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疯批首辅每晚把娇软美人亲哭》 第1章 如果微臣要你呢 腊月初八,长安落雪。 魏云珠一身火红的嫁衣,抬手搭上下人的手背,皓白纤形的手腕露出小半截,踏着杌凳缓缓出了轿。 扶她下来的念霜,有些担忧道:“郡主,咱们还是走,此人正邪不明,太过危险。” 少女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眼神里却闪着坚毅:“走。” 今日,本是她的大婚之日。 可变故突生。 越王携雄兵入京,一举攻破玄武门,以清君侧的由头,斩杀了周文帝,将皇后阿姐和小太子软禁在宫中。 而她这个郡主,则被抬进了裴府。 越王势力深根蟠结,纵观整个长安,能保下阿姐母子的,也唯有这位当朝首辅,裴寂。 话音刚落,便有侍卫上前恭敬道:“郡主请。” 侍卫领着她进了一间正堂,这裴府堂皇富丽,比她的云安殿还要气派个三分。 可面前的一幕,却叫魏云珠犹如五雷轰顶! 高坐于主位之上的裴寂,正在同几位将军模样的人物攀谈,那些将领各个胳膊上都系着红绸缎,那是越王叛军的象征。 她一个踉跄,原来自己竟是进了贼窝! 其中一个膘肥膀圆的将军,回过头便看到了一身嫁衣的少女,窈窕娇姿,叫他心里直发痒。 便走上前去:“听闻云安郡主今日大婚,想必这位就是名动天下的云安郡主,今日一见果然天香国色!” 这人眼里直勾勾的东西,叫魏云珠怕极了,她下意识想跑。 可却被将军猛的一把拽了回来,色眯眯道:“这么美的女人被充作军妓,那帮小子们估计得疯个三天三夜!” 见少女一边摇着头,一边朝后缩去,他粗鲁的拉过她:“小美人,把你送过去之前,先让爷爽个够!” 接着他无视少女的惊恐,一把将她扛在肩头:“裴大人,这女人我就先带走了!” “慢着。”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裴寂起身,朝着那将军缓步而去。 在将军迟疑间,一只手猛的搭上了自己的另一边肩膀。 他微微侧头,对于这位文举出身的首辅,十分不屑:“大人还有事?”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缓缓用力,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一般,将军没料到,自己会受不住,便放下扛在肩头的少女,转身掖着嗓子:“你什么意思!” 裴寂瞧了一眼被重重摔在地上的魏云珠,眸子里的阴郁更盛。 毫无征兆,利剑出鞘,手起刀落。 将军还保持着刚刚不屑的表情,却已经定格,那利剑自他的肩膀,劈头盖脸而来,削下了他一整个左肩和手臂。 一瞬间,肃杀之气传遍整个正堂。 魏云珠则被吓得失声痛哭,她只是瞧了一眼那尸体的惨状,就觉得自己日后定会夜夜噩梦!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其他将军们,皆瞪圆了眼珠子,双腿发软。 裴寂则转而看向那惊恐至极的少女,他缓缓蹲下身子,声音像是在邀赏似的:“郡主殿下,微臣刚刚都是为了你。” 魏云珠看到横在自己面前的剑,立刻转过头去,泪水也夺眶而出,连牙齿都打着颤。 裴寂突然像个犯错的孩子,赶紧扔了剑,有些落寞:“郡主从来都不肯看看微臣。” “就算微臣手里捏着皇后和太子的命……” 男人喃喃的细语响起,但那于魏云珠而言,是比鬼魅还叫她害怕的论调。 她鼓起勇气,缓缓抬起了头。 父亲早逝,她自幼被阿姐接到宫中,精心照料,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救阿姐! 魏云珠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袖,哀求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首辅大人!求你……放过阿姐和岩儿,求你!” 裴寂瞧了眼那局促的小手,嘴角轻柔一笑:“不知郡主拿什么求微臣?” 魏云珠一时间哭的六神无主:“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放过阿姐和岩儿。” 裴寂看着一脸泪水的少女,手抚上了日思夜想的姑娘的脸颊,有些小心翼翼。 但眼里的偏执渐浓:“微臣再僭越的要求,郡主都能满足吗?” 魏云珠有些不明白他的话,含泪的眸子怯生生的瞧着面前的男人。 裴寂忍不住凑近一分:“如果微臣要你呢?” 听到这话,有一颗可怕的炸药在魏云珠心里炸开了,她下意识猛的拉开自己和男人的距离。 裴寂露出受伤的表情,仿佛有些委屈:“微臣不会强迫郡主的。” 他起身,漫不经心的对着一众发愣的叛军:“告诉你们主子,他养的狗叫我心情不好了,现在给我的筹码得翻一番了。” 有位副将军颤着声问:“首辅大人,那……那皇后和太子……” 裴寂显得一脸无所谓:“随你们便。” 这话一出,魏云珠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便立刻扑身上前,抱住他的胳膊,哭着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可裴寂却半天没了动静,她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又是一副温柔至极的面孔。 “两条人命就攥在郡主手里,郡主可千万不要出尔反尔。” 魏云珠贝齿咬着软唇,屈辱万分的点了点头。 裴寂似是很满意的笑了笑,接着对几位将军道:“皇后和太子的事,叫你们主子亲自来和我谈。” 叛军离开后,侍卫便收拾了地上的尸体,但屋子里的血腥气依旧浓重,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包括魏云珠,她心里明明有无数个问题,可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裴寂,一直都是她怕到骨子里的人。 尤其是从前的每场皇家宴会上,那道一直盯着自己的阴鸷目光,赤裸裸的掠夺,叫她从不敢直视。 过了良久,裴寂掀起眼皮子,瞧着面前的少女,他难不成是黑风双煞?何以见得把人吓成这样。 “抬头。” 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响起,魏云珠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她手紧紧攥着衣袖,缓缓抬起了头。 裴寂饶有趣味的瞧着她:“郡主不想说些什么吗?” “比如,微臣应该怎么和越王谈?” 魏云珠回想起了他刚刚同叛军攀谈的模样,突然就带着哭腔喊了出来:“裴寂,你如今到底是大周的臣子,还是越王的走狗?” 喊完她才发现,男人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她顷刻就像一只小鸵鸟,想要立刻收回脖子,自己不应该激怒一个魔鬼! 良久,魏云珠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并未来到,但男人嘴角却多了一丝难耐的笑。 她小心翼翼,声音小的像一只受伤的猫儿:“你答应我的,只要我……” “只要你怎样?”男人故意将后面两个字咬的重了些,仿佛意有所指。 魏云珠有些羞愧难当的剜了他一眼,耳根子渐渐发红,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裴寂歪了歪头,像个顽劣的孩童,在等答案:“嗯?” 魏云珠因为恼气,脸颊泛起红晕,一脸的嗔怒。 裴寂倒觉得眼前这炸毛的小兔子,可爱至极,他轻笑一声:“郡主想让微臣帮忙,可看着微臣又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郡主这样,微臣很难办,所以不得不将太子和皇后交出去。” 这一番话他说的倒是漫不经心,可魏云珠却听的心惊肉跳,她胸口有些起伏不平,似是在隐忍。 裴寂并不打算给她思考的时间,催促道:“该怎么做,郡主应该清楚?” 这反问,彻底把魏云珠推向无尽的深渊,她眼角有一颗泪珠滑落,这个时候了,骄傲值几两钱呢? 她缓缓走近裴寂,紧绷的小手颤了颤,牙齿咬着下唇,跪在他的脚边,骄傲全无:“首辅大人,我请求您出兵,诛杀越王叛党,拨乱反正……” 含糊不清的说完这句话,她的肩膀一阵颤抖,裴寂瞧着她沾上了泪水的眼睫,微微抖动,真是委屈极了。 他将手搁在少女的头顶,可少女却像是怕极了他,猛的一颤。 裴寂手顿了顿,轻柔的抚摸上她的头发,眼神疯魔的像个信徒:“只要郡主愿意,微臣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劳。” 瞧着越哭越凶的少女,他起身将人扶了起来,她太爱哭了,竟然叫自己有了该死的负罪感。 他俯下身子,亲自为她掸去裙间的灰尘,声音莫名虔诚:“尊贵的云安郡主,怎么能下跪呢?” 魏云珠不明白他这没来由的话,只一心想着阿姐的安危,便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袖,声音都在发着抖:“他们现在可还安好?” 裴寂眼神游离到那紧张的小手上:“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皇后和太子。” 听到这话,魏云珠松了一口气,骤然放了手。 今日一连串的打击,已经叫她招架不住,这会儿便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可下一秒,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仿佛听到了阿姐温柔的呼唤,今日的一切只是梦吗? 第2章 失控了 睁开眼,面前这张脸,绝对称得上美如冠玉,掷果潘安,他眼神轻柔的瞧着自己,仿佛长生殿里的神仙。 “好看吗?” 男人的声音打破了魏云珠的思绪,猛的惊醒,这样一个魔鬼,自己竟然糊涂到差点溺死在他虚假的眼神里,万分不应该! “微臣这副皮囊,今日终于有些用处了!”他这语调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下一刻,魏云珠只觉得自己腰间禁锢了一只大手,接着整个身子都腾空而起。 裴寂将她牢牢的抱起,声音里荡着欢欣:“郡主喜欢看,微臣就带您去看个够。” 当她被放在绵软的榻上,脑袋刚刚一触碰到丝滑的蜀锦软枕,便像是受惊的小鹿,猛的起身,不住向后退去。 抓着芙蓉帐的手,微微发抖,是她最后的倔强。 裴寂手抵在床榻上,身子微微前倾,仔细观赏着自己的猎物。事无巨细,仿佛要看穿她的每一寸皮肉,每一块骨头。 他眼神里有笃定,有雀跃,有邪魅,饿狼终于露出了他的爪牙:“郡主殿下,你是我的了。” 魏云珠死死抓着芙蓉帐,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干净,纯洁,清晰的倒映出男人此刻的模样。 殷红的小嘴乱颤:“你……你要干什么?” 裴寂嘴角一笑:“郡主不明白?” 多么纯情的一双眸子,看起来的确对下面的事一无所知,这样的六神无主,最能激发保护欲。 裴寂嗅了一口自她身上飘散而来的清香,眼尾渐渐泛红,不由自主的靠近她,就着纤细的脖颈轻轻吹了一口气:“现在明白了吗?” 未知的恐惧,朝魏云珠席卷而来,她隐约的意识到了什么。 身子一僵,只觉得发肤升腾起一股酥麻的电意,她害怕极了,想躲开。 可一只大手却突然横锢在腰间,叫她动弹不得,耳边传来男人带着轻喘的声音:“别动。” 她伸出手,迫不得已抵在男人的胸膛,小脸一瞬间变得惨白,明明想推开,可却不敢。 正堂上惨烈的情景,已经深深刻进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郡主,今日这番场景,从前微臣连梦都不敢梦。” 魏云珠紧紧闭着眼,可颤抖的睫毛却出卖了她,现在的感觉,叫她难受至极。 注意到她对自己的话并未回应,裴寂抬起头,瞧见了少女勉强的表情。 他捏住那羊脂玉一般瓷白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一开口竟有些委屈:“郡主怎么不睁眼瞧瞧微臣,今日微臣为了从越王手里抢下小太子和皇后娘娘,受伤了,流了不少血。” 在下巴隐隐作痛下,魏云珠忍不住想,什么受伤,简直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哄骗! 可因为他的触碰,她一阵阵心悸,眼角溢出泪水,就是不肯睁眼。 裴寂瞧着面前这张小脸,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这张脸会有如此大的魅力,叫他只是看一眼就会波涛汹涌。 他声音逐渐发沉:“郡主不睁开眼,是觉得微臣身份低贱配不上郡主?” 魏云珠因着此刻的感触,哭出了声,被迫睁开了眼,只见面前的男人,脸上竟然挂着落寞的笑:“是微臣忘了,郡主自始至终都不肯正眼瞧微臣,一直都是微臣自作多情。” 说罢,他惩罚似的,用冰冰凉凉的唇瓣靠近她。 一记雷暴,“轰隆隆”的在魏云珠脑海里炸开来,接着便十分抗拒的哭闹踢打:“裴寂,你混……唔……” 可下一秒,唇就被堵住了。 裴寂失控了。 这朵娇嫩的芙蓉花叫他沉沦,甘愿臣服,甚至溺亡。 手包住她的后脑勺往回带,丝毫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魏云珠觉得自己脚趾头都在发麻,人也将将要断气,她需要呼吸! 得了空,便猛的一口咬了下去。只听男人因为疼痛“咝”了一声,接着才放开了她。 魏云珠脸颊绯红,发丝凌乱,有些狼狈。 良久,裴寂竟然起身坐在了床榻边沿,一动不动,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中。 全身瘫软的魏云珠也挣扎着起身,这一刻,她以为自己的结局会和那将军一样惨,因为刚刚他的嘴唇渗出了血珠子,而且,还没有人敢忤逆他! 就算接受审判,她也认命了。 可裴寂却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条链子,正在魏云珠不解间,她的右脚被男人一把抓住。 魏云珠猛的后退,可力道在男人面前简直微不足道,裴寂微微发力,她便被拉了回去。 她一边颤着心,一边慌不择口:“裴寂,你大胆,我是皇上亲封的云安郡主,你胆敢以下犯上,折辱本郡主……” 裴寂听了这话,手用力,又把她拉近自己一分,眸子里含着笑,声音却染上了一丝狂:“册封郡主的人早死了,郡主忘了?” 白日里血溅王廷的凄惨,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魏云珠抵着床榻的手抓挠的更紧,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右脚腕一阵冰凉,“嗒”的卡扣声传来,裴寂在她的脚腕上带了个东西。 她抹了一把眼泪才看清,那是个脚链,不过上面吊着一颗小金锁子,甚是独特。 裴寂像是中了邪一般,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脚,气氛有些安静的诡异,叫魏云珠不敢动弹。 接着,一道悦耳的铃铛声传来,是裴寂轻轻拨了拨那小锁旁边的小金铃铛。 “微臣给郡主上了锁,郡主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离开微臣了。” “微臣真的好喜欢郡主,喜欢到甚至想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杀了郡主呢。” 裴寂喃喃的声音传来,魏云珠骤然间毛骨悚然,脑袋一片空白。 下一刻,男人再次逼近她,兴致勃勃的瞧着她流泪的模样。 魏云珠慌乱不已,满心满眼里皆是抗拒:“你……你大胆,等来日,我会定你死罪……” 裴寂抬头,语调放的极缓:“郡主的惩罚,微臣甘之如饴。” 她发着抖:“疯子!” 听到这话的男人,却无端笑了笑,他微微撑起身子:“郡主何必要吓唬微臣,微臣一向吃软不吃硬。” 魏云珠摸不清楚,他此刻到底是愉悦还是生气,便撞着胆子问:“你会保阿姐和岩儿吗?” “嗯。”男人含糊不清,胡乱的应着。 魏云珠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两手搭上了男人的脖颈,固执又认真的再次发问:“裴寂,你会保阿姐和岩儿吗?回答我。” 自刚刚她的胳膊主动搭上自己的脖颈,裴寂的身子就僵了僵,他日思夜想的人儿,竟然会主动环住自己,从不信鬼神的他,一瞬间觉得这是上天乐善好施,菩萨保佑。 “郡主是想让微臣站在郡主这边?”男人一边揉着少女的青丝,一边发问。 魏云珠点了点头,可眸子里却多了一丝怯懦。 “有什么好处呢?” 他饶有趣味的等着少女的回答。 魏云珠环着他的胳膊下意识紧了紧,尽量让自己平复:“如果你助岩儿平定叛乱,待来日他登基了,我定会将你的功劳悉数奉告,届时黄金万两,良田千顷,加官进爵。” 身前的男人却笑了:“郡主好生糊涂,你说的那些,越王也能给,郡主好像搞不清楚自己的优势。” 魏云珠轻轻皱了皱眉,这是自己能为他许诺的最好的东西了。 “想要微臣站在郡主这边,郡主就得给微臣一些越王给不了的东西。”裴寂在她耳边提醒着。 此情此景,魏云珠心里仿若明镜,她颤着身子,笨拙的朝他靠近几分,像是濒临干涸的游鱼,绝望又脆弱:“裴寂,你记得说话算数,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愈加动人。 “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帷帐里,影影绰绰,朦朦胧胧可见,暧昧纵生。 门外,守夜的管事李义靠在回廊边,听到屋里的莺莺底泣,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首辅大人尝到了甜头,果然失控了! 只是这哭泣声,断断续续持续到将要天亮,不由得叫他有些担忧小郡主。 …… 当晨时的熹光,照进屋里,外头的雪也停了。 缓缓睁开眼的魏云珠,赤裸裸的对上了男人含笑的眸子,这只惊吓过度的小白兔,猛的连着锦被缩向墙角。 裴寂声音轻柔,唯恐吓到娇贵的小郡主:“郡主醒了?” “可还对微臣满意?” 此话一出,魏云珠只想把这不要脸皮的登徒子狠狠踢上几脚,可是她不敢。 眼瞅着小郡主的眼角越来越红,就连鼻尖都泛着可爱的红晕,裴寂决定不逗她了。 便颇有些正经:“那咱们来说说,皇后的事。” 魏云珠强忍着泪意,戒备的点了点头。 “越王进犯,多少人被摘了乌纱帽,倒了大霉,可微臣却加官晋爵,郡主不觉得很奇怪吗?” 废话!你平日里大肆敛财,笼络群臣,恐怕早就和越王表里为奸了,哪里会奇怪! 魏云珠虽这么想,可出口的话却是:“奇怪。” 裴寂似笑非笑的瞧着口是心非的小郡主:“那是因为越王兵强马壮,微臣不得已让了他三分薄面,如此,郡主昨日的提议,微臣还得好好和您商榷几番……” 不知为何,魏云珠觉得他这话里有古怪,可又觉得他堂堂首辅,也不至于骗自己一个小女子。 便小心翼翼伸出光溜的胳膊,抓住他的衣襟,声音小小的:“首辅大人,至少……至少让我先见阿姐一面。” 裴寂因为她主动的靠近,心情大好:“下月初五,皇家祭天大典,是个不错的机会,郡主或许能见皇后娘娘一面。” 魏云珠因为这话,一瞬间展露了笑颜,裴寂一直觉得小郡主哭起来梨花带雨,美得不似凡胎,可如今一笑,更是勾走了他的三魂七魄。 或许,他以后尽量不弄哭小郡主? 等魏云珠红着脸,羞愧难当的穿好衣裳,便慌不择路的夺门而出。 一直守在门口的李义,立刻跑进屋里:“大人,需要拦着郡主吗?” 男人正漫不经心系着腰带,他眼里闪着笃定:“放她走。” 第3章 郡主很担心他 五日后。 兴化坊以东,这里聚集了好些流民。 一群士兵呼啸而过,魏云珠下意识将兜帽向下拉了拉,她如今已经沦落为通缉犯,这几日东躲西藏的,几次险些被抓,今日她想混在流民里出城。 突然,远处一阵骚动,有朝廷的哪位官员打马而过。 魏云珠下意识一瞥,瞳孔便极具紧缩,竟然是顾延翊,她的未婚夫君! 顾延翊与自己,是青梅竹马,当时皇上下旨赐婚,她没有太大的感受,只觉得,这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但自从三年前,他受裴寂打压弹劾,被贬凉州,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你听说了吗?太傅力保顾延翊上任户部侍郎,这天恐怕又要变了!” “顾侍郎上任后,不顾越王降罪,成日成夜寻找云安郡主,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真是可怜小郡主了,这么些天了,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 众人议论的话传来。 魏云珠不禁惆怅的瞧了眼马上的男子,他为了自己,竟然敢忤逆越王。 于此同时,对面繁华的街市边,一顶上好的鎏金枣红官轿里,裴寂将刚刚魏云珠的眼神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盯着那马上的背影,一时间青筋暴起,情绪有些失控,看来小郡主比他想象的坚强的多,饿了这么些天,也不肯来找自己。 他将这罪责都归结于顾侍郎一人,便即刻张弓,瞄准了那位罪魁祸首。 一支箭极速窜了出去,正中顾侍郎的肩膀! 在魏云珠惊恐的眼神中,顾延翊跌落下马,一瞬间,整个兴化坊都乱成了一锅粥,叫喊声、哭泣声混为一团。 下意识的回望,魏云珠对上了轿子里,男人漫不经心的眸子,他手里还握着弓箭,正朝着自己笑。 她诧异于这人乖张的行事作风,真是疯了!竟然当街射杀朝廷命官! 可男人的笑却含着浓浓的威胁,他对着魏云珠勾了勾手指,这意思不言而喻。 魏云珠几乎是下意识发抖,脸色骤然间变得惨白,一边摇头,一边向后退。再次见到这个男人,她脑海里只余一个字,逃! 可当裴寂的箭锋对准了不远处,正在急切寻找自己的念霜,她妥协了。 下意识担忧的看了一眼顾延翊的情况,魏云珠双脚像灌了铅似的,虚空的朝着轿子走去。 于此同时。 刚刚受了伤的顾延翊,下意识往回看,他恍惚间窥见了一双澄澈的眸子,这叫他狂喜,难道是郡主? 可下一秒,那双瞳剪水便淹没在了人群中。 宽敞的轿子里,甚至有一方书案,裴寂装模作样的将手里的书平放,语气像是在吓唬小孩子:“郡主不乖哦。” 魏云珠实在不想和这人多说什么,他眼底的笑意,仿佛在一遍又一遍,叫自己想起那晚的屈辱。 她终于开了口,但态度可以称得上是恶劣:“你还想怎么样?我已经没什么可给你了!” 男人懒懒的掀起眼皮子,但眼底的笑意却火热的紧:“郡主还能给很多,不是吗?” 他语调放的极缓,故意将字节咬的囫囵,叫魏云珠莫名其妙就想到些混账细节。 红晕即刻爬上脸颊,恼的她简直无地自容。 可面前的男人却缓缓张开手臂:“过来。” 魏云珠紧紧抿着唇,将头歪到另一边,视若无睹。 “郡主是因为顾侍郎,才进轿的?” 发觉少女对自己的发问不肯回应,裴寂眸光一沉,语调透着狠戾:“郡主每看一眼顾侍郎,微臣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魏云珠这才有些无力的喊道:“裴寂,你够了!” 男人听见这话,死死的盯着少女,仿佛是贪婪的饿狼,下一秒就要将这小白兔的脖颈咬断。 正在魏云珠心里发毛期间,她的胳膊上多了一股力道,整个人轻而易举被拉进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蛮横的一再贴近,脖颈间传来炙热缭绕的呼吸,不断缩小的缝隙,仿佛下一秒就要跨越雷池。 她被强硬的堵在窗口处,毫无招架之力,大冬天的甚至觉得有些许燥热。 身后的男人紧紧贴着自己,环抱着的双手,还拿着弓箭。 她被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僵硬,两手死死抓着窗户沿,丝毫不敢挣扎。 “郡主看看,他在找你,身上还流着血呢,顾侍郎对郡主真是情深似海。”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魏云珠下意识透过缝隙,看向窗外,一向克己守礼的顾延翊,竟然捂着伤口,无限狼狈的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 他在找自己! 当这个意识窜入魏云珠的脑海中,她眼神中多了一丝哀怨,却被身后的男人察觉的一清二楚。 他再一次将箭对准了顾延翊,手臂微微用力,蓄势待发。 魏云珠意识到了,她双手猛的抓住男人的胳膊,悲切的摇着头:“裴寂,不要!” 男人保持着张弓的姿势,反问:“郡主很担心他?” 魏云珠不敢再激怒他,立刻道:“不……不担心!” 裴寂靠近少女的耳畔:“那郡主为何不让微臣杀了他?” 魏云珠慌不择口:“因为……他是好人。” “他若是好人,那微臣就是坏人了?郡主好生偏心,替郡主救下太子和皇后的,是微臣,不是他顾侍郎,不是吗?” 裴寂的质问带了一丝落寞,叫魏云珠不解。 她自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意,慌乱间,无力的摇晃着他的胳膊,声音带了哭腔:“首辅大人,咱们走,我愿意同你一起回府,好吗?” 裴寂低眉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小郡主,叫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 可魏云珠耳畔传来他唇角的凉意:“不好。” 下一刻,裴寂手臂再次发力,她无计可施,只能就着他紧握着弓箭的手,用力咬了下去! 她像是在泄愤,死死的咬住他的指节,誓要咬出血一般。 温暖湿润的感触,叫裴寂的心尖都在发麻,射出的弓箭也歪了,人生第一次失手…… 有些念想,好似要叫嚣着破土而出,小郡主这样,他真很难办了。 魏云珠并不知道男人那些想法,只想让他再疼些,便咬的更紧了,一股血腥气,在她嘴里蔓延开来。 “可以咬的再狠些。” “微臣真是爱极了郡主这张小嘴儿。”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喘息,还有几分怪异的享受,这叫魏云珠有些迟疑。 在发愣期间,她微微松开了牙齿,引得男人愈加变本加厉。 “就算郡主要喝微臣的血,吃微臣的肉,微臣也愿意双手奉上。” 这次魏云珠是真的松了口,她真的好害怕! 可男人却不打算放过她,还故意疑惑的问她:“郡主怎么不咬了?不好吃吗?” 少女鼓起勇气猛的一把推开他,但在绝对力量下却只是徒劳,她腰间多了一股禁锢,那带血的手指强硬的再次逼近她的嘴唇。 泪珠、血水,以及少女惊恐无望的眼神夹杂在一起,一时间有些混乱不堪…… 突然轿帘被什么人掀开了,李义的声音传来:“大人……” 可他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便被猛的一推,只见一个领军模样的人横在轿子外。 裴寂骤然用自己宽大的斗篷,将怀里惊慌失措的人儿盖了个严实。他缓缓掀起眼皮子,双眸愈发沉重,激荡着凛冽的杀意。 那位擅闯而来的领兵,怎么也没想到,轿子里坐着这么个煞神,他额头冒起冷汗,猛然间跪在地上:“首辅大人,顾侍郎当街遇刺,属下领命排查,多有冒犯,请您责罚!” 裴寂清楚的感受到怀里人儿颤抖的厉害,只是沉着脸吐出一个字:“滚。” 领兵如负释重:“属下告退。” 等人走了,裴寂这才有些小心翼翼的将斗篷取下来:“郡主,你别担心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咱们了。” 魏云珠则因为太过震惊,也太过羞愧,耳根子红的狠,哭的厉害,她用力挣脱着男人的怀抱:“放开我!” 在挣扎间,她跌倒在地,手腕划过书案的棱角,叫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裴寂却瞧着心惊:“郡主,你受伤了!” 说罢,他准备将地上的人儿扶起来,可少女却以为他又要做什么,下意识恐慌的抖了抖。 裴寂的手顿在了半空,瞧着少女望向自己的眸子,充满了戒备和恨意,一股懊恼之情萦绕心头。 一定是自己刚刚被冲昏头脑,闹的过火了。 思及此,他收回了手,声音温柔:“郡主,我不碰你,先起来,地上凉。” 魏云珠摸不清他的心思,只是兀自起身,坐的离男人极远。 瞧着少女哭泣的模样,裴寂抬了抬流血的手指,有些委屈:“郡主,明明是你咬伤了微臣,这该哭的,再怎么说也应该是微臣才对。” 魏云珠此刻只想离开,索性掀开轿帘,正欲跨出去。 “皇后娘娘这玉佩,看来微臣是送不出去了。” 当男人的声音响起,魏云珠猛的回过身,就见他正把一枚玉佩递给自己。 下一刻,她立即上前,想要触摸那块玉佩,可裴寂却突然将胳膊抬了起来。 少女始料不及,便直接扑进了男人怀里,她什么都顾不得的伸出胳膊,想要拿回玉佩。 可男人高高举起的手,却在下一瞬调转了方向,双手托着她的腰,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 “郡主还是有点在乎微臣的,不然也不会屡次往微臣怀里跑了。” 魏云珠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她着急的离开,可禁锢在自己腰间的手却紧了紧,耳边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乖乖别动,我就把玉佩给你。” “还有,皇后娘娘有几句话要微臣捎给郡主。” 魏云珠恼极了,可这男人对于如何掌控自己,已经游刃有余,她只能停止挣扎。 裴寂见此,满意的摸了摸少女的头,才将玉佩交给她。 看着手中的玉佩,魏云珠强忍着泪意,颤声问着:“阿姐,她还好吗?她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裴寂悄悄握住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皇后娘娘很好,她要微臣告诉郡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着她把郡主接回宫。” 魏云珠听了这话,笑了,也哭的更凶了。 裴寂挑了挑眉,这玉佩本是为了讨好她的,怎见的又把人弄哭了。 他轻柔的哄着:“郡主,微臣向你保证,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 听见这话,魏云珠有些疑惑的抬头,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温柔还是狠毒? “只要郡主做的够好。” 原来是这样,自己刚刚的挣扎真是可笑至极,他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魏云珠忍不住道:“裴寂,我有得罪过你吗?” 男人眼底含笑,目不转睛的瞧着她:“微臣和千千万万的百姓一样,爱戴极了郡主。” “那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少女的质问充满无助。 “要怪就怪顾侍郎,他勾引郡主。” 这人说话完全没有由头,魏云珠不想再同他废话,起身就欲离开。 这次裴寂没有阻止她,只是漫不经心道:“微臣绝不会强迫郡主,但念霜已经饿坏了,微臣请她去用膳了。” “如果郡主不介意,微臣也想请顾侍郎去用膳。” 这话一出,魏云珠不得不开口:“裴寂,你混蛋!” 混蛋却笑了:“今晚,要不要来微臣府上,郡主自己决定。” 第4章 拿出点诚意来 是夜,魏云珠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在永安巷,她终究还是来了。 李义在门口仿佛已经等候多时了:“郡主,首辅大人叫小的迎您进去。” 魏云珠强忍着泪意跨过了门槛,此刻,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云安郡主,即将沦为一个没有尊严的…… 走了不短的一趟路,李义突然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魏云珠抬眼,就在廊上看到了裴寂,他眼底的笑意正浓,缓步朝着自己而来。 “郡主还是舍不得抛弃微臣的。” 他说话间,眼底的情意就要溢出一般,叫魏云珠恍惚生出了,他比月亮温柔的念头。 下一刻,她只觉得自己腰间多了一股力道,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被男人打横抱起。 她有些惊慌失措,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裴寂!你……” 裴寂只是诱哄着:“别动,微臣有东西给郡主。” 魏云珠不清楚他的意图,只能任由男人将自己抱进屋子里,直到她被轻柔的放下。 “郡主喜欢吗?”裴寂指着面前一桌满满当当的吃食,声音像是在邀宠,还亲自动手将一块栗子糕放在她面前。 “郡主这几日应是饿坏了,快尝尝。” 魏云珠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此刻自然是饥饿难耐,偏她又很喜欢栗子糕,便拿起来儒雅的尝了一小口。 可下一刻,她的脸色却猛的苍白下来,这味道她太熟悉了。 以前在宫里,阿姐宠自己,便专门提拔宋掌膳负责她每日的吃食,可今日吃到熟悉的味道,她心里越发觉得,从前的光景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里不是她的家,她想回家。 思及此,她冷冷的放下糕点,内心里五味杂陈。 裴寂见她这样,关切道:“郡主不是最爱吃这些吗?怎么不多尝尝?” 魏云珠眼圈发酸,不肯抬头:“我还不饿。” 裴寂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伸手抵在她的下巴处,想要抬起来,可却被少女偏头躲过。 男人没有给她机会,强硬的捏起那瓷白的下巴,逼她同自己对视。 那双眼眸里,有委屈,有厌恶,什么都有,独独没有爱意。 裴寂不明白,自己费尽心思想要讨好她,到头来,她对着自己还是这样一副表情。 “看来郡主不喜欢,那做这糕点的人也不必活在世上了。” 魏云珠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眼底的厌恶更浓:“裴寂,你有什么大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及无辜?” “冲着你来……”男人重复了这句话,似乎是在回味。 下一刻,她忽觉腰上多了一股力道,整个人便被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她被吓得不轻,怕到身子微微发抖,小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裴寂目光幽暗的划过她莹白的脖颈,声音发沉:“我叫郡主来,是干什么的,郡主应该明白?” 魏云珠眼角的泪不可抑制的流出,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她真的做不到! “郡主,您以前不谙世事,不明白这些俗礼,微臣可以理解,那微臣现在告诉你,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不然会吃亏的。” 他握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手指故意摩挲了几下,似乎是在提醒。 “既是求人,就拿出点诚意来。” 话语间,裴寂已经将盛满酒的青花瓷盏递到少女嘴边,他声音莫名沙哑:“喝了它。” 昏暗的光线下,魏云珠盯着那瓷盏,身子有些发抖,仿佛那是毒药。 她声音小的可怜,带着哭腔:“裴寂,我不想喝。” 两滴泪,啪嗒一下落在裴寂手上,真凉呐!这样的小郡主,真是可怜极了! 裴寂突然想到很多年前,他还是卑贱的奴隶的时候,那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大慈恩寺门前,她自轿子里下来,有如纯洁的美玉,是他那种肮脏的乞丐瞧一眼,也怕会染指的。 后来,少女赶走了那群踢打辱骂他的侍卫,他浑身是血,还是颤着手将那方她遗落的帕子递了出去,可少女望着那沾满血迹的帕子却迟疑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嬷嬷跑上前来,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帕子:“哪里来的晦气东西!真是污了我们郡主的眼,来人,赶紧把他丢出去!” 那帕子,就这样被那群人踩在脚下,和他的命运如出一辙。 大抵,他给的东西,小郡主只会觉得肮脏。 裴寂突然冷声道:“恐怕郡主现在没有权利,拒绝微臣给的东西。” “喝!” 男人骤然间的戾气,吓到了魏云珠,他颤颤巍巍接过酒杯,痛苦万分的喝下了那杯酒。 接着,男人强势的靠近,温热的气息侵上了她的脖颈,他要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魏云珠身子一僵,下意识推搡着:“不,我不要!” 感受到她的抗拒,裴寂眼眸一沉,声音危险:“不要什么?” 魏云珠牙齿咬着下唇,六神无主的摇了摇头,眼前的男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怕。 “郡主何苦要逼微臣讲实话呢?” “天已经变了,不管是郡主,还是皇后和太子,你们是继续被捧着,还是沦为阶下囚,都只是我一句话的事,郡主可明白?” 是啊,他说的一点没错,自己不会再是云安郡主,只会是卑微的孤女魏云珠。 “郡主,今日是你主动过来的,若是不愿,离去便可。”裴寂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魏云珠想到了阿姐,便有些着急道:“我愿意……” “首辅大人,我真的愿意。”少女哀求的低泣声传来。 裴寂瞧着她随着低泣,微微颤动的朱唇,忽而将人抱起,丢在了床榻上。 “郡主一向很聪明,有些东西应该是一学就会的。” “那晚,微臣是怎么讨好你的……” 魏云珠很明白,阿姐和岩儿现在的处境,危险至极,她必须讨好裴寂,才能求得他对阿姐母子的庇护。 不过一时的受制于他,魏云珠强迫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量愉悦一点,眼眸里第一次带了讨好,胳膊搭上他的脖颈,大胆的凑近。 一个青涩的吻,落在了裴寂的脸颊,而且引诱的毫无章法,但魏云珠殊不知,正是这青涩,能叫定力多么顶好的男人都方寸大乱。 裴寂只觉得自己的火被“噌”的一下勾起,声音里带了喘息:“珠珠,留在我身边,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魏云珠头脑发沉,身子发软,只能任由他索取所求。 …… 第二日寅时,太极殿内。 百官们垂首立在殿下,年幼的小太子显得有些畏惧,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后珠链里的母亲。 如今帝位悬空,越王碍于世家门阀的势力,选择按兵不动,什么话都说的模棱两可,也拒不上朝。 现下是太子代为监国,不过太子仅仅五岁而已,只能由皇后垂帘听政。 魏云清先是对着顾太傅道:“太傅大人,不知顾侍郎现在情况如何了?” 昨日顾延翊遇刺一事,可谓是掀起了轩然大波,顾延翊是顾太傅的第三子,最受器重。 顾家屹立百年,是大周世家门阀之首,门阀大族一向对以裴寂为首的寒门派嗤之以鼻,两派一直是水火不容。 这次顾延翊出事,矛盾自然被激发到了高点。 顾太傅上前一步,表情凝重:“回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我儿伤势过重,仍在昏迷!” 裴寂听到这话,嘲讽一笑,堂堂顾太傅也开始卖惨了,他漫不经心道:“不知顾太傅可否抓到那可恶的凶手?” 这话一出,世家门阀这边开始窃窃私语,这个裴寂,脸皮也太厚,凶手可不就是他自己! 顾太傅不悦的盯了一眼裴寂,对于这个自己曾经的门生,他如今也只能隐忍:“还没有!” 此时,中书令黄庐站了出来:“皇后娘娘,微臣有本启奏。” 此人是顾夫人的弟弟,也就是顾延翊的舅舅。 得到皇后的默许后,黄庐开口道:“皇后娘娘,其实凶手微臣已经查出来了。” 魏云清便道:“是吗?那胆大包天的贼人是谁?” 黄庐的声音变得十分激愤:“那贼人就是裴寂!” “此人素日里横行无忌,营私植党,这次更是当街射杀朝廷命官,罪不容诛,还请皇后娘娘降旨处置,为我翊儿做主!” 这话一出,群臣都炸了锅,所有人都知道凶手是首辅大人,可是谁又敢说呢?这黄庐真是有勇,至于有没有谋,那得另说。 裴党这边,吏部尚书忍不了:“黄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这话有证据吗?” 黄庐立刻回击:“翊儿遇刺那日,裴寂就在兴化坊,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了,不是他又是谁?” 吏部尚书嘲讽一笑:“黄大人,你要构陷好歹也找个好点的理由,没有真凭实据,就敢在朝堂上胡言乱语,你居心何在!” “你血口喷人!敢不敢让刑部查查,这位首辅大人干了多少居心不良的事!”黄庐丝毫不肯退让。 裴党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奋起反击,两方吵得是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裴寂嫌烦,出声制止:“好了!” 接着他眼神对准了黄庐,笑的随意:“黄大人,尔等世家大族不是皆以清流文雅着称,如今怎么也开始撒泼放刁了?” 这话一出,裴党的人都挺直了腰杆,果然,还是得首辅大人出手。 黄庐没话说了,只能鼓动世家门阀们一齐跪下:“恳请皇后娘娘严查此事!” 魏云清也是左右为难,这两方谁都不能得罪。 裴寂此刻开了口:“既然黄大人怀疑本官,那本官就不得不为自己正名了,皇后娘娘,请您派刑部的人来查,随便查,反正本官清者自清。” 裴党的人听了这话,皆吃惊不已,首辅大人这是怎么了,竟然自请刑部审查,刑部可都是对方阵营的人。 “但本官有个要求,查出来本官是凶手,本官认罚,但若查出来不是,本官要黄大人请辞谢罪。” 这样一闹,黄庐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允下了。 第5章 真亲密,也真碍眼 魏云珠醒来时,日头亮堂的紧,估摸着时辰不早了。她有些头晕目眩,挣扎着要起身。 昨晚昏昏沉沉的,竟一觉睡到了现在。 念霜一边用帕子替她净手,一边抱怨:“什么首辅大人!亏奴婢以前还认为他是个清官,现在看来,简直十恶不赦!” 魏云珠连忙捂住她的嘴:“在别人的地盘,说话小心些。” 郡主以前不会这样的,念霜忽的抹了泪:“郡主,您怎么……” 魏云珠叹了一口气,昨日裴寂那一番说辞彻底打醒了她:“念霜,以后别叫我郡主了,被这里的人听到了,不好。” 念霜点点头,却在触到自家郡主时,慌了神:“郡……姑娘,你身上好热,可是病了?” 魏云珠的确觉得手脚无力,而且浑身都酸痛不已,眼皮子沉的厉害,想应一声都没劲。 裴寂回来时,李义急急的迎了上去:“大人,郡主病了,您快去看看!” 裴寂眸光一沉:“传太医了吗?” 李义一边随着他急急的往前走,一边道:“传过了,开了些补气血的方子,可郡主不肯喝啊!” 顿了顿,他似乎是斟酌了片刻,才小声道:“大人,小郡主身子骨弱,您还是怜香惜玉一些……” 话还没说完,他就收到首辅大人的一记刀眼。 裴寂步伐匆匆进去,看到了榻上的少女,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紧促着。 难带在睡梦中,自己也在欺负她? 裴寂眉宇见多了一丝懊恼,他忽而俯下身子,拿了一方帕子,轻柔的替她擦拭额头的细汗。 少女似乎是被她惊醒了,轻轻抓住他顿在半空中的手,声音细细软软:“你来了。” 调子里有点撒娇,又有点小委屈,裴寂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下一刻,少女顺着他的衣袖,扑到了他怀里,额头轻轻在他的下巴处蹭了蹭,小猫似的,挠的他痒痒的。 瓮声瓮气,还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珠珠真的好怕,你不要走……” 裴寂顿了好半晌,僵硬的手落在少女的发丝上,轻轻的抚摸着:“我不走,永远不走。” 可一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小脑袋,发出了疑问:“阿姐,你的下巴,好扎?”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裴寂掀了掀眼皮子,将人丢进了榻里。 魏云珠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彻底清醒了,她回不了家了,阿姐又怎么可能会来。 “皇后娘娘美吗?” 男人透着怪异的一句话传来,魏云珠瞧着他的眸子盛满了疑惑。 迟迟得不到回应,裴寂再次发问:“我问你,皇后娘娘美吗?” 魏云珠机械的点了点头,不明所以。 裴寂扔下了手里的帕子,气氛静的可怕。 仔细想,皇后确实长得美,不然郡主也不会夸赞她了。 刚刚她对自己做的,也一定常常对皇后做,从前,他撞见过姐妹两在御花园嬉闹,皇后紧紧抱着郡主的腰,郡主毫不设防,笑的开心极了。 真亲密,也真碍眼。 突然,想毁掉皇后的脸了。 魏云珠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小心翼翼的唤着:“首辅大人?” 裴寂回过神,视线游离到一旁未动的药碗:“怎么不肯喝药?” 魏云珠瞅了一眼那药,蹙起眉摇着头:“苦。” 裴寂端起药碗递给她,语调不容反驳:“喝了。” 少女猛的朝墙角缩去,一副怕极了的模样。 裴寂叹了口气,耐着性子:“乖,喝了药,病才能好。” 话语间,就要上手喂她喝。魏云珠见状,恼气的伸手,下意识想挡,可是却猛的碰翻了药碗。 她心里一惊,眼瞅着大半碗药都撒在了裴寂身上,后怕的瞧着他。 果然,裴寂表情阴沉,下一刻,他竟然端起剩下的半碗药,一饮而尽。 将药碗重重放下后,他厉声唤着:“李义!” 一直守在外头的李义,跑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取一碗新药来。” 等裴寂端着一碗新药,递给自己时,魏云珠的眼泪已经扑簌簌的流下,她其实宁愿病着,就可以有借口,叫他不要再折磨自己。 裴寂见她还是不肯喝,又端起碗自己喝了。 可下一刻,他一手勾住少女的腰身,微凉的薄唇贴了上去。 魏云珠始料不及,整个人僵住了。 裴寂一下一下,将那苦涩的药渡给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这感触,叫魏云珠下意识身子轻颤,情不自禁的咽下了那苦涩,她脸颊逐渐染上绯色的潮红。 良久,裴寂睁开眼,仔细的瞧着那微微颤抖的眼睫,还带着泪意,真动人。 魏云珠闭着眼,浑身无力的软在裴寂怀里,小口地喘着气,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子。 裴寂声音沙哑,嘴角的笑意透着坏:“这样就不苦了。” 说罢,他又喝了一口药,随即撑起少女,手掌捧起她的小脑袋,又要来。 魏云珠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抻着劲儿将男人手里的药碗移到自己面前,蹙着眉一饮而尽。 裴寂眼底笑意渐浓,手轻揉的放在少女的头顶:“听话的小姑娘,才有糖吃。” 话音刚落,一颗蜜饯就被喂进了魏云珠嘴里,很甜。 可她心里却依旧苦涩,以前,阿姐也会喂她吃蜜饯。前几日,她听到百姓的几句闲谈。 说是越王去栖灵寺,把爹娘的牌位给拆了,越王和阿姐之间的那点渊源,她略知一二,越王大抵是一直憎恨阿姐的,可是拆人祖上的牌位,未免太大逆不道。 阿姐素来告诉自己,她们的爹娘都是忠毅之士,所以她虽然对爹娘没有什么记忆,但确实敬佩的紧。 思及此,她的心口隐隐作痛,全身都开始发冷,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那可是她的双亲,若是爹爹和阿娘还在,一定不会叫别人那样欺辱自己。 裴寂瞧着颤着身子的少女,她神色悲切,哭的很凶,他不由问道:“很难受吗?” 魏云珠下巴抵在膝盖处,无助的点了点头。 裴寂以为她是冷,便伸手将人拽进了怀里,他瞧着怀里抖动的一小枝,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 哭够了,魏云珠抬起头,泪眼婆娑:“大人,爹爹和阿娘的牌位没了,是不是往后只能当孤魂野鬼了?” 裴寂顿了一会:“不许哭了,等你病好了,去栖灵寺再立新的牌位就好了。” …… 魏云珠虽身子弱,可架不住裴寂砸银子,人参雪莲的养着,三日,这病就去了。 身子清爽了,她就想出去走走。 念霜给她裹了一层厚厚的狐毛大氅,才搀着她出了门:“姑娘,外面冷,您大病初愈,不能在外头多待。” 见魏云珠笑着点了点,这丫头才放心。 主仆二人在亭子里歇脚,迎面走来一个老嬷嬷,她端着托盘,一见到魏云珠,便重重将一碗汤放在亭子的石案上。 她微微扬起下巴,不屑的瞧着魏云珠,怪不得前几日她将自己的侄女送到首辅大人房里,被斥责了好半天,原来是这里藏着个小妖精! “人参乌鸡汤,喝!” 这人态度极差,念霜忍不住上前道:“你怎么和我们姑娘说话呢?” 赵嬷嬷嗤笑一声:“不过给人当外室,真拿自己当主子了?爱喝不喝!”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念霜被气的不轻,她看着那碗冷掉的鸡汤:“太过分了,我非得去好好教训她一番!” 可魏云珠却拉住了她:“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永安巷内,准备回去的赵嬷嬷,碰见了顾家的轿子,这个不算稀奇,因为这永安巷住的都是些达官贵人,顾家的老宅也在这里。 顾夫人自然也认得赵嬷嬷,便将人叫了过去,缘由是,这隶属于首辅大人的空宅子,这几日竟然有了侍卫把守。 “嬷嬷,今日怎么有空来这永安巷?” 赵嬷嬷素日里不少接触这些达官贵人,她心眼多,把这些人的心思总能摸个透:“回顾夫人,老奴今日是给这宅子里的姑娘送鸡汤,是首辅大人吩咐的。” 顾夫人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姑娘?” 素闻这裴寂不近女色,如今怎么忽然冒出个女人来,便故意问:“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赵嬷嬷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诶呦,什么小姐,不过是个粗使的丫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当上了首辅大人的外室,好手段呦!” 顾夫人听见这永安巷竟然住了个外室,立刻变了脸色,要说这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一品的诰命夫人,这裴寂也太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了。 赵嬷嬷还在这边煽风点火:“首辅大人糊涂哦,一个外室,怎么能叫她和您们这些世家出身的夫人们住在一个巷子,这不是惹人笑话……” 顾夫人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早就不舒坦了,赵嬷嬷瞧着,便露出了得逞的笑。 第6章 顾侍郎好大的兴致 这日,裴寂自入宫上朝,到了晌午也不见回来。 魏云珠心里一直琢磨着,他那日说的话——等你病好了,去栖灵寺再立新的牌位就好了。 此人阴晴不定,趁着他还没反悔,魏云珠决定现下便动身去栖灵寺。 李义瞧着小郡主远去的轿子,还是觉得不妥,便差人去给主子传了信。 约莫一个时辰,赶到栖灵寺后,僧侣超度完毕了,她手抱着这冰冷的牌位,眼睛突然发酸。 她想要和爹娘单独待一会儿,便叫侍女在外候着自己。 “爹爹,阿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昏暗的灯光下,她跪在拜垫上,对着怀里的两个牌位喃喃自语。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什么人推开了,顾夫人一眼便看到了那跪拜的女子。 刚刚她在寺庙外看到了首辅府的轿子,再说这栖灵寺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立刻就联想到了,裴寂那位被藏起来的外室。 她缓步上前:“你是首辅府的人?” 这声音,魏云珠再熟悉不过,是顾延翊的母亲! 绝不能叫她发现自己,虽然她现下带着帷帽,可难保她不会通过身形认出自己。 顾夫人自刚刚,就莫名觉得这女子瞧着很是眼熟,这下得不到回应,便又发问:“我在问你话。” 没法子了,魏云珠只能将牌位护在怀里,起身小声道:“妾身见过夫人。” 如此来看,这女子的确是裴寂的外室了,顾夫人有些鄙夷的瞧了她一眼,年纪不大,竟然堕落到给人当外室,真是卑贱。 一出口就是尖酸刻薄:“你可知,你这等身份低贱的东西,踏入栖灵寺,就是对佛祖不敬。” “更何况,你还是个外室。” 魏云珠没料到,从前对自己温声软语的顾夫人,竟是如此,苛刻…… 她不能露馅,更不能叫她发现牌位,只能匆忙行礼:“妾身不敬,先行告退。” 可刚转身,就听见顾夫人的声音又传来:“等一等。” 顾夫人逼近魏云珠,她注意到了少女手里紧紧抱着的牌位,眼神一凛:“你可知这栖灵寺里供奉的都是什么人?竟然胆敢将那卑贱的牌位带进这里!” 魏云珠不想久留,即刻就要出去,可顾夫人却对着她的侍女大喊:“把人给我抓住!” 一个侍女冲到她面前,一把拉开她的手腕,那牌位也随即掉落在地。 她心里一窒,猛的一下扑倒在地,死命的护着那牌位。 顾夫人见状,她今日就要瞧瞧,这女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把她手里的牌位抢过来!” 好几个侍女的脚踢了上来,可魏云珠却仍然死死的护住牌位。 有个侍女大力的抽出牌位,却因为惯性使然,将之甩了出去,魏云珠见状,立刻猛的跑过去。 当她固执的把牌位再次抱在怀里,刚一抬头,便不妨的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魏云珠透过眼前的薄纱,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眸,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哭的她,仿佛委屈决堤,落下了一滴泪。 顾夫人见来人是裴寂,虽然有些局促,可是她想着,再怎么,裴寂也不会为个女人拂了顾家的面子。 便微微抬起头:“首辅大人,你这位外室不顾礼法,在栖灵寺私奉牌位,我替你教训,应是不为过。” 这话一出,迎来了长久的寂静,裴寂就那样面色并无波澜的瞧着顾夫人。 顾夫人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她心里莫名发毛。 下一刻,裴寂嘴角嘲讽一笑:“礼法?” “在大周,我裴寂就是礼法。” 这话顿时叫顾夫人犹如五雷轰顶,气急败坏的指着裴寂:“你……你什么意思?” 裴寂眼尾挑起危险的弧度:“伤了我的人,你这条贱命本不该留着,但那样就太没意思了。” 他要让顾家和黄家都倒大霉。 接着,他气定神闲道:“李义,把这栖灵寺里,顾家和黄家的牌位都清理出去。” 听见这话,顾夫人险些要被气晕,她双腿一软,被几个侍女搀扶着离开了。 闲杂人等被清理出去,裴寂转身就看到抱着牌位,身子单薄到不像样子的小姑娘,犹如一朵风中易攀折的芙蕖。 他缓步靠近,将人拉入怀中:“对不起,是微臣来晚了。” 魏云珠靠在他的胸膛,由低泣渐渐哭出了声。 良久,裴寂用自己的大氅,仔仔细细将小姑娘裹了个严实,把人拦腰抱起,便朝着殿外走去。 …… 顾夫人一回府,就连珠带炮的对自己儿子抱怨:“那个泥腿子,竟然倒行逆施,犯人先祖的牌位!” 顾延翊双手握拳,重重打在案子上,也是被气的不轻。 “为了个卑贱女人,如此不留情面,翊儿,此事咱们可得好好和他清算!” 听到这儿,顾延翊挑了挑眉:“女人?” 顾夫人露出鄙夷的神色:“是啊,裴寂新得了个外室,看样子是被迷得七荤八素了,竟然越距把人放在永安巷。” “不过,那女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后面的话顾延翊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脑海里骤然出现的一个念头,叫他惊惧不已。 猛的起身,反常的跑了出去,徒留顾夫人莫明其妙。 裴府门外,顾延翊的轿子停在一处隐蔽之地,但却可以洞悉那边的情况。 他亲眼瞧见,裴寂抱着一个娇弱的人儿,进了府门。 只一眼,他就认得出来,那是郡主! 虽然帷帽掩住了那抹殊色,可他就算是郡主的头发丝儿也是认得的。 自从郡主失踪,他就成日成日不分昼夜的寻找,因为焦心,也熬坏了身子。 他一拳重重的打在框子上,直到鲜血流出,他恨自己的无能,竟然叫郡主置身魔爪之下! 魏云珠回了府上,沐浴了身子,一想到爹娘的牌位已安置妥当,就有了精气神儿。 裴寂有事忙,一送她回来,就匆匆离开了。 今日雪停了,日头还不错,念霜便搀着魏云珠在廊上走着。 到底是腊月,冷的紧,念霜忽的道:“姑娘,您在这儿等着,奴婢去取一件外衣来给您披上。” 念霜走后,魏云珠一人站在回廊里,欣赏着园子里的风景。 突然,远远的疾步走来一人,待看清后,魏云珠心里一惊,竟是顾延翊! 顾延翊瞧着廊上的女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不顾其他侍卫的阻拦,冲到了女子面前。 “郡主,是你吗?” 顾延翊一向克己慎行,如此鲁莽,魏云珠是头一遭见到,她慌张的转过身,不肯直视他的双眼。 不能叫他发现自己,不然裴寂会用更狠的法子对他,绝不能再连累他了。 顾延翊却不顾她的躲避,手抵在她的肩头,强迫她面对自己。 因为永安巷都是些贵人,大多见过魏云珠,所以她出了房门便会带上帷帽。 魏云珠透过薄纱,看到面前男人完全失去理智的眸子。 “跟我走!” 话音刚落,顾延翊就要强行将人带走。 魏云珠下意识的挣扎,脱口而出:“放开我!” “顾侍郎好大的兴致。” 一道气定神闲的声音传来,魏云珠下意识猛的甩开顾延翊的手,整个人有些惊慌失措。 裴寂靠近两人,不以为然的瞧着顾延翊:“不知顾侍郎擅闯本官的府邸,所谓何事?” “还有,你为何会出现在本官的外室面前?” 顾延翊眼神狠戾:“裴寂,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应当明白!” 裴寂无端发笑:“敢问顾侍郎,本官做了什么?” 魏云珠看向此刻的裴寂,他虽眉眼含笑,但眼尾却已经挑起危险的弧度,她明白,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魏云珠脸色骤然发白,她立刻靠近裴寂,仿佛一只寻求他庇护的小猫,双手搭上了男人的胳膊。 裴寂瞧着她柔顺乖巧的模样,眸色晦暗不明,他清晰的感知到了,她的慌张。 “一向以雅正君子着称的顾侍郎,竟然闯入他人府邸,意欺他人外室。” 顾延翊眼眶猩红:“你竟然敢说她是你的外室!” 那可是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明媒正娶的妻! 魏云珠的一颗心,揪的很紧,他真的怕裴寂又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便慌忙开口:“大人,妾身累了。” 裴寂就那么不动声色的瞧着她,魏云珠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瞬:“来人,请顾侍郎离开。” 顾延翊走后,裴寂不悦的甩开胳膊上的手,顾自坐在亭子的石凳上。 魏云珠远远的看着他,有些怕,不知该怎么办。 良久,裴寂掀起了眼皮子,面色毫无波澜:“过来。” 魏云珠顿了顿,缓步走到他面前,她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解释今日之事。 “今……啊!”