿,所以对于家庭来说并不是选婿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本人,他并且还表示对我很是赏识,就是不能成为他女婿,也想让我做干儿子!”大安说到这里,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他在省公安系统绝对是说了算的领导,就是我们校长也很尊重他,夏娟初时并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现在对我讲了出来,说明对我的信任,也真心对我好!后来我实在没有办法,就提出自己在老家已经有了女朋友,她就拿出很多名人的例子来作比,给我讲了一大通,并且托她在班里的一个最要好的女同学来做我的工作。”大安顿了顿。 “就在他父亲与我谈后的几个晚上,一直都没有睡好过,满脑子在思考着我的个人问题,我真的迷惑了,惠芹对我好,大家都心里清楚,可是将来呢?一旦结了婚,将来靠谁,何去何从呢?就目前的个人发展,自己更适合在城市工作,既便是将来与惠芹结婚,将来两地分居不说,惠芹再好,也是个农业户口,进城工作都是个难题,不仅她的饭碗是个问题,将来有了子女,也是个农业户口,解决起来也是个难题,摆在面前的难题不是一个,而是一串。假如将来一旦成为夏家的女婿,事业上必然能有所建树,虽然夏娟长得比不上惠芹漂亮,但是对于自己也是真感情,这两年来也没有少照顾自己,只是没有将爱表达出来,如今的表达,真的让自己防不胜防。古人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爱情、事业,如何处理?着实为难!我抱着试探的心态,给惠芹写了一封信。只是说将来工作,我们不可能终日在一起,会很痛苦的!你们看我该如何办?”大安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将自己的未来交给了在座的亲友来决定一样。 大家沉默了,老穆抽出一根烟来点上,在那喷云吐雾,也没有了言语。“这毕竟是表弟终生的决定,这个决定是他一生的命运,并不是一个婚事,现在婚事退了,将来极有可能是诸事顺利,甚至是飞黄腾达,这也说不准,我得罪了亲戚是小,表弟的前程才是大事!”老穆这样想着,老穆姑先开了口:“那你也不可以在这节骨眼上来这么一招,让大家农活都没法干,再者说如果你不同意,就是个陈世美。我可不同意你做陈世美!不但不做陈世美,咱现在一不缺吃,二不缺穿,也没有必要认什么干爹,做人家的干儿子!”老穆姑在这件事情上显出了她一贯的做事风格,别看她没有什么文化,但是说话做事总是钉是钉,铆是铆的,从来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老穆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这件事情,看来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这事关你未来的饭碗与生计问题,所以还真的要认真考虑。这是你人生的重要选择,家里人也没有决定权。不知你给你那位女同学提到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直接告诉她,这两年里,也从未告诉过同学,估计她应当不清楚女朋友这事!”大安几乎有点肯定自己的猜测。 “也许直接告诉她比较好,这样也能看出她对你的感情有多深!”老穆思索了一会,冒出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来。 “你还真想让他高攀啊!”老穆姑反驳道。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咱这门亲事,人家惠芹哥在县政府里做事,虽然其父不在的早,但老辈也是书香门第,能找这么个媳妇也是我们这门的福份,至于说现在留在省城,就一定能混出来个人样啊!是金也不会让土埋住,是玉总会发光的!”老穆姑一番话,让大家沉默下来。 老穆手指夹的烟已经燃尽,又抽出一根新的对上。 “这个事,你先不要让惠芹伤心,现在正是农村三夏大忙季,虽然已近尾声,但是还有扫扫尾的农活,所以先不要说不同意,否则大家都没有心思用在农活上,好孬也是一年的生计,等过了忙季,你也该回来了,再好好处理这件事情,你们看行吗?”老穆这番折衷的话,真的起了作用。 “这样也行,这段时间,我在学校挺忙,复习考试,班里的事也不少,先应付过去这一段时间再说,至于如何给夏娟说,我会想办法的!”大安站起来,到院里水缸舀了瓢水倒入脸盆里,洗了起来。 老穆姑看着大安的背影,对老穆说道:“今天去给人家解释清楚,别瞎猜起来不是风就是雨的!” “好,回去我让秀花去趟表姨家,别再生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大安洗脸回来,又坐在了板凳上,凝视着门外没有言语。 “让你表哥回去叫上你表嫂,安慰一下人家,你也跟着去,别生出什么事来。到时大家都不好看!”老穆姑带点强硬的口吻说。 “好,一会天晚了,现在就去!我明天还要返校呢!”大安说完,站起来随老穆一起出了门。 惠芹家所在的张王村,距刘村约二十余里地,从刘村出来去张王,恰好路过大王庄,接上秀花正好是顺路。大安见到表嫂后礼节性寒暄了两句,老穆简单地给秀花说明了同去惠芹家的意思,便让秀花坐上老穆的自行车出了家门,朝惠芹家骑去。大家一路无话,各想心事。 三个人到惠芹家已是下午五点多,一进院门,就看到惠芹正帮着母亲忙着分捡豆种的工作。 “表姨,忙得啥样了?”秀花先行打了个招呼。 “他姐,快进屋里喝水。”惠芹妈打着招呼,便停下手里的活计去忙着洗手。 “表姐!”惠芹看到大安,只叫了声表姐,便面露羞涩地低头进了位于堂屋旁的西屋。 老穆与大安也与惠芹妈打过招呼,便一同进了堂屋坐下来。 “表姨,表弟与表妹的事,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怎么说的,大家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这事,我昨晚一夜没睡,昨天打电报让表弟专程回来,这不,表弟刚到家,我们便来你家了,让他们俩见面说开!”老穆说着,向身边坐着的大安一努嘴。大安会意,站了起来:“大婶,我去和惠芹单独谈谈!” 说完便走出堂屋去了西屋。这西屋是惠芹哥哥回家来的专用屋,在农村人看来,布置得很别致,一床一橱一椅一写字台,透过橱窗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整齐堆放了各式衣服,书桌上放着一摞图书,大安进去时,惠芹正坐在书桌前看着那摞图书发呆。 “这几天都是我的错,我的一个想法让你误解了,信上说的不适合,是因为我最近听说干公安后,将来工作出差较多,不很稳定,所以怕你受委屈,你可能理解成我变心了!”大安关上门,坐到床沿后这段开场白,打破了两人相视的尴尬。 “你也不说清楚,你做什么样的工作俺也支持你,虽然你为俺着想,但是俺也不晓得是这原因,收到信让俺哭了半宿,不知如何办,直到俺娘追问这事,才去了你们家去说,不然俺都不知如何活呢?”惠芹的这番话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这几句话对于大安内心振动却很大。 “分手让她不知如何活?”这话虽然言重,但是却是真心话,大安在心里重新品味了最后的几个字。 “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提出分手呢!只是怕你将来因为我的工作让你孤独,所以才对你如实说。”大安有点内疚地说。 “俺理解你,怎么会不支持你的工作?” “那就是大家都误解了,最近我在学校忙得很,这次幸亏是周六,否则都不知如何请假回来呢?”大安看惠芹没有说话,继续说:“毕业后我准备去地区里工作,回家的时间不多,你也做好思想准备!” “没有关系的,俺理解你,也支持你!”惠芹揉着手上的一段红头绳说。 “那我们回去了,这期间家里农忙也多,我在学校里的事情也很多,毕业前,我就不给你写信了,等放假分配了工作,我再来你家!你看行吗?”大安露出一种祈求的神情说。 “俺当然没有意见,只盼你在学校能有个好成绩!”惠芹有点天真似地说道。 “那我们不久停了,明天一早,我还要赶回学校,有什么事我们假日里再说。”大安叮嘱道。 “好!”惠芹说着,站起身打开那背后衣橱,从一个衣服内抽出几张十元的钞票来递给大安,“给你这五十元钱,当作路费,如果这期间需要钱,给我打个电报,我给你准备!” “这个,我怎么老是花你的钱呢!” “现在还你与俺,将来就是一家人了!”惠芹将一家人说得有点加重,大安也不好意思起来,接了过来。 “那我们走了!”大安说着拉开门出来进了堂屋,惠芹妈与老穆两口子还在拉着家常,看到大安出来,大家止住了谈话,大安进得门来,笑着说道:“大娘,天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天我还要返回学校呢,什么事我都与惠芹商量好了,让您操心了!”紧随其后进堂屋的惠芹也面露喜色,自然让所有人心里都如释重负。 大安回到家时,太阳已变成了一个大火球,烧得西边山红了半边天,明天依然是个好天气,老穆姑简单地问了大安的情况,也便放了心,这里一夜无话,大安返校不提。 回到家的老穆心里却如倒了五味瓶。“表弟考上学时,自己就怕当年提的这个婚事出问题,当时他曾给老婆说表弟考上学,不行就将婚退了,老婆却认为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不能说退就退了,只要两个人愿意,别人说退婚,那不是拆人家婚姻吗?用老婆的一句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如今看来,对于表弟来说,这婚事是束缚表弟未来发展的手脚。可能会因这婚事,决定了表弟发展的范围!” 当老穆详细对秀花说了表弟在学校的事情后,秀花愣了半天没有说一句话,突然冒出了两个字“天意!”便躺下身子睡下了。 第8章 教育思考 大安的婚事让老穆稍稍歇了一口气,然而对于这件事情,老穆似乎看重的的并不是婚姻本身,而是老表地位的变化,已不再是三年前的老表,三年前,当老表还在农村时,那时还真的怕找不到个好对象,而现在,有了知识,拿到了铁饭碗,再也不愁找不到好的媳妇,知识的力量就是无穷大,难怪古人有“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了,这些年来,自己在教学上做出的成绩,每年拿的那些荣誉证书,只能证明自己在教育工作上做出的成绩,而与有文凭、有学历的青年教师比起来,自己明显落于下风。这些都充分证明,要想有个好的前程,首当其冲的就是考个好的大学,掌握更高深的知识,才能在今后的道路上有所建树,他想着这些,对于穆珍的未来好像又看到了新的曙光。 坐在床沿叼着烟卷想心事的老穆,烟卷已经燃到尽头,竟然不觉,直到烟头烧到了手指,才急忙将那烟头猛地甩到地上。夜已深了,但老穆却丝毫没有困意,他下意识地将两个手指探入上衣口袋,摸出一个空的烟盒,这预示着他今晚又要断烟了。 老穆微微皱了一下眉,起身端起那盏简易的煤油灯,先将刚扔在地上的烟头捡起来,用手掐灭了烟头的余烬,放在床头桌子的一角,然后又在地上仔细照着每一寸地方,老穆饥渴的眼神盯住灯光照到的每一个旮旯,床前两平方米的狭窄之地让他搜了个遍,他几乎看了每一寸空地,让他失望的是再没有发现第二个丢弃的烟头。 犯上烟瘾的老穆依然不死心,端着灯打开房门,微风吹来,把灯焰吹得歪向了一边,他急忙用手捂住,灯焰又直起来,他在每天从房内打扫出来的垃圾堆前蹲了下来,用一支小短棍在那里扒拉着,每看到有一点白色的纸片露出来,他脸上都会显出一丝惊喜,此时的一个烟头,都会让他如获珍宝,捏起在裤腿上蹭两下,攥在手里,继续在那里扒拉。一堆垃圾让他翻了个遍,竟然找到七八个用手刚刚掐住的烟头。 重回到房内的老穆放下煤油灯,然后将手里攥着的烟头堆放在桌上,开始在桌子的抽屉里搜索。打开的第一个抽屉是秀花放针线头的,他明知不会有结果,还是简单的划拉了一下;第二个抽屉放了些常用的修车工具,一目了然,烟头在此无处藏身;拉开第三个抽屉时,先是一愣,他知道这是儿子平时放学习用书的抽屉,而首先跃入眼帘的却是一本看上去还很新的《杨家将》,怎么会有这样一本书,他搜寻烟头的想法顿时荡然无存,拿起那本书端详了起来。 “去年儿子在收音机里收听评书《杨家将》,当时认为这样耽误学习时间,被自己喝住了,如今却不知从哪里弄来这本书?”老穆在桌前的圈椅里坐下来,看着那本《杨家将》发呆。 在老穆的心目中,儿子确实很聪明,他清楚地记起,儿子三岁那年,一首骆宾王的《咏鹅》诗,仅教了两遍,便能诵读出来,五岁便能认识几百个汉字,阅读小人书基本没有什么困难,并且加减运算速度胜于成人,那时对于儿子的教育,只是满足于儿子的求知欲而教,从不讲什么章法,儿子对于自行购来的《动脑筋爷爷》总是读得津津有味,并且还能绘声绘色地给妹妹讲解下雨为什么先看到闪电后听到雷声等科学道理,讲解成语故事,不仅语言流畅,而且表情丰富,比自己还胜一筹。 总结几年的教学经验,老穆感到,接受新世物其实就是人生的本能,学习知识只是接受新事物的一种最常用的渠道,只是学什么,怎么学的问题?这也应了人常说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一样,学习是天性,只是怎么将这天性发挥到极致才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这么多年来,自己在教学上虽然也总结了一些经验,这些经验都是实践中得出的,从没有上升到形成理论的高度。但这没有阻止他对于学习的思考,要想真正将人学习的本性挖掘出来,教只是外因,学才是内因,要让内因真正起作用,教重要的是引导,而不是面的灌输,灌输的是固化的知识,内因发挥作用后才是真正学到的东西,才真正可以将所学的东西举一反三,如同发明家爱迪生,没有上过什么学,可是从小就喜欢与瓶瓶罐罐打交道,自行实验,研究出那么多东西来,说明有很多应当学的东西,是自己心里出的,是在自己所学的东西上发挥出来的,正如孔子曰“学而不思则惘,思而不学则怠”一样,这里的学与思,应当是对于学习者本人所言的,而不是对于引导者定的规矩阵。天下有几个爱迪生?有谁舍得将自己的孩子当实验品?更何况时下的应试教育,并不会因为你能发明样东西就会让你饭碗跟着转变,真正依靠的还是应试教育,考出个好的成绩。自己教的这几年里,每年都有升入大学的学生,他们靠的是什么?并不是我如何教的,而关键在自己的悟性,悟比引导更重要,教只是引导,引导他们怎么悟,能做到这一点才是一个真正的好老师,能做到自悟,才是一个真正的好学生。对于珍儿的学习,这几年里,我怎么就做不到这一点呢?从跟着我读书以来,总是牢牢抓住不放,从没有真正放开他,让他自由地思维,自由地发挥,这也许是自己在孩子身上培养的一个败笔,他不希望自己的阅历在孩子身上发生,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失去任何一个机会。正在因为这样,才不敢放手让孩子自己自主地去选择任何一件事情。 儿子喜欢读书,这也许是儿子的天性。其实也与自己对儿子幼时的诱导有关,只是入学以来,自己放弃了这一诱导,而让儿子钻心学习的是课本知识。 总结起来,应试教育的结果,要的就是分,分就是学生的命根,分数考不上去,升学只是天方夜谭,那泥饭碗就无法换成铁饭碗!老穆有时感到,其实目前的应试教育体制本身是扼杀了学生自由发挥的空间,扼杀了学生自由学习的本能,但是在这个教育体制下,又不得不做好课本的学习,学习本身其实是在改变自己,提高自己的过程,要想改变自己,就要服从于这个教育体制,学好课本上的知识,然后考出一个让别人无法考出来的好成绩,这就是教学成果。虽然对儿子学习管得严了些,如今儿子考上重点中学,可以说也算是个不小的成功。 老穆想到这里,将书放入抽屉,然后慢慢将抽屉推严,顺手从桌上拿过来一个儿子写字用的本子,从里面找了一张未写字的页码,撕了下来,然后将那七八个烟头逐个打开,将烟丝磕在那页纸上,瞬间烟丝在纸上堆了一小堆,他又沿纸的一边折起,裁下约五厘米宽的纸条来,将烟丝仔细地放在裁下的纸条上,将烟丝铺开,两手一抖,卷成了一根如同细胡萝卜的旱烟卷,然后将细的一头掐去那尖尖的长尾,放入嘴里,将粗的一头对着煤油灯焰凑了上去,吸了两口,烟丝冒出的青烟说明已经引着了。 老穆叼着刚刚完成的“杰作”,又琢磨起儿子的假期。这个假期不同于以前任何一个假期,开学后的学习是一个新的开始,这个新的开始与小学几年的学习看上去好像没有太大的关系,利用这个假期引导儿子好好读些课外读物,长些课外知识是很有必要的。想想自己当年的学习,也没有人去管,也没有人去引导,小学时,大人们忙于生产队安排的各类活计,无暇照顾自己,没有人让自己如何应对考试,如何考出个好的成绩,所以才让自己有了自由阅读了大量课外书的机会,这些受益,在中学时都派上了用场,别人认为写作文是件很难的事,对于自己来说,总会得心应手,应对自如,并时时得到老师的夸赞。只是由于高考前的那场意外疾病,而让自己失去了更换饭碗的机会,不仅如此,高中毕业后的一段时间里,自己失去了记忆般,记不上什么,可有了记忆时,却也找不到当年读了什么,现在想来,那简直是自己知识的断层。 时下想让儿子读些书,又到哪里去读呢?学校这几年来,除了教科书、参考书,从未购过一本课外读物,图书馆对于乡下人来讲,那也只是个名词,至于购来阅读,就家里的经济状况,更是可望不可及。想到此,不免心生出悲哀来,只有借袁枚那句“书非借不能读也”去引导儿子了。 在乡下借书,自然也要有个地方,老穆又抽了一口手中的那根自制烟卷,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本村里自己称呼马三爷的一位老学究。 马三爷今年已经七十多岁,解放前曾教过私塾,解放后虽然没有从事教育,但是在村里也是位德高望重的人物。况且按照村里老辈的称呼传袭,这位马三爷辈份在村里最长,虽然大家都习惯于叫他马三爷,其实按其在宗族的辈份,叫祖宗的都不乏其人。不知什么原因,这老学究极少言语,很难让人接触,自己记事以来,也就有时碰面打个招呼,没有任何其他的交往。可这位老学究有个儿子早年考上北京的一所大学,据说现在某省政府当官,又加上他平时喜爱看些古书,家里应当藏书不少,跟其借书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能不能借到,自己心里也没有底,这也正好锻炼儿子社交的本领,何乐不为?老穆在心中盘算着,心里有了着落般,长吁了一口气。手里捏着的卷烟即将燃尽,烟头突然掉落下来,恰好砸在了老穆另一只手上,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老穆应急性地抖了一下。 “唉!”老穆长叹了一口气,吹熄了灯,躺到了床上。 第9章 借阅获益 夏至过后,夜幕来得有点晚,太阳公公就如同“周扒皮”似的,总也不给农村人丝毫睡懒觉的机会,每天早早爬上东山,惊醒那些喜欢一展歌喉的大公鸡,让躺下没睡几个小时的人们不得不起床下地开始一天的农忙。 今天是麦收后开学的第一天,老穆去了学校,秀花在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将穆艳与穆珍叫起来。 “艳儿在家做早饭,珍儿看好你弟弟,我去地里忙一会!”安排完家中事的秀花一手提着板凳,一手拿着几把稻草,走出了家门。 穆艳很听话地起了床,一头扎进厨房里,准备忙着做早饭。五岁的弟弟穆宝睡得正香,一般情况下,八点多才能醒,趁这个空儿,穆珍拿出《杨家将》,从屋里提了个小板凳,坐到了院里枣树下,熟练地翻到昨天看到的位置,如饥似渴地阅读了起来。农家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哥哥,你来帮我烧会锅。免得咱娘他们回来做不好饭!”穆艳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的穆珍喊道。 “你自己做,以前我上学时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吗?今天就不能自己做了吗?”穆珍眼不离书地回应了一句,便没有再说下去。 在厨房里了嘟起了小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外瞪了两眼在树下看书的哥哥。两个人默默地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八点刚过,学校的下课铃响起来,穆珍忙合上书,跑进屋里,拉开抽屉,将书快速地放进去。 “绝不能让父亲看到自己在读《杨家将》,否则极有可能是一顿猛批!”穆珍放好书,慑手慑脚地走到弟弟睡觉的床前,看着弟弟还丝毫没有醒的意思,又悄悄踱到厨房,看穆艳做的什么饭,穆艳看他过来,笑了笑:“这会子有时间了啊?” “有了,这会儿还真的有时间帮你做饭了。” “不用你帮了,我知道你在看课外书,就是怕咱大看到,所以才躲来帮我的!”穆艳笑着说。 “求你了妹妹,千万别在咱大面前这么说,不然他不会饶过我的!”穆珍央求道。 “放心,要说我早说了,你看你的,我不会说的!你去地里叫咱娘回来吃饭!”穆艳接口说道。 “那拉勾!”说着右手伸出小手指头,拉住了穆艳的小手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念叨完,跑出了厨房,出院一转弯,碰上放学回家来的老穆,看到穆珍跑这么急,“干什么去?这么急慌!” “去叫我娘吃饭。”穆珍答应着还要走,老穆一把拉住道,“不用你去了,她一会就会回来的,我们在家等她就行。” 老穆将穆珍拉回院里,眼睛盯着穆珍上下打量,看得穆珍直发毛,心里直犯嘀咕:“是不是知道自己看《杨家将》的事了?” “你这两天里做什么呢?”老穆开口问道。听到这样一句问话,穆珍的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 “陪弟弟玩!”穆珍随口答道。 “没有看什么书吗?” 穆珍一愣,故作疑问:“书?看了。” 老穆看儿子的样子,心里有点好笑,知道儿子在有意瞒着自己,于是便笑着直截了当地说:“那本《杨家将》是从哪里借来的?” “从大爷爷那里拿来的!他说从集上买来的,他还说让我读给他听呢!”穆珍发现父亲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便放下了心。 “噢,这个假期长,可以利用这个假期多读些书,咱村里马三爷家的藏书多,你可以去他那里借来读!”老穆认真地说。 “那好!只是……”穆珍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只是什么?”老穆疑惑地问。 “马三爷那样子,看到他都躲着走,他会借给我吗?” “你去试试,张口三分利,借不来还占了三分便宜呢!”老穆说道。 “好!那我就去试试!”穆珍对于书的渴望远远胜过那种见到“老学究”的恐惧,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父亲的意见。 正说着,秀花从地里回来了,进屋叫醒还在睡梦中的穆宝,并给他穿上衣服,一家人围坐在自家案板前吃饭,饭桌上互不多言,穆珍却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惦记着借书的事。 穆珍明白,老穆这次放开让自己读课外书,也因为自己考上了县一中,所以才给自己开了这个先例,这两天里,自己已将那本《杨家将》通读了一遍,因为没有其他的书读,又摘取里面那些自己认为经典章节去细细品味。今天父亲炎自己提供借书的地方,虽有点感到意外,却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上学以来,老爹基本没有提到让自己看什么课外书,而今支持自己去马三爷家借书来读,确实变化挺大,这机会实在难得。” 吃过早饭,穆艳跟着秀花下地忙农活,穆珍在家看着穆宝,弟弟比较听他的话。穆珍搬了两个小板凳及家中那把老式的圈椅放到院里的枣树下,又从抽屉里拿出自己小时候看过的画册,趴在院里教穆宝看画认字,穆珍教得耐心,穆宝学得认真,哥弟俩配合得很是默契。 教了约半个小时,穆珍忽然停住了,他让弟弟自己先看一会,自己却托着腮帮,在那里寻思去马三爷那里借书的事。 “借什么书呢?”穆珍自己在心里打着问号,不由得想起两年前的事:“当时因为看了几本由《西游记》里的故事改编成的小人书,自己特别想找到这本书来读。自己多次跑到公社书店,不止一次寻问过是否有售《西游记》?在等到否定的回答后,就在默默地祈盼,当有一天发现书已上架后,便让售货员拿给自己看,那是分为上、中、下三本的套书,尽管当时三本的定价才三元四角,可自己实在凑不起那么多,便与售货员商量拆开来卖,但售货员解释说整套卖是单位的规定,自己说了也不算,等自己攒够那么多钱,再去购书时,书已售完。现在父亲允许借书来读,就先借那套《西游记》!” 明确了书名,穆珍就在盘算见了马三爷如何说,这马三爷不同于同宗的大爷爷,与同宗的大爷爷毕竟整天打交道不说,并且大爷爷不认字,与其说是借书,还不如说是给能读给他听的人买的书呢,借起来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而这位马三爷就不一样了。每次见到马三爷时一本正经的眼神,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几个小孩子在村口玩琉璃球,突然有个小孩高叫了一声“马老头来了!”,小朋友们立即拾起自己的琉璃球飞也似的跑开了去,自此,小朋友们偷偷给马三爷起了个绰号“鬼见愁”,尽管自己不认可这个称呼,可自己还真的没有与马三爷打过招呼。现在向他借书,别说自己不一定借来,就是父亲亲自去借,也不一定能借来呢!也许父亲说得对,张口试试并没有什么坏处,就是借不到,好不会损失什么。 在左思右想之后,穆珍读书的欲望最后终于战胜了发怵的心理,他决定无论结果如何?也要大胆到马三爷家走一招。 穆珍看了认真看画册的穆宝,抚摸着穆定的头说:“小宝,你想让我给你讲孙猴子的故事不?” 穆宝听了,立即放下手中的画册,抬起头高兴地回应:“想,你快讲!” “那好,如果想听,就不要乱跑,在家老实看画册,等我回来,保证给你讲孙猴子的故事!”穆珍说完,就站起身,准备向外走。 “你去做什么?我也跟着去。”穆宝抬头眨了眨眼睛说。 “这事你不能去,你只在家等,我回来给你再接着讲故事,行不?” “行!在家等你就是。”穆宝听到哥哥说回来接着讲故事,有点不高兴地答应着哥哥的要求。 临出大门,穆珍走过去抚摸了一下趴在离自己不远的大黄狗的头,自言自语道:“大黄,在家看好家,不要让宝儿出门!”说完急匆匆冲出大门,向村里跑去,从家到村里的一段距离,平时要走上七八分钟的,可这次在穆珍欢快的脚步里,已经缩短了一倍。 穆珍直接跑到马三爷的草房后墙,停下来,口里喘着粗气,细打量起马三爷的房子来,这三间草房与别家有点不同,下面是齐腰的砖墙,上边外墙体用有点发白的泥裹了起来,显得很是平整,房顶上与其他家的没有什么不同,也是倾斜而下铺了厚实的麦草。 “这怪老头与别家还真不一样!”穆珍从未像现在细细打量过哪家的住宅,此时打量完马三爷的房子,心里直犯嘀咕。 穆珍绕过马三爷的后墙角,紧走了两步,到了马三爷家的院门,院门看上去很简陋,门两边与屋体相连的土墙,架起一个用草盖起来的一个小门楼,门楼下两扇木门前后交错地掩着,穆珍稍稍定了下神,轻轻推门进去,看到院里的房门开着,穆珍没有立即近前,只站在院里大门处,细声问道:“家里有人在吗?”稍候,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有人吗?”这次穆珍又提高了嗓音。 依然没有回应,接着听到房间挪东西的声响,马三爷已经站到房门口,他上下打量着穆珍,此时穆珍与马三爷的目光相对之时,如果在平时穆珍就会扭头跑开,但此时,穆珍如同被定住一样,站在那里让马三爷打量了个遍。 “三爷爷,我找您有点事!”穆珍大着胆子说。 “找我有事?”马三爷瞪大眼睛,接了一句。 穆珍看着马三爷吃惊的眼神,真的想一跑了之,可是脚下如同定住不般,挪不动,稍微定了定神回答道:“我想找您借本书看!” “借什么书?”马三爷也许被这么一个小孩来借书的想法感染了,脸上露出丝丝笑意。 “西游记。”此时的穆珍看到马三爷那宽容的笑意,胆子大了许多,说话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进屋来,我给你找一下。”马三爷招呼穆珍进屋的话让穆珍想跑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穆珍快走几步,进了屋门,马三爷也随着退回到房间。三间屋子没有任何东西隔开,进得门来便可看到房间四壁,屋内摆设很简易,正对门的后墙上挂着一张仙鹤延年的中堂画,两边红底黑字的对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画下靠墙摆着一张有长条几,条几下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放着一个大红圆形托盘,托盘内整齐地放着一套有白瓷茶具。 八仙桌前屋中间放着各家都摆定的案板,案板上有马三爷写的墨汁未干几个篆字,穆珍细看了一回,只是没有看得懂是哪几个字。马三爷看穆珍有点发愣,指着那几个篆字说:“静坐常思己过。”说完径直走到东间卧室的床前,弯腰费劲地从床下拖拽着一个木制的大箱子,穆珍走上前蹲下正欲帮忙,马三爷已经拽了出来,打开箱盖,穆珍看到,这是一整箱图书,书分四摞整齐地放在箱中,马三爷翻了几下,小心奕奕地抽出一本用暗黄色牛皮纸包着书皮,书皮上用毛笔正楷小字写着“西游记(上)”几个字的图书,用左手的衣袖在书的正面擦了擦,递给穆珍,说道:“这套书共三册,这是上册,你看完后再来换中册。” “嗯!”穆珍伸出双手从马三爷手中接过那本看着仍然崭新但有些黄的书,连忙答应着。 马三爷又弯腰将书箱推入床下。 穆珍看着马三爷将书箱推好后,对马三爷说:“谢谢您,我会尽快读完来换的。” “去,孩子,爱惜着看就行!”马三爷嘱咐道。 “我会的,三爷爷!”说完,穆珍双手捧着图书退出马三爷的房门,转身后小跑出了马三爷的院门。 马三爷站在房门口看着穆珍蹦跳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穆珍回家的路上,心里感到格外轻松,“没有想到平时那么严肃的怪老头这会儿却是这么和蔼可亲,并且说话一点也不难听。”穆珍回到家时,弟弟穆宝依然在院里翻着那本临走时看着的画册。 “小宝,你看我手中是什么?”穆珍双手举起那本刚借来的《西游记》,对穆宝喊道。 “什么画本?” “不是画本。” “那是什么?”穆宝昂着头看着哥哥举过头顶的图书。 “是关于孙猴子的原着。” “孙猴子好!”穆宝放下手里的画册,拍起手来。 “我给你读一段来听,如何?” “好,好,就读大闹天宫!”穆宝喊道。 穆珍将书放下来,翻到目录,看到第七回“八卦炉中逃大圣,五行山下定心猿”,“给你读孙猴子在老君炉里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炼出个火眼金睛这段!”穆珍提示道。 “好!”穆宝随口答应着。 穆珍翻到第七回处,对穆宝说:“搬个板凳来!” 穆宝还真听话,忙挪了个板凳放在哥哥穆珍的屁股后面。穆珍坐下来,读道:“话表齐天大圣被众天兵押去斩妖台下,绑在降妖柱上,刀砍斧剁,枪刺剑刳,莫想伤及其身。南斗星奋令火部众神,放火煨烧,亦不能烧着……” 兄弟俩一个讲得绘声绘色,一个听得如痴如醉,其乐融融。 第10章 阅读乐趣 八十年代初,部分离公社驻地近的村落已用上电灯,对于离驻地稍远的小王庄来说,用电灯还依然有点奢求。每到傍晚,家家亮起自制的煤油灯,那昏暗的灯光比起烛光来还要弱三分,就更无法与时下的荧光灯攀比。就是这种灯光,成了穆珍夜读最得力的照明工具。 穆珍一家五口人住在一个屋子里,晚上便在床前的桌子上点起那盏自制的煤油灯,父亲占据书桌正中,凭着灯光为学生批改作业或是备课,穆珍依托桌子一端靠床近的优势,坐在床沿,趴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地读着那本从马三爷那里借来的《西游记》,这个姿式也是他平时学习最常用的姿式,只是面对的不再是学校里单一的几本教科书,自然也就更专心几分,地里休闲时,秀花会陪着他爷俩借灯光做些活计,可今天,由于白天的劳累,自己与两个孩子早早躺下休息。 以前只是从连环画册里读到些关于唐僧取经的零星故事,并没有写得如此详尽,如今原着中的优美词语,曲折离奇的故事,深深吸引着穆珍的目光,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书中所写的每一境地,都是奇景异幻般的仙境,山峰回转,层峦叠嶂,烟雾缭绕,花果透吐香,令其神往,让年少的穆珍如临之境,如入其中,读来如鱼得水般的畅快。他正读到孙悟空兄弟三人在万寿山偷吃人参果一章时,老穆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看着穆珍说道:“十点多了,该睡觉了!明天再读!”说着便收拾自己摊在桌上的学生作业本。 “嗯!”穆珍边说边将一张纸夹在正在看的书页中,白天老穆提醒穆珍借书,首先要爱护,才会好借好还的。穆珍按照其父亲的意思,在马三爷的包皮外又用报纸包了一层,每合上书时,也从不折书页来做记号。 入夜的乡村,依然显出少有的宁静,那室外昆虫的吟唱犹如在耳畔般,让人听起来心情无比欢畅。刚才聚精会神读书时忘却了欣赏这美声的穆珍,此刻躺在床上,聆听着窗外的虫鸣,并延续自己的用脑习惯,细细回味一天中看到、学到的东西,那从花果山石头里蹦出个石猴开始,至跟随唐僧收为徒取经,每个故事就如同演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回味了一遍,竟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入梦的穆珍,恍恍惚惚中进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他似曾相识到过的一个地方,烟雾迷漫中,画册中的孙行者向他走来。 “大圣怎么在这里?”穆珍问道。 “我早已在这里,我现在是斗战胜佛,你已进入我的领地。”大圣叫道。 “进入你的领地就进入了你的世界。倒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呢!” “见面就有问题,这有何难,说来听听!” “西游记中说你是个石猴,石头里蹦出来的,这是不是真的呢?” “那只是书中写的,其实宇宙皆是由气凝聚而成,气厚重则成物,气稀薄则轻缈,这个道理应当懂得,所以昔日天地造物之时,皆来于气,眼可见,皆是气凝聚成神,而为可视之物,凝聚之气不同,则身不同,大自然的周而复始,孕育而生也离不开气之所聚,当年我就是不同之气凝聚而生,人们说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是凝聚的地点不同罢了!” “原来是这样子的,照此说来,石头缝里还真能蹦出个人来。大圣如此神通,在取经之后都在做些什么啊?” “自取经之后,便被如来佛祖封为斗战胜佛,一直无所事事,只是在这领地里吃喝逍遥,研究佛法,时不时应酬礼尚往来的事情,至今也只是做些很无聊的事情!” “你现在做着无聊的事情,也比上你在花果山当王时快活么?” “没有可比性,当年在花果山,当着猴王,可以说也是吃喝不愁,管理着花果山众猴子猴孙,往来间皆是同道好友,其乐融融而今做着佛,虽然名正言顺,却也身不由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那你当年大闹天宫时,也就是想到天庭当个一官半职,而今当上了佛,也算天宫中不小的官了!又怎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呢?” “今昔不比往昔,当年大闹天宫,只因对于天宫不了解,具体做什么官自己也不十分清楚,毕竟是没有到过天宫,也没有听说什么当官之繁忙,只是觉得天宫百官自然管理天下,比起花果山当王,权力更大,也越加自由自在才对,没有想到后来玉帝只让自己当了个养马的小官来戏弄我,权力小不说,还被人看不起,所以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以我的本领,做个人人尊敬的天官,到哪里都受到应有的尊敬才是,岂能受得了寄人篱下,所以后来自己才提出要做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确实不错,只是引来玉帝的不满,发动了一场对你的讨伐战争。” “是啊!本来齐天大圣也就是个称呼,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可就是这么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称呼却让自己惹上了麻烦,数百万闲得蛋疼的天兵天将,上得花果山征讨于我,闹得山上徒牺牲了那么多猴子猴孙。”大圣说到此处,竟也伤心起来,滴下几滴眼泪,揉了揉眼睛继续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年天兵天将即来征讨,我也凭借自己一身本事无处可使,便只想闹他一闹,看能耐我何?于是便以一己之勇而对抗那些经不得自己打的天兵天将,至于当时境况你在吴承恩所写的《西游记》中都已看到,说真的,当时我也只是想与他斗上一斗,看他天庭那么多人都有何本事?没有想到当时为何那么不经打,后来的取经途中,每每遇到天界下来的妖精,都能胜我一筹,为何当年大闹天宫时却没有遇到什么对手呢?现在入天庭已久,做佛也非一日,才明白做佛不同于做猴王,为他人出力也不过使上一二分即可,不可使出来,否则会引来很多繁琐之事,无所适从!就如同太上老君本来以炼丹为业,却偏要显摆,出主意拿我,未曾想招来我砸他的炼丹炉,至今见到我仍然还有羞愧之意!”大圣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为佛之后,明白了这么多道理,做官还有这么难吗?” “哈哈,为官之道,莫过于你有大树之荫,不可比我,虽未到官场,却是名声在外,到哪里都能礼让三分,现在做了佛,有了师傅与八戒、沙僧、白龙马三位师弟相帮,有什么事皆可通风报信,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再加上取经路上,练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让我明白了很多时候,要想生存得好,并不是靠的本事,而是宝器与后台,像那猪老弟,虽然时时偷懒,夜夜养神,却也是吃喝不愁,比起我的疲于奔命来,同样是落得各据一方。” “你说的这些,如果是大闹天宫前想明白了这些,你还会闹吗?” “不闹了,不闹了,闹不得了,很多的事情就是在闹中才明白的,所以岂有回头之理呢?人间不是有开弓没有回头箭么?只有开弓了才知道那箭会伤人的道理。哈哈,没有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也非一般小孩子可比,将来必定自有作为!哈哈……” 大圣的爽朗的笑声,感染了穆珍,也跟着笑起来:“呵呵,呵呵,呵呵呵……” 这笑声特大,将老穆及秀花惊醒。 “珍儿醒醒,珍儿醒醒!”老穆连声叫着。同时起身来到穆珍床前推了他一下,那穆珍好似一惊,从梦中醒来,“笑什么呢?” 这一惊,让穆珍对于梦境里的事只略知一二,很多的细节已经记不上,只是觉得梦里的事物有点荒唐可笑而已。 第二天上午,老穆吃过早饭,便去了学校,秀花与穆艳下地忙农活,穆珍依然在家陪弟弟玩耍。穆珍拿了画册让穆宝看,自己则津津有味地看他的《西游记》。书中的情节紧紧揪住了穆珍的心,那是一个寂静的世界,树上伏了刺耳的鸣叫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眼前仅有的就是生动的文字与离奇的意境。 “哥哥,你看的弟弟呢?”回家准备做饭的穆艳歪着头看着穆珍问道。穆珍没有回答,穆艳走过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又重复问了一句。 “哼,在看画册呢!”穆珍头也没有抬地回答了一句。 “在哪里看画册呢?” “哼!”穆珍抬起头,环视了一下院里,没有看到穆宝的身影,才突然想起有好久没有看一眼弟弟了,“刚才还在这里呢?只是这会儿跑哪里去了?” “你问我去哪了,快去找!”穆艳歪着头看着哥哥,“让你在家看弟弟,给看丢了,看你如何给咱娘交待?”穆艳吓唬道。 “这,这小子跑哪里去了,找到他非揍他不可!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得没有影子了?”说着,将书合上,那书中的情节已不敢想上半句,大声在院里叫着:“穆宝,穆宝,藏哪里了?” “你叫也叫不回来,找找去!” “去哪里找,知道去哪里找,就好了!” 穆艳看着哥哥着急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弟弟自己一个人下地了,幸亏是咱大爷爷碰到了,否则真不知跑哪里去,你一个人在家看他将人给看跑了!”穆艳故意说得很玄妙。 穆珍的心思用在读书上了,自然也就没有把弟弟的事多看上一眼,至于弟弟私自跑出了院子,他怎么能知道呢? 午餐时,自然少不了挨秀花的一阵絮叨,穆珍白了一眼弟弟,没有吱声,默默地扒拉着碗中的饭粒。 午饭刚过,穆珍认真取下在《西游记》外面自己加上去的书皮,趁父母都在家,一遛小跑去村里马三爷家换书。穆珍看大门开着,就直接走进了院里。马三爷正在拿桌上的小壶准备泡茶。 “吃饭了吗?三爷爷。” “吃完了!你吃了吗?”马三爷面带微笑看着站在门口有点发喘的穆珍,在马三爷注视的眼神里,穆珍感觉马三爷可亲起来。 “这本书看完了,我想换中部呢。”说着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马三爷跟前,递上手里拿着的书。 “好!”马三爷说着,接过书,顺手滤了一下书页,站起身来向里间床前走去。 “读这么快,读书囫囵吞枣,慢慢消化才行。”马三爷边说边从床下拉出书箱。 “我这几天什么也没有干,就只看书了,所以才看得这么快!” 穆珍说着走到马三爷跟前,看着马三爷拉出的书箱,箱顶放着的依然是用牛皮纸包好的封面,封面上用毛笔写着“西游记中”四个字,看来马三爷早就为自己准备好借还的准备。 马三爷将书递到穆珍手中,语重心长地说:“要注意合理用脑,你读这么快,我要考考你!” 穆珍一愣,对于马三爷出题考自己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马三爷似乎看出穆珍的心思,缓缓地说:“读书务必精要,不能只读精彩的故事,而没有从中体会作者的思想!再好的一部书,作者写出来时都有一定的目的与想法。” 穆珍听马三爷这么说,自然想到梦里的事,稍微定了下神,说道:“三爷爷,这书中的孙悟空刚出世,就是想出人头地,拜师学艺,大闹天宫,自封齐天大圣,都是冲破束缚,想一举成名,所以才引来压大五行山下的灾祸,后来随唐僧取经路上,虽有七十二变、筋头云等超级本事,然在很多妖怪面前,总是要么受制于人,要么是请神仙帮忙灭怪,基原因是那些妖怪要么讨唐僧怜悯,要么有神奇宝贝,要么天上有靠山,就是孙悟空再有本事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马三爷听到穆珍说这些话,感觉面前的这个孩子对于书中知识的理解有独特的见解,甚至超过成人的想法,看来这孩子读书不是局限于书内,而已经读到书外了。 “小孩子明白了大道理!你很棒!”马三爷夸赞道。 穆珍听马三爷的话,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叉开话题说:“我一定记住您的话,读书不囫囵吞枣,慢慢消化!” 马三爷看这面前小孩子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连称“好、好、好!” “三爷爷没事,我走了。”穆珍听到马三爷对自己的肯定,自然心里高兴,便顺水推舟地告辞了。 “去!”马三爷挥了一下手,叮嘱道:“路上慢着点,不要跑那么快!” “好的!”穆珍说完,转身出了门,蹦蹦跳跳地向家中跑去。 穆珍拿着书刚进家门,秀花便对穆珍安排道:“下午要看好你弟弟,不能再让他一个人跑出门。” “嗯!”穆珍点头答应着。 看着秀花出门的背影,穆珍回头拉了拉弟弟的手:“可不能乱跑,跟着我在院里玩!” “玩什么?”穆宝歪着头看着穆珍回应道。 “我给你讲孙悟空的故事。”穆珍不假思索地说。 “好,喜欢听!”穆宝手舞足蹈起来。 每日里,兄弟俩一个爱讲,一个乐于听,配合得很是默契,真有点乐不思蜀…… 第11章 不测风云 如火的七月,对于进入暑假的农村孩子们来说,可以称得上自由的天堂,家长们忙于自己的事,孩子们便自由地到田野、小溪去撒野。 清晨赖在床上不起是假期孩子们的常态,大人们的口头禅“太阳升到三杆高,孩子依然在梦乡”,那是大人们心疼孩子们,也不便打扰他们的好觉。中午时分,天热得像蒸笼时,村头清澈的小溪是孩子们避暑的乐园,一个个扒光了衣服,赤身裸体,成群结队跃入溪流中,好似蛟龙般,在水中上下翻滚,横冲直撞,打起水仗来,水花四溅,在阳光下不时映出道道彩虹,五彩斑谰,玩累了,便身涂满泥巴,在烈日炎炎下晒太阳,泥巴裂开了口子,便又跳入水中,冲得干干净净,孩子们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晒泥猴。日落歇凉时,孩子们分散到田间地头,围绕着稻田埂东瞅瞅,西看看,每当看到埂边浅水中的小洞时,就似发现了什么新奇一样,蹲下身子,慢慢将用针折成的弯钩挂上蚯蚓插入洞中,倾刻,便从洞中拉出一条手指粗的大黄鳝。掌灯时分,刚刚吃完晚饭的孩子们分散在村周围绕的树林中,一束束手电光,互相交织,在树上、树下比眼力,每一双眼睛都聚精会神地仔细搜寻那刚刚从地下钻出的结了猴,当孩子们每搜到一个结了猴时,洋溢在脸上、乐在心里的喜悦自然地流露出来,好似寻宝人发现了宝藏一样的兴奋。 与村里的孩子们相比,穆珍没有与他们一样,去溪水畅游,去田间地头钓黄鳝,去树林里搜寻结了猴,此时的穆珍完沉浸在从马三爷借来的图书的海洋里,这些图书带给自己的不仅仅是那妙趣横生的故事情节,同时激起自己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在书中寻找着不一样的欢乐。 暮鼓晨钟里,穆珍从古典名着读到现代英雄故事,除了吃饭睡觉,真是书不离手,往来奔走于马三爷家借还之中,已连续读了近十部名着。虽有时难免一目十行,但书中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荡气回肠的英雄故事,却时时在其脑海中萦绕。他为关公义薄云天感过叹,为梁山好汉仗义疏财叫过好,为饱受酷刑拭过泪,为《官场现形记》中的贪官污吏咬过牙…… 中伏的天气,夜幕与白天几乎分不出温度的变化,睡在床上的人儿,感觉那凉席好似在阳光下曝晒过一样的发烫,没有风扇与空调的时代,人们在这高温下忍受着无情的煎熬。 东方刚冒鱼肚白,由于天热一夜没怎么休息好的穆珍便早早起床,与平时一样坐在自家枣树下,虽然还没有见到太阳的踪影,然大气却似被火烤了一样,围裹在他的周围。透过自家那没有遮拦的大门口,穆珍注意到东方的天空不知何时布满了絮状的白云,最下面的白云被染红了,不经意间,下面好似有大火熊熊燃起般,半边天空的云絮被染红了,如同泼洒上去的一幅血染的画,向人们展示着大自然的无穷魅力。这样的天然奇景,将这位连日来痴迷于小说中的穆珍拉入了一个奇异的幻想世界,在穆珍的眼中,那已经不再是云,那是一幅幅变幻无穷的震撼场面,那是赤壁鏖战的古战场,冲天的火光映衬着千军万马在厮杀,战士们流出的鲜血染红的江水,滚滚东逝,渐去渐远中,整个场面瞬间又变成了火焰山,那孙行者正拿着假的芭蕉扇将火焰扇得愈来愈高,自己身陷其中挣扎,不能自拔。下面跳跃般升起来一个大火球,须臾间那火势渐去,天空的云层向四周分散开去,如同撒在天空中的棉絮。正当穆珍沉浸在大自然带给的美妙中,院外突然传来女人“哎哟”的尖叫声。 “哎哟哟,哎哟哟……”声音渐弱下去,穆珍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向院外眺望,没有看到人的身影,那传来的声音恰恰被院前三元住的房屋挡住,于是跑到大门口处张望,看到一位穿着一身红花褂的女人蹲在大路边,头低下去,脑后的未扎裹的长发自然下垂于前面,遮住了脸,如果不是那身红花褂,看上去真有点聊斋志异里描写的女妖般,两只手抱住自己的脚踝处在那里发出低沉的呻吟。穆珍想过去扶她,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怕,只是站在自家门口远远地看着她。 正迟疑间,沿路从远处急急跑来一个男人,那男的不时用手向前行的方向指指点点,嘴里还不时吆喝着什么,等走得近了些,穆珍才听到那男子喊道:“看你能往哪里跑,你哥将你送给我,就是寻口饭的,你还能跑到哪里?”叫嚣的男子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穿着一身黑色粗布衣服,那男子走到女子跟前,弯腰拉住那女子的手臂,拽将起来,女子弓腰使劲想挣脱男子,男子却不依不挠,拖着女子向男子奔来的方向就走。 穆珍看到这里,很是纳闷,心里堵住了什么似的,不愿再看下去,便退回院里,那刚才幻想云朵的美妙已烟消云散,早已不见了踪影,回坐在枣树下,怏怏不乐起来。 今天看起来与往日没有什么区别,弟弟穆宝依然自己在院里玩,老穆去了学校,秀花与女儿穆艳去地里忙农活,穆珍手里托着书,脑子里却时时浮现出那披头散发女人的影子,挥之不去,那男子虽不似小说中写的那样凶神恶煞,但他说的那句“寻口饭的”话语却时时在耳边回响起,为了寻口饭,难道就是这么不讲情理的么?在年少的穆珍思维里,怎么能搞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正是应了民间谚语“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之说,那早晨的彩霞预示了今天的鬼天气,睡过午休走到田间忙于活计的人们,还未站稳脚跟,本来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被从西南方向涌上来的黑压压乌云所遮蔽,伴随着乌云的涌动,空气好似着了魔般,突然快速流动起来,伴随着“唿唿唿”的刺耳声,路上狂奔回家人们的尖叫声,路边的小树瞬间弯下了腰身,大树的树冠好似被什么揪住一般,整体被扯向了一边,那些稍稍脆弱的枝杆“噼噼啪啪”折断下来,更有惎者整个树冠被斩断,倒垂向地面,只剩下孤零零的树干直挺挺地站在原处,根基不稳的大树连根掀起,有的横倒在路上,有的侧卧于田间地埂,这景象本来让胆小的人不寒而粟,对于穆珍与穆宝来说,更多的是好奇,兄弟二人不仅没有躲避,反而跑到大门外,去感受大风的噬虐。穆珍背对着风向,看到早上女子下蹲的位置好似有一个身影,在那里向他招手,他失迷般地向那身影走去,受风的推力,穆珍脚步不断加快,走到那里时,却什么也没有了,他疑惑着听到背后弟弟呼唤“哥哥”的叫喊,说时迟那时快,离穆珍两米远的大杨树上一根手腕粗的树枝随着“咔嚓”声垂落下来,不偏不倚,砸中正在疑惑中的穆珍的头顶,穆珍顺势倒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不远处站立的穆宝惊呆了,虽然只有六岁的他,却顾不上还有狂风乱舞,一边大叫着“哥哥、哥哥”,一边奔跑着扑了上去。 风是雨的前奏,风停雨临。豆大的雨滴落下来,砸在脸上让人感觉有点刺痛。穆宝的哭喊声唤来了三元的关注,他拿了把老式的雨伞,去给兄弟俩遮挡大雨,也正在此时,刚刚走出校门的老穆看到这一场景,急匆匆紧跑几步奔上前去。 当老穆近前看到雨淋的血迹,当时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躺着的穆珍,三元看了一眼发愣的老穆,催促地提醒道:“快、快,送孩子去卫生院!” 老穆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似的,从地上托起穆珍踉踉跄跄地向村里的卫生室赶去。 卫生室的老李头看到昏迷中的穆珍时,一句话都没顾得说,便慌忙对伤口进行消毒处理,然后进行简单的包扎,提醒将穆珍平放在病床上进行观察。 缓过气来的老穆这才想起问及穆珍的病情:“老李哥,你看这孩子的伤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个还不太好讲,先静养一会儿,雨停了还是去趟县医院做一下检查为好。”老李头表情也很为难地说。 老穆这时才明白眼前儿子的病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到县医院要几十里路,这样的天,如何找车去呢?”老穆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幕发呆,不时自言自语重复着上面的一句话。 老李头好似看到老穆的难处,停了几分钟,接口道:“雨停了也许孩子能舒醒过来,如果那样的话就好了,但是如果孩子依然昏迷,必须到县医院里去治疗!” 老穆心里宽慰了许多,不再吱声,默默地退回到床边看着昏迷中的儿子。 夏季的雨来得快,走得急,一阵狂暴之后,迎来的是雨过天晴,在西面的天空中出现了亮丽的彩虹,刚刚躲进屋子里的孩子们争相跑出至院子里欣赏着上天带给的美景。躺在病床上的穆珍却依然昏迷不醒中,老李头摇头叹着气说道:“兄弟,我看你还是找辆车送孩子去县医院!” 老穆心里明白,现在最好的办法也只能是这样了,“你照看一下孩子,我去找辆车!”老穆说完,站起身揉了揉自己有点湿润的眼睛,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大约半小时后,从远处传来“哒哒哒”的拖拉机声响,稍等便在卫生室门口停了下来。开车的是村里原来在生产队时的拖拉机手王大力,车一停稳,从车上跳下来的老穆直奔卫生室,与老李头打了个招呼,便从病床上抱起穆珍,走了出去,老李头紧跟着出来,看到秀花已经在车箱里等着,老穆将穆珍小心奕奕地将儿子递给秀花,自己随后上车,便挥手让王大力启动了车辆。 不亏是当年的生产队的拖拉机手,这平时在乡村土路上开得能蹦起来的拖拉机,在王大力手里,却似一根离弦的箭一样,平稳地向前直冲。秀花将穆珍紧紧拥抱在怀里,低声呼唤着穆珍的小名:“珍儿,你醒醒,珍儿,你醒醒,千万不要睡着……” 穆珍被送进急诊室后,随行的大力向老穆告别回村,老穆握着大力的手:“谢谢大兄弟!”大力客气地回应:“邻里乡亲的,帮忙是应该的,因这事千万别上火,如果需要钱,说声,我回村为你们准备。”此时的老穆连声说:“谢谢!谢谢!” 两人将大力送至医院急诊楼的大门口,大力自行回去不提。 经过医院的各项检查,大夫们认定穆珍为外伤引发的脑震荡,昏迷原因脑内有部分於血,并建议住院观察治疗。当老穆听到这一结果时,身子缓缓地向地下坠去,一旁的秀花急忙扶将上去,口中喃喃自语道:“我的天,你可别再倒下!” 秀花将老穆扶到医院走道的躺椅上慢慢坐下来,秀花揉捏着老穆的太阳穴,轻声问:“好点了吗?” “我没有什么事!只要孩子没有事,我能有什么事?” 老穆的反问,让秀花无语,本来刚才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但安慰老穆也很有必要啊! “放心,我们的孩子富大命大,不会有事的!”秀花边说边将手从老穆的太阳穴上移下来。 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秀花心里也是没有底气的,但是这漫长的等待对于任何一位至亲的人来说,无疑都是一份难言的煎熬。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过道里除了偶尔走过一两个来看病的人,就是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 “我们走走!”秀花想着打破这种宁静,对身边的老穆轻声说道。 “如果孩子出了事,我该怎么活下去?”沉默了好久的老穆突然说出的这句话,本来让表现坚强的秀花当即崩溃,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随之发出间歇式的抽咽声。 “小孩难免出现个磕碰,可我们珍儿也已不是小孩子了,中午出门时还好好的,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天上掉下来的灾气,躲不过似的!”秀花叹了口气,哽咽着说。 “等这次病好了,别再难为孩子了!”秀花对站发呆的老穆规劝道。 “我咋还难为他呢!我这辈子没有本事,何必难为小孩子,我只是想让他将来过得好些,也是我鬼迷心窍!老是想着让他脱离农家门,抱个铁饭碗,其实也没有什么错,只是孩子出了这事,倒让我体会到,生命才是重要的,而不是什么铁饭碗,什么泥饭碗!”老穆似乎明白了什么,抬起手擦拭了一下说话间湿润的眼睛。 第12章 外生枝 从急诊室推出来的穆珍,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床边上挂着一瓶吊瓶,眼睛有些呆滞地看着身边的人。大夫一再嘱咐,孩子的病情基本稳定,但是要多观察几天。 也许有神助之力,虽然俗话有“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之说,但对于正处于年少期的穆珍来说,这突来的横祸并未让其在病床上躺很久,入病房的两刻钟功夫,孩子彻底清醒过来,看着老穆的脸,嚅嚅地问道:“穆宝呢?” 老穆听到穆珍叫到其弟弟的名字,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穆珍的小手,头随之扭了过到去,眼泪像滚珠儿一样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多好的孩子,自己这样子了,还想着自己的小弟弟!”老穆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然后安慰穆宝,“他没有事,在家陪你妹妹玩呢!” 穆珍看着老穆的湿润的眼睛,有点疑惑,不敢再说什么。 也许如人常所说“福大命大”之故,仅两天的时间,穆珍的病情好转了很多,除了脑袋上缠的纱布,还看得出是个病人的样子,其余的都恢复了正常。这让老穆悬着心总算落了下来。秀花在县城的两天,一直牵挂着家里的两个孩子,虽然自己也清楚穆艳会做饭、打理家务,也会照顾好穆宝,可毕竟是不足十岁的孩子,还没有离开过自己这么久,他多么想让村里人捎信给英子,帮着照看家里的两个孩子,可这县城离村几十里路,谁又会来县城做什么呢?就是来了,也不一定能见个面。看到穆珍已经好起来,秀花与老穆商量,自己先乘车回家,也让亲戚邻居不用担心这里的事情。 事有凑巧,前脚秀花刚走,大安便提着一兜水果找到了穆珍的病房,老穆看到突然来看他的大安,惊得张大嘴巴,不知说什么好似的,愣愣地站在那里,双眼直直地看着大安。 “大哥,听家里说穆珍出了点事,在医院里住着,家里人都担心,所以我刚回到家,便来这里看您与孩子!”大安看着老穆的眼神解释。 “我们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在哪病房住着,你能来这里找到我,着实不易!”老穆缓过神来,回应道。 “别忘了我是学什么来着,这点小事,还是难不倒我的!”大安一边将水果兜放在病床旁的小柜子上,一边说道。 “快叫表叔!”老穆急忙招呼坐在病床上的穆珍。 “表叔!”穆珍小声叫道。 “唉!头还疼吗?”大安和蔼地问道。 “不疼了!”穆珍摇了摇头。 “那就好!多休息,对恢复有好处。”大安表示出十分地关切。 老穆简单地对大安描述了穆珍受伤及诊疗的过程,最后长吁了一口气说:“这真是天灾啊!” “别太介意,这种事情在所难免的,我们班上有位同学就因在单杠上旋转时抓滑了手,一头栽了下来,当时差点要了命,到毕业时还没有痊愈呢!有些事情,纯属巧合,难以避免!偶然中的必然,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关键是用什么样的心态来看待,要用平常心来看待这些意外事件,人这一生,难免会出现个小灾小难,要正视这些事情才行。”大安想通过这些事情,安慰这位曾经神经受到过刺激的大表哥,想必自有他的理由。 看着病房里还有其他的病号,大安示意老穆出门说几句话。 老穆心神领会,跟着大安走出了病房,来到位于病房外的楼道口处。 “我从学校回来,就到咱们地区公安处报了到,只等着通知上班了!”大安很轻松地告诉老穆自己的好消息。 老穆笑了笑,“这很好了!” “人就是个矛盾体,讨好了一头,就难免得罪另一头,我离校的那阵子,也着实让我难过了一番,本来可以留在省城,但是总觉得有越不过的坎似的,割舍不掉,所以我还是坚持回本地。这不就回来了么?”大安停顿了一下。 “回来了好,在当地有你原来的一些老领导,事情也好办得多!”老穆说到这里,大安的脸色略有一沉,这话显然触及到了大安的什么痛处,老穆看在眼里,急忙话锋一转,“说说你的想法与打算?” “天命难违,工作上的事情就等着分配了。”大安顿了顿接着说:“当下最要紧的是我与惠芹的婚事,听她家里的话,一刻也不能等,要我们尽快完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我也没有什么主意,人家的心意咱也能想明白,只是我老姑的意思呢?”此时的老穆也如同接了个包袱,沉甸甸的,不好搁置。 “你姑与惠芹家里一个意思,也是想着尽快完婚,了却家里一桩心事!她是老眼光,我也没有办法。”大安交互搓了一下手,“我想着先上一段时间的班,等我稳定下来,然后再完婚,免得让婚姻分散了我的工作!可是……”大安顿了一下,不知如何说好停下了。 “又出什么变故了?”老穆听出了点意外,急切地问。 “唉!这事闹的!”大安叹了口气,“真是越怕节外生枝越出邪事!” “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不然我都觉得没有办法收场了!”老穆听到这里,突然感到不妙来,双手合十地念叨开了。 “说来真的是犯了什么桃花运似的,我去报道的那天,凑巧碰到我在公社做通讯员时的一位副书记王延庆,这位当年的副书记对我很不薄,当年还是他帮我选的学校呢,说起来也是对咱有恩之人,他现在是建委的一把手,见到我很是热情,并一再邀我到他家里做客,本来是件好事,毕竟是当年的领导,热情也是应该的。谁知道就在第二天上午,原来在公社一起上班的马姐找到我,要给我介绍对象,说的正是王延庆书记的女儿王婧,我对马姐说,我有对象了,都准备结婚了,哪里还能再答应你呢?你猜马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就此算了,还硬缠着不放咋地?”老穆瞪大眼睛说道。 “马姐可不是一般人,她的大名,可是单位能说会道出了名的,扁的能说成圆的,死的能说成活的,只要是她看好的事情,就一定要有个结果。况且这婚事也是领导安排给她才来与我介绍的。”说到这里,大安眼神里显露出些许无奈。 “马姐一开始就对我讲王书记当年对我如何重视,就一直没有把我当外人,这几年我上大学期间,王书记也一直惦念着我,现在看我毕业了,有这个想法,确实不容易,毕竟人家也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长得虽然不是西施在世,也是如花似玉的,好多人追还追不上,不少媒人介绍了几个,人家也不一定看上眼。现在王书记这么器重我,有意将我招为女婿,这事情闹的,我都不知道如何面对老领导,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办了婚事,不然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你说呢?”大安一口气将想法说了出来,最后将决定权推给了正听得有点出神的老穆。 “这、这事是终身大事,还要与老姑商量一下再定!”老穆稍有点慌神,随即稳定了下情绪说道。 “终身大事如果再不定,会闹出人命来,到那时,我可承受不了!”大安说这话时的眼神,明显有点惘然加无奈。 “那惠芹家里什么意思?”老穆这时才真的回过神来。 “她家里真的是急着将婚事办了呢!” “那就赶快准备张罗、张罗。”老穆清楚,这婚事如果不办,自己的麻烦还真的在后面,到时候真要像大安说的闹出人命来,事情就更难以收场了。 “从最初介绍这桩婚事,也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了,这期间,惠芹及家人对我都很好,让我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婚事也就最近几天的事情,来前你姑对我说,让我与你商量一下,具体如何办?” “按照我们的风俗,无非是传日子、请媒人、下聘礼、办婚礼,具体的时间还要不要请个先生给掐一下。当下,我看可以省去请媒人这个步骤了,至于聘礼,也是走一下过场而已。乡里有句俗话‘十里不同俗’,我们商量得再好,如果惠芹那里的风俗不一样,最好与她家里商量一下再定!” 大安点了点头,“我回家后立即去惠芹家,与她家人商量一下。回头你帮我想着下步还需要准备什么!” 老穆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随后又欲从另一口袋中掏出火柴,随着“滋”的一声,火柴燃着了,正准备往嘴上的烟头碰触时,突然想到刚来时因为抽烟让护士狠狠批了一顿的场景,举着燃烧火柴棒的手停在半空,若有所悟地将手在空中挥了挥,火灭了,将火柴棒丢在一边,随手又将嘴里噙着的烟卷拿下来,塞进了衣兜里。 大安看着老穆的举动,感觉老穆思考着什么,没有说话,唯恐打断老穆的思路。 “我看也只有这样,你回家尽快去公社办理登记证,这才是至关重要的,办了登记,什么事也就好说了!” “我怎么连这个都忘了!那我明天就去公社办。”大安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向老穆递过去。 “我来时,你姑专门给你捎来的,让你在这里吃好,还专门提醒我告诉你,别给自己过不去,孩子的事已经发生了,你不能也因为这而伤了自己的身子。” “姑的心意我领了,这钱我是不能要的,你现在忙着婚事,正需要钱的时候,我在这里也花不了几个钱,孩子已经没有大碍,估计过几天就可以办理出院了!”老穆说着,将大安递钱的手推了回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姑的脾气,让给你捎的,如果没有捎到,回去又得挨批,这让我回去没法交差!收下,到时候,说不定会有用的。别为难我了!”大安笑着又将钱递过来。 老穆太了解这位姑的脾气了,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当年在村里干妇女队长,村的妇女都怕她三分呢!老穆接过了钱,“捎个话给姑,就说孩子恢复得很好,没有什么大碍,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我会的,现在我就到惠芹家里去商量明天办理登记的事。我就不久停了!”说完,转身向楼下走去。 老穆看着大安下楼的背影,若有所思,轻轻地叹了口气,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事办的!” 大安走后,老穆心里有点堵,在病房内看了看儿子没有什么事,便独自下了病房楼,来到医院内的小花坛边坐下来,抽了根香烟,慢慢点上,在烟雾缭绕中,老穆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凝神屏气地看着这身影,满头白发,虽年近古稀,却精神矍铄,竟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看他步履轻盈的走来,老穆似乎想起来点什么,不由得动了动身子,微向前倾,想站起来,那老头已至跟前,停了下来。 “你是?”老头停在他面前后,脸上略显诧异。 “你认得我么?”老穆对老头很感兴趣,虽然看着熟悉,却不知在哪里见过,所以就这么接着问了一句。 “似曾相识,我看着你很面熟!” “呵呵!”老穆笑了笑,“这很正常,我也是长了个大众的面孔!” “看你脸有困惑,想必一定有什么心事?”老头直接了当,一语中的。 “唉!”老穆叹了口气,不知继续说什么好。 “我有一亲戚,人长得很好,大学刚毕业,面临婚姻上的事,不知如何是好?”说到此处的老穆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随即喷出一团雾来。 “这个事情,看上去可能复杂,其实也是合当命该如此,你不知‘人了了不知了,不知了了是了了,若知了了,便不了’,这话什么意思呢?”老头卖了个关子,看着老穆,想听他如何解释。 老穆愣住了,一时还真没有明白过来,摇了摇头。 老头慢声解释道:“人啊,整日让身外的烦恼所束缚,却不知如何了却,不知道放下了就是了却,如果还能想到放下不管,那就是还是没有真正的放下。你现在遇到的事,自然了却,何必去想他,当你不去想的时候,自然就真正的了却了!” 老穆听明白了,老头这讲的哲理,就是要让自己放下心中的诸多事,才能轻松地生活。 “谢谢指点。”老穆笑了笑,轻声说道。 老头又言道:“今日无事,我给你看下面相,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穆立时对老头的话愈发感起兴趣来,急忙回应:“当讲无妨!” “看你嘴巴方正,鼻头圆润,一定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你口才很好,乐于助人,你就似一棵大树,根深叶茂,正真是你的本性,将来必定会给很多人以帮助。”老头本来还想说下去,背后不知何时走来一位老太婆叫嚷道:“还不知厉害,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别信他这些!”说完,拉起老头就走。 老穆看着老太婆拉着老头离去的背影,感觉老头说的还真的有几分道理,自己现在做老师,不是在帮人么?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来医院六天的光景,穆珍的病已经无什么大碍,当医生给出可以出院,回家吃点药就可以的建议时,早饭一过,老穆便早早办了出院手续,带着穆珍坐上回家的客车。 