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重鸾》 第一章 :秦家有女初长成(一) 京城的长宁街如往日般,热闹非凡。同样热闹的还有将军府,只因今日是将军府大小姐与二小姐的生辰。 不说京城,只要听过大将军秦勉的人都知道他有两个宝贝女儿,秦勉对这两个女儿十分宠爱,他不仅让姐妹俩儿跟着其他大臣家的公子一起上学识字,而且还破例在出征时将大女儿悦心也一并带上。如今的悦心不过十岁,就已经能说出至少十种用兵之法。最主要的是秦勉是本朝的开国功臣,又是两朝元老,极受皇恩,而他两个女儿长的又极美,虽然两女今年不过十岁有余,可是提亲的人早已纷沓而至,罢不得自己家的公子占了先机。 不过当事人之一的悦心却不这样认为。此时她正坐在一家热闹的酒肆里,一身男装的她正与另一个半大的孩子坐在角落里开心的赌着骰子,她的面前已经堆满了如山的银子,而围坐在她身边的几名男孩皆是一副抓耳挠腮,急得满头大汗。 “真没意思!”悦心靠在椅背上将手中的骰子往桌子上随意一扔,那骰子便顺着她白嫩的手在桌子上滚了几滚,然后停了下来,红红的六个圆点正对着上方。 她长长的吁了口气,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块青灰色的四方布块,将桌上的银子一一包好,看都没看坐在她对面的人一眼,拿起来就走。 “慢着。”她刚要抬脚,就被一个模样精瘦的孩子挡在原地,那人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悦心手中的银子,嘴巴歪了歪,道:“小子,这些天我们可一直都见着你只赢不输啊,你是不是出了老千?” 悦心将手中的银子又往怀里抱了抱,轻哼一声:“毛小六,我出不出老千你还不清楚?我若没记错这家酒肆是你家开的,凡是进来找你赌钱的人哪个不要被搜一遍身,我若真出老千,恐怕赢的还不止这些。” “你!”毛小六果然没了脾气,他细小的眼睛眯了眯,忽然生出一计,对着旁边的大汉使了个眼色,悦心立刻被他们围在了中间。 “想从这里出去也可以,不过…”他指了指悦心怀中的银子,嘿嘿笑了两声:“得把税钱留下。” 悦心看着眼前这些凶神恶熬的人,心里明白自己若是不把赢到的银子交出一半,今日铁定走不了。不过她秦悦心从小就不是个欺软怕硬的人,更何况自己的武功也不差,所以这些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确定你要我交税?”悦心突然笑得极甜,她趁着人们愣神之际,狠狠的踩了一脚挡在自己身前的大汉,接着又是一个纵身,等他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早已经从窗口跃了下去。 “抓住他,快!”耳边是毛小六气急败坏的声音,悦心转过身对着二楼的窗口做了个鬼脸,拔腿就跑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从小就喜欢出来混的她对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极为熟悉。悦心抱着银子左转右拐,很快就将身后的那些尾巴甩掉。 空中的明日将她的脸晒得微红,大概是因为跑得太快的原故,虽然只是初春,可是极密的汗珠已经从她鬓角冒出,汇成小溪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悦心靠着青灰色的墙砖喘了几口气,然后抱着银子又是一通左拐右绕,几条巷子之后一排排破旧的茅草瓦房已然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京城的贫民区,也是穷人最为集中的地方。悦心从小就爱看各种劫富济贫的书籍,她总幻想着能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侠者。 第一章 :秦家有女初长成(一) 京城的长宁街如往日般,热闹非凡。同样热闹的还有将军府,只因今日是将军府大小姐与二小姐的生辰。 不说京城,只要听过大将军秦勉的人都知道他有两个宝贝女儿,秦勉对这两个女儿十分宠爱,他不仅让姐妹俩儿跟着其他大臣家的公子一起上学识字,而且还破例在出征时将大女儿悦心也一并带上。如今的悦心不过十岁,就已经能说出至少十种用兵之法。最主要的是秦勉是本朝的开国功臣,又是两朝元老,极受皇恩,而他两个女儿长的又极美,虽然两女今年不过十岁有余,可是提亲的人早已纷沓而至,罢不得自己家的公子占了先机。 不过当事人之一的悦心却不这样认为。此时她正坐在一家热闹的酒肆里,一身男装的她正与另一个半大的孩子坐在角落里开心的赌着骰子,她的面前已经堆满了如山的银子,而围坐在她身边的几名男孩皆是一副抓耳挠腮,急得满头大汗。 “真没意思!”悦心靠在椅背上将手中的骰子往桌子上随意一扔,那骰子便顺着她白嫩的手在桌子上滚了几滚,然后停了下来,红红的六个圆点正对着上方。 她长长的吁了口气,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块青灰色的四方布块,将桌上的银子一一包好,看都没看坐在她对面的人一眼,拿起来就走。 “慢着。”她刚要抬脚,就被一个模样精瘦的孩子挡在原地,那人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悦心手中的银子,嘴巴歪了歪,道:“小子,这些天我们可一直都见着你只赢不输啊,你是不是出了老千?” 悦心将手中的银子又往怀里抱了抱,轻哼一声:“毛小六,我出不出老千你还不清楚?我若没记错这家酒肆是你家开的,凡是进来找你赌钱的人哪个不要被搜一遍身,我若真出老千,恐怕赢的还不止这些。” “你!”毛小六果然没了脾气,他细小的眼睛眯了眯,忽然生出一计,对着旁边的大汉使了个眼色,悦心立刻被他们围在了中间。 “想从这里出去也可以,不过…”他指了指悦心怀中的银子,嘿嘿笑了两声:“得把税钱留下。” 悦心看着眼前这些凶神恶熬的人,心里明白自己若是不把赢到的银子交出一半,今日铁定走不了。不过她秦悦心从小就不是个欺软怕硬的人,更何况自己的武功也不差,所以这些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确定你要我交税?”悦心突然笑得极甜,她趁着人们愣神之际,狠狠的踩了一脚挡在自己身前的大汉,接着又是一个纵身,等他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早已经从窗口跃了下去。 “抓住他,快!”耳边是毛小六气急败坏的声音,悦心转过身对着二楼的窗口做了个鬼脸,拔腿就跑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从小就喜欢出来混的她对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极为熟悉。悦心抱着银子左转右拐,很快就将身后的那些尾巴甩掉。 空中的明日将她的脸晒得微红,大概是因为跑得太快的原故,虽然只是初春,可是极密的汗珠已经从她鬓角冒出,汇成小溪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悦心靠着青灰色的墙砖喘了几口气,然后抱着银子又是一通左拐右绕,几条巷子之后一排排破旧的茅草瓦房已然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京城的贫民区,也是穷人最为集中的地方。悦心从小就爱看各种劫富济贫的书籍,她总幻想着能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侠者。 第二章 :秦家有女初长成(二)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六岁那年,爹爹便为她找了一名武师,打从她学会轻功的第一天起,她便经常偷溜出府,凭着自己的聪明经常流连于赌坊之间,每每赢得的银子她都会第一时间分发给那些穷人。久而久之,久混赌坊的人都知晓了她禾大的大名,越来越多的人来赌坊只为了与她一决高下,而在平民中人们也都知道了有一位经常会给他们送银子的“神秘人”。 当悦心把赢得的所有银子全都送完后,太阳已经落入了地平线,只留下一抹余辉将天上的白云映得通红。 她回到王府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前门,绕道走了出来时的后门。避开家丁,在离自己的毓秀轩还差一步之遥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只好立刻闪身躲进了路旁的假山后。 她学武这件事在整个王府中除了娘亲与爹爹及晴月知道外,连感情最好的妹妹也不曾说过。她不晓得为何爹爹不让她把这件事说出去,只要是爹爹说的话,她便会无条件的接受。 在别人眼里,她的形象仅仅是将军府最得宠的大小姐,多才多艺也不过是她欺骗世人的幌子,若真要比试才艺诗词,这些东西一定远不及自己的妹妹。 “奴才替主子看过了,大小姐是个安静不喜热闹的书呆子,二小姐性子活泼,容貌比大小姐更为娇美。至于三小姐和四小姐,年龄都还太小,恐怕不适合主子您。” “哼,不过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哪里及得上怡春院那些美人们有趣?”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鼻子里冷哼出来。由于光线实在太暗,悦心顺着假山上的缝隙看得并不真切,她只能隐隐辨认出那里站的是一主一仆,至于再细的地方也只能靠他们的对话来揣测了。 “主子莫要乱说,虽说是在将军府,可难保不会有其他主子的眼线。您现在又贵为储君,言行自当该更为谨慎。” “烦死了!平日在宫里听着父皇、母后唠叨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听你唠叨,你若敢再说半个字,本宫定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那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然后跨步离去。 悦心这才知道原来今日来的不仅有平时里总来他们家串门的大臣家眷,宫里竟然也来了人,想来这场宴会也必定不简单,自己还是赶紧回去的好,若是被爹爹发现了,受罚的估计又该是晴月了。 悦心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僵硬的转过头,就见一个挺拔的身子挡在自己面前,呼吸顿时变得仓促起来。 “你是谁?躲在这里做什么?”那人的声音十分低沉,他将所有的光线全都挡住,周围变得更加阴暗起来。悦心低下头不说话,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人腰间玉佩上的明黄流苏,心里连声骂着“倒霉”。 悦心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可脑子却转的飞快,她假设了各种后果,又将各种后果的利弊全都分析一遍后,正准备开口时,自己的脸已经被人抬起。 “想不到将军府里竟还会有这样丑的人!”悦心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她看见笑意不断在他眼中慢慢扩散,渐渐蔓延到了他一张一合的嘴角,仿佛正在打量一件十分有趣的东西。 第二章 :秦家有女初长成(二)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六岁那年,爹爹便为她找了一名武师,打从她学会轻功的第一天起,她便经常偷溜出府,凭着自己的聪明经常流连于赌坊之间,每每赢得的银子她都会第一时间分发给那些穷人。久而久之,久混赌坊的人都知晓了她禾大的大名,越来越多的人来赌坊只为了与她一决高下,而在平民中人们也都知道了有一位经常会给他们送银子的“神秘人”。 当悦心把赢得的所有银子全都送完后,太阳已经落入了地平线,只留下一抹余辉将天上的白云映得通红。 她回到王府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前门,绕道走了出来时的后门。避开家丁,在离自己的毓秀轩还差一步之遥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只好立刻闪身躲进了路旁的假山后。 她学武这件事在整个王府中除了娘亲与爹爹及晴月知道外,连感情最好的妹妹也不曾说过。她不晓得为何爹爹不让她把这件事说出去,只要是爹爹说的话,她便会无条件的接受。 在别人眼里,她的形象仅仅是将军府最得宠的大小姐,多才多艺也不过是她欺骗世人的幌子,若真要比试才艺诗词,这些东西一定远不及自己的妹妹。 “奴才替主子看过了,大小姐是个安静不喜热闹的书呆子,二小姐性子活泼,容貌比大小姐更为娇美。至于三小姐和四小姐,年龄都还太小,恐怕不适合主子您。” “哼,不过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哪里及得上怡春院那些美人们有趣?”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鼻子里冷哼出来。由于光线实在太暗,悦心顺着假山上的缝隙看得并不真切,她只能隐隐辨认出那里站的是一主一仆,至于再细的地方也只能靠他们的对话来揣测了。 “主子莫要乱说,虽说是在将军府,可难保不会有其他主子的眼线。您现在又贵为储君,言行自当该更为谨慎。” “烦死了!平日在宫里听着父皇、母后唠叨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听你唠叨,你若敢再说半个字,本宫定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那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然后跨步离去。 悦心这才知道原来今日来的不仅有平时里总来他们家串门的大臣家眷,宫里竟然也来了人,想来这场宴会也必定不简单,自己还是赶紧回去的好,若是被爹爹发现了,受罚的估计又该是晴月了。 悦心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僵硬的转过头,就见一个挺拔的身子挡在自己面前,呼吸顿时变得仓促起来。 “你是谁?躲在这里做什么?”那人的声音十分低沉,他将所有的光线全都挡住,周围变得更加阴暗起来。悦心低下头不说话,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人腰间玉佩上的明黄流苏,心里连声骂着“倒霉”。 悦心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可脑子却转的飞快,她假设了各种后果,又将各种后果的利弊全都分析一遍后,正准备开口时,自己的脸已经被人抬起。 “想不到将军府里竟还会有这样丑的人!”悦心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她看见笑意不断在他眼中慢慢扩散,渐渐蔓延到了他一张一合的嘴角,仿佛正在打量一件十分有趣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四) 在悦心印象里,秦勉一直都是位喜怒不言于表,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她曾跟他上过战场,也亲眼见过以百敌千的壮观战况。但同时,她也见过他柔性的那面,也见过他因为心爱的人之死而心碎的眼泪。 只是这样的父亲,什么时候两鬓之间已经染上了一层白霜,又是在什么时候皱纹悄悄爬上了他的脸颊?此时的秦勉已不再是那个会厉声训斥自己的严父了,而是如一位慈祥的老人,在与自己说着心事。 悦心动了动嘴唇,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爹爹,在我印象里,您是位无所不能的战神,是整个凌月国的战神,我知道您是爱母亲的,我更知道您是爱我和妹妹的,可有时候我又觉得您离我特别的远。” 秦勉喟叹一声,说道:“这些年来,我以为我一直都把最好的给你们,就是对你们的爱,直到焉儿的死,我才知道原来我并不是个好丈夫,自己从来都不曾了解过她心里的感受,更不知道你们在这个家过的如此辛苦艰难。” 悦心开口想安慰父亲,却被他打断:“心儿,从你出生以来,我就对你十分严厉,我给你请了武学师父,是为了让你今后保护自己,我教你兵法学识,带你上战场打仗,这些都是为了能让你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技,这些你都明白吗?” 悦心了然地点头,她知道她所会的这一切在这里都是不被允许的,甚至有些还是离经叛道的举动,可是父亲却从来没说什么,甚至还鼓励她去学、去问。 只是她却从来不懂得父亲的良苦用心,她只会每日走街蹿巷地混日子,变着法子的给爹爹闯祸,如今想来,全然是自己的不是。 “心儿,你要记住,无论爹爹下什么样的决定或是做了什么样的事,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母亲,你一定要记住!” “是,爹爹,女儿记住了。”悦心认真地回答道,她又想起了悦星这些天来所受的折磨,话锋一转:“只是爹爹,女儿还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云氏的事。”秦勉收了收表情,又道:“她的事我自会处理,眼前倒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我知道这样做或许残忍了一些,但毕竟对你们也是一种磨砺。我想把你们送到你师父那里去一段时间,不知你意下如何?” “爹爹的意思是,让我们离开京城?”悦心试探地问着,她的心没由来的一慌,面如常色。 “是。只是你不能以他的徒弟出现在他面前,而是以他好友的女儿跟着他一起学艺。记住,你千万不能让悦星知道他是你的师父这件事,”秦勉再三叮嘱,悦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自打有记忆以来,爹爹总是这样防着妹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不讨他喜欢。 之后,秦勉又与悦心说了些话,将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底的父爱与无奈一并说了出来,悦心静静地听着,心情也随着他的话一起沉重起来。一直到中午,父女俩的谈心才宣告结束。 回到毓秀轩后,悦心没有立刻把要离京的消息告诉妹妹,她本以为至少还有段时日,哪知第二天清早,当秦承把她们带到后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前时,她才知道,原来行程竟是这样的急。 出行的包袱已经摆放在车内,除了一名车夫、两名乔装打扮的侍卫护送外,就连晴月都没有来送行。 “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悦星迟迟不肯上车,她心里已经有了些预感,但还是想确认一番。 “妹妹,本来昨晚我应该告诉你的。你也知道,现在府里云氏与我们水火不容,不如就趁这个时候出去避避,等过些日子我们再回来,也省得爹爹难做。”悦心沉声劝道,她率先跳上了马车,然后又把手伸到了悦星面前。 悦星犹豫了一会儿,又回头望着半敞开的小木门。木门内是自己熟悉的家,而木门外却是陌生的地方。她又回头瞧着悦心,眼中泪光闪动,带着不闪,但最终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姐妹俩坐上马车上,又与秦承道别了一番。随着车夫的一声高喝,骏马长鸣,车轮便缓缓滚动起来。 (第一卷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四) 在悦心印象里,秦勉一直都是位喜怒不言于表,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她曾跟他上过战场,也亲眼见过以百敌千的壮观战况。但同时,她也见过他柔性的那面,也见过他因为心爱的人之死而心碎的眼泪。 只是这样的父亲,什么时候两鬓之间已经染上了一层白霜,又是在什么时候皱纹悄悄爬上了他的脸颊?此时的秦勉已不再是那个会厉声训斥自己的严父了,而是如一位慈祥的老人,在与自己说着心事。 悦心动了动嘴唇,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爹爹,在我印象里,您是位无所不能的战神,是整个凌月国的战神,我知道您是爱母亲的,我更知道您是爱我和妹妹的,可有时候我又觉得您离我特别的远。” 秦勉喟叹一声,说道:“这些年来,我以为我一直都把最好的给你们,就是对你们的爱,直到焉儿的死,我才知道原来我并不是个好丈夫,自己从来都不曾了解过她心里的感受,更不知道你们在这个家过的如此辛苦艰难。” 悦心开口想安慰父亲,却被他打断:“心儿,从你出生以来,我就对你十分严厉,我给你请了武学师父,是为了让你今后保护自己,我教你兵法学识,带你上战场打仗,这些都是为了能让你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技,这些你都明白吗?” 悦心了然地点头,她知道她所会的这一切在这里都是不被允许的,甚至有些还是离经叛道的举动,可是父亲却从来没说什么,甚至还鼓励她去学、去问。 只是她却从来不懂得父亲的良苦用心,她只会每日走街蹿巷地混日子,变着法子的给爹爹闯祸,如今想来,全然是自己的不是。 “心儿,你要记住,无论爹爹下什么样的决定或是做了什么样的事,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母亲,你一定要记住!” “是,爹爹,女儿记住了。”悦心认真地回答道,她又想起了悦星这些天来所受的折磨,话锋一转:“只是爹爹,女儿还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云氏的事。”秦勉收了收表情,又道:“她的事我自会处理,眼前倒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我知道这样做或许残忍了一些,但毕竟对你们也是一种磨砺。我想把你们送到你师父那里去一段时间,不知你意下如何?” “爹爹的意思是,让我们离开京城?”悦心试探地问着,她的心没由来的一慌,面如常色。 “是。只是你不能以他的徒弟出现在他面前,而是以他好友的女儿跟着他一起学艺。记住,你千万不能让悦星知道他是你的师父这件事,”秦勉再三叮嘱,悦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自打有记忆以来,爹爹总是这样防着妹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不讨他喜欢。 之后,秦勉又与悦心说了些话,将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底的父爱与无奈一并说了出来,悦心静静地听着,心情也随着他的话一起沉重起来。一直到中午,父女俩的谈心才宣告结束。 回到毓秀轩后,悦心没有立刻把要离京的消息告诉妹妹,她本以为至少还有段时日,哪知第二天清早,当秦承把她们带到后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前时,她才知道,原来行程竟是这样的急。 出行的包袱已经摆放在车内,除了一名车夫、两名乔装打扮的侍卫护送外,就连晴月都没有来送行。 “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悦星迟迟不肯上车,她心里已经有了些预感,但还是想确认一番。 “妹妹,本来昨晚我应该告诉你的。你也知道,现在府里云氏与我们水火不容,不如就趁这个时候出去避避,等过些日子我们再回来,也省得爹爹难做。”悦心沉声劝道,她率先跳上了马车,然后又把手伸到了悦星面前。 悦星犹豫了一会儿,又回头望着半敞开的小木门。木门内是自己熟悉的家,而木门外却是陌生的地方。她又回头瞧着悦心,眼中泪光闪动,带着不闪,但最终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姐妹俩坐上马车上,又与秦承道别了一番。随着车夫的一声高喝,骏马长鸣,车轮便缓缓滚动起来。 (第一卷完) 第一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一〕 车轮滚滚,颠簸着前行的路。 身后的城门已经悄然不见,人烟也变得稀少起来,再往前走便是难行的山路。虽说能马上见到师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但母亲的突然离去还是让她的情绪低落不少。 身边的悦星也是一路沉默,一双清冷的眸子一直盯着不断晃动的车帘发呆。山路交错重叠,弯弯曲曲的,像是一条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迷宫。 悦心握着妹妹的手,细滑紧致的皮肤表面全是冰冷的汗水。她望向车窗外,高高的山崖两侧全是被白雪覆盖的枯木树枝。天空的小雪还未完全停下,细碎的冰渣子随着凛冽的寒风星星点点地飘进窗子里,好似无数支银针齐齐飞来,打在脸上生疼的厉害。 她将帘子放下,对着还在发呆的悦星道:“过了这个山头,再行半日的路程我们就能到了。” 悦星无声地点点头,身子随着车轮上下颠簸着。手上抱着的暖炉的温度已经冰冷无比,她看向被风吹起的帘子,望着外面忽隐忽现的雪景,轻声道:“姐姐,你说爹爹还会接我们回去吗?” 悦心沉默下来,这个问题她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既然爹爹已经决定送她们出来,或许便是彻底放弃了她们,更何况待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远离一切纷争。 她更知道,妹妹之所以会问这样的问题,不仅仅是在于舍不得父亲,更在于她的心已经遗落在了某混蛋那里。以妹妹这样单纯的性格,根本不适合生活在皇宫里,如果真要选一个的话,那个呆头呆脑的傅清羽反倒更适合她。 “姐姐,你说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悦星又低低的问了一遍,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已经升起了水雾,眼看着就要凝成水珠流了下来。 “不会的,爹爹只是让我们暂时出来历练一下。我可听说了,这苍澜居士可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江湖上有很多人都想拜他为师呢。” “我们真的还能回去?”悦星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悦心实在没办法了,她只能举起左手,伸出了四根细长的手指对着车顶:“我对你保证,爹爹一定会来接我们的!” 看着悦心无比认真的眼神,悦星终于舒展了一直皱着的眉头。她抱着悦心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缓缓道:“姐姐,你说我以后能嫁给三皇子吗?” 悦心深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想撬开妹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萧清宸究竟有什么好,不就是长的帅一点吗?天下帅气的男人多的是,凭什么就一定要非他不可? 她在心里嘀咕了几句,才回答道:“这个嘛,其实他曾经告诉过我,他是喜欢你的。” “真的?”悦星柳眉一挑,两眼放光地问道。 悦心点点头,她很清楚地记得萧清宸对自己说过,如果非要娶她们其中一人的话,他意属的人是悦星,不过她又怎么可能会同意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混蛋呢,相信爹爹也不会这么做的。 悦星并不知道姐姐此刻的心里所想,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那就是三皇子是喜欢自己的,这种喜悦从心里逐渐蔓延到了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快乐,好像一个得了糖的小女孩。 之后,悦星又说了一些关于萧清宸的话题,比如他的喜好、他的生活习惯等等。悦心靠在车壁上,颠簸的山路让她浑身酸痛,她闭起眼睛,耳边传来的全都是悦星叽叽喳喳地声音,就像一支毫无乐感的曲子,伴着她一起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的极不舒服,梦境也十分混乱。悦心一会儿梦到自己正站在茉莉花下与伶茉谈笑,一会儿又感受到母亲那双柔软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会儿又看到满是白色的灵堂以及萧清宸那双耐人寻味的冷眸。 或许是马车突然狠狠地往前冲了一下,又或许是梦境太过悲凉,悦心猛的睁开眼睛,她发现原本在她身边的妹妹已经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把闪着寒光锈迹斑斑的大刀横在自己面前,还有自己已经被人像绑粽子一样绑起来的事实。 “小美人儿醒了?”面前的男人一脸的络腮胡子,他的一只脚踩在车辕上,另一只手站在地上,又黑又脏的手已经伸过来搭在了悦心的肩膀上,那双细长的眼睛正色米米地瞧着悦心,一脸的歼笑。 “我妹妹呢?”看这人的打扮,就知道他们定是一伙山匪。去苍澜山的路悦心并不是第一次走,也没听说过这一带有山匪。 她面不改色地打量着这人的装束,就见他头戴一顶貂皮帽,身穿狐狸皮夹袄,那露出来的衣袖则是用上等的丝光锦缎制成,这样的好衣服若不是抢来的,就是有人养着他们。 “美人儿放心,你妹妹安然无恙。”说着,那人毫不怜悯的把悦心往前一抓,轻松的将她带到了车外。 赶车的马夫早已经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就连护送她们的两个护卫都没能幸免逃过此劫。悦心瞧着那一地的血色,心里一紧。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就见空旷的雪地里站着不下二十名与他同样打扮的山匪。那些人一手拿刀,一手叉腰,脸上皆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纷纷盯着悦心瞧来。 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一阵“呜呜呜”的声音传来,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悦星被人紧紧的绑在一边,嘴里被塞进了一块黑漆漆的麻布条,面色惊恐的望着自己,而在她身边则是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人,正用手不断摸着她光滑的下巴和满是泪痕的脸颊。 “你们若是想要钱,我可以把我们的盘缠都给你们。” 那山匪头目看了她一眼,伸手就对着她的下巴一摸,嘿嘿一笑:“钱嘛我们有的是,只是如此美人儿却是比珍宝还要珍贵,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他这么一吆喝,所有的山匪皆高声附和,有的甚至还提议将她们绑回去做压寨夫人。 悦心看着这一群猖狂的山匪,心里犯不住的鄙夷。她也跟着他们一起笑了起来,等所有人都诧异她的行为时,她才停下来,冷冷问道:“各位笑够了吗?” 山匪头目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好奇,他绕着悦心走了两圈,把她来来回回审视了好几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以前凡是被爷抢来的姑娘要么哭哭泣泣,要么寻死觅活,倒还真没见过笑的如此欢腾的。” 悦心弯了一下嘴角,努力忽略掉下巴上传来的剧痛和那男人身上传来令人发呕的酸臭,轻声道:“你现在不是见到了?” 山匪头目果然来了兴趣,他放开捏在悦心下巴上的手,抱着双臂问道:“就冲你这份爽快劲,除了要爷放了你之外,爷倒是可以再答应你一个条件。” 悦心挑了挑眉,说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先谢过大爷了。”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家是开商行的,我从小就有一个心愿,将来我嫁之人必须是文武双全之辈。想来你也没什么文化,不如我就将就一点,只要你能打得过我,我就嫁给你如何?” “小娘子,你该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招。”悦心的话让他顿时起了疑心,他拿着大刀指着悦心,恶狠狠道:“小娘子,别以为爷那么好骗!” 悦心也不恼,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爷,我带的人已经被你全都杀光了,如今也只剩下我们两个女子,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从你们这么多人的手里逃跑不是?更何况就算我自己不要命,也不能不顾自家妹妹的性命。” 山匪头目听着悦心说的有理,便收起了大刀,示意两名山匪上前替她解开绳子:“那好,爷就跟你比划比划,也好让你见识见识爷的能耐!”说着,他把双臂的衣袖往上撸了撸,又在手心里哈了几口气,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悦心绕了绕手腕,又活动了一下全身,她朝着那山匪勾了勾手指,就见那人已经举着刀扑到了近前。她一个闪身,轻松躲过劈来的刀刃,顺势反手一击,正好拍在他的后心上。 “哎呦~”就听一声惨叫,那人已经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的造型。悦心回眸一笑,看着正愤怒的从雪地里爬起来的山匪,轻蔑道:“不好意思,一时下手猛了点。” 那山匪哪肯放过,又举着大刀劈了过来。不过这次他倒是学乖了,只见寒光一闪,两人交手的同时,山匪把身子往旁边轻轻一偏,成功躲过了悦心的攻击,不过他却连悦心的衣角都没碰到。 狂风呼啸而过,雪花飞溅。悦心招招得手,而山匪却凭凭落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败下阵来。 他气喘吁吁地把刀插在雪地里,弯着腰指着神态自若的悦心道:“小娘子,看不出来还挺厉害的嘛!” 悦心笑道:“大爷过奖了,这些功夫只是些绣花拳脚,断不如大爷您的大刀厉害。”听着是恭维的话,实则却是在嘲讽他技不如人,连个小丫头都打不过。 但那山匪却是个愚笨脑袋,这番话听得他满心舒服,全当是悦心在赞美自己。他将手里的刀往身后的人手里一扔,直着身子走上前来:“就算你赢了本大爷又如何,这压寨夫人你可是跑不掉的。”说着,他已经搓着手就要往悦心身上扑去。 悦心往旁边一躲,神色一凝:“我说过,只有你打得赢我,我才会嫁给你!” “哈哈哈哈,你这小娘子倒是好生好骗,你可见过哪个土匪是讲人情道义的!”说着,那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左右两边的弟兄,立刻就有人上前准备重新将悦心绑起来。 可是他们倒是忘了,悦心是练过武的,哪是这么容易被人擒住。只见她足尖点地,一个回旋,已经将来的那两人撂倒在地。 山匪头子自是不甘,又挥手让四五个壮汉一起围住悦心,而他自己却趁着悦心不注意,慢慢退到了悦星的身边。悦心轻哼一声,刚想出击,就听已经退到包围圈外的山匪头子高声道:“小娘子,虽然你厉害,可是你妹妹还在我手里,若是不想她死,就乖乖投降。”说着,他伸手一拉,悦星的衣襟立刻就被他扯出了一个大口子,雪地反射出来的光芒将她的颈脖映得更加白希,也让他看直了眼睛,直流口水。 悦星哪经得住这般惊吓,心里的恐惧已经战胜了天气的寒冷,她此时只能呜呜地流着眼泪,根本不敢去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一边是自己的妹妹,一边是可以逃出去的机会,悦心想都没想便束手就擒。围在她身边的山匪立刻就把她团团围住。 那山匪头子也放开悦星,推开人群来到悦心面前,毫不客气地就给了她一巴掌。 “小娘子,别以为老子喜欢你就不敢打你。兄弟们,这娘们儿太阴险了,不如就地享用完,然后杀了,只留下那个听话的岂不是更好?” 悦心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前发黑,直冒金星。牙齿似乎也有些松动,已经有殷红的液体从她嘴角缓缓地流下。 她瞪着他,狠狠道:“你敢!” “呵呵,待会儿你就知道爷敢不敢了!”说着,他命人按住悦心,然后一把扯开她的衣襟,俯身就要往她的嘴唇上吻去。 悦心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却依然挣脱不过两个男人的牵制,那张臭气熏天的嘴已经伸到了她的嘴唇上,惹得她心里直犯着恶心,一口酸水直接吐到了山匪头子身上,气得山匪头子又是一个巴掌打到了她的脸上,顿时红肿了一片。 两个巴掌下来,再加上刚才用力挣扎,早已经将悦心的力气耗光,耳边尽是男人们毫不掩饰的笑声,这般屈辱让她的泪水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她闭着眼睛,将牙齿放在舌根之上。 就在她要咬下去的时候,身上突然一轻,接着周围的光线突然变得明亮起来,还有不断的惨叫,声声传入耳畔。她睁眼就见一道白影正在风雪之中舞动。那人一身素白衣裳,白发舞动,就连胡子都是白色的。一身的银光剑气如游龙般在他身边攒动着,阻挡了那些想要伤害他的人。 是师父!悦心差点就喊了出来,可是她没有,而是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不顾还敞着的衣领,直接跑向了悦星。 “姐姐!”悦心刚把布条从她嘴里拿开,悦星便哭倒在悦心的怀里。她哭得很是伤心,全身也在不停的颤抖着,悦心连声安慰了好多次,才渐渐劝慰住。 打斗声渐渐消散下去,而苍澜居士也站到了两姐妹的身后。悦心带着悦星一同对着苍澜居士跪了下来:“小女子在这里谢过前辈相救。”悦心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心里闪过一诧异。 苍澜居士笑米米地扶起两姐妹,从衣袖里拿出了一瓶药膏交在悦心手上:“你的伤不轻,快擦些药。” 悦心点头,她先是替悦星收拢好了衣领,用宽大的披风紧紧裹住她裸露的肌肤,又安慰了几句,指着苍澜居士告诉她这是好人,让她不要害怕,然后才打开瓶盖,一股极为好闻的花香顿时从里面传了出来,沁人心脾。 她往脸上轻轻抹了一些,清凉覆盖住了尖锐的疼痛。涂完药膏后,她又小心地把这瓶药收好,又要向苍澜居士道谢。 苍澜居士笑呵呵地接受了悦心的谢意,他摸着垂胸的胡子指了一下落在一边的马车道:“你们可是秦将军的女儿?” 悦心点头,又说:“小女曾听家父提过,在这高山之中住着一位绝世高人,想必就是您。” “哈哈,高人不过是世人给本座的虚名。本座以为你们过些时日才会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就相遇了,果然是缘分啊。”苍澜居士边说边对悦心眨巴着眼睛,看得悦心差点想拔了他那一嘴的长胡子。 什么缘分,如果她猜的没错,想必这老头儿肯定早就躲在某个暗处,等着她出丑了。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她依然像刚认识般,连声附和着:“前辈您说的是,果然是缘分啊。” 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了几句,直到悦星忍不住连声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终告结束。 雪似乎又比刚才更大了些,幸好离山顶也不算太遥远。两姐妹一路相互扶持地跟在苍澜居士的身后,深一脚浅一步地缓慢前行。 等爬过那崎岖的山道后,又踏过几百级陡峭的石阶之后,眼前的景象却让悦星大吃一惊。 刚才在山中还是一片冰天雪地,到了山顶反而暖如阳春。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清冷的月光照耀在大地之上,如同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纱衣。各色的山花开满了整个山顶,山崖的另一边则是一处陡峭的悬崖,溪水在这里汇成了一条一人宽的水柱,直泄而下。巨大的水花拍打在崖底的石头上,形成了浓浓的水雾。 那水雾不断往上升着,将月光映得十分朦胧。 在花丛的尽头矗立着两间茅草屋子,看上去十分破旧,与周围如仙境般的环境倒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今后你们便住在这里。”苍澜居士指了指那两间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的茅草房,对着两姐妹说道。 悦心倒是无所谓,但悦星却面露难色。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她从来没住过这样的屋子,更何况在这里肯定会有许多虫子,那可是她最害怕的东西。 悦星刚想开口,苍澜居士已然飘然消失在俩姐妹面前。悦心撇撇嘴,说道:“天色不早了,你若是怕,今晚我跟你同住一间。” 即使悦心已经这样说,但悦星害怕的神色还是不肯退去。看着妹妹如此紧张,悦心不忍地叹了口气,主动拉起她的手,极力轻声安慰:“别怕,这里没有坏人会欺负你了。” “嗯。”悦星低低地应了一声,那声音中带着哭腔,想必还未从下午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悦心把妹妹带到了其中一间茅草房前,推开木门,屋内一片漆黑。借着月光,她摸到了桌子上的火折子,轻轻一吹,室内立刻光亮一片。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和一张木床,桌子上有一些灰尘,而床上则放着一床粗布制成的棉被。用茅草搭成的墙上还挂着一把长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这次她们被送到这里来,身边并没有带一个丫鬟,所以打扫屋子的事自然得由她们分担。 幸好屋子还算干净,悦心先让妹妹坐着等自己一会儿,然后从衣服上撕下一个角,当成抹布,又从外面的小溪里舀了些水,开始忙碌起来。 