可还未张口,手就被那人摁住,抻劲一拉,将人拽进怀里,丝毫不手软,带着一丝惩罚。 裴寂靠近少女莹白的耳廓,声音里攒着狠:“就那么担心我会杀了他?” 魏云珠手腕被他捏的生疼,本欲解释,却见男人喉结滚了滚,即刻就要侵上她的唇。 魏云珠心悸不已,挣扎着想要躲过:“不……不行。” 裴寂伸手取下她头上那碍事的帷帽,带着薄茧的手在解她披风的带子时,无意间触碰到脖颈,叫魏云珠忍不住颤栗。 裴寂此刻心里带着怒气,不管不顾不断逼近她,魏云珠瞧着他猩红的眼尾,意识到他要来真的。 便伸手颤颤巍巍的抵在他胸膛,带着哭腔的恳请:“别……别在这里。” 这廊上每日会不时经过侍女,魏云珠本就脸皮薄,怎么能接受在这里…… 裴寂本欲亲吻她,却因为她的闪躲,只触到了那小巧的鼻尖。 “在这里不好吗?叫所有人都瞧瞧,你是不是我的外室。” 男人冷漠的声音传来,魏云珠屈辱至极,终于低泣出声。 裴寂瞧着她这副样子,缓缓松了手。 真没良心呐,自己昨日专门跑了一趟芳韵阁,给她买了时下最流行的胭脂,小姑娘爱美,喜欢极了这些小玩意儿。 刚刚返回,就是为了将这胭脂给她,也好讨她欢心,可结果呢? 他起身将怀里哭泣的人儿扶起来,神色有些僵,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魏云珠泪眼模糊的瞧着男人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第7章 事态严重了 回了首辅府的裴寂,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他瞧了一眼那些胭脂,有些烦躁的开口:“李义,把那些东西扔了!” “是。”李义提起那胭脂盒,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便又回来了。 还带着一方清单:“大人,户部那边来信了,说是查了帐底儿,的确有问题,您看看。” 裴寂摊开看了看,神色嘲讽,好个黄庐,这些年欠了国库不少的银子,看来他是该先拿黄家开开刀了。 等忙完了今日的事由,天已经黑透了,李义瞧着一旁一口未动的吃食,斟酌片刻才道:“大人,厨房做了栗子糕,那膳夫正巧是江南人士,奴才想着郡主不是最喜食栗子糕,不若,您给郡主捎些去?” 裴寂眉眼一松:“多嘴。” 李义明白,自家主子这是松口了,便又道:“大人,您别怪奴才多嘴,这姑娘都喜欢温柔的男子,郡主自然也不例外。” 裴寂今日对小姑娘发了火,他仔细想想,此事罪在顾延翊,他莫名闯入,小姑娘慌张是对理的。 索性站起身子:“带着栗子糕,随我去永安巷。” 李义连声应着,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没扔那些胭脂。 已经是入定的时辰,府里大多的侍女已经歇下,守夜的奴才本想进去通报,可却被裴寂抬手制止。 他瞧着门缝里溢出的丝丝烛光,第一次有了回家的归属感,这是属于他和珠珠的家。 他本欲推门而入,可房屋里却传来小姑娘软软的调子,不过却透着丝坚毅。 “念霜,我总会离开这里。” 今日拿着外衣赶回来的念霜,瞧见自家郡主哭的惨兮兮,又见她衣衫凌乱,脖颈处那些暧昧的红痕明晃晃的,立刻就悲切不已。 自家郡主从小就被众人捧在手心,如今如此受人搓捻,她怎会不心疼? 晚间,主仆两人便说着体己话。 “姑娘,您可有想过以后的打算,您不能永远当……” 说到这儿,念霜鼻子发酸,“外室”两个字,她说不出口。 可未料,一向柔弱的魏云珠,却异常冷静:“阿姐自小就教导我,女子需重气节,立世的资本是自我,而非男人。” 她眼里闪烁着坚毅:“念霜,我总会离开这里。” 可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什么东西怦然落地的声音,紧接着“砰”的一声,扇门被人大力推开。 裴寂犹如一头自暗夜而来的饿狼,他死死盯着魏云珠,眼眸里是满满的寒意:“魏云珠,到头来你还是要离开我!” 他和从前一样,一直都是个彻头彻尾的乞丐,而她,也从来对自己不屑一顾。 猛的上前,他一把抓住少女细弱的腕子,眼眸猩红:“魏云珠,你记住,你是我的,永远也不要妄想离开我!” 一旁早就被吓傻了的念霜,已经瘫软在地,裴寂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滚!” 昏黄不明的烛光下,照映出少女那张皇失措的脸,她怎么也没想到,裴寂会突然出现。 她微张的嘴唇在发着抖:“首辅大人,你……” 裴寂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下颚处轻捻,眼神撞进了她眸子里的慌张。 魏云珠渐渐觉得呼吸困难,她想说些好话哄哄他,可偏偏怕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她小嘴微张,欲说些什么,裴寂却不给她机会,手掌抚上她的后背,高大的身躯顷刻笼罩。 少女被抵在紫檀桌案上,纤细的腰肢,立刻就弯出一个易折的弧度,瓷白的肌肤外露,微凉,引起她一阵颤栗。 裴寂喉结滚动,即刻俯身噙住了少女娇嫩的唇,手掌在她的腰间摩挲游移,这感触叫魏云珠眼角生红,紧紧攥着他衣襟的指节,微微发颤。 他鼻尖抵着她的,语调危险:“小郡主,犯错的孩子,是要接受惩罚的。” 下一刻,他手指便探过了那繁复的衣裙…… 良久,裴寂笑的轻佻又坏气:“珠珠,求我放过你……” “告诉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裴寂顺势吻上那娇艳欲滴的唇,再一次逼近:“不离开谁?” 男人愈发混账,魏云珠只能松开紧紧咬着的下唇,低低道:“裴寂。” 有侍女本欲进来送巾栉,可却听到了屋子里的低泣,立刻便顿住了脚步。 “裴寂,你够了!” 只听下一刻,少女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微臣可不是文弱书生,作为大周的神射手……” “咝!” 可话还没说完,男人的痛闷声传来,接着是花瓶接连摔落的声音,小侍女吓得六神无主,立刻就跑去找李管事了! 等李义赶过来,他发觉情形不对,便敲了敲门:“大人,大人?” 不见回应,李义心里一横,便推开了门,里面的情景可是吓了他一大跳。 小郡主被大人的披风紧紧包裹着,一边用力擦拭着嘴唇,一边哭的稀里哗啦。 首辅大人这边情况就更不好了,他大汗淋漓的喘着气,衣襟敞开胸膛外露,神情痛苦,仿佛隐忍至极。 李义也呆在了原地,小郡主这么柔弱一个人儿,到底对身强力壮的首辅大人做了什么,竟然伤的这么重。 自从那晚过后,裴寂整整五日都没再踏入永安巷。 念霜看着自家满面愁容的郡主,不禁回想起那夜的情景。 她再次赶来的时候,首辅大人已经不见了身影,只有李管事在。 她想问问,可李管事却只是叹了一口气:“别问了,去好生伺候郡主。” 看着里李管事唉声叹气的模样,念霜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即刻去看郡主的情况。 当时郡主一见到她,就委屈的大喊:“念霜,我想回家,我再也不要见他了!” 郡主定然是遭受了非人的欺负,否则怎么会抱着自己整整哭了半宿。 这几日,魏云珠也是茶饭不思,他自然不是担心那混蛋,只是,她觉得这事好似真的挺严重。 因为整整五日,都不见他人。 从前,裴寂对她还不错,这府里的下人对自己也还算客气,虽然她能从那些人的眼神中读出不屑,可至少,他们还不敢放在明面上。 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个外室失宠了,便都看人下菜碟了。 念霜看着灭掉的碳炉,不禁气愤道:“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然连灰碳都要克扣了去。” 她转过身,眼睛发酸,一把抱住被冻的嘴唇发紫的郡主:“可怜了我们姑娘,身子骨弱,自小就受不了冷,如今却要吃这么些苦……” 魏云珠见状,笑的温柔又坚定:“我没事,倒是你,念霜,我瞧着你这衣衫也太单薄了,我那里还有一套新的冬衣,你拿去穿,莫要冻生病了。” 念霜听见这话,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们家郡主就是这样,善良的叫人心疼。 这间,赵嬷嬷走了进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将饭菜重重放下,鼻孔里哼着气:“吃!” 念霜看着那馊掉的饭菜,气不过的理论:“你什么意思?凭什么给我家姑娘拿馊掉的饭菜!” 赵嬷嬷嘲讽一笑:“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真以为自己是金尊玉体了?” “我呸!做梦,下贱的胚子!” 念霜如何能气的过,即刻就上前要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婆子。 可是却反手被赵嬷嬷控制住,毫不留情的打了她一巴掌:“小蹄子,你和你主子一样不要脸!” “闭嘴,你不准说我家姑娘!” 这下,念霜立刻和赵嬷嬷扭打在一起,可她哪会是那老婆子的对手,立刻就处了下风。 魏云珠见状,着急的上前,拼命护在念霜身前,生生挨了几下,踉跄到差点摔倒。 念霜赶忙扶住她,关切着:“姑娘,您没事?” 魏云珠摇了摇头,冲着她苍白一笑,倒是念霜因为心疼,哭的不成样子。 赵嬷嬷看着她病怏怏的模样,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就她现在那副样子,恐怕再饿上几天就能魂归西了,她可不想沾上这档子事。 便冲着主仆二人得意一笑:“今天的教训你们给我记住了!” 离开的半路上,她心里还在美滋滋的盘算,到时候那女人死了,怎么把自己侄女塞进首辅大人的房里。 第8章 该怎么回敬你 于此同时,永安巷外宅府门外。 裴寂就坐在轿子里,他手微微撑开帘子,透过窗户看向对面紧闭的府门。 李义见状,叹了一口气:“大人,要不进去瞧瞧?” 裴寂顿了顿,却是放下了帘子。 “走。” 李义无奈的摇了摇头,首辅大人这几日,日日都来,可每每都只是在大门外待上一个时辰。 都望眼欲穿了,还是不肯进去。 第二日,一直照顾魏云珠的小丫头容巧,说府里新进了一些灰碳,去后院取了。 容巧是个瘦弱的小丫头,总被这府里的其他侍女欺负,魏云珠见到了,便叫她来自己身边照顾。 可是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见她回来,魏云珠有些担心,便想着亲自去瞧瞧。 远远的,后院柴房前,有三四个侍女正对着容巧拳打脚踢,而容巧好像因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一点都没有还手。 魏云珠立刻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些侍女:“你们干什么!” 有个胖胖的侍女,差点被推的摔倒,她没想到,这女人平日里瞧起来柔弱,未料到还有这劲头。 便恶狠狠着道:“这丫头来后院偷灰碳,难道不该教训?” 魏云珠扶起容巧,将她护在怀里:“你这婢子今日若是再敢放肆,我定不饶你!” 侍女冷笑连连:“你不饶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魏云珠一双坚毅的眸子,盯着她,仿佛有无限的威严:“那你可以试试,看看结果如何。” 侍女似乎是被这话震慑住了,她顿了顿,这女人要是真得了机会,回头再向首辅大人告一状,自己岂不是完了。 思及此,她不自然的招了招手:“几个灰碳而已,走走!” 见那些侍女都走了,魏云珠才关切的问着怀里的小丫头:“容巧,你还好吗?” 容巧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了,可还是松了胳膊摊开手:“姑娘,有了这灰炭,就不冷了……” 说完,她便昏了过去,魏云珠看着那些灰炭,眼睛发酸。 等把容巧安顿好,念霜又请来了郎中。 可郎中看了容巧的情况,却摇了摇头:“这姑娘身子骨弱,恐怕……” 魏云珠立刻道:“先生,请您一定救救她!” 郎中沉思片刻:“如果有百年的人参,或许她能熬过此劫。” 以前为了给自己养病,裴寂是带了好些名贵药材,可是这几日那些侍女婆子们,把能拿的东西都拿了个精光。 思及此,魏云珠便道:“念霜,咱们现在去药铺里买来。” 临出门前,赵嬷嬷瞧着主仆二人着急的模样,眼珠子一转,也后脚跟着出门了。 等到了药铺,魏云珠便对着掌柜的道:“掌柜的,有人参吗?” 掌柜的停下拨算盘的手,抬眼,扫了扫魏云珠,骤然变得十分热络:“姑娘,您要多少年的人参?” “百年。”刚刚那郎中说了,容巧情况危险,这人参少说也得百年往上的。 掌柜的听闻后,可谓是眉开眼笑:“好勒!百年的人参,小的一定给姑娘挑个个头儿好的,那您这一百两,是现银还是银票?” 魏云珠有些吃惊:“一百两?” 她自小在宫里,哪里懂得什么东西值多少银子,自然吃惊。 掌柜的瞧着眼前这姑娘,周身用度皆不凡,气度更是脱俗,本来断定这位是哪家的贵女,难不成是看走了眼? 即刻便拉了脸:“姑娘,您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别挡着后面的人。” 魏云珠暗暗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她哪有一百两,可还是应声:“要。” 接着她伸手取下了一枚发钗:“掌柜的,您看这样够吗?” 上好的成色,掌柜的看过后,随手从身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支人参,放在了面上。 魏云珠立刻拿着人参就要往回赶,可却因为太着急在门口撞到了一人。 “抱歉。”她刚抬起头,竟发现来人是顾夫人。 顾夫人表情依旧轻蔑,没怎么理她,便径自进去了。 可是她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猛然间大喊:“我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接着她厉声呵住了魏云珠:“是不是你们两个偷拿了我的玉佩?”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看起了热闹。 众人看着这一身贵气的小姑娘,实在不能相信,她能去偷人玉佩? 魏云珠见状,只能道:“夫人,妾身并不知您的玉佩。” 此时,顾夫人一旁的婆子开了口:“明明刚刚就是你故意撞了夫人,玉佩不是你拿的又是谁?” 魏云珠怎么也没想到,在顾夫人身边的,竟然是赵嬷嬷。 念霜颇有些气愤的上前:“你空口无凭的,莫要血口喷人!” 魏云珠上前一步,声音温柔但却不懦怯:“嬷嬷,您说话可要注意了,无凭无据,怎么能坏我一个清白姑娘的名声。” 赵嬷嬷嗤笑一声:“无凭无据?好,你有胆就叫我搜身!” 魏云珠自然是不怕,可正要应声,便骤然在腰间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那不是自己的。 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被下套了,可赵嬷嬷见她不说话,就变本加厉:“怎么了,现在知道怕了?” “我今日就要好好治治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 说罢,她就上前来,撸起袖子就要搜身,念霜在一旁要阻拦,可却被赵嬷嬷一把推倒在地。 在争抢间,魏云珠将人参交给念霜:“念霜,先去救容巧。” 果然,赵嬷嬷如愿在魏云珠身上,抽出了一个玉佩:“夫人您看看,这是不是您丢的玉佩?” 顾夫人看了看那玉佩,立刻沉着脸道:“的确是这枚玉佩。” 这一下,众人皆鄙夷的眼神瞧着魏云珠,这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就要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魏云珠奋力挣脱束缚着她的侍女,声音掷地有声:“嬷嬷在我身上搜出了这玉佩,就断定是我偷的,那我岂不是也可以断定,这是你们有意栽脏。” 顾夫人此刻开了口:“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堂堂太傅夫人,栽脏你这种人,岂不是自裁身份。”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众人纷纷认定,的确是这姑娘手脚不干净。 赵嬷嬷此刻却一脸狠毒道:“这玉佩可是一顶一的好成色,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物件,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恐怕只有把你这丫头卖去花楼,才能善了。”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跟着魏云珠来了这药铺,却在门口遇到了顾夫人。 顾夫人对于上次栖灵寺的事,一直怀恨在心,赵嬷嬷便添油加醋的说,魏云珠彻底失宠了,她这才放心的允了赵嬷嬷的计谋。 话音刚落,便有侍女要将人拖走,魏云珠无可奈何,只能戒备的喊道:“你们今日若是敢动我,首辅大人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赵嬷嬷听见这话,顿了顿,接着便哈哈大笑,脸都笑红了:“你以为首辅大人还会管你?” “等把你卖进花楼,你就不会再敢同我虚张声势了。” “带走!” 魏云珠心跳的厉害,手心也渗出了汗,赵嬷嬷这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慢着。” 一道阴沉沉的声音传来,无数的侍卫疾步闯入药铺,看热闹的人群也是一哄作鸟兽散。 裴寂信步而来,神色晦暗不明,众人见他刚一碰到地上的小姑娘,便温柔的扶她起身。 解了自己的披风,仔仔细细的把那娇柔的身躯裹了个严实,甚至还细心帮她扶正帷帽。 赵嬷嬷吓得早就两腿发软,瘫跪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看样子这丫头根本没有失宠! 顾夫人看到这阵势,也被吓得不轻,可还是故作镇定。 裴寂将小姑娘护在怀里,抬眼扫了扫老婆子和顾夫人,语调随意:“你们刚刚说要把人送哪?” 赵嬷嬷跪着走到裴寂面前,慌张道:“大人,老奴一时糊涂啊!您大人有大量,饶了老奴这一次……” 她话还没说完,裴寂就不耐烦的抬抬手,眼睛眯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聒噪的东西,来人,把她舌头拔了,然后丢到河里喂鱼。” 赵嬷嬷听到这话,即刻磕头求饶:“首辅大人,饶命啊!” 顾夫人看着被拉走的赵嬷嬷,心里也是大惊,却骤然发现,裴寂那双眸子已经落到了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打了个颤,勉强道:“首辅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档来这里?” 裴寂好整以暇的瞧了眼顾夫人手中的玉佩,神色不辩喜怒:“李义,把那玉佩拿来,叫本官瞧瞧成色到底有多好。” 李义向来也是仗着首辅大人的势,上前二话不说就直接抽走了那玉佩,交给了自家大人。 顾夫人有些目瞪口呆:“裴寂,你什么意思!” 裴寂把玩着那玉佩,然后“啪”的一声将之扔到了地上,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破烂玩意儿。” “我该怎么回敬你呢?顾夫人。” 顾夫人被气的双手发抖,这人太猖狂! 裴寂此刻正拉起小姑娘的手,却发现她手腕上青了一块,刚刚还漫不经心的眸子,即刻就犹如急风骤雨。 “既然如此,本官就把你也卖到花楼去。” 这话是对顾夫人说的,顾夫人也是吃了一惊:“裴寂,你放肆!” 但裴寂的眼神却愈加危险:“卖去花楼太没意思了,还能活命,顾夫人比较适合下大狱。” 下一刻,他就示意护卫上去拿人,直到此刻,顾夫人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唬人! 等顾夫人被拉走,她嘴里还咒骂着:“裴寂!我顾家和黄家绝不会放过你!” 第9章 郡主,我很快回来 等上了轿子,裴寂仔仔细细的瞧着魏云珠手腕上的淤青:“郡主,还疼吗?” 魏云珠抬眼看向男人,他眉眼十分英俊,有时候自己会产生一种,他也不错的念头。 “不疼。” 裴寂只觉得,小姑娘这声音乖巧的让人心疼,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接着,他自衣袖里掏出了个发钗,亲自为她带上:“以后不许把我送你的东西给别人。” 魏云珠似乎微愣,良久。 “首辅大人,今日多谢你。” 裴寂从不敢想,他同郡主也会有这么温情的时刻,突然就笑了,眼底皆是满足,像个开心的孩童。 “郡主,你永远不必对我言谢,我一直心甘情愿。” 良久,魏云珠想到他消失的五日,斟酌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道:“那晚……你是不是生气了?” 裴寂听到这话,显得有些吃惊:“郡主,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我只是反思了几日……” 其实魏云珠还有话想问,关于他到底会不会断……,可是她不敢。 等回到府上,裴寂见魏云珠的房间竟然连炭火都没升,而且冷若冰窖。 他冲着一通下人大发雷霆后,便执意要亲自帮她擦药。 他捧着她的手,正轻揉的吹着气,可李义却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 “大人,刑部的人说要请您去一趟!” 裴寂眼神一凛:“那些人在哪?” 李义便道:“就在门口了,刚刚还要闯进来,奴才硬是给拦住了。” 裴寂似乎是沉思了一阵,他对着魏云珠扬起笑意:“郡主,我先出去看看。” 李义办事一向严谨,他能这样,足以说明失态的严重,魏云珠下意识也随着裴寂起身,抓住了他的衣袖。 裴寂似乎僵了僵,渐渐转过了身子。 魏云珠眼底,第一次闪烁了担忧,一双眸子似盛了万千星辰,嘴唇微张:“首辅大人,你……” 裴寂眉眼含笑,一手轻轻抚上她的青丝,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郡主,我很快回来。” 魏云珠点了点头,她看着裴寂离去的背影,有些搞不懂自己此刻心里莫名的情愫。 可最后,她等来的却是裴寂被刑部羁押的消息,魏云珠有些慌乱。 他为什么会被刑部的人带走?是因为帮爹娘重新立了牌位,还是因为顾夫人…… 顾府。 顾太傅听到顾夫人被裴寂的人抓进了保宫狱,被气的差点儿晕过去。 顾延翊更是气的牙痒痒:“父亲,儿子现在就去救母亲出来。” 顾太傅顺过了气,摆了摆手:“翊儿,此事不可鲁莽,裴寂这次给你母亲按上了个不敬先皇的罪名,是蓄谋已久,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 顾延翊救母心切:“可是……” 顾太傅只是沉着气道:“我已经命刑部的人去了,这次,我绝不会叫他轻易脱身!” 第二日寅时,太极殿外的玉阶上,候着上朝的百官,都在窃窃私语讨论昨晚之事。 “听说了吗?首辅大人今日是要来上朝的。” “听说昨日刑部本来都要定罪了,可却临时反水翻供,反咬了顾家一口。” “真玄乎。” …… 等进了殿内,百官沉默,这首辅大人,黄大人,顾侍郎齐上阵,今日朝堂上必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裴寂上前一步,率先开口:“皇后娘娘,微臣有话陈奏。” 得到皇后准许后,裴寂略有些凝重的开了口:“这几日,微臣到户部去清理国库存银,和灾区临近数州的拨款情况了。” 这个月,南部遭了水患,情况危急。 魏云清便道:“那首辅大人清查的结果如何?” 裴寂厉声道:“据微臣所查,户部如今已经是无款可拨。” “现在户部能拨出的库银,已不足百万两,赈灾修堤,捉襟肘见,缺银数目远远在两百万两以上。” 紧接着,他将手里的清单呈上:“请皇后娘娘查看清单。” 魏云清看过清单后,心里也是大惊,国库竟然已经亏空到了如此的程度! 裴寂再次发声:“灾情当前,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国库里用来救命的银子,竟然都被长安城里的官儿借的一干二净!” 这话一出,有些官员就开始惴惴不安了,毕竟,如今在国库里借债,是世家门阀的风气,根本是有借无还。 裴寂微微侧身,目光盯住了黄庐:“据那些债务条子,黄大人可是首当其冲。” 黄庐额头上频出冷汗,借款的事他的确抵赖不了,只能扯些别的:“皇后娘娘,户部是顾太傅奉旨监管,裴大人这是越俎代庖!” 裴寂眼神一凛:“监管户部的哪个不是朝廷重臣,试问哪个又有所作为了?” “事关军政民务,你还在什么越俎代庖?你可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如此灾患,是为人事不修,你我同为大周子民,这水今天淹的是百姓,若尔等纵容人事,明天,淹的就是长安城。”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字字珠玑,叫群臣都默不作声,连黄庐都难于言表。 一直监管户部的顾太傅即刻跪下:“微臣有亏职守,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作为户部侍郎的顾延翊也立刻跪下:“微臣有罪。” 这样,直接跪倒了一大片,谁也没想到,裴寂会突然插手此事。 这样一闹,裴寂算是把刺杀朝廷命官那事给翻篇了,可众臣都觉得,黄庐那老狐狸,若是真的说话算话,辞了官,倒也不会如现在这样麻烦了。 下了朝,等裴寂忙完,已经接近黄昏了。 他瞧了瞧天色,即刻起身:“李义,随我去永安巷。” 可是上了轿子临出门,李义又来禀告:“大人,保宫狱的顾文合大人,给您送来了东西,您看看,收不收?” 顾文合,顾延翊的二叔,看来是要保顾夫人。 裴寂眉梢带着随意:“收。” 到嘴的肥肉,他能有不吃的道理?毕竟,他不收,也自会有别人收,肥水流了外人田那岂不可惜。 裴府外宅。 已经三更天,府里静悄悄的,唯有魏云珠房里,还点着灯。 她手抵着下巴,撑在桌子上愣神,“吱呀”的开门声惊醒了她。 裴寂手里提着一盒东西,瞧着眼前的小姑娘,忽而想起他昨日临走前说的那句—— 我很快回来。 眼角眉梢便含了笑意:“郡主可是在等微臣?” 魏云珠有些窘迫,脸颊微微发红,自然是不肯承认:“我就要歇下了。” 裴寂缓步靠近她:“念霜说你这几日胃口不好,尝尝这个。” 等魏云珠发觉那是栗子糕时,她忽而笑了,清眸流盼,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像绽开的芙蕖,看的裴寂愣了一瞬。 她捻了块糕点,规规矩矩的尝了一口。 “珠珠。” 男人的声音莫名沙哑,魏云珠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她娇嫩欲滴的唇畔边,还沾着糕点渣,昏黄的烛光下,透着娇艳诱人。 裴寂喉结滚动,伸手便用指腹捻了去,送入了自己嘴里,真甜…… 魏云珠始料不及,手里的糕点骤然滚落。 她正不知所错,腰间一紧,已经被拽进一个炙热的怀抱。 男人抵着她腰窝的手掌温度滚烫,叫她有些不敢乱动,耳边又传来他带着轻笑的调子:“多吃点,才能长大……” 这话一出,魏云珠立刻羞的不行,她忽而想起他曾在床榻上说过的混账话。 不要脸皮的登徒子! 两人凑的极近,呼吸间,小郡主身上的海棠花香,于裴寂而言,是这世上最能叫他难以把持的良药。 他眼眸盯上了那指如削葱根的纤纤玉手,刚刚还捻着栗子糕,想来一定很美味。 捧起那小巧的手掌,手背,指尖,事无巨细的品尝,企图全然…… 魏云珠吓得抽手而去,尾音发颤:“首辅大人……”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发出如此娇媚的调子,便赶紧止了声。 在慌乱期间,逃离了男人的禁锢,脊背崩的很直,不敢在侧身去看那到炙热的目光。 裴寂手撑在桌案上,歪头瞧着紧张的少女,声音撩拨又沙哑:“过来。” 魏云珠呼吸不匀,祭天大典越来越近了,她不能在惹怒这个男人。 便侧过身子,缓慢的靠近他,男人瞧见她主动,眸子愈发幽暗,里面被点了一簇火。 魏云珠刚触碰到男人的衣袖,就被猛的一拉,整个人被带了进去,手正巧抵在他紧实的腰腹。 瞧着少女逐渐变红的耳廓,裴寂轻笑一声:“这处只有珠珠最熟悉,怎么还害羞了?” 这话叫魏云珠羞的立刻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了男人的胸膛,不肯再出来。 可她手边却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她微证,下意识底下了头。 耳边传来男人引诱的调子:“把它取下来。” 魏云珠顺手摘下那玉佩,正瞧着,男人又道:“还记得它吗?” 魏云珠抬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裴寂眼里莫名有了一丝落寞:“郡主永远不会记得我。” 他的思绪,飘到了顺德二十五年。 第10章 想你想的紧 那年的雪很大。 腊月里,天寒的厉害,他去小厨房偷了几个馒头,想让母亲吃饱。 可等他欣喜的跑回去,就听到了门里狠戾的鞭子声。 “说!你是不是又想跑了!” “狐媚东西,又勾男人,不要脸!” “我打死你!” …… 肮脏的咒骂声传来,一定是那个男人又在打母亲了。 他疯了一样冲进去,发了狠似的推开那男人。 谁知那男人竟然丧心病狂的,同他一起打,最后,瘦弱的母亲因为死死护着自己,被打的奄奄一息,那男人才罢手离去。 后来,他给人磕了一天一夜的响头,磕到头破血流,才求得郎中上门为母亲看病。 可到了,却只见到有人将早已凉透的母亲,卷在一方破席子里,被毫无尊严的丢弃。 当晚,他就提着刀,杀了那个男人,他所谓的父亲。 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常年饿着,身材瘦弱,自然抵不过那些抓他的人,当他浑身是血的跑在风雪交加的清晨大街上。 他倒在了一顶轿子前,自轿子里走出来的少女,娇嫩生姿,那高不可攀的圣洁,是他最向往的欲念。 少女瞧着他,柔声道:“你还好吗?” 可彼时的裴寂,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他觉得自己不配。 少女见状,唤来侍女取了些银子给他,却语调抱歉:“今日出门,我并未带太多银两,我猜想应是不够的……” 顿了顿,她将腰间的玉佩摘下:“这枚玉佩你拿去典当了,找个郎中好好瞧瞧。” 直到少女离开,那少年都未曾抬起头。 那是他与郡主的初次见面。小郡主自小被众星捧月,娇养着长大,自然没有见识过人性的恶,性子被养的天真又纯良。 她做了许多好事,所以她不会记得那个少年,因为那只是她众多施舍里,微不足道的一件。 但于裴寂而来,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瞧着眼前疑惑的少女,裴寂轻笑:“不记得也好,郡主只要记得现在的裴寂就好。” 话音刚落,魏云珠便被男人拦腰抱起,整个人被放在了绵软的床榻里。 男人顺势压了下来,眼里欲念缭绕:“郡主,这几日微臣活守寡,想你想的紧,也难受的紧……” 魏云珠下意识伸手抵在他的胸膛,眸光微闪,似乎有话要说。 “郡主就赏赐一个,叫微臣伺候郡主的机会,行吗?” 裴寂的声音里带了喘息,他的确是忍耐到了极点。 可少女软软绵绵,又透着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你……那里……还好吗?” 这话一出,魏云珠羞愧的无地自容,她是真的怕,那日将他伤的重了,毕竟,这男人的性子一直都是睚眦必报。 听闻此话,裴寂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染上坏气:“好不好,珠珠自己感受一下。” …… 第二日晨起。 裴寂正在宽衣束带,却打眼瞧见了小姑娘莹白的耳廓,便起了调笑的心思。 “过来。” 魏云珠摸不清楚他的意图,自然不愿意过去,反而背过脸去不再看他。 “郡主?” 他不紧不慢的再次提醒,调子中已经带了隐隐的威胁。 那沉重的目光,压的魏云珠喘不过气来,只能磨蹭着靠近他。 这间,裴寂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低低道:“帮我束带。” 果然,小姑娘的耳廓微微发红,但眼里却是抗拒,裴寂看了眼眸骤然发冷。 魏云珠看着男人的眸子,虽然含着笑,但这是发怒的前兆,顺着他,才是良策。 便拿过了那玉带,可她哪里伺候过人,束的可谓是笨手笨脚,好不容易才束好了。 又手忙脚乱的拿起桌上的冠冕,想帮他带好,可琢磨了半天,也弄不好。 裴寂使坏的靠近她的耳畔:“我来教你。” 他双手抵着她的,这才带上了,可魏云珠却发觉这冠冕歪了。 她伸手本欲轻轻调试,可是摸到冠冕里用来固定的簪针,她心里一横,手指用力扶正,那簪针便斜斜的擦过了裴寂的头皮。 在她得意期间,却对了裴寂半眯的眸子,便有些支支吾吾:“时辰不早了,别……别误了早朝。” 裴寂抓包到了这狡猾的小狐狸,眼眸扬起危险的弧度:“如何给男人宽衣束带,得好好练练。” 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李义,着急的直搓手,这再不走,可就真的误了早朝时间了。 终于等来了首辅大人,他疾步跟在大人身后,却骤然大惊。 大人头上怎么有血珠子滴下来! 与此同时,一直在永安巷的顾延翊,瞧着写着裴府的扁子,整个人都隐秘在角落里。 他亲眼看着裴寂满面春风的自里面出来,瞧着他远去的轿子,顾延翊的双手握拳,整个人因为气极而微微发抖。 昨日,母亲是被人抬回来的,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裴寂不仅夺他之妻,还欺他母亲,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日下了早朝,百官都是人心惶惶的。 一边是越王虎视眈眈,这另一半是首辅大人为肃清官场,大力支持追缴国库欠款。 这户部的事,顾家可是首当其冲,首辅大人这一手,可是给了顾家沉重的打击,但这个节骨眼上,其他的世家门阀也都急着明哲保身,怕是没人敢再生事端。 傍晚的时候,魏云珠晚膳没用几口,李义便过来禀告:“郡主,首辅大人在外头候着您。” 魏云珠简单的拾掇了下,便跟着李义出门了,原因是,昨晚裴寂在榻上就说了,今日要带自己出去逛逛。 刚出了府门,就见男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始料未及,魏云珠就被他拦腰抱起,送进了轿子里。 她显得有些恼火,这里可是永安巷,人来人往的,而且那些侍女小厮们也在! 便索性离他远远的,与他同乘一轿,魏云珠只觉得有些窒息的喘不过气。 裴寂瞧着故意远离自己的小刺猬,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意思很明显。 魏云珠瞧了一眼,固执的不肯过去。 裴寂微微弯起腰:“郡主,你又不听话了。” 魏云珠牙齿咬着下唇,她不想过去,免得一会那人又动手动脚! “再不过来,就别怪微臣一会当着全长安城百姓的面,展示郡主如今的身份。” 浓浓的威胁下,魏云珠别过脸,别扭的挪到了他身边。 男人伸手揽住她的腰,逼近一分后,先前的怒气仿佛又一瞬间烟消云散:“这才听话。” “含光街新开了家茶楼,里面的黄梅戏很不错,微臣带郡主去瞧瞧。” 看戏? 魏云珠琢磨不透这男人的心思,只是气鼓鼓的不肯说话。 “郡主为什么总是不肯对微臣笑笑?” “郡主以前对顾侍郎倒是笑过不少次……” 简直胡扯,怎么又扯到顾延翊身上了,魏云珠张了张嘴,本欲说些什么。 但话还未说完,裴寂的一根手指便轻轻压在她的唇瓣上,接着他便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面具。 那面具是半扇玉兔状,上面镶着红翡滴珠,边儿上是芙蓉镂空雕花,小巧又精致。 “我的东西,谁都不能瞧见。” 无理又霸道的言论,但魏云珠又觉得,兴许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不被人发现。 因为含光街遍布集市,一到了晚上就熙来攘往,他们只能下轿走过这一段路。 裴寂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可小姑娘却表现的十分抗拒。 魏云珠自小被教导,任何时候都须要大方得体,如今这大庭广众之下,和男人执手而行,她自然是羞愧的。 便用力挣脱出了手:“我……我可以自己走。” 裴寂瞧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这里车水马龙,鱼龙混杂,若是郡主和微臣走散了,或者说郡主跑了,那微臣去哪里寻人呢?” 魏云珠只能无奈道:“不会,我会紧紧跟着你。” “微臣一向,疑心重。” 他这语调像个顽劣的孩童,眼底含笑,但眼尾却挑起了危险的弧度,朝着魏云珠伸出的手掌,莫名压迫感满满。 这无异于暴雨前的宁静。 魏云珠顿了顿,便将手搭了上去,反正也还带着面具。 今日这茶楼里人顶多,四周闹闹哄哄的,裴寂寻了个极好的位子,两人刚到一会儿,戏便开始了。 一曲终闭,裴寂握着魏云珠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瞧着一旁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 柔声道:“结局不是很好吗?” 魏云珠下意识回过头,摇了摇头:“还好,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早知这样,微臣就不该带郡主来看这出戏,现下又惹得郡主落泪了。” “郡主,你说,你和我的结局,会是怎样的?” 魏云珠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瞧着他。 第11章 疯子! “微臣从不信神佛一说,今日却想乞求佛祖给微臣和郡主,一个圆满的结局。” 不知为何,魏云珠从他的眼神里,瞧出了些落寞,所有人眼中狂的要命的裴寂,为何总会在自己面前变得落寞,她不明白。 “微臣自小过惯了苦日子,为了一两银子,可以在斗兽场和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 “从前沿街乞讨时,脸被那些达官贵人踩在脚下,狠狠侮辱,却还要陪着笑脸。” “当奴隶时,因为不服管教,直接被打断腿,挑手筋。” “佛祖,好像从未善待过微臣呢。” 这些话,就这样被裴寂平静的说出,平静到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他所说的那个世界,是魏云珠从不曾触及过的,甚至,听都不曾听过。 不知为何,她骤然间觉得眼前这个人人惧怕,一句话就可以搅动整个大周的男人,有些可怜。 或许,自己应该对他好一点…… “不过还好,微臣遇到了郡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应该就是这么个意思。” 说这话时,男人嘴角含笑,眼角眉梢温柔的一塌糊涂,他轻轻捧起魏云珠的手,印下了一吻。 等两人出了茶楼,魏云珠远远就瞧见了街市对面买栗子糕的小摊。 她眼神亮了亮,被裴寂看在眼里。 “想吃?” 魏云珠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裴寂眼角扬着笑意:“在这儿等我。” 临走前,他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又转了身:“郡主,莫要走动,微臣很快回来。” …… 起风了,这冬日里的寒风,最是刺骨。 当裴寂提着栗子糕,返回的时候,魏云珠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顿在了原地,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一瞬间,狂风大作,整个含光街顷刻乱作一团,四散逃离的商贩因为着急,货物洒落了一地。 有女子的尖叫声,孩子的哭泣声,刚刚的繁华荡然无存。 四处皆是金吾卫整齐划一的步伐,凛冽中,男人如同厉鬼的声音传来—— 封锁含光街,给我仔细的搜。 魏云珠这边,刚刚被拥挤的人群差点撞倒,等她回过身的功夫,就有人强行带走了自己。 此刻,她被扔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这里很大。 突然,一道光亮袭来,她下意识闭眼。 “郡主。” 熟悉的声音传来,等魏云珠睁开眼,四周变得亮堂了一点,这里,好像是戏院的后台。 “郡主,我带你离开他。” 顾延翊的声音有些急迫,但魏云珠瞧着他,却下意识慌乱的后退。 顾延翊不解:“郡主,你怎么……” 魏云珠继续后退,可肩膀却被猛的抓住。 “郡主,你别怕,是我,我是顾延翊。” 魏云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终于是开了口:“顾哥哥,你快走。” “郡主,你我早已许下婚约,我带你走,天经地义。” 魏云珠皱了皱眉,心一狠:“顾哥哥,我不会同你走的。” 如今的情况,她想要救阿姐,就必须依附于裴寂,她别无选择。 顾延翊显得格外激动:“郡主,是不是他威胁你了,你放心,我会合我顾家之力,力保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那些你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魏云珠如今已经是慌张的不成样子,若是被裴寂发现,他不知又要干出什么事来。 她猛的挣脱开顾延翊的双手,可门外却传来阵阵的脚步声。 魏云珠立刻便意识到了什么:“顾哥哥,你快走!没有时间了!” 突如其来的踹门声,魏云珠大惊,下意识便拉着顾延翊往戏台后方跑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绝不能让裴寂发现! 果然,一众金吾卫“呼啦啦”的闯了进来,整个场子骤然变得亮堂不已。 “郡主,出来,微臣最讨厌躲猫猫的游戏。” 冰冷的声音响彻四周,躲在后方的魏云珠已经是瑟瑟发抖。 “珠珠,再不出来,我就要亲自去抓你了。” 魏云珠下意识一颤,她对着一旁的顾延翊摇了摇头,期望他能明白。 接着便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抓到你了。”裴寂声音里甚至含着笑:“珠珠,你又不听话了,这里人这么多,跑丢了怎么办?” 他真的生气了,魏云珠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果然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被拽住了腕子,猛的跌进了男人怀里。 “裴寂,我……” 她本欲解释,可是裴寂却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别说话,这里还有别人。” 魏云珠下意识惊慌的摇了摇头,裴寂随即神色一冷,即刻示意身后的金吾卫上前搜查。 那一刻,魏云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大人,这里没人。” 这样,魏云珠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可突然跑进来的护卫,却叫她又一次提心吊胆。 “大人,顾侍郎的行迹查到了,他今晚也在这家茶楼。” 下一刻,裴寂缓缓底下头:“珠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 忽而,他拽着怀里的人儿,就将她往外带:“我要你亲眼看着顾延翊死!” 门外,顾延翊带着几个手下,已经被包围。 魏云珠见状,她抓着裴寂的胳膊,慌张乞求道:“裴寂,我们只是偶遇,不关顾延翊的事!” 裴寂嗤笑一声:“郡主以为我还会信吗?” 无奈,魏云珠只能冲着对面嘶声裂肺的大喊:“顾延翊,走啊!快走!” 可下一瞬,她的嘴便被一个宽大的手掌捂住了,男人的薄唇紧贴着她的耳畔:“郡主,你看看四周,那些人都是被你牵连的。” 不错,此刻整个含光街都一片狼藉,不复往日的繁华。 “还有他们。”裴寂指引着她看向刚刚茶楼,并在她耳边提醒着。 魏云珠的瞳孔映射出那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茶楼门口,是因为毕生心血被毁掉,而痛哭的老板,还有唱戏的角儿们。 “裴寂,你放过他们!”她有些慌张的晃着男人的胳膊。 可男人神色莫辨,不为所动。 “裴寂,我求你,放过那些人,他们都是无辜的……”魏云珠的声音里夹杂了祈求。 “给我把这里烧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许剩。”男人冰冷的声音传来。 四周的哀嚎声更盛。 魏云珠生性善良,哪里看的了这个,她发疯似的打向裴寂,哭着道:“疯子!疯子!你为什么波及无辜!” “有什么冲着我来!” 裴寂扶起哭倒了身子的魏云珠,强势将人带进了轿子里。 此刻,平静过后的魏云珠正冷眼瞧着对面的男人,他正隐秘在那一处黑暗里,低着头。 “你说佛祖从不曾善待过你,可你又何曾善待过那些无辜之人。” “烧杀抢掠,滥杀无辜之人,还妄想善终,岂不是笑话。” “裴寂,你活该。” 尖锐的话语,向裴寂砸去,魏云珠知道,惹怒他不会有好结果,可她还是执意挑起他的怒火,她想让他痛。 “砰”的一声巨响,裴寂握拳的手重重打在案子上,顷刻间鲜血淋漓。 魏云珠内心猛的一颤,她本质还是怕极了这个男人,也不敢再出言拱火了。 突然,男人打开了手边包糕点的油纸,用满是鲜血的手,拿起了一块栗子糕,顾自吃了一口。 接着,他掀起眼皮子瞧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少女,即刻便逼近她,将栗子糕递到她嘴边,声音不容拒绝:“吃。” 魏云珠瞧着那带血的栗子糕,顷刻就被吓住了,颤着声道:“裴寂……” “我不想说第二遍。” 毫无温度的声音再次传来,魏云珠只能逼着自己咬了一口。 浓重的血腥气,猛然间在嘴里蔓延开来,魏云珠受不住,即刻痛苦的干呕。 “我的血,就这么恶心?” “我在郡主心里就这么低贱?” 魏云珠颤着身子,在这一刻情绪彻底崩溃:“我要回家!我讨厌你!” 男人手指猛然间钳制住她的下颚,力道毫不怜香惜玉。 “收回这句话。”裴寂薄唇印在她的耳畔,声音阴沉。 魏云珠痛苦的小脸皱起,眼眸里却是满满的固执,以及厌恶…… 裴寂将她的小脸抬的更高:“那微臣就带郡主去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世道。” 当轿子停下时,魏云珠被带到了保宫狱。 保宫狱是专门羁押重罪贵人女眷的地方,被送到这里的女人,大多数会沦为军妓。 守在外面的侍卫,见到了这尊浑身暴怒的煞神,也是连话都不敢说。 魏云珠满脸的泪痕,被他踉踉跄跄带到一间宽敞的塔屋里,裴寂自后撑着她站在二楼的栏杆后。 “看看这些女人!”裴寂按住她的后脑,强迫她向下看去。 潮湿阴冷的地牢里,传来女人痛苦的叫喊声,病痛中的她们甚至无法安静,只能通过蠕动去缓解。 魏云珠透过泪眼模糊的眸子,瞧见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她奄奄一息,没有了胳膊和腿,鲜血直流! 四周夹杂着的浓烈的血腥恶臭味,压抑又窒息,叫魏云珠忍不住剧烈的干呕。 “这就是进入保宫狱的下场!” “不管曾经多么风光,只要进了这里,最后都会变成一滩烂肉。” 魏云珠费力的捂住自己的耳朵,痛苦道:“别说了!别说了!求你……” 卑微的乞求,换来的却是男人的变本加厉:“还没完,被折磨的半死不活后,再被扔到笼子里,被猎犬蚕食,撕咬!” 魏云珠已经将近虚脱,意识也越来越薄弱。 是的,她现在是个逃犯,本来的命运也是要被羁押进这里的。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世界,她瞳孔急剧收缩,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终于,她身子一软,彻底的倒在了男人怀里。 第12章 占有 魏云珠回去便病倒了,烧了一整夜。 当外头渐渐亮堂起来,裴寂赶走了一直忙忙碌碌的侍女们。 榻上的少女猛的颤抖了一下,她额间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接连不断的莺莺低泣,仿佛在经历一场噩梦。 的确,梦里那躺在血泊中的女子,正痛苦的朝自己爬来,她悲切的伸出手呼救…… “阿姐!阿姐,救我……” 裴寂轻揉的握住少女的手,少女仿佛感应到了那温暖,即刻就不住的往他怀里缩,声音无助又脆弱:“珠珠真的好怕……” 裴寂将她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颤栗。 昨天吓坏她了? 一整晚,他无数次听见她弱小的低泣,以及仓皇的呜咽。 或许,自己不该那么心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傍晚,魏云珠才在噩梦中惊醒。 她眼角挂着泪珠,轻轻喘息了一会,才逐渐清醒,眼神有些空洞的转了转。 “郡主……” 男人的声音,叫魏云珠骤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攥着,她眼里迸发出巨大的恐惧,猛的起身挣脱开来,朝着床榻的一角缩去。 一张小脸固执的歪向一边,不敢直视。 裴寂却极缓的靠近她,俯下身子,伸手将她歪向一边的小脸版正,强迫她直视自己。 “永远不要试着和微臣作对。” 少女眼睫轻颤,根本不敢回话。 病中的少女,平添了一丝易碎感,让她美的更惊心动魄,裴寂瞧着着实喜爱,可是她脸上透出的抗拒,却叫他极度不爽。 “做了微臣的人,就该乖乖听话。” “昨天的事,微臣希望是最后一次,不然,后果不是郡主能承受的了的。”他低声警告着。 少女身子发颤,脑海中又出现昨晚那挥之不去的画面,眼底的泪意再一次汹涌。 裴寂却丝毫没有去安慰的意思,他像个老道的猎手,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小猎物,等着她屈服。 要真的疼过一次,才会长记性,不是吗? 没有人懂,他此刻的兴奋。 血腥,厮杀,飘摇的人生中,突然出现一个同自己有云泥之别的人儿。 她高高在上,纯洁高贵的犹如九天圣女,可却又弱小到极点,马上,马上这个人儿就会自愿附佣于你,从此以后完完全全属于你。 这是一种怎样的救赎呢?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占有她,以满足自己的贪婪。 此刻,他完完全全没有碰到她,仅仅将双手撑在她身子上方,以阴影将她笼罩,几近变态的用他的鼻子,细细嗅着来自她身上的芳香。 这样的审视,让少女毫无招架之力,无法承受这赤裸的目光,浑身颤栗着。 终于,那挑逗的鼻息,叫她内心的坚守轰然倒塌。 泪水决堤,伴随着她崩溃的点头。 裴寂扬起一个了然的笑意,奖励似的在少女额头落下一吻,带着薄茧的掌心揉了揉她的头发。 半晌,才开了口:“乖女孩。” 魏云珠紧绷的身子,彻底松了下来,同时也已经呜咽颤抖的不成样子。 “真可怜。”裴寂低低的笑着,一把将少女拉进自己怀里。 终于不再禁锢着她的身子,任由她软倒在自己胸膛,不断的低泣。 顾延翊也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拼死才逃了出来。 这间,郎中已经给他包扎了,他身边的管事不住着道:“爷,这夫人的病还没好利索,您怎么又出了这档子事,不若,去一趟大慈恩寺,也好求个好兆头……” 可话还没说话,顾延翊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这下吓得一众下人都手忙脚乱的,顾延翊却摆了摆手:“备轿,我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管事“诶呦”了一声:“爷,您就别折腾了,至少也得等到明日。” 他不能再等了。 昨日,郡主被裴寂抓进轿子的那一刻,他已经懦弱了一次。 这一次,他要裴寂死! 坤宁宫。 听完顾延翊陈述的魏云清猛的一下站起了身子,她被气的浑身发抖。 她一直以来都捧在手心的珠珠儿,竟然遭遇魔爪,她愧对父亲母亲! 可以她现在被架空的处境,又能做些什么呢? “顾侍郎,你可有法子?” 顾延翊即刻道:“皇后娘娘,下月祭天大典,越王定会以祖宗礼法之由,亲自主持,到时,只要咱们逼裴寂出手,同越王鹬蚌相争,那局势定会朝着咱们倾斜。” 祭天大典,由“天子”主持,越王若想顺利登基,通过祭天大典,便是最直接的法子。 魏云清思咐了一番:“可裴寂不傻,他绝不会冒此大险。” 顾延翊脸上扬起一抹狠意:“皇后娘娘不必担心,此事微臣自有办法。” “只是届时,需要皇后娘娘助微臣一臂之力。” 顾延翊临走前,魏云清有些怅然的对着他道:“裴寂三日后的升迁宴,本宫希望顾侍郎能去。” “到时,记得帮本宫好好看看珠珠儿,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与此同时。 文渊阁里,裴寂瞧着各州县上报的折子,面色深沉。 江南一带这次发大水,灾民情况愈演愈烈,临近数州已是无粮可调,更甚大批流民北上涌入长安,各州县如今俱是焦头烂额。 江南道御史封文显被他连夜召集进京,共同商议筹款赈灾事宜。 “大人,户部拨出的五十万两银子,属下已经用以在灾区临近一带向富户买粮急运灾区,可又要赈济灾民,又要修堤,杯水车薪……” 裴寂沉思一瞬,便立刻道:“我立刻请旨,封你为钦差大臣,前往江浙一带筹款购粮,赈济灾民过冬。” 封文显从文渊阁出来时,他的常随尚忠已经等候多时了。 瞧着赶去工部衙门的裴寂,他真心实意的敬佩道:“尚忠,此人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其手段雷霆,今后尚不可估量。” 他是三年前,被裴寂一手提拔上来的孤臣,那年这位首辅大人也还只是正四品大吏,便孤身一人下江南,查处江南库银贪污一案。 如今再见,他已是位极人臣,把持着南方一带近乎全部的兵力,这一年,他也开始插手北方的军政要务…… “哥哥。” 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定眼一瞧,便立刻惊喜的上前:“薇儿,你怎么来了?” 封薇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封文显:“哥哥,你好不容易回一趟京,也不回家,薇儿只能……” 说到这儿,她的眼角已经有些湿润,封文显瞧着也是心疼,他自幼与妹妹相依为命,如今难见一面,也是十分伤怀。 “诶?那是什么?”封文显无意间看到封薇身后的侍女手里还有一方食盒,便有些好奇。 封薇显得有些娇羞,她窘迫的低下头,脸颊微微发红:“哥哥……首辅大人他……他还在吗?” 封文显看着家妹如此小女儿家的姿态,便了然一笑,指了指前路:“去,首辅大人刚刚才去了工部,想必还走不远。” 封薇眼中迸发出惊喜,立刻便行了礼,快步向前跑去。 裴寂手里押着一封折子,正欲跨进工部衙门,身后却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声。 “首辅大人!” 这声音叫他顿住了步子,刚回身,却一个不妨,被一女子险些撞到,他下意识将人扶起来。 只见少女急促的呼吸着,微圆的脸庞透着天真,看样子是跑急了。 封薇也是一惊,双颊倏然涌上一抹绯红,整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 一旁的李义却看的心惊,首辅大人一向最讨厌女人的触碰,当然除了府里那位。 果然裴寂眼神发冷,抬手便甩开了她的触碰,还皱着眉掸了掸衣袖,不偏不倚,就是封薇刚刚触碰过的地方。 封薇始料不及,趔趄了几下才站稳,她瞧着面前男人俊美的容颜,脸却是愈加的红了。 “大人,这是臣女亲手熬的胡椒猪肚汤,很是暖胃……” 眼瞧着少女已经慌张的拿过食盒,递了过去,李义赶忙打圆场着接过:“封姑娘,大人还有要务。” 当晚,过了三更天,裴寂才同工部一众官员商讨完毕,刚起身,就听到李义道:“大人,刚刚封姑娘送来的汤……” 裴寂挑了挑眉:“封姑娘?” 原来他压根儿不记得刚刚那女子是谁,李义只能提醒:“是封文显大人的家妹。” 裴寂点了点头,瞧了一眼那食盒:“扔了。” 第13章 你可是羽毛做的 第二日傍晚,永安巷裴府外宅。 裴寂昨夜整晚未归,魏云珠瞧着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拿出一张皱巴的字条。 她摊开看了看,这是昨晚顾延翊塞给自己的,上面只是一个地址。 可魏云珠明白,这是可以和他传信联络的地儿。 她瞧着那字条,骤然间用力将之揉进自己的掌心,那日的惊吓,叫她此刻都没有回过神来,她甚至有些惧怕再迕逆裴寂。 容巧此刻走了进来,她笨拙的端着一盆花,瞧见魏云珠双眼微红,便急切的问着:“姑娘,你怎么了?” 多亏了那刻百年人参,容巧的命是吊了回来,虽然小姑娘还是面黄肌瘦,可精气神还不错。 魏云珠抬手抹了眼泪:“无事,伤春悲秋罢了。” 容巧自自己衣袖里掏出一颗糖,显得有些局促的递了过去,她是真的喜欢魏云珠。 她总是温柔的对着自己笑,容巧觉得那笑里有力量,一旦看到,整个人生都能被照亮。 魏云珠嘴角微微上扬,正欲接过那糖,可门外却传来一阵嘈杂声。 “你这老婆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你撒泼耍麻!” “怎么,我来找我自己女儿,犯了哪条王法了!”老婆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 “这里哪里来的你女儿!去去去!” 魏云珠闻声而来,柔声问着那小厮:“何事?” 小厮还未来得及通禀,只见那老婆子猛的一下窜了过去,不管不顾的撞到了魏云珠,指着她身后的容巧:“就是她!” 魏云珠一个趔趄,可吓坏了一旁的小厮:“姑娘,您没事?” 待魏云珠站稳,那老婆子已经拽着容巧就要离开。 她心里一着急,便挡了过去:“你是谁,为何要莫名在旁人府里拿人?” 她这声音颇具威严,老婆子显然没想到,这柔柔弱弱的姑娘,还有这等劲头,便顿住脚,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 继而扬起头:“我这女儿,趁着我瞌睡时,偷跑了出去。” 接着她一把拽过容巧的耳朵:“死丫头,你可让我一顿好找,你说是不是?” 容巧显得十分惧怕这老婆子,支支吾吾的哽咽:“娘……” 老婆子见此,又拽着容巧向外拖:“行了,跟我回家!” 可容巧却突然冷不丁的甩开了她,骤然跑到魏云珠身后,自后紧紧拽着她的胳膊,不住的摇着头。 “你不能带走容巧,她如今已是我府上的人。” 魏云珠声音坚定,立即将容巧护在身后。 可那老婆子却不肯罢休,她从衣袖里摸出一方白纸,扯着嗓子:“你看清楚了,这是容巧的卖身契,白纸黑字写的清楚!” 可身后突然传开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何事?” 裴寂身后跟着李义,还有三两个侍卫,阔步走开,带着上位者的气息,叫人心里不自觉的发颤。 这老婆子虽然是乡里来的,不大懂规矩,可也瞧的出这位身份不简单,便即刻跪了下来:“大老爷,老身今日来是为了接走我那偷跑出门的女儿,这是她的卖身契,您看看。” 裴寂经过她时随手接过,走到魏云珠身边才瞧了一眼,的确,这丫头有归属地。 他一向不爱沾上这些麻烦事,便不耐烦着道:“即使如此,就按规矩办。” 老婆子面露喜色:“多谢大老爷。” 说着就起身,要去拽容巧,可却被魏云珠挡了挡:“我替容巧赎身。” 老婆子一听这话,却是笑了:“姑娘,您好好瞧瞧那卖身契,这丫头的去处可是国公府。” 明国公老迈龙钟,是长安出了名的酒色之徒,已经娶了好几任续弦了,平日里最爱买些貌美的侍女。 这可不就是火坑,她再一次将容巧护在身后:“我说赎,就赎。” 老婆子显然有些不屑一顾:“这国公府的人,岂是旁人说赎就赎的?” 魏云珠自然也明白这道理,她如今的处境,也只能指望裴寂大发善心了。 