刚进家门,穆宝就跑着迎上来,拉着穆珍的手,忙着叫“哥哥”,并不时地打量着哥哥的变化。看着兄弟俩的亲热,老穆真的动了感情,眼睛感到一丝湿润。 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秀花听到兄弟俩的对话声,急忙走到房屋门口,随口冒出一句“好了吗?” 走到秀花跟前老穆没有正面回答秀花的问话,而是低声问道:“大安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昨天咱姑娘来,只说来看看孩子,没有提订婚的事情,不清楚呢!” “那我得去趟,看看需要帮什么忙?”老穆一边说一边从屋里推出他那辆半新半旧的“老长征”,风一样向刘村骑去。 老穆到刘村,太阳正晒到头顶。 进村后,整个村庄除听到那“吱、吱、吱”的鸣蝉,尖锐刺耳,那些往日里大老远迎上来追逐奔跑的狗儿,现在却只顾趴在树荫下伸长舌头喘粗气,甚至是“汪汪”几声都懒得张口。老穆的一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擦了把额上汗珠儿,向前看到街的尽头显出一团隐隐的雾气来,老穆晓得这天气的份量,这烈日里晒上一会,难免会让人中暑的,更不可能再有人外出忙活计了。 他突然觉得此时来老姑这里,能帮上什么呢?心里想着推车进了老姑的大门。 “表哥,这是从家里来的吗?”从屋里走出来的魏红当即打过招呼来。 “刚从县城回来,就来看你们忙得什么样,看我能帮什么忙!”老穆边应答边将“老长征”插在院里,进了堂屋。 老穆被眼前的装饰怔住了,迎面新挂上的中堂,大红格调,两对新手携手牵着大红花,两边对联“和睦家庭春光好,恩爱夫妻幸福多”,紧邻的内间挂上了绣花红色布帘,喜气充满屋。 “我老姑呢?”老穆看到这一切,却没有看到其他人。 “他带着我哥去村里赵叔家问大总理的事情去了。估计很快就回来了,你先坐着等会!”魏红说着,去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杯水递到老穆手上。 “这结婚的日子定了吗?”老穆关切地问。 “让高瞎子给算的,说是阴历七月十六,这都初十了,所以这几天忙得都有点晕了!”魏红嗔怪道。 “穆珍身体没什么事了?”魏红关切地问。 “没有什么大碍,这不刚出院回家,我就赶过来看看,没有想到准备得这么快!”老穆真的有点吃惊。 “前几天,我哥给俺爹打了电报,告诉他结婚的事!他回电报称,单位有事可能回不来!所以这不,俺娘与哥去找村里的大总理赵叔商量!”魏红显得有点责怪道。 老穆清楚,姑夫远在离家千里的南方某煤矿上班,在单位虽不是什么领导,但却是单位生产一线的标兵,对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每年除了春节回来一趟,其他时间从未回来过。这次不回来,确实有点难以说得过去。 刚说着,就听到外面两个人的说话声由远及近,来到院里,那熟悉的声音,立即告诉老穆,老姑与大安回来了。 老穆起身迎了出来,互相打了个招呼,进到屋里。 “刚才去了我们村里专门负责喜事的大总理老赵那里,给他拿了两盒烟,具体的事情交给他,部让他来主持办,他答应得也很好,表示一定要往好处办!”老姑向老穆重复着刚才在老赵那里说的情况,魏红忙着准备午饭。 午饭过后,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最后老姑一再叮嘱“回家照顾好孩子,这里的事情,有我们邻里帮忙,到时候等着喝喜酒就行!” 老穆自回家不提。 第13章 婚礼惊艳 农谚虽有“交了七月节,夜寒白天热”之说,但真正的七月,依然还有“秋老虎”作怪,尽管两天前的大雨稍稍让人紧吸了几口凉爽之气,太阳一出来,气温便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地攀升,一下又窜到三十五度的高温。 天刚蒙蒙亮,刘村的大人们已经开始行动起来,大总理老赵清楚,他一生中组织村里大大小小办了上百件红白喜忧事,今天是他平生办的最掌脸的一件事,虽然大安不是村里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但却是第一个在自己村举办婚事的书生,并且今天的喜事,还有城里来的大领导来参加,自打大安娘俩去他家说这件事,老赵就开始盘算开了,将村里可调度人员拉了名单,并且让村里跑腿的二狗挨个通知,同时一再强调结婚当天要早早起来准备。 老赵站在大安的大门口,手里拿着名单,在那里点名,村几乎每家至少有一个忙人过来,对于参与的忙人,虽然提前两天就已确定今天的岗位,但是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地又重新边点名边安排了一遍,并且还特意叫上二狗再检查一遍,各岗位的人都到位了没有。村参与的忙人也不含糊,他们都知道,今天娶的新娘子不仅是位十里八乡难找的美人,而且自己村里的新郎官将来有可能成为村里的“人物”。 汇聚在大安家里的除了刘村那些指定参于婚礼忙活的大人们,还有提前一天来参加大安婚礼的远道亲戚,此时也跟着忙里忙外,这已经让几百口人的小村活跃起来,而那些暑假中的孩子们好像也明白了今天村里要办的大事,放弃了平日的懒觉,早早穿着裤衩坐在大门口张望。 “咚、咚、咚”三声炮响,那些刚才还在张望的孩子们立即沿街循着响炮的方向狂奔过去,顿时,拖拉机发动马达声、孩子们奔跑叫喊声、正准备接亲人们的说笑声,立即融为一曲农村喜庆的交响曲。随着一声“起轿”,车头张贴着用大红纸写的“囍”字的拖拉机立即吐出一股黑烟,后车斗里载着一车接亲老小向村外驶去。 老穆天没有亮就赶了过来,大安安排让他陪新娘家来的客人,所以今天老穆今天也特意打扮了一下,上身穿了一件新买的的确良衬衣,下身配了一件的确良蓝裤子,脚下不只有重要场合才舍得穿的皮鞋,老穆人显得格外精神。站在路边的他目送着远去的婚车,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他心里清楚,这婚事虽然看起来也门当户对,但却一波三折,大安如果不是提前介绍这婚事,他怎么会在农村办这婚礼呢?人啊!有时真的说不清,提亲本来是件好事,却引来这么多的烦心。 村里的大人们依然各自忙着手头上的事,最为欢快的是那群被鞭炮声引到一起的孩子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玩起了土生土长的游戏,有几个在地上挖上一个小窝,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小玻璃球,围着挖好的小窝开始摸爬滚跳,有几个在一边掏出用纸折好的三角或四角,甩开膀子在地上猛砸,那场面,好像是不将对方打败都不能证明自己有实力似的。 毕竟是三伏的天气,所有的人都抢着赶时间,争取在骄阳下火之前做完室外的事情,然后躲在树阴下聊叙昨天的、很久前的乐事。今天迎亲的人们出门早,自然急着赶回村里,为两位新人举办场面隆重的婚礼。 太阳还没有爬过屋顶,大总理老赵用大喇叭喊道: “牵马的,抬轿的,敲锣打鼓放炮的; 看客的,送礼的,四面八方贺喜的; 烧火的,掌勺的,挑水切菜备宴的; 扫地的,刷碗的,提茶倒水端盘的; 都去村口迎亲啦!” 按照当地的风俗,接亲的队伍,从村东头出去,村西头进来,这是村里老人们定的规矩,据说是告戒新婚夫妻不走回头路。当接新娘的拖拉机驶出村东口时,站在村东口目送车辆的人们便又三三两两地说笑着集中到村西口等待,唯恐怕错过今天这大好的机会。大总理老赵这一嗓子,村里那些还在自家忙着的人们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急急忙忙奔出家门,向村西头涌去。 出村西头是一条近二里的笔直路,连接着去县城的大马路。站在村西头张望的人们,渐渐看到已经拐下大马路的车辆,那些急不可待的孩子们,欢呼雀跃地向车辆驶来的方向跑去,好像是夺取宝藏般的兴奋。 伴随着拖拉机的轰鸣声愈来愈近,进入人们视野的车辆也越来越清晰,人们自觉地闪开来一条道,等待拖拉机通过,就在拖拉机通过的那一刹那,刚才还在翘首的人们立即聚合了通道,紧紧地跟在车后奔跑。 按照刘村以往的习俗,当车辆缓缓停下来,新娘下车之时,必定会有年轻的小伙子、姑娘们冲上去,将新娘、接亲、送亲的人们紧紧簇拥进家门,但是今天却没有,大家虽然进村时表现了极大的热情,但是此时当车上的所有人下车时,围在车周围的人们才关注到车上的新娘装扮,因为是夏天,新娘没有像上次来刘村时的长发披肩,而在头顶上挽了个髻子,髻子上面插了朵红色的绢花,增添了几丝妩媚,椭圆的脸蛋上,略有几滴汗珠,却掩不住眉目透出的精明,眼睛虽说不上很大,配上这脸型,却是十分匀称、耐看,虽脱离不了农村人那常年在外干活时的皮肤微黄,却被脸上略施的粉黛所遮掩,显出几分红润,特别是上身穿的那件火红的的确良衬衣,如出水的芙蓉,更抢眼的是胸前束缚的那两座小丘,扎眼亮丽,下身配的黑色高腰长裤,也是农村人很少见到的,那长裤腰过于腹,紧绷于身,衬托出新娘的窈窕、挺拔,略显喇叭状的裤脚掩盖不住脚下的粉红色凉鞋,跟虽不高,却也让新娘那本就高于常人的身材又平添了几个海拔,真的亭亭玉立起来。人是有气场的,在此时此地真的表达到酣畅淋漓。当送亲的婆姨将新娘扶下车,扑面而来的气质立即将所有在场的人们震住了般,没有人向前拥挤,更没有人冲过去,在接亲婆姨的招呼下,人们不约而同地闪出一条道,默默地瞪大眼睛注视着面前走过的新娘,并跟着新娘的身影慢慢移动着,唯恐从自己的视线中走失,此时,一位孩子的声音“像从电影上走出来的!”,几个字,在人群中引起了骚动,大家好似刚从梦中惊醒般,互相滴咕起来。 新郎大安从院内迎出来,看到惠芹这身装束,也着实为之一震,“真是人配衣裳马配鞍”,欣喜上前拎起新娘的手,径直来到院内用红纸写有“结婚典礼”的四个大字跟前,这是刘村最为纯朴、天然、接地气的拜天地镜头。每当这个时候,村里总会有几个年轻人跳出来,争着上前去按新娘与新郎的脖颈,而今天的这场面,却非比寻常,不知是年轻人出于对读书人的尊重,还是慑于大安将来做警察的特殊身份,反正是没有人伸手去按站在那恭恭敬敬拜堂的新娘与新郎,当主婚人按步骤高喊“一拜天地”时,人群中的嘀咕嘎然而止,细心看两位新人在人群围着的空地中参拜着,当主婚人最后喊至“共入洞房”时,故意将“房”字音拖得很长,大总理老赵一手提着篮子,一手从里面抓起准备好的喜糖与花生,向沉默的人群中抛洒,此时的人群不再安静,争相低头找着属于自己的那块喜糖。 一对新人进入新房,院里的人相继散去,为新婚准备酒席的依旧各自去忙,没有为酒席张罗的村民便各自回家,留下的除了村里的孩子,就是新郎大安的一些近亲近邻,与新娘随行来的家人陪着问长问短。 大安陪坐着,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心里却在惦记公社来喝喜酒的同事,过了好久,大安看客人们谈得正酣,自己也搭不上什么话,于是就对众人说了声:“我要出去看看,同事们一会来喝喜酒的,我去应酬一下!”说完便来到大门外等候。 大安担心的倒不是接待公社的老同事,最重要的客人是马姐提到王延庆书记要亲自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他欲将女儿许配给自己,却未能如愿,现在却亲自来参加自己的婚礼,这让他确实有点受宠若惊。 站在大门外的大安,不时向胡同口处张望,对于面前过往的客人,虽也不时打声招呼,但似乎并未太在意,他心中想的依然是即将到来的同事,特别是在公社做通讯员时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王延庆书记,刚入公社那阵子,就是在办公室里提茶倒水,王书记从没有将他当成一个属下,而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家长,鼓励自己在公社里要讲求上进,积极向组织靠拢,经他介绍,自己有幸在公社加入党组织,成为进入大学校门后班里唯一的党员,基于此,顺利当选为班里的班长。可这次,实在是难以从命,正如大学时听哪位“哲人”讲的“人的命如钉钉,胡思乱想不中用”一样,婚姻是人生的大事,这“千年修得共枕眠”俗语,着实难违。 这几天由于疲于奔忙,站了一会儿的大安,两眼有点发涩,不由得打了个深深的哈欠,双手高举,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举过头顶的双手还未完落下,胡同口转过来的身影,让他眼前一亮。那是一位中年女性,圆脸配着齐腮的短发,略显丰满的体态,中等偏上的个儿,在刘村确已不俗,再瞧那上身粉色的方格褂头,下身黑色的过膝裙,更让村里人刮目相看了,这正是为自己做媒的马姐,她急风似火的步伐,还未等大安回过神来,就先听到马姐那显得有点纤细尖刻的声音:“大兄弟,你这婚急得比我的嘴还快!真没有想到才刚想到提亲,你这就结上婚了!” “改革开放新时代,步调要快,否则要遭淘汰!”大安被马姐的话引逗了,也跟着打趣道。 “说正事,王书记马上就到,我来打个前哨!看准备得啥样了?”马姐认真地说。 “你看说的,大家来,就是给我捧场,我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准备好?”大安笑着回应。 “村里的大总理刚才还说给我们准备了雅座!”大安带着十二分的肯定说。 说是雅座,其实就是在邻居家里的厅堂内独自摆上一桌,那桌子也仅仅是四方的桌子而已。这种招待其实就是为迎接贵客准备的。 两人正说着,胡同口又转过几个熟悉的身影,几位年轻人簇拥着一位留着大背头,矮胖身材,浓眉大眼,手里拿着一把纸折扇的王延庆书记,正在说话的大安疾步向前,迎了过去,与王书记等一行人一一握手,表示谢意,村里忙事的人立即过来,将这一行人随同马姐安排到村里最要好的“雅座”,大家叙话不提。 看日头临近中午,胡同里从南到北,一字长蛇整齐摆好了从村里各家借来的案板及板凳,又是一阵“劈劈叭叭”的鞭炮声,大总理老赵招呼女客上座,三伏的喜宴拉开了大幕。女客饭饱离席,所有案板前坐上男宾时,桌上觥筹交错声、夹杂着青年的划拳声开始了乡村喜宴的“混响乐”。 刘村多年的风俗,喜宴上敬酒是一个必走的流程。大总理老赵安排大安的两位同姓侄子提酒陪同,逐一向前来参加喜宴的人宾客敬酒。新婚这道程序是新娘与大家互相认识的一个机会,每一桌亲朋,都有专人跟随着一一介绍给新娘,辈份为长者自然要由新娘端酒、敬酒,时不时还会有嬉闹的人要求新娘点支烟,这些细节让婚宴平添了不少喜庆的气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位新人在来到王延庆书记的酒桌,刚一跨进屋门,眼尖的马姐举起的筷子停在半空,“啊!这不是……?”她感觉有点失态,赶紧收回筷子,捂住自己的嘴。 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大家争相借花献佛,相继给当年自己的领导敬酒,再有酒力的人也难敌这么多人举杯劝酒,王书记难免多喝了几杯,此时已有点酒不胜力,听到马姐的惊呼,他突然抬眼看了一下进来的两位新人,朦胧中,也被眼前的两位新人愣住了!“这新娘怎么是自己的女儿呢?” 王书记一愣的功夫,马姐起身走到新娘子身边,拉着新娘的手,对大家招呼:“看我们这新娘,大家说漂不漂亮?” “漂亮!”除了王书记愣神似的看着这位令他诧异的新娘没有言语外,同桌的人都高呼起来。 “先让新娘给我们的王书记敬酒!”马姐一边说一边拉着新娘走到王书记的身边。 王书记缓了一下情绪,站起身来,接过新娘递过来的酒杯,没有直接喝,两眼有点发直地看着新娘称道:“你,你,你就是俺的女儿!大安就是俺的女婿!” 大家听到这里先是一惊,随后应和道:“那是,那是!” 马姐看到这里,心里清楚,这面前的新娘长得实在太像王婧了。酒醉的王书记已经将这位新娘真的当成自己的女儿了。 “这酒应当让女婿敬才是!”马姐转身一旁的大安,并顺手拉了他一下衣角,“你看这酒,是不是该你来敬?” 大安被刚才王书记看似的玩笑话给弄得不知所措,此时也若有所悟,“好,好,我来敬!”说着伸出双手在王书记的酒杯下托着,此时的大安明白,“敬”字后面不能带任何称呼,不论哪种称呼,用在此时此处都不太合适了,这么应酬过去算了。 “大安!”王书记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掐住大安伸过来的手腕,“你一定要对我女儿好,不,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一定,一定!请您老喝了这杯酒!”大安突然冒出“您老”这个词,让大家听着都很惊奇。 “好,我一定喝,但是你,你一定向我保证!”王书记说得语气有点重。 “您放心,一定!”大安点了点头,“让大家做证!” 在座的同事们跟着应声说道:“我们当然做证!” 王书记端酒杯的手抬起来,放在嘴边,头一抬,脖一仰,那杯酒倒入嘴里,看那喉节上下一动,顺势流进肚子里。随后有点站立不稳,杯子在手里一划,差点跌落下来,马姐手急眼快,赶忙扶住,让王书记坐下来。 马姐与同桌的其他同事立即表示,“王书记代表我们了!莫再敬!莫再敬!” “那请你们照顾好王书记!”大安对马姐低声说道。 “你放心!”马姐一边答应一边示意让两位新人向外走。 敬完酒的大安出了门来,依然想着醉酒的王书记,王书记不仅曾是自己的上司,更重要的他是自己人生中的恩人、伯乐。当年没有他的提携,自己怎么会升学并且成为一位真正的国家干部呢? 大安看着胡同酒席逐渐散去,他想到王书记那桌也该酒足饭饱了,于是私下来到王书记坐席的小院大门口,听到里面还有人在说话,就径直走了进去,此时的大安才注意到,四间新砖的瓦房,靠大门一侧是两间厨房,四周院落都有围墙,东南角有用砖砌围起来的厕所,就是这么一处院落,是村最好的住所了,当时大总理老赵原本是想用来招待新娘家里来的人,后来听说王书记来,所以临时又改变主意,成了招待王书记的酒席。大安进到屋里时,与同事们一一打过招呼,唯独没有看到王书记与马姐,他急忙问:“王书记与马姐呢?” “王书记喝高了,刚才来接他的车将他接走了,由于走得急,没有与你打招呼,马姐让我们等着与你说呢!”说话的是当年公社里的文化站长刘长山。 “我怕他喝多了,所以过来看看!”大安急忙回应。 “看,还真担心你的老岳了!”刘长山半开玩笑关认真地说。 “咱想当还不一定能当上呢!”大安接着调侃道。 “不说了,我敬大家一个酒。”说着端起酒桌上的一个小酒杯,自己倒满了杯子,在胸前转了一个圈,然后一饮而尽。 “感谢大家参加俺的婚礼,大家尽情喝好,我还有事忙呢!你们慢慢喝!” “你去忙,放心,我一定主持让他们喝好。”刘长山陪笑说道。 大安双拳胸口一抱,“拜托,拜托!”说着,倒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第14章 孪生风波 且说王延庆书记离开婚席,便在马姐的陪同下,坐上了司机小李来接他回家的车,上车没有两分钟,车内便响起了沉闷的鼾声。一路无话,到王书记家门口时,马姐叫醒了他,王书记鼾声嘎然而止,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然后缓缓地下了车,小李与马姐急忙下车上去欲搀扶,王书记连说:“不用,不用!咱还没有喝到那个程度。” 王延庆的家是两间平房外加一个小院,小院大门口处设置了一个过堂,过堂的一边是厨房,另一边是个小仓库,虽说仅有两间正房,其实这两间正房建筑面积也有七十余平方米,里面隔成了三间卧室与一间客厅,并配有卫生间,这样的平房,当时也只有领导才能分得一套。 王延庆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人,他虽然已到地区直属单位上班快一年的时间,由于爱人依然在县里的银行上班,自己也就没有在新单位要房子,依然在县城里住着这个小院,每到节假日,只要单位上没有什么重要的公务,他还是回到这熟悉的县城,陪家人一起度过假日时光。 大铁门是虚掩着的,马姐轻轻一推,那大门便“吱扭”一声推开了去,刚进大门,听到动静的王书记爱人于静香从屋内迎了出来,“你看,又喝多了,又麻烦你们送他回来!快,快到屋里坐!”于静香边埋怨边招呼马姐与司机。 马姐心里明白,人家领导夫人的客气话,也不能当真,于是一边摆手一边说:“谢谢,让领导好好歇息,我们回去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司机也会意地点了点头,随着马姐一起退了出来,自回不提。 经过一路休息,王延庆的酒已醒了大半,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的他,脑袋却还在寻思:“婚礼上看到的新娘子,怎么就如自己的闺女长得那么像呢?”他沉默中,侧身看了看坐在那里看书的爱妻。 “闺女呢?”王延庆问道。 “吃完午饭就出去了,说是今天同学聚会,约好去看电影。”于静香眼不离书地回了一句。 “不会有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同学看个电影,也不是第一次了!”于静香显然被王延庆这句没有厘头的话惊了一下,抬头瞪了一眼侧身的王延庆。 “我倒有件事情与你说,今天在婚礼民上看到的新媳妇与咱家闺女长得太像了!简直是一个人似的!”王延庆透露出探寻答案的眼神。 “人长得像,这也难免,再加上你喝多了,看花了眼睛,也不足为怪啊!”于静香淡淡地回应。 “唉!我本想将女儿嫁给这小子,没有想到咱们闺女没有嫁成,这小子娶了位与咱女儿长得那么像的,这也是缘份啊!”王延庆叹息道。这话虽然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却勾起于静香的一段难言的往事。 提到自己的女儿王婧,本来就不是自己亲生的,当年与原配丈夫李法效结婚后第一年,怀上一个孩子,未曾想当怀上三个月时,由于自己忙于工作,加班加点,高强度的劳动导致流产,此后的两年就再没有怀孕,到医院检查时,大夫称再怀上孩子已成奢望了。李法效的父亲生前是当地游击队的一个小队长,后来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母亲被汉奸出卖,让鬼子杀害了,李法效当年才七岁,被其战友带到游击队并送到八路军后方当儿童队员,解放后被安排到公安部门工作,说来也是烈士的独苗,可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不能生个一男半女,为此,自己不知偷偷哭泣了多少回,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孩子,更对不起自己的丈夫,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李法效心疼她,不断地规劝她,自己不能生,可以领养一个,没有必要非是亲生的不可,就在她最苦闷的日子里,有一天晚上,自己在县医院工作的表姐来找她商量,称在邻县医院有个产妇生了个女孩,由于贫穷养不起,想送人,是不是抱到家里来?老于听到此事,当即同意抱养。这孩子煞是喜人,刚满月时,长得白胖,特别水灵,然孩子长到两岁那年,天有不测风云,李法效在一次夜里执行公务,被犯罪嫌疑人击杀身亡。当自己听到噩耗时,哭得死去活来,但死的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要生活,这浅显的道理,自己当然明白,于是将生活在农村的母亲接来照顾女儿,每天自己默默无闻地上班,承担起家的生活费用。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迎来了王延庆向自己伸来的橄榄枝,那时的王延庆是刚从学校走出来的书生,面对这个么一位书生,加之自己不能生育,当即回绝。没有想到王延庆并不气馁,认准的事情,总有一股子犟劲。每到节假日,王延庆自家都不回,总会来家里帮着看孩子,表现出对自己女儿特别的疼爱,并且一句一个“伯母”,把自己的母亲叫得跟亲妈似的,功夫不负有心人,王延庆的热情终于感化了自己冷冻起来的心,接受了这位比自己还小两岁的热心男人。 王延庆是一位很重感情的人,结婚后对两人没有孩子的事也只字不提,对他来说,好像有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获得了家庭的天伦之乐,他每每出差回来,总会为女儿捎回出差地的土特产,哄女儿开心,并不时为自己捎回一些土花布、小首饰等,讨自己欢心,王延庆的爱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捕获的是自己慢慢解冻的心。女儿是抱养的这件事,也只字未曾给王延庆提到过,而现在突然听到王延庆说婚礼上的新娘与自己女儿长得如此像,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惊恐,莫非…… 于静香不敢再想下去,只能默默地思索,何时去亲眼看一眼这位与自己女儿长相一样的新娘。 按照当地的风俗,大安婚后几天,一刻也没有失闲,忙于应酬什么“叫二还三”、“招待忙人”等。喜庆的日子,对于两位新人来说,那是美好的,大安与众不同,欣喜过后,大安没有沉浸在蜜月中,而是在思索怎么感谢百忙中来亲自参加自己婚礼的老领导。虽然跟着领导日子不长,可是有领导来参加自己的婚礼,抬高了自己的身价,为家人平添了几分面子,面子对于这个小乡村来说,那是无上的光荣,再说领导不仅在当年帮助过自己,如今说不上哪天依然能帮到自己。 做通讯员期间,围着领导转,加之在学校自己又是干部,大安养成了一个凡事做计划的好习惯。当每天的繁忙过后,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这天刚吃过早饭,惠芹看到大安两眼目光停滞,便缓缓问道:“你在想什么?有心事就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也没有什么大事,你看我们都将结婚时的忙人请了一遍,可是我在想着,是不是该对我的老领导有所表示,以后也好让他照应咱!”大安带着祈盼的眼神看着惠芹。 “当然应当去看看,交通不便,我们该怎么去呢?”惠芹表现一丝为难。 “只要你同意了,今天恰好星期天,我们现在就走!”大安如释重负,起身向耳房走去,他推出那辆婚前刚买的自行车,“快点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就走!” 惠芹看到他推的自行车,立即明白过来。走进里屋拿了个小手绢,瞬间走了出来,站到大安的面前。 “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惠芹催促道。 大安看着眼前自己漂亮的妻子,上身白色衬衣,两座乳峰真的像两个大馒头倒扣在胸前,就这两点,不知要迷倒多少英雄,惠芹看到大安瞪他胸前的眼神,两腮一红,娇嗔道:“你又迷什么呢?” “没、没,没迷什么!只是想你穿这身真的很好看!”大安悄悄地说。 “娘,我们去县城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大安朝厨房正在洗碗的母亲喊了一声,便推车出了自家的大门,带着妻子朝县城的方向驶去。 两人上车后,大安使力蹬起“新长征”,他在警校练就的耐力,今天真的使了出来,虽然天气热得如同蒸笼,可对于大安来说,算不上什么,这比起当年的训练,已经是客气多了,当年他带领班里的同学比赛登山时,那是骄阳似火的日子不说,腿上还都绑着十公斤的沙袋,那时都没有叫过一声苦,何况今天用的还是这崭新的自行车加上平坦的土路面呢! 这一路上两人话语不多,对于大安来说,说上一句话,好像就会失去了拿到第一名似的,即便是惠芹问他话,他也是“嗯”上一声了事,他心里只想着快点到县城。 “行百里者半九十。”离县城还有几里路的时候,大安明显感到自己的嗓子眼儿有点冒烟似的,他知道这一路走来,实在太匆忙了,没有顾得上喝口水,他骑得稍微慢下来,回头问了一句坐在车后座上的惠芹:“你渴吗?” “还真的有点,那你注意着路边上有没有卖水的或是压水井,我们喝上几口再走!”大安略显体贴的口吻说道。 “好,如果有卖西瓜的也可以啊!”惠芹似乎是自言自语道。 “前面一定有!”大安明白,路边上卖西瓜,那简直是梦想,一路上没有看到,快到县城了更不会有,但是这是望梅止渴的效应,他觉得好像减轻了许多。 进了县城,两人商量着去领导家总不能空着手,需要买点什么东西!这大热天的,大安首先想了西瓜,买上两个大西瓜,一来没有空着手,这大热天的,送西瓜总是不会让人排斥的。 当两人还到敲响王书记家的大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于静香依然与往常一样,边向房门走边喊道:“请推门进来就行!” 大安轻轻推开了门,面带微笑:“阿姨好!还认得我不?” “认得,认得,这不是那个小魏吗!”于静香一眼就认出当初第一次来自己家门的那个有点稚嫩的娃娃脸,后来每次自家老王喝多了,总是这张熟悉的脸将自家老王送回来,虽然脸上稚嫩已经失去,变得老成了许多,但是并没有改变即定的容颜,怎么会不认得呢? “来家里怎么还买东西呢?这是见外了吗?”于静香看着大安手里提着的两个大西瓜,啧怪道。 “也没有买什么,只是想看看老领导!”说着向后一努嘴,“还带了一位新人来,我对象惠芹!” 于静香会意,“快进来,别在门外站着!”立即紧走了两步身子向大门外探去。 大门外的惠芹推着自行车也正欲转向进来呢,两人打了个照面,于静香眼前真的闪了眼似的,脱口说道:“还真的是跟我们闺女长得一样!”这话说得惠芹有点不好意思,大安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进来,快进来!”正是基于与女儿长得很像的原因,于静香感到莫名的亲切。 “老王,快看看,谁来了!”于静香向房门的方向喊道。 房间里正在看书的王延庆听到这叫喊声,起身推开纱窗门,憎住了! “你,你们这大热天的,怎么来了!”王书记有点吃惊。 “王书记,您去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们真是不知如何感谢您!”大安边客气地回应边将西瓜放在厨房的门后。 “这岂不是见外了,我这也是体恤下属啊!”王延庆表情很认真地说。 “你看这新娘子是不是与咱们王婧长得很像啊!”五延庆指了指惠芹,对站在一旁的于静香说。 “如果站在一起,真的认不出来,俺家的那位又去同学那里了,等会回来,你们姐俩拉拉家常。”于静香说得很轻松自然。 于静香心里认为,这是个证明女儿身份的一个好机会,女儿与这位新娘子是不是孪生姐妹,可以先从年龄上初步证实一下,虽然她没有干过什么侦察工作,但是从前任李法效那里耳闻目染地学了几招。 进到客厅,大安注意到,在门旁的一个竹筐里,放着三个个头挺大的西瓜,很显然,这也是来找领导的人顺便捎来的,于静香招呼大安两位新人坐下。 “你们先说话,我去洗个西瓜给你们解暑!”说着,从竹筐里抱起最上面的西瓜推门走向院内厨房墙边的水笼头。 于静香刚打开水笼头,听到大门外传来了女儿的叫嚷声。 “你来我家,怕什么呀!还怕有人吃了你不成?”女儿从小受宠,自幼养成了大大咧咧的性格,嗓门从未小声过。 于静香关了水笼头,屏住气听一个细弱男子的声音。 “俺还没有准备准备,不知说什么呢!” “这又不是让你发言,还用准备什么?快点!”女儿话语中显得有点急促。 虽然话语不多,但于静香听明白了,女儿最近常常以外出会同学的名义,说不定正在谈恋爱,现在领回家里来了。心里不免“咯噔”一下,“你早不来,晚不来,我的小祖宗,怎么偏在这个时候领了回来!” 正愣神之际,女儿手拽着一位青年站在了于静香的面前。 “妈,这是我同学刘永成!”王婧表情有点神秘地说道。 “伯母好!”永成显得有点局促,声音有点发颤地向于静香打了声招呼,便没有了下文。 于静香心里明白,这位女儿的同学极有可能就是女儿的恋人,但女儿不提,她也不便点破。 院内的说话声惊动了屋内的人。 “快请进来一起吃西瓜!”王延庆向外面招呼。 王婧听到父亲发话,便拉了一下刘永成进屋。纱窗门还没有关严,于静香就抱着西瓜进了屋内,并从餐桌下抽出西瓜刀顺势在桌上熟练地切成了数个小块。 进屋的王婧看到沙发上坐的客人,表情显然被面前的惠芹震住,心里真的迷惑了:“这,这不是自己么?” 刘永成怔在那里,两手交互揉搓着,不知如何是好! 大安看到王婧也是瞪大了眼睛。“真是太像了!”虽然原来大安多次来过王延庆家里,大都是来了就走,还真的没有一次碰到王书记的女儿,所以现在看到竟然这么像自己新婚妻子,真的有点说不出来的惊奇。 惠芹因为前面的话已经有了些思想准备,急忙向进来的王婧打招呼:“妹妹回来了!” “姐姐,这一定是亲姐姐了!”王婧无遮拦的嘴当即说得跟真的一样。 “看你,没大没小的。”于静香略显责怪道。 “好好,不闹了,先介绍一下我的同学,他叫刘永成,是我高中时的同学,现在县开关厂上班!”说完从墙边拿过一个小椅子递给了刘永成示意让其坐下。 随后王婧自己也拿了把小椅子坐在了惠芹的旁边。 大家互相谦让着,取了西瓜来吃。 “姐,你属什么的啊?”心直口快的王婧边吃边问。 “我是五九年六月的,你呢?”惠芹心里明白,自己属猪,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好意思说出口,于是便说了自己出生年月。 “我们同岁,只是生月比你小两个月,俺是八月份的。” 于静香心里不禁嘀咕开了,王婧说的只是她户口登记的出生月份,实际的月份也应当是六月呢!当时报户口时,由于李法效有公务在身,拖延了两个月,从时间上看,真的就是同一个月生的,至于是不是孪生姐妹,还是一个谜。这个事情要查个水落石出,还要当年的表姐来证实,可表姐在一年前已因病去世了啊,只有一个人可以证实,那就是惠芹的母亲。如果真要证实,还要从长计议。 “端盆水,让大家洗洗手!”王延庆对于静香摆了摆手说。 王延庆的话打断了于静香的思绪,于是起身拿脸盆到门外水笼头上接水。 大安就这几年的学习及找工作的情况简要地向老领导作了汇报,并表示感谢领导当年对自己的照顾,同时一再表示,以后可能还会给领导添麻烦。 王延庆当年对大安就像一位慈父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给予了过多的关注,当年如果不是大安母亲的坚决不同意,说不定大安早就当上王延庆的干儿子了。 王延庆觉得,当年给大安的关爱是应当的,听到大安的客气话,王延庆拉着大安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就应不断进步,才能有出惜,将来的世界是你们的,今后我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们!”最后还把你们故意拖长了些,虽然王延庆对大安说的,但也是对一旁的三位年轻人说的。只是他知道单独对自己的闺女说,不一定能听得进去,所以当着这个四位年轻人说出了这句鼓励的话。 有大家在聚在一起,时间显得过得飞快,眨眼间已临近中午,王延庆要于静香准备午饭,让大家一起在这里吃饭,大安看时间确实不早了,起身准备告辞:“我们来县城一趟不容易,中午来的时候,恰好碰到了两个同学,表示中午在饭店里等我们过去,一起聚聚,所以就不在家吃饭了。”大安编了个无法让人挽留的理由,带着惠芹出了王延庆家的大门,两人准备到县城百货大楼,想着买些东西捎回去。 出门后,大安骑车便问坐在后座上的惠芹:“你们同岁,长得又这么像,如同孪生的姐妹,这还真有点可能!你说呢?” “怎么可能,我与她本来就不认识!怎么可能是孪生姐妹?”惠芹虽然这么说,但自己心里也有点说不出所以然来,看到王婧时,真的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所以那句“妹妹回来了”的话简直就是脱口而出的。 “这事还得问问俺娘才能明白!”惠芹补充了一句。 两人到饭馆随便吃了点饭,填饱了肚子,然后又到县百货大楼选购些商品,直到太阳快下落山时才回到家。 回到家的惠芹时常想着自己与王婧有着如此像,极可能有着联系,她虽然说不时白,但是她却想着一定要从母亲那里解开这个疙瘩。于是在借回娘家的之机,专门向其母说了王延庆书记家有一位长得与自己一样的妹子之事,并探个究竟,这妹子与自己是否有着亲情关系?未曾想,她这一探,惠芹妈拉着惠芹的手,道出一个埋藏了二十余年的秘密。 “原来我跟着你父亲在一家钢厂上班,你父亲是单位的小领导,我在单位干些临时的活计,生活倒还是无忧的,你哥吴江四岁那年,一天,你父亲抱着一个女婴给我说,这婴儿怪可怜的,我们收养着,日后也为儿子做个伴,于是我就职在家照你们兄妹俩,谁知好日子过了不到两年,你父亲病倒了,并且一病就再没有起来,他走后,我带着你们兄妹俩便回了老家,村里的人都不知道这些事,我也从未与人提起过,你也大了,懂事了,孩子!我却难以对你说出这件事,毕竟我也不知道你的生母在哪里啊!至于谁送到你父亲手上的,我也不知道!”惠芹妈说到这里,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惠芹妈接着说:“当年恰恰是国家最困难时期,能将孩子生下来已实属不易,别说是养活两个,就是一个,一般家庭也难以养活,毕竟是太困难了,大人保命都难啊!假如与你认为的一样,是双胞胎姐妹,如果家里穷,难以养活,为了孩子,只能选择送人,以求保命啊!” 惠芹听到这里,立即感觉自己与王婧是孪生姐妹的可能性不大了,以王书记家里的情况,绝不是那种穷得养不起孩子的家庭,又怎么可能送人呢?再说这世间长得像的人多了,只能说明两个人有缘,如果有机缘,做个干姐妹,岂不更好? 第15章 同学初识 穆珍的伤也许真的并不是很厉害,恰如出院时大夫说的,儿童伤口恢复快,估计十来天就可痊愈。穆珍头皮上的硬伤虽已完康复,却落下了偶而头疼的毛病,特别是不经意转头时,后脑勺会出现开裂一样剧痛,让县医院的大夫诊看了一下,说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要休息一些日子,慢慢会好的。 复诊后的日子里,穆珍依然去马三爷家借阅图书,在穆珍看来,马三爷学识渊博的原因,就是缘于这些书。 转眼到了开学的日子,一大早,老穆依然骑上那辆“老长征”,将准备好的必需用品装入准备好的书包,带着儿子向谷城一中出发了。 坐在车子上的穆珍心里明白,来到这所地区重点中学读书,实属不易,那是老穆陪他伴读几年的结果,这不仅是县精英汇聚于此,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次未能如愿考上这所中学,自己还不知将面临怎么样的惩罚。接到通知书那天的他,胜过国解放时穷苦人的欢呼欣喜。他不曾忘记送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早上,正在床上熟睡的他,听到妹妹趴在耳际小声说:“哥哥,通知书来了!”,从床上机灵地蹦起的那一刻,那种心情以至于几十年后回忆起来,依然是充满兴奋与甜蜜。 一路无话,到了学校后,拿着准考证排队交钱,交上钱告知所分班级,老穆带着穆珍敲响班主任办公室的门,门是开着的,里面有两张办公桌,其中一张桌前坐着一位看上去有三十多岁微胖的中年男人,留着小平头:“老师,您好,我带孩子来你这里报道!” “好,好!”老师很热情:“我姓李!” 老穆看着眼熟,便试探着问道:“李老师,看你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对,你一定也是,你敲门进来,我就看着你很面熟的!”李老师轻松地说道。 “我是五七届的,我比你早一届,五六届的。你叫什么名字?”李老师看着一旁站着的穆珍,轻声问道。 “穆珍!”穆珍看李老师问自己,快速回答道。 李老师仔细地从桌上的名单快速查到了这个名字。 “你学号是5号,成绩蛮不错的!一会儿我安排人带你去宿舍,先找个床位住下来。”李老师说完,带着征求意见的眼神看着老穆,老穆心神领会,马上回应道:“好的,谢谢您!” 李老师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向门外探身,喊了一声:“小张,带新同学去认宿舍。” 随着一声答应,一位年轻人便到了李老师跟前。 “你们爷俩先跟着去宿舍安顿一下!” 老穆与穆珍跟着小张到了宿舍,宿舍是三间旧瓦房,除靠北面墙并排放着十张上下两层的单人床外,靠屋子西南角放着一张单人床,有点孤零零的,那排上下两层的床铺,仅有下铺两张床上简单放了点铺盖卷儿,其余的都还空着。老穆心里明白,报道的人没来几个,自己是较早些的,他对领着来的小张表示了感谢,小张解释道:“先找个床位将铺盖放上!”随后出了宿舍门便又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老穆挨个床晃了晃,好似挑拣什么东西似的认真,最后选择靠在东墙单独放置的那张床的下铺,将手里提的东西一股脑儿放在了上面。 “你看住这里,行不行?”老穆征求穆珍的意见。 “行,住下边方便!”穆珍点了点头,顺从地将手里的书包放在了床上。 正当准备将床上的东西铺上时,又进来手里拿着书包,背上背着一个包袱的同学进来。 “这是初一一班的宿舍吗?”那同学挤了一下看上去鬼机灵的绿豆小眼睛。 “是啊!”穆珍看那同学对自己笑,立即回应道。 “好,那我们就是同学了!”说着走到穆珍的身旁,将身上背着的包袱放在了穆穆珍紧邻的下铺上。 “我叫马法成,你呢?”马法成挤了下小眼睛,笑着问道。 “穆珍!”穆珍觉得马法成确实显得比自己成熟许多。 “这位一定是叔叔了!”马法成看着老穆说。 “是的。”穆珍回答。 “叔叔好!”马法成很懂事地向老穆打招呼。老穆真的被马法成的懂事所感动。 “你家长呢?怎么没来?”老穆有点疑惑,在老穆眼里,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眼前的孩子独自来报道。 “我大开车,他出差了,不知几天才能回来呢?”说这话时,马法成脸上显露出一丝自豪。 老穆突然觉得自己的孩子缺少了什么似的,没有接话。 马法成却独自将那背包打开,里面有绿色大花新面的小褥子,还有一床薄薄的小被子,他快速地展开了去,在老穆的帮助下,铺在了床上。又将那床蓝方格的被单铺在了褥子上。 “你家是什么地方的?”老穆觉得,自己来报道的孩子,一定离这里近些,不然家长怎么会放心呢? “我家清屯的,离这里有五十多里地呢!我骑车就骑了好大一阵子呢。我们学校来了五个考试的,多考上一个,也能有个伴,可结果就考上我一个,来考试、看榜时,我都跟着我们老师骑车来过,路熟了,自己骑车就来了。车子在外面呢,我去推进来。”说完向屋外走去,眨眼间将自行车推入屋内,告东墙插住。 穆珍真的很羡慕马法成,他至今连自行车还不会骑呢! 老穆看着这位与自己儿子一样年龄的孩子,却胜似个小大人似的,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立即想到儿子在这里应当找个这样的伙伴。 “你们以后是同学了,互相照顾一下!”老穆认真地对马法成说道。 “当然,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互相帮助,应该的!”马法成略显成熟地说道。 正说着话,又先后进来几位报道的学生,互相打着招呼将床铺铺上。宿舍内顿时热闹起来,这些学生,虽然原来彼此不认识,但是进到这个宿舍,好像是如同进了家一样,对谁都不陌生。互相打招呼,自我介绍。 老穆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这些都是相对出类拔萃的孩子!让儿子与之为伍,怎么能不放心呢? 临近中午,老穆想带着马法成与穆珍到街上吃午饭,马法成坚决不去,并一再表示,自己一点不饿,一会去学校接点热水喝就行。老穆表示无奈,只好带着穆珍到街上一家小餐馆,要了大小两碗面条,花了五角钱,爷俩吃得很饱,打着嗝从小饭馆出来,老穆将穆珍送回宿舍,又叮嘱些事宜,才略有放心地回了家。 穆珍自幼便在老穆的看护中长大,甚至于没有离开过老穆的手心,所以对于自己出来上学,还感到新鲜又好奇,以前似乎没有什么朋友,没有与其他孩子一样享受童年的乐趣,有的只知道听从老穆的安排,学习,学习,再学习。如今,离开了老穆,自然觉得无所适从,对于一个没有真正交过朋友的孩子来说,当他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独自生存,自然与他接触到的第一个人成为朋友,这也许是公理。穆珍也不例外,马法成就成了他在一中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人生中第一个私交的朋友。 阳历八月的天气,暑气还没有退去,午饭后的闷热,让穆珍有点发困,宿舍内来的同学大都吃午饭未回来,只有三两个人在那里整着床铺,穆珍躺在床上,起初两只眼皮开始打架,穆珍努力地想睁开,但再努力也是枉然,最后还是紧紧抱在了一起,沉沉地睡去。 “醒醒!同学醒醒!”穆珍感到被人推了一下,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到两个大人站在眼前,他猛地站了起来。 “李老师!”穆珍不知为何,精神立即充盈起来。 “你睡这儿啊?”李老师问道。 “嗯!”穆珍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便不知说什么好。 “你收拾一下,挪到这个床上,我们来了一位夜里打梦拳的同学,让他单独住,免得伤到其他同学!”李老师不紧不慢地说。 穆珍看到跟在李老师身后的同学个子明显高于自己,白白净净的,同时后面还站着一位中年人,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一脸的斯文,一看就知道不是农村劳作的人。 “这个床上有、有人了!”穆珍喏喏地说。 “我们人多床少,两个人一张床的,最后还要调整!”李老师看出穆珍的为难,立即解释道。 穆珍明白,李老师让其搬,是必须搬的,于是自己急忙动手卷起自己的铺盖,挪到马法成的床上,看着李老师帮那位称作“打梦拳”的学生家长铺着床。边铺着床边说:“先在这里住着,孩子打拳也不会打到别人!” “打梦拳”同学的家长应和着:“对,对,谢谢李老师!” 等李老师与家长走了后,穆珍问这位“打梦拳”的同学:“我是穆珍,你叫什么?” “这么巧,我们同姓,我叫穆杨。” “你睡觉还真打拳?”穆珍很诧异地问。 “我也不知道,大人们这么说,怕伤着别人,我也没办法。”穆杨无奈地回答。 “你单独睡,应当不会伤到别人,你不会起来打拳!”穆珍感到一种委屈,本来自己先占的床位,让后来的这位新同学给用了,不仅如此,自己被安排与马法成一起合铺,就是有闲床也不便再占用了,毕竟李老师刚才说了,人多床少,最后都还必须是两个人一个床位呢。 他慢腾腾地收拾床上的东西,并将马法成的被单揭下,将自己的小褥子铺在了马法成的褥子上面,然后又铺上了马法成的床单。铺上后刚坐下来,马法成吃饭回来了,看到穆珍坐在自己的床上,笑了笑:“你没有出去吃饭啊?” “吃过回来了,刚才李老师来了,让我们俩一起睡这个床。”穆珍指了指穆杨,唉声叹气地说“他晚上打梦拳的,得小心点!” 也许是被穆珍最后这句“小心点”的话给逗乐了,马法成“咯咯咯”地笑起来,“没有关系,咱们俩一起睡好,晚上有个伴!” 马法成对于两人同睡一铺显然并不排斥,倒是显出十二分的赞成。 看着一字排开的床,穆珍产生了疑惑,有点担心地对马法成说:“我们在最外面,晚上睡觉掉床咋办?”马法成胸有成竹,拍了拍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在最外面,你在里面,要掉也是我先下去!”马法成拍胸脯的姿势,将穆珍说笑了,他看着马法成,觉得这马法成就似一位大哥哥,说不出的亲近,将刚才调床的带来的不快抛至九霄云外。 第16章 遍地闻 随着报道入学的学生渐渐多起来,宿舍里的床铺部让五颜六色的被单与褥子所覆盖,好似多彩的地毯,对于这些稚气未脱的孩子们,过这样的集体生活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虽然他们中大多是第一次离开家,但是集体生活的大场面所产生的新鲜、乐趣,紧紧吸引着他们。 下午的时日已过半,余热依然弥漫在空气中,送学生的家长也陆续离去,大家虽第一次见,却没有丝毫的陌生,彼此互致问候之后,便三三两两地攀谈起来,突然一个抬高“八度”的声音将大家的谈话声压了下去:“大家静一静,刚才李老师安排,我们收拾一下东西,然后拿着餐具一起到教室集合!” 这声音不仅似堵住了大家的嘴巴,同时将大家的眼神齐刷刷地吸引了过去。站在宿舍门口讲话的同学,他一米六的个头,四方脸,双眼皮,微胖的身材穿着一件雪白的的确良衬衣,下边着一条蓝色的裤子,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的凉鞋,虽然说话的语音很高,但是微笑却挂在他那宽大的脸上,眼睛咪成了一条缝,向大家传递着发自内心的、友善的表情。 他话音刚落,大家便各自拿出自己准备的瓷碗、瓷缸、勺子、筷子等各式餐具,随着这位同学的引路,径直走向即将开始他们新学习征程的教室。 教室为三间瓦房,一字并排放置双人桌四张,当天入学时,可坐九排,除了两边与中间仅可走单人的过道外,再就是三尺讲台,对门讲台另一端有空间的地方放置了一个小橱子。这些大多从乡村小学走出来的孩子们,对于这样拥挤的座次,还是头一次见到。同时来到教室的还有那些扎着小马尾、留着小留海的二三十位小女生。大家没有任何争抢,依次涌入并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静静地等着一个新的开始,大家都在翘首祈盼着什么似的,瞪着大眼睛看着三尺讲台上的大黑板。 安静仅持续了几分钟,大家并没有看到讲台上有什么人上去,于是细微的嘀咕声便开始了,不大一会儿,便演绎成了叽叽喳喳声,听不到大家在议论什么,但是却似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彼此的嘴巴并没有闲着。 依然是那位引领大家来教室的同学,从门外走进来,紧走了两步,直接登上了讲台,他并没人做任何手势,仅在讲台上站定,教室立即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聚集到讲台上。 “晚饭将开始了,李老师让我统计一下大家吃饭的数量,馒头是按个定的,晚上你吃一个馒头就在这张纸上写上个数与自己的姓名,如你吃馒头个数是一个就写上‘1’,如果两个就写上‘2’,大家听明白了,现在大家传着写上,走读的学生,可以回家吃晚饭,七点前到教室集合。”那同学一口气说完,便下了讲台,弯腰将一张纸与一只削好的铅笔递给了坐在讲台下第一排靠近教室门的那位同学。随之大家沸腾起来,大概就是围绕着吃几个馒头的议论。 就在这议论声中,几位走读的同学站起身来,走出了教室,各自回家去了。 太阳跳跃似的下滑进了屋顶,钻进了树梢,开饭的铃声响起来,班里四位个子稍大的男生,两两组合,一组抬着刚领来的馒头箱,那馒头箱看上去就似小商贩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卖冰糕的冰糕箱一样,长方的,外面刷着白漆,唯一不同的是商贩的冰糕箱有盖子,而馒头箱少了那盖子,多了两边可以抬的铁把手,另一组用扁担抬着一个大木桶,木桶金黄色,外面用三个钢箍分上中下三个层面紧紧套着,同时配了与其他水桶类似的提把手,那扁担从把手处穿过去,轻松地抬了起来。说笑着向学校大食堂走去。 学校食堂离教室算不上很远,相距仅一个操场,就在公布成绩的文庙大殿的后面,食堂外早已排了长队,馒头就堆在食堂靠南门一个大面板上,这面板相当于家里案板的十多个大小,校学生吃的馒头在上面堆成了馒头山,冒着热气,好似山顶上的云海雾罩般,进入食堂里面,首先感到的是一种热气扑面,食堂里的几位师傅不敢怠慢,尽管那馒头热得让其不时甩着手,却始终不停地向白色的木箱内数着扒拉。 从食堂的北门进去,靠门旁是一口大锅,这锅台的一边是上锅台的阶梯,共有五个台阶,一位师傅上了台阶,站在锅台上,拿起立在锅台上的一张足有两米长把的铁锨从锅底铲了几下,然后换了一个亦有两米长把,另一端固定着一个小水桶似的大勺,在锅里糊糊上面搅上几下,便对下面的同学招呼:“哪个班的?” “高二三班!”下面排在最前面的同学应声道。 锅台另一边的一位师傅急忙翻看小本子:“高二三班,66人!” “好嘞!”站在锅台的师傅一边答应着,一边甩开膀子,舞动那长勺,满满地舀起咸糊糊,朝那高二三班的大桶内倒去,按照人数,差不多时,便依次换下一下班级。这对于刚来的孩子们来说,真的是新闻,以前别说没有见过这场面,就是听也没听说过还有如此大的锅,人站在锅台上盛饭,并且那锅能跳进去五个人洗澡都不显拥挤。 当两个小组将饭抬回去时,李老师已经在教室等候,他让同学们将饭碗围绕抬来的木桶放了一圈,并留了一个人靠近木桶的缺口,然后自己亲自拿起农村用的带把儿的水舀子,舀起木桶内的糊糊,盛放入各自的饭碗内。 当看到同学们都将饭碗端入教室时,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向那位引大家来教室的同学低声说了句什么,便径直走了。 大家吃完饭后,各自洗刷完自己的碗筷,没有人走远,除了去趟卫生间,或是到院内的小卖部买点必备的学习用品,再就是回到教室里笑谈着什么,依然是那位引领大家来教室的同学,提着大木桶在教室前的水笼头前洗刷着,这一幕恰巧被陪着马法成从小卖部回来的穆珍看到,他拉了拉马法成,向水笼头方向努了下嘴,低声说:“我们过去帮忙!”马法成当即赞同,两人走过去,帮着洗刷。 “谢谢!我叫严东方,你们呢?”严东方边刷着木桶边问道。 “客气啥,我叫马法成,办法的法,成功的成。他叫穆珍。”马法成抢先回答道。 刷完木桶,他们三人将木桶抬到教室门口一旁放下来,这时穆珍发现,木桶并不是很轻,一个人提起来,明显有些吃力。 太阳公公害羞般地变红了脸,预示着夜的大幕即将拉开,教室里四个长灯管亮起来,当年的农村,能够接上电灯的就很少,即便用上电的农村,家里也只是接了几个打开发红的电灯泡,这样的长灯管也只是偶尔在公社供销社里见过,但是用的家庭还是凤毛麟角,灯光纵然比起现在大功率节能灯昏暗许多,但要比起很多当年未供电的乡村煤油灯,已经似天上“神灯”了。 坐在教室内同学们彼此之间均刚刚认识,但却似久未相见的熟人一样,彼此相互交流得正欢,教室内叽叽喳喳,嗡嗡作响,毕竟是七十余人,空间有限。 当挂在校园南部那排办公室西头的电铃响起后不到一分钟,班主任李老师大步迈上教室讲台,用崭新的黑板擦敲了敲讲台上的讲桌两下,教室内的喧嚣戛然而止,静得可以听到窗外细微风声吹动树叶的声音,李老师的开场白开始了:“祝贺大家进入我们班,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中学生了,这是大家一生学习生活中新的开始。现在班共七十二名同学,其中五十名同学是从八百余名参考的同学中优中选优选出来的,另外的二十二名同学是我们后续补招进来的,但是无论是优选的,还是补招的,我们每个同学都是小学班级的尖子,我为担任你们的班主任感到荣幸,将来我会为你们的未来感到自豪!为了便于大家与我的沟通,先任命一位班长,请严西光同学站起来!” 班里坐在中间靠边的引领大家来教室的那位男生站了起来。 “请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自己!”李老师投去信任的目光。 “我叫严西光,来自湖里,今年十三岁,我们那里是湖区,上学不容易,所以就报考了我们这所中学,今后我会与大家共同生活,共同学习,共同进步,谢谢大家!”显然,严西光讲话条理清晰,话语中透露着坚定,没有丝毫的胆怯,赢得了所有同学心中的好评。指定严西光当班长,已不是什么悬念,从他引领大家来教室的那一刻开始,大家就认可了他,这个班的班长非他莫属。 李老师带头鼓起了掌,大家也跟着鼓掌,掌声落下时,李老师向严西光挥了下手说:“请坐下!” 稍顿了一下,李老师又接着并关切地问道:“大家认为严西光同学介绍得好不好?” “好!”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好,我们所有同学都来介绍一下自己。按座次顺序,依次来介绍,一个同学介绍完,自动坐下,紧挨着的同学接着来。”李老师说完,向坐在第一排靠南边的第一个同学伸过手去:“请你先来!” “我叫李道明,来自清河公社大李家,今年十二岁,考入这所学校,我感到非常高兴,今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叫牛国军,来自离这里不算远的山乡县枣园村,今年十三岁,很幸运来这里上学,希望今后大家能多给予帮助!”转身向班同学示意地点了一下头。 “我叫……” 同学们依次介绍下去,真的不亏是从县选出来的优秀学子,所有同学不论男女,自我介绍中虽然显出一种稚嫩,除个别声音偏小外,无一人露出胆小的举止。 李老师听完大家的介绍,很是欣慰,他笑了笑,总结性地说道:“大家不止来自我们县,还有邻县及更远的地方,大家能走到一起,很不容易,古人说得好,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你们坐在同窗下,都是有三辈子亲的喽!将来无论走到何方,身在何处,你们都会彼此记得曾经在谷城一中一起学习过,生活过,并且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度过这段美好的时光!”李老师说到这里,小有激动,环视了一下整个教室,“你们说是不是啊?” 大家被李老师的这段话所鼓舞,再一次齐声回应“是!”虽语言简短,但力道却是很足,显示出孩子们童稚之气里隐含的坚定。 “我们班人员多,给大家编个学号,这个学号就似部队的编号一样,如没有什么大变动,这学号就将伴随你三年,下面我宣布一下。据后来听说,学号是按入学时的考试成绩排名得来的,学号为一号的同学,当时的入学成绩就是这个班级的第一名,因为分了两个班,总成绩第一的在一班,那第二名就在二班,互相交叉,依次序分配到两个班的。也正是如此,在这里坚持三年的同学中,学号就一直没有变动过。 李老师在简要地提了几项要求后,让大家到教室外排队,男生站一队,女生站一队,两队从矮到高,依次排开,最后李老师按照高矮顺序,对个别同学进行了调整,按照所站的顺序,进行座次安排。 下了灯课,大家回宿舍里休息,从放学到息灯,时间仅半小时,大家紧张有序地准备,然后各自进了自己的被窝,按照李老师讲的,睡觉时不准乱说话的要求,没有人违反规定,也许是孩子们忙了一天太累了,也许是毕竟是未成年的孩子,灯还没有息,宿舍内便传来只有睡眠时的低微鼾声。 早晨的起床铃声响起,那些在家中睡惯了懒觉的孩子们,此时却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在宿舍前集合,李老师不知何时,早已等候在这里,然后与从女生宿舍走来的女生站队合在一起,跟随着李老师朝学校的大操场走去。 学校的大操场并不在校园里,而是紧邻校园的一块空地上,操场在孩子们眼中,容易拿来与家里的晒粮场相比,不仅大得多,而且上面还有几个整齐排列的篮球架,每个架子前面的地面踩出的光亮,显然是打篮球留下的痕迹。在操场的正北方,有一个大的高台,一位年轻微胖的老师在台子上站着吹哨子,向下面的涌入操场的队伍,不停地挥着手势。 队列是按班级站的,从初中部到高中部,一字排开,当各班按照标注的位置站定后,高台上的老师大声说:“今天我们新来了两个初中班,队伍的排头由初一一班来做,请听口令,初一一班,左转弯,齐步走!” 初一一班的队列是按照先男生后女生,男女队列又按从矮到高排列的,站有最前面的四位男生是班里最矮的,但个子差不多高,四个人其中就有我们的主人公——穆珍。 当最后一个班级步入跑道时,与最先进入跑道的初一一班几乎连成一体了。这样宏大的队伍,在刚入校的孩子们眼里,也只有在电影镜头里看到了。 以上见闻,是语文老师第一堂课上让大家写日记时记录下来的,虽然有的只是只言片语,这些场景却激起了孩子们对一中大集体生活无限热爱,也为开始的新生活带来无限热情。 充满意激情与诗意的一中生活便在孩子们闻所未闻的场景中揭开了序幕。 第17章 关怀备至 入学时的新鲜感一过,大家很快融入到一中的大集体生活,班里分了六个值日小组,从一组到六组,对照星期周转安排值日,负责当天的教室打扫与抬饭分发饭等。初来的几天里,李老师每当在开饭之时,总会站在一旁看着值日的同学分发饭菜,当饭菜分发好,同学们各自领到饭菜开吃时,他才默默地离开。 对于班内这些稚气未脱的孩子们来说,关注正常的学习生活自不必说,生活小细节处,就如同对待自家小孩子一样,正常的生长发育,不会引起家长的关注,但是时日久了,难免会有个小病小灾,忙坏了家长,操碎了心。班里七十二个同学,在李老师眼中,就是七十二个孩子,每个孩子都时时连着他绷紧的心,七十二个孩子,远离父母,远离亲人,交给了学校,让其担负起老师与家长的双重责任,他心里明白,自己的担子不轻。他除了教会孩子们日常的生活外,还要引导孩子们的良好生活习惯,按时起床,按时熄灯就寝,入校后的几天里,他一刻没有放松,每当在宿舍外听到孩子们甜甜的鼾声,他才回家休息,每天早晨,孩子们还在梦中,他早已等在宿舍门外,看着孩子们按时起床出操。对于一直担任高中生班主任的他,从未感到这么繁忙,那些高中生,虽然大上几岁,但自主生活的能力强些,可眼下这群刚刚离家并且稚气未脱的孩子,需要给予更多的关爱与呵护。 很多时候,担心的事情总会不请自来。刚入学三天的一个晚自习,恰恰是李老师辅导的自习课,他如往常一样,提前来到教室,自己坐在讲桌前,一边备课,一边不时地扫描一下教室里自习的孩子们,突然,一个“哐当”声,打破了教室的寂静,李老师猛地一惊,急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靠近班中间靠左的一个位子上少了同学的踪影,李老师当时脑袋“嗡”的一声,“不好,出事了!”然后条件反射般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下讲台,急速来到那位同学歪倒的地方,蹲下身,扶起来,发现那同学紧咬牙关,脸色发青,李老师当即左手将其托起,右手大拇指紧紧按在了其鼻子的正下方,坐在该同学附近的同学部站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李老师这一举动,大气不敢喘。 孩子稍稍苏醒过来,面色开始红润,李老师什么都没有想,抱起这位同学,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阔步走向校卫生室。 学校卫生室的校医是一位部队退休的军医,姓刘,大家都尊称他刘大夫,身材略胖,据说当年在部队时让炮声震得耳朵有点背,也许正是这缘故,自己说起话声如洪钟,唯恐他人听不到一样。因为是地区重点中学,所以每位学生每学期补助一元钱的医药费,这医药费就是用于卫生室购些治感冒、拉肚子的普通药片和几种常用的退热针剂,一般来找他看感冒的同学,他总会拿上三片“apc”,用一个小药袋装起来,然后一再大声叮嘱“多喝白开水”。于是同学们私下里称其为“开水大夫”。 从教室到学校卫生室要斜穿过校园内的操场,大约有二三百米远,但是没有什么路灯,只能借着教室透出的微弱灯光,为自己照亮眼前的路,李老师站在卫生室的门外时,身上已经湿透了,额头上的汗珠儿似秋天早晨叶子上的露水珠一样,滚落下来。 卫生室吊用的仅是“15w”的钨灯泡,红红的,加上夜晚用电量大,电压不足,更显得昏暗无光,偷懒似的照着来人焦急的脸,李老师简要地述说了一下病情,刘大夫不急不忙地翻了下孩子的眼皮,用刚从抽屉内拿出的手电筒照了一下,敞开他那粗重的喉咙,干咳了两下:“没什么事了,可能是癫痫发作!多观察!不用吃什么药!”刘大夫向来说话简短,从不过多解释病情,也许是自己本就是在部队学了点医疗知识,相当于农村的赤脚医生的水平,况且在那个年代,医书缺少,知道的那点知识本就很有限,说多了如同算卦的先生一样,容易漏嘴! 李老师听到这里,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刚才把我吓得不轻!” “这毛病来势急,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走得也急,只要及时救护,不会有什么事!”刘大夫破天荒般多说了几句,也许是在安慰,或许更多的是提醒李老师的重视。 这位发病的同学叫孙世才,事后据他说以前没有发生过,这是第一次发生,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像中了邪一样,突然便抽搐起来,后面的事情自己就不知道了,再后来就是自己躺在李老师的怀里,不想动弹。也许正是因为这事,过后的几年里,同学们从不与之争执,就是发生了不快,也都尽量谦让着他,让他在三年的时光里,不仅没有发病,而且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委屈。 生活中的李老师关注着每个同学的变化,谁生病了,他会带着去卫生室诊病,卫生室看不了,他会亲自带着去学校外医院诊治,有时还要给学生先垫付医药费。孩子们年龄小,每周都要带上元钱的零花钱,这些钱现在看起来虽然少得可怜,可那时的物价很低,在饭店里吃上一碗面条,也不到两角钱,一斤油条的价格仅用两角钱,为了防止同学丢失,李老师专门为同学们设置了“存钱柜”,其实就是将带来的生活费先放在李老师那里,然后随时支取,李老师认真做好记录便是。 当年的学校没有心理疏导室,但是学校的每位教师都是最好的心理疏导大师,这是当年用心的教师们在学校生活的周而复始中逐步总结出来,教师在日常生活中不仅仅是教书,更重要的是育人。 在教室门后挂着一个小本子,那是好人好事本,谁哪天做了什么好事,谁哪天帮助了人,只要是能记下来的,受益的同学可填写,班里的班干部可以填写上,“x月x日,xxx拾金不昧,捡到一元钱,送还失主”、“x月x日,xxx帮助同学洗衣服”、“xxx自主打扫宿舍的卫生”……不到一个月,上面记录得密密麻麻的是班级里同学们优秀表现。 每到周一,那是过周末从家返校的第一天,多数同学采用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离家十里八里的学生采用的是“两条腿”,因而这一天是学生一周当中最疲劳的一天,上课时,多数同学昏昏预睡,无精打采,李老师总会在课堂上讲些笑话,逗大家开心,让大家能在愉快中打起精神。他那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过了星期三,一天快一天,过了星期四,快得没法治,过了星期五,还有一上午!”这句话虽然仅是顺口溜,却时时提醒孩子们一周过得飞快,打消大家想家的念想。 在孩子们眼中,李老师可以称得上故事大王,他的故事常常顺手拈来一样简单。有一次数学考试,大家的成绩都不怎么理想,李老师看大家显出了沮丧的神精,他对大家说:“以前我在改数学试卷时,碰到一个学生高手,这学生除了自己的名字,一个题都没有做,而是在卷子上写了四行字——难,真难,实在难,难死我了!” 大家听了轰堂大笑,大笑过后,李老师问大家:“我们比起他来,哪个同学一个题不会做,没有,我们尽管这次没有考到理想的成绩,但是说明题确实有点难,这不怪大家,怪我没有讲到的地方多,是不是?”大家如释重负,丝毫没有影响大家学习的情绪。 第18章 难言病痛 大凡优秀的人总有优秀之处,在第一学期结束时,穆珍发现,班里的同学不愧是县选出来的精英,各有所长,各显其能,古人语:三人行必有吾师。班里的所有同学,对于穆珍而言,每个人都都可以称得上师。 一学期下来,穆珍不仅很快跟同学学会了洗衣服,还跟着学会了如何将被子叠得像头腐块一样,有角有棱。生活中,同学们如同大哥哥、大姐姐一样,带领他学会了很多终生受用的生活常识,编织着很多跟着父亲从未接触到的美好生活。除了生活方面的长处,就是同学学习上的优委表现,未来之前,穆珍认为自己从马三爷那里借书阅读时的动力,足以超越村里的任何一位同龄的孩子,可此时,穆珍发现,班里的同学中,学习勤奋的程度让他本人着实咂舌。 李学敏,一位大眼睛挺大,却是班里唯一一位配戴眼镜的女孩,平时言语不多,见人总是习惯性地微笑示意,就是这样一个文静的女孩,学期末班总成绩第一名,其学习之刻苦,班里无人能比,每天看到她,除了必要的吃饭时间,她几乎都在捧着书本学习,每天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除阴雨天外,总会看到她坐在院子梧桐树下读书的身影。除了李学敏,还有任鹏飞、高佳森等几位同学,读书之用功,也是可以与李学敏相提并论的,成绩自然在班里名列前茅,在大多数同学心目中,这些同学脑海中除了学习,似乎对外界任何事物,他们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刘冠群,期末考试成绩在班里仅与第一名以半分之差稳居第二名,虽然其名次并没有像其名字那样夺得班的贵冠,可他学习时间也仅局限于课堂,他的业余时间,好像总是伴随着他的爱好与兴趣。别看他海拔并高,可他活跃在篮球场上,如同一个机灵的猴子,矫健如飞,令很多高年级的同学也不禁叫好;美术课上,他画的铅笔风景栩栩如生,绘出的少女形象婀娜多姿;尽管他是男生,却能剪出各式复杂的鲜花人物剪纸,如果不是亲眼看他剪裁,真的想不出这是出自一个少年之手。 朱成国,一位课余时间总爱吹口哨的小个子,平时从不怎么特殊用功,更不用说有什么书不离手之举,每到课间做作业时,总爱哼着小调,好似对于作业漫不经心般,悠然自得,胜似闲庭信步。特别是英语老师安排的每天写一张英语单词的作业,别人一行写十个单词,而他却只写七个,便能将那些初学的生词牢牢地印在脑海中一样,随时可以默写出来,每当穆珍看他学习的样子,总觉得他记忆力超强,甚至是达到过目不忘的水平。尽管平时看不出他怎么努力,只是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但是他各科成绩从示低于九十分,总成绩稳居班内前五名。 同桌张国庆平时也不怎么特殊用功,各科成绩也并未表现出特殊的优秀,可在政治方面的天赋,让穆珍羡慕不已,毕竟是同位,张国庆的一举一动,均在穆珍的视野中,从未见他刻意读过的政治,每次考试总能考到九十分以上,甚至还有一次差一点考了满分,穆珍的好奇心驱使,不止一次问他为啥政治不见怎么用功,就能考这么多?他总是笑笑回答:“只要班上好好听讲,再用些心,就记住了!”穆珍私自认为,他学政治如同自己学数学一样,课堂上就能将那些公式、定理就很轻松记住,这也许就是每个人的天性! 还有那位班里的生活委员李克钢,班级里公认的大个子,所以座次在最后一排,平时不苟言笑,可对于同学们的一日三餐的订单,安排得井井有条,从没有出现过任何差错,虽然平时也表现不出学习多么用功,总成绩却能保持在班前十名。 