没过一会儿,原本还有些灰尘的屋子在悦心的打扫下显得格外干净,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又从外面的树上摘了些果子。这些果树是苍澜山的特产,一年结四次,也是每次悦心来这里的主要食物来源。 果子香甜可口,悦心边摘边吃着,等她吃的差不多了,怀里也拿了一些。她将这些果子拿到悦星面前,看着悦星小口小口地吃下,然后又拿了些茅草垫在又硬又潮的木板上,把棉被打开铺到了上面。 “我们恐怕要委屈一些日子了,妹妹,你若是住的不习惯,我再替你想想办法。”悦心有些发难,她现在最担心的一点就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妹妹不习惯这里的环境。 “只要有姐姐在,我什么都不怕。”悦星坚定地回答道,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透着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坚强。 “那就好。”听了悦星的回答,悦心终于松下一口气。她又道:“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你累了就去休息,我一会儿就来陪你。”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天色越来越晚,山顶的雾气也变得越来越重。悦心站在山崖边,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天际,长长叹息一声。 她知道父亲把她们送过来是迫不得已,她更明白如今的她们就像没有人要的孩子,虽然有师父在,但他并不是自己的家人啊。 悦心捧起一些溪水往脸上扑去,溪水在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透骨的凉,也让脸上的伤隐隐地发疼。月光将溪水照得波光粼粼,如同洒上了一层细碎的银子。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是幸福的孩子,有父母的疼爱,还有一个温暖的家。转眼间,却变成了如今这种孤零零的境地。 她在溪水边蹲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回到茅草屋内。悦星已经睡下,望着她疲惫地睡颜,悦心的心情又变得更沉重了些。她替悦星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又坐在摇摇晃晃的藤条凳子上,将烛火吹灭,撑着头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不一会儿意识也变得逐渐模糊,头一歪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悦星是被一股冰冷弄醒的,她缩了缩脑袋,又翻了个身子,想把那一股冰冷驱散开来。没想到那东西不仅没有被她驱走,反而又爬到了她的脸上。 大概是被弄得不耐烦了,她嘟囔了一声愤而睁开眼睛,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一根红红细细的线,她凝了凝神,再定睛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 “啊!”尖叫划破宁静地草屋,悦心一下子就从桌子上跳起来,睁大了眼睛,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边警惕地观察周围,一边快速后退到悦星面前,摆出一副攻击的姿势,问道:“什么事?” 悦星此时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她紧紧地抓着被子,泪眼婆娑地看着已经被自己甩在地上的那条小青蛇,不断瑟瑟发抖着。 感觉到周围并无任何危险存在,又见着妹妹没说话,悦心缓缓回头,只见妹妹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转过身,拍了拍她还在颤抖的身体,柔声道:“是不是做噩梦了?姐姐在这里,不要害怕。” 悦星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她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地面道:“蛇!蛇!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悦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地上果然趴着一条小蛇,它通体碧绿,眼睛却是红色的。它一动不动,也不知是被摔晕了还是真的已经死了。 这是苍澜山特有的药蛇,故明思义,此蛇含有剧毒,却是一味极好的药材,性子也温顺,喜与人亲近,智商却不怎么高。 苍澜山虽然风景不错,但实在没什么可以玩的东西。所以悦心刚来这里的时候,整天便与药蛇为伴,她还把它们捉来当宠物饲养,只是后来这些被她养得绿绿胖胖的药蛇全都变成了师父的药丸子。 就在悦心回忆的时候,悦星已经抱住了她的身子,埋在她怀里央求道:“姐姐,这里太可怕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悦心摸着妹妹的长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就在此时,木门“咚咚咚”响了两声,然后便有人走了进来。 “你……”苍澜居士刚一进门,愣了两秒之后,立刻把身子转了过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着,就要把门带上。 “回来!”悦心杏眼一瞪,一声大吼,直接让苍澜居士停住了脚步,也让悦星成功制止了哭泣。 “哎呀,你们不会是想让我留下围观学习,虽然我不好这口,但是也不是不可以。”苍澜居士背对着她们,口中说出来的话让悦心气得想直接上去把他的那垂到胸前的胡子拔个精光。 “唔,姐姐,这位老先生是什么意思?”悦星懵懂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问道。 “唉,妹妹你不知道,虽说苍澜居士本事了得,但脑子却不太好,估计是他的病又发作了,你只管当什么都没听到就好。”悦心说得很小声,但她同时也知道这样的声音瞒不过师父的耳朵,而且她本来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苍澜居士也没生气,他笑呵呵地转头,看着满脸是泪的悦星,略带心疼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你姐姐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教训她。”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哄小孩子,带着一丝顽皮,悦星从来没见过如此为老不尊的人,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她擦了擦眼泪,指着他问道:“不许打我姐姐!” “哟嚯,还挺维护你姐姐的嘛。”苍澜居士笑着摸了摸胡子,又道:“既然你们都醒了,就跟我来。” 悦星还是躲在悦心怀里,不肯松手。悦心好说歹说才说服她,俩姐妹来到屋外的时候,就见外面天蓝水清,水雾混合着阳光凝结而成的彩虹横跨在瀑布之上,蝴蝶在满山遍野的花丛中嬉戏,如此美景真真是人间难得,也让悦星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苍澜居士带着姐妹俩人在迂回曲折的山间小路上左走右转,微风习习,蝴蝶飞舞,路程虽然有些长,但眼前绿草油油,繁花齐放,所以并没有觉得太累,反而有一种外出郊游的感觉。 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山洞,洞口被山壁上垂下来的蔓藤覆盖。苍澜居士扒了扒掩住洞口的树枝,不一会儿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便出现在俩姐妹眼前。 苍澜居士轻盈的闪进洞口,黑暗立刻吞没了他的身影。悦心也接着进去,她走了一会儿,感觉身后没人,又折回洞口,就见悦星正愁眉苦脸地踌躇在原地,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 “这里很安全的,拉着我的手就不会害怕了。”悦心说着,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洞外,紧紧地拉着妹妹的手。 悦星即使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姐姐的话却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她终于鼓起勇气,跟着姐姐一起往进入洞中。 洞内没有一丝光线,地面也奥凸不平。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前行,就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悦心都走得小心翼翼。 山洞的甬道很长,隐隐有叮叮咚咚的滴水声传来。 这山洞看似普通,却是师父最宝贝的地方。山洞的尽头是一间极大的储藏室,里面不仅有各类珍贵的医学、武学等书,随便拿出来一本,都能让武林乃至整个江湖为之震撼。除了各类书外,这里还是个极大的炼药之地,各种药材琳琅满目,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药香。 当然,沧澜居士不仅会炼良药,毒药也堪称一绝,以至于即使是如悦心这般得到真传的弟子都不敢轻易去触摸那些不起眼的瓶瓶罐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死于非命。 又行过一段路程,脚下的路变得平坦起来,已经习惯了黑暗中的视线也变得开阔。远处似乎有亮光传来,随着他们前行的脚步,光点逐渐变大,又行过一段距离,眼前突然变得明亮。 悦星觉得自己所处的位置就像是一处书房,只见一排排木制书架排放整齐,一条蜿蜒的小路从他们站的地方一直延伸到书架之后,看样子那后面应该还有更多的东西。 悦心看着妹妹惊讶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她回想起自己当初来这里的时候,惊讶之情似乎也比她少不了多少。 “小姑娘,以后你若是无聊了,就来这里,我保证这里的乐子远比你的将军府要有趣的多。”沧澜居士的话音刚落,人已经在各个书架前油走起来。只见他身形迅速,快到凭着悦心的眼力也只能捕捉到他白色的身影。 只需眨眼的功夫,沧澜居士又重新出现在她们面前。 他把挑选好的两本书分别放在左右两手之中,又把双手背在后面,问着悦星道:“小姑娘,你是想学左手的东西呢,还是想学右手的东西呢?” 悦心当时就觉得一段不见,她师父的脑子好像又出了点问题,即使她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疯疯癫癫。 “那个……我想问一下,您若是不给她看您手中的东西,她要如何选择呢?”悦心说话的时候,悦星也在一旁点头。这老头儿真是奇怪,她现在越来越相信姐姐说的,他脑子不好这件事了。 “你懂什么!”沧澜居士不满的对悦心翻了个白眼,又立刻换上一副笑颜,对着悦星继续道:“小姑娘别怕,也别紧张,我可不是江湖上那些忽悠人的骗子。小老儿我最近刚学了算卦,正好算到你今后要学的东西,所以今日我想亲自考验一下自己,看看自己算卦的天赋如何。”说着,他似拐带诱地继续道:“快来选选。” 悦星看沧澜居士的眼神越来越怪异,她不安地望向悦心,希望姐姐能给自己一些建议,直到看到姐姐眼中那一番鼓励的眼神,她才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指先指着左边道:“我…我选这个。” 沧澜居士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刚要说“好”的时候,悦星却立马改口:“不对不对,我选这边的。”说着,又把手指指向了右边。 但是随即悦星又推翻了刚才的想法,又把手指向了左边。如此反复,沧澜居士也有些不耐烦,他故意绷着个脸,严肃道:“小姑娘,你到底要选哪一边啊?” 悦星眨巴着眼睛,也不耐烦地回答道:“别急嘛,让我再好好想想。”说着,她咬着手指,又盯着两只背在后面的手臂看了看,最终心一衡,指了一下右边道:“我选这边!” “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失望之色充满他的眼眸,悦星坚定的摇摇头,说道:“不了,我就选这边。”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着他:“老伯伯,我选的是不是与你的卦象一致?” 沧澜居士本来想瞒天过海,结果被早已经发现端倪的悦心一记了然的眼神逼了回去,到了嘴边的话硬是改成了:“这个细节就别在意了。”说着,他抽出右边的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放在最上层的那一本琴谱。 “这就是您要教我的东西?”沧澜居士点点头,他将琴谱交至悦星手中,又将另一只手上的药谱也交至悦心手中,对着俩姐妹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便在这里安心学习。等时日成熟之后,我自会放你们出去。”然后他又从旁边的架子上取出一把古琴交予悦星,便把她们带出了洞外。 对于琴乐知识,悦星因从小就受颜氏熏陶,所以已经掌握了一些基本之法,书上的知识她基本上都已经掌握大半,弹起琴来也显得十分熟练。 手中的古琴形如焦尾,琴面色泽光亮,琴弦十分富有弹性。每一个音符柔和而有力,悦心虽然没弹过,但她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一把上等的好琴。 山泉叮咚,配上低沉婉转的琴音,竟合奏出一曲十分美妙的乐章。相比之下,悦心则抱着书摇头晃脑,痛苦的多。 对于医学知识,悦心已经从师父那里学了不少。她本以为自己也可以像悦星那般,随便翻翻,糊弄过去。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当她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就已经被那极其深奥又难读懂的句子绕得头晕脑涨。 她撑着脑袋,拿着书昏昏欲睡。周围不时有蝴蝶从她们面前飞过,悦星练了一会儿琴,注意力便被五彩的蝴蝶吸引,她放下古琴,起身与蝴蝶嬉戏于花丛之中,衣角轻轻浮过花朵,所踏之处花瓣齐飞,好不美丽。 悦心也放下了书籍,她看着妹妹脸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时,自己也忍不住地弯起了嘴角。 午膳和晚膳都是悦心亲自动手解决的。溪水里有游动的白鱼,山的果子也算可口,这两顿餐食让悦星吃的十分满足。 夜晚,两姐妹躺在星空下,天上繁星点点,时明时暗,极其开阔的视野让她们有一种离天幕很近的错觉,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立刻摘下一颗星星,放在手里。 悦星翻了个身,她撑着脑袋,半卧在姐姐身边,指着其中一颗最亮的星星道:“姐姐,你说娘亲此时会不会在天上看着我们?” 悦心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颗星星是周围最耀眼的,如同记忆里娘亲那双明亮的双眸。 “当然。”悦心低低说道,她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眼睛一直凝视着天空说道:“我一直都相信娘亲就在我们身边。” 悦星也重重点头,她也平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这种许久都不曾享受过的安逸让她们谁都不曾开口说话,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就这样,每日重复的生活让她们渐渐觉得麻木,就连刚开始的新鲜感和恐惧都消耗殆尽。沧澜居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她们一次,顺便又考核了一下她们近日的学习成果。 每每,他对悦星都是和眉善目,又连哄带骗地成功让悦星叫了自己师父,而悦心则没那么好运。也不知道他最近脾气不好,还是悦心心情不好,总之俩人见了面之后,总是互相斗嘴,谁都不肯让着谁半分。每次悦星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却也乐在其中。 第一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一〕 车轮滚滚,颠簸着前行的路。 身后的城门已经悄然不见,人烟也变得稀少起来,再往前走便是难行的山路。虽说能马上见到师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但母亲的突然离去还是让她的情绪低落不少。 身边的悦星也是一路沉默,一双清冷的眸子一直盯着不断晃动的车帘发呆。山路交错重叠,弯弯曲曲的,像是一条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迷宫。 悦心握着妹妹的手,细滑紧致的皮肤表面全是冰冷的汗水。她望向车窗外,高高的山崖两侧全是被白雪覆盖的枯木树枝。天空的小雪还未完全停下,细碎的冰渣子随着凛冽的寒风星星点点地飘进窗子里,好似无数支银针齐齐飞来,打在脸上生疼的厉害。 她将帘子放下,对着还在发呆的悦星道:“过了这个山头,再行半日的路程我们就能到了。” 悦星无声地点点头,身子随着车轮上下颠簸着。手上抱着的暖炉的温度已经冰冷无比,她看向被风吹起的帘子,望着外面忽隐忽现的雪景,轻声道:“姐姐,你说爹爹还会接我们回去吗?” 悦心沉默下来,这个问题她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既然爹爹已经决定送她们出来,或许便是彻底放弃了她们,更何况待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远离一切纷争。 她更知道,妹妹之所以会问这样的问题,不仅仅是在于舍不得父亲,更在于她的心已经遗落在了某混蛋那里。以妹妹这样单纯的性格,根本不适合生活在皇宫里,如果真要选一个的话,那个呆头呆脑的傅清羽反倒更适合她。 “姐姐,你说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悦星又低低的问了一遍,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已经升起了水雾,眼看着就要凝成水珠流了下来。 “不会的,爹爹只是让我们暂时出来历练一下。我可听说了,这苍澜居士可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江湖上有很多人都想拜他为师呢。” “我们真的还能回去?”悦星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悦心实在没办法了,她只能举起左手,伸出了四根细长的手指对着车顶:“我对你保证,爹爹一定会来接我们的!” 看着悦心无比认真的眼神,悦星终于舒展了一直皱着的眉头。她抱着悦心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缓缓道:“姐姐,你说我以后能嫁给三皇子吗?” 悦心深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想撬开妹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萧清宸究竟有什么好,不就是长的帅一点吗?天下帅气的男人多的是,凭什么就一定要非他不可? 她在心里嘀咕了几句,才回答道:“这个嘛,其实他曾经告诉过我,他是喜欢你的。” “真的?”悦星柳眉一挑,两眼放光地问道。 悦心点点头,她很清楚地记得萧清宸对自己说过,如果非要娶她们其中一人的话,他意属的人是悦星,不过她又怎么可能会同意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混蛋呢,相信爹爹也不会这么做的。 悦星并不知道姐姐此刻的心里所想,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那就是三皇子是喜欢自己的,这种喜悦从心里逐渐蔓延到了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快乐,好像一个得了糖的小女孩。 之后,悦星又说了一些关于萧清宸的话题,比如他的喜好、他的生活习惯等等。悦心靠在车壁上,颠簸的山路让她浑身酸痛,她闭起眼睛,耳边传来的全都是悦星叽叽喳喳地声音,就像一支毫无乐感的曲子,伴着她一起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的极不舒服,梦境也十分混乱。悦心一会儿梦到自己正站在茉莉花下与伶茉谈笑,一会儿又感受到母亲那双柔软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会儿又看到满是白色的灵堂以及萧清宸那双耐人寻味的冷眸。 或许是马车突然狠狠地往前冲了一下,又或许是梦境太过悲凉,悦心猛的睁开眼睛,她发现原本在她身边的妹妹已经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把闪着寒光锈迹斑斑的大刀横在自己面前,还有自己已经被人像绑粽子一样绑起来的事实。 “小美人儿醒了?”面前的男人一脸的络腮胡子,他的一只脚踩在车辕上,另一只手站在地上,又黑又脏的手已经伸过来搭在了悦心的肩膀上,那双细长的眼睛正色米米地瞧着悦心,一脸的歼笑。 “我妹妹呢?”看这人的打扮,就知道他们定是一伙山匪。去苍澜山的路悦心并不是第一次走,也没听说过这一带有山匪。 她面不改色地打量着这人的装束,就见他头戴一顶貂皮帽,身穿狐狸皮夹袄,那露出来的衣袖则是用上等的丝光锦缎制成,这样的好衣服若不是抢来的,就是有人养着他们。 “美人儿放心,你妹妹安然无恙。”说着,那人毫不怜悯的把悦心往前一抓,轻松的将她带到了车外。 赶车的马夫早已经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就连护送她们的两个护卫都没能幸免逃过此劫。悦心瞧着那一地的血色,心里一紧。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就见空旷的雪地里站着不下二十名与他同样打扮的山匪。那些人一手拿刀,一手叉腰,脸上皆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纷纷盯着悦心瞧来。 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一阵“呜呜呜”的声音传来,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悦星被人紧紧的绑在一边,嘴里被塞进了一块黑漆漆的麻布条,面色惊恐的望着自己,而在她身边则是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人,正用手不断摸着她光滑的下巴和满是泪痕的脸颊。 “你们若是想要钱,我可以把我们的盘缠都给你们。” 那山匪头目看了她一眼,伸手就对着她的下巴一摸,嘿嘿一笑:“钱嘛我们有的是,只是如此美人儿却是比珍宝还要珍贵,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他这么一吆喝,所有的山匪皆高声附和,有的甚至还提议将她们绑回去做压寨夫人。 悦心看着这一群猖狂的山匪,心里犯不住的鄙夷。她也跟着他们一起笑了起来,等所有人都诧异她的行为时,她才停下来,冷冷问道:“各位笑够了吗?” 山匪头目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好奇,他绕着悦心走了两圈,把她来来回回审视了好几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以前凡是被爷抢来的姑娘要么哭哭泣泣,要么寻死觅活,倒还真没见过笑的如此欢腾的。” 悦心弯了一下嘴角,努力忽略掉下巴上传来的剧痛和那男人身上传来令人发呕的酸臭,轻声道:“你现在不是见到了?” 山匪头目果然来了兴趣,他放开捏在悦心下巴上的手,抱着双臂问道:“就冲你这份爽快劲,除了要爷放了你之外,爷倒是可以再答应你一个条件。” 悦心挑了挑眉,说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先谢过大爷了。”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家是开商行的,我从小就有一个心愿,将来我嫁之人必须是文武双全之辈。想来你也没什么文化,不如我就将就一点,只要你能打得过我,我就嫁给你如何?” “小娘子,你该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招。”悦心的话让他顿时起了疑心,他拿着大刀指着悦心,恶狠狠道:“小娘子,别以为爷那么好骗!” 悦心也不恼,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爷,我带的人已经被你全都杀光了,如今也只剩下我们两个女子,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从你们这么多人的手里逃跑不是?更何况就算我自己不要命,也不能不顾自家妹妹的性命。” 山匪头目听着悦心说的有理,便收起了大刀,示意两名山匪上前替她解开绳子:“那好,爷就跟你比划比划,也好让你见识见识爷的能耐!”说着,他把双臂的衣袖往上撸了撸,又在手心里哈了几口气,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悦心绕了绕手腕,又活动了一下全身,她朝着那山匪勾了勾手指,就见那人已经举着刀扑到了近前。她一个闪身,轻松躲过劈来的刀刃,顺势反手一击,正好拍在他的后心上。 “哎呦~”就听一声惨叫,那人已经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的造型。悦心回眸一笑,看着正愤怒的从雪地里爬起来的山匪,轻蔑道:“不好意思,一时下手猛了点。” 那山匪哪肯放过,又举着大刀劈了过来。不过这次他倒是学乖了,只见寒光一闪,两人交手的同时,山匪把身子往旁边轻轻一偏,成功躲过了悦心的攻击,不过他却连悦心的衣角都没碰到。 狂风呼啸而过,雪花飞溅。悦心招招得手,而山匪却凭凭落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败下阵来。 他气喘吁吁地把刀插在雪地里,弯着腰指着神态自若的悦心道:“小娘子,看不出来还挺厉害的嘛!” 悦心笑道:“大爷过奖了,这些功夫只是些绣花拳脚,断不如大爷您的大刀厉害。”听着是恭维的话,实则却是在嘲讽他技不如人,连个小丫头都打不过。 但那山匪却是个愚笨脑袋,这番话听得他满心舒服,全当是悦心在赞美自己。他将手里的刀往身后的人手里一扔,直着身子走上前来:“就算你赢了本大爷又如何,这压寨夫人你可是跑不掉的。”说着,他已经搓着手就要往悦心身上扑去。 悦心往旁边一躲,神色一凝:“我说过,只有你打得赢我,我才会嫁给你!” “哈哈哈哈,你这小娘子倒是好生好骗,你可见过哪个土匪是讲人情道义的!”说着,那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左右两边的弟兄,立刻就有人上前准备重新将悦心绑起来。 可是他们倒是忘了,悦心是练过武的,哪是这么容易被人擒住。只见她足尖点地,一个回旋,已经将来的那两人撂倒在地。 山匪头子自是不甘,又挥手让四五个壮汉一起围住悦心,而他自己却趁着悦心不注意,慢慢退到了悦星的身边。悦心轻哼一声,刚想出击,就听已经退到包围圈外的山匪头子高声道:“小娘子,虽然你厉害,可是你妹妹还在我手里,若是不想她死,就乖乖投降。”说着,他伸手一拉,悦星的衣襟立刻就被他扯出了一个大口子,雪地反射出来的光芒将她的颈脖映得更加白希,也让他看直了眼睛,直流口水。 悦星哪经得住这般惊吓,心里的恐惧已经战胜了天气的寒冷,她此时只能呜呜地流着眼泪,根本不敢去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一边是自己的妹妹,一边是可以逃出去的机会,悦心想都没想便束手就擒。围在她身边的山匪立刻就把她团团围住。 那山匪头子也放开悦星,推开人群来到悦心面前,毫不客气地就给了她一巴掌。 “小娘子,别以为老子喜欢你就不敢打你。兄弟们,这娘们儿太阴险了,不如就地享用完,然后杀了,只留下那个听话的岂不是更好?” 悦心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前发黑,直冒金星。牙齿似乎也有些松动,已经有殷红的液体从她嘴角缓缓地流下。 她瞪着他,狠狠道:“你敢!” “呵呵,待会儿你就知道爷敢不敢了!”说着,他命人按住悦心,然后一把扯开她的衣襟,俯身就要往她的嘴唇上吻去。 悦心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却依然挣脱不过两个男人的牵制,那张臭气熏天的嘴已经伸到了她的嘴唇上,惹得她心里直犯着恶心,一口酸水直接吐到了山匪头子身上,气得山匪头子又是一个巴掌打到了她的脸上,顿时红肿了一片。 两个巴掌下来,再加上刚才用力挣扎,早已经将悦心的力气耗光,耳边尽是男人们毫不掩饰的笑声,这般屈辱让她的泪水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她闭着眼睛,将牙齿放在舌根之上。 就在她要咬下去的时候,身上突然一轻,接着周围的光线突然变得明亮起来,还有不断的惨叫,声声传入耳畔。她睁眼就见一道白影正在风雪之中舞动。那人一身素白衣裳,白发舞动,就连胡子都是白色的。一身的银光剑气如游龙般在他身边攒动着,阻挡了那些想要伤害他的人。 是师父!悦心差点就喊了出来,可是她没有,而是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不顾还敞着的衣领,直接跑向了悦星。 “姐姐!”悦心刚把布条从她嘴里拿开,悦星便哭倒在悦心的怀里。她哭得很是伤心,全身也在不停的颤抖着,悦心连声安慰了好多次,才渐渐劝慰住。 打斗声渐渐消散下去,而苍澜居士也站到了两姐妹的身后。悦心带着悦星一同对着苍澜居士跪了下来:“小女子在这里谢过前辈相救。”悦心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心里闪过一诧异。 苍澜居士笑米米地扶起两姐妹,从衣袖里拿出了一瓶药膏交在悦心手上:“你的伤不轻,快擦些药。” 悦心点头,她先是替悦星收拢好了衣领,用宽大的披风紧紧裹住她裸露的肌肤,又安慰了几句,指着苍澜居士告诉她这是好人,让她不要害怕,然后才打开瓶盖,一股极为好闻的花香顿时从里面传了出来,沁人心脾。 她往脸上轻轻抹了一些,清凉覆盖住了尖锐的疼痛。涂完药膏后,她又小心地把这瓶药收好,又要向苍澜居士道谢。 苍澜居士笑呵呵地接受了悦心的谢意,他摸着垂胸的胡子指了一下落在一边的马车道:“你们可是秦将军的女儿?” 悦心点头,又说:“小女曾听家父提过,在这高山之中住着一位绝世高人,想必就是您。” “哈哈,高人不过是世人给本座的虚名。本座以为你们过些时日才会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就相遇了,果然是缘分啊。”苍澜居士边说边对悦心眨巴着眼睛,看得悦心差点想拔了他那一嘴的长胡子。 什么缘分,如果她猜的没错,想必这老头儿肯定早就躲在某个暗处,等着她出丑了。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她依然像刚认识般,连声附和着:“前辈您说的是,果然是缘分啊。” 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了几句,直到悦星忍不住连声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终告结束。 雪似乎又比刚才更大了些,幸好离山顶也不算太遥远。两姐妹一路相互扶持地跟在苍澜居士的身后,深一脚浅一步地缓慢前行。 等爬过那崎岖的山道后,又踏过几百级陡峭的石阶之后,眼前的景象却让悦星大吃一惊。 刚才在山中还是一片冰天雪地,到了山顶反而暖如阳春。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清冷的月光照耀在大地之上,如同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纱衣。各色的山花开满了整个山顶,山崖的另一边则是一处陡峭的悬崖,溪水在这里汇成了一条一人宽的水柱,直泄而下。巨大的水花拍打在崖底的石头上,形成了浓浓的水雾。 那水雾不断往上升着,将月光映得十分朦胧。 在花丛的尽头矗立着两间茅草屋子,看上去十分破旧,与周围如仙境般的环境倒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今后你们便住在这里。”苍澜居士指了指那两间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的茅草房,对着两姐妹说道。 悦心倒是无所谓,但悦星却面露难色。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她从来没住过这样的屋子,更何况在这里肯定会有许多虫子,那可是她最害怕的东西。 悦星刚想开口,苍澜居士已然飘然消失在俩姐妹面前。悦心撇撇嘴,说道:“天色不早了,你若是怕,今晚我跟你同住一间。” 即使悦心已经这样说,但悦星害怕的神色还是不肯退去。看着妹妹如此紧张,悦心不忍地叹了口气,主动拉起她的手,极力轻声安慰:“别怕,这里没有坏人会欺负你了。” “嗯。”悦星低低地应了一声,那声音中带着哭腔,想必还未从下午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悦心把妹妹带到了其中一间茅草房前,推开木门,屋内一片漆黑。借着月光,她摸到了桌子上的火折子,轻轻一吹,室内立刻光亮一片。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和一张木床,桌子上有一些灰尘,而床上则放着一床粗布制成的棉被。用茅草搭成的墙上还挂着一把长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这次她们被送到这里来,身边并没有带一个丫鬟,所以打扫屋子的事自然得由她们分担。 幸好屋子还算干净,悦心先让妹妹坐着等自己一会儿,然后从衣服上撕下一个角,当成抹布,又从外面的小溪里舀了些水,开始忙碌起来。 没过一会儿,原本还有些灰尘的屋子在悦心的打扫下显得格外干净,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又从外面的树上摘了些果子。这些果树是苍澜山的特产,一年结四次,也是每次悦心来这里的主要食物来源。 果子香甜可口,悦心边摘边吃着,等她吃的差不多了,怀里也拿了一些。她将这些果子拿到悦星面前,看着悦星小口小口地吃下,然后又拿了些茅草垫在又硬又潮的木板上,把棉被打开铺到了上面。 “我们恐怕要委屈一些日子了,妹妹,你若是住的不习惯,我再替你想想办法。”悦心有些发难,她现在最担心的一点就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妹妹不习惯这里的环境。 “只要有姐姐在,我什么都不怕。”悦星坚定地回答道,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透着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坚强。 “那就好。”听了悦星的回答,悦心终于松下一口气。她又道:“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你累了就去休息,我一会儿就来陪你。”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天色越来越晚,山顶的雾气也变得越来越重。悦心站在山崖边,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天际,长长叹息一声。 她知道父亲把她们送过来是迫不得已,她更明白如今的她们就像没有人要的孩子,虽然有师父在,但他并不是自己的家人啊。 悦心捧起一些溪水往脸上扑去,溪水在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透骨的凉,也让脸上的伤隐隐地发疼。月光将溪水照得波光粼粼,如同洒上了一层细碎的银子。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是幸福的孩子,有父母的疼爱,还有一个温暖的家。转眼间,却变成了如今这种孤零零的境地。 她在溪水边蹲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回到茅草屋内。悦星已经睡下,望着她疲惫地睡颜,悦心的心情又变得更沉重了些。她替悦星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又坐在摇摇晃晃的藤条凳子上,将烛火吹灭,撑着头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不一会儿意识也变得逐渐模糊,头一歪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悦星是被一股冰冷弄醒的,她缩了缩脑袋,又翻了个身子,想把那一股冰冷驱散开来。没想到那东西不仅没有被她驱走,反而又爬到了她的脸上。 大概是被弄得不耐烦了,她嘟囔了一声愤而睁开眼睛,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一根红红细细的线,她凝了凝神,再定睛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 “啊!”尖叫划破宁静地草屋,悦心一下子就从桌子上跳起来,睁大了眼睛,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边警惕地观察周围,一边快速后退到悦星面前,摆出一副攻击的姿势,问道:“什么事?” 悦星此时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她紧紧地抓着被子,泪眼婆娑地看着已经被自己甩在地上的那条小青蛇,不断瑟瑟发抖着。 感觉到周围并无任何危险存在,又见着妹妹没说话,悦心缓缓回头,只见妹妹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转过身,拍了拍她还在颤抖的身体,柔声道:“是不是做噩梦了?姐姐在这里,不要害怕。” 悦星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她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地面道:“蛇!蛇!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悦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地上果然趴着一条小蛇,它通体碧绿,眼睛却是红色的。它一动不动,也不知是被摔晕了还是真的已经死了。 这是苍澜山特有的药蛇,故明思义,此蛇含有剧毒,却是一味极好的药材,性子也温顺,喜与人亲近,智商却不怎么高。 苍澜山虽然风景不错,但实在没什么可以玩的东西。所以悦心刚来这里的时候,整天便与药蛇为伴,她还把它们捉来当宠物饲养,只是后来这些被她养得绿绿胖胖的药蛇全都变成了师父的药丸子。 就在悦心回忆的时候,悦星已经抱住了她的身子,埋在她怀里央求道:“姐姐,这里太可怕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悦心摸着妹妹的长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就在此时,木门“咚咚咚”响了两声,然后便有人走了进来。 “你……”苍澜居士刚一进门,愣了两秒之后,立刻把身子转了过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着,就要把门带上。 “回来!”悦心杏眼一瞪,一声大吼,直接让苍澜居士停住了脚步,也让悦星成功制止了哭泣。 “哎呀,你们不会是想让我留下围观学习,虽然我不好这口,但是也不是不可以。”苍澜居士背对着她们,口中说出来的话让悦心气得想直接上去把他的那垂到胸前的胡子拔个精光。 “唔,姐姐,这位老先生是什么意思?”悦星懵懂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问道。 “唉,妹妹你不知道,虽说苍澜居士本事了得,但脑子却不太好,估计是他的病又发作了,你只管当什么都没听到就好。”悦心说得很小声,但她同时也知道这样的声音瞒不过师父的耳朵,而且她本来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苍澜居士也没生气,他笑呵呵地转头,看着满脸是泪的悦星,略带心疼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你姐姐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教训她。”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哄小孩子,带着一丝顽皮,悦星从来没见过如此为老不尊的人,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她擦了擦眼泪,指着他问道:“不许打我姐姐!” “哟嚯,还挺维护你姐姐的嘛。”