可裴寂却是极有耐心,他嘴角含着笑,事不关己的模样好似在看戏。 魏云珠心一横,便微微靠近他,不动声色拽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有了哀求之态。 裴寂瞧了眼小姑娘,眼里透着坏气,接着懒懒的掀起眼皮子:“李义,将人请出去。” 等老婆子被几个侍卫架走,魏云珠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这卖身契还在那老婆子手里,容巧仍是危险。 便跟着裴寂亦步亦趋的进了房里,她琢磨了一会该怎么开口。 “容……容巧她……” 瞧着小姑娘眼里的乞求,裴寂状作冷漠的摇了摇头:“她?” “她既是国公府的人,日后国公府若真的来寻走了人,能不能活下去,得看运气。” 这话一出,小姑娘果然眼神惊慌,如同失措的小鹿。 “不要……不要叫容巧离开……”魏云珠想到那些可怕的传言,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漂亮的杏眼里溢上恐惧。 裴寂静默的盯着苦苦哀求的少女,迟迟不肯开口。 “放心,李义已经去帮她赎身了。”良久,他不动声色的覆上那紧抓着自己的小手,开了口。 少女听到这话,显然松了一口气,突然就笑了,杏眼弯弯,贝齿轻露。 “但是你得给我点好处……”裴寂勾着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往回带,眼眸幽深的瞧着那娇艳欲滴的唇瓣。 他喉结滚动,俯身轻轻吻了上去,很浅并不深入,浅尝辄止,精雕细琢。 他愈发深沉的眸子,一动不动审视着女孩的反应。 魏云珠有些起伏不平,唇瓣紧抿细细喘着气,渐渐在他的气息间,脸颊爬上红晕。 一番犹豫挣扎过后,她微微的前倾,手臂小心翼翼环上了他的脖颈,不再抗拒。 一股巨大的满足感,侵袭自裴寂的周身,他下意识收紧禁锢在那细腰的大掌,不断的辗转深入,温柔流连。 “珠珠,你可是羽毛做的?这样软……”软到将他心房撩拨的不成样子。 他辗转攻略,不可自拔,爱极了她娇娇软软的模样。 直到怀中的少女,泪盈于睫,莺莺低泣的开始软软推拒,他才压下心中的念想,将怀里的人儿紧紧抱坐在自己腿上,给她喘息的机会。 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儿,轻怜宠爱…… 等魏云珠稍稍平息,她才微微抬起垂在他胸膛的脑袋,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媚意:“明日,我想去大慈恩寺祭拜……可以吗?” 是了,明日是她父亲的忌日,裴寂瞧着小姑娘湿漉漉的眸子,似乎在思咐。 又见小姑娘急急道:“你可以同我一起,只是祭拜,咱们很快回来。” 因为茶楼那晚的事,裴寂心有余悸,加强了府邸的守卫,更是不允许她踏出府门一步。 可此刻,他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小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 毕竟,男人正在兴头,上了头,什么都能答应。 …… 第二日一早,魏云珠便同裴寂出了门。 等到了大慈恩寺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可刚下了马车,就远远的瞧见有人过来了。 “大人,您也来祭拜吗?” 封文显一边恭敬的行礼,一边开了口,却无意间瞥见了他身旁的那一抹殊色。 可谓是惊鸿一瞥,此女子虽然带着帷帽,并不能瞧清容貌,可却仙姿玉骨,叫人忍不住想窥探。 首辅似乎有些不悦的将人掩在怀里,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冒失,弯下腰伸手:“大人,您先请把。” 不远处的封薇自然也瞧见了,眼神骤然发冷。 等裴寂陪着小姑娘祭拜完毕,只见她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开了口:“我想留在这儿,和爹爹说一些心里话……” 裴寂挑一挑眉,没说什么,抬脚便离开了大殿。 正在魏云珠望着佛祖时,身后传来一道俏皮的声音:“姐姐是和首辅大人一同来的?” 说话间,封薇已经走近了,刚刚离得远,瞧的不真切,这下便是彻底瞧见了。 只见面前的女子脚步轻盈缓缓回过身,雾鬓风鬟,虽是戴着帷帽,可一眼就叫人觉得她定是姿容卓绝。 饶是自己这个女子看了,心里都痒酥酥。 这就是首辅大人新得的外室? 魏云珠柔声问着:“姑娘是?” 其实,魏云珠一向记忆顶好,她记得,面前这位应是江南道御史封大人的家妹,虽然有过几面之缘,但两人并不相熟,如今既然碰上了,也就问个好。 封薇颇有些傲气的瞧着魏云珠:“我同哥哥来祭拜,求个好兆头。” 魏云珠微微点头,再未言语。 可封薇却自顾自道:“前个儿夜里首辅大人办了一夜的公,我怕他胃寒,便送了些胡椒猪肚汤去,大人说味道好,我估摸着什么时候有时间再给大人送些,姐姐你说好吗?” 封薇这番话是故意说的,可面前的女子却是平静如水。 “姑娘有心了,那自然是好的。” 封薇没料到,这外室倒是个顶聪明的,便突然笑着道:“姐姐,我瞧你周身气度不凡,怎么何苦当人外室?” 这样一句话,被她说的天真烂漫,好似在真的替魏云珠惋惜一般。 “是妾身自愿的。”魏云珠估摸着,这位封姑娘,恐怕是对裴寂有意。 “姐姐,你可知外室是什么?” 第14章 白头 “外室是比小妾还要卑贱的存在,小妾都至少有个名分,可外室却没有,甚至连个通房都不如,连生育子嗣都不被允许,就算用尽手段有了子嗣傍身,可后代也是要遭人耻笑的,你看看古往今来,哪个外室的结果好过?” “无非是两种结果,运气好了,碰上个贤惠的主母,或许还能善终,运气不好的,碰上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岂不是被人搓捻的命。” “亦或者,主家成婚前,将外室遣散了,可一个女子,失了贞洁,又被抛弃,又岂能在这世上安身。” “首辅大人现在是宠着你,那是男人在兴头上,可他一旦厌倦了,你一介女子,又该何去何从。” 蓦的,她浅浅一笑:“姐姐,你跑,我愿意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寻一户能接纳你的人家,最不济,也能续弦给商户人家,总比现在要好。” 魏云珠自然听出了她话里话外的嘲讽和鄙夷,却只是落落大方道:“依姑娘之见,女子安身须得靠着男子?” 封薇点了点头:“不是吗?” 魏云珠却是不紧不慢道:“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安身亦可以靠着自己。” 显然,封薇对于她这大胆的言论只是嘲讽一笑,之后并未再说什么。 等出了大殿,两人却发现外头下雪了。 裴寂和封文显自然也就寻了过来,封薇一见到裴寂,却转身抓住了魏云珠的手。 她声音热络又亲昵,透着一股子天真的娇憨气:“姐姐,今日你我交谈甚欢,我以后可能去找你聊天?” 魏云珠淡淡一笑:“自然。” 紧接着,她眼神便游离在了缓步而来的男人身上,面颊染上了娇羞的绯红:“臣女见过首辅大人。” 裴寂却是懒得给她分一点眼神,只是兀自解下斗篷,仔细的将魏云珠裹了个严实,挡住了那些肆虐的风雪。 封薇自始至终都笑盈盈的瞧着,似个毫不越距的大家闺秀。 直到封文显撑着伞出现,这才离开。 大慈恩寺正殿前,是一排排的白玉石阶,落了些,有些滑。 裴寂见状微微弯下身子:“这路不好走,上来。” 魏云珠的脸颊立刻爬上了红晕:“这……这不好……” 大庭广众的,四周又有那些人,魏云珠自然觉得不妥。 “上来。”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透了些不耐烦,魏云珠自知,想在他身边好好活下去,就得学会顺从。 索性上前一步,胳膊自后搭上了他的脖颈。 裴寂就这样,背着他的小姑娘,缓慢的向前走着:“珠珠,我多么希望此刻的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那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 “咱们一同淋了雪,也算是到白头了,对吗?”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魏云珠眼神飘忽向远方,并未回答。 远远的,封薇瞧着雪中的那对璧人,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封文显看在眼里:“薇儿,这世上好儿郎多的很,这男人一旦有了外室,便没有个头儿了,你应该寻一个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封薇打断了,她眼底仍是少女的天真:“哥哥,我一定会嫁大周最好的儿郎。” 做大周最最尊贵的人…… 封文显见状,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了。 等上了轿子,封薇身边嬷嬷便忍不住道:“姑娘,老奴瞧着首辅大人好似很是宠爱那外室。” 封薇淡淡着道:“男人嘛,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可同外面那些个不过是贪图一晌之欢,真正有情谊的,只有发妻。” 嬷嬷点了点头:“那外室面上柔顺,可实际却是个伶牙俐齿的主,您不可大意。” 封薇却是不以为意的一笑:“一个外室,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而已,还不值得我争风吃醋。” 嬷嬷见状又道:“您还是太善良了,怎么还为那外室寻后路?那等狐媚蹄子,就该好好的敲打才能长记性。” “不急,我和首辅大人往后的时日还很长。” 这几日,整个府邸都在张罗着裴寂的升迁宴。 听李义说,中都督萧大人因拒不还国库欠款,被裴寂抄了家,此人多次弹劾他,倒台后,其把控的北方势力,倾斜向了裴寂。 他一向猖狂,这次便莫名其妙要办个什么升迁宴,还是在永安巷办。 终于到了这一日,府上高朋满座,魏云珠待在后院的房里,时间久了,因为闷的慌,便去了花园。 远远的,她就瞧见对面“呼啦啦”走过一堆人,是以封薇为首的一众贵女们。 “姐姐,我就说今日怎么不见你,原来你来这里躲清静了。”封薇没给她离开的机会。 “见过封姑娘。”因为这花园在后院,比较偏僻,魏云珠没想到她们会来这里。 说完,封薇便亲昵的拉过她:“姐姐,你一个人闷在这里多没意思,不若随我们去亭子。” 说完便不由分说,将人拉着走了。 亭子里的贵女越聚越多,三两相伴,言笑晏晏,各个看着都知书达礼,但又免不了明里暗里争相斗艳。 “这里怎的没有茶水?”一道清甜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工部侍郎的女儿周怡,魏云珠认得,不过她这话却是瞧着给自己说的。 魏云珠自刚刚来了这亭子,便默默站在栏杆前,毕竟,以她如今的身份,实在不好和这些贵女同坐。 这话的意味很明显,但她并不想暴露身份。 便缓步上前,端了茶托,柔声道:“姑娘请用。” 可周怡却不为所动,她斜睨了一眼那茶水,复而又转过头去和一旁的的封薇说说笑笑了。 此时,一旁的贵女们,都在打量着魏云珠,听闻首辅大人新得了个外室,如今看来,能出来伺候人,想必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受宠。 魏云珠清晰的感受到了四周鄙夷的目光,她微微侧过身子,本欲将茶托放回石案上,可耳边却传来了封薇的声音:“姐姐,你端着,这样大家想喝茶,你就不用来回呈上了。” 话语间,其他的贵女们也都跟着应和,可是却没有一人真的来讨茶水。 封文显是如今朝上势头正盛的新贵,又深得首辅大人赞赏,她的妹妹,自然是无人敢得罪的。 魏云珠却显得十分坦然,她明白在外人眼里,自己只是个卑微的外室。 只是那红木托盘分量不轻,上面又有一杯未动的茶水,叫她纤细的胳膊微微发颤。 突然,周怡猛的起身,装作无意的撞向了魏云珠。 只见少女本就吃力的身子,骤然后退,接着那托盘倏然脱手,茶杯也跌落在地。 “咝!”滚烫的茶水全数撒落在她的鞋袜之上,魏云珠下意识倒吸一口气,脚面传来隐隐的烧痛。 周怡一向和封薇要好,说她不是故意的,恐怕没人会信。 一众人冷眼瞧着,还有些贵女忍不住嗤笑出了声。 裴寂是未时一刻过来的,身后跟着的一众官员,都陪着笑,他身边的几位大人,皆微微躬着腰以示尊重,就越发显得他松形鹤立了。 “大人,您看此事如何?”吏部侍郎想塞自己的外甥进都察院,正极尽讨好的问着。 裴寂挑了挑眉:“宋大人,你……” 可话还没说完,他忽而顿住了脚步,眼神落在那亭子里,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手里端着托盘,看样子有些吃力,再后面,不知是因为什么,那道纤细的身子一个踉跄,茶杯也打落在地。 瞧着那摇摇欲坠的人儿,裴寂走的有些急,整个人平添了一些凌厉,身后的官员皆有些迟疑。 可刚走近,就听到一道带着愠怒的女声:“姐姐并不是这府里的奴才,她不必上茶,更不必听人差遣。” 裴寂这才注意到这声音的主人,只见她护在小姑娘面前,焦急着道:“姐姐,你没事?可有受伤?” 他眯了眯眼,生平第一次正眼瞧这女子,封文显的家妹,封薇。 下一刻,他已经快步走了过去,手握住魏云珠的胳膊,将人护在怀里:“怎么回事?” 一圈的贵女,显然没想到首辅大人会突然出现,皆有些羞涩的红了脸,不敢直视,可是又忍不住去偷看。 只见俊美又挺拔的男人,将那柔弱的人儿护在怀里,那有力的臂弯,彰显着男人蓬勃的张力,她们不禁遐想,若是那被搂着护着的是自己该多好。 魏云珠脸色微微发白,不着痕迹的退了退,又摇了摇头。 裴寂自然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抓起她的手,果然看到了那莹白的指节上,有托盘留下的红色压痕。 男人顷刻间就沉下了脸。 魏云珠不想生事端,连忙局促道:“我……我没事……” 可下意识的挪步子,那隐隐作痛的脚面叫她不经意间皱了皱眉。 裴寂眼神立刻游离到那小脚上,果然小姑娘心虚的缩了缩脚。 右边整个鞋子都被打湿了,这大冷天儿的,瞧着格外惹人心疼。 “坐着。”裴寂的声音有些着急。 魏云珠左右为难,只能就着美人靠坐了下来。 谁知,高大的男人竟然毫无迟疑的蹲下身子,将她穿着鞋子的脚握在了手心。 第15章 听话 魏云珠吓了一跳,立刻就要缩回。 可那握着自己脚的手,却微微发紧,声音毋庸置疑:“别动。” 可就是这样,让本就疼痛的脚面雪上加霜,魏云珠下意识皱了皱眉。 裴寂见状,赶忙问着:“伤着了?” 说着就要帮她把鞋子脱下来,魏云珠一着急,便抓住了他的胳膊:“大人,我真的没事。” 裴寂沉着脸:“听话。” 魏云珠只能悻悻放了手,只是,现在这样像个什么样子,四周可都是他的同僚。 裴寂手握着那湿透的布袜,小姑娘的脚冷的像冰块,穿的还这样单薄,真是不省心。 想罢,他即刻起身,一把将小姑娘稳稳的拦腰抱起,当着一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大步离开了。 工部侍郎也是啧啧称奇,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而封薇,她瞧着两人那离去的背影,眼眸比腊月结的冰都冷,刚刚只有她距离魏云珠极近,所以裴寂的所有动作,以及说的话,她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明明只是个外室,却在她心里狠狠扎下了一根刺。 魏云珠见裴寂面色凝重,听着后面下人们急急的脚步声,她耳根子有些泛红。 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襟,低低道:“大人……” 裴寂顿了顿脚步,他知晓小姑娘脸皮薄,便微微侧身,厉声道:“你们都在此处候着。” 等进了屋子,裴寂伸手就要退下她的布袜,魏云珠有些慌张的伸手去阻止:“我可以自己来……” 裴寂掀起眼皮子,看着小姑娘脸颊的绯红,唇角轻勾,笑的坏气,声音里带着调侃:“怕什么?你哪里我没瞧过?” 果然,魏云珠的耳廓即刻红的似要滴血,眸子里有些恼怒。 裴寂却一把抓住那纤细的脚踝,轻轻退下了布袜,那凌波玉足莹白小巧,秀气至极。 只是脚面被热茶水烫过,有些泛红,虽然不严重,但在这样的舜华之上,却显得十分突兀。 见裴寂自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魏云珠有些好奇道:“那是何物?” 裴寂抓住她不断向后缩的脚,警告着:“别乱动,留了疤,可不许和我哭。” 果然,小姑娘爱美,一听到留疤,便乖绝了很多。 裴寂略微燥热的指腹沾着冰凉的药膏,轻柔的涂抹着,有些温热,又有些痒。 魏云珠低头瞧着此刻的男人,他眉眼温柔,和平日里的凌厉截然不同,她着实没想到,他会随身携带这样秀气的膏药。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姐姐,你没事?姐姐?” 接着是李义的声音:“封姑娘,您不能进去!” 等魏云珠跟着裴寂出来的时候,封薇显得十分着急,她直接略过裴寂,一把抓住魏云珠的手:“姐姐,我看到你受伤了,很是担心,就直接过来了。” “你同我去宴会,那里很热闹的。” 她一脸天真的邀请着,可还没等魏云珠回话,便又对着裴寂道:“首辅大人,你叫姐姐同我们一起玩玩。” 裴寂挑了挑眉,回想起刚刚亭子里她维护小郡主的模样,对这姑娘印象还算不错。 便侧过身,轻轻抓起魏云珠的手:“不许乱跑。” 封薇眼神游离在二人紧握的手上,她面上仍扬着天真的笑,可眼神却闪过一丝深沉。 等到了宴会上,封薇只是将她带进来,可却不太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和其他世家贵女们谈笑, 魏云珠百无聊赖,倏然间对上了不远处的一双眸子。 因为慌张,她差点打翻了一杯茶水。 封薇瞧见了,远远看了一眼对面的顾延翊,又瞧了瞧魏云珠的慌神模样,便缓缓靠近她。 “姐姐认识顾大人?” 听见这话,魏云珠转过身,已经恢复了平静:“封姑娘说的哪里的话,妾身怎么可能认识。” 封薇点了点头。 不认识才怪,自己观察了好一会,顾延翊的眼神根本就从她身上挪不开。 有些怀疑她的身份…… 因为时辰还早,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封薇莫名又开始对自己很热情,还说要带自己去认识其他的姐妹。 魏云珠不好拒绝,便也由着她了。 等两人走在西苑一处没人的廊上,封薇突然“诶呀”一声。 魏云珠有些不解道:“封姑娘,你怎么了?” 封薇显得有些抱歉,又有些焦急:“我这个粗心的,哥哥的药还在我这里,竟然忘了给了!” 说着,便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哥哥平日里离不开这药的!” 魏云珠见状,便道:“封姑娘你快去把药给封大人,莫要耽搁了。” 封薇感激的点了点头,可转念又道:“姐姐,不若你在这里等我把,我很快的,去去就来,好吗?” 见封薇一副着急的模样,魏云珠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裴寂此时正听着几个兵部的人废话,他微微颔首,并不想搭话的模样。 伸手去拿一旁案子上的茶杯,可是这动作却吓了一旁的小丫鬟一跳,这小丫鬟正在规规矩矩的添茶,可是冷不丁被吓到,手一抖,杯子里的水便全数撒了出去。 众人听到这动静,皆是一惊,这小丫鬟竟然将茶水悉数泼到了首辅大人的衣袖上。 首辅大人今日着一身紫色的直裰长袍,清冷矜贵,却透着浓浓的威严,此刻他的衣袖被浇了个透彻,还滴着水,眸子里便有了戾气。 小丫鬟脸色一白,即刻跪倒在地,半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 “快把人先带出去!”李纪见状赶紧吩咐着。 接着他又低声对着裴寂道:“大人,去换一套衣裳。” 裴寂紧抿着唇,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大人,西苑那边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干净的常服。” 李纪做事一向周到,便立刻跟着自家大人朝西苑走去了…… 等了足足十几刻钟,也不见封薇的身影,可魏云珠却远远瞧见,不远处急急走来的另一人。 她有些出乎意料,竟然是顾延翊。 顾延翊走到廊上时,见着魏云珠,显得有些激动和雀跃:“郡主,是你叫我来的?” 自从上次一别,他明明将传信的地址交给了郡主,可直到今日,他却没有收到一丁点儿回信,今日郡主主动要见他,他怎能不欣喜。 可魏云珠却显得十分疑惑:“顾哥哥,你在说什么?” 顾延翊听后有些疑惑,刚刚他正在和一位同僚饮茶,有个上茶的小丫头给自己递了一张字条。 “西苑廊上相见。” 落款并未署名,但他却立刻猜想到可能会是郡主。 不过如今时间紧迫,上次他闯进裴府,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想要救郡主,如今是需要从长计议的。 “郡主,时间紧迫,此事我以后再同你解释,你记得那个地址,随时联系我,我都在。” 魏云珠一直把他当成兄长,如今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禁有些暖意,好像自己又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候。 “还有,皇后娘娘叫我来看看郡主……” 听见这话,魏云珠骤然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有些急迫:“阿姐还好吗?” “郡主放心,皇后娘娘在宫里一切安好,不过,她很担心郡主。” 魏云珠眼角有些泪意,像是在喃喃自语:“阿姐她,已经知道了……” 知道自己,已经自甘堕落到去当他人外室了。 顾延翊读出了她心里的悲哀,便轻声道:“郡主,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皆时我们……” “顾哥哥,你替我告诉阿姐,说千万不要挂念,我如今很好,而且裴寂已经答应我,在祭天大典当天同阿姐见面。” “叫她一个人在宫里,千万要保重。” 顾延翊刚刚没说完的话,被打断了,他张了张嘴,本想问些什么,可还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良久:“郡主放心,我一定将这些话带到。” 不远处,一道灼灼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两道身影。 裴寂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看着小郡主抓着顾延翊的手,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李纪一看,这简直就是大事不妙,这样,大人不发作才怪! 可出乎意料的是,裴寂并未大发雷霆,只是神色冷冷的转头就走。 李纪也不敢多言,只能低着头祈求,今日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瞧着这一切的封薇,本来已经做好了幸灾乐祸的准备,可他没料到,首辅大人的反应竟然是如此冷淡。 她不禁跺了跺脚,没理由啊,哪个男人见了自己的女人同别的男子举止亲密,会不大发雷霆? 她身边的嬷嬷不禁道:“小姐,您今日怎么会如此维护那外室,还对人那样好,要知道她身份卑贱,怎么样都比不上您的。” 封薇转过身:“嬷嬷,你懂什么呀,我现在就是要拼命对她好。” 一个外室,首辅大人永远也不可能给她名分,而她就要先做那个大度的主母。 思及此,她转过身,笑盈盈着又道:“嬷嬷,咱们回去,宴会要开始了。” 说完便蹦蹦跳跳的朝前走去,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第16章 侮辱 半个时辰后,宴会开始了。 魏云珠找了个机会,拉住裴寂的衣袖,低低道:“大人,我想回去了。” 裴寂眼神游离到那小手上,刚刚她就是这样抓着顾延翊的,他有些暴躁:“不准走,待着。” 接下来,他对于魏云珠一直是不闻不问,众人瞧见了,心里都不禁觉得,这外室也不如传闻中那么得宠,首辅大人根本不在乎啊。 酒过三巡,一个虎背熊腰,状似山鬼的兵部官员,喝的晕头转向,他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魏云珠。 骤然间眼睛都直了,他有些诧异于这女子不盈一握的腰肢,这等怜弱美人,被狠狠摧残起来,那该是如何的成就感。 酒壮怂人胆,他早就忘了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只是甩开一旁的酒友,摇摇晃晃朝着那身影靠近。 身后莫名的响动,叫魏云珠下意识回过头,可胳膊上却骤然间多了一股力道。 整个人被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山鬼嘴里酒气熏天:“小美人,跟爷回去!” 魏云珠慌张挣脱,可却无异于螳臂当车。 众人好奇的望过来,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家伙真是活够了! “给脸不要脸,信不信爷一会就给你办的服服帖帖!” 对于女子的抗拒,山鬼显得十分暴躁,粗鲁的将人往外拖。 主位上的裴寂眼中已经起了杀意,他正欲起身,少说也得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鬼大卸八块。 “放开!” 一道夹杂了浓浓怒气的声音传来。 只见顾延翊走的很急,几步便到了山鬼面前,他虚虚将魏云珠圈在怀里,一副保护的姿态。 一把打掉那山鬼黑肥的手,厉声道:“你做什么!” 一向温润如玉的顾侍郎,情绪鲜少外露,如今竟然发了火,就连山鬼都有些诧异。 可山鬼一向是越王的走狗,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走两步咳三声的世家酸儒。 一副看文弱废物的表情:“你又是谁?去去去!” 伸手又要去拽魏云珠,可却被顾延翊挡了个正着。 “大人如此放肆,当真是漠视大周礼法!”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山鬼却狰狞地哈哈大笑。 他跟着越王在封地打天下的时候,这人怕是连毛都没长齐! 故而看向了高位上面无表情的裴寂:“首辅大人,你这府上竟然藏了这么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当真好福气!” “可否将这女子赏赐给我!” 山鬼吃定了裴寂一定会给越王面子,便直接了当的讲了出来。 裴寂不动声色的瞧着顾延翊刚刚的举动,也就没有再起身。 “你对她感兴趣?” 良久,他慢悠悠的讲了这一句。 众人都瞧着刚刚还面无表情的首辅大人,嘴角缓缓扬起了一抹戏虐的笑,像是在看戏似的。 果然,外室就是外室。 山鬼这等色中饿鬼,恶劣癖好无人不晓,多少女子惨遭他摧残死不瞑目,可谓臭名昭着。 这女子真要落到了他手上,恐怕,朝不保夕。 山鬼一看裴寂这样问自己,更是得意忘形:“那是自然,所以望首辅大人成全。” 此时,另一道醉醺醺的声音响起:“你也太吝啬了些,有好东西不叫大家一起观赏,算什么英雄好汉!” 接着,他色眯眯道:“听闻,那位可是碧云楼头牌,不如今日给大家舞一曲,也好助助兴!” 此人同山鬼是一个军营的,这次都是靠着越王,才在长安城里升了官,属于一丘之貉。 众人窃窃私语,那些道听途说的话,也不知是不是无稽之谈。 “你说呢,首辅大人。” 见那人还在问着,李义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山鬼两人的神色里,厌恶又有些怜悯,这两人根本就是找死。 魏云珠抬眼,下意识看向高位之上的男人,他的神色戏虐至极,好似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果然,那些深情都是装的,他骨子里就带有玩弄女人的劣根性,和那无礼的山鬼本质上毫无区别。 可此时此刻,她还是紧张的攥着衣袖,内心慌张如擂鼓。 “好啊,那就叫她舞一曲。” 男人不以为意的声音落下,伴随着魏云珠跌落进谷底的心,果然是这样。 “裴寂,你疯了!”顾延翊含怒的声音响起。 “本官的外室,本官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顾侍郎如此激动,是何意?” “你……” 顾延翊本欲上前,可却被魏云珠的声音打断,她上前一步:“大人,妾身愿为大家舞一曲,以助兴。” 裴寂收敛了嘴角的笑,眸色发冷:“好。” 这一舞,只有顾延翊自始至终没有抬头,他手里紧紧握着茶杯,青筋暴起,大有要捏碎的架势。 一舞终闭,众人似乎还未缓过神来……回想起方才少女漫妙的舞姿,哪怕她带着面具,可仍能窥想其柔情绰态的娇颜。 怪不得连首辅大人都忍不住,将这瑰宝奇珍的美丽孤品据为己有。 恐怕,唯有长安城一貌倾城的绝代佳人云安郡主,可与之媲美。 山鬼更是一脸鬼迷日眼:“大人,你可要说话算话!” 裴寂半天没说话,半磕着眼,嘴角挂着颇有些不以为意的笑。 山鬼见状,即刻兴奋的狂笑,上前粗鲁的将魏云珠抗在肩头,转过身。 “首辅大人果然大气!” 魏云珠彻底心灰意冷,心里对裴寂那一点信念,彻底崩塌,她有些无力的挣扎。 “下官先行告退。”山鬼一脸春色,有些迫不及待。 顾延翊起身,本欲上前,却被裴寂的护卫死死地挡住,僵持不下。 魏云珠奋力拍打着那山鬼的脊背,她猛然拔下头发里的发钗,正要奋力扎下去。 可头上骤然间被套上了一个黑套子,她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人大力捞起,接着便一路往返,被扔到了一处绵软的地带。 手脚也被捆住了,动弹不得。 她手被割得生疼,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下一刻,她面上的黑套子被人猛的拿下,睁开眼,就见裴寂面色阴沉,定定的瞧着她:“就这样在意他?宁愿为众人助兴跳舞,也不愿他出头。” 魏云珠尝试着起身,可手脚都被缚着,只能勉强跪在那身影的笼罩处。 “裴寂,你能不能不要莫名其妙,我和顾延翊早就没有关系了。” 魏云珠眼角含泪,却紧抿着嘴唇,倔的厉害。 裴寂并未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瞧着她,接着动手替她解了手脚上的绳子。 “既然没有关系了,为何还要背着我偷偷见面?” 他猛然间拉住她的手,一字一顿,戾气浑然:“这双手只能抓着我,明白吗?” 魏云珠骤然意识到,他在讲什么。 便下意识直起腰身,捏住他的袍角:“不是,今日……” “裴寂,你给我出来!”突然,门外传来顾延翊恼怒的声音。 刚刚顾延翊冲出来寻找时,已经不见了小郡主的身影,这会儿便怒气冲冲的来找裴寂。 不过却被门口的护卫拦着。 魏云珠心里一窒,她怕自己最后的体面都被无情的撕碎,故而伤神。 裴寂瞧见她眼里的泪意,暴躁的戾气直冲而来,骤然靠近,一手抵在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 魏云珠只觉得自己腰窝上多了一股力道,男人拉着她的胳膊,一把拽过,按着她的头,伏在上头,深深的嗅了一口。 蛮横地贴近,叫她避无可避,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下,骤然后退,脸色发白的一把甩开那只几欲探索的罪恶之手。 “放开我!” 魏云珠的泪水摇摇欲坠,这幅强忍泪意的高傲姿态,叫她高高在上犹如一朵圣洁的莲花,男人只觉得那股为所欲为的冲劲又来了。 本来只是想吓吓她的,怎么就剩这点出息了。 他嘴角上挑,一根根拨开她的手指,握住那紧张的小手,十指相扣,循循善诱。 魏云珠额间下意识渗出细密的汗珠子,整个人苍白赢弱,等对上男人深沉的眸子,她是真的怕了,将纤细的胳膊抵在他胸前,低低恳求:“别……别在这里。” 眼底红红的,就像受伤的小鹿,瞧着她的裴寂声音发沉,呼吸喷撒在她的耳廓,逼问:“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是因为顾侍郎在外面,是吗?” “裴寂……”魏云珠声音发颤,她不想自己的尊严被撕碎,想要服软哄哄他,却有些难以启齿。 但耳边,却骤然传来顾延翊的声音。 “我要去见裴寂,你们让开!” 接着便是门框颤响的巨大动静,看来他是准备要硬闯了。 魏云珠衣衫凌乱,整个人满头汗水,无力反抗,只能任由男人将她按在怀中,倚靠在他胸膛,眼角终是落下了泪。 裴寂到底是不忍心的,微微松开,用披风从头到尾掩住了那瘦弱的身躯。 魏云珠一瞬间松了口气,可刚刚放松的手,在听到男人下一句话时,骤然攥紧! “叫顾侍郎进来。” 这话彻底让魏云珠跌落谷底,这男人就是要拼命侮辱自己,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第17章 微臣知错了 扇门缓缓打开,顾延翊十分急迫的迈了进去,他额前散落了几缕头发,说不上来的狼狈。 “裴寂,她若是出事,我定会杀了你!” 可下一秒,他骤然瞧见了裴寂怀里鼓鼓的披风,以及那露出的小巧绣花鞋。 绣花鞋猛的一缩,那娇弱的人儿在发抖! 他眼神游离到两人身后的床榻上,零落着一方精致的腰带,顾延翊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骤然被灼伤。 那是属于小郡主的。 娇贵的小郡主,应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此刻她该有多害怕,他不敢想象! “不知顾侍郎,有何事找本官?” 顾延翊两手握拳,猛的砸向桌案,撑着身子:“假以时日,我会杀了你这个走狗!” 裴寂听闻这话,嗤笑一声:“顾侍郎真会说笑,你拿什么杀本官呢?” “你顾家的家世?还是位高权重的顾太傅?” 顾延翊眼眸猩红,他所说一点也不错,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杀了他,甚至连动摇他的地位,都还望尘莫及。 霎时,他只觉得自己胸腔发闷,好似有一股腥甜要朝上涌,五脏六腑都是痛的。骤然松开紧握的拳,像被抽离了三魂七魄,踉跄着走出了屋子。 门外他的常随已经等候多时,一见着他,便急迫地上前:“公子,您没事?” 顾延翊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唇无力的动了动:“把去寻人的都撤回来。” 常随刚要回答,就骤然间大惊:“诶呦!” 只见顾延翊毫无征兆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就像飘摇的浮萍,赢弱到了极点,堪堪扎向了地面。 魏云珠此刻正挣扎着从男人怀里挣脱,她惨白着的一张小脸,崩得厉害,显然是生气了。 裴寂则因为听李义说,顾延翊被自己气吐血了,一扫刚刚的阴霾,心情大好。 他小心翼翼靠近她,仿佛刚刚的威逼强迫并未发生过,活活是收敛了爪牙的大尾巴狼。 他轻柔的捧着小郡主泪眼汪汪的小脸,郑重其事:“郡主生气了?” 魏云珠伸手打掉他的手,用力别过脸去,抿着嘴不肯说话。 “微臣真是个混蛋,总是惹郡主生气,真可恶。”他一副故作叹息的模样,仿佛委屈的人是自己。 魏云珠只觉得他虚伪透顶!心里只有满满的厌恶。 “裴寂,等岩儿平定叛乱,我要砍了你的头!” 裴寂听到这话却是笑了,接着又靠近她一分:“好啊,微臣的头给郡主砍。” 魏云珠似乎有些诧异,可男人却缓慢的抓起了自己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捏着。 “郡主,微臣知错了。” “那两个折辱郡主的人,已经照着大周的律法下了大狱,受了应得的惩罚,微臣刚刚是因为喝了假酒,头昏脑胀的,才应了那些人的无礼要求,以后绝不会喝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微臣非完人,总也会犯错的,其实在大周,微臣从不会有错,可在郡主面前,微臣什么都改。” 魏云珠并未说什么,久久的冷着眼。 “这样,微臣送郡主个礼物。” 魏云珠仿佛个提线木偶,任由他将一条细带贴上自己的眼睛,毫无挣扎。 “郡主,既然是惊喜,就允微臣先将你的眼睛蒙住。” 那细带带着一股檀香味,绕过魏云珠的后脑,被轻缓的系上了结。 被蒙住眼的少女,全身感官被下意识放大,可还是固执的不肯讲话。 接着,男人将她拦腰抱起,良久,才被放下。她清楚的感知到四周的潮湿,还夹杂着霉味。 便下意识皱了皱眉,冷冷发问:“你要带我去哪?” 裴寂轻笑,俯身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去了就知道了。” 越往前走,魏云珠就越觉得冷,而且四周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味道,像是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以及丝丝血腥味。 不对劲。 她觉得有些身心不适,身上的汗毛莫名竖了起来,下意识攥紧了男人的手。 裴寂感受到掌心一紧,似乎顿了一下,可又很快恢复如常。 又朝前走了几刻钟,魏云珠只觉得那腐朽发烂的味道越来越重,而且还夹杂了较为浓重的血腥味,叫她几欲作呕。 “郡主,走这边。” 在这狭隘的地方,听见这话,魏云珠愣了愣,有些不知该从何下脚,黑暗中她莫名感知到,前方好像挂了个什么东西。 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裴寂扫了一眼那顶上挂着的两具尸体,声音温柔:“没什么,一些发霉的肉。” 终于,男人停了下来:“到了。” 他声音里有些雀跃,接着伸手温柔的替少女取下了蒙眼的细带。 因为这里是油灯,有些昏暗,所以魏云珠的双眼很快就适应了。 这方是一个类似于地下的石室,可却和一般的房间陈设没有两样,床榻,柜子,甚至还有梳妆镜。 只是她惊讶地发现,这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自己的名字,连带着四周的阴冷,叫魏云珠有些毛骨悚然。 墙上每隔一段很小的距离,就挂着一幅画,这些画上,全部都是自己! “郡主,微臣的画技还不错。” 男人幽幽的声音传来,可魏云珠却瞧着那画上,在干不同事的自己,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这个男人,他很早以前就盯着自己了,不,应该说是监视才对。 “你看这幅,是那年先帝大赦,郡主授命去大慈恩寺祭拜,被众百姓争抢着跪拜,那时微臣也在仰望郡主呢。” “这是微臣奉旨在承乾殿教小太子习字时,郡主因为打碎了先皇好不容易求来的西域花瓶,被罚抄写经文,那时,郡主还夸赞微臣字写的好。” “这是郡主在兴庆殿捡到的小猫,小猫死的时候,郡主哭的很伤心呢。” …… 男人喃喃的声音传来,悉数着这一帧帧一面面的故事。 见少女并未回应,他微微侧过身,竟然在少女眼里看到了惊恐,以及一丝丝惧怕。 这是为何呢?他不明白。 他此刻脸上的笑有些疯魔,一步一步逼近不断后退的少女,抓着她纤细的胳膊,微微一捞,将她抱在怀里。 “永远不许离开我,不然就把珠珠做成人皮灯笼,一直陪着我。” 少女内心一窒,眼泪竟然不受抑制地流出,这样的裴寂,她是真的怕! 裴寂感受到她的颤抖,微微松开,拉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说好了”,他微凉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轻轻移动,带引他抚摸自己的脸颊:“一步,都不能离开我。” 这话压迫感极重,魏云珠瞧着男人掩在阴影中的面容,竟是连话都说不出口。 昏黄的灯光下,少女的面容被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金,越发耀眼,眨动的眼角泛着自我保护的谨慎,还有一丝害怕。 那殷红的唇瓣,不知能否发出令他满意的答复。 他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便伸手将少女扶起:“去看看微臣给你准备的礼物。” 他将少女圈在身前,两手轻揉的捂着她的双眼,指引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以后别见顾延翊了,不然微臣没办法保证,他的结果会不会和这两人一样。” 话音刚落,他便以极缓慢的速度放开了手。 魏云珠下意识朝前看去,骤然间,她眼里迸发出剧烈的惊恐。 只见幽暗的地道口,挂着两具尸体,他们的皮肤暗淡无光,苍白至极,应该是死了没多久,身子还未完全僵硬,身上的血还在“嘀嗒”的落个不停。 这血腥的场景,给了魏云珠极大的冲击力,她下意识浑身颤抖,不住的后退。 骤然间,在那两具尸体耷拉着的脑袋上,她清楚的看到了,那是血肉模糊的! 这尸体没有嘴巴,被人全然割下了! 那一口牙,阴森森的裸露在外,上面血迹斑斑,因为死前很痛苦,所以他们的面部十分狰狞,便愈显阴森可怖。 闻所未闻的场景,叫魏云珠魂飞破胆,她猛然间回头,躲进身后男人的怀抱,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断断续续的低泣。 裴寂欣赏着少女惊惧的模样,很是满意她现在对自己的依赖。 他清楚的记得,今日在宴会上,这两人私底下议论魏云珠的话。 他们说,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一定要想法子把她拐带回去,等自己玩够了,再献给越王,以讨些封赏。 那时候,这两人显的丑恶至极,嘴巴一张一合的,很是讨人嫌。 裴寂将眼神,从那两具尸体,游离到少女的脸上,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她。 低头,薄唇挨着她莹白的耳廓:“郡主,听明白了吗?” 他伸手捧起少女的脸颊,只见她脸色苍白的厉害,似乎被吓坏了,浑身颤抖个不停,一边落泪,一边艰难的点了点头。 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轻柔的拥着少女,试图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已经无法顺畅呼吸的少女。 可下一秒,少女却一头栽进了他怀里,整个人再无动静。 第18章 很像首辅大人 魏云珠病了,被吓病的。 任谁抬眼瞧见房梁下荡着两具被割了嘴的尸首,都会被吓得三魂七魄尽失。 不过一连三日,只见各种人参雪莲进去,却不见裴寂的身影。 今日日头不错,魏云珠算是有了一点精气神,她裹着极厚的狐毛大氅,半靠在亭子里的贵妃靠上晒太阳。 廊下,有几个小侍女在窃窃私议。 “听说了吗?越王大怒,据说和首辅大人的关系突然紧张起来了。” “是啊,听说双方军营昨日还发生口角,差点就兵戎相见,如今这长安城是真真不太平哦。” “怪不得首辅大人这几日都不见回来,恐怕是焦头烂额了。” …… 魏云珠猜想,裴寂应是遇到麻烦事了,毕竟,昨日被吊死的那两人,同越王关系匪浅。 她翻了页书,兴致缺缺,只见念霜躬身走了进来。 她奉上一份精巧的请帖:“姑娘,今早封府寄来了请柬。” 魏云珠懒懒接过,瞧着里面一行娟秀的字体:姐姐,花朝节相会。 见署名是封薇,魏云珠其实是有些微怔的,因为她再怎么说也该是邀请裴寂,怎么会请自己这个外室? 她实在懒得虚以委蛇,正欲丢了请柬。 可突然,一阵嘈杂声传来,还有桩子被碰撞的声音。 只见容巧急急的跑了过来:“姑娘,外头出事了!” 裴府外宅府门外,聚集了不少夫人小姐。 她们神情傲慢的看着那府门上被泼的扎扎实实的黑狗血,讨伐意味明显。 如今,以顾家为首的世家和裴党在朝中势同水火。 前些日子,因为国库欠款的事,世家被打击的很厉害,对于裴寂可谓是恨的牙痒痒。 今晨朝堂上,越王派大有和裴党闹翻的势头,这正合了世家大族的心意。 在顾夫人的提醒下,众人的目光,自然落到了这间外宅之上。 裴寂一向唯利是图,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次竟然糊涂到为了个小小的外室,得罪越王,真是匪夷所思。 宅子里头这女人,到底是何方妖孽,叫心如磐石的首辅大人也栽了跟头,她们自然好奇。 经过顾夫人的推波助澜,众人今日才同仇敌忾,把这些新旧怒气都算在了魏云珠头上。 毕竟,她出了洋相,抹黑的可是裴寂。 听容巧说了外头的动静,魏云珠却显得十分坦然。 就连念霜都有些吃惊,这真的是平日里那个性子软糯,爱哭爱撒娇,不经世事的小郡主吗? 魏云珠其实早就知晓永安巷那些夫人小姐们是怎么想的了,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语,不可能传不进她的耳朵。 从前,她贵为郡主,遇上的所有人都是友善的,如今,她只是个孤女,就不得不考虑,如何在那头残暴的孤狼獠牙下,为亲人夺得一丝生机。 门外愈演愈烈,甚至还有砸门的声音。 “念霜,随我出去看看。”魏云珠起身,正欲向前走。 “姑娘,不过是些没来由的风言风语,咱们不管,那些人觉得没意思,一会也就走了。” 念霜真的舍不得,叫小郡主去承受那些流言蜚语,那些话,她听了都伤心,更别提郡主了。 “既然都是些流言蜚语,那便没什么可怕的了。”魏云珠对着念霜报以安抚一笑,拿起了帷帽。 大门外,除了那些夫人小姐,他们的丫鬟小厮更是黑压压的站了一片,皆争相探头瞧着,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叫首辅大人不惜下马也要金屋贮娇。 魏云珠踏出来的那一刻,众人静默。 三分夭桃秾李,七分芙蓉出水,娇媚与天真,自然天成的撩人心怀,就算以帷帽掩面,也不难想象,其是如何一个令人心神摇曳的美人。 “见人竟然不行礼,果然是勾栏瓦舍里出来的……” “果然,一看就是个狐媚子瘦马,竟然也敢堂而皇之的住在永安巷,笑话!”这话有些酸溜溜的。 紧接着是四周的鄙夷声,仿佛魏云珠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一般。 “首辅大人的外室也不过如此,也不知是用了什么下三滥勾人的法子,竟然叫未有婚配的郎君,格外宠她这个外室,简直迕逆礼法,败坏作风。” 说话的女子,是顾夫人的女儿,顾小兰。 顾夫人微不可查的环视了四周一眼,火也拱的差不多了,她也是时候上场了。 她骤然冷着脸,疾言厉色的教导:“小兰,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能平白无故讲这样的话!” 顾小兰一向被宠的无法无天:“难道不是吗?” 顾夫人无奈的摇摇头,接着便对着众人苦口婆心,仿佛一副菩萨心肠:“女子何苦为难女子,左右不过一个小姑娘,哪能如此言辞讥讽?” 她看向魏云珠的脸,和蔼又慈祥:“姑娘,你快进去,我同大家解释。” 一副救世主的模样,仿佛这些人不是她聚集来的。 被她怂恿而来的贵妇们,皆吃惊,这是唱的哪一出?又当又立,也太膈应人。 可没人敢明上说什么,毕竟,顾家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大家请回,这话我只说一次。” “至于那些谣言,应该是止于智者。” 一直冷眼瞧着这些人的魏云珠,开了口,她们到底是不把底层人当人看的。 瞧着面前柔柔弱弱的女子,说出的话竟然莫名带了些威严,众人先是下意识一愣。 可下一刻,一位陪着夫人的丫鬟忍不住咂舌:“一届外室,也配和咱们主子这么说话!” 的确,她不配。 思及此,有个调子十分尖酸刻薄的贵妇开了口:“勾栏瘦马而已,我只是瞧一眼都觉得浊眼。” “果然,出身泥腿子,就是改不了以前穷酸的习性,喜欢那些同样卑贱的东西。” 裴寂最讳莫如深的痛点,就是他卑贱的出身,导致这些自誉高人一等的世家大族,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魏云珠心里莫名恼怒,无关乎情爱,只是,她觉得一个人的出身不应该同耻辱柱扯上关系。 她眸色骤然发冷,声音凌厉:“大周上下三百年,多少肱骨之臣与辅国将军,皆出自平民,以夫人的意思,这世家大族就该高人一等?” “试问,在其位不谋人事,只知享乐,和出身罪籍,一心为国之昌盛,操心劳力的人,哪个更高贵一点呢?” 至少,裴寂不是越王的走狗,魏云珠确信这一点。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在场众人哑口无言,的确无法回答,他们骨子里就有这种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早已病入膏肓。 顾小兰冷笑一声,首辅大人最忌讳旁人提起他的出身,这女人竟然当着满朝权贵的面,讲他出身罪籍,真是不想活了。 首辅大人知道了,一定会杀了她。 那夫人没话说了,只能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接着恼羞成怒:“大胆的贱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又在和我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魏云珠冷冷一笑,并未理会。 “今日,首辅大人不在,尔等这些行为,我就先不做言论,但若是得寸进尺,我也定然不是个好欺负的。” “真没意思,既然是如此还不如去望春楼听曲儿了,行了,走走。” 没有人不清楚首辅大人的铁手腕,得罪了那毒蛇,可是没有好下场的,便都纷纷借故离开。 顾夫人这边笑的和煦:“我就说姑娘你气度不凡,怎么会是那勾栏瓦舍里出来的。” “你莫要听她们的话。” 魏云珠轻笑,并未言语。 顾夫人心里其实早就鄙夷的不得了了,不过外室,好大的架子! 今日她一手推助这些权贵前来闹事,其实就是为了替魏云珠解围,叫这傻子感激自己。 原由是,越王党派正在朝中撰写文章,大肆讨伐裴党,而裴党也是奋起反击。 这正是渔翁得利的好时机,但顾夫人一向警觉,她知道,越王党不除,世家大族永远不会有喘息的机会,所以同裴党示好,是为上上策。 除掉越王党,再重重的打击元气大伤的裴党,顾家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 “既然大家都散了,那就请夫人也回。” 魏云珠柔声下了逐客令。 “姑娘,其实我今日前来并无恶意,而是想要同你赔罪,之前是我糊涂。” “还有,我想请姑娘花朝节来府中一聚。” 又是花朝节,看来那日定会异常热闹。 魏云珠轻轻道:“谢夫人好意,但此事,我还得同首辅大人请示,还望夫人体谅。” 瞧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顾夫人很满意,她有些自鸣得意:“那是自然。” 毕竟,在她心里,魏云珠现在只是个给点好处,就能朝着她摇尾巴的狗。 等念霜搀着自家郡主回府时,突然觉得她刚刚很像一个人。 “姑娘,您刚刚说话时,很像首辅大人。” 魏云珠听后一愣,其实她也这么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高贵的云安郡主,只是孤女魏云珠,竟然也敢讲出那些挑战权贵等级的话。 莫不是和那人待久了,也染上了些狂? 第19章 毒橄榄 太极殿。 一封控诉裴寂的文章被呈上,里面罗列了他整整十大罪证,条条致死不为过。 隶属于越王党的谏议大夫,声音如响雷般洪亮:“启禀皇后娘娘,裴寂这两年来,在朱雀长街上建造私邸,说是什么观景台,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简直罔顾礼法,企图动摇国之根本,臣请皇后娘娘下旨严惩,以儆效尤!” 连珠带炮,字字重钧,直戳心肺。 接着,他“扑通”一声跪下,继续将炮火对准了裴寂:“此人欺君误国,逆行倒施,行为举止皆是不臣之心,朝廷上上下下,若是有与他政见不合之人,第二日必横尸街头,简直惨无人道,想我大周三百年积业,就要毁于一旦,臣简直夜不能寐!” “请皇后娘娘下旨降罪,以正朝纲!” 这话一出,他身后的越王党纷纷下跪,看来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裴党的人自然坐不住了。 内阁大学士朱大人上前一步,沉声道:“首辅大人修建观景台,完全是为了扬我大周之威风,破那些宵小敌国的无畏猜忌,明明是为国为民之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了味了?简直血口喷人,满口胡言乱语!” 裴党有位脾气暴躁的大人,大有冲上去的态势:“多少年的陈年旧事了,还拿出来遛一遛,未免太过勉强!要说倒行逆施,不顾礼法,越王才该是首当其冲!试问,你们敢不敢翻翻这些旧账?” 越王党不甘示弱:“什么旧账!我看含血喷人的是你们才对!” “把你的嘴闭上!” ……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今日这局势,是世家大族们一雪前耻,抨击裴党的大好时机,只要他们再推波助澜一波,这把火会烧的更旺。 可他们却一反常态的,选择默不作声。 一连三日的朝堂都是如此,裴党与越王党持续互相炮轰,世家大族一概不参与。 但最反常的,还数首辅大人。 裴寂一向脸皮极厚,遇上这样的事,非得还回去,可这次,他没有一点动作,甚至在朝堂上也闭口不言。 就连裴党内部,都人心慌慌,一向杀伐果断的首辅大人,怎么如同聋哑了一般,气焰全无。 难不成……是怕了? 顾延翊一直关注着近来的局面,他决定,向裴寂抛出橄榄枝,一条能彻底治他于死地的毒橄榄。 首辅府。 裴寂正在瞧着李义刚刚递过来的那封信,一脸的沉思。 一直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顾侍郎,竟然要同自己合作,真是稀奇。 “大人,顾家的顾小兰求见,说是奉了顾夫人的命,而且她说此次前来,和永安巷外宅有关。” 裴寂掀了掀眼皮子,又是顾家人。 顾小兰此刻正被一个小厮领着,走在廊上。 她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意,她没想到,母亲竟然允诺自己,以后多同首辅大人来往。 从前,她心仪首辅大人,可碍于他一直是自家的死对头,搞得她十分伤情,如今有机会靠近,自然甘之如饴。 进了屋子里头,她瞧见低着头认真办公的男人,羞涩的红晕立刻就爬上了脸颊。 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哥哥昨日同自己讲的话——哥哥会助你,成为首辅夫人。 她有些紧张:“臣女,见过首辅大人。” “讲。”裴寂眼都没抬。 “大人,母亲说您近日病了,叫我送些将补的东西,这雪莲是……” 她深情款款的絮叨,被裴寂无情打断。 “顾姑娘,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回。” 男人终于抬起了头,他面色僵硬,洋溢着冷漠,公事公办中愈显无情。 顾小兰一向高傲,可少女的心事,情爱的事由,她又怎么控制的了,不由的就在裴寂面前低了一等。 “首辅大人,臣女昨日在永安巷见到了您新收的外室,她果然仙姿玉貌,这样冰清玉洁的姑娘,怎么会出自勾栏瓦舍呢?” 裴寂闻言,微微皱眉。 “那些人不知是听信了谁的谣言,竟然去出言讥讽姑娘,我与母亲看不下去了,才出言相助……” “可……可这位姑娘,她竟然……” 讲到这里,她显得有些难为情,不知该从何开口,而且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裴寂。 男人正瞧着自己,怀着关心发问:“嗯?” 顾小兰只觉得一颗心,小鹿乱撞,或许首辅大人也在私下里关注过自己。 “她竟然当众提及大人您的身世,说……说您虽出身罪籍,也不该妄自菲薄……” 顾小兰小心翼翼抬起头,出身罪籍是裴寂一直以来最大的逆鳞,她在等着他发怒。 可男人眸中的神色,难辨喜怒,想象中的大发雷霆,狂风骤雨并未来到。 相反,他嘴角露出了奇怪的笑:“她真的这么说了?” 顾小兰突然觉得这世道变了,首辅大人莫不是中了邪,他竟然在笑?! “首辅大人,昨日永安巷里大半的夫人小姐都去了,她们可都听的清清楚楚,臣女并不是来告状的,只是觉得此事略有不妥,会失了大人您的体面……” 顾小兰企图再次拱火。 可回过神的男人,瞧着她的神色,仿佛又恢复了平日里不近人情的模样:“你走。” 要当首辅大人的正妻,首先要叫他明白,自己是个大度明事理的,所以她没再说什么,便告退了。 临走前,她忍不住想,首辅大人在那卑贱的外室面前,也是这样的寡情吗? 至于裴寂为什么会笑,只有他自己明白。 郡主在外人面前提起了自己,就这一点,就足以叫他欣喜,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他都照单全收,只要是关乎自己。 至少,这能证明,郡主心里也想到过自己。 等招来了外宅的小厮,将昨日的事,以及魏云珠所说的话,原封不动禀告给了他。 裴寂显得异常激动,甚至手指有些发颤。 “李义,备轿子,立刻去永安巷。” 一顶快速前进的轿子里,裴寂手撑着头,陷入了沉思。 他那些计谋,用在朝堂上,算计一个准一个,可用在小郡主身上,好像全都失效了。 第20章 桃木梳 不记得多少年了,小郡主的每一件事,他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切的一切,他都清晰的刻在脑海里。 他对自己说过什么,笑了几次,甚至那些怒骂,他都如数家珍,连诅咒都觉得是恩赐。 他时常喜欢看着郡主,怎么看都不觉得够,夜里做噩梦都怕她会消失。 郡主不喜欢自己的注视,她有多厌恶自己,裴寂一直以来都知晓。 他也想要心爱的姑娘开心一些,所以才强压着心中的思念,尽量少去见她。 或许,她见不到自己,会开心一些…… 她明明讨厌自己,可为什么又要在众人面前替自己正名,他不理解,脑子里有个不敢相信的想法破土而出。 “李义,郡主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在乎我。” 李义愣了愣,正欲回答,可裴寂却顾自哀叹一声。 “简直痴心妄想,郡主只会讨厌你,讨厌你的肮脏,讨厌你满手是血……” 在郡主面前,他一向都是如此卑微,患得患失。 李义无奈的摇了摇头,首辅大人如此伤情,怪叫人心疼,他衷心希望,郡主也可以看看大人的好。 唉…… 轿子刚停下,裴寂便急不可耐的跨入府门,他有些急迫的想证明什么。 魏云珠正在一棵梅花树下欣赏着这些娇艳的红梅,她伸手想折下一枝,却发现踮起脚尖也够不到,纤细的胳膊外露,微微发抖。 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替她折下了那一束红梅。 “真美。” 男人将红梅递给她,这句话是瞧着她眸子说的。 魏云珠没料到他会出现,微微一怔,接过红梅:“是啊,雪中红梅,的确是极美的。” 裴寂眼角眉梢含着笑,人比花娇,他讲的是人。 “郡主,你昨日……” 没来由的,男人的话中带了一丝紧张的喘息,一点都不似他的作风。 魏云珠不解:“什么?” 裴寂仿佛呼吸有些不平稳,算了,还是不问了,他害怕听到答案。 便执起少女的手,轻轻放在自己掌心,试图帮她捂热:“郡主,微臣这几日很想你。” 这声音里有落寞,还有丝委屈,叫魏云珠立刻联想到他如今在朝堂上的处境,看来,此次的事的确棘手。 她正在想安慰的措辞,可是却忽而发现他腰间垮着的剑,竟然吊着个桃木梳。 那可是她找了好几日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你为何要偷拿我的东西?” 魏云珠一把拽过那桃木梳,有些嗔怒,这是女子的体己之物,怎么能叫他堂而皇之的挂在自己剑上。 裴寂却低低一笑:“这是郡主给微臣的记号,旁的人见了,就会明白,微臣也是有名分的人了。” 他讲这话,似乎还透着些得意。 幼稚! 那桃木梳小巧精致,上面有漂亮的浮雕,一看便是女子之物,挂在他那凶神恶煞的铁剑之上,简直不伦不类! “你还给我!”魏云珠伸手就要去拿。 裴寂顺势拉着那纤细的胳膊,将人拐带到怀里,一手扣在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微微发力。 “郡主怎么又朝微臣投怀送抱了?” 魏云珠耳廓发红,恼怒着要挣开,却被抱的更紧。 男人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低低警告:“别乱动。” 