这些都是穆珍学习的榜样,自然穆珍也有自己的拿手好戏,那就是语文、数学的学习上,数学单科成绩总能保持在前三名,入校以来的几次考试,最低时也仅两分之差,未能考个满分,语文得益于他的课外阅读,特别是作文方面,教语文的张老师多次表扬他的作文不仅层次分明,而且富有条理,并多次让老师将其作文当范文来读。可穆珍的总成绩并不是那么令人满意,始终在班二十余名徘徊。这也让他很苦恼,除那次住院落下的头痛毛病偶尔会发生外,与其他同学不同的是他不爱活动,每到体育课时,坐在篮球场一旁当观众的总会是他,每两周一次的感冒总会如约而至般,降临在他弱小的身上,并且每次感冒引发的过敏性的鼻炎,流稠鼻涕,头痛,常结伴而至,这些症状,靠学校卫生室送给的几片“apc”已断然不能解决问题。每到此时,他总会私自跑去离学校不远的一个青年人开的卫生室去看病,以致于后来大夫一看到他来,总会打招呼说:“又感冒了!”这让年少的穆珍感觉很是尴尬,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这位年青大夫的诊治。 许多年后,穆珍清晰记得当年大夫给用的几味药,白色的小药片是扑尔敏、略显发黄的土霉素,如伴有头痛发生时,会再增加几片与扑尔敏很相似,药片略厚于扑尔敏的白药片——强的松,就是这三味西药片,综合吃下,对于他的过敏性鼻炎却是十分的灵验,吃上两天,便会明显见好,最多四天的剂量,便会彻底将病魔驱逐。 殊不知,这几种药的副作用,对于一个成长期的孩子影响会有多么大!强的松属于激素类药,大夫一再叮嘱,头不疼,就立即停用此药,但是对于年少的穆珍来说,并不晓得这味药的副作用,有时难免会多吃上几片,自认为可以巩固疗效。发黄的土霉素属于抗生素类药,吃多了可以导致儿童的牙齿发黄。这三味药片对穆珍影响最大的就是这味抗过敏的药物——扑尔敏,别看仅是一个小白片的药丸,可以将一个成年人搞得昏昏沉沉的,更不要说是一个孩子,服药的几天里,穆珍总感觉睁不开眼,打不起精神。按照课时安排,数学、语文课总是安排在每天课时的最前面,所以在这两门的课堂上,穆珍还能坚持,将那种疲乏赶跑,但对于地理、植物学的课堂,由于皆安排在临近放学,对于他来说,简直成了他的睡觉课,一学期下来,这两门功课的课堂,汇总起来,几乎让他睡掉了三分之二,所以这两门课的单科成绩也就成了班里垫低的差等生。那些日子里,最让他搞不明白的,感冒总是偏爱他似的,挥之不去。 穆珍将这里的环境,不止一次总结为成功者学习的摇篮,教室里的学习氛围自不必说,每到课外活动时间,看那校园的绿色长廊下,教室前高大的梧桐树下,都会聚集了同学们那些勤奋学习的身影,在他的心里,视所有的同学为自己的良师益友,纯真的感情,难以割舍的友谊,在这里播下了难以忘却的种子。然而自己这时时缠身的病痛,虽然说不上能阻止什么,却严重影响着他前进的脚步,总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学习上想前进一步,好似比登天还难。 第19章 地震过后 一中的生活,让穆珍感到最大的是自由与快乐,虽然与在家跟着老穆时比起来,自己在这里经常被感冒与过敏性鼻炎光顾,但这丝毫没有影响穆珍的无忧无虑的生活节奏,孩子们在一起是快乐的。 比起在老穆强压下的生活,尽管穆珍在这里的的生活充满着无限的欢乐,总也免不了会有几个小插曲,有时搞得他甚至是无地自容。 秋天的凉爽很快被北风刮来的寒冷所取代,漫长的冬夜开始了,为了方便学生夜间起床,每个宿舍准备了两个水桶,一个是学生的尿桶,晚上便于学生小解之用,防止受凉感冒,另一个是学生早上洗脸用的备用水桶,每天晚上将水桶装满水,放在宿舍里,在天寒地冻的冬季,这早已经是学生们的必备课。学校自建的自来水管因为没有防寒保护,如果不停水,晚上低温时自来水管难免会冻得挂上冰柱,让学生难以找到清晨的洗刷用水。由于冬夜的寒冷,加之小解要战胜寒冷,跳出暖和的被窝,跑去小解,于是精明些的同学晚上尽量避免喝过多的开水,省去晚上受冻小解。平时的穆珍也很是注意,毕竟一不小心,惹上个重感,对于他来说,也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那是一个小雪后晴朗的冬夜,晚自习结束后,穆珍觉得有点口渴难忍,他这时才想起自己晚上贪吃了些咸菜所致,于是回到宿舍时,他倒了半快餐杯开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你不怕夜里受冻啊?”马法成看着穆珍喝了那么多水,有点吃惊。 “渴得很,晚上起床总比渴得难受好!”穆珍不经意的回答道。 “今晚咱们俩的被窝里要开凉风了!”马法成有点开玩笑地说。 穆珍与马法成同床,入冬以后,他们两个人共睡一个被窝窝,打蹬腿,所以一个人起床,必然引起被窝的一头打开有冷空气进来,所以马法成虽然是玩笑话,实际是句大实话。 穆珍无奈地笑了笑,“我小心点儿,不让凉风进来!”这话说得也很实在。 一夜无话,当早上的起床铃声响起时,穆珍一觉醒来,发现腚下潮潮的感觉,他立即明白了,自己昨晚上保证没有让凉气进来,而是放水进被窝里来了。 穆珍立即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显然马法成昨晚上也没有醒,不然他早发现这被窝里的“洪水”。 “我昨晚上,真,真,真的是喝多了!”穆珍说话有点吱唔起来。 “昨晚上喝多了,碍不着今天什么事!”邻床的穆杨接口道。 马法成也许感受到被窝里有点不对劲,“是碍不着今天的事,可是有我们今天做的事了!” 马法成说完,苦笑了一下。穆珍越发不自然起来,慢腾腾地推开上面的被子,然后抓起放在两层被子之间的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从心里说,他真的想立即将被窝内的“潮水”赶走,免得让大家看到他“绘”的那块“地图”。 走出宿舍,穆珍看到的是无云的天空,偶尔还可以看到那颗闪着微光的启明星。穆珍长出了一口气,由于昨晚的小雪,早上大家并不用去出操,穆珍与马法成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床上被子折叠好,而是翻开平铺在了床上,立时露出那几片湿痕来。 早餐过后,当班里的同学都准备作业时,马法成与穆珍一起来到宿舍,他俩明白,今天务必要晾一晾这“画”上“地图”的被窝。 借今天的晴好的天气,马法成凭着自己个子高些,将一根细绳拴在了宿舍前的两棵大树间,穆珍将两人贴身盖的被子抱了出来,马法成将被子贴身的一面朝外,搭在了拴好的绳子上,被子的正面是一团锦簇的大红牡丹,但贴身的一面却是白色的棉布,在太阳的直射下,三团水痕非常显眼,这是马法成的被子,穆珍感觉特别不好意思,“真的对不起!”穆珍小声嘟囔了一句。 “没有什么,这也很正常,我也有过,只是稍遗了一点就醒来了,褥子上留下一小片,我没有明说,自己一夜暖干了。”马法成笑了笑说,“不信你抱来褥子,可能还能看出点痕迹。” 穆珍将褥子抱了出来,马法成将褥子搭了上去,褥子是穆珍带来的,蓝绿色的底色上缀满了碎黄花。马法成将褥子搭上绳子时,褥子上的痕迹虽不似被子上明显,但也能区分出两自大的水痕,被子与褥子连起来看时,立即让穆珍想到五大洲来,暗自后悔晚上喝那么多水,也许穆珍当晚实在太困了,就这么“泼洒挥墨”,竟然没有及时醒来。 刚搭好,穆珍与马法成还没有离开,两位高中班的学生恰好经过,看到两人晾晒的被褥,谈笑道:“这怎么喝茶喝到被窝里了!” 两人虽然仅是句玩笑话,穆珍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马法成看出穆珍的难为情,“快回教室写作业!下午别忘了收就好了!”说完拉起穆珍的手,向教室跑去。 夜晚遗尿在床让穆珍尴尬了一回,这事平息过后,学校生活依然让他在疾病的折磨中快乐着。学校的生活与自己在家中的压抑比起来,简直就是神仙也羡慕的日子。 也许正是穆珍家庭教育沉重的背景,一到周末,当大家兴高采烈地急于回家团聚之时,穆珍却没有任何想家的心情,他常常陪着少有的几个离家太远而不方便回家的同学在学校过周末,虽然他的语文与数学成绩始终能在班内排在前三名,但是由于在老穆的心中,他的英语成绩并没有达到老穆理想的水平,按照老穆的想法,其他的功课可以低一些无所谓,但是语、数、英的成绩,都要排在班前几名才可以,正是由于英语成绩总停留在七八十分的水平,离老穆心中的要求,还相差甚远,所以每次回到家里,老穆急得不知所措的心情可想而知,毕竟对于英语也无能为力的他,自知也帮不上任何忙,于是难免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难意,这难意传递给穆珍的是一种难言的畏惧。正是这种畏惧,将穆珍大多数的周末留在了学校里。 周末学校的夜晚,除了补课的高中毕业班亮灯外,其余回家过周末的年级,教室是不给供电的,李老师怕大家孤单,刚入校时的几周里,他让班长统计不回家过周末同学的名单,晚上组织大家到学校电视室看电视。电视室里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前,成为周末不回家同学的最大祈盼,大家常常聚在这里,瞪大眼睛连续看上两三个小时都不会休息。 周末又到了,当太阳缓缓落下西山,黑夜的大幕徐徐拉下来时,大家不约而同地又来到电视室前等候,但是这次并没有等来大家所盼望的结果,电视室的门没有开,听说管电视室钥匙的老师家里有事,没有在学校,所有的人都悻悻地各自回自己的宿舍或教室。 穆珍感到有点失落,真的不知去哪里度过这个寂静漫长的夜晚,下午他已经与留下来的同学在教室里复习了一下午的功课,本打算晚上继续看上周没有播完的电视连续剧,现在看来,他们的计划已经落空,于是他与班里的杨柳青到操场里转了几圈,便回到宿舍里准备休息。 宿舍里昏暗的烛光下,李正果与徐伟仁两位同学正趴被窝里,稍显稚嫩的两张脸紧凑在一起,正在津津有味着翻着一本书,穆珍借着这烛光走过去:“你们正在看什么好书?” 两个人看听到穆珍的话,紧张地将书收入被窝,几乎是齐声说道:“没什么好书,只是不适合你看!” “那还用得着藏起来啊!”穆珍越发好奇起来。杨柳青也凑了过来。 “有啥神秘的,有书大家看!还怕看不成,再说你们能看,我们也就能看!”杨柳青边说边去拽两人的被子角,将两人的被窝掀起来。 两人急忙收回被角,重新压在身子底下,杨柳青劲大的很,班翻手腕比赛中,还没有人能翻过他,正当杨柳青正欲再次掀起被窝时,两人同时举手告饶:“好,好,别掀了,让你们看,但是要保守秘密,你们俩要保证保守秘密,我们就让你们看!” 杨柳青停住手,转头看着穆珍,用眼神加点头示意了一下。 “当然!”杨柳青举了举手,表示赞同。 “那好,让你们一起看!” 两人从被窝里重又小心奕奕的取出那本“宝贝书”来,杨柳青翻到封面,看到封面上“生理卫生”四个字。 原来两人看的神秘“宝贝书”也仅是一本初三年级的课本。 “这也神秘!不就是一本课本吗?”杨柳青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穆珍也有点好奇,就是一本课本,也值班得这么大惊小怪的么? 躺在床上的两个人笑了笑。 “有什么好看的没?”杨柳青看到他们二人的笑里藏着点诡异,于是好奇心驱使,看翻到的书页内容,穆珍也凑了过去,那是一个生殖系统的解剖图。 这简单的生殖图,对于刚开始发育萌动的孩子们来说,却是有很大的诱惑力,四个人静静地看得面红耳赤,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看完几页生殖系统后,杨柳青与穆珍各自回自己的被窝躺下,四人熄灭了蜡烛,但由于四个人看到的书中的内容虽然简短,却打开了四个人夜晚的话题。 四个人中,数李正果年龄稍大两岁,其他三个人年龄差不多,对于生理方面的知识,自然是李正果最有发言权。 李正果的开场白先从遗精开始了。 “你们三个谁遗过精?”当得到三个人的否定后,李正果接着说,“我遗过!你们想听吗?” “想!”黑暗中从房屋内不同的角落里传来的是共同的声音。 “就在前年夏天的晚上,我早上醒来时,感觉裤头上粘粘的一片,当时以来自己拉到裤裆里,慌得我从床上跳下来,退下裤头,发现不是拉西,而是一滩粘液在上面,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一股特殊的腥味,当时挺害怕的,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好笑!” “你怎么知道是遗精的呢?”同被窝的徐伟仁悄悄的问了一句。 “这事不敢与家长说,就如同跟你们说一样,后来就跟我的同学提起来,他比我还大,他说的这很正常,到年龄不来都不行,女人与男人一样,还要来月经。”李正果顿了顿,觉得说得有点多,不言语了,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继续!”睡在上层床的杨柳青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说啥?说完了啊!”李正果回应。 “接着说说你听到的月经!”杨柳青答。 “提起这事,我那同学知道的还真不少,他说村里结过婚的妇女平时提到的‘又吃饼卷子了’指的就是月经,他还偷看过老娘们换卫生纸,就是将纸折好,放入卫生带,夹到裤裆里。这都是他说的,我要是不听他说,还真的不知道,刚才看到书上画的,真的有点受不了啦!”说到这里,李正果自己“咯咯”地笑起来。 穆珍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却感觉自己下边挺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抚摸了起来。 “女人来月经比男人的可怕多了,据那位同学说,自己哪里割破了,流点血都挺害怕,女人的月经一来,流的血比我们皮肤割破多好多,不知女人疼不疼?”李正果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你那同学没有给你说过怎么生孩子的啊?”穆珍好奇地问。 “这个他没有亲见过,只是听我那同学说,生孩子就是刚才我们看到的,从生出来的。”李正果回应道。 “小时候,家长们总是说孩子是从南山上捡的,或者是从医院里抱来的,现在才明白他们在说瞎话!”穆珍补充道。 “小孩子都要男人的精子与卵子结合,最后种在女人的肚子里,发育成人的,听说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么?李正果问道。 “没有!”上层床的杨柳青回应。 “小孩种到肚子里,要十个月才能生下来,否则是活不了的!小学时,有同学在教室里谈村里的大肚子孕妇,让我们的语文老师听到了,语文老师是个结过婚的女人,他在课堂对我们说,笑人家大肚子干什么,又不是她的事,没有男的,她的肚子能大吗?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李正果说到这里,房间里听的三个人不由自主地同时笑起来。 也许是李正果的生活背景或接触的人有所不同,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李正果知道的比同龄的孩子多得多,对于李正果来说,男女之间的事,说得很是轻松,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看似很正常的话题,却在穆珍那颗压抑的心灵深处起了涟漪,假期里虽然读了些书,可那书中却没有像李正果所说的这么直白,这些话,让自己真的耳目一新,胜读十年书之感。 李正果的话匣子一停,四个人便都没有再言语,各自想着心事,进入梦乡。 睡至半夜,穆珍被一个梦惊醒,醒来时,已经不记得梦里做了什么,却感到下体处湿滑得很,突然想起睡觉前说的,自己可能是遗精了,他没敢做声,晚上睡觉他从不穿任何衣物,流到了褥子上,正如李正果所说,有点粘粘的,他用手沾了些,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确有一点怪异的气味,他默默地从床头随手扯起毛巾,悄无声地擦了起来。 第二天,穆珍起床后,还依然惦记着昨晚上遗精的事,掀开被子发现,虽然擦过的湿滑处已被自己暖干,却留下了一小片很明显的渍迹。他怕别人笑他,用肥皂认真搓洗了毛巾,然后又用湿毛巾做贼似的偷偷地擦了几遍褥子上那块的渍迹,虽然有点淡,却难以擦净。他真的担心马法成见了,以为他二次遗尿在床,想到这里,他再次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第20章 中途转学 地震的余波过去了,大家又恢得了往日的平静。 没过多久,学校组织了校各年级的期中考试,这次期中考试与往常不一样,以前都是集中在教室里考试,不同年级混插,即两个人一张的课桌上,分别分配了不同年级的学生,避免了互相抄袭,据说,这样考试的结果,出现高年级的学生替低年级的学生做题的现象。为此,这次期中考试变成了校集中在操场进行,考试如同“沙场秋点兵”一样,校学生部拉到操场上,每位同学之间间隔一米以上,不仅难以互相传抄,而且就是偷看的也会让监考老师一目了然,考试的三天里,天气晴好,艳阳高照,稍有点微风,丝毫不影响学生们的考试情绪。 校从老师到学生,都认为这次成绩是对校师生的大检阅,也是一次最真实的检阅。成绩很快下来了,校的成绩依然张榜公布在学校文庙大殿下的廊道墙上,成绩是按总分由高到低写上去的,同时还公布了各科的成绩。穆珍的总成绩在班内排到第二十一名,这成绩,穆珍心里十分清楚,他离开这所学校的时日已不远了。 离开这里的原因并不是总成绩排名多少,最重要的是老穆看重的英语科目,自己仅考了了个七十五分,在班内排到四十余名,老穆在新学年开学时就提到过,如果英语再不能进入班内前十名,就让穆珍回公社中学去留级,在老穆看来,留级是解决学生偏科的最佳手段。 穆珍心里明白,英语的学习,关键是记诵单词与语法,只要做到了,提高成绩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事与违愿,他偶尔会犯的头痛不时会骚扰到他,稍有点压力,就会发现头部后脑勺会隐隐做痛,有时不得放下书本休息,或是利用课外活动时间,到田野里转上一大圈,才能缓解痛感。穆珍的英语成绩虽没有进入班前十名,但也并不是很差,如果在公社中学,说不定也能排上前十名,可这里面对的是县的精英,县的学霸,这些学生中的不少人确实表现出各怀绝技的本领,这其中也包含他本人,对于数学与语文的学习,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悟性不比任何学生差。然而与老穆的要求毕竟还有一点差距,就是这一点差距,改变了他学业的轨迹。 在学校教学的老穆自然也清楚学校的期中考试成绩下来的时间,为此,他专程到谷城一中去了一趟,目的就是要看看穆珍期中的考试成绩。那是一个晴朗但稍有寒意的下午,老穆来到学校时,学生们正在上课,他没有惊动学校的任何人,而是直接来到学校文庙大殿前的成绩榜前,其余的没有他所关心的,他唯一关心的是初二一班的成绩,那是穆珍所在班级,从第一名总成绩“671”,一直看下来,视线停留在了那个“506”上,那是穆珍的总成绩,他倒不在乎这165分的差距,他看重的是穆珍三门功课的单科成绩,数学“99”分,老穆仔细看了班的数学成绩,这仅差一分满分的数学成绩在班内除了一个得满分的同学外,还有一个与穆珍并列第二,语文“92”分,仅差“8”分没有满分,班内超过个分数的也不过四个,排在第一名的是“95”分,这在老穆的心中也是可以认可的,至于地理与植物学,两门都不及格,老穆都没有多少介意,唯独那英语成绩“75”分,让老穆皱起了眉头,老穆看上面的成绩,过“90”分的不乏其人,少说也有一二十人,这名次在班内也就排上三十名开外,这个成绩无法让老穆接受,他感到穆珍的英语学习已经到了非得留级才能解决问题的地步了。 “留级,尽快去下边中学留级,否则这成绩会越拉越远!”老穆想到这里,也没有等到下课看一眼穆珍,便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上回家的路。 老穆所在的公社驻地离小王庄较远,但是邻近湖滨公社中学因为不在公社政府驻地,却与小王庄紧邻,老穆首选这个紧邻自己村庄的中学,他认为穆珍离开自己的视野的时间里,没有将精力部用在学习上,而是放纵了自己,一路行来,他内心盘算着如何转到这所虽与小王庄无村庄之隔的湖滨公社中学。 由于不在一个公社,尽管离得近,却没有熟悉的人,即便有个别老师自己认识,但中间转学这件事,也不是一个普通老师所能决定的。他琢磨了一路,依然没有什么眉目,他不得不放开思路去查找亲朋的社会关系。回到家的老穆将穆珍转学到村后的湖滨公社中学的想法告诉秀花,秀花听了,略加思索:“好像听俺爹说过,俺兄弟媳妇的一个叔伯哥哥在这所中学当教导主任,明天可以去找他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帮上这个忙?”老穆听到这里,好似眼前拨云见日般的欣喜。 “那好,明天你去问问,看是不是有这么个亲戚真的当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在学校是二把手,只要能帮这个忙,转个学生过来,应当没有什么问题。”老穆带着十分肯定的语气回应。 第二天,秀花便回了娘家,她知道老穆那一头撞到南墙上,十头老牛也拉不回来的脾气,认定的事情就要想法办下去,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当她见到弟媳时,将来意直接了当地说了一遍,弟媳很爽快:“姐,你看穆珍在那里上得好好的,怎么说转学就转学啊!” “哎!还不是你那如同犟牛的姐夫,他不知动了哪根筋,非得将孩子转到家门口来读,当年是他想尽千方百计让孩子去县城读书,现在回来也是他的主意,他有想法,咱也拗不过他。因为不是一个公社,咱也没有几个可认识的人,这次就只能请你帮这个忙了!”秀花说着脸上露出点难意来。 “你看姐说的,咱有这个关系,你不求俺,俺该帮的也要帮呢!谁叫咱们是这样的顶门子亲戚呢!”弟媳看着秀花的为难的表情,表的这个态足可以让秀花吃上定心丸。 “那事不宜迟,我们姊妹现在就去学校!”秀花接口说道。 “你等一下,我收拾一下就走!”说着,弟媳站起身,拿了把梳子,仔细地将自己的头发认真地梳理了一下,拿了个皮套将长发在后脑勺上盘了髻子,推着自行车带上秀花向湖滨公社中学骑去。 姊妹俩来到中学门口时,学校里已经上了一节课,正是课间休息时间,秀花弟媳眼尖,刚到大门外,一眼就看到站在正对大门的路边上的叔伯哥。 “大哥,大哥。”秀花弟媳边对着站在那里的中等男人挥着手边紧走两步迎了上去。 那中年男人似乎听到喊声,回过头来看到自家妹子来了,面带微笑问道:“你来有事么?” “还真让你猜着了,找你就是有事求你呢?”秀花弟媳爽直的性格也是这位当哥哥最清楚的,说话口无遮拦,在家为闺女时就是直性子的人。 “你说!我家外甥现在县城一中读初中,现在想转到你这学校来,你看行不?”秀花弟媳说着还做了个鬼脸过去。 “现在转学过来,不太好办,凑入学时倒是方便,现在有点不太好解释啊!”中年男人将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挥了一下说。 “你看,你看,就这么点事,还真的要难为你了!这位是我家姐,她家就在学校前面的那个村。”说着抬手指着学校南面的小王庄说道。“算起来,我姐比你还大呢!你也叫该叫姐!” “姐,就是你家的孩子么?”中年男人面对秀花问道。 “你看兄弟,咱也不认识什么人,这事只能麻烦你了!回头让俺家老穆来给你说说具体的情况!”秀花不知如何称呼,听人家叫姐了,自然也就大兄弟相称,显得亲近了许多。 “你看,姐说得有点见外了,都是自家的事情,我也不能自行作主,还要征求一下班主任的意见,这事,我得与班主任商量一下,今年由于邻县湖区过来的学生多些,课桌什么的都紧张,班里的学生也招得明显得多,回头你听我的信,行不?”中年男人并没有回绝这位第一次找到自己帮忙的妹子。 “那先谢过了!回头我领我们老穆来找你!”秀花忙回应。 上课铃声响起来,两人知道学校里的事多,于是简要地说了句道别的话,便转身向校外走去,两人各自回家不提。 中午吃饭时,秀花对老穆称:“秀花弟媳家姓刘,自然找的这中学的大主任就是刘主任了!”紧接着便一五一十地将上午在学校见到刘主任话向老穆重复了一遍,老穆心里思量,刘主任说的征求班主任意见的话只是一种说辞,如果不趁热打铁去落实好,有可能只是白跑一趟。 下午一放学,老穆便与秀花商量:“咱们晚上买点东西去刘主任那里再去问问!” “买点什么好呢?”秀花明白,如果不落实好,老穆是不会睡个安稳觉的,但是在买什么东西上又真的不知如何才好。“这不年不节的,也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就买点花生、点心!”秀花看着老穆,好似能从老穆脸上得到答案似的。 “我们先去看看,就按你说的买点点心!”老穆对秀花的意意见表示了肯定。 “家里还有钱不?”老穆忽然想到几天前的烟钱都拿不出来的窘境,买点心的钱又从哪里来?老穆一月十五元钱的工资,虽微薄,但是基本够他的烟钱与礼尚往来。家里的零花钱基本上靠秀花与穆编织草包片再加上鸡窝里的那十几只鸡屁股度日,一年到头总是紧把把的,如果家里面有个大病大灾,那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平时哪里还有什么闲钱去送礼。 一句话提醒了秀花,急忙从床头果筐内的衣服堆里翻出昨天刚卖的二十个鸡蛋钱,点了点,无奈地对老穆笑了笑说:“当时购了点家用品,还剩下一元六角二分。” “就这些,如果不够,就先在代销部里记个帐!”老穆说完推着自行车就出了门,两人算计着在代销部里购了一斤熟花生,两包炒糖点心,放在了秀花手缝制的手提袋内,直接骑车去了湖滨公社中学。 到中学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老穆与秀花打听到刘主任住的就在校园内最后一排平房最东头的一间,校园最后一排房共有十间,清一色的砖瓦房,据说这房子还是五十年代钻井队修建的临时用的办公房,后来钻井队走了,落下了这整个院落,改造成了学校职工宿舍房,房子虽然沉旧,但是在老百姓的眼里,与自己住的土坯房,已经是高级住宅了。屋内亮着灯,老穆让秀花上去敲门,看是不是上午见到的刘主任,秀花上去敲门,老穆离门两三米远的地方等着,开门的正是刘主任,秀花赶紧招呼:“大兄弟,上午来找你问孩子转学的事,不知问得如何了?” “姐,快进来说话!”刘主任招呼道。 “我们那口子也来了!”秀花说着,回头向老穆递了一个眼神,老穆会意,急忙迎上去,握住刘主任的手:“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自己孩子的事!”边说边将二人让进屋内。 老穆注意到,刘主任房间内收拾得很是干净,靠北墙放着一张双人大床,床南头挂着大花布帘与外面隔开,可能是没有想到有客人来,才没有拉下帘子,床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豆腐块,靠床头处放了一张书桌,桌上堆着几本书与一台旧式的台灯,布帘的外面有一张三人沙发,沙发前放置了一个饭桌。从挂窗帘的钢丝上搭的那几件童衣来看,刘主任的孩子不大,也在这里一起跟着刘主任。 “孩子的事,我已经问过班主任了!”两人屁股刚挨上沙发,刘主任就言入正题。“班里实在没有桌子了,来了后可能与新来的两个刚转来的湖区学生暂时先挤在一张课桌上,课桌是这两个学生自带的,我已看过了,先艰苦一点。” “那就真的感谢刘主任了!”老穆真的好感动,没有想到自己从县城回来的路上,一直思索如何才能转学的问题,到刘主任这里会这么快迎刃而解了。 “这倒没有什么,关键是孩子的学习与在校表现如何?如果……”刘主任说到这里,略有思索,显然不知如何表达而停下来。 老穆立即心神领会:“您放心,孩子现读初二,英语不太好,所以来这里留级,补补英语,学习没有多大问题,离我家近,如果有什么表现不好,我会管教好的,我就在小王庄学校里教书,这个请您放心!” “好,咱们是同行,那话就不多说了,我晚上还有个会,就这样定,你带来学生再找我!”刘主任显然晚上确实有事,所以在下逐客令了。 老穆看了一眼秀花,挥了下手说:“快,把提来的东西给刘主任留下!” 秀花将手提袋打开,掏出来还没有放热的三包点心,放在了饭桌上,刘主任见状,忙拿起来最上面的一包花生,“你看,没有外人,来我这里还买东西,快,快放回包里。” 秀花捂着布袋口,连说:“你看,又不是多,给孩子买点吃的!”边说边倒退着出了房门,老穆也拉着刘主任拿花生的手,带着十二分的诚意说:“您看,也没有什么感谢的话,一点小心意!”刘主任也不便再推让,将花生产放在桌上,出房门送二人出来不提。 为穆珍办理转学手续的那一刻终于来了,那是期中考试成绩公布的第一个周末,老穆骑车来到学校,找到班主任李老师,提出要为儿子办理转学手续,李老师感到很愕然,表情呆滞的盯了老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缓缓地问:“我们管理得不够好,还是您对我们的教学不够满意?” “其实真的都不是,我看他还小,离家也远,自己照顾不好自己!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老穆两手搓在一起,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李老师还是很看好穆珍的,自己教的数学课上,能看得出穆珍是个一点就透的学生,并且做起事情来,也很认真,只要引导正确,相信还是很有培养前途的。但是他怎么能阻止得了家长转学的要求呢? 李老师摆了摆手,说道:“那好,这事我向校长汇报一下!”很显然,李老师觉得难以拒绝老穆转学的要求,但想让校长说句挽留的话,以此来留住这位有发展潜力的学生。 当李老师带着老穆敲开校长的办公室时,王校长正在看报纸,当听完李老师的陈述后,王校长以征求意见的眼神盯着老穆:“你看,学生在学校的表现还是蛮好的!”顿了一下,好似从老穆的表情里看出其依然极不情愿让孩子留下来的意思,掉转话峰说道:“如果你转学的意思很坚决,我们也不便强留,那就请李老师协助你办理转学手续!” 老穆办完转学手续,已经是中午第三节课结束的时候了,他看到穆珍下课走出教室,向其摆了摆手,穆珍也第一眼看到站在教室外梧桐树下的老穆,急速地跑过去。 “大大!”叫完没有下语,眼泪夺眶而出。 “哭什么啊!”老穆伸手帮着其擦了擦。 “我已经办好转学手续,上完课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去上学了。”老穆语重心长地说。 穆珍早已经清楚期中考试后的结局,如果不能满足老穆提出的那个条件,转学离开生活学习了一年零三个月的校园,这一天迟早要来的。老穆没有给自己留一点机会,那就是自己曾想着加把劲将英语成绩提上来,并且在这一段时间里,自己确实努力了,如果不是地震耽误的那些日子,估计英语成绩比现在还要好些,无论对什么功课,穆珍都有信心能学好,只是自己的条件受限,这事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虽然搞不明白个中的道理,但是已明显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上课铃声又响了,穆珍用手揉了揉眼睛,头也不回地跑回教室,他不想回去,他留恋这里的环境,留恋这里的老师,留恋这里的同学,可这一切只能成为回忆。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大家刚刚坐定,班主任李老师走上讲台,扫视了一下班同学,同学们体目光集中在到讲台上,认为李老师自习课上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 “我们班穆珍同学,今天已经办完转学手续,离开我们这个集体!”李老师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因为他看到坐在前排的穆珍脸上的泪珠儿已经滚落下来,他不想继续说下去,免得再伤害一个孩子童稚的心。 “请大家继续自习!”李老师明白,这个事情不便再多说什么,从穆珍的眼泪里,可以读到孩子的内心,可以体谅家长的用心,他一个做老师也表现出些许无奈,说完这些话,李老师自行走出了教室。 随着教室门关上的声音落地,原本安静的教室立即不平静起来,大家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着什么?这议论的声音随即又被穆珍的抽泣声取代,大家安静下来,穆珍趴在书桌上,停住了抽泣。对他来说,这是自己在这个班级里最后的一课,他想起了都德那篇《最后一课》来,他曾记得那句“可怜的人啊,现在要他跟这一切分手,叫他怎么不伤心呢?”一行热泪又滚落下来。 下课铃响了,这是他上学以来,感觉最短的一节课,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停滞在这节课,多么希望一切发生逆转,他能留下来,与大家一道继续在这里读书学习。可这是一种奢望,下课了,他顾不上吃饭,就是有大鱼大肉,此时对他来说也是难以下咽。他默默地开始收拾收桌内的东西,他的同桌表情呆滞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帮他往书包里装着书。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时,与他交好的马法成还有另外一位叫李明波的同学,送来一本崭新的日记本,那是他不止一次想买的软皮日记本,本子的封皮是他喜欢的蓝色,封面上镶嵌着演唱《牡丹之歌》的蒋大为头像,因为手头拮据,一直没有舍得买,现在他的好友临别送给他,穆珍翻开扉页上,赫然写着:马化成李明波赠。他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一丝感动,浓浓的感情,他真的想不起来,自己该回赠两位好友什么。他只在心里默念,但愿还能回首相见。 教室内的一幕,都被站在窗外的老穆看得真切,此时的老穆,心里也有些发酸,当年唯恐穆珍考不上,考上了,又弄出这样的结局,是怨,是恨,说不清楚,但此时的老穆真的变得有些迷惘起来。 第21章 荣誉难得 一直以来,留级生似乎成了差等生的代名词,穆珍初来时,也觉得抬不起头来,每当进入教室,总是默不作声。况且三个人挤在本来只坐两个人的小课桌上,这课桌竟然还是人家自己从家搬来的,更加剧了穆珍的羞愧。好在三个人都是插班生,彼此配合还算默契,穆珍的心里也找到些许平衡。 毕竟穆珍并不是一位真正的差等生,在这公社中学里,就算不留级,也算得上优等生,更何况是重复那些已经让他学得很好的科目呢? 穆珍来这里学习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将英语学好,数学与语文两个科目的课堂对其明显多余,毕竟两门功课的内容已经掌握与熟知,没有必要再重复着去努力。对于原来未学好的地理与植物学,在此时也变得饶有兴趣,尽管有了些兴趣,也仅仅表现在这两门课的课堂上,不再睡觉,而是能够认真听讲,仅此而已。穆珍在这里的学习重点自然就是英语的学习,每当英语课时,穆珍都会神贯注于课堂上的每一个细节,并熟记于心。穆珍忽然发现,英语已经变得是那么容易起来。在这里教英语的是一位姓樊的男性老师,个子不高,方脸,微瘦,樊老师的课堂不仅气氛活跃,而且不呆板,每次教学生新的单词,他从不站在讲台上,而是下讲台,踱步在教室内的走道上,背着手,让大家看着课本,跟着他读,那些单词好似印在老师的脑海里,次序从未有过偏差。穆珍被樊老师的记忆所叹服,于是也学着樊老师一样,不看课本而将那些初学时相对陌生而今变得熟悉的单词默记下来。 来到湖滨中学刚满一周,县教委来湖滨中学组织县的抽查考试,就是让老师从所任教的每个班级内选出五个最优秀的学生参加考试,由县教委派来的人负责监考,并统一组织阅卷后,进行县排名。 初一年级恰恰抽到了英语科目,樊老师到班里选择参加县里抽查考试的学生,第一个走到穆珍的身旁,他按着穆珍的肩膀笑着说:“你虽然来得较晚,但从这一周的学习中,我能看得出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穆珍确实有点吃惊,来此一周,没有考试检验自己学得如何,穆珍自己的心里确实没有底气,嚅嚅地回应:“我刚来,行吗?” “你一定行!”樊老师投来坚信的目光,很轻松地保证。 穆珍看到樊老师投来的坚定目光,静默地点了点头。 抽查考试成绩很快下来了,穆珍的成绩为“满分”,这个满分,给穆珍带来的不仅仅是信心,还有同学与老师赞许的目光,特别是老穆知道这一消息时,脸上开始出现多云转晴。此时的穆珍已经走出初来时的压抑,心理上的轻松,学业上的无压力,又让穆珍回到初考入谷城一中的那一记刻,也获得了更多的自由空间。 来湖滨中学一个月,穆珍的表现已经赢得班级老师的一致好评,他们认为穆珍的学习成绩正如当时入班时提到的一样,在这里留级,就是补习英语,其他科目的学习,基本上没有必要再重复,于是课堂上,各科老师都不再对他提什么要求,此时的穆珍也明白,自己在这期间,只要下功夫学好英语,其余的科目,考试前复习一下,就可以考出理想的成绩。 此时难得的轻闲,让穆珍又惦记起村里马三爷家里的书箱,那书箱里的书籍,当年也仅看了箱顶,要想读完,还真得需要一段时间。于是,周末之际,穆珍又跑去马三爷家。 对于穆珍来说,马三爷的书箱,那里面的知识胜过书本上的知识有诱惑力,那些名着中的人物,常被作者写得栩栩如生,有如同在眼前般,历历在目,此时的穆珍除了温习一下英语外,就是痴迷于从马三爷那里借来的名着故事。 穆珍将从马三爷借来的书带进课堂来读,自然引起了老师的关注,特别是年轻的语文老师,这位语文老师姓翟,今年刚从师范学校毕业,据他讲,当年,学生从事大生产运动,自然也很有书缘。有一次,翟老师注意到穆珍读的《三国演义》,便利用上自习的机会,将其叫到自己的宿舍,讨论三国中的英雄人物。 “三国中的人物,你最喜欢哪个?”翟老师直入正题,同时用手指了一下书桌前的椅子,示意其坐下来。 穆珍点了点头,直接坐了下来:“曹操!” “为什么?”翟老师脱口而出,当即反问道。翟老师对于穆珍的回答明显有点惊讶,在师范学校时,曾在老师的指导下,对“读三国、品人物”开展过大讨论,对于三国的人物,可圈可点,然而真正能让人钦佩的都集中在了汉相诸葛孔明身上,足智多谋,为蜀汉政权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特别是初中学习过的《出师表》,那句“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开篇的传世之作,让人称颂。穆珍小小年纪,便与众人不俗,而喜欢在书中看似大奸的曹操。翟老师的“为什么?”那是不加任何思索的反问,他对于面前的少年确也想不出为何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物。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三国中的大人物都存在着缺点,关羽可谓忠义,但是他骄傲自满,目中无人,竟被一个年纪轻轻的陆逊所折杀;张飞勇猛异常,可是酗酒无常,招来杀身之祸;那刘备虽一哭成千古帝王,为替结拜兄弟报仇,家国不分,治国岂非儿戏?诸葛亮可谓一代贤相,但是七出祁山,劳民伤财,最后损落五丈原,实不堪赞!孙权虽有曹操所说的‘有子当如孙仲谋’,其借其父兄所得江东,只是保存实力,而实胸无大志,难以让人折服;司马懿老谋深算,有经天纬地之才,然其子司马昭篡权谋位,实在让人义愤填膺;至于袁绍、吕布、孔融等诸君,皆是马前小卒,历史的车轮不会记住这些小卒,难以左右历史的发展;曹操手下的大批名士,只是附庸,难成大事;虽有人辱骂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其实汉室若没有曹操,必然还会分崩离析,没有曹操,就不会有官渡之战的胜利,加之曹操识人用人,实堪典范,他在刘备委身于其属下时,能一眼看出刘备为当今天下英雄,足可以证明曹操对于识人有其独到的一面,并且能做到量才适用,充分证明,曹操实在谋天下,虽身居高位,但最终未夺帝王之实,从这一点上看,他是真正的政治家、军事家。”穆珍一口气说完,直视着翟老师。 翟老师没有想到,穆珍针对“为什么”三个字回复了这么深刻的人物理解,如果不是眼前的事实,翟老师难以相信,上述评价出自一个孩子之口,可见穆珍对于三国的理解不亚于一个大学生对三国人物的理解。 “这本书你读了几遍了?”翟老师心存疑惑地问道。 “书虽然读了一遍,但是小时候,连环画册看了不少。”穆珍很认真地回答道。 翟老师也不得不刮目相看这位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小孩子读书难免会一目十行,只关注书中精彩的故事情节,怎么会引来如此的评价与思考,而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做到了,他对书中的人物可谓是入木三分的理解,可以证明,他读书并非只是读书,而是为己所用地在读书。 翟老师对于穆珍的课堂学习更加是听之任之,放任自流起来,不仅如此,还时常单独叫至自己的宿舍讨论读书心得,这让穆珍很开心,在穆珍的眼中,翟老师不是自己的老师,更像一位与自己谈心的大哥哥,这些让穆珍的读书生涯增添了更多的乐趣,初借来书时,穆珍只将精彩的故事情节讲给弟弟听,弟弟永远只是个听众,除了问为什么,再没有其他更多的语言,而现在的翟老师,真正成为自己书外的朋友,他让自己获得了许多书中读不到的东西,翟老师提到的卢梭、柏拉图、黑格尔哲学思想,极大丰富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渐渐地,班里的同学都发现,穆珍除了在英语学习上还算努力外,其余科目,他都很少用功,就是在谷城一中他考不及格的地理与植物学,也变得通俗易懂起来,根本不用费什么力,便掌握得差不多考个八九十分没有问题。 也许没有先前的压力,也许心情决定了健康的原因,穆珍在这里不仅读了很多的课外书,而且感冒、头痛的次数明显减少,他在这里的日子可谓是逍遥自在,就是这样,他每次考试取得的优异成绩传递给老穆的总是令老穆感到少有的扬眉吐气,由此,他为穆珍办理转学时的失落也逐渐淡漠起来。 初来的一段时间里,穆珍完是一个走读生,一日三餐回家吃饭不说,晚上灯课后,老穆总会按时来学校接他回家,在这期间,老穆逐渐与穆珍的几个代课老师熟悉起来,每当老穆与他提起穆珍的学习,得到的答案,都是一片夸赞,老穆感觉到无比的高兴。 转眼已进入隆冬季节,正如谚语提到的“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凌上走”,冬至到,寒冷的冬天才算真正到了。就在冬至这天,早上起来时,云层很低,伴随着刺骨的北风,吹得迎风行走的睁不开眼睛,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午饭刚过,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起来,纷纷扬扬。 老穆看着飘落的雪花,若有所思,对刚要出门的穆珍说:“今天如果雪下大了,晚上就不要回来了,在学校跟住校的同学住一宿?” 在学校住宿还是穆珍所祈盼的,每天让老穆接自己回家,尽管老穆对自己的学习很满意,但心里的惧怕,总是挥之不去的,他更乐意离开老穆的视线,自由自在地独自生存。听到老穆说让其在学校住,他自然心里高兴,急忙答应着,快速走出屋外,迎着扑面而来的雪花,急冲冲地向学校走去。 下午放学时,整个世界已经银装素裹起来,地上的雪已经没过脚踝,踩上去,软软的,瞬间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好似在雪地上踏出一排排白色的浅靴。穆珍没有回家,按照老穆让他住一宿的意思,晚饭可以在学校随便凑合一顿了。 放学后的课外活动时间,班里的男同学很自然地分成了两个组,在教室前玩起了打雪仗的游戏,两组同学争相弯腰将雪揉捏成雪球,拼命向对方砸去,雪球砸在对方同学的脸上、身上,那雪球散开来,立时引来一片尖叫声、欢呼声与站在雪中看客的掌声。 穆珍被这一场欢呼雀跃的雪仗所吸引,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晚饭还没有着落,直到吃饭铃声响起,同学们都朝食堂走去,他才记起今天不回家吃饭是要饿肚子的,他急忙踩着积雪走向学校的小卖部,买了一包自己喜欢吃的“青食饼干”,拿回教室时,空无一人,他坐下来打开饼干,边吃边翻开从马三爷那里借来的《孽海花》。毕竟是饼干,没有水干嚼也是难以下咽,乐在书中的穆珍已品不出饼干的味道,喷口气都能喷出一口饼干粉来。 当在食堂吃完晚饭的同学陆续回到教室时,穆珍的饼干也只剩下了一个塑料包装,有同学端来的开水递给他喝了一口,此时的他才发觉自己真的有点口渴了,猛地喝上几大口,咂了几下嘴:“这水真的有点甜!” 递水的那同学撇了下嘴:“这还有点甜?莫非你喝出汽水味来了?” 说是开水,其实这开水是用那蒸馍后的大锅舀出蒸馍水,然后直接加入凉水烧出来的,依然保留了蒸馍水的味道,怪怪的,穆珍刚才吃的饼干实在太干了,掺和着留有的余味,加之自己实在口渴,自然品出点甜味来,同学的反问,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晚上放学时,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天空变得万里无云,满圆的月亮不知何时悄悄地爬过了树梢,被雪映得霎是耀眼,走读的同学成群地踩着积雪有说有笑地回家去了,坐在位子上的穆珍没有动,他已与同桌刘召杰沟说好,今晚就与他同挤一个被窝。 与谷城一中的集体宿舍不同,虽然也是三间大瓦房,但是所有床铺都是同学从自家带来的各式形式不一的床铺,靠墙一字铺开,参差不齐,正是因为这种简陋的环境,离学校较近的村里的学生晚自习后选择回家,能投靠离校较近的亲戚选择投靠了亲戚住宿,也不愿在学校留下来住,所以真正留下住的学生大多是家离得较远,学校临近又没有亲戚可投靠的学生。宿舍的简陋还仅是小事,与谷城一中比起来,卫生条件就更无法比拟了。走近宿舍门口,迎风扑鼻而来的怪味,直冲脑门。宿舍内吃饭时留下的水渍随处可见,难以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刚钻进被窝时的体感的潮气,湿冷得很,躺下久久不能入睡,于是便有调皮的同学讲着开心的笑话,引诱大家不时插嘴调笑,随着调笑声渐弱,夜便以静的方式荡漾开来。 第22章 求见县长 女人好强的心事,别人千万别猜,你猜也永远不会猜个明白,郭老师想到做到,她一刻也不能停,想到务必做到是她一贯的本性,她甚至于没有来得及给家人说一声,只是给邻居说了声“自己去县城有事!”的话,便急冲冲出门,骑车去了公社驻地的汽车站侯车室。 郭老师要找的这位戚叔叔,说起来大有来头,戚叔叔本姓郭,原名郭本华,与郭老师是本家,祖上虽没有良田千顷,却也衣食无忧,家里还雇了佃农,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祖上很重视孩子读书,不仅在家请了私塾先生,而且还积极帮助村里愿意读书的孩子一起去他家里读书,其祖上自然受到村民的爱戴,不曾想好景不长,日本人来村里征粮,村里有个地痞坏三,口口声声称其祖上窝藏着粮食,日本人到其家里劝其将粮食交给皇军,其祖上口头上答应,等日本人走后,趁着夜色将粮食转运至离村十几里地亲戚家里,为避祸起见,还将自己家唯一的独苗戚本华也一并藏在该亲戚家。第二天,鬼子来他家时,没有征到一粒粮食,痞子坏三便咬定其祖上拒不与日本人合作,鬼子恼羞成怒,将郭本华家里留守的人部拉至村东头,当着村的人用刺刀连捅了几刀,当场捅死,其状惨不忍睹,据说后来那个告发其家人的痞子坏三,不知哪天也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藏在亲戚家的郭本华成了孤儿,怀着对日本鬼子的刻骨仇恨,成了当地游击队的小通讯员,他机智勇敢,加上自己识字有点文化,进步很快。有一次,他在送信的路上,恰好碰到鬼子设点盘查,他机智地顺势抓住一个大人的衣角,巧妙地躲过鬼子的盘查。 拉住的这位大人便是郭老师的爷爷郭松林,当年他要饭回来的路上,也恰好路过盘查点,郭本华趁势本能地这么一拉,拉出了两人彼此的一段感情,过了盘查点,郭松林与郭本华攀谈得知,郭本华原本与自己是本家,按辈份,郭本华比郭松林免一辈,自然称郭松林叔叔,事后两人便成了忘年交,对于孤儿郭本华来说,这位叔辈就是自己的长辈,只要经过郭松林的村庄,自然就会到郭松林家看望,郭松林真的将郭本华当成了自己的亲侄子。 随着年龄的长大,郭本华已经由通讯员变成了一位游击队战士,他不敢忘记自己与鬼子的仇恨,于是借用抗倭英雄戚继光的一个戚字,将自己改成了戚本华,誓将鬼子赶出中国。由于他作战勇敢,加之认识字,很快成为游击队中年轻的政委,后来编入八路军正规部队,成了一名真正的八路军战士,解放后,几经周折,从部队转到地方成为该县的一县之长。 戚本华县城的家位于县委招待所后面的一个小院,小院三间屋,其中两间为其老两口住着,另外一间为厨房,院子不算大,除了一米半宽的砖铺路直通大门外,其余部种上了各类蔬菜。站在戚本华家门口的郭老师透过两扇大门的门缝向里望了望,看到对着大门的房门开着,郭老师虽然没有看到人,但从开着的房门,可以推断家里有人,他抬起敲门的手却停在半空,没有落下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来,自己的这点小事来麻烦县里的一个重要领导,无异于高射炮打蚊子,太有点大材小用了,正在思索之际,大门突然开了,一个秃顶的五十余岁的中年人站在了郭老师的面前:“这不是小郭吗?你这是从哪里来?快进来,快进来!” “戚叔叔,我想您了,专程来看看您!”郭老师真有点腼腆起来,站在面前的毕竟是县里父母官。 “还想着我,家里都好吗?”戚县长和蔼地问。 “好,都好!”郭老师一边回应着,一边随着戚县长走进屋里。进到屋里,郭老师将提来的上好蜜桃直接放到了门旁的椅子上。 “你看,来我这里,不需要这么客套,大家都是一家人,坐下来说话。”戚县长说着拍着自己落座的旁边沙发,提示郭老师坐下说话。郭老师稍微挪了一下步子,缓缓地靠沙发一头坐下来。 “你的工作还好吗?”见戚县长问到自己的工作,郭老师心里自然觉得应该说正题了,加之刚才听到戚县长提到“都是一家人”的话,心里放松了许多,但还是觉得直接跟这位县的父母官要个县级优秀教师名额,真的可笑至极。 “还好,这次期末考试,我代的数学课平均成绩拿了县第一名,班里有一位同学还考了县第一名!”郭老师心里清楚,先不提那个名额的事,要说也只能说说自己取得教学成绩,提名额的事,就是为县里的父母官出难题。 “那很好了!评个优秀应当不是什么问题喽!”未曾想郭老师本不想提的事情,让戚县长给点透了。县长的精明,让郭老师感到很是意外。 “本来能评个县里的优秀教师,因为名额有限,所以只评了个公社的优秀教师!”这个结果虽仅是自己同学说给自己的,郭老师相信这个结果就是最后的结果,在最后的“公社”两个字上,她加重了些语气。 戚县长听到郭老师说到名额有限,立即明白了郭老师的来意,但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作为一个地方的父母官,是不便多说什么的! 看到戚县长没有说什么,郭老师觉得自己说得可能是有点过了,为缓和尴尬气氛,追问了一句:“戚婶婶呢?” “她上班去了,你看,只顾说话了,忘记给你倒水了。”戚县长说着,欲站起身去取位于桌下面茶盘里的杯子。 郭老师哪里好意思让长辈给自己倒水,急忙摆手:“不用您忙,我自己来!”边说边欠身从桌下拿了一个杯子,端起桌上的陶瓷茶壶先给县长面前的杯子加满了水,然后给自己的刚拿的杯子也倒上了水。 “现在家里的收入如何?”戚县长叉开话题,问起了农村的事情。 郭老师明白,自己的事情虽然没有直说,但是已经透给了这位聪明的县长,至于他能不能给办理,关键是他想不想去过问的事情了。 “收入比前几年强多了,大家的干劲很足。”郭老师虽然已经入教师队伍,因为是民办教师,自己的身份依然是农民,自然责任制也分了一份地,对于农村的事情了解得不少,但在父母官这里该说些什么呢?不能再如自己要名额的事情一样,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下,由于很多家庭底子薄,家里没有生产成本,根本没有钱购买化肥,就更不用说其他生产资料了!”郭老师竹筒倒豆子似的,直接了当地向眼前的这位父母官反映出农民遇到的发展难题。 戚县长听到这里,表情凝重地看着郭老师,边听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郭老师看到戚县长的表情,自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敢再接着说下去。 “戚叔叔,您看,我这说得有不对的地方,请您不要介意!”郭老师停住话题,检讨似地说道。 “没有什么不对,这正是我想了解的,你说的对于老百姓很重要,这个问题得县里来帮着解决,不然会影响到农民的收入,这是县人民的大事!”戚县长沙发后背上靠了一下,摸了一下前额,铿锵有力地说道。 郭老师心里一惊,这次来没有听到县长对自己的事情表个态,却对县人民的事情当场表了态,自己这次来,难道就是为县人民的事情来的么?假如真的解决了县人民的事情,自己来得也值。郭老师在心里为自己鼓气,自己今天真的成了为民请命的英雄么?郭老师想到这里,心里偷笑自己的迂来。 郭老师想着再坐下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站起身来,向戚县长告辞:“戚叔叔,我专程来看您,向您汇报我的工作情况,看到您很高兴,我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看你说的,谈不上耽搁,只是你如果有时间经常来看我这老头子!我还是挺高兴的。今天你戚婶婶不在家,下次一定让她给你做几个好菜。”戚县长说着提起刚才郭老师放在椅子上的鲜桃,“这个你提回去给家里老年人,我这里不缺,你看我院子里种的菜都吃不了呢!” 郭老师哪里肯依,用手推却着戚县长提桃的手,连连表示:“看您说的,我的一点心意,再说这是我从老家集上买的,今年的鲜桃让您尝尝鲜,怎么还能让我拿回去呢!拿回去您还怎么尝呢?” 两人相让着,戚县长又将桃放回原处,随着送郭老师到大门外,挥手再见不提。 回到学校的郭老师,已经是下午两时,她思前想后,觉得这次去县城,只是白忙活了一通,没有任何收获,对于一位普通的教师而言,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至于县级优秀教师这个荣誉,也只能再等以后解决了。郭老师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她的县城之行,让县政府大院里上下已经忙活开了。 第23章 惠民会议 郭老师前脚离开戚县长的家,戚县长回到屋里,就抓起客厅茶几上的电话,直接打到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王守柱的家里,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传来:“戚县长,我是守柱!” “王主任,今天下午两点通知县政府班子成员到政府二楼会议室开会,有重要的事情讨论!”戚县长用缓慢的语气交待。 接到电话的王守柱一刻也不敢怠慢,他深知领导一贯的作风,只有急事才会做出这样的临时决定,他虽然不清楚有什么大事,但是从下通知到开会的时间上推断,事情非常紧要,不然也不会在周末这么急通知大家开会。 下午的会准时在政府办公楼的二楼小会议室举行,参会人员落座后,戚县长先来了段开场白:“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农民收入增加了,但是由于农村产业底子薄,发展农副业的能力还很有限,前段时间我安排人员进行了调研,根据调研情况看,农民想发展,缺少的是技术与启动资金,技术问题已经由农业部门安排培训,每个公社配备至少一个农业技术员,同时对于县有文化的人员进行农业技术培训,解决了技术问题,下一个就是解决农民的启动资金问题,如果不解决,农副业发展缓慢的问题就很难有进展,我们今天这个会,一刻也不能等,我们等得,农业发展等不得,农民的腰包等不得,更何况当前农业发展也是最需要资金的时节,在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我们务必站在政治的高度上去认识,自古有无农不稳,无商不富之说,当前抓好农副业的发展,是解决农民腰包鼓不鼓的最关键的问题。农民有想富的意识,但是没有钱如何办?依靠自身很难解决,我们就要替他们想办法去克服,请大家今天围绕农副业发展的启动资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谈谈个人的想法与思路。” “上星期我看了调研报告后,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缺少资金,需要财政扶持,但是大家都清楚,我们的财政情况也容乐观,只有从银行贷款,可有些生产队原来的陈欠贷款还没有还上,此时让农户个人再贷款,有一定难度,这就需要政府出面协调,贷款给农户,农村的农副业发展起来,农民手里有了钱,再及时还上,这是两其美的事。”紧跟着县长发言的是坐在戚县长身边的常务副县长吴良俊。很显然,他支持戚县长提出的尽快解决发展农副业启动资金的问题,并且明确了贷款的办法。 吴副县长的表态为下面的发言提供了思路,各位副县长的相继发言,都围绕着如何解决群众贷款的问题展开,提出了很多建设性的思路与想法。最后形成一致意见,由政府出面协调银行贷款给想发展副业的农民,每家按人口计算,每人可以贷五百元,用于发展农业或农副业生产,针对情况分别采用无息与低息的形式,时限为一年,一年后部还清。会议开了近两个小时,最后形成会议纪要,并印发文件,文件的内容主要是由各公社农村信用合作社无息贷款给农民,时间为一年,可用于发展种植养殖等副业,也可以用于购买生产资料,由大队负责担保放贷。 会后,戚县长将王守柱主任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近来听说县教委评选县优秀教师,是按各公社定额来开展的,有些公社成绩考得好些的教师,却因为名额受限而失去了评优的机会,这事情显然打击了一些优秀教师工作积极性,你与县教委主任联系一下,看是不是对表现特别优秀的老师所在的公社适当增加名额,让真正的优秀教师获得应有的荣誉,充分调动他们的工作积极性与工作热情。”戚县长说到这里,稍作停顿。“这事不宜拖,尽快过问一下!” 戚县长说完,王守柱点了点头,当即表示:“我马上给张昌荣主任打电话。” 说完走出戚县长的办公室,王守柱心里不平静起来,这是一个部门工作上的小事,竟然戳到县长的办公桌上,但是为了避免事情闹大,作为办公室主任的他,务必妥善解决好,否则不知还会捅到哪里呢? 王守柱接通县教委张昌荣主任的电话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张主任借星期天串门去了一趟亲戚家。当听到电话中的王守柱主任提到县长过问的事情,立即表示明天就召开局党委会,一定将事情处理好。 放下电话的张昌荣主任心里直犯嘀咕,县的优秀教师分配名额是党委会上定下来的,当时为了寻求平衡,并没有考虑公社之间的差距问题,其目的是每个公社都要有,在地方好有一个模范带头作用的。同时分配给高中部的学校多了两个,毕竟那里教师水平较高,并且优秀教师较为集中的地方。如果增加又该如何增加呢?这个名额至少要包括反映问题的人,否则就是调整了,也难以达到县里的满意。 第二天,张昌荣主任刚到办公室,便交待其办公室召集教委领导班子开会。 会上,张昌荣主任并没有提到县里的要求,只是说今年的优秀教师虽然评比完,但是总觉得还有很多优秀教师失去了机会,不是因为他们教得不够优秀,而是因为名额限制,失去了机会,对调动部分优秀老师的积极性会产生不利影响,所以建议再根据本次期末考试成绩增加一批县优秀教师的名额,让真正优秀的教师获得应有的荣誉。他的提议立即赢得班子成员的一致认可,最后形成增选优秀教师的方案,凡是在这次考试中评比获得县前两名的优秀教师部纳入县优秀教师评选范围。 分管考核评比的教委副主任贺若平立即安排人事科按照新的评选办法,将县评比进入前两名的教师列举了一个名单,对于已经评比上的优秀教师分别作了特别标注,这样下来列举的名单中,已经比上次评比多了近三倍。张昌荣主任看到名单,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舒缓过来,虽然比先前增多了不少,可这些确确实实都是县教育战线上最优秀的人选。 张昌荣主任将名单小心奕奕地装入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里,然后提上那个已经打了补丁的公文包,骑着自行车去了县政府大院,他要将这份名单交到县办公室主任王守柱那里,最好能让县长过目,看这名单能不能让领导满意。虽然他心里没底,但是能做的就是按部就班,按成绩逐一落实,不敢有所超越。 当郭老师获知自己获得县级优秀教师的荣誉时,心里自然清楚那是自己找到戚县长的结果,其实她并不知道,她这次去县里,不仅为真正的优秀教师争得了荣誉,更重要的还有为县的老百姓带来了获得发展农副业的起步资金。 第24章 发展副业 县里的文件下发不到一周,在乡村便很快传开了。 小王庄村的会计王天成一大早就迎来好几个咨询关于银行贷款的事。他反复重述着公社书记开会时讲的内容:“无息贷款,等同于借款给大家,只是多了队里的担保,主要目的就是让大家获得发展农副业的资金,解决大家无钱无本的困扰,按照这个政策,你需要的多,可以找几家互助,贷了款给一家用,这样就可以做想做的事情了!” 王天成与老穆曾是初中的同学,当年由于未考上高中,初中一毕业就去了公社食堂跟着其叔在那里帮忙,别看当年没有考上高中,但是人机灵得很,没几年,便回村里当了大队会计,这些年来,小王庄村大大小小的事,都会见到他忙碌的身影,就是闹个家庭矛盾,左邻右舍告诉他,只要他一到场,闹矛盾的两口子时常当场就被他说笑了。政府出台新政策、新精神,他常常领会得比大队书记穆相书还入木三分,村里组织开会时,穆书记讲过后,总是由这位大队会计王天成进行解释补充,他的解释补充不仅浅显,而且时时透露出点幽默风趣,因为这些,村民们暗地里没少表示对他的赞许。 就拿这次贷款的事来说。他对村民私下讲:“你听说过村里给你作保借钱的事吗?还是第一次!现在就是,银行借钱给你,村里给你作保,还不上,村里替你还,这好事天底下都难找!” 虽然解释得有点土,但是大家都明白,这次银行贷款是政府帮大家的好事情,这政策虽然好,农村人也许是穷惯了的原因,除了村里几个急用钱购买必须的生产资料的人家表示借款外,再就是几个胆子大点的人家,按家里的人口足额借贷,准备搞点养殖。 这政策对于王天成来说可以说简直是天上掉陷饼一样,他早些年就想搞点副业,由于缺这少那,只停留在思索的层面,现在政策放开了不说,还可以借钱来扶持,这好事到哪里去找呢?这样的机会不容错过。可是凭他一家七口人,最多也就贷个三千五百元,如果再多联系几家,贷个万儿八千的,可以办一个小型的养猪场。到那时,不想成为万元户都难。 王天成边走边盘算着,不知不觉中,便来到老穆家门口,看到正在陪孩子折纸的老穆:“哥,我正要找你呢!”老穆比王天成大一岁,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辈份,他俩见面总是称兄道弟的。 “屋里坐!”老穆客气地说。 “不坐了,我有点事情来找你问问,这次银行的无息贷款,你准备贷吗?”王天成征求意见的眼光直视着老穆。 “这个,还真没有想过,贷了做什么啊!我每天去学校,没有事情可用啊!”老穆说着摊了一下手。 “你看这样行不?你帮我贷,你贷我用,到时候不用你还,我想建个小型养猪场,也就养百儿八十头的,这不要盖几间猪圈,同时还要购买仔猪,再加上用的稻糠等,也要个万儿八千的,我这家才能贷三千五,你如果不用钱,就帮我一下忙,你给我贷了我来还,行不行?”王天成琢磨着这位同学一定能帮忙,所以才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老穆对这位同学一惯很信任,这次却有点犹豫起来,他看着王天成的脸,愣了愣:“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你有把握能做好吗?” “老同学放心,这事情,我早就有想法了,只是因为难以筹到钱,所以才一直没有做,根据我以前养猪的经验,我打算买两头母猪,有数的,猫三狗四,猪五羊六,这猪至少一年两茬,一头母猪一次至少下十个猪仔,我这猪圈钱根本就用不了两年,部赚回来。再加上我养的成猪,估计赚的更多。你还不相信我的本事啊?”王天成胸有成竹地说。 “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成,只要你用得着,我给你贷,到时候你发了别忘了我这个老同学就行!”老穆开玩笑似地回应。 “那是一定的,真要发了,我怎么会忘记哥哥您呢?”王天成的语气显出十二分的诚恳。 王天成与老穆说定了后,顺便又拉了些家常话,便出门去了自己二叔、三弟家。 毕竟是自家人,二叔与三弟家帮其贷款的事情,一说就成。贷款的事落实得差不多,王天成心里非常高兴,高兴之余就是选址建猪圈这个事了,他早已瞅好的紧挨村南头打麦场的那块空地,只是缺少资金,一直没有向穆书记开口,现在只要资金到手,用这块地建个猪圈再合适不过了。 王天成哼着他最爱唱的《沂蒙山小调》,心里觉得这个事情对于老书记来说,应该不是个什么事,只要他一点头,自己就可以在那里动工了。 当王天成敲开了书记穆相书的家门,一眼瞅见正在院里抽烟的的穆相书,他急忙迎上去:“穆书记!”正想继续说下去,穆书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几天的贷款怎么样了?” “没有几个报名的,我正在琢磨着自己贷些款,准备盖个猪圈!”王天成试探着说。 “这是好事,你准备盖多大的?”穆书记盯着王天成问道。 “能养百十头猪的,如果少了,也不值得占一个人!”王天成回应道。 “这要不小的地方呢?你家院里能装下啊?”穆书记想法与他立即不谋而合起来。 “肯定装不下,所以才想着看看在村里哪里能给腾个地方出来,与您商量一下这个事情。”王天成并没有直接说出他的想法,是因为怕说出来,如果碰了钉子,再改变就没有余地了。 穆书记自然的将嘴上的烟头狠吸了两口:“我正想着对村里闲置土地处置的事,不如就凑这个节口,你看好哪块地,咱们开个村委会商量一下。” “行,这办法好,不然我还真没有地方盖猪圈呢?”王天成心里很高兴地应和道。 其实穆相书心里明白,王天成虽然年轻,但是想做的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既然想盖个猪圈,早就想好了,只是没有明说,自己也不便直接再问了,村里未分配的闲置地多是宅基地与打麦场的近周土地,汇总起来也有好几亩,特别是打麦场近周的土地,他很看好,只是没有明确做点什么,所以才思考村里的闲置土地的事情,王天成找到自己谈这件事,也正合他的心意。 “那今天下个通知,让党员下午到大队里开个支部会,合计下咱村里的闲置土地分配的事!”穆相书停了片刻,对站在那里正不知说什么好的王天成道。 “好,我这就去通知!”王天成答应着转身向大门外走去。 出了门的王天成,心里真的如打了个倒地的酱油瓶,他对于开会决定的这些闲置的土地,还有几成能争取到没有了一点把握,毕竟是村人参与,并且说不准还会有人与自己一样看上那块地呢?穆相书谈到的正在考虑闲置的土地,看来他也在这个闲置土地上动脑子了。这个事情还真的不太好办。 穆相书今年已经五十有五了,他做村支书也有二十年的光境了,他读过书,有文化,并且有个大哥现在区里做领导,村人都对他很尊重,对于村里的事,他从不会考虑个人得失,总是以村里百姓的利益为重,他在村里的威望很高,村里的事情,他一方面召开支部会研究决定,一方面又能独挡一面,自行拍板决定,真正能做到“立党为公,执政为民”,这么多年来,无论外界有什么变化,小王庄村一直都是平静得如水般,无不得益于这位既稳重,又德高望重的老书记。 小王庄村的大队支部实际只有三间堂屋,当部堂员部到齐后,穆相书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说:“这几天大家议论最多的就是贷款的事情了,贷款一来是为大家解决农业急需资金的问题,二来是帮助大家发展副业,这副业对于我们农村人来说就是种养殖,种植就不多说了,我们每家都有土地,可以考虑在自家土地上种植果树等经济作物,但是对于养殖,大家不便到野地里去养,我想着就利用村前村后、打粮场附近的闲置土地让大家用来发展副业,请大家谈下自己的看法。” 除了王天成以外,其余人心里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所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穆相书眼睛转了几下,扫视了一下大家:“那先让王会计先说说有什么想法?” 穆相书知道,王天成有自己的思路与想法,这个年轻人将来最有条件与能力接替自己的位子,做这个大队书记,每次发言,他都能与自己一拍即合,这个问题估计也是一样。 “闲置土地不充分利用起来,实际就是浪费,我想如果大家有想法搞副业的,可以先报名,然后再按照对土地的需求来决定分配问题,因为不是村人都有想法搞副业,所以也就不按人头去分,而是按需分配,闲置土地作为村里的资产,谁用谁往大队里交点钱,这样也可贴补村的办公经费。”王天成很显然,对于闲置土地处置方案已经有了想法,只是精略地谈了谈,没有说得很详细。大家听了,都很赞成,获得了体表决通过。 实际上,村里杨搞副业的人还真的没有几个,两天过去了,来找王天成报名的一个人也没有,这让王天成心里很高兴,因为这样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拿到想盖猪圈的那块闲置土地。穆相书也想做点事情,可是他与自己两个儿子商量时,得到的是异口同声的反对,觉得搞副业也不一定能挣到钱,到时候说不定赔得血本无归,于是王天成有惊无险地获得了他在打粮场附近的土地使用权,穆相书按照大家的意见,也没有按土地数量收取费用,而是象征性地向大队每年交五十元。 贷款很快下来了,王天成拿到了一万元的无息贷款,贷款事由处写着“养猪”两个字。 时值仲夏,农村除了加强田间庄稼日常管理外,相对农忙时,显得很是悠闲。