苍澜居士笑着摸了摸胡子,又道:“既然你们都醒了,就跟我来。” 悦星还是躲在悦心怀里,不肯松手。悦心好说歹说才说服她,俩姐妹来到屋外的时候,就见外面天蓝水清,水雾混合着阳光凝结而成的彩虹横跨在瀑布之上,蝴蝶在满山遍野的花丛中嬉戏,如此美景真真是人间难得,也让悦星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苍澜居士带着姐妹俩人在迂回曲折的山间小路上左走右转,微风习习,蝴蝶飞舞,路程虽然有些长,但眼前绿草油油,繁花齐放,所以并没有觉得太累,反而有一种外出郊游的感觉。 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山洞,洞口被山壁上垂下来的蔓藤覆盖。苍澜居士扒了扒掩住洞口的树枝,不一会儿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便出现在俩姐妹眼前。 苍澜居士轻盈的闪进洞口,黑暗立刻吞没了他的身影。悦心也接着进去,她走了一会儿,感觉身后没人,又折回洞口,就见悦星正愁眉苦脸地踌躇在原地,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 “这里很安全的,拉着我的手就不会害怕了。”悦心说着,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洞外,紧紧地拉着妹妹的手。 悦星即使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姐姐的话却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她终于鼓起勇气,跟着姐姐一起往进入洞中。 洞内没有一丝光线,地面也奥凸不平。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前行,就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悦心都走得小心翼翼。 山洞的甬道很长,隐隐有叮叮咚咚的滴水声传来。 这山洞看似普通,却是师父最宝贝的地方。山洞的尽头是一间极大的储藏室,里面不仅有各类珍贵的医学、武学等书,随便拿出来一本,都能让武林乃至整个江湖为之震撼。除了各类书外,这里还是个极大的炼药之地,各种药材琳琅满目,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药香。 当然,沧澜居士不仅会炼良药,毒药也堪称一绝,以至于即使是如悦心这般得到真传的弟子都不敢轻易去触摸那些不起眼的瓶瓶罐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死于非命。 又行过一段路程,脚下的路变得平坦起来,已经习惯了黑暗中的视线也变得开阔。远处似乎有亮光传来,随着他们前行的脚步,光点逐渐变大,又行过一段距离,眼前突然变得明亮。 悦星觉得自己所处的位置就像是一处书房,只见一排排木制书架排放整齐,一条蜿蜒的小路从他们站的地方一直延伸到书架之后,看样子那后面应该还有更多的东西。 悦心看着妹妹惊讶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她回想起自己当初来这里的时候,惊讶之情似乎也比她少不了多少。 “小姑娘,以后你若是无聊了,就来这里,我保证这里的乐子远比你的将军府要有趣的多。”沧澜居士的话音刚落,人已经在各个书架前油走起来。只见他身形迅速,快到凭着悦心的眼力也只能捕捉到他白色的身影。 只需眨眼的功夫,沧澜居士又重新出现在她们面前。 他把挑选好的两本书分别放在左右两手之中,又把双手背在后面,问着悦星道:“小姑娘,你是想学左手的东西呢,还是想学右手的东西呢?” 悦心当时就觉得一段不见,她师父的脑子好像又出了点问题,即使她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疯疯癫癫。 “那个……我想问一下,您若是不给她看您手中的东西,她要如何选择呢?”悦心说话的时候,悦星也在一旁点头。这老头儿真是奇怪,她现在越来越相信姐姐说的,他脑子不好这件事了。 “你懂什么!”沧澜居士不满的对悦心翻了个白眼,又立刻换上一副笑颜,对着悦星继续道:“小姑娘别怕,也别紧张,我可不是江湖上那些忽悠人的骗子。小老儿我最近刚学了算卦,正好算到你今后要学的东西,所以今日我想亲自考验一下自己,看看自己算卦的天赋如何。”说着,他似拐带诱地继续道:“快来选选。” 悦星看沧澜居士的眼神越来越怪异,她不安地望向悦心,希望姐姐能给自己一些建议,直到看到姐姐眼中那一番鼓励的眼神,她才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指先指着左边道:“我…我选这个。” 沧澜居士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刚要说“好”的时候,悦星却立马改口:“不对不对,我选这边的。”说着,又把手指指向了右边。 但是随即悦星又推翻了刚才的想法,又把手指向了左边。如此反复,沧澜居士也有些不耐烦,他故意绷着个脸,严肃道:“小姑娘,你到底要选哪一边啊?” 悦星眨巴着眼睛,也不耐烦地回答道:“别急嘛,让我再好好想想。”说着,她咬着手指,又盯着两只背在后面的手臂看了看,最终心一衡,指了一下右边道:“我选这边!” “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失望之色充满他的眼眸,悦星坚定的摇摇头,说道:“不了,我就选这边。”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着他:“老伯伯,我选的是不是与你的卦象一致?” 沧澜居士本来想瞒天过海,结果被早已经发现端倪的悦心一记了然的眼神逼了回去,到了嘴边的话硬是改成了:“这个细节就别在意了。”说着,他抽出右边的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放在最上层的那一本琴谱。 “这就是您要教我的东西?”沧澜居士点点头,他将琴谱交至悦星手中,又将另一只手上的药谱也交至悦心手中,对着俩姐妹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便在这里安心学习。等时日成熟之后,我自会放你们出去。”然后他又从旁边的架子上取出一把古琴交予悦星,便把她们带出了洞外。 对于琴乐知识,悦星因从小就受颜氏熏陶,所以已经掌握了一些基本之法,书上的知识她基本上都已经掌握大半,弹起琴来也显得十分熟练。 手中的古琴形如焦尾,琴面色泽光亮,琴弦十分富有弹性。每一个音符柔和而有力,悦心虽然没弹过,但她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一把上等的好琴。 山泉叮咚,配上低沉婉转的琴音,竟合奏出一曲十分美妙的乐章。相比之下,悦心则抱着书摇头晃脑,痛苦的多。 对于医学知识,悦心已经从师父那里学了不少。她本以为自己也可以像悦星那般,随便翻翻,糊弄过去。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当她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就已经被那极其深奥又难读懂的句子绕得头晕脑涨。 她撑着脑袋,拿着书昏昏欲睡。周围不时有蝴蝶从她们面前飞过,悦星练了一会儿琴,注意力便被五彩的蝴蝶吸引,她放下古琴,起身与蝴蝶嬉戏于花丛之中,衣角轻轻浮过花朵,所踏之处花瓣齐飞,好不美丽。 悦心也放下了书籍,她看着妹妹脸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时,自己也忍不住地弯起了嘴角。 午膳和晚膳都是悦心亲自动手解决的。溪水里有游动的白鱼,山的果子也算可口,这两顿餐食让悦星吃的十分满足。 夜晚,两姐妹躺在星空下,天上繁星点点,时明时暗,极其开阔的视野让她们有一种离天幕很近的错觉,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立刻摘下一颗星星,放在手里。 悦星翻了个身,她撑着脑袋,半卧在姐姐身边,指着其中一颗最亮的星星道:“姐姐,你说娘亲此时会不会在天上看着我们?” 悦心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颗星星是周围最耀眼的,如同记忆里娘亲那双明亮的双眸。 “当然。”悦心低低说道,她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眼睛一直凝视着天空说道:“我一直都相信娘亲就在我们身边。” 悦星也重重点头,她也平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这种许久都不曾享受过的安逸让她们谁都不曾开口说话,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就这样,每日重复的生活让她们渐渐觉得麻木,就连刚开始的新鲜感和恐惧都消耗殆尽。沧澜居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她们一次,顺便又考核了一下她们近日的学习成果。 每每,他对悦星都是和眉善目,又连哄带骗地成功让悦星叫了自己师父,而悦心则没那么好运。也不知道他最近脾气不好,还是悦心心情不好,总之俩人见了面之后,总是互相斗嘴,谁都不肯让着谁半分。每次悦星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却也乐在其中。 第二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二〕 再后来,悦心便不再理他,不过她每日要学习的东西却增加许多。那些不断反复断出来的药名,也被悦星所渐渐熟知,大概是姐妹连心的关系,悦星对药理也渐渐有了兴趣,时不时的还会跟着悦心一起研习起来。 当然,沧澜居士在闲暇的时候,还是替悦星卜卦,不过依然没有算准过一次。 再后来,一个故人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这天早晨,已经习惯每日去采药的悦心早早的起了床,背上小竹篓哼着小曲,踏在清晨的阳光里。 沧澜山的许多药材都长在后山,那里悬崖峭壁很多,各种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的缠绕在一起,根茎交错,有些粗壮的根茎又将地面的土顶起,路面高低不平,再加上两边伸出来的长短不一的荆棘,对于悦心这种会武功的人来说,行走起来都十分困难。好在这些天她每天早晨都会来到这里,早已经习惯了。 山路崎岖且湿滑,衣角也被尖利的荆棘拉出了好几道口子。悦心弯着腰把被撕破的衣边系了个结,背上的竹篓已经有些发沉。她把双手背在身后,又把竹篓往上掂了掂,打算继续再采些药材。 就在此时,不远的树林中一阵异动,还有武器打斗的声音。悦心赶紧猫着身子,放轻脚步。她扒开遮挡住的树枝,通过树叶间隙向外望去。只见在层层树叶包围的缝隙间,几个黑衣人正围攻着一名男子。那男子虽然剑法精湛,但衣服上的血迹却越来越多,只是眨眼的功夫,他的衣服上又多出了几道口子。 又有一名黑衣人倒下,只是那男子的体力却也越来越少,他动作已经比刚才迟缓许多,就见他身后的一名黑衣人看准了机会,已经将长剑送到他后心的地方,眼看着就要刺了进去。 悦心想也没想,放下竹篓飞身而出,直接一掌打在那名黑衣人的后背上。 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顿时从他口中喷出,直接趴到了地上。与此同时,那男子也已经到了极限,只见他身形晃了晃,也跟着一起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黑衣人见着目标已经倒下,又瞧着突如其来的帮手,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快速撤离。 直到确认周围的危险真的完全解除时,悦心才缓缓吁出一口气。她回头,就见那男子浑身是血的趴在草丛里,他的发上、衣服上全是斑斑血迹,一缕一缕地覆盖在他的脸上,将他的容貌完全遮住。 悦心蹲下身子,她的手搭在男子的脉间,指间传来的跳动时有时无,且绵薄无力,还有一股让她心惊的熟悉感。她又简单查看了一下男子身上的伤口,就见凡是被剑刺中的地方,流出来的血无一例外是黑色的,明显就是中毒的样子。 她缓缓拨开男子的墨发,一张俊逸且苍白的脸便浮现在眼前。如剑的眉峰紧皱在一起,如星的眸子紧紧地闭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就连本该是淡粉的唇此时也没了颜色。 悦心看着一脸痛苦的萧清宸,她震惊他怎么会出现在离京城千里之遥的苍澜山上,她更惊讶他身上的毒怎会发作的如此快而凶狠。 她的手还搭在他腕上,指尖已经凝聚了一些内力,缓缓输送到他体内。 萧清宸本来全身冰冷的厉害,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暖流正把一点点的包围,脸上的痛苦之色也立刻减轻不少。 悦心见他好了许多,刚想把手指撤走,结果却被他反手一拉,整个人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放开!”悦心毫不犹豫的用力挣扎着,可她越是挣扎,萧清宸反而抱得更紧,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好暖和。” 悦心是个心软的人,当她听清楚萧清宸口中的呢喃时,挣扎的身子也慢慢缓和下来。萧清宸抱了一会儿,眼睛慢慢睁开,他望着眼前的悦心,眼中一丝诧异闪过:“是你。” 惊讶的语气中又带着欣慰,悦心刚准备说话,萧清宸的面色又是一僵,随即又昏睡过去。悦心看着他此时的狼狈,最终还是不忍将他留在山林之中,而是拼了全力,终于抬起他沉重的身子,一步步艰难地向茅草屋走去。 悦心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茅草屋,当悦星瞧着采药回来的姐姐竟带回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吓得捂着嘴巴尖叫道:“姐姐,你怎么把死人带回来了?” 悦心没理她,只是对她喊道:“快帮我把他抬到屋子里去。” 悦星也不敢怠慢,帮着姐姐一起把男人拖到屋子里。当她完全看清楚床上这个男人的面容时,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悦心也没顾得上悦星此时的表情,她找了块干净的布,又打了桶水,先是将他身上的污渍一点点地擦干净,然后又对悦星道:“快去把师父找来,他体内的毒我压制不住。”说话的时候,萧清宸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得悦星赶紧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把沧澜居士带了进来。 “什么事能让你们俩人如此慌张?”沧澜居士本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但当他一踏进屋子里的时候,浓重的血腥味儿让他面色一凝,跨了两步就来到床边。 床上的人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悦星紧张地看着师父,她想问他三皇子到底还有没有救,可是又不敢问出口,生怕他说出不好的结果。 沧澜居士搭着萧清宸的手腕沉默不语,良久他才开口道:“悦星你先出去,心儿你留下来帮忙。” 悦星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师父是叫自己出去。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但毕竟自己对医术也只是略知皮毛,说到底还是要靠师父和姐姐才行。 悦星出门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但随即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迫使她不得不往后倒退了几步。 剪刀、纱布、清洗、上药,所有的步骤都是悦心一个人完成的。当她把他身上大大小小所有的伤口全都清理完毕的时候,师徒两人的皱眉依然没有松开。 悦心知道,萧清宸身上这些伤口与他中的毒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此时的萧清宸看起来脸色苍白,嘴唇乌紫乌紫的,就连原本粉红的指甲也变成了暗红色,颈脖上已经有些淡淡的紫红色的细纹,看样子他体内的毒素已经通过体内的十二条经脉,慢慢蔓延到他的五脏六腑之中。 若是再不立刻医治,他有可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暴毙而亡。 即使萧清宸以前再怎么讨厌,但此时悦心还是起了恻隐之心。她双眸之间透着焦急,又有些一慌张地看着师父,而沧澜居士也托着腮在想什么。 “师父…”见他久久不语,悦心轻轻叫了一声。 沧澜居士抬眼,就望见悦心那张焦急的小脸,他定定望了一会儿,终于缓缓叹了口气:“心儿,你真的要救他?” 悦心点点头,她知道若是萧清宸死了,自己的妹妹恐怕也活不了。 沧澜居士又思索片刻,才又道:“要想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停顿了一下:“心儿,你该明白,任何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懂!”悦心早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定,只要能救萧清宸,什么代价她都愿意付出。“师父,这个男人是妹妹的心上人,如论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为她牺牲。” 沧澜居士没有再劝下去,他让悦心在屋子里等他一会儿,自己则去拿些东西。 一直在门外等待的悦星见着屋门被打开,迫不及待地一脚踏了进去,当她见到萧清宸此时的模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姐姐,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三皇子,姐姐。”一声声地哀求让悦心心碎不已,她一把扶起悦星,对她承诺道:“放心,师父已经找到了解救他的办法,你只要安心地等待,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三皇子,好不好?” “真的?”悦星似乎还带着怀疑,然后又望了一眼床上昏睡不醒的萧清宸,叮嘱道:“姐姐,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他。” 悦心轻轻点头,她又何尝不懂得妹妹的心思呢,只是别说萧清宸如今昏迷着,听不到悦星这番深情告白,就算他清醒着,未必也会接受。 俩姐妹说话间,沧澜居士已经拿着一个布包重新出现在她们俩人面前。 “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要进来。”这是沧澜居士第一次用十分严肃的语气对悦星说话,悦星看着那一张肃然的脸,心里立刻像打了鼓似的,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自己喘不过气来。她缓缓松开与姐姐相握的手,转身走出门外。 小刀、竹管、纱布、金创膏一应俱全,还有一颗褐色的小药丸子。尤其是那瓶金创膏,悦心一眼就有认出这可是师父研制的独门治伤金药,用千金都买不来的。 “心儿,为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踏出了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沧澜居士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爱徒,他当初之所以收悦心为徒,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母亲,更是看中了她天资聪慧,所以他才愿意把毕生所学全都倾囊相授,只希望在他百年之后,悦心能成为他的接班人。 只是他没想到,悦心最终还是没能踏上他预想的那条路。 师父的犹豫悦心看在眼里,但她却没有办法,妹妹是除了父亲之外,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可能坐视着悦星伤心难过不管,她更不可能看着一条生命从自己眼前消失。 “好。”沧澜居士最终还是深叹一口气,他让悦心将那一颗褐色的药丸吃下。悦心没有一丝犹豫,拿起药丸就扔到了口中。 药丸并不难吃,反而更像是好吃的糖果。悦心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那药丸便已经入口即化,然后她便感觉到一阵眩晕,再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地雾,悦心只觉得自己身处于一片虚无之中,她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她想动却怎么也不能按自己的意识动,只能跟随着周围流动的气体,一起向未知的前方飘去。 紧接着,周围的雾气又扭曲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大风,她害怕却又有些期待,冥冥之中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自己。 或许是被束缚的太久,悦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她猛得一提气,再一用力,周围所有的景象全都消失,随即之来的则是逐渐清醒的意识以及手腕间轻微的疼痛。 悦心缓缓睁开眼睛,她转了转眼睛,就见自己正躺在一处竹屋之内,唯一的木窗外,满眼都是碧绿的竹子。 她又动了动手臂,本想着依靠手腕的力量爬起来,结果她才刚动一下,立刻就有尖锐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她低头,就见手腕上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纱,那白纱的中间又有红色的液体正慢慢向外透着。 “有人吗?”干涩的喉咙说出来的声音也显得干涩无比,悦心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遍:“有人在吗?” 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又有几片顺着木窗飘进了屋内。悦心感觉没有人理她,便挣扎着爬了起来,又挣扎着下了床,只是她刚站起来,两眼就开始冒着金星,迫使她不得不再次跌坐到床边。 “醒了?可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悦心单手扶着额头,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听一道声音传入耳际,她停了停,然后抬头,就见沧澜居士将手里端着的托盘放在桌子上,托盘里放着一碗清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 这些东西本该是极为清淡的,但悦心此时却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她咬了咬牙齿,努力忍住,然后淡笑道:“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沧澜居士并不说话,他走上前将两指搭在悦心的手腕之中,摸着胡子闭眼寻思良久,才重新开口:“只要能控制得好,就不会发作。你放心,为师一定会研制出此种毒的解药的!” 悦心怔了怔,她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中毒了?又瞥到自己手腕上缠着的纱布,一切了然于胸。 “师父,如果您研制不出来,怎么办?”悦心半开玩笑道,她没想过原来能救萧清宸的办法竟是与他换血,只是为什么换血的人是她,又或是真的只有这一种办法了吗? 她本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与他纠缠不清,没想到如今他们倒成了血脉相连的人了。 沧澜居士沉吟道:“如果研制不出,那么为师就把自己的血换给你。” “哈哈,师父,我是开玩笑的!”悦心赶忙说道,她可不愿意再将此等痛苦转嫁于他人,尤其是在知道了这种毒的厉害之后。 说完,悦心装作一副很饿的样子,稳住气息终于站了起来,她缓缓走到木桌前,坐下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白粥。 纯白的米药映在同是白色的米汤里,映在黑色的勺子里十分剔透,就像珍珠似的。悦心的勺子刚递到嘴边,紧接着一股反酸的感觉从她胃部直接翻涌而来。她头一歪,已经俯在桌边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吐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有味道难闻的酸水。 悦心用手背在嘴唇上随意一抹,却见一抹红色出现在手背之上。她又试探的再一抹,结果又比刚才的颜色加深了不少。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刚想问什么,手却被沧澜居士一把握在手里:“这只是你长时间没吃东西,才导致胃部的不适,你不要多想。”说着,他拿出一小瓶药,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让悦心服下。 悦心乖乖地张嘴,仰头吞下。药丸极苦,尽管在嘴里停留的时间很短,但还是让她从舌尖苦到了喉咙。 再尝白粥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就连食欲都大开不少。悦心慢慢吃着碗里的粥,而沧澜居士就坐在旁边凝视着她。刚才悦心吐血的反应正是这种毒所引起的,虽然能用药物压制,但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 看着悦心吃饭的样子,沧澜居士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另一个女子的影子。那个女子正是悦心的母亲,也是他的徒弟。 颜氏本是西启的公主,而他原本也是西启的国师凌萧,也是颜氏的师父。颜氏不仅容貌倾成,天资也十分聪慧,学什么都很快,也是个百年难得的将才。只可惜却败在了感情之上。 后来,西启大败,就连颜氏都成了敌国之将的妻子。当时的西启国主龙颜大怒,随即便命他潜伏在凌月,伺机将颜氏捉拿回国。 凌萧毕竟与颜氏师徒一场,而他对她又产生了别样的情愫,终是不忍下这般狠的毒手。于是这些年来,他为了逃避西启国主的追杀,便伪了自己已死的假象,又隐居在这山上,设计安排与秦勉见面,只为了能再看见自己的爱徒一眼。 那日,也是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当颜氏与秦勉一同出现在他居住的小屋外的时候,当他听到颜氏那一声软软的“师父”时,他就知道她始终不曾忘记过自己,就如同他的心里也一直有她的影子一般。 看着自己心里的女子过得这般幸福,从那时起,他已经决定将那份难以说出来的感情深藏于心,他更暗暗发誓要在她的身边默默守护。 后来,三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他们时常喝酒谈天,又会下棋比剑。每次颜氏便会安静浅笑地坐在一旁,为他们煮酒倒茶,惬意而温馨。 再后来,就连颜氏的女儿也变成了他的徒弟。 直到前几个月,秦勉神色慌张的来找他时,他才得知了颜氏病重的消息。凌萧去探望颜氏的时候,那张苍白的小脸惹得他犹如万箭穿心,噬骨般地疼痛。 他想了许多法子,想要帮颜氏解毒,他更不惜用自己的身体亲自为她试药,结果颜氏依然没能撑过那个冬天,而他的满头乌发也变成了如今的银白。 他更没想过,如今就连她女儿的毒,自己都无能为力。凌萧突然恨起自己来,空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却找不到医治的办法。 当回忆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悲伤渐渐爬上了他的双眸。 悦心把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喝进嘴里,她一转头就见师父正用十分怪异的目光盯着她看,吓得她差点没把快要咽下去的清粥喷出来。 “师父?师父!”悦心叫了两声才让凌萧回过神来,他浅浅一笑,收起所有情绪,温柔地问道:“喝完了?还想不想再喝点?” 在悦心印象里,师父虽是个大人,但他的玩性却很重,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般。如今看到他如此温柔的盯着自己,她突然脑抽地说了一句:“师父,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 凌萧一听这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清咳了几下,又变得一脸严肃:“怎么跟为师说话的!”虽是责备的话,便传到了悦心耳朵里却又变了另一种意味。 悦心没理他,她早就习惯了师父反复的情绪。她活动了一下身子,大概是吃了一碗粥的关系,精神也比刚才好了许多。 她刚想站起来走几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萧清宸怎么样了?” “原来他叫萧清宸啊。”所有雄性动物在遇到比自己长得好看的雄性动物时,都会有一种危机与不悦感,凌萧是个男人,虽说悦心并不喜欢萧清宸,但他还是很不爽他这个爱徒撇着自己的身子不管,反而倒是去关心一个男人的死活。 更何况悦心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才会变得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死不了!”凌萧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就要出门。悦心赶紧追了上去,又问道:“那我妹妹呢?她现在在哪里?” “她啊,自然是在照顾你的情郎了。”凌萧阴阳怪气道。 悦心听着师父如此称呼萧清宸,脸已经拉了下来,她此生最讨厌别人拿她开玩笑,而且被开玩笑的对象还是她最讨厌的萧清宸。 “谁是我情郎了!”悦心反击道,她瞧着师父那高高扬起的头颅和对着天空的鼻孔,打趣道:“师父,你莫不是因为人家比你长的帅气,所以吃醋了?” “你!”这句话果然戳中了凌萧的死穴,天知道他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长得没有秦勉帅气,所以颜氏才会“移情别恋”,不过这些也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我什么?师父,只许你拿我开玩笑,就不允许徒儿说你两句?”悦心胆子一向大得很,她也不怕师父会生气,反正每次不到半个时辰,他又会主动找自己说话的。 有恃无恐,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之后,悦心又与凌萧说了几句玩笑话,结果心里还是放不下悦星她们,便准备过去看看。 这次换血,悦心虽然可以下地走路,但还未恢复元气。 她无声来到萧清宸所在的茅屋外,倚在门框看着卧床不起的人和在床上衣不解带照顾病人的悦星,心里滋味万千,说不清道不明。 阳光将悦心的影子拉长铺在地上,室内的黑暗也让悦星看起来更加阴郁。 悦心轻轻走到屋内,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悦星缓缓回头,手中的汤药还冒着白腾腾的热气,氤氲了悦星的容颜。 “姐姐,你来了。”悦星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道。 多日来悦星一直照顾萧清宸,竟把自己累得消瘦了许多。悦心看在眼里,疼在心尖,她接过悦星手中的药碗,微笑道:“我不来看看你,万一萧清宸活了过来,你到倒下去,那我要跟谁要妹妹去!”她说话的时候,虽没有刻意去瞧躺在床上的人,但余光还是瞥到了他脸上的苍白。 “姐姐!”悦星有些疲惫,但语言中还是透着些许娇嗔:“姐姐,你说为什么三皇子还没醒过来?” 悦星认真地看了一眼悦心,点点头。 悦心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院中,看见凌萧正眼神讳莫如深的看着自己。她摸了摸自己清瘦的脸颊,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师父你这么盯着我的脸看,难不成我脸上长花了?” 凌萧白了一眼悦心:“别想太多了,你脸上就是长胡渣了也不可能长花!”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本以为悦心会如常态般的顶撞回来,甚至在心中已经想好了要反驳的话。结果悦心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呃……”凌萧有些窘迫,他的手还伸在半空之中,脸上的表情却深不见底。 晚上的时候,月亮如水,夜色如练。 悦星来到悦心住的竹屋前,踌躇不前。 “星儿,进来。” 推门而入,悦星看到坐卧在床上的悦心,橘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竟比自己的还差,心疼道:“姐姐,你没事?” 那日萧清宸中毒,姐姐和师父一起在屋里救了他,可是后来姐姐却倒下了。师父只是说姐姐是因为救人太过劳累才会晕倒,不碍事。后来她一直在忙于照顾萧清宸,也都忘了去看看姐姐身体到底如何。 没想到姐姐的身体竟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悦星蹙眉,她凝神望着淡笑的悦心,心中一阵愧疚。 “我能有什么事,傻丫头。”悦心不以为然,她隐隐地深吸一口气,拼尽了全力才翻身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对悦星招呼道,“过来坐。” 悦星坐下,看到悦心的笑容心里也放下不少,接过端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才犹豫道:“姐姐……你真的没事?” “没事!师父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就是那日帮萧清宸解毒太过劳累才会如此。你别担心!你不相信师父的话,难道也不相信姐姐的话了?”说完,悦心还佯装不悦的虎着脸看她。 悦星欣慰点头:“姐姐,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悦心将受了伤的手腕往衣袖里藏了藏,幸好自己衣服穿得多,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悦星动了动嘴唇,神色犹豫:“姐姐,我有一事想求姐姐。” 悦心给了悦星脑袋一个栗子:“你我之间说什么求。有什么事姐姐能做到的,赴汤蹈火也会帮你!” “那日三皇子醒来,他问我说是不是我救了他……我说是。我知道是姐姐拼了命才救了三皇子,就是后来替他解毒也都是师父和姐姐在做,我什么都没做,却要抢了姐姐的功劳,这是不对的……可是,我实在是太喜欢三皇子了,我只是想让他心里可以多念我,多看我两眼。姐姐,我……”悦星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起来,她惴惴不安地看着悦心,掌心里已经冒出了丝丝冷汗。 悦心沉默片刻,安慰她:“放心,姐姐知道该怎么做。” 悦星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轻松许多,神色也逐渐柔和了不少。 看到悦星的神情,悦心知道,悦星对萧清宸的情已经越陷越深了。就算萧清宸出身皇室,心机城府深厚,就算他与悦星之间如何不合适,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帮悦星推向萧清宸。 既然如此,那便成全她。 悦星说完这番话后,又与悦心聊了好一会儿,才匆匆离去。看着她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悦心长叹一口气,吹灭了烛火。 虽说萧清宸已经脱离了危险,又有悦星在身边衣不解带的照料,但他的身子却还是十分虚弱,每日要服的汤药都是需要现采的,再加上悦心的身体一直恢复的不是太好,就连精神都变得十分萎靡,无奈之下,凌萧只能将采药的重任交给悦星打理。 考虑到学会医术便可以更加全面的照顾到萧清宸的身体,悦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虽说悦星在姐姐耳濡目染之下也了解过一些药材,但实际上若是真的实践起来,倒也是件难事。幸好凌萧是个极具耐心之人,他不仅每日亲自指导悦星学习,而且又带着她一同采药,几日下来悦星竟已经能熟练的掌握各种药材的搭配,有时候说起来的道理竟比悦心还厉害三分。 只是这样一来,照顾萧清宸的重任便落在了悦心的身上。悦心本就不喜欢萧清宸,她本来想自告奋勇的采药,只是每日那萎靡不正的精神状态让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做出救萧清宸这个决定了。 这天,悦星又是一大早背着竹篓去了后山。悦心打着哈欠的坐在萧清宸床边,边小声埋怨着他怎么还不快点醒来边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的俊脸,白葱般的手指每按一下便会出现一道淡淡的白痕,再按一下又会出现一道,如此反复。 玩着玩着,悦心突然感觉到自己手指下的皮肤好像动了动,她愣了愣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双已经开始微动的眼皮,她还没得及把手从他脸上撤回来,那双紧闭的凤眸蓦的一下睁开了。 四目相对,两人无言。悦心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她赶紧把手收回来,有些尴尬的把视线收回,结巴道:“你…你醒了。” 或许是刚醒来的缘故,萧清宸的眼神有些迷茫,他的眼珠子往屋子里转了一圈,沙哑着声音问道:“这是哪里?”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悦心睁大了双眼,那日的情形她可是记得很清楚,若不是自己多事,哪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萧清宸没有说话,而是转而又闭上了眼睛。悦心以为他又睡着了,刚想起身离开,就听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你救的我?” 悦心迟疑了一下,转头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萧清宸缓缓抬眸,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衣,倾城的容貌上不施一丝粉黛,三千青丝松松的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屋外透过来的阳光在她周围形成了一圈光影,本是一位绝色美人,只是眼中的不屑与不耐烦让他的心情顿时变得糟糕起来。 “秦悦心,别以为本皇子受了伤就治不了你!”萧清宸突然提高了语调,双眸也因为愤怒而瞪得极圆。 悦心轻蔑地一笑,讥讽道:“等你伤好了再说!”说完,便转身而去。就在她快要踏出屋门的那一刹那,又补充道:“救你的人是我妹妹,你要是想感谢的话,就好好对她。” 屋外阳光正好,悦心叉着腰站在溪水边,一天的好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她心情郁闷地低头踢着岸边的石块,细碎的石头落在水里,溅起的水珠星星点点地落在悦心的衣摆上。 “哟,心情不好啊。”调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悦心没好气地又重重踢了一下,转身就见凌萧一脸笑意的站在自己身后,那满头白发随意披散在肩,一身白衣的他站在这宛如仙境的山间简直就像位落入凡尘的谪仙。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了?”悦心吐了吐舌头,看着他身后站着的那名低眉小童,问道:“这是你新收的徒弟?” 凌萧勾了勾嘴唇,他示意那小童走上前来,悦心这才瞧见他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不去!”悦心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就把头扭到了一边。 “好的,你去把它倒了。”凌萧也不反驳,直接命令小童将药汁倒进溪水里。 “你!”悦心一个跨步就拦在小童面前,极不情愿地抢过他手里的药碗,又狠狠瞪了凌萧一眼,这才往木屋走去。 “他现在虽然醒了,但还是不能剧烈运动,你悠着点啊~”身后凌萧那暧昧的声音还飘荡在耳边,而回应他的则是一记重重的关门声。 悦心走进屋子里的时候,萧清宸已经靠坐在床边,他双目直直地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关门声太大的缘故,萧清宸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到了悦心的身上,他皱着眉,神情很不悦地看着走进来的女子,冷哼一声后又把头转了过去。 悦心也不说话,直接把药碗往他面前一放,冷冷地看着他。萧清宸也不接,他就好像完全没在意到悦心的到来一样,依然对着墙壁发愣。 “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亲自上山采的药,想必你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这句话终于让萧清宸有所动容,他接过药碗,一仰头就把药碗里的药全都灌了下去,脸上却依然是一副木讷的表情,看得悦心真想一拳打上去。 吃过药后,悦心就再也没在屋子里待过。反正现在萧清宸也醒了,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悦星回来的时候,悦心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她看着风尘仆仆的妹妹,立刻迎了过去,刚打算宽慰两句的时候,就见悦星直接越过自己,连忙往自己的身后跑去。 “你…你醒了!”大概是惊喜来的得突然,悦星虽然在笑,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着。她不顾衣服上还沾着泥土,也不顾大家闺秀的风范,一把抱住萧清宸,把脸深深埋进了他的怀里。 萧清宸也没想到悦星会如此激动,他没有动弹,而是望向同样惊讶的悦心,说不出话来。 悦心此时也没想到萧清宸会下床走动,她站了一会儿,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然后也走过来,打趣道:“喂,还有外人在场呢,你们好歹也注意一下嘛。”说着,已经动手将悦星从他身上拉开,然后又替她取下了竹篓。 “姐姐,人家太激动了嘛。”被悦心这么一说,悦星的脸蓦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低着头不敢去看萧清宸,身子也一直向悦心身后躲去,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 悦心看着妹妹这副害羞的神情,不禁也有些动容,她指着萧清宸道:“好了,你的救命恩人也来了,我走了。”说着,悦心又对着妹妹挤眉弄眼了一番,这才离开。 没有了姐姐的帮助,悦星低着头不说话。萧清宸负着手,当日自己被救起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脑中。虽是受了重伤,但他还是依稀记得自己是被一个女子带回来的,而且那个女子的神态绝对不是像秦悦星这般。 他不动声色地再次打量了秦悦星一眼,柔声道:“听说是你救了我?” 秦悦星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轻轻点头。大概是萧清宸的这句话给了她勇气,她抬头双眸直视着那双深邃的黑眸,轻声道:“那日我与师父上山采药,不想却发现您被黑衣人围攻,幸好当时师父就在不远处,击退了黑衣人又将您救了回来。” 萧清宸缓缓点头,他主动走到悦星身前,拉过她的手。悦星的手因为采药的缘故,手指上的伤痕已经被磨成了薄薄的茧子。萧清宸一直以来都觉得她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弱女子,可如今看来,自己好像想错了。 “辛苦你了。”萧清宸握了握她的手背,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瞬间将悦星紧紧包围。她嘴角带笑,眼含秋波地抬头望着萧清宸,细声道:“能救殿下,是小女的福气,还请殿下多多休息,养好身子才是。” 萧清宸又“嗯”了一声,在悦星的搀扶下缓缓往木屋走去。 之后,悦星除了每日要上山采药之外,便是陪着萧清宸说话,就连夜晚都坐在萧清宸身边看着他入睡之后才肯离去。 悦星的一切,萧清宸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看着她累极了偶尔趴在床头的样子,心疼地抚摸着她的青丝。这才想到,曾经的自己或许真的是有点过分,怎么可以捉弄如此单纯却又至情的女子。 有了悦星的帮忙,凌萧忙起来也不会像只无头的苍蝇。很快,悦心的身体调理的也有了起色。 这天中午,萧清宸起来。看到昨儿悦星从山上摘回来摆放在桌上的山花,依旧那么灿烂,不由欣然一笑。 茅屋外阳光明媚,山上空气清新怡人。 萧清宸原本心情还算不错,只是行动大点的时候扯动伤口,这才让自己想起,他在这里已经呆了近一个月了。 而他却丝毫猜测不出毒杀他的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何人!萧清宸面色阴翳,步履沉重漫无目的的挪着,有涓涓河流声传入耳中。 他抬头一望,发现走到了河边。 河水至清,可见河底素沙,但更为显眼的是河水里掺杂的脉脉殷红。 视线逆流而上,看见了远处有人在洗衣裳。 悦心今天刚好身体好些,便把前段时间的衣服拿出来洗。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本能的抬头循声而看,谁料会在这里碰到萧清宸。 当注意到萧清宸灼热的视线停留在她手上的衣服时,她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问道:“有事?” 第二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二〕 再后来,悦心便不再理他,不过她每日要学习的东西却增加许多。那些不断反复断出来的药名,也被悦星所渐渐熟知,大概是姐妹连心的关系,悦星对药理也渐渐有了兴趣,时不时的还会跟着悦心一起研习起来。 当然,沧澜居士在闲暇的时候,还是替悦星卜卦,不过依然没有算准过一次。 再后来,一个故人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这天早晨,已经习惯每日去采药的悦心早早的起了床,背上小竹篓哼着小曲,踏在清晨的阳光里。 沧澜山的许多药材都长在后山,那里悬崖峭壁很多,各种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的缠绕在一起,根茎交错,有些粗壮的根茎又将地面的土顶起,路面高低不平,再加上两边伸出来的长短不一的荆棘,对于悦心这种会武功的人来说,行走起来都十分困难。好在这些天她每天早晨都会来到这里,早已经习惯了。 山路崎岖且湿滑,衣角也被尖利的荆棘拉出了好几道口子。悦心弯着腰把被撕破的衣边系了个结,背上的竹篓已经有些发沉。她把双手背在身后,又把竹篓往上掂了掂,打算继续再采些药材。 就在此时,不远的树林中一阵异动,还有武器打斗的声音。悦心赶紧猫着身子,放轻脚步。她扒开遮挡住的树枝,通过树叶间隙向外望去。只见在层层树叶包围的缝隙间,几个黑衣人正围攻着一名男子。那男子虽然剑法精湛,但衣服上的血迹却越来越多,只是眨眼的功夫,他的衣服上又多出了几道口子。 又有一名黑衣人倒下,只是那男子的体力却也越来越少,他动作已经比刚才迟缓许多,就见他身后的一名黑衣人看准了机会,已经将长剑送到他后心的地方,眼看着就要刺了进去。 悦心想也没想,放下竹篓飞身而出,直接一掌打在那名黑衣人的后背上。 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顿时从他口中喷出,直接趴到了地上。与此同时,那男子也已经到了极限,只见他身形晃了晃,也跟着一起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黑衣人见着目标已经倒下,又瞧着突如其来的帮手,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快速撤离。 直到确认周围的危险真的完全解除时,悦心才缓缓吁出一口气。她回头,就见那男子浑身是血的趴在草丛里,他的发上、衣服上全是斑斑血迹,一缕一缕地覆盖在他的脸上,将他的容貌完全遮住。 悦心蹲下身子,她的手搭在男子的脉间,指间传来的跳动时有时无,且绵薄无力,还有一股让她心惊的熟悉感。她又简单查看了一下男子身上的伤口,就见凡是被剑刺中的地方,流出来的血无一例外是黑色的,明显就是中毒的样子。 她缓缓拨开男子的墨发,一张俊逸且苍白的脸便浮现在眼前。如剑的眉峰紧皱在一起,如星的眸子紧紧地闭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就连本该是淡粉的唇此时也没了颜色。 悦心看着一脸痛苦的萧清宸,她震惊他怎么会出现在离京城千里之遥的苍澜山上,她更惊讶他身上的毒怎会发作的如此快而凶狠。 她的手还搭在他腕上,指尖已经凝聚了一些内力,缓缓输送到他体内。 萧清宸本来全身冰冷的厉害,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暖流正把一点点的包围,脸上的痛苦之色也立刻减轻不少。 悦心见他好了许多,刚想把手指撤走,结果却被他反手一拉,整个人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放开!”悦心毫不犹豫的用力挣扎着,可她越是挣扎,萧清宸反而抱得更紧,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好暖和。” 悦心是个心软的人,当她听清楚萧清宸口中的呢喃时,挣扎的身子也慢慢缓和下来。萧清宸抱了一会儿,眼睛慢慢睁开,他望着眼前的悦心,眼中一丝诧异闪过:“是你。” 惊讶的语气中又带着欣慰,悦心刚准备说话,萧清宸的面色又是一僵,随即又昏睡过去。悦心看着他此时的狼狈,最终还是不忍将他留在山林之中,而是拼了全力,终于抬起他沉重的身子,一步步艰难地向茅草屋走去。 悦心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茅草屋,当悦星瞧着采药回来的姐姐竟带回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吓得捂着嘴巴尖叫道:“姐姐,你怎么把死人带回来了?” 悦心没理她,只是对她喊道:“快帮我把他抬到屋子里去。” 悦星也不敢怠慢,帮着姐姐一起把男人拖到屋子里。当她完全看清楚床上这个男人的面容时,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悦心也没顾得上悦星此时的表情,她找了块干净的布,又打了桶水,先是将他身上的污渍一点点地擦干净,然后又对悦星道:“快去把师父找来,他体内的毒我压制不住。”说话的时候,萧清宸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得悦星赶紧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把沧澜居士带了进来。 “什么事能让你们俩人如此慌张?”沧澜居士本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但当他一踏进屋子里的时候,浓重的血腥味儿让他面色一凝,跨了两步就来到床边。 床上的人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悦星紧张地看着师父,她想问他三皇子到底还有没有救,可是又不敢问出口,生怕他说出不好的结果。 沧澜居士搭着萧清宸的手腕沉默不语,良久他才开口道:“悦星你先出去,心儿你留下来帮忙。” 悦星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师父是叫自己出去。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但毕竟自己对医术也只是略知皮毛,说到底还是要靠师父和姐姐才行。 悦星出门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但随即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迫使她不得不往后倒退了几步。 剪刀、纱布、清洗、上药,所有的步骤都是悦心一个人完成的。当她把他身上大大小小所有的伤口全都清理完毕的时候,师徒两人的皱眉依然没有松开。 悦心知道,萧清宸身上这些伤口与他中的毒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此时的萧清宸看起来脸色苍白,嘴唇乌紫乌紫的,就连原本粉红的指甲也变成了暗红色,颈脖上已经有些淡淡的紫红色的细纹,看样子他体内的毒素已经通过体内的十二条经脉,慢慢蔓延到他的五脏六腑之中。 若是再不立刻医治,他有可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暴毙而亡。 即使萧清宸以前再怎么讨厌,但此时悦心还是起了恻隐之心。她双眸之间透着焦急,又有些一慌张地看着师父,而沧澜居士也托着腮在想什么。 “师父…”见他久久不语,悦心轻轻叫了一声。 沧澜居士抬眼,就望见悦心那张焦急的小脸,他定定望了一会儿,终于缓缓叹了口气:“心儿,你真的要救他?” 悦心点点头,她知道若是萧清宸死了,自己的妹妹恐怕也活不了。 沧澜居士又思索片刻,才又道:“要想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停顿了一下:“心儿,你该明白,任何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懂!”悦心早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定,只要能救萧清宸,什么代价她都愿意付出。“师父,这个男人是妹妹的心上人,如论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为她牺牲。” 沧澜居士没有再劝下去,他让悦心在屋子里等他一会儿,自己则去拿些东西。 一直在门外等待的悦星见着屋门被打开,迫不及待地一脚踏了进去,当她见到萧清宸此时的模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姐姐,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三皇子,姐姐。”一声声地哀求让悦心心碎不已,她一把扶起悦星,对她承诺道:“放心,师父已经找到了解救他的办法,你只要安心地等待,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三皇子,好不好?” “真的?”悦星似乎还带着怀疑,然后又望了一眼床上昏睡不醒的萧清宸,叮嘱道:“姐姐,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他。” 悦心轻轻点头,她又何尝不懂得妹妹的心思呢,只是别说萧清宸如今昏迷着,听不到悦星这番深情告白,就算他清醒着,未必也会接受。 俩姐妹说话间,沧澜居士已经拿着一个布包重新出现在她们俩人面前。 “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要进来。”这是沧澜居士第一次用十分严肃的语气对悦星说话,悦星看着那一张肃然的脸,心里立刻像打了鼓似的,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自己喘不过气来。她缓缓松开与姐姐相握的手,转身走出门外。 小刀、竹管、纱布、金创膏一应俱全,还有一颗褐色的小药丸子。尤其是那瓶金创膏,悦心一眼就有认出这可是师父研制的独门治伤金药,用千金都买不来的。 “心儿,为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踏出了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沧澜居士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爱徒,他当初之所以收悦心为徒,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母亲,更是看中了她天资聪慧,所以他才愿意把毕生所学全都倾囊相授,只希望在他百年之后,悦心能成为他的接班人。 只是他没想到,悦心最终还是没能踏上他预想的那条路。 师父的犹豫悦心看在眼里,但她却没有办法,妹妹是除了父亲之外,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可能坐视着悦星伤心难过不管,她更不可能看着一条生命从自己眼前消失。 “好。”沧澜居士最终还是深叹一口气,他让悦心将那一颗褐色的药丸吃下。悦心没有一丝犹豫,拿起药丸就扔到了口中。 药丸并不难吃,反而更像是好吃的糖果。悦心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那药丸便已经入口即化,然后她便感觉到一阵眩晕,再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地雾,悦心只觉得自己身处于一片虚无之中,她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她想动却怎么也不能按自己的意识动,只能跟随着周围流动的气体,一起向未知的前方飘去。 紧接着,周围的雾气又扭曲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大风,她害怕却又有些期待,冥冥之中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自己。 或许是被束缚的太久,悦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她猛得一提气,再一用力,周围所有的景象全都消失,随即之来的则是逐渐清醒的意识以及手腕间轻微的疼痛。 悦心缓缓睁开眼睛,她转了转眼睛,就见自己正躺在一处竹屋之内,唯一的木窗外,满眼都是碧绿的竹子。 她又动了动手臂,本想着依靠手腕的力量爬起来,结果她才刚动一下,立刻就有尖锐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她低头,就见手腕上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纱,那白纱的中间又有红色的液体正慢慢向外透着。 “有人吗?”干涩的喉咙说出来的声音也显得干涩无比,悦心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遍:“有人在吗?” 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又有几片顺着木窗飘进了屋内。悦心感觉没有人理她,便挣扎着爬了起来,又挣扎着下了床,只是她刚站起来,两眼就开始冒着金星,迫使她不得不再次跌坐到床边。 “醒了?可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悦心单手扶着额头,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听一道声音传入耳际,她停了停,然后抬头,就见沧澜居士将手里端着的托盘放在桌子上,托盘里放着一碗清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 这些东西本该是极为清淡的,但悦心此时却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她咬了咬牙齿,努力忍住,然后淡笑道:“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沧澜居士并不说话,他走上前将两指搭在悦心的手腕之中,摸着胡子闭眼寻思良久,才重新开口:“只要能控制得好,就不会发作。你放心,为师一定会研制出此种毒的解药的!” 悦心怔了怔,她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中毒了?又瞥到自己手腕上缠着的纱布,一切了然于胸。 “师父,如果您研制不出来,怎么办?”悦心半开玩笑道,她没想过原来能救萧清宸的办法竟是与他换血,只是为什么换血的人是她,又或是真的只有这一种办法了吗? 她本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与他纠缠不清,没想到如今他们倒成了血脉相连的人了。 沧澜居士沉吟道:“如果研制不出,那么为师就把自己的血换给你。” “哈哈,师父,我是开玩笑的!”悦心赶忙说道,她可不愿意再将此等痛苦转嫁于他人,尤其是在知道了这种毒的厉害之后。 说完,悦心装作一副很饿的样子,稳住气息终于站了起来,她缓缓走到木桌前,坐下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白粥。 纯白的米药映在同是白色的米汤里,映在黑色的勺子里十分剔透,就像珍珠似的。悦心的勺子刚递到嘴边,紧接着一股反酸的感觉从她胃部直接翻涌而来。她头一歪,已经俯在桌边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吐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有味道难闻的酸水。 悦心用手背在嘴唇上随意一抹,却见一抹红色出现在手背之上。她又试探的再一抹,结果又比刚才的颜色加深了不少。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刚想问什么,手却被沧澜居士一把握在手里:“这只是你长时间没吃东西,才导致胃部的不适,你不要多想。”说着,他拿出一小瓶药,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让悦心服下。 悦心乖乖地张嘴,仰头吞下。药丸极苦,尽管在嘴里停留的时间很短,但还是让她从舌尖苦到了喉咙。 再尝白粥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就连食欲都大开不少。悦心慢慢吃着碗里的粥,而沧澜居士就坐在旁边凝视着她。刚才悦心吐血的反应正是这种毒所引起的,虽然能用药物压制,但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 看着悦心吃饭的样子,沧澜居士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另一个女子的影子。那个女子正是悦心的母亲,也是他的徒弟。 颜氏本是西启的公主,而他原本也是西启的国师凌萧,也是颜氏的师父。颜氏不仅容貌倾成,天资也十分聪慧,学什么都很快,也是个百年难得的将才。只可惜却败在了感情之上。 后来,西启大败,就连颜氏都成了敌国之将的妻子。当时的西启国主龙颜大怒,随即便命他潜伏在凌月,伺机将颜氏捉拿回国。 凌萧毕竟与颜氏师徒一场,而他对她又产生了别样的情愫,终是不忍下这般狠的毒手。于是这些年来,他为了逃避西启国主的追杀,便伪了自己已死的假象,又隐居在这山上,设计安排与秦勉见面,只为了能再看见自己的爱徒一眼。 那日,也是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当颜氏与秦勉一同出现在他居住的小屋外的时候,当他听到颜氏那一声软软的“师父”时,他就知道她始终不曾忘记过自己,就如同他的心里也一直有她的影子一般。 看着自己心里的女子过得这般幸福,从那时起,他已经决定将那份难以说出来的感情深藏于心,他更暗暗发誓要在她的身边默默守护。 后来,三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他们时常喝酒谈天,又会下棋比剑。每次颜氏便会安静浅笑地坐在一旁,为他们煮酒倒茶,惬意而温馨。 再后来,就连颜氏的女儿也变成了他的徒弟。 直到前几个月,秦勉神色慌张的来找他时,他才得知了颜氏病重的消息。凌萧去探望颜氏的时候,那张苍白的小脸惹得他犹如万箭穿心,噬骨般地疼痛。 他想了许多法子,想要帮颜氏解毒,他更不惜用自己的身体亲自为她试药,结果颜氏依然没能撑过那个冬天,而他的满头乌发也变成了如今的银白。 他更没想过,如今就连她女儿的毒,自己都无能为力。凌萧突然恨起自己来,空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却找不到医治的办法。 当回忆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悲伤渐渐爬上了他的双眸。 悦心把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喝进嘴里,她一转头就见师父正用十分怪异的目光盯着她看,吓得她差点没把快要咽下去的清粥喷出来。 “师父?师父!”悦心叫了两声才让凌萧回过神来,他浅浅一笑,收起所有情绪,温柔地问道:“喝完了?还想不想再喝点?” 在悦心印象里,师父虽是个大人,但他的玩性却很重,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般。如今看到他如此温柔的盯着自己,她突然脑抽地说了一句:“师父,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 凌萧一听这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清咳了几下,又变得一脸严肃:“怎么跟为师说话的!”虽是责备的话,便传到了悦心耳朵里却又变了另一种意味。 悦心没理他,她早就习惯了师父反复的情绪。她活动了一下身子,大概是吃了一碗粥的关系,精神也比刚才好了许多。 她刚想站起来走几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萧清宸怎么样了?” “原来他叫萧清宸啊。”所有雄性动物在遇到比自己长得好看的雄性动物时,都会有一种危机与不悦感,凌萧是个男人,虽说悦心并不喜欢萧清宸,但他还是很不爽他这个爱徒撇着自己的身子不管,反而倒是去关心一个男人的死活。 更何况悦心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才会变得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死不了!”凌萧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就要出门。悦心赶紧追了上去,又问道:“那我妹妹呢?她现在在哪里?” “她啊,自然是在照顾你的情郎了。”凌萧阴阳怪气道。 悦心听着师父如此称呼萧清宸,脸已经拉了下来,她此生最讨厌别人拿她开玩笑,而且被开玩笑的对象还是她最讨厌的萧清宸。 “谁是我情郎了!”悦心反击道,她瞧着师父那高高扬起的头颅和对着天空的鼻孔,打趣道:“师父,你莫不是因为人家比你长的帅气,所以吃醋了?” “你!”这句话果然戳中了凌萧的死穴,天知道他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长得没有秦勉帅气,所以颜氏才会“移情别恋”,不过这些也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我什么?师父,只许你拿我开玩笑,就不允许徒儿说你两句?”悦心胆子一向大得很,她也不怕师父会生气,反正每次不到半个时辰,他又会主动找自己说话的。 有恃无恐,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之后,悦心又与凌萧说了几句玩笑话,结果心里还是放不下悦星她们,便准备过去看看。 这次换血,悦心虽然可以下地走路,但还未恢复元气。 她无声来到萧清宸所在的茅屋外,倚在门框看着卧床不起的人和在床上衣不解带照顾病人的悦星,心里滋味万千,说不清道不明。 阳光将悦心的影子拉长铺在地上,室内的黑暗也让悦星看起来更加阴郁。 悦心轻轻走到屋内,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悦星缓缓回头,手中的汤药还冒着白腾腾的热气,氤氲了悦星的容颜。 “姐姐,你来了。”悦星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道。 多日来悦星一直照顾萧清宸,竟把自己累得消瘦了许多。悦心看在眼里,疼在心尖,她接过悦星手中的药碗,微笑道:“我不来看看你,万一萧清宸活了过来,你到倒下去,那我要跟谁要妹妹去!”她说话的时候,虽没有刻意去瞧躺在床上的人,但余光还是瞥到了他脸上的苍白。 “姐姐!”悦星有些疲惫,但语言中还是透着些许娇嗔:“姐姐,你说为什么三皇子还没醒过来?” 悦星认真地看了一眼悦心,点点头。 悦心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院中,看见凌萧正眼神讳莫如深的看着自己。她摸了摸自己清瘦的脸颊,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师父你这么盯着我的脸看,难不成我脸上长花了?” 凌萧白了一眼悦心:“别想太多了,你脸上就是长胡渣了也不可能长花!”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本以为悦心会如常态般的顶撞回来,甚至在心中已经想好了要反驳的话。结果悦心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呃……”凌萧有些窘迫,他的手还伸在半空之中,脸上的表情却深不见底。 晚上的时候,月亮如水,夜色如练。 悦星来到悦心住的竹屋前,踌躇不前。 “星儿,进来。” 推门而入,悦星看到坐卧在床上的悦心,橘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竟比自己的还差,心疼道:“姐姐,你没事?” 那日萧清宸中毒,姐姐和师父一起在屋里救了他,可是后来姐姐却倒下了。师父只是说姐姐是因为救人太过劳累才会晕倒,不碍事。后来她一直在忙于照顾萧清宸,也都忘了去看看姐姐身体到底如何。 没想到姐姐的身体竟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悦星蹙眉,她凝神望着淡笑的悦心,心中一阵愧疚。 “我能有什么事,傻丫头。”悦心不以为然,她隐隐地深吸一口气,拼尽了全力才翻身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对悦星招呼道,“过来坐。” 悦星坐下,看到悦心的笑容心里也放下不少,接过端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才犹豫道:“姐姐……你真的没事?” “没事!师父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就是那日帮萧清宸解毒太过劳累才会如此。你别担心!你不相信师父的话,难道也不相信姐姐的话了?”说完,悦心还佯装不悦的虎着脸看她。 悦星欣慰点头:“姐姐,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悦心将受了伤的手腕往衣袖里藏了藏,幸好自己衣服穿得多,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悦星动了动嘴唇,神色犹豫:“姐姐,我有一事想求姐姐。” 悦心给了悦星脑袋一个栗子:“你我之间说什么求。有什么事姐姐能做到的,赴汤蹈火也会帮你!” “那日三皇子醒来,他问我说是不是我救了他……我说是。我知道是姐姐拼了命才救了三皇子,就是后来替他解毒也都是师父和姐姐在做,我什么都没做,却要抢了姐姐的功劳,这是不对的……可是,我实在是太喜欢三皇子了,我只是想让他心里可以多念我,多看我两眼。姐姐,我……”悦星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起来,她惴惴不安地看着悦心,掌心里已经冒出了丝丝冷汗。 悦心沉默片刻,安慰她:“放心,姐姐知道该怎么做。” 悦星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轻松许多,神色也逐渐柔和了不少。 看到悦星的神情,悦心知道,悦星对萧清宸的情已经越陷越深了。就算萧清宸出身皇室,心机城府深厚,就算他与悦星之间如何不合适,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帮悦星推向萧清宸。 既然如此,那便成全她。 悦星说完这番话后,又与悦心聊了好一会儿,才匆匆离去。看着她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悦心长叹一口气,吹灭了烛火。 虽说萧清宸已经脱离了危险,又有悦星在身边衣不解带的照料,但他的身子却还是十分虚弱,每日要服的汤药都是需要现采的,再加上悦心的身体一直恢复的不是太好,就连精神都变得十分萎靡,无奈之下,凌萧只能将采药的重任交给悦星打理。 考虑到学会医术便可以更加全面的照顾到萧清宸的身体,悦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虽说悦星在姐姐耳濡目染之下也了解过一些药材,但实际上若是真的实践起来,倒也是件难事。幸好凌萧是个极具耐心之人,他不仅每日亲自指导悦星学习,而且又带着她一同采药,几日下来悦星竟已经能熟练的掌握各种药材的搭配,有时候说起来的道理竟比悦心还厉害三分。 只是这样一来,照顾萧清宸的重任便落在了悦心的身上。悦心本就不喜欢萧清宸,她本来想自告奋勇的采药,只是每日那萎靡不正的精神状态让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做出救萧清宸这个决定了。 这天,悦星又是一大早背着竹篓去了后山。悦心打着哈欠的坐在萧清宸床边,边小声埋怨着他怎么还不快点醒来边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的俊脸,白葱般的手指每按一下便会出现一道淡淡的白痕,再按一下又会出现一道,如此反复。 玩着玩着,悦心突然感觉到自己手指下的皮肤好像动了动,她愣了愣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双已经开始微动的眼皮,她还没得及把手从他脸上撤回来,那双紧闭的凤眸蓦的一下睁开了。 四目相对,两人无言。悦心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她赶紧把手收回来,有些尴尬的把视线收回,结巴道:“你…你醒了。” 或许是刚醒来的缘故,萧清宸的眼神有些迷茫,他的眼珠子往屋子里转了一圈,沙哑着声音问道:“这是哪里?”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悦心睁大了双眼,那日的情形她可是记得很清楚,若不是自己多事,哪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萧清宸没有说话,而是转而又闭上了眼睛。悦心以为他又睡着了,刚想起身离开,就听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你救的我?” 悦心迟疑了一下,转头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萧清宸缓缓抬眸,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衣,倾城的容貌上不施一丝粉黛,三千青丝松松的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屋外透过来的阳光在她周围形成了一圈光影,本是一位绝色美人,只是眼中的不屑与不耐烦让他的心情顿时变得糟糕起来。 “秦悦心,别以为本皇子受了伤就治不了你!”萧清宸突然提高了语调,双眸也因为愤怒而瞪得极圆。 悦心轻蔑地一笑,讥讽道:“等你伤好了再说!”说完,便转身而去。就在她快要踏出屋门的那一刹那,又补充道:“救你的人是我妹妹,你要是想感谢的话,就好好对她。” 屋外阳光正好,悦心叉着腰站在溪水边,一天的好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她心情郁闷地低头踢着岸边的石块,细碎的石头落在水里,溅起的水珠星星点点地落在悦心的衣摆上。 “哟,心情不好啊。”调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悦心没好气地又重重踢了一下,转身就见凌萧一脸笑意的站在自己身后,那满头白发随意披散在肩,一身白衣的他站在这宛如仙境的山间简直就像位落入凡尘的谪仙。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了?”悦心吐了吐舌头,看着他身后站着的那名低眉小童,问道:“这是你新收的徒弟?” 凌萧勾了勾嘴唇,他示意那小童走上前来,悦心这才瞧见他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不去!”悦心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就把头扭到了一边。 “好的,你去把它倒了。”凌萧也不反驳,直接命令小童将药汁倒进溪水里。 “你!”悦心一个跨步就拦在小童面前,极不情愿地抢过他手里的药碗,又狠狠瞪了凌萧一眼,这才往木屋走去。 “他现在虽然醒了,但还是不能剧烈运动,你悠着点啊~”身后凌萧那暧昧的声音还飘荡在耳边,而回应他的则是一记重重的关门声。 悦心走进屋子里的时候,萧清宸已经靠坐在床边,他双目直直地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关门声太大的缘故,萧清宸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到了悦心的身上,他皱着眉,神情很不悦地看着走进来的女子,冷哼一声后又把头转了过去。 悦心也不说话,直接把药碗往他面前一放,冷冷地看着他。萧清宸也不接,他就好像完全没在意到悦心的到来一样,依然对着墙壁发愣。 “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亲自上山采的药,想必你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这句话终于让萧清宸有所动容,他接过药碗,一仰头就把药碗里的药全都灌了下去,脸上却依然是一副木讷的表情,看得悦心真想一拳打上去。 吃过药后,悦心就再也没在屋子里待过。反正现在萧清宸也醒了,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悦星回来的时候,悦心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她看着风尘仆仆的妹妹,立刻迎了过去,刚打算宽慰两句的时候,就见悦星直接越过自己,连忙往自己的身后跑去。 “你…你醒了!”大概是惊喜来的得突然,悦星虽然在笑,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着。她不顾衣服上还沾着泥土,也不顾大家闺秀的风范,一把抱住萧清宸,把脸深深埋进了他的怀里。 萧清宸也没想到悦星会如此激动,他没有动弹,而是望向同样惊讶的悦心,说不出话来。 悦心此时也没想到萧清宸会下床走动,她站了一会儿,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然后也走过来,打趣道:“喂,还有外人在场呢,你们好歹也注意一下嘛。”说着,已经动手将悦星从他身上拉开,然后又替她取下了竹篓。 “姐姐,人家太激动了嘛。”被悦心这么一说,悦星的脸蓦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低着头不敢去看萧清宸,身子也一直向悦心身后躲去,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 悦心看着妹妹这副害羞的神情,不禁也有些动容,她指着萧清宸道:“好了,你的救命恩人也来了,我走了。”说着,悦心又对着妹妹挤眉弄眼了一番,这才离开。 没有了姐姐的帮助,悦星低着头不说话。萧清宸负着手,当日自己被救起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脑中。虽是受了重伤,但他还是依稀记得自己是被一个女子带回来的,而且那个女子的神态绝对不是像秦悦星这般。 他不动声色地再次打量了秦悦星一眼,柔声道:“听说是你救了我?” 秦悦星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轻轻点头。大概是萧清宸的这句话给了她勇气,她抬头双眸直视着那双深邃的黑眸,轻声道:“那日我与师父上山采药,不想却发现您被黑衣人围攻,幸好当时师父就在不远处,击退了黑衣人又将您救了回来。” 萧清宸缓缓点头,他主动走到悦星身前,拉过她的手。悦星的手因为采药的缘故,手指上的伤痕已经被磨成了薄薄的茧子。萧清宸一直以来都觉得她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弱女子,可如今看来,自己好像想错了。 “辛苦你了。”萧清宸握了握她的手背,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瞬间将悦星紧紧包围。她嘴角带笑,眼含秋波地抬头望着萧清宸,细声道:“能救殿下,是小女的福气,还请殿下多多休息,养好身子才是。” 萧清宸又“嗯”了一声,在悦星的搀扶下缓缓往木屋走去。 之后,悦星除了每日要上山采药之外,便是陪着萧清宸说话,就连夜晚都坐在萧清宸身边看着他入睡之后才肯离去。 悦星的一切,萧清宸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看着她累极了偶尔趴在床头的样子,心疼地抚摸着她的青丝。这才想到,曾经的自己或许真的是有点过分,怎么可以捉弄如此单纯却又至情的女子。 有了悦星的帮忙,凌萧忙起来也不会像只无头的苍蝇。很快,悦心的身体调理的也有了起色。 这天中午,萧清宸起来。看到昨儿悦星从山上摘回来摆放在桌上的山花,依旧那么灿烂,不由欣然一笑。 茅屋外阳光明媚,山上空气清新怡人。 萧清宸原本心情还算不错,只是行动大点的时候扯动伤口,这才让自己想起,他在这里已经呆了近一个月了。 而他却丝毫猜测不出毒杀他的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何人!萧清宸面色阴翳,步履沉重漫无目的的挪着,有涓涓河流声传入耳中。 他抬头一望,发现走到了河边。 河水至清,可见河底素沙,但更为显眼的是河水里掺杂的脉脉殷红。 视线逆流而上,看见了远处有人在洗衣裳。 悦心今天刚好身体好些,便把前段时间的衣服拿出来洗。