魏云珠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自他胸膛前抬起脑袋,有些不悦:“放开我!” 果然,小郡主生起气来都是如此迷人。 他是真的馋! 忍不住再次搂紧她,再也受不了那莹白肌肤的诱惑,大手开始缓慢摩挲游移。 少女立刻抗议:“你……唔……” 滚烫的薄唇贴上,将那句抱怨彻底封锁。 少女发出惊呼,用力捶打着他厚实的臂膀,一边摇头,一边呜咽,企图脱离束缚。 终于得了空,她猛然间拉开距离,哭的可怜:“裴寂,你混蛋!” 裴寂却笑的坏极了,他轻轻捏着那仓皇失措的小脸,俯身贴近她的脖颈。 “微臣想同郡主一起,描一副雪中落梅图……”他气息滚烫到,仿佛要将那莹白的肌肤点燃。 下一刻,男人将少女拦腰抱起,大步跨入了房里。 …… 终于到了花朝节这日。 魏云珠倒也不用烦恼到底要不要赴那些约,因为裴寂已经提早安排好了。 戌时一刻,李义便来接她了。 因为今日街市上攘来熙往,魏云珠只能步行穿过,可那边的舞狮队引来更多的人围观,她一转眼,就望不到李义的身影了。 正在她四处寻找时,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姐姐,原来你在这儿!” 封薇一副寻找了她很长时间的模样,拽起她的手就要往前走。 “封小姐,妾身还要去寻……” 魏云珠话还没说完,就被封薇打断了:“姐姐是说首辅大人吗?” “放心,首辅大人刚刚去处理急事了,是他叫我先来寻你的。” 魏云珠半信半疑,但耐不住封薇劲大,不由分说就拽着她,说要去放花神灯。 “姐姐,首辅大人今日亲自去接我过来的,所以便抽不出空去接你,你可莫要生气。” “刚刚我们一起去吃了酒酿圆子,首辅大人好像不喜欢甜呢,可我叫他吃,他还是皱着眉头吃了,那模样真的逗笑我了。” “首辅大人其实是很细心的人呢,他今日同我讲,他绝不会叫自己的正妻抛头露面,因为女子是需要体面的。” 讲到这里,他们已经到了放花神灯的江边,封薇也停下了步子。 她慢慢转过身,定定的瞧着魏云珠,下巴微微扬起,端着高傲。 魏云珠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凉薄,那男人在自己面前总是装作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可私下里也会同别的女子含情温存吗? 她突然想到了,阿姐曾告诉过自己的话——珠珠儿,女子是要自己做一棵树的,而不是一枝依附树的藤条。 封薇发现她此刻的失神,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姐姐,你也不必太伤神,男子有外室其实很正常,我是不太在乎的。” “因为外室永远都只是外室,而已。” 第21章 玉佩 魏云珠微微扬起头:“这些话,封姑娘可以直接同裴寂讲,效果不是更好。” “或许,他听了,还能因为顾及封姑娘你的感受,将我这个外室遣散了,也说不一定。” 魏云珠声音温柔,明明是毫无杀伤力的调子,却一字一顿打在了封薇的七寸上。 果然,封薇“刷”的一下变了脸色,比三日没刷过的锅底都黑。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平日里天真烂漫的笑:“咱们还是放花神灯。” 这期间,她眼神飘忽向了远方,那边仿佛发生了暴乱,吵吵闹闹的。 便问着自己身边的嬷嬷:“那边发生什么了?” 嬷嬷有些担忧着道:“听两边的人说,是有些难民闯了进来,守城的官兵正在驱赶,这世头真是不太平,姑娘,您放完花神灯后就赶紧离开这儿。” 封薇眼珠子转了转,才点了点头。 她瞧着前方带着帷帽的女子,很是好奇她的长相,真想上手掀开那玩意儿。 因为另一边有猜灯谜大会,那处流光溢彩的,光照打在她身上,叫她腰间一个物件似乎在发亮。 封薇冷不丁的靠近她,猛的拽起那玉佩:“哇,姐姐的玉佩好漂亮,是首辅大人送的吗?” 魏云珠没想到她会如此无礼,有些恼怒,那可是阿姐送给自己的玉佩。 便下意识伸手推了过去,那玉佩自然是脱了封薇的手,可她整个人也因为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身后的嬷嬷眼疾手快的将自己主子扶住,忍不住厉色茬道:“一个外室,我们姑娘同你讲话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怎的如此狠毒,竟敢推我家姑娘!” 魏云珠自小性子温良,她虽不喜封薇,可也不是故意推她的,便有些讪讪道:“封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封薇站稳后,侧身示意嬷嬷不要再说了,接着她又端起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姐姐,我不打紧的,是我刚刚惊到了你,不过看样子,姐姐很在乎那枚玉佩呢。” “那是你家人送的?” 她旁敲侧击的问着那玉佩的事,刚刚触到那玉佩的一瞬间,她立刻就意识到,那玉佩是顶好的成色。 而且,像是从宫里出来的物件…… 魏云珠点了点头,显得并不想说什么。 这便叫封薇,愈加怀疑她的身份,而且她总觉得,魏云珠瞧起来十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姐姐,我瞧你的样子,从前也应该是锦衣玉食过来的,如今却当了人外室,心里自然是不如意的。”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帮你逃走,以我的能力替你寻一方后路,还是很容易的。” 听见这话,魏云珠显得没有多大的波澜:“哦?不知封姑娘预备怎么帮我?” “我哥哥常年在江南,他对那方的路很是熟悉,我只要拜托他身边的人,就说你是我们远房的表亲,叫他们互送你离开长安,直下江南。” “姐姐应该没有去过江南,那里风景很好呢,很适合姐姐,而且姐姐去了不用担心,银票什么的,我都会替你备好,介时你也好在江南找个营生,自然不用再过如今这样,暗不见天日的日子了。” 封薇这一番话说的真切,仿佛她真的是一心为了魏云珠考虑似的。 可魏云珠却半天没有回答。 “姐姐,你不必急着答复我,决定好了,在告诉我也不迟。”封薇及时给了她台阶下。 “走,我带姐姐去找首辅大人。” 两人一前一后,貌合神离。 封薇却在半道上故意走在了后方,她望着不远处的闹哄哄,眼里闪出了一道狠毒。 突然就掉转了方向。 等魏云珠察觉到封薇已经不见了踪影,回过身,就发现不远处有大批的官兵,还有些类似于难民的人群。 她想快步离开,却被人群拥住了身子。 “放肆!竟然敢擅闯市坊!” “把这些贱民都给我抓住,一个不放!” 这处发生了难民暴动! 顷刻间,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人群,皆四散逃离,四周惊恐的叫喊声接连不断。 魏云珠正欲向前跑去,可是却被一位狂奔而来的彪头大汉,猛的一下撞到了左肩,她的身子立刻就如飘摇的树叶,急剧下降,接着便狠狠摔倒在地。 四周不断逃窜的人群,甚至叫她有些站不起身子…… 封薇在不远处的露台上,手里拿着千里镜,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她对于魏云珠的遭遇,看的一清二楚,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的有些直不起腰。 “活该!” 嬷嬷见状,便下意识道:“姑娘,您既然不喜欢那外室,又为何要替她寻那么好的后路,这样岂不是便宜了她?” 封薇终于止了笑:“嬷嬷,你不懂,这男人啊,生平最喜欢的,便是那些得不到的东西,首辅大人如今对那贱人正在兴头上,若是她真跑了,恐怕首辅大人是会记挂她一辈子的,长此以往,便会在心里真真正正为她留个位置。” 嬷嬷听了这话,更不理解了:“可您帮她逃跑,不正会这样吗?” 封薇笑着摇了摇头:“我自然不会叫这样的事发生,她无依无靠,现在只有我能帮她逃跑,一旦她答应我了,我会帮她安排,可也会叫首辅大人发现,将她再抓回来。” “那时,首辅大人就会知晓,他这外室是存了逃跑的心思的,这件事会成为一件永远的隔阂,我不信,首辅大人那时还会如此宠爱这位表面温顺的外室……” 嬷嬷这才明白:“原来如此,是老奴肤浅了。” 可封薇拿着千里镜的手却骤然顿了顿,她半眯起了眼睛,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 “嬷嬷,我好像又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她看到人群中,顾延翊正在焦急的寻找着什么。 从上次的宴会,到今日的玉佩,再到痴情的顾侍郎,她觉得这整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便立刻放下千里镜,吩咐着:“嬷嬷,你派人去查查那外室的底细,尤其是她没来首辅府之前的事。” 第22章 赏微臣一个笑脸吧 裴寂听到李义的话后,眉间压了火,将将要发作。 此时,楼下突然传来阵阵嘈杂声,他下意识向下望去,只见四处乱窜的民众,还有叫嚣着的难民,以及正在镇压的官兵,一时间混作一谈。 裴寂忽而起身,他不能想象,那个娇弱的人儿,一碰便倒,若是遇到这样的场景,该是怎么的慌张! 他得去她身边! 这样,裴寂都来不及招呼李义,风一样便卷了去,甚至撞倒了桌上的茶杯。 朱雀长街偏南边。 魏云珠费力的爬起来,刚刚差点被呼啸而过的难民们踩踏,如今她心有余悸,提起裙摆便朝前跑去,不敢再摔倒了。 镇压的官兵粗鲁的将人们朝外推去:“都让让,让让!刀剑不长眼!” 他们已经控制了难民的头目,这场暴乱已经接近尾声。 魏云珠被拦在一方死角,和其他一众人被困在那处,因为另一边已经大开杀戒了。 不愿屈服的难民被残忍的杀害,距离魏云珠只有方寸间的前方,有位难民被猛然砍下了胳膊,一瞬间鲜血飞溅,直直喷到了她脸颊上。 双眼惊恐地睁大,她在这一刻甚至忘记了逃跑,眼看那利剑就要直戳难民的心脏! 突然,她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一双大手将她的脑袋向下压了压。 “别看。”裴寂小心翼翼的拥着瑟瑟发抖的人儿。 魏云珠在一瞬间爆发出委屈的哭泣。 良久,她才瓮声瓮气:“你怎么才来?” 接着便是抑制不住的抽噎,裴寂瞧了简直恨不得杀了自己,竟然将她置身于如此的境地。 “郡主,是微臣错了……” 顾延翊在这里找了很久,他今日鬼使神差的跟着郡主的轿子,一路来了这里。 却在失神片刻,发现郡主被困在暴乱中,便即刻寻找,可是关心则乱,他也失了理智。 终于,他在那处看到了一脸惊恐的郡主,便急切的出声呼唤:“郡主……” 可还是迟了一步,他亲眼瞧着裴寂将那娇弱的人儿拥入怀中,温声软语的安慰。 郡主,好似也对他依赖至极…… 骤然顿住了脚步,他手指甲紧紧嵌在掌心的肉里,隐没在了湍急的人群中。 …… 等裴寂将人带到观景台,魏云珠才差不多平静下来。 他瞧着少女脸上的血,因为心悸,甚至双手有些发抖:“郡主,你受伤了?” 可魏云珠却绷着一张脸,摇了摇头,冷冷道:“不是我的血。” 裴寂有些不明所以,他这几日应是没有惹郡主生气的? 或许是真的生气自己来迟了,思及此,他轻柔的抓起少女的手,领着那绵软的小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郡主,微臣今日不去亲自接你,是为了给你准备惊喜。” “你看,这是微臣专门寻的江南大厨,这酒酿圆子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尝尝。” 信你个鬼! 魏云珠瞧着面前的酒酿圆子,脸更黑了。 “不想吃。”她神色冷漠,一把将那瓷碗推过去。 裴寂眉间压了火,他所有的讨好,她永远都弃之如敝履,高傲的不像样子。 裴寂又复而将那瓷碗推过去,耐着性子:“就尝一个,好吗?” 虚伪至极!刚刚还同别的女子一起吃酒酿圆子,转过头就来哄自己。 魏云珠心里堵着气,顺手将那碗向外一推:“我说了我不想吃!” 可没成想,那碗竟然被惯性打翻在地,小巧的酒酿圆子也全然撒落。 魏云珠始料不及,自己倒是吓了一跳。 裴寂瞧着那受惊的兔子,竟是被气笑了:“魏云珠,你如今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砰!” 外头传来一阵烟花散开的声音。 裴寂神色不辩的盯着面前冷眼的少女,喃喃自语:“时辰到了。” 下一刻,“砰砰砰”的声音接连不断,绚丽的烟花持续在空中炸开。 魏云珠下意识起身,靠近露台处,他们如今身处的观景台,位置极佳,可以将整个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段,尽收眼底。 只见那烟花在空中骤然幻化作一条金凤,接着是一条金龙,龙凤痴缠,熠熠生辉。 好一出龙凤呈祥的奇观! 这引来了大批百姓的围观,众人都猜测,这是哪位权贵的大手笔,毕竟这烧的可是无尽的财力。 魏云珠同样也在这一奇观下震惊,高高的抬起小脸,看的仔细。 裴寂却一动不动的只看着她。 “唯愿郡主和微臣,能同这龙凤呈祥一般,永远不分离。” “长长久久,永生永世……” 男人喃喃的话传来,魏云珠下意识回过头。 “大家伙儿可都是借了公主的东风,才能一饱眼福。” 只见男人盯着自己的神色,温柔的仿佛能掐出水:“郡主喜欢吗?微臣给你的礼物。” “生辰快乐,小郡主。” 魏云珠微微发愣,他竟然记得自己的生辰,就连她自己都忘了…… 裴寂微微弯下身子,撑着脸颊的胳膊抵在栏杆上:“就好心赏微臣一个笑脸。” “微臣为了在朱雀大街上建造这观景台,准备龙凤呈祥,差点就要被群臣弹劾的折子淹了。” “就差没卸甲归田,倾家荡产了。” 魏云珠自然知道他这些日子在朝堂上的处境,只是没想到,竟是为了自己。 “微臣自小穷惯了,所以很爱钱,亏本的买卖,历来不会碰。” “可在郡主面前,微臣什么都不在乎,只想要郡主对微臣笑笑……” 说这话时,男人极尽卑微,和平日里的高高在上截然不同,旁人见了必会惊掉下巴。 魏云珠瞧着男人,眉眼里落上了不解,凶残、阴险、温柔,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自己近期好像时常会糊涂? 裴寂瞧着微微蹙眉的小郡主,顾自转身,走到一处屏风后。 魏云珠不明所以的看过去,只见那半透明的白色幕布,忽而出现了两个人物剪影。 只见裙摆精致的少女,高扬着头颅,傲气的出现,踮起脚尖拽了拽面前高大男人的头发。 然后便气鼓鼓的跑掉了。 魏云珠看到这儿,下意识被逗笑了。 那年,她偷跑进御书房,打碎了皇帝姐夫最心爱的花瓶,却被正要去上奏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她心虚跑开,觉得他应该不敢告发自己。 可没过几日,自己就被皇帝姐夫罚抄经书,她便一心觉得,一定是裴寂告状了。 这就有了刚刚皮影戏里,“报复”的一幕。 后来,就连皇帝姐夫都笑称:“珠珠儿这是在拔老虎须。” 见到少女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意,裴寂这才自幕布走了出来。 “郡主终于笑了,想夺得郡主一笑,真是好不容易。” 第23章 你是我的 一碗新的酒酿圆子被端了上来,而魏云珠的肚子也适时的抱怨起来,提醒她已经饿过头了。 她脸颊骤然烧红,难为情的紧,无地自容。 “饿了?” 裴寂掀起眼皮子,手指轻轻敲了敲那瓷碗。 紧接着,他向前伸出手,仿佛在等她主动过来:“郡主,吃。” 他已经织起了一张甜蜜的网,等着小郡主自投罗网。 果然,魏云珠乖乖的坐在男人身边,浅浅的尝了一口,忽而杏眼弯弯的笑了。 “很好吃?” 男人一动不动瞧着少女文雅的吃相,反问着。 魏云珠来不及抬头,点了点头,吃的十分香甜,想来必定美味。 必定美味…… 思及此,裴寂看向小姑娘的唇瓣,偏那娇艳欲滴之上还沾着一点酒酿圆子的白沫,艳红配乳白,靡丽奢艳。 魏云珠似乎也察觉到了,她伸出软糯的粉嫩,缓缓舔食了下。 这动作立刻引得裴寂哪都稳不住了。 待她吃完一整碗,抬头便撞上了男人无限幽深的眸子,还带着些蠢蠢欲动的火。 手腕被人拉着,猛的向前,男人在她耳边低沉:“吃饱了?” “现在该微臣吃了……” 随着他的靠近,少女不自觉向后退去,可是腰间那炙热的大掌,却将两人的距离彻底撕碎。 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住仓皇失措的小身影,水光潋滟的杏眼,楚楚可人,含了一丝哀求:“咱们回府……” 可男人唇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看起来坏极了,凝视着少女的眸子完全无视她的哀求,反而洋溢着势在必得的压迫力。 “乖,把眼睛睁开。”当少女紧紧贴着床榻,因为他用力的逼近被吓得猛的闭眼,裴寂在她耳边诱哄。 “不行的,你必须看着。”男人几乎贴近她的唇瓣。 但却没有真正吻上去,而是欺近,炙热的鼻吸,就那么平铺直叙,毫无遮挡的喷洒,还有性感的喘气,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强势。 她只觉得肌肤微微颤栗,浑身敏感到了极点,紧绷的弦,将将就要崩溃断裂。 魏云珠被迫睁开了眼,一动也不敢动。 太可怕了! 他如今这副欲吻又不吻的模样,简直叫她慌张到了极点,自己对他应该是抗拒的,而不是…… 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上清晰的感知,叫她毛骨悚然,内心充满恐慌。 那薄唇,终于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贴上了她的唇。 裴寂是老道的猎手,一向都极有耐心,他很擅长拔掉猎物刮人的牙齿,慢慢磨平它的抗拒,将之变成彻底失去反抗意识的困兽。 一点点探索,时而松开,时而执噬,尽情玩味,流连忘返。 娇软的身躯也试图反抗,随着他一遍遍的不厌其烦,少女也愈来愈乖巧…… 末了,裴寂瞧着臂弯里赢弱的少女,真正的温香软玉,不过如此。 真乖,若是小郡主以后都这么乖,他一定百依百顺。 …… 第二日一早,刚刚回府的魏云珠正懒散的靠在贵妃榻上。 念霜进来后,微微躬身:“姑娘,首辅大人已经走了,药也备好了。” “可是,那药伤身啊……” 瞧着念霜担心的模样,魏云珠将掌心覆上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她神色中透着一丝凝重:“念霜,我绝不能怀他的孩子。” 念霜忽而哭泣出声,将脸埋在魏云珠的手上,这样好的郡主,本应一生顺风顺水,如今却……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痛呼! 裴寂是回来带一封文书的,他走在廊上,见到一个婆子手里端着一碗药。 小姑娘平日里最讨厌喝药,他有些狐疑。 “这是何药?” 婆子显得十分紧张,即刻跪倒在他面前:“老奴见过大人。” “为何不回答?”见那婆子打颤的厉害的手,裴寂眸色一凛。 婆子立刻软了腿,支支吾吾:“是……是补药。” “给你一次机会,否则本官立刻送你去见阎王。” 那婆子是真的怕! “大人饶命啊,老奴准备这避子汤,都是奉了姑娘的命啊!” 裴寂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猛的一脚将那婆子踢到不远处的扇门处,又一脚踹开了门。 魏云珠瞧着倒地痛呼的婆子,以及撒了一地的汤药,瞬间慌张。 “郡主,你又不听话了。”男人阴霾的逼近她。 少女明明怕的瑟瑟发抖,可还是固执的开口:“裴寂,你发什么疯?” “我是疯了!一遇上你,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男人脖颈间隐隐的青筋已经暴起,手掌掐上了少女纤细的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之折断。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我同你讲的那些话,全是真的。” “为什么这样对我?”他一声声质问着。 魏云珠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她指尖冰凉,害怕极了,却逼自己笑:“裴寂,我已经把自己出卖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男人莫名笑了,笑的极尽嘲讽。 “出卖……” 他喃喃自语,忽而埋头在她的肩膀处狠狠咬了下去,直到咬出血,才将额头抵在她的颈窝。 “魏云珠,你没有心。” 少女本欲推开他,可却骤然发现男人竟然伏在自己肩膀处爆发出一阵低泣。 她愣住了,双手悬在半空中。 罪孽深重,荼毒生灵,手握万千黎民百姓生杀大权的首辅大人,竟然也会落泪吗? 她又想到了如今宫里的形势,早已不复往昔的安宁,自己能依仗的,唯有身边这个男人。 可他喜怒无常,变幻莫测,自己又真能在理智清醒下,通过与他周旋,为自己的亲人争取更多的利益吗? 是了,她需要清醒。 沉着眼,思索了很久,她残忍地说:“摔了一碗,还有很多碗。” 良久的沉默。 裴寂松开了手,他起身,执起零落在地上的碗,狠狠往墙上掷去,砸了个稀巴烂。 “魏云珠,有些事情,你想都不要想,我永远不会放你走。” “记住,你是我的,不要再妄想能离开我。”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是舍不得杀你,但你身边的人,我不能保证……” 魏云珠只记得自己用尽全力,将枕头砸向了男人的背影。 “裴寂,你混蛋!” 第24章 你要嫁给本官 裴寂这一离开,就是五日。 今日一大早,他同几位内阁大学士议事,临去户部前,李义俯身递上了一张帖子:“大人,顾家今日递来了请帖。” 裴寂挑了挑眉,接过那帖子,随手翻了翻,原来是顾太傅寿辰。 他正欲丢了那请帖,却发觉纸张不对劲,一枚小巧的玉佩从那请帖的夹层中掉了出来。 裴寂翻过那玉佩,只见上面刻着一个小巧的兰字。 他嘴角嘲讽,这是改唱新戏了? 李义有些摸不准:“大人,咱们去不去。” “将上个月新得的红珊瑚摆件取来,随我去顾府贺寿。” …… 今日永安巷可是热闹得很,朝中有大半的官员来贺寿,顾家乃大周第一名门望族,再加上顾太傅门生众多,这来往的官员自然囊括甚广。 “首辅大人到!” 小厮的一声高喝,众人皆迎了上去。 “首辅大人果然来了,看来真有和顾家联合的态势。” “听说了吗,顾太傅今日要给顾小姐择婿。” “这事八成要成了……” …… 众人议论纷纷。 等大家伙贺寿完毕,不多时,前院戏台上的伶人,已经咿咿呀呀的开了嗓,唱的是一出《八仙拜寿》,倒是热闹。 顾小兰有些紧张,她瞧着自己母亲,担忧着道:“母亲,你说这事真能成吗?” 顾夫人拍拍她的手:“放心,你哥哥给他送去的请帖里,放了你的玉佩,像裴寂那样精明的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既然他今日来了,就必定是准备同咱们顾家交好的,你且安心,等着做首辅夫人便好。” 顾小兰低下头,羞涩一笑:“嗯。” “对了,今日多去同他接触接触,也好做铺垫,若是裴寂真的表了态,这事还是早早定下为好。” 顾小兰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不远处,松形鹤立的俊美男子,只是一眼,便足以小鹿乱撞。 假山边的凉亭,裴寂正在同顾太傅攀谈。 与其说是攀谈,倒不如说是各怀鬼胎,虚以委蛇。 “近来江南灾民过冬事由,多亏了首辅大人费心,我瞧着如今已经卓有成效,大周如今有你守着,本官也就放心了。” 顾太傅今日着常服,敛去了平日里的老练洞明,倒是添了点慈祥。 裴寂尊敬拱手:“老师谬赞了,学生也是做些力所能及的。” 顾小兰此刻走了过来,她柔声道:“爹爹。” 顾太傅笑的宠溺,招呼顾小兰去他身边后,又转头对着裴寂道:“小兰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如今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婚事。” “爹爹!”顾小兰听到这儿,因为害羞,以小女儿家的态势,不叫自己爹爹再往下说了。 顾太傅笑的爽朗:“好好好,爹爹不说了。” “这样,你们年轻人多谈谈,我先去看戏。” 这意思太明显,众人识趣的随着顾太傅离开了。 裴寂懒散的靠在梨花木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虚虚敲着手指,没有张口的打算。 顾小兰细微的清了清嗓子,缓步靠近他,微圆的脸蛋因兴奋,红的有些异常:“首辅大人还记得臣女吗?” 裴寂这才掀起眼皮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等顾小兰察觉到他在看自己时,就连脖颈都晕染上了羞涩的绯红。 “我……我……” 就在她紧张到说不出话来时,男子难辨喜怒的声音传来:“你要嫁给本官?” 顾小兰内心一滞,没想到,他竟会问的如此直白,面上染了些不可置信。 可转念一想,若是一般的女子,碰到这样的场景,恐怕会立刻娇羞的捂脸逃跑。 可她顾小兰不是一般的女子,论家室,在大周她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况且,从自己第一眼见到面前这男人,就彻底沦陷了。 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忽而仰头:“是。” “那本官先请你看一场好戏,姑娘再决定要不要嫁本官。”裴寂眸色冰冷,不带有一点温度。 酒过三巡。 顾太傅今日好似十分高兴,约莫是他觉得有些事是真的要成了。 “感谢诸位同僚,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本官的寿宴,本官在这里多谢诸位多年来的照拂……” 可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以及一些不可名状的踢打声。 “去看看怎么回事?”顾太傅赶忙吩咐小厮。 可大批的官兵就在此时,鱼贯而入,迎面走来的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陈益定。 “陈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竟是如此大阵仗。”顾太傅笑着问道。 陈益定爽朗地笑了笑:“下官今日原本也是想来祝寿的,可却案子缠身,无暇顾及。” “这不,下官刚刚接手了黄大人的案子,就发现黄大人和顾太傅您关系匪浅,行了,您就配合一下,同下官走一趟。” 陈益定手里有文书,来拿人无可厚非,不过众人倒是对这局势糊涂了。 都察院一向是首辅大人的地盘,追缴国库欠银,黄庐首当其冲,不过却一直没有被彻底打下。 这次都察院拿人的理由是,黄庐众多欠款条子都是顾太傅亲自批的,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想而知。 原来首辅大人这是杀了个回马枪! 顾夫人是直接被气晕了,先是丈夫被抓走,又听到自己哥哥被抄家审查的噩耗,任谁都受不了。 寿宴,自然也就不欢而散了。 顾延翊默默看着在母亲面前哭泣的妹妹,神色晦暗不明。 他现在才明白,裴寂是真的不怕什么,就算是越王和世家双面夹击的情况出现。 他这是在报复自己,既然讲和行不通,那便彻底撕破脸皮就好了。 裴府外宅。 魏云珠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赶忙问着刚刚赶过来的念霜:“外头发生什么了,怎么闹哄哄的?” “姑娘,不好了,顾太傅在自己的寿宴上被都察院的人抓走了。” “什么?”魏云珠有些吃惊。 放眼望去,整个大周,能把身居高位的顾太傅送入大牢的,只可能是一人,那便是裴寂。 他到底还是动手了。 第25章 别怕我 今日天冷的厉害,到了半夜,温软的锦被也抵挡不住那阴寒。 等魏云珠强忍着寒意睡着后,却被钻进锦被的裴寂惊醒。 “别怕,是我。”男人靠近她的呼吸间夹杂着浓烈的酒气,有些发烫。 “不许碰我……”少女睡的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的抱怨,平添了一丝娇嗔。 她揉着眼睛下意识伸手去推他,可力气却小的可怜,男人的胳膊自她身后绕过来,将她两只手腕重叠着抵在绵软的榻上。 彻底惊醒,再无睡意。 正在她准备拉开两人的距离时,男人轻柔的从后面将她环抱。 “别动,这样待一会。”裴寂忍不住搂紧怀里挣扎的人儿,埋首在她发间,汲取着少女身上美妙到一度叫他沉溺的芳香。 同样,她感触到了少女的抗拒以及一丝惧怕…… “别怕我”,他紧紧贴着少女纤细的脖颈,似乎在低叹一般。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一定完成你所有心愿。”他再收紧双臂,仿佛要将少女化在自己臂弯里。 魏云珠不再挣扎,蜷进他怀里,感受着来自他周身的温暖。 其实她如今已经渐渐领悟到,这个人控制欲极强,在他身边,越是挣扎,那禁锢就会越来越窒息,类似于蟒蛇捕猎时,会缓慢缠上心仪的猎物,然后再将其绞杀。 于她而言,乖巧的依附,是唯一的办法。 “裴寂,顾太傅不是你的老师吗?”魏云珠好奇地发问。 男人低低笑了笑:“老师?” “郡主应该看到过微臣脚踝上的刺青?” 的确,魏云珠曾经看到过,那是一个“罪”字。 “那刺青,是微臣杀了亲生父亲得来的。” 话音刚落,魏云珠只觉得毛骨悚然,她承认,自己的手脚都在不自觉的打颤。 “像微臣这样罪大恶极之人,连亲生父亲都能杀了,更别说老师了。”男人一只手拨开她凌乱的发丝,微凉的指节轻轻描绘着她耳廓的形状,细细玩弄。 感受到少女的颤栗,他用轻柔到近乎耳语的调子向她保证:“别怕,微臣永远舍不得杀掉郡主。” 良久,在他温热的包围下,魏云珠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裴寂絮絮叨叨的还说了很多话,可她都迷迷糊糊的不太记得了。 “明日,微臣带郡主去看看微臣从小生活的地方,好吗?” 睡意袭来的少女,发出猫咪般的叹息:“嗯……” “只是那里很肮脏,希望郡主不要嫌弃……” 末了,他在熟睡少女莹白的额间,落下一吻,眸中是化不开的执念:“睡。” …… 第二日一早,魏云珠醒来时,已不见裴寂的身影。 她算着日子,距离初五,还有四天,这叫她满心期待,却又忧心忡忡。 期待的是同阿姐见面,忧心的是,裴寂是否会守约。 她望着手里的密笺,整个人都陷入了纠结。 那飘逸洒脱的行书,一笔一画她都很熟悉:感光寺相见,万急。 万急二字力透纸背,这不似顾哥哥一向温文尔雅的作风,难道说,他是有什么不得不向自己言说的重要之事? 在惴惴不安下,她慌忙将那密笺丢在炭火盆中,烧作了灰烬,仔细的检查,是否留下一丁点痕迹。 就这样失魂落魄的过了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裴寂才如约来接她。 前几日的积雪已经化了,日头斜斜的照着,竟然有暖烘烘的调子。 魏云珠搭上裴寂的手,缓缓下了轿子。 发现这里竟然是百花楼,长安城最大的风月场所,沦落至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会遭人白眼与鄙夷。 从这里出来,脱离罪籍,入仕为官,大周三百年来,只有裴寂一人。 “这里是微臣出生的地方。” 裴寂眼神幽幽的瞧着前方莫大的牌匾,神色莫辨。 魏云珠突然想起,幼时听过的一桩事由。 当年有个刚从北地回长安的封疆大将军,为人狂傲,在庆功宴上和一众营地的将军谈笑,他戏称裴寂是娼妓之子,当年他那花魁母亲,可是伺候过不少的权贵。 第二天,不仅是那位封疆大将军,还有所有同他喝酒的副将们,皆惨死在府中,头颅被挂在长安最热闹的西市口。 此事过后,百姓夜不敢出,长安城人人自危,生怕惹到这位疯子首辅。 在当时小小的魏云珠心里,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她也生怕自己会触到那恶狼的逆鳞,便小心翼翼道:“这里的日子,很苦?” 裴寂打眼瞧向她,嘴角的笑意十分友善,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微臣从前最讨厌旁人叫我娼妓之子,是因为微臣为了这四个字,受了太多太多苦。” “微臣也不是铁打的,心也会痛,也会自卑,也愤恨过命运的不公,可现在却想通了。” 魏云珠杏眼好奇地眨了眨。 裴寂执起她的手,轻柔的捏了捏,然后逐一拨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掌覆上去,紧紧的十指相扣。 “还好微臣遇见了郡主,而且郡主现在竟然就同微臣并肩站着,这样来看,佛祖已经对微臣很好了,自然也就不觉得不公了。” “在微臣心里,郡主一直都排第一位……” 说到这儿,裴寂缓缓抬眼,认真的瞧着面前的少女,郑重其事:“郡主同旁人不一样,所以,郡主可以在微臣面前说任何话,就算是诅咒,微臣也高兴。” 魏云珠愣了那么一瞬,她觉得很迷茫,心里莫名觉得,裴寂并不是坏人。 愣证间,男人已经拉着她进了百花楼,一路上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人敢看这位煞神般的首辅大人。 穿过一道回廊,她们到了一处雅亭,这里放置了一把琵琶。 魏云珠有些惊呼的靠近:“好漂亮的琵琶,可惜我不会弹,从前阿姐专门请了乐师教我,可我独独练不会这琵琶,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 顾自说完后,她才转身问道:“这是谁的琵琶,为何搁置在此处无人收拾?” 男人缓步上前,手掌细细地抚摸过那琵琶上精致的雕花:“这是微臣母亲的琵琶。” 第26章 救赎 “郡主可曾听说过裴盈。” 裴盈,当年的大周第一美人,身世坎坷,小时候在街边被百花楼的姑姑相中,买了回去。 等到了如花似玉的年纪,其才华与美貌深得长安城权贵追捧,世家公子皆为其纂诗吟赋,只为求得与之相见。 魏云珠也曾在宫廷春日宴上,听其他人议论过。 “微臣母亲真的很好,从前再艰难的时候,只要她在,微臣都不觉得苦,可她眼光真的很差,竟然信了那畜牲的话……” 裴寂说话间的调子,带着一股凄凉,可却从容到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那个男人他用花言巧语骗了微臣母亲,母亲信了,抛弃一切,怀着我,情愿一辈子待在一处永不见光明的后院。” 他的眼神莫名飘向远方:“那天,半个月未归的人突然出现,又对着母亲动手了,后来,微臣去医馆大门,磕了数不清的响头,才请来郎中。” 他的语调过分平稳,可魏云珠却听的伤心,她一向最听不得悲伤的故事。 “可郎中到了,人却走了……” 听到这儿,魏云珠下意识触摸琵琶,仿佛再度见到了那惊才绝艳的少女。 她眼角的泪水不自觉流下:“所以你才会杀了那个男人。” 裴寂缓缓回过身子,点了点头。 “后……后来呢?” 魏云珠静静的望着黑暗中裴寂的眼眸。 “后来?”裴寂顿了顿。 后来,在那飘雪的夜晚,他顶着骇人的狂风,进了那人的房间。 手提一把生锈的砍刀,就在他惊恐的眼神下,直戳向心脏,鲜血飞溅。 一刀又一刀,他仿佛地狱的使者,没有丝毫手软,将那人变成了一滩烂泥! 年仅十五岁的裴寂,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多么骇人听闻的事,当年目睹过此间的人,都说,他是一条冷血的毒蛇,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后来,微臣被人压送进官府,成了待发配的罪籍命犯,拼死从发配途中逃出来后,又被辗转卖给斗兽场,成了奴隶,再后来的事郡主应该都知道了。”他淡淡的回答。 其实后来还有很多很多事,可小郡主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了,再讲下去,她的眼睛会哭瞎。 裴寂上前一步,瞧着泪眼婆娑的少女,轻轻将她冰冷的手攥入掌心:“都过去了,怎么哭了。” 魏云珠只觉得自己的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还想问些什么,却是泣不成声。 男人看在眼里,手臂微微用力,温柔无比的将少女拥入怀中。 魏云珠低泣着靠在男人的胸膛,只觉得胸腔处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压着,叫她难受极了。 “好了,郡主再哭的话,微臣真的会心疼,为微臣这样卑贱的人哭,多不值得。” 魏云珠下意识摇了摇头,其实在她心里,他从不卑贱。 男人伸手拍着少女的后背,垂眼瞧着她的发丝:“在郡主心里,微臣一定很坏。” 魏云珠一边抽泣,一边有些不理解他的话,便扬起深埋的脑袋,望向他。 “微臣母亲是个命苦的人,明明受了很多苦,可她总告诉微臣,‘寂儿,做人一定要善良,凡事问心无愧便好‘,可她善良了半辈子,最后却不得善终,所以微臣早就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要做个善良的人。” 话毕,他伸手捧起少女满是泪痕的娇小脸颊:“微臣给郡主弹琵琶。” 少女终于停止了啜泣,认真的点了点头。 裴寂弹奏的一曲《伶仃谣》,凄美哀怨,彷若那乱世的浮萍,无助漂泊,最终魄消魂散。 “从前,微臣觉得自己是无根的浮萍,做事从来不管不顾,无所顾忌,可现在不同了,微臣有了郡主,便有了家……” 家? 在魏云珠心里,她的家在皇宫,在有阿姐的地方。可裴寂明明只当自己是玩物,可为何又要这样说? “郡主知道微臣当年是因为什么,冒死也要在流放途中逃出来,不择手段也要爬到现在这个位子?” 想要一雪前耻?还是为了金钱,权势? 魏云珠思索片刻,但还是摇了摇头。 裴寂放下琵琶,嘴角勾起一个柔情的弧度:“是因为郡主呢。” 魏云珠下意识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话? 自己第一次见到裴寂,他就已经是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了,怎么可能是为了自己。 而且她也从不曾记得,自己从前和裴寂有过什么交集,无非就是宫廷宴会上偶然的见面,以及擦肩而过时疏离的回礼,她甚至不明白,他为何固执的想得到自己。 裴寂瞧着少女疑惑的模样,一副了然的神情。 当年,他杀了那人后,被打得奄奄一息,拼死逃出来时已经殚精力竭,可那个时候郡主出现了,她救了自己。 惊鸿一瞥,这才成就了如今的他。 他明白,郡主不会记得那些事,因为天性善良的小郡主,救济过无数人,他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次。 有什么值得记呢? 可他不在乎,他自己记得就好。 “微臣再带郡主去一个地方。”他紧紧执起少女的手,轻柔的捏了捏。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怀远坊,这里有大大小小的奴隶斗兽场,其临近的西市,便是长安城最大的奴隶交易场所。 魏云珠是第一次来,她曾听说,裴寂买下了这里最大的奴隶斗兽场。 今日的斗兽场异常安静,其实是裴寂清了场,这里血腥、残忍、世俗,他怕吓到娇贵的小郡主。 “微臣在这里待过三年。” 奴隶斗兽场,一向是长安权贵消遣的地方,这里的奴隶,会被编上号,安排格斗赛。 格斗的对象有时候是人,但也有可能是猛兽,总之,死,在这里稀松平常。 权贵们会压号,进行一场赌博,往往比赛越血腥,他们就会越兴奋,从而压更多的钱。 他当年仅仅只是为了活下去,就花费了全部。 魏云珠其实是不了解这里的,可长大后猎奇的心理,也叫她偷偷了解过,可也只是皮毛。 “我听阿荣说,在这里活下去,很难。” 阿荣是云安殿的小太监,因为常常跟着姑姑出去采买,又特别能说,所以会给魏云珠讲很多关于宫外的事。 “是啊,可是这么想来,微臣还挺幸运的,不仅活下来了,还活的比那些人好。” 裴寂云淡风清的谈笑,仿佛曾经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有下人不知从哪抱来了一个小婴儿,裴寂娴熟的接过,那孩子竟然奇异般的十分乖巧,不哭也不闹。 魏云珠好奇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斗兽场奴隶的。” 这么说,这孩子也是可怜之人,魏云珠下意识也去逗那小婴儿。 她将手指轻轻放在他肥嘟嘟的小脸上,嘴里咿咿呀呀的逗弄着,那小团子好似感受到了,立刻朝着魏云珠眉开眼笑。 “他很喜欢郡主呢,要不郡主也抱抱他?” 魏云珠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接过小团子,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挺喜欢小孩子的。 第27章 郡主喜欢孩子吗 “这里每年都会出生很多孩子,他们的母亲无力照顾,斗兽场就会抚养这些孩子。” 魏云珠有些惊诧,微微抬头,她没想到,凶残如首辅大人也会行善事。 “这些孩子身世凄惨,有首辅大人的庇护,是他们的福气。”说完,少女紧了紧手臂,微微晃动着小团子。 “郡主喜欢孩子吗?” 裴寂一边说着,一边将虎口对着小团子,两指捏了捏,那小团子竟然乖巧依旧,毫无哭闹迹象。 魏云珠杏眼亮了亮:“看来他也很喜欢首辅大人呢。” 裴寂微微加重的捏了捏,顾自道:“不是喜欢,是害怕。” “纵使是小婴儿,触觉也是敏锐的,他是怕微臣掐死他,所以才乖乖不敢动弹。” 魏云珠一脸黑线,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这小团子对着自己笑的甜,对着他却小脸崩的紧紧的。 “郡主,咱们也生个孩子。” 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可魏云珠的耳廓却一片烧红,这人大庭广众的在说些什么! “微臣想要个同郡主的孩子,这样才能有些真实感,不然微臣真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郡主就消失了。” “明明夜夜欢好,可是郡主的肚子却丝毫没有动静,微臣内心很不安,时常自我检讨,是不是微臣还不够努力……” 魏云珠脸颊顷刻间染上了绯红,真想堵住这男人的嘴! 他今日带自己来百花楼,又来斗兽场,根本就是蓄谋已久,这男人一向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更何况,他上次已经清楚,自己每次都有喝避子汤…… “或许微臣再努力努力,咱们就能……” 见男人还在说,魏云珠着急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别……别说了!” 裴寂垂眼看着少女羞红的小脸,嗤笑着轻轻抓起她的手,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有人告诉过微臣,孩子是证明两人相爱过的证据,所以微臣想要一个郡主的孩子,最好和郡主长得像些,男孩女孩都好。” “或许,等郡主有了孩子,以后就能看在孩子的面上,对微臣多笑笑呢。” 魏云珠此刻的内心,是慌张的,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对着裴寂,她更多是心悸与想逃离。 裴寂定定的瞧着少女眸间的犹豫,他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眸光变得悠长:“郡主,微臣不喜欢拒绝,尤其是郡主的拒绝。” 这话压迫感极重,魏云珠下意识看向男人,他眼角上挑的弧度,危险至极,像一条在暗处伺机的毒蛇。 “善意,在微臣这里早就被消磨殆尽了,就连救助那些孩子,也是为了培养人才,叫他们进了仕途后,为微臣卖命。” “人总是会为了自己在乎的人或事,失去些什么,付出些什么,不是吗?” 他在威胁自己,魏云珠清楚的明白。 她时常敲打自己,逼迫自己清醒,就是为了不溺死在他的虚伪里,他的真实面目,比厉鬼还要可怕! 良久,有人将那小团子带下去照顾了,而裴寂还在等着少女的回答。 “给微臣一个孩子。” 蓦的,男人上前一步,大掌箍着少女纤细的腰肢,将小小的人儿卷入怀中。 掌着她的后脑勺,便吻了下去,沉沦娇嫩,肆意享用。 魏云珠猛然间不知所措,给他一个孩子?在这里? 真是疯了! 男人滚烫的呼吸喷洒而来,一点也不清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挺俏的鼻尖不断的磨娑着自己的脸颊。 她忍不住发抖,想后退,却被禁锢的更紧,这人一向不顾她的感受,只知自己的一味享乐。 她双手开始用力的推搡,可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将男人推了出去。 她手掌盖住自己微微发痛的唇瓣,眼眸被逼的生红,微微湿润的杏眼,含着一丝倔强,慌张的瞧着面前的男人。 裴寂嘴角扬起懒洋洋地笑,一副得逞的模样:“郡主不回答,微臣就当是同意了。” 无赖! 男人却不以为意的再次牵起她的手:“再去前头看看。” 两人穿过巨大的斗兽赛场,来到了更为广阔的露天祭台,只见这里四周绕着的铁笼子里,满满都是亮着獠牙的猛兽! 猛兽见到有人出现,喉咙里便发出恶狠狠的嘶吼声,魏云珠看的心惊,下意识往男人身后躲了躲。 她曾听阿荣说,裴寂年少时,在斗兽场徒手杀过一只壮年的老虎。 大抵是因为曾经的痛苦,他当了首辅后,便喜欢在这里找乐子,以同样的方法折磨人。 所谓的找乐子,就是把人丢进虎园里。 据说曾经有个心腹看不下去了,对着首辅大人劝了几句。 于是,心腹就被首辅大人丢进了虎园里。 “从前在斗兽场,微臣总是想赢,可赢了,那些达官贵人还是会将脚踩在微臣头上,大骂废物,那时候,微臣才明白,权势、金钱同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魏云珠暗暗瞧着男人的背影,那时候的裴寂,也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她实在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在这吃人的斗兽场里活下去的。 “一定很疼……”她低喃。 裴寂微微转头:“嗯?” “我说,参加格斗赛被那些野兽撕咬,被权贵们拳打脚踢,一定很很疼。” 裴寂嘴角动了动,竟然洋溢起了一丝满足的笑意,原来郡主也会关心自己啊。 “不疼,只要一切苦难都是为了遇见郡主,那就一点也不疼。” 见少女满目迷茫,他悄然后退几步,企图和她并肩。 怎么会不疼呢? 那个时候,他差点被咬下手脚,可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当年因为他身上代表罪籍的刺青,在奴隶堆里都被人看不起。 那些人平日里被达官贵人侮辱,便将气都撒在自己身上,他们总是成群结队的暴打自己,用尖刀一下一下,在自己身上划出各式各样的口子。 后来,他砍了其中一个头目的胳膊,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 良久,他转过头,一脸柔情的瞧着魏云珠:“还好,有菩萨保佑,叫微臣在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遇见了郡主。” “还好。” 第28章 别乱动…… 裴寂今日在刑部发了一大通脾气,原由是,他昨日批下的状子,命刑部去拿人,可都过去一夜了,刑部还没有动作。 “这几人罪行确凿,刑部为何不发签票去捉拿?” “堂堂刑部,煌煌发典俱在,你们蔑视大周律法,该当何罪!” 一众刑部的堂官都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那两人可都是越王的门人,他们刑部怎么敢擅自拿人! 裴寂冷眼瞧着他们:“你们的罪,等本官忙完要事再回来治。” 所谓“要事”,无非是去抄家放火。 可李义却“噔噔噔”的跑了进来,躬身在他耳边低声:“大人,您快回去看看,姑娘她喝醉了,吵着闹着要见您。” 裴寂忽而起身,调子有些发急:“即刻备轿,回永安巷。” 等着这尊煞神终于走了,刑部一众官员才松了口气,若是知道今日是谁救了他们,他们一定给贵人磕三个响头! 裴寂火急火燎的进了轿子,刚刚李义那一番话,他其实是有些不可置信的。 小郡主平日里性子柔,又极其害羞,自己同她拉手,都会将人面颊惹红,今日竟然如此直白,他自然恨不得顷刻就见到小郡主。 踏入房门的时候,天已经将将黑了。 裴寂一眼便瞧见了在案子旁撑着胳膊的小姑娘,她穿着单薄的沙衫,在深冬里愈显皓白凝脂。 脸颊微微泛红,像施了什么不得了的粉黛似的,眼角生魅,是裴寂从不曾见过的模样。 见他来了,小姑娘抬起头仿佛辨认了一会,接着嘴角扬起了一抹笑,这笑太动人,太具魅惑力,仿佛在诱人品尝。 骤然激起了裴寂的冲动。 她因为喝了酒,起身有些摇摇晃晃,滑腻似酥,愈加动人。 轻笑着扑到男人怀里。 “你回来了。” 娇软的调子,是裴寂最爱听的婉转。 “怎么喝酒了?”裴寂立刻拥住那温香软玉。 少女自他的胸膛前,扬起脑袋,杏眼弯弯,又娇又憨:“想喝。” 裴寂将脚跟都站不稳的人儿扶到软垫处,自后虚虚的拥住她,手指穿过那绵软的发丝,缠在指节上把玩。 “有什么不开心吗?” 魏云珠摇了摇头,她微不可察的紧张呼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将两条纤细的胳膊搭上了男人的脖颈,调子里有股醉气,像是在撒娇:“没有,我只是……有点醉了……” 说完,她轻轻靠在男人的胸膛,乖巧安静的像只小猫。 魏云珠其实内心十分紧张,她明日必须得去一趟感光寺,去见顾延翊一面。 可是这宅子现在相当于铜墙铁壁,守卫十分森严,裴寂平日里也绝不允许自己独自外出,所以她才出此下策。 想着将他哄开心了,兴许就能同意自己出去。 她怕自己露出马脚,是真的喝了酒,也算壮壮胆,可是又怕喝醉,就只敢喝一杯。 “李义说,你想要见我……”裴寂双唇贴近她的耳廓,低沉呢哝。 他紧紧贴着少女腰窝的手,已经开始摩挲游移,那掌心热烫烫的,探索意味明显,引发她阵阵颤栗。 魏云珠慌张抓住他肆虐的手,虚虚的软拒。 男人手臂上坚硬的肌肉线条已经收紧,被她抵着的大手也青筋直暴,粗气连连,几乎是贴在她唇上出声:“嗯?” 少女脖颈一动,巧妙的躲了躲,不动声色拉开距离,故意挺直腰背直面他:“我每日在府上都很无聊。” 裴寂瞧着少女娇嗔的小模样,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无限宠溺:“等忙完这几日,我带你去丘鸣山打冬猎,好吗?” 魏云珠靠近男人,额头在他的下巴处蹭了蹭,娇俏撒娇:“不行,我明日就想出去!” 接着,她调子又变得软的不像话:“明日我想去感光寺,向住持讨一杯茶喝。” 裴寂沉思了一瞬,似乎有些为难:“明日我要去一趟江州办差,恐怕……” 少女有些失落的打断他:“你不陪我没关系的,念霜可以陪我……” 顿了顿,她又急急的解释:“我很快回来,不乱跑,真的!” “我已经很久没去了……” 她可怜兮兮的扬起湿漉漉的眸子,定定的瞧着男人:“好吗?” 裴寂盯着那动人心魄的杏眼,以及殷红的莹润唇瓣,只觉得自脚底冒起了火,喉结干涩的滚了滚。 “好。” 他俯身,终于吻住了那柔软的唇瓣…… 细腻描绘,不禁让他怀疑,自己可是在染指花瓣? 良久,魏云珠被吻的晕头转向,终于在他的热情中,得了空隙。 她酒量很差,有些半醉,但心里又很高兴,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便不管不顾的扭动着小身子,反手又拿了一杯酒。 一饮而尽,全醉…… 她此刻有些不舒服,热的厉害,便一边甩着那些多余的衣裳,一边大胆的不断调整,想要寻找更舒服的坐姿。 不大一会,耳边传来男人带着喘息的懊恼轻叹:“别乱动……” …… 裴寂一大早便出发了。 可是在即将过城门时,有金吾卫快马加鞭赶来,他急急同李义交涉后,便立在一旁,等候命令。 李义躬身站在轿帘外:“大人,新昌坊那边发了灾民暴乱,兴庆宫危险。” 裴寂敛了敛眉,灾民暴乱一向最难处理,金吾卫又不敢过分暴力镇压,实在是棘手。 “大人,庞将军请您去一趟,您看?” 裴寂骤然想起,昨夜小姑娘说要去感光寺,那里正好便是新昌坊,他有些隐隐的不放心。 “去新昌坊。” 等到了新昌坊地界,的确见到成群的金吾卫赶去镇压,还好发生暴乱之地距离感光寺有些距离。 裴寂刚刚下轿,便远远瞧见对面跑来一惊慌失措的女子。 竟然是封薇。 她慌里慌张的跑近,有些一瘸一拐的,脸颊上满是灰尘,见到裴寂显然很是吃惊。 “首辅大人?” 裴寂面无表情的瞧了一眼那脏兮兮的女子,没有搭话的打算。 倒是李义,怕尴尬的上前一步:“封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封薇眼角含泪:“今日臣女来新昌坊,是为了给灾民施粥,谁知竟然突遇暴乱,被困在了这里。” 她有意无意的看向裴寂:“大人,哥哥又离开了,臣女想去感光寺为他祈福,可前方路段被堵住了……” 听到感光寺三个字,裴寂眼神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一道,本官也要去感光寺。” 第29章 骗我的人,会死的很惨 魏云珠也是一早便出了门,因为听说新昌坊今日不太平,她便饶了路,费了些时辰才到。 但也亏得如此,才顺利避开那些跟着她的护卫们。 站定在云峰阁前,她向四处望了望,便见远处走来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 顾延翊终于见着了日思夜想的人,发自内心一笑,可他在少女眼里却只能看到疏离的笑意。 “郡主,这些时日,你可还好?” 魏云珠笑的柔和:“我很好,倒是顾太傅……” “爹爹如今被刑部关押,但他们没有实凭,还不敢太造次,我已经在全力营救。” 魏云珠点了点头,忽而与他凑近了些:“顾哥哥,你信中所谓何事?” “我与皇后娘娘已经商议了,要利用此次的祭天大典,将你从那人手里救出来。” 听见这话,魏云珠的第一反应并非开心,而是慌乱。 “顾哥哥,你要做什么,不要命了!” 顾延翊却微微侧过身,眉宇间显得异常坚定:“郡主,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信我。” 魏云珠眼神闪过犹豫,下意识摇头:“不……你们斗不过他的!” 顾延翊倏然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急迫的想叫她相信:“郡主,只要你肯信我,肯帮我,我便再无后顾之忧,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保你平安。” 魏云珠有些不自然的抽离和男人的触碰,声音透着冷静:“我需要知道顾哥哥的具体计划。” “祭天大典那日,皇后娘娘和小太子会歇在敬香阁,介时越王一定会派人严加看守,命众人不得靠近,越王麾下的亲兵,会在午时三刻换班,那一队人马其实是裴寂的人马。” “他一定会那时候安排郡主和皇后娘娘见面,到时候,只需要郡主做两件事,便可。” 魏云珠微微抬头,听的仔细。 “其一,郡主需提前偷下他的兵符,其二,郡主需叫裴寂等在房门外,寸步不离。” “你……你想做什么?”少女下意识反问。 顾延翊眸光里闪烁着阴狠:“若越王发现他用兵符私自调动兵马,一定会以为他也觊觎大位,介时,必定痛下杀手。” 两方交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道理魏云珠自然明白。 可是,不发疯的首辅大人,也并非那么罪无可恕,真如顾延翊所讲,便是将他置于死地,这叫她迟疑了。 顾延翊见少女迟迟不肯回答,他微微皱着眉,有些不解:“郡主,如今的你,我看不明白。” “你为何总是会对他心软?” 是啊,自己为何会心软呢? 她不动声色狠狠捏了自己的掌心,一定要保持清醒,对那个掠夺自己的恶魔,不能有一丝幻想。 良久的挣扎后,她扬起头:“好,我可以试一试,但一切,要在见到阿姐之后。” 两人静默着穿过石阶,其实魏云珠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良久,顾延翊轻声道:“郡主,这段时日,我总会梦到咱们小时候,那时候咱们都无忧无虑,真好……” 是啊,曾经的日子,她的世界只有宠爱与友善,可世事难料,一夜之间他们都长大了。 魏云珠下意识哀叹一声。 “我时常会想,若是没有那些变故,那现在我与郡主……” 应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一对儿佳人。 听见他说话间戛然而止,魏云珠正感奇怪,可却忽觉被人推了一下,接着一个趔趄,将将就要摔下去。 幸得顾延翊搭了把手,将人扶起。 寺庙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仅有来祈福上香的,还有前来排查,是否有难民混入的金吾卫。 一时间,有些嘈杂。 魏云珠站稳身子后,正欲道谢,可隔着对面石阶下呼啸而过的一队金吾卫,她打眼就撞进了一双阴沉幽暗的眸子里。 魏云珠下意识一颤,整个人陷入了恐惧的慌张中。 裴寂松形鹤立,一身矜贵的紫袍,神色冷漠中又夹杂着戾气,是人潮中最不容忽视的存在。 他隔着不断来来回回的人潮,定定的瞧着石阶上,犹似芙蕖般娇美的小姑娘,刚刚她如扶风若柳似的将要摔倒,任谁见了,都不免心惊。 可她面前的男子,似明月清风般温润,自己只能看到背影,他的手搭在小姑娘纤细的胳膊上,真扎眼。 两人靠的真近。 他想杀人。 可偏偏该死的金吾卫“呼啦啦”跑过,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略微烦躁,抬起脚就要上前。 可却眼见着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努力拨开人群,一双惊慌的眉眼似乎在诉说,踉跄着朝自己跑来。 人太多了。 小姑娘跑的艰难,连帷帽都被挤歪了,委屈的不得了。 裴寂忍不住向前,下一秒,那娇小的身影已经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那小脑袋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抱着他的胳膊微微发抖。 “这是怎么了,突然有好多金吾卫。” 魏云珠将男人的注意力全然引到自己身上,她声音含着委屈的哭意:“人太多了,刚刚险些被人撞倒,若不是那好心的公子扶了我一把,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接着她额头柔柔的蹭了蹭男人的下巴,声音乖巧的似个小喵咪:“还好你来了。” 裴寂掌心搁在少女的发顶,轻轻的触摸,半眯着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的石阶,刚刚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宝贝儿,骗我的人,会死的很惨。”魏云珠耳边传来裴寂怪异近妖的低沉呢哝。 “小骗子。”男人双唇贴近她的耳廓,阴森森低喃。 “我……没有……”魏云珠突的挺直了脊背,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裴寂噗嗤一声笑了。 “郡主,我开玩笑的。” “难不成吓到你了?怎么这样慌张呢?都出汗了……” 他将怀里的人微微扶正,抬起胳膊,用自己的衣袖,仔仔细细帮她擦拭额头上那细细密密的汗。 魏云珠心悸的厉害,她一动不动望着男人嘴角,不辩喜怒的笑意。 她从来就没有摸透过他,果然,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 第30章 微臣愿意做郡主的猫 “方才在那处太慌张了,所以出了汗。”魏云珠尽量让自己瞧不出破绽来。 裴寂嘴角勾起一个极为友好的弧度:“走,微臣带你逛逛。” 魏云珠松了口气。 两人执手穿过回廊,彼此静默。 “郡主准备好了吗?” 裴寂冷不丁的一句,叫魏云珠有些疑惑:“嗯?” “准备好同皇后娘娘见面了吗?” 魏云珠其实这几日一直在担心此事,按照裴寂的安排,后日她就能见到阿姐了,可她心里没底。 一边是虎视眈眈的越王,一边是顾延翊,她越发烦闷了,若是这两方真的联合打压,后果会是如何的呢? 裴寂……会死吗? “郡主,是在担心吗?” 男人的话打断了魏云珠的思绪,她愁思万千的点了点头。 