而这悠闲对于王天成来说,已明显奢侈,他正紧锣密鼓,忙着猪圈动工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第25章 住校隐患 正当村人都在议论王天成的猪圈盖得如同人住的小房子时,穆珍又将结束暑假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个假期的自由不是得益于他的数学考了满意分,也不是得益于数学成绩在县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老穆看重的是穆珍的英语成绩,虽然只差一分满分,但是已经让老穆很是满意,正是这种满意,才没有强加约束穆珍的日常学习活动,在老穆的眼中,穆珍已经会学习,也是一个喜欢学习的大孩子。获得短暂自由的穆珍其实一刻也没有闲着,读书依然成为假期最大的乐趣。 开学在即,老穆对于穆珍新学期的生活又有了新的想法,老穆私下认为,穆珍走读来回的路上占用的时间太多,他精明地算过一帐,每天回家吃饭睡觉,每一趟单程要二十分钟,每天分早中晚,来回共计六个单趟,合计就要两个小时,让这两小时时间浪费在上学的路上,相应减少了学习时间,对穆珍的学习十分不利。于是他决定新学期到来之时,让穆珍吃住在学校,减少消耗在路上的时间。 临近开学还有两天时间,老穆正式对穆珍摊牌:“新学年,你又增加了物理课,学习也相对紧张,不要再走读了,吃住在学校,这样可以节省时间用于学习,明天准备一下住校的用具。” 对于在学校吃住,对于穆珍而言,早已不再新鲜,而且还特别回味谷城一中住校的日子,但是对于老穆这次提出来的住校,却有着十分的反感。其原因有二:一来虽来回路上消耗时间,却等同于锻炼身体,自打转入滨湖中学,自己看大夫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得益于自己上学路上的运动;二来上学路上的时间并不像老穆想象的那样,浪费了学习时间,而是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回味课堂上讲的一些知识点,相当于老牛进食过程中的反刍,重新咀嚼了一遍,等于消化了知识。尽管走读对于穆珍有这么两大优点,但是老穆的话在这个家庭,那就是“圣旨”,违抗不得,穆珍明白,辨白的结果,可能会带来什么,说不定又是什么样的“无名火”在等待着每一个家庭成员? 穆珍对着老穆点了点头:“那明天我去学校看能不能跟同学搭个铺,免得再带床铺了!” 老穆听到穆珍的回答,并没有注意到穆珍的心理变化,他依然用他家长式的作风面对已经在他面前长大并且有了自己想法的孩子。 穆珍在滨湖中学新学年的生活开始了。穆珍与上年玩得较好的同学刘召强住在一起。初来时的宿舍显得稍微干净些,正如村里人常说的“二八月午马登路”,农历的二八月间,风干物燥,下雨的湿路不到中午,马就可以上路,说明湿路干燥的速度之快。宿舍里那些洗刷碗筷的污水渍很快就会干燥,再加上时常不关的门窗,通风较好,宿舍内的异味也并不怎么明显,穆珍感觉在这里住得还是比较开心的。 然而好景不长,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到来了。按照常理,冬天应当是一个干燥的季节,可对于滨湖中学的宿舍来说,确难得见到干燥之时,为保暖起见,房间的窗户都被白色的塑料布封堵得密不透风,洗刷碗筷遗留下的污水,已经不再像秋天那样能够干燥,累积起来已经让宿舍变得潮湿不堪,即便是严寒的冬天每天回到宿舍时,首先是一股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样的环境下,不生出点病来才是怪事,穆珍面对这样的环境,显然已增添了许多的不太适应,他的感冒又来得比去年明显多起来,离学校不远的公社卫生院里的那位姓吕的大夫,一看到他到来时,总是先问一句“又怎么不好?”虽然一个“又”字,可对于穆珍来说,都有点觉得无地自容,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纠缠他的疾病,好似跟屁虫似的伴随着自己,尽管如此,他还是要硬件着头皮在自己感冒时来看这位吕大夫。在这个卫生院,真正座诊的也就有两位大夫,一位就是这位吕大夫,名叫吕锡箔,滨湖中学不知哪位“高人”给他起了“轻金属”的外号,另一位是院长高磊,因忙于其他事务,座诊最多的是这位“轻金属”,科门诊,听人常说他是祖传的中医,后来又到省城中西医学校培训过,特别对于妇科远近闻名,在这公社卫生院座诊,也就成了科大夫。穆珍却始终认为“轻金属”的医疗水平也很是一般,原因就是上次感冒后得的过敏性鼻炎,流浓黄鼻涕,并且伴有头痛,本来用扑尔敏、强的松,再加四环素片,就很快可以解决了的,而轻金属却开了什么重感片,害得自己吃了四天,一点症状都没有改善,不得不又找到他,直接点明开这么三种药,两天后症状明显减轻,三天后基本痊愈。 穆珍清楚,既然无法改变老穆的想法,那就只能默默忍受,尽管每天休息时的环境有时让他窒息,尽管每当躺在床上钻进那潮湿而冰凉的被窝时,他的心如堵了什么东西似的难受,他又不得不艰难地适应着这种煎熬。他不止一次想到谷城一中住校时那些快活的日子,可是那些日子早已在他的记忆中成为了历史,他不得不重新面对样的一个环境,虽然离家仅咫尺之遥,穆珍与其他同学比起来,不能抱怨这些,他应当面对的就是当前的环境,要尽快适应! 随后的日子里,便是成群虱子的骚扰。受条件所限,当时公社只有一个澡塘,冬天洗澡对农村人来说还是一种奢侈时,不少人还习惯于贴身并无衣物,冬去春来,身上也只是套着一身棉衣裤,整个冬季便与人体上的寄生虫——虱子相伴。在这种宿舍内的情况更糟,虱子这种环境下,简直是如鱼得水,混迹在每个人的衣裤上,那时在烛光下捉虱子也是宿舍内一道常见的“风景”。 这些还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更让人痛苦的日子正姗姗来临。 第26章 疫病之扰 尽管滨湖中学的居住环境内与谷城一中的住宿环境比起来,那简直是天上与地下的区别,但就是这样的住宿环境,并未影响到穆珍对各门功课的学习。穆珍接触到后来的新课程时,无论是作业或是上课老师的提问,他都能做到应对自如。但接下来的病魔,却严重影响了他的作息。 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个宿舍传出一种可怕的皮肤病——疥癣,说起这疥,其实对于现代人来讲,可能已不是那么可怕,这种病的预防重在讲卫生,保持干燥的生存环境即可,可以说这种病是与肮脏及潮湿的环境密切关联的,一经发现,虱子无疑成了传播此病的主流,至于为何得以在各宿舍传播,已无从查考,总之当一个宿舍发现这个疾病时,并没有引起同学们的关注,更没有人想法将患病者进行隔离或对宿舍的环境进行改善,而是听之任之发展,很快无论是男生宿舍还是女生宿舍,都在悄悄传播着,所有宿舍都无一幸免,后来甚至有住校的老师也患上了此病。这场病来得相当突然,初时,没有人想到该病的可怕与严重程度,随着疫情扩展,在宿舍门口处,随时可见已经挤空了的“优力肤软膏”塑料空瓶。当时在学校时流传着一句口头禅——“疥似一条龙,先从手上行,腰里盘三圈,裤裆里扎大营”。 穆珍在这场疫情里自然也难以幸免。那是一个冬日的早晨,他起床后发现的在右手大拇指上有两个小水泡样的小疙瘩,他怕极了,立即让邻床的同学查看,那同学很确定地告诉他:“你真的中招了!这个百分之百是疥!” 穆珍怕极了,虽然他对于学校里染上疥癣的人已不是什么新闻,但是,他没有心理准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传染上了。凑中午体育课时间,他请了假,一个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了公社卫生院。 “又来了,是不是又感冒了?”坐诊的医生依然是外号“轻金属”的吕大夫,虽然表面上笑着问穆珍,但在穆珍心里讨厌极了,心里嘀咕:“老家伙,你认为我愿意来?” 穆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边让吕大夫看边描述:“你看,我这手上起了两个水泡,一挤就出水,怎么回事?” “痒不痒?”吕大夫看着小水泡问道。 “今天早上才发现的,还不觉得痒!是不是疥呢?”穆珍对于自己起的水泡是不是疥还存在怀疑,于是用试探的口吻反问道。 “这个看上去就是疥,疥是疥虫感染所致,一旦染上,这疥虫就会钻入皮肤下面,白天藏起来,晚上活动频繁,所以要痒也是晚上痒得厉害些的!”这段日子里,吕大夫接触的病号中,不少都是学生来看这类病,所以他对于穆珍的疥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穆珍听得头皮有点当麻,不知所措,来这里之前还存在些侥幸心理,对于邻床同学说的“疥”还存在些怀疑,而经吕大夫的解释,心里立即感到一阵发凉,虽然不清楚这病是否严重,但从宿舍前的那些乱扔的空塑料药瓶来看,这病并不会像感冒那样容易治好的。 “有快速治好的法子么?”穆珍有点祈求似地说道。 吕大夫对于这个病也是尝试治疗,最初开的药方只是止痒的“氟轻松软膏”,随着治疗这个病的病号增多,医院才根据需要进了一批“优力肤软膏”,至于疗效,吕大夫真的不是十分清楚,至少来的患者中,还没有人告诉他开出去的药因为没有什么效果来找过他。这次看到穆珍的疥癣,自然首选后来推出的“优力肤软膏”。 “还真的没有什么特效药,最特效的药莫过于讲卫生,勤洗澡与勤换衣,这样对治疗很有利。”吕大夫语气中含有十二分的肯定。 “先开点药膏,抹抹看!”吕大夫很轻松地说。 穆珍点了点头,拿着吕大夫开的药单到取药处交钱拿了药出来,急不可待地打开了那瓶优力肤软膏,对着手上那两个水泡挤上黄豆粒大小的药膏,慢慢地用另一只手涂抹着,试图想通过轻轻的按摩,让药膏尽快渗透到皮肤下面,将那藏在皮肤下面的疥虫杀死。抹上药膏的水泡并没有什么感觉,然而穆珍多么希望能将此疥虫扼杀在摇篮里,避免继续扩散。 两天过去了,穆珍手上的水泡依然没有消失,相反左手的拇指与食指的连接处也发现了同样的水泡,穆珍对于吕大夫开的“优力肤药膏”开始绝望起来,即便如此,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如果有办法,这病又怎么能在学校流行开来? 尽管药膏的作用不明显,但是穆珍觉得既然医院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个药膏应当还有效果,只是“轻金属”提到的讲卫生与勤洗澡、勤换衣,对于自己来说,也只能停留在说说而已,最重要的还只能依赖这个药膏。 一星期后,穆珍发现最先起的两个水泡消失了,两只手的手背上却像雨后春笋般,又起了几个同样的水泡,事情还不仅停留在手上这么简单,这些水泡好似长了脚一样,很快漫延至下体,夜晚的奇痒,时常将熟睡中的他痒醒!醒来的他那是一种难言的煎熬,据同学讲,水泡不能搔,搔破的水流到哪里,哪里就会起,并且会很快染上身,所以他不敢去搔,任凭其痒,有时痒得受不了时,便在被窝里再涂上些药膏。 穆珍开始怀疑起医院里“轻金属”的医术,他觉得也许在妇科方面,他称得上一个称职的大夫,但是对于皮肤医疗水平上,他也只能算个庸医。 这期间,穆珍亲身经历站这病的传染性有多强,自发病以来,他从不敢住家里,怕传染给家里的人,每到周末,吃过晚饭的他,总会编出“自己要到学校宿舍陪未回家的同学去住”等诸多理由来搪塞老穆及家人。 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没有路灯夜色有点恐怖,更何况是本来就有点胆小的穆珍,一个人走夜路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在这无奈之举中,穆珍的胆子变得大起来,他已不知道黑夜与白天还会有什么区别,他只是认定黑夜只是白天的延续,只是以夜的方式展给人们不一样的空间。一个在宿舍里,他涂抹着药膏流过眼泪,那药膏虽然丝毫看不出什么疗效,在找不到更好的治疗手段时,这也许是再好不过的安慰剂。 两周后,下体的水泡逐渐多起来,每当走路时,都会因为蹭到内衣裤而感到痒,此时的穆珍真的不知所措起来,他不得不又找到“轻金属”,虽然羞于启齿,他也不得不脱下裤子,让“轻金属”对自己的下体一览无余。 “轻金属”没有表情地看着穆珍下体上的水泡问道:“其他地方的好了吗?” “有的地方抹了药后,就好,有的地方,抹了好像是没有多大效果!”穆珍边提裤子边回答。 “还有什么好法么?”“轻金属”显然对于穆珍的时好时歹也没有什么高招了,征求似地看着穆珍问道。 穆珍有点气恼,心里说:“你是大夫,你问我怎么治,那还要你在这里做什么?”尽管心里骂着这位无能的“轻金属”,可是这病又能去哪里治疗呢?眼下的穆珍毕竟是一个孩子啊! “您看着如何治好,就如何治!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治好!”穆珍露出恳求的神色回应。 对于“轻金属”来说,好像只会开那些药膏,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药单上再次赫然写着“优力肤药膏两只”。 一连两个月过去了,穆珍就在这疥癣的痛楚煎熬中度过,他虽然不敢对学习放松,但是这病症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作息。有时他因为痒而半夜醒来,在涂药不起作用时,不由得揉搓上一阵子,有时他因为痛痒而课堂上分心,注意力不够集中,他真的难以承受其重。 第27章 小试“牛刀” 穆珍从染上疥癣那天起,就时好时歹,瘙痒的折磨时时伴随着他,即便这样,他私毫没有放弃对学习的加倍努力,期末考试一结束,穆珍就急急地回了家,他脑海中最为紧要的是他要用近来学校流行的新疗法,借寒假期间,用班里同学送给他的硫磺,打一场疥癣的“歼灭战”。 穆珍刚到家门,便拦住了正要出门去王天成猪场帮忙的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直直地盯着她,秀花被穆珍的这一举动真的吓倒了。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秀花带着一脸的惊恐地俯下身问道。 穆珍没有吱声,他真的不知如何面向秀花提到自己的想法,迟疑间,秀花连忙去摸穆珍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烧或者有什么毛病? 穆珍推开母亲的手,目不转睛盯着母亲试探地问:“我可以住厨房隔壁的那间屋吗?” “怎么了?你不与你弟弟睡一床了?”秀花对于穆珍的问话很是意外,直接反问道。 “不想,我只想自己在厨房隔壁的那间屋,一个人住!”穆珍的语气十分肯定。 秀花立即想到“儿大不由爷”的古话来,这孩子到这年龄,已经懂事了,恰好前些天有刚刚锯开准备添些家具的木板,恰好有了用处。秀花想到这里,打掉了去王天成猪场的想法,立即招呼穆珍、穆艳与穆宝,将院里堆放的砖搬进了屋里,不到一小时,一个临时的简易木板床便搭了起来,秀花坐上去试了试,很是结实牢靠。 穆珍的想法未能瞒住老穆的眼睛,老穆从学校回到家看到秀花为穆珍搭建的小床时,立即明白穆珍每周不愿在家住是另有原因的。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与穆珍沟通这件事情。 当天晚上,穆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他在思索着如何才能使用同学给他的硫磺治疗已经纠缠自己两月有余的疥虫,同学交给他硫磺时,一再申明,要先用火烤,必须烤出汗,让藏于体内的疥虫跟着汗排出来,然后及时将硫磺涂抹上,才能将疥虫杀死。这第一步是火烤,并且要烤出汗,他不想因为此事惊动家人,毕竟是个人的隐私部位,怎么能让家人看到或知道呢?他一想起来,心里就突突跳个不停,这个隐秘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方便告知家人,他青春期的萌动,已经在向世人证明自己早已是个知道羞耻心的大男孩了,他已没有了孩童时的天真。 当他听到堂屋里传出老穆惊天的鼾声时,穆珍心里明白,家人都进入熟睡状态,是自己该去烤火的时候了,他如同做贼一样,披衣下床,悄无声息地打开与厨房相通的房门,并蹑手蹑脚地踱进厨房,借着自己房间从中间门传来的余光,在地锅填火口处,缓缓地清理出一片空地来,然后又悄悄回到自己住的那间,从刚搭建的床下掏出他私自捡来并装入口袋的干树枝来,然后用火柴点燃了一把柴火,引燃几枝干透了树枝,就这样,厨房的四壁便映得通红,他掀起披在身上的棉衣,将双腿叉开,靠近火苗,感觉烤得有点疼痛,他急忙退了一步,然后重新调整姿势,慢慢将下体靠近火苗,他忍住火苗带来的痛楚,他一定要烤出汗来,可是此时正处于四九的天气,室外的温度不足零摄氏度,想烤出汗来,那简直不可能的事,虽然下体已经烤得有疼痛几乎忍受不住,但露在外面的屁股却依然感到几分凉意。 穆珍就这样折腾了十几分钟,下体私毫没有出汗的迹象,所捡的树枝已经全部用完,看着那堆灰烬,穆珍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将披在身上棉衣裹紧了些,然后又用腾出的手从水桶中舀了一舀子水泼在残余的灰烬上,不得不重新回到隔壁的被窝里躺下。 天刚蒙蒙亮,秀花早早起来,准备全家人的早饭,当秀花看到地锅前的灰烬时,惊住了,这灰烬来得太突然,每天晚上她都将灰烬收拾得很干净,以防意外发生,今天的这灰烬一定是穆珍点的,他难道偷吃什么东西,边想边用烧火棍拨拉了一下地上灰烬,没有看到任何烧烤的蛛丝马迹,那烧火会做什么呢? 秀花不想打扰穆珍的好觉,尽量不发出大的响动,但穆珍还是醒来了,躺在被窝里琢磨着如果母亲问起灰烬的事来,如何向秀花解释,母子俩各怀心事,但是没有点破,因为秀花不想伤孩子的自尊心,至于孩子做了什么,孩子想解释是不用问的,如果不想说,问了也不会说的,就是说了也会撒谎的,她将灰烬清理干净,依然像什么没有发生一样,忙着做好了早饭。 穆珍看到母亲没有问及灰烬的事,自己当然也不用解释,他依然想着晚上还要烤,应该准备更多的树枝或木柴来,他想到房前的看校的三元冬天取暖的火堆,到他那里去烤,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又怎么能脱得了裤子,又怎么能让三元知道自己长了这可怕的疥癣呢?为了烤出汗,今天不仅要准备些干树枝,还要准备些劈材,这样才能烤出汗来的。 如同往常一样,穆珍坐在桌前看着书本,但是心思却没在书上,脑海中想到的是如何搞到劈材,晚上烤那么大火堆,又如何不影响到家人,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招数。但是事情还是要进行下去,如果放弃,那裤裆里疥癣之痒依然挥之不去,假期如果治不好,开学更没有机会。 腊月的天,严寒而短促,可是这一天对于穆珍来说,确有点漫长,面前的书让穆珍看着有点模糊。吃过午饭,穆宝跟着老穆去了学校,穆珍从厨房的案板下找到家里的砍刀,装入一个化肥袋子,提着化肥袋子便偷偷溜出了家门。 穆珍早已看好村南河边的那几排杨树林,出门直奔村南的河边,这片杨树林是村里早年种的,粗的穆珍两楼还楼不过来,冬天树枝自然也多些,只一会功夫,便捡拾了半袋子,树枝是不缺的了,可是这生火的劈材该如何找呢?穆珍坐下来,寻思要是有个枯了树桩就好办了,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孩子们从枯树桩上掰下已经腐朽的朽木,然后点燃后,吹灭明火,而朽木不熄的事情,如果有上一堆这样的朽木,那不是更好么? 穆珍站起身,在树林里寻找砍伐杨树留下的腐朽的树桩,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处斜坡上,静静地立着一个不知什么原因断了残树段,看上去已经干朽,他心里一阵高兴,将化肥袋子里的树枝重新倾倒出来,从底部倒出压在树枝下面的砍刀,他一刀砍下去,许是树桩已经干硬,也许是砍刀不够锋利,也许是穆珍用的力气实在太小,这一刀只在树桩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穆珍看了看,觉得有点茫然,但是他太需要这根树桩了,没有劈材又怎么能烤出汗来呢?消灭疥癣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忘记了一切,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天黑之前将这根枯桩砍下带回去,虽然力气不够,但是每一刀都带着十二分的狠劲,就这样砍了有十来分钟,他感到身上发热,感觉已经汗襟襟了,虎口震得有点发麻,并隐隐作痛,他停下来,看着这根让他砍得遍体鳞伤的树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突然想到——出汗,这不是已经出汗了吗?没有必要非得靠火烤,不也一样出汗了,穆珍立即想到硫磺,如果带来那硫磺,在这里不是一样涂抹吗?对啊,他太兴奋了,他为自己发现的这个办法而骄傲。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这里环境很优雅,冬天的河堤少有人来,静悄悄的,穆珍突然发现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兴奋起来,他想到,一刻也不停留,他要回家取来一包硫磺,他依然用这个方法来回快身体出汗,然后用硫磺将那体内的疥虫杀灭光。 穆珍站起来,提着砍刀就向家中跑去,他甚至将化肥袋子忘在了河堤上,当快到家门时,他突然觉得拿着砍刀会让母亲问起什么,于是他将砍刀就地埋入路边的小树下,若无其事似的进了家门,家里没有人,估计母亲与穆艳去村里串门去了,他快速地走进自己的卧室,将那压在床头下的几包硫磺打开,取了一包,将余下的包好放入床头下,飞也似地跑出家门,在小树下扒出刚刚埋进土的砍刀,向河边的杨树林跑去。 跑回河堤的穆珍大口喘着粗气,不时用手擦拭着额头的汗滴,此时的他感觉得身上都有点发粘了。 “不能就这么停下来,还要继续,让汗出得再多一些!”穆珍这样想着,迅速地解开棉袄上的中国节扣子,挥起手中的砍刀向眼前的木桩使劲地砍去,此时的他好似与那木桩有仇似的,每一刀都是使足了浑身的力气,砍在木桩上时,口里还不进发出“嗨、嗨”的自配音,他不能也不想停下来,他要的不再是木柴,他要的是汗水,他要的是将缠绕自己近三个月的疥虫排泄出来,以彻底驱走身上的“恶魔”。 不一会儿,穆珍挥动砍刀的手慢了下来,手中的砍刀也略显笨重起来,他将砍刀丢在一边,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硫磺,蹲下身并小心地打开纸包放在地上,接着站起身,朝四环视了一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他放心地站定,快速解开了腰带,将棉裤连同湿透的秋裤退至膝盖,蹲下身从那纸包上摄起一撮硫磺往腿裆处的小疙瘩涂抹去,粉沫遇到汗液,立即变成了黄色的药浆,穆珍双手同时抱住双腿之间的隐密部位揉搓着,涂抹着…… 穆珍拉着编织袋回到家,已经是四点多了,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穆艳,第一眼看到穆珍,立即被穆珍的花脸逗乐了。 “你,你这是去哪里画的?”穆艳指着穆珍的脸很吃惊地问。 “怎么啦?”穆珍没有回过神来,一脸疑惑地回应道。 “还怎么啦!你唱戏不用化妆了!”穆艳打趣道。 穆珍明白过来,刚才出汗时,没有顾不得洗手,连续用捡拾树枝的手不停地擦额头,一定是擦出了痕迹,他立即跑到堂屋站在那个老穆从公社教委领的大镜子前,额头上几条灰道道,已经非常亮眼,再加上鼻子上粘着的两杠硫磺印,已俨然似舞台的小丑,他看到镜中狼狈的自己,也不由得笑起来。 穆珍拿了脸盆简单地清洗了一下,然后坐在自己的小床边,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做什么,他只想好好地躺下休息一会,可现在不是时候,如果躺下休息,家人会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他不想让家人知道他长疥癣的小秘密,可那被汗液浸透的衣服,像凉水洗过一样,紧紧裹在身上,难受极了。他不得不起身踱进厨房,主动帮做饭的穆艳烧地锅,在地锅前的灶火前,他感觉到一丝温暖,这暖意足可以用来抵御湿衣带来的寒气。 也许正如同学们传的,疥癣最怕出汗,再加上硫磺的作用,晚上躺在被窝里的穆珍感觉身上痒得轻多了,他暗自思忖,只要利用好假期坚持治疗,他相信自己身上的疥癣马上就会消灭掉。 纸里包不住火,穆珍每天下午锻炼至满头大汗回家并没有引起家里人的过多关注,但是那涂抹在身上的硫磺味却很难遮掩得住。虽然是正处于三九的严寒天气,气味是最难以让人察觉的,但穆珍已涂抹了三天的硫磺,积累的味道实在太大了,不仅衣服上有,就连他睡的被子上也是那种硫磺发出的特有的“清香”。为此,只要有晴天,他就自己将被子晾晒出来,借以驱散那浓烈的硫磺味。 有一天,穆珍到村南的小河边活动回来,穆宝迎着穆珍跑过来:“哥哥,都说你身上发臭了,我来闻闻,你身上真臭了吗?”穆珍羞得不知说什么好。 “快滚一边去!”穆珍情急之中怒斥道。 穆珍明白,家里人已经猜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都不好意思给自己说透罢了。这几天来,好在自己偷偷到村南杨树林里抹硫磺有事情还没有被家里人发现,涂抹的药也许真的发生了作用,最近两天身上原有的奇痒消失了,原来的水泡明显减少,估计再涂抹几天,疥癣就会彻底消除了。 第28章 小年商机 考试完在家热身了三天疥癣“歼灭战”的穆珍,吃完早饭便去了学校,今天是学校发放成绩单的日子,他心里虽有点小忐忑,但是又觉得考试发挥得很正常,与平时的测试一样,也没有什么悬念,自己这学期的努力应该得到相应回报。 穆珍的担心并非多余,按照老穆一惯的做法,如果考得成绩让其满意,换来的是假日的自由与快乐,否则将会晴转多云,甚至狂风骤雨,根本不用想什么节日的欢乐详和了。 穆珍拿到成绩单时,心里舒了一口长气,除了他不爱学的动物学没有考好外,总分依然保持了班里的第一名。穆珍从老穆看成绩单的神情里读出,今年的成绩算是通过了老穆这一关,除了是那身上的疥癣与去年不同外,自己依然可以过个开心的春节了。 明天就是中国传统上的小年,按照农村的习俗,小年是春节的前奏,这天家家吃饺子,大人们开始放下手中的活计,忙着到集市上购买些年货回来,准备串门走亲戚的礼品,此时放学在家的孩子们最翘首祈盼的就是着屁颠屁颠地跟着大人们去赶集,集市各式零食小吃吸引着他们,对于男孩子们来说,除了吃,就是那震得十里八乡都能听到响声的鞭炮市场更有诱惑力。 今天的情形,对于小王庄来说,比集市都显得热闹,太阳刚过树梢顶,从王天成猪场传来的“隆隆”鞭炮声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鞭炮声响过之后,便是那杀猪前“嗷嗷”的嚎叫声。村人都清楚,王天成的猪圈已经在给大家准备过年的猪肉了。 听到鞭炮声的人们,还有看到天成贴的告示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就是赶早买上块上好的猪肉,一来吃着香喷喷,二来走亲访友给足面子。 不到一小时,现场围观的人群聚了有百余人,中间有一口烧水的大锅,锅底下劈材火烧得锅底有点发红,锅里的水上下翻滚,如同那百墨泉喷出的泉水一样,水花四溅。 现场杀猪的是镇食品站的“徐一刀”,本名徐海洋,因为杀猪很利索,人送绰号“徐一刀”,王天成与他是两乔,养猪的想法还是这位两乔最初提出来的,所以凑今天歇班来这里为天成帮忙,天成也想借他“徐一刀”的名摆个阵式,很多人听说过村里传闻“徐一刀”的手艺如何了得,今天真是开了眼,只见屠宰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好似一位娴熟的武者舞动手中的大刀一般,横剁、竖砍,下切、上挑,不一会儿,就将一头肥猪按照前膀、腿肉、里脊分割成了几大块。人们初时已被滨湖乡那位张三的刀功所惊叹过,今看到这“徐一刀”的刀功,觉得这手法如同一个高僧与门徒的水平一样,高低立见分晓。人们看着肉案上分割好的猪肉,立即引发了抢购潮,少者斤,多则几十斤,案上的肉倾刻销售一空。 王天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只顾忙着低头收钱,对于眼前的来购猪肉的人都来不及看上一眼。突然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五十岁光景,身材不高,四方脸,大眼睛,两道浓眉映衬得眼睛略显深邃老成,围观的人好多对他都不陌生,这人姓卜,在家排行老三,因此名曰三,与其四弟合起来念便成了“卜三卜四”。别看名字谐音不怎么友好,结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人人品还真的不错,脑子活络得很。他径直走到王天成跟前,将头凑近王天成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王天成笑了笑,没有言语。 趁“徐一刀”正在忙于宰猪的空儿,卜三将王天成拉出人群。 “兄弟,你今年的猪肉,除了现在当场卖的,我部包销,至于价格,你看只要让我多少赚点,咱这买卖就可以成交。”卜三低声与王天成商量。 “你看今年我虽然养了近百头猪,当时为过年准备的不过二十头,还不一定够我自销的呢?我看这有点难!”王天成面露难意,他知道今年自己屠宰的猪不愁销售,可是有这么一个销售的主,自己又不舍得放弃。“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今天现场销售的外,余下未宰可出栏的猪可以整猪卖给你,将来的猪随行就市,你也部负责销售,如何?” 卜三听了稍有犹豫,又拉着天成的手,说道:“可以,但是你这地方得借我用,那位杀猪的师傅也要商量一下给我帮忙!” 天成急忙摆手:“这个,我可说了不算,你要他帮忙得与他商量,这个我可说了不算,你只能与他商量,再说你要他帮忙也不能白帮,你要付给他工钱的!” “这个自然会,你当说合人,看能不能问问给多少合适?”卜三伸了两个手指头,对天成暗示着什么。 天成自然心领神会,随便追加了一句:“二十元?” “对,二十一天!”卜三肯定地说。 天成明白,这两个指头意味着他这两乔半个月的工资,就是请假帮这几天忙都合适。 中午时分,初时围观的人们都提着称心的猪肉离开了,附近村里的人们听说这里有新鲜的猪肉,都争相奔来,割上几斤,准备明天小年的水饺馅。这一上午下来,“徐一刀”一刻没有闲下来,当农村的炊烟升起来时,还不时稀稀拉拉地有人来购买。 “徐一刀”借闲的空档坐下来,点上一根烟,拿起杯子喝上一口水,此时才觉得口确实有点发干,虽然这不是头一次这么忙,但是这确是第一次为别人帮这么大的忙。 在一旁等了一上午的卜三看到“徐一刀”坐下来,立即给天成递眼色,天成会意,放下手里的钱箱,坐到了“徐一刀”对面。 “你看今天把你忙的!”说着递给“徐一刀”一条毛巾。 “忙不要紧,关键是这忙帮得值!”“徐一刀”笑了笑说。 “我们卖完第一头猪时,与我说话的那个人叫卜三,你可能也认识,他想包销我所有的猪,同时也想请你帮忙屠宰,你看这活能接不?”天成的话,让“徐一刀”一怔。 这是“徐一刀”想都未想的事,沉思了一下说:“让他包销倒是好事,这样你可以心去养猪,养的成猪今后也不愁销路,帮忙的事,说起来咱是亲戚,这忙帮得,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再说我还要上班,哪有时间给他帮什么忙?” “当然,我已提到这事,说是帮忙,要给费用,也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帮忙!”天成解释道。 “我上着班,在外挣外快,让单位上的人知道了,那可不是小事情,所以这事我可不敢轻易答应。”“徐一刀”看着吐出的烟圈说。 “那倒不是个事,你来帮忙,也是在我这里,我替你收着工钱,你只管帮忙也行,到时候我以亲戚的名义给你就是了!免得别人说闲话,你看这样行不?”天成小声说。“况且也不是小数目,按天计算,一天下来,给你二十,我琢磨着相当于你半月的工资呢,你就是请上几天假,也合适!” “请假,这怎么成,他这里忙,我那里也忙,到时候单位上更不好说,那就凑你晚上的时间,可以不?我在这里拉上电灯,每天晚上忙到半夜,工钱也按这个数开,我去商量一下,你看如何?” “徐一刀”没有答话,他也许有点心动,毕竟忙上一晚,比自己在单位半月挣得都多,何乐不为,再说晚上在这里干完,也不影响第二天去上班,他点了点头:“你去问问人家同意不,咱们俩一厢情愿,剃头挑子一头热,也没有用啊!” “这事我帮你谈,后面的事情,你交给我就是!”天成很有信心地回应。 对于天成的话,“徐一刀”一点都不怀疑,因为他太清楚这位两乔的水平了,只要这位两乔想干的事,就会想尽千方百计地去实现,就如同这个猪圈的事情一样,这事情只是在酒桌上随便谈的话题,没有想到说了不到半年,这位两乔真的能出这么多钱做起来了,并且还做得比他想像得好得多。 王天成与“徐一刀”的谈话,坐在离他们有五十余米远的卜三看在眼里,却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卜三明白,王天成一定在为自己的事情与这位“徐一刀”商量,自己多年的经验,无论是什么产品,卖出去才能赚到钱,早年他卖过耗子药,搞过小货摊,没有赚到大钱,与那些只靠种地为生的地道农民比起来,生活得要好一些,他没有多少文化,大路边上的字认不了多少,可年轻时走南闯北时却见过很多的大商人,自己当年没有多少钱,所以大商人做的买卖,他赚不来,可他懂得只有买卖之间才能赚到钱,才能让自己获利,这道理他懂。 卜三看到王天成起身向自己走来,心里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你看这事还真有变化!”天成简短的几个字,让卜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天成说的变化是刚才谈的生意有了变故还是…… 还没有等到卜三问话,天成接着补充道:“刚才说的你想用他帮你屠宰的事,我给他说了,并不能像你说的那样,而只能晚上来咱这里加班,你看行不?” 卜三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只要来就行,有他在,还愁咱的猪宰不了?” “至于工钱,从下午六点干到晚上十二点,还是按你说的工钱,每晚二十,你要是认为行,这事就成了!”天成说得很轻松。 “成,那就从今晚开始,他来宰,我明天去集上卖!”卜三不亏是从生意场上走过来的人,说干就干,说话这么利索爽快。 “那要先交些定金!” “行,交多少,定金可以少点,明天卖了钱,我再付余款。”卜三很快答应着同时又打了小折扣。 天成觉得眼前这位五十多岁的人不会说空话,虽然没有深交,但是从他爽直的性格来看,也不是那种坑三拐四的人。 “那行,咱就这么商定。下午我也不宰了,下午就是你的事情了。”王天成认为附近村里该买的都买的差不多了,也没有必要再宰,再宰要到集市上去卖,自己也没有那功夫,家里还有几十头活猪要照顾,哪还有心思再忙这一块呢,于是借势顺水推舟部让这面前的卜三接着干。 天成转念想到上午还没有卖完的猪下水及肉,接着提出来:“我剩下的那些没有卖出去的,也一并卖给你,你要觉得行,就找人拉走?” 卜三一愣神的功夫,天成补充道:“价钱不是问题,你说个价,只要不太离谱,就成!” 卜三见天成这么真诚:“猪肉按你销售价格下浮15,下水就按肉价的一半!” 两人就这么商定后,将余下的肉及下水过完了秤,余下的事情部交由卜三去做了。 第31章 聚财有道 随着节日气氛的变浓,小王庄也热闹起来,各家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开始准备过年的饭菜,孩子们争相在大街上放着鞭炮,震耳欲聋,这场景并未影响到穆珍,依然忙于自己身上的那场疥癣“歼灭战”。 放假在家的老穆早已注意到穆珍的变化,只是没有说出口。再过两天就是中国传统的除夕之夜了,老穆叼着烟圈,吞云吐雾般,呆呆地沉思,家人们都进入梦乡时,老穆却丝毫没有困意,并且越来越有精神起来。 穆珍要求自己住在厨房隔壁的那间小屋,起初只考虑是因为穆珍青春期到了,也想有个小天地,可现在从其身上散发的硫磺味来看,并不是简单的青春期到的原因,而更像得了什么病,谷城一中的生活经历,已经让穆珍的独立性增加了许多,对于很多的事情也有独到的见解,同时很多的事情不再像上小学时做到及时与自己沟通,老穆心里明白,自己只关注穆珍的学习成绩,从生活上关注得少之又少,这几天来穆珍的反常表现,已经告诉他穆珍确实有疾病缠身。 老穆想到这里,不由得用脚在被窝里蹬了一下秀花,并小声地问道:“哎!睡着了吗?” 随着秀花“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事?说!” “我看这几天珍儿有点不太对劲,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老穆试探地问道。 “这个事情,我也说不准,从珍儿的这段时间的异常表现,一定是!”秀花语气中加了十二分的肯定。 “那他能得什么病呢?得病就要吃药的,你看他吃什么药没有?”老穆若有所悟地问。 “还真的没有见他吃什么药?从他身上的味道,好似有跟馍房做馒头用的硫磺是一个味道。”秀花猜测道。 “硫磺,什么病用硫磺?”老穆征寻秀花的意见。 “我也不知道,明天你去问下老李头!”秀花甩过来一句其实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的话。 老穆看着眼前自己喷吐的烟雾,好似又回到十余年前,那时孩子头上长的黄水疮,整日哭闹不止,老李头给了些药膏,抹了几天,却不见有什么疗效,老穆急得心里着火般,老李头看他心慌意乱的样子,推荐去十几里外的杜集村看一位专治皮肤病的老中医,老穆二话没说,就带着妻子,抱起还在熟睡中的珍儿,步行十几里路去了杜集村,找到那位老李头说的老中医,据那老中医称,这只是一种常见的皮肤病,关键是用药要对症,诊断后,老中医给其开了几味药,然后用石窝子捣碎,配制成药膏,带回来给珍儿抹了几次,就痊愈了,没有吃什么药,这事儿提醒了老穆,穆珍这次得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极有可能又是皮肤病。 “对,一定是皮肤病!”老穆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怎么有烧糊的棉花味!”睡倒在另一头的秀花又狠狠地吸了两口气提醒老穆。 “是不是你的烟灰又掉到棉被上了?”秀花伸腿跺了一下老穆。 “可不是!”老穆赶紧一边用手指掐灭烟头,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捏住那引着的被子上的棉絮。 随后传来老穆“啊”的一声惊叫,只见老穆急忙甩起了手,急忙“呸、呸”连吐了两口唾液,喷到那捏棉絮的手指上。 秀花听到老穆的惊叫,知道是老穆的手指被烫到了,有点嘲笑地说道:“跟小孩子似的,不知道冷热?” “哎!你懂个气,这还不是因为珍儿的事闹的?”老穆显然被秀花的冷嘲激怒了。 “掐灭,拉灯睡!你一个人大晚上的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秀花劝道。 老穆掐灭了烧糊了棉花,又陷入了沉思,此时的他确实一点倦意也没有。 这一年来,穆珍在滨湖中学的表现让老穆感到欣慰,可是这镇中学与一中比起来,应当如何呢?他心里没有底,毕竟不是在同一上的学生。特别是这一学期,他让穆珍吃住在学校,为了节省路上往返的时间,最近的两个月里,穆珍连周末也没有回家住过,倒底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呢? 老穆想到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穆珍长大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来,那嗓音已经开始变得发粗起来,明显脱离了原来的稚气,嘴下巴的胡须也开始转黑起来,这些都足以证明,穆珍的生理正在发生大的转变。 青春期的孩子是最难教育的,凭着老穆多年的教育经验,这时期的孩子对于异性有了明显好感,也是心理最为波动的时期,自己对于外界事物都有了一定明辨是非的能力,也对于一些决定有了自己的主见。所以就面前的这件事情,是主动提出来,询问一下到底是何原因,还是让孩子自行解决呢? 老穆在这个自己提出的问题面前,老穆迷惑了,他真的没有一个良好的答案。老穆又从桌上拿过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这次他没有点燃,叼了片刻,又取下来,横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显然老穆对于那迷人的烟味还是情有独衷的。 老穆突然想到村里的王先行,他祖上是搞中医的,虽然王先行没有继续悬壶济世,但是对于中医方面的知识,他还是很丰富的,很多的中草药,他都能说出个一二来的。至于硫磺的用途,明天何不去问问他,估计他会告诉自己答案的。老穆想到这里,看了看手表,时针已指向了十二点的位置,他打了个哈欠,将棉袄脱下,又取下叼在嘴上未点燃的那支香烟,放回烟盒,拉灭了电灯,躺到被窝里。 “老叔,你看有个事来请教你!”吃完饭的老穆骑车直接敲开了王先行家的门,按祖上传来的辈份当称之为叔。 “你看,太客气了,你这喝墨水的人,有什么事,直接说,不用兜圈子!”王先行对老穆这位教书先生还是比较尊重的。 “请教一下,这硫磺在中药上都治什么病?”老穆开门见山地说。 “提起这味中药,吃得还真不多,多用来治药膏,涂抹在皮肤上,主治疥疮,杀疥虫。你怎么想起问这味中药来了?”王先行有点不解地反问道。 “也没有什么,只是昨天有人问起我,我才想起来你这里问问!”老穆随口撒了个谎说。 老穆又随便问了些其他的中药知识,聊了些家常话,便起身向王先行告辞说:“老叔,有事还来请教你!” “看,看,又客气上来了,只要有什么需要老朽的,直接来就是,哪有那些客气啊!”王先行捋了捋下巴长长的胡须笑着道。 离开王先行家,老穆感觉,穆珍身上一定是长疥疮了,这病好不好治?老穆刚才没有好意思问王先行,知道了什么病,估计就有办法了。 老穆回到家,看到穆珍正在自己的小卧室窗前的小桌上写作业,老穆心里一紧,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觉得儿子突然长大了,好像什么都不用他这个做父亲的操心了,可是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想着推门进屋,穆珍见他进来,抬起头看了看,父子俩的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穆珍从父亲的眼神时读出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惊,想说可没有发出声来。 “你最近老是用硫磺,是不是得了疥疮?”老穆本来想对儿子这些天来的关心不够表示歉意,可能是觉得难以启齿,所以直接问到实质的问题。 穆珍低下头,没有作声,表示了默认。 “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学校宿舍里传染的,我怕传给弟弟,所以才住这间屋的!”穆珍表示出自己的担忧。 “严重吗?”老穆听到儿子说到怕才不与弟弟同住的话,眼里感到湿润起来。 “算不上多严重,听同学讲,就是传染性强,冬天不太好治!只能靠抹药,并没有什么特效药!”穆珍说起这个病来,如同一个小专家似的。 “今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老穆真的想从大夫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去哪里看?公社医院我已去过,只是开些药膏,作用不大,现在用的是同学送给我的硫磺,倒是还有点管用,只是已经没有了!”穆珍有点沮丧地说。 “我带你到杜集村,那里有个专看皮肤病的老中医,他应当有好法子的!”老穆很认真的回答。 穆珍心里当然愿意去看大夫,如果不抓紧时间治,这个假期治好的想法就会落空,开学后还会被这个疥疮害得日夜不安。 当爷俩找到杜集村的卫生室时,坐诊的不是那位当年给穆珍小时候看病的老中医,换成了一位年纪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老穆一愣,以为走错了。 “请问这是杜老先生的诊所吗?”老穆试探着问道。 “是,只是他已经过世,我是他儿子,请问您是来看病的吗?”自称杜老先生儿子的大夫很客气。 老穆有点失望,可转念一想,杜老先生过世了,他儿子一定也不会很差的,于是招呼穆珍进来,坐在了杜大夫的面前。 “怎么不好?”杜大夫面带微笑,相当和蔼。 “你过目一下,儿子身上的长的什么!”老穆接口道。 “长在哪里了,请掀起衣服,我看一下!”杜大夫向门外张望了一下,他看外面没有人,所以又朝穆珍示意了下。 穆珍解开裤腰带,缓缓地将裤子退了下来。 老穆看到儿子的大腿跟皮肤泛黄,不均匀地分布着几个米粒大小的水泡。在腹股沟处,有两个四周红肿,中心还略带个浓包状的突起,很明显这两个已经感染发炎。 杜大夫仔细地看着问:“你这个有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最初在手指头缝里起的,很痒,学校里的同学好多都有,都说是疥疮,抹了好几瓶优力肤药膏,不太管用,现在抹了几天硫磺,就变成这样子了!”穆珍详细回答了发病与治疗过程。 “你这是疥疮,但是现在由于治疗不卫生,已经感染了,这样来我这里,我保证治好,但是不要再乱用药了!”杜大夫叮嘱道。 说完,让穆珍提上裤子,自行开了药方,拿起手边的黑珠算盘,三下五除二合计出了药价,总计二元一角钱。老穆递上药钱,杜大夫将药单拿给站在药柜里一直默默看着杜大夫开药的一位青年人,又语重心长地对穆珍说:“你这个病传染性强,正因如此,回去用药时,两天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最好用水煮一下,不用水煮,也要用滚开的水烫几分钟,将疥虫杀死,同时还要天天晒被子及床上用品,有条件可以用开水烫一下被单及被皮,否则这个病很容易二次染上,反反复复,这个病最主要的是不注意卫生、潮湿引起,所以一定要将个人卫生做好,避免潮湿,还是很容易治好的!” 正说着,药已拿好,杜大夫拿起一个棕色瓶说:“回家每天晚上洗澡一次,洗完澡后,用这瓶里的水涂抹患处,早上起来后,接着涂抹一次患处。” 杜大夫停了停,又拿起一个写有红霉素眼膏的长方体小盒接着说:“那两处有白头不要瓶里的水涂,而是用这个药膏涂抹。一天三次。” “一般情况下,这些药用完,也就没有事了,如果还不好,千万不要胡乱求医,还来找我就行!”杜大夫最后交待道。 老穆看着杜大夫很有信心的样子,心里如释重负,一再表示感谢地出了门。 从杜集诊所回来后,老穆就安排秀花晚上烧了一大锅开水,由于厨房里的烧火加上一大锅开水的温度,室内温度升了不少,脱光衣服的穆珍虽然依然觉得有点冷,但是遵照大夫的说法,这也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彻底地洗了一遍,然后抹了药水、药膏,换上了秀花早已准备好的衣服,将身上有着浓厚硫磺味的衣服脱了下来,同时按照杜大夫的叮嘱,秀花将穆珍身上换下的衣服、床上被单一并进行开水消毒。穆珍做得很认真,老穆与秀花很重视,就这样,一场歼灭疥虫的“战争”最终在一周紧张而愉快的配合中顺利结束。穆珍身上的疥疮痊愈了。 这次歼灭疥癣的“战争”,让穆珍验证了一个浅显的道理,那就是自己的力量是微弱的,调动家的力量,齐心协力,才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32章 夜的恐惧 随着节日气氛的变浓,小王庄也热闹起来,各家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开始准备过年的饭菜,孩子们争相在大街上放着鞭炮,震耳欲聋,这场景并未影响到穆珍,依然忙于自己身上的那场疥癣“歼灭战”。 放假在家的老穆早已注意到穆珍的变化,只是没有说出口。再过两天就是中国传统的除夕之夜了,老穆叼着烟圈,吞云吐雾般,呆呆地沉思,家人们都进入梦乡时,老穆却丝毫没有困意,并且越来越有精神起来。 穆珍要求自己住在厨房隔壁的那间小屋,起初只考虑是因为穆珍青春期到了,也想有个小天地,可现在从其身上散发的硫磺味来看,并不是简单的青春期到的原因,而更像得了什么病,谷城一中的生活经历,已经让穆珍的独立性增加了许多,对于很多的事情也有独到的见解,同时很多的事情不再像上小学时做到及时与自己沟通,老穆心里明白,自己只关注穆珍的学习成绩,从生活上关注得少之又少,这几天来穆珍的反常表现,已经告诉他穆珍确实有疾病缠身。 老穆想到这里,不由得用脚在被窝里蹬了一下秀花,并小声地问道:“哎!睡着了吗?” 随着秀花“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事?说!” “我看这几天珍儿有点不太对劲,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老穆试探地问道。 “这个事情,我也说不准,从珍儿的这段时间的异常表现,一定是!”秀花语气中加了十二分的肯定。 “那他能得什么病呢?得病就要吃药的,你看他吃什么药没有?”老穆若有所悟地问。 “还真的没有见他吃什么药?从他身上的味道,好似有跟馍房做馒头用的硫磺是一个味道。”秀花猜测道。 “硫磺,什么病用硫磺?”老穆征寻秀花的意见。 “我也不知道,明天你去问下老李头!”秀花甩过来一句其实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的话。 老穆看着眼前自己喷吐的烟雾,好似又回到十余年前,那时孩子头上长的黄水疮,整日哭闹不止,老李头给了些药膏,抹了几天,却不见有什么疗效,老穆急得心里着火般,老李头看他心慌意乱的样子,推荐去十几里外的杜集村看一位专治皮肤病的老中医,老穆二话没说,就带着妻子,抱起还在熟睡中的珍儿,步行十几里路去了杜集村,找到那位老李头说的老中医,据那老中医称,这只是一种常见的皮肤病,关键是用药要对症,诊断后,老中医给其开了几味药,然后用石窝子捣碎,配制成药膏,带回来给珍儿抹了几次,就痊愈了,没有吃什么药,这事儿提醒了老穆,穆珍这次得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极有可能又是皮肤病。 “对,一定是皮肤病!”老穆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怎么有烧糊的棉花味!”睡倒在另一头的秀花又狠狠地吸了两口气提醒老穆。 “是不是你的烟灰又掉到棉被上了?”秀花伸腿跺了一下老穆。 “可不是!”老穆赶紧一边用手指掐灭烟头,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捏住那引着的被子上的棉絮。 随后传来老穆“啊”的一声惊叫,只见老穆急忙甩起了手,急忙“呸、呸”连吐了两口唾液,喷到那捏棉絮的手指上。 秀花听到老穆的惊叫,知道是老穆的手指被烫到了,有点嘲笑地说道:“跟小孩子似的,不知道冷热?” “哎!你懂个气,这还不是因为珍儿的事闹的?”老穆显然被秀花的冷嘲激怒了。 “掐灭,拉灯睡!你一个人大晚上的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秀花劝道。 老穆掐灭了烧糊了棉花,又陷入了沉思,此时的他确实一点倦意也没有。 这一年来,穆珍在滨湖中学的表现让老穆感到欣慰,可是这镇中学与一中比起来,应当如何呢?他心里没有底,毕竟不是在同一上的学生。特别是这一学期,他让穆珍吃住在学校,为了节省路上往返的时间,最近的两个月里,穆珍连周末也没有回家住过,倒底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呢? 老穆想到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穆珍长大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来,那嗓音已经开始变得发粗起来,明显脱离了原来的稚气,嘴下巴的胡须也开始转黑起来,这些都足以证明,穆珍的生理正在发生大的转变。 青春期的孩子是最难教育的,凭着老穆多年的教育经验,这时期的孩子对于异性有了明显好感,也是心理最为波动的时期,自己对于外界事物都有了一定明辨是非的能力,也对于一些决定有了自己的主见。所以就面前的这件事情,是主动提出来,询问一下到底是何原因,还是让孩子自行解决呢? 老穆在这个自己提出的问题面前,老穆迷惑了,他真的没有一个良好的答案。老穆又从桌上拿过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这次他没有点燃,叼了片刻,又取下来,横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显然老穆对于那迷人的烟味还是情有独衷的。 老穆突然想到村里的王先行,他祖上是搞中医的,虽然王先行没有继续悬壶济世,但是对于中医方面的知识,他还是很丰富的,很多的中草药,他都能说出个一二来的。至于硫磺的用途,明天何不去问问他,估计他会告诉自己答案的。老穆想到这里,看了看手表,时针已指向了十二点的位置,他打了个哈欠,将棉袄脱下,又取下叼在嘴上未点燃的那支香烟,放回烟盒,拉灭了电灯,躺到被窝里。 “老叔,你看有个事来请教你!”吃完饭的老穆骑车直接敲开了王先行家的门,按祖上传来的辈份当称之为叔。 “你看,太客气了,你这喝墨水的人,有什么事,直接说,不用兜圈子!”王先行对老穆这位教书先生还是比较尊重的。 “请教一下,这硫磺在中药上都治什么病?”老穆开门见山地说。 “提起这味中药,吃得还真不多,多用来治药膏,涂抹在皮肤上,主治疥疮,杀疥虫。你怎么想起问这味中药来了?”王先行有点不解地反问道。 “也没有什么,只是昨天有人问起我,我才想起来你这里问问!”老穆随口撒了个谎说。 老穆又随便问了些其他的中药知识,聊了些家常话,便起身向王先行告辞说:“老叔,有事还来请教你!” “看,看,又客气上来了,只要有什么需要老朽的,直接来就是,哪有那些客气啊!”王先行捋了捋下巴长长的胡须笑着道。 离开王先行家,老穆感觉,穆珍身上一定是长疥疮了,这病好不好治?老穆刚才没有好意思问王先行,知道了什么病,估计就有办法了。 老穆回到家,看到穆珍正在自己的小卧室窗前的小桌上写作业,老穆心里一紧,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觉得儿子突然长大了,好像什么都不用他这个做父亲的操心了,可是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想着推门进屋,穆珍见他进来,抬起头看了看,父子俩的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穆珍从父亲的眼神时读出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惊,想说可没有发出声来。 “你最近老是用硫磺,是不是得了疥疮?”老穆本来想对儿子这些天来的关心不够表示歉意,可能是觉得难以启齿,所以直接问到实质的问题。 穆珍低下头,没有作声,表示了默认。 “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学校宿舍里传染的,我怕传给弟弟,所以才住这间屋的!”穆珍表示出自己的担忧。 “严重吗?”老穆听到儿子说到怕才不与弟弟同住的话,眼里感到湿润起来。 “算不上多严重,听同学讲,就是传染性强,冬天不太好治!只能靠抹药,并没有什么特效药!”穆珍说起这个病来,如同一个小专家似的。 “今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老穆真的想从大夫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去哪里看?公社医院我已去过,只是开些药膏,作用不大,现在用的是同学送给我的硫磺,倒是还有点管用,只是已经没有了!”穆珍有点沮丧地说。 “我带你到杜集村,那里有个专看皮肤病的老中医,他应当有好法子的!”老穆很认真的回答。 穆珍心里当然愿意去看大夫,如果不抓紧时间治,这个假期治好的想法就会落空,开学后还会被这个疥疮害得日夜不安。 当爷俩找到杜集村的卫生室时,坐诊的不是那位当年给穆珍小时候看病的老中医,换成了一位年纪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老穆一愣,以为走错了。 “请问这是杜老先生的诊所吗?”老穆试探着问道。 “是,只是他已经过世,我是他儿子,请问您是来看病的吗?”自称杜老先生儿子的大夫很客气。 老穆有点失望,可转念一想,杜老先生过世了,他儿子一定也不会很差的,于是招呼穆珍进来,坐在了杜大夫的面前。 “怎么不好?”杜大夫面带微笑,相当和蔼。 “你过目一下,儿子身上的长的什么!”老穆接口道。 “长在哪里了,请掀起衣服,我看一下!”杜大夫向门外张望了一下,他看外面没有人,所以又朝穆珍示意了下。 穆珍解开裤腰带,缓缓地将裤子退了下来。 老穆看到儿子的大腿跟皮肤泛黄,不均匀地分布着几个米粒大小的水泡。在腹股沟处,有两个四周红肿,中心还略带个浓包状的突起,很明显这两个已经感染发炎。 杜大夫仔细地看着问:“你这个有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最初在手指头缝里起的,很痒,学校里的同学好多都有,都说是疥疮,抹了好几瓶优力肤药膏,不太管用,现在抹了几天硫磺,就变成这样子了!”穆珍详细回答了发病与治疗过程。 “你这是疥疮,但是现在由于治疗不卫生,已经感染了,这样来我这里,我保证治好,但是不要再乱用药了!”杜大夫叮嘱道。 说完,让穆珍提上裤子,自行开了药方,拿起手边的黑珠算盘,三下五除二合计出了药价,总计二元一角钱。老穆递上药钱,杜大夫将药单拿给站在药柜里一直默默看着杜大夫开药的一位青年人,又语重心长地对穆珍说:“你这个病传染性强,正因如此,回去用药时,两天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最好用水煮一下,不用水煮,也要用滚开的水烫几分钟,将疥虫杀死,同时还要天天晒被子及床上用品,有条件可以用开水烫一下被单及被皮,否则这个病很容易二次染上,反反复复,这个病最主要的是不注意卫生、潮湿引起,所以一定要将个人卫生做好,避免潮湿,还是很容易治好的!” 正说着,药已拿好,杜大夫拿起一个棕色瓶说:“回家每天晚上洗澡一次,洗完澡后,用这瓶里的水涂抹患处,早上起来后,接着涂抹一次患处。” 杜大夫停了停,又拿起一个写有红霉素眼膏的长方体小盒接着说:“那两处有白头不要瓶里的水涂,而是用这个药膏涂抹。一天三次。” “一般情况下,这些药用完,也就没有事了,如果还不好,千万不要胡乱求医,还来找我就行!”杜大夫最后交待道。 老穆看着杜大夫很有信心的样子,心里如释重负,一再表示感谢地出了门。 第33章 问药求医 随着节日气氛的变浓,小王庄也热闹起来,各家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开始准备过年的饭菜,孩子们争相在大街上放着鞭炮,震耳欲聋,这场景并未影响到穆珍,依然忙于自己身上的那场疥癣“歼灭战”。 放假在家的老穆早已注意到穆珍的变化,只是没有说出口。再过两天就是中国传统的除夕之夜了,老穆叼着烟圈,吞云吐雾般,呆呆地沉思,家人们都进入梦乡时,老穆却丝毫没有困意,并且越来越有精神起来。 穆珍要求自己住在厨房隔壁的那间小屋,起初只考虑是因为穆珍青春期到了,也想有个小天地,可现在从其身上散发的硫磺味来看,并不是简单的青春期到的原因,而更像得了什么病,谷城一中的生活经历,已经让穆珍的独立性增加了许多,对于很多的事情也有独到的见解,同时很多的事情不再像上小学时做到及时与自己沟通,老穆心里明白,自己只关注穆珍的学习成绩,从生活上关注得少之又少,这几天来穆珍的反常表现,已经告诉他穆珍确实有疾病缠身。 老穆想到这里,不由得用脚在被窝里蹬了一下秀花,并小声地问道:“哎!睡着了吗?” 随着秀花“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事?说!” “我看这几天珍儿有点不太对劲,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老穆试探地问道。 “这个事情,我也说不准,从珍儿的这段时间的异常表现,一定是!”秀花语气中加了十二分的肯定。 “那他能得什么病呢?得病就要吃药的,你看他吃什么药没有?”老穆若有所悟地问。 “还真的没有见他吃什么药?从他身上的味道,好似有跟馍房做馒头用的硫磺是一个味道。”秀花猜测道。 “硫磺,什么病用硫磺?”老穆征寻秀花的意见。 “我也不知道,明天你去问下老李头!”秀花甩过来一句其实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的话。 老穆看着眼前自己喷吐的烟雾,好似又回到十余年前,那时孩子头上长的黄水疮,整日哭闹不止,老李头给了些药膏,抹了几天,却不见有什么疗效,老穆急得心里着火般,老李头看他心慌意乱的样子,推荐去十几里外的杜集村看一位专治皮肤病的老中医,老穆二话没说,就带着妻子,抱起还在熟睡中的珍儿,步行十几里路去了杜集村,找到那位老李头说的老中医,据那老中医称,这只是一种常见的皮肤病,关键是用药要对症,诊断后,老中医给其开了几味药,然后用石窝子捣碎,配制成药膏,带回来给珍儿抹了几次,就痊愈了,没有吃什么药,这事儿提醒了老穆,穆珍这次得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极有可能又是皮肤病。 “对,一定是皮肤病!”老穆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怎么有烧糊的棉花味!”睡倒在另一头的秀花又狠狠地吸了两口气提醒老穆。 “是不是你的烟灰又掉到棉被上了?”秀花伸腿跺了一下老穆。 “可不是!”老穆赶紧一边用手指掐灭烟头,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捏住那引着的被子上的棉絮。 随后传来老穆“啊”的一声惊叫,只见老穆急忙甩起了手,急忙“呸、呸”连吐了两口唾液,喷到那捏棉絮的手指上。 秀花听到老穆的惊叫,知道是老穆的手指被烫到了,有点嘲笑地说道:“跟小孩子似的,不知道冷热?” “哎!你懂个气,这还不是因为珍儿的事闹的?”老穆显然被秀花的冷嘲激怒了。 “掐灭,拉灯睡!你一个人大晚上的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秀花劝道。 老穆掐灭了烧糊了棉花,又陷入了沉思,此时的他确实一点倦意也没有。 这一年来,穆珍在滨湖中学的表现让老穆感到欣慰,可是这镇中学与一中比起来,应当如何呢?他心里没有底,毕竟不是在同一上的学生。特别是这一学期,他让穆珍吃住在学校,为了节省路上往返的时间,最近的两个月里,穆珍连周末也没有回家住过,倒底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呢? 老穆想到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穆珍长大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来,那嗓音已经开始变得发粗起来,明显脱离了原来的稚气,嘴下巴的胡须也开始转黑起来,这些都足以证明,穆珍的生理正在发生大的转变。 青春期的孩子是最难教育的,凭着老穆多年的教育经验,这时期的孩子对于异性有了明显好感,也是心理最为波动的时期,自己对于外界事物都有了一定明辨是非的能力,也对于一些决定有了自己的主见。所以就面前的这件事情,是主动提出来,询问一下到底是何原因,还是让孩子自行解决呢? 老穆在这个自己提出的问题面前,老穆迷惑了,他真的没有一个良好的答案。老穆又从桌上拿过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这次他没有点燃,叼了片刻,又取下来,横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显然老穆对于那迷人的烟味还是情有独衷的。 老穆突然想到村里的王先行,他祖上是搞中医的,虽然王先行没有继续悬壶济世,但是对于中医方面的知识,他还是很丰富的,很多的中草药,他都能说出个一二来的。至于硫磺的用途,明天何不去问问他,估计他会告诉自己答案的。老穆想到这里,看了看手表,时针已指向了十二点的位置,他打了个哈欠,将棉袄脱下,又取下叼在嘴上未点燃的那支香烟,放回烟盒,拉灭了电灯,躺到被窝里。 “老叔,你看有个事来请教你!”吃完饭的老穆骑车直接敲开了王先行家的门,按祖上传来的辈份当称之为叔。 “你看,太客气了,你这喝墨水的人,有什么事,直接说,不用兜圈子!”王先行对老穆这位教书先生还是比较尊重的。 “请教一下,这硫磺在中药上都治什么病?”老穆开门见山地说。 “提起这味中药,吃得还真不多,多用来治药膏,涂抹在皮肤上,主治疥疮,杀疥虫。你怎么想起问这味中药来了?”王先行有点不解地反问道。 “也没有什么,只是昨天有人问起我,我才想起来你这里问问!”老穆随口撒了个谎说。 老穆又随便问了些其他的中药知识,聊了些家常话,便起身向王先行告辞说:“老叔,有事还来请教你!” “看,看,又客气上来了,只要有什么需要老朽的,直接来就是,哪有那些客气啊!”王先行捋了捋下巴长长的胡须笑着道。 离开王先行家,老穆感觉,穆珍身上一定是长疥疮了,这病好不好治?老穆刚才没有好意思问王先行,知道了什么病,估计就有办法了。 老穆回到家,看到穆珍正在自己的小卧室窗前的小桌上写作业,老穆心里一紧,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觉得儿子突然长大了,好像什么都不用他这个做父亲的操心了,可是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想着推门进屋,穆珍见他进来,抬起头看了看,父子俩的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穆珍从父亲的眼神时读出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惊,想说可没有发出声来。 “你最近老是用硫磺,是不是得了疥疮?”老穆本来想对儿子这些天来的关心不够表示歉意,可能是觉得难以启齿,所以直接问到实质的问题。 穆珍低下头,没有作声,表示了默认。 “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学校宿舍里传染的,我怕传给弟弟,所以才住这间屋的!”穆珍表示出自己的担忧。 “严重吗?”老穆听到儿子说到怕才不与弟弟同住的话,眼里感到湿润起来。 “算不上多严重,听同学讲,就是传染性强,冬天不太好治!只能靠抹药,并没有什么特效药!”穆珍说起这个病来,如同一个小专家似的。 “今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老穆真的想从大夫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去哪里看?公社医院我已去过,只是开些药膏,作用不大,现在用的是同学送给我的硫磺,倒是还有点管用,只是已经没有了!”穆珍有点沮丧地说。 “我带你到杜集村,那里有个专看皮肤病的老中医,他应当有好法子的!”老穆很认真的回答。 穆珍心里当然愿意去看大夫,如果不抓紧时间治,这个假期治好的想法就会落空,开学后还会被这个疥疮害得日夜不安。 当爷俩找到杜集村的卫生室时,坐诊的不是那位当年给穆珍小时候看病的老中医,换成了一位年纪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老穆一愣,以为走错了。 “请问这是杜老先生的诊所吗?”老穆试探着问道。 “是,只是他已经过世,我是他儿子,请问您是来看病的吗?”自称杜老先生儿子的大夫很客气。 老穆有点失望,可转念一想,杜老先生过世了,他儿子一定也不会很差的,于是招呼穆珍进来,坐在了杜大夫的面前。 “怎么不好?”杜大夫面带微笑,相当和蔼。 “你过目一下,儿子身上的长的什么!”老穆接口道。 “长在哪里了,请掀起衣服,我看一下!”杜大夫向门外张望了一下,他看外面没有人,所以又朝穆珍示意了下。 穆珍解开裤腰带,缓缓地将裤子退了下来。 老穆看到儿子的大腿跟皮肤泛黄,不均匀地分布着几个米粒大小的水泡。在腹股沟处,有两个四周红肿,中心还略带个浓包状的突起,很明显这两个已经感染发炎。 杜大夫仔细地看着问:“你这个有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最初在手指头缝里起的,很痒,学校里的同学好多都有,都说是疥疮,抹了好几瓶优力肤药膏,不太管用,现在抹了几天硫磺,就变成这样子了!”穆珍详细回答了发病与治疗过程。 “你这是疥疮,但是现在由于治疗不卫生,已经感染了,这样来我这里,我保证治好,但是不要再乱用药了!”杜大夫叮嘱道。 说完,让穆珍提上裤子,自行开了药方,拿起手边的黑珠算盘,三下五除二合计出了药价,总计二元一角钱。老穆递上药钱,杜大夫将药单拿给站在药柜里一直默默看着杜大夫开药的一位青年人,又语重心长地对穆珍说:“你这个病传染性强,正因如此,回去用药时,两天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最好用水煮一下,不用水煮,也要用滚开的水烫几分钟,将疥虫杀死,同时还要天天晒被子及床上用品,有条件可以用开水烫一下被单及被皮,否则这个病很容易二次染上,反反复复,这个病最主要的是不注意卫生、潮湿引起,所以一定要将个人卫生做好,避免潮湿,还是很容易治好的!” 