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本能的抬头循声而看,谁料会在这里碰到萧清宸。 当注意到萧清宸灼热的视线停留在她手上的衣服时,她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问道:“有事?” 第一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一) 这一天接近黄昏之时,天色阴沉,一群穿着深蓝缎衣的侍从骑着马紧紧追随着一锦衣华服的男子从皇宫的方向飞奔而来。 这华服男子正是萧清宸! 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免不了的就是去面圣请安,而在他的心里,最为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调查刺杀自己的主谋到底是谁。 这不,出了皇宫之后,就是这般的迫切。 这一行最终的目的地,无意外的自然是秦勉大将军府邸。 待一骑快速飞奔至,未待马蹄溅起的扬尘消散,他便匆匆下了马。 “见过三皇子殿下!”大将军府邸门口的守卫极有眼色地行礼问好,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也猜到这一路只怕是走得急了。 不知是发生了何时,让这位素来淡定的皇子有了今日这般行动。 “秦大将军可在府里?”似乎真的有什么要事一般,他急急地问了问这个守卫,眼睛却不动声色地透过敞开的府门看向了府内。 这里,是他初初知道那给自己惹了麻烦的臭小子悦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的地方。 只是此刻,却也不能作太多太美的联想,正事却是最要紧的。 “在,容小的带三皇子进去。”使了个眼色让旁边的人去通传之后,那守卫亲自弯腰并且抬起右手恭迎萧清宸进去。 还未走入多远,就见秦勉亲自出来迎接,可见他对萧清宸的恭敬。 “三皇子驾到,末将有失远迎!” “秦将军不必跟我讲那么多的礼数,今日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萧清宸表情严肃,看着他的时候倒是有着几分的敬重。 秦勉向来都是他最为信任的人,这一次自己遇刺,事关重大,怕也只能跟他商量一下了。 “三皇子请跟我来!”秦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恭敬地带着萧清宸走向了他的书房。 “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吩咐下去之后,这才关好书房的门,随后将主位让出给萧清宸坐,自己则坐在主位旁边。 萧清宸并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来意,只一边喝茶一边探了下外面的动静。 确定没有人之后,这才慢悠悠地开口,眉头却是紧紧皱着:“此次离京,我遇到了刺客,身中奇毒,差一点就死于非命!今日前来,是想问问将军,对于这件事情的凶手有没有什么猜测!” 也只能够是猜测,毕竟当时身中奇毒的他急于逃命,并没有抓到任何的刺客问讯,更别提拿到任何关于幕后指使人的信物了。 秦勉向来深明睿智,对于朝中大局又十分明了,定能猜到几分。 听了这话,秦勉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变得有些凝重,似乎又有着几分惊讶。 谁都知道,眼前的这位三皇子从前和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突然遇刺,只怕是隐隐预兆着什么。 沉吟了片刻,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普天之下,想要殿下性命的人并不算多!如若您平常并没有与哪方权贵结下大梁子,只怕也就只有当今太子想要铲除您了。” “太子!”得到这个结论的萧清宸并不算很惊讶,只是愕然于秦勉这般快速地就下了定论。 虽然他也曾经做过这样的假想,却没有敢说出口,也更不敢往深了去想。 当今太子已经被囚禁,但怎么说也还是没有被废黜,这样做无疑是为了拔掉自己这颗眼中钉。只是没有想到,这兄弟的血缘他都能不顾及了。 见他迟疑着,也沉吟了起来,秦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继续自己的猜测:“之前太子因故被囚,恐怕也想到陛下会因此改变对他的态度,地位若是因此不稳,便会设想谁会因此得利。除却太子殿下,也就是您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他自然会打上您的主意。” “不过,这也不过是末将的猜测而已,若是还有别的最大可能,我也实在想不出来了。”紧接着便借着这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把责任给摘了个干净。 秦勉也可谓是老狐狸了,说完还不忘看着萧清宸,目光之中带了几分疑惑。 这几分的疑惑,自然是想问他身中奇毒又是如何解的。 “我素来也没有和什么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想要我性命的,怕也只有他了!”可以说,秦勉那一番的分析他是真的听进去而且在斟酌之后相信了。 这件事情如若就这样算了,他难道要等着防备萧钰宸下一次的行动? 老是处在被动挨打的境地,却又不是他的脾性。 “只是,这件事情我也是无凭无据的,难道真的就这样算了?不知秦将军可有什么办法能够主卧一臂之力?”自己的力量太过弱小又容易打草惊蛇,自然是秦勉出动比较容易查到点什么。 他现在也算是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秦勉闻言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却又在片刻之间掩去。这才起身恭敬地拱手,随即若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郑重地说道:“三皇子殿下如若相信末将,就将此事交给末将调查处理,只需一些时日,末将势必找到证据证明太子欲加害于您!” 他等的,不过也就是萧清宸那一句话而已! “好!我萧清宸现在只相信大将军你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说这话的时候,萧清宸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没想到真正遇到事情了,自己却只能够找他帮忙,自己的羽翼还是不够丰满,还是说是时候该准备扶植属于自己的力量了? “末将定不辱使命!”秦勉郑重地再次拱手弯身,抬眼看着萧清宸的目光里面别提有多么的坚毅。 可这其中的真心到底有几分,只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哎,我虽然和五弟不合,却从未想过要与他争夺皇位,他为何逼我至此?”看着秦勉那拱手表示忠诚的样子,想到一心想要自己性命的萧钰宸,他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古人心难测,生在这帝王之家,自然更要多些防备!这一点想必殿下比末将更清楚,您以后只怕是得更加小心才是!” 秦勉这话说得十分的语重心长,似乎是以一个亲切长辈的语气在提醒着他。 自古无情帝王家,想必就算是自己不提点,萧清宸也早就领悟到了这句话。 “秦大将军,此次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不知道刺客的事情该如何入手的他,看见秦勉还这样恭敬地拱手站着,立马反应过来也站了起来,扶了扶他,这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太子昏庸无德,若是真的做出了此等荒唐事,我自然也不会放任不管!”秦勉说得义愤填膺,倒是像极了一位正义的忠臣,把萧清宸也给骗到了。 待送了他离开,在这同样的书房里面,才出现了一个穿着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朴素长袍男人。 “这一次的事情进行得如何?”秦勉坐在主位,懒懒地闭着眼,手上却不断地把玩着拇指上套着的玉扳指。 “如将军预料,大小姐救下了三皇子!”那人答得简短而恭敬,一听就知道是他派出去的手下。 萧清宸遇刺之事本就是他一手安排,目的有两个,一是将此事嫁祸于太子好助三皇子夺得太子之位;二是借由自己女儿悦心的手救下萧清宸以便于他因此钟情于她。 一切在他的眼中,似乎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很好,现在你只要按原定计划在市井之中散播这一次五皇子离京遇刺中毒差点死亡的事情便可,越快越好!”他抚了抚自己的胡子,不知何时睁开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想到那位残暴又好色的太子,心里一阵的快意。 “是!不知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你下去,出门的时候小心着点别被人看见了!”他拂了拂手,示意这个衣着朴素的男子下去。 书房恢复了安静之后,秦勉却一个人出了神。 他目光微转,看向窗外不知何时悄悄冒头的月亮,眼神之中添了几分的伤怀。 “瑶琴,当年答应你的事情,为夫一定会做到。”这样出神地想着,天上似乎真的出现了她的脸一般,对着他安慰地笑了笑。 即便清楚那不过是幻觉,他还是这般的迷恋。 当年之事,隐藏着的秘密他一直深埋于心,此刻眼看心愿即将达成,他的心也有了几分异样的复杂感。 瑶琴其实是东启国国主的女儿,在她父亲在位时,皇帝虽然已将东启国收复,可是对东启年年要求增加赋税,又派士兵将东启国的资源占为己有。 东启国主不堪重负,看着国力日渐衰退于心不忍,便开始起兵反抗,很快东启国就被皇帝震压住,且老国主命丧于皇帝手中。此时东启国皇室仅有一子一女,为了国家昌盛和哥哥的皇位,瑶琴公主要求上战场与歧月朝交战,并佯败与大将军秦勉结识。 再后来,秦勉就将这个东启国女子娶为妻子,秦勉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东启国的公主,只以为是某个将领,为了不让她受到皇帝的伤害,他将瑶琴的身份隐瞒了下来。 一直对国家忠心耿耿的秦勉将军在爱妻临终前才知道原来瑶琴的真实身份,面对爱妻苦苦相求,他最终还是决定背叛国家,帮爱妻完成这个心愿。 这一部署,转眼就是这么多年过去! 只要接下来的事情顺利,成功也不过就是指日可待而已! 夜渐渐深沉,却不知最先于街头巷尾饿着肚子只能晚睡的乞丐那里,开始传出了三皇子萧清宸前不久遇到刺杀之事。 不过一夜之间罢了,第二日茶肆酒庄之间,流传着的全都是这一件事情。各样的讨论都有,继上一次太子被囚禁之后,小老百姓偷偷地便有了新的话题以及各种猜测。 自然很快也传入了宫中,得到此消息的皇帝惊怒之下,当即决定微服出宫去三皇子府邸探访萧清宸。 对比于他的行色匆匆,倒是萧清宸十分的淡定。这件事情就算是自己隐而不发,也迟早会被人知道! 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被刺杀的消息竟然会惹来这个素来不关心自己的父皇关注。 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有点好处的? 想到这个,只是觉得有些悲哀罢了。面对这个来关心自己却还需以大礼相迎的父皇,他的神色不过是淡淡的。 看着这个自己从未多给半分关心的儿子,皇帝细细打量了一番,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就是在不关心,他也知道这个与世无争的儿子没有在任何的行为上惹来杀身之祸,这一次怕只是别有隐情。 今日前来,自己也不过是看看他的伤罢了! “黎太医,劳烦你为三皇子把把脉!”对他的称呼并不亲近,但是眼睛里隐隐含着几分的关切。 不管是针对这件事情还是针对他这个人的关切,这样细微的改变也算是够了。 随着他年岁的增大,对于很多事情越来越力不从心的同时,也会想想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情。 怎么说,萧清宸都是他的亲生儿子,就是再不关心,也不至于将他当成陌生人般对待。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实在也是事关重大! “回禀陛下,三皇子的身体虽然泛着几分虚火,但没有多大妨碍。倒是前些日子受过些内伤似乎在慢慢调养,已无大碍!”那太医十分恭敬地拱手回答了皇帝萧清宸的身体状况,随后就退至一边去开药方。 皇帝面色沉沉,看这样子的确是出了什么事。 “清宸,你跟我来!”说着便转身往这王府的一边走,这里他还算是熟悉,领着恭敬地跟上来的萧清宸就到了一处无人的小湖边。 这人造的精美风光并未让这表情严肃的二人轻松半分,反倒是在驻足之后更加的紧张了。 “你们都去那边看着,绝对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皇帝下了令,这才负手转身,看着身后低着头的萧清宸。 他不开口,萧清宸自然也不会贸然说些什么。 父子二人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终于还是开口:“我听说,你在京城之外遇到了刺客。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不知父皇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儿臣并未遭逢刺杀,只怕是有心人散布的谣言!”这件事情萧清宸并不想让他的势力加入,如若到时候他存心偏袒了太子,自己岂不是会自讨没趣! 最重要的是,他除了秦勉,真的是谁都不信! 多么讽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能够相信。 还有一点,虽然不知这件事情是谁传出去的,倘若现在自己承认了,万一被他怀疑什么,那还真的会十分惊险。 “你还在为凶手隐瞒么?或者说,你就是想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情!刺杀皇室成员,这件事本身就事关国体,更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以为你能够包庇谁!” 皇帝对这件事情已经算是深信不疑,既然萧清宸意图隐瞒此事,那就说明真的是确有其事! 不说这件事情是否是国内的力量做的,就说万一牵扯到了别的国家挑衅,真的就要这样忍气吞声吗! “就是因为此事兹事体大,儿臣才不敢轻举妄动!如若闹大,那幕后指使人望风而逃或者寻个大得我都动不了的靠山,只怕儿臣的处境会更加的危险!”萧清宸这后面说的话可谓是话中有话,话中的各层含义皇帝也算是听懂了。 难道他是在讽刺届时若是查出来跟太子有关系,自己会无条件包庇么! 自己身为一个国家的主宰,在选择未来接班人之时怎么可能完完全全凭借自己的喜好!怎么都会选择一个对国家,于百姓有利的人出来。 如若太子真的做出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那他也没有必要再待在那个位置上了! 萧清宸的解释惹来了皇帝的沉默,他说得的确很有道理。站在一个皇子的立场,如果在外遭逢刺杀,回来之后在第一时间禀明或多或少都会遭到质疑或者打草惊蛇。 即便是在宫中,也布满了各方势力的耳目,又怎么能够轻信他人! “所以这件事情,你打算自己处理吗?”想到自己这个儿子不过是一个空有头衔的皇子,皇帝又有些担心。 “儿臣……能力有限,也就只能够加紧王府的布防。想来,那人也不太可能在京城里动手!”萧清宸自是不会告诉皇帝自己求助了秦勉,免得招来怀疑。 皇帝回了皇宫之后,立刻召见了秦勉,并且给他下了一道密旨令他全力调查此事。这个老臣并不属于太子那一方的势力,又是个忠诚可信的大臣,皇帝自然相信他不会徇私。 虽然是秘密调查,但可以动用的关系以及权力,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一脸正气地答应之后,这才离开了皇宫。 现在的他,在皇帝以及萧清宸面前自然地没有任何的破绽,任谁也想不到他早早地背叛了国家。 这一次皇帝就算是不将这件事情交给他查办,他也有办法将线索引到太子身上去,一切的“证据”以及“线索”都已经准备好,只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将这些全都呈上! …… 太子被囚禁处,这个地方虽然囚禁着太子,环境却也极好,夜晚的光线微弱,太子在刚刚调戏过送饭的小婢之后又吃饱喝足,这会儿正呼呼大睡。 一个黑影偷偷地潜了进来,在一番轻微的翻找之后找到了太子的印信在一张白纸上按了一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用早早偷来的太子宠姬才有的胭脂涂在太子拇指上在同一张白纸上按了一下。 许是进来之前吹了迷/药在空气之中的原因,面对这样的动静太子依然是没有醒过来。最后用早就准备好的湿帕子擦干净他的手,那黑衣人才匆匆离开。 这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罢了,睡得沉沉的太子就算是醒了也不会察觉到。 当这一切的东西到了秦勉手上的时候,所谓的“物证”就算是收集到了。至于人证,那就更加的简单了,他老早就买通了太子的手下,只让他在萧清宸被刺杀的前几天鬼鬼祟祟地乔装去见自己派出去刺杀萧清宸的黑衣人头目。 那时候见着这个手下的人可不止一个,只要把这些人的口供拿到手,太子密谋刺杀三皇子的事情就可以坐实了! 只是,如果调查得太快,只能招人话柄。 秦勉跟确有其事一般调查了所有在京城以及萧清宸被刺杀当地的杀手组织,随后又调查所有跟他们有过来往的达官显贵以及家眷。 “终于”将最大的嫌疑定在了太子身上,这个时候也不过是“嫌疑”而已。即便是没有这个过程,所有人也都会怀疑太子。 只是被囚禁的太子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还在做着只要被放出去就能继续稳坐太子之位的美梦。 “给我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在秦勉报告了近来的调查进展之后,皇帝下了这道圣旨。 在这样的时候,太子的行动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事情,万一这个家伙听到了什么风声,为了自保不惜铤而走险造反的话,那就危险了! 一无所知的太子依旧无所事事地等解除囚禁,顺带想方设法地将那还有几分姿色的送饭小婢弄上自己的小榻。 就这样,在数日之后,秦勉终于将那些太子伤害萧清宸的“铁证”放上了皇帝的御桌。 那一条条的指认与罪状可谓是令皇帝十分的惊怒,想到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抓着那几张纸的手不断地用力,最终还是松了手,却在蓦然之间猛拍了一下御案! 那轰然的声音似乎宣泄着他压抑了许久的怒气,也惹得从旁伺候的太监被惊吓得浑身一僵。 再一次地深切体会到,什么是伴君如伴虎。 秦勉屏住呼吸,垂着头等待着他的最终反应,嘴角不动声色间微微勾起。 废太子的目标,在这一刻终于即将迎来圆满的成功了。 “将这个不孝子给我带上来!”不知调整了几次呼吸之后,皇帝终于低吼出声。 “皇上请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一旁伺候着的心腹大太监似乎是缓过了神来,轻轻顺了顺皇帝的后背,这才关切地说道。 “对,陛下小心着身体。”秦勉附和了一句,语气夹杂着几分的关切与担忧。 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最好在这件事情之中这个皇帝的身体会随着废太子而垮掉! 这样的话,他的计划便能够行使得更加的快速而完美! “把三皇子也叫来,我要当着他的面让他知道,他的好弟弟是如何加害于他的!生在帝王之家,宽厚仁慈的他总该是学会一些事情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面带了些许的沧桑。自己当年也是从这样血腥的权利争夺之中走到这个位子上的,只是当自己的儿子们走上这么一条路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十分的寒心。 那个表面温和,兄友弟恭的太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疏于对他的教育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秦勉拱手让至一边以便于那通传的太监出殿门,沉默得大气都不敢出。 “秦将军,不知你对三皇子有什么样的看法?”皇帝趁着太子与三皇子还未到来,问了秦勉这么一个问题。 这一点他真的需要问问这位睿智而有识人之明的局外人的看法! 想想自己的子嗣并不多,其中优秀的更是十分少,太子虽然颇具王者之气,却好色而残暴。试问一个连兄弟都容不下的人如何担当大任! 至于萧清宸,这个自己向来都不关心的皇子,虽然没什么大的实权,却是宽厚仁慈,遇到事情也算是沉着冷静。 就是不知道,这大任他到底能不能够扛起。 毕竟有些时候,他还是太过于仁慈了,以至于显得威严不足。 “回皇上的话,微臣认为,三殿下宽厚仁慈,待人亲和,在皇上的几位皇子之中也算是个出色的人才。除却太子之外,怕也只有他比较出众。如果皇上是问三殿下能不能担当大任,那微臣则认为他过于仁慈,如若没有人从旁辅助或者点拨,只怕成不了大事!” 秦勉说的是大实话,并不因为自己要把萧清宸拱上太子之位而将他夸得天花乱坠。如若那样,只怕也会招来皇帝的不信任。 “你倒是了解朕想问什么!也是,如若清宸的心肠再硬一点,只怕朕也该防备他了!这一切也只能是顺其自然,不过能有这么个宽厚仁慈的儿子,朕倒是十分的欣慰!” 可以说,这是这一件事中,唯一值得安慰的一点了。 皇帝的话带着几分的感慨,又看向了秦勉,只觉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这的确是皇上之福,也是百姓之福!”秦勉说着这自然而然的奉承话,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谄媚,那声音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一般。 只能说是他的演技太好,皇帝跟着欣慰一笑,倒是慢慢地消了几分刚刚的怒气。 “罢了,有些事情是真的不得不开始考虑了。朕以前,倒真的是忽略了这么个儿子!”说着,皇帝就再一次沉默了,就这样在心里感概了一阵,这才命人搬来两张檀木椅子,让秦勉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等待。 …… 彼时,太子正压着那送饭的小婢,急急地脱了自己的衣服,正待要大行周公之礼的时候,被猛地破门而入的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吓得猛地一缩。 随即怒气冲冲地转头看着这几个来势汹汹的人,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你们进来之前能不能敲敲门!虽然本太子现在被囚禁着,可哪天我若翻了身,只怕是没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那被脱了衣服的小婢又羞又怕,直接钻入了被子不敢出来,生怕那几个提着佩刀冲进来的男人一刀把自己给宰了。 怪也只能怪她禁不住这色色的太子几番好言相哄,为了那还见不到的荣华富贵,上了这太子的小榻。 这下被逮个正着,不知会不会因为不守妇道勾/引太子之罪被抓起来。 好在,这一次来的这些人主要目的是带太子去见皇上。没有管她的惊叫,只用冷硬的声音说道:“吾等此番奉皇上之命前来带太子到前殿,还请太子跟我们走一趟!” “就是父皇的命令,你们也该敲门行么!”太子骂骂咧咧地准备起身穿衣服,却被心急的几个侍卫直接从床上提着往外面走。 “我是太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小榻上窝着的小婢心惊胆战地听着太子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很久之后才战战兢兢地从榻上下来。 好在她不过是被太子看光了身子而已,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事情,以后还能够正常地嫁人。 穿好衣服之后,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惊惶地离开这个地方。 照刚刚那个情形来看,太子只怕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不然那些人断不会这样待他。 之前她已经被看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来什么祸患,还是先逃跑为妙! 太子被押到殿前的时候,依旧是衣衫不整的样子,皇帝本来就在气头上,看见他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瞧瞧你,这是什么德行!”厉声呵斥了之后,他又转眼看了看那为首的侍卫,问道,“你们到的时候这个孽子在干什么?” “回禀陛下,太子当时正在和一个婢女。”说起这样的话题,那向来严肃的侍卫虽然也脸红,但是声音依旧十分的正经。 听见这话的皇帝闻言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看着立刻就坐立不安的太子似乎眼睛都能够随时喷出火来。 秦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料到太子竟然也这般的“配合”刚刚好在好戏一开场的时候就挑起了皇帝的怒气。 萧清宸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对这个五弟向来也没有什么好感,在这个时候也是以一副局外人的姿态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没想到秦勉竟然能够掌握到太子害自己的罪证,这一次他倒要听听看,这个五弟还有什么话要说! “父皇,是那个女人勾引的我!被囚禁的日子本来就十分的寂寥,我也是被美色迷了心智啊!”太子以为自己被带到这里来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情,还以为是在刻意告自己的状,眼神的余光立刻就瞟到了萧清宸的身上。 一定是他,真是闲得无聊,连自己被囚禁了还要时时刻刻地打着自己的小报告! 可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把什么苦都往肚子里面咽。 “混账!这件事情暂且不提,今日我让你们来,就是要好好问问你,为什么会对你的兄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帝厉声说着这话,看着萧钰宸的眼神尽是恨铁不成钢。 难道当年立下这个太子真的是错了么! 太子一愣,想到以前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心里一惊。 难不成他已经明确地调查到了自己杀害萧清宸那宠姬一事了?是不是已经不容申辩了,还是说这一次父皇是欲拿这件事情来作为借口废了自己? 可这件事情实在也想不透,父皇向来都不疼三哥,为何这一次又要为他做主了? 自己向来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没想到他翻身的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好在这件事情的影响似乎并不算是特别的严重,就是有罪,也不至于动摇自己的根本。 只是,只怕是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从此真的要大打折扣了! “父皇,这些日子以来儿臣被囚禁着,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做啊!如果父皇说的是以前我杀清宸宠姬的事情,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啊,再说我也是一时失手,父皇为何这般兴师动众?” 萧钰宸不解,不过就是为了女人的事情罢了,如果这个时候来为萧清宸做主,那也未免太过的小题大做了! “到现在你还在装糊涂,好!秦勉,你来告诉他,他自己到底犯下了多大的过错!”皇帝觉得,如果自己再跟这个儿子说一句话,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微臣查到,前不久三皇子离京之后在苍阑山一带遇刺的幕后主使是太子殿下!”说这话的时候,秦勉先是恭敬地看了看皇上,然后平静地看了看一脸惊愕的太子。 “儿臣冤枉啊!三哥何时遇刺,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三哥遇刺,就要赖在我的头上?”这几日他是听过萧清宸遇刺的谣言,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件事情说什么也只是谣言而已,并没有得到证实。 不想今天就被拉出来成了所谓的幕后主使! 一时间除却惊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被算计了。这个时候想要算计自己来得到好处的,除了萧清宸和秦勉,他还真想不出来有别人。 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地就栽在了他们二人的手上! “人证物证俱在!你又该如何申辩!”皇帝对于这个依旧在“狡辩”的儿子简直是失望透顶,直接将案桌上面放着的证据以及罪状一把抓起扔到地上,脸上尽是怒容。 即便是这样,也依旧不能够宣泄他所有的怒气。 秦勉和萧清宸觉得此刻他们说任何多余的话都可能影响气氛,倒不如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皇上是如何审判的。 只是,萧清宸落在太子身上的目光沉沉,也带了几分的复杂。 上一次在苍阑山差一点就死了,如果不是遇到了星儿…… 为何皇弟就这般狠得下心? “儿臣真的没有这样做!这些一定是他们捏造的,他们想要害儿臣啊!父皇,父皇您就是借儿臣一万个胆子,儿臣也不会杀害自己的兄长啊!”太子的眼泪都被急出来了,这天大的冤枉被扣到身上,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谋害兄长,这可是天大的罪名,说不好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你是说朕和秦将军在冤枉你?”在这样的失望之下,皇帝对于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不信任的。 只是,看着太子那欲哭无泪和急急辩解的模样,真的是痛心疾首! 自己曾经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大的希望,如今他就这样回报自己? “只怕,皇弟是在说我冤枉了他。”萧清宸不咸不淡地说了这句话,看着萧钰宸的目光不带丝毫的感情。 在这个时候,就是他也忍不住要说话了。也不知道太子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都事到临头了,还在这样狡辩。 甚至,不惜中伤自己和秦勉。 自己哪里有必要找来人刺杀自己还给自己下那么重的毒? 那毒差点就致命了,如若不是悦星以自己的血换了他的血,今天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想到这个,萧清宸心里就无比的愤怒! “难道不是吗?如果我被废了,这太子之位自然就是你的,就是为了这太子之位,你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跪在地上的萧钰宸明显十分的激动,看着萧清宸的眼里尽是仇恨。 没想到,自己今天会因为他落到这个地步,果然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五弟,该说这些话的,似乎应该是我!为了这太子之位,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我对这太子之位根本就不感兴趣!”说着,萧清宸将目光转向坐于上位的皇帝,拱手恭敬道,“父皇,为了证明儿臣根本就对太子之位不感兴趣,还请父皇削了儿臣的王爵,让儿臣只当一个逍遥自由的皇子便可!” 逍遥自由,只怕是很多的皇族都在追求着的。 出生在了这个帝王家,就注定要为许多的事情操心,那都是不得不做的事。 “皇儿,朕并没有不信任你!你的宽厚仁德朕也是有目共睹的,太子你无需再狡辩,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皇帝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垂了垂眼,沉默了片刻,终于在太子愈加无力的哭喊声中对身边的太监说了三个字。 “宣旨。” 似乎仅仅这三个字,已经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 太子本是跪着的,这会儿直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就是不听这个旨意,也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这一次,只怕是再也无力翻身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太子萧钰宸荒淫残暴,胡为不仁。言行有失在先,谋害亲兄在后……如此不孝不仁不义……” 圣旨数落了萧钰宸一大通之后,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宣判。 废黜太子,变为庶人,终身不得踏入皇宫一步。 这样的惩罚很重,但是对于他所做来讲,已经算是轻的了。最后,坐在地上的他只是无力地看了一眼萧清宸,眼光之中似怨似恨。 他以为,今日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自己这个皇兄所赐! 而秦勉则是微微低头坐在一边,借此动作掩下自己眼中的所有情绪。 有一点令他很意外的是,皇帝并没有传圣旨让萧清宸当太子。 虽然废太子和立太子都兹事体大,但是这样的决定,并不会惹来群臣的反对。太子的好色残暴本就是有目共睹的事情,而三皇子萧清宸的贤德,也是有口皆碑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立长还是立贤,萧清宸也都是当之无愧的。 “父皇,今ri你这般冤枉儿臣,将来一定会后悔的!”被拖离这大殿之前,萧钰宸不甘不愿地吼出了这最后的一句话。 皇帝无力地闭上了眼,没想到他最后还是这般的执迷不悟。 “朕乏了,都跪安!”这个时候,皇帝也无心再说什么,眼睛里面尽是疲惫。 废太子这件事情不但兹事体大,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不管太子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废的,都说明了他曾经将萧钰宸推上太子这个位置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萧清宸不知道秦勉和皇帝的心思,只觉得这一次太子落得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和秦勉一起离开的时候,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颗大石头。 “秦大将军,这一次真要谢谢你了!”不管如何,都还是要对这个恩人道一声谢的。 “此事事关重大,也算是末将的职责所在,既然皇上将此事交予我调查,我自然会全力以赴。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秦勉说得谦虚恭敬,心下倒是十分的受用。 看来有了这件事情作为依托,从此以后萧清宸怕是会倍加的信任自己了。 “说起来,我还隐瞒了一件事情。我的这条命是秦将军的女儿所救,此次也算是又欠了你们秦家一个人情。”心思一转,似乎只是随口一提般,紧接着来了一句,“说起来倒也巧了,悦星竟然在苍阑山从师,也不知是怎样的缘分。” 这话明显地让秦勉的心咯噔一下,这个萧清宸虽然城府不深,但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如果他能够产生什么联想,迟早也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来。 虽然是这样想着,他面上还是作出有些惊讶的样子来。 就是在这样的紧张之下,让他忽略掉了萧清宸提及的这个人是悦星而不是悦心。 “那倒是真的巧了!小女的母亲死得早,我怕她受那些姨娘的欺负,就将她托给了苍阑山的一位故人,顺便学些东西。没想到,竟然能救下殿下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也不修书告诉我。” 一边走着,一边压低了声音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倒真像是那回事。 “许是还未来得及,令嫒的医术倒真是十分精湛,可以说是得了她师父的真传!”想到那柔柔弱弱的绝色女子,萧清宸的眼中不自觉地透着几分温柔,恰好被秦勉看在了眼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对于这个巧合并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否则也不会在言语上这样偏向她,这可以算作是一个十分重大的好事! 见他对悦心印象这般,秦勉也算是放下了心。至今为止,计划似乎都如预想中那般进展得十分顺利。 “是么,看来末将不日便可将她召回了。”既然心儿已经学会了如此精湛的医术,想必武功也是十分不错的。 就算是再回府,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欺负了。 萧清宸勾唇一笑,也不过点了点头,并未对他说的话表示太多的情绪。实则内心里,还是十分期待的。 对星儿许下的承诺,想必很快就可以兑现了。 只等她回京,然后待废太子的事情告一段落,自己就向身旁的秦勉提亲!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在一起出了宫门之后分了路。 废太子的旨意很快就传到了朝堂之上,早就听闻了风声的群臣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半分的反对,只是废太子之后,必然会有少数人立刻在朝堂之上进言要再立太子以稳定民心。 这件事情的确可以安抚因为废太子而带来的影响,稳定朝纲的作用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自然也有更多的人提到萧清宸可以担当此大任,在场的他虽然料到在废太子之后会有这样的事态发展,可这个时候自己被立为太子好像不是很合适。 推脱之词说得自然是十分的真心,而秦勉也站出来言明此时不应该急着立太子。 他的理由是,旧太子刚刚被废,选择新的太子一定要谨慎并且多加考量以免重蹈覆辙。 他的话并没有任何针对萧清宸的意思,只是有些好事儿的大臣就咬着这一点不放,质问秦勉是不是觉得三皇子萧清宸根本就没有资格。 萧清宸主动粗来做和事老,不想因为立太子的事情和秦勉闹出什么不愉快来。最重要的是,秦勉的想法和他的想法也是基本上一致的。 秦勉此番行动,要的就是以退为进的目的。现在这个样子,这太子之位只怕萧清宸越是不想要就越是甩不掉了! 迟早也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也不必急于求成! 看着群臣各抒己见,皇帝想着废太子一出就一直跪在御书房门口的萧钰宸生母,在这样闹哄哄的环境中觉得有些头疼而心烦。 紧紧皱着眉头,却一动不动地看着萧清宸,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只是任他如何紧盯,也捕捉不到他脸上丝毫不对劲的表情。 本来,他对这太子之位甚至于皇位也是不感兴趣的。 觉得欣慰的同时,对着耳中这乱哄哄的声音也有些吃不消。 “够了!”他以一只手扶着头,紧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一副忍痛的模样,待安静下来之后这才呼吸了几口气,轻声道,“朕忽感头痛难忍,今日就先行退朝罢!” 萧清宸抬眼看了看坐于高位的他,忽然觉得坐在那个位置上真的有好多无奈。 甚至,他都能够看见皇帝眼中的寂寥。 随着群臣退朝之后,皇帝一只手放在额头上,双眼这才显出几分疲惫来。 “皇上,奴才扶你回寝殿休息!”大太监见他脸色不好,立刻关切地建议。真可谓是高处不胜寒,此刻的他坐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怎么都显出几分孤寂来。 太子刚刚被废,群臣丝毫不顾及他的心情却就立新太子之事吵吵闹闹的,倒是真的心疼他。 “嗯。”几乎是从喉咙里面哼出这个音来,他疲惫地放下手准备顺着身旁太监的搀扶站起身来,却在起身的那个刹那感觉到头猛地一眩。 “皇上!”感受到他往后微微一倾的力量,那太监一急,迅速回头将目光转到另外一个等着伺候的太监身上,准备开口让他去叫太医。 “去叫太医!”这句话还是皇帝自己说出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坐着的时间久了,还是这几日实在睡得不太好,身体竟会出现这样的征兆。 一定是太累太忧心! 就这样,在废太子之后,皇帝也小病了一场。好在无碍,只要放宽心多加调养便好了。 萧清宸本来就没想到废太子一事对皇帝有这么大的打击,在第一时间就进宫探望了他。