裴寂目光柔柔的看向她:“其实安排郡主同皇后娘娘见面,于微臣而言,很容易,可偏偏越王这些时日和微臣闹的不太开心。” “他将皇后娘娘和小太子看的很紧,命所有金吾卫撤退出外围,守卫皆换成他的亲兵,介时整个大慈恩寺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更不论,若是有擅自接近皇后娘娘的人,那定是杀头的大罪。” “大体来说,挺麻烦的……” 魏云珠骤然慌张起来,难道他想反悔了? “裴寂,你答应过我的,要带我去见阿姐。” 裴寂闻言,歪头看向了少女,他眸光难辨喜怒:“嗯,我答应过郡主。” 魏云珠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杏眼微微湿润:“你会说话算话的,是吗?” 裴寂掌心覆上那揪的很紧的小手,笑的有些怪异:“郡主觉得呢?” “你不会骗我的……”少女可怜兮兮的低喃,含了一丝倔强。 裴寂欣赏了一会少女的表情,才将手搁在她发顶,轻轻拍了两下:“若是骗郡主,那便是坏人了,对不对?” 魏云珠定定的瞧着他含笑的眸子,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但对于此事,她不能退缩! 攥着衣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可她却逼自己点头。 “午时三刻,敬香阁,皇后娘娘会在那里等着郡主,微臣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时间紧迫,郡主必须在一炷香内出来。”男人的声音又变得和风细雨了。 魏云珠这才微微松开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既然微臣守了信用,那郡主就一定也要守信用,明白吗?” 这话里威胁意味明显,魏云珠逼着自己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放心,我都明白。” “郡主,还记得含光街那家茶楼吗?还有那拖家带口的老板和戏班子。” “郡主气急了,总会骂微臣是杀人放火的恶魔。” “是了,微臣不仅爱杀人,还挺爱放火的。” 他在暗示自己,不要妄想逃走,否则会用比那日残忍一百倍的手段,对付自己。 “我是郡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少女倔强倨傲的眼神撞进男人幽深的眸子,一字一顿,仿佛在做承诺。 裴寂满意了。 他重新执起少女的手,俯身爱怜的吻了吻她的手背。 “微臣信郡主。” 忽然,那边回廊下有只猫咪叫了声,魏云珠下意识松开手,跑到那猫咪面前,欢喜的逗弄它。 猫咪乖巧,亲昵的蹭着她。 “郡主不是养过一只猫吗?” 是了,她曾经捡到过一只小白猫,对它宠爱至极。 魏云珠一边抚摸面前的小猫咪,一边点头:“嗯。” “当时微臣瞧着郡主爱极了那只猫,就时常想着,若微臣是那只猫就好了。” 魏云珠正在柔声学着小猫咪“喵喵”叫,突然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呃?” 裴寂缓缓俯下身子,也伸手想摸摸那小猫,可那小东西竟然害怕的躲过,浑身打着颤往魏云珠那边躲。 万物有灵,你看,连小喵咪都能察觉到他有多危险。 裴寂强势将手掌放在小猫咪脑袋上:“或许,那样郡主就能多看微臣一眼了。” 话音刚落,他还没抚摸两下,那猫便受了惊一般,猛的逃走了。 “做人太辛苦了,如果有来世,微臣愿意做郡主的猫,永远陪着郡主。” 魏云珠有些诧异,这样的话,竟然是从裴寂嘴里说出来的。 愣怔间,一道女声穿来:“姐姐,上次一别,甚是想念呢。” 封薇迈着轻快的步子而来,笑的可爱又孩子气。 “姐姐今日一个人来的感光寺吗?” 说完这句,她仿佛刚瞧见裴寂似的,对着他行了个礼:“首辅大人,臣女刚刚和住持交谈了几句,一时忘了时辰,叫您多等了。” “刚刚听李管事说,您今日本要去江州的,不会因为我误了时辰?” 原来他们是一同来的。 魏云珠不动声色瞧了两人一眼,躬身对着封薇回礼:“封姑娘。” 封薇其实在不远处已经站了很久了,她瞧着石阶下那一对璧人,莫名怒火中烧。 可现在却端着一副大度的模样,笑意盈盈:“首辅大人,既然姐姐来了,臣女就不打扰了,府里的人也已经寻来了,臣女这便先告退了。” 从始至终,裴寂没看她一眼。 转过头的封薇立刻变了脸,眉宇间贯有的天真,不复存在。 不大一会儿,她身边的嬷嬷便急急的走来,压低声音:“姑娘,查到了,的确如您所说,顾侍郎今日也来了感光寺。” 封薇冷笑一声,果然,那女人不简单,一边勾引着首辅大人,另一半还和顾侍郎不清不楚。 可她记得,顾侍郎心悦的是,云安郡主? 可长安城人人都传言,云安郡主早已经一缕魂魄归西了…… “姑娘,说来也奇怪,那外室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竟是查不出一点端倪,就连多远的亲朋好友,都没有。” 封薇若有所思:“那贱人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姑娘,今日是个多好的机会呀,您为何不叫首辅大人送您回府呢?老奴瞧着首辅大人还是很喜欢您的,这满朝文武的贵女,可没有一个能上得了他的轿子。” 封薇轻轻笑了笑:“男人不会喜欢麻缠的女人,他们都喜欢大度,乖巧的,不是吗?” “况且,他对那外室正在兴头上,若我还死乞白咧的凑上去,首辅大人定会厌恶我,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若不是因得她大度,知进退,首辅大人也不会同意她进轿了。 第31章 你会回来吗 是夜,那炙热的大掌,抵在自己腰上,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 喘气间,一遍遍地反问:“郡主,你会回来的,对吗?” “你会回来吗?” …… 他像个执拗的孩童,仿佛在渴求着一个真正的答案,久久不肯罢休。 良久…… 等男人彻底睡过去,魏云珠费力的微微撑起身子,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轻声唤着:“首辅大人?首辅大人?” 确定他睡着后,魏云珠微微靠近他,伸手摸向了他的腰间。 她知道,裴寂疑心病极重,就算睡觉,也会将兵符随身携带着。 手臂不断费力向前伸着,终于,摸到了! 她驾轻就熟,轻轻拽下那铜牌,因为紧张胸腔起伏不平,只是瞧了一眼那兵符,确定了,就赶紧塞进自己枕头下。 明日,就是元月初五,祭天大典的日子。 她心里不安的厉害,一切,都会顺利吗?她右眼皮莫名微微跳动,难以入睡。 再次醒来,日头已经大亮了。 魏云珠慌张起身,对着过来伺候她的小丫头道:“容巧,首辅大人呢?” “姑娘,时辰还早,首辅大人吩咐我们,不要吵到您,让您多睡一会,他在书房等您。” 魏云珠松了口气:“伺候我更衣。” 约莫一个时辰后,魏云珠便同裴寂到了大慈恩寺。 这里果然守卫森严,到处都是胳膊上围着红绸缎的越王亲兵,四周埋伏的暗卫死士,恐怕更是不计其数。 这里的领兵自然都认得裴寂,见到他皆恭敬行礼。他紧紧握着魏云珠的手,十指相扣,两人穿过宽敞的佛堂。 午时到了,皇后娘娘在半刻钟前,已经由摆驾敬香阁,小作歇息,等候着两个时辰后的祭典。 裴寂已经上上下下打点好了一切,一位着重甲的头目,转身朝着他点头示意。 他回过身子,伸手轻柔的帮少女将那狐毛大氅围紧:“郡主,虽然微臣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可是越王为人奸诈阴险,保不齐他会突然返回,此行必定危险。” “但郡主只需记住,不管怎么样,微臣一定会拼死护着你。” 魏云珠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可她默默瞧了一眼面前的扇门,忽而倾身,靠在他的胸膛。 “裴寂,你能不能就在此处等我。” “就在此处。”魏云珠有些着急的重复着,好似她是因为害怕而心慌的缘故。 裴寂轻柔的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声音似在叹息:“好,微臣会在这里等着郡主,不论发生任何事,微臣都会寸步不离,直到郡主出来。” 魏云珠自他胸膛微微扬起脑袋,柔柔的点了点头。 “你会回来的,是吗?” “郡主不会舍得抛下微臣的,是吗?” 这反问,自昨晚开始,他便讲了无数次,次次都像根刺,扎在魏云珠心间。 她笑的柔软,将另一只手轻轻搁在他握着自己的手背上:“你在等我,所以,我会回来。” 裴寂点了点头,嘴角是极其友善的笑:“去,郡主,不管多长时间,微臣会一直等下去。” 当少女孤身一人,跨进了屋里,房门关上的那一刻。 裴寂嘴角勾起一个怪异到极点的弧度,回廊投下的阴影,叫他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中,忽而声声低喃:“珠珠,珠珠,你真是个小骗子。” “你骗我。” “哈,不听话的小骗子,小骗子……” “嗯,骗子。” …… 魏云珠在跨入房门的那一刻,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阿姐。 魏云清也愣了愣,她一个踉跄,猛的上前,抱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少女:“珠珠儿,你瘦了。” 魏云珠伏在姐姐怀里,泪水早已决堤:“阿姐……嗯……” 她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珠珠儿,阿姐愧对你,愧对父亲母亲,竟然叫你落入魔爪!” 魏云珠扬起脑袋,双手抚上姐姐的眼角,试图帮她擦去那眼泪:“不,不是的阿姐,我现在也很好。” 悲从中来,从前她的珠珠儿,多轻的磕着碰着,都会掉着泪喊疼,如今,竟是一夜长大了! “珠珠儿,你受苦了!”魏云清将妹妹紧紧抱在怀里,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不能护她一世安稳。 待两人平复下来,魏云清抓着魏云珠的胳膊:“珠珠儿,你走,阿姐送你离开长安。” 魏云珠骤然间慌乱的摇了摇头:“不行,我若是走了,裴寂不会放过你和岩儿的,绝对不行!” “阿姐已经同顾侍郎商议好了,你放心,有越王在,裴寂不会轻易动我们母子的,倒是你,你必须离开。” 魏云珠固执的摇头,回想着裴寂告诉自己的那些话,悲切道:“阿姐,大周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动荡了,况且裴寂说过,只要我留下,他一定会站在岩儿这边。” “珠珠儿,你不明白,他的目的绝非如此,离开长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吗?否则阿姐万死都无法心安!” 听见这话,魏云珠脸色苍白,陷入迟疑。 魏云清却沉了沉眉,微微侧头:“出来。” 那屏风后,顾延翊走了出来。 魏云珠诧异极了:“顾哥哥?你怎么……” “郡主,现在时间紧迫,你必须跟我走,我会安排专门送你出长安,如此才能开展那计划。” “那日在感光寺,臣告诉郡主的计划,郡主还记得吗?” 魏云珠下意识握紧一直被自己藏在腰间的兵符,是了,她顺利拿下了兵符,而且,裴寂并未发现。 那个男人一向不信任任何人,对世间万物都是冷漠无情,但是,他总是会在自己面前放松警惕,这是为何呢? “郡主,相信我。”顾延翊眸子里满是诚挚。 魏云珠抬眼,便撞了进去,明明裴寂死了的话,她第一个应该高兴的,可是……她真真切切在犹豫…… 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或许,是怜悯,因为听了他凄惨的身世,起了怜悯之心…… 终于,她取下了那兵符,紧握着的手久久的悬在半空中,微微发抖,没有收回,也没有送出去。 第32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魏云珠紧紧闭了闭眼,她骤然将那兵符撞进了顾延翊怀里。 声音有些发颤:“好,我离开。” 只有离开长安,她才能真正远离那些噩梦。 同阿姐告别后,魏云珠随着顾延翊,穿过了地道,直奔后山,这才上了马车。 山路崎岖,可颠簸的哪里是路,还有她的心。 顾延翊瞧着微微皱眉的少女,哪有一点逃脱魔爪后的喜悦,有的只是愁容。 “郡主,你对裴寂是否已经有了私心?” 魏云珠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呆愣了一瞬后,她摇了摇头:“不……不……我恨他。” 像裴寂那样的人,他对自己偕越至深,死了好,死了好…… 刚刚那话与其说是告诉顾延翊,她更像是在告诫自己。 “我们本该是人人艳羡的一对,可因为他,却不得不分开。” 顾延翊骤然抓住少女交叠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两手之间,无视她已经被吓到了。 “郡主,我时常会在梦中惊醒,自责自己无能为力,不能把你抢回来。” “我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受制于他,眼睁睁看着他欺辱你,却无能为力,我简直恨不得杀了自己!”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顾延翊的双手不断缩紧,他急迫的想要知道答案,就算少女在挣扎。 “顾哥哥,你先放开我!”魏云珠手被他捏的生疼,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急躁的模样,下意识要拉开距离。 顾延翊眼眸猩红了起来,声音莫名变得哑了些:“郡主,难道你忘了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 少女眉间的抗拒愈发浓烈,灼伤了他的眼,忽而放开。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头低下,整个人晦暗不明,失落到了极点。 魏云珠张了张嘴,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见他缓缓恢复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郡主,对不起,我刚刚失态了。” “我只是很害怕,害怕我所担心的那件事真的会发生,抱歉。” 魏云珠虽然心有余悸,可还是开口道:“顾哥哥,其实我的事,你不必自责,或许一切都是天意。” 顾延翊的眼眸瞧起来没有丝毫戾气了,他温柔的点了点头:“郡主,四周的关口都被封锁着,为了安全起见,我只能送你到前面,不过你放心,我的人会将你安全送到。” 听到这话,魏云珠莫名松了口气,和顾延翊这样独处,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十几刻钟后,她换了另一辆马车,车夫在前方奋力挥着鞭子,直直的往山里更深处驶去。 半山腰处,马车轮似乎是卡进了石子,车夫便下来道:“姑娘,麻烦您下来等一等,我看看这马车出什么问题了。” 魏云珠在一个平滑的石头上靠着,忽然,她看到远方有滚滚的浓烟弥漫至上空。 着火了? 她猛的挺直脊背,问着正在修车轮的车夫:“大叔,那处是什么地方?” 车夫擦了一把汗,随意扫了一眼:“好像是大慈恩寺的方向。” 魏云珠脑袋骤然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那日在感光寺,裴寂说过的话,萦绕在她耳边—— 微臣不仅爱杀人,还挺爱放火的。 他发现了,发现自己逃走了! 半个时辰前的大慈恩寺敬香阁门前。 已经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可那扇门还是紧闭着,裴寂耐着性子,死死的盯着扇门。 半柱香又烧尽了,裴寂眼神平静,整个人却戾气凛然,后脖颈的青筋已经微微暴起。 骤然间跨过去,他一脚踢开了门,果然,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小郡主跑了。 她可真敢啊…… “搜!”裴寂厉声发号施令。 大慈恩寺乱套了,明明着了火,可金吾卫却阻止僧人们救火,只怕那火烧的还不够旺似的。 “造孽哦!” 不住有僧人望着那熊熊烈火,哀叹着。 他们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扬起双手,一边默默祈祷,一边磕头。 开心吗?小郡主,你又连累了这么些无辜的人,裴寂心底恶狠狠的想着。 大火蔓延的速度很快,若是有人敢藏在某个大殿里,那一定必死无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寂的声音在滚滚黑烟中,显得格外阴狠,没有人敢忤逆,这来自地狱的煞神。 他在赌,赌这场大火,能让娇贵的小郡主再次自投罗网。 “大人,姑娘她……不见了……” 侍卫艰难的禀报着,生怕一个字说不好,把命折进去。 裴寂微微低头,瞧着挂在剑柄上,被自己一直握在手里的桃木梳,神色发暗。 看来小郡主已经厌恶自己到,看到至亲的人深陷火海,也不愿意回来了吗? 很好,那他就去亲自把人抓回来。 四处的爪牙一涌而出,整个长安城都不太平了,就连刚刚还日头正盛的天,突然都变了。 老百姓们纷纷躲进家里,透着门窗的缝隙,不由自主的往外看。 “变天了,变天了……” “是哪位又要造反了?” 在这段最黑暗的时光,百姓们已经习以为常。 整个长安城,现下最心烦的人,莫过于裴寂。 距离郡主失踪,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他带着金吾卫畅通无阻的搜查,可次次失望的结果,叫他焦躁不已。 但他可以肯定,魏云珠逃不出长安城,因为整个长安,遍布他的爪牙,只要她出现,就一定会暴露。 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的,只是现下需要费些时间。 有个不怕死的敢勾引郡主,教唆她逃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位金吾卫头领快马加鞭而来:“大人,找到顾侍郎了。” 不怕死的来了。 裴寂嘴角勾起一抹怪诞的笑,拉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把人给我看住了。” 大部队就这样调转了方向,呼啸而去。 裴寂停在一处上山的路口,大步下了马,看到了老熟人。 顾延翊被两个金吾卫死死地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傲的不得了。 以及,那顶明晃晃的马车,他那软酥酥,杏眼里总爱噙着泪水的美娇娘,在里面吗? 他有一点期待呢。 第33章 你把她藏哪了!说! 裴寂眼角压着一丝狂傲,居高临下的瞧着顾延翊:“放开顾侍郎。” 顾延翊厌恶的抖了抖衣袖,他这才明白,裴寂早就察觉了,他就是要看着自己一败涂地。 “顾延翊,你胆子很大。” 裴寂半眯着的眼睛,杀意四起。 “竟然敢勾引我的女人,你是不是想要一整个顾家给你陪葬。” 顾延翊原本清润的眸子盛满怒气,眉头紧锁,整个人因为愤恨青筋暴起,面部有些扭曲,他几乎是沙哑的嘶吼:“是你抢走了她,她是我的妻!” 裴寂微微抬头,快速嘲讽笑了下,睥睨他的狼狈:“可现在是我的了。” 说完,眼神游弋到那马车上,犹如一直紧盯猎物的饿狼,他缓缓靠近,故意走的极慢,目光如炬,闪耀着捕猎般诡异的兴奋。 他的珠珠儿正在发抖吗?还是在莺莺低泣? 他手抚上了那帘子,终于缓慢的掀开了。 可他的美娇娘呢? 骤然间戾气上涌,他抬脚狠狠踹上了那马车,力气大到竟然将马车自一旁的滑石,踹翻了下去。 “人呢?”他牙齿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下一刻,他犹如急风骤雨般转身卷了过去,一把拽住顾延翊的衣襟,杀气凛冽:“我问你!人呢!” 顾延翊发出一连串的嗤笑:“哈哈哈哈……” 现在换他来欣赏他的狼狈了。 “你以为自己赢了吗?” “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这一辈子,你再也见不到她了!”说这句话时,顾延翊手猛的抓向裴寂的胳膊,一字一顿,企图击溃他的防线。 “你把她藏哪了!说!” 的确,裴寂怒火中烧了,他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抓着剑柄,微微发抖。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若是杀了我,你猜猜郡主会怎么想呢?她会不会恨你一辈子!” 此时此刻,顾延翊是真的觉得,如果裴寂杀了自己,能叫郡主心里真真正正给自己留个位置,那也很好了。 裴寂眼眸猩红,他这人最经不起激。 悍然拔出利剑,猛的刺了过去! 看着顾延翊那赢弱的身躯,抖动了一下,裴寂残忍一笑,压着那剑柄的手再次用力,大有穿透的架势。 李义看到这边的情况,心里暗叫不好! 他三两步上前,自后一把抱住裴寂的腰,以阻止那利剑再深入。 “大人,不可!” 顾延翊绝不能杀! 现在的局势,顾家仍是世家门阀之首,上次关押顾太傅不过是警告,都察院三日前就放人了,可是顾太傅却情愿待在牢里,说是不给调查结果,他绝不出狱。 这已经引起了世家门阀们的不满,首辅大人今日若真是在冲动之下杀了顾延翊,那么三方势力所保持的微妙平衡,定会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首辅大人是想让小郡主恨他一辈子吗! “大人,大人,不可啊!” 李义奋力阻拦着。 却见已经理智回笼的裴寂,慢悠悠的拔出了自己的剑。 当剑抽离身体的那一刻,顾延翊便形同纸人一样朝后倒了下去。 “放心,他死不了。”裴寂居高临下瞧着血如泉涌的男人。 他刚刚故意刺歪了,自然不是顾及什么局势,而是顾及小郡主,若真叫小郡主知道自己杀了顾延翊,那可真是不好解释。 厌恶的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裴寂吩咐着:“把顾侍郎抬回去。” 两个时辰了,仍然没有魏云珠的踪迹。 裴寂已经已经焦躁到了极点,他自己都不敢肯定,找到那个小骗子后,他的理智是否还能在。 只一心想着,到时候不管她求饶的态度有多么诚恳,哭的有多么惨兮兮,他都要给她长个记性了! 他要狠狠捻着她娇弱的身躯,叫她从此以后,眼里只许看他,嘴里只许唤他的名字! 终于,在半山腰的东麓地带,他寻到了些许踪迹。 一个惨死的马车夫,一件零落在地上,皱皱巴巴的大氅。 裴寂疯了般执起那大氅,双手不自觉颤抖,这是怎么了? 小郡主出事了? “顺着这条路,追!”裴寂急迫的上了一匹风采熠熠的黑马,悍然向前驶去,不可一世中带着生人勿近的戾杀之气。 东麓地带,山匪频出,多少人命丧在此。 蠢货,这个词送给自己,也送给魏云珠,他蠢,是不该自作主张赌这一场,如果知道她会有危险,自己一定把她牢牢禁锢在身边。 她蠢,是竟然听了顾延翊的话,选了如此危险的一条路。 一坐山头前的平地。 一众身着粗布皮毛的山匪们,正在篝火旁哈哈大笑。 “今日收获颇丰,得了不少值钱的物件。” 说话的是个膀圆体肥的黑胖子,他一边还握着巨大的汤勺,在面前的铁锅里搅拌着。 只见那铁锅里正在炖着肉,不过火已经熄灭了,里面已经没剩多少了。 四周满是臭气熏天的腥臭味,尤其是那口锅。 “来来来!最后这口汤也别浪费了,谁……” 可还没说完,那黑胖子就猛的卡了壳,接着便正挺挺的倒了下去。 瞬间,无数的金吾卫冲了出来,毫不客气,将那些山匪全数残忍杀害。 山中的土匪,哪能和大周最勇猛的铁甲士兵,金吾卫相抗衡呢? 不消一会儿,血腥气,蔓延了整个山头。 裴寂远远的瞧着那一口大铁锅,竟是觉得头晕眼花,胸腔好似堵了个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叫他连脚都抬不动。 终于,他迈了一步,可却踉跄了一下,人高马大的男人竟然急速下降。 若不是李义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恐怕首辅大人得栽个大跟头。 裴寂伸了伸手,示意李义退下,他步子虚空的踩着,身型摇晃的走到那铁锅处,竟是猛然间跪下了! 他颤着手,拿起那大汤勺,先是缓慢的舀动了几下,发现那汤底一块肉也没有,只有些浑浊的残渣。 随即疯了一般,用力翻搅着。 不……不可能,好好的怎么会变成…… 裴寂完全不敢相信,他只觉得自己脑子快要炸开了,眼眶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干流,双手颤抖到发疼,眼睛也越来越模糊。 一片混沌…… 第34章 抬起头来 “大人!” 首辅大人吐血了!而且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像是将死之人。 众人慌张上前,刚刚还犹如厉鬼般强硬的男人,怎么顷刻间就如此虚弱了? 石头刻成的墩子上,裴寂坐在那儿,双手抵在石桌上,垂着头,身子佝偻在黑暗中,叫所有人都退下了。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李义,把那肉汤装起来,还有那些吃过肉的尸体,都带回去。” 等一切准备就绪,李义小心翼翼靠近那男人,有些不忍开口:“大人,在山洞那边,发现了姑……发现了女人的手。” 果然,裴寂听后骤然间僵住了背脊,他慌张起身,就要往那处去。 李义本欲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山洞角落,一只属于女人的纤细胳膊被胡乱扔在地上,上面的衣衫,他熟悉极了。 是自己上个月在凌衣阁亲自去定下的。 可当他的眼神迫不得已聚焦在,那裸露在外的手掌时,涣散渐渐回笼,恢复了亮色。 却也越来越发冷,他下意识伸出胳膊,轻轻握了握那手,嘴角却露出一抹发狠地笑。 好个顾延翊,竟然敢算计自己! 这不是郡主的手,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郡主身上的每一处了,就算是一根头发丝儿,也足以叫他认出。 莫名松了口气。 他一口吐掉嘴里的余血,回过身:“众人随我去另一个方向搜查!” 西麓临近下山口地带。 魏云珠正躲在一个大石头后方,两个时辰前,发现大慈恩寺着火后,她就担心到了极点。 最终还选择回来,她要摸清阿姐和岩儿如今的情况,那大火是裴寂放的,代表他根本没死。 那个疯子,他会做出什么事,魏云珠根本不敢想象! 可是刚下山,就遇到了越王亲兵,马车夫也和自己走散了,她只能暂时躲在这里,等天色暗一点再出发。 她身上穿着粗布衣,布料发硬,浑身微微发痒,可寒风刺骨,她不得已裹紧衣襟,还是止不住打颤。 天已经擦擦黑了,是时候了,她必须离开这里,否则迟早会被发现。 不远处排查的哨兵走过,魏云珠探出脑袋便朝着山下跑去。 天色越来越黑了,四周的林子里狼嚎阵阵,还有不知名的各种沙沙声,任何的风吹草动被无限放大。 瘦弱的少女,快步跑在山间的树林里,她踉踉跄跄,一看就是磕不得碰不得的菟丝花,可此刻却莫名生出一丝倨傲的倔强。 魏云珠不安到了极点,心跳的极快,那细细密密的担忧,如藤条般爬满了她全身。 可她连方向都辨认不清,只能昏昏沉沉,不住的向前跑,根本不敢回头。 终于,在一处开阔地,她看到了山下大慈恩寺的轮廓,那里灯火通明,无数的官兵在忙忙碌碌着。 被大火晒过的痕迹,灼伤了魏云珠的眼。 她的心猛的揪紧,阿姐,阿姐,你可还好…… 突然,有火把朝着她靠近,士兵的厉声呵斥划破了天际。 “谁!谁在那里!” 魏云珠惶然回头,那火把晃的她心惊,立刻朝着另一边的树林跑去! 可是追兵越来越多,她越跑,他们就越是穷追不舍,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不断的在袭击她的心里防线。 等他被一个健硕的身影笼罩,那手提着自己的后脖领,将她提溜儿上了马背。 她趴在马背上,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而且生出了恶心欲呕的感觉。 终于,她像个破败的娃娃似的,被重重扔了下来。 “王爷,抓到一个硬闯军营的民妇,不知是不是奸细。” 懒散坐在梨花木交椅上的男人,轻轻瞌着眼,听到这话,缓缓直起身子,瞧了一眼地上呼吸都弱弱的女子。 “抬起头来。” 魏云珠认识这人,他就是越王! 大周王室最忌惮的王爷,真正的乱臣贼子!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虚虚的撑起身子,缓缓的抬起了头。 越王饶有趣味的瞧着。 可……这小东西,长得有点别致? 此女子脸上白的简直像鬼,人死三天都不会这么白,还有她那扭曲的眉毛,和面颊上大胆的胭脂…… 越王下意识皱了皱眉。 的确,魏云珠在出逃的路上,给自己脸上抹了厚厚的铅粉,以胭脂遮盖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越王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下,恢复了厉声:“是谁派你来的?” “没……没有人。”因为紧张,导致魏云珠的声线和过往极为不同。 “你很怕我?”察觉到女子声音里的颤抖,越王反问着。 魏云珠立刻道:“您是王爷,民妇敬畏您是应该的。” 越王没心思再同她废话,渐渐拔起了剑,他一向宁愿错杀一百,也不会漏杀一个。 突然,远方出现大批火把,众多金吾卫快步而来,四周的越王亲兵皆拔剑警戒。 “越王殿下,别来无恙。” 裴寂嘴角噙着笑,信步而来。 越王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听闻首辅大人今日大动干戈,就差把长安城翻个底儿朝天了。” 这间,裴寂已经走近魏云珠,他居高临下的瞧着地上的少女,声音不辩喜怒:“府里的外室不听话,喜欢乱跑,可是冲撞到殿下了,本官这便将人带回去,好好惩罚。” 惩罚二字,被他咬的极重,魏云珠下意识一颤,求生意识叫她爬起来就要向前跑。 可裴寂却像拎小鸡似的,一把拽过她,将人钳制在怀里,以眼神警告她。 魏云珠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这男人一个眼神,她立刻被吓得腿软。 “首辅大人,你又欠本王一个人情了。”越王好整以暇的瞧着面前的二人,戏虐似的开了口。 魏云珠倒是微微一愣,人情? 这二人如今不是水火不相容吗?越王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但裴寂没有搭理他,脸冷的厉害,他紧紧拽着魏云珠的胳膊,转身就走。 只留下了一句:“人,本官就先带走了,告辞。” 魏云珠胳膊被拽的生疼,可男人对她的挣扎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 她以为裴寂如此说话,越王会发火,可身后却平静的异常。 真是奇怪极了。 不过,整个大周,敢这么和越王说话的,只有裴寂一人,有这个资格的,也只有他一人。 第35章 裴寂,你知不知,你有病! 马车里,魏云珠蜷缩在边角,整个人戒备到了极点。 裴寂面容冷淡,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魏云珠敏锐的察觉到,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可牙齿却不由自主的打颤。 反观裴寂,他面上丝毫寻不到愠怒,甚至扬起一个温柔的眼神,抬手顺了顺她的发丝:“珠珠,你怎么乱跑呢,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因着他的触碰,少女肩膀猛的一缩,活像一只惊吓过度的小白兔。 “怕什么,珠珠是心虚了吗?”诡异的调子落下,叫人毛骨悚然。 魏云珠白着一张小脸,仓皇的摇了摇头。 少女的面颊现下是惨不忍睹,泪水擦过脸颊变作乳白色,缓缓滑下,沿着脖颈掉落,再渐渐消失。 粗糙的布衣,将细嫩的肌肤微微擦出红晕,裴寂自上而下审视着,目光如狼。 他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惋惜的“嘬嘬嘬”了几下:“珠珠,你这又是何苦呢?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能讨得什么好处吗?” 他死死的盯着少女的眼眸,等着她的回答。 魏云珠心乱如麻,大慈恩寺的情况她还一无所知,整个人显得越加焦躁不安。 裴寂瞧见那杏眼慌张的乱眨,他情不自禁抚摸了一下她的脸蛋儿,笑的有些阴森诡怖:“不过也无事,珠珠无论跑去哪儿,我都会找到你。” “珠珠,你要多少时间才能想的明白呢?” “如今是什么世道,你真的还要装糊涂吗?” 裴寂漫不经心的眼神,肆意落在少女身躯的每一处,处处都在预示着,他掐死她,比掐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良久,魏云珠轻轻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并未在看着自己。 “珠珠。” 他忽然叫了一声,吓得魏云珠又慌乱的低下了头,一个可怕的念想充斥在她脑海中:自己逃不掉了。 不管逃到哪里,裴寂都会找到她! 男人的手缓缓抵上了自己的肩膀,她吓得猛的颤栗,可心底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鬼使神差抬头,反问:“如果我死了呢?” 马车外风声肆虐,时不时吹起窗布,男人的面孔被月光映的忽明忽暗,苍白的肤色以及阴森的调子,真叫他像是鬼魅一般。 “那我也同样会找到珠珠,的尸体……” 魏云珠下意识颤栗了下。 “我会把珠珠一点一点的吃掉,让我们彻彻底底的融为一体。” 裴寂微凉的指尖已经抚摸上了少女的脖颈,似一把冰冷的尖刀,但却事无巨细,仿佛在细细描绘。 接着,他的手不经意的抚过少女身前的衣襟,又行云流水的触上她擦着殷红口脂的唇瓣。 指腹来回摩挲,力道适中,极具耐心的温和擦拭着。 少女微张着嘴,一时不知所措,却身体紧绷着,一动也不敢动,任凭那口脂被逐渐擦掉。 “我会倾其所有,很快很快找到珠珠的尸体,不然若是有野兽和腐虫撕咬了你的皮肉,吸走了你的鲜血,那我就还是无法彻彻底底的得到你。” 忽而,他的语调莫名加快:“不,不对,我要把那些沾染过你的野兽和腐虫也吃掉,这样珠珠身上的每一处就都可以和我融为一体了。” 魏云珠听到他说这些话,有些画面感趁虚而入,她胸腔有些作呕。 突然用力推打开他的手,下意识厌恶:“疯子!” 裴寂微微一愣,强硬的搂过少女的细腰,无限逼近,接近疯魔,痴痴低哝:“当我和珠珠真正融为一体后,我会立刻自杀,这样,我们便永永远远不会分开了。” 魏云珠浑身毛骨悚立,这接近变态的占有欲,叫她喘不上气来,似被一团漆黑的浓雾裹挟,密不透风,将将溺死。 “裴寂,你知不知,你有病!” “你真的有病!”她几乎是崩溃的喊出。 裴寂轻哼一声,单手钳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喜怒不辩:“我是病了,需要你来医。” 巨大的阴影笼罩,男人在急切的寻找她的唇,气息燥热,她却浑身发冷。 猛的伸手,一把推开他。 “大慈恩寺为什么会着火?我阿姐呢?她现在如何了?” 魏云珠再也忍不了了,她必须问出来。 裴寂瞧着她,不语,只笑,看的魏云珠心里发慌。 “裴寂,你告诉我!”她急切着道。 “这是你回来的原因吗?”裴寂调子冰凉,犹如蛇吐芯子。 魏云珠听着胸腔里犹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血涌心头,艰难的点了点头。 “珠珠应该庆幸,及时选择了回头,再晚一点,恐怕就会面对着皇后娘娘的尸体悔恨终生了。” 魏云珠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珠珠明明知道,有些人是斗不过我的。” “可是珠珠为何还要帮着旁人,来骗我呢?”裴寂渐渐蹲下身子,本来游弋的眼神盯在魏云珠的杏眼之上。 他停在半空中,一直握着的手掌慢慢松开,有一枚铜质的令牌彻底暴露在少女面前。 “珠珠,你不够聪明。”裴寂阴森的呢喃慢慢悠悠。 瞧着吊在他手里的那枚兵符,魏云珠猛的一窒。 果然,他早就察觉了,此人深不可测,在他面前,不论是装傻充愣,还是卖弄伎俩,全都没有好下场。 只可惜,这个道理,她现在才明白。 “我……我……”因为极至的恐惧,魏云珠瑟缩着退了退,连声音都变了调子,可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珠珠,你真不怕我杀了皇后和小太子吗?” “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跑。”裴寂步步紧逼。 少女根本不敢回答,只能眼神慌张的瞧着他。 “问你话呢!”裴寂忽而提高了调子,戾气凛然。 魏云珠下意识闭眼,不可抑制发出细微哭腔。 她明白,裴寂舍不得杀自己这个宠物,可是却会将自己吞吃入腹,肆意折磨! 一阵颠簸,马车停了下来。 裴寂面无表情,身手扣住少女的脖颈,她便犹如被拎住了后脖子的猫咪,再也耍不出什么把戏了。 那指腹摩挲着纤细的脖颈,停在了咽喉处脆弱敏感的神经:“珠珠,不听话的小姑娘,是要接受惩罚的。” 惩罚二字,他再次咬的极重。 魏云珠终是被他吓哭了。 呜呜咽咽,断断续续,脆弱易碎:“不要……不要……” 第36章 惩罚 大殿外风声鹤唳,状似鬼泣,狂风卷着浓雾拍打在四周的门窗之上,那声声撞击,犹如厉鬼挠门般的瘆人。 魏云珠浑身颤栗,紧紧闭着眼,她站在温热的池水里,可数九寒天,她依然是从头冷到了脚。 泪水已经快要流干了,可发软的双腿,无力的身躯,都叫她痛苦到了极点。 拴在脚腕和手腕上的链子,因为她的抑制不住的颤抖,而叮当作响。 面前的男人,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美人面颊绯红,泪珠似玉珠般落下,任谁看了都心疼不已。 可面前的男人却好似很乐意欣赏她如今的凄惨,声音里甚至带了笑:“珠珠累了?” 那笑里,藏着将猎物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兴奋。 忽而,那罪恶的大手,再次搭上少女的腰身。 魏云珠像只受惊的白兔,猛然缩了缩。 可是在这烟熏缭绕的池子里,她可怜到没有一丝倚仗,就连指头大小的轻纱都没有。 她避不开的。 男人炙热的手指,轻点着抚过少女莹白肌肤上的斑斑驳驳淤红,在娇嫩细腻的肌肤上,愈显触目惊心。 这是他留下的,痕迹…… 感受着那触摸,魏云珠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流露出丝丝痛苦。 “很疼吗?” “既然疼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魏云珠杏眼含着泪,牙齿死死咬着下唇,虚伪的疯子,就算她喊疼,这疯子也不会善罢甘休,反而是变本加厉! 所以,她根本不敢喊疼。 末了,裴寂懒散的靠在池子边沿,半眯着眼睛,身上的线条硬朗,散发着膨张的力道。 他手臂上坚硬的肌肉,已经由收紧变得放松,嘴角微微勾起,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 “珠珠,知错了吗?” 魏云珠闭口不言,小心的挣脱着那链子。 眼瞧着少女纤细莹白的腕子被磨的生红,裴寂反倒是好整以暇,甚至颇为君子的为她解开了手脚的束缚。 魏云珠顷刻间就像一朵被弯折下来的芙蕖,浑身软绵绵,差点跪在池子里。 裴寂适时抵住她的腰,给她支撑力,再伸手将那已经湿透的小脑袋压在自己的胸膛。 给她喘息的空间。 魏云珠想躲开,可是身子发虚无力,叫她的拒绝也变得软软的。 裴寂捉住那不听话的小腕子,俯首,含笑将温热的气息渡进她耳朵里。 “珠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魏云珠虚虚的喘着气,无奈将自身的支撑力放在这疯子身上,企图攒些力气。 说他不会吃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祭天大典被搞砸了,珠珠猜一猜,越王下一步会怎样呢?”男人爱抚似的摸着她的发丝,调子是不经意。 魏云珠猛然回过神。 越王对皇位渴求已久,软的不行,他会来硬的! 心思缜密如裴寂,他精准的洞悉了自己的踌躇,不轻不重的拿捏了自己的命脉。 她强抑制住颤抖的身子,抬起头,眼眸微嗔:“你会站在哪边?” 裴寂狼一般的眼神盯着她,嘴角的笑像一把滴血的刀:“珠珠怎么觉得呢?” 少女眼眸闪过一丝犹豫,她莫名想到今日越王说的话。 他说裴寂又要欠他一个人情了? 这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裴寂抵着她腰的手微微放松,眼睛却一刻不停的盯着陷入迟疑的少女,锐利的目光仿佛饿狼的爪牙,深入她的眼底,完全将之残忍的剖穿。 “珠珠觉得我会站越王?” 魏云珠紧咬打颤的牙齿,头摇如拨浪鼓,扬起头,期期艾艾的落泪:“不是,不是的,你会站在岩儿那边。” 听到这话,裴寂反而松开了手,他拍着掌大笑,笑够了,才轻点了少女莹白的额头:“珠珠真聪明。” 魏云珠松了口气。 可男人再度扬起危险的调子:“微臣的确是这么想的,可仅限于心情还不错的时候。” “今日,微臣可不太高兴……” 话毕,他猛的拉过少女的手腕,抵在自己胸膛上:“珠珠,你知错了吗?” 魏云珠下意识低声呜咽,他总是能轻易的掌控自己,叫自己不得不屈辱万分的屈服。 她缓慢地抬起头,委屈万状:“裴寂,折了一个我,可以挽救一整个大周王朝,是吗?” 裴寂听了她的话,又笑了,粗糙的大掌拂过她的脸颊:“珠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叫你去送死一样。” 魏云珠用尽浑身的力气,才发出声音。 “首辅大人,我知错了。” 裴寂闻言轻笑一声:“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终于,魏云珠莺泣出声,他伏在男人的胸膛,哭的伤心欲绝。 裴寂很有耐心,他等待怀中的少女哭累了,才微微扶起她。 随手在池子边的托盘,拿过来一个小瓷瓶。 魏云珠见那手伸过来,以为又要做坏事,吓得猛然后退,在水面引起一片激荡。 裴寂却按住她的肩膀:“郡主放心,微臣不是坏人,不会再趁机欺负你了。” 魏云珠半信半疑,却也不敢再动弹,毕竟她现下全身毫无倚仗,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砰”的一声,男人拔开了那小瓷瓶的盖子,将里面的东西,给自己的掌心倒了些。 魏云珠下意识好奇:“这是什么?” “化淤膏。”裴寂并未看她,只是仔细着自己手下的动作。 他微凉的指腹,轻轻点抹在少女身上的痕迹上,动作轻柔,仿佛怕弄疼她。 两人靠的极近,近到那轻浅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那微凉的触感,莫名引发魏云珠的阵阵颤栗。 她徒生出紧张。 轻拢慢拈下,少女的脸颊逐渐再次爬上绯红。 骤然袭来的疼痛,叫她下意识皱着眉,浅浅轻呼了下。 裴寂意识到自己手重了,可却极有兴致的欣赏着皱眉的少女,觉得也甚是好看。 恶趣味纵生。 他故意在那淤青上微微用力打了个圈,少女明明痛极了,可是却碍于自己,只敢轻皱眉头,连闷哼都没有。 有点心疼……又觉得有意思。 他手指再次用力。 “嘶!” 果然,少女吃痛,不可抑制的倒吸一口气,眉眼生红。 …… 折腾到后半夜,裴寂才抱着昏昏沉沉的少女回了房。 第3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太极殿玉阶外,百官垂手矗立等待。 “顾太傅今日复朝,这朝堂又有的闹了。” “哎,首辅大人如今是双面夹击,危矣,危矣!” “趁早擦亮眼,选好下家,咱们。” …… 时辰到了,众人进殿,各个心怀鬼胎,沉闷的天空突然“轰隆隆”一声响雷,愈显波云诡谲。 顾太傅开门见山。 “皇后娘娘,微臣有话陈奏。” 见皇后准许,他便厉声道:“启禀皇后娘娘,我大周治下三百年,万世太平,可如今却出了个目无王法,肆意妄为的贼子!” 顾太傅一向儒雅斯文,端着的是文臣风骨,今日却一反常态,言辞激烈。 魏云清倒显得温和:“敢问顾太傅,此肆意妄为之人,是谁?” 顾太傅捋了捋一向风雅的蓄须:“这名横行不法,为非作歹的贼臣逆子,便是裴寂!” “昨日祭天大典,他竟敢堂而皇之火烧大慈恩寺,违背祖宗礼法,天道昭彰,神怒天诛啊!” 火烧大慈恩寺,此事的确颇为严重,那寺中乃供奉着大周开国大帝周太宗,是为王室的体统与威严,是通天命的存在,如今却被裴寂烧得面目全非。 “况且,其跋扈自恣,无所忌惮,妄图刺杀朝廷重臣,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臣恳请皇后娘娘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他声音比外头的惊雷,是一声比一声高,回声响彻,足以证明他内心之愤恨。 接着他“扑通”一声跪下,叩首至地面:“皇后娘娘若不惩治此人,我大周永无宁日,老臣也宁愿跪死在这朝堂上!” 老东西,这是要逼谏,裴党的人不禁恶狠狠的想。 可是首辅大人这次的确是做的太过了,火烧大慈恩寺已经够喝一壶的了,竟然还敢在这个局势下刺伤顾延翊,棘手啊! 他们就是想出来反驳,都没法子硬扯。 世家门阀派一看裴党这边各个愁眉苦脸,鸦雀无声,便都越发跟打了鸡血似的,各个都要上来踩一脚。 反观首辅大人呢? 他气定神闲,是一贯的从容不迫,等世家们骂的差不多了,才慢慢悠悠道:“还有吗?诸位既然张了一张嘴,就都说完,到时候也好将本官数罪并罚了不是?” 听听,这是什么话,简直气焰嚣张,言狂意妄! “首辅大人,下官刚刚所说罪名是否属实,大家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数罪并罚,也不是不可!”一位着红色朝服的谏院司谏,挺直了脊背,声音响亮,他定定的等着裴寂接招。 等来的却是裴寂的笑声,他断断续续的笑了好一阵,笑声伴随着脚步声,离那些世家官员越来越近。 “愚蠢!”骤然,他扬起冷漠阴鸷的脸,一根指头直指他们。 变脸,就是一瞬间的事。 “若本官不烧大慈恩寺,那现在,坐在上头那个位置的,就是越王!” 是了,祭天大典被他搞砸了,越王自然无法通过祭天,顺利登上皇位。 “枉你们也是世代簪缨,其中更不乏谋臣猛将,股肱之臣,一各个都以公忠体国自居,竟然也能如此混淆是非黑白,糊涂啊!” 裴党众人一听这话,有理! 立刻挺直了脊梁骨。 “是啊,首辅大人一心为国为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救大周于水火之中,如此深明大义,竟然被你们说成是什么居心不良,敢问,诸位的居心又在何处!” “还是说,你们东拉西扯,满口胡邹,是对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不满,尔等鼠蛇之辈,已经抱头乱窜,另觅新主子了!” 这越说越离谱,世家派自然站不住了。 “含血喷人!明明是尔等火烧大慈恩寺,破坏祖宗礼法,意图破我大周气韵!” 那位司谏又将炮火对准了裴寂:“好,火烧大慈恩寺的理由如今尚且算你成立,那当众刺杀顾侍郎呢?此事见到的人不计其数,你又要如何抵赖!” 裴寂轻点点头,一股惋惜极了的模样:“宋大人,你能说出这番话,本官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司谏丝毫不退让,逼问道:“哦?不知首辅大人对下官有何指教?” 裴寂半眯起了眼睛,眼神游弋在这位不怕死的身上:“本官是刺了顾侍郎一剑,可却是为了救他。” 脸皮有够厚的,睁眼说瞎话!世家派不禁在心里编排着。 “顾侍郎私自调动兵马,惹的越王大怒,宋大人猜一猜,若是本官不先刺他那一剑,越王会怎么样呢?” “会不会将他凌迟处死,再大卸八块。”裴寂嘴角噙着阴森的笑意,死死的盯着他,步步紧逼。 压迫感太重,刚刚还气势猛烈的司谏大人,竟然下意识后退,慌张到擦了擦额头的汗,盛气凌人不复存在。 随后,裴寂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将那毒蛇一般的眼神游移到顾太傅身上。 “老师,您是不是该感谢我,大发慈悲救了顾侍郎呢?” 此话将顾太傅气的站都站不稳了,他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你……” 可下一秒,竟然是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生生被气吐血了! 世家门阀们随即方寸大乱,还是魏云清急传太医,将人抬了下去。 裴寂此刻瞧着蔫巴的一众世家官员们,活活像是在看废物,他忽而上前一步,整个人显得十分肃静。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恳请太子殿下尽快登基,以平民心。” 接着,他身后的裴党官员也齐齐下跪:“微臣恳请太子殿下尽快登基!” …… 一场腥风血雨终于过去了,下朝了。 众官却仍是议论纷纷。 “小太子如今登基,难如上青天啊!” “是啊,越王虎师就驻扎在长安近郊,攻入太极殿易如反掌,首辅大人莫不是昏了头?” 也难怪,如今越王在朝堂上安排了众多耳目,仔细的监听朝政,裴寂今日请旨太子登基,必会传到越王耳朵里,而越王又怎么会眼看着太子登基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 首辅大人这出戏,危险至极,也叫人看不懂。 第38章 吞吃入腹 魏云珠一觉睡到了晌午,是被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 “姑娘,抱厦那边已经摆了饭,奴婢伺候您起身。”容巧说着便扶她起身。 待她梳洗完毕,的确觉得肚子空空,可在路过回廊时,远远就看到李义正在指挥侍卫们搬东西。 看到她过来了,李义还颇为急躁的对那些侍卫喊:“你们都快点,要是冲撞到姑娘,我唯你们是问!” 魏云珠敏感的嗅到一丝血腥气,和一些腐烂的味道。 便上前道:“李义,他们在搬什么?” 李义回身,躬身笑着道:“都是些不打紧的东西,这群小子手脚太笨,一个时辰了还搬不完,该罚了!” 魏云珠狐疑的侧头朝那边看去,只见那些侍卫肩上都扛着黑色的大口袋,瞧着形状,像是尸体? 她立刻道:“到底是什么?” 李义见此,也就开了口,他本来也没想隐瞒,兴许说了,姑娘还能知晓一点首辅大人对她的深情。 “姑娘,这些都是丘鸣山中山匪的尸体。” “昨日,您不见了,首辅大人疯了似的找您,找到东麓地带,发现了您的大氅,就以为您被土匪掳走了。” “可等我们火急火燎的赶到,却听见那土匪说……说是将您吃了!” “首辅大人一气之下便动了怒,况且这些土匪平日里本来就作恶多端,他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可奇怪的是,他又吩咐奴才,把那剩余的肉汤和这些尸体都带回来。” “姑娘,您不知道,大人当时以为您遇害了,站都站不稳,嘴里喊着您的名字就吐了血,看的奴才心惊啊!” 魏云珠莫名想到裴寂在马车里告诉自己的话—— 我会把珠珠一点一点的吃掉,让我们彻彻底底的融为一体。 她心里大惊,裴寂以为自己被土匪吃了,把这些尸体带回来,是…… 是想要吃掉! 魏云珠胸前骤然有些起伏不平,果然是个疯子! 李义瞧着她愣神的模样,不禁晃了晃手:“姑娘?姑娘?” 魏云珠猛的回过神,额头微微有汗珠渗出:“你去忙。” 这下饭也吃不下了,她索性准备回房,却远远见裴寂走了来,今日他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衬得愈发丰神俊朗,应是下了朝直接来的。 李义识相的赶着那些侍卫走了。 裴寂轻柔的执起小姑娘的手,企图帮她捂热:“怎么不去吃点,补药也不喝?” 魏云珠到现在都有点怵这疯子,只得乖乖巧巧:“还不饿,过会儿。” 裴寂倒也没强迫她,只是笑着道:“不管怎么样,这些日子药不能停,珠珠身子太虚了,不到一会就喊累,得好好养养。” 他故意将字节咬的囫囵,魏云珠听出了这混账话的言外之音,有些恼羞成怒的抽开自己的手。 混蛋男人,还有脸说! 裴寂见她躲着,反倒欺身而上,捉了少女纤细的腕子,俯身将藏着坏笑的话渡进她耳朵里。 “我说的不对吗?” 魏云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横胆,瞪着杏眼反驳他:“还不是怪你那将人吞吃入腹的本领!” 男人听后笑的更坏了。 魏云珠立刻意识到刚刚一时嘴快,那话里莫名有些暧昧,容易叫人浮想联翩。 红晕立刻爬上脸颊,不肯再说话。 裴寂好整以暇的瞧着她,忽而从衣袖里抽出个请帖。 “好了,真该好好养养身子了,不然怎么去冬猎?” 魏云珠下意识接过,打开一瞧,是镇国公府送来的帖子,邀请裴寂十日后一起去近郊的丘鸣山打冬猎。 “不是说在府中闷吗,这次随我一同去,也好散散心。” 魏云珠被困了这么久,自然是十分想去的,可是镇国公声望颇高,届时长安大半世家子弟都会应约,她有些担心,若是被认出怎么办? 这一担心,十日便一晃而过了。 冬猎要进行两三日,因着怕念霜被认出,就只能带着容巧,这丫头一边准备出行事宜,一边对着自家郡主委屈。 随后,天刚将将亮,魏云珠便同裴寂出发了。 目的地也不算太远,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刚搭着裴寂的手下了马车,她便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顾延翊正巧勒马停下。 魏云珠下意识瞧了一眼,听说上次顾延翊受了重伤,如今看来,本就削瘦的他的确是更赢弱了,脸色是比一般人要苍白一些的。 可腰间突然禁锢了一只大掌,微微用力,她被迫朝着那人贴近。 耳边传来裴寂阴森低喃:“再看,就把眼珠子挖下来,串成项链。” 魏云珠汗毛竖立,没出息的收回了眼神。 她有些怀疑,裴寂是故意的,他一定早就知道顾延翊会来的。 “顾侍郎,好歹本官上次也救了你的命,怎得今日连招呼都不打?” 裴寂紧紧拥着魏云珠,仿佛在宣示主权,硬是赶上了顾延翊。 顾延翊显得有些僵硬,他脊背挺的很直,甚至没有侧头,声音冷淡:“首辅大人想让下官怎么谢?” 裴寂闻言轻笑一声,声音忽而如蛇吐芯子般冰凉:“只要顾侍郎不要再觊觎本官的东西,就好。” 果然,他就是故意的,魏云珠这样想着。 顾延翊明显脊背一僵,接着便甩了下宽大的袖子,大步离开了。 这间,华贵的马车越来越多,寒暄的客气问好屡见不鲜,这四处是热闹起来了。 今日天气也是极好的,日头正盛,带去了往日那干燥的寒气。 “姐姐,你也来啦!” 一道娇俏的女声传来,魏云珠只觉得有个身影似小鸟一样卷了过来,亲昵的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魏云珠疏离一笑:“封姑娘。” 封薇身边跟着个年轻的男子,脸颊消瘦,眉眼狭长,整个人莫名阴柔,见着裴寂,他脸上的笑意有些掐媚。 “下官见过首辅大人。” 这位是封家收养的义子,仅仅是从六品上的起居郎,他微微躬着身子站在封薇靠后,姿态十分恭敬。 裴寂并未理会那二人的行礼,只是兀自捏了捏魏云珠的手,柔声细语:“进去整顿,围猎马上开始了,不是想玩吗?” 二人走后,封薇的热情立刻熄了火,沉着脸:“这等身份也敢来这儿,真是毫无自知之明。” 封逸只有瞧着面前少女时,戒备的眼神才会吐露温柔:“首辅大人瞧着很宠爱这外室呢。” “一时兴起罢了,用过就被扔的破玩意儿一个!” 封薇听见他说的话,仿佛有些生气,恼怒的呛了他一眼,便顾自往前走了。 封逸赶忙追了上去,调子满是纵容:“好了,哥哥一会帮你多打几只兔子,别气了。” 第39章 围猎 可是封薇刚转过身,就撞到了一人。 “你没长眼啊!”顾小兰揉着自己的肩膀惊呼。 两人抬头各自看了一眼,冤家路窄! 这两人一直以来都不太对付,一年前,顾小兰在宝钗阁看中了一枚珠钗,她等了足足有半个月之久,可却被封薇抢了去。 自此,两人这梁子就结下了。 封薇冷笑着:“好狗不挡道,你没听过吗?” 顾小兰立刻气血上涌,加上前段时间她载首辅大人轿子的事闹的沸沸扬扬,顾小兰更是气愤不已。 “封薇,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这样讲话,你是什么出身,我又是什么出身!” 接着她盛气凌人的推了一把封薇,封薇始料不及,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亏得封逸将人扶住了。 “你根本不配同我讲话。”顾小兰端起架子得意一笑,又要上手。 可却是推在了封逸身上,只见他面色阴沉,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顾小兰被盯得发毛,她还挺怵这封家养子的,总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便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你们给本小姐记住了!”说完便像个天鹅似的扬着头离开了。 封逸转过身,关切的问着:“薇儿,你没事?” 封薇却是不以为意的一笑:“蠢货一个,我会叫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半个时辰后,各家都整顿好了,纷纷自营帐里出来,手握弓箭,在林子里集合了。 今日的狩猎队伍分为男女两队,分别有两位会拔得头筹,没有什么狩猎规则,只要不使暗招就好,众人皆摩拳擦掌。 魏云珠出来的时候,换上了一身干净利索的绯红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牛角,明艳动人,比平日里柔桡轻曼的娇态竟还要夺目几分。 在场众人不禁翘首以盼,不愧是首辅大人私藏的小尤物,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他还是太吝啬,不然美人也不会带着玉兔面具了。 裴寂亲自牵着一匹马,上好的汗血宝马,体型不是很大,很合适女子骑。 “林里地势复杂,记得不要跑远,李义会一直跟着你。” 说完,他双手抵在少女的腰窝,微微用力,将人抱上了马,又低头仔细的检查着马蹬。 “好。”魏云珠微微点头应着,难得裴寂能放她自己去狩猎,她心里期待的紧。 在场的都是些世家贵族,和一个外室一同狩猎,他们心里自然不悦,可没有谁敢真正表现出来,毕竟,没人不怕裴寂。 顾小兰看着裴寂如此宠爱那女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是的,她根本没有死心。 队伍终于出发了! 魏云珠骑射还算过得去,上一次如此酣畅淋漓的跑马,还是在去年踏青春猎,那时候的日子是真的美好。 走到更深一点,她就感觉到一直有人跟着自己。 果然,顾小兰策马而来,不善的绕着她走了一圈,这才勒马停下:“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云娘。”魏云珠不温不火的答着。 “你可知,你如今已经犯了大罪,一介外室敢和贵人们一同骑马,已经是越矩,如今见了我还不下马行礼,更是不懂规矩,不知你身边的婆子是如何教养的,就算自小无人管教,现下做了他人外室,也总该有点体统。” 说话间,顾小兰居高临下的瞧着魏云珠,语调活像是在调教不懂事的下人。 魏云珠并未生气,只是淡然的笑了笑:“妾身也是听了首辅大人话。” 接着,她们前方闪过一个影子,魏云珠立刻张弓,忽而将剑射了出去。 打中了一只野兔子! “至于妾身没有向姑娘行礼……”魏云珠低头一笑:“狩猎场上,哪有那么多规矩呢?” 顾小兰听后用力咬了咬牙,恼怒极了:“贱婢,你以为现在可以仗势,那么我告诉你,等首辅大人厌倦你了,我看你还能得意到那时候吗!” 说完便拉了拉缰绳,将马头猛的靠近她,大有撞上去的架势。 魏云珠及时躲开,心想这顾小兰从前也来过宫里,那个时候她对自己很亲昵,瞧着性子还挺纯良,没想到实际却是个蛮横的火药桶,一点就燃。 一直跟着她的暗卫也适时出现,挡在了魏云珠面前。 顾小兰也怕事情闹大,只能作罢,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一鞭子大力抽在马背上,绝尘而去。 封薇在一旁看了这场热闹,她瞧着顾小兰的背影嘲讽一笑:“蠢货,没用的东西。” 