正说着,药已拿好,杜大夫拿起一个棕色瓶说:“回家每天晚上洗澡一次,洗完澡后,用这瓶里的水涂抹患处,早上起来后,接着涂抹一次患处。” 杜大夫停了停,又拿起一个写有红霉素眼膏的长方体小盒接着说:“那两处有白头不要瓶里的水涂,而是用这个药膏涂抹。一天三次。” “一般情况下,这些药用完,也就没有事了,如果还不好,千万不要胡乱求医,还来找我就行!”杜大夫最后交待道。 老穆看着杜大夫很有信心的样子,心里如释重负,一再表示感谢地出了门。 第34章 意外惊喜 从杜集诊所回来后,老穆当晚就让秀花烧了一大锅开水,厨房里灶底的底火加上开水的温度,室内温度升了不少,脱光衣服的穆珍虽然依然觉得有点冷,但是遵照大夫的说法,这也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彻底地洗了一遍,然后抹了药水、药膏,换上了秀花早已准备好的衣服,将身上有着浓厚硫磺味的衣服脱了下来。按照杜大夫的叮嘱,秀花将穆珍身上换下的衣服、床上被单等床具一并进行开水消毒。正当欢天喜地迎春节之际,老穆一家人却在忙于根治疥癣的“战争”。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农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早饭刚过,各家便传来叮叮当当的剁肉声,那声音组成农村中最为简洁明快的交响曲。老穆配合着秀花拿起一棵大葱刚剥下一层外皮,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大在家吗?” 那是天成的声音,特有的男女混双音,声音中有着男人的混厚,又蕴含着女人的尖嗓。 “在屋里呢!”在大门外正准备放鞭的穆宝回应。 老穆急忙放下手里的葱,迎了出来。 “这大过年的,你怎么不忙了啊?”老穆有点吃惊地问。 这位老同学自打养上他心爱的猪崽以来,很少再看到他的身影,每天除了忙于照顾他的猪崽,就是忙于村里的事务,他成为村里的第一大忙人,每当问起他人呢?得到的回答总会是如果没在村里,就一定在猪圈里。这期间也没少听秀花唠叨他猪圈里的故事。 “再忙咱也得过年啊!”天成摊了一下手,继续说:“过年是我们的年,不能因为养猪就不过年了啊!大家都帮了不少忙,这不凑过年,我请大家吃个饭,也好与大家沟通沟通我这一年的收获啊!” 老穆清楚,今年的猪肉价格比去年增加了不少,天成收入应当还是不错的。 “好,这个好,你致富不忘咱穷人啊!”老穆开玩笑道。 “那是,再说了,咱这不是还没有富吗?”天成撇了一下嘴。 “富不富,还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兄弟情谊!”王天成故意在那“情谊”两个字拖长了些。 “那过会儿去你家还是猪圈啊?”老穆从秀花那里知晓,天成在猪圈那儿搭的房子可以做饭吃,为了照顾好他的猪,吃住在猪圈是常有的事。 “在家,哪里能请你去猪圈呢!”天成抿着嘴笑道。 “好,我一会就去。”天成这盛情难却,老穆自然答应。 “那我再去请其他人!”天成说着,对老穆挥了挥手:“别太长时间,让大家等你久了!” “你还不放心我,你回不了家我就到了!”老穆举手保证道。 当老穆来到天成家时,看到堂屋正对门的八仙桌前坐了七八个人,这七八个人虽不是村里有头脸的人物,老穆觉得这些人都与天成关系一定不错,所以才被请来一起吃饭。 大家看到老穆进来,都站了起来,对于这位在学校教书的老穆,大家显得有些尊重,毕竟在座的诸位,有文化的没有几个,像老穆有这么高文化的更是没有,所以大家都很客气地向他问候。 老穆环顾了一下围坐在桌子四周的人,感到很疑惑,这几个人都是普通的村民,平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老同学将这么几个人请来,有什么用意? 老穆也客气地与大家回着话。正拉着家常时,门外跟着天成又进来一个人,大家都认识,这个就是这几天在借用小王庄的地方搞屠宰的卜三,他来做什么?这更让老穆摸不着头脑,这是村里人的聚餐,还让卜三来做东请客的么? 尽管大家都显露出一脸的茫然,出于礼节,大家看到天成回来,还是很客气地站了起来。 王天成看出大家的疑虑,拉着卜三的手解释道:“今天的请大家来,也没有别人,主要是当时帮着我盖猪圈的邻里,卜哥是我请来的贵人,他在我们这里屠宰,实际是帮我,假如真的让我杀这么多头猪,我还真的愁销呢,而他凭着多年的销售经验,不仅销得很好,而且还从外地拉来不少猪在我们这里屠宰,并且都卖得一点不剩,将来也是我人生中的贵人,所以请了来,一起坐下来聊聊。” 老穆这才明白过来,这宴是感谢宴。而帮助最大的就是面前的卜三,老穆沉思的空儿,天成很客气地让卜三坐在大家给自己留的位子一旁,这个座位是贵宾座。 “我随便坐就行,没有必要这么客气!”说着就要在门口旁的座位上坐下来。 天成急忙拉住他:“今天这上座就是留给你的,你如果不坐,那里还有人坐呢?” 众人也都异口同声地附和:“就是,就是!” 卜三也不好再推辞,便在大家眼中的贵宾座上坐了下来。 “今天这个饭,我让大家来,就是对大家给我的支持表示感谢!”天成有点激动地说。 随着天成招呼家人“上菜”的口令一出,几分钟时间,一桌丰盛的菜肴就上满了桌子,天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米酒,将每位面前的杯子倒满。 “这第一个酒,是我祝贺大家新春佳节愉快的!我带头干了!”说完一仰脖,三钱酒下肚了。 大家举杯的手也一样,往嘴前一抿,抬脸都干了。 “这第二个酒,是对我搞的副业,大家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给予的支持与帮助表示感谢!”接着又是一个仰脖的动作,洒杯又是一个底朝天。 大家依然跟着喝干。 两杯酒下肚,天成拿起面前的筷子:“也到上午了,请大家先吃点!” 大家略表示客气,开始夹起面前的菜。 酒过三巡,卜三领先端起酒杯:“这几天在这里忙活,大家给予的帮助让我终生难忘,在此,我借花献佛,向大家敬一杯!” 酒喝完,卜三随手从包内拿出一个厚厚的纸袋,放在桌上推到身边坐着的天成面前:“大家见证一下,这是我给天成老弟的猪款,这几天如果没有天成老弟帮忙,我又怎么能在节前赚点小钱呢?”说着再次举起倒满的酒杯说道:“向天成老弟再次表示感谢!”说完轻轻抬了抬手腕,那杯小酒便已见底。 大家喝得很尽兴,不知不觉中已经喝了两个多小时,几个盛荤菜的盘子已经见了底,大家酒足饭饱准备离开时,天成拿出早已准备的红包,递给大家。 “不要见外,无论多少,是我天成的一份心意,这些天来,大家为我的猪圈出力了,没有大家的帮忙,我天成的猪圈也没有今天这么顺利,大家给我帮忙,我岂敢忘,有一天我真正发财了,给大家发一个更大的红包!”天成用两只手在面前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说道。 接过天成手中的红包,大家很是惊讶,在大家看来,邻里互帮,那是应该的,更何况平常天成也没少帮助大家解决生活中的实际问题。 大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互相客套了一回,才缓缓地收起自己的红包,各自回家。 回家后的老穆,轻轻地打开红包,崭新的十元钞票,他急忙捻开来,一共三张,这三张钞票,是他在学校两个月的工资,他急忙拿给秀花看。 “咱这半年去帮忙,从心里从没有想过拿他的钱,觉得邻里帮忙是应该项的,你看天成真是有心人,有钱了也不忘大家,还给大家红包,下步再有什么事,帮忙的会更多!”秀花虽然嘴上说帮忙不需要他给钱,但是拿到这红包,确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充满了暖意。 “我这同学可不是一般人,你看他忙得不仅仅是养猪,为了养好猪,掌握技术,他还报了县农广校学习,并且将学来的知识用到自己的猪圈里,可谓一举两得!”老穆有点得意地说。 “他本来就是大能人,你看他平时处理村里的事,井井有条,没有人不夸他的,过春节又这样发红包笼络人心,将来想干什么,都会有人愿意帮他!”秀花很认真地说。 老穆沉思不语,但在老穆心里,这位当年很佩服自己的同学,将来必将前途无量啊! 欣喜过后的老穆一家人,并未沉浸在喜庆的新年里,而是更加关注穆珍身上的疥癣,就是大年初一那天,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别人走街串巷时,他们家却依然在继续着那场消灭穆珍身上疥癣的“战争”。晒被、烫衣、洗澡、涂药,一个都不能少,穆珍发现,身上的疥癣已经成倍地在减少,并且也没有新的发生,穆珍身上的疥癣“战争”打赢在即,穆珍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这件事情,让穆珍明白了一个浅显的道理——全家合力,推山山亦倒,易水也不难。 第35章 把脉市场 春节喜庆之际,天成一刻难得轻闲,这两天大家都忙着过年,他一个人在猪圈里忙里忙外,几十张猪嘴等着他一日三餐地喂食呢!天成媳妇莲英早年得了哮喘,不能干重体力活,有时他一到猪圈就要喘上一阵子,大夫给的建议就是多休息,在生产队里时,只是干些轻的活计,包产到户后,由于自己的两个孩子小,田间的活计都是他一个人,幸亏有村里的人帮忙,才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连续几天的受累让他腰酸腿疼,坐下来时,他突然想到有句古语“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句话来,他突然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体力劳动算得上劳力者,可要想成为劳心者,就当做领导,指导大家来做就行。这最浅显的道理谁都明白,可如何做呢?他呆呆地看着圈内争相吃食的肥猪,想起什么似的,到小屋内拉开抽屉拿出他的小日记本写下了下面一段话: 当前的挣钱的关键是市场,就拿今年的猪肉价格来说,价格比去年长了一毛多,自然养猪是挣钱的,如果猪肉价格不长反跌,那么今年养猪岂不赔钱了么?所以市场价格是左右挣钱多少的关键所在。 写完后,他陷入沉思,他越来越觉得市场这东西确实是个好东西,假如没有卜三来帮着屠宰销售,他真的不知后面的猪肉及下水如何才能销出去呢?看来要想做成大事,务必研究市场,市场就是赚大钱的方向。 虽然农村有句习俗说“不出正月都是年”,那只是人们问候的一个招呼而已,大年初一刚过,年这东西就离你远去,要再等三百余天再来到你身边,所以对于农村人来说,正月初一刚过,农活便悄悄开始了。 节前帮忙得到甜头而又憨厚老实的赵一民初二一大早便敲开了天成的门。 “天成兄弟,过完年我这家里也没有啥事,你养那么多猪也需要个人手不是?你看今年我能不能在你猪圈里长期帮忙,给多给少,你看着给就中!”这赵一民今年六十有二,解放前在地主家里放过牛,后来成了地主家里的长工,解放后因为穷讨不起老婆,到小王庄李家当了上门女婿,人实在不说,做事从不掺假,村里人只要有需要帮忙的,大家首先想到他,送他绰号“憨老赵”。 正因自己忙得腰酸腿疼的天成看到这“憨老赵”自己找上门要来帮忙,心里自然十二分的乐意,当面很客气地说:“你看,我这还真得有个得力的人给我帮着养,我这整日里忙里忙外的也真的忙不过来,村里的事情有时也很棘手,你来我这,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憨老赵自然很乐意,听到天成这么说,立即表示:“那是,那是,你看从今天开始,我就在你这里帮着干!” “好,这是钥匙,你中午去猪圈看着该干什么,反正去年你也熟悉怎么做了!”天成说着从裤腰上解下那个拴了红头绳的钥匙,递到憨老赵的手上。 憨老赵出了门,天成招呼媳妇:“今天回娘家的日子,你看我正愁着猪怎么喂养呢?这不有人给咱解围来了,今天正好陪你回娘家。” 天成今天陪着媳妇回娘家,是想会会他的那位两乔——徐一刀。他想着有更多的事情与他的两乔商量。从年龄上来看,徐一刀比他小三岁,可这徐一刀也是个有文化的人,高中毕业的他没有考上大学,当年招工干上了食品站的工作,虽然只是个临时工,他却干得津津有味,在屠宰一线精致独到,虽不是庖丁解牛那么神,却也成了县里有名的一把好手,并且在全市屠宰大比武中,他曾获得过全市屠宰的冠军,从那以后,他成了合同工,成了吃国家皇粮的人。这可是当年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就因为那个冠军,县食品公司想将他调到县里去上班,就因公社食品站不愿意放他走,所以才留了下来。这盖猪圈的主意,起于这徐一刀,从春节前他来帮着屠宰来看,养猪还确实离不开这徐一刀。 从小王庄到天成老丈人家所在的李集村有十余里地,平时来去也方便些,走亲戚自然也就成了家常便饭,自打天成养了猪,走动少了许多,今天才想起来,至少有一个月没有到这老丈人家看看了,期间老丈人来家里时,那时他去镇上开会,也没有见老丈人一面。 今天带媳妇孩子一起走亲戚,交通工具自然又成了问题,家里只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就是前面坐一个小孩,还有一个孩子没有办法坐上车,这自然愁坏了天成,总不能让孩子自己跑着去啊! 天成与媳妇商量:“我们把儿子留在家,中午让他到咱父母那里吃饭,下次有机会单独带他去看他姥姥就是!” 莲花自然有点不情愿,但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一辆自行车也就只能带他们娘俩,女儿坐前面的大梁上,自己坐后座上,哪能再带上儿子呢? “与小良商量商量,他也有些日子没有去姥姥家了!”莲花边说边用征求的眼神看着天成。 天成会意地点了点头,回到屋里,对正在桌前趴着写作业的儿子说:“今天我们去走亲戚,没有办法带上你,你看中午去你爷爷家吃饭,好不?” “我自己烧米汤喝就行!”儿子头也不抬地答道。 儿子懂事了,这语气,俨然是个小大人。儿子乳名小良,大号运良,当年生他的时候恰好是天成去公社运粮的路上听到的消息,于是天成借势就给儿子起了“运良”这名字。今年正读小学五年级,也是老穆在学校的得意门生,学习成绩在班里稳居第一,对于儿子的学习,天成并没有像老穆那样望子成龙心切,而是采用顺其自然的心态,细想自己当年没有考上高中,下学在家务农,不也过得一样好么?何必刻意要求孩子非得考上大学呢?考上考不上也不是家长所想的。正因如此,对于孩子的学习,天成从来不多过问,他所想所问的除了村里的事情,就是自己当下应当做什么,不应当做什么,管好自己才能管好这个家,管好这个村,帮好他的亲邻,这就是一个村会计所想所做的。 刚进娘家村口,莲英便下了车,忙着向站在路旁的娘家人打招呼,天成也不怠慢,下了车,将女儿小妮抱下车,对那些娘家人该递烟的递烟,该叫叔的叫叔,到老丈人大门外时,一眼看到院里站着的徐一刀,只见他右手提着一把菜刀,一只脖子上流着血的公鸡在地上打着扑棱。 “大姐来了!”眼尖的小妹在院里喊道。 “看,姐夫,知道你来,我专门给你杀了鸡!”徐一刀回过头来,看着天成说道。 “谢谢兄弟,看我给带了个什么来!”说着天成指了指靠自行车后座上绑着的竹篮回应。 竹篮上面盖着一条毛巾,徐一刀只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笑着说:“一条毛巾,一个竹篮,卖的什么关子!” 天成笑了笑,顺手将竹篮上毛巾揭掉,一个煮熟的猪头呈现在大家面前。 “这东西好,中午丰盛得很!我还想着你还会给大家带更好吃的呢!”徐一刀继续取笑道。 “还有,下面还有一条大王八呢!”天成说着,示意莲英提起上面的猪头,莲英提起猪头时,下面一个木板,天成将木板拿开,一个鲜活的鳖受惊吓中,将头缩了回去。 大家被这鳖的动作逗乐了,小妹立即跑过来,帮着将竹篮解了下来。 听到院里的笑声,坐在堂屋喝茶的任凡平迎了出来,这位老丈人年过五旬,身体硬朗得很,解放前曾在小王庄的学校上过学,与天成的父辈也有过一面之缘,鬼子进村时,曾为八路军带过路,当年也是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一直想参加八路军,因为家里就这一根独苗,父母坚决不同意,看管得紧,自己曾偷跑出来,又被父母找人追了回来,所以才未能如愿。据老丈人感慨地说:“当年如果参加八路军,凭着自己的文化与胆量,至少也会当上一个领导,可天命难违,兵没有当上,只能在家脸朝黄土背朝天喽!” “天成来了,人都到齐喽!让他们姐妹准备饭菜,我们到屋内喝茶说话!”边说边挥手示意天成与徐一刀进屋里来。 “今年的年景对咱这一家人确实不算孬,田里的庄稼如何好像与我们的关系不大,好歹也就那么几亩薄田,听说你养的猪发点小财!”老丈人看着天成说道。 “哪里发什么财,只是见利了,也没发什么财,这还多亏徐老弟!”天成笑了笑,谦虚地说。 “可别说,这还是你自己的功劳,再怎么说,我也只是帮了点小忙而已。”徐一刀赶紧补充道。 “看,看,还这么客气上了!”任凡平盯着他们二人说道。 “不是客气,我总觉得这几十头猪也赚不了多少钱,今年的猪肉价格上涨了不少,否则还说不准是赚还是赔呢!”天成直言道。 “这倒是,原来只想着养,没有考虑到销,今年国家有个放开肉价的文件起了很大作用,所以肉价涨,自然就对养猪的有益,来年什么情况,还说不准呢?”徐一刀心里清楚如果没有卜三参与进来,就是天成那不到二十头该宰的猪,还不知如何销得好价钱呢? “我来前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你看今年如你说的是国家的政策放开肉价,如果不是放开,我这也赚不了多少,下步放开了价格,是不是国家不再管了呢!”天成有点疑惑。 “下步不好说,但是如果说市场经济,那就是靠市场,举个最简单例子,如同我们家种的枣树一样,有大小年之分,大年时,枣丰收了,收得多,自然市场提供的枣就多,销售渠道如果不增加,那市场饱和了,价格就难涨,反倒会跌,如果枣碰到小年时,价格自然看好,我们手上的枣自然就多赚些钱,这就是市场所左右的!”徐一刀不亏是多喝了几年墨水,吃国家皇粮的,说出来的话真是一套一套的。 这些话也正是天成思索的问题,这市场是关键,把握好市场,才能赚到钱,这是根本问题。于是接过来说道:“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今年的猪肉价格看好,并不代表来年还一定好,说不定养得多了,价格下来了,养猪就赚不了几个钱,白忙活呢!” “就是,就是!”老丈人任凡平肯定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们两个真的是做起了家门口的生意,还真说得头头是道!” “这些是国家政策,国家想让我们富,后面的事情是我们怎么做的事情,假如还如以前那样,一味地等着队里分工,那就只能守穷!”天成接过老丈人话说道。 “所以真正想致富,还是要像你一样,开始考虑市场问题,正如刚才说的枣树一样,会有大小年,大年养猪能赚钱,小年呢,我们该如何应对呢?”徐一刀打了个问号。 “大年我就多养,小年少养,但是这个难以把握,所以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如果一旦肉有剩余,卖不出去,会不会像现在那个政治课本上说的那样,将牛奶倒入河里去呢?”天成皱了皱眉头,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考虑过没有,猪与枣有着明显的区别,养猪的周期是以年计算的,一年一屠宰,年年会有更新,而枣却不是一年就能挂枣的,所以这猪的市场应当比枣好把握,你想想,如果今年价格高,来年价格低的先兆是大家争相养殖,那么大家争相养时,必然是猪仔价格高,因为猪仔不似枣树,只能靠边母猪下崽才成!”徐一刀的分析很有见地。 “对,看来你不仅是屠宰场上的庖丁,也是市场上的吕不韦。”天成对于眼前的这位两乔又加深了认识,他眼中的这位两乔,原来一直以来只是个杀猪高手,没有想到他对于生财还自有他的理论。 “今年的重点不是养,而是下猪崽,多养几头母猪,就会借机生财了!”天成总结似地说。 “看,看,扯到哪里了,这个问题还要你们俩好好议议,今天在我这里就拉拉家常话好了!”显然,这位老丈人对他俩的话题提不起兴趣,转换话题,不再议那些市场上的问题。 后面的话,天成似乎只是陪着老丈人胡扯开了,毕竟是随便拉些家常事,开心事,所以也就留不下几个字来,回到家里,他又打开小日记本,反复琢磨市场这个问题,又写下一段话来: 今年猪肉市场价格上涨,必然会引起大家争相饲养,猪崽就会供不应求,那我就多喂母猪,多下猪崽来卖,一家会赚到该赚的钱! 第36章 “火神”结缘 寒假生活虽然短暂,对于穆珍来说,这个假期愉快而有意义,不仅骚扰自己两个月余的疥癣已经消散,更重要的是他在家感觉到了父母对于自己的关爱胜过一切爱,没有他们的关切,说不定自己依然摆脱不了疾病的折磨。 再过两天就要开学了,老穆这两天一直在思索穆珍开学后住宿的问题。如果再让穆珍住校,说不定还会传染上那可怕的疾病,如果回家来住,灯课后,孩子自己回家来,着实有点不放心,况且浪费在路上的时间让他觉得确实有点可惜。看起来这虽不是个什么大问题,在老穆面前,却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两天里,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寝,秀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知道老穆碰到问题解不开,就会发痴,一旦发起痴来,如同着了魔般,难以放手,非得等到问题解决,他才能恢复常态,最令秀花担心并不是问题是否得到解决,而担心老穆因为难题引发他曾得过的精神性疾病。 按照当地的习俗,农历的正月初七是送灶王爷的日子,俗称送火神,中午吃完水饺,大点孩子们便会自行找些干芦苇或是苘杆子,四周绑上些易燃的材草,每隔二十公分,用稻草扎个结,调皮些的孩子还在每个稻草结上插上两个鞭炮,小点的孩子,便由家长帮着捆扎好小点的火把,让孩子去追随大孩子去送火神。送火神是有很多讲究的,据村里的老人讲,送火神并非送得越远越好,而是送到邻近村里就行,两个村庄离得近的,火把还没有烧完,就送到了邻村的村口,离得远的,就要绑些长的火把,或者拿着两个,接力去送,直到送到邻村为止,只有这样,才能将火神送走。 太阳刚刚落山,各村的村西口便燃起了火把,如同电影里举火把打夜战的战场般,火把攒动,向西南方向涌去。火苗时大时小,时明时暗,时急时缓,奔跑的孩子们不停地发出“冲啊、冲啊”的叫喊声,混杂着火把中引燃的鞭炮声,组成黑暗田间中特殊的交响乐。在这乐声中,孩子们顽皮欢快,尽情释放着他们的野性,跑累了,他们会挥舞着手里的火把打火仗,那火苗随之变成火龙,伴随着尖叫声在田野里追逐。 老穆住在村东头,自然也就关注邻村送火神的孩子们,他担心孩子有过份的举动,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每年到这个时候,他都会静静地站在村口,紧盯着邻村张集村送火神的孩子们,防止意外发生。 从火把离开张集村西口的那一刻,老穆的目光就没有离开火把前行的方向,与往年没有什么不同,火把高低错落,那火把组成的长龙,在黑暗中离自己越来越近,随着队伍距离的拉近,老穆隐隐听到一个孩子的高声呼喊:“快点跑,今天送到村口去!” 这呼喊声立即得到几个孩子的响应:“送到村口去,将火神送到村口去!” 随后便看到几个火势正旺的火把快速身老穆站着的方向奔来。 老穆心里一紧,这是不好的兆头,按照以往的经验,送火神的队伍会沿着村东的大路走上一段距离便会停下来,今天却远远超过了原来的界线,直接向村口扑来,他已来不及到村里叫人,脑子里不时转换着怎么对付这群脱疆如野马的孩子们。 未承细想,第一个举火把的孩子已经冲到面前,借着火光,看到站在村口的老穆,显然愣住了,立即停在那里,将火把扔在了大路上,后来的孩子们也跟着向第一个孩子扔火把的位置投了过来,老穆紧盯着扔掉的火把,没有动,他不用担心孩子们的火把会对自己构成威胁了,他们只要扔在那们位置,对他来说就是安的,只等孩子们离去,他提了水浇灭就没事了。 然而可怕就在一瞬间发生,突然一个孩子的尖叫声打破了他的思绪,他看到一个孩子慌乱中将火把扔在了一个跑向火堆扔火把的孩子,那孩子随后发出的尖叫声伴随而来,老穆顾不得多想,急忙向火堆方向跑去,他只有一个念头,看看火把砸中的孩子受伤了没有,这动作虽然是老穆出于好心,但对于送火神的孩子们看来却截然不同,他们认为老穆是来为驱逐自己而来,尖叫着,慌乱中丢下手中的火把向后退去,只有刚才被火把砸中的孩子蹲在那里,大声哭喊着,他心里一紧,跑了过去,借着火光,他看清了孩子的脸,这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孩子的棉衣已经被引燃,左脸上如同抹上的锅灰似的,老穆上去一手拉起孩子的手,另一只手用力扑打着棉衣的火烬。 那孩子吓得哭声更大起来,刚才只是害怕火烧着了衣服,现在是害怕拉他的老穆伤害他,所以哭声更大起来。 “你哭什么,快点将身上的火弄灭,不然身上的衣服一会烧没了!”老穆边扑打身上的火烬边说道。 孩子似乎想挣脱老穆的手,口里喊着:“不要,不要!” “快,快点跟我去家里救火!”老穆不顾得想太多。 老穆拉起哭闹的孩子,向家里奔去,站在远处的孩子们不明白老穆的意思,不敢近前,也不敢过来问上一句,看着老穆将那孩子拉着离去的背影发了呆,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快回家,给张超家里说去!” 这叫声立即提醒了送火神的孩子们,他们回过神来,掉头向自家奔去。后面的孩子看到前面的队伍撤了回来,也不再前行,按照往年的位置,将火把丢在路边也跟着返了回去。 第一个跑到村的孩子跑到张超家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快救人,张超被小王庄的大人抓走了!” 张超父母听了,惊得张大了嘴巴,懵在那里。 第二个孩子重复了一句:“张超真的给他们抓走了!” 此时,不明是非的张超父亲急忙抓起院里铁锨,气势汹汹地朝着小王庄的方向奔来,后面跟着那几个报信的大点的孩子。 来到小王庄村口,张超的父亲犯傻了,这黑暗中,孩子让人抓走了,是哪个抓的呢?他搞不明白,随后才想起来问跟着来的几个大点的孩子:“你们看到张超被哪个抓了?怎么没有影儿?” “只看到在这里,被一个大人抓走了,至于是哪个,俺们也不认识!”其中一个孩子指着还冒着火星的灰堆说道,另外几个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那,这上哪里去找?”张超父亲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一定是他们村里的!”最初指着灰堆说话的孩子肯定地说道。 “好,进村里去找!”张超的父亲坚定地说。 这张超的父亲名叫张运功,本来没有多少文化,此时的他急于找自己的孩子已经是六神无主,他在村里大声叫嚷着:“是哪个抓了我的孩子,快放出来,你打孩子什么主意,有种的朝我来!” 本来送完火神的刚进入安静的小王庄立即又变得骚动起来,大家听叫嚷声,都走出家门,特别是刚送完火神的小王庄的孩子们立即涌到街头,围着看热闹。 最初围上来的几个大人们看到张功运,只是试探着想了解点情况,里面有认识张功运的走上前问道:“你孩子怎么了,村里哪个抓了你孩子?” “刚才送火神时,他儿子被你们村的大人抓住了!”说话的依然是刚才指着灰堆说话的孩子。 “你看清楚了,是什么情况抓了他的孩子?”认识张功运的人继续问道。 “当时,当时……”那孩子吱吱唔唔,说不出来。 “当时是有人将火把砸在王超身上,好像是烧着火了!”人群中另一个孩子终于说清了原因。 张功运立即明白了个中原委,变得像蔫了的皮球,没有了言语。 正说着,卫生室的老李头拉着张超挤进了人群,站到了张功运的面前。 “你看这是不是你的儿子?”老李头对着刚蔫下来的张功运问道。 “大大!”站在父亲面前的张超这一叫,立即让其不知说什么好。 “刚才你儿子的脸让火烧伤了,老穆兄弟拉到我这儿简单处理了一下,正商量着给你送回去,你就叫嚷着上门要儿子来了,这真是不打不成交!你得感谢人家老穆兄弟才是,你儿子的棉衣烧着了,要不是人家老穆,你儿子说不定光着腚回家了!”这最后“光着腚回家”几个字立即将大家逗笑了,张功运也跟着笑起来。 “真的不好意思,俺没有弄清楚实情,真的对不住,明天俺一定来道谢!”张功运说着,握住了老李头的手:“你看你提到的老穆兄弟在哪里?俺明天专程来表示感谢!” “不冤枉人家就行,假如真要谢,你明天来了再说!”老李头回应道。 张功运点了点头:“好,好,怎么会冤枉,这不是不知不怪吗?”说着挤出人群,带着儿子回家不提。 正月初八正是滨湖镇的大集,张功运早早到集上买了一篮鸡蛋,骑车便到了小王庄,走到庄头恰遇到站在学校门口的王三元,上前搭话问:“给你打听个人,你们村的老穆兄弟在哪里住?” “你找老穆有啥事?”王三元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昨晚上他救了俺儿子,俺是来谢谢他地!”张功运有点不好意思。 昨晚的事王三元虽未在场,也已耳闻几分,只是没有想到张功运来得这么早。他指了指身后位于他那看校屋后的小院说:“那就是他家,你去就行,刚才还看他提水来着!” 张功运与王三元道了声谢,便推车进了老穆的家门,站在院里的老穆听到刚才与王三元的对话,早就有了思想准备。 “你看,这事,当时碰巧看到你儿子让火把砸中,所以才不顾一切地将他领到卫生室去让老李哥看了看,你还真的客气上了!”老穆看到进门的张功运,还未等他开口便说出了早已准备的几句话。 “昨天只听回去的几个孩子乱说,所以也没有问清楚清红皂白,说的那些混帐话别往心里去,我真的要谢你,昨天回去听我儿子说,当时只知道疼,也不知道你会怎么收拾他,也难怪村里的孩子胡说了!”张功运说着,将挂在车把上的鸡蛋篮摘了下来放在地上。 “你太客气了,进屋里说话!”老穆招呼着张功运,边对在厨房看书的穆珍喊道:“穆珍,快去叫你娘收拾做饭!让你叔在咱家吃饭!” 老穆突然觉得面前的张功运是个实在人,昨天说来谢,这一早就赶了来,说明人很诚信,并且也有十二分的诚意,提不提东西来都无所谓,关键是人说来就来了,这才是做人的本分,老穆从心里爱结交这种守信的人。 屋里坐定,老穆拿起水杯了倒了一杯水放在张功运面前,家长里短地絮叨起来,当张功运听老穆谈到穆珍在滨湖中学读书时,张功运很感兴趣地问:“读初几?” “初二!”老穆随口答道。 “我儿子也读初二,在一班!”张功运回应道。 “同班同学!”老穆有点吃惊。 “真是凑巧!”张功运也惊呼道。 两个人说话立即近了许多,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老穆与张功运两人的话题开始转向学生那里。 “这么说,我孩子经常提起他班里学习第一的学生就是你儿子了!”张功运直言快语道。 “哎!他这学期考得还可以,就是在学校住有点受委屈!”老穆叹了口气回应道。 “怎么?离这么近还用住校吗?”张功运觉得小王村虽然比起张集村离学校远了点,可也不至于非得在学校住,毕竟小王庄与学校连一个村都未隔,甚至于学校的铃声在家都能听得到。 “我们虽然离得近,但由于不是一个乡镇,所以我们村的学生都去了我们的镇中学,所以在滨湖中学的学生就我们一个。”老穆很真诚地表白,让张功运突然觉得,两个学生何不住在一起,一来解决了孩子的住校问题,二来对自家孩子的学习也会有很大帮助,但话到嘴边,突然怕老穆不同意,未说出口。 老穆此时也有这样的想法,却担心给对方添麻烦,再者就是家长同意,孩子也不一定合得来啊!所以这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将自己的想法咽了回去。 看着太阳已经升至房顶,张功运起身准备回家,老穆再三挽留,看张功运执意回去,连忙将那筐鸡蛋提起来。 “说起来孩子是同学,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鸡蛋我不能留!”边说边将篮子往车把上挂,张功运手急眼快,拉住老穆的手:“别再客气了,算我给孩子带的礼物还不行么?”接着推上车子出了大门。 老穆茫然地站在门口看着张功运骑车离去,若有所思地长长叹了口气:“哎!” 第37章 柳暗花明 回到院子里,老穆依然在琢磨着张功运的话,尽管两个村离得并不算远,但是他们在此之前却并没有一面之识,就是昨晚怕他误会,才没有出来见他一面,听村里熟识他的人介绍,这张功运曾读过几年书,在农村也算得上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再加上今天上门道谢显露出的真诚,老穆认定张功运也是个朋友场上的人。 不让穆珍在学校住宿,那是老穆十头老牛也拉不回来的决定,张集村紧邻学校,并且村里学生多,在那里借个地方住是最好的选择,可刚刚一面之缘的张功运面前,确实也说不出口,对于穆珍的新学期的住宿问题,还要再想办法。 老穆刚才那声叹气,只是觉得穆珍的住宿实在就近解决不了,还是暂时住在家里,如果找到合适的可借宿的地方再定也不迟。 老穆思考了一会儿,似乎也没有什么着落,便踱步到厨房门口,对着穆珍说:“开学后,我不想让你住校了!” “回家来住吗?”正在看书的穆珍抬起头看着老穆回应道。 “对,先回来住些日子,再想办法,骑着驴找马,总会有办法的!”老穆说这些话时,显出些许无奈。 穆珍听到回来住,心里有点不情愿,那意味着老穆每天晚上还要去接他回来。从小王庄到学校并不隔庄,但是三里多的夜路,黑灯瞎火的不说,特别在在两地的中间地段,还有一个桃花寺留下的土堆,后来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死亡之所,许多年来,尽管人们从没有见到过什么,但从老年人嘴里讲出的那些神灵志怪故事,夜晚走到那里时,想起这些鬼怪故事,足可以让你头皮发麻。很多人都清楚那只是自己吓唬自己,但是如果真的轮到自己夜晚走过时,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恐吓自己的故事。假如再碰上下雨的天气,那段泥泞的路面,更是让人苦不堪言。 老穆虽然有文化,也不迷信鬼神,但是自己一个人却不敢走夜路,刚来滨湖中学的那学期,每次晚上去接放学归来的穆珍时,总是要让秀花陪着,特别是风雪天气,用“受罪”两个字形容实不为过。这是穆珍极不情愿看到的,所以穆珍不乐意这么干,但是仅凭一个孩子,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穆珍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来,穆珍从老穆的眼神中就能领会老穆的意图。 “刚才,刚才来的是你同学的父亲!”老穆迟疑起来,因为刚才只顾想心事,忘了问及张功运儿子的名字,所以现在与穆珍交流,突然如断电的喇叭,卡住了。 “我知道,他儿子叫张然!”穆珍看着老穆不言语,补充道。 “你怎么知道是张然的父亲!”老穆有点吃惊。 “刚才他一进咱的门,我就看着面熟,你刚才一提我同学,立即想到是哪个了,长得很像!”穆珍说得很轻松,他家在村东头,离学校也就几百米。”穆珍提到这,有点兴奋,把刚才的不快部忘掉了。 “可不可以跟他去住?”老穆试探着问穆珍。 “这,真不知道,见了面可以问问,他对我挺好的!”穆珍很轻松地答道。 老穆沉默了,刚才他怎么就不多问上一句话呢?他为自己刚才的犹豫自责起来,老年人不止一次说的“张口三分利”的勇气哪里去了呢?穆珍对于张然的好感,自然给老穆吃了颗定心丸,他的那种穆珍不乐意的担心有点多余了。转念一想,张功运前脚刚走,自己就追上去问显得有点唐突,弄不好还让人家笑话自己鲁莽,不如再想想别的办法。 穆珍早就厌恶了学校里的住宿环境,只是觉得碍于老穆的想法,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染上那可怕的疥癣时,他一度想到离开那个鬼地方,可身上有了皮肤病时,自然也休于启口,如今病已彻底治好,并且父亲也同意自己借宿的事,他脑子里瞬时想了好多离校近的同学,一个一个地在脑海中筛选了一遍,他写在纸上的五个名字中,最后一个——刘旭昶,心里顿时亮堂了许多,穆珍曾经去过刘旭昶在张集村住的那两间小屋,两间外观看起来很有历史的土屋,没有院墙的老土屋,屋前的那棵大榆树给穆珍留下深刻印象,冠大如伞,几乎部盖住了土屋,虽然土屋外观看起来很旧,但是屋内收拾得却很干净,除了一张大床,就是一张旧式的桌子,如果能跟他住,也解决了自己晚上学习的问题,这绝对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据刘旭昶说,家里还有一套新房子,父母与姐姐住着,这个小土屋是自己与弟弟住着。 穆珍想到这里,恨不得立即飞到学校,见到刘旭昶并商量借宿的事情。 有家治疥癣这件事,穆珍想到要想解决好自己借宿的事,还要家共同努力。穆珍起身走出自己的卧室,来到老穆面前,对正在院里站着抽烟的老穆说道:“大,我有个同学,自己与弟弟住着两间老屋,我想跟他住,你看行不行?” 老穆眉头紧蹙,回应道:“他家里什么情况?学习如何?” “学习还行,家里的情况!”穆珍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不知道!” “你能找到他家门,咱爷俩现在去趟!”老穆突然提出的想法让穆珍有点愕然,真的想不清楚老穆为何这么急就去同学家里。 “这个,这个……”穆珍真的不知如何回答,支吾起来。 “你觉得不太行还是,我们爷俩去他家看看,你到人家家里去住,我也应当见见人家家长!”边说边推出那辆“老泰山”,插在院里,然后提出张功运提来的那篮鸡蛋,挂在了车把上。 老穆觉得当下解决穆珍新学期的住宿问题是家的首要问题,一刻也耽误不得,早上错过了,这次不可以再不努力了。 毕竟路子不算远,爷俩没说上几句话,便到了张集村口,他按照穆珍指的路进了村,很快便找到那两间老土屋,屋门开着,穆珍对着屋门喊道:“刘旭昶,刘旭昶!” “谁叫我?”说着一位圆脸蛋,还透着点稚气的孩子跑到门前伸出头来。 “穆珍,你来找我?”男孩觉得很吃惊,跑出门拉住了穆珍的手。 “这就是刘旭昶。”穆珍拉着刘旭昶的手对站在榆树下的老穆说。 老穆点了点头问道:“你父母呢?” “他们在新院,我带你们去!”对于刘旭昶来说,他并不了解穆珍父子找他父母有什么事,只是觉得同学来找他感到亲切。 当他们三人站在一个红砖红瓦的院落前时,刘旭昶有点兴奋地说:“这是我的新家!”说着推开了那扇带着两个大铁环的大木门,老穆看着这院落,突然觉得这家主人确实不一般,这院落在村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院落了。 “快进来,大,咱家来客人了!”刘旭昶一边招呼老穆爷俩进来,一边对屋里的父亲叫喊。 刘旭昶的叫喊显然惊动了屋里的大人,他父亲从屋里走出来,恰好看到推车进来的老穆,面露疑色:“你是?看着面熟得很!” “我儿子与你儿子是同学!”老穆看着刘旭昶的父亲也有点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快进来,快进来。”边说边对插上自行车的老穆往屋里让。 “我就在前面的小王庄,今天听儿子提到你们儿子,想着来拜访您!”老穆客气地说道。 “哪里能拜访,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您太客气了,你一进门我就看着你面熟,突然想起来了,你在一中毕业的,对?”刘旭昶的父亲问道。 “对,五六届的!您也是?”老穆若有所悟。 “是啊,我是五八届的,晚你两年毕业!我叫刘学峰!”刘旭昶的父亲接口道。 “那时我们还说过话,只是这么多年都忘记了!”刘学峰很客气地说。 “那是,这么多年了,我们还能记起来,真是不容易!”老穆感到面前的这位学弟现在生活还是不错的,不然怎么能在村里盖这么体面的房子。 “哪里能忘记,那些激情的岁月,一辈子也难忘记啊!”刘学峰感叹道。 “就是,我们当时还在学校共同参加过大生产劳动呢!”老穆接着说,老穆觉得续续旧,然后再说正事,这正事就水到渠成了。 “就是,我记得你还是班里的班干部,带着班喊过号子呢!”刘学峰显然对于当年的老穆留有深刻印象。 “那都已经成为了历史!现在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能记得这么多,看来我们也是有缘人!”老穆有意在引向正题。 “有缘啊,我们虽不是一个年级,但也是同校的校友,现在孩子们又成了同学,也是亲上加亲了!”刘学峰继续说道。 “今天来找你,还真有点事需要你帮忙!”老穆听到刘学峰套近乎的话出口,觉得到了正事登场的时候。 “你看见外了不是,也是老同学了,有事就直说,只要能帮的我会不遗余力!”刘学峰拍了下胸脯,很干脆地回道。 “我儿子穆珍在学校住了一年,不想在学校住了,因为与你们不是一个乡镇,所以在这学校读书的就他一个,晚上回去住很不方便,想借宿你家,你看这方便不方便?”老穆觉得这会儿续旧的话提出来这个自然也不会显得唐突,并且正如刘学峰说的能帮的自然会同意的。 “这个没有问题,孩子住的是两间土屋,不知你嫌弃吗?如果不嫌弃,自然是个好事,哥俩还可以互相帮助!”刘学峰回答得相当果断。 老穆心里立时觉得如释重负般的轻松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刘学峰继续说道:“房子虽然旧了点,但是屋内我收拾得很干净,原来是老大与老二在那里住,你儿子来了,我就让老二住在新院里,你放心,自家的孩子,什么都好说!” 老穆觉得面前的刘学峰真的是帮了自己的大忙,这个已经骚扰了自己几天的问题,没有想到在这里迎刃而解,实在觉得有点欣喜若狂。 “那就太谢谢你了!”老穆不知如何感激,于是说得有十二分的诚意。 “不用太客气,我们这同学加上孩子们这同学关系,都是几辈子积的缘份!”刘学峰小有激动地说。 老穆点了点头说:“你看,我这心里包袱放下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拉呱,我还要回去办点学校的事情。”老穆准备起身告辞。 站在一边听他们俩说话的孩子一声不吭,此时显得有点兴奋,刘旭昶拉住穆珍的手说:“以后我们住在一起,我再有问题请教你更方便了!” 一年来,刘旭昶很佩服穆珍,简直是心目中的同龄老师一样,此时听到穆珍与自己一起住,自然高兴得蹦了起来。 穆珍也很开心地点了点头,跟着站起来老穆走出屋门,刘学峰跟了出来,忙着将老穆提来的鸡蛋往车把上挂:“你看来了还提东西,让我觉得不好意思!” “大过年的,提点礼物,就算看家里老人了!”老穆觉得此时与刘学峰的关系拉近了,于是便说出看老人的话来。 两人又互相谦让了一回,最后还是老穆的坚持,将鸡蛋留在了刘学峰家里,随后带着儿子回到家里。 第38章 种猪冠名 刚到家的老穆,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到大门外说话声:“今天老穆哥在家吗?” 这声音熟悉,是王天成的声音,他来一定又有什么事情,这位近来忙着当“猪官”的同学,现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老穆想到这里,天成已经进门来,向他打招呼:“老哥,我这是来了两趟了,第一趟你前脚走,我后脚到,没有碰到你,现在凑巧,我在街上看到你回来的身影,就赶紧来找你。” “你现在是大忙人了,怎么又有时间想起我来了?”老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现在我怎么会忘了哥哥您,看你说的,跟我是薄情寡义的人似的。”天成逗趣道。 “过节的这些天里,我满脑子就是给孩子想法解决借宿的事,也没有顾得去你那里坐坐,这不,刚从张集村刘学峰那里回来!”老穆说着走进屋里,天成随着跟了进来。 “学峰,你认识,与我还有点偏亲!”天成听到老穆提到张集村的“刘学峰”三个字立即接口道。 “你认识,那就很了解他了!”老穆突然对天成谈起的学峰感了兴趣。 “了解不少!当年他高中毕业考了个什么学校来者,好像是毕了业可以做机械什么的,恰好那年发大水,我们这里道路都淹了,大家只顾赈灾,加上交通不便,没能及进办理入学手续,后来水下去了,一切恢复了正常,离开学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去学校报名,学校告知他,来得太晚了,已经入不上,就这样他错失了上大学的机会,可惜了!后来时不时还给报社写个小稿,赚点酱油钱,也算半个文人,不知什么原因,后来就不写了,他兄弟三人,他是老大,老二是滨湖中学的数老,老三现在是乡里的党委秘书,在村里也算是不错的人家了!”天成一口气说这么多,老穆对此不感兴趣,老穆想听的是现在做什么发了财,家里盖起的那在村里数一数二的院落,已经足以说明当前的学峰真的非同一般。 “那他现在做什么呢?看上去也不是一般的老百姓!”老穆问道。 “他脑子活,听我媳妇说,这几年,他在做食品销售,听说赚了不少钱,他一边销售还一边让那嫂子在集上销售食品,自然赚了钱回来,家里生活在村里也数一数二的。”天成说着,脸上溢满自豪之情。 “看他那院落着实不一般!”老穆语气中明显表示出羡慕。 “看,我们只顾说道他那亲戚了,你说说有什么事?”老穆含笑看着天成问。 “弟的心事你当哥的都猜到了,我还真的有事求你呢!”天成回道。 “你现在猪圈里的事,我可帮不了什么忙!”老穆觉得当前天成每天除了猪圈,就是村里的事情,村里的事情,天成从来不求别人,他都能应付自如,求帮忙只能是自家的私事。 “还别说,就是猪圈的事呢!”天成恳切地回应。 “那我还能帮上什么?”老穆有点疑惑。 “今年我准备偏重于养母猪,繁育小猪仔销售,想给自己的猪圈起个名字!”天成觉得老穆上学时高自己一筹,再加上这些年在学校教学,自然肚里墨水就多,起的名字也会文雅些。 “就是一个母猪圈,能起个什么名字,育雏场,种猪场,这些都是通用的名字!”老穆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天,思索中。 站在院里听他们俩议论的穆珍好似对于起名字来了兴趣,跑进屋里拿了张纸与笔,写下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几个字来,穆珍觉得这猪圈应当与联产扯上点关系,于是又写了“联产种猪场”几个字,若有所思地走出屋,来到老穆与天成身边,递过去那张自己写有字的纸。 “联产种猪场!”天成读出了声,一拍大腿,惊道:“这名字好,联产与连产谐音,这种猪场要的是数量,连产预示着有更多的猪仔,再加上这几年联产承包责任制提得这么响,联产种猪,这几个字容易让人记住,我看行,老穆哥,你看这名字如何?”天成征求的口气打断了老穆的思路。 “联产种猪,这名字响亮,正如你说的,这名字与种猪场联系起来,恰到好处!”老穆连连点头道。 “就用这个名字,明天正月初九恰是个好日子,先用红纸写上挂出去,同时请大家放鞭炮庆祝一下!”天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老穆明白,天成说的庆祝其实就是想宣传一下,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种猪场,以便让更多想喂猪的农户都来他这里购买猪仔! “这样好,不仅请村里的人,还当请些邻村有头脸的人来,让他们知道,给你宣传宣传!”老穆提议道为。 “我也是这个意思,有了名字,就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样才能将猪仔卖出个好价来!”天成很肯定地说。 “那你尽快买几张红纸将名字写好!”老穆提醒道。 “这红纸已买好,就请你来写上去呢!”天成知道老穆在学校时,字写得就是班里最好的,每次出宣传栏,老穆都是主角,这题字非老穆莫属。 “这事能帮,只是写大字的毛笔到哪里去找呢!”老穆听到天成将题字的事交给了自己,欣然接受,并且直接想到的就是笔的问题。 提到笔,让老穆想到自己在学校时曾看到美术老师将麻绳剪开,然后拆开一头,平铺按压自制的大毛笔来,他立即又解释道:“笔的问题,我自己解决,你只管去请邻里八乡来参与的人就行!” 天成点了点头:“行,我这就去请!”说完,扭头出了大门,向街上走去。 望着天成远去的背影,老穆突然觉得这位同学的高大来,当年虽然学习不如自己,但是今天的天成却强过自己许多,敢想敢干,只有这样才能成就大事,而自己顾步自封,很多的时候,还给自己的不干去找理由,特别是在问题面前,最大的就是情绪失控,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头来一事无成。而天成的处事,不仅为人称道,而且稳健有余,遇事有思路,处事不糊涂,这就应了古人那句“天生我才必有用”话来。 老穆用那熟悉的动作掐灭了烟头,走进屋拿出一根大麻绳来,拿刀从一头砍下一段来,然后用手仔细地将拧在一起的麻捻开,又用锤子放在平板上轻轻地砸平,然后在连着一那段绳子与木棍捆在一起,一个有粗大笔头的简易毛笔便做好了。 老穆先用水湿了一下,然后又在木板上试着摁了一下,随后快速地写出一个“联”字来,老穆的行草虽然与书法家不能相提并论,但也下笔有力,行如流水,一般人也难有此功底。 老穆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门外有个孩子跑进来,一只手里拿着一卷红纸,另一只手托着一大瓶墨汁,气喘吁吁地说:“大爷,我大让我送给你的!”说着将纸递到老穆手上,来的孩子正是天成的儿子、老穆当下最得意的学生小键。 “来得正是时候!”老穆将纸卷解开,将纸对折起来,裁成两开,平铺在那张刚铺上旧报纸的案板上,接着拿过一只吃饭的瓷碗,将墨汁倒入碗内,将自制的麻毛笔的笔峰放入瓷碗的墨汁中蘸足了墨,站定身形,手执捆着的木棍,带动棍下的笔峰,手腕并用,行笔自如,浑然一体,那拟定的“联产种猪场”几个字赫然纸上,一旁站着的小键直呼“真好!” 第39章 宣传有方 从老穆家出来的天成,回家后,一方面安排儿子给老穆送墨汁,一方面自己写起了告示。 告示 小王庄南猪场正式改为“联产种猪场”,明日上午十时在小王庄南场举行开业典礼,敬请各位乡里乡亲光临。 联产种猪场 农历正月初八 天成将告示抄写了二十份,然后拿上自制的糨糊骑车出了门,在邻近方圆十里的村庄各贴了一张,然后又亲自登门拜访了部分村里的支部书记,当面邀请到现场捧场。 正月初九,正在农村习俗“三六九朝外走”的好日子,天气晴朗,空气好似凝滞般,没有一点风丝儿,早饭的碗刚放下,天成便让帮忙的人将村里的大喇叭架在了自己猪场紧邻的晒场上,放起了《我的中国心》,同时将老穆昨日写的“联产种猪场”几个大字贴在了猪圈了后墙上,太阳升起来,让那些挤在草垛前晒太阳的人们有点暖洋洋的感觉,时针刚过九点,十里八乡好奇的人们就慢慢朝小王庄汇聚,不到半小时功夫,晒场上聚了几十人,有头戴毡帽的老人,有抱孩子的中年人,还有在人群中奔跑穿插的孩童,嬉笑追逐声配合着大喇叭播放的音乐声,沉寂了几天的晒场立马变得生机勃来。 小王庄的村支书穆相书今天是天成请来的主持人,天成明白,穆书记虽然年龄在周边这些村里的书记中算不上资格最老的,但是以他的威信,特别是有他在政府当领导的大哥的支持,他绝对称得上在这里村书记中最德高望重的,让他来做主持人,最合适不过。 离上午十点还有一刻钟,天成约定的几位村书记都到了,大家互相谦让着围坐在猪圈管理房中的小圆桌前,随便聊着家常,等着开业典礼的正式开始。 正说着,天成陪着穆相书走了进来,大家对这位穆书记一点也不陌生,所以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表示对穆书记的尊重。 穆书记对着大家右手握拳,左手执掌,自然抱拳,面带微笑对大家说:“我给大家拜个晚年了!” 大家齐声说:“也给你拜个晚年!” 大家家常里短寒喧了一阵,十点钟的钟声响过,天成招呼大家出了屋门,背朝猪圈的后墙贴的“联产种猪场”那几个红纸黑字,面向晒场上人群站定,喇叭声嘎然而止,孩子们的追逐也立即偃旗息鼓,都聚精会神地等着面对人群站着的几个人的开场白。 天成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高声说道:“今天是我这联产种猪场开业的日子,在此我代表家向前来参加这次开业典礼的邻里乡亲表示最诚挚的感谢,特别是各村的村支书,在百忙中赶来参加这次开业典礼,我感到非常荣幸,并表示我最衷心的感谢与支持。下面请我们村的村支书穆书记给大家讲话,请大家欢迎。”天成说完接着带头鼓起了掌,大家也跟着鼓掌。 就这样,在不见鲜花、不见剪彩、甚至看不到“开业典礼”四个字的情况下,只有天成简短的开场白中,种猪场的开业典礼就算开始了。 穆相书扫视了大家一眼,用手拉了一下他的衣领:“我们村的这个养猪场,在十几天前,大家就已经不陌生,大家集中在这里购买到称心的过年猪肉,给大家餐桌上送上一份厚礼,这是我们村人的骄傲,我们村原来曾有桃花寺,那时确实是远近闻名的热闹村,现在桃花寺不见了,我希望通过这种猪场,继续恢复我们村昔日的热闹与繁荣。” 穆相书稍停了一下,继续讲道:“国家改革开放的政策就是让大家富起来,大家如何致富?等是等不来的,只能让我们抓住机遇去干,去年的时候,政府给大家提供了无息贷款,这是好机会,也是好机遇,我们村的天成同志抓住了,盖起了这些猪圈,并且收益还相当不错,为了带动乡亲们的养殖业,天成同志又将猪圈改成了种猪场,给愿意养殖的人提供猪仔,这是个好主意,天成同志对我讲了,我力支持,为大家谋福利,我们没有理由不支持。我相信,在天成同志的带动下,大家会齐心协力搞好家庭养殖,一定会有好的收获。” 听到这里,天成又带头鼓起了掌,大家也跟着鼓起来,也许是穆书记的话语激起人群中人们的共鸣,掌声比刚才响了许多。 穆相书看掌声停下来,又接着说:“今天借此机会,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幸福,同时也预祝大家来年过上一个更加祥和、富裕的春节。”这最后一句话天成清楚得记得这是去年在公社开会时,公社书记在春节后的第一次会议上讲的话,穆书记搬到这里,恰到好处。 天成看穆书记讲完,又带头鼓起了掌,掌声停下来时,天成会意地向站着的各位书记笑了笑,问道:“你们谁还讲几句?”几位书记均摆了摆手,表示没有什么话讲。天成回头对大家接着说道:“下面我给大家介绍一下种猪场的情况,我这种猪场总计二十间猪圈,按每个猪舍养十头猪计算,总计最多也就养二百头,二百头猪对于我们的市场需求只能算是九牛一毛,所以我最大的心愿是带领大家一起养,利用这些猪舍,我为大家提供可饲养猪仔,大家看好不好?”天成最后将答案留给了大家,这是天成讲话的聪明之处,他总是优先想到听众,而不是他自己。 “好!”人群中不知是谁接过喊了一嗓子,随后便听到更多的叫“好”声。 天成看自己所想的开业典礼的氛围搞得比预想的还要好,便接着说:“为了表示今天大家的捧场,特意准备了节日喜糖供大家品尝,说完抓起帮忙人手中捧着盒子里的喜糖,向人群中洒去,穆书记也跟着抓起喜糖洒向人群,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大家争相低头捡拾落在地上的喜糖。 天成看着捡拾地上喜糖时兴奋,自己顿时觉得种猪场有这些邻里乡亲的支持,红火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大家品尝着抢到的喜糖,渐渐离去时,天成看着缓缓离去人们的背影,对留下来的各位村支书说道:“中午我略备了薄酒,请大家留下来,开怀喝上一杯再走。”天成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各村的领导级人物,有了他们的说辞,可能会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这些都是不可估量的。 中午的饭菜比较丰盛,十个大碗以鱼肉为主,当拆开的一箱酒都喝完时,大家基本酒足饭饱,就在这酒桌上,大李庄的村支书李玉光表示,自己回去也盖个猪圈,就等天成的猪仔进圈了,至于数量,到时候再定。 天成一一送各位村支书离开小王庄,回到家看看太阳又落向了西山,他急忙向猪舍走来,赵一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着为猪调配饲料。 “老赵哥,你看今天把你忙得不轻,我这里的事情将来可能会多起来,靠您老哥帮忙了!”天成打了饱嗝说道。 “兄弟说哪里话了,解放前俺给地主干长工,那时根本没有地位,到年底给的那点钱连个新年都过不好,现在新社会,兄弟对我这么好,我感谢还来不及,去年只是帮个忙,从来没有想过兄弟给钱,兄弟过节还想着我,这事让我感动得几天都没有睡好。” “您先忙着,今天村里我还有事情去处理!”天成说着掉头回了村里,赵一民看着天成有点摇晃的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哎!做啥事都不容易啊!” 离开猪圈的天成没有回家,而是到了书记穆相书家,他对这位书记是很敬重的,今天他的讲话如在耳畔:“国家改革开放的政策就是让大家富起来,大家如何致富?等是等不来的,只能让我们抓住机遇去干。”这话实在,如果不抓好不干,再好的机遇都会变成一阵风,从你身边刮过,没有任何痕迹,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他敲开穆书记的家门时,穆书记正坐在堂而皇之屋里喝茶,看到天成进来:“过来喝点茶,解解酒!” 天成听到穆相书的招呼,也没有再表示客气,直接进屋便坐在穆相书的对面说:“哥,在工作上你是我的领导,在生活上你是我尊重的大哥,今天你的讲话真的高屋建瓴,既有对当前政策的分析,又有对我工作的支持,让大家心服口服,不亏是我们村民敬重的好书记!” 天成这几句话听起来让人很是受用,穆相书面含微笑,没有接话而是将倒好的水递到他的跟前。 “在国家政策方面,我知道得多些,只是我没有把握好,利用好,这点我确实不如你,再过几年,我这书记也该让位了,你比我更合适!”穆相书的话显得很真诚。 “这说这哪里话,我仅仅做了一点点小事情,离您的要求还差得远,再说无论何时,您永远是我们小王庄村的好书记,永远是我们小王庄村受人尊敬的好书记!”天成说着喝了口水,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穆书记很支持自己的工作,并且很多时候也给自己展示的机会,从来没有过分地提出什么要求,也从来没有给自己使过任何的绊子,这让天成对这位老哥心存感激。 “当前,你做得很好,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穆相书目不转睛地盯着天成说。 “您说,当讲,您是哥哥,没有什么不当讲的!”天成觉得穆书记话里有话,于是顺水推舟地说。 “我真心希望您将事业做大,真要赚到钱,别忘了小王庄的大家伙,无论用哪种方式,都要对村民有所回报,只有这样,我们这些党员才能对得起我们的这个称呼,对得起我们现在位子!”穆相书思索了许久,并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只是觉得这天成也不是小气的人,从他过节前的举动来看,这小自己近二十岁的兄弟其实比自己脑袋灵活得多,对于政策的把握很有分寸,并且敢想敢干的精神,自己确实不如人家。 “那是,您放心,今天我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找您商量的,我当时盖猪圈为了响应国家号召,现在我多少有点收入,想的就多起来,节后我一直在盘算,成立了种猪场,我要进成我又要用一批钱,只是由于没有无息贷款,我这钱不好弄,于是我就在想,如果让村民的钱汇集起来投入我这种猪场,到年底大家分红,岂不是两其美?所以我这与你商量,看能不能以村的名义,入股我这种猪场,一来大家信任您,二来我这获得了资金,可以将种猪场做得大一点。”天成考虑了许久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你说的这个事,我还真没有考虑过,只是这办法不错,我考虑一下再说!”穆相书觉得事倒是好事,担心这事如果办砸了还不如不办,说这些话时着实留了一手,这事不仅是考虑,而是想去讨教一下在区里任领导的大哥,看是不是可行?大哥再过些日子就要退休了,先前不时对自己说,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与他商量,这涉及到小王庄千家万户利益的事情,他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这事情务必与大哥商量一下,让大哥给出出主意,所以才说了考虑一下的话来。 天成知道,眼前的这位穆书记一直行事稳重,这也是他德高望重的重要原因之一,无论是任何大是大非面前,他安如泰山,沉着冷静,不露声色,最后处理起事情来,都会游刃有余,让村人都很佩服。 “好,我听您的话!”天成又端起杯子,喝干了杯中的水,站起身来告辞。 穆相书欠了欠身说:“不送了,也不会让你等太久!“ 离开穆相书家,天成哼起了也不知是从哪个艺人那里学来的小调: 春风里来桃花红, 桃花下面有桃红, 桃红柳绿看鸳鸯, 家家户户挂灯笼…… 天成的小实在哼得不怎么样,迎面走来的一个小孩子刮着脸笑他,他看了看那孩子刮脸的动作,对之“嘿嘿”笑了一下,不再哼唱,快速向老穆家走去。 第40章 合议参股 天成到老穆家时,太阳已经落至西方的地平线,秀花与穆艳娘俩正在准备晚饭,看到天成这时候来家里,秀花走出厨房门与天成打招呼:“兄弟,这点来家里,我多做两个菜,让你们兄弟俩喝上两盅!” “嫂子客气了,我来找哥哥有点事情商量商量!”天成边说边往堂屋里走,屋里的老穆一听天成来了,忙站起身迎到门口:“又是什么风将你吹来了,听见你说有什么事来着?说!又有什么好事给我说!”老穆觉得这天成最近的事情确实多,真的猜不出他又能想出什么事来。 “来找你就是麻烦你,还能有什么好事!”天成觉得去年时,让老穆帮自己贷款的事还没有还清,当下如果再提什么钱的事,总觉得难以说得清,所以只能说成是麻烦别人的事,不方便说成什么好事。 “看,只要哥能帮的,说就行!”老穆回答得很干脆。 “这件事,又涉及到钱的事,所以说出来,怕你多想!”天成卖了个关子说道。 “什么钱不钱的,哥现在与去年比起来,好像是不差个三十五十的喽!你说,要多少?”老穆觉得自己不差个十元,天成今年的猪发财了,更不关个三十五十,只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才大方地说出来要多少都给的话。 天成听了老穆说的这些话,好似吃下了定心丸一样,无所顾忌地说:“我的猪场去年赚了些,但是我现在要做的不是单纯的养猪,是要养母猪,如果养母猪,不能只靠我现在养的两头大母猪,我要增加现有的母猪数量,你放心,我不是来借钱的,我是想让你入股我这种猪场,到年底,让你跟着分红,嫂子在那里做工的工钱另外再计算,你看可以吗?” “这事我还真的没有想过,再说了我那点钱,补贴家用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入你的股,有点少!”老穆迟疑地说。 “一分都不嫌少,只要你有这份心,就是给我的一分信任,将来分红的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天成说得好像看到自己拿着红利送到老穆的手边一样。 “天成老弟,我今年虽然收了些庄稼,卖了些钱,也不算多,看你说的,我就将今年的余钱部交给你,这也是哥对你的最起码的信任,你做的事,可从没有怀疑过,只是你让我拿很多也不现实。”老穆说得很是直接,一点不含有虚伪的成分。 “哥,你放心,我想这个办法之前也想了很多的办法,只是觉得哪个办法也不如这个更好,来得直接不说,关键是让大家伙跟着我也能赚些钱。为此,我专门去找了咱穆书记,并给他说了,让他想办法调动大伙儿参与,同时以村委的名义为大家担保,这样能让大家更相信钱拿出去,交给我天成,绝不会打水漂的!”天成说得有些激动,后来的几句话显然抬高了嗓门。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就是没有村里的保证,我也会入股你的种猪场!”老穆看着天成略有点发红的脸说道。 “看你们哥俩只顾说话了,我做好了一个菜,你们哥俩倒上点酒!”秀花说着收拾桌上书本,然后从抽屉里拿了两个三线的小酒杯,到屋外洗刷起来。 酒斟满时,天已暗下来,两人刚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天成手中的酒杯刚碰到嘴边,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俺大在这里吗?” 天成端酒的手停在半空中,这是儿子小键的声音,来叫自己回家吃饭。“嗯,在这里!”天成应了一声,一仰脖,三钱的小酒部倒入口中,头没有低,喉节一动,酒已下肚。 已经到堂屋门口的小键催促道:“我找你半个村子,幸亏碰到东子,不然真的不知去哪里找你了!”小键提到的东子就是天成来时的路上碰到他刮鼻子的小孩。 “小键,你也别回去了,在这里一起吃!”端着菜理屋的秀花招呼道。 “大娘,俺娘还在等我回去呢!”小键一边答应一边说。 “那你就回你娘说,我在你大爷这里吃饭了,晚上不回家吃了!快回去回个话,别让你娘担心我!”天成对着站在门口的儿子挥了挥手,做了回家复命的手势。 小键退了出来,对着厨房的秀花喊道:“大娘,我回家了,给我娘说俺大不回去了!”说完,一蹦一跳地出了老穆的家门。 老穆的酒店量有限,三钱的小酒盅,两杯下肚,脸变成了关公不说,连那脖子手臂都变得通红起来,所以天成知道他不能喝,也不劝,自己多喝了两盅,也不再倒,于是便开始吃饭,老穆家里的吃饭的一贯原则,是吃饭不说话,说话不吃饭,尽管天成在这里吃饭,除了老穆不时与天成偶尔说上几句外,其余的三个孩子与秀花都默默地扒拉自己碗里的饭菜。 吃完晚饭,天成与老穆又说了些闲话,乘着月色自行回家。 天成从穆相书家出来,这位穆书记就准备着去城里一趟,他要去找大哥,说说村里的事,让大哥指点迷津,他虽然明知让村民入股种猪场不是坏事,但这毕竟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并且由村委担保,这虽不是第一次,有上一次的无息贷款开了个头,可这次与上次不同,那是国家的银行,而当下却是个人,这件事情的尺度,着实把握不准,这天成的脑子够活,自己如果盲目跟风,出了问题还不是我来擦屁股么? 正月初十,是学校开学的日子,这天一大早,老穆就去了学校,回家吃早饭时,穆珍背起自己的书包正准备出发去滨湖中学,昨天就在老穆忙着与天成忙话种猪场的事情时,穆珍就已将秀花给自己准备的一套新的床上用品送到了张集村刘旭昶那里,新的学期里,他再也不用面对潮湿的环境,再也不用闻着刺鼻的气味而入睡了。 穆相书更是心焦,他明白,天成提出的事情不宜再拖,这事停下来,天成的种猪等不得,购买仔猪的客户等不得,从年轰轻时养成的雷厉风行的性格,促使他很早起来去了城里。 从家出发到县城,再从县城转车,到他哥哥所在的城市,足足用了一个上午,他本来想着打个电话,可又怕在电话上说不清楚,并且现在也是刚过年节的当口,去趟哥哥家,一来说说这个事,同时也看望一下在哥哥家过节的老母亲。 穆相书的哥哥叫穆相阳,解放前跟随部队南下打游击,后来入了党,提了干,解放后调到地方军分区工作,穆相书这几年,在很多大的事情上经常向哥哥讨教,凭着自己的认知与哥哥的教诲,做起村里的工作总会一凡风顺。 穆相书来到哥哥的家门时,正欲举手敲门,房门开了,两人同时一惊。 “你这是从家来的,看还提了这么多东西,也不打个电话,我好让人去接你!”开门的是他嫂子胡岩雪,嫂子看到他手里提的农产品,故意埋怨道。 “大嫂,这不临时确定来的,所以也没有通知您,刚过完节,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所以专程来看看您及母亲!”穆相书说得很随意。 “老二来了,快进来!”这是母亲的声音,穆相书急忙将提的东西放在了门旁。 嫂子顺口说道:“你们娘俩先聊着天,我出去一会,随便捎些菜回来。”说着便转身下了楼。 老穆知道,嫂子原来上班的时候,就是国营宾馆的经理,整天忙得顾不了家,好在现在退休了,上次听母亲说很多人还找她帮忙,所以这次看嫂子都大上午了还要出门也并不赏觉得奇怪。 哥哥住的是典型的三室一厅的楼房,一进门是一个小通道,通道旁开了两个门,一个是厕所,别一个是厨房,通道的尽头是小客厅,围绕客厅开了三个门,分别是三间卧室,一间是哥嫂的卧室,一间是母亲住着,还有一间是留给不常回家的侄女临时住房,侄女不在时,这间房便是哥哥的书房。 随着门响处,就听到嫂子“噔噔噔”的下楼梯的声音,穆相书两步通过小通道,看到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那是一台黑白天的国产电视机,早已成了古董级的了,由于哥嫂忙于工作,家里没有什么人,穆相书几次提出来让哥哥买台新的电视,哥哥总是说有个电视看着,比没有的强多了,所以依旧没有换新的。 “娘,我哥呢?”穆相书觉得只有与母亲的交流才是最畅快的,从来不用拐弯抹角,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 “大早上有人找他,估计也快回来了!”母亲答道。 穆相书坐到母亲的旁边,从沙发前的餐桌上拿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你来有什么事吗?”母亲关切地问。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过完年,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想您了,来看看您!”穆相书显出些天真说道。 在八十岁的老母亲面前,正如母亲常念叨的一句话:“儿子就是儿子,再大在娘面前也是个孩子!” 穆相书一直以来,非常认可母亲的话,她老人家不容易,当年自己父亲去世早,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妇女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何等的艰难,母亲就是靠着自己柔弱的身体来撑起这个家,让哥俩在村里的学校上学识字,直到后来哥哥成人参军,自己入党成了村里的村官,这些都来自于母亲那钢毅与坚强。 母子二人没有言语,老太太被电视剧的情节所吸引,穆相书也陪着看电视,脑子里却想着哥哥何时才能回来? 门“吱扭”一声开了,嫂子回来了,手里提着几样买来的青菜,还有一袋用荷叶包的熟肉。 “我哥还没有回来!”