至于那本来在御书房长跪不起的前太子生母也因为皇帝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而受了些牵连,被勒令禁足了。 虽然太子被废,他也还是下不了心对这个养不教的女人绝情。 禁足不过是让她能够冷静下来,毕竟贬为庶人怎么说也比处以极刑要好很多。 见着自己这几天之间不知道苍老了多少的父皇,萧清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感受。从前只为得不到他的关心而觉得有些失落,在这个时候将心比心,又有些明白了。 注意到他鬓边添了的那几缕白发,萧清宸的眸光一暗,之前想说的话却如鲠在喉一般难受。 而对于悦星归来的那份期待的喜悦,也在见到他的这瞬间消弭了不少。 今日前来,本是带着几分例行公事一般的问候,毕竟对外宣称的一场小病似乎也不是多么严重。 只是这一见,哪里还记得起从前的那些淡漠。 父子亲情,毕竟源于血缘。 “父皇,儿臣陪你下一盘棋如何?”不过是一场小病,皇帝看着也似乎没了精神。萧清宸提出这个建议,也是为了让他放松一下心情。 从前那个威严的父皇,也只有在下棋与指点江山之时才能够那般的意气风发。 “好!”皇帝答应得很干脆,病中之时他亦一个人安静了许久这会儿正好需要有人陪他说说话下下棋什么的。 不知不觉几盘棋过去,皇帝的精神也不觉好了很多。 看着他的改变,萧清宸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脸上自然也跟着有了几分笑容。 “清宸啊,不知你对齐家治国平天下有什么样的看法?”落了一子棋之后,皇帝似随口一提的话,让萧清宸原本很是放松的心情有了几分的起伏。 “父皇为何这般问儿臣?”只想知道他的意图,萧清宸怎么都觉得有些忐忑。在前太子被废之后,这种问题怎么说也都十分的敏感。 难不成,父皇属意的下一任储君的人选真的是自己? “不过随便问问罢了,清宸你也随便答答便罢。”皇帝温和一笑,却是不动声色地以手捻起了另外一颗棋子,似乎是随时准备再下一子。 此刻的他还未动,眼睛倒是看着棋盘,心里却在想着这个问题自己应该如何作答比较合适。 对于这个江山社稷,此刻的他还未有太多太大的抱负。 可若是说完完全全不动心,那又是太矫情了。 “对于这件大事,我所知的便也都是纸上得来的。若真的要去做,那便只能够将几句话作为心中的标杆了。” 他自小读了不少的圣贤之书,到了这样的年纪,也都知道现实中很多的事情并不像书中描述的那般简单。 有人的地方就有变数,凡事岂能尽都掌握于自己的手中。 就好比皇上当年立太子,就绝对没有想到会在某一天又要亲手废了这个太子。 “哦?不知是哪几句话?”皇帝自是来了兴趣,自己这个务实的儿子,光是从回答来看,就不像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人。 “其一,纸上得来终觉浅,才知此事要躬行;其二,百姓如水,皇权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其三,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是非。” 说完之后,看着皇帝满意而欣慰的眼神,顿了顿又接着开口:“不管现在儿臣说得多么好听,其实都没有用的,身在其位必谋其事,责任感才是最需要的。” 有时候,他还真的就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责任感。 只是这么想着,他便从容地落下一子,这才笑着抬头等着皇帝走下一步。 “那么皇儿你认为,你有没有这样的责任感?”皇帝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在与他眼神相接的那个刹那,便轻松落下了一子。 但是这一子走的那一步,却是十分的凶险。 如同他说的那句话一般,深意自有他知。萧清宸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出汗,此举莫不是在考验自己能不能担当起这国之大任?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这一点,儿臣似乎早就回答过了!”仔细想想刚刚自己说过的话,萧清宸最后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来回答他。 有或者是没有,在此刻都是不宜的回答。 在皇家,有些过于直白的话只会让人觉得你别有用心,倒不如早早地学会绕着弯子说话以表达自己的意思。 刚刚他就说过,身在其位必谋其事,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责任感,只要依着这么一句话,总归都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皇帝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即看了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那一子而再次改变的棋局,不由得会心大笑了起来。 这个儿子,倒是有几分意思! 第一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一) 这一天接近黄昏之时,天色阴沉,一群穿着深蓝缎衣的侍从骑着马紧紧追随着一锦衣华服的男子从皇宫的方向飞奔而来。 这华服男子正是萧清宸! 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免不了的就是去面圣请安,而在他的心里,最为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调查刺杀自己的主谋到底是谁。 这不,出了皇宫之后,就是这般的迫切。 这一行最终的目的地,无意外的自然是秦勉大将军府邸。 待一骑快速飞奔至,未待马蹄溅起的扬尘消散,他便匆匆下了马。 “见过三皇子殿下!”大将军府邸门口的守卫极有眼色地行礼问好,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也猜到这一路只怕是走得急了。 不知是发生了何时,让这位素来淡定的皇子有了今日这般行动。 “秦大将军可在府里?”似乎真的有什么要事一般,他急急地问了问这个守卫,眼睛却不动声色地透过敞开的府门看向了府内。 这里,是他初初知道那给自己惹了麻烦的臭小子悦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的地方。 只是此刻,却也不能作太多太美的联想,正事却是最要紧的。 “在,容小的带三皇子进去。”使了个眼色让旁边的人去通传之后,那守卫亲自弯腰并且抬起右手恭迎萧清宸进去。 还未走入多远,就见秦勉亲自出来迎接,可见他对萧清宸的恭敬。 “三皇子驾到,末将有失远迎!” “秦将军不必跟我讲那么多的礼数,今日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萧清宸表情严肃,看着他的时候倒是有着几分的敬重。 秦勉向来都是他最为信任的人,这一次自己遇刺,事关重大,怕也只能跟他商量一下了。 “三皇子请跟我来!”秦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恭敬地带着萧清宸走向了他的书房。 “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吩咐下去之后,这才关好书房的门,随后将主位让出给萧清宸坐,自己则坐在主位旁边。 萧清宸并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来意,只一边喝茶一边探了下外面的动静。 确定没有人之后,这才慢悠悠地开口,眉头却是紧紧皱着:“此次离京,我遇到了刺客,身中奇毒,差一点就死于非命!今日前来,是想问问将军,对于这件事情的凶手有没有什么猜测!” 也只能够是猜测,毕竟当时身中奇毒的他急于逃命,并没有抓到任何的刺客问讯,更别提拿到任何关于幕后指使人的信物了。 秦勉向来深明睿智,对于朝中大局又十分明了,定能猜到几分。 听了这话,秦勉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变得有些凝重,似乎又有着几分惊讶。 谁都知道,眼前的这位三皇子从前和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突然遇刺,只怕是隐隐预兆着什么。 沉吟了片刻,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普天之下,想要殿下性命的人并不算多!如若您平常并没有与哪方权贵结下大梁子,只怕也就只有当今太子想要铲除您了。” “太子!”得到这个结论的萧清宸并不算很惊讶,只是愕然于秦勉这般快速地就下了定论。 虽然他也曾经做过这样的假想,却没有敢说出口,也更不敢往深了去想。 当今太子已经被囚禁,但怎么说也还是没有被废黜,这样做无疑是为了拔掉自己这颗眼中钉。只是没有想到,这兄弟的血缘他都能不顾及了。 见他迟疑着,也沉吟了起来,秦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继续自己的猜测:“之前太子因故被囚,恐怕也想到陛下会因此改变对他的态度,地位若是因此不稳,便会设想谁会因此得利。除却太子殿下,也就是您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他自然会打上您的主意。” “不过,这也不过是末将的猜测而已,若是还有别的最大可能,我也实在想不出来了。”紧接着便借着这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把责任给摘了个干净。 秦勉也可谓是老狐狸了,说完还不忘看着萧清宸,目光之中带了几分疑惑。 这几分的疑惑,自然是想问他身中奇毒又是如何解的。 “我素来也没有和什么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想要我性命的,怕也只有他了!”可以说,秦勉那一番的分析他是真的听进去而且在斟酌之后相信了。 这件事情如若就这样算了,他难道要等着防备萧钰宸下一次的行动? 老是处在被动挨打的境地,却又不是他的脾性。 “只是,这件事情我也是无凭无据的,难道真的就这样算了?不知秦将军可有什么办法能够主卧一臂之力?”自己的力量太过弱小又容易打草惊蛇,自然是秦勉出动比较容易查到点什么。 他现在也算是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秦勉闻言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却又在片刻之间掩去。这才起身恭敬地拱手,随即若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郑重地说道:“三皇子殿下如若相信末将,就将此事交给末将调查处理,只需一些时日,末将势必找到证据证明太子欲加害于您!” 他等的,不过也就是萧清宸那一句话而已! “好!我萧清宸现在只相信大将军你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说这话的时候,萧清宸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没想到真正遇到事情了,自己却只能够找他帮忙,自己的羽翼还是不够丰满,还是说是时候该准备扶植属于自己的力量了? “末将定不辱使命!”秦勉郑重地再次拱手弯身,抬眼看着萧清宸的目光里面别提有多么的坚毅。 可这其中的真心到底有几分,只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哎,我虽然和五弟不合,却从未想过要与他争夺皇位,他为何逼我至此?”看着秦勉那拱手表示忠诚的样子,想到一心想要自己性命的萧钰宸,他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古人心难测,生在这帝王之家,自然更要多些防备!这一点想必殿下比末将更清楚,您以后只怕是得更加小心才是!” 秦勉这话说得十分的语重心长,似乎是以一个亲切长辈的语气在提醒着他。 自古无情帝王家,想必就算是自己不提点,萧清宸也早就领悟到了这句话。 “秦大将军,此次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不知道刺客的事情该如何入手的他,看见秦勉还这样恭敬地拱手站着,立马反应过来也站了起来,扶了扶他,这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太子昏庸无德,若是真的做出了此等荒唐事,我自然也不会放任不管!”秦勉说得义愤填膺,倒是像极了一位正义的忠臣,把萧清宸也给骗到了。 待送了他离开,在这同样的书房里面,才出现了一个穿着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朴素长袍男人。 “这一次的事情进行得如何?”秦勉坐在主位,懒懒地闭着眼,手上却不断地把玩着拇指上套着的玉扳指。 “如将军预料,大小姐救下了三皇子!”那人答得简短而恭敬,一听就知道是他派出去的手下。 萧清宸遇刺之事本就是他一手安排,目的有两个,一是将此事嫁祸于太子好助三皇子夺得太子之位;二是借由自己女儿悦心的手救下萧清宸以便于他因此钟情于她。 一切在他的眼中,似乎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很好,现在你只要按原定计划在市井之中散播这一次五皇子离京遇刺中毒差点死亡的事情便可,越快越好!”他抚了抚自己的胡子,不知何时睁开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想到那位残暴又好色的太子,心里一阵的快意。 “是!不知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你下去,出门的时候小心着点别被人看见了!”他拂了拂手,示意这个衣着朴素的男子下去。 书房恢复了安静之后,秦勉却一个人出了神。 他目光微转,看向窗外不知何时悄悄冒头的月亮,眼神之中添了几分的伤怀。 “瑶琴,当年答应你的事情,为夫一定会做到。”这样出神地想着,天上似乎真的出现了她的脸一般,对着他安慰地笑了笑。 即便清楚那不过是幻觉,他还是这般的迷恋。 当年之事,隐藏着的秘密他一直深埋于心,此刻眼看心愿即将达成,他的心也有了几分异样的复杂感。 瑶琴其实是东启国国主的女儿,在她父亲在位时,皇帝虽然已将东启国收复,可是对东启年年要求增加赋税,又派士兵将东启国的资源占为己有。 东启国主不堪重负,看着国力日渐衰退于心不忍,便开始起兵反抗,很快东启国就被皇帝震压住,且老国主命丧于皇帝手中。此时东启国皇室仅有一子一女,为了国家昌盛和哥哥的皇位,瑶琴公主要求上战场与歧月朝交战,并佯败与大将军秦勉结识。 再后来,秦勉就将这个东启国女子娶为妻子,秦勉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东启国的公主,只以为是某个将领,为了不让她受到皇帝的伤害,他将瑶琴的身份隐瞒了下来。 一直对国家忠心耿耿的秦勉将军在爱妻临终前才知道原来瑶琴的真实身份,面对爱妻苦苦相求,他最终还是决定背叛国家,帮爱妻完成这个心愿。 这一部署,转眼就是这么多年过去! 只要接下来的事情顺利,成功也不过就是指日可待而已! 夜渐渐深沉,却不知最先于街头巷尾饿着肚子只能晚睡的乞丐那里,开始传出了三皇子萧清宸前不久遇到刺杀之事。 不过一夜之间罢了,第二日茶肆酒庄之间,流传着的全都是这一件事情。各样的讨论都有,继上一次太子被囚禁之后,小老百姓偷偷地便有了新的话题以及各种猜测。 自然很快也传入了宫中,得到此消息的皇帝惊怒之下,当即决定微服出宫去三皇子府邸探访萧清宸。 对比于他的行色匆匆,倒是萧清宸十分的淡定。这件事情就算是自己隐而不发,也迟早会被人知道! 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被刺杀的消息竟然会惹来这个素来不关心自己的父皇关注。 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有点好处的? 想到这个,只是觉得有些悲哀罢了。面对这个来关心自己却还需以大礼相迎的父皇,他的神色不过是淡淡的。 看着这个自己从未多给半分关心的儿子,皇帝细细打量了一番,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就是在不关心,他也知道这个与世无争的儿子没有在任何的行为上惹来杀身之祸,这一次怕只是别有隐情。 今日前来,自己也不过是看看他的伤罢了! “黎太医,劳烦你为三皇子把把脉!”对他的称呼并不亲近,但是眼睛里隐隐含着几分的关切。 不管是针对这件事情还是针对他这个人的关切,这样细微的改变也算是够了。 随着他年岁的增大,对于很多事情越来越力不从心的同时,也会想想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情。 怎么说,萧清宸都是他的亲生儿子,就是再不关心,也不至于将他当成陌生人般对待。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实在也是事关重大! “回禀陛下,三皇子的身体虽然泛着几分虚火,但没有多大妨碍。倒是前些日子受过些内伤似乎在慢慢调养,已无大碍!”那太医十分恭敬地拱手回答了皇帝萧清宸的身体状况,随后就退至一边去开药方。 皇帝面色沉沉,看这样子的确是出了什么事。 “清宸,你跟我来!”说着便转身往这王府的一边走,这里他还算是熟悉,领着恭敬地跟上来的萧清宸就到了一处无人的小湖边。 这人造的精美风光并未让这表情严肃的二人轻松半分,反倒是在驻足之后更加的紧张了。 “你们都去那边看着,绝对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皇帝下了令,这才负手转身,看着身后低着头的萧清宸。 他不开口,萧清宸自然也不会贸然说些什么。 父子二人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终于还是开口:“我听说,你在京城之外遇到了刺客。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不知父皇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儿臣并未遭逢刺杀,只怕是有心人散布的谣言!”这件事情萧清宸并不想让他的势力加入,如若到时候他存心偏袒了太子,自己岂不是会自讨没趣! 最重要的是,他除了秦勉,真的是谁都不信! 多么讽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能够相信。 还有一点,虽然不知这件事情是谁传出去的,倘若现在自己承认了,万一被他怀疑什么,那还真的会十分惊险。 “你还在为凶手隐瞒么?或者说,你就是想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情!刺杀皇室成员,这件事本身就事关国体,更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以为你能够包庇谁!” 皇帝对这件事情已经算是深信不疑,既然萧清宸意图隐瞒此事,那就说明真的是确有其事! 不说这件事情是否是国内的力量做的,就说万一牵扯到了别的国家挑衅,真的就要这样忍气吞声吗! “就是因为此事兹事体大,儿臣才不敢轻举妄动!如若闹大,那幕后指使人望风而逃或者寻个大得我都动不了的靠山,只怕儿臣的处境会更加的危险!”萧清宸这后面说的话可谓是话中有话,话中的各层含义皇帝也算是听懂了。 难道他是在讽刺届时若是查出来跟太子有关系,自己会无条件包庇么! 自己身为一个国家的主宰,在选择未来接班人之时怎么可能完完全全凭借自己的喜好!怎么都会选择一个对国家,于百姓有利的人出来。 如若太子真的做出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那他也没有必要再待在那个位置上了! 萧清宸的解释惹来了皇帝的沉默,他说得的确很有道理。站在一个皇子的立场,如果在外遭逢刺杀,回来之后在第一时间禀明或多或少都会遭到质疑或者打草惊蛇。 即便是在宫中,也布满了各方势力的耳目,又怎么能够轻信他人! “所以这件事情,你打算自己处理吗?”想到自己这个儿子不过是一个空有头衔的皇子,皇帝又有些担心。 “儿臣……能力有限,也就只能够加紧王府的布防。想来,那人也不太可能在京城里动手!”萧清宸自是不会告诉皇帝自己求助了秦勉,免得招来怀疑。 皇帝回了皇宫之后,立刻召见了秦勉,并且给他下了一道密旨令他全力调查此事。这个老臣并不属于太子那一方的势力,又是个忠诚可信的大臣,皇帝自然相信他不会徇私。 虽然是秘密调查,但可以动用的关系以及权力,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一脸正气地答应之后,这才离开了皇宫。 现在的他,在皇帝以及萧清宸面前自然地没有任何的破绽,任谁也想不到他早早地背叛了国家。 这一次皇帝就算是不将这件事情交给他查办,他也有办法将线索引到太子身上去,一切的“证据”以及“线索”都已经准备好,只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将这些全都呈上! …… 太子被囚禁处,这个地方虽然囚禁着太子,环境却也极好,夜晚的光线微弱,太子在刚刚调戏过送饭的小婢之后又吃饱喝足,这会儿正呼呼大睡。 一个黑影偷偷地潜了进来,在一番轻微的翻找之后找到了太子的印信在一张白纸上按了一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用早早偷来的太子宠姬才有的胭脂涂在太子拇指上在同一张白纸上按了一下。 许是进来之前吹了迷/药在空气之中的原因,面对这样的动静太子依然是没有醒过来。最后用早就准备好的湿帕子擦干净他的手,那黑衣人才匆匆离开。 这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罢了,睡得沉沉的太子就算是醒了也不会察觉到。 当这一切的东西到了秦勉手上的时候,所谓的“物证”就算是收集到了。至于人证,那就更加的简单了,他老早就买通了太子的手下,只让他在萧清宸被刺杀的前几天鬼鬼祟祟地乔装去见自己派出去刺杀萧清宸的黑衣人头目。 那时候见着这个手下的人可不止一个,只要把这些人的口供拿到手,太子密谋刺杀三皇子的事情就可以坐实了! 只是,如果调查得太快,只能招人话柄。 秦勉跟确有其事一般调查了所有在京城以及萧清宸被刺杀当地的杀手组织,随后又调查所有跟他们有过来往的达官显贵以及家眷。 “终于”将最大的嫌疑定在了太子身上,这个时候也不过是“嫌疑”而已。即便是没有这个过程,所有人也都会怀疑太子。 只是被囚禁的太子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还在做着只要被放出去就能继续稳坐太子之位的美梦。 “给我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在秦勉报告了近来的调查进展之后,皇帝下了这道圣旨。 在这样的时候,太子的行动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事情,万一这个家伙听到了什么风声,为了自保不惜铤而走险造反的话,那就危险了! 一无所知的太子依旧无所事事地等解除囚禁,顺带想方设法地将那还有几分姿色的送饭小婢弄上自己的小榻。 就这样,在数日之后,秦勉终于将那些太子伤害萧清宸的“铁证”放上了皇帝的御桌。 那一条条的指认与罪状可谓是令皇帝十分的惊怒,想到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抓着那几张纸的手不断地用力,最终还是松了手,却在蓦然之间猛拍了一下御案! 那轰然的声音似乎宣泄着他压抑了许久的怒气,也惹得从旁伺候的太监被惊吓得浑身一僵。 再一次地深切体会到,什么是伴君如伴虎。 秦勉屏住呼吸,垂着头等待着他的最终反应,嘴角不动声色间微微勾起。 废太子的目标,在这一刻终于即将迎来圆满的成功了。 “将这个不孝子给我带上来!”不知调整了几次呼吸之后,皇帝终于低吼出声。 “皇上请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一旁伺候着的心腹大太监似乎是缓过了神来,轻轻顺了顺皇帝的后背,这才关切地说道。 “对,陛下小心着身体。”秦勉附和了一句,语气夹杂着几分的关切与担忧。 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最好在这件事情之中这个皇帝的身体会随着废太子而垮掉! 这样的话,他的计划便能够行使得更加的快速而完美! “把三皇子也叫来,我要当着他的面让他知道,他的好弟弟是如何加害于他的!生在帝王之家,宽厚仁慈的他总该是学会一些事情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面带了些许的沧桑。自己当年也是从这样血腥的权利争夺之中走到这个位子上的,只是当自己的儿子们走上这么一条路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十分的寒心。 那个表面温和,兄友弟恭的太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疏于对他的教育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秦勉拱手让至一边以便于那通传的太监出殿门,沉默得大气都不敢出。 “秦将军,不知你对三皇子有什么样的看法?”皇帝趁着太子与三皇子还未到来,问了秦勉这么一个问题。 这一点他真的需要问问这位睿智而有识人之明的局外人的看法! 想想自己的子嗣并不多,其中优秀的更是十分少,太子虽然颇具王者之气,却好色而残暴。试问一个连兄弟都容不下的人如何担当大任! 至于萧清宸,这个自己向来都不关心的皇子,虽然没什么大的实权,却是宽厚仁慈,遇到事情也算是沉着冷静。 就是不知道,这大任他到底能不能够扛起。 毕竟有些时候,他还是太过于仁慈了,以至于显得威严不足。 “回皇上的话,微臣认为,三殿下宽厚仁慈,待人亲和,在皇上的几位皇子之中也算是个出色的人才。除却太子之外,怕也只有他比较出众。如果皇上是问三殿下能不能担当大任,那微臣则认为他过于仁慈,如若没有人从旁辅助或者点拨,只怕成不了大事!” 秦勉说的是大实话,并不因为自己要把萧清宸拱上太子之位而将他夸得天花乱坠。如若那样,只怕也会招来皇帝的不信任。 “你倒是了解朕想问什么!也是,如若清宸的心肠再硬一点,只怕朕也该防备他了!这一切也只能是顺其自然,不过能有这么个宽厚仁慈的儿子,朕倒是十分的欣慰!” 可以说,这是这一件事中,唯一值得安慰的一点了。 皇帝的话带着几分的感慨,又看向了秦勉,只觉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这的确是皇上之福,也是百姓之福!”秦勉说着这自然而然的奉承话,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谄媚,那声音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一般。 只能说是他的演技太好,皇帝跟着欣慰一笑,倒是慢慢地消了几分刚刚的怒气。 “罢了,有些事情是真的不得不开始考虑了。朕以前,倒真的是忽略了这么个儿子!”说着,皇帝就再一次沉默了,就这样在心里感概了一阵,这才命人搬来两张檀木椅子,让秦勉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等待。 …… 彼时,太子正压着那送饭的小婢,急急地脱了自己的衣服,正待要大行周公之礼的时候,被猛地破门而入的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吓得猛地一缩。 随即怒气冲冲地转头看着这几个来势汹汹的人,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你们进来之前能不能敲敲门!虽然本太子现在被囚禁着,可哪天我若翻了身,只怕是没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那被脱了衣服的小婢又羞又怕,直接钻入了被子不敢出来,生怕那几个提着佩刀冲进来的男人一刀把自己给宰了。 怪也只能怪她禁不住这色色的太子几番好言相哄,为了那还见不到的荣华富贵,上了这太子的小榻。 这下被逮个正着,不知会不会因为不守妇道勾/引太子之罪被抓起来。 好在,这一次来的这些人主要目的是带太子去见皇上。没有管她的惊叫,只用冷硬的声音说道:“吾等此番奉皇上之命前来带太子到前殿,还请太子跟我们走一趟!” “就是父皇的命令,你们也该敲门行么!”太子骂骂咧咧地准备起身穿衣服,却被心急的几个侍卫直接从床上提着往外面走。 “我是太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小榻上窝着的小婢心惊胆战地听着太子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很久之后才战战兢兢地从榻上下来。 好在她不过是被太子看光了身子而已,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事情,以后还能够正常地嫁人。 穿好衣服之后,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惊惶地离开这个地方。 照刚刚那个情形来看,太子只怕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不然那些人断不会这样待他。 之前她已经被看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来什么祸患,还是先逃跑为妙! 太子被押到殿前的时候,依旧是衣衫不整的样子,皇帝本来就在气头上,看见他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瞧瞧你,这是什么德行!”厉声呵斥了之后,他又转眼看了看那为首的侍卫,问道,“你们到的时候这个孽子在干什么?” “回禀陛下,太子当时正在和一个婢女。”说起这样的话题,那向来严肃的侍卫虽然也脸红,但是声音依旧十分的正经。 听见这话的皇帝闻言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看着立刻就坐立不安的太子似乎眼睛都能够随时喷出火来。 秦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料到太子竟然也这般的“配合”刚刚好在好戏一开场的时候就挑起了皇帝的怒气。 萧清宸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对这个五弟向来也没有什么好感,在这个时候也是以一副局外人的姿态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没想到秦勉竟然能够掌握到太子害自己的罪证,这一次他倒要听听看,这个五弟还有什么话要说! “父皇,是那个女人勾引的我!被囚禁的日子本来就十分的寂寥,我也是被美色迷了心智啊!”太子以为自己被带到这里来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情,还以为是在刻意告自己的状,眼神的余光立刻就瞟到了萧清宸的身上。 一定是他,真是闲得无聊,连自己被囚禁了还要时时刻刻地打着自己的小报告! 可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把什么苦都往肚子里面咽。 “混账!这件事情暂且不提,今日我让你们来,就是要好好问问你,为什么会对你的兄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帝厉声说着这话,看着萧钰宸的眼神尽是恨铁不成钢。 难道当年立下这个太子真的是错了么! 太子一愣,想到以前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心里一惊。 难不成他已经明确地调查到了自己杀害萧清宸那宠姬一事了?是不是已经不容申辩了,还是说这一次父皇是欲拿这件事情来作为借口废了自己? 可这件事情实在也想不透,父皇向来都不疼三哥,为何这一次又要为他做主了? 自己向来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没想到他翻身的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好在这件事情的影响似乎并不算是特别的严重,就是有罪,也不至于动摇自己的根本。 只是,只怕是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从此真的要大打折扣了! “父皇,这些日子以来儿臣被囚禁着,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做啊!如果父皇说的是以前我杀清宸宠姬的事情,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啊,再说我也是一时失手,父皇为何这般兴师动众?” 萧钰宸不解,不过就是为了女人的事情罢了,如果这个时候来为萧清宸做主,那也未免太过的小题大做了! “到现在你还在装糊涂,好!秦勉,你来告诉他,他自己到底犯下了多大的过错!”皇帝觉得,如果自己再跟这个儿子说一句话,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微臣查到,前不久三皇子离京之后在苍阑山一带遇刺的幕后主使是太子殿下!”说这话的时候,秦勉先是恭敬地看了看皇上,然后平静地看了看一脸惊愕的太子。 “儿臣冤枉啊!三哥何时遇刺,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三哥遇刺,就要赖在我的头上?”这几日他是听过萧清宸遇刺的谣言,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件事情说什么也只是谣言而已,并没有得到证实。 不想今天就被拉出来成了所谓的幕后主使! 一时间除却惊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被算计了。这个时候想要算计自己来得到好处的,除了萧清宸和秦勉,他还真想不出来有别人。 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地就栽在了他们二人的手上! “人证物证俱在!你又该如何申辩!”皇帝对于这个依旧在“狡辩”的儿子简直是失望透顶,直接将案桌上面放着的证据以及罪状一把抓起扔到地上,脸上尽是怒容。 即便是这样,也依旧不能够宣泄他所有的怒气。 秦勉和萧清宸觉得此刻他们说任何多余的话都可能影响气氛,倒不如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皇上是如何审判的。 只是,萧清宸落在太子身上的目光沉沉,也带了几分的复杂。 上一次在苍阑山差一点就死了,如果不是遇到了星儿…… 为何皇弟就这般狠得下心? “儿臣真的没有这样做!这些一定是他们捏造的,他们想要害儿臣啊!父皇,父皇您就是借儿臣一万个胆子,儿臣也不会杀害自己的兄长啊!”太子的眼泪都被急出来了,这天大的冤枉被扣到身上,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谋害兄长,这可是天大的罪名,说不好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你是说朕和秦将军在冤枉你?”在这样的失望之下,皇帝对于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不信任的。 只是,看着太子那欲哭无泪和急急辩解的模样,真的是痛心疾首! 自己曾经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大的希望,如今他就这样回报自己? “只怕,皇弟是在说我冤枉了他。”萧清宸不咸不淡地说了这句话,看着萧钰宸的目光不带丝毫的感情。 在这个时候,就是他也忍不住要说话了。也不知道太子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都事到临头了,还在这样狡辩。 甚至,不惜中伤自己和秦勉。 自己哪里有必要找来人刺杀自己还给自己下那么重的毒? 那毒差点就致命了,如若不是悦星以自己的血换了他的血,今天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想到这个,萧清宸心里就无比的愤怒! “难道不是吗?如果我被废了,这太子之位自然就是你的,就是为了这太子之位,你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跪在地上的萧钰宸明显十分的激动,看着萧清宸的眼里尽是仇恨。 没想到,自己今天会因为他落到这个地步,果然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五弟,该说这些话的,似乎应该是我!为了这太子之位,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我对这太子之位根本就不感兴趣!”说着,萧清宸将目光转向坐于上位的皇帝,拱手恭敬道,“父皇,为了证明儿臣根本就对太子之位不感兴趣,还请父皇削了儿臣的王爵,让儿臣只当一个逍遥自由的皇子便可!” 逍遥自由,只怕是很多的皇族都在追求着的。 出生在了这个帝王家,就注定要为许多的事情操心,那都是不得不做的事。 “皇儿,朕并没有不信任你!你的宽厚仁德朕也是有目共睹的,太子你无需再狡辩,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皇帝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垂了垂眼,沉默了片刻,终于在太子愈加无力的哭喊声中对身边的太监说了三个字。 “宣旨。” 似乎仅仅这三个字,已经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 太子本是跪着的,这会儿直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就是不听这个旨意,也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这一次,只怕是再也无力翻身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太子萧钰宸荒淫残暴,胡为不仁。言行有失在先,谋害亲兄在后……如此不孝不仁不义……” 圣旨数落了萧钰宸一大通之后,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宣判。 废黜太子,变为庶人,终身不得踏入皇宫一步。 这样的惩罚很重,但是对于他所做来讲,已经算是轻的了。最后,坐在地上的他只是无力地看了一眼萧清宸,眼光之中似怨似恨。 他以为,今日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自己这个皇兄所赐! 而秦勉则是微微低头坐在一边,借此动作掩下自己眼中的所有情绪。 有一点令他很意外的是,皇帝并没有传圣旨让萧清宸当太子。 虽然废太子和立太子都兹事体大,但是这样的决定,并不会惹来群臣的反对。太子的好色残暴本就是有目共睹的事情,而三皇子萧清宸的贤德,也是有口皆碑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立长还是立贤,萧清宸也都是当之无愧的。 “父皇,今ri你这般冤枉儿臣,将来一定会后悔的!”被拖离这大殿之前,萧钰宸不甘不愿地吼出了这最后的一句话。 皇帝无力地闭上了眼,没想到他最后还是这般的执迷不悟。 “朕乏了,都跪安!”这个时候,皇帝也无心再说什么,眼睛里面尽是疲惫。 废太子这件事情不但兹事体大,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不管太子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废的,都说明了他曾经将萧钰宸推上太子这个位置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萧清宸不知道秦勉和皇帝的心思,只觉得这一次太子落得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和秦勉一起离开的时候,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颗大石头。 “秦大将军,这一次真要谢谢你了!”不管如何,都还是要对这个恩人道一声谢的。 “此事事关重大,也算是末将的职责所在,既然皇上将此事交予我调查,我自然会全力以赴。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秦勉说得谦虚恭敬,心下倒是十分的受用。 看来有了这件事情作为依托,从此以后萧清宸怕是会倍加的信任自己了。 “说起来,我还隐瞒了一件事情。我的这条命是秦将军的女儿所救,此次也算是又欠了你们秦家一个人情。”心思一转,似乎只是随口一提般,紧接着来了一句,“说起来倒也巧了,悦星竟然在苍阑山从师,也不知是怎样的缘分。” 这话明显地让秦勉的心咯噔一下,这个萧清宸虽然城府不深,但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如果他能够产生什么联想,迟早也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来。 虽然是这样想着,他面上还是作出有些惊讶的样子来。 就是在这样的紧张之下,让他忽略掉了萧清宸提及的这个人是悦星而不是悦心。 “那倒是真的巧了!小女的母亲死得早,我怕她受那些姨娘的欺负,就将她托给了苍阑山的一位故人,顺便学些东西。没想到,竟然能救下殿下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也不修书告诉我。” 一边走着,一边压低了声音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倒真像是那回事。 “许是还未来得及,令嫒的医术倒真是十分精湛,可以说是得了她师父的真传!”想到那柔柔弱弱的绝色女子,萧清宸的眼中不自觉地透着几分温柔,恰好被秦勉看在了眼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对于这个巧合并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否则也不会在言语上这样偏向她,这可以算作是一个十分重大的好事! 见他对悦心印象这般,秦勉也算是放下了心。至今为止,计划似乎都如预想中那般进展得十分顺利。 “是么,看来末将不日便可将她召回了。”既然心儿已经学会了如此精湛的医术,想必武功也是十分不错的。 就算是再回府,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欺负了。 萧清宸勾唇一笑,也不过点了点头,并未对他说的话表示太多的情绪。实则内心里,还是十分期待的。 对星儿许下的承诺,想必很快就可以兑现了。 只等她回京,然后待废太子的事情告一段落,自己就向身旁的秦勉提亲!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在一起出了宫门之后分了路。 废太子的旨意很快就传到了朝堂之上,早就听闻了风声的群臣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半分的反对,只是废太子之后,必然会有少数人立刻在朝堂之上进言要再立太子以稳定民心。 这件事情的确可以安抚因为废太子而带来的影响,稳定朝纲的作用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自然也有更多的人提到萧清宸可以担当此大任,在场的他虽然料到在废太子之后会有这样的事态发展,可这个时候自己被立为太子好像不是很合适。 推脱之词说得自然是十分的真心,而秦勉也站出来言明此时不应该急着立太子。 他的理由是,旧太子刚刚被废,选择新的太子一定要谨慎并且多加考量以免重蹈覆辙。 他的话并没有任何针对萧清宸的意思,只是有些好事儿的大臣就咬着这一点不放,质问秦勉是不是觉得三皇子萧清宸根本就没有资格。 萧清宸主动粗来做和事老,不想因为立太子的事情和秦勉闹出什么不愉快来。最重要的是,秦勉的想法和他的想法也是基本上一致的。 秦勉此番行动,要的就是以退为进的目的。现在这个样子,这太子之位只怕萧清宸越是不想要就越是甩不掉了! 迟早也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也不必急于求成! 看着群臣各抒己见,皇帝想着废太子一出就一直跪在御书房门口的萧钰宸生母,在这样闹哄哄的环境中觉得有些头疼而心烦。 紧紧皱着眉头,却一动不动地看着萧清宸,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只是任他如何紧盯,也捕捉不到他脸上丝毫不对劲的表情。 本来,他对这太子之位甚至于皇位也是不感兴趣的。 觉得欣慰的同时,对着耳中这乱哄哄的声音也有些吃不消。 “够了!”他以一只手扶着头,紧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一副忍痛的模样,待安静下来之后这才呼吸了几口气,轻声道,“朕忽感头痛难忍,今日就先行退朝罢!” 萧清宸抬眼看了看坐于高位的他,忽然觉得坐在那个位置上真的有好多无奈。 甚至,他都能够看见皇帝眼中的寂寥。 随着群臣退朝之后,皇帝一只手放在额头上,双眼这才显出几分疲惫来。 “皇上,奴才扶你回寝殿休息!”大太监见他脸色不好,立刻关切地建议。真可谓是高处不胜寒,此刻的他坐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怎么都显出几分孤寂来。 太子刚刚被废,群臣丝毫不顾及他的心情却就立新太子之事吵吵闹闹的,倒是真的心疼他。 “嗯。”几乎是从喉咙里面哼出这个音来,他疲惫地放下手准备顺着身旁太监的搀扶站起身来,却在起身的那个刹那感觉到头猛地一眩。 “皇上!”感受到他往后微微一倾的力量,那太监一急,迅速回头将目光转到另外一个等着伺候的太监身上,准备开口让他去叫太医。 “去叫太医!”这句话还是皇帝自己说出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坐着的时间久了,还是这几日实在睡得不太好,身体竟会出现这样的征兆。 一定是太累太忧心! 就这样,在废太子之后,皇帝也小病了一场。好在无碍,只要放宽心多加调养便好了。 萧清宸本来就没想到废太子一事对皇帝有这么大的打击,在第一时间就进宫探望了他。至于那本来在御书房长跪不起的前太子生母也因为皇帝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而受了些牵连,被勒令禁足了。 虽然太子被废,他也还是下不了心对这个养不教的女人绝情。 禁足不过是让她能够冷静下来,毕竟贬为庶人怎么说也比处以极刑要好很多。 见着自己这几天之间不知道苍老了多少的父皇,萧清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感受。从前只为得不到他的关心而觉得有些失落,在这个时候将心比心,又有些明白了。 注意到他鬓边添了的那几缕白发,萧清宸的眸光一暗,之前想说的话却如鲠在喉一般难受。 而对于悦星归来的那份期待的喜悦,也在见到他的这瞬间消弭了不少。 今日前来,本是带着几分例行公事一般的问候,毕竟对外宣称的一场小病似乎也不是多么严重。 只是这一见,哪里还记得起从前的那些淡漠。 父子亲情,毕竟源于血缘。 “父皇,儿臣陪你下一盘棋如何?”不过是一场小病,皇帝看着也似乎没了精神。萧清宸提出这个建议,也是为了让他放松一下心情。 从前那个威严的父皇,也只有在下棋与指点江山之时才能够那般的意气风发。 “好!”皇帝答应得很干脆,病中之时他亦一个人安静了许久这会儿正好需要有人陪他说说话下下棋什么的。 不知不觉几盘棋过去,皇帝的精神也不觉好了很多。 看着他的改变,萧清宸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脸上自然也跟着有了几分笑容。 “清宸啊,不知你对齐家治国平天下有什么样的看法?”落了一子棋之后,皇帝似随口一提的话,让萧清宸原本很是放松的心情有了几分的起伏。 “父皇为何这般问儿臣?”只想知道他的意图,萧清宸怎么都觉得有些忐忑。在前太子被废之后,这种问题怎么说也都十分的敏感。 难不成,父皇属意的下一任储君的人选真的是自己? “不过随便问问罢了,清宸你也随便答答便罢。”皇帝温和一笑,却是不动声色地以手捻起了另外一颗棋子,似乎是随时准备再下一子。 此刻的他还未动,眼睛倒是看着棋盘,心里却在想着这个问题自己应该如何作答比较合适。 对于这个江山社稷,此刻的他还未有太多太大的抱负。 可若是说完完全全不动心,那又是太矫情了。 “对于这件大事,我所知的便也都是纸上得来的。若真的要去做,那便只能够将几句话作为心中的标杆了。” 他自小读了不少的圣贤之书,到了这样的年纪,也都知道现实中很多的事情并不像书中描述的那般简单。 有人的地方就有变数,凡事岂能尽都掌握于自己的手中。 就好比皇上当年立太子,就绝对没有想到会在某一天又要亲手废了这个太子。 “哦?不知是哪几句话?”皇帝自是来了兴趣,自己这个务实的儿子,光是从回答来看,就不像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人。 “其一,纸上得来终觉浅,才知此事要躬行;其二,百姓如水,皇权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其三,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是非。” 说完之后,看着皇帝满意而欣慰的眼神,顿了顿又接着开口:“不管现在儿臣说得多么好听,其实都没有用的,身在其位必谋其事,责任感才是最需要的。” 有时候,他还真的就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责任感。 只是这么想着,他便从容地落下一子,这才笑着抬头等着皇帝走下一步。 “那么皇儿你认为,你有没有这样的责任感?”皇帝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在与他眼神相接的那个刹那,便轻松落下了一子。 但是这一子走的那一步,却是十分的凶险。 如同他说的那句话一般,深意自有他知。萧清宸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出汗,此举莫不是在考验自己能不能担当起这国之大任?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这一点,儿臣似乎早就回答过了!”仔细想想刚刚自己说过的话,萧清宸最后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来回答他。 有或者是没有,在此刻都是不宜的回答。 在皇家,有些过于直白的话只会让人觉得你别有用心,倒不如早早地学会绕着弯子说话以表达自己的意思。 刚刚他就说过,身在其位必谋其事,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责任感,只要依着这么一句话,总归都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皇帝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即看了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那一子而再次改变的棋局,不由得会心大笑了起来。 这个儿子,倒是有几分意思! 第二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二) “好一个身在其位必谋其事!清宸啊,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又是一阵大笑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都似乎好了不少。 连带着,这专门用来与他下棋的凉亭也美了几分。 “是父皇过奖了,儿臣并未做任何事情。”他一介皇子,从有了这个身份以来也并未做任何为国为民的大事。 不是他谦虚,实在是皇帝过奖了。 “走!陪朕去御花园走走,这盘棋我们回来再下!”皇帝的心情似乎真的好了很多,不用身边太监的搀扶就自己站了起来,看着那凉亭外的风景,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么的恣意。 “是。”他起身,随即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扶着皇帝,这一刻的他们别提有多么的亲密了。 那大太监在身后欣慰地笑了笑,这才是真正的父子相处模式嘛! …… 废太子也不过半月的时日,小病一场的皇帝很快就恢复了临朝,对于立太子一事也很快有了定论。 如秦勉所想,这一日早朝一开始的宣旨便已经算是一个十分激动人心的消息。 萧清宸就这样被立为了新太子,虽然也在他本人的预料之中,他也还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这么的快。 本以为父皇还会对自己有更多的考量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没想到不过是几日之后,便做了这个决定。 “恭喜太子千岁!”群臣这样的阿谀奉承于今日在耳边都快把他的耳朵磨出茧子来了。可这样的高位,真的也就是会带来这样的效果。 甚至于,早在废太子之后就有不少的大臣亲眷登门拜访,只为把自家的女儿嫁到自己的府上。 太子一倒,炙手可热的自然就只有他一人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皇帝也是十分的快意的,宣布立太子之后又说晚上要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这气氛,一时之间让所有人几乎都忘了,前太子现在的处境。 自古以来便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此刻又会有谁去过问呢? 唯一当心病一般想着的,怕也只有秦勉了! 为了自己计划的万无一失,在废太子之后他私底下做了一系列的举动。首先是暗中找人杀死自己曾经买通的那个太子手下永绝后患,然后再是削除太子以前的朋党羽翼,必要的时候也派人暗杀了几个顽固不化又根本啃不动的人。 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虽然是有些急了,但是一点都不留痕迹。从风声上看,其他的人似乎只认为那死去的几人都是意外或者生病死去。 太子余党什么的,皇帝这个时候自是不管不问的。既然已经决定废了这个儿子,那就连同他的势力一起不管了。 就是有这个心思要管,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就这样,在无形之中,前太子一派再无翻身之力了。 萧清宸登上太子之位后不久,悦心和悦星也在秦勉的通知下回了京城。悦星这一回京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去见见萧清宸,奈何她们姐妹俩这刚一到京城就被将军府的人接了回去。 萧清宸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第一时间让自己的手下带口信前去将军府找了悦星。 只是彼时的秦勉为了事情的万无一失,特地禁了与悦心长得一模一样的悦星的足。 悦星出不了府门,悦心若是独自出去却又害怕姨娘们欺负妹妹,也只得整日陪着悦星在府里耗着。 这一次回来,那些聪明些的姨娘们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动作。要知道秦勉也就这两个女儿,将来若是嫁了什么权贵,自己要是遭了什么报复可就不好了。 蠢一些的姨娘自然会前来围观或者挑衅,都被悦心给吓跑了。 悦心虽然身体大不如前,可怎么说也有些武功底子,加上跟着师父学了那么久的医术,痒痒粉什么的还是会做会用的。 可自接到萧清宸的口信之后,悦星各种坐立不安。 终于,她禁不住在晚饭的时候哀求了悦心。 “你让我去见他?”悦心觉得这越来越荒谬了,这样老是让自己去见萧清宸,难保自己对他的心意不会生变! 自从他离开之后,她在闲暇的时候也想了很多,尤其是这副因为他而变得虚弱病多的身子经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她就越是容易想到他。 “姐姐,我是真的没有办法!爹爹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况且你可以在晚上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啊!只要爹爹不知道,你就可以代我见见清宸。就跟以前你扮成我见他一样不行么?” 单纯的悦星怎么会知道她此刻心思的变化,只顾着要依照约定和萧清宸见面,最重要的是,京城经历了废太子和立太子的风波,也不知道现在他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可是,深更半夜的时候去见他,又是孤男寡女的情况,只怕是不太好。”悦心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轻轻咳了几声,又垂了垂长睫掩下自己眼中的情绪。 “姐姐,你的身体还好,我给你把把脉。”对于悦心的推脱,悦星只当她是因为身子经受不住所以不想在风凉的夜晚出门。 挡不住悦星执拗的好意,只得伸出胳膊让她把脉,又不自觉地咳了几声。 见她一脸认真地给自己把脉,悦心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真的要代替她去见萧清宸么? 虽然她也是真的很想去见见他,可是顶着别人的身份真的好令人难受。甚至他看着自己的时候,都是当自己是悦星。 “星儿,你真的这般在意他?”她长叹一声,却是不自觉地问出了这句话来。 “是的,我已经答应要嫁给他了。现在他是太子,只怕在这京城之中有更多的姑娘想要嫁给他,也不知道过了这些时日,他会不会忘了我。” 陷在爱情之中的女子,就是这般的患得患失,悦星自然是不例外的。 不过是月余不见,她就想要再一次确定许多的事情。 “哎,我答应你,只是我不会与他呆在一处太长时间,你需要给他带什么话都告诉我。”对于这个妹妹的请求,悦心向来都是不忍心拒绝的。 “我只需要知道他是否一切安好,以及他的心意是否一如既往!”说到这里,悦星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露出了几分独属于小女儿家的娇羞。 悦心几乎是有些怔然地看着她这个表情,一时间心下五味杂陈。悦星爱着他爱得何其幸福,自己却从来都什么也不是。 不知道在这一刻有多么的羡慕她,可却什么也不能说。 “好……”这一顿饭,因为这一个话题,悦心吃得是味同嚼蜡,偏偏沉浸在自己情绪里面的悦星什么也都没有察觉到。 都说恋爱中的女子都是傻瓜,悦星就属于这样的情况,将自己的姐姐一手推向自己喜欢的男人,也不知将来要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饭后,这两姐妹的内心都十分的紧张,虽然表面上两人一如往常十分要好地手拉着手闲话家常,还让伺候着的丫鬟都各自先去休息了。 反正,她们姐妹俩一起说话到深夜然后同睡一张床的事情以前也都常有。 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到了大部分人都有点打瞌睡的时候,悦心换了一身衣服就这么轻车熟路的溜出去了。 萧清宸特地把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他们初初见面的地方,一时间给了她一种不确定他爱的是自己还是悦星的错觉。 甚至有了一个不该有却十分令人开心的猜测,是不是在他的心目中,也是有那么几分喜欢自己的? “星儿!”在看见她出现的时候,萧清宸惊喜地唤出这个藏在心中许久的名字,却在瞬间看见她脚步一滞,眼神也有了几分黯然。 难道是他的错觉,不过转瞬之间而已,她就展开一抹甜甜的笑意,加快了步伐朝自己走来。 他唤出的那短短两个字,已经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就是不仔细听,也知道他叫的是“星儿”而非“心儿”。 也不过是瞬间而已,她便恢复了理智,努力地在扮演好悦星的角色。 此番也是女扮男装,只是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悦星怕她受凉还特意让她带了披风出门。 “清宸,等很久了吗?”她甜甜开口,又自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这段日子看起来倒是过得还好的样子。 “星儿,多日不见,你瘦了!”看着她明显较之前多了几分憔悴,萧清宸不觉有几分心疼。 “山上的生活不比将军府,瘦了是很自然的事情。”她说不出想他的话,只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借着喝茶的动作,这才问出悦星交代要问的事情。 “清宸,我此番应约前来,有两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明明她不是悦星,此刻说来,却也如悦星本人一般的忐忑。 “你说。”他温柔地看着她,眼睛里的宠溺似乎都要溺出水来。 “这段时间你是否一切安好?”先问这个问题,比较不容易害羞,这安静的两人相处时间,也能还算自然地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自然,上一次的毒清除得十分的干净,一点也没有留下后遗症。而这段时日也没有再发生任何的危险,可以算是一切安好。”面对她的关心,他自然是十分开心。 “那便是极好的,那么我的下一个问题,也是我最想知道的问题。你……”这话她有些问不出来,本想看着他说话,却在与他眼神相接之时心里猛地一突,面上一烫就下意识害羞地低下了头去。 他勾唇一笑,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害羞时候的她,怎么看都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你是否是否对我一如既往。”虽然含蓄,但是这样说出来他也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话。 闻言他的眼中添了几分喜色,那瞬间笑开的样子倒是惹得她更加的害羞了。 羞恼的时候,又不能直接问他到底还要不要回答。 “星儿,只有对你我是不会撒谎,说过的承诺我就一定会做到。”说着,他便执起了她的手,微微倾身试图离她更近。 “星儿,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知吗?自是始终如一!”他的眼神很真挚,她却红着脸忐忑着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或者反应来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 这样似乎很对不起悦星…… 于是,诺诺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之后,又红着脸准备转移话题。 “如此便好,我的肚子有些饿了,好想吃点东西。” 他只当她这是害羞的表现,脸上满满的笑意似随时都会溢出来一般。 就这样在说了些话之后,她才总算是镇静了下来,气氛也慢慢地回归到温馨甜蜜之中去。 只是这样的甜蜜对她来说,很是忐忑。 想着自己说过出来之后会很快回去,便呐呐地看了看他,说道:“时间有些晚了,太晚回去不太好,我该回家了。” “等过段时间,我就上你家提亲可好?”萧清宸对于娶她的事情也有些着急,但又怕唐突了她,决定再等个好日子就去她家提亲。 相信大将军秦勉不会拒绝的。 本来加快了脚步急着走的悦心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提了出来。 “没事,星儿。”看见她被惊吓成这样,他还以为是她太兴奋了。看样子没有摔倒,也应该受到了惊吓。 “再说,告辞!”几乎逃也似的离开,刚刚那瞬间她只觉自己的心痛如绞。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娶了悦星,自己又该有怎样的感觉? 回到家里面之后,还是红着脸,连呼吸都不怎么均匀了。 还是先平静了自己的呼吸,这才进了门,见到焦急地迎上来的悦星,努力地展开一抹还算是自然的笑来。 “他说了什么?”悦星不问她的身体如何,却在第一时间问起他来。 如若是以前,悦心定要埋怨她见色忘友,这个时候的她却一点也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一切安好,始终如一。”说着这话的她也有些激动,尽管心里有几分酸涩。 “他还有没有说什么?”听到这里,悦星忍不住激动得热泪盈眶,惹得悦心也跟着心酸了几分。 “他还说,还说过些日子就会上门提亲。”说着她拉着悦星的手,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悦星如果得到幸福,也是一件十分令人高兴的事情。 “真的吗?”这时候的悦星再一次尽显小女儿姿态,感觉自己若一下子被提上了天堂,如此的不可置信。 只是,却又害怕这只是个梦境。 急需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好让她得以安心,悦心点了点头,强忍着因为发酸的鼻子而惹起的泪意。 “真好!”悦星兴奋得除了这两个字也再憋不出别的字来。 随即激动得一把抱住悦心,借此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若是换作以前,悦心定会笑她,不过就是个男人罢了,怎么还能高兴成这样。现在的心情,换做是她自己,只怕也会这般反应。 这一夜两姐妹自然是真的睡在一张榻上,悦星说了许多许多对萧清宸的心情,以及诉说自己现在依然还搅得睡不着觉的激动心情。 只是,这样做也弄得本来也睡不着的悦心更加难过了。 最难过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因为萧清宸一天不来提亲,而悦星一天在被禁足,她就得一直顶着悦星的身份去见他。 这件事情到底有多么令人纠结,怕也只有她自己能够明白了。 至于秦勉这边,从悦心第二次出门去见萧清宸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他以为如自己计划中那般,萧清宸与悦心彼此生了感情,所以才偶尔约出去见面。 对于这件事情,他还是十分高兴的,于是也就放任着这件事情,只让人盯着那些姨娘,不让她们去欺负柔弱的悦星。 而另外一件事,秦勉也属意后宫之中的人去做了。 以至于,本来萧清宸和聪明的下属商量好了选了一个合适的好日子,聘礼和媒人什么的都找好了。却在准备出发去将军府提亲的那天,接到了皇帝病危的消息。 他也知道皇帝的身体在废太子之后就每况愈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病魔掏空了身子。 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能够先丢下这件事情去宫里看看他的情况。若是他随时驾鹤西去,自己提亲的事情势必就要被耽搁下来。 进宫之后,见到皇帝再听了太医的话,他当即决定现在不是一个提亲的时候。自己身为太子,在父皇生了这样一场大病的时候跟悦星提亲,只怕是会落人口舌。 这一拖,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心,于是在当天晚上再一次约见了悦星。 赴约的,自然还是悦心。只是现在的她,已经能够对这种事情应付自如了。 聪明如她,自然很快学会了收起自己的情绪,把这件很是纠结的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 这一次的萧清宸心情可就没有之前那般轻松了,看着对着自己自然而甜美地笑着的悦心,终于开了口:“父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怕咱们的婚事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什么意外,所以准备再等些时日再去你家提亲。” 闻言她明显一愣,原来他脸色不对,忧心的却是这么一件事啊。只要他会娶悦星,想必悦星也会愿意等的。 再说了,据说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真的很不好,据传真的可能随时都会挂掉的样子。 所以她还是很理解萧清宸现在的心情,只是回去跟悦星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需要委婉一些了。 陷在爱情里面的人,就算是再愚笨,也还是会对一拖再拖的承诺敏感的。 “没事的,只要你始终如一,我便愿意等你。”生死相许的话她就不说了,可现在跟他所说的每一句情话却都是她的真心话。 却,也只能够借着悦星的这个身份来说。 “你真好!”萧清宸再一次执起了她的手,这一次连带着整个身体也慢慢地向她靠近,试图亲吻她一下。 她几乎都能够感受到他在这个时候不同寻常的心跳声。 而他也在这慢慢的靠近之中嗅到了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如此的美好! 在这个刹那,她比他更加的心慌,看着他慢慢地不由自主闭上双眼的样子,终究还是把心一横往旁边一避,以至于他的吻扑空。 为了避免他的怀疑,她还得装出一副羞恼的样子轻轻捶打一下他厚实的胸膛,娇嗔一句:“不要这样,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只是这样的害怕并不单纯。 “也好,待我把你娶过门,你就什么也不必害怕了。”他难得邪肆地一笑,却再一次执起了她的手,不顾她那微微的挣扎,就这般固执地在她白嫩的小手上印下了一吻。 这样的举动,立刻就让她的脸彻底红到了耳根。 心里也立刻有了几分愧疚的感觉,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妹夫,这样真的好吗? 只沉默着,眼中闪过的一丝挣扎被她垂下的纤长睫毛完全掩下,以至于从他的角度看来她依然在害羞着。 “清宸,你以后会不会有许多许多的女人?”愧疚的同时,她突然想到他现在的身份。 他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三宫六院在所难免,届时不知道他这心还能不能始终如一。 就算心是始终如一,可娶了那么一堆的女人,难道就不会排挤善良的悦星吗?就好比她的爹爹,娶了那么多的姨娘,也会欺负悦星。 自己这样默认着让悦星对他逐渐深陷然后嫁给她,真的好吗? 一入后宫深似海,就算是再完美的爱情到了后宫这样的地方,就算是不被岁月磨得什么都没了,也会被各种阴谋诡计磨得面目全非了。 这一个问题,不仅仅是她自己好奇,也是在替悦星问。 对于爱情,她还算是能够理智下来想想未来的,也不似天真的悦星,总以为两个人只要能够在一起就能够幸福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受半分的委屈。”沉浸在爱情之中的萧清宸作的这个承诺是真心的,只是世事难料,他又怎知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那些为了巩固皇权不得不娶的女人以及现在府里面本就有的女人会不会背着自己加害于她? 男人的保证,就算是建立在真心之上,却也是敌不过许多的客观因素的。 听了这话,她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失望,因为他并没有承诺什么具体的东西。不受委屈的定义在哪里,是万般宠爱于一身还是将正妻之位永远地只给她一人却随着时间的迁移而相敬如冰? 如果这个时候,他痛快地来一句“我萧清宸此生非你不娶,三千后宫为你散去!”她或许会相信会欣慰,可是这句太过笼统的话,实在不能够教人相信。 看见她眼中的失望,猜到她想要听见的是什么,却也只能够微微挪动脚步,将她从身后拥住。 “星儿,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只是我处在这个位置上有很多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所以我不敢给你什么承诺,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得让你清楚,你得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 前面的话她都听得心不在焉,只是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心跳加快。可是这最后的一句话,无异于一把冷箭击中了她的心。 意思是,他对悦星的爱不是替身可以替代的! 也就是说,一旦他知道了自己这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存在,只怕是连看也不会看自己一眼了。 莫名地,就有些伤心。 感受到她依然没有释然的情绪,他的拥抱慢慢紧了几分,接着说道:“傻瓜,这个时候怎么对自己没了信心?你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又怎么能不明白,我有多么的需要你。” 是啊,是多么的需要啊,她在心里这么想。 就是不出于真爱,她父亲秦勉是大将军,拥有者极大的权利,他需要这样的权利来巩固自己的势力。 “我知道,只是想着以后的事情,总是有几分害怕。你要知道,一旦我嫁给了你,那么你就是我的全部,我的喜怒哀乐都要随了你……”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女人,这自然的表现,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 “不,你若是嫁了我,就只需要快乐便好!你可知,自从我清楚地认知我非你不娶的那一天开始,便已经随了你的喜怒哀乐。”萧清宸此刻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够通过她的呼吸来感知她的情绪,说的这一字一句都是那般的真挚。 真挚得令她都开始对悦星产生艳羡的情绪。 眼泪终是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下流了下来,她微微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如果是悦星,面对他说的这话,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甚至这一刻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一方面似乎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妹妹了。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在他感受到自己的泪之时猛地挣出了他的怀抱。 一转身,却刚刚好看见因为她的挣脱而停在半空无处安放的一只手。 刚刚他抬起这一只手,本来是为了帮她擦眼泪的,却不料她在这个时候挣脱了自己的怀抱。 也若患得患失一般,他无措地看了看自己的那一只手又抬眼看着泪眼朦胧的她。急着想要说什么安抚她,却好似被她的眼泪哽住了喉咙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刚刚的有些话,他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 “星儿……”最终,还是有些迟疑地唤了一声,却见她匆忙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又急急后退了几步。 生怕,他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拥自己入怀。 “清宸,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真的很感动,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不住哭泣,你不用担心我。”怕他乱想,她不敢拉他的手,只是害羞又无措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带着哭腔说了这句话。 “那便好,我好怕你会因为顾虑而选择不嫁给我了。”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对于爱情他向来执着,可是强扭的瓜终究也是不甜的。好在,她并没有因为这些顾虑而退缩。 “不,为了跟你在一起,前面哪怕是火海我也一定会跳下去。”以她对悦星的了解,悦星是一定会这样想的。 如果萧清宸真的不是良人,只怕悦星也不会回头的。 闻言他心中的担忧才全数放下,有妻至此夫复何求? “星儿,此生定不相负!”他再次上前执起她的手,以期望这样的举动能够多给她一些安全感。 这句话极大的触动了她,只可惜…… 只可惜他这句话是说给悦星听的。 “汝心若磐石,吾当为蒲柳!”她低头说了这句话,言明自己的回复。 这个阶段,只怕就是别人说的海誓山盟了。 她觉得自己就好比皮影戏里面演戏的皮影,却偏偏有着自己的感觉。这是何其悲哀的事情! “蒲柳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他的眼因为她低头说的这一句话而放出兴奋的光芒,抓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 丝毫不顾忌她手心的那些虚汗,或许是说到了动情已经分不清那汗是自己的还是她的。 她抬眼望入他的眼,那满满的痴迷已是溢于言表,这最残酷的事情便是,这种最不应该清醒着的幸福瞬间她还须得清醒着告诉自己这不过都是属于别人的幸福。 二人相顾无言,气氛倒是掌握得刚好微妙。 这一次的离开,她脚步算轻,却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飘在了哪里。眼中出现的尽是他说着那些海誓山盟时候那认真的表情,明知不该陶醉,却还是这样深陷其中了。 这一夜,与悦星聊起他时,身为姐姐她说了很多自己的想法。 除却没有说自己的心意,单纯客观地说起他们的未来,就是悦星听着也有些忐忑。萧清宸是储君这件事情迟早也得摆在正题上来,悦星是有一些顾虑,可就像悦心想的那样,她并不准备因此退缩。 悦星也只能祝福,这对有情人的爱情也算是来之不易,她也没有什么必要有什么别的想法。 只是说到最后,却是不得不给悦星一些忠告。 “悦星,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但是姐姐要告诉你,人心险恶,以后等嫁给了萧清宸,你表面上可以对他的一干妾室和和气气的,但是私下里一定要提防着她们。你也知道咱们府里的这些姨娘,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他的妾室们想必也是这样的,以后他在的时候还能帮你应付她们,可他若是不在你可就得小点心自己应付了!” 不只是这些,可是说得再多,悦星就算是听进去了,有些人的有些手段也是防不胜防。 只能希望他以后能够好好约束那帮妾室,不要欺负了悦星。 “以后如果他若是继承了大统……”悦星不自觉喃喃道,却被悦心猛地捂住了嘴。 深呼吸几口气之后,悦心这才低声说道:“现在皇上病重,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能随便说,小心隔墙有耳!” 不知道为何,她很多时候总觉得这一次回来之后,这一方属于她跟妹妹的小院似乎总是被人盯着一般。 这种感觉让她在这样的时刻很没有安全感。 “姐姐,那我声音小一点好了。我只是在想,如果他不能给我正室之位……”悦星知道她是为了谨慎起见,毕竟这外面还有守夜的丫鬟呢。 被听到了总归是不好的。 悦星很苦恼这一点,如果是正室,将来势必要母仪天下的。自己能不能具有那份威仪还尚未可知,最重要的是,后宫向来都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又该如何生存? “那我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他!星儿,你可不要忘了,咱们的爹可是大将军,他怎么也不会亏待你的。”悦心觉得这个男人的宠爱并不一定能保证悦星的地位,为了江山社稷,他也会有自己的无奈。 唯有这些外物的力量,才能够保证悦星应该得到的地位。 “可是我会怕……”如果他只是碍于自己的父亲是大将军才娶的自己,那么自己嫁过去也不一定会幸福的。 “他对你的感情真挚,人也很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只是因着他的身份,以后只怕是要苦了你了。”悦心是舍不得悦星受半分的哭,可是人活这一辈子总是要学着成长的。 总不能够让悦星活在自己的羽翼下面一辈子! 悦心这次说的话,或多或少算是对她产生了些影响,只是不管想了未来再多的可能,也终究想不到那磨人的现实会将她们两姐妹带向怎样的结局。 …… 终于,宫里传来消息让萧清宸进宫,自皇帝上一次临朝至今,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了。 太医说,这一次也恐怕是回光返照的节奏。 萧清宸几乎是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好,就急急进了宫,看着憔悴到苟延残喘的皇帝,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皇儿不必心伤,朕本是凡人,生老病死也是常事。”皇帝的这句话说得十分的吃力,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的平和。 “父皇,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儿臣说的,儿臣听着!”他的这话带了几分的哭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必这一刻的父皇对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 “朕也算是为了咱们萧家的江山打拼了一辈子了,至死也只有一事有些遗憾,那便是并未完成天下一统的雄心壮志。”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之后,他才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里面闪过几分痛楚。 “也许真的是报应,我爱征战天下,造成了那么多百姓的流离失所,还造成了那么多人战死沙场。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就只能安静地承受上天给我的报应!清宸,你跟我不一样,你将来若是做了皇帝,一定会是受万民爱戴的!” 之前他对五皇子的偏爱,大抵也是因为他有些方面与自己一样,拥有着征战天下的野心与抱负。 可偏偏到了这样的年纪才明白,一个没有站在最高位的狮子终究是会先盯着那最高位才会再去想征服天下这回事的。 “父皇……”听着这话,萧清宸有些哽咽,也终于知道为何这个被自己称作“父皇”的男人以前总是对自己缺少关心。 在他的眼里,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眼中看着的自然是下一任的接班人选,而自己这个冷门的皇子得不到关注是很正常的。 他也没有抱怨什么,在这一刻连以前的那种失落也没有了。 “这萧家的江山就要交到你的手上,朕也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凡事皆有命,清宸你记住,以后切不可为了儿女私情而弃江山于不顾。”