她的好友周怡听见她暗自嘟囔着什么,便问着:“薇儿,你说什么呢?” 封薇笑的天真极了:“一个自诩聪明的蠢货,拿人都不会挑时候。” 周怡显然不明白,可见封薇已经策马向前了,便赶紧追了上去。 这些贵女们平日里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体力自然跟不上,都是在林子里绕了两三圈,便索然无味的回营帐了。 很久没狩过猎了,手自然也生疏了不少,魏云珠也只猎得了两只小野兔,倒是顾小兰收获颇丰,看来今日女子的头筹非她莫属了。 但众人也只是笑笑不语,顾大小姐哪能猎这么多猎物呢?这其中具体的缘由,大家都明白,但也不戳破。 当魏云珠准备下马时,却发现这汗血宝马是比一般的马背要高出不少的,她一时之间有些犹豫,直接跳下来会不会受伤。 果然,她下马时大意了,可是就在身子擦擦偏斜时,一只手竟然抵在了她的鞋底子下。 接着,腰间多了一股力道,整个人就被拖着平稳的落了地,她下意识抓住面前人的衣袖,这才发现是裴寂。 “多谢。”她忽而放开手,仓促地道谢。 裴寂嘴角勾起一个笑:“同你男人客气什么。” 果然,魏云珠耳廓染上了红晕,还好他说这话只有自己能听到,否则多难为情。 她抬眼,对上了男人含笑的眸子,微微上挑,看起来简直坏极了。 “我要回去了!”魏云珠立刻要逃回营帐。 裴寂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追了上去。 其余回来的人瞧见了这一幕,简直惊掉下巴,没看错的话,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首辅大人竟然给一个外室当人形梯子! 而且,那外室还真的就踩了。 这世道是真的变了! 好巧不巧,顾小兰刚刚回来时,故意将马停在了魏云珠旁边,为的就是炫耀自己丰厚的狩猎成果。 可却阴差阳错将她与裴寂的互动听了个一清二楚,包括那句话,如今她双手紧紧握拳,恨的牙痒痒。 危机感,也油然而生。 第40章 怪事 营帐旁的篝火,有人围成一圈,烤肉分食,分享今日围猎的战利品。 一道有些沙哑的女声响起:“怎不见顾家的小兰姑娘出来?” 与她同行的女伴立刻道:“你刚回长安,自然不懂,顾大小姐这会儿指定在气头上,婚事告吹,今日又碰上首辅大人的外室,自然气急攻心。” 另一道清甜一点的女声也道:“凭她顾小兰还想做首辅夫人?哼,她也不看看现在的局势,顾家早就不是以前的顾家了,况且,现在有资格做首辅夫人的,恐怕只有咱们的封姑娘了。” 说话的人正是周怡,她话落便一把抱住封薇的胳膊,亲昵地朝着她扬了扬头。 封薇正在低头忙着给大家分食鹿肉,听见这话立刻有些害羞道:“诶呀,小怡你在说些什么,叫人听到了可不好。” 此时也有人附和着:“对啊,就顾小兰那个骄纵蛮横的样子,我要是首辅大人,我也喜欢封小娘子!” 周怡连忙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身后却有人猛的将她朝后一拉,整个人便跌倒在地。 “啪”的一声,脸颊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周怡,你胡说什么呢!信不信我叫人把你这碎嘴子缝上!” “还有你们,一个个的都喜欢背后一套,是不是!” 来人是顾小兰,她在营帐里发了一通脾气后,觉得索然无味,便出来走走,就听到了刚刚那一番话。 封薇立刻上前扶起周怡,着急道:“顾姑娘,小怡不过是嘴快多说了两句,你怎么能打人呢?” 顾小兰嘲讽一笑:“打人?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 “封薇,你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你不清楚吗?不过区区马奴之后,也敢妄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至于她们这些人的恭维话,我劝你听听就好,别太当真!” 话落,她就要上手,却被一旁镇国公府的嫡女拦住了手腕:“顾小兰你也太不讲理了,左右不过是些玩闹的话,至于吗?” 镇国公府嫡女自小练武,顾小兰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只能用力抽出手腕,气急败坏着。 “你们都给我等着!” 一个两个的,真晦气! 她转身,气吼吼的离开了。 而此时的封薇,微微低着头,她脸颊隐匿在黑暗中,阴郁到了极点。 …… 夜半,月明星稀,大家都睡了,营帐外只余“沙沙”的风声。 寒风凛冽的树林子里,封逸正将手里的字条摊开,耳边突然出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猛的收起情报,仔细的辨听着。 那声音分明是来自马厩的,身旁有细微的窸窣声,他立刻抬起胳膊示意自己身后的暗卫不可轻举妄动。 两三步便上前,躲在一处枯树干后方,窥探着前方的情况。 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猛的闪现,他快步流星行至马厩边,似乎是在衣襟里掏出了一包什么东西,均匀的撒了进去,恐是不放心,他还伸手搅拌了搅拌。 接着才化成一阵风,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中。 封逸认出了,那是魏云珠的马厩,便悄然上前自里随手拈了一点饲料,放在鼻尖嗅了嗅。 接着,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果然,如他们所料,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二日一早,天不太好,仿佛日头被厚厚的云给挡住了,透不过来,有些莫名发闷。 恐怕会有一场大雨。 魏云珠牵着那匹汗血宝马,可今日奇怪的很,昨日还乖巧通人性的马儿,今日却显得有些急躁。 它的前蹄一直在刨动着,发出低低的吼叫声,不太听使唤。 “吁……”魏云珠示意安抚它,可手刚摸上那发光漂亮的鬃毛,便引来那马儿猛的甩头,前蹄高高抬起,嘶吼着要挣脱缰绳。 魏云珠下意识后退一步,就见一个人影窜了上来,他猛的拉住那马儿的缰绳,使得巧劲往下一拉,那马儿再次左右晃动了头,接着便神奇的安稳了下来。 魏云珠有些微微吃惊,没想到这封逸驯马如此厉害,可昨日他围猎时,成绩却十分不尽人意。 “多谢。”魏云珠微微躬身,对着他道谢。 封逸只是笑着道:“举手之劳。” 之后便离开,去替封薇牵马了。 众人准备就绪,就要开始今日的围猎,裴寂倒是去忙一封加急的文书了。 天越来越阴了,偶尔落下几滴雨,可却浇不灭众人的热情。 出发了! 昨日都以为是顾小兰会拔得头筹,可最后还是输给了那位镇国公府的嫡女。 顾小兰一向争强好胜,极不服气。 一道道扬鞭驾马的声音传来,众人接连窜进了林子。 一个时辰后,天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没法子,只能先回营帐。 不过今日众人都瞧着有些垂头丧气的,不知是不是这阴郁的天气也影响了马儿的心情,所有人都收获甚少。 倒是顾小兰,收获竟还是满满当当,她颇有些傲气的踩在小厮背上下马,将带有顾家祖徽的箭插在那些成果的一旁,故意对着一旁的镇国公府嫡女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 一时间,热烈的恭贺声传来,巴结讨好顾家的人依旧数不胜数,顾小兰这下是得意极了! 镇国公府嫡女无奈的摇摇头,正欲下马,可是那马儿却忽而摩擦前蹄,带着她不断颠簸。 她只能紧紧抓着缰绳,以保持平衡,但那马却是越来越暴躁。 “宝奴,停下!停下!”她有些慌张的唤着那匹马,可是却无济于事。 那马喷出个鼻吸,前蹄高高扬起,已经彻底发了狂,誓要将人颠下来。 这被颠下来可不得了! 有人反应过来,想要上前帮忙,可是自己的马也开始口吐白沫,左右乱甩! 紧接着,嘶吼声不断,竟是所有的马都疯了,众人慌作一团,有胆小的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哭泣。 当然,除了顾小兰的马。 魏云珠身下的马也在躁动,她拼命拉着缰绳,试图安抚它,可却在抬眼间瞧见了顾小兰那只安稳拴在木桩上的马。 就连顾小兰看到这番情景,都有些吃惊,她不住的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昨日的确给马下了疯药,可那也只是仅限于魏云珠的马,怎么到了今日,所有的马都疯了? 真是怪事。 事态发展到这个程度,她也有些害怕,脸色惨白。 第41章 坠崖 众人也不是傻子,自然都瞧见了她顾小兰的马安然无恙,她现下面上那个慌张的表情,说不是她动的手脚,都不会有人信。 镇国公府嫡女一边拉着缰绳,一边恼怒的大喊:“顾小兰,是不是你!” 顾小兰被这一吼简直吓破了胆,她虚汗频出,竟然是快速上了马,一鞭子用力抽上去,逃也似的离开了。 封薇身下的马也有些躁动,她故意拉着缰绳,一边尖叫,一边极力控制,抬眼,对上了不远处封逸的眼神。 接着她便任由那马狂奔向前,竟然是直直的冲着一脸焦急的容巧而去了。 封逸瞅准机会,飞身跃起,捞着封薇的腰,稳稳将人救下了下来,可那马却彻底失控了。 那疯马高高扬起前蹄,眼看就要对着容巧的肩膀狠狠踩下去! 这一下,绝对不堪设想! 思及此,魏云珠顾不得身下马的躁动不安,抽了一鞭子便朝容巧奔去。 那马儿也不负她望,上前狠狠的撞开了那疯马,果然,马蹄堪堪擦过容巧的胳膊,在另一个方向嘶吼。 魏云珠刚松了一口气,却见那疯马因为刚刚的刺激,猛的一头撞向了自己马的脖子。 用力到,它撞完,就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了。 剧烈的颠簸,叫魏云珠差点松了攥着缰绳的手,等她再次抓紧,身下的马儿已经疯了似的朝林子狂奔而去! “姑娘!” “珠珠!” 裴寂嘶吼的声音也同时传来。 今日有一封越王的紧急文书,十分重要,他一大早就埋头处理,便只能吩咐李义护着小姑娘的安全。 可在营帐的他,莫名听到帐外众马的嘶吼声,心里大惊,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正巧瞧见,魏云珠被发疯的马载着,疾风似的窜进了树林。 他连马鞍和垫子都来不及装,上了自己那匹黑风烈马,便极速追了上去。 一同策马追上去的还有顾延翊,他显然也是慌张到了极点,甚至连斗篷掉落都浑然不知。 …… 耳边是狂风呼啸的声音,夹杂着越来越大的雨点,魏云珠被那自额间流下来的雨水打湿睫毛,眯了眼。 赢弱的身躯,似风中一朵极易攀折的菟丝花,歪歪扭扭的抵在马背上,她全身的力气已经使没了。 现下,只能虚虚的喘着气,脸色惨白:“马儿,快停下,停下……” 可任凭她如何去拉那缰绳,马儿都只是闷头往前冲,身子被雨水浇了个冰冷,可手掌却似乎要被摩擦的起火了,烧疼烧疼的。 缰绳上已经满是血迹斑斑了! 不断的颠簸,叫她胃中翻滚,有了几欲作呕的感觉,只能微微弯下身子,抵在马背上,可紧紧握着缰绳的手,却始终不愿松开。 意识涣散间,她被雨水迷蒙的双眼,瞧见了一些亮堂,这马儿已经跑出了林子,前方便是万丈深渊! “阿姐,阿姐……”她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呓语,整个人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意识飘忽到身子都发轻了。 自己要死了吗? 可她真的好想阿姐…… 终于,马儿冲出了峭壁,魏云珠被抛在半空中,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极速下坠。 可颤抖的身子还未跌落谷底,一股大到惊人的力道拼命抓住了她的胳膊,接着她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可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听觉也快要失灵了,耳边“呼呼”的狂风声,离她越来越远了。 …… 魏云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皮子发沉,好像一直有人在叫自己,可是四肢酸痛,她费了好大劲才睁开眼。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中,男人有些焦急的唤着她:“珠珠,珠珠!醒醒!” 她终于看清了,是裴寂。 试着动了动身子,可是却无意间抬手扫到了石头,那石头极速滚落,声音骇人。 她这才清楚的意识到,他们正身处一个狭窄的石壁里,但凡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身子一僵,她再不敢轻举妄动。 “可以起来吗?”裴寂小心地询问着,尝试着扶她起身:“有哪里疼吗?” 魏云珠抬了抬胳膊,其实她全身都是酸痛的,可是却奇怪的没有一处很大的伤口,便虚虚的摇了摇头。 完全使不上劲,在裴寂怀里又靠了一会,恢复了一点体力,却忽而听到身后男人极其低的“咝”声。 她费力直起身子,朝后看去,只见他胳膊,前襟竟然都是血,便下意识慌乱道:“裴寂,你怎么了?” 裴寂脸色有些苍白,额间隐隐有些汗珠子,听到这话,却是笑了:“郡主这是在关心我吗?” 魏云珠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便颤着手,想要检查他的伤口。 裴寂却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珠珠想要检查哪?” 话间,他抓住魏云珠的手,引领着那小手在自己身上游弋。 “这儿?” “还是这儿?” 魏云珠微微用力抽出手,看来他根本没有受伤! 可她明明没有用力,只是惯性使然,手甩在了他的肩膀处,男人却疼的微微皱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接着他摸了摸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胳膊,只见那条胳膊无力的垂着,他很平淡,调子甚至含着笑:“竟然脱臼了。” 下一刻,他掰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微微用力,“咔擦”一声,便将脱臼的骨头给接上了。 魏云珠诧异于这男人不以为意的模样,六岁时,她曾经因为在御花园玩耍,掉进了池子里,将自己脚腕摔断了,太医给自己接骨时,那种疼痛感,她现在都记忆犹新。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好似没有一点感觉呢? “珠珠,你可以靠在我怀里睡。”男人盯着愣怔的少女柔声道。 “裴寂,你还真是不怕死。”少女仰头,对着他喃喃,接着却是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兀自抱着双腿,蜷缩在另一边的角落了。 “如果能和郡主死在一起,微臣求之不得,也死而无憾了。” 魏云珠叹了口气,并不想了解他这些疯子想法。 裴寂却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友善的笑意,伸手拽住少女的胳膊,将人拉进怀里,接着大掌将那不安分的小脑袋往自己胸膛按了按。 “真的,能和郡主一起赴死,是微臣的荣幸呢。” 第42章 渡水 天色越来越暗,雨也越下越大,魏云珠微微探出身子,扬起头,小心翼翼的向上看了一眼。 上方山势险峻,因为风雨的捶打,时不时还有一些碎石滚落。 魏云珠明白,以裴寂的身手,从这里攀爬上去自救,易如反掌,反倒是一直待在这狭窄阴冷的石壁,到了后半夜说不定就会被冻死! “裴寂,你上去,寻了人再来救我,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魏云珠连声音里都在发抖,因为实在是太冷了! 裴寂却是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他想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温度都渡给她。 “这样的情况,微臣怎么会舍得留郡主一人在这冰冷的寒窑呢?” “微臣绝不离开郡主半步,郡主在哪,微臣就在哪,郡主永远也别妄想甩开微臣了……” 魏云珠拗不过他,只能悻悻作罢。 可她浑身已经湿透了,衣服粘腻腻的沾在身上,又潮又闷,难受极了,她身子发冷,下意识往男人怀里缩了缩,想要靠那温暖更近一点。 夜深了,那呼啸的狂风犹如鬼魅般嘶吼碰撞着,不断有石头滚落的声音,还伴随着狼嚎,也有可能是野兽的嘶吼。 魏云珠双手攥着男人的衣袖,根本不敢松开,她意识开始涣散,迷迷糊糊间又觉得身子开始发热,一阵一阵的,冷热交替。 嗓子又干又痛,连头都抬不起来。 裴寂懒散的靠在身后的石壁上,长指时不时无意识的在少女汗湿的发间梳理几下。 当他发觉怀里的人儿越来越烫,紧紧抓着自己的小手也松垂了下来,才颇有些担忧的直起了身子。 少女脸色潮红,嘴唇却苍白的吓人,嘴里似乎还在低低的哼哼唧唧些什么。 风雨声太大,裴寂听不清楚。 突然,“轰隆隆”一记雷暴自天空炸响! 怀中已经快要陷入晕厥的少女猛的抖了抖,裴寂立刻伸手将人护住,轻柔的安抚她。 “阿姐……”,少女低哝出声,声音细弱的可怜,烧得艳红的脸蛋难受的在他胸膛蹭了蹭。 裴寂瞧着迷糊中皱眉啜泣的少女,手掌抵在她的后脑勺,试图唤醒她涣散的意志:“珠珠,珠珠……” “阿姐……回家……”魏云珠发出微弱的抽泣,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流下,划过脸颊,然后全数砸在她靠着的胸膛之上。 裴寂手指张开,缓缓覆在少女莹白的脸颊,粗糙的指腹替她拭去那些泪痕。 接着他将手掌放在少女滚烫的额头上试温,下意识皱眉,小郡主身子骨弱,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恐怕会撑不过去。 思及此,他从腰间拔出利剑,那剑口在月光的照射下愈发寒冷。 一如他忽闪忽暗的眸子,叫人凉意四起。 …… 此刻的进山口,已经被金吾卫全面封锁,众多士兵举着火把,牵着猎犬,连夜在山中搜寻。 来狩猎的众人,除了逃跑的顾小兰,全部都被困在营帐里,不得随意走动。 李义明白,整个大周,想要首辅大人死的人不计其数,他必须封锁消息,绝不能叫首辅大人遇险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带着一队人马,亲自深入树林搜寻。 封薇现下是六神无主,她一脸的泪痕:“首辅大人会死吗?” 她明明只是想要顾小兰和魏云珠倒霉,实在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的地步,而且,首辅大人当时就在自己面前。 他竟是毫不犹疑的追出去了,在她的认知里,一个外室,以色侍人,又怎么会在首辅大人心里有位置呢? 她深感怀疑。 封逸心疼的瞧着一脸泪痕的少女,他忽而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薇儿,你真就如此担心他吗?” 封薇被吓了一跳,猛的抽回手,戒备的瞧着他,眼眸冷了几分:“关你什么事!” 封逸的手愣在了半空中,眼眸微微震动,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接着才扯出一个略带讨好地笑。 “薇儿,你放心,以裴寂的身手,绝不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封薇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用力点了点头:“他一定不会死的……” 可对面封逸的眼神却是愈加幽暗。 李义已经将整个谷底都寻了个遍,仍是不见二人的身影。 那匹马已经被摔的面目全非,右威卫大将军瞧着那马匹的残骸,无奈的摇摇头,起身对着李义道:“李管事,整个山谷都查遍了,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李义沉着眉思索了一阵,忽然道:“还有一个地方。” 半山腰的石壁里。 魏云珠觉得自己就快要喘不上气来,冷,她现下只有这一个感觉。 就连呜咽声都开始变得沙哑,她口干舌燥,觉得自己是一条被扔上海岸的游鱼,濒临灭亡。 突然,一个软绵绵带着炙热温度的东西贴近她,缓慢的引导。 似乎是要撬开紧闭的蚌壳。 魏云珠没力气去抵挡,迷迷糊糊间感到有粘腻的湿润打湿了她的唇瓣。 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像是孩童喝水般急切,可是压根儿没有力气,连张嘴的能力都丧失了。 裴寂也感受到了她的困难,随即,大掌抵在她的后脑勺,微微用力,分担她的力气。 一道绵软,深入了蚌壳。 魏云珠只觉得有液体滑进了自己嘴里,缓解了她喉咙的疼痛与干燥,便下意识接受。 可渐渐的,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蔓延,这诡异的味道,叫她微微皱眉,不想再喝了,可是面前人的强势不容拒绝,她也没力气拒绝。 终于,她费力的掀起了眼皮子,满眼迷蒙间,只见裴寂那张俊脸,一次次的放大,一遍遍不厌其烦为自己渡……水? 后来,她唇瓣微微发痛,却觉得自己好像不似刚刚那么难受了,身子里也有了丝丝暖意。 “珠珠,珠珠……” 裴寂似乎在絮絮叨叨的一直说些什么,可她完全听不见,怎么靠近他都听不见。 耳边的雨声,越来越小了,天光乍亮,当一道微弱的光照射进眼眸里,魏云珠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43章 试探 魏云珠醒来的时候,先是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头,她喉咙里有些发不出声音。 趴在她榻边休息的念霜立刻被惊醒,她对上了少女那双空洞眨着的眼眸,面上逐渐染上喜色。 “姑娘,姑娘,您终于醒了!” 意识渐渐被唤回:“水……” 等喝了些水,魏云珠才勉强开了嗓,可声调依旧沙哑的厉害:“念霜,我是怎么回来的?” 念霜话还没说出口,倒是哭的稀里哗啦:“是首辅大人带您回来的,那日见到您满身是血,奴婢真的被吓坏了!” 提到她,魏云珠仿佛有些急切:“首辅大人呢?他怎么样了?” “姑娘您放心,首辅大人身子骨硬,还和平日里一样。” 听见念霜这样说,她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不管怎么说,那人也是拼了命才救了自己,他好像真的为了自己可以舍命…… 这间,念霜却是哭的更凶了。 魏云珠扬起一抹苍白的笑:“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念霜哭着摇了摇头:“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怎么会没事呢!” “您不知道,这几日发生了大事,之前首辅大人力保太子殿下登基,本以为越王殿下一定会极力阻挠,可没想到,越王殿下非但未阻挠,甚至也写下诏书请求太子登基。” “大家伙儿都说,首辅大人是怕越王反悔,才连夜准备,叫太子殿下昨日便仓促登基了。” 听到这话,魏云珠显然吃了一惊:“什么!你说岩儿登基了?” 念霜点了点头:“是啊,这可是件大喜事呢。” 话虽如此,可魏云珠心里却莫名不安,水面平静,指不定水下是如何的暗潮汹涌,越王如此轻易的答应,是为蹊跷。 到了傍晚的时候,魏云珠喝了药,正准备小憩一会。 就见容巧跑进来道:“姑娘,封家姑娘来了,说是来看您的,见不见?” 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天真的声音传来:“姐姐,素日里哥哥总是来永安巷同首辅大人议事,我也常来,便直接进来了。” 还好外头有侍卫拦着,不然真是棘手。 “容巧,把帷帽给我。”其实魏云珠本不想见她,可想着能从她身上探探那日围猎风波的事由,便微微起身。 对着容巧道:“去请封姑娘进来。” “姐姐,你可好些了,那日听闻你坠落山崖,妹妹可是担心的紧。” 魏云珠实在无力起身,便柔声道:“有劳封姑娘挂念,我一切安好。” “对了,那日疯马之事可有查出真凶?”魏云珠状作好奇的问着。 “姐姐刚醒,有所不知,那日镇国公府的嫡小姐被重重摔下了马背,到现在都昏迷不醒,镇国公大怒,誓要顾家给个说法。” “听说顾家将顾小兰送去乡下寺庙当姑子了,不过这样也算保了顾小兰一条命。” 不错,镇国公在世家派的地位不容小觑,一向同顾家交好,这次却出了这档子事,那法子的确是最保守的办法了。 魏云珠思索间,封薇又开了口:“姐姐,你那日被疯马驮去了林子里,顾侍郎可是慌张极了,立刻便追了上去……” 封薇的语调突然沉了下来,死死的盯着那薄纱里朦胧不轻的脸,仿佛是想看出什么一样。 她在故意试探。 魏云珠微微抬眼,却只是淡然一笑:“应是顾侍郎心善。” 封薇点了点头,忽而微微扬起下巴:“姐姐,我之前的提议,你可有好好思考?” “若是错过这个逃跑的机会,于姐姐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封薇眼中再无天真,多了一丝阴恨。 “此事,还是不劳姑娘费心了,我如今身体未痊愈,若是将病气渡给姑娘,那便不好了,姑娘请回。”魏云珠这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封薇嘴角露出嘲讽一笑,她可真是冥顽不灵。 “好,既是如此,我便先离开了,姐姐好生休养。” 等封薇走了,魏云珠才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问着容巧:“容巧,念霜去哪里了?” 容巧想了想便道:“小厨房做的栗子糕快好了,念霜姐姐去取了,应该快回来了。” 与此同时。 念霜手里端着栗子糕正准备走过回廊。 可远远走来一人,叫她猛的定住了脚步,是封薇! 封薇曾经在宫里见过自己,甚至她们还说过几句话,可今日她面上没有抹铅粉,难保她不会认出! 骤然间低下头,念霜后退到走廊边,尊敬的躬着身子,心里不住的企求,希望她不要注意到自己。 封薇走路间有些蹦蹦跳跳,活像六七岁的小女孩,她毫不在意的走过了廊边的小丫鬟。 正当念霜松了一口气时,她却忽而顿住了脚步,接着便后退两步,回到念霜面前。 “你是这院子里的丫鬟?” 封薇瞧着这丫鬟穿着不错,猜想应是魏云珠身边的丫头。 “见过姑娘,奴婢的确是这院里的丫鬟。”念霜有些紧张的回答着。 封薇见这丫头一直死死的埋着头,好像怕被自己瞧见脸似的,便突然厉声道:“你紧张什么?” “把头抬起来。”她眼神下意识落到这丫头虎口处的胎记上,却只是一扫而过。 念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绝不能抬头,否则若真是因此暴露了郡主的身份,她真的不敢想象。 “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封薇显然有些恼怒。 在她不耐烦,正欲上手时,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封姑娘。” 是魏云珠,容巧搀扶着她走了过来。 封薇眸中闪过一丝怀疑,可很快还是洋溢起了她一贯天真纯良的笑:“姐姐,这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魏云珠手里拿着一枚玉佩,递给她:“封姑娘,刚刚你走的急,把这玉佩拉在我那里了,我来送还给你。” 接着,还没等封薇回话,他便将眼神落到念霜身上,她面上染了愠怒:“你个毛手毛脚的丫头,封姑娘可不是你能冲撞的人,赶紧下去!” 这话一出,念霜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立刻告退后快步离开了。 封薇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丫鬟的背影,她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自己好像离真相也越来越近了。 第44章 依赖 这次伤的重,魏云珠养了足足有半月,才恢复了点精气神儿,可一直闷闷不乐,食欲也欠缺。 晌午她在贵妃榻上迷迷糊糊的打瞌睡,忽然觉得身边多了个暖炉,便不自觉的往那暖炉身上靠。 裴寂瞧着怀中猫咪似的少女,轻轻在她鼻尖点了点,只见少女不舒服的哼了哼,便将头埋在他胸膛。 朦胧间,魏云珠觉得腰上有个东西,不安分的乱摸乱碰。 一双有力的手,伸到她脖颈间,几下便将她紧紧系着的披风扯的凌乱。 她瞌睡的厉害,病中软绵绵的四肢,根本无力阻止。 很快,那双手越发肆无忌惮,直到…… “不要……” 少女发出细弱的拒绝,难受的扭动了下。 “别动,我不会趁机欺负你。”裴寂抽出手按住少女软拒的腕子。 他微微直起身子,气息浓重,垂头看了一眼,少女就那样衣衫凌乱的靠在自己怀里,毫无戒备,乖巧到了极点。 最叫他难以抑制的,是那艳润诱人的红唇,引诱着他去品尝的冲动。 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各种狂野的念头,他爱极了那细细的娇饶,牵引着他的神经。 终于,他俯身,贴上了少女的唇瓣,小心翼翼,不敢深入,只能克制着精雕细琢。 少女零碎的气息娇弱到了极点,没过一会,蜷在他肩上的小手开始软软推拒,这样娇气的反应,是在告诉他,病中的少女根本无法承受他的热情。 裴寂放才收敛,他手臂上坚硬的肌肉收紧又放松,抵在贵妇靠的手握紧,关节发白,强强压下,将那软绵绵的人儿,密密实实搂在怀中。 魏云珠倒是终于攒了一点小劲儿,她手撑在火炉的胸膛上,忽而靠后,抬起手臂,下意识拍了上去。 “啪。”竟然响起了巴掌声。 空气骤冷,魏云珠猛的惊醒,她挣扎着扬起小脑袋,就见男人眼角竟然有三道红红的痕迹。 对上裴寂略带冷气的眸子,她愣怔了一会儿,才忽而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下意识害怕的一颤。 裴寂倒是被这反应逗笑了,他捉了少女纤细的腕子,调子里含着笑:“不听话的小喵咪,竟然敢挠人了。” 魏云珠不敢轻易惹恼他,只能扬着可怜兮兮的杏眼,低低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裴寂轻笑着靠近,再次去找她的唇,可少女却猛的捂住自己的嘴,无助的摇了摇头。 “嗯?”裴寂靠近她的耳廓,故意使坏的吹气。 少女缩起肩膀,下意识躲了躲:“不……不行,我还病着……” 果然,裴寂听闻后将人只是楼在怀里,捏着她软绵绵的小手,一根一根细细摆弄。 “怎么养了半个月,还是没好全,不若一会儿再派御医来瞧瞧。” 魏云珠摇了摇头:“昨日刚瞧过,兴许是天太冷了,总是觉得全身没劲。” 裴寂摸了摸少女的青丝,忽而从衣袖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宫里的信。” 刚刚还软在他怀里的魏云珠,立刻直起身子,接过那封信,急不可耐的打开。 裴寂仔细地欣赏着看信的少女,她垂着头,浓密的眼睫清晰可见,小巧的鼻尖,美的似一幅画。 可渐渐,画中少女微微蹙起了眉头,眼角越来越红,最后终于蓄集成汪洋,泪珠悄然滑落。 裴寂有些着急,他竟然伸出双手去接那晶莹的泪珠,仿佛那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郡主,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信中的内容,他早就看过了,无非是皇后娘娘同自家妹妹的体己话,以及一些相思之情,他拿来给郡主,原是想讨她欢心的。 可如今见她哭了,还哭的如此之伤心,他有些后悔,声音中带了丝懊恼:“早知会把郡主惹哭,微臣就不该拿信给郡主看了。” 魏云珠扬起满是泪痕的脸,冲着他摇了摇头,这才道:“裴寂,我三哥哥病了,是吗?” 的确,三殿下自从一月前,得知魏云珠失踪,生死未卜,便忧思过度的病倒了。 裴寂不想骗她,便点了点头。 泪水汹涌,流的愈加肆虐。 宫内人众所皆知,三皇子萧煜是个傻子,他的母亲是个身份卑微的宫人,生下萧煜这个心智不全的痴儿后,便撒手人寰。 萧煜长大后,一言一行,仍如六七岁孩童,在皇宫里,谁都敢欺负他。 可人人都嘲笑瞧不起的傻子,却是魏云珠放在心上,敬爱有加的兄长。 从前在宫里,她同三哥哥是最好的,三哥哥也待她极好,听闻他生病,可自己又不在宫中,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宫人指不定怎么搓捻他,这叫自己怎么能不着急? “裴寂,我想去见我三哥哥!”少女忽而握住男人的手,有些急切着道。 回宫之事危险万分,裴寂显得有些犹豫。 魏云珠自然明白他不可能轻易答应,便放软了调子,哭腔切切:“首辅大人,我三哥哥自小体弱多病,他因我而病,若是见不到我,恐怕情况不会好……” “只求你叫我见见他……好吗?” 少女情真意切,眼泪似那断弦的珠子般落下,有三两滴打在了裴寂的手心,十分灼热。 这段时间以来,小郡主的闷闷不乐,他看在眼里,自己也有想方设法从府外带些新奇的玩意儿,讨她开心,可是效果甚微。 他也想心爱的姑娘能开开心心,或许,她见见自己的亲人心情就会好一些,见着自己也能没那么讨厌。 思及此,裴寂将哭泣的少女轻轻拉入怀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她的青丝。 “好,微臣去替郡主安排。” 魏云珠泪眼婆娑的眼中终于露出喜色,点了点头:“嗯。” 末了,裴寂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将少女扶正:“越王眼线遍布整个皇宫,为了安全起见,就委屈郡主先不以郡主的身份进宫,只能偷偷回宫。” “我都明白,一切全听你的。”少女乖巧的应着,轻轻靠着他的胸膛,是他梦寐以求的依赖。 第45章 不过是教你画画而已,别怕 又过了五日,也或许是因为日子有了盼头,魏云珠恢复的很快,整个人清爽不少。 书房里,她一直定定瞧着伏案写写画画的男人,有些难以开口。 今日裴寂说要送她去见三哥哥,可已经午时三刻了,他没有一点要出发的迹象,倒是自己,两个时辰前就已经拾掇妥帖。 裴寂慢慢悠悠的掀起眼皮子,瞧了眼低着头生闷气的少女,嘴角扬起一样不怀好意的笑。 “珠珠,过来。” 魏云珠不情不愿的走过去,手臂上忽而多了一股力道,整个人便被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裴寂自后紧紧拥住她,在她耳边低喃:“郡主回家了,会不会忘了微臣。” 魏云珠无奈叹了口气:“我只是去陪三哥哥说些话,又不是不回来。” 裴寂抵在她腰窝的手缓缓上移,两人毫无距离,魏云珠立刻抓住那正欲做坏事的大掌。 “首辅大人,时间不早了。” “还早,我来教你画画。”裴寂又贴近一分,隔着布料婆娑,温度似乎在攀升。 魏云珠下意识想躲,可男人已经抓住她的手,引领她握起笔,在纸上描画。 裴寂紧紧抓着她的手一直在缩紧,她咬牙承受着那指腹婆娑间带来的阵阵颤栗,可那炙热的气息竟然大胆的侵上了脖颈。 突然,意识到他另一只手的放肆,她有些恼火,便开始推搡男人的胳膊。 “裴寂你放开我!” “不放”,裴寂抽出双手抵在少女的腰窝上,微微用力,每次她娇里娇气的挣扎,都引的自己想把她欺负的更惨。 “坐好,为什么不好好学习画画?”男人将她放在红木书案上,面对着自己。 学什么画画,这人还真有脸说! 瞧着裴寂一脸老夫子教训学生的表情,魏云珠不知哪里来的横胆,一脚踢上了他的大腿。 可男人竟是纹丝不动,甚至眯起了眼:“不听话,真得好好教训一番了。” “让我闻闻你身上还有没有我的味道。”肩膀处一阵清凉,裴寂一手撑在案子上,一手紧紧抵着她的后腰,防止她逃脱,急切的查验。 “裴寂!” 身前的人却是自顾自做坏事,忘乎所以。 直到他一手触上了……,魏云珠难受极了,身子却莫名其妙发软,才渐渐意识到,他是想来真的。 她慌了,不断推搡着男人:“裴寂!放开我!你不能这样!” 男人抬起深埋的头,瞧着少女微颤的眼睫下精致的眼形,眼睑的红,睫尾的泪,楚楚可怜到了极点。 这么办?他好像得了肌肤饥渴症,迫切的需要缓解身体里的痒。 “不能怎样?” 男人此刻嘴角的笑意坏极了,他燥热的手掌拂过少女仿佛一折便会断掉的细腰,顺着腰线,经过那处已经不成形的衣料,抬手…… “不行……”魏云珠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声调里已经含了泪意。 “不!”少女忽而惊呼,趁男人不注意一把推开他,狼狈的跳下桌案,想要逃跑。 可身后却响起男人缓慢的脚步声,他声音沙哑的厉害:“珠珠乖,不过是教你画画而已,别怕。” 魏云珠猛的回过身,发现男人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脸色煞白,一边摇头,一边颤抖着向后退。 “不……不……我不想学画画了……” 少女终是崩溃的哭出了声,可整个人还是被无情的捞进了一个炙热的怀里。 正当她闭眼,准备咬牙坚持时,却发现男人竟然只是抱着自己,他下巴柔柔的抵在自己的左肩,并未进行下一步动作。 “郡主,微臣只是想抱抱你。” “上次你骗了微臣,微臣就在心里发誓,以后绝不再信你,可是只要你一开口,微臣就不自觉相信了。” “别离开我,求你……” 他此刻认真的调子,叫魏云珠有些错愣。 脑海中闪过那日在山崖边,自己跌落的瞬间,他疯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叫喊,以及不顾一切朝着自己跳下。 那时他不是也受伤了吗?不知现在是否痊愈…… 魏云珠下意识双手回抱住男人,声音温柔又坚定:“裴寂,我在这儿。” 半个时辰后,魏云珠如愿出发了。 透过不断被风吹起的布帘,她看到了熟悉的景色,马车渐渐行至朱雀长街,穿着官服戴龟袋的官员三三两两走过那挂着残雪的玉兰树,双丫髻橘色襦裙的宫人言笑晏晏的玩闹,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和曾经无忧无虑的自己,无数次回宫时一摸一样。 可明明没变,却又真真实实变了。 临到皇城,一队戎装的士兵自里而出,风风火火的朝前奔去。 为首之人,老远便瞧见了这边的马车,他经过时忽而勒马停下。 车夫见到来人,也立刻停下车。 “首辅大人今日好兴致!” 裴寂打开车窗,瞧着外面那人:“越王殿下,这么巧,竟然能碰到你这么个稀客进宫。” “首辅大人说笑了,为人臣子哪有不进宫请安的道理。”话落,他仿佛瞧见了马车里还有一人。 歪着头毫不避讳的看过去:“不知是谁,竟然有上首辅大人轿子的能耐?” 裴寂对这视线显然很不悦,他脸色渐渐发沉,嘴角的笑意不太友善:“本官的私事。” 越王目光阴了一瞬,继而扬起头狂傲的笑了笑:“首辅大人这脾气是越来越坏了,得改,得改!” 接着便骑马前奔,带着一众士兵一阵风似的走了。 魏云珠这才松了口气。 裴寂拉起她的手,才发现那手心里全是汗。 “郡主,越王一直在找你,他想挟持你威胁皇后娘娘,这其中的原由你应该明白?” 魏云珠点了点头,岩儿是正统皇脉,他不能杀,杀了便会担上千古罪人的骂名,只有自己这个软肋,可以真正逼阿姐屈服。 “所以,进了宫,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话,万事小心,如今皇宫中每个角落,皆是越王的耳目,郡主千万要谨记。” 魏云珠下意识叹了口气,阿姐如今的处境,可谓是步步惊心。 第45章 不过是教你画画而已,别怕 又过了五日,也或许是因为日子有了盼头,魏云珠恢复的很快,整个人清爽不少。 书房里,她一直定定瞧着伏案写写画画的男人,有些难以开口。 今日裴寂说要送她去见三哥哥,可已经午时三刻了,他没有一点要出发的迹象,倒是自己,两个时辰前就已经拾掇妥帖。 裴寂慢慢悠悠的掀起眼皮子,瞧了眼低着头生闷气的少女,嘴角扬起一样不怀好意的笑。 “珠珠,过来。” 魏云珠不情不愿的走过去,手臂上忽而多了一股力道,整个人便被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裴寂自后紧紧拥住她,在她耳边低喃:“郡主回家了,会不会忘了微臣。” 魏云珠无奈叹了口气:“我只是去陪三哥哥说些话,又不是不回来。” 裴寂抵在她腰窝的手缓缓上移,两人毫无距离,魏云珠立刻抓住那正欲做坏事的大掌。 “首辅大人,时间不早了。” “还早,我来教你画画。”裴寂又贴近一分,隔着布料婆娑,温度似乎在攀升。 魏云珠下意识想躲,可男人已经抓住她的手,引领她握起笔,在纸上描画。 裴寂紧紧抓着她的手一直在缩紧,她咬牙承受着那指腹婆娑间带来的阵阵颤栗,可那炙热的气息竟然大胆的侵上了脖颈。 突然,意识到他另一只手的放肆,她有些恼火,便开始推搡男人的胳膊。 “裴寂你放开我!” “不放”,裴寂抽出双手抵在少女的腰窝上,微微用力,每次她娇里娇气的挣扎,都引的自己想把她欺负的更惨。 “坐好,为什么不好好学习画画?”男人将她放在红木书案上,面对着自己。 学什么画画,这人还真有脸说! 瞧着裴寂一脸老夫子教训学生的表情,魏云珠不知哪里来的横胆,一脚踢上了他的大腿。 可男人竟是纹丝不动,甚至眯起了眼:“不听话,真得好好教训一番了。” “让我闻闻你身上还有没有我的味道。”肩膀处一阵清凉,裴寂一手撑在案子上,一手紧紧抵着她的后腰,防止她逃脱,急切的查验。 “裴寂!” 身前的人却是自顾自做坏事,忘乎所以。 直到他一手触上了……,魏云珠难受极了,身子却莫名其妙发软,才渐渐意识到,他是想来真的。 她慌了,不断推搡着男人:“裴寂!放开我!你不能这样!” 男人抬起深埋的头,瞧着少女微颤的眼睫下精致的眼形,眼睑的红,睫尾的泪,楚楚可怜到了极点。 这么办?他好像得了肌肤饥渴症,迫切的需要缓解身体里的痒。 “不能怎样?” 男人此刻嘴角的笑意坏极了,他燥热的手掌拂过少女仿佛一折便会断掉的细腰,顺着腰线,经过那处已经不成形的衣料,抬手…… “不行……”魏云珠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声调里已经含了泪意。 “不!”少女忽而惊呼,趁男人不注意一把推开他,狼狈的跳下桌案,想要逃跑。 可身后却响起男人缓慢的脚步声,他声音沙哑的厉害:“珠珠乖,不过是教你画画而已,别怕。” 魏云珠猛的回过身,发现男人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脸色煞白,一边摇头,一边颤抖着向后退。 “不……不……我不想学画画了……” 少女终是崩溃的哭出了声,可整个人还是被无情的捞进了一个炙热的怀里。 正当她闭眼,准备咬牙坚持时,却发现男人竟然只是抱着自己,他下巴柔柔的抵在自己的左肩,并未进行下一步动作。 “郡主,微臣只是想抱抱你。” “上次你骗了微臣,微臣就在心里发誓,以后绝不再信你,可是只要你一开口,微臣就不自觉相信了。” “别离开我,求你……” 他此刻认真的调子,叫魏云珠有些错愣。 脑海中闪过那日在山崖边,自己跌落的瞬间,他疯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叫喊,以及不顾一切朝着自己跳下。 那时他不是也受伤了吗?不知现在是否痊愈…… 魏云珠下意识双手回抱住男人,声音温柔又坚定:“裴寂,我在这儿。” 半个时辰后,魏云珠如愿出发了。 透过不断被风吹起的布帘,她看到了熟悉的景色,马车渐渐行至朱雀长街,穿着官服戴龟袋的官员三三两两走过那挂着残雪的玉兰树,双丫髻橘色襦裙的宫人言笑晏晏的玩闹,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和曾经无忧无虑的自己,无数次回宫时一摸一样。 可明明没变,却又真真实实变了。 临到皇城,一队戎装的士兵自里而出,风风火火的朝前奔去。 为首之人,老远便瞧见了这边的马车,他经过时忽而勒马停下。 车夫见到来人,也立刻停下车。 “首辅大人今日好兴致!” 裴寂打开车窗,瞧着外面那人:“越王殿下,这么巧,竟然能碰到你这么个稀客进宫。” “首辅大人说笑了,为人臣子哪有不进宫请安的道理。”话落,他仿佛瞧见了马车里还有一人。 歪着头毫不避讳的看过去:“不知是谁,竟然有上首辅大人轿子的能耐?” 裴寂对这视线显然很不悦,他脸色渐渐发沉,嘴角的笑意不太友善:“本官的私事。” 越王目光阴了一瞬,继而扬起头狂傲的笑了笑:“首辅大人这脾气是越来越坏了,得改,得改!” 接着便骑马前奔,带着一众士兵一阵风似的走了。 魏云珠这才松了口气。 裴寂拉起她的手,才发现那手心里全是汗。 “郡主,越王一直在找你,他想挟持你威胁皇后娘娘,这其中的原由你应该明白?” 魏云珠点了点头,岩儿是正统皇脉,他不能杀,杀了便会担上千古罪人的骂名,只有自己这个软肋,可以真正逼阿姐屈服。 “所以,进了宫,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话,万事小心,如今皇宫中每个角落,皆是越王的耳目,郡主千万要谨记。” 魏云珠下意识叹了口气,阿姐如今的处境,可谓是步步惊心。 第46章 阿兄会保护珠珠 本就年久失修的偏殿,因为几月来无人料理,更加破旧不堪,空气中满是霉味,殿门里甚至结了蜘蛛网。 魏云珠瞧着双眼一酸,有些急迫的跨了进去,临到门口,就听到三哥哥身边的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解着:“三殿下,您不喝药,这病哪能好呢?” 下一刻,传来了药碗被摔碎的声音。 魏云珠立刻推开扇门:“三哥哥!” 躺在榻上的萧煜猛的一震,回过身,眼神涣散的愣怔了好一会。 “又做梦了……”他顾自嘟囔着。 魏云珠瞧着他极速消瘦的身体,眼眶中泪水打颤,从小到大三哥哥都像个鼓鼓的棉花球,如今竟然似泄了气的球,形如枯槁! 踉跄着扑至床榻边,她一把抓住萧煜的手:“三哥哥,是我,真的是珠珠!” 萧煜似乎消化了一会,眼里立刻涌出泪水:“珠珠,是珠珠!珠珠没死……” 魏云珠点了点头:“是,珠珠还活的好好的,倒是三哥哥,为什么不喝药?” 萧煜以为她是生气了,眼泪鼻涕流一脸,嘴里不停地认错:“是我不好,我不听话,我不乖乖喝药,我错了,我错了……” 魏云珠看的鼻头发酸,伸手为他擦脸:“不是三哥哥的错。” 萧煜怯怯的问着:“珠珠不生气吗?” 魏云珠唇角扬起一抹笑,仰头瞧着他:“不生气,珠珠永远也不会生三哥哥的气。” 萧煜这才笑了。 照顾他的嬷嬷说过,他不能总是赖着珠珠,珠珠有自己的宫殿,每日都有很多事由,和他不一样,不可能时时刻刻和他待在一起。 起初他并不听嬷嬷的,直到有一次,他去云安殿找珠珠,却听到有宫人凑在一起议论:“郡主殿下怎么总和一个傻子日日待在一起,也不怕旁人乱传,况且,听说那傻病会传染的……” 后面的话他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句“傻病会传染”。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傻子,除了一直照顾自己的嬷嬷,整个皇宫,几乎没有人看得起他。 可他遇到了珠珠,御花园里,他被来参加宫宴的其他皇子公子们用鞭子抽打,珠珠就从天而降了。 她眼里没有自己早已看惯的鄙夷不屑,她的笑里藏着满天星辰,朝自己伸出手:“你以后可以同我玩。” 后来,珠珠知道了他的身份,一蹦一跳的拍手叫好,高兴极了。 “原来你是我三哥哥,那太好了,我好喜欢和三哥哥玩呢!” 第一次他被人唤作阿兄,第一次有人说喜欢同他一起玩,从那时开始,他不再是傻子萧煜,而是珠珠的三哥哥。 他害怕那么漂亮那么聪明的珠珠会染上自己的傻病,就不敢去找她了,他偷偷跑到云安殿外的花园里藏起来,哭了一夜,硬是忍住了去找她的冲动。 可是,竟然有人说珠珠死了。 那天,所有人都看到了,傻子萧煜衣衫不整的在皇宫里穿梭奔跑。 他四处寻找珠珠的身影,跌跌撞撞,狼狈至极,被太监用鞭子抽打驱赶,也执拗的寻找。 他不在意旁人的眼光,逢人就问:“珠珠在哪?” “你见到珠珠了吗?” 他真的太想珠珠了。 萧煜乖巧的喝了药:“珠珠,你看我把药都喝光了,你开心吗?能见到珠珠,我真的好开心!” “珠珠可以不走了吗?” 最后这句,萧煜是小心翼翼问的。 魏云珠微微垂头,强忍着泪意:“三哥哥答应珠珠,每日好好喝药,把身子养好,珠珠就多来看你,好吗?” 萧煜用力的点了点头,却发现珠珠哭了。 他着急的双手在空中乱比划,不住的帮她擦泪,脸色涨红的结结巴巴:“珠珠,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你……你告诉阿兄,阿兄帮你教训他……” “珠珠,你别哭呀,别哭,阿兄会保护珠珠……” 魏云珠终于冲进他的怀抱,滚烫的泪水砸在萧煜的肩膀:“三哥哥,我真的好想你……” 也好想回家……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萧煜也睡着了,不过睡梦中的他还是紧紧握着魏云珠的手。 外头的人已经催了三回了。 不能再拖了。 魏云珠起身,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萧煜,微微用力将手抽出来,临走前又对着嬷嬷絮絮叨叨的讲了好些话。 那嬷嬷十分感激的瞧着她:“郡主,这时候也就只有您还能想着三殿下。” “对了,这次三殿下有药喝,可是多亏了顾大人,三殿下生病这段时间,他总是会来探望,若不是他,恐怕三殿下早就……” 魏云珠拍了拍掩面而泣的嬷嬷,安慰着:“嬷嬷,您放心,我以后尽量会多来看看三哥哥的。” 可她也有些意外,原来这些日子一直是顾延翊在照拂三哥哥…… 等少女离开后,屏风后却缓缓走出一人。 他盯着少女的背影,神色阴郁,一旁的嬷嬷上前:“大人,那药今日还喂吗?” 顾延翊点了点头:“你下去准备。” 他顾自走到萧煜身边,萧煜似乎有感应般,猛的睁开了眼,见着面前的人,他一副高兴十足的模样。 “翊儿,你怎么不肯见珠珠呢?还不让我说你也在!” 顾延翊笑了笑,亦真亦假:“不是说好了吗,要给珠珠一个惊喜。” …… 马车里,裴寂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小郡主远远归来的背影,他才松了一口气似的,随即扬起一个笑脸,下了马车。 可一路上,小郡主都闷闷不乐,眼圈红红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寂将人拉到怀里,伸手把小脑袋压向自己的胸膛,低着头柔声问:“怎么了?” 魏云珠难受极了,被他这样一哄一抱,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裴寂下意识将怀里的人儿圈紧,耐心的等她回答。 少女紧咬着唇不说话,只是哭,沉默地哭。 小郡主从小被养的娇气,哭都是可爱的,受了委屈,哭时总会闹出大动静,这次却反常沉闷,他意识到不对劲。 便轻轻摆正少女的身子:“珠珠?” “我三哥哥情况不太好,没有人照顾他,他该怎么办?” “我能常常去见他吗?” 少女漂亮的杏眼湿漉漉的,满是伤心,真的好委屈。 裴寂心猛的一揪,忽而抱住她,手不断抚摸少女的头:“好,微臣替郡主安排。” 第46章 阿兄会保护珠珠 本就年久失修的偏殿,因为几月来无人料理,更加破旧不堪,空气中满是霉味,殿门里甚至结了蜘蛛网。 魏云珠瞧着双眼一酸,有些急迫的跨了进去,临到门口,就听到三哥哥身边的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解着:“三殿下,您不喝药,这病哪能好呢?” 下一刻,传来了药碗被摔碎的声音。 魏云珠立刻推开扇门:“三哥哥!” 躺在榻上的萧煜猛的一震,回过身,眼神涣散的愣怔了好一会。 “又做梦了……”他顾自嘟囔着。 魏云珠瞧着他极速消瘦的身体,眼眶中泪水打颤,从小到大三哥哥都像个鼓鼓的棉花球,如今竟然似泄了气的球,形如枯槁! 踉跄着扑至床榻边,她一把抓住萧煜的手:“三哥哥,是我,真的是珠珠!” 萧煜似乎消化了一会,眼里立刻涌出泪水:“珠珠,是珠珠!珠珠没死……” 魏云珠点了点头:“是,珠珠还活的好好的,倒是三哥哥,为什么不喝药?” 萧煜以为她是生气了,眼泪鼻涕流一脸,嘴里不停地认错:“是我不好,我不听话,我不乖乖喝药,我错了,我错了……” 魏云珠看的鼻头发酸,伸手为他擦脸:“不是三哥哥的错。” 萧煜怯怯的问着:“珠珠不生气吗?” 魏云珠唇角扬起一抹笑,仰头瞧着他:“不生气,珠珠永远也不会生三哥哥的气。” 萧煜这才笑了。 照顾他的嬷嬷说过,他不能总是赖着珠珠,珠珠有自己的宫殿,每日都有很多事由,和他不一样,不可能时时刻刻和他待在一起。 起初他并不听嬷嬷的,直到有一次,他去云安殿找珠珠,却听到有宫人凑在一起议论:“郡主殿下怎么总和一个傻子日日待在一起,也不怕旁人乱传,况且,听说那傻病会传染的……” 后面的话他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句“傻病会传染”。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傻子,除了一直照顾自己的嬷嬷,整个皇宫,几乎没有人看得起他。 可他遇到了珠珠,御花园里,他被来参加宫宴的其他皇子公子们用鞭子抽打,珠珠就从天而降了。 她眼里没有自己早已看惯的鄙夷不屑,她的笑里藏着满天星辰,朝自己伸出手:“你以后可以同我玩。” 后来,珠珠知道了他的身份,一蹦一跳的拍手叫好,高兴极了。 “原来你是我三哥哥,那太好了,我好喜欢和三哥哥玩呢!” 第一次他被人唤作阿兄,第一次有人说喜欢同他一起玩,从那时开始,他不再是傻子萧煜,而是珠珠的三哥哥。 他害怕那么漂亮那么聪明的珠珠会染上自己的傻病,就不敢去找她了,他偷偷跑到云安殿外的花园里藏起来,哭了一夜,硬是忍住了去找她的冲动。 可是,竟然有人说珠珠死了。 那天,所有人都看到了,傻子萧煜衣衫不整的在皇宫里穿梭奔跑。 他四处寻找珠珠的身影,跌跌撞撞,狼狈至极,被太监用鞭子抽打驱赶,也执拗的寻找。 他不在意旁人的眼光,逢人就问:“珠珠在哪?” “你见到珠珠了吗?” 他真的太想珠珠了。 萧煜乖巧的喝了药:“珠珠,你看我把药都喝光了,你开心吗?能见到珠珠,我真的好开心!” “珠珠可以不走了吗?” 最后这句,萧煜是小心翼翼问的。 魏云珠微微垂头,强忍着泪意:“三哥哥答应珠珠,每日好好喝药,把身子养好,珠珠就多来看你,好吗?” 萧煜用力的点了点头,却发现珠珠哭了。 他着急的双手在空中乱比划,不住的帮她擦泪,脸色涨红的结结巴巴:“珠珠,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你……你告诉阿兄,阿兄帮你教训他……” “珠珠,你别哭呀,别哭,阿兄会保护珠珠……” 魏云珠终于冲进他的怀抱,滚烫的泪水砸在萧煜的肩膀:“三哥哥,我真的好想你……” 也好想回家……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萧煜也睡着了,不过睡梦中的他还是紧紧握着魏云珠的手。 外头的人已经催了三回了。 不能再拖了。 魏云珠起身,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萧煜,微微用力将手抽出来,临走前又对着嬷嬷絮絮叨叨的讲了好些话。 那嬷嬷十分感激的瞧着她:“郡主,这时候也就只有您还能想着三殿下。” “对了,这次三殿下有药喝,可是多亏了顾大人,三殿下生病这段时间,他总是会来探望,若不是他,恐怕三殿下早就……” 魏云珠拍了拍掩面而泣的嬷嬷,安慰着:“嬷嬷,您放心,我以后尽量会多来看看三哥哥的。” 可她也有些意外,原来这些日子一直是顾延翊在照拂三哥哥…… 等少女离开后,屏风后却缓缓走出一人。 他盯着少女的背影,神色阴郁,一旁的嬷嬷上前:“大人,那药今日还喂吗?” 顾延翊点了点头:“你下去准备。” 他顾自走到萧煜身边,萧煜似乎有感应般,猛的睁开了眼,见着面前的人,他一副高兴十足的模样。 “翊儿,你怎么不肯见珠珠呢?还不让我说你也在!” 顾延翊笑了笑,亦真亦假:“不是说好了吗,要给珠珠一个惊喜。” …… 马车里,裴寂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小郡主远远归来的背影,他才松了一口气似的,随即扬起一个笑脸,下了马车。 可一路上,小郡主都闷闷不乐,眼圈红红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寂将人拉到怀里,伸手把小脑袋压向自己的胸膛,低着头柔声问:“怎么了?” 魏云珠难受极了,被他这样一哄一抱,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裴寂下意识将怀里的人儿圈紧,耐心的等她回答。 少女紧咬着唇不说话,只是哭,沉默地哭。 小郡主从小被养的娇气,哭都是可爱的,受了委屈,哭时总会闹出大动静,这次却反常沉闷,他意识到不对劲。 便轻轻摆正少女的身子:“珠珠?” “我三哥哥情况不太好,没有人照顾他,他该怎么办?” “我能常常去见他吗?” 少女漂亮的杏眼湿漉漉的,满是伤心,真的好委屈。 裴寂心猛的一揪,忽而抱住她,手不断抚摸少女的头:“好,微臣替郡主安排。” 第47章 攀比 自从新帝登基,本来动荡的局面,经过各方势力的拉扯与博弈,微妙的保持在了一个平衡点。 今日裴党之人可谓是春风得意。 刚刚朝堂之上,太后本欲将户部之事交还顾太傅,可却被首辅大人直接拒绝。 “追缴国库欠款一事,如今卓有成效,若是交由顾太傅,到底是帮理还是帮亲,顾太傅年事已高,若是忧思过度,恐会伤身,况且户部不是还有顾侍郎在?” 这是首辅大人的原话,可现在整个朝堂谁不知道,顾侍郎在户部处处被制约,步步被针对,真可谓举步维艰。 那边,顾延翊显得很沉重,可刚走下玉阶,冤家路窄。 “顾侍郎可不要气馁了,别到时候老师真的颐养天年时,顾家再无后人。”裴寂调子懒洋洋,似乎在同什么人说笑一样。 “裴寂,你别太得意了!你从我手里夺走的东西,我会一点一点重新夺回来!”顾延翊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他已经无奈让步许多,可裴寂仍是紧咬不放。 裴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继而拍着手大笑,笑够了,才稳住了身子:“夺回来?你的东西?本官这里有顾侍郎的东西吗?” 顾延翊听到这话,反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甚至轻笑了一声:“首辅大人,你可知,祭天大典那日,郡主同我说了什么?” 裴寂脸色骤然变冷。 “郡主说她讨厌你,恨你,甚至巴不得你快些死。” 顿了顿,顾延翊侧过身,淡然一笑,好似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你费尽心思又能得到什么?郡主永远不会爱你,不信你算算郡主对你笑过几次?”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裴寂眯眼,瞧着顾延翊的视线压迫感十足,危险极了。 没想到,那张几欲发作的阴沉面孔,却诡异的展露了笑颜,两个“哈”字,仿佛是从他气管里挤出去的,嘲讽却又压不住杀意。 “哈哈,顾侍郎真会开玩笑,我家姑娘是什么样的,本官会不清楚吗?” “也难怪,本官养的那位小美人娇美可人,在府中时,那一口一个软软绵绵的夫君叫着,谁会不爱呢?所以才叫你这么个衣冠禽兽,徒有其表之人起了觊觎之心。” 说罢,他微微挺起腰杆,将那剑柄上挂着的桃木梳展示出来。 “这是我与美人许下终身的定情信物,她当时郑重其事亲自给我挂上,还撒娇叫我永远不许拿下来,我心都化了,自然答应她再也不拿下来。” 果然,顾延翊脸色铁青,可还是故作镇定:“首辅大人莫不是开始胡言乱语了,郡主怎会于你有什么情谊?” 裴寂微微靠近他,压低声音:“郡主每日都会在家中乖乖等我回来,她会扑到我怀里,说夫君我好想你,还悄悄告诉过我,那个顾延翊最讨厌了,成天懒蛤蟆想吃天鹅肉,最是无用,哪里有夫君这样英勇神武,还长得如此俊俏,还说等开春了要亲自绣制朝服,这样夫君去宫里办差,也能时时刻刻想到珠珠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仿佛在炫耀什么光荣的事情一样,指着自己眼角那三处浅浅的血痕。 “看到了吗,这是郡主前天夜里不小心挠的,她心疼的都哭了呢。” 裴寂仿佛开了话匣子,越说越得意,他瞧着紧咬牙关,快要忍到极点的顾延翊,愈发开心。 “胡言乱语!郡主明明就巴不得赶紧逃离你这个小人!”顾延翊一字一顿,眼眸亦充血。 “郡主早就同我说好了,她绝不会骗我,如果不是你挑拨,她怎会轻易离开。” “她那么喜欢我,那么依赖我,就连晚间都对我敞开心扉,我又怎么会舍得怪她,虽然你在我和郡主之间连一点迎头苍蝇都算不上,可是本官生平最恨破坏他人姻缘之人。” “顾侍郎,你可是踩到我的雷区了,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裴寂铁了心拱火。 果然,顾延翊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在掌心,忽的,他猛的抓住裴寂的衣襟,咬牙切齿:“裴寂!到底是谁破坏他人姻缘,你心里最清楚!” 远远的有几个官员路过,见着二人这剑拔弩张的模样,以为这两人真要打起来,导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两人的过节,谁不知道。 顾侍郎管哪,首辅大人必横插一脚,揪着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发动党派弹劾,各种名头扣在顾侍郎帽子上,逼的他远走凉州。 就这还不罢休,孜孜不倦派人刺杀顾侍郎,听说有次那毒箭就堪堪擦过顾侍郎的脸颊,钉在了书架上,你说说,这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呢? 没人敢上去劝架,就生怕被殃及鱼池。 这间,顾延翊到底是顾及体面,重重的沉了口气,无奈松了手,愤恨的离去了。 裴寂面上却是得意一笑,活脱脱一个胡邹爱攀比的顽劣儿童。 顾延翊想要和他斗,还是嫩点。 不过近来宫里的一些谣言,倒是叫他头疼,颇为棘手。 有人说,郡主根本没死,还偷偷回宫了。 的确,郡主是来看过萧煜几次,可都在他的掌控下,没理由被人察觉。 除非,事情坏在那傻子身上。 …… 魏云珠今日让李义在外面购置了不少宫外的新鲜玩意儿,明日她要进宫去看三哥哥,这些都是为他准备的。 她手里拿着画着精致年画娃娃的拨浪鼓,轻轻鼓动了两下,笑颜展露。 “都给我让开!” 院外忽而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有不断响起的脚步声,情况不太对。 “识相的就赶紧让开!耽误了我们刑部搜查,你们担待的起吗!” 只见一个盛气凌人的统领,手里拿着刑部的签票,高高杵在那金吾卫的眼前,丝毫不顾这里是首辅大人的地盘:“看好了,我们是按着规矩搜查拿人,你胆敢阻拦?” “说!朝廷要犯云安郡主,是不是被你们窝藏在此处!” 透过窗户缝隙,听到这话的魏云珠,猛的一颤,差点打翻窗台的花盆。 “念霜,快!把铅粉拿来!” 第47章 攀比 自从新帝登基,本来动荡的局面,经过各方势力的拉扯与博弈,微妙的保持在了一个平衡点。 今日裴党之人可谓是春风得意。 刚刚朝堂之上,太后本欲将户部之事交还顾太傅,可却被首辅大人直接拒绝。 “追缴国库欠款一事,如今卓有成效,若是交由顾太傅,到底是帮理还是帮亲,顾太傅年事已高,若是忧思过度,恐会伤身,况且户部不是还有顾侍郎在?” 这是首辅大人的原话,可现在整个朝堂谁不知道,顾侍郎在户部处处被制约,步步被针对,真可谓举步维艰。 那边,顾延翊显得很沉重,可刚走下玉阶,冤家路窄。 “顾侍郎可不要气馁了,别到时候老师真的颐养天年时,顾家再无后人。”裴寂调子懒洋洋,似乎在同什么人说笑一样。 “裴寂,你别太得意了!你从我手里夺走的东西,我会一点一点重新夺回来!”顾延翊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他已经无奈让步许多,可裴寂仍是紧咬不放。 裴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继而拍着手大笑,笑够了,才稳住了身子:“夺回来?你的东西?本官这里有顾侍郎的东西吗?” 顾延翊听到这话,反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甚至轻笑了一声:“首辅大人,你可知,祭天大典那日,郡主同我说了什么?” 裴寂脸色骤然变冷。 “郡主说她讨厌你,恨你,甚至巴不得你快些死。” 顿了顿,顾延翊侧过身,淡然一笑,好似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你费尽心思又能得到什么?郡主永远不会爱你,不信你算算郡主对你笑过几次?”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裴寂眯眼,瞧着顾延翊的视线压迫感十足,危险极了。 没想到,那张几欲发作的阴沉面孔,却诡异的展露了笑颜,两个“哈”字,仿佛是从他气管里挤出去的,嘲讽却又压不住杀意。 “哈哈,顾侍郎真会开玩笑,我家姑娘是什么样的,本官会不清楚吗?” “也难怪,本官养的那位小美人娇美可人,在府中时,那一口一个软软绵绵的夫君叫着,谁会不爱呢?所以才叫你这么个衣冠禽兽,徒有其表之人起了觊觎之心。” 说罢,他微微挺起腰杆,将那剑柄上挂着的桃木梳展示出来。 “这是我与美人许下终身的定情信物,她当时郑重其事亲自给我挂上,还撒娇叫我永远不许拿下来,我心都化了,自然答应她再也不拿下来。” 果然,顾延翊脸色铁青,可还是故作镇定:“首辅大人莫不是开始胡言乱语了,郡主怎会于你有什么情谊?” 裴寂微微靠近他,压低声音:“郡主每日都会在家中乖乖等我回来,她会扑到我怀里,说夫君我好想你,还悄悄告诉过我,那个顾延翊最讨厌了,成天懒蛤蟆想吃天鹅肉,最是无用,哪里有夫君这样英勇神武,还长得如此俊俏,还说等开春了要亲自绣制朝服,这样夫君去宫里办差,也能时时刻刻想到珠珠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仿佛在炫耀什么光荣的事情一样,指着自己眼角那三处浅浅的血痕。 “看到了吗,这是郡主前天夜里不小心挠的,她心疼的都哭了呢。” 裴寂仿佛开了话匣子,越说越得意,他瞧着紧咬牙关,快要忍到极点的顾延翊,愈发开心。 “胡言乱语!郡主明明就巴不得赶紧逃离你这个小人!”顾延翊一字一顿,眼眸亦充血。 “郡主早就同我说好了,她绝不会骗我,如果不是你挑拨,她怎会轻易离开。” “她那么喜欢我,那么依赖我,就连晚间都对我敞开心扉,我又怎么会舍得怪她,虽然你在我和郡主之间连一点迎头苍蝇都算不上,可是本官生平最恨破坏他人姻缘之人。” “顾侍郎,你可是踩到我的雷区了,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裴寂铁了心拱火。 果然,顾延翊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在掌心,忽的,他猛的抓住裴寂的衣襟,咬牙切齿:“裴寂!到底是谁破坏他人姻缘,你心里最清楚!” 远远的有几个官员路过,见着二人这剑拔弩张的模样,以为这两人真要打起来,导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两人的过节,谁不知道。 顾侍郎管哪,首辅大人必横插一脚,揪着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发动党派弹劾,各种名头扣在顾侍郎帽子上,逼的他远走凉州。 就这还不罢休,孜孜不倦派人刺杀顾侍郎,听说有次那毒箭就堪堪擦过顾侍郎的脸颊,钉在了书架上,你说说,这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呢? 没人敢上去劝架,就生怕被殃及鱼池。 这间,顾延翊到底是顾及体面,重重的沉了口气,无奈松了手,愤恨的离去了。 裴寂面上却是得意一笑,活脱脱一个胡邹爱攀比的顽劣儿童。 顾延翊想要和他斗,还是嫩点。 不过近来宫里的一些谣言,倒是叫他头疼,颇为棘手。 有人说,郡主根本没死,还偷偷回宫了。 的确,郡主是来看过萧煜几次,可都在他的掌控下,没理由被人察觉。 除非,事情坏在那傻子身上。 …… 魏云珠今日让李义在外面购置了不少宫外的新鲜玩意儿,明日她要进宫去看三哥哥,这些都是为他准备的。 她手里拿着画着精致年画娃娃的拨浪鼓,轻轻鼓动了两下,笑颜展露。 “都给我让开!” 院外忽而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有不断响起的脚步声,情况不太对。 “识相的就赶紧让开!耽误了我们刑部搜查,你们担待的起吗!” 只见一个盛气凌人的统领,手里拿着刑部的签票,高高杵在那金吾卫的眼前,丝毫不顾这里是首辅大人的地盘:“看好了,我们是按着规矩搜查拿人,你胆敢阻拦?” “说!朝廷要犯云安郡主,是不是被你们窝藏在此处!” 透过窗户缝隙,听到这话的魏云珠,猛的一颤,差点打翻窗台的花盆。 “念霜,快!把铅粉拿来!” 第48章 圣旨 门外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了,说是刑部的人,实际上都是越王亲兵,硬生生就要往进闯。 突然,扇门被一脚踢开,连带着一个金吾卫的尸体被甩了进来。 头戴帷帽,端坐于梳妆镜前的魏云珠下意识一颤。 进来的是越王身边的都统领王朔,他敏锐的扫了一番,眼神定格在背对着自己的那抹倩影上。 他抬脚,缓步靠近。 直直挺着脊背的魏云珠,指尖猛的攥紧了衣裙。 立刻,几个金吾卫上前死死将他拦住:“王统领,不可再往前了,否则首辅大人怪罪下来,到时事情恐怕不好收场。” 王朔歪着头不以为意一笑:“本将也是奉命行事,只是按例搜查,各位若是拒不配合,就休怪在下动粗了。” 说着,他猛的一把抓住那金吾卫的胳膊,可还未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便被一道玩味的声音打破。 “好大的口气,不知王统领奉的是谁的命?” 先是一众金吾卫鱼贯而入,而后首辅大人迈着悠闲的步子跨了进来。 魏云珠听到熟悉的声音,骤然松了口气儿。 王朔没想到他来的如此快,独往前,对着房门口的裴寂行了个礼,语气倒是恭恭敬敬:“首辅大人,云安郡主失踪逃窜已久,陛下令我等搜查,不知您可否瞧见可疑之人?” 据探子所报,云安郡主就被裴寂藏匿在此处,他心知肚明。 “不知首辅大人可否让卑职搜查府邸……” 诡异的安静下,王朔听不到男人的回应,偷偷抬眼。 世人皆道此人乃疯子首辅,权力之争中,他惨无人道,斩尽杀绝,不择手段疯狂追逐钱权。 可官场沉浮,他又人缘极好,就算是水火不相融的派别之差,也有心甘情愿同他推诚置腹的。 他对首辅大人一面是敬佩,一面是恐惧。 可越王下的命,他这等小人物怎么敢忤逆,搜查实属迫不得已。 王朔再次握拳行礼:“恳请首辅大人让卑职搜查,这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的旨意?”裴寂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若无其事,却又像是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王朔将手里的刑部签票呈上,艰难的应着:“请首辅大人过目。” 这话一出,气氛一时紧张起来,李义缓缓转过头去,他为王统领默哀。 裴寂依旧笑吟吟的,他缓步上前,忽而,将手搭在对方肩头,凑近他的耳朵:“王朔,你如今为谁当差?还记得这大周是谁的吗?” 这话一出,王朔猛的跪下:“卑职有幸被提拔至刑部,自然是为陛下当差!”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来自那居高临下的睥睨,王朔额角冷汗频出。 裴寂勾起嘴角,笑的无邪:“本官开玩笑的,王统领搜。” 骑虎难下。 王朔豁出去了,今日不查,见了越王也是一死,索性咬紧牙:“首辅大人,卑职今日多有叨扰,还请您恕罪,但君令难违,卑职不得不依着规矩搜查。” “还请您允卑职看看那位姑娘的脸,倘若不是云安郡主,卑职立刻领兵离开。” 魏云珠徒然提起一口气,内心煎熬。 王朔自然也是大冬天汗流不停,等着裴寂发话。 良久,裴寂抱臂微微弯起身子,眯眼,调子像一头冰冷的巨蟒吐舌,带着冷漠和强忍着的杀意。 “敢看我的人,王统领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王朔不敢抬头,猎物临死前都不敢直视死亡,可脚边忽而被撇下一封圣旨。 裴寂直起腰,望着王朔,皮笑肉不笑:“好好看看。” 他这样已经算客气的了,依着他以往的作风,如若不是小郡主在这儿,他在乎一点形象,早就拔剑砍了王朔的脑袋,再扔到虎园里叫他的爱宠们饱餐一顿了,省的麻烦! 王朔看过那圣旨,心里大惊,立刻将头磕的和地面齐平,诚惶诚恐。 “请首辅大人赎罪,是卑职愚蠢,扰了您和郡主的清静,卑职罪该万死!” 他和郡主? 裴寂搞什么鬼? 魏云珠心里不住的犯嘀咕,恨不得立刻质问那男人。 裴寂嘴角扬起一抹不耐烦,动了动手指:“赶紧滚。” 王朔如获大赦,立刻起身告退离开了。 裴寂眼神定格在那抹娇俏的背影上,面上立刻换上了笑:“珠珠,这群大老粗吓坏你了,改明日,得多派些金吾卫来守卫。” “不行不行,得把何正派来,叫他亲自坐镇我才能放心!” 什么鬼话! 堂堂右威卫大将军,怎么可能叫人家来替他守宅子,简直胡闹! 魏云珠无奈的摇摇头,转过身,杏眼死死的盯着他:“那统领为何说我是郡主?他明明并未看过我的脸!” 裴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做势要上手去搂她:“自然是微臣告诉他的。” 却被少女无情的将手拍开:“你怎么能告诉他……你……” 少女被气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胸膛有些起伏不平,看来是真生气了。 裴寂强硬的把人抱起,缚着那乱动的小手,将人拐带到自己腿上,下巴自后埋在她的颈窝,猛吸了一口那芳香。 又在那滑腻似酥的玉肌上留恋的蹭了蹭:“叫天下人都知道,郡主已经同微臣在一起了,不好吗?” 挣扎间魏云珠的帷帽早就被蹭掉了,歪七扭八的摔落在地,她猛的回头:“你敢!” 裴寂爱极了她这娇气的小模样,不自觉又将人圈紧了几分,欣赏着她如同鬼画符般的脸颊。 “微臣什么不敢呢?私藏逃犯,对郡主以下犯上,哪条不是死罪?” 简直说不过他! 魏云珠咬着下唇,颇为愤恨的瞧着他。 可却发现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脸,眼尾微微上挑,含着笑意。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立刻不顾自己还在男人腿上坐着,转过身对着梳妆镜看去,果然,惨不忍睹…… 男人好似还没看够,伸手微微用力扳正她的小身板,不许她乱动,饶有趣味的一直瞧着她。 魏云珠立刻伸出手掌捂住自己的面颊,声音委屈极了:“别看……好丑……” 第48章 圣旨 门外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了,说是刑部的人,实际上都是越王亲兵,硬生生就要往进闯。 突然,扇门被一脚踢开,连带着一个金吾卫的尸体被甩了进来。 头戴帷帽,端坐于梳妆镜前的魏云珠下意识一颤。 进来的是越王身边的都统领王朔,他敏锐的扫了一番,眼神定格在背对着自己的那抹倩影上。 他抬脚,缓步靠近。 直直挺着脊背的魏云珠,指尖猛的攥紧了衣裙。 立刻,几个金吾卫上前死死将他拦住:“王统领,不可再往前了,否则首辅大人怪罪下来,到时事情恐怕不好收场。” 王朔歪着头不以为意一笑:“本将也是奉命行事,只是按例搜查,各位若是拒不配合,就休怪在下动粗了。” 说着,他猛的一把抓住那金吾卫的胳膊,可还未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便被一道玩味的声音打破。 “好大的口气,不知王统领奉的是谁的命?” 先是一众金吾卫鱼贯而入,而后首辅大人迈着悠闲的步子跨了进来。 魏云珠听到熟悉的声音,骤然松了口气儿。 王朔没想到他来的如此快,独往前,对着房门口的裴寂行了个礼,语气倒是恭恭敬敬:“首辅大人,云安郡主失踪逃窜已久,陛下令我等搜查,不知您可否瞧见可疑之人?” 据探子所报,云安郡主就被裴寂藏匿在此处,他心知肚明。 “不知首辅大人可否让卑职搜查府邸……” 诡异的安静下,王朔听不到男人的回应,偷偷抬眼。 世人皆道此人乃疯子首辅,权力之争中,他惨无人道,斩尽杀绝,不择手段疯狂追逐钱权。 可官场沉浮,他又人缘极好,就算是水火不相融的派别之差,也有心甘情愿同他推诚置腹的。 他对首辅大人一面是敬佩,一面是恐惧。 可越王下的命,他这等小人物怎么敢忤逆,搜查实属迫不得已。 王朔再次握拳行礼:“恳请首辅大人让卑职搜查,这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的旨意?”裴寂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若无其事,却又像是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王朔将手里的刑部签票呈上,艰难的应着:“请首辅大人过目。” 这话一出,气氛一时紧张起来,李义缓缓转过头去,他为王统领默哀。 裴寂依旧笑吟吟的,他缓步上前,忽而,将手搭在对方肩头,凑近他的耳朵:“王朔,你如今为谁当差?还记得这大周是谁的吗?” 这话一出,王朔猛的跪下:“卑职有幸被提拔至刑部,自然是为陛下当差!”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来自那居高临下的睥睨,王朔额角冷汗频出。 裴寂勾起嘴角,笑的无邪:“本官开玩笑的,王统领搜。” 骑虎难下。 王朔豁出去了,今日不查,见了越王也是一死,索性咬紧牙:“首辅大人,卑职今日多有叨扰,还请您恕罪,但君令难违,卑职不得不依着规矩搜查。” “还请您允卑职看看那位姑娘的脸,倘若不是云安郡主,卑职立刻领兵离开。” 魏云珠徒然提起一口气,内心煎熬。 王朔自然也是大冬天汗流不停,等着裴寂发话。 良久,裴寂抱臂微微弯起身子,眯眼,调子像一头冰冷的巨蟒吐舌,带着冷漠和强忍着的杀意。 “敢看我的人,王统领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王朔不敢抬头,猎物临死前都不敢直视死亡,可脚边忽而被撇下一封圣旨。 裴寂直起腰,望着王朔,皮笑肉不笑:“好好看看。” 他这样已经算客气的了,依着他以往的作风,如若不是小郡主在这儿,他在乎一点形象,早就拔剑砍了王朔的脑袋,再扔到虎园里叫他的爱宠们饱餐一顿了,省的麻烦! 王朔看过那圣旨,心里大惊,立刻将头磕的和地面齐平,诚惶诚恐。 “请首辅大人赎罪,是卑职愚蠢,扰了您和郡主的清静,卑职罪该万死!” 他和郡主? 裴寂搞什么鬼? 魏云珠心里不住的犯嘀咕,恨不得立刻质问那男人。 裴寂嘴角扬起一抹不耐烦,动了动手指:“赶紧滚。” 王朔如获大赦,立刻起身告退离开了。 裴寂眼神定格在那抹娇俏的背影上,面上立刻换上了笑:“珠珠,这群大老粗吓坏你了,改明日,得多派些金吾卫来守卫。” “不行不行,得把何正派来,叫他亲自坐镇我才能放心!” 什么鬼话! 堂堂右威卫大将军,怎么可能叫人家来替他守宅子,简直胡闹! 魏云珠无奈的摇摇头,转过身,杏眼死死的盯着他:“那统领为何说我是郡主?他明明并未看过我的脸!” 裴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做势要上手去搂她:“自然是微臣告诉他的。” 却被少女无情的将手拍开:“你怎么能告诉他……你……” 少女被气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胸膛有些起伏不平,看来是真生气了。 裴寂强硬的把人抱起,缚着那乱动的小手,将人拐带到自己腿上,下巴自后埋在她的颈窝,猛吸了一口那芳香。 又在那滑腻似酥的玉肌上留恋的蹭了蹭:“叫天下人都知道,郡主已经同微臣在一起了,不好吗?” 挣扎间魏云珠的帷帽早就被蹭掉了,歪七扭八的摔落在地,她猛的回头:“你敢!” 裴寂爱极了她这娇气的小模样,不自觉又将人圈紧了几分,欣赏着她如同鬼画符般的脸颊。 “微臣什么不敢呢?私藏逃犯,对郡主以下犯上,哪条不是死罪?” 简直说不过他! 魏云珠咬着下唇,颇为愤恨的瞧着他。 可却发现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脸,眼尾微微上挑,含着笑意。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立刻不顾自己还在男人腿上坐着,转过身对着梳妆镜看去,果然,惨不忍睹…… 男人好似还没看够,伸手微微用力扳正她的小身板,不许她乱动,饶有趣味的一直瞧着她。 魏云珠立刻伸出手掌捂住自己的面颊,声音委屈极了:“别看……好丑……” 第49章 是甜的 裴寂低低笑着:“郡主什么样都好看,微臣都爱看。” “不过微臣还是最爱郡主哭着求饶时的模样,只有微臣一个人见过呢。”男人在少女的耳边坏笑,似在回味,意有所指。 耳边传来潮热的气,带着他囫囵的调子,魏云珠脸颊“蹭”的一下红了。 害羞脸红的小郡主,真是太可爱了。 裴寂自顾自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看看这个。” 魏云珠下意识接过那明黄的圣旨,摊开一看,忽而,她瞳孔微张,欣喜不已,眼底绽放出绚丽的笑颜。 整个人既紧张又激动的抬头,手不觉攀上男人的脖颈:“你……你要放我回宫?” 那圣旨里,是说赦免云安郡主一切罪责,即刻迎其回宫。 裴寂对上了少女眸中璀璨的光亮,她的高兴太过明显。 看着……真没良心啊。 “这么高兴?”裴寂一边手指细细描绘着她耳廓的形状,一边问着。 “自然,这样我又能每日缠着阿姐,叫她给我讲故事,然后和三哥哥偷偷看十六卫的赵领兵把那群毛头小子训得狗血淋头,听阿荣把顺德宫里冤魂哭叫的事讲完,还有大理寺那个三年都没寻到的采花大盗,这次定要抓崔少卿来全都问出来才好……” 小姑娘说的兴致勃勃,小嘴一张一合,红唇明媚。 他想要,尝尝。 “唔!” 腰肢忽然被扣住,微微往上一提,男人的手拨开她耳边散落的零碎细发,一个吻落在了唇上。 急促,暴烈,又藏着温柔缱绻,抒发他心中的妄念。 男人像在沙漠里看到了绿洲一般,疯狂的汲取水源,凌乱迷离,无力的挣扎后,少女纤细的手迫不得已抓住了男人胸前的衣襟,越拽越紧。 直到她唇瓣发麻间,传来丝丝疼痛感,难受,惹得她蹙起了眉,堪堪不能承受,脸蛋越发艳红,开始躲避。 男人这才放过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颈窝,两人贴的很近,她清楚感受到他凌乱的气息:“那我呢?” 他声音有点落寞,有点委屈,好像即将被抛弃的小狗。 他? 魏云珠的确还没考虑到这层问题,等她回了宫,自己与他应该如何,这段不可言说的关系又应该如何? 她不知道。 因着少女的沉默,裴寂抬起深埋的头:“珠珠,我放你回宫,你是不是就会抛弃我。” 少女神色莫名慌张,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微微颤抖的睫毛,胸腔里的轰鸣,她在挣扎,逃避。 裴寂就那么看着她,目不转睛。 果然,李义口中的温柔男子并不适合自己,还是按他喜欢的方式来,容易些。 他滚烫的掌心,贴着少女的腰际,渐渐收紧。 他眯起眼,眼尾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钳住她的下巴缓缓下移,形同爱抚一般攀上了少女纤弱的脖颈。 手忽而稍稍收紧,锐利冰冷的目光似乎企图将少女眼底的神色全然看穿。 “珠珠,放你回几日娘家自然可以,但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和珠珠分离,所以,我会亲自进宫去找珠珠的。” 说完,他还在少女鼻尖轻轻一点。 像是在看笼中豢养的小雀,小雀伸冤无道,叩阍无路,任他生杀予夺。 果然,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魏云珠莫名汗毛竖立,瑟缩着向后退了退,大脑混沌,想不出任何的措辞。 裴寂见她怕了,反倒伸手捉了她一只手腕,调子含笑,凑近那莹白耳畔:“放心,这次是十足十光明正大的回宫,郡主殿下。” 突然靠近的气息,刺激的魏云珠不自觉颤了颤。 她搭在男人脖后的双手紧了紧,决定,还是不要激怒这头恶蟒。 只要……可以回家。 柔软渐渐纠缠上了脸颊,她猛的受惊般躲开,声音被迫有些断断续续:“不……不行……我脸上……全是铅粉。” 刚刚她太着急了,把铅粉像刮腻子一般涂在了脸上,又厚又重,他不得吃的满嘴都是…… “嗯?”裴寂却仿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抬起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不知是不是现在被放大的某种感官作祟,略带甜腻的甜味充斥口腔。 他靠过来,轻吻她的唇:“是甜的。” 然后,与她分享味道…… 最后,魏云珠咬着自己食指的骨节,愁思中,她听着裴寂一遍一遍用沙哑的声音念唤自己珠珠,莫名似困兽的嘶吼。 她只觉得自己是一条被人残忍丢上沙地的游鱼,被人群践踏,干涸模糊,不可辨认。 以后……会怎么样?可任凭她怎么想,都是徒劳。终于认识到,这世道,她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 翌日一早。 天莫名骤冷,她紧紧裹着身上的银白狐毛大氅,被裴寂抱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的向前驶去,可透过窗子的缝隙,她瞧着这并不是直去进宫的路。 便颇为好奇道:“今日为何走这条路呢?” 这是一条不太好走的路,是一些无良商户为了躲避十六卫验货,偷偷建的路,地上多半铺得砂石,而且风一吹便尘土飞扬。 裴寂落寞的叹了口气:“微臣想和郡主多待一会儿,所以选了这距离最远的一条路。” 抬眼,魏云珠对上了那双近乎脆弱的眸子。 你能明白吗?那样强势那样不可一世,从不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情感的人,却毫无防备在你面前流落脆弱的感觉。 她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荒唐。 太荒唐了。 她慌张低下头,自己怎能抛弃冷静,溺死在蟒蛇虚伪的柔情蜜意中! “郡主?” 裴寂唤了一声她,接着不知从哪变来一根珠钗,在少女面前晃了晃。 “这是微臣给郡主的礼物,郡主喜欢吗?” 魏云珠下意识看过去,只见那珠钗是鎏金穿花戏珠样式的,尤其是那花色上镶嵌着的澹澹色玉石,通透沁润,栩栩若生。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会不喜欢这些好看的玩意儿呢? 魏云珠放在手里把玩着那珠钗,眼里不自觉露出喜色。 第49章 是甜的 裴寂低低笑着:“郡主什么样都好看,微臣都爱看。” “不过微臣还是最爱郡主哭着求饶时的模样,只有微臣一个人见过呢。”男人在少女的耳边坏笑,似在回味,意有所指。 耳边传来潮热的气,带着他囫囵的调子,魏云珠脸颊“蹭”的一下红了。 害羞脸红的小郡主,真是太可爱了。 裴寂自顾自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看看这个。” 魏云珠下意识接过那明黄的圣旨,摊开一看,忽而,她瞳孔微张,欣喜不已,眼底绽放出绚丽的笑颜。 整个人既紧张又激动的抬头,手不觉攀上男人的脖颈:“你……你要放我回宫?” 那圣旨里,是说赦免云安郡主一切罪责,即刻迎其回宫。 裴寂对上了少女眸中璀璨的光亮,她的高兴太过明显。 看着……真没良心啊。 “这么高兴?”裴寂一边手指细细描绘着她耳廓的形状,一边问着。 “自然,这样我又能每日缠着阿姐,叫她给我讲故事,然后和三哥哥偷偷看十六卫的赵领兵把那群毛头小子训得狗血淋头,听阿荣把顺德宫里冤魂哭叫的事讲完,还有大理寺那个三年都没寻到的采花大盗,这次定要抓崔少卿来全都问出来才好……” 小姑娘说的兴致勃勃,小嘴一张一合,红唇明媚。 他想要,尝尝。 “唔!” 腰肢忽然被扣住,微微往上一提,男人的手拨开她耳边散落的零碎细发,一个吻落在了唇上。 急促,暴烈,又藏着温柔缱绻,抒发他心中的妄念。 男人像在沙漠里看到了绿洲一般,疯狂的汲取水源,凌乱迷离,无力的挣扎后,少女纤细的手迫不得已抓住了男人胸前的衣襟,越拽越紧。 直到她唇瓣发麻间,传来丝丝疼痛感,难受,惹得她蹙起了眉,堪堪不能承受,脸蛋越发艳红,开始躲避。 男人这才放过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颈窝,两人贴的很近,她清楚感受到他凌乱的气息:“那我呢?” 他声音有点落寞,有点委屈,好像即将被抛弃的小狗。 他? 魏云珠的确还没考虑到这层问题,等她回了宫,自己与他应该如何,这段不可言说的关系又应该如何? 她不知道。 因着少女的沉默,裴寂抬起深埋的头:“珠珠,我放你回宫,你是不是就会抛弃我。” 少女神色莫名慌张,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微微颤抖的睫毛,胸腔里的轰鸣,她在挣扎,逃避。 裴寂就那么看着她,目不转睛。 果然,李义口中的温柔男子并不适合自己,还是按他喜欢的方式来,容易些。 他滚烫的掌心,贴着少女的腰际,渐渐收紧。 他眯起眼,眼尾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钳住她的下巴缓缓下移,形同爱抚一般攀上了少女纤弱的脖颈。 手忽而稍稍收紧,锐利冰冷的目光似乎企图将少女眼底的神色全然看穿。 “珠珠,放你回几日娘家自然可以,但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和珠珠分离,所以,我会亲自进宫去找珠珠的。” 说完,他还在少女鼻尖轻轻一点。 像是在看笼中豢养的小雀,小雀伸冤无道,叩阍无路,任他生杀予夺。 果然,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魏云珠莫名汗毛竖立,瑟缩着向后退了退,大脑混沌,想不出任何的措辞。 裴寂见她怕了,反倒伸手捉了她一只手腕,调子含笑,凑近那莹白耳畔:“放心,这次是十足十光明正大的回宫,郡主殿下。” 突然靠近的气息,刺激的魏云珠不自觉颤了颤。 她搭在男人脖后的双手紧了紧,决定,还是不要激怒这头恶蟒。 只要……可以回家。 柔软渐渐纠缠上了脸颊,她猛的受惊般躲开,声音被迫有些断断续续:“不……不行……我脸上……全是铅粉。” 刚刚她太着急了,把铅粉像刮腻子一般涂在了脸上,又厚又重,他不得吃的满嘴都是…… “嗯?”裴寂却仿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抬起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不知是不是现在被放大的某种感官作祟,略带甜腻的甜味充斥口腔。 他靠过来,轻吻她的唇:“是甜的。” 然后,与她分享味道…… 最后,魏云珠咬着自己食指的骨节,愁思中,她听着裴寂一遍一遍用沙哑的声音念唤自己珠珠,莫名似困兽的嘶吼。 她只觉得自己是一条被人残忍丢上沙地的游鱼,被人群践踏,干涸模糊,不可辨认。 以后……会怎么样?可任凭她怎么想,都是徒劳。终于认识到,这世道,她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 翌日一早。 天莫名骤冷,她紧紧裹着身上的银白狐毛大氅,被裴寂抱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的向前驶去,可透过窗子的缝隙,她瞧着这并不是直去进宫的路。 便颇为好奇道:“今日为何走这条路呢?” 这是一条不太好走的路,是一些无良商户为了躲避十六卫验货,偷偷建的路,地上多半铺得砂石,而且风一吹便尘土飞扬。 裴寂落寞的叹了口气:“微臣想和郡主多待一会儿,所以选了这距离最远的一条路。” 抬眼,魏云珠对上了那双近乎脆弱的眸子。 你能明白吗?那样强势那样不可一世,从不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情感的人,却毫无防备在你面前流落脆弱的感觉。 她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荒唐。 太荒唐了。 她慌张低下头,自己怎能抛弃冷静,溺死在蟒蛇虚伪的柔情蜜意中! “郡主?” 裴寂唤了一声她,接着不知从哪变来一根珠钗,在少女面前晃了晃。 “这是微臣给郡主的礼物,郡主喜欢吗?” 魏云珠下意识看过去,只见那珠钗是鎏金穿花戏珠样式的,尤其是那花色上镶嵌着的澹澹色玉石,通透沁润,栩栩若生。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会不喜欢这些好看的玩意儿呢? 魏云珠放在手里把玩着那珠钗,眼里不自觉露出喜色。 第50章 珠钗 “郡主,微臣替你带上。” 当裴寂轻柔的把珠钗替少女插入发髻间,衬的本就粉雕玉琢的小郡主越发盛颜仙姿,似那坠落人间的芙蕖仙子,万载流芳。 少女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那珠钗,漆黑的发丝在风中轻舞。 美的不似凡胎。和她对视那一刻,裴寂觉得万物都黯然失色。 待他回神,少女已经开口:“首辅大人,多谢你。” 裴寂轻笑一声:“郡主喜欢就好,对了……” 他话锋一转,看似漫不经心,调子里却藏着危险的哼笑:“既然喜欢,郡主就不能摘下来了。” 不能摘下来? 魏云珠有些不理解。 裴寂洞悉了她的疑惑,不轻不重地拿话推了她一把:“这珠钗是你我之间的暗号,若是郡主在宫中摘下它,微臣就立刻进宫。” 暗号? 魏云珠醍醐灌顶,忽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不是暗号,而是记号,他想凭着这枚珠钗,无形中向旁人证明,自己与他关系匪浅,是他的人,无论自己如何高高在上,但却还是得为他所掌控。 亏他想的出来! 少女立刻有些恼火的瞧着他,伸手就要拽下那珠钗。 可高高扬起的腕子猛然间被男人捉住,停顿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郡主”,裴寂看了少女好一会,缓慢靠近,停在了距离极近的地方,手指拨开她耳边的碎发,再划过冰冷的脸颊:“你可以试试把它摘下来。” 魏云珠脸色煞白,心蓦的一沉,抑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声音发颤:“你……你……” 男人忽而发出一声哼笑,嘴角的笑意似一把弯刀,这笑面虎,谈笑间就能将人吞吃入腹:“皇宫里遍布微臣的爪牙,但凡郡主敢私自取下这珠钗,微臣不出三刻钟便能知晓,不出半个时辰,金吾卫就会包围整个皇宫。” 真是十足十的疯子!魏云珠牙齿打着颤。 裴寂再次单手钳住少女的下巴,强迫她同自己对视:“听明白了吗?……郡主殿下。” 魏云珠懒得和他纠缠,用力将腕子抽出,明明怕的期期艾艾,却还是傲气十足:“明白了……小气鬼!” 疯狗! 然而这句是能想不能说的。 裴寂听到小郡主骂自己,反而松开了手,拍着掌大笑起来,笑够了,才点了点少女的鼻尖:“郡主,微臣最喜欢你聪明。” 磨磨蹭蹭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驶进了巍峨的宫阙。 一队着戎装的金吾卫自皇城而出,整齐的两队排开,远远的是一众云髻高裙的妇人们,她们朝着那宫门遥遥相望,翘首以盼。 刚下马车的女子,被人搀扶着,长脖怔望,数次哽咽,她不禁加快了脚步,自己的家,家人,就在前头等着。 刚刚经历了一场离别,众人再见到原本不谙世事的小娇娇,如今却更加消瘦,许是漂泊和思家的缘故,徒增了三分病弱气,叫她犹如一朵被疾雨打湿的牡丹,娇怜渐起,引得她们面缀愁色,或为抹泪。 魏云珠终于抱住了日思夜想的阿姐:“阿姐,珠珠好想你。”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太后,也泪凝于睫,抱着怀里的人儿,柔声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随阿姐进屋。” 转头的瞬间,她眼神定格在那纹丝不动的马车上一瞬,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的确,裴寂太过猖狂,那马车上大大咧咧的挂着首辅府的牌子,可他对着皇室一众贵胄,却是轿子都懒的下。 等进了屋子里头,榻上围坐了太后娘娘和魏云珠,下头梨花木交椅上,两边分别坐着德太妃和婉太妃。 魏云珠瞧着欢喜极了,流亡的这半年,她有太多太多的委屈,想要和家人们诉说,想告诉她们外头是如此的世态炎凉,孤苦无依的百姓,流离失所的难民,还有那些人情凉薄,翻脸不认人的嘴脸,以及……那头疯狗。 可若是说了,她们这些深宫的弱女子,本就多愁善感,尤其是婉太妃,她一定会哭的稀里哗啦,那还是算了,多说些开心的事。 “珠珠儿,这半年来你过的如何?快给阿姐说说。” 魏云珠笑的天真,握住阿姐的手:“阿姐,我很好,从前在宫里,我什么都不懂,想法幼稚极了,出宫的这半年,我见了许多人和事,算作是历练,就能真真正正的长大了。” 明明她说的轻松极了,可娘娘们还是泪湿了眼低。 最撑不住的是婉太妃,那双漂亮的大眼里,泪珠子滚落个不停:“珠珠儿,你一定吃了好些苦,不然怎么会瘦了,来,叫婉娘娘抱抱你。” 魏云珠眼眶发酸,像儿时无数次那样,半蹲着身子,脑袋斜靠在婉太妃的腿上,柔柔得叫她:“婉娘娘,我真的很好的,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婉太妃哭的停不下来:“珠珠儿,若是有人欺负你了,定要告诉我们,得把那些坏人的头通通都砍了!” 魏云珠被她可爱的语气逗笑了,双手紧紧抱着婉太妃的胳膊,久久不肯松开。 婉太妃抚摸着少女的脑袋,忽然发现发间插着的那枚珠钗,璀璨夺目,瞧着是个价值连城的西域物件。 不禁好奇道:“咦?” “珠珠儿,这是哪里来的珠钗,怎么从未见过?” 魏云珠回来后,她的一切用度都是自己亲自准备的,可没有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珠钗。 德太妃也道:“是啊,那可是珠珠儿从宫外带回来的?” 太后瞧了眼那珠钗,微微皱了皱眉头。 “珠珠儿,既然是你从宫外带来的东西,虽说瞧着也是个华贵的物件,可终归是宫外的东西,如今你回来了,再戴着恐怕会有不妥。” 婉太妃接了太后的话头:“是啊,这实在是不像话,念霜,你是怎么伺候郡主的,都回宫了,怎么还戴着这玩意儿,还不快给郡主摘了去?” 这珠钗的由头,念霜是知晓的,可也只能微微伸出手:“是奴婢疏忽了,这便帮郡主摘下来。” 第50章 珠钗 “郡主,微臣替你带上。” 当裴寂轻柔的把珠钗替少女插入发髻间,衬的本就粉雕玉琢的小郡主越发盛颜仙姿,似那坠落人间的芙蕖仙子,万载流芳。 少女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那珠钗,漆黑的发丝在风中轻舞。 美的不似凡胎。和她对视那一刻,裴寂觉得万物都黯然失色。 待他回神,少女已经开口:“首辅大人,多谢你。” 裴寂轻笑一声:“郡主喜欢就好,对了……” 他话锋一转,看似漫不经心,调子里却藏着危险的哼笑:“既然喜欢,郡主就不能摘下来了。” 不能摘下来? 魏云珠有些不理解。 裴寂洞悉了她的疑惑,不轻不重地拿话推了她一把:“这珠钗是你我之间的暗号,若是郡主在宫中摘下它,微臣就立刻进宫。” 暗号? 魏云珠醍醐灌顶,忽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不是暗号,而是记号,他想凭着这枚珠钗,无形中向旁人证明,自己与他关系匪浅,是他的人,无论自己如何高高在上,但却还是得为他所掌控。 亏他想的出来! 少女立刻有些恼火的瞧着他,伸手就要拽下那珠钗。 可高高扬起的腕子猛然间被男人捉住,停顿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郡主”,裴寂看了少女好一会,缓慢靠近,停在了距离极近的地方,手指拨开她耳边的碎发,再划过冰冷的脸颊:“你可以试试把它摘下来。” 魏云珠脸色煞白,心蓦的一沉,抑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声音发颤:“你……你……” 男人忽而发出一声哼笑,嘴角的笑意似一把弯刀,这笑面虎,谈笑间就能将人吞吃入腹:“皇宫里遍布微臣的爪牙,但凡郡主敢私自取下这珠钗,微臣不出三刻钟便能知晓,不出半个时辰,金吾卫就会包围整个皇宫。” 真是十足十的疯子!魏云珠牙齿打着颤。 裴寂再次单手钳住少女的下巴,强迫她同自己对视:“听明白了吗?……郡主殿下。” 魏云珠懒得和他纠缠,用力将腕子抽出,明明怕的期期艾艾,却还是傲气十足:“明白了……小气鬼!” 疯狗! 然而这句是能想不能说的。 裴寂听到小郡主骂自己,反而松开了手,拍着掌大笑起来,笑够了,才点了点少女的鼻尖:“郡主,微臣最喜欢你聪明。” 磨磨蹭蹭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驶进了巍峨的宫阙。 一队着戎装的金吾卫自皇城而出,整齐的两队排开,远远的是一众云髻高裙的妇人们,她们朝着那宫门遥遥相望,翘首以盼。 刚下马车的女子,被人搀扶着,长脖怔望,数次哽咽,她不禁加快了脚步,自己的家,家人,就在前头等着。 刚刚经历了一场离别,众人再见到原本不谙世事的小娇娇,如今却更加消瘦,许是漂泊和思家的缘故,徒增了三分病弱气,叫她犹如一朵被疾雨打湿的牡丹,娇怜渐起,引得她们面缀愁色,或为抹泪。 魏云珠终于抱住了日思夜想的阿姐:“阿姐,珠珠好想你。”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太后,也泪凝于睫,抱着怀里的人儿,柔声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随阿姐进屋。” 转头的瞬间,她眼神定格在那纹丝不动的马车上一瞬,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的确,裴寂太过猖狂,那马车上大大咧咧的挂着首辅府的牌子,可他对着皇室一众贵胄,却是轿子都懒的下。 等进了屋子里头,榻上围坐了太后娘娘和魏云珠,下头梨花木交椅上,两边分别坐着德太妃和婉太妃。 魏云珠瞧着欢喜极了,流亡的这半年,她有太多太多的委屈,想要和家人们诉说,想告诉她们外头是如此的世态炎凉,孤苦无依的百姓,流离失所的难民,还有那些人情凉薄,翻脸不认人的嘴脸,以及……那头疯狗。 可若是说了,她们这些深宫的弱女子,本就多愁善感,尤其是婉太妃,她一定会哭的稀里哗啦,那还是算了,多说些开心的事。 “珠珠儿,这半年来你过的如何?快给阿姐说说。” 魏云珠笑的天真,握住阿姐的手:“阿姐,我很好,从前在宫里,我什么都不懂,想法幼稚极了,出宫的这半年,我见了许多人和事,算作是历练,就能真真正正的长大了。” 明明她说的轻松极了,可娘娘们还是泪湿了眼低。 最撑不住的是婉太妃,那双漂亮的大眼里,泪珠子滚落个不停:“珠珠儿,你一定吃了好些苦,不然怎么会瘦了,来,叫婉娘娘抱抱你。” 魏云珠眼眶发酸,像儿时无数次那样,半蹲着身子,脑袋斜靠在婉太妃的腿上,柔柔得叫她:“婉娘娘,我真的很好的,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婉太妃哭的停不下来:“珠珠儿,若是有人欺负你了,定要告诉我们,得把那些坏人的头通通都砍了!” 魏云珠被她可爱的语气逗笑了,双手紧紧抱着婉太妃的胳膊,久久不肯松开。 婉太妃抚摸着少女的脑袋,忽然发现发间插着的那枚珠钗,璀璨夺目,瞧着是个价值连城的西域物件。 不禁好奇道:“咦?” “珠珠儿,这是哪里来的珠钗,怎么从未见过?” 魏云珠回来后,她的一切用度都是自己亲自准备的,可没有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珠钗。 德太妃也道:“是啊,那可是珠珠儿从宫外带回来的?” 太后瞧了眼那珠钗,微微皱了皱眉头。 “珠珠儿,既然是你从宫外带来的东西,虽说瞧着也是个华贵的物件,可终归是宫外的东西,如今你回来了,再戴着恐怕会有不妥。” 婉太妃接了太后的话头:“是啊,这实在是不像话,念霜,你是怎么伺候郡主的,都回宫了,怎么还戴着这玩意儿,还不快给郡主摘了去?” 这珠钗的由头,念霜是知晓的,可也只能微微伸出手:“是奴婢疏忽了,这便帮郡主摘下来。” 第51章 心安 可魏云珠却忽而偏过头躲避,她脑海里回想起今日马车里裴寂对她说的话。 下意识慌张的往四周看了看,那些宫女太监,哪个是裴寂的耳目,哪个又是越王的探子呢? 魏云珠知道,那疯狗一向说到做到。 婉太妃则好奇的瞧着她:“珠珠儿,这是怎么了?” 少女微微起身退开,有些急促,有些难以启齿:“不……不能摘……” 不能摘? 婉太妃同德太妃两人相视一眼,都察觉到这珠钗的不简单,定是郡主在宫外遇到了什么人或什么事。 听太后娘娘说,郡主回宫前曾经受首辅大人照拂,在那处借住过几日。 思及此,她不敢在细想下去,只是看着那珠钗的眼神忽而有些厌恶。 “不摘便不摘了,珠珠儿,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就算是死,也死在一块,我可再受不了那抓心挠肺的分离了。” 德太妃柔声讲着,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犹豫。 “珠珠儿回来了,这可是大喜的事,什么死不死的,咱们一家人,以后一定平平安安的。”魏云清一边拉着妹妹的手,一边说着。 “是是是,那是自然,瞧我这张嘴,真是笨。” 魏云珠嘴角的笑意却莫名有些苦涩,再也不分开,讲起来容易,可实际呢? 裴寂不愿放走自己,说不准这次让自己回家能维持几天,况且,他说了,他会来找自己的。 就算她一辈子躲在深宫里,那也阻止不了那疯狗主动寻上门来,就像他说的,他碾死如今深宫里的这些孤儿寡母,比碾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魏云珠迟迟没有回答,末了,只是躲在阿姐怀里,像个没长大的孩童似的,赖着不起来。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香炉里飘出幽远的香,窗外沙沙作响的风吹树干声,也愈显柔和。 魏云珠身处熟悉的环境,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味,这是她多久都不曾享受过的心安。 床榻上的她,缩在阿姐怀里,真香,真暖! 在永安巷时,她每每被裴寂折腾的全身发软,自然睡也睡不安稳,她不喜欢。 她只喜欢自己家。 “阿姐,听闻这几日越王日日进宫请安,他没为难大家伙?” 突然讲到越王,她清晰的感觉到阿姐的身子僵了僵,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十分反常。 魏云珠颇有些着急的追问:“阿姐,到底怎么了?越王真的欺负你了?” “可恶的……” 娇气的骂声还没传来,魏云清便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好了,越王虽然猖狂,可再怎么说我如今也是太后,他不敢在我面前太造次的。” “毕竟,他现在正忙着装仁义君子收买人心呢,可他那副德行,如今有谁还不清楚,简直掩耳盗铃,矫情饰貌,我总有一天……” 说着,她眼神的光渐渐暗淡了下来,反而染上了一丝怨恨与狠戾:“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叫他知道欺辱我们孤儿寡母的结果。” 魏云珠也深知阿姐如今的处境,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阿姐,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相信。” “好了,不提那个不仁不义之徒了,倒是你珠珠儿,等一切都过去了,你就和顾侍郎完婚,阿姐瞧着他对你的确是一往情深呢。” 魏云珠下意识往阿姐怀里缩了缩,神色异样。 “珠珠儿?” “阿姐,珠珠不想嫁人,珠珠只想长长久久的陪着阿姐。”魏云珠将脸埋在她的胸膛,故意打着马虎眼儿。 魏云清却顾自叹了口气:“珠珠儿,裴寂同我们不是一路人。” 莫名的一句话,魏云珠迟迟没有回答,不大一会儿,便睡着了。 …… 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了四五日,魏云珠的日子和从前一摸一样,连她自己都觉得永安巷那些事,好像真的离自己很远了。 魏云珠从三哥哥殿里出来的时候,时辰还早,路过御花园,远远就瞧见一队窄袖的侍卫大步的朝前走着,好像有什么急事。 为首的人,模样是二十来岁,穿着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袍服,正急声厉色的对着身后的人吩咐些什么。 他抬眼瞧见了郡主,便立刻上前。 “殿下。” 魏云珠莞尔一笑:“崔三郎,你这是要去哪里?” “回殿下,城东发现一重罪贼人的踪迹,我等奉命前去捉拿。” 魏云珠便问:“是你之前同我讲的,那个三年都未曾抓到的申花杀吗?” 崔越道:“正是此贼人。” 魏云珠又问:“申花杀不是一直在城西作祟吗?怎得会出现在城东?” 崔越道:“的确,前日我们在城西布下天罗地网,可那厮狡诈的很,昨日竟是在城东犯案,我等发现了他留下的记号,猜想他今日还会犯案。” 申花杀每次犯案都是申时,而且又干的是采花行径,而后再残忍将受害人杀害,故称“申花杀”。三年了,大理寺都未曾抓到此人,若是错过这次,又不知要耗多长时间才能再寻到那贼人的踪迹。 崔越是清河崔氏萧文侯的后人,承袭了他父亲的爵位,如今在大理寺当差,现在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他平日里走街串巷办案,知晓那些市井之事。 魏云珠最爱听那些玄乎的案子,正巧崔越从不避讳那些凶杀案,只要郡主问,就一定知无不言,魏云珠次次遇见他,都能问上一个时辰。 可今日时间紧急,她不好再细细盘问,只能忍住好奇心放他去处理要事。 “抓住了那贼人,你要来同我说。”魏云珠朝着崔越挥了挥手。 人都走远了,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声喊着:“崔三郎,你这次一定能把那贼人缉拿归案的。” 崔越回身抱拳,便疾步离开了。 心里正盘算着到时候如何才能将所有的细节全都问出来时,就见阿荣手里拿着快板,咋咋呼呼的自云安殿里跑了出来。 “殿下,奴才给您准备了新的节目,您看了后,保准吃饭都香了!” 魏云珠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的笑出了声,打趣着:“好你个阿荣,这可是你说的,我若是吃的不香,可要罚你了!” 第51章 心安 可魏云珠却忽而偏过头躲避,她脑海里回想起今日马车里裴寂对她说的话。 下意识慌张的往四周看了看,那些宫女太监,哪个是裴寂的耳目,哪个又是越王的探子呢? 魏云珠知道,那疯狗一向说到做到。 婉太妃则好奇的瞧着她:“珠珠儿,这是怎么了?” 少女微微起身退开,有些急促,有些难以启齿:“不……不能摘……” 不能摘? 婉太妃同德太妃两人相视一眼,都察觉到这珠钗的不简单,定是郡主在宫外遇到了什么人或什么事。 听太后娘娘说,郡主回宫前曾经受首辅大人照拂,在那处借住过几日。 思及此,她不敢在细想下去,只是看着那珠钗的眼神忽而有些厌恶。 “不摘便不摘了,珠珠儿,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就算是死,也死在一块,我可再受不了那抓心挠肺的分离了。” 德太妃柔声讲着,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犹豫。 “珠珠儿回来了,这可是大喜的事,什么死不死的,咱们一家人,以后一定平平安安的。”魏云清一边拉着妹妹的手,一边说着。 “是是是,那是自然,瞧我这张嘴,真是笨。” 魏云珠嘴角的笑意却莫名有些苦涩,再也不分开,讲起来容易,可实际呢? 裴寂不愿放走自己,说不准这次让自己回家能维持几天,况且,他说了,他会来找自己的。 就算她一辈子躲在深宫里,那也阻止不了那疯狗主动寻上门来,就像他说的,他碾死如今深宫里的这些孤儿寡母,比碾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魏云珠迟迟没有回答,末了,只是躲在阿姐怀里,像个没长大的孩童似的,赖着不起来。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香炉里飘出幽远的香,窗外沙沙作响的风吹树干声,也愈显柔和。 魏云珠身处熟悉的环境,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味,这是她多久都不曾享受过的心安。 床榻上的她,缩在阿姐怀里,真香,真暖! 在永安巷时,她每每被裴寂折腾的全身发软,自然睡也睡不安稳,她不喜欢。 她只喜欢自己家。 “阿姐,听闻这几日越王日日进宫请安,他没为难大家伙?” 突然讲到越王,她清晰的感觉到阿姐的身子僵了僵,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十分反常。 魏云珠颇有些着急的追问:“阿姐,到底怎么了?越王真的欺负你了?” “可恶的……” 娇气的骂声还没传来,魏云清便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好了,越王虽然猖狂,可再怎么说我如今也是太后,他不敢在我面前太造次的。” “毕竟,他现在正忙着装仁义君子收买人心呢,可他那副德行,如今有谁还不清楚,简直掩耳盗铃,矫情饰貌,我总有一天……” 说着,她眼神的光渐渐暗淡了下来,反而染上了一丝怨恨与狠戾:“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叫他知道欺辱我们孤儿寡母的结果。” 魏云珠也深知阿姐如今的处境,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阿姐,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相信。” “好了,不提那个不仁不义之徒了,倒是你珠珠儿,等一切都过去了,你就和顾侍郎完婚,阿姐瞧着他对你的确是一往情深呢。” 魏云珠下意识往阿姐怀里缩了缩,神色异样。 “珠珠儿?” “阿姐,珠珠不想嫁人,珠珠只想长长久久的陪着阿姐。”魏云珠将脸埋在她的胸膛,故意打着马虎眼儿。 魏云清却顾自叹了口气:“珠珠儿,裴寂同我们不是一路人。” 莫名的一句话,魏云珠迟迟没有回答,不大一会儿,便睡着了。 …… 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了四五日,魏云珠的日子和从前一摸一样,连她自己都觉得永安巷那些事,好像真的离自己很远了。 魏云珠从三哥哥殿里出来的时候,时辰还早,路过御花园,远远就瞧见一队窄袖的侍卫大步的朝前走着,好像有什么急事。 为首的人,模样是二十来岁,穿着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袍服,正急声厉色的对着身后的人吩咐些什么。 他抬眼瞧见了郡主,便立刻上前。 “殿下。” 魏云珠莞尔一笑:“崔三郎,你这是要去哪里?” “回殿下,城东发现一重罪贼人的踪迹,我等奉命前去捉拿。” 魏云珠便问:“是你之前同我讲的,那个三年都未曾抓到的申花杀吗?” 崔越道:“正是此贼人。” 魏云珠又问:“申花杀不是一直在城西作祟吗?怎得会出现在城东?” 崔越道:“的确,前日我们在城西布下天罗地网,可那厮狡诈的很,昨日竟是在城东犯案,我等发现了他留下的记号,猜想他今日还会犯案。” 申花杀每次犯案都是申时,而且又干的是采花行径,而后再残忍将受害人杀害,故称“申花杀”。三年了,大理寺都未曾抓到此人,若是错过这次,又不知要耗多长时间才能再寻到那贼人的踪迹。 崔越是清河崔氏萧文侯的后人,承袭了他父亲的爵位,如今在大理寺当差,现在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他平日里走街串巷办案,知晓那些市井之事。 魏云珠最爱听那些玄乎的案子,正巧崔越从不避讳那些凶杀案,只要郡主问,就一定知无不言,魏云珠次次遇见他,都能问上一个时辰。 可今日时间紧急,她不好再细细盘问,只能忍住好奇心放他去处理要事。 “抓住了那贼人,你要来同我说。”魏云珠朝着崔越挥了挥手。 人都走远了,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声喊着:“崔三郎,你这次一定能把那贼人缉拿归案的。” 崔越回身抱拳,便疾步离开了。 心里正盘算着到时候如何才能将所有的细节全都问出来时,就见阿荣手里拿着快板,咋咋呼呼的自云安殿里跑了出来。 “殿下,奴才给您准备了新的节目,您看了后,保准吃饭都香了!” 魏云珠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的笑出了声,打趣着:“好你个阿荣,这可是你说的,我若是吃的不香,可要罚你了!” 第52章 蹊跷 今日天不好,阴沉沉的,魏云珠带了些栗子糕,去见萧煜。 刚踏入房门,就看到三哥哥正在同顾延翊兴致勃勃的说些什么。 “珠珠!” “郡主。” 二人同时出声,魏云珠没想到顾延翊也会在,先是一愣,接着才笑着道:“你们都在啊。” 三人同在一起,魏云珠莫名不自在,她如今不知该以何种身份面对顾延翊,显得有些拘谨,又有些局促。 就是,和从前小时候不一样了。 “三哥哥,我一会还要陪阿姐用晚膳,得走了。”说完,她便起身要离开。 手腕上忽然多了一股力道:“郡主,我们能谈谈吗?” 魏云珠回过身,眼神定格在顾延翊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点了点头:“嗯。” 倒是魏云珠率先开了口:“顾哥哥,多谢你前些日子对三哥哥的照拂,若不是你,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郡主不必和我客气,况且,咱们三人自小一同长大,我又怎么忍心看萧煜生病呢。” 顿了顿,顾延翊显得有些难以开口,十分为难的模样。 魏云珠便问着:“顾哥哥,你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吗?” 顾延翊眸间染上抱歉:“郡主,前些日子丘鸣山冬猎的事,是小兰一时糊涂,竟然伤到了你……”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罚过她了,她年纪尚小,心智不成熟,平日里被爹娘娇惯坏了,是该好好鞭挞鞭挞了。” 魏云珠听见这话,却是莞尔一笑:“顾哥哥,那件事都过去了,小兰也受罚了,我早就忘了。” 顾延翊瞧着少女温柔的点了点头,可却忽而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神色凝重起来。 “郡主,其实……此事有蹊跷。” “嗯?”魏云珠下意识不解:“蹊跷?” 顾延翊点了点头,微微压低声音:“小兰虽然娇纵,但说到底只是个小孩子心性,她那日给马下药,是争强好胜,想要拔得头筹。” “事情败露那一日,父亲大发雷霆,便对小兰施了家法,可小兰宁愿死也不肯承认自己下了疯药,她只说,她下的是迷药。” 魏云珠下意识皱眉,迷药? 可那日那些疯马的情况,明明就是被人故意下了疯药,若是顾小兰真的只是想要拔得头筹,根本没理由叫那些马都疯起来。 说着,顾延翊自衣袖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魏云珠:“这是那日,马匹所吃的粮草,我已经找人查过了,里面的确有少量的迷药,但更多的是疯药。” “有人借小兰的手,故意又放了疯药。” 魏云珠打开那手帕里包裹的东西瞧了瞧,会是谁呢?谁竟然狠心到想要至大家于死地。 “那会是谁?” “是封逸。”顾延翊淡淡回应着。 封家那位养子,魏云珠皱眉,她想不出所以然。 