穆相书边迎上去接过嫂子手中的菜边说道。 “这点也快回来了,咱们先做饭,做好时,他也该回来了!”嫂子边说边扶墙换着拖鞋。 正如胡岩雪说的,饭菜已经做得差不多时,穆相阳回来了。 穆相书急不可待地对刚进门穆相阳说:“哥,我找您真有点事商量商量。” 穆相阳有点吃惊,以自己对弟弟的了解,遇到任何事情也没有这么急切,看来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没有外人,你说!”穆相阳依然是那样沉着冷静。 穆相书将来时天成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补充道:“这件事情涉及到村人的利益,又涉及到集体与个人的利益,这真的不敢下决定,这么多年来,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你给我出主意,吃定心丸,我还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少错误,现在正在改革的当口,农村的变化这么大,我就更不敢妄下决定,正如你说的在大事面前,多向你讨教,所以这不请给我指点一下。” “当下国家提出了围绕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口号,所谓的经济建设,说得白话一点就是让人民富起来,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确实有点难,村里搞村民入股的种猪场,这是好事情,是抓机遇,抢时间,搞大事的好兆头,这也是为民谋福利的好机会,这事当支持,至于说村里担保,只是让百姓相信,这拿出去的钱不会收不回来,只是保证让大家见利,所以回去跟标里人讲清楚当前的政策,要重点讲,改革就是让大家共同致富,这两年联产承包责任制让农民尝到了甜头,干劲也足了,但是有句俗话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农业是基础,真正能让农民富起来的是商业,是引导农民搞的副业!现在大会小会上,五次三番地提到认清形势,转变思想,这时原形势就是国家的政策,这里的思想首先是领导者的思想,再次是个人的思想,领导思想转变了,才能引导大家转变思想,你的思想转变了,村民的思想才会转变,现在村里的天成思想转变了,你还滞后,那怎么行,所以你也要积极作为,一定要力支持,并且能做到能让村民跟着你们也转变了,这样才能真正带领大家致富!”穆相阳不亏是军区的领导,学习政策,用活政策,对政策的理解认知的程度显然远远高于自己的弟弟。 穆相阳说的这套话,穆相书听得如痴如醉。穆相书从哥哥的话语中,听出了国家政策的中心就是带领大家致富,自己显然已经有点落后了,虽然这一年来自己嘴上也讲带大家致富的话,但是终究没有哥哥理解得更透彻。 还没有等穆相书回句话,被胡岩雪就那句“拿碗筷,准备上菜吃饭”的招呼所打断。 穆相书吃饭的当儿,对哥哥穆相阳道:“我原来也这么讲,但是心里也没有个调,只知道人家咋做咱咋做,没有想这么多,现在看来我真有点落伍了!” “不是你落伍,而是你思想还没有放开,这要个过程,过程越短,你抓好用好政策的速度越快!”穆相阳的解释显然很有作用。 穆相书一直以来就对哥哥很崇敬,在年龄上是哥哥,在生活上是老师,在组织管理上可称得上是直接的领导,很多的政策,他从哥哥的口中得到证实时才知道如何去做,这是他一生的信守,正是如此,他才能把握好自己,做到不犯错误。 穆相书从哥哥那里回到家时,太阳已经下山,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天空,着急的星星开始闪烁着眼睛般,率先点亮人们行进的方向,稍微在家歇息了一下,他就踱步去了天成家里,从猪圈回来准备吃晚饭的天成一看到书记来自己家,心头就是一阵高兴。 “哥哥还没有吃饭?”天成招呼完,对妻子任莲英说:“再炒两个菜,让咱哥在这里喝点!” “不用忙,我现在与以前不一样,晚上一般不吃饭的!”穆相书说着进了屋里。 “您看这正是吃饭的时候,就不用客气了,一会让你弟妹去给嫂子说声就是。”天成说得很诚实。 “我来这里不是喝酒的,我是想与你商量你提出的那个村里担保入股种猪场的事!”穆相书单刀直入正题。 “您这么快想好了?”天成显得有点吃惊。 “想好了,就按你说的办,至于每家入多少,咱也不好定,就如同去年的无息贷款一样,各家随便,你看如何?”穆相书觉得不可能按照一个标准搞一刀切,毕竟不是上级统一要求的。 “行,这个事有没有必要开个支部会讨论一下?”天成试探地问,按照这位书记的做事风格,大小问题都交到党员会上讨论决定,这次也不可能例外。 “这事是村民与你个人的事,村里担保也不那么做,村里派人证明入股时间与数额,并在你这里留个底,到时候作为分红的依据就成。至于党员会,就不专门召开了,下次开时专门说说这事就行!”穆相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显然对于天成的想法也并不奇怪,又接着说道:”这事关乎村人的利益,如何发动才能更有效,要不明天召开个村会议,听听大家的意见。”穆相书的话,立即引起天成的共鸣。 “行,明天正好大家也没有什么事,晚上借月亮这天灯,正是开会的好时候。”天成笑着说。 这么多年来,按照村的习惯,村里召开体会一般在晚上,晚上大家不占用劳动时间不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如果没有什么事,大家都喜欢晚上走出来互相串门,说东道西地闲扯。这时候开会好聚不说,大家还都能畅所欲言地说道说道。 穆相书与天成合计完,穆相书最后安排天成明天先与村里的几个党员通通气,同时通知大家明天晚上在东晒场里开村民会。 第41章 月下协商 正月十二的月亮,等不及太阳落山,便早早登场,等待夜幕的拉开。 小王庄的人们也提前知道,今天村里商量的事情涉及大家的利益,这是自那次联产承包承任制以来第二次召开这样的村民会了,大家早早吃完晚饭,三三两两来到晒场里等着,来得早的,几个人找个柴禾垛坐下来,背倚着柴垛,双手一抄,抱在胸前,开始谈笑着节日的见闻,东庄谁家相亲没有成,西庄林家最近一百余岁的老太太驾鹤西去,孙家生了孙子,钱家添了娃,反正只要是在公众面前能说得出口的事情,都会摆到大家的面前议论一番。 此时晒场上的空地,永远是孩子们的天堂,他们在那里叽叽喳喳争论着,做着不知传了几代人的简易游戏。 正在人声鼎沸之时,眼尖的率先叫嚷起来:“马老四来了,让他给大家讲个故事!” 听到这叫嚷声,谈天说地的大人们立即安静下来,月光下,大家看到一个身影,中等身材,微有点胖,踱着方步,慢慢地向大家走来,这马老四是马三爷的侄子,早年跟着马三爷读过几本书,所以肚子里还有点儿墨水,只要村里人聚在一起,有他在的地方,只要听到他那诙谐幽默的故事立即让人来精神。 马老四听到人群中叫他,他觉得脸上无上荣光,在这小王庄,只有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来了就讲一个嘛!”离马老四站的地方不远的柴垛旁发出来的。 “讲一个就讲一个!”马老三也不客气,直接应声道。 “话说森林里有许许多的动物,大的有森林之王老虎,还有稳重得让老虎生畏的大象。”刚说到这里,刚才还在叫嚷的孩子们听到老虎、大象,立即也来了兴趣,做游戏的也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细听马老四下面的故事。 “除了老虎大象,你们还知道有哪些动物?”马老四卖起关子来。 又一柴垛旁叫嚷道:“多了,狼、狮子、黑瞎子、兔子、猴子、野马……” 这声音弱了下去,随口说了几个便一时语塞了。 “还有老鹰、猫头鹰、麻雀、百翎、喜雀、乌鸦,还有……”这是孩子的声音。 “一定还有蚊子!”这话逗笑了大家。 “这大冬天能想到蚊子的实在是高人,今天我要讲的不是你们说的立即可以想到的动物,我要讲的是类似于高人提到小动物,也容易让人想不起来,不起眼的小动物。”马老四稍停了一下,引得大家的思维都在猜测下面要讲的是哪个小动物,与蚊子差不多大的小动物。 “就是我们夏天脚下常踩的——蚂蚁。” “蚂蚁,还能有什么事可以讲?”又一柴垛方向传来问话声。 “可别小瞧这蚂蚁,我们都知道,这蚂蚁虽小,却能力举大于其自身体重几倍的重量,你能举起来吗?”马老四又提出了问题,这问题没有人回答,大家也无从回答,没有人能举起大于自己体重几倍的东西。 “蚂蚁在远古时候,并不象现在这样生存,他们都是一个个体独立过着悠闲的生活,因为他们自认为自己是大力士,没有哪个动物敌得过他的这个搬运东西的能力。在森林王国里举行举重比赛中,他成了永久的冠军之王。就是这样,蚂蚁对自己的能力很骄傲,觉得自己永远是森林中的大力神,正是这种能力,让他们独个生存在森林中,那时的蚂蚁不似现在我们看到的群体生活,群体觅食,群体往窝里拖食物,而是像老虎一样,独自觅食。,终于有一天,一只蚂蚁在觅食中碰到一只大蚂蚱,这只蚂蚱对于蚂蚁来说,那可是个庞然大物,他爬上蚂蚱的尸体,转了几圈,还是无法挪移这个庞然大物,正当这蚂蚁愁眉不展的时候,从另一个方向又来了一只蚂蚁,于是这只蚂蚁也与上一只蚂蚁一样,也想挪移这只死了蚂蚱,两只蚂蚁在蚂蚱身上爬来爬去,后来就碰了头,互相打了招呼,想着齐心协力移动这只庞然大物,蚂蚱依然纹丝不动,随着时间的推移,蚂蚁越聚越多,十来只蚂蚁来了,他们互相碰头,最后商定齐用力,将蚂蚱拖到一个地方藏匿起来,然后大家慢慢享用,这十几只蚂蚁齐用力,终于很顺利地拖到一个隐蔽的树洞里,然后他们商定每天共享这庞然大物,于是蚂蚁的群居就开始了,并且彼此间有了分工,很多一只蚂蚁完不成的任务,常常唤来更多的蚂蚁帮忙完成,据说,这蚂蚁的群居就是为了更好地生活而挤在了一起。” 马老四停下来时,晒场里的人又多了起来,最初听故事的人显然听他这故事觉得很无聊,就大声地说道:“这故事太简单,也太没趣,讲个有意思的!” “不用了,这个故事虽然不生动,但是却告诉我们一个事理,就是集中村人的力量,才能办点大事。”新来的人群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村支部书记穆相书在说话。 大家默不作声,穆相书接着说:“今天我们开村委会,大家来时可能都知道是什么事?天成办的种猪场挂牌了,这是咱们村的骄傲,但是当下由于资金少,想办大碰到了难度,他找我商量,想让大家投点钱,然后参与种猪场的分红,如果大家投资有点不放心的话,村里为大家做保人,大家议议可行吗?” 穆相书停了下来,人们也不有言语,整个晒场上除了银色的月光,就是大家的喘息声,好像都在等着人站出来第一个发言。 “我的想法很简单,大家知道,我养猪没有多长时间,前后算起来也就七个月的时间,但是我赚了点钱,这些钱我不会忘了大家给我的帮助,春节时我给在猪场出力的人每人一个红包,多少都是心意,这个事情让我有了更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发展得更大一点,让大家都能跟着种猪场获得利益,大家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还有村委呢!”天成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表明自己的想法。 “我愿意投!我相信天成叔的种猪场指定能让大家分到利!”说话的是节前拿到天成红包的明德,他不是天成的本家,按世代沿袭来的叫法,叫天成叔。 “我虽然没有几个钱,但是天成的想法,是让咱好,我也没意见,多少都要投点!”有个人影从柴垛旁站了起来说道。 大家虽然看不清楚面目,但从身形与脸形上知道,这是马春吾,这人曾经因为小事与天成红过脸,现在居然也站在天成的思路上说话,知道这事的人都有点疑惑起来。看来好事情就是好事情,不计前嫌了! “蚂蚁都知道集中大家的力量办大事,我们也是一样,天成的这个伙,俺也入定了!”表态的这人是村里有名的二愣子穆方。 “好事倒是好事,只是当下是非入可还是自愿的啊?”提问的是位妇女,村里人称“快嘴二嫂”的方玉霞,她娘家离此地较远,家里生活拮据才嫁到这里来的,平时说话总是比别人快得多,再加上又是外地人,刚来时,大家听她说话,常常听不很明白,于是有人就给他起了这外号。 “这事不是强迫的,自愿的,愿意入多少都行,不入也不强求的。”天成接口道。 “那就好!”“快嘴二嫂”的话好像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共鸣,他们觉得这猪场今年赚钱,也不保证明年就能赚钱,毕竟大家都养过猪,也曾吃过这方面的亏,这部分人是怕赔了到时候投入的钱也难开口再要。 其实天成也明白,大家的难处不是一处,家里拿不出钱的有,有点钱准备给孩子盖房结婚的有,有舍不得拿出来入伙的也有,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存在,在这个事情上不可强求! 老穆远远地蹲在一个小树旁,他也觉得天成的好心,大家不一定理解,听到刚才大家的发言,他觉得绝大多数人还是很积极的,自己家里现在也拿不出多少,老同学为大家做好事,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支持,再说天成单独找他时,也表示天成对自己的信任。他几次想说两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这话不用多说,再者大家都知道他与天成的关系,说出来免得让大家误解。 穆相书听着大家的表态发言,一直没有言语,他只盼着大家能多入点,支持这件事,如果干起来对于村民有好处,对于村里下步的工作也有很大的好处。直到大家没有言语,好似等着这位沉稳的书记作最后发言了,穆相书才咳了一声,缓缓地说:“大家说了很多,我也不宜再多说,如果有愿意投点钱的,明天可以到村委登记交钱,多少都可以,刚才有人提到入二百斤小麦的,我看就免了,如果真想入,先将小麦换成钱再入,免得弄出笑话来!今天就开到这里!” 穆相书的话也算总结式的发言,他一直是这样,虽然话不多,但是总是将事情说得够清楚明白,让人没有什么疑问。 村民会议结束了,月亮显得更亮了,大人们陆续离开晒场,回了家,只留下一些好玩的孩子们在那里玩起了捉迷藏。 第42章 少年烦恼 在天成的精心策划下,小王庄村入股种猪场的进度很快,仅三天时间,全村除了两家特殊贫困的没有投资外,其余的按照户主全部入了股,少则百元,多则千元,天成汇总结果显示,总计收到村民投资款一万两千元,这些款项解决了种猪场的资金困扰,按照天成的预算,除了种猪场进种猪的款项,全年的饲料都不成问题。 时值暮春,天成的第一批仔猪很快销售出去,受春节猪肉价格的影响,仔猪价格是去年同期的两倍还多,但是依然供不应求,天成的联产种猪场迎来了第一桶金。 天成繁忙的程度也不断增加,每天早出晚归,在村里人眼中,天成真的是村里第一忙人。 孟夏的早晨,太阳公公总是来得那么早,天成像往常一样,赶在太阳公公露脸之前就推出他那辆前些日子刚买的摩托车,车速虽然有点快,但是早上的暖风吹到脸上,感到无比惬意,行至张集村后,突然两个孩子的身影跃入他的视线,从背影看,左边的是个男孩,右边的是女孩,对于这么早出现在路边的两个孩子,他本身就感到有点惊奇,再加上又是性别上差异,好奇心让他放慢了速度,显然,两个孩子并未注意到他的到来,依然手拉着手并排走着,他超过了两个孩子,从观后镜中,他注意到男孩熟悉的脸庞:“这不是老穆家的穆珍吗?”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他在……”他不敢多想,怕惊动了路边的两个孩子,他稍微加速,没有回头。 “这么早,两个孩子来这路边有什么事,并且还手拉手,莫非,莫非在玩早恋?”骑行过去的天成只是暗暗猜测,没有再往下想,他担心如果让老穆知道了,老穆的火爆脾气上来,这又是一场不小的“战争”。 天成没有看错,也没有猜错,路边他看到的男孩就是穆珍,这女孩却大有来头,这女孩恰是张功运的外甥女吴小娟,由于父母离异,现就住在张功运家,现在与穆珍读同一年级,却不在同一个班,他们俩人是在晚上回村的路上认识的,吴小娟每天放学后跟着其表弟张然一起回家,虽然仅是几百米的那段路,但是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刘旭昶与穆珍的陪伴,时日一第,吴小娟知道穆珍在班里的成绩非常优秀,便时不时在路上与穆珍讨论些学习上的问题,一来二去,吴小娟对穆珍有了好感,于是晚上回去的路上给穆珍写了张纸条。 穆珍回到住处偷偷拆开一看:“明天早上太阳出来之前村后的大柳树下见。” 看过纸条的穆珍当时有点惊慌:“为什么非得明天早上,太阳不出来之前呢?” 穆珍没有敢对刘旭昶说,躺在床上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吴小娟的那圆润的脸庞不时跃入自己的脑海,圆圆的两个大眼微笑时好似会说话般,特别动人,穆珍对她也有好感,但是还没有迷恋过什么,穆珍与张然一样,只是将她当成小姐姐一样看待,明天一大早约我去柳树下,难道她有意…… 穆珍想到红娘与张生的那段初见,比起他们来,自己毕竟才十四岁,小娟比自己顶多大一岁,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穆珍思前想后,突然觉得小娟的可爱之处来,她活泼,本来在教室,男女孩之间一般是互不交流的,而在回家的这段路上,小娟与大家好像并没有什么隔陔,彼此像是老朋友一样,无所顾忌,有时还不时地打一捶撩一把,搞得大家的关系都比较容洽,也许正是这样的举动,让小娟有了想法。 其实当晚的小娟也如同穆珍一样,坐在床边想着心事,她想到穆珍的优秀,她想到自己的不幸,爹妈离婚了,又都各自组成了新家,自己孤苦伶仃住在舅舅家,无依无靠,如果找到穆珍这么优秀的人,自己一生也算有了依靠。 显然家庭的悲剧让小娟的心理过早成熟起来。 两个刚刚脱去稚气的孩子就这么在各自的空间中折磨着自己。 穆珍不停地督促自己睡觉,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然而有心事的人与没有心事的人睡眠是不同的,天还有点黑,也不知睡了几个小时的穆珍醒来了,他偷偷地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地拉开门,站在院子里伸了伸胳膊,他还在想着村后的那棵大柳树,那是张集村人的荣耀,那棵柳树在这一片土地上真的有些名气,都说很有灵气,当年种了好多株这样的柳树,但是其他的都没有这株长得快,也不知长了多少年,现在三个成年人都搂不过来,树冠大得可以盖住几米远,有信神的人还在一些树杈上系起了红绳,更加让这株柳树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穆珍站在那里发起了呆,去见小娟做什么,她会说些什么呢?他猜不透,他也不想这么早去会她,但是他还不想让其失望,怕因此伤害到她。穆珍狠了狠心,转身出了胡同,像做贼似的走在大路上。 黎明来临时,就似人拉开窗帘来得那么快,刚才还看着黑暗一片,那窗帘一拉,突然眼前就亮了起来,穆珍还没有到大柳树下,东方便露出微红,老远就看到树下有个柔弱的身影,穆珍有点好奇,小娟几点就起来,这么早就等在这里。 穆珍快走了几步来到小娟面前,小娟握住穆珍的手:“你来得这么晚啊?”言语里略有点责怪。 “我好歹来了,我一夜都没有睡好!”穆珍两手交替揉搓着,有点不自然起来。 “我对你好,你会感觉到?”小娟轻声问。 “大家都是好朋友,我也对你好!”穆珍不知如何回答她,只能接着她的话回答。 “我就是想让你对我好!”小娟的话语中突然露出撒娇的成分,让穆珍不知所措。 “这,这,这不太合适!”穆珍有点结巴地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都是中学生了,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小娟的话语中暗含着肯定。“只要你同意,我们就是最要好的朋友!” “这,这,还没有想过!”穆珍依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言语中躲闪着,脸上有点发热起来。 小娟看着穆珍憋得脸通红的样子,突然觉得穆珍更加可爱了,上去拉住穆珍的手:“不用你想,只要你做我最好的朋友就行!” 穆珍没有抽手,碰到小娟握住的手,感到有触电的感觉,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种什么力量,阻止他缩回握住的那只手。 小娟拉住穆珍的手,停了一会儿,看着穆珍涨红的脸:“你还害羞么?” 穆珍摇了摇头,上中学这几年来,还是第一次让异性朋友这样握住自己,他真的手足无措,想挣脱,又感觉到不一样的温暖,那是一种涌上心头的甘甜,那是一种情意绵绵的含情脉脉,他有点陶醉了,此时让他进入了幻境,他突然觉得自己飘了起来。穆珍抬头看了看大柳树那茂密的树冠,突然一个激灵,急忙抽回了手,他好像看到牛郎织女的神话里的柳树,他觉得空中有双眼睛凝视着他们。 “你怕么?”小娟歪头盯着穆珍问道。 “有点怕!”穆珍小声回答。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小娟笑了起来,虽然笑声不大,却让穆珍放松了许多。 穆珍这才仔细看到小娟的脸,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带有感情去凝视一个女孩子的脸,刚才笑意未消,依然挂在脸上,好像对自己传递着刚才的表达。 穆珍不知道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知道,小娟真的喜欢他,但是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呢? 小娟好像看到了穆珍的心思,再次拉住穆珍的手:“别傻站着,咱俩走走,以后我是你最最要好的朋友,你要记住!”说完,拉着穆珍沿着路边向前走去。 正在拉手散步于路边之时,恰被天成撞个正着。 第43章 感情升级 对于两个手牵手的孩子来说,时间过得很快,太阳公公跳出被窝,红着脸爬到了东山的山头上,穆珍觉得时间已不早,对一直握着他手的小娟说道:“我们该回去了,一会还要去学校呢!” 小娟知道,再停一会,村里的起来的人多起来,怕有人见了说闲话,于是两人分手,各自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穆珍回到住处,站在房前的大榆树下,踌躇了几分钟,才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房门,刘旭昶还在熟睡,他看了看桌上的闹钟,时针还没有划过六点,穆珍站在桌前,拉开了灯,想着刚才的情景,心跳加速了不少,同时感到脸上有点发热。他看着闹钟的表盘,听着秒针的滴嗒声,每一声都似敲在自己的心上似的,引起共振与共鸣,他说不清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却十分清楚,恰如歌德笔下的少年维特一样,就此开启了自己心灵的那扇窗。 闹钟的秒针的滴嗒声突然被一阵响亮清脆的闹铃声所取代,穆珍的思绪收了回来,他看了看床上的刘旭昶,恰好与翻身刚睁开惺忪睡眼的刘旭昶眼神撞在一起,他急忙扭头收了回来。 刘旭昶揉了揉眼睛,好似有点吃惊地问:“你怎么起这么早?” “醒了睡不着,就起来了!”穆珍听他这么问,猜想刘旭昶并不知道自己出去又回来的事情,他没有说也并不想说,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毕竟还不是什么可以见阳光的事情,显得很自然的回答也并没有丝毫引起刘旭昶的猜疑。 “晚上我睡得很好,刚才还做了梦,梦见我们一起去运河边,站在岸上去看南阳湖的荷花,如果不是这铃声,说不定我们吃上莲蓬了!”刘旭昶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看把你美的!”穆珍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看口水都流出来了!” 刘旭昶真的拿手擦了擦嘴角:“没有吃到,哪里有口水?” 这举动把穆珍逗笑了:“说这,还真的想吃莲蓬了!” “再过些天,我们可以去南阳湖看看,荷花开了吗?我姨就在湖里,她家里有船,到时可以拉我们一起去看,你去不?”刘旭昶一脸的真诚。 “到时候再说!”穆珍这句话是行还是不行,让刘旭昶猜不透,但大家的爱玩的心还是有的。 “起床,快点起床,我们该去学校了,不能再耽搁了!”穆珍有点急切的语气说。 夏天的衣服少,穿起来也十分方便,穆珍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刚才还躺着的刘旭昶已经穿好衣服站在了穆珍的面前。 来到学校的穆珍随着队伍到操场出操时,眼睛不时地往紧邻的二班队伍中寻望,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这背影正是早上拉着自己手让自己做她最好朋友的吴小娟,吴小娟却没有像他一样找寻他,而是装得若无其事,并没有投来多少关注他的目光,穆珍突然觉得有点失落,难道她忘了早上自己说过的话了么?穆珍内心不时提出疑问。 坐在课堂上的穆珍从没有过的发呆,他看着窗外的树叶,好像看到张集村后的大柳树,好像看到树下有两个身影在晃动,同学们在晨读,他没有心思读,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此时的心情是沉寂的,外界的任何声音都干扰不到他,难道自己着了什么魔吗?穆珍自问着。他低头看书时,书上的字变得模糊了,他脑子里想的,眼睛能看到的,几乎全变成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小娟。 穆珍魂不守舍地度过了一天,这一天,他的课堂变得非常漫长,他对讲台上老师说的什么记不上半句,脑子里全被小娟的神情充满了,他在纸上偷偷写了无数遍“小娟”两个字,又反复在脑海中过滤早晨看到她的笑容,他盼望天黑得快点,盼望灯课下得再早些,他恨不得立即就可以再与往常一样,走在回住处的大路上,以便看到他希望看到的小娟。 当晚上的灯课结束的铃声响起时,他叫上刘旭昶一起回去时,他才知道晚上小娟没有来,穆珍失落极了,想见的欲望更急切起来。他真的找不回昨日的自己来,他早恋了。 第44章 夜的煎熬 回到住处的穆珍不愿意说话,刘旭昶看他有些呆滞的神情:“你感冒了吗?” “没有。”穆珍有点无精打采地说。 “那就是困了!”刘旭昶说着脱鞋上了床。 穆珍站在床前看了一会,略加思索地说:“你先睡,我到外面站一会!”说完走拉门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穆珍,对着天上的星星发起呆来。 在穆珍的眼里,天上闪烁的星星只是银河系里的一分子,宇宙的包容更大,更广阔,然而就是这无限的空间也容不下人思想的大脑,人的大脑对空间的思索更是没有穷尽的,就是这广大阔无垠的思绪里,穆珍却在刻意查找那两颗星,一颗是牛郎星,另一颗是织女星,幼年时就听老年人说,每年的七月初七,人世间是看不到麻雀的,据说全上天去搭建雀桥,这天夜里,牛郎织女在雀桥上相会,如果坐在葡萄架下,能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呢!这故事说得很玄乎,没有人真的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但就是这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却在人间传播开来,并且传播那么久,显然,自古以来,人们对于爱情的憧憬与向往,都是值得歌唱与怀念的。爱情是一根纽带,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连在了一起,难以分开;爱情是一根绳子,将两个不同的个体牢牢地捆绑在一起,无法割舍;爱情是一堆火,将两个人溶化成水,融合在一起,并且产生新的个体。爱情这东西,说不清,理还乱,在你不经意时,在你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时,突然在你不知所措时降临到你身边,这不是神话,这也不是传说,而是实实在在地在身边发生着。 自古以来,人们对爱情就注入了诗情画意,古往今来,几多文人骚客,不惜笔墨,浓妆重彩于爱情的画卷里,爱情究竟是什么,难以说得清,但是爱情的力量之大,世间却无以匹敌。爱情来临时,没有人能挡住这股洪流,山川可为之动容,河流可为之倾诉,还有什么可以阻挡得了人与人之间的爱? 天上的那些亮闪闪的星星,不时地向仰头的穆珍挤着眼睛,有人说星星可以点亮心中的明灯,可穆珍眼中的星星却没有做到,穆珍的心里没有一丝光亮,他不知如何面对眼下突如其来的爱,却又被这爱紧紧包裹。穆珍曾对书中描写的爱情故事怀疑过,对于深夜跨过荆棘林的包法利夫人,他真的不敢相信,爱之神竟有如此伟力?少年维特竟然为了对一个少妇的爱而甘于失去生命,简直是疯了,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可爱悄然来到一个少年身边时,才发现,人世间的爱情力量之伟大,可让日月无光,可让时光停滞。 从心里说,穆珍喜欢这位大眼睛的小姐姐,可在她未表示之前,从未想到过发展到爱。正如小娟说的,做最要好的朋友,只停留在最好的朋友层面,这样最好,偏偏自己不那么想,昨晚上的失眠与今天白天的失落,都足以说明她已扎根于自己的心里,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应当如何处理? 穆珍真的想立即站在小娟面前,对小娟勇敢地说“不”,他想冲破这力量,体现出自己的伟大来,可他做不到,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充满了小娟的身影,难以抹去。虽然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这期间小娟的举手投足,却让他回味起来总感到幸福充满全身。 穆珍想到这里,突然长叹了一声,他对着天上的星星做了个挥手的动作,好像在对它们说:“星星啊,你懂人世间的爱情么?” 穆珍定了定神,又仔细着审视着那两颗闪亮的牛郎与织女星,这两颗星永远没有碰头的时候,可却让人们赋予了那么多的情思与向往,抬头看天,可见牛郎织女在,低头看地,山泊与英台感知,爱情让仙宁做人,爱情让人肯舍身,这些让穆珍难以说清,成年人都不能理清,何况是一个小小少年呢? 站在院里穆珍突然听到一声狗叫声,立即将思绪拉了回来,转身进了屋里,床上的旭昶已经进入梦乡,穆珍看着熟睡中的刘旭昶,穆珍摇了摇头,退下鞋子,坐到了床沿上,他依然没有丝毫困意,他知道,自己面临的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与穆珍一样,坐在灯下的小娟同意发着呆。 小娟的想法并不如穆珍那样丰富,她晚上没有去学校,并不是有意躲避穆珍,而是今天突然感到身体不适,肚子有点疼,她知道,这是自己生理周期的前兆,借这个机会,她想好好休息一晚,然而躺在床上的她,只要一闭上眼睛,面前却好像站着一个,几个,几十个一样的穆珍,她着了魔般,在眼前晃来晃去。 对于穆珍的倾慕,已不是朝夕之举,穆珍的谈吐风趣,他忘不了穆珍讲的那个真实的故事。 在湖里小岛渔村有一个很倔强的男人,每天吃饭时总是坐在地锅台前,家里不论是哪个去盛饭,他总爱斜起眼瞪上两眼,农忙前,家里买了一头断了牛角的老牛,好不容易用船拉到小岛上来,拉到岛上的牛很老实,头也不转动一下,这人很纳闷,好好伺候着,喂了两天,想拉着这头牛下地干活,这牛却死活不动,让这位本来倔强的男人来了脾气,抓住牛角想往前拽,没有想到,被牛狠狠地顶了回来,将他顶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村里有人认识这头牛,跟他说,这牛就是个倔脾气,为了能卖出去,故意将牛脖子打得不能转头,所以才老实了两天,现在竟然找到了同脾气的主人,引得全村人成了美谈。故事很真实,却寓意深刻,做人不能做得像那倔牛一样,否则挨撞的是自己。 穆珍在学习的聪明更是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些对自己来说枯燥无味的数学习题,在穆珍手里简直就是如同故事般,顺手拈来,得心应手。特别听张然提到穆珍的作文,总是让老师当范文来读的事,令自己总想拿来读一读。 早上的表白,小娟心里如释重负般的轻松,白天的课堂上,她比以前任何一天都听得认真,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她要以实际行动,让自己优秀起来,不能让穆珍失望,只有自己的优秀,才能换来穆珍的心。 小娟难以入睡,坐了起来,拿起桌上的一本书,那不是学习的课本,而是一本琼瑶的《窗外》,她被中的主人公所吸引,爱情的甜蜜正震荡着一个情窦初开少女的心。 透过窗子,小娟看到的是黑暗,但从那窗子的玻璃中,又好似看到一个身影正向其走来,那不正是穆珍么?瓜子脸,小眼睛,然却充满着聪惠与睿智。 小娟无丝毫睡意,身体的疼痛也顿然失去,她眼前的与她思索的,正带她走进另一个空间,那里充满了欢乐,充满了无限的爱…… 第45章 剑走偏锋 经过一夜的思索,穆珍很早就起了床,蹑手蹑脚地又跑出去,来到那棵村头的大柳树下,尽管知道来这里也只是他一个人,但是却迷恋那天小娟拉着他的手的那些表白,他重温那天的情景,想找回两人相见时的点滴。 站在大柳树下的穆珍抚摸着柳树皮,心里有说不出的温暖,他眼睛注视着小娟来的方向,幻想小娟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次不是小娟的表白,是他要向小娟表白自己的思念与不安。 “昨晚没有上课的她是不是生自己的气呢?”穆珍想到昨天虽然没有上好课,但也没有胆量单独去找她,更没有勇气给她写纸条,现在突然后悔起来,昨天早上的表白,自己为何那么傻,没有说句让小娟动心的话语,他埋怨起自己的嘴笨来。 站了许久的穆珍看着东方再露鱼肚白时,他心有依恋地踱回住处,回到住处的时候,刘旭昶已经醒了,看到回来的穆珍,显得有点惊讶:“我醒来去解首,没有看到你,这会子你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只是出去走走,锻炼一下!”穆珍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答,毕竟是孩子,刘旭昶也没有任何怀疑。 “还能再睡会儿!”刘旭昶说着,又侧身闭上了眼睛。 穆珍站在床前,看着刘旭昶的后背,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然后脱了鞋子上床躺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熟睡中的穆珍听到刘旭昶叫他:“快,快起床,今天晚了,我刚才醒来时以为你不会睡了,所以将定的闹铃关上了!” 穆珍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跌蹬上鞋子,就往外跑。 两个人气喘吁吁跑到学校时,学校的晨读课快结束了,恰好碰到班主任张老师从教室里出来,立即叫住了他们俩:“你们俩怎么才来?” 张老师平时总是阴着脸,没有笑容,此时的问话,让两个人卡住了,一句话也不想解释,对于此次的迟到,两人心里都知道路有过错,但是这过错又怎么向老师解释呢? 正僵持间,突然有一个声音:“张老师,校长让我来叫你去他办公室呢!” 这声音恰是教导主任刘主任,穆珍看到刘主任,心里一沉,这一年来,他的表现深得刘主任的认可,并且新学期以来,刘主任还找他谈过一次心呢!穆珍觉得很是不好意思,假如让刘主任知道自己迟到,真的不知下次谈话时该如何说才好。 张老师低声说道:“进教室,以后不准无故迟到了!” 坐在教室里的穆珍,也没有心思再看课本了,心里反复思索今天的迟到,归根到底是自己心里窝着个鬼,如果没有这鬼,怎么会那么早起来,又怎么会一觉睡得醒不来呢?穆珍回头偷偷瞧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张然,张然似乎并没有看到他的眼光,依然认真读着什么,坐在其身旁的刘旭昶倒是尴尬地笑了笑。 穆珍突然明白了似的,将书摆到面前,大声朗读起来。 早上的课程,让穆珍的心收了回来,也许他更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小小年纪,就迷恋一个女孩,耽误的不仅仅是一个晨读,更重要的耽误还在后面呢? 穆珍相对理智了许多,从心里想着将与小娟的事情暂时搁置起来,小娟的表白也许仅仅是一时冲动,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何必停留在一句甜言蜜语上呢?他想起了那本《聊斋志异》中鬼故事中的王生,就是受女鬼迷惑而中其计,差点丢了性命,自己还是小孩子,岂与王生何异呢?穆珍的思绪打开来,便觉得轻松了许多,思想上也没有了什么压力,反而觉得这件事情让其顺其自然地过去,不再做任何理会反倒更好。 世间的奇特之处就是巧合。当天晚上,穆珍放学后与刘旭昶刚出教室门,便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没走几步,便感到心里发颤,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起来,穆珍还没有搞明白怎么回事,便倒了下去,刘旭昶急忙上前扶住他,摸了摸他的额头,急切地说:“你发高烧了!” 从后面出来的张然上前帮忙架住穆珍的胳膊:“快,扶他去医院!” 说着,两人一人一边架着穆珍的胳膊就往医院走去,后面紧跟着追上来的吴小娟。 夜间的医院,除了简易病房里透出红色的光亮外,其余的全部漆黑一片。 “小娟,快去叫大夫!”刘旭昶与身后的小娟打招呼。 小娟答应一声,便身那亮灯的简易病房跑去:“大夫呢!看见大夫了吗?” 小娟显得有点语无伦次,病房里有位伺候病号的中年妇女,听到小娟急促的声音,回过头来,往东指了指说:“在那间办公室,你去看看。” 小娟急转身,两步窜到中年妇女指的办公室门口,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大夫,大夫,我们有个病号!” “夜半三更的,有什么急病?”办公室传出不紧不慢的声音。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大夫,这里的两位老大夫,小娟都认识,这年轻的大夫也许是刚来的原因,小娟不知如何称呼,直接说道:“我们那里有个同学,病得站不起来了!” 顺着小娟指的方向,年轻大夫在黑暗中看到三个人的身影,急忙走了过去。 “怎么不好?”大夫边问边伸手摸了摸两人架着的穆珍的额头。额头发烫得很,大夫立即明白过来,问道:“咳嗽吗?” “不咳。”穆珍含糊地回应。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觉得发冷,打颤!”穆珍真的有气无力地回答大夫的问话。 大夫征询似的问道:“打个小针还是打个吊瓶?” “挂吊瓶!”其他三个人还没有明白过来,小娟接口肯定地回答。 “好,那架着去那病房等着,先拿个温度计量下体温,然后我开些药,你去药房拿药!”大夫说着回了办公室,并将温度计递到跟着进来的小娟手上。 拿了温度计的小娟将温度计送到病房里后,立即又回到办公室,拿着大夫开的药单去药房取药。 药房值班人员也许被几个人的喊场所惊醒,原本熄灭灯的药房早已亮起了灯,接过药单的药剂师拨拉了几下算盘珠,药价很快划了出来:“总共两元三角!” 小娟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的钱付了款,将药取了回来交到大夫面前。 大夫将吊针挂好后,三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刚才吓死我了!”小娟边用手拍着胸口边喘着粗气说。 “没把你吓跑啊!”张然逗趣道。 “你才吓跑呢!我是担心人家!哪能像你没心没肺的!”小娟笑着嘲弄道。 侧躺在病床上的穆珍对着他俩的逗趣没有在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娟问道:“刚才的药费,一共多少钱?” “先打针,好了再说!”小娟低声说道。 说来也怪,小娟的话一出口,穆珍觉得一股暖流充斥身体,好似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舒服。 三人面面相觑,没有说什么,穆珍的变化在三个人眼里没有丝毫察觉,只是低头不再言语。 看吊针还要打上一段时间,张然提出:“你慢慢打,我与小娟先回家了,否则家里人再以为我们路有什么事!”张然本来想找个先回的理由。 “要回,你先回,我在这里等吊瓶打完!”小娟很认真地说道。 张然没有作声,显得有点不好意思,顺口说道:“那我们一起回去,再等一会!” 吊瓶的液体一滴一滴缓缓地流入穆珍的体内,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穆珍已经感不到刚才的发冷,面部开始出现了汗滴,刘旭昶与张然相互对视了一下,从病房中出来站到院子里,小娟没有动,她看两人出去,自己从衣袋里拿出小手绢,凑到穆珍的额头擦了擦,然后递到穆珍手上:“你自己擦一擦身上的汗!” 穆珍有点感激地说:“谢谢你们仨!” “大家都是同学,怎么会见忙不帮呢!要帮就帮到底,不能像张然似的,送来了就走!”小娟突然显出些责怪的口气。 “回去晚了,他也是怕家里人担心!”穆珍低声说。 “你还替他说话,你再替他说话,我就生你的气了!”小娟故作生气地说。 “别生气,我不说了!”穆珍有点当真地表示。 吊瓶打完时,时间已过去了近一个小时,穆珍的病已经基本痊愈了。 四个人正欲说分手时,穆珍递过来小娟的手绢,小娟没有接,笑嘻嘻地说:“你拿着擦汗!” 刘旭昶看着打趣:“你也送我一个擦汗的!” “你也发烧打吊瓶,我也送你一个!”小娟的回应让四个人同时笑起来,就在这笑声中,四个人双双回了家。 第46章 再起波澜 躺在床上的穆珍,浑身感到莫名的轻松,这轻松不仅来自身体的烧已退去,更多的来自于吴小娟的帮助,当着张然与刘旭昶的面,虽然小娟没有说更多的话语,但是却让穆珍感到亲人般的温暖,那温暖非常奇特,有一种母爱般的慈爱,又有着亲人般的依赖。 穆珍思考着一个字——爱。 爱是一个字,却始终是伟大的,人这一生中得到的爱有很多种,第一种是来自于父母的爱,那是纯洁得容不得任何杂质的爱,是发自内心的,与生俱来的,没有任何虚假,没有任何造作,更不掺和任何附加,这爱会伴随父母的一生,随着子女们年龄的增长,这爱也逐渐变成了一种牵挂。第二种爱是来自亲情之间的爱,这类爱更多的是关爱,这种爱是建立在血缘之上的,在岁月的磨砺中,慢慢变成了一种彼此的关心与帮助。第三种是老师的爱,这爱包含着一种责任,寄托着老师的殷切希望。第四种是同学、朋友之间的爱,这种爱正如世人所说的纯洁的友谊一样,那是建立在友谊基础上的,没有了友谊,或是友谊的淡化,这爱也就变得虚无起来,所以这种爱最易变化并琢磨不定。最后就是这爱情当中的爱,这种爱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经历的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历代的很多文人骚客都对这种特殊的爱给予了浓墨重彩,从中国古代最早的《诗经》中描写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到当代人书写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古今中外,概莫能外,这爱是两颗心灵的碰撞产生的火花,这火花会形成可怕的无敌的力量,这力量可以摧毁高山,可以截断江湖,可以穿越时空,可以伴随终生。 穆珍眼前仿佛看到小娟拿着手绢给自己擦汗时的神情,昏暗的灯光下,那眼神是认真的,穆珍心里的感激油然而生,特别是知道小娟为自己交了医药费时,心里的波澜称不上惊涛骇浪,却也翻起了层层涟漪。这种非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举动,怎么能不让自己感动呢? 穆珍本已放下的这段感情的心情,突然又似被大火点燃般,重又燃起,这次真的是难以扑灭,穆珍的心难以平静下来,也许药物作用,或是疲劳所致,在不知不觉中,穆珍在思索中进入了梦乡。 穆珍在恍惚中走进一个旷野,灰色的乌云布满了整个天空,如同吊起的一个大伞笼罩在头顶,国周全部是高低错落的草丛,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穆珍面前只有一条前行的小道,两边的杂草几乎将小道遮掩住,沿着这小道,穆珍漫无目的地急速前行,他心里疑惑,这路通往哪里呢?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又将到哪里去?为什么这旷野中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呢?穆珍的心情也与这灰暗的天气一样,糟透了。 向后看,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他已只身处在这旷野中,他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这条小道前行,他不时地抬头望天,天上的乌云如同天空与大地间的空气一样纹丝不动,他已经没有任何方向感,在这样没有任何标志的旷野中,东南西北已经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脚下还有没有路可走。 穆珍默默地祈祷着,祈祷脚下的路可以带他走出这片旷野,并且找到熟悉的归途。 天色渐晚,黑暗之神愈来愈近,穆珍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恐慌,不由得加快了行进的脚步,脚下踩着躺在小路上的青草发出的“唰唰唰”声响打破了旷野里寂静,让穆珍听着好似有人在背后追随着自己。 突然面前的高坡让穆珍一愣,稍微停顿迟疑了一下,便甩开大步直奔山坡跑了上去,站在山坡上,他犯难了。面前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河面不宽,一眼望去,约二十余米宽,水面平静得如同镜面一样,蓝色的河水深不见底,他弯身在小路上找到一个石子,向河中投了过去,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咚”声,水上泛起一圈波纹,由急渐缓地向四周散开来,听声音,如同小时候将石子投入深井中一样,河水很深,他沿着河岸左右望去,河岸上一望无际的青草,没有闪出丝毫的路径,他突然明白过来,脚下没有了路,站在那里望着天空,茫然起来。 如何才能渡过河才是关键。无论河那边是什么,都必须渡河过去,找到一条走出旷野的路,他不想回头,他甚至清楚回头的路可能会更长,更不可预测,渡河才是他唯一的选择。他不停地思索着渡河的种种方案,又一次次让自己全盘否定。此时多么需要一条小船,哪怕这条小船小得只能承载他一个人! 他抓住河岸的杂草,顺着河岸慢慢滑近水面,他从那如镜的水面看到自己的脸,有点苍白,甚至于在这暗色里都好似有光亮出现在水里,他急忙爬了上来,重新站在河岸上观望着河对岸。 突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看到一叶小舟向这驶来,舟上站着一位个头不高、头戴蓑笠的人,正拿着竹篙用力撑着向他划来,他只顾欣喜,来不及细看来人,他想大喊,又怕惊动了划舟的人,他不敢大口喘气,甚至是屏住呼吸等待着小舟的靠近。 近了,近了,再近些,他不敢看了,他真的怕看着看着小舟改变了航向,他怕不小心惊人动了划动小舟的人,于是他扭过脸朝沿着小河的一方望去。他看到小河尽头的乌云开始散去,天空亮了许多,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覆盖在旷野上的乌云也开始从地平线上收缩,露出了白色的天边。他心里有些惊喜,却依然不敢喘上一口粗气。 小舟已到他的面前,手拿竹篙的人没有抬头,也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岸上的草,暗示让穆珍上来的举动,穆珍不敢怠慢,顺势滑下河岸,直接跳上了小舟,由于蓑笠盖得很紧,他没有看清来人的脸,穆珍的心存感激,却又说不出口,默默地看着那人拿着竹篙在岸上用力一点,小舟很轻盈地离开了岸,如同开弓射出的箭一样向河心猛地窜了过去,穆珍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眼前有点虚幻,只看到小舟划过后顶起的水纹向两边快速荡漾开,竹篙再次插入水里,那足有四米多的竹篙仅剩了有一米有余露出水面,背对着穆珍的撑船人再次用力,小舟又快了许多,明显比划过来时的速度快了许多倍,当再次下篙时,小舟已经靠近了河岸。 穆珍还没有来得及言谢,便双脚抬起,直接跳到了河沿上,回过身时,小舟已经划至河中心,那人朝他挥了下手,穆珍借着四周亮起的光线,看清楚的小舟上人的面庞,那是他熟悉的面庞,怎么会是她?穆珍真的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篙之人竟然是吴小娟,并且面无表情地对自己挥着手,他哑语了,他激动、感激、试图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喊出一句话。 天边的黑云继续升高,四周突然亮了许多,穆珍爬上河岸,眼前的路也比河对岸宽了许多,他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急匆匆地沿着大路奔去,他感到浑身炽热,好似着了火一般,他热醒了,发现浑身湿漉漉的,手里紧紧攥着小娟晚上给他的手娟。 穆珍拿手娟擦着头上的汗,回味着刚才的梦境,不得其解,只是轻轻说了两个字——缘份!然后又倒头睡去。 第46章 再起波澜 躺在床上的穆珍,浑身感到莫名的轻松,这轻松不仅来自身体的烧已退去,更多的来自于吴小娟的帮助,当着张然与刘旭昶的面,虽然小娟没有说更多的话语,但是却让穆珍感到亲人般的温暖,那温暖非常奇特,有一种母爱般的慈爱,又有着亲人般的依赖。 穆珍思考着一个字——爱。 爱是一个字,却始终是伟大的,人这一生中得到的爱有很多种,第一种是来自于父母的爱,那是纯洁得容不得任何杂质的爱,是发自内心的,与生俱来的,没有任何虚假,没有任何造作,更不掺和任何附加,这爱会伴随父母的一生,随着子女们年龄的增长,这爱也逐渐变成了一种牵挂。第二种爱是来自亲情之间的爱,这类爱更多的是关爱,这种爱是建立在血缘之上的,在岁月的磨砺中,慢慢变成了一种彼此的关心与帮助。第三种是老师的爱,这爱包含着一种责任,寄托着老师的殷切希望。第四种是同学、朋友之间的爱,这种爱正如世人所说的纯洁的友谊一样,那是建立在友谊基础上的,没有了友谊,或是友谊的淡化,这爱也就变得虚无起来,所以这种爱最易变化并琢磨不定。最后就是这爱情当中的爱,这种爱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经历的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历代的很多文人骚客都对这种特殊的爱给予了浓墨重彩,从中国古代最早的《诗经》中描写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到当代人书写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古今中外,概莫能外,这爱是两颗心灵的碰撞产生的火花,这火花会形成可怕的无敌的力量,这力量可以摧毁高山,可以截断江湖,可以穿越时空,可以伴随终生。 穆珍眼前仿佛看到小娟拿着手绢给自己擦汗时的神情,昏暗的灯光下,那眼神是认真的,穆珍心里的感激油然而生,特别是知道小娟为自己交了医药费时,心里的波澜称不上惊涛骇浪,却也翻起了层层涟漪。这种非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举动,怎么能不让自己感动呢? 穆珍本已放下的这段感情的心情,突然又似被大火点燃般,重又燃起,这次真的是难以扑灭,穆珍的心难以平静下来,也许药物作用,或是疲劳所致,在不知不觉中,穆珍在思索中进入了梦乡。 穆珍在恍惚中走进一个旷野,灰色的乌云布满了整个天空,如同吊起的一个大伞笼罩在头顶,国周全部是高低错落的草丛,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穆珍面前只有一条前行的小道,两边的杂草几乎将小道遮掩住,沿着这小道,穆珍漫无目的地急速前行,他心里疑惑,这路通往哪里呢?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又将到哪里去?为什么这旷野中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呢?穆珍的心情也与这灰暗的天气一样,糟透了。 向后看,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他已只身处在这旷野中,他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这条小道前行,他不时地抬头望天,天上的乌云如同天空与大地间的空气一样纹丝不动,他已经没有任何方向感,在这样没有任何标志的旷野中,东南西北已经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脚下还有没有路可走。 穆珍默默地祈祷着,祈祷脚下的路可以带他走出这片旷野,并且找到熟悉的归途。 天色渐晚,黑暗之神愈来愈近,穆珍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恐慌,不由得加快了行进的脚步,脚下踩着躺在小路上的青草发出的“唰唰唰”声响打破了旷野里寂静,让穆珍听着好似有人在背后追随着自己。 突然面前的高坡让穆珍一愣,稍微停顿迟疑了一下,便甩开大步直奔山坡跑了上去,站在山坡上,他犯难了。面前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河面不宽,一眼望去,约二十余米宽,水面平静得如同镜面一样,蓝色的河水深不见底,他弯身在小路上找到一个石子,向河中投了过去,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咚”声,水上泛起一圈波纹,由急渐缓地向四周散开来,听声音,如同小时候将石子投入深井中一样,河水很深,他沿着河岸左右望去,河岸上一望无际的青草,没有闪出丝毫的路径,他突然明白过来,脚下没有了路,站在那里望着天空,茫然起来。 如何才能渡过河才是关键。无论河那边是什么,都必须渡河过去,找到一条走出旷野的路,他不想回头,他甚至清楚回头的路可能会更长,更不可预测,渡河才是他唯一的选择。他不停地思索着渡河的种种方案,又一次次让自己全盘否定。此时多么需要一条小船,哪怕这条小船小得只能承载他一个人! 他抓住河岸的杂草,顺着河岸慢慢滑近水面,他从那如镜的水面看到自己的脸,有点苍白,甚至于在这暗色里都好似有光亮出现在水里,他急忙爬了上来,重新站在河岸上观望着河对岸。 突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看到一叶小舟向这驶来,舟上站着一位个头不高、头戴蓑笠的人,正拿着竹篙用力撑着向他划来,他只顾欣喜,来不及细看来人,他想大喊,又怕惊动了划舟的人,他不敢大口喘气,甚至是屏住呼吸等待着小舟的靠近。 近了,近了,再近些,他不敢看了,他真的怕看着看着小舟改变了航向,他怕不小心惊人动了划动小舟的人,于是他扭过脸朝沿着小河的一方望去。他看到小河尽头的乌云开始散去,天空亮了许多,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覆盖在旷野上的乌云也开始从地平线上收缩,露出了白色的天边。他心里有些惊喜,却依然不敢喘上一口粗气。 小舟已到他的面前,手拿竹篙的人没有抬头,也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岸上的草,暗示让穆珍上来的举动,穆珍不敢怠慢,顺势滑下河岸,直接跳上了小舟,由于蓑笠盖得很紧,他没有看清来人的脸,穆珍的心存感激,却又说不出口,默默地看着那人拿着竹篙在岸上用力一点,小舟很轻盈地离开了岸,如同开弓射出的箭一样向河心猛地窜了过去,穆珍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眼前有点虚幻,只看到小舟划过后顶起的水纹向两边快速荡漾开,竹篙再次插入水里,那足有四米多的竹篙仅剩了有一米有余露出水面,背对着穆珍的撑船人再次用力,小舟又快了许多,明显比划过来时的速度快了许多倍,当再次下篙时,小舟已经靠近了河岸。 穆珍还没有来得及言谢,便双脚抬起,直接跳到了河沿上,回过身时,小舟已经划至河中心,那人朝他挥了下手,穆珍借着四周亮起的光线,看清楚的小舟上人的面庞,那是他熟悉的面庞,怎么会是她?穆珍真的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篙之人竟然是吴小娟,并且面无表情地对自己挥着手,他哑语了,他激动、感激、试图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喊出一句话。 天边的黑云继续升高,四周突然亮了许多,穆珍爬上河岸,眼前的路也比河对岸宽了许多,他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急匆匆地沿着大路奔去,他感到浑身炽热,好似着了火一般,他热醒了,发现浑身湿漉漉的,手里紧紧攥着小娟晚上给他的手娟。 穆珍拿手娟擦着头上的汗,回味着刚才的梦境,不得其解,只是轻轻说了两个字——缘份!然后又倒头睡去。 第47章 纸条传“情” 穆珍与吴小娟在一个年级,穆珍所在的一班与小娟在二班虽只一墙之隔,但是由于在这所学校与谷城一中最大的区别就是男女互不言语,好像两个世界的人一样,中间隔了很大的鸿沟,更何况两个人还不在同一个班级呢? 上午的课共四节,中间有一个二十分钟的午间操时间。下课铃一响,穆珍就走出教室,站在二班教室的后门口,二班讲台上教物理的高老师还在收拾着教学仪器,高老师是出了名的拖堂老师,每当下课铃声响起时,他的课就从来没有按时讲完过,甚至出现过下节课的老师都来准备上课了,他的课还没有结束。 穆珍透过门上的玻璃在教室内搜寻小娟的背影。那挂在脑后的马尾辫子不是班里的唯一,可是小娟彩色的衣服却是班最闪眼的,浅绿色的的确良衬衣,这种绿色在当时农家孩子身上很少能看得到,并且用料与做工也明显好于农家孩子的衣着。毕竟是来自县城的女孩,家庭原有的优越感,从其当下的穿着上一眼就能看得出,与农村的孩子们格格不入的,还有她火热的天性,对待事物的个人见解,正如昨晚上张然提出来先回家的想法时,小娟对于此事的态度截然不同一样,她那团火好似在三个男生中间燃烧般,让其他的人都心服口服。 穆珍不仅觉得很奇怪,怎么没有看到小娟的身影呢?他突然想到小娟坐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那就是教室的最南一排,按照学校女生在前,男生在后的坐次原则,小娟应当在教室最南的一排坐着,穆珍这样思索着,悄悄走到二班教室的中间窗户位置,站住了,浅绿色的的确良上衣配着那大马尾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小娟正坐在中间窗户的中间,她突然扭头向窗外望时,目光与穆珍投来的目光相遇,微微笑了一下,穆珍立时觉得好似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中间的窗户已经成了多余。 两人好似心有灵犀一点通,高老师的一声“下课”刚落地,班里的同学急忙离座向外涌出来。 “你找我有事?”跟着队伍涌出门的小娟站在了穆珍的面前,有点惊喜地问。 “昨天你给我垫付的医药费,我还给你!”说着穆珍有点急促地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用纸折成的钱夹,抽出一张五元的纸钞递了过去。 “还是先拿着!以后我没有钱时再给你要!”小娟说得很轻松,特意在“要”字上加重了些语气,同时用手将穆珍递钱的手推了回去,穆珍觉得很不好意思,脸上感觉有点发烫,嚅嚅地说:“那,那怎么好意思!”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我没有钱时你再还我,还不行么?”小娟依然说得很自然。 一旁站着的二班的一位女同学看到穆珍的样子,表情怪怪的,在那撇了一下嘴,这动作虽只是一瞬间,却被穆珍的眼睛捕捉到,穆珍越发觉得拘束,他恨不得快点回自己的教室,有点极不自然地说:“那也行!” 说完,急速地掉头跑向了自己的教室。 小娟目送他离去的身影,感到一丝甜意。 钱没有接,令穆珍真的不知所措,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穆珍认为小娟给自己垫付医药费,是对自己的帮助,这些只是帮助,就是花钱,也不能是她为自己花,应当是自己为她花钱才是应当的,自古以来,男人都是女人的守护神,坐在教室里的穆珍真的猜不透小娟的想法,只能自己胡乱地猜想而已。 这件事情对于相对活泼的吴小娟来说却没有任何的问题,她认为帮助同学点钱是应该的,特别是对自己喜欢的穆珍更觉得没有什么不妥,昨晚给穆珍垫支医药费是她乐于做的,并且从来就没有想过让穆珍还这点钱,给心爱的人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更何况这点小钱呢? 两个人尽管想的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却是极相似,那就是这件事情让两个人的心拉近了,穆珍对于小娟的好感增加了许多,小娟对于穆珍的真诚更是有点感动,她心里所喜欢的穆珍就应当是这个样子。 除了喜欢之外,小娟依然没有忘记要追到面前的男孩,不能放松自己的学习,她除了上课比原来更加认真听讲外,还利用一切机会,接近穆珍,探讨学习方法。 晚上的灯课时分,穆珍又收到小娟写的纸条,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情,在教室外昏暗的地方打开那折叠得十分整齐的纸条,借着微弱得勉强能分清字的光线,穆珍看到几个娟秀的字——教我纠正错别字,好吗? 穆珍哭笑不得,还以为什么情话,没有想到竟是这么个学习上的问题,还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再说“教”这个字,对自己来说有点大,从年龄上来说,小娟是姐姐,并且又是从县城里来的,怎么能让自己来当她的老师呢?但是从字体与递给自己的纸条时可以看出,小娟是诚心的,并不是与他开玩笑的意思。穆珍想到这里,回到教室,依然在寻思着自己从上学时,就很少写错别字,特别是三年级时,那两本语文课本上的课文几乎每篇都会背诵,并且默写过,就是这样,自己对于汉字的学习中,错别字是很少出现的。于是穆珍在纸上写道:“送你一个最最简单,又容易掌握的绝招,你找几篇喜欢的课文,背诵并默写下来,然后再校对一遍,就大功告成了!” 下课时,凑别人不注意,穆珍将折好的纸条递到了小娟手上。 小娟打开后,笑了,如果这方法是教自己的老师或是家长提出来的,她一定不会采纳,但现在是穆珍给的“绝招”,这“绝招”一定好使,否则穆珍不会拿这个给自己开玩笑。她拿出语文课本及课外阅读读物,翻开目录,她喜欢的有诗词还有哪些?她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文章,让自己背诵并默写,小娟看着看着,突然想到这些没有自己喜欢的,还是让穆珍帮着选几篇,只要是他喜欢的,也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有个词怎么说来着,爱什么?小娟急忙从前面邻桌借了本成语词典来查那个以“爱”字开头的成语。“爱屋及乌”跃进眼帘,他翻到这个词的页面,看到的意思与自己想的竟然是一样的,“我喜欢穆珍就应当喜欢他所喜欢的一切事物。”小娟想到这里,突然心里一动,觉得穆珍可以似自己的影子,要紧紧相随,就是学习也一定不能放过。 小娟还了词典,同时在本子上写下“你喜欢哪些课文呢?”然后将写好的那行字悄悄撕下来折叠好装入口袋。 晚上回家的路上,张然、穆珍、刘旭昶、小娟又汇集到一起,他们四人简直成了最友好的四人组合一样,不约而同,步调极其一致。 还没有脱离教室里的灯光,小娟就掏出纸条递给穆珍,刘旭昶见状,很好奇地问道:“纸条上写的什么?直接说还说不了啦!” “我也不知道,一定是什么打油诗!”穆珍故意提高嗓门,让张然听到,穆珍清楚,当着他俩的面递过来的纸条一定是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不会是什么羞于见人的言辞。 “取开让大家看看!”张然与刘旭昶齐声说。 “别让他俩看。”小娟故意装作神秘,“我们俩的事,还用你俩看?” 越是这样,越挑逗两人的好奇心,张然竟然抢步上前,伸手夺过穆珍手中的纸条,穆珍也没有争执,故意让他打开念出声来:“你喜欢哪些课文呢?” “我喜欢的课文不多,除了唐诗,我还真的没喜欢的!”张然读完继续说道。 “你们呢?”张然看着大家追问道。 “我没有喜欢的,语文我学得本来就不好,哪篇也不喜欢。”刘旭昶觉得这个话题离自己太远,不感兴趣地说。 “你呢?穆珍。”张然对穆珍说道。 “我喜欢鲁迅、吴伯箫、杨朔、老舍……” “好了,好了,这已经够多了,看来我们学的你都喜欢好了!”张然打断穆珍的话,补充道:“看来学习好的与咱们就是不一样,什么样的文章都是他最爱!” 一旁只想等着听穆珍答案的小娟打断了张然的话:“你懂什么,你不喜欢怎么能学得进去?” 小娟的话让张然与刘旭昶都没有了话,大家继续东拉西扯地谈笑起来。 良好的开端,让穆珍与小娟之间的关系发展极为默契,虽然互相倾慕,但是小娟一定要将学习提高上去的想法占居了主导作用,首先将穆珍当作自己的老师来看待。 两人传的传“情”纸条就从基于学习方法的探讨。 纠正错别字的探讨刚结束,又收到小娟的英语如何才能学好的纸条,穆珍依然认真地写下如下几句话: 我的方法,首先是记单词,这个办法有很多,联想、多读、多写可以,还可以如语文纠正错别字一样,背默课文。英语与语文一样,还有语法,语法就是每个句型,记熟两个例句就可以。 除了学习方法,小娟学习上的问题,穆珍总是有求必应,有时他会写在纸条上直接送给小娟,有时也会直接在拿到纸条时解决,这些问题对于穆珍来说,简直是易如翻掌,同时也督促了穆珍的学习,间接提高了穆珍求知的水平。 “今天只要碰到问题,总会想起你,感觉有你在身边,自己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穆珍对于小娟凑无人时递过来的纸条,感到还是保密些好,于是他在住处偷偷打开这张小娟放学后递给自己的纸条,那端正的字体后面,好像看到吴小娟托着腮帮思索问题,并在沉思之后写下了上面那句话。穆珍感到小娟是个有心计的姑娘,她绝对不似那狐仙,而是一位慈善的姐姐,来督促自己的学习,共同上进的,他怎么知道,小娟正在用另一种方式寻求对他的爱呢? 第47章 纸条传“情” 穆珍与吴小娟在一个年级,穆珍所在的一班与小娟在二班虽只一墙之隔,但是由于在这所学校与谷城一中最大的区别就是男女互不言语,好像两个世界的人一样,中间隔了很大的鸿沟,更何况两个人还不在同一个班级呢? 上午的课共四节,中间有一个二十分钟的午间操时间。下课铃一响,穆珍就走出教室,站在二班教室的后门口,二班讲台上教物理的高老师还在收拾着教学仪器,高老师是出了名的拖堂老师,每当下课铃声响起时,他的课就从来没有按时讲完过,甚至出现过下节课的老师都来准备上课了,他的课还没有结束。 穆珍透过门上的玻璃在教室内搜寻小娟的背影。那挂在脑后的马尾辫子不是班里的唯一,可是小娟彩色的衣服却是班最闪眼的,浅绿色的的确良衬衣,这种绿色在当时农家孩子身上很少能看得到,并且用料与做工也明显好于农家孩子的衣着。毕竟是来自县城的女孩,家庭原有的优越感,从其当下的穿着上一眼就能看得出,与农村的孩子们格格不入的,还有她火热的天性,对待事物的个人见解,正如昨晚上张然提出来先回家的想法时,小娟对于此事的态度截然不同一样,她那团火好似在三个男生中间燃烧般,让其他的人都心服口服。 穆珍不仅觉得很奇怪,怎么没有看到小娟的身影呢?他突然想到小娟坐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那就是教室的最南一排,按照学校女生在前,男生在后的坐次原则,小娟应当在教室最南的一排坐着,穆珍这样思索着,悄悄走到二班教室的中间窗户位置,站住了,浅绿色的的确良上衣配着那大马尾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小娟正坐在中间窗户的中间,她突然扭头向窗外望时,目光与穆珍投来的目光相遇,微微笑了一下,穆珍立时觉得好似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中间的窗户已经成了多余。 两人好似心有灵犀一点通,高老师的一声“下课”刚落地,班里的同学急忙离座向外涌出来。 “你找我有事?”跟着队伍涌出门的小娟站在了穆珍的面前,有点惊喜地问。 “昨天你给我垫付的医药费,我还给你!”说着穆珍有点急促地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用纸折成的钱夹,抽出一张五元的纸钞递了过去。 “还是先拿着!以后我没有钱时再给你要!”小娟说得很轻松,特意在“要”字上加重了些语气,同时用手将穆珍递钱的手推了回去,穆珍觉得很不好意思,脸上感觉有点发烫,嚅嚅地说:“那,那怎么好意思!”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我没有钱时你再还我,还不行么?”小娟依然说得很自然。 一旁站着的二班的一位女同学看到穆珍的样子,表情怪怪的,在那撇了一下嘴,这动作虽只是一瞬间,却被穆珍的眼睛捕捉到,穆珍越发觉得拘束,他恨不得快点回自己的教室,有点极不自然地说:“那也行!” 说完,急速地掉头跑向了自己的教室。 小娟目送他离去的身影,感到一丝甜意。 钱没有接,令穆珍真的不知所措,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穆珍认为小娟给自己垫付医药费,是对自己的帮助,这些只是帮助,就是花钱,也不能是她为自己花,应当是自己为她花钱才是应当的,自古以来,男人都是女人的守护神,坐在教室里的穆珍真的猜不透小娟的想法,只能自己胡乱地猜想而已。 这件事情对于相对活泼的吴小娟来说却没有任何的问题,她认为帮助同学点钱是应该的,特别是对自己喜欢的穆珍更觉得没有什么不妥,昨晚给穆珍垫支医药费是她乐于做的,并且从来就没有想过让穆珍还这点钱,给心爱的人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更何况这点小钱呢? 两个人尽管想的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却是极相似,那就是这件事情让两个人的心拉近了,穆珍对于小娟的好感增加了许多,小娟对于穆珍的真诚更是有点感动,她心里所喜欢的穆珍就应当是这个样子。 除了喜欢之外,小娟依然没有忘记要追到面前的男孩,不能放松自己的学习,她除了上课比原来更加认真听讲外,还利用一切机会,接近穆珍,探讨学习方法。 晚上的灯课时分,穆珍又收到小娟写的纸条,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情,在教室外昏暗的地方打开那折叠得十分整齐的纸条,借着微弱得勉强能分清字的光线,穆珍看到几个娟秀的字——教我纠正错别字,好吗? 穆珍哭笑不得,还以为什么情话,没有想到竟是这么个学习上的问题,还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再说“教”这个字,对自己来说有点大,从年龄上来说,小娟是姐姐,并且又是从县城里来的,怎么能让自己来当她的老师呢?但是从字体与递给自己的纸条时可以看出,小娟是诚心的,并不是与他开玩笑的意思。穆珍想到这里,回到教室,依然在寻思着自己从上学时,就很少写错别字,特别是三年级时,那两本语文课本上的课文几乎每篇都会背诵,并且默写过,就是这样,自己对于汉字的学习中,错别字是很少出现的。于是穆珍在纸上写道:“送你一个最最简单,又容易掌握的绝招,你找几篇喜欢的课文,背诵并默写下来,然后再校对一遍,就大功告成了!” 下课时,凑别人不注意,穆珍将折好的纸条递到了小娟手上。 小娟打开后,笑了,如果这方法是教自己的老师或是家长提出来的,她一定不会采纳,但现在是穆珍给的“绝招”,这“绝招”一定好使,否则穆珍不会拿这个给自己开玩笑。她拿出语文课本及课外阅读读物,翻开目录,她喜欢的有诗词还有哪些?她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文章,让自己背诵并默写,小娟看着看着,突然想到这些没有自己喜欢的,还是让穆珍帮着选几篇,只要是他喜欢的,也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有个词怎么说来着,爱什么?小娟急忙从前面邻桌借了本成语词典来查那个以“爱”字开头的成语。“爱屋及乌”跃进眼帘,他翻到这个词的页面,看到的意思与自己想的竟然是一样的,“我喜欢穆珍就应当喜欢他所喜欢的一切事物。”小娟想到这里,突然心里一动,觉得穆珍可以似自己的影子,要紧紧相随,就是学习也一定不能放过。 小娟还了词典,同时在本子上写下“你喜欢哪些课文呢?”然后将写好的那行字悄悄撕下来折叠好装入口袋。 晚上回家的路上,张然、穆珍、刘旭昶、小娟又汇集到一起,他们四人简直成了最友好的四人组合一样,不约而同,步调极其一致。 还没有脱离教室里的灯光,小娟就掏出纸条递给穆珍,刘旭昶见状,很好奇地问道:“纸条上写的什么?直接说还说不了啦!” “我也不知道,一定是什么打油诗!”穆珍故意提高嗓门,让张然听到,穆珍清楚,当着他俩的面递过来的纸条一定是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不会是什么羞于见人的言辞。 “取开让大家看看!”张然与刘旭昶齐声说。 “别让他俩看。”小娟故意装作神秘,“我们俩的事,还用你俩看?” 越是这样,越挑逗两人的好奇心,张然竟然抢步上前,伸手夺过穆珍手中的纸条,穆珍也没有争执,故意让他打开念出声来:“你喜欢哪些课文呢?” “我喜欢的课文不多,除了唐诗,我还真的没喜欢的!”张然读完继续说道。 “你们呢?”张然看着大家追问道。 “我没有喜欢的,语文我学得本来就不好,哪篇也不喜欢。”刘旭昶觉得这个话题离自己太远,不感兴趣地说。 “你呢?穆珍。”张然对穆珍说道。 “我喜欢鲁迅、吴伯箫、杨朔、老舍……” “好了,好了,这已经够多了,看来我们学的你都喜欢好了!”张然打断穆珍的话,补充道:“看来学习好的与咱们就是不一样,什么样的文章都是他最爱!” 一旁只想等着听穆珍答案的小娟打断了张然的话:“你懂什么,你不喜欢怎么能学得进去?” 小娟的话让张然与刘旭昶都没有了话,大家继续东拉西扯地谈笑起来。 良好的开端,让穆珍与小娟之间的关系发展极为默契,虽然互相倾慕,但是小娟一定要将学习提高上去的想法占居了主导作用,首先将穆珍当作自己的老师来看待。 两人传的传“情”纸条就从基于学习方法的探讨。 纠正错别字的探讨刚结束,又收到小娟的英语如何才能学好的纸条,穆珍依然认真地写下如下几句话: 我的方法,首先是记单词,这个办法有很多,联想、多读、多写可以,还可以如语文纠正错别字一样,背默课文。英语与语文一样,还有语法,语法就是每个句型,记熟两个例句就可以。 除了学习方法,小娟学习上的问题,穆珍总是有求必应,有时他会写在纸条上直接送给小娟,有时也会直接在拿到纸条时解决,这些问题对于穆珍来说,简直是易如翻掌,同时也督促了穆珍的学习,间接提高了穆珍求知的水平。 “今天只要碰到问题,总会想起你,感觉有你在身边,自己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穆珍对于小娟凑无人时递过来的纸条,感到还是保密些好,于是他在住处偷偷打开这张小娟放学后递给自己的纸条,那端正的字体后面,好像看到吴小娟托着腮帮思索问题,并在沉思之后写下了上面那句话。穆珍感到小娟是个有心计的姑娘,她绝对不似那狐仙,而是一位慈善的姐姐,来督促自己的学习,共同上进的,他怎么知道,小娟正在用另一种方式寻求对他的爱呢? 第48章 分享喜悦 对于处在甜蜜中的人,时间总会感到异常地快,自小娟写给穆珍第一张纸条算起,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期间小娟按照穆珍写来的学习方法,再加上由她内心深处产生的强大动力,那是爱的力量,那是力量的源泉,如同一股清流时时浇灌着自己的心田,她已经将家里父母的离异抛至脑后,更多的是自己所感受到的爱的甜蜜与依恋。 “这次数学单元考试成绩下来了,你考了多少分?”夜晚回家的路上,小娟有点兴奋地问穆珍。 “就你那数学成绩,还好意思问人家穆珍!”张然挖苦的口气接过话来回应。 “哟,哟,你瞧不起姐姐,是不?”小娟努了一下嘴。 “考得不好,又不是第一次了!”张然语气中带着些嘲讽。 “你还不能刮目相看我么?”小娟说着自己“咯咯”笑起来。 “你还能考一百不成!”张然不以为然。 “考一百,你请大家去湖里看荷花不?”小娟有意挑逗这位整日打趣自己的表弟。 “请就请,我想请,你也没有那本事!”张然依然不依不挠。 “那你请定了!”说着,小娟拿出晚上刚发下来的试卷递了过去。 刘旭昶推开手电筒照在了试卷上,卷头上朱笔赫然写着大大的“100”,千真万确。 张然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又仔细查看了姓名——吴小娟。 “哎哟,我的天,这是抄的谁的?”张然依然不相信他的这位表姐取得的成绩。 “哎,别那么说,就这一章的内容,随你提问,现场考,行不?”小娟发出了新的挑战。 他们俩的争执,只有穆珍心里明白,这些日子小娟的努力,已经让自己也不相信她的变化,她原来写个纸条都能出现错别字的她,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这些天里,她竟然背诵了五篇课文,并将背默好的课文送给他看。 当听到小娟这次单元测试考了满分时,穆珍一点不觉得稀奇,学习方法只是个导向,再正确的导向,没有付出实际行动的努力,都是枉然,然而小娟传给自己的纸条,是形色各样学习上的问题,这些问题在他这里得到答案后,她又凭着自己的不懈努力,直到把那些问题真正弄懂为止,就凭这些个,小娟这次数学测试考了满分,就不令人惊奇。 一直没有言语的穆珍此时真的不想说透,因为他真的不明白眼前的这位小姐姐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学习动力,并且真的有让人三日当刮目的气魄。 三个人见穆珍不说话,此时争执者没有了言语,一齐转向只听不发言的穆珍。 “说说你考了多少?”依然是小娟的发问。 “与你一样,跟平时差不多,也是满分!题目很简单,是书本上的,只要你将书本上的知识学透,学扎实,考满意分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穆珍总结性的发言,让三人没有话语。 大家默默地走着,停了一会儿,依然是小娟的提议:“刚才是谁保证的,我考了满分,要请大家去湖里看荷花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话要算数!” “好,好,我请,也算我给你们俩祝贺还不成么?”张然举手投降状,当面表示愿意带大家去看荷花。 张然的亲姨就在湖里的刘楼村,他请看荷花只是请大家串下门的事,小娟知道他有这个方便,所以知道他能做得到才将他一军的。 “马上要放麦收假了,麦收前一定去,咱们就定这个星期天,如何?”小娟急不可待地提议。 这个提议对于刘旭昶与穆珍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穆珍心里想到,刘旭昶前些天不是还做了个去看荷的梦,看来这梦真的变成现实了。 大家祈盼一起看荷花之故,都表现得异常兴奋,走到村口分手,双双回家不提。 第48章 分享喜悦 对于处在甜蜜中的人,时间总会感到异常地快,自小娟写给穆珍第一张纸条算起,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期间小娟按照穆珍写来的学习方法,再加上由她内心深处产生的强大动力,那是爱的力量,那是力量的源泉,如同一股清流时时浇灌着自己的心田,她已经将家里父母的离异抛至脑后,更多的是自己所感受到的爱的甜蜜与依恋。 “这次数学单元考试成绩下来了,你考了多少分?”夜晚回家的路上,小娟有点兴奋地问穆珍。 “就你那数学成绩,还好意思问人家穆珍!”张然挖苦的口气接过话来回应。 “哟,哟,你瞧不起姐姐,是不?”小娟努了一下嘴。 “考得不好,又不是第一次了!”张然语气中带着些嘲讽。 “你还不能刮目相看我么?”小娟说着自己“咯咯”笑起来。 “你还能考一百不成!”张然不以为然。 “考一百,你请大家去湖里看荷花不?”小娟有意挑逗这位整日打趣自己的表弟。 “请就请,我想请,你也没有那本事!”张然依然不依不挠。 “那你请定了!”说着,小娟拿出晚上刚发下来的试卷递了过去。 刘旭昶推开手电筒照在了试卷上,卷头上朱笔赫然写着大大的“100”,千真万确。 张然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又仔细查看了姓名——吴小娟。 “哎哟,我的天,这是抄的谁的?”张然依然不相信他的这位表姐取得的成绩。 “哎,别那么说,就这一章的内容,随你提问,现场考,行不?”小娟发出了新的挑战。 他们俩的争执,只有穆珍心里明白,这些日子小娟的努力,已经让自己也不相信她的变化,她原来写个纸条都能出现错别字的她,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这些天里,她竟然背诵了五篇课文,并将背默好的课文送给他看。 当听到小娟这次单元测试考了满分时,穆珍一点不觉得稀奇,学习方法只是个导向,再正确的导向,没有付出实际行动的努力,都是枉然,然而小娟传给自己的纸条,是形色各样学习上的问题,这些问题在他这里得到答案后,她又凭着自己的不懈努力,直到把那些问题真正弄懂为止,就凭这些个,小娟这次数学测试考了满分,就不令人惊奇。 一直没有言语的穆珍此时真的不想说透,因为他真的不明白眼前的这位小姐姐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学习动力,并且真的有让人三日当刮目的气魄。 三个人见穆珍不说话,此时争执者没有了言语,一齐转向只听不发言的穆珍。 “说说你考了多少?”依然是小娟的发问。 “与你一样,跟平时差不多,也是满分!题目很简单,是书本上的,只要你将书本上的知识学透,学扎实,考满意分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穆珍总结性的发言,让三人没有话语。 大家默默地走着,停了一会儿,依然是小娟的提议:“刚才是谁保证的,我考了满分,要请大家去湖里看荷花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话要算数!” “好,好,我请,也算我给你们俩祝贺还不成么?”张然举手投降状,当面表示愿意带大家去看荷花。 张然的亲姨就在湖里的刘楼村,他请看荷花只是请大家串下门的事,小娟知道他有这个方便,所以知道他能做得到才将他一军的。 “马上要放麦收假了,麦收前一定去,咱们就定这个星期天,如何?”小娟急不可待地提议。 这个提议对于刘旭昶与穆珍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穆珍心里想到,刘旭昶前些天不是还做了个去看荷的梦,看来这梦真的变成现实了。 大家祈盼一起看荷花之故,都表现得异常兴奋,走到村口分手,双双回家不提。 第49章 渔家欢乐 星期天一大早,太阳公公好似提前露个脸似的,还没等过星期的孩子们起床,就早早跃出了地平线。 起床后的穆珍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正在厨房做饭的母亲面前,跟同学出去玩的事情,他从小就不敢也不愿跟老穆说,直到现在依然保持了什么事情与母亲沟通的习惯。 “今天同学邀我去他姨家看荷花,你说我去不去?”穆珍跟他母亲还卖起了关子。 秀花对于穆珍一向是爱护有加,他觉得儿子长大了,也有了自理能力,所以对于儿子提出的要求,总是尽量满足。 “还问我,你觉得该去,去就是,中午还回来吃饭不?”秀花瞪了一眼站在地锅前的穆珍。 “我也说不准,可能不回来!”穆珍想着,有张然请客,还用回来吃饭吗? “那行,注意不要下水!”秀花叮嘱道。 “保证不下水!”穆珍说着,跑到堂屋,从馒头篮里摸了一个馒头,又到厨房菜袋子里掏出一个紫红的洋葱,对着秀花喊道:“娘,我去了!” 还没等秀花回过神来,穆珍已经快步跑出了大门,冲到了大路上。 到了张集村口,其他三个人早已等在那里,张然与刘旭昶每人从家骑了一辆自行车,四个有人说有笑地骑车向湖里方向出发了。 虽然离湖里有十来里路的路程,可由于穆珍与湖滨乡不是一个乡镇,加上没有亲戚在湖里,所以来湖里看荷的机会从来没有过,自然湖里的一草一木,对于初入湖区的穆珍来说,倍感新鲜。 刚上湖堤,便看到大片的芦苇,好似铺在湖中的绿毯,微风吹过,传来“沙沙沙”的声响,随风摇摆的苇叶,好似吹起的绿绸缎,跌宕起伏。 偶有一叶小舟从那苇塘中蹿出,好似戏水的游龙,忽快忽慢,忽左忽右,飘忽不定,真是赛神仙般的生活。 正看得入神的穆珍,突然被刘旭昶一声“坐稳”的提示拉了回来。穆珍立即牢牢抓住车子后座的横梁,只觉得自行车飞速沿着河堤向下滑去,然后听到那刹车声不断变大,依然没有阻挡住下滑的车速,车子下到河堤底部,又是一段平整的泥土路面,穆珍从车上蹦下来,眼前出现一个小码头,这码头很简陋,穆珍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码头边上立了一个铁柱,柱子顶端安装了一个定滑轮,定滑轮上安置着一根带水的粗钢筋,那粗钢筋穿过那只横在水面渡船铁柱撑起的两个定滑轮,然后又与对岸铁柱上固定的定滑轮相连,组成一个简易并且可以来回拖动的渡船。 四个人都下了车,站在码头上看着渡船上的人用特制的钩子套在钢筋上,向他们站的方向驶来。穆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船,船靠岸时,他们四个人跳上船,没有别人,去对岸的只有他们四个人,张然将自行车插到船上,很熟练地拿起特制的钩子,钩住在船上架着的钢筋,猛地一用力,渡船便嗖地一下,离开河岸,向对面驶去。 站在船头的穆珍突然想到李白那首《赠汪伦》来,情不自禁地吟出声来:“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你还真有李白的风度。”小娟看着吟诗的穆珍。 “哪里有,哪里有,只是触景生情罢了!”穆珍摆起了架子,文绉绉地言道。 刘旭昶踩住船头,左右摇晃身子,船身立即跟着左右摇摆起来,没有任何扶手的穆珍一个趔趄,站在船中心的小娟急忙上前抱住了他,顿时羞红了穆珍的脸。 随后四人哈哈大笑起来。 “看你刚才的酸腐,好似过河一秀才。”刘旭昶笑着道。 穆珍只觉得脸上跟火烤一样,站稳了脚跟,不再接话,他突然感觉不能胡乱卖弄诗文,否则只能成为笑谈。 过了河,上了码头便只见一条一米见宽的小径,小径两边是手指粗的芦苇,四个人走上小径,立时被那两边的芦苇遮掩,只听到远方的说话声,却不见人影。 因为路窄,四人不敢再骑行,推车的张然还不时提醒:“走这路一定要小心,如果一不小心进了那旁边的芦苇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里面有蛇。” “你别吓人好不好?”小娟有点啧怪,“还没有看到你就胡说八道!” 张然打住了话语,也许是张然的提醒真的让其他三人都心中惧怕这水蛇,所以都不再多言。 行了大约二里路,到了张然姨家所在的刘楼村。这个村就是湖中的一个孤岛,唯一通过陆地与外界相连的就是来时的小径,村子看上去不算大,清一色的土墙草房,步入村中,狭窄的胡同,一眼看到头,静悄悄的没有行人,偶然碰到三两个坐在墙跟的老人,也都不言语,眼神部集中在他们四个人身上,好似看到天外来客一样。 张然带着大家穿过胡同拐了一个弯,张然对着小院便高声喊起来:“姨,在家不?我是张然!”院里没有人答应,张然又重复了一遍,才看到一个驼背的老年妇女颤巍巍地走到门口,伸出头看了一下。 “奶奶,我姨呢?”张然一眼认出这是姨的婆婆,忙打招呼。 “你姨下湖收网去了,进来等她!估计也快回来了!”老年妇女笑了笑,招呼四个孩子进了院里。 院子不大,四周是土墙围着,好似进了土城堡一样。唯独院里的那株碗口粗的枣树,正开着枣花,树的叶子绿得发亮,透出勃勃生机。 “现在村里的青壮老力都下湖还没有回来,村里除了还在熟睡中的孩子就是我们这些走不动的老人,老了,不中用了!”老妇对着四个孩子絮叨,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四个孩子不知说什么好,站在院里东瞅瞅西瞧瞧,如同到了世外桃源般新鲜。 正当四个孩子在院内百无聊赖之际,听到胡同里传出说笑声,张然很敏感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对其他三个人道:“我姨回来了!” 刚说完,就看到一位中年妇女,头上顶着一个草帽,腰里系着一个塑料布样的围裙,手里提着一篼小鱼虾,站在了大门口处。 “姨!”张然打了个招呼,穆珍他们三人也跟着张然叫了声“姨”便只是凑个耳朵,听张然与他姨的对话。 “你啥时候来的?”张然姨看了看四个孩子,急忙说道。 “刚来到。” “吃饭了吗?”张然姨觉得孩子现在来到这里,这么早估计还饿着肚子。 “吃了,姨!” “说瞎话,这个点就来到我这里,我们还没有吃,你们吃的哪门子饭?”张然姨显然不相信张然的回话。 “快进屋,我给你们做饭吃。”边说边解了那塑料围裙进了堂屋一旁低矮的厨房。 张然跟了进去:“姨,我们真的吃了!” “吃什么吃,就是吃了,也要再吃点!一会你姨父回来,让他带你们去湖里玩!” “我表姐呢!”张然的姨表姐陈玉香比张然大三岁,是湖上撑船打渔的好手,那渔网在她手里,如同翻花一样轻快流畅。 “跟着你姨父在村东头卖鱼呢?” 张然姨做事相当利落,不一会儿,就听到厨房里传来油炸鱼的“滋滋”声,随后从厨房传出来的炸油香,让四个孩子的唾液分泌都旺盛了许多。 “唉哟,家里来了这么多客!”踏进门的张然表姐对着四人招呼。“姐,今天专门来找你,吃完饭撑船带我们下湖看荷花。”张然看到表姐,好似看到救星似的,迎了上去,接过表姐手里的渔网。穆珍听到说话,回过头来看到一位身材高挑,脸蛋俊俏,身着红色上衣,下身穿着高挽着裤腿的蓝裤子走进了大门口。 “看,来了就知道让我陪着你下湖。”只要张然来了,陈玉香很乐意陪着这位表弟去湖里玩。 “小娟不用介绍了,这两个叫啥?”陈玉香显然对于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很感兴趣。 “这是我的两个同学,他叫穆珍,穆桂英的穆,珍宝的珍。”张然指着穆珍介绍道,然后又指站在穆珍身边的刘旭昶:“这个叫刘旭昶,姓刘的刘,旭日东升的旭,昶是……”张然一时还想不起来这个“昶”字如何组个词,急中生智:“就是那个永远的永再加个日。”他的话引得大家都笑起来。 陈玉香上了初中毕业,对这个字也不熟悉,让张然这么一说,虽然知道怎么写了,但是具体的意思依然不明白,她转头问刘旭昶:“你知道这个字的意思么?” “知道,这字很特殊,你看字是永日,意思就是白天的时间长。俺出生在6月22日,那天正好是夏至,是一年中最长的一天,于是就用了这个字。”刘旭昶解释得认真。 大家听了,也是耳目一新,如果没有刘旭昶的解释,还真的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字的意思。 渔家的饭做得快,那鱼香的味儿还没有飘散,听厨房里的姨妈对院里说话的孩子们喊道:“别老说话,准备吃饭了!” 玉香听到母亲的喊声,立即跑到堂屋内,抱了一摞碗,手里还夹着一捆竹筷出来,放入盆中清洗,清洗完后又摞好抱进了厨房。四个孩子面面相觑,真的不知这饭是吃还是不吃。 “张然,你还愣着干啥,快招呼同学到屋里吃饭!”玉香边往堂屋里端着碗边督促张然。 张然对大家招了下手,大家不约而同地跟着他到厨房里端盛好饭的碗。 走进厨房,那扑鼻的香气强烈地刺激着每个进来人的嗅觉,浓香的鱼汤,那鱼不大,都用炸得金黄的面包裹着,加上那略显黄的鱼汤,让看着闻着的人都增加了十二分的食欲。 堂屋内,大家看到,玉香的奶奶自己坐在里屋内的床沿上,面前的饭已经摆在了她老人家面前。 大家默不作声,各自端起碗来,吃得津津有味,穆珍出门时,虽然吃了一个馒头,不知消化到哪里去了,看到碗里的炸鱼,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我姨呢?”张然端着碗问玉香。 “她去村口叫我大去了!咱们先吃!”说着继续往嘴里扒拉着饭。 张然姨妈还没有回来,大家都抹着嘴,已经再次填饱了肚子,张然打着饱嗝说道:“歇一会,我们该下湖了?” “急啥,现在时间早着呢?水还有点凉!”玉香对面前表弟的急性子很了解似的说道。 “又不是下湖游泳,水凉与下湖看荷没有关系。”张然白了玉香一句。 两人在院里刚拌了几句嘴,听到大门外的说话声:“今天的鱼价比昨天又低了一毛,再这样下去,逮的鱼再多,也挣不到钱!还不如不逮呢?” “不逮更没有钱,一家老小吃什么?”张然断定这是姨妈的声音。 “姨父,我们都吃完了!”张然首先身姨父打了个招呼。 张然的姨父名叫陈三军,是村里的支书,家里兄弟三人,老大叫大军,老二叫二军,到他这里是老三,成了三军,一到乡里开会,大家见他来了,都拿他开玩笑说“三军到齐”,他性格开朗,常会抱拳回应:“三军到齐!还差司令!”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今年快五十的他,依然像个小伙子,整日里除了忙自家打渔的事,几乎整个人都是村里的,村里的哪家鱼卖不出去,找他;哪家网被人割破,找他;哪家又有个婚丧嫁娶的事,还是找他。他成了村里人的主心骨,也是村里最值得信赖的人。特别是他家还出了一个让村人都骄傲的人物,那就是他的儿子陈小平,两年前,考上北京一所大学,成为这个湖里小村飞出的“金凤凰”。 “张然来了,这是?” “我同学。”张然看着姨父有点吃惊的眼神急忙答道。 “你们都吃好了吗?”三军向大家打着招呼。 “吃好了,大爷!”孩子们很客气地齐声说。 “中午我村里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去湖里玩了,让玉香陪你们去湖里看荷花!”三军说着进了屋,端起玉香盛好放在案板上的饭碗。 听到刚才三军的话,玉香就似接了圣旨一样,今天就带着表弟的这些同学去游那片荷塘,今年还没有来得及去呢!她早几天就准备去,只是没有机会,这次表弟来了,难得的机会。 “咱们准备一下,一会儿就出发了!”玉香说着,从屋里拿出一个筐来,背到身上,然后对着屋内吃饭的父母说:“我带他们下湖了!” 说完,就将头上的两个牛角辫子一甩,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四个人也紧随其后,欢快地出了家门。 到了村东口,大家看到了一片开阔地,靠河边停靠着十几条渔船,船形各异,尖头的,平头的,有带窝棚的,有撑起遮阴棚的,还有带船桨的,所有船的船头都插了一根粗细不等的竹篙。 玉香来到一个自带船桨的船前,解开了系在插在船头竹篙上的缆绳,轻轻一跳便稳稳地跳到船头,然后拔起竹篙,在船尾撑了一下,船稳稳地停在了岸边,并招呼四个人上了船。 玉香先用竹篙撑着离开了岸,然后坐在船尾改用船桨很轻松地划着,小船进入了芦苇荡,如同来时的小径一样,两边是密不透风的芦苇,中间是一个有几米见宽的水道,穆珍立时感到,这里是人间的另一个世界,除了船桨拍打水的“哗啦”声,远离了人世间的喧嚣,有的只是静谧,人的心境在这里平静得起不了丝毫波澜。从芦苇丛中不时传出不知名的鸟鸣,清脆回声,如在耳畔,打破了宁静,为寂静的湖面增添了些许情趣。抬头看天,只看到天空被浓密的芦苇切成了蓝蓝的一道沟,太阳被芦苇遮住了,只能透过那芦苇尖叶的缝隙看到渗出的丝丝游光,再看那芦苇梢叶在左右不停地晃动,然而坐在船上的人却感不到一丝风,也听不到一点的风声,空气好像在这里凝住一样,没有了任何的流动。低头看那水面,清澈得一眼见底,偶有鱼儿游来游去,古人言“水至清则无鱼”,突然在眼前的景象里站不住脚,也许说这话的主人没有看到这清澈的湖水里的游鱼,或者没有上过船!也许这只是古人为那些难以交到朋友的人寻找的借口罢了。水下的黄色泥巴很平坦,好似被人涂抹过一样,如果不是亲自看到,穆珍真的想象不到湖里的景色是这么诱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湖光粼粼的美。 也许是这湖中风光让大家都陶醉在其中,没有一个人言语,有的只是争相左顾右盼中。 “看,看,快到荷花荡了!”张然像注射了强针剂一样,突然站立于船舱中,指着前面大声喊起来。 “就你眼尖,你看到的还不是我们要去的荷花荡。”一直在划桨的玉香提醒道。 玉香紧划了几下,小船的速度好似由原来人的慢跑改成了冲刺般向前划去。水面突然变得开阔起来,穆珍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水面,向前,远处有无尽的绿,左右望去,宽阔的水面向两边无尽地铺开,一眼望不到头,随着这场景的变幻,人的心胸也随着开阔起来,“突突突”的马达声由远及近,声响越来越大,一艘拖船向他们驶来,玉香急忙收起船桨,站起身,握起横在船一侧的竹篙,将船划向刚驶出的水沟中。 其他四个人都有点好奇。 “我们怎么不抢过去这大水面啊?”刘旭昶问道。 “那是水上长龙,后面跟着好多的货仓,他驶来必定掀起大浪花,我是怕浪花沾湿了你们的衣裳,我们先躲一躲,等它过去了,我们再驶过这里也不迟。”玉香解释道。 大家都会意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睛都一刻也没有离开开过来的“长龙”。 “这家伙就是水上的火车,这水龙跑得快,也是靠这船头带啊!”穆珍笑道。 “那当然,最前面的是船头,动力在船头,后面的只是货仓,离开了船头,后面的根本无法跑起来,你太聪明了!”玉香有点羡慕穆珍的聪明来。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那水上长龙驶近了,大家看着他掀起的浪花,感到自己的小船如同浮萍一样,在水上自由晃来晃去,显示出木船的渺小来。 约十来分钟,大家注视着长龙远去,互相调笑着那长龙的霸道,玉香才驶出了水沟,横跨宽阔的水面,玉香边划边给大家介绍:“现在我们正在通过的是京杭大运河通过湖区的航道,每天都有运输船队经过这里,这航道的水面也是最深的,所以每次从这里经过时,都要先看有没有大船过来,躲着他们安!。” “可以游泳吗?”刘旭昶心里不安分起来,冒出了一句无厘头的话。 “这里水深,连个停脚的地方都没有,绝对不行,除非阮小二再世!”玉香说得很干脆。 正说着,小船驶近了刚才看到的荷花荡,四个人同时站起来,穆珍注意到,这片荷花约有一亩来地,三面是芦苇,开口的一面对着刚才提到的航道,好似在向过往船开了个荷花的门户,微风过处,那荷叶摇动起来,好似在向过往船只招手,吸引人们驻足。小船绕过这片荷花丛,转过那片荷花丛的芦苇荡,沁人心脾的荷花清香开始变得愈来愈浓郁,让大家恨不得将鼻子竖起来,尽情汲取这香味,细细品味。 “这回是我们的要到的荷花荡了!”张然有点肯定的猜测道。 “算你还记点事!”玉香笑了笑,看着前面的荷花说。 四个人均站起身,争相看去,那荷花丛一眼真的没有望到边,远处已与天边接壤,形成天的蓝与湖中绿的分界线,这绿不同于芦苇的绿,一眼望去,那是一片墨绿,红艳艳的荷花点缀其中,煞是诱人,站在这里,才真正体味那“映日荷花别样红”的乐趣。船驶入荷花荡,立即被这浓绿所裹住,高高的荷叶海拔挡住了人的视线,只能看到下面带刺的绿色叶柄,张然轻轻地抓住一个上面连着一个大荷叶的叶柄,缓缓地向上提起,突然听到“嘎”的一声,叶柄从中间拽断了,提出水面时,发现这叶柄比张然还要高出许多,大家不禁惊呼起来:“这么长!” “看这荷叶再大、荷花再漂亮,没有这根绿杆挺着,也只能浮于水面。”小娟感叹道。 “可不,牛顿不是说过他本人也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吗?”穆珍接着感慨。 “漂亮展示的部在上面,离开了下面的根,就会摔得粉碎!”小娟有点若有所思地说。 “看,看,我们是来看荷花的,不是来这里发感慨的,说的什么啊,乱七八糟的!”玉香提醒道。 “哎,哎,那里有可吃的莲蓬!”又是张然眼尖,离船头不远处,有一个莲蓬长得如同小碗口一样,正对着他们几个人,那莲蓬米像突出的绿眼睛,均匀地分布于莲蓬的上面。 玉香抬篙向那莲蓬的反向捣了一下,张然手急眼快,一手将那莲蓬揽入手中,折了下来,分给大家品尝。 大家在荷花荡里穿梭着,不时地将可吃的莲蓬采摘下来放入船舱中,大家说笑着,不时地将剥好的莲蓬塞入口中,清香可口,一时竟忘了时间在这穿梭中已悄悄溜走,太阳已经西斜,船舱中的莲蓬也已堆起了小山,大家依然没有倦意,玉香知道,如果再不回去,回家后又要挨母亲的训斥了,于是招呼一声,让大家坐好,挥动竹篙向返回的水沟驶去。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不知从哪个河道里传来了一个男人高亢的歌声,大家听得很是出神,这歌声引领着大家好像回到几十年前的战场,看到从芦苇荡冲出无数游击队的小船,冲向敌人,挥舞着大刀向鬼子劈去。 第49章 渔家欢乐 星期天一大早,太阳公公好似提前露个脸似的,还没等过星期的孩子们起床,就早早跃出了地平线。 起床后的穆珍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正在厨房做饭的母亲面前,跟同学出去玩的事情,他从小就不敢也不愿跟老穆说,直到现在依然保持了什么事情与母亲沟通的习惯。 “今天同学邀我去他姨家看荷花,你说我去不去?”穆珍跟他母亲还卖起了关子。 秀花对于穆珍一向是爱护有加,他觉得儿子长大了,也有了自理能力,所以对于儿子提出的要求,总是尽量满足。 “还问我,你觉得该去,去就是,中午还回来吃饭不?”秀花瞪了一眼站在地锅前的穆珍。 “我也说不准,可能不回来!”穆珍想着,有张然请客,还用回来吃饭吗? “那行,注意不要下水!”秀花叮嘱道。 “保证不下水!”穆珍说着,跑到堂屋,从馒头篮里摸了一个馒头,又到厨房菜袋子里掏出一个紫红的洋葱,对着秀花喊道:“娘,我去了!” 还没等秀花回过神来,穆珍已经快步跑出了大门,冲到了大路上。 到了张集村口,其他三个人早已等在那里,张然与刘旭昶每人从家骑了一辆自行车,四个有人说有笑地骑车向湖里方向出发了。 虽然离湖里有十来里路的路程,可由于穆珍与湖滨乡不是一个乡镇,加上没有亲戚在湖里,所以来湖里看荷的机会从来没有过,自然湖里的一草一木,对于初入湖区的穆珍来说,倍感新鲜。 刚上湖堤,便看到大片的芦苇,好似铺在湖中的绿毯,微风吹过,传来“沙沙沙”的声响,随风摇摆的苇叶,好似吹起的绿绸缎,跌宕起伏。 偶有一叶小舟从那苇塘中蹿出,好似戏水的游龙,忽快忽慢,忽左忽右,飘忽不定,真是赛神仙般的生活。 正看得入神的穆珍,突然被刘旭昶一声“坐稳”的提示拉了回来。穆珍立即牢牢抓住车子后座的横梁,只觉得自行车飞速沿着河堤向下滑去,然后听到那刹车声不断变大,依然没有阻挡住下滑的车速,车子下到河堤底部,又是一段平整的泥土路面,穆珍从车上蹦下来,眼前出现一个小码头,这码头很简陋,穆珍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码头边上立了一个铁柱,柱子顶端安装了一个定滑轮,定滑轮上安置着一根带水的粗钢筋,那粗钢筋穿过那只横在水面渡船铁柱撑起的两个定滑轮,然后又与对岸铁柱上固定的定滑轮相连,组成一个简易并且可以来回拖动的渡船。 四个人都下了车,站在码头上看着渡船上的人用特制的钩子套在钢筋上,向他们站的方向驶来。穆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船,船靠岸时,他们四个人跳上船,没有别人,去对岸的只有他们四个人,张然将自行车插到船上,很熟练地拿起特制的钩子,钩住在船上架着的钢筋,猛地一用力,渡船便嗖地一下,离开河岸,向对面驶去。 站在船头的穆珍突然想到李白那首《赠汪伦》来,情不自禁地吟出声来:“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你还真有李白的风度。”小娟看着吟诗的穆珍。 “哪里有,哪里有,只是触景生情罢了!”穆珍摆起了架子,文绉绉地言道。 刘旭昶踩住船头,左右摇晃身子,船身立即跟着左右摇摆起来,没有任何扶手的穆珍一个趔趄,站在船中心的小娟急忙上前抱住了他,顿时羞红了穆珍的脸。 随后四人哈哈大笑起来。 “看你刚才的酸腐,好似过河一秀才。”刘旭昶笑着道。 穆珍只觉得脸上跟火烤一样,站稳了脚跟,不再接话,他突然感觉不能胡乱卖弄诗文,否则只能成为笑谈。 过了河,上了码头便只见一条一米见宽的小径,小径两边是手指粗的芦苇,四个人走上小径,立时被那两边的芦苇遮掩,只听到远方的说话声,却不见人影。 因为路窄,四人不敢再骑行,推车的张然还不时提醒:“走这路一定要小心,如果一不小心进了那旁边的芦苇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里面有蛇。” “你别吓人好不好?”小娟有点啧怪,“还没有看到你就胡说八道!” 张然打住了话语,也许是张然的提醒真的让其他三人都心中惧怕这水蛇,所以都不再多言。 行了大约二里路,到了张然姨家所在的刘楼村。这个村就是湖中的一个孤岛,唯一通过陆地与外界相连的就是来时的小径,村子看上去不算大,清一色的土墙草房,步入村中,狭窄的胡同,一眼看到头,静悄悄的没有行人,偶然碰到三两个坐在墙跟的老人,也都不言语,眼神部集中在他们四个人身上,好似看到天外来客一样。 张然带着大家穿过胡同拐了一个弯,张然对着小院便高声喊起来:“姨,在家不?我是张然!”院里没有人答应,张然又重复了一遍,才看到一个驼背的老年妇女颤巍巍地走到门口,伸出头看了一下。 “奶奶,我姨呢?”张然一眼认出这是姨的婆婆,忙打招呼。 “你姨下湖收网去了,进来等她!估计也快回来了!”老年妇女笑了笑,招呼四个孩子进了院里。 院子不大,四周是土墙围着,好似进了土城堡一样。唯独院里的那株碗口粗的枣树,正开着枣花,树的叶子绿得发亮,透出勃勃生机。 “现在村里的青壮老力都下湖还没有回来,村里除了还在熟睡中的孩子就是我们这些走不动的老人,老了,不中用了!”老妇对着四个孩子絮叨,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四个孩子不知说什么好,站在院里东瞅瞅西瞧瞧,如同到了世外桃源般新鲜。 正当四个孩子在院内百无聊赖之际,听到胡同里传出说笑声,张然很敏感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对其他三个人道:“我姨回来了!” 刚说完,就看到一位中年妇女,头上顶着一个草帽,腰里系着一个塑料布样的围裙,手里提着一篼小鱼虾,站在了大门口处。 “姨!”张然打了个招呼,穆珍他们三人也跟着张然叫了声“姨”便只是凑个耳朵,听张然与他姨的对话。 “你啥时候来的?”张然姨看了看四个孩子,急忙说道。 “刚来到。” “吃饭了吗?”张然姨觉得孩子现在来到这里,这么早估计还饿着肚子。 “吃了,姨!” “说瞎话,这个点就来到我这里,我们还没有吃,你们吃的哪门子饭?”张然姨显然不相信张然的回话。 “快进屋,我给你们做饭吃。”边说边解了那塑料围裙进了堂屋一旁低矮的厨房。 张然跟了进去:“姨,我们真的吃了!” “吃什么吃,就是吃了,也要再吃点!一会你姨父回来,让他带你们去湖里玩!” “我表姐呢!”张然的姨表姐陈玉香比张然大三岁,是湖上撑船打渔的好手,那渔网在她手里,如同翻花一样轻快流畅。 “跟着你姨父在村东头卖鱼呢?” 张然姨做事相当利落,不一会儿,就听到厨房里传来油炸鱼的“滋滋”声,随后从厨房传出来的炸油香,让四个孩子的唾液分泌都旺盛了许多。 “唉哟,家里来了这么多客!”踏进门的张然表姐对着四人招呼。“姐,今天专门来找你,吃完饭撑船带我们下湖看荷花。”张然看到表姐,好似看到救星似的,迎了上去,接过表姐手里的渔网。穆珍听到说话,回过头来看到一位身材高挑,脸蛋俊俏,身着红色上衣,下身穿着高挽着裤腿的蓝裤子走进了大门口。 “看,来了就知道让我陪着你下湖。”只要张然来了,陈玉香很乐意陪着这位表弟去湖里玩。 “小娟不用介绍了,这两个叫啥?”陈玉香显然对于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很感兴趣。 “这是我的两个同学,他叫穆珍,穆桂英的穆,珍宝的珍。”张然指着穆珍介绍道,然后又指站在穆珍身边的刘旭昶:“这个叫刘旭昶,姓刘的刘,旭日东升的旭,昶是……”张然一时还想不起来这个“昶”字如何组个词,急中生智:“就是那个永远的永再加个日。”他的话引得大家都笑起来。 陈玉香上了初中毕业,对这个字也不熟悉,让张然这么一说,虽然知道怎么写了,但是具体的意思依然不明白,她转头问刘旭昶:“你知道这个字的意思么?” “知道,这字很特殊,你看字是永日,意思就是白天的时间长。俺出生在6月22日,那天正好是夏至,是一年中最长的一天,于是就用了这个字。”刘旭昶解释得认真。 大家听了,也是耳目一新,如果没有刘旭昶的解释,还真的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字的意思。 渔家的饭做得快,那鱼香的味儿还没有飘散,听厨房里的姨妈对院里说话的孩子们喊道:“别老说话,准备吃饭了!” 玉香听到母亲的喊声,立即跑到堂屋内,抱了一摞碗,手里还夹着一捆竹筷出来,放入盆中清洗,清洗完后又摞好抱进了厨房。四个孩子面面相觑,真的不知这饭是吃还是不吃。 “张然,你还愣着干啥,快招呼同学到屋里吃饭!”玉香边往堂屋里端着碗边督促张然。 张然对大家招了下手,大家不约而同地跟着他到厨房里端盛好饭的碗。 走进厨房,那扑鼻的香气强烈地刺激着每个进来人的嗅觉,浓香的鱼汤,那鱼不大,都用炸得金黄的面包裹着,加上那略显黄的鱼汤,让看着闻着的人都增加了十二分的食欲。 堂屋内,大家看到,玉香的奶奶自己坐在里屋内的床沿上,面前的饭已经摆在了她老人家面前。 大家默不作声,各自端起碗来,吃得津津有味,穆珍出门时,虽然吃了一个馒头,不知消化到哪里去了,看到碗里的炸鱼,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我姨呢?”张然端着碗问玉香。 “她去村口叫我大去了!咱们先吃!”说着继续往嘴里扒拉着饭。 张然姨妈还没有回来,大家都抹着嘴,已经再次填饱了肚子,张然打着饱嗝说道:“歇一会,我们该下湖了?” “急啥,现在时间早着呢?水还有点凉!”玉香对面前表弟的急性子很了解似的说道。 “又不是下湖游泳,水凉与下湖看荷没有关系。”张然白了玉香一句。 两人在院里刚拌了几句嘴,听到大门外的说话声:“今天的鱼价比昨天又低了一毛,再这样下去,逮的鱼再多,也挣不到钱!还不如不逮呢?” “不逮更没有钱,一家老小吃什么?”张然断定这是姨妈的声音。 “姨父,我们都吃完了!”张然首先身姨父打了个招呼。 张然的姨父名叫陈三军,是村里的支书,家里兄弟三人,老大叫大军,老二叫二军,到他这里是老三,成了三军,一到乡里开会,大家见他来了,都拿他开玩笑说“三军到齐”,他性格开朗,常会抱拳回应:“三军到齐!还差司令!”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今年快五十的他,依然像个小伙子,整日里除了忙自家打渔的事,几乎整个人都是村里的,村里的哪家鱼卖不出去,找他;哪家网被人割破,找他;哪家又有个婚丧嫁娶的事,还是找他。他成了村里人的主心骨,也是村里最值得信赖的人。特别是他家还出了一个让村人都骄傲的人物,那就是他的儿子陈小平,两年前,考上北京一所大学,成为这个湖里小村飞出的“金凤凰”。 “张然来了,这是?” “我同学。”张然看着姨父有点吃惊的眼神急忙答道。 “你们都吃好了吗?”三军向大家打着招呼。 “吃好了,大爷!”孩子们很客气地齐声说。 “中午我村里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去湖里玩了,让玉香陪你们去湖里看荷花!”三军说着进了屋,端起玉香盛好放在案板上的饭碗。 听到刚才三军的话,玉香就似接了圣旨一样,今天就带着表弟的这些同学去游那片荷塘,今年还没有来得及去呢!她早几天就准备去,只是没有机会,这次表弟来了,难得的机会。 “咱们准备一下,一会儿就出发了!”玉香说着,从屋里拿出一个筐来,背到身上,然后对着屋内吃饭的父母说:“我带他们下湖了!” 说完,就将头上的两个牛角辫子一甩,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四个人也紧随其后,欢快地出了家门。 到了村东口,大家看到了一片开阔地,靠河边停靠着十几条渔船,船形各异,尖头的,平头的,有带窝棚的,有撑起遮阴棚的,还有带船桨的,所有船的船头都插了一根粗细不等的竹篙。 玉香来到一个自带船桨的船前,解开了系在插在船头竹篙上的缆绳,轻轻一跳便稳稳地跳到船头,然后拔起竹篙,在船尾撑了一下,船稳稳地停在了岸边,并招呼四个人上了船。 玉香先用竹篙撑着离开了岸,然后坐在船尾改用船桨很轻松地划着,小船进入了芦苇荡,如同来时的小径一样,两边是密不透风的芦苇,中间是一个有几米见宽的水道,穆珍立时感到,这里是人间的另一个世界,除了船桨拍打水的“哗啦”声,远离了人世间的喧嚣,有的只是静谧,人的心境在这里平静得起不了丝毫波澜。从芦苇丛中不时传出不知名的鸟鸣,清脆回声,如在耳畔,打破了宁静,为寂静的湖面增添了些许情趣。抬头看天,只看到天空被浓密的芦苇切成了蓝蓝的一道沟,太阳被芦苇遮住了,只能透过那芦苇尖叶的缝隙看到渗出的丝丝游光,再看那芦苇梢叶在左右不停地晃动,然而坐在船上的人却感不到一丝风,也听不到一点的风声,空气好像在这里凝住一样,没有了任何的流动。低头看那水面,清澈得一眼见底,偶有鱼儿游来游去,古人言“水至清则无鱼”,突然在眼前的景象里站不住脚,也许说这话的主人没有看到这清澈的湖水里的游鱼,或者没有上过船!也许这只是古人为那些难以交到朋友的人寻找的借口罢了。水下的黄色泥巴很平坦,好似被人涂抹过一样,如果不是亲自看到,穆珍真的想象不到湖里的景色是这么诱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湖光粼粼的美。 也许是这湖中风光让大家都陶醉在其中,没有一个人言语,有的只是争相左顾右盼中。 “看,看,快到荷花荡了!”张然像注射了强针剂一样,突然站立于船舱中,指着前面大声喊起来。 “就你眼尖,你看到的还不是我们要去的荷花荡。”一直在划桨的玉香提醒道。 玉香紧划了几下,小船的速度好似由原来人的慢跑改成了冲刺般向前划去。水面突然变得开阔起来,穆珍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水面,向前,远处有无尽的绿,左右望去,宽阔的水面向两边无尽地铺开,一眼望不到头,随着这场景的变幻,人的心胸也随着开阔起来,“突突突”的马达声由远及近,声响越来越大,一艘拖船向他们驶来,玉香急忙收起船桨,站起身,握起横在船一侧的竹篙,将船划向刚驶出的水沟中。 其他四个人都有点好奇。 “我们怎么不抢过去这大水面啊?”刘旭昶问道。 “那是水上长龙,后面跟着好多的货仓,他驶来必定掀起大浪花,我是怕浪花沾湿了你们的衣裳,我们先躲一躲,等它过去了,我们再驶过这里也不迟。”玉香解释道。 大家都会意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睛都一刻也没有离开开过来的“长龙”。 “这家伙就是水上的火车,这水龙跑得快,也是靠这船头带啊!”穆珍笑道。 “那当然,最前面的是船头,动力在船头,后面的只是货仓,离开了船头,后面的根本无法跑起来,你太聪明了!”玉香有点羡慕穆珍的聪明来。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那水上长龙驶近了,大家看着他掀起的浪花,感到自己的小船如同浮萍一样,在水上自由晃来晃去,显示出木船的渺小来。 约十来分钟,大家注视着长龙远去,互相调笑着那长龙的霸道,玉香才驶出了水沟,横跨宽阔的水面,玉香边划边给大家介绍:“现在我们正在通过的是京杭大运河通过湖区的航道,每天都有运输船队经过这里,这航道的水面也是最深的,所以每次从这里经过时,都要先看有没有大船过来,躲着他们安!。” “可以游泳吗?”刘旭昶心里不安分起来,冒出了一句无厘头的话。 “这里水深,连个停脚的地方都没有,绝对不行,除非阮小二再世!”玉香说得很干脆。 正说着,小船驶近了刚才看到的荷花荡,四个人同时站起来,穆珍注意到,这片荷花约有一亩来地,三面是芦苇,开口的一面对着刚才提到的航道,好似在向过往船开了个荷花的门户,微风过处,那荷叶摇动起来,好似在向过往船只招手,吸引人们驻足。小船绕过这片荷花丛,转过那片荷花丛的芦苇荡,沁人心脾的荷花清香开始变得愈来愈浓郁,让大家恨不得将鼻子竖起来,尽情汲取这香味,细细品味。 “这回是我们的要到的荷花荡了!”张然有点肯定的猜测道。 “算你还记点事!”玉香笑了笑,看着前面的荷花说。 四个人均站起身,争相看去,那荷花丛一眼真的没有望到边,远处已与天边接壤,形成天的蓝与湖中绿的分界线,这绿不同于芦苇的绿,一眼望去,那是一片墨绿,红艳艳的荷花点缀其中,煞是诱人,站在这里,才真正体味那“映日荷花别样红”的乐趣。船驶入荷花荡,立即被这浓绿所裹住,高高的荷叶海拔挡住了人的视线,只能看到下面带刺的绿色叶柄,张然轻轻地抓住一个上面连着一个大荷叶的叶柄,缓缓地向上提起,突然听到“嘎”的一声,叶柄从中间拽断了,提出水面时,发现这叶柄比张然还要高出许多,大家不禁惊呼起来:“这么长!” “看这荷叶再大、荷花再漂亮,没有这根绿杆挺着,也只能浮于水面。”小娟感叹道。 “可不,牛顿不是说过他本人也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吗?”穆珍接着感慨。 “漂亮展示的部在上面,离开了下面的根,就会摔得粉碎!”小娟有点若有所思地说。 “看,看,我们是来看荷花的,不是来这里发感慨的,说的什么啊,乱七八糟的!”玉香提醒道。 “哎,哎,那里有可吃的莲蓬!”又是张然眼尖,离船头不远处,有一个莲蓬长得如同小碗口一样,正对着他们几个人,那莲蓬米像突出的绿眼睛,均匀地分布于莲蓬的上面。 玉香抬篙向那莲蓬的反向捣了一下,张然手急眼快,一手将那莲蓬揽入手中,折了下来,分给大家品尝。 大家在荷花荡里穿梭着,不时地将可吃的莲蓬采摘下来放入船舱中,大家说笑着,不时地将剥好的莲蓬塞入口中,清香可口,一时竟忘了时间在这穿梭中已悄悄溜走,太阳已经西斜,船舱中的莲蓬也已堆起了小山,大家依然没有倦意,玉香知道,如果再不回去,回家后又要挨母亲的训斥了,于是招呼一声,让大家坐好,挥动竹篙向返回的水沟驶去。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不知从哪个河道里传来了一个男人高亢的歌声,大家听得很是出神,这歌声引领着大家好像回到几十年前的战场,看到从芦苇荡冲出无数游击队的小船,冲向敌人,挥舞着大刀向鬼子劈去。 第50章 三夏约定 从湖里回来的穆珍对于世界的精彩有了新的解读,他忘不了吴承恩笔下的“花果山福地,不帘洞洞天”的山灵水秀,也曾衷情于彭荆风笔下的边疆风情万种,可是对于此次湖中之行,真的让他看到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受到大自然的美才是世间最出彩的美。 当天晚上的晚自习,穆珍打开刚买的日记本,坐在课桌前沉思了许久,他依然沉浸在湖中水天一色中,依然迷恋五人同舟的甘甜与欢乐,并不由自主开始了他对湖中自然风光的一番描绘与抒情。 农村三夏的锣鼓又在敲响,家里有地的老师们也开始身在教堂心系田间,学校已经接到县教委通知,两天后就可以进入假期,给农村孩子提供田间锻炼的机会。 穆珍有十二分的不情愿,他不惧怕劳动,在一个农村孩子的心里,热爱劳动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他热爱劳动,热爱生活,现在他更热爱在学校与小娟的交往,虽然感情的成分不多,可与她的交往期间,让他看到一颗火热心后的拼搏与进取,看到了一个在爱的力量下燃起的信心与决心,小娟当面从未表述过自己的汗水与不懈努力,可是他在纸条上曾不止一次表述过对他的倾慕,并以他为榜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穆珍从内心喜欢这位对自己表白的姑娘,他多么希望能与她每天在一起学习,共同成长,永不分离。可是面前的三夏大忙的半月假期,就要将他们隔离开一些日子,他不知道没有这位小姑娘的求知好问,他会有多么迷惘,他会有多么难过,他会怎么思念这位小姑娘。 穆珍不敢想下去,因为这些日子里,小娟已经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一天不见她传来的纸条,他就会感到一种难言的失落,就会觉得生活失去了些什么,他说不清小娟对他来说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没有了小娟的生活,日子会过得那么缓慢,夏日的夜晚也会变得漫长与不安。 当学校传出放假的具体日期时,更多的学生是高兴与祈盼,有的甚至是摩拳擦掌,做着磨刀霍霍向麦忙的样子。穆珍却没有私毫的高兴可言,更多的是无奈与沮丧。 晚饭时分,同学们都急着去吃晚饭了,走出教室的穆珍习惯性地向二班的教室前望去,他看到熟悉的身影,愣住了,小娟手里正拿着两包饼干站在那里,两个人的眼光顿时碰到一起,立即会意小娟的想法。 穆珍扭头回到了教室,坐了下来,他要等同学们都走完,才能过去偷偷与小娟说上几句话。他坐在位子忐忑不安起来,这虽然不是第一次私下与她谈话,可是这却是以另一种方式与她交流,她手里拿的方便面与饼干数量,她会吃得了吗?那一定还有自己的一份。 很快当教室里最后一个走出去的同学与穆珍打过招呼后,缓缓站了起来,快速走出了教室,小娟依然站在那里,两人的目光再次碰到一起,穆珍又如第一次相见时,心都几乎要跳出来。 穆珍几步走到小娟面前:“你还没有吃饭?站在这里做什么?”穆珍明知这是句废话,但是又不知如何才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没有,我在等你一起吃!”小娟笑了笑,很轻松地说,看来对于面前仅大自己几个月的小姑娘,倒是很拿得起,放得下。 小娟的轻松也给穆珍吃了一颗安心丸,他明白,自己是她心中的榜样,不能这么猥琐,毕竟是个大男人,何必这么拘束呢!尽管这么想,但是穆珍的心里依然有些许不安。假如这要是在谷城一中,这男女之间也不会这么紧张,在谷城一中时,他曾因抓女同学的大辫子而遭到女同学的强烈不满,但当告到班主任李老师那里时,李老师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算不了什么事,同学在一起,难免会开个玩笑,但是引起女同学的反感,以后不要这样就是!”李老师的忠告让他感到亲切与关爱,同时也无畏女同学的任何挑衅。现在这是在滨湖中学,在这校园里,男妇授受不亲一样,势同水火,穆珍害怕带来不必要的争议。 “真的谢谢你!”这是穆珍发自内心的感激。 “看,又说外话,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的学习现在依然是一塌糊涂,怎么能提高得有这么快!”小娟的话发自肺腑。 “那离不开你本人的努力!我也只是帮点小忙而已!”穆珍有点谦虚地说。 “快别说了,快吃,一会同学们都来了!”小娟说着将手里的的饼干递到穆珍手里。 穆珍本想着谦让一下,但是当碰到小娟递来的饼干时,他有点匆忙地便顺势抓住了,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此时的穆珍也许是心情紧张的原因,撕开饼干拿出一个便吃,入口的饼干香甜可口,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饼干,接着又抽出三片放入口中,顿时感觉嘴里有点满,由于吃得急些,或者紧张的缘故,穆珍被干燥的饼干噎得咳了两下,小娟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急忙跑到教室,从桌洞里拿出准备好的饮料,打开盖子递了过来。 穆珍看着她笑自己的样子,并没有任何气恼,反而心里生起一股暖意。 “明天就要放假了,离开了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孤独,我只想能天天见到你,并让你继续当我的老师!”小娟故意将“老师”两个字说得重了些。 在此期间,小娟心里对穆珍尊重,很多的情话藏在了心里,她怕说出来伤了穆珍的心,她怕失去他的帮助,现在她真的想竹筒里倒豆子,一股脑儿说出来,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穆珍见小娟没有了话,边吃边说道:“你看,我光顾自己吃了,你也吃!”说着将手中的饼干包伸向了小娟。 小娟摆了摆手:“我已经吃过了,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听着呢,只是我也想当你的老师,只是我们家是农村,家里有地要种,不然,我每天都来学校学习,那样我们岂不是可以在一起学习了么?”穆珍随口说了个主意。 没有想到,这话触动了小娟,她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自己住姥姥家,对于农活,自己一点也帮不上忙,倒是有时间来学校,到时只要找老师要把教室的钥匙,估计老师也会为自己行个方便。 “这主意不错,你有地要种,总有轻闲的时候,我每天在学校里等你,只要你有时间,就来教室学习如何?”小娟认真的样子,让穆珍难以推辞。 “行,我会试着想办法忙里偷闲,来学校的。”穆珍心里没有底气,本想着说成一定会来,只是觉得如果说得那么绝对,到时不来不是伤小娟的心么? 穆珍与小娟两个人站在教室前互相说着鼓励的话,这在谷城一中也算不什么大事,可二人的交谈却引起一个人的注意,当时农村有句俗语“道上有话,草里有人”,这人恰好躲在墙角听了真切,特别是说到二人假期到学校来的话,更是记在心间。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就是这句话,会给两个人引来无尽的麻烦,这是后话。 穆珍手里的饼干已经见了底,同时觉得吃饭的同学快回来了,于是借故对小娟说:“今天我们都还有作业,你说的事,我一定想着,我要看情况喽!” 小娟明白穆珍的意思,于是便轻轻地说:“千万别把俺给忘了!”说完转身进了教室,留下穆珍愣愣地站在那里,然后咳了一下,也自行回了教室。 第50章 三夏约定 从湖里回来的穆珍对于世界的精彩有了新的解读,他忘不了吴承恩笔下的“花果山福地,不帘洞洞天”的山灵水秀,也曾衷情于彭荆风笔下的边疆风情万种,可是对于此次湖中之行,真的让他看到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受到大自然的美才是世间最出彩的美。 当天晚上的晚自习,穆珍打开刚买的日记本,坐在课桌前沉思了许久,他依然沉浸在湖中水天一色中,依然迷恋五人同舟的甘甜与欢乐,并不由自主开始了他对湖中自然风光的一番描绘与抒情。 农村三夏的锣鼓又在敲响,家里有地的老师们也开始身在教堂心系田间,学校已经接到县教委通知,两天后就可以进入假期,给农村孩子提供田间锻炼的机会。 穆珍有十二分的不情愿,他不惧怕劳动,在一个农村孩子的心里,热爱劳动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他热爱劳动,热爱生活,现在他更热爱在学校与小娟的交往,虽然感情的成分不多,可与她的交往期间,让他看到一颗火热心后的拼搏与进取,看到了一个在爱的力量下燃起的信心与决心,小娟当面从未表述过自己的汗水与不懈努力,可是他在纸条上曾不止一次表述过对他的倾慕,并以他为榜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穆珍从内心喜欢这位对自己表白的姑娘,他多么希望能与她每天在一起学习,共同成长,永不分离。可是面前的三夏大忙的半月假期,就要将他们隔离开一些日子,他不知道没有这位小姑娘的求知好问,他会有多么迷惘,他会有多么难过,他会怎么思念这位小姑娘。 穆珍不敢想下去,因为这些日子里,小娟已经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一天不见她传来的纸条,他就会感到一种难言的失落,就会觉得生活失去了些什么,他说不清小娟对他来说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没有了小娟的生活,日子会过得那么缓慢,夏日的夜晚也会变得漫长与不安。 当学校传出放假的具体日期时,更多的学生是高兴与祈盼,有的甚至是摩拳擦掌,做着磨刀霍霍向麦忙的样子。穆珍却没有私毫的高兴可言,更多的是无奈与沮丧。 晚饭时分,同学们都急着去吃晚饭了,走出教室的穆珍习惯性地向二班的教室前望去,他看到熟悉的身影,愣住了,小娟手里正拿着两包饼干站在那里,两个人的眼光顿时碰到一起,立即会意小娟的想法。 穆珍扭头回到了教室,坐了下来,他要等同学们都走完,才能过去偷偷与小娟说上几句话。他坐在位子忐忑不安起来,这虽然不是第一次私下与她谈话,可是这却是以另一种方式与她交流,她手里拿的方便面与饼干数量,她会吃得了吗?那一定还有自己的一份。 很快当教室里最后一个走出去的同学与穆珍打过招呼后,缓缓站了起来,快速走出了教室,小娟依然站在那里,两人的目光再次碰到一起,穆珍又如第一次相见时,心都几乎要跳出来。 穆珍几步走到小娟面前:“你还没有吃饭?站在这里做什么?”穆珍明知这是句废话,但是又不知如何才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没有,我在等你一起吃!”小娟笑了笑,很轻松地说,看来对于面前仅大自己几个月的小姑娘,倒是很拿得起,放得下。 小娟的轻松也给穆珍吃了一颗安心丸,他明白,自己是她心中的榜样,不能这么猥琐,毕竟是个大男人,何必这么拘束呢!尽管这么想,但是穆珍的心里依然有些许不安。假如这要是在谷城一中,这男女之间也不会这么紧张,在谷城一中时,他曾因抓女同学的大辫子而遭到女同学的强烈不满,但当告到班主任李老师那里时,李老师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算不了什么事,同学在一起,难免会开个玩笑,但是引起女同学的反感,以后不要这样就是!”李老师的忠告让他感到亲切与关爱,同时也无畏女同学的任何挑衅。现在这是在滨湖中学,在这校园里,男妇授受不亲一样,势同水火,穆珍害怕带来不必要的争议。 “真的谢谢你!”这是穆珍发自内心的感激。 “看,又说外话,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的学习现在依然是一塌糊涂,怎么能提高得有这么快!”小娟的话发自肺腑。 “那离不开你本人的努力!我也只是帮点小忙而已!”穆珍有点谦虚地说。 “快别说了,快吃,一会同学们都来了!”小娟说着将手里的的饼干递到穆珍手里。 穆珍本想着谦让一下,但是当碰到小娟递来的饼干时,他有点匆忙地便顺势抓住了,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此时的穆珍也许是心情紧张的原因,撕开饼干拿出一个便吃,入口的饼干香甜可口,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饼干,接着又抽出三片放入口中,顿时感觉嘴里有点满,由于吃得急些,或者紧张的缘故,穆珍被干燥的饼干噎得咳了两下,小娟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急忙跑到教室,从桌洞里拿出准备好的饮料,打开盖子递了过来。 穆珍看着她笑自己的样子,并没有任何气恼,反而心里生起一股暖意。 “明天就要放假了,离开了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孤独,我只想能天天见到你,并让你继续当我的老师!”小娟故意将“老师”两个字说得重了些。 在此期间,小娟心里对穆珍尊重,很多的情话藏在了心里,她怕说出来伤了穆珍的心,她怕失去他的帮助,现在她真的想竹筒里倒豆子,一股脑儿说出来,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穆珍见小娟没有了话,边吃边说道:“你看,我光顾自己吃了,你也吃!”说着将手中的饼干包伸向了小娟。 小娟摆了摆手:“我已经吃过了,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听着呢,只是我也想当你的老师,只是我们家是农村,家里有地要种,不然,我每天都来学校学习,那样我们岂不是可以在一起学习了么?”穆珍随口说了个主意。 没有想到,这话触动了小娟,她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自己住姥姥家,对于农活,自己一点也帮不上忙,倒是有时间来学校,到时只要找老师要把教室的钥匙,估计老师也会为自己行个方便。 “这主意不错,你有地要种,总有轻闲的时候,我每天在学校里等你,只要你有时间,就来教室学习如何?”小娟认真的样子,让穆珍难以推辞。 “行,我会试着想办法忙里偷闲,来学校的。”穆珍心里没有底气,本想着说成一定会来,只是觉得如果说得那么绝对,到时不来不是伤小娟的心么? 穆珍与小娟两个人站在教室前互相说着鼓励的话,这在谷城一中也算不什么大事,可二人的交谈却引起一个人的注意,当时农村有句俗语“道上有话,草里有人”,这人恰好躲在墙角听了真切,特别是说到二人假期到学校来的话,更是记在心间。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就是这句话,会给两个人引来无尽的麻烦,这是后话。 穆珍手里的饼干已经见了底,同时觉得吃饭的同学快回来了,于是借故对小娟说:“今天我们都还有作业,你说的事,我一定想着,我要看情况喽!” 小娟明白穆珍的意思,于是便轻轻地说:“千万别把俺给忘了!”说完转身进了教室,留下穆珍愣愣地站在那里,然后咳了一下,也自行回了教室。 第51章 假日生变 小娟的班主任老师就是张集村张永老师,张永老师四十多岁,长了一脸络腮大胡子,看上去凶神恶煞似的,其实心地善良,对待学生和蔼可亲,同学们私下都称“大胡子张”。按照辈份,大胡子张还要称呼其表姑呢,由于这段日子小娟的成绩提高明显,很受大胡子张的重视,近一段日子在课堂上没少表扬了她,甚至提到了班内榜样的位置。 放假当天,小娟去了张永老师的办公室。 “张老师,我想……”小娟说了半句停在那里,看着张永老师的脸想笑。张永老师近几天因为家里农忙,没有刮脸,脸上的胡子乌黑油亮,让小娟近距离看着觉得有点像电影的反面人物。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大胡子张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怎么还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不好说的?”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假日里借教室学习,您看可以不?”小娟十指交叉在一起,扭了扭身。 大胡子张看着她可爱的样子,稍微沉思了一下,按理说假日借教室,小娟也不是先例,每年的假日,村里都有学生借教室用,就是自己当年不也是在假日里来学校学习吗?这样的事情应当鼓励才是。 “可以,我给你一把钥匙,随便提醒你一下,每天一定要检查关好门窗,别弄丢了东西!”大胡子张对于面前的小姑娘最近的表现特别满意,所以才对小娟提出来的假日学习没有产生任何异议。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了小娟。 “您说的我记住了,我一定会关好教室的门窗!”小娟保证地说。 拿到钥匙的小娟写了张纸条,趁没人的时候交给了穆珍,穆珍以为又是学习上的问题,当即打开来看,上面写着:“我已要了教室的钥匙,假日里别忘记来学校,每天白天按上课的时间,我会在这里等你!” 穆珍让小娟的行动震住一样,定定地看着她,让穆珍难以想到的是仅仅类似一句玩笑话,却让小娟当了真,并且已经变成了现实,这个举动,确让穆珍真的不敢小觑面前这位个子不高的小姐姐。 看穆珍怔怔的眼神,小娟有点发懵,不同得问:“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在想你真厉害!”穆珍说的也是他心里想的,可这话让小娟听了有点很不自在,反问道:“你挖苦我呢?” “怎么会,我原以为你假期想来学校,这教室你也能错用,真的是不可思议!”穆珍翘起大拇指。 “哎!我还以为什么呢!这事我昨天就问过我舅了,他与我们班主任家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听我舅说,当年大胡子张上学时,我舅没少帮他家,所以这事才这么轻松喽!”小娟说得有点得意。 “到时候叫张然、刘旭昶一起来!”穆珍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家,一个人在教室里有点孤单,所以才提醒找几个伴。 “就我那表弟,来了能是学习的么?”小娟很不情愿,接口便说了句大实话。 穆珍迎合似地点了点头:“说得也对,如果我有时间,一定来学校学习!” 小娟伸出手,专门将小指伸出来表示:“拉个勾!” 穆珍笑了笑:“还玩这点小孩子的把戏?” 虽然这么说,穆珍还是伸出了小指,拉了一下,赶紧缩回了手。 假期开始了,正如穆珍说的,自己是老大,农家的活计已经离不开他。如果按法律规定,他算不上成年人,但是在这个家中,他已经算得上一个劳动力。 三夏抢收的日子,像穆珍这样大的孩子们,除了在家中排行最小,或是家长疼爱有加的外,几乎当成了家里的劳动力使用,至于学习的事,早就搁置在脑后了。 六月的骄阳,已经像下了火,空气干燥得让站在太阳下的人们嗓子冒起了烟,身上汗水浸透的衣衫早已经晒出了盐渍,让人难受的还不仅仅是这些个,更让人痛苦的是弯腰撅着屁股在地里拖欠着镰刀割上一天麦,那大腿跟部的筋早已失去了弹性一样,站起来都难以再蹲得下,膀子的酸疼还可以忍受,腰部的痛苦绝对是不亲身体验无法想象的其中的难受。 穆珍一天下来,回到家里已经有气无力了,晚上面对着没有蔬菜拌饭的面条,却如狼似虎地足足喝了五大碗,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吃这么多,也是平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农家人的辛酸。 吃完晚饭的穆珍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多想什么,躺在床上便一觉到天明,连续几天的劳作,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学校,穆珍时时记起与小娟拉勾许下的诺言,但是此时已不容许他再想这么多。 天上下雨地上流,麦忙时节使人愁。一场无名的大雨,让麦忙的人们稍稍喘了口气,刚吃过午饭的人们看着天上飘下的大雨愁眉苦脸时,穆珍却格外来了精神,他要去学校一趟,兑现自己的诺言。雨滴变小时,他对母亲说自己要到学校一趟的话,便顶着雨伞急急出了家门。 