顾延翊神色忽而发暗,话锋一转,似乎说起了不想干的事:“前些日子,太后本欲将户部之事交还父亲,却被首辅大人当朝拒绝。” “若是放在从前,首辅大人碍于其他世家大族的压力,是拒绝不了的,可这次,我顾家同镇国公府闹翻了,因为围猎的事。” “镇国公爱女如命,人尽皆知。” 魏云珠下意识抬眼,猛的看向顾延翊,如果是这样,那下疯药的人,最有可能是……魏云珠不敢想。 顾延翊转过头看着少女,并不掩饰脸上的暗色:“此事对谁最有利,真正的凶手便是谁。” 顿了顿:“况且,封家同他是什么关系,没有人不清楚。” …… 魏云珠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的走出大殿的,只是半道上下了雨,念霜着急的去寻人,她仍是顾自麻木的朝前走着。 任凭那冰冷的雨水,打在自己身上。 围猎时,那人拼了命救了自己,因为这样,她总是会在深夜时,对自己曾经根深蒂固的观念产生怀疑。 她动摇了。 甚至想过,他或许是真的想真心待自己。 可刚刚顾延翊那一番话,给了她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无情极了。 为了自己的目的,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或许,那恶蟒从未将自己排除在外。 他说的那些虚伪透顶的话,不过是迷惑自己罢了,不肯放过自己,也只是所谓的占有欲,她果然要为自己的天真买单了。 小郡主这副样子可吓坏了云安殿一众人,就连太后都急匆匆的赶到。 魏云清将那呆愣的人儿抱在怀里,急切的唤着:“珠珠儿,你怎么了?告诉阿姐好吗?” 听到阿姐的呼唤,魏云珠仿佛才回过神来,她眼底骤然间激荡起波涛汹涌,一头扎进姐姐的怀抱,哭的伤心。 “骗子!虚伪的骗子!” “骗人的疯狗!我要定他的罪,抄他的家,砍他的头!” 什么以命抵命的去救她,根本就是假的,果然,自己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对手,那便索性远离好了。 她要永远躲在这深宫里,再也不要见到那头恶蟒。 平日里性子向来温软的小郡主,竟然也有言辞如此激烈的时候,魏云清不免担心:“珠珠儿,到底怎么回事?” 少女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郑重其事:“阿姐,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我要永远留在阿姐身边。” 魏云清也深知小姑娘定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才会这样委屈,没有再追问,只是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细语:“好,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再不分开。” 当夜。 魏云珠临安寝前,她看着枕头旁的珠钗,忽而攥在手里起身,高高抬起,想要扔掉。 可胳膊停留在半空中,却迟迟不敢动手,虽说现在她身边除了守夜的念霜,没有其他伺候的人,可她还是没有勇气把这珠钗扔了。 那恶蟒向来神通广大,若是真的如他所说,他三刻钟就能知晓,那么若真因此招来了他,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思及此,她恼怒的放下珠钗,又躺好,真恨自己没出息,那恶蟒随随便便一句威胁的话,就叫她立马软了腿。 戴着就戴着,只要不再见他,安寝时戴着都可以! 第52章 蹊跷 今日天不好,阴沉沉的,魏云珠带了些栗子糕,去见萧煜。 刚踏入房门,就看到三哥哥正在同顾延翊兴致勃勃的说些什么。 “珠珠!” “郡主。” 二人同时出声,魏云珠没想到顾延翊也会在,先是一愣,接着才笑着道:“你们都在啊。” 三人同在一起,魏云珠莫名不自在,她如今不知该以何种身份面对顾延翊,显得有些拘谨,又有些局促。 就是,和从前小时候不一样了。 “三哥哥,我一会还要陪阿姐用晚膳,得走了。”说完,她便起身要离开。 手腕上忽然多了一股力道:“郡主,我们能谈谈吗?” 魏云珠回过身,眼神定格在顾延翊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点了点头:“嗯。” 倒是魏云珠率先开了口:“顾哥哥,多谢你前些日子对三哥哥的照拂,若不是你,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郡主不必和我客气,况且,咱们三人自小一同长大,我又怎么忍心看萧煜生病呢。” 顿了顿,顾延翊显得有些难以开口,十分为难的模样。 魏云珠便问着:“顾哥哥,你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吗?” 顾延翊眸间染上抱歉:“郡主,前些日子丘鸣山冬猎的事,是小兰一时糊涂,竟然伤到了你……”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罚过她了,她年纪尚小,心智不成熟,平日里被爹娘娇惯坏了,是该好好鞭挞鞭挞了。” 魏云珠听见这话,却是莞尔一笑:“顾哥哥,那件事都过去了,小兰也受罚了,我早就忘了。” 顾延翊瞧着少女温柔的点了点头,可却忽而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神色凝重起来。 “郡主,其实……此事有蹊跷。” “嗯?”魏云珠下意识不解:“蹊跷?” 顾延翊点了点头,微微压低声音:“小兰虽然娇纵,但说到底只是个小孩子心性,她那日给马下药,是争强好胜,想要拔得头筹。” “事情败露那一日,父亲大发雷霆,便对小兰施了家法,可小兰宁愿死也不肯承认自己下了疯药,她只说,她下的是迷药。” 魏云珠下意识皱眉,迷药? 可那日那些疯马的情况,明明就是被人故意下了疯药,若是顾小兰真的只是想要拔得头筹,根本没理由叫那些马都疯起来。 说着,顾延翊自衣袖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魏云珠:“这是那日,马匹所吃的粮草,我已经找人查过了,里面的确有少量的迷药,但更多的是疯药。” “有人借小兰的手,故意又放了疯药。” 魏云珠打开那手帕里包裹的东西瞧了瞧,会是谁呢?谁竟然狠心到想要至大家于死地。 “那会是谁?” “是封逸。”顾延翊淡淡回应着。 封家那位养子,魏云珠皱眉,她想不出所以然。 顾延翊神色忽而发暗,话锋一转,似乎说起了不想干的事:“前些日子,太后本欲将户部之事交还父亲,却被首辅大人当朝拒绝。” “若是放在从前,首辅大人碍于其他世家大族的压力,是拒绝不了的,可这次,我顾家同镇国公府闹翻了,因为围猎的事。” “镇国公爱女如命,人尽皆知。” 魏云珠下意识抬眼,猛的看向顾延翊,如果是这样,那下疯药的人,最有可能是……魏云珠不敢想。 顾延翊转过头看着少女,并不掩饰脸上的暗色:“此事对谁最有利,真正的凶手便是谁。” 顿了顿:“况且,封家同他是什么关系,没有人不清楚。” …… 魏云珠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的走出大殿的,只是半道上下了雨,念霜着急的去寻人,她仍是顾自麻木的朝前走着。 任凭那冰冷的雨水,打在自己身上。 围猎时,那人拼了命救了自己,因为这样,她总是会在深夜时,对自己曾经根深蒂固的观念产生怀疑。 她动摇了。 甚至想过,他或许是真的想真心待自己。 可刚刚顾延翊那一番话,给了她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无情极了。 为了自己的目的,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或许,那恶蟒从未将自己排除在外。 他说的那些虚伪透顶的话,不过是迷惑自己罢了,不肯放过自己,也只是所谓的占有欲,她果然要为自己的天真买单了。 小郡主这副样子可吓坏了云安殿一众人,就连太后都急匆匆的赶到。 魏云清将那呆愣的人儿抱在怀里,急切的唤着:“珠珠儿,你怎么了?告诉阿姐好吗?” 听到阿姐的呼唤,魏云珠仿佛才回过神来,她眼底骤然间激荡起波涛汹涌,一头扎进姐姐的怀抱,哭的伤心。 “骗子!虚伪的骗子!” “骗人的疯狗!我要定他的罪,抄他的家,砍他的头!” 什么以命抵命的去救她,根本就是假的,果然,自己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对手,那便索性远离好了。 她要永远躲在这深宫里,再也不要见到那头恶蟒。 平日里性子向来温软的小郡主,竟然也有言辞如此激烈的时候,魏云清不免担心:“珠珠儿,到底怎么回事?” 少女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郑重其事:“阿姐,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我要永远留在阿姐身边。” 魏云清也深知小姑娘定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才会这样委屈,没有再追问,只是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细语:“好,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再不分开。” 当夜。 魏云珠临安寝前,她看着枕头旁的珠钗,忽而攥在手里起身,高高抬起,想要扔掉。 可胳膊停留在半空中,却迟迟不敢动手,虽说现在她身边除了守夜的念霜,没有其他伺候的人,可她还是没有勇气把这珠钗扔了。 那恶蟒向来神通广大,若是真的如他所说,他三刻钟就能知晓,那么若真因此招来了他,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思及此,她恼怒的放下珠钗,又躺好,真恨自己没出息,那恶蟒随随便便一句威胁的话,就叫她立马软了腿。 戴着就戴着,只要不再见他,安寝时戴着都可以! 第53章 家宴 晚上心事重重,反反复复醒来好几次,直到未时一刻魏云珠才彻底起身。 念霜一边替她梳妆,一边瞧着愁眉苦脸的自家郡主:“郡主,如今我们已经回宫了,想必首辅大人也不敢再来招惹咱们了。” 确实如念霜所想,魏云珠是有些担忧的。 今晚的家宴,裴寂和越王都会到场,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 夜幕降临,这场家宴也在临水的露台上展开了帷幕。 场上奏起了琵琶,大明宫梨园最拔尖的乐师,共十六人分别落座在东南西北四个角,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那调性从浓雾混沌中的雨愁烟恨,柳啼花怨,到剖开黑暗,重见光明的裂石停云,铿铿锵锵,听来叫人回肠寸断,震撼不已。 慷慨激昂的击玉敲金声中,魏云珠远远看到了来人,大周如今最忌惮的两只豺狼,竟然遇到一块了。 左边的是越王,一身玄色窄袖长袍,腰间系着犀牛角,常年在边疆驻守的封王,极有大将风采,整个人气宇轩昂。 魏云清刚刚小酌了两杯酒,此刻小醉,粉面酣红,眼神定格在来人身上。 “哼”,她别过头去。 右边,又一只豺狼,只见他扫了一眼众人,淡然寻找,果然,发现了试图向后躲的小姑娘。 他笑的愉悦,甚至冲着她招了招手。 众人纷纷看向一身紫袍的首辅大人,他松形鹤立,束发的嵌宝紫金冠熠熠生辉,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巧妙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可谓赏心悦目。 小宫女们纷纷沦陷在他这丰神俊朗的一笑中,害羞的低了头,可却又忍不住在手指缝里去瞧。 都在猜测,首辅大人这是对着谁笑呢? 魏云珠自然看到了,不过美则美矣,但太俗,活脱脱一只花孔雀! 注意到小姑娘的视线,裴寂招呼打得更起劲了。 魏云珠只能把头埋起来,装不认识。 瞧见小郡主故意装不认识自己,裴寂起了逗弄的坏心思,滚烫烫的目光,仿佛黏在她身上,一点也不怕旁人看出端倪来。 哪里还有平日里在朝堂上辨如悬河,把政敌话头堵死的刻薄样,以及抄家放火时的凶恶样。 众人好奇极了,首辅大人竟然还会这样热切的同人打招呼,这神通广大之人是谁呢? 二位终于落座,刚刚的其乐融融也全然不复存在。 越王倒是引众人共饮三杯后,瞧着主位上面颊已经染上醉气的太后,道:“此情此景,倒叫本王想起一句诗来。” 魏云清眼眸发冷,但声音却端庄依旧:“何诗?” 越王抬手将一杯酒饮尽:“故人溪上,挂愁无奈,烟梢月树。” 魏云清神色微变,不动声色捏紧酒杯,指节泛白。 众人也随即察觉到了这颇为尴尬的一幕,这越王真是胆大包天,当着一众贵人们的面,竟敢对太后吟出此……情诗。 越王见太后迟迟不肯回应,眸光深沉,抬手唤来了伺候酒水的宫人,将自己面前盛满酒水的白玉盏重重的搁在托盘上。 嘴角的笑意不容拒绝:“这杯酒,是微臣敬太后的。” 接酒的宫人大气不敢出,左右为难,眼珠子在太后和越王之间来回扫,终是迈出步子,将酒献给了太后。 魏云清神色冷的厉害,她嘲讽一笑,伸手握住了那酒杯,想到了刚那诗的后几句——一涓春水点黄昏,便没顿、相思处。曾把芳心深相许。 她直面那人的眼神,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 越王倒是笑了,调子豪爽:“太后不是那曾把芳心深相许之人,本王亦不是那相思处。” 众人说说笑笑,遮遮掩掩,倒是把这局事翻篇了。 美丽妖娆的胡女们跳起了胡旋舞,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可小宫女们还是在忍不住打量裴寂这位美人首辅。 只见他那双眸子,明明就是一刻也不停的落在对面一人的身影上,眸光炙热,浓烈,黏切,任谁都不容忽视,大家纷纷疑惑,这首辅大人何时与小郡主扯上关系了? 如此强烈的目光,叫魏云珠不自在极了,这疯狗又在发什么疯?真的要闹到人尽皆知吗?真是没有一点分寸感! 她抬眼,嗔怒的瞧了那人一眼,企图警告。 可却换来更加的肆无忌惮,这次竟然还双手比划着,搞什么唇语。 这二人看着真像暗送秋波,小宫女们似乎发现了端倪。 魏云珠重重叹了口气,可却无意间瞧见了身旁阿姐的表情,她似乎对裴寂胆大妄为的窥视很不满。 裴寂才不会管那些东西,他瞧着郡主头上乖乖戴着他送的珠钗,欢喜极了,若不是在乎小姑娘脸皮薄,他还要立刻冲上去,把那香香软软的小甜包抱进怀里呢。 又过了两三个节目,裴寂显然没有什么耐性了。 这样的场合最是无聊,他索然无味的喝了口酒,歪着头,一手撑着脸颊,手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意指珠钗,也是在威胁对面的小郡主,不要再躲避他的眼神。 接着,他开了口,不过只是无声的口型。 没有人注意到,除了魏云珠,她有些懊恼,自己竟然看懂了。 他说:“郡主,我们一起私奔。” 简直荒唐! 她才不要同他离开,若是他在哪个无人的地方对自己再动手动脚,她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可不是傻子! 魏云珠故意靠的阿姐近了些,低头吃着水果,铁了心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了,她就坐在这儿,这么多人,她就不信,那疯狗还能直接把自己绑走了! 裴寂却哼笑了一声,小白兔这是准备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瞧瞧这翻脸不认人的小模样。 不过天真的小郡主,太傻了,这娇憨只会让自己更喜欢她。 裴寂忽而起身,倒是把魏云珠吓了一跳,生怕他犯疯病,做出什么异于常人的事来。 但裴寂还未出声,倒是魏云清先开了口:“首辅大人,宴会还未结束,您这是要去哪?” “回太后,臣只是起身渡渡发麻的脚踝,并无退席之意。” 可这人在回话时,眼神却是不动声色的落在了魏云珠身上。 他本就站着,这样看过去,更加明显,叫魏云珠简直避无可避,反倒是成了众人的焦点。 第53章 家宴 晚上心事重重,反反复复醒来好几次,直到未时一刻魏云珠才彻底起身。 念霜一边替她梳妆,一边瞧着愁眉苦脸的自家郡主:“郡主,如今我们已经回宫了,想必首辅大人也不敢再来招惹咱们了。” 确实如念霜所想,魏云珠是有些担忧的。 今晚的家宴,裴寂和越王都会到场,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 夜幕降临,这场家宴也在临水的露台上展开了帷幕。 场上奏起了琵琶,大明宫梨园最拔尖的乐师,共十六人分别落座在东南西北四个角,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那调性从浓雾混沌中的雨愁烟恨,柳啼花怨,到剖开黑暗,重见光明的裂石停云,铿铿锵锵,听来叫人回肠寸断,震撼不已。 慷慨激昂的击玉敲金声中,魏云珠远远看到了来人,大周如今最忌惮的两只豺狼,竟然遇到一块了。 左边的是越王,一身玄色窄袖长袍,腰间系着犀牛角,常年在边疆驻守的封王,极有大将风采,整个人气宇轩昂。 魏云清刚刚小酌了两杯酒,此刻小醉,粉面酣红,眼神定格在来人身上。 “哼”,她别过头去。 右边,又一只豺狼,只见他扫了一眼众人,淡然寻找,果然,发现了试图向后躲的小姑娘。 他笑的愉悦,甚至冲着她招了招手。 众人纷纷看向一身紫袍的首辅大人,他松形鹤立,束发的嵌宝紫金冠熠熠生辉,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巧妙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可谓赏心悦目。 小宫女们纷纷沦陷在他这丰神俊朗的一笑中,害羞的低了头,可却又忍不住在手指缝里去瞧。 都在猜测,首辅大人这是对着谁笑呢? 魏云珠自然看到了,不过美则美矣,但太俗,活脱脱一只花孔雀! 注意到小姑娘的视线,裴寂招呼打得更起劲了。 魏云珠只能把头埋起来,装不认识。 瞧见小郡主故意装不认识自己,裴寂起了逗弄的坏心思,滚烫烫的目光,仿佛黏在她身上,一点也不怕旁人看出端倪来。 哪里还有平日里在朝堂上辨如悬河,把政敌话头堵死的刻薄样,以及抄家放火时的凶恶样。 众人好奇极了,首辅大人竟然还会这样热切的同人打招呼,这神通广大之人是谁呢? 二位终于落座,刚刚的其乐融融也全然不复存在。 越王倒是引众人共饮三杯后,瞧着主位上面颊已经染上醉气的太后,道:“此情此景,倒叫本王想起一句诗来。” 魏云清眼眸发冷,但声音却端庄依旧:“何诗?” 越王抬手将一杯酒饮尽:“故人溪上,挂愁无奈,烟梢月树。” 魏云清神色微变,不动声色捏紧酒杯,指节泛白。 众人也随即察觉到了这颇为尴尬的一幕,这越王真是胆大包天,当着一众贵人们的面,竟敢对太后吟出此……情诗。 越王见太后迟迟不肯回应,眸光深沉,抬手唤来了伺候酒水的宫人,将自己面前盛满酒水的白玉盏重重的搁在托盘上。 嘴角的笑意不容拒绝:“这杯酒,是微臣敬太后的。” 接酒的宫人大气不敢出,左右为难,眼珠子在太后和越王之间来回扫,终是迈出步子,将酒献给了太后。 魏云清神色冷的厉害,她嘲讽一笑,伸手握住了那酒杯,想到了刚那诗的后几句——一涓春水点黄昏,便没顿、相思处。曾把芳心深相许。 她直面那人的眼神,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 越王倒是笑了,调子豪爽:“太后不是那曾把芳心深相许之人,本王亦不是那相思处。” 众人说说笑笑,遮遮掩掩,倒是把这局事翻篇了。 美丽妖娆的胡女们跳起了胡旋舞,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可小宫女们还是在忍不住打量裴寂这位美人首辅。 只见他那双眸子,明明就是一刻也不停的落在对面一人的身影上,眸光炙热,浓烈,黏切,任谁都不容忽视,大家纷纷疑惑,这首辅大人何时与小郡主扯上关系了? 如此强烈的目光,叫魏云珠不自在极了,这疯狗又在发什么疯?真的要闹到人尽皆知吗?真是没有一点分寸感! 她抬眼,嗔怒的瞧了那人一眼,企图警告。 可却换来更加的肆无忌惮,这次竟然还双手比划着,搞什么唇语。 这二人看着真像暗送秋波,小宫女们似乎发现了端倪。 魏云珠重重叹了口气,可却无意间瞧见了身旁阿姐的表情,她似乎对裴寂胆大妄为的窥视很不满。 裴寂才不会管那些东西,他瞧着郡主头上乖乖戴着他送的珠钗,欢喜极了,若不是在乎小姑娘脸皮薄,他还要立刻冲上去,把那香香软软的小甜包抱进怀里呢。 又过了两三个节目,裴寂显然没有什么耐性了。 这样的场合最是无聊,他索然无味的喝了口酒,歪着头,一手撑着脸颊,手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意指珠钗,也是在威胁对面的小郡主,不要再躲避他的眼神。 接着,他开了口,不过只是无声的口型。 没有人注意到,除了魏云珠,她有些懊恼,自己竟然看懂了。 他说:“郡主,我们一起私奔。” 简直荒唐! 她才不要同他离开,若是他在哪个无人的地方对自己再动手动脚,她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可不是傻子! 魏云珠故意靠的阿姐近了些,低头吃着水果,铁了心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了,她就坐在这儿,这么多人,她就不信,那疯狗还能直接把自己绑走了! 裴寂却哼笑了一声,小白兔这是准备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瞧瞧这翻脸不认人的小模样。 不过天真的小郡主,太傻了,这娇憨只会让自己更喜欢她。 裴寂忽而起身,倒是把魏云珠吓了一跳,生怕他犯疯病,做出什么异于常人的事来。 但裴寂还未出声,倒是魏云清先开了口:“首辅大人,宴会还未结束,您这是要去哪?” “回太后,臣只是起身渡渡发麻的脚踝,并无退席之意。” 可这人在回话时,眼神却是不动声色的落在了魏云珠身上。 他本就站着,这样看过去,更加明显,叫魏云珠简直避无可避,反倒是成了众人的焦点。 第54章 敲打 魏云珠微微侧过身子,朝那湖心亭上的彩灯瞧过去,尽量让人觉得那道目光与自己无关。 只是她耳廓上那抹红晕,暴露了她的内心。 魏云清倒是笑的典雅,可席间这一来一回的情况,她尽收眼底,心里和明镜似的,早就强压了怒气。 “首辅大人,前些日子珠珠儿在宫外游玩,幸得首辅大人的照拂,才可平平安安回宫,珠珠儿年纪小,哀家想着她一定得多陪哀家几年,从今往后啊,她就待在宫里。” “等过几年,珠珠儿与顾侍郎成亲了,哀家再择一块风水宝地,给他们立新的府邸。” 果然,裴寂不再看魏云珠了,他死死盯上了太后,眼里眯起了危险的弧度,现下,是诡异又叫人心悸的沉默。 魏云清自然察觉了,可她面上仍是一副端庄的笑意,亲切有加,似乎在同顶亲近的人唠嗑一般。 “我们珠珠儿是哀家捧在掌心长大的,亲事自然也得寻个门当户对的,顾侍郎家世显赫,为人忠良,又与珠珠儿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哀家瞧着首辅大人很关心珠珠儿呢,您也觉得这门亲事很合适?” “等真到了这对儿璧人成亲之时,首辅大人可得准备大礼呀。” 裴寂翻转手腕,喉咙里挤压着发出一个“呵”字,嘴角的笑似一把滴着血的弯刀,架在旁人脖子上。 “呵,是吗?” 他面上装的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早已怒火中烧,切齿愤盈,好一个太后,从前还没发现竟是如此精明,这可真是太有主意了。 下一刻,鼓乐齐鸣,新一轮轻歌曼舞开始了,魏云清瞧了一眼,仿佛喜欢的不得了,柔声笑着对众人:“梨园新排的舞蹈,费了些心思呢,大家快瞧瞧,是否还有不足之处。” 一场家宴,各怀鬼胎,多精彩的节目都拉不回众人的心思。 只有太后,她看的兴致勃勃,时不时和旁人交流几句,对这尴尬的气氛熟视无睹,毕竟,这席上的节目,可比台上的节目精彩多了,不是吗? 刚刚太后那一番话,面上是谈笑,实则却是敲打,她要让裴寂明白,他与小郡主是云泥之差,之前郡主在他府中,不过是形势所迫,堂堂大周郡主,以后再怎么也不会回他这种人的府邸。 再一个,就是骂他不要脸,摆不清身份,胆敢肖想尊贵的小郡主,那就是冠履倒易,况且兰陵顾氏,势力仍是不容小觑,如今朝中形势趋向于平衡,小天子又有顾家的支持,他裴寂就更不可能肆意妄为了。 说到底,他不过是看家狗罢了。 魏云清等着欣赏裴寂的狼狈,可却见那人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他字字清朗,生生掷地,生怕太后听不清似的:“好啊,介时,臣自当大礼奉上。” 送大礼是吗?若真有那个时候,他一定送个精彩的大礼。 可怜的太后,还是太年轻了,真叫他送礼,他会叫整个顾家血流成河,把顾延翊的项上人头,亲自进献给小郡主。 那样,太后兴许就满意了。 裴寂觉得,自己于天家并无愧歉,这些年,他缝缝补补了多少破事,合像个替大周缝裤子的奶妈,从那些日日肥肉大酒的世家门阀手里,抢过来多少铜板,扣扣搜搜,才能维持边陲的防线。 可结果呢?倒是被那群世家酸儒写诗追着骂,称,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真是有气够受的! 他就想光明正大和小郡主在一起,怎么了!完全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独自哑了一口酒,仿若出神的瞧着对面华贵到熠熠生辉的少女。 魏云珠倒是被刚刚那诡异的气氛吓得够呛,她真怕裴寂又害疯病,毕竟,他一旦发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什么都不顾。 索性,他只是悻悻的坐下了,没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魏云珠轻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 可等她出了会儿神,再抬眼,对面早已人去桌空。 人呢? 几乎是下一瞬,有小宫女不动声色将东西塞进她手里,趁着阿姐同旁人谈笑的空隙,她慌张打开字条。 “郡主,微臣在湖心亭等您。” 湖心亭离这露台不近,他叫自己去那处,是又要闹什么?反正不管有没有正事,总归不会是好事。 她才不会上当呢! 不去! 更何况,刚刚阿姐那番话说的已经很直白了,他们是绝无可能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和半年前一般,擦肩而过时礼貌问好,保持在这样的关系。 可是,那人会善罢甘休吗?他会放手,放任自己躲在这深宫里永远不见他吗? 可现实是,她回宫后,不管去做什么,总会把那属于他的珠钗戴上,根本没有勇气摘下。 魏云清这边注意到身边的人一直低着头,便将妹妹拥在怀中问:“珠珠儿,这曲子好听吗?” 魏云珠下意识慌张将字条揉在掌心中,然后懒懒歪在阿姐的肩头:“好听。” 魏云清有意无意扫过那紧握着的小手,眼神莫名柔和:“珠珠儿,有任何事情,都不要瞒着阿姐,好吗?” 魏云珠细声道:“那是当然,阿姐可是珠珠最亲的人。” 魏云清忽然想到这小半年,她同那豺狼周旋,一向娇气的人儿,也不知明里暗里哭过多少回,受了多少委屈,便眼露悲伤,抱紧魏云珠:“珠珠儿,从今以后,没有人再能欺负你。” 魏云珠身子下意识一紧,又往阿姐怀里凑了凑,眼睛发酸:“阿姐,你真好。” 对面案子空荡荡的,裴寂一去不复返,而且时间不短了。 魏云珠料想,他应该将刚刚阿姐的话听进去了,也想明白了,你瞧,就算自己不理他,不听他的,他也不敢怎样了! 小姑娘这下得意了,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甚至偷偷舔了一口甜甜的葡萄酒,却顿时咳了起来。 可突然,耳边无征兆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叫魏云珠浑身骤然发冷,下意识回过头朝后看去。 第54章 敲打 魏云珠微微侧过身子,朝那湖心亭上的彩灯瞧过去,尽量让人觉得那道目光与自己无关。 只是她耳廓上那抹红晕,暴露了她的内心。 魏云清倒是笑的典雅,可席间这一来一回的情况,她尽收眼底,心里和明镜似的,早就强压了怒气。 “首辅大人,前些日子珠珠儿在宫外游玩,幸得首辅大人的照拂,才可平平安安回宫,珠珠儿年纪小,哀家想着她一定得多陪哀家几年,从今往后啊,她就待在宫里。” “等过几年,珠珠儿与顾侍郎成亲了,哀家再择一块风水宝地,给他们立新的府邸。” 果然,裴寂不再看魏云珠了,他死死盯上了太后,眼里眯起了危险的弧度,现下,是诡异又叫人心悸的沉默。 魏云清自然察觉了,可她面上仍是一副端庄的笑意,亲切有加,似乎在同顶亲近的人唠嗑一般。 “我们珠珠儿是哀家捧在掌心长大的,亲事自然也得寻个门当户对的,顾侍郎家世显赫,为人忠良,又与珠珠儿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哀家瞧着首辅大人很关心珠珠儿呢,您也觉得这门亲事很合适?” “等真到了这对儿璧人成亲之时,首辅大人可得准备大礼呀。” 裴寂翻转手腕,喉咙里挤压着发出一个“呵”字,嘴角的笑似一把滴着血的弯刀,架在旁人脖子上。 “呵,是吗?” 他面上装的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早已怒火中烧,切齿愤盈,好一个太后,从前还没发现竟是如此精明,这可真是太有主意了。 下一刻,鼓乐齐鸣,新一轮轻歌曼舞开始了,魏云清瞧了一眼,仿佛喜欢的不得了,柔声笑着对众人:“梨园新排的舞蹈,费了些心思呢,大家快瞧瞧,是否还有不足之处。” 一场家宴,各怀鬼胎,多精彩的节目都拉不回众人的心思。 只有太后,她看的兴致勃勃,时不时和旁人交流几句,对这尴尬的气氛熟视无睹,毕竟,这席上的节目,可比台上的节目精彩多了,不是吗? 刚刚太后那一番话,面上是谈笑,实则却是敲打,她要让裴寂明白,他与小郡主是云泥之差,之前郡主在他府中,不过是形势所迫,堂堂大周郡主,以后再怎么也不会回他这种人的府邸。 再一个,就是骂他不要脸,摆不清身份,胆敢肖想尊贵的小郡主,那就是冠履倒易,况且兰陵顾氏,势力仍是不容小觑,如今朝中形势趋向于平衡,小天子又有顾家的支持,他裴寂就更不可能肆意妄为了。 说到底,他不过是看家狗罢了。 魏云清等着欣赏裴寂的狼狈,可却见那人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他字字清朗,生生掷地,生怕太后听不清似的:“好啊,介时,臣自当大礼奉上。” 送大礼是吗?若真有那个时候,他一定送个精彩的大礼。 可怜的太后,还是太年轻了,真叫他送礼,他会叫整个顾家血流成河,把顾延翊的项上人头,亲自进献给小郡主。 那样,太后兴许就满意了。 裴寂觉得,自己于天家并无愧歉,这些年,他缝缝补补了多少破事,合像个替大周缝裤子的奶妈,从那些日日肥肉大酒的世家门阀手里,抢过来多少铜板,扣扣搜搜,才能维持边陲的防线。 可结果呢?倒是被那群世家酸儒写诗追着骂,称,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真是有气够受的! 他就想光明正大和小郡主在一起,怎么了!完全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独自哑了一口酒,仿若出神的瞧着对面华贵到熠熠生辉的少女。 魏云珠倒是被刚刚那诡异的气氛吓得够呛,她真怕裴寂又害疯病,毕竟,他一旦发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什么都不顾。 索性,他只是悻悻的坐下了,没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魏云珠轻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 可等她出了会儿神,再抬眼,对面早已人去桌空。 人呢? 几乎是下一瞬,有小宫女不动声色将东西塞进她手里,趁着阿姐同旁人谈笑的空隙,她慌张打开字条。 “郡主,微臣在湖心亭等您。” 湖心亭离这露台不近,他叫自己去那处,是又要闹什么?反正不管有没有正事,总归不会是好事。 她才不会上当呢! 不去! 更何况,刚刚阿姐那番话说的已经很直白了,他们是绝无可能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和半年前一般,擦肩而过时礼貌问好,保持在这样的关系。 可是,那人会善罢甘休吗?他会放手,放任自己躲在这深宫里永远不见他吗? 可现实是,她回宫后,不管去做什么,总会把那属于他的珠钗戴上,根本没有勇气摘下。 魏云清这边注意到身边的人一直低着头,便将妹妹拥在怀中问:“珠珠儿,这曲子好听吗?” 魏云珠下意识慌张将字条揉在掌心中,然后懒懒歪在阿姐的肩头:“好听。” 魏云清有意无意扫过那紧握着的小手,眼神莫名柔和:“珠珠儿,有任何事情,都不要瞒着阿姐,好吗?” 魏云珠细声道:“那是当然,阿姐可是珠珠最亲的人。” 魏云清忽然想到这小半年,她同那豺狼周旋,一向娇气的人儿,也不知明里暗里哭过多少回,受了多少委屈,便眼露悲伤,抱紧魏云珠:“珠珠儿,从今以后,没有人再能欺负你。” 魏云珠身子下意识一紧,又往阿姐怀里凑了凑,眼睛发酸:“阿姐,你真好。” 对面案子空荡荡的,裴寂一去不复返,而且时间不短了。 魏云珠料想,他应该将刚刚阿姐的话听进去了,也想明白了,你瞧,就算自己不理他,不听他的,他也不敢怎样了! 小姑娘这下得意了,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甚至偷偷舔了一口甜甜的葡萄酒,却顿时咳了起来。 可突然,耳边无征兆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叫魏云珠浑身骤然发冷,下意识回过头朝后看去。 第55章 珠珠,我好想你 是个她从未见过的小太监。 他说:“郡主殿下,首辅大人喝醉了,说若是您不去,他就死在湖心亭。” 魏云珠手攥的很紧,这是什么话? 他死不死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下意识看了眼自己面前满满的酒杯,看来那恶蟒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平日里尚且为非作歹,喝了酒难保不会更放肆,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去了。 魏云珠冷声对着那小太监道:“你告诉他,随他怎么闹,本郡主都不会去的。” 小太监告退后便消失了。 不肖三刻钟,四周竟然响起了脚步声,原本平静的湖水也激荡起了一缕不平静,侍卫凌乱的脚步声,快速穿过时,引起阵阵不合时宜的风。 众人疑惑的望过去,只见原本一片寂静的湖心亭,被越来越多的火把照的通亮。 “出事了!出事了!” 魏云珠内心一颤,下意识起身,这是怎么了? 有小太监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瞧着是恐惧极了,软着腿便跪了下来:“大事不好了!” 魏云清面色一沉:“到底怎么了,好好说话。” 小太监哆哆嗦嗦:“回太后,首辅大人他……他被人刺伤了!” 骤然,台子上的舞乐戛然而止,众人神色莫变,倒是越王率先起身:“那还不赶紧去将太医寻来,首辅大人若是出了差错,首先要砍的就是你们这些办事不力的下人!” 越王带着人呼啦啦往湖心亭那边赶,场面乱糟糟的。 倒是魏云清纹丝不动,甚至冷笑了一声,但没有人察觉。 魏云珠眼里骤惊,这不知死活的疯狗,竟然还真的闹出这等幺蛾子了,幼稚!没见过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 她心里摇摆不定,踮起脚尖遥遥看了眼对面的湖心亭,火把下,无数的黑点在攒动,也不知是在干些什么,不是说要先救人吗? 终于,她心一沉,还是跟着人群不管不顾的往湖心亭走了,走的越近,她的心也越忐忑。 等到了湖心亭,却只见到地上的一滩血,并不见裴寂的身影,只有越王在一旁厉声教训着。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首辅大人饮了酒,又受了伤,为何不好好看着!” “凶手呢!赶紧去给我抓回来!” 被他训的狗血淋头的侍卫大气不敢出,他好像看到了,首辅大人自己……捅自己…… 湖心亭东边就连着一整个御花园,太大了,在夜里想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而且,西面就是汉城湖,魏云珠恰巧站在那湖边,她下意识朝下望去,暗夜里的汉城湖犹如野兽的血盆大口,诡谲怪诞,深不见底,若是有人不小心掉下去,恐怕是连一点骨头渣都剩不下。 那人说,自己不来,他就死在湖心亭,魏云珠毫不怀疑,因为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疯子! 他就是吃定自己太善良! 无奈,她手里挑着一盏巡夜灯,寻着月色朝御花园深处走着,独自寻找。 可是静谧的湖面,安稳的花花草草,没有任何躁动,更没有一丁点儿涟漪,哪有那恶蟒张牙舞爪的身影呢? 已经将近半个时辰了,云屯雨集般的黑点子,慌慌急急穿梭在假山间,可就是寻不到半点踪迹。 魏云珠不禁怀疑,莫非,裴寂……已经死了? 下一刻,接连的“扑通”声响起,汉城湖终于被激荡起了不小的水花,是实在在花园里寻不到人,侍卫们只能下湖水寻找。 时间在流逝,裴寂生的机会也越来越小。 一颗心起伏不平之时,魏云珠猛的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了过去,手里的灯落地,却被那激荡的水花声掩盖。 她被人箍着腰身,小巧的鞋尖迫不得已在土壤上划过一个小小的圆弧形,落地的那一瞬间,下意识惊呼出声,却被一只大掌蓦的捂住了嘴。 紧接着,她被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那两条有力的胳膊,紧紧抱住她,久久不愿松手,仿佛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似的。 浓烈的酒气,充斥鼻尖,魏云珠识得,是沉香坊拔尖的杜康佳酿,刚刚家宴上众人便饮的此酒。 下一刻,裴寂瞬间贴上她的唇,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少女微张的唇瓣带着残留的蜜意,刚刚偷喝了葡萄酒酿,此刻正泛着甘甜的滋味。 他的力道有些重,不断加深,一只手死死抵着少女的腰肢,微微侧身,便将人抵在了假山洞的石壁上。 魏云珠被吓得不轻,张开的眼睛立刻被一团黑雾笼罩。 “唔!”她推手抗拒,可却被男人钳制着双腕,狠狠的抬高到头顶,压制的彻彻底底。 “唔……混蛋……放开!” 后面的话全被吞噬,他很急切,毫无章法地乱窜,汲取每一处甘甜似乎在寻求某种安慰,全部理智已经被席卷的一干二净。 “裴寂!”她挣扎着躲开他的唇:“你够了!” 男人放开她,双眼通红:“珠珠,我好想你。” 魏云珠皱了皱眉,有些恼怒他刚刚的行为:“裴寂,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 死一般的沉静,裴寂一动不动盯着少女,他轻哼一声,似笑非笑:“过河拆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魏云珠别过脸:“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裴寂笑的森冷,一手箍紧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手,狠狠压向自己。 极具侵略性的掠夺,带着两人仿佛要一起沉沦到阿鼻地狱,窒息的绝望感,男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魏云珠觉得自己仿佛手无缚鸡之力…… 良久,直到酒气彻底覆盖住那抹浓郁的葡萄芬馥,裴寂才停下了动作。 少女被欺负惨了,猛的一把推开他,可谁知刚刚还如磁铁一般吸着自己的如铁臂膀,竟然像个纸人一样飘忽,甚至差点摔倒。 魏云珠狼狈的喘着气,微微直起身子后,便看到了这一幕,手掌间传来奇怪的粘腻感,令她微微皱眉。 下意识低头,摊开掌心,竟然全部都是血! 透过清冷的月光,她清晰的看到裴寂胸前的衣襟,已经完全被血浸湿…… 第55章 珠珠,我好想你 是个她从未见过的小太监。 他说:“郡主殿下,首辅大人喝醉了,说若是您不去,他就死在湖心亭。” 魏云珠手攥的很紧,这是什么话? 他死不死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下意识看了眼自己面前满满的酒杯,看来那恶蟒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平日里尚且为非作歹,喝了酒难保不会更放肆,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去了。 魏云珠冷声对着那小太监道:“你告诉他,随他怎么闹,本郡主都不会去的。” 小太监告退后便消失了。 不肖三刻钟,四周竟然响起了脚步声,原本平静的湖水也激荡起了一缕不平静,侍卫凌乱的脚步声,快速穿过时,引起阵阵不合时宜的风。 众人疑惑的望过去,只见原本一片寂静的湖心亭,被越来越多的火把照的通亮。 “出事了!出事了!” 魏云珠内心一颤,下意识起身,这是怎么了? 有小太监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瞧着是恐惧极了,软着腿便跪了下来:“大事不好了!” 魏云清面色一沉:“到底怎么了,好好说话。” 小太监哆哆嗦嗦:“回太后,首辅大人他……他被人刺伤了!” 骤然,台子上的舞乐戛然而止,众人神色莫变,倒是越王率先起身:“那还不赶紧去将太医寻来,首辅大人若是出了差错,首先要砍的就是你们这些办事不力的下人!” 越王带着人呼啦啦往湖心亭那边赶,场面乱糟糟的。 倒是魏云清纹丝不动,甚至冷笑了一声,但没有人察觉。 魏云珠眼里骤惊,这不知死活的疯狗,竟然还真的闹出这等幺蛾子了,幼稚!没见过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 她心里摇摆不定,踮起脚尖遥遥看了眼对面的湖心亭,火把下,无数的黑点在攒动,也不知是在干些什么,不是说要先救人吗? 终于,她心一沉,还是跟着人群不管不顾的往湖心亭走了,走的越近,她的心也越忐忑。 等到了湖心亭,却只见到地上的一滩血,并不见裴寂的身影,只有越王在一旁厉声教训着。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首辅大人饮了酒,又受了伤,为何不好好看着!” “凶手呢!赶紧去给我抓回来!” 被他训的狗血淋头的侍卫大气不敢出,他好像看到了,首辅大人自己……捅自己…… 湖心亭东边就连着一整个御花园,太大了,在夜里想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而且,西面就是汉城湖,魏云珠恰巧站在那湖边,她下意识朝下望去,暗夜里的汉城湖犹如野兽的血盆大口,诡谲怪诞,深不见底,若是有人不小心掉下去,恐怕是连一点骨头渣都剩不下。 那人说,自己不来,他就死在湖心亭,魏云珠毫不怀疑,因为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疯子! 他就是吃定自己太善良! 无奈,她手里挑着一盏巡夜灯,寻着月色朝御花园深处走着,独自寻找。 可是静谧的湖面,安稳的花花草草,没有任何躁动,更没有一丁点儿涟漪,哪有那恶蟒张牙舞爪的身影呢? 已经将近半个时辰了,云屯雨集般的黑点子,慌慌急急穿梭在假山间,可就是寻不到半点踪迹。 魏云珠不禁怀疑,莫非,裴寂……已经死了? 下一刻,接连的“扑通”声响起,汉城湖终于被激荡起了不小的水花,是实在在花园里寻不到人,侍卫们只能下湖水寻找。 时间在流逝,裴寂生的机会也越来越小。 一颗心起伏不平之时,魏云珠猛的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了过去,手里的灯落地,却被那激荡的水花声掩盖。 她被人箍着腰身,小巧的鞋尖迫不得已在土壤上划过一个小小的圆弧形,落地的那一瞬间,下意识惊呼出声,却被一只大掌蓦的捂住了嘴。 紧接着,她被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那两条有力的胳膊,紧紧抱住她,久久不愿松手,仿佛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似的。 浓烈的酒气,充斥鼻尖,魏云珠识得,是沉香坊拔尖的杜康佳酿,刚刚家宴上众人便饮的此酒。 下一刻,裴寂瞬间贴上她的唇,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少女微张的唇瓣带着残留的蜜意,刚刚偷喝了葡萄酒酿,此刻正泛着甘甜的滋味。 他的力道有些重,不断加深,一只手死死抵着少女的腰肢,微微侧身,便将人抵在了假山洞的石壁上。 魏云珠被吓得不轻,张开的眼睛立刻被一团黑雾笼罩。 “唔!”她推手抗拒,可却被男人钳制着双腕,狠狠的抬高到头顶,压制的彻彻底底。 “唔……混蛋……放开!” 后面的话全被吞噬,他很急切,毫无章法地乱窜,汲取每一处甘甜似乎在寻求某种安慰,全部理智已经被席卷的一干二净。 “裴寂!”她挣扎着躲开他的唇:“你够了!” 男人放开她,双眼通红:“珠珠,我好想你。” 魏云珠皱了皱眉,有些恼怒他刚刚的行为:“裴寂,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 死一般的沉静,裴寂一动不动盯着少女,他轻哼一声,似笑非笑:“过河拆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魏云珠别过脸:“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裴寂笑的森冷,一手箍紧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手,狠狠压向自己。 极具侵略性的掠夺,带着两人仿佛要一起沉沦到阿鼻地狱,窒息的绝望感,男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魏云珠觉得自己仿佛手无缚鸡之力…… 良久,直到酒气彻底覆盖住那抹浓郁的葡萄芬馥,裴寂才停下了动作。 少女被欺负惨了,猛的一把推开他,可谁知刚刚还如磁铁一般吸着自己的如铁臂膀,竟然像个纸人一样飘忽,甚至差点摔倒。 魏云珠狼狈的喘着气,微微直起身子后,便看到了这一幕,手掌间传来奇怪的粘腻感,令她微微皱眉。 下意识低头,摊开掌心,竟然全部都是血! 透过清冷的月光,她清晰的看到裴寂胸前的衣襟,已经完全被血浸湿…… 第56章 我们就到这儿吧 魏云珠心有余悸:“你……你……” “微臣说过了,郡主不来,微臣就死在这里。” 万籁俱寂中,他的声音冰冷,恰如蛇吐芯子,但却蛊惑人心,莫名烈酒灼心:“微臣说到做到。” 魏云珠强抑制着颤抖的身子,仰面瞧着他,哑着声哀求他:“裴寂,求你放过我。” “微臣放过郡主,可谁来放过微臣呢?”他双眼几乎要滴血,死死捂着胸口的伤,还在试图靠近少女。 想拥她入怀。 想的快要疯掉。 魏云珠以为他又要来,目光染上怒色,“啪”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裴寂,我们决不可能!” “阿姐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听明白了吗?” 那就是事实,他放手,才是大势所趋。 裴寂没有躲,偏着头低敛下眼眸:“你骗我。” “你在骗我,对不对?” 冰冷的声调竟是微微哽咽,他颤抖着将下巴搁在少女的颈窝,暗含着小心翼翼的疼惜,温热的泪水沾湿了颈部的皮肤。 男人悲伤的声音破碎的令人心疼:“珠珠,你别不要我。” “我真的会死。” 魏云珠重重闭了闭眼,狠心推开他。 “丘鸣山围猎时,以你的能力和警觉性,不可能察觉不到草料有问题,那药根本就是你下的,是不是?” “我的马发狂惊跑,只有你一人追上来,因为罪魁祸首根本就是你!” “不是。” “可是你知情。”这句话魏云珠是吼出来的。 裴寂原本按着伤口的手缓缓放下,沉默的盯着少女,眼神晦暗不明,难以捉摸:“谁告诉你的。” 魏云珠顶着他的眼神,强迫自己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你根本把我当傻子。” “我会听阿姐的话。” 少女一双眸子就那样平静的瞧着男人,像此刻的汉城湖水一般,漆黑,没有任何波澜。 裴寂却是轻笑一声,缓缓靠近她:“太后对郡主的安排的确完美,可纵使所有人都同意,只要微臣一人不同意,那还是不行的。” “但微臣不会强迫郡主,因为微臣知道,到最后,郡主是会乖乖出来的。” 裴寂现在靠的她很近,鼻尖顺着她的肌肤游弋,轻轻嗅着她的味道,语调里满是笃定。 魏云珠怒气更盛:“裴寂,你别想再逼我!” “郡主,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微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魏云珠心蓦地一沉:“为了我?难不成那些在你手下的亡魂,都是因我而死?” 洞外火光凛然,洞内漆黑一片,裴寂笑看着少女,面孔不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光亮,映的忽明忽暗,配上他那本就苍白的皮肤,形同魑魅。 “可以这么说。” “微臣杀了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仅仅是为了能好好和郡主在一起呢。” 魏云珠指尖在哆嗦,洞里冷极了,空气挨着所有赤裸在外的肌肤,活像是在扎人。 她颤着手摸上了藏在袖间的小刀,是阿姐曾经送给自己的小玩意儿,用力握紧。 下一刻,她猛然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神第一次透着一股狠劲:“如果我死了,可以阻止你,我宁愿现在就去死!” 裴寂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眼眸瞬间充血,伸出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胸腔里是如擂鼓一般的响动,血涌心跳:“郡主!” 魏云珠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恐惧。 “郡主,你听话,先把刀放下。”他按耐着心惊,小心翼翼靠近。 却迎来少女更激烈的反抗,她手微微用力,那刀又靠近脆弱的血管一分:“你别过来!” 裴寂猛的顿住脚步,眼眸乱颤,整个人表情已经近乎崩溃:“好!好!我不过去!” “你冷静下来,把刀放下。” 魏云珠冷眼瞧着他,自己似乎发现了裴寂不得了的秘密,这世间唯一能控制住他的东西。 被她发现了呢。 “裴寂,我要你答应我的要求。” 裴寂慌乱点头:“你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魏云珠笑的绝情:“我要你放过我,从此以后再不许来见我。” 裴寂沉默了一瞬,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眼珠似要流血:“我答应你!答应你……” 魏云珠松了口气,握着刀的手也因为松弛而微微发抖,自然也下意识松了手臂。 就是这一瞬,裴寂猛然抓住那纤细的腕子,借力将那小刀叼了下来,接着便大力将少女拥入怀中,手臂越圈越紧。 “珠珠,别闹了好吗?” 他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整个人已经青筋暴起,但却又克制着将她揉进自己怀里的冲动,生怕真的会消失。 “微臣错了,微臣真的知错了……” 听着男人接近疯魔的呢哝,魏云珠却眼神空洞,她平静的开了口:“裴寂,你答应我了。” 紧紧拥着自己的身形一顿,良久的沉默,他终是放了手。 裴寂低眉,同少女对视,端着她的脸打量了一番,仿佛刚刚那个慌张到手忙脚乱的人并不是他。 “郡主想好了?” 洞外一片寂静,唯能听见那湖水被风吹拂时,翻滚的声音。 魏云珠忽而转身向外跑去,可跑了两步,便停下了,她站在汉城湖边任那凉风吹打,伸手取下了发髻上插着的珠钗。 用力攥在手心,似在空中顿了顿。 “咚”的一声,那珠钗被她用力扔进了湖水里,只激荡起了小小的水花白沫,然后便被那巨大的黑暗吞噬,不留一点痕迹。 裴寂眼神近乎冰冷,是化不开的寒冰与执念。 “裴寂,我们就到这儿。” “不仅仅是今日,而是日后永远的年年岁岁,就到这儿了,让一切都归位,你做你的首辅,我当我的郡主,我们桥归桥,路过路,老死不相往来。” 这些话,魏云珠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越王破城那一日,她身不由己,无可奈何被他掌控,那晚之后,她夜夜噩梦傍身,身心俱疲,那一袭紫袍,仿佛成了自己永远也逃脱不了的梦魇。 在这些与他纠缠的日子,她动摇过,譬如,在大慈恩寺的漫天风雪里,在百花楼、奴隶斗兽场他的坦诚以待,在丘鸣山狭窄的石壁里舍命相救……她都怀疑过,裴寂会不会是真心待她好呢? 可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第56章 我们就到这儿吧 魏云珠心有余悸:“你……你……” “微臣说过了,郡主不来,微臣就死在这里。” 万籁俱寂中,他的声音冰冷,恰如蛇吐芯子,但却蛊惑人心,莫名烈酒灼心:“微臣说到做到。” 魏云珠强抑制着颤抖的身子,仰面瞧着他,哑着声哀求他:“裴寂,求你放过我。” “微臣放过郡主,可谁来放过微臣呢?”他双眼几乎要滴血,死死捂着胸口的伤,还在试图靠近少女。 想拥她入怀。 想的快要疯掉。 魏云珠以为他又要来,目光染上怒色,“啪”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裴寂,我们决不可能!” “阿姐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听明白了吗?” 那就是事实,他放手,才是大势所趋。 裴寂没有躲,偏着头低敛下眼眸:“你骗我。” “你在骗我,对不对?” 冰冷的声调竟是微微哽咽,他颤抖着将下巴搁在少女的颈窝,暗含着小心翼翼的疼惜,温热的泪水沾湿了颈部的皮肤。 男人悲伤的声音破碎的令人心疼:“珠珠,你别不要我。” “我真的会死。” 魏云珠重重闭了闭眼,狠心推开他。 “丘鸣山围猎时,以你的能力和警觉性,不可能察觉不到草料有问题,那药根本就是你下的,是不是?” “我的马发狂惊跑,只有你一人追上来,因为罪魁祸首根本就是你!” “不是。” “可是你知情。”这句话魏云珠是吼出来的。 裴寂原本按着伤口的手缓缓放下,沉默的盯着少女,眼神晦暗不明,难以捉摸:“谁告诉你的。” 魏云珠顶着他的眼神,强迫自己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你根本把我当傻子。” “我会听阿姐的话。” 少女一双眸子就那样平静的瞧着男人,像此刻的汉城湖水一般,漆黑,没有任何波澜。 裴寂却是轻笑一声,缓缓靠近她:“太后对郡主的安排的确完美,可纵使所有人都同意,只要微臣一人不同意,那还是不行的。” “但微臣不会强迫郡主,因为微臣知道,到最后,郡主是会乖乖出来的。” 裴寂现在靠的她很近,鼻尖顺着她的肌肤游弋,轻轻嗅着她的味道,语调里满是笃定。 魏云珠怒气更盛:“裴寂,你别想再逼我!” “郡主,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微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魏云珠心蓦地一沉:“为了我?难不成那些在你手下的亡魂,都是因我而死?” 洞外火光凛然,洞内漆黑一片,裴寂笑看着少女,面孔不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光亮,映的忽明忽暗,配上他那本就苍白的皮肤,形同魑魅。 “可以这么说。” “微臣杀了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仅仅是为了能好好和郡主在一起呢。” 魏云珠指尖在哆嗦,洞里冷极了,空气挨着所有赤裸在外的肌肤,活像是在扎人。 她颤着手摸上了藏在袖间的小刀,是阿姐曾经送给自己的小玩意儿,用力握紧。 下一刻,她猛然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神第一次透着一股狠劲:“如果我死了,可以阻止你,我宁愿现在就去死!” 裴寂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眼眸瞬间充血,伸出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胸腔里是如擂鼓一般的响动,血涌心跳:“郡主!” 魏云珠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恐惧。 “郡主,你听话,先把刀放下。”他按耐着心惊,小心翼翼靠近。 却迎来少女更激烈的反抗,她手微微用力,那刀又靠近脆弱的血管一分:“你别过来!” 裴寂猛的顿住脚步,眼眸乱颤,整个人表情已经近乎崩溃:“好!好!我不过去!” “你冷静下来,把刀放下。” 魏云珠冷眼瞧着他,自己似乎发现了裴寂不得了的秘密,这世间唯一能控制住他的东西。 被她发现了呢。 “裴寂,我要你答应我的要求。” 裴寂慌乱点头:“你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魏云珠笑的绝情:“我要你放过我,从此以后再不许来见我。” 裴寂沉默了一瞬,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眼珠似要流血:“我答应你!答应你……” 魏云珠松了口气,握着刀的手也因为松弛而微微发抖,自然也下意识松了手臂。 就是这一瞬,裴寂猛然抓住那纤细的腕子,借力将那小刀叼了下来,接着便大力将少女拥入怀中,手臂越圈越紧。 “珠珠,别闹了好吗?” 他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整个人已经青筋暴起,但却又克制着将她揉进自己怀里的冲动,生怕真的会消失。 “微臣错了,微臣真的知错了……” 听着男人接近疯魔的呢哝,魏云珠却眼神空洞,她平静的开了口:“裴寂,你答应我了。” 紧紧拥着自己的身形一顿,良久的沉默,他终是放了手。 裴寂低眉,同少女对视,端着她的脸打量了一番,仿佛刚刚那个慌张到手忙脚乱的人并不是他。 “郡主想好了?” 洞外一片寂静,唯能听见那湖水被风吹拂时,翻滚的声音。 魏云珠忽而转身向外跑去,可跑了两步,便停下了,她站在汉城湖边任那凉风吹打,伸手取下了发髻上插着的珠钗。 用力攥在手心,似在空中顿了顿。 “咚”的一声,那珠钗被她用力扔进了湖水里,只激荡起了小小的水花白沫,然后便被那巨大的黑暗吞噬,不留一点痕迹。 裴寂眼神近乎冰冷,是化不开的寒冰与执念。 “裴寂,我们就到这儿。” “不仅仅是今日,而是日后永远的年年岁岁,就到这儿了,让一切都归位,你做你的首辅,我当我的郡主,我们桥归桥,路过路,老死不相往来。” 这些话,魏云珠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越王破城那一日,她身不由己,无可奈何被他掌控,那晚之后,她夜夜噩梦傍身,身心俱疲,那一袭紫袍,仿佛成了自己永远也逃脱不了的梦魇。 在这些与他纠缠的日子,她动摇过,譬如,在大慈恩寺的漫天风雪里,在百花楼、奴隶斗兽场他的坦诚以待,在丘鸣山狭窄的石壁里舍命相救……她都怀疑过,裴寂会不会是真心待她好呢? 可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