穆珍心里没底,小娟是不是在学校,他很难说清,就是她不在,自己也要到学校确认一下,否则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这几天里,自己实在是脱不了身,每天的田间劳作不仅占用了自己大量时间,而且也无暇顾及学习上的任何事情。穆珍越走越快,假如不是雨后地滑,他几乎是程都会在奔跑。此时的穆珍早已忘记劳作带来的疲劳,脑袋里取而代之的是学校的小娟等得如何心焦,转眼上了公路,再紧走几步就是学校,他放慢了些脚步,假如小娟在学校,他想着这么急着见她如何解释这几天的辛苦。 学校的小侧门开着,传达室看门的老刘没有在,穆珍趁这机会,紧跑了几步,快到教室小娟教室门口时,听到里面传出来说话声,穆珍心里一惊,怎么里面还不是小娟一个人,还会有谁在呢? 穆珍竖起耳朵听了个仔细。里面传出两个人的争吵声。 “你别在这里耍流氓,你再不要脸,我可要喊人了!”这是小娟的声音。 “我耍流氓,你与那个小子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想在这里等他,我都知道,别认为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好事!”一个男孩的声音。 “你胡说,我什么好事,你耍流氓,还诬谄我,你认为你是谁,你不要过来,再往前走,我就喊人!”小娟有点急促的声音,显然小娟已经有点脱不开身。 “你叫啊,你叫,这雨天里,你就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来人,再说了,我也就是想抱抱你,何必那么认真?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将你与那小子的事抖露出去!”男的肆无忌惮的威胁声伴有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我还怕你不成,今天你敢对我非礼,我就让你爬着出去!”小娟的明显在恫吓他。 穆珍听到里面男子的辱骂,头有点大,血直冲脑门,雨伞未 来得及收起,用脚将门猛地踹开,他看清了男孩的面目:“原来是你在这里,刚才你说谁呢?” 穆珍认得这个男孩,这男孩叫王强,大家都叫他强子,其父王武尊原来在公社拖拉机站上班,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一个“人物”,说不上行侠仗义,只是有几个狐朋狗友,并且出门有个破得开起来如火车轰鸣的拖拉机,显出十分的神气。正应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古训,这三个儿子都是那下三滥式的“人物”,在家不务正业,在学校目无一切,很多老师不愿得罪他的那个“人物”的爹,也不愿多说一句,这更助长了王武尊三个不争气儿子的神气。 看到踹门进来的穆珍,那男孩一愣神,立即故作镇静:“说你啦!怎么着?”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气,这在穆珍看来十二分的厌恶,没有多想,直接挥起拳头砸了过去。 两人打在一处,小娟只想将其轰走,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来的穆珍还真不含糊,如猛虎下山一样,冲了过来,小娟没有想到穆珍还会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小娟从后面拉住强子的衣领,帮着穆珍将强子掀翻在课桌上,穆珍摁住他:“你再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说着,一巴掌掴了过去,“看你还嘴硬不?”强子挣扎着起身,跳到门口,看自己沾不了便宜,指着穆珍说:“你小子等着,我跟你没完!”说完拉开门,跑了出去。 小娟看穆珍刚才的样子,更加佩服穆珍的勇气,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打架对于他们两人来说算是埋下了祸的种子。 第51章 假日生变 小娟的班主任老师就是张集村张永老师,张永老师四十多岁,长了一脸络腮大胡子,看上去凶神恶煞似的,其实心地善良,对待学生和蔼可亲,同学们私下都称“大胡子张”。按照辈份,大胡子张还要称呼其表姑呢,由于这段日子小娟的成绩提高明显,很受大胡子张的重视,近一段日子在课堂上没少表扬了她,甚至提到了班内榜样的位置。 放假当天,小娟去了张永老师的办公室。 “张老师,我想……”小娟说了半句停在那里,看着张永老师的脸想笑。张永老师近几天因为家里农忙,没有刮脸,脸上的胡子乌黑油亮,让小娟近距离看着觉得有点像电影的反面人物。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大胡子张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怎么还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不好说的?”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假日里借教室学习,您看可以不?”小娟十指交叉在一起,扭了扭身。 大胡子张看着她可爱的样子,稍微沉思了一下,按理说假日借教室,小娟也不是先例,每年的假日,村里都有学生借教室用,就是自己当年不也是在假日里来学校学习吗?这样的事情应当鼓励才是。 “可以,我给你一把钥匙,随便提醒你一下,每天一定要检查关好门窗,别弄丢了东西!”大胡子张对于面前的小姑娘最近的表现特别满意,所以才对小娟提出来的假日学习没有产生任何异议。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了小娟。 “您说的我记住了,我一定会关好教室的门窗!”小娟保证地说。 拿到钥匙的小娟写了张纸条,趁没人的时候交给了穆珍,穆珍以为又是学习上的问题,当即打开来看,上面写着:“我已要了教室的钥匙,假日里别忘记来学校,每天白天按上课的时间,我会在这里等你!” 穆珍让小娟的行动震住一样,定定地看着她,让穆珍难以想到的是仅仅类似一句玩笑话,却让小娟当了真,并且已经变成了现实,这个举动,确让穆珍真的不敢小觑面前这位个子不高的小姐姐。 看穆珍怔怔的眼神,小娟有点发懵,不同得问:“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在想你真厉害!”穆珍说的也是他心里想的,可这话让小娟听了有点很不自在,反问道:“你挖苦我呢?” “怎么会,我原以为你假期想来学校,这教室你也能错用,真的是不可思议!”穆珍翘起大拇指。 “哎!我还以为什么呢!这事我昨天就问过我舅了,他与我们班主任家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听我舅说,当年大胡子张上学时,我舅没少帮他家,所以这事才这么轻松喽!”小娟说得有点得意。 “到时候叫张然、刘旭昶一起来!”穆珍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家,一个人在教室里有点孤单,所以才提醒找几个伴。 “就我那表弟,来了能是学习的么?”小娟很不情愿,接口便说了句大实话。 穆珍迎合似地点了点头:“说得也对,如果我有时间,一定来学校学习!” 小娟伸出手,专门将小指伸出来表示:“拉个勾!” 穆珍笑了笑:“还玩这点小孩子的把戏?” 虽然这么说,穆珍还是伸出了小指,拉了一下,赶紧缩回了手。 假期开始了,正如穆珍说的,自己是老大,农家的活计已经离不开他。如果按法律规定,他算不上成年人,但是在这个家中,他已经算得上一个劳动力。 三夏抢收的日子,像穆珍这样大的孩子们,除了在家中排行最小,或是家长疼爱有加的外,几乎当成了家里的劳动力使用,至于学习的事,早就搁置在脑后了。 六月的骄阳,已经像下了火,空气干燥得让站在太阳下的人们嗓子冒起了烟,身上汗水浸透的衣衫早已经晒出了盐渍,让人难受的还不仅仅是这些个,更让人痛苦的是弯腰撅着屁股在地里拖欠着镰刀割上一天麦,那大腿跟部的筋早已失去了弹性一样,站起来都难以再蹲得下,膀子的酸疼还可以忍受,腰部的痛苦绝对是不亲身体验无法想象的其中的难受。 穆珍一天下来,回到家里已经有气无力了,晚上面对着没有蔬菜拌饭的面条,却如狼似虎地足足喝了五大碗,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吃这么多,也是平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农家人的辛酸。 吃完晚饭的穆珍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多想什么,躺在床上便一觉到天明,连续几天的劳作,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学校,穆珍时时记起与小娟拉勾许下的诺言,但是此时已不容许他再想这么多。 天上下雨地上流,麦忙时节使人愁。一场无名的大雨,让麦忙的人们稍稍喘了口气,刚吃过午饭的人们看着天上飘下的大雨愁眉苦脸时,穆珍却格外来了精神,他要去学校一趟,兑现自己的诺言。雨滴变小时,他对母亲说自己要到学校一趟的话,便顶着雨伞急急出了家门。 穆珍心里没底,小娟是不是在学校,他很难说清,就是她不在,自己也要到学校确认一下,否则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这几天里,自己实在是脱不了身,每天的田间劳作不仅占用了自己大量时间,而且也无暇顾及学习上的任何事情。穆珍越走越快,假如不是雨后地滑,他几乎是程都会在奔跑。此时的穆珍早已忘记劳作带来的疲劳,脑袋里取而代之的是学校的小娟等得如何心焦,转眼上了公路,再紧走几步就是学校,他放慢了些脚步,假如小娟在学校,他想着这么急着见她如何解释这几天的辛苦。 学校的小侧门开着,传达室看门的老刘没有在,穆珍趁这机会,紧跑了几步,快到教室小娟教室门口时,听到里面传出来说话声,穆珍心里一惊,怎么里面还不是小娟一个人,还会有谁在呢? 穆珍竖起耳朵听了个仔细。里面传出两个人的争吵声。 “你别在这里耍流氓,你再不要脸,我可要喊人了!”这是小娟的声音。 “我耍流氓,你与那个小子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想在这里等他,我都知道,别认为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好事!”一个男孩的声音。 “你胡说,我什么好事,你耍流氓,还诬谄我,你认为你是谁,你不要过来,再往前走,我就喊人!”小娟有点急促的声音,显然小娟已经有点脱不开身。 “你叫啊,你叫,这雨天里,你就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来人,再说了,我也就是想抱抱你,何必那么认真?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将你与那小子的事抖露出去!”男的肆无忌惮的威胁声伴有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我还怕你不成,今天你敢对我非礼,我就让你爬着出去!”小娟的明显在恫吓他。 穆珍听到里面男子的辱骂,头有点大,血直冲脑门,雨伞未 来得及收起,用脚将门猛地踹开,他看清了男孩的面目:“原来是你在这里,刚才你说谁呢?” 穆珍认得这个男孩,这男孩叫王强,大家都叫他强子,其父王武尊原来在公社拖拉机站上班,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一个“人物”,说不上行侠仗义,只是有几个狐朋狗友,并且出门有个破得开起来如火车轰鸣的拖拉机,显出十分的神气。正应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古训,这三个儿子都是那下三滥式的“人物”,在家不务正业,在学校目无一切,很多老师不愿得罪他的那个“人物”的爹,也不愿多说一句,这更助长了王武尊三个不争气儿子的神气。 看到踹门进来的穆珍,那男孩一愣神,立即故作镇静:“说你啦!怎么着?”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气,这在穆珍看来十二分的厌恶,没有多想,直接挥起拳头砸了过去。 两人打在一处,小娟只想将其轰走,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来的穆珍还真不含糊,如猛虎下山一样,冲了过来,小娟没有想到穆珍还会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小娟从后面拉住强子的衣领,帮着穆珍将强子掀翻在课桌上,穆珍摁住他:“你再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说着,一巴掌掴了过去,“看你还嘴硬不?”强子挣扎着起身,跳到门口,看自己沾不了便宜,指着穆珍说:“你小子等着,我跟你没完!”说完拉开门,跑了出去。 小娟看穆珍刚才的样子,更加佩服穆珍的勇气,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打架对于他们两人来说算是埋下了祸的种子。 第52章 互相勉励 打跑了强子的两个人,互相注视着,小娟从心里感激勇敢的穆珍,此时的穆珍却一片茫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刚才是从哪里来的力量,让他大打出手,在父母眼中,他一直是一个有点懦弱孩子,他平生以来,还从没有真正与人打过架,更不要说面对一个比自己大两岁,并且还是一个几乎与社会小混混无异的人渣。 穆珍突然觉得左脸热辣辣地痛,用手抚摸了一下,又看看了抚摸的手指,没有血,这一动作被小娟看个真切,她发现穆珍的左脸刚才不知是被强子出后打的还是在桌子上碰的,一片通红,并且明显有点瘀血:“疼吗?”小娟心生关切地问。 “没事,这点小伤比起这几天的农忙,微不足道!只是……”穆珍说到这里停住了,他刚才的勇敢之气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担忧,对于强子这样的小混混,正如临走出教室门所说的“让自己等着!”,估计躲不过他的报复,这担心又觉得让小娟知道不仅没有什么办法,而且担心她会因此担惊受怕,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是什么?”小娟有点猜不透穆珍的想说些什么,追问了一句:“你想说什么啊?” “我只是觉得强子已经盯了我们很久了,不然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等我?”穆珍故意将话一转,没有直接说出自己担心的话,而是改成了追究原因的话题来。 “我也觉得奇怪呢!昨天他已经来了一次,并问我在等谁的话?我说在这里学习也算等人吗?他看我的眼神就有点不对,但是昨天学校看门的老刘正好来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就走了!没有想到今天凑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来欺负我,并且嘴里还骂骂咧咧,我也不明白,他为何知道我在这里等你的事情!”小娟解释道。 “这个人在有名的校园混混,连老师都让他三分,我们这件事以后,要事事提防着他,别让这狗咬到我们。”穆珍说出自己的担忧。 “他敢,我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如果他敢对我们不利,我也让他难看!”小娟咬着牙咒骂了两句。 穆珍看着小娟生气的神情,规劝道:“与这样的小人生气不值得,那岂不是拿他的过错跟自己过不去吗?” 小娟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接着发问道:“我发现你对一个问题的看法为啥总是那么独到呢?” “怎么独到了?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说出一个大家都明白的真理,只是到气头上,就不会再坚持真理罢了!”穆珍将手一摊,歪了一下头说道。 “你说的真理,有的人连想都没有想过,看来老师就是老师。”小娟这帽戴的大了,穆珍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从来没有让人这样表扬过他。 “快别逗我了,你最近几天还好吗?”穆珍话峰一转,这几天由于自己的农忙的疲劳与辛苦,几乎都没有来得及想什么学习与到学校的事情,假如今天不是因为下雨,他还抽不出来学校的时间,此时的穆珍说这句话有点一语双关,他想说小娟学习或生活得还好,另外又隐藏着自己过得并不如意,他本想说自己农忙的辛苦,可对于面前不谙农事的小姐姐,他还真的说不出口。 “我很好,每天在这里学习,假如不碰到这么个小混混来叨扰我,我在这里学得还好,只是碰到的问题我都记了下来,就是等你这位老师来了帮我解决!”小娟态度很诚恳,真的像是小学生面对老师一样恭敬。 “看你说的,我好像真是老师似的,快别那么叫。”穆珍看了一眼窗外,好像雨停了,穆珍有点不安起来。 “快,把你的问题拿出来,让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你忙。我看外面雨停了,农活又要开始了,说不定家里人都等着我回家干活呢!”说完走到教室门外抬头看了看天,脸上没有察觉到任何雨滴,接着扭头回到屋内,拿起小娟放在桌上的问题,认真看了起来。 “你学习真的很努力了,这样的问题简直可以当老师了,太专业了,我有时都自愧不如!”穆珍看着小娟写的问题脱口而出,这也是穆珍心里话。 “别再捧我了,快给我讲解一下!”小娟盯着穆珍的脸说道。 “好,这个问题确实很实际,看……”穆珍的讲解简单明了,让小娟听得有点痴迷的样子。 穆珍讲解完,看着小娟点头表示听懂的样子,笑着补充说:“在我面前,你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喽!希望小娟同学继续努力,以后让班同学向你学习!”穆珍又故意摆起谱来。 穆珍的话把小娟逗乐了,笑着说:“谢谢你的栽培,在下一定努力,希望你也多注意身体,农忙再忙也别累坏了身子!” 此时的两个人,早已将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他们眼前是通往胜利的大道,他们对于未来的憧憬的话儿又将两个人的心紧紧连在了一起,直到分手,两个人依然互相鼓励,互相督促,小娟底气十足地保证,到本次期末考试,争取考到班前三名。 三夏的雨多是来得急走得也快,看看天亮了起来,躲进云层的太阳不知何时又露出半边脸,穆珍看天放晴,不敢久留,带着小娟对自己的羡慕与鼓励匆匆离开了学校向家里奔去。 第52章 互相勉励 打跑了强子的两个人,互相注视着,小娟从心里感激勇敢的穆珍,此时的穆珍却一片茫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刚才是从哪里来的力量,让他大打出手,在父母眼中,他一直是一个有点懦弱孩子,他平生以来,还从没有真正与人打过架,更不要说面对一个比自己大两岁,并且还是一个几乎与社会小混混无异的人渣。 穆珍突然觉得左脸热辣辣地痛,用手抚摸了一下,又看看了抚摸的手指,没有血,这一动作被小娟看个真切,她发现穆珍的左脸刚才不知是被强子出后打的还是在桌子上碰的,一片通红,并且明显有点瘀血:“疼吗?”小娟心生关切地问。 “没事,这点小伤比起这几天的农忙,微不足道!只是……”穆珍说到这里停住了,他刚才的勇敢之气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担忧,对于强子这样的小混混,正如临走出教室门所说的“让自己等着!”,估计躲不过他的报复,这担心又觉得让小娟知道不仅没有什么办法,而且担心她会因此担惊受怕,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是什么?”小娟有点猜不透穆珍的想说些什么,追问了一句:“你想说什么啊?” “我只是觉得强子已经盯了我们很久了,不然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等我?”穆珍故意将话一转,没有直接说出自己担心的话,而是改成了追究原因的话题来。 “我也觉得奇怪呢!昨天他已经来了一次,并问我在等谁的话?我说在这里学习也算等人吗?他看我的眼神就有点不对,但是昨天学校看门的老刘正好来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就走了!没有想到今天凑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来欺负我,并且嘴里还骂骂咧咧,我也不明白,他为何知道我在这里等你的事情!”小娟解释道。 “这个人在有名的校园混混,连老师都让他三分,我们这件事以后,要事事提防着他,别让这狗咬到我们。”穆珍说出自己的担忧。 “他敢,我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如果他敢对我们不利,我也让他难看!”小娟咬着牙咒骂了两句。 穆珍看着小娟生气的神情,规劝道:“与这样的小人生气不值得,那岂不是拿他的过错跟自己过不去吗?” 小娟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接着发问道:“我发现你对一个问题的看法为啥总是那么独到呢?” “怎么独到了?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说出一个大家都明白的真理,只是到气头上,就不会再坚持真理罢了!”穆珍将手一摊,歪了一下头说道。 “你说的真理,有的人连想都没有想过,看来老师就是老师。”小娟这帽戴的大了,穆珍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从来没有让人这样表扬过他。 “快别逗我了,你最近几天还好吗?”穆珍话峰一转,这几天由于自己的农忙的疲劳与辛苦,几乎都没有来得及想什么学习与到学校的事情,假如今天不是因为下雨,他还抽不出来学校的时间,此时的穆珍说这句话有点一语双关,他想说小娟学习或生活得还好,另外又隐藏着自己过得并不如意,他本想说自己农忙的辛苦,可对于面前不谙农事的小姐姐,他还真的说不出口。 “我很好,每天在这里学习,假如不碰到这么个小混混来叨扰我,我在这里学得还好,只是碰到的问题我都记了下来,就是等你这位老师来了帮我解决!”小娟态度很诚恳,真的像是小学生面对老师一样恭敬。 “看你说的,我好像真是老师似的,快别那么叫。”穆珍看了一眼窗外,好像雨停了,穆珍有点不安起来。 “快,把你的问题拿出来,让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你忙。我看外面雨停了,农活又要开始了,说不定家里人都等着我回家干活呢!”说完走到教室门外抬头看了看天,脸上没有察觉到任何雨滴,接着扭头回到屋内,拿起小娟放在桌上的问题,认真看了起来。 “你学习真的很努力了,这样的问题简直可以当老师了,太专业了,我有时都自愧不如!”穆珍看着小娟写的问题脱口而出,这也是穆珍心里话。 “别再捧我了,快给我讲解一下!”小娟盯着穆珍的脸说道。 “好,这个问题确实很实际,看……”穆珍的讲解简单明了,让小娟听得有点痴迷的样子。 穆珍讲解完,看着小娟点头表示听懂的样子,笑着补充说:“在我面前,你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喽!希望小娟同学继续努力,以后让班同学向你学习!”穆珍又故意摆起谱来。 穆珍的话把小娟逗乐了,笑着说:“谢谢你的栽培,在下一定努力,希望你也多注意身体,农忙再忙也别累坏了身子!” 此时的两个人,早已将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他们眼前是通往胜利的大道,他们对于未来的憧憬的话儿又将两个人的心紧紧连在了一起,直到分手,两个人依然互相鼓励,互相督促,小娟底气十足地保证,到本次期末考试,争取考到班前三名。 三夏的雨多是来得急走得也快,看看天亮了起来,躲进云层的太阳不知何时又露出半边脸,穆珍看天放晴,不敢久留,带着小娟对自己的羡慕与鼓励匆匆离开了学校向家里奔去。 第53章 猪场生变 从学校赶回家的穆珍,一进门便被眼尖的弟弟瞧见脸上的红肿。 “哥哥,你脸上怎么肿了?”穆宝有点好奇地问。 “哪里肿了?”穆珍摸了摸依然有点发烫的脸,故作镇静反问道。 “还说没有肿,都红得鼓起了包。”穆宝指着穆珍的脸说。 “别胡说,刚才只顾低头走路,碰到树上了!”穆珍编了个瞎话骗穆宝。 穆宝信以为真,跑到屋里对正在切菜的秀花说道:“娘,俺哥走路撞树了!” 穆珍听到穆宝对母亲说的话,用眼白了一眼屋里的穆宝,心里有点不痛快,自行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拿了本书趴在桌前想心事。 麦收进入尾声,所有麦子已经做到颗料归仓,夏种马上拉开序幕,在当时的农村,正是烧麦茬最好的节点,太阳一落山,借着微风,不知是谁顺风点燃了田间的麦茬,初时只是一点火苗,正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样,瞬间小火苗变成了大火虫,风助火势,火助风威,很快大火虫变成了长火龙,顿时火势压过了西方的晚霞,远看已经形如移动的火焰山。 离得近的人突然发现,这火势已经漫过田野,冲向了打麦场附近的种猪场,种猪场里的猪开始沸腾起来,离得近的猪圈里的猪“嗷嗷”地叫起来,最先发现的老赵,不敢怠慢,他一边拿了一把竹笤帚对着火焰扑打,一边高声叫着:“失火了!失火了!快救火!”村里听到的人也跟着喊起来。 倾刻,几十个人齐喊起来,千百个人拿着盆子、提着水桶跑出了家门,大家一起向种猪场跑去,小村顿时热闹起来,有端水往火上浇的,有用笤帚扑打的,还有人拿铁锨洒土盖的,孩子凑热闹的,高呼着跑来看希罕。 火势很快小了下来,大家注意到靠着麦田最近的一间猪圈圈顶已经烧得剩下了几根横木支架,里面的猪已经让老赵放出去了,猪得救了,猪圈没有了。 火灭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此时大家才注意到,种猪场的主人却没有在救火的现场,有人很奇怪:“难道天成还不知道他的种猪场着火的事?” 村里腿快的王天标是天成的亲兄弟,他快速跑到天成家报信,家里没有人,王天标很焦急也很失望,天成去哪里了?此时他想起了喂猪的老赵,他回过神又跑到种猪场,老赵正与人们一起四处寻找跳出猪圈的母猪。 “我哥一家人去哪里了!”王天标问老赵。 “我也不知道,他只说走亲戚去了!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只是让我照顾好猪圈!”老赵很诚实地说道。 王天标没有言语,他知道,按理说这大忙的间隙,哥哥也不会走得太远,极有可能去了他老丈人家。估计也快回来了。 王天标与众人一道将母猪找回了圈,村里的人三两成群,议论开了,有些人觉得入股种猪场的风险太大了,有人提议,如果这么不负责,干脆退股算了。 毕竟是十五的月儿十六圆,月亮升起来,村里有人注意到天成回来了,一传十,十传百,入股的村民都走进了天成的家门。 天成莫名其妙地问:“你们都来干什么?” 大家都默不作声,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他的亲兄弟王天标,拉住天成进了屋里:“你猪圈失火了,大家都来找你说说,可能会有人要退股了!” “失火?失什么火?开玩笑,怎么会失火呢?”天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天标将事情的原委详细讲了一遍,然后征求意见的样子看着天成。 “这还能算多大点事,又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天成说得举重若轻。 “你还认为没有什么大事情,村里已经有人要退股,还不算大事情啊?”天标疑惑地问。 天成没有看天标一眼,便出门对着院里站着的人们说道:“我刚刚知道失火的事,这火也烧了,也没有多大的损失,难道大家就对我不信任了吗?我不敢保证年底能让大家跟着我赚多少,但是如果现在有想退股的,我可以给大家退,到时你可别后悔!” 人群没有了声音,他们对于天成的表态,又突然没有主意,他们呆呆地站了几分钟,有人开始悄悄溜出了人群,出门回家走了,知趣的也紧随其后,退出去,只有几个刚才叫嚷退股的还站在那里,也不知说什么好。 “大家如果没有什么事,可以进屋里坐坐,如果不坐,可以回家歇息了!”天成的话刚说完,院里最后几个人也悄然转身离去。 天成回了屋,不停地琢磨,这火是好是歹谁也说不准,他没有立即去猪圈,他相信老赵说不定正在那里自责呢! 天成正想着,大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第53章 猪场生变 从学校赶回家的穆珍,一进门便被眼尖的弟弟瞧见脸上的红肿。 “哥哥,你脸上怎么肿了?”穆宝有点好奇地问。 “哪里肿了?”穆珍摸了摸依然有点发烫的脸,故作镇静反问道。 “还说没有肿,都红得鼓起了包。”穆宝指着穆珍的脸说。 “别胡说,刚才只顾低头走路,碰到树上了!”穆珍编了个瞎话骗穆宝。 穆宝信以为真,跑到屋里对正在切菜的秀花说道:“娘,俺哥走路撞树了!” 穆珍听到穆宝对母亲说的话,用眼白了一眼屋里的穆宝,心里有点不痛快,自行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拿了本书趴在桌前想心事。 麦收进入尾声,所有麦子已经做到颗料归仓,夏种马上拉开序幕,在当时的农村,正是烧麦茬最好的节点,太阳一落山,借着微风,不知是谁顺风点燃了田间的麦茬,初时只是一点火苗,正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样,瞬间小火苗变成了大火虫,风助火势,火助风威,很快大火虫变成了长火龙,顿时火势压过了西方的晚霞,远看已经形如移动的火焰山。 离得近的人突然发现,这火势已经漫过田野,冲向了打麦场附近的种猪场,种猪场里的猪开始沸腾起来,离得近的猪圈里的猪“嗷嗷”地叫起来,最先发现的老赵,不敢怠慢,他一边拿了一把竹笤帚对着火焰扑打,一边高声叫着:“失火了!失火了!快救火!”村里听到的人也跟着喊起来。 倾刻,几十个人齐喊起来,千百个人拿着盆子、提着水桶跑出了家门,大家一起向种猪场跑去,小村顿时热闹起来,有端水往火上浇的,有用笤帚扑打的,还有人拿铁锨洒土盖的,孩子凑热闹的,高呼着跑来看希罕。 火势很快小了下来,大家注意到靠着麦田最近的一间猪圈圈顶已经烧得剩下了几根横木支架,里面的猪已经让老赵放出去了,猪得救了,猪圈没有了。 火灭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此时大家才注意到,种猪场的主人却没有在救火的现场,有人很奇怪:“难道天成还不知道他的种猪场着火的事?” 村里腿快的王天标是天成的亲兄弟,他快速跑到天成家报信,家里没有人,王天标很焦急也很失望,天成去哪里了?此时他想起了喂猪的老赵,他回过神又跑到种猪场,老赵正与人们一起四处寻找跳出猪圈的母猪。 “我哥一家人去哪里了!”王天标问老赵。 “我也不知道,他只说走亲戚去了!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只是让我照顾好猪圈!”老赵很诚实地说道。 王天标没有言语,他知道,按理说这大忙的间隙,哥哥也不会走得太远,极有可能去了他老丈人家。估计也快回来了。 王天标与众人一道将母猪找回了圈,村里的人三两成群,议论开了,有些人觉得入股种猪场的风险太大了,有人提议,如果这么不负责,干脆退股算了。 毕竟是十五的月儿十六圆,月亮升起来,村里有人注意到天成回来了,一传十,十传百,入股的村民都走进了天成的家门。 天成莫名其妙地问:“你们都来干什么?” 大家都默不作声,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他的亲兄弟王天标,拉住天成进了屋里:“你猪圈失火了,大家都来找你说说,可能会有人要退股了!” “失火?失什么火?开玩笑,怎么会失火呢?”天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天标将事情的原委详细讲了一遍,然后征求意见的样子看着天成。 “这还能算多大点事,又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天成说得举重若轻。 “你还认为没有什么大事情,村里已经有人要退股,还不算大事情啊?”天标疑惑地问。 天成没有看天标一眼,便出门对着院里站着的人们说道:“我刚刚知道失火的事,这火也烧了,也没有多大的损失,难道大家就对我不信任了吗?我不敢保证年底能让大家跟着我赚多少,但是如果现在有想退股的,我可以给大家退,到时你可别后悔!” 人群没有了声音,他们对于天成的表态,又突然没有主意,他们呆呆地站了几分钟,有人开始悄悄溜出了人群,出门回家走了,知趣的也紧随其后,退出去,只有几个刚才叫嚷退股的还站在那里,也不知说什么好。 “大家如果没有什么事,可以进屋里坐坐,如果不坐,可以回家歇息了!”天成的话刚说完,院里最后几个人也悄然转身离去。 天成回了屋,不停地琢磨,这火是好是歹谁也说不准,他没有立即去猪圈,他相信老赵说不定正在那里自责呢! 天成正想着,大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第54章 促膝畅谈 天成正在琢磨猪圈失火的事情,大门外进来一个人,天成借月光看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同学穆可贵,天成心想,这位老同学绝是来看自己笑话的,也不可能来安慰我的,这么多年来,在很多事情上,老同学都能支持我,何况种猪场失火这件小事呢! 天成没有想错,进来的老穆站在院里轻轻地叫了声:“天成,在家里吗?” 天成立即答应一声:“哎,老穆哥,快进来坐!” “你猪圈失火这事,你咋想的?”老穆心存疑虑地说。 “就是一间猪圈,听二弟说,猪都没有什么事,这还能算点事么?老穆哥,你也了解我,对于这点损失,我正琢磨是不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呢?”天成一向积极乐观的风格这次也不例外。 “那倒是,只是眼前的这些事你打算如何处理?”老穆有点担心地问。 “这事情好办,如果有想退股的,可以,我不拦着,入伙容易,退火咱也不难为人家,遇到这样的事情,有点想法也正常,更何况咱这合伙也是刚刚开始。”天成很爽快地答道。 老穆借着红色的灯光看到天成脸上没有任何担忧的神情,接着问道:“你对这种猪场的将来有什么长远打算?” 天成略一迟疑,笑了笑:“其实我早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一时还没有办法转变村里人的思想,所以我只想做大了,真正有钱了,我再转变大家的思想也不迟。” “能给俺说说不?”老穆看天成在给自己卖关子,所以露出点祈盼的眼神说道。 “我这想法说起来很简单,只是现在的种猪场才刚刚迈出了第一步,现在说还有点早,不过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也帮我谋划一下,给我这想法添些佐料。”天成脸上透露出十二分的真诚。 “你的想法指定很成熟了,哪里还用我来参谋?”老穆说的这话也许有点道理,改革开放几年了,自己除了在学校教好书外,其他的什么事都没有去想,更别说做了,至于参谋天成的事,更是谈不上了。 “老穆哥,你看我们这么多年,虽然也努力过,可是到头来,大家依然不富裕,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改革开放首要的是解放思想,现在无论是去乡镇开会,还是去县里开会,几乎大会小会,天天提解放思想,更新观念,认清形势等词汇,可是解放思想,更新观念,说白了就是想主意,出路子,出什么样的路子,说白了是出个活的路子,自古农民就是日出而耕,日落而息,这样的日子能让百姓富起来吗?显然是行不通的,那么就要搞副业,从这一年来,我搞的种猪场来看,这路子可行,但是总是养猪能致富么?答案是肯定行,只是这富也就富了我一个,能带动大家富么?也许能,可是如果大家不跟着你养,不自己搞养殖能富么?不能。现在看让大家跟着你搞养殖是有困难的,只是让大家看到咱们搞养殖真的赚到钱,他们才会动心。我想那时候就晚了,于是我一直在想,我搞的养殖,就是要带大家一起致富,这是我的初衷,真的!”天成越说越激动,一口气自问自答式地说了这么多。 “你的想法很好,也很符合当前的形势,下步还有什么打算呢?”天成征询的口吻问道。 “最近一段日子,我就是东奔西跑地参观学习,同时还参加县农广校的学习,就是为了这个问题。我仔细琢磨过,养猪养好了赚到钱,就想法搞深加工,先搞个屠宰场,再搞个熟肉加工厂,同时用猪粪上地,增植种菜,搞高效农业,工农结合,让大家闲时都能有活干,有钱挣,这样不是两齐美么?”天成说得很轻松也很兴奋,也似猪场失火与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似的。 “看来老弟真的想当我们村的救世主了。”老穆被天成的想法受鼓舞。 “说哪里话,我如果真有钱了,咱们拿出来为村里多办实事,办好事,将来只要村里人富了,大家腰板硬了,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到时候什么认清形势、更新观念都是举手之劳!” “那是!”老穆对于乐观派的天成心里充满了敬佩。 天成与老穆相到对视地看着,他们短暂的对视,让天成突然想起了什么。 “老同学,有点事情不得不与你说,只是……”天成停住了。 “怎么不说了呢?什么事情就直说吗?咱们两个还有什么话不能说?”老穆催促道。 “也没有什么大事,是关于孩子上学的事,我家孩子多亏了你的培养。”天成本来想说关于那天早上碰到穆珍与女孩的事,但话到嘴边突然话峰又转了。 “这都是孩子聪明,我也只是尽点义务。”老穆谦虚地说。 “穆珍在学校学习如何?”天成将话题引到穆珍身上。 “自打从一中回到滨湖中学,一直表现不错,将来还不好说!”老穆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你应当多关心他才是,孩子毕竟还小,咱们也清楚,到这个年龄,慢慢长大了,独立性强了,不太——好管了!”天成在最后打了长音出来,故意让老穆听出来点什么。 “儿大不由爷啊!咱也只能关心他的部分生活,很多咱也难管到位,特别是青春期,孩子的事也多起来,哪里能管得了!”老穆谈到管孩子,想想对穆珍管理,真的不知说什么好。 “你多关注他一下,这样会更好!”天成觉得不易再说透了,那天的事情对自己是个偶然,也许根本没有什么事,说透了可能会适得其反,于是不愿再说下去,只是提醒老穆多关注一下儿子就行了。 两人东拉西扯地谈了许久,除了田间夜虫的叫声,没有什么声音了,老穆看看天成一个人在家,不然早回家休息了,现在已是夜深人静了,老穆起身告别天成回了自己的家。 他不仅思索着天成的长远打算,更多的是天成说的关心穆珍的事,总觉得话里有话,但是又猜不透有什么深层的东西,老穆认为天成说得不无道理,对于青春期的穆珍,多关心是绝对没有错的。 第54章 促膝畅谈 天成正在琢磨猪圈失火的事情,大门外进来一个人,天成借月光看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同学穆可贵,天成心想,这位老同学绝是来看自己笑话的,也不可能来安慰我的,这么多年来,在很多事情上,老同学都能支持我,何况种猪场失火这件小事呢! 天成没有想错,进来的老穆站在院里轻轻地叫了声:“天成,在家里吗?” 天成立即答应一声:“哎,老穆哥,快进来坐!” “你猪圈失火这事,你咋想的?”老穆心存疑虑地说。 “就是一间猪圈,听二弟说,猪都没有什么事,这还能算点事么?老穆哥,你也了解我,对于这点损失,我正琢磨是不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呢?”天成一向积极乐观的风格这次也不例外。 “那倒是,只是眼前的这些事你打算如何处理?”老穆有点担心地问。 “这事情好办,如果有想退股的,可以,我不拦着,入伙容易,退火咱也不难为人家,遇到这样的事情,有点想法也正常,更何况咱这合伙也是刚刚开始。”天成很爽快地答道。 老穆借着红色的灯光看到天成脸上没有任何担忧的神情,接着问道:“你对这种猪场的将来有什么长远打算?” 天成略一迟疑,笑了笑:“其实我早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一时还没有办法转变村里人的思想,所以我只想做大了,真正有钱了,我再转变大家的思想也不迟。” “能给俺说说不?”老穆看天成在给自己卖关子,所以露出点祈盼的眼神说道。 “我这想法说起来很简单,只是现在的种猪场才刚刚迈出了第一步,现在说还有点早,不过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也帮我谋划一下,给我这想法添些佐料。”天成脸上透露出十二分的真诚。 “你的想法指定很成熟了,哪里还用我来参谋?”老穆说的这话也许有点道理,改革开放几年了,自己除了在学校教好书外,其他的什么事都没有去想,更别说做了,至于参谋天成的事,更是谈不上了。 “老穆哥,你看我们这么多年,虽然也努力过,可是到头来,大家依然不富裕,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改革开放首要的是解放思想,现在无论是去乡镇开会,还是去县里开会,几乎大会小会,天天提解放思想,更新观念,认清形势等词汇,可是解放思想,更新观念,说白了就是想主意,出路子,出什么样的路子,说白了是出个活的路子,自古农民就是日出而耕,日落而息,这样的日子能让百姓富起来吗?显然是行不通的,那么就要搞副业,从这一年来,我搞的种猪场来看,这路子可行,但是总是养猪能致富么?答案是肯定行,只是这富也就富了我一个,能带动大家富么?也许能,可是如果大家不跟着你养,不自己搞养殖能富么?不能。现在看让大家跟着你搞养殖是有困难的,只是让大家看到咱们搞养殖真的赚到钱,他们才会动心。我想那时候就晚了,于是我一直在想,我搞的养殖,就是要带大家一起致富,这是我的初衷,真的!”天成越说越激动,一口气自问自答式地说了这么多。 “你的想法很好,也很符合当前的形势,下步还有什么打算呢?”天成征询的口吻问道。 “最近一段日子,我就是东奔西跑地参观学习,同时还参加县农广校的学习,就是为了这个问题。我仔细琢磨过,养猪养好了赚到钱,就想法搞深加工,先搞个屠宰场,再搞个熟肉加工厂,同时用猪粪上地,增植种菜,搞高效农业,工农结合,让大家闲时都能有活干,有钱挣,这样不是两齐美么?”天成说得很轻松也很兴奋,也似猪场失火与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似的。 “看来老弟真的想当我们村的救世主了。”老穆被天成的想法受鼓舞。 “说哪里话,我如果真有钱了,咱们拿出来为村里多办实事,办好事,将来只要村里人富了,大家腰板硬了,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到时候什么认清形势、更新观念都是举手之劳!” “那是!”老穆对于乐观派的天成心里充满了敬佩。 天成与老穆相到对视地看着,他们短暂的对视,让天成突然想起了什么。 “老同学,有点事情不得不与你说,只是……”天成停住了。 “怎么不说了呢?什么事情就直说吗?咱们两个还有什么话不能说?”老穆催促道。 “也没有什么大事,是关于孩子上学的事,我家孩子多亏了你的培养。”天成本来想说关于那天早上碰到穆珍与女孩的事,但话到嘴边突然话峰又转了。 “这都是孩子聪明,我也只是尽点义务。”老穆谦虚地说。 “穆珍在学校学习如何?”天成将话题引到穆珍身上。 “自打从一中回到滨湖中学,一直表现不错,将来还不好说!”老穆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你应当多关心他才是,孩子毕竟还小,咱们也清楚,到这个年龄,慢慢长大了,独立性强了,不太——好管了!”天成在最后打了长音出来,故意让老穆听出来点什么。 “儿大不由爷啊!咱也只能关心他的部分生活,很多咱也难管到位,特别是青春期,孩子的事也多起来,哪里能管得了!”老穆谈到管孩子,想想对穆珍管理,真的不知说什么好。 “你多关注他一下,这样会更好!”天成觉得不易再说透了,那天的事情对自己是个偶然,也许根本没有什么事,说透了可能会适得其反,于是不愿再说下去,只是提醒老穆多关注一下儿子就行了。 两人东拉西扯地谈了许久,除了田间夜虫的叫声,没有什么声音了,老穆看看天成一个人在家,不然早回家休息了,现在已是夜深人静了,老穆起身告别天成回了自己的家。 他不仅思索着天成的长远打算,更多的是天成说的关心穆珍的事,总觉得话里有话,但是又猜不透有什么深层的东西,老穆认为天成说得不无道理,对于青春期的穆珍,多关心是绝对没有错的。 第55章 心事重重 回到家的老穆看着老婆孩子都进入梦乡,自己悄悄地来到院里,坐在月光下抽起了闷烟,盯着院里的石榴树,那花在月光下已经变得暗淡失色,抬头看了看深夜正当顶的下弦月,他没有丝毫困意。 在学校时,天成的学习远不如自己,也因此他失去了升学的机会,就是自己学习好,也没有看到自己的伟大之处,特别是刚才听到天成的人生规划,自己与天成比起来,显得渺小了许多,天成的心里装着全村的百姓,他要借改革的东风,为百姓谋福利,从这方面看,自己与天成已经不在一个起跑线上,而自己只在三尺讲台上当个孩子王,还能做点什么呢?古人有“天生我才必有用”之说,看来这话讲得真的是入木三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这个长处就是自己的优势所在,自己在学校这几年,虽然没有培养出什么北大、清华的高材生,但也有几个已经升入了大学,这是自己骄傲之处。而天成则不同,他在为村民服务方面不仅做得好,而且还要带领大家致富,这是多么崇高的心灵。老穆想着,从心里佩服这位平时很尊重他这位大哥的小弟。 “我要为你报仇,我要为你报仇!”耳房内传出儿子的呓语将老穆的思绪拉了回来,老穆听得真切,不仅自问:“儿子这是在为谁报仇?”老穆清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道理,他突然想起天成提醒自己多多关心儿子的话来,莫非儿子在学校与人结了解不开的梁子,这事如果天成知道,他一定会给自己言明,为何不直说呢? 老穆百思不得其解,穆珍从小有些怕事,从不在外惹事生非,又怎么能与人结下梁子呢?老穆觉得天成可能是多心了,或是自己多心了。老穆想起那天下雨时穆珍脸上伤痕,看来天成说得不无道理,如果没有什么事,穆珍怎么去了趟学校,脸上带伤回来,假如真如穆珍的解释,这是碰的,又怎么身上没有什么痕迹,此时的老穆想着,来了精神,他轻步来到穆珍窗前,借着月光透过窗户看了看睡觉的穆珍,心里顿时觉得有事瞒着自己。 老穆又狠狠抽了一口烟,在那里吞云吐雾,烟雾在月光下显得有点淡,慢慢散去。老穆在这烟雾中思绪放开了。其实人就如同这烟雾,悄悄的来,又悄悄地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便是人的一生。每个人来这世上走一遭,获得了什么,权力?金钱?欲望?富贵?其实最后都是一无所有地走了,老穆又想起了《红楼梦》里的那首《好了歌》,无论是你生来拥有的什么权力、富贵、金钱、美娇娘,最后当你走了的时候,什么也不是你的,一切都随着你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人啊!生来就是做好面前的事情,不要计较个人得失,重要的是将精神留下,能为后人指引点方向,这就是圣人,这就是伟人,而我们都是平凡人,自然也没有那么宏伟的志向,平凡人要的就是一个金饭碗、铁饭碗,就是这么个小小要求,也要为之奋斗一辈子,为之拼搏半个世纪,最后得到的说不准是什么? 老穆越想越变得糊涂起来,下步他该如何做呢?一个平凡人应该做些什么呢?他在饭碗面前,真的迷失了方向,也失去了他心中的那个“真”字。 老穆将即将烧手的烟头掐灭了,然后退回屋里,喝了杯凉开水,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儿就有新的鼾声。 第55章 心事重重 回到家的老穆看着老婆孩子都进入梦乡,自己悄悄地来到院里,坐在月光下抽起了闷烟,盯着院里的石榴树,那花在月光下已经变得暗淡失色,抬头看了看深夜正当顶的下弦月,他没有丝毫困意。 在学校时,天成的学习远不如自己,也因此他失去了升学的机会,就是自己学习好,也没有看到自己的伟大之处,特别是刚才听到天成的人生规划,自己与天成比起来,显得渺小了许多,天成的心里装着全村的百姓,他要借改革的东风,为百姓谋福利,从这方面看,自己与天成已经不在一个起跑线上,而自己只在三尺讲台上当个孩子王,还能做点什么呢?古人有“天生我才必有用”之说,看来这话讲得真的是入木三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这个长处就是自己的优势所在,自己在学校这几年,虽然没有培养出什么北大、清华的高材生,但也有几个已经升入了大学,这是自己骄傲之处。而天成则不同,他在为村民服务方面不仅做得好,而且还要带领大家致富,这是多么崇高的心灵。老穆想着,从心里佩服这位平时很尊重他这位大哥的小弟。 “我要为你报仇,我要为你报仇!”耳房内传出儿子的呓语将老穆的思绪拉了回来,老穆听得真切,不仅自问:“儿子这是在为谁报仇?”老穆清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道理,他突然想起天成提醒自己多多关心儿子的话来,莫非儿子在学校与人结了解不开的梁子,这事如果天成知道,他一定会给自己言明,为何不直说呢? 老穆百思不得其解,穆珍从小有些怕事,从不在外惹事生非,又怎么能与人结下梁子呢?老穆觉得天成可能是多心了,或是自己多心了。老穆想起那天下雨时穆珍脸上伤痕,看来天成说得不无道理,如果没有什么事,穆珍怎么去了趟学校,脸上带伤回来,假如真如穆珍的解释,这是碰的,又怎么身上没有什么痕迹,此时的老穆想着,来了精神,他轻步来到穆珍窗前,借着月光透过窗户看了看睡觉的穆珍,心里顿时觉得有事瞒着自己。 老穆又狠狠抽了一口烟,在那里吞云吐雾,烟雾在月光下显得有点淡,慢慢散去。老穆在这烟雾中思绪放开了。其实人就如同这烟雾,悄悄的来,又悄悄地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便是人的一生。每个人来这世上走一遭,获得了什么,权力?金钱?欲望?富贵?其实最后都是一无所有地走了,老穆又想起了《红楼梦》里的那首《好了歌》,无论是你生来拥有的什么权力、富贵、金钱、美娇娘,最后当你走了的时候,什么也不是你的,一切都随着你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人啊!生来就是做好面前的事情,不要计较个人得失,重要的是将精神留下,能为后人指引点方向,这就是圣人,这就是伟人,而我们都是平凡人,自然也没有那么宏伟的志向,平凡人要的就是一个金饭碗、铁饭碗,就是这么个小小要求,也要为之奋斗一辈子,为之拼搏半个世纪,最后得到的说不准是什么? 老穆越想越变得糊涂起来,下步他该如何做呢?一个平凡人应该做些什么呢?他在饭碗面前,真的迷失了方向,也失去了他心中的那个“真”字。 老穆将即将烧手的烟头掐灭了,然后退回屋里,喝了杯凉开水,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儿就有新的鼾声。 第56章 思恋日记 老穆的心事,没有人想得透,也没有人关注。而对于穆珍来说,其心事却有人在考虑。 穆珍白天忙农活,自打那天去学校之后,每天晚上只要静下来,思想的翅膀自然飞到小娟身上,于是他拿出日记本,接连写下了几篇日记,记录下自己的心境。 6月8日星期三晴 昨天去学校时,心里有股冲动,这冲动就是一心想见你,我心中的女神!当走到教室外听到那小混混骂你的口气,感到怒遏,不论是谁冲撞了我心中的女神,我都要与其拼命,保护我的女神。我终于认识到爱的力量的伟大,从你身上,让我读懂什么是爱情的力量,因为爱,让你加倍努力学习,因为爱,给我灌注了十二分的力量,打败那个平时我连碰都不敢碰的小混混。 6月9日星期四晴 今天天热得如同蒸笼一样,中午的太阳如同吐着火苗一样,炙烤着大地,站在田野里,从水面上都能看到水蒸气冉冉升起,你在教室里努力,而我却在田间面朝黄土背朝天,虽然这样,却剪不断我对你的思念,正如有人说的那样,生让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死却让人彼此拉了距离。这话我读过了好几遍,但是却总感到生是让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但是过程与路途却大不相同,尽管如此,最后的终点上,站着的却不是一路看风景的,而是一路高歌奋斗前进的。自接识你以来,我就发现你与人不同,你性格开朗,有一股潜在的力量,我不止一次自问,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吸引的是什么?那就是优点与长处,我的优点也许除了学习上好点,再没有可圈可点的喽,而你的长处不是你外在的开朗,而是坚韧不拔,对任何困难都视如草芥,我喜欢! 我最后重复一句,吴小娟,我爱你! 6月10日星期五晴 今天碰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我来讲给你听。 我们全家在地里劳作很辛苦,由于天气炎热,带到地里的一壶水很快就喝完了,于是就派小弟穆宝回家去提凉水,你看人家穆宝慢悠悠地回了家,在路上碰到几个玩耍的小孩,竟然忘记了自己提水的事情,与小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我们在地里就盼他提的凉水解渴,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于是又让我去看看小弟出了什么事。我骑上自行车就回了家,没有发现小弟的综影,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于是在家里所有房间全找了个遍,依然没有找到他,最后我提了凉水先下了地,到了田间的生产路,竟然看到穆宝站在那里正在将鞋伸向水里,当我走到他面前时,两只鞋全进了水,我急忙拉他上来,对他说:“让我提凉水,你在这里做什么?” 穆宝竟露出很委屈的样子说:“哥哥,我给你说个小秘密,你可不能对咱爹娘说!” 我看他那神秘的样子,很是可笑,就催他:“你快说,什么小秘密?” “你看我不小心滑进了水里,鞋子湿了,没有办法提凉水了。” 看着他可爱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心里说:“就你这点鬼把戏,还想瞒得过我?” 我刚想揭穿他,他就央求我:“好哥哥,你知道就行,别跟我太过不去!” 望着他可爱的样子,我笑了,他也笑了,一点小谎言,让大家都笑了。 我有时觉得,小孩子撒谎可爱,其实人与人之间也应当撒个谎啊,我不敢直接说爱,其实就是在对你撒的谎,不是不敢说,而是“爱”这个字太沉,我不敢说,我总觉得说出口就要对爱承担着一种担当与责任。 最后在这里,我还是要说句实在话:我爱你,我心中的女神! 6月12日星期日天气晴朗炎热 今天换了农活,由收获改为忙种,至于累自不必说,但是每当我在累时想到你,心里就有股暖流涌遍全身,顿时感到十二分的轻松,你关心我胜过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想起你才给我注满了力量,小娟,你能感受到我在你身边的存在吗? 6月14日星期二晴 再有两天就要入校了,这几天因为农活太多,我顾不上去学校见你,但是再有两天,我们就能相见,并且能够重新回到课堂,我愿意成为你心中的那个他,我也不会让你失望,共同勉励,共同进步,我希望我心中的女神能够有一天插上翅膀,每天飞在我的身边,共同享受幸福的时光。 第56章 思恋日记 老穆的心事,没有人想得透,也没有人关注。而对于穆珍来说,其心事却有人在考虑。 穆珍白天忙农活,自打那天去学校之后,每天晚上只要静下来,思想的翅膀自然飞到小娟身上,于是他拿出日记本,接连写下了几篇日记,记录下自己的心境。 6月8日星期三晴 昨天去学校时,心里有股冲动,这冲动就是一心想见你,我心中的女神!当走到教室外听到那小混混骂你的口气,感到怒遏,不论是谁冲撞了我心中的女神,我都要与其拼命,保护我的女神。我终于认识到爱的力量的伟大,从你身上,让我读懂什么是爱情的力量,因为爱,让你加倍努力学习,因为爱,给我灌注了十二分的力量,打败那个平时我连碰都不敢碰的小混混。 6月9日星期四晴 今天天热得如同蒸笼一样,中午的太阳如同吐着火苗一样,炙烤着大地,站在田野里,从水面上都能看到水蒸气冉冉升起,你在教室里努力,而我却在田间面朝黄土背朝天,虽然这样,却剪不断我对你的思念,正如有人说的那样,生让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死却让人彼此拉了距离。这话我读过了好几遍,但是却总感到生是让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但是过程与路途却大不相同,尽管如此,最后的终点上,站着的却不是一路看风景的,而是一路高歌奋斗前进的。自接识你以来,我就发现你与人不同,你性格开朗,有一股潜在的力量,我不止一次自问,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吸引的是什么?那就是优点与长处,我的优点也许除了学习上好点,再没有可圈可点的喽,而你的长处不是你外在的开朗,而是坚韧不拔,对任何困难都视如草芥,我喜欢! 我最后重复一句,吴小娟,我爱你! 6月10日星期五晴 今天碰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我来讲给你听。 我们全家在地里劳作很辛苦,由于天气炎热,带到地里的一壶水很快就喝完了,于是就派小弟穆宝回家去提凉水,你看人家穆宝慢悠悠地回了家,在路上碰到几个玩耍的小孩,竟然忘记了自己提水的事情,与小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我们在地里就盼他提的凉水解渴,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于是又让我去看看小弟出了什么事。我骑上自行车就回了家,没有发现小弟的综影,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于是在家里所有房间全找了个遍,依然没有找到他,最后我提了凉水先下了地,到了田间的生产路,竟然看到穆宝站在那里正在将鞋伸向水里,当我走到他面前时,两只鞋全进了水,我急忙拉他上来,对他说:“让我提凉水,你在这里做什么?” 穆宝竟露出很委屈的样子说:“哥哥,我给你说个小秘密,你可不能对咱爹娘说!” 我看他那神秘的样子,很是可笑,就催他:“你快说,什么小秘密?” “你看我不小心滑进了水里,鞋子湿了,没有办法提凉水了。” 看着他可爱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心里说:“就你这点鬼把戏,还想瞒得过我?” 我刚想揭穿他,他就央求我:“好哥哥,你知道就行,别跟我太过不去!” 望着他可爱的样子,我笑了,他也笑了,一点小谎言,让大家都笑了。 我有时觉得,小孩子撒谎可爱,其实人与人之间也应当撒个谎啊,我不敢直接说爱,其实就是在对你撒的谎,不是不敢说,而是“爱”这个字太沉,我不敢说,我总觉得说出口就要对爱承担着一种担当与责任。 最后在这里,我还是要说句实在话:我爱你,我心中的女神! 6月12日星期日天气晴朗炎热 今天换了农活,由收获改为忙种,至于累自不必说,但是每当我在累时想到你,心里就有股暖流涌遍全身,顿时感到十二分的轻松,你关心我胜过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想起你才给我注满了力量,小娟,你能感受到我在你身边的存在吗? 6月14日星期二晴 再有两天就要入校了,这几天因为农活太多,我顾不上去学校见你,但是再有两天,我们就能相见,并且能够重新回到课堂,我愿意成为你心中的那个他,我也不会让你失望,共同勉励,共同进步,我希望我心中的女神能够有一天插上翅膀,每天飞在我的身边,共同享受幸福的时光。 第57章 闲言碎语 穆珍的三夏假期很快结束,带着田间劳作的疲惫坐进了学堂,这几天来,虽身在田间,心却早已到了教室,他时刻没有忘记小娟的学习的身影,始终感觉小娟对知识的渴求已经影响着他,小娟提到的各式各样的问题,时刻鞭策他去学习,去思考。 第一天过得相对漫长,身体的困乏让穆珍难以集中精力,课堂上的他两只眼皮不停地打着架,尽管在采用拧大腿、撕嘴巴等各种方式想极力让自己清醒,可依然赶不走那可怕的困人虫。最后终于撑不住,看着老师的嘴在动,却听不声音,一会儿,老师的脸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终于头挨着课桌,便不知身在何处了。 上午睡了两觉的穆珍,显得时间过得很快,他都不知道这两节课老师讲了什么,一觉醒来,下课铃响起来。 此时的小娟与穆珍不同,她没有田间劳作的辛苦,所以也不曾有什么困乏可言,她有的就是这几天遇到的问题如何与穆珍交流。这些问题可以问老师,甚至可以问同学就可以解决,可她却觉得这些问题让穆珍讲起来,才让她最容易懂。她在盼着放学,盼着如何与穆珍交流,她写好了一个纸条——“午饭后,老地方见?” 穆珍收到小娟的纸条,已经是中午放学时分,他看了后,当即点了点头。这纸条上的老地方自然就是张集村头的那棵大柳树。 六月的骄阳,如吐着火舌一样,穆珍没有怠慢,他饭碗也没有洗,便骑车早早来到大柳树下等候小娟。这时刻,田野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偷懒的人早早收工回家,多数人都回家吃午饭去了,穆珍在树下站站着,心里有如这天气一样——上火,正当他左顾右盼之时,小娟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她没有骑车,小步前移,两腿生风般,很快来到他的面前:“你等多久了?我舅家饭有点晚,所以来迟了。”小娟很礼貌地说道。 穆珍对自己来得早有点自责起来:“你看,不是因为你来得晚,而是我来得太早了点。”边说边自己两只手互搓着。 刚说了两句话,有两位妇女恰好从这里经过,只听到一位妇女说道:“哎,你看见没有,那不是张功运的外甥女吗?” “是啊,他来这里干什么?并且那个男孩也不是咱村里的。”另一位妇女一边说一边往两个人站的地方偷偷看了几眼。 “该不会是……”两个妇女后面的话,声单越来越小,穆珍没有听得清楚,只是隐约听到“谈情、说爱、恋爱”之类的词汇,穆珍猜想,议论的话题离不开他与小娟的事。 此时穆珍注意到,小娟手里拿着的书本,里面夹了若干纸条,穆珍发现全是小娟假日学习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问题,穆珍则是一一解答,小娟耐心听着。两个人的头挨得越来越近,这镜头当即被另一对回家的年轻人看到。 “小孩子就开始谈恋爱,何时是个头啊!”两个年轻人的话直戳穆珍的心窝,他突然有股冲动,想冲上去问个究竟,此时突然想起假日与王强的那幕,立即又怔在了那里。 “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去说!”穆珍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打着气。 这些闲话,小娟听了,却无动于衷,显然她对于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在她眼里,小娟更多的是向穆珍学习,虽有青春的萌动,但是更多的却不是情爱占上峰,而是学习占了上峰。 然而没有让穆珍与小娟想到的是,下午张功运便知道了些小娟与穆珍的事情,他找到小娟的班主任大胡子张。 “听说我们家的小娟,有男孩在与她谈恋爱?”张功运直接了当地问起了大胡子张。 大胡子张一时惊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谈恋爱?小孩子怎么会谈恋爱,估计是你看走眼了或是听人胡说八道?” “不会,我听东头张大妹子。不过……”张功运有点后悔问大胡子张这些话,可是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的了,也难以隐瞒得住,张功运看着大胡子张的脸,好似在大胡子张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你先别说了,我再了解了解再说!”大胡子张轻声说道。 张功运认为大胡子张说得更有道理,只听道听途说的事情,又怎么可信呢?再说这事关两个孩子的命运的事情,一定不可操之过急。然后说道:“爷们,那就拜托了!”说着握了下拳,抱在了胸前。 第57章 闲言碎语 穆珍的三夏假期很快结束,带着田间劳作的疲惫坐进了学堂,这几天来,虽身在田间,心却早已到了教室,他时刻没有忘记小娟的学习的身影,始终感觉小娟对知识的渴求已经影响着他,小娟提到的各式各样的问题,时刻鞭策他去学习,去思考。 第一天过得相对漫长,身体的困乏让穆珍难以集中精力,课堂上的他两只眼皮不停地打着架,尽管在采用拧大腿、撕嘴巴等各种方式想极力让自己清醒,可依然赶不走那可怕的困人虫。最后终于撑不住,看着老师的嘴在动,却听不声音,一会儿,老师的脸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终于头挨着课桌,便不知身在何处了。 上午睡了两觉的穆珍,显得时间过得很快,他都不知道这两节课老师讲了什么,一觉醒来,下课铃响起来。 此时的小娟与穆珍不同,她没有田间劳作的辛苦,所以也不曾有什么困乏可言,她有的就是这几天遇到的问题如何与穆珍交流。这些问题可以问老师,甚至可以问同学就可以解决,可她却觉得这些问题让穆珍讲起来,才让她最容易懂。她在盼着放学,盼着如何与穆珍交流,她写好了一个纸条——“午饭后,老地方见?” 穆珍收到小娟的纸条,已经是中午放学时分,他看了后,当即点了点头。这纸条上的老地方自然就是张集村头的那棵大柳树。 六月的骄阳,如吐着火舌一样,穆珍没有怠慢,他饭碗也没有洗,便骑车早早来到大柳树下等候小娟。这时刻,田野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偷懒的人早早收工回家,多数人都回家吃午饭去了,穆珍在树下站站着,心里有如这天气一样——上火,正当他左顾右盼之时,小娟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她没有骑车,小步前移,两腿生风般,很快来到他的面前:“你等多久了?我舅家饭有点晚,所以来迟了。”小娟很礼貌地说道。 穆珍对自己来得早有点自责起来:“你看,不是因为你来得晚,而是我来得太早了点。”边说边自己两只手互搓着。 刚说了两句话,有两位妇女恰好从这里经过,只听到一位妇女说道:“哎,你看见没有,那不是张功运的外甥女吗?” “是啊,他来这里干什么?并且那个男孩也不是咱村里的。”另一位妇女一边说一边往两个人站的地方偷偷看了几眼。 “该不会是……”两个妇女后面的话,声单越来越小,穆珍没有听得清楚,只是隐约听到“谈情、说爱、恋爱”之类的词汇,穆珍猜想,议论的话题离不开他与小娟的事。 此时穆珍注意到,小娟手里拿着的书本,里面夹了若干纸条,穆珍发现全是小娟假日学习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问题,穆珍则是一一解答,小娟耐心听着。两个人的头挨得越来越近,这镜头当即被另一对回家的年轻人看到。 “小孩子就开始谈恋爱,何时是个头啊!”两个年轻人的话直戳穆珍的心窝,他突然有股冲动,想冲上去问个究竟,此时突然想起假日与王强的那幕,立即又怔在了那里。 “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去说!”穆珍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打着气。 这些闲话,小娟听了,却无动于衷,显然她对于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在她眼里,小娟更多的是向穆珍学习,虽有青春的萌动,但是更多的却不是情爱占上峰,而是学习占了上峰。 然而没有让穆珍与小娟想到的是,下午张功运便知道了些小娟与穆珍的事情,他找到小娟的班主任大胡子张。 “听说我们家的小娟,有男孩在与她谈恋爱?”张功运直接了当地问起了大胡子张。 大胡子张一时惊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谈恋爱?小孩子怎么会谈恋爱,估计是你看走眼了或是听人胡说八道?” “不会,我听东头张大妹子。不过……”张功运有点后悔问大胡子张这些话,可是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的了,也难以隐瞒得住,张功运看着大胡子张的脸,好似在大胡子张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你先别说了,我再了解了解再说!”大胡子张轻声说道。 张功运认为大胡子张说得更有道理,只听道听途说的事情,又怎么可信呢?再说这事关两个孩子的命运的事情,一定不可操之过急。然后说道:“爷们,那就拜托了!”说着握了下拳,抱在了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