皇帝并不了解他的私事,只是觉得他这样的性格,虽然不好色,但是一旦爱了,就可能很执拗。 没想到,这些话还真能一语成谶。 “好,儿臣谨记于心!”萧清宸点了点头,强忍着泪意,看着头发已经是苍白的皇帝,满眼的难过。 “朕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皇儿你回去,这最后的时日,朕还想再一个人安静地回想一些事情。”到了这油尽灯枯的时候,皇帝才来得及感叹,他这一生似乎还是太短暂了。 越是短暂就越是不甘,越是不甘,就越是想要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面好好回味自他登基起这几十年来所做的事情。 他得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将来过了奈何桥,是会直接投胎还是下地狱。 自问是一个明君,可是非功过总是留给后人来说的。 萧清宸没想到这一次进宫来,竟是得了这么些颇引人深思的话。最重要的是,他本以为自己是来给皇帝送终的,却原来他的大限未至。 一时也不知道又是个什么心情。 他还算是好的,秦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本来是激动了一把,以为这个皇帝终于是要死了。却没有想到萧清宸又这么从皇宫出来了,也没有听见任何关于皇帝驾崩的噩耗传来。 原来,为了能让皇帝尽快暴毙,在他本来就身体不好的时候,又派人在皇帝每日的膳食中不断增加慢性毒药,终于,皇帝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了。 可没想到,皇帝这病殃殃的身体竟然还能够拖这么久! 人活一口气,皇帝自然拼的就是那一分不甘心。 好在,那日萧清宸离宫之后,皇帝基本上连说话都艰难了,只是每日吃了药就发呆,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太医们纷纷觉得,他真的是大限将至,只是顽强地不想走罢了。 只是他仅仅是一个人的体魄,又怎么能够和秦勉这刻意安排的计谋相抗多久,最终他还是在一个下雨的深夜里孤独的在清华殿驾鹤西去。 那一夜的到来离宣召萧清宸进皇宫不过两日,自开始下雨,他就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作着最后的思考。 他这看似辉煌的一生,还有他那些曾经有过的愿望。 那些完成的和未完成的,那些有过的和至今还没有得到的,那些还尚在追逐或已经放弃的…… 然后自然而然地困了,即便是最后腹中的剧痛来临,也还是在睡梦之中,也好在并未直接感受到多大的痛苦。 直到起夜的太监进来点蜡烛,才发现他死去了。 “皇上!”那太监哀嚎一声,随即踉跄跪下,大喊,“皇上驾崩了!” 他的这一声一出,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便是那些听见的殿外的侍卫一个个地全都跪下,低头为这位君王的死默哀着。 “皇上驾崩了!”这个消息很快地在宫里传开,然后再传到宫外。 那些大大小小的嫔妃们无一不是大半夜的起床更衣,急急地跑来这清华殿哭丧。 一时间,这原本只有淅淅沥沥雨声的清华殿顿时变得吵吵嚷嚷的,除却四处洒落的哭声,还有太医和太监们忙乱的脚步声。 一国皇帝驾崩,这是多么兹事体大的事情! 等传到宫外的时候,萧清宸还在等着和悦星的约会。只可惜,这一夜她都没有来。 因为秦勉为了避嫌,也知道今天便是皇帝的大限,便勒令这几日悦心和悦星都不能够出门了。 他都吩咐人在皇帝的膳食里面加了比以往多双倍的量了,若是他还不死,那可就真的是上天垂怜了! 于是乎,萧清宸没有等来悦心,却等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那一时受惊的表情,也可以想象了。 几乎是连夜以最快的速度骑马从宫外进宫,然后也不顾这一路的风尘仆仆,甚至连被夜风吹乱的头发也顾不得整理,就这样张惶地跑到了皇帝的遗体面前跪下。 自己被立为储君不久,皇帝就这样驾鹤西去,实在是让人觉得叹惋。 “父皇,儿臣来迟了!”除了哭泣,他还真不能说别的。也的确是来迟了,作为皇家的子嗣,没能够在皇帝死之前尽孝于跟前,怎么也都是不孝! 偏偏这还是皇帝要求的,这一自己安静,就这么安静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 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在群妃悲伤的恸哭之下,他也受了极大的感染,就这样跪着哭了起来。 “太子殿下请节哀啊,打这会儿起,您就要接下这江山大任了!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老太监已经服侍过两代的皇帝了,对于这会儿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也极有眼色地在一旁跪下昭告了这一件事。 这个时候的雨势一点也没有偏小的兆头,但是也有部分住得较近的老臣赶了过来,听见老太监这刻意提高声音的朝拜声,也跟着在殿外的雨中跪下,俯首对着萧清宸跪着的方向齐声附和道:“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清宸沉默着,只觉从这个时候开始,自己肩上的担子就重了不少。 随之而来的,又是新一轮的恸哭。 他来之后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群臣皆到,与群妃以及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宫女们一起哭泣。这哭声交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听着十分的伤心。 好在,经验老道的大太监将这一切都处理得极好。而一夜之间死了夫君的皇后就成为了太后,也拿出了自己素有的威严,帮着萧清宸主持着大局。 她没有子嗣,将来还得仰仗新皇萧清宸,自是不敢怠慢。 这一夜连带着秦勉在内的群臣在这清华殿外跪了很久很久,直到萧清宸缓过神来,才让他们起来。 至于清华殿内满占空间的一干有份位的嫔妃也都各自遣走,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准备皇帝的葬礼以及萧清宸的登基大典了。 被贬为庶人的前太子萧钰宸是在第二日清晨才得到这个消息,惊愕与无奈之下,也只能在原地跪下,对着清华殿所在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驾鹤西去了,只怕是连个后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在萧钰宸的认知里,这一定是萧清宸干的! 在皇权面前,没有亲情!下一个,也许就轮到自己了! 悦心两姐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秦勉才刚刚从皇宫回来。悦心隐隐猜到,也许父亲是知道皇帝的身体不行了,才会勒令自己和悦星不得出府的。 皇帝驾崩,其后通常都隐藏着未知的腥风血雨,只希望萧清宸登基的事情不要生变才好! 全国举丧的时候,连大街上的鲜艳颜色都被撤了下来,各个府上也都挂了白灯笼,在这个时候就是连下人也都保持着缄默。 悦星见不到萧清宸,却很担心他现在的状况。即便是在皇家,父亲死了,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伤悲的! 只是这个敏感的时候,就连悦心都不能见到远在皇宫准备一切登基事宜的萧清宸。 可以说,他现在的身份就已经等同于皇上,只是还没有举行祭天大典昭告天下而已。 发丧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好像都笼罩在阴霾之中,在这样的气氛之下,一向爱凑热闹爱闹腾的悦心也安静了下来。 “啊,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肉了!”悦星终于在皇帝的丧事过去,萧清宸登基的前一晚发出这样的抱怨。 谁让国丧期间禁止杀生的,所以害得全国的人都在吃素。 本来也不太喜肉食的两姐妹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过了这么好几天,悦星还是忍不住地想喝鸡汤了。 就是她自己不喝,也得中和一些药物熬药汤给体弱的悦心喝! “这才几日,你就嘴馋啦!”悦心正安静地看着这几日悦星无聊之下的刺绣作品,又拿起一张什么都没有绣过的紫色帕子。 以一副欣赏的目光看了许久,终于开口:“反正你最近也没有什么事做,不如把这块手帕绣了送给我!” “好啊,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花色?”悦星听她说起这个,也是比较兴奋的,不给自己找点喜欢的事情做,禁足的日子也是真难过。 “什么花色我不管,只要淡雅的适合这手帕颜色的就好!最重要的是,在这上面你得绣上我的闺名!”一边说着,悦心还真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 只是拿着那紫色的帕子,她又开始想着萧清宸的登基大典了。 登基大典正式开始之前得举行祭天仪式,到时候萧清宸一定会出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见到他。 不过是几日不见,她觉得自己对他的思念跟悦星也不相上下了。 萧清宸的登基大典因为有着秦勉的保驾护航,一路也算是十分顺利,这一次悦星倒终于得以出府,挤在人群里面远远看着他一身明黄色的锦服举行了这祭天仪式。 那一刻悦心也在,只是刻意乔装打扮了,以免被人看出来自己和悦星长得一模一样。 萧清宸在庄重而严肃的祭天仪式结束之后,也刻意扫了一眼人群,瞄到悦星之后,神情才有微微的放松。 还好,至少在这最为重要的一刻,她还在注视着自己! 只是眼光再一扫,似乎看见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可再一闪,那人就不见了。 没错,萧清宸看见的自然是乔装打扮过的悦心,她此刻正躲在一个高壮的男人身后,捂着心口深呼吸了几口气。 这个时候可不能被他给认出来了,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刚他的眼光在悦星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显然是已经看见了她的样子。 如果再看见自己,不出大事才怪! 正当萧清宸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悦心已经换了一个位置再朝他看了一眼,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只觉心惊胆战。 刚刚那惊鸿一瞥的时间,他不应该能认出自己来! 觉得大事不妙的她立刻就往回走,反正祭天仪式结束了,登基大典她也瞧不上。主要是登基大典是在皇宫里面举行的,她又进不了宫,还是等跟着父亲进宫的随从回来说说今天宫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她前脚回了将军府自己的院子,椅子还没有坐热,茶也没来得及递入口,悦星就跟着回来了。 悦心赶紧地喝了茶,看着一脸兴奋的悦星,喝下茶就开口调侃:“怎么这么高兴,就好像快出嫁的姑娘似的!” “哎呀,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先皇驾崩,按规矩来说,他是需要守孝三年的,不太可能会这么快娶我。” 即便是知道这个事实,她也愿意继续等他。 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下人来报,兵部尚书之子傅清羽前来求见悦星。 “我茶还没有喝完呢,这个家伙来是想干什么?”悦心只觉不想见,尤其是现在的情况,该是自己还是悦星去见他? “我也不知道,我们要不要去见见?”虽然第一次见到傅清羽是和萧清宸一起的,可今天是萧清宸的登基大典,应该也没有他什么事情。 所以难不成是因为他无聊,然后来这里找她玩? 可不知道他想见的是她们两姐妹当中的哪一个。 悦心也不过是建议而已,在萧清宸没有娶悦星之前,绝对不能够让任何跟萧清宸走得近的人知道她们两姐妹的事情。 “不要,还是姐姐去见他,除了清宸,我谁都不想见!”悦星直接就一口拒绝了,虽然说这个傅清羽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还是让姐姐去应付好了。 说不定,还能促成另一对美好姻缘呢! “真是服了你了,又让我去见,那么你说我该以你的身份见还是以我的身份见?”悦心明明知道他们都只知道一个悦星的存在,却还这么笑着打趣她。 “姐姐!你就知道打趣人家!”终于悦星受不了开始撒娇了,这娇嗔的声音攻势在悦心身上真是屡试不爽。 最后还是悦心磨磨蹭蹭地去见了这个男人,也许是许久没见的缘故,悦心倒是觉得他比以往更加的清俊了。 两个人也没有谈什么多余的事情,不过也就是见了见面说了会儿无关风月的话而已。 可悦心总觉得这个家伙的来意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该不会这个家伙也看上了悦星? 悦星现在名花有主,看样子也只能是自己来挡挡了。 这边打发走了傅清羽,宫内的登基大典也正式地就开始了,群臣朝拜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萧清宸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他还小的时候到现在,就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坐上这个位置,看见秦勉在朝拜之后微微抬头给他恭敬却带着鼓励的一笑,这才将僵着许久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下来。 从父皇驾崩之后,他都一直处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也担心了许多的事情,比如说前太子萧钰宸因为皇上忽然驾崩的事情召集力量造反或者再刺杀自己一次;比如说自己根本就当不好这个皇帝而被臣民诟病。 以至于他一直期待的与悦星的婚事也在他的顾虑之下一拖再拖。 现在等待着他的,只怕是守孝三年。 计划了这许久的秦勉自然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早就派人教唆了前太子萧钰宸,令他选在了萧清宸登基大典当晚这个大日子在新新被囚禁的冷宫里面身亡。 此举他的意思是想用自己的死向萧清宸示威,而且就选在萧清宸登基的这一天。就算是不能够阻止什么,但是这一份晦气也足以让萧清宸心塞好一阵子了! 还有一点,就是这个时候,也难免不会有人在想,是不是这个人登上了皇位就容不下自己的兄弟,然后趁着这个时候害死了自己永绝后患。 而秦勉的用意,则是接着这件事情往另外一个事态去引,好尽快让萧清宸娶了悦心。 第二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二) “好一个身在其位必谋其事!清宸啊,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又是一阵大笑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都似乎好了不少。 连带着,这专门用来与他下棋的凉亭也美了几分。 “是父皇过奖了,儿臣并未做任何事情。”他一介皇子,从有了这个身份以来也并未做任何为国为民的大事。 不是他谦虚,实在是皇帝过奖了。 “走!陪朕去御花园走走,这盘棋我们回来再下!”皇帝的心情似乎真的好了很多,不用身边太监的搀扶就自己站了起来,看着那凉亭外的风景,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么的恣意。 “是。”他起身,随即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扶着皇帝,这一刻的他们别提有多么的亲密了。 那大太监在身后欣慰地笑了笑,这才是真正的父子相处模式嘛! …… 废太子也不过半月的时日,小病一场的皇帝很快就恢复了临朝,对于立太子一事也很快有了定论。 如秦勉所想,这一日早朝一开始的宣旨便已经算是一个十分激动人心的消息。 萧清宸就这样被立为了新太子,虽然也在他本人的预料之中,他也还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这么的快。 本以为父皇还会对自己有更多的考量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没想到不过是几日之后,便做了这个决定。 “恭喜太子千岁!”群臣这样的阿谀奉承于今日在耳边都快把他的耳朵磨出茧子来了。可这样的高位,真的也就是会带来这样的效果。 甚至于,早在废太子之后就有不少的大臣亲眷登门拜访,只为把自家的女儿嫁到自己的府上。 太子一倒,炙手可热的自然就只有他一人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皇帝也是十分的快意的,宣布立太子之后又说晚上要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这气氛,一时之间让所有人几乎都忘了,前太子现在的处境。 自古以来便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此刻又会有谁去过问呢? 唯一当心病一般想着的,怕也只有秦勉了! 为了自己计划的万无一失,在废太子之后他私底下做了一系列的举动。首先是暗中找人杀死自己曾经买通的那个太子手下永绝后患,然后再是削除太子以前的朋党羽翼,必要的时候也派人暗杀了几个顽固不化又根本啃不动的人。 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虽然是有些急了,但是一点都不留痕迹。从风声上看,其他的人似乎只认为那死去的几人都是意外或者生病死去。 太子余党什么的,皇帝这个时候自是不管不问的。既然已经决定废了这个儿子,那就连同他的势力一起不管了。 就是有这个心思要管,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就这样,在无形之中,前太子一派再无翻身之力了。 萧清宸登上太子之位后不久,悦心和悦星也在秦勉的通知下回了京城。悦星这一回京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去见见萧清宸,奈何她们姐妹俩这刚一到京城就被将军府的人接了回去。 萧清宸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第一时间让自己的手下带口信前去将军府找了悦星。 只是彼时的秦勉为了事情的万无一失,特地禁了与悦心长得一模一样的悦星的足。 悦星出不了府门,悦心若是独自出去却又害怕姨娘们欺负妹妹,也只得整日陪着悦星在府里耗着。 这一次回来,那些聪明些的姨娘们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动作。要知道秦勉也就这两个女儿,将来若是嫁了什么权贵,自己要是遭了什么报复可就不好了。 蠢一些的姨娘自然会前来围观或者挑衅,都被悦心给吓跑了。 悦心虽然身体大不如前,可怎么说也有些武功底子,加上跟着师父学了那么久的医术,痒痒粉什么的还是会做会用的。 可自接到萧清宸的口信之后,悦星各种坐立不安。 终于,她禁不住在晚饭的时候哀求了悦心。 “你让我去见他?”悦心觉得这越来越荒谬了,这样老是让自己去见萧清宸,难保自己对他的心意不会生变! 自从他离开之后,她在闲暇的时候也想了很多,尤其是这副因为他而变得虚弱病多的身子经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她就越是容易想到他。 “姐姐,我是真的没有办法!爹爹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况且你可以在晚上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啊!只要爹爹不知道,你就可以代我见见清宸。就跟以前你扮成我见他一样不行么?” 单纯的悦星怎么会知道她此刻心思的变化,只顾着要依照约定和萧清宸见面,最重要的是,京城经历了废太子和立太子的风波,也不知道现在他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可是,深更半夜的时候去见他,又是孤男寡女的情况,只怕是不太好。”悦心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轻轻咳了几声,又垂了垂长睫掩下自己眼中的情绪。 “姐姐,你的身体还好,我给你把把脉。”对于悦心的推脱,悦星只当她是因为身子经受不住所以不想在风凉的夜晚出门。 挡不住悦星执拗的好意,只得伸出胳膊让她把脉,又不自觉地咳了几声。 见她一脸认真地给自己把脉,悦心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真的要代替她去见萧清宸么? 虽然她也是真的很想去见见他,可是顶着别人的身份真的好令人难受。甚至他看着自己的时候,都是当自己是悦星。 “星儿,你真的这般在意他?”她长叹一声,却是不自觉地问出了这句话来。 “是的,我已经答应要嫁给他了。现在他是太子,只怕在这京城之中有更多的姑娘想要嫁给他,也不知道过了这些时日,他会不会忘了我。” 陷在爱情之中的女子,就是这般的患得患失,悦星自然是不例外的。 不过是月余不见,她就想要再一次确定许多的事情。 “哎,我答应你,只是我不会与他呆在一处太长时间,你需要给他带什么话都告诉我。”对于这个妹妹的请求,悦心向来都是不忍心拒绝的。 “我只需要知道他是否一切安好,以及他的心意是否一如既往!”说到这里,悦星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露出了几分独属于小女儿家的娇羞。 悦心几乎是有些怔然地看着她这个表情,一时间心下五味杂陈。悦星爱着他爱得何其幸福,自己却从来都什么也不是。 不知道在这一刻有多么的羡慕她,可却什么也不能说。 “好……”这一顿饭,因为这一个话题,悦心吃得是味同嚼蜡,偏偏沉浸在自己情绪里面的悦星什么也都没有察觉到。 都说恋爱中的女子都是傻瓜,悦星就属于这样的情况,将自己的姐姐一手推向自己喜欢的男人,也不知将来要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饭后,这两姐妹的内心都十分的紧张,虽然表面上两人一如往常十分要好地手拉着手闲话家常,还让伺候着的丫鬟都各自先去休息了。 反正,她们姐妹俩一起说话到深夜然后同睡一张床的事情以前也都常有。 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到了大部分人都有点打瞌睡的时候,悦心换了一身衣服就这么轻车熟路的溜出去了。 萧清宸特地把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他们初初见面的地方,一时间给了她一种不确定他爱的是自己还是悦星的错觉。 甚至有了一个不该有却十分令人开心的猜测,是不是在他的心目中,也是有那么几分喜欢自己的? “星儿!”在看见她出现的时候,萧清宸惊喜地唤出这个藏在心中许久的名字,却在瞬间看见她脚步一滞,眼神也有了几分黯然。 难道是他的错觉,不过转瞬之间而已,她就展开一抹甜甜的笑意,加快了步伐朝自己走来。 他唤出的那短短两个字,已经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就是不仔细听,也知道他叫的是“星儿”而非“心儿”。 也不过是瞬间而已,她便恢复了理智,努力地在扮演好悦星的角色。 此番也是女扮男装,只是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悦星怕她受凉还特意让她带了披风出门。 “清宸,等很久了吗?”她甜甜开口,又自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这段日子看起来倒是过得还好的样子。 “星儿,多日不见,你瘦了!”看着她明显较之前多了几分憔悴,萧清宸不觉有几分心疼。 “山上的生活不比将军府,瘦了是很自然的事情。”她说不出想他的话,只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借着喝茶的动作,这才问出悦星交代要问的事情。 “清宸,我此番应约前来,有两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明明她不是悦星,此刻说来,却也如悦星本人一般的忐忑。 “你说。”他温柔地看着她,眼睛里的宠溺似乎都要溺出水来。 “这段时间你是否一切安好?”先问这个问题,比较不容易害羞,这安静的两人相处时间,也能还算自然地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自然,上一次的毒清除得十分的干净,一点也没有留下后遗症。而这段时日也没有再发生任何的危险,可以算是一切安好。”面对她的关心,他自然是十分开心。 “那便是极好的,那么我的下一个问题,也是我最想知道的问题。你……”这话她有些问不出来,本想看着他说话,却在与他眼神相接之时心里猛地一突,面上一烫就下意识害羞地低下了头去。 他勾唇一笑,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害羞时候的她,怎么看都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你是否是否对我一如既往。”虽然含蓄,但是这样说出来他也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话。 闻言他的眼中添了几分喜色,那瞬间笑开的样子倒是惹得她更加的害羞了。 羞恼的时候,又不能直接问他到底还要不要回答。 “星儿,只有对你我是不会撒谎,说过的承诺我就一定会做到。”说着,他便执起了她的手,微微倾身试图离她更近。 “星儿,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知吗?自是始终如一!”他的眼神很真挚,她却红着脸忐忑着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或者反应来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 这样似乎很对不起悦星…… 于是,诺诺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之后,又红着脸准备转移话题。 “如此便好,我的肚子有些饿了,好想吃点东西。” 他只当她这是害羞的表现,脸上满满的笑意似随时都会溢出来一般。 就这样在说了些话之后,她才总算是镇静了下来,气氛也慢慢地回归到温馨甜蜜之中去。 只是这样的甜蜜对她来说,很是忐忑。 想着自己说过出来之后会很快回去,便呐呐地看了看他,说道:“时间有些晚了,太晚回去不太好,我该回家了。” “等过段时间,我就上你家提亲可好?”萧清宸对于娶她的事情也有些着急,但又怕唐突了她,决定再等个好日子就去她家提亲。 相信大将军秦勉不会拒绝的。 本来加快了脚步急着走的悦心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提了出来。 “没事,星儿。”看见她被惊吓成这样,他还以为是她太兴奋了。看样子没有摔倒,也应该受到了惊吓。 “再说,告辞!”几乎逃也似的离开,刚刚那瞬间她只觉自己的心痛如绞。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娶了悦星,自己又该有怎样的感觉? 回到家里面之后,还是红着脸,连呼吸都不怎么均匀了。 还是先平静了自己的呼吸,这才进了门,见到焦急地迎上来的悦星,努力地展开一抹还算是自然的笑来。 “他说了什么?”悦星不问她的身体如何,却在第一时间问起他来。 如若是以前,悦心定要埋怨她见色忘友,这个时候的她却一点也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一切安好,始终如一。”说着这话的她也有些激动,尽管心里有几分酸涩。 “他还有没有说什么?”听到这里,悦星忍不住激动得热泪盈眶,惹得悦心也跟着心酸了几分。 “他还说,还说过些日子就会上门提亲。”说着她拉着悦星的手,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悦星如果得到幸福,也是一件十分令人高兴的事情。 “真的吗?”这时候的悦星再一次尽显小女儿姿态,感觉自己若一下子被提上了天堂,如此的不可置信。 只是,却又害怕这只是个梦境。 急需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好让她得以安心,悦心点了点头,强忍着因为发酸的鼻子而惹起的泪意。 “真好!”悦星兴奋得除了这两个字也再憋不出别的字来。 随即激动得一把抱住悦心,借此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若是换作以前,悦心定会笑她,不过就是个男人罢了,怎么还能高兴成这样。现在的心情,换做是她自己,只怕也会这般反应。 这一夜两姐妹自然是真的睡在一张榻上,悦星说了许多许多对萧清宸的心情,以及诉说自己现在依然还搅得睡不着觉的激动心情。 只是,这样做也弄得本来也睡不着的悦心更加难过了。 最难过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因为萧清宸一天不来提亲,而悦星一天在被禁足,她就得一直顶着悦星的身份去见他。 这件事情到底有多么令人纠结,怕也只有她自己能够明白了。 至于秦勉这边,从悦心第二次出门去见萧清宸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他以为如自己计划中那般,萧清宸与悦心彼此生了感情,所以才偶尔约出去见面。 对于这件事情,他还是十分高兴的,于是也就放任着这件事情,只让人盯着那些姨娘,不让她们去欺负柔弱的悦星。 而另外一件事,秦勉也属意后宫之中的人去做了。 以至于,本来萧清宸和聪明的下属商量好了选了一个合适的好日子,聘礼和媒人什么的都找好了。却在准备出发去将军府提亲的那天,接到了皇帝病危的消息。 他也知道皇帝的身体在废太子之后就每况愈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病魔掏空了身子。 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能够先丢下这件事情去宫里看看他的情况。若是他随时驾鹤西去,自己提亲的事情势必就要被耽搁下来。 进宫之后,见到皇帝再听了太医的话,他当即决定现在不是一个提亲的时候。自己身为太子,在父皇生了这样一场大病的时候跟悦星提亲,只怕是会落人口舌。 这一拖,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心,于是在当天晚上再一次约见了悦星。 赴约的,自然还是悦心。只是现在的她,已经能够对这种事情应付自如了。 聪明如她,自然很快学会了收起自己的情绪,把这件很是纠结的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 这一次的萧清宸心情可就没有之前那般轻松了,看着对着自己自然而甜美地笑着的悦心,终于开了口:“父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怕咱们的婚事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什么意外,所以准备再等些时日再去你家提亲。” 闻言她明显一愣,原来他脸色不对,忧心的却是这么一件事啊。只要他会娶悦星,想必悦星也会愿意等的。 再说了,据说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真的很不好,据传真的可能随时都会挂掉的样子。 所以她还是很理解萧清宸现在的心情,只是回去跟悦星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需要委婉一些了。 陷在爱情里面的人,就算是再愚笨,也还是会对一拖再拖的承诺敏感的。 “没事的,只要你始终如一,我便愿意等你。”生死相许的话她就不说了,可现在跟他所说的每一句情话却都是她的真心话。 却,也只能够借着悦星的这个身份来说。 “你真好!”萧清宸再一次执起了她的手,这一次连带着整个身体也慢慢地向她靠近,试图亲吻她一下。 她几乎都能够感受到他在这个时候不同寻常的心跳声。 而他也在这慢慢的靠近之中嗅到了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如此的美好! 在这个刹那,她比他更加的心慌,看着他慢慢地不由自主闭上双眼的样子,终究还是把心一横往旁边一避,以至于他的吻扑空。 为了避免他的怀疑,她还得装出一副羞恼的样子轻轻捶打一下他厚实的胸膛,娇嗔一句:“不要这样,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只是这样的害怕并不单纯。 “也好,待我把你娶过门,你就什么也不必害怕了。”他难得邪肆地一笑,却再一次执起了她的手,不顾她那微微的挣扎,就这般固执地在她白嫩的小手上印下了一吻。 这样的举动,立刻就让她的脸彻底红到了耳根。 心里也立刻有了几分愧疚的感觉,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妹夫,这样真的好吗? 只沉默着,眼中闪过的一丝挣扎被她垂下的纤长睫毛完全掩下,以至于从他的角度看来她依然在害羞着。 “清宸,你以后会不会有许多许多的女人?”愧疚的同时,她突然想到他现在的身份。 他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三宫六院在所难免,届时不知道他这心还能不能始终如一。 就算心是始终如一,可娶了那么一堆的女人,难道就不会排挤善良的悦星吗?就好比她的爹爹,娶了那么多的姨娘,也会欺负悦星。 自己这样默认着让悦星对他逐渐深陷然后嫁给她,真的好吗? 一入后宫深似海,就算是再完美的爱情到了后宫这样的地方,就算是不被岁月磨得什么都没了,也会被各种阴谋诡计磨得面目全非了。 这一个问题,不仅仅是她自己好奇,也是在替悦星问。 对于爱情,她还算是能够理智下来想想未来的,也不似天真的悦星,总以为两个人只要能够在一起就能够幸福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受半分的委屈。”沉浸在爱情之中的萧清宸作的这个承诺是真心的,只是世事难料,他又怎知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那些为了巩固皇权不得不娶的女人以及现在府里面本就有的女人会不会背着自己加害于她? 男人的保证,就算是建立在真心之上,却也是敌不过许多的客观因素的。 听了这话,她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失望,因为他并没有承诺什么具体的东西。不受委屈的定义在哪里,是万般宠爱于一身还是将正妻之位永远地只给她一人却随着时间的迁移而相敬如冰? 如果这个时候,他痛快地来一句“我萧清宸此生非你不娶,三千后宫为你散去!”她或许会相信会欣慰,可是这句太过笼统的话,实在不能够教人相信。 看见她眼中的失望,猜到她想要听见的是什么,却也只能够微微挪动脚步,将她从身后拥住。 “星儿,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只是我处在这个位置上有很多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所以我不敢给你什么承诺,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得让你清楚,你得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 前面的话她都听得心不在焉,只是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心跳加快。可是这最后的一句话,无异于一把冷箭击中了她的心。 意思是,他对悦星的爱不是替身可以替代的! 也就是说,一旦他知道了自己这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存在,只怕是连看也不会看自己一眼了。 莫名地,就有些伤心。 感受到她依然没有释然的情绪,他的拥抱慢慢紧了几分,接着说道:“傻瓜,这个时候怎么对自己没了信心?你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又怎么能不明白,我有多么的需要你。” 是啊,是多么的需要啊,她在心里这么想。 就是不出于真爱,她父亲秦勉是大将军,拥有者极大的权利,他需要这样的权利来巩固自己的势力。 “我知道,只是想着以后的事情,总是有几分害怕。你要知道,一旦我嫁给了你,那么你就是我的全部,我的喜怒哀乐都要随了你……”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女人,这自然的表现,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 “不,你若是嫁了我,就只需要快乐便好!你可知,自从我清楚地认知我非你不娶的那一天开始,便已经随了你的喜怒哀乐。”萧清宸此刻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够通过她的呼吸来感知她的情绪,说的这一字一句都是那般的真挚。 真挚得令她都开始对悦星产生艳羡的情绪。 眼泪终是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下流了下来,她微微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如果是悦星,面对他说的这话,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甚至这一刻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一方面似乎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妹妹了。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在他感受到自己的泪之时猛地挣出了他的怀抱。 一转身,却刚刚好看见因为她的挣脱而停在半空无处安放的一只手。 刚刚他抬起这一只手,本来是为了帮她擦眼泪的,却不料她在这个时候挣脱了自己的怀抱。 也若患得患失一般,他无措地看了看自己的那一只手又抬眼看着泪眼朦胧的她。急着想要说什么安抚她,却好似被她的眼泪哽住了喉咙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刚刚的有些话,他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 “星儿……”最终,还是有些迟疑地唤了一声,却见她匆忙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又急急后退了几步。 生怕,他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拥自己入怀。 “清宸,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真的很感动,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不住哭泣,你不用担心我。”怕他乱想,她不敢拉他的手,只是害羞又无措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带着哭腔说了这句话。 “那便好,我好怕你会因为顾虑而选择不嫁给我了。”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对于爱情他向来执着,可是强扭的瓜终究也是不甜的。好在,她并没有因为这些顾虑而退缩。 “不,为了跟你在一起,前面哪怕是火海我也一定会跳下去。”以她对悦星的了解,悦星是一定会这样想的。 如果萧清宸真的不是良人,只怕悦星也不会回头的。 闻言他心中的担忧才全数放下,有妻至此夫复何求? “星儿,此生定不相负!”他再次上前执起她的手,以期望这样的举动能够多给她一些安全感。 这句话极大的触动了她,只可惜…… 只可惜他这句话是说给悦星听的。 “汝心若磐石,吾当为蒲柳!”她低头说了这句话,言明自己的回复。 这个阶段,只怕就是别人说的海誓山盟了。 她觉得自己就好比皮影戏里面演戏的皮影,却偏偏有着自己的感觉。这是何其悲哀的事情! “蒲柳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他的眼因为她低头说的这一句话而放出兴奋的光芒,抓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 丝毫不顾忌她手心的那些虚汗,或许是说到了动情已经分不清那汗是自己的还是她的。 她抬眼望入他的眼,那满满的痴迷已是溢于言表,这最残酷的事情便是,这种最不应该清醒着的幸福瞬间她还须得清醒着告诉自己这不过都是属于别人的幸福。 二人相顾无言,气氛倒是掌握得刚好微妙。 这一次的离开,她脚步算轻,却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飘在了哪里。眼中出现的尽是他说着那些海誓山盟时候那认真的表情,明知不该陶醉,却还是这样深陷其中了。 这一夜,与悦星聊起他时,身为姐姐她说了很多自己的想法。 除却没有说自己的心意,单纯客观地说起他们的未来,就是悦星听着也有些忐忑。萧清宸是储君这件事情迟早也得摆在正题上来,悦星是有一些顾虑,可就像悦心想的那样,她并不准备因此退缩。 悦星也只能祝福,这对有情人的爱情也算是来之不易,她也没有什么必要有什么别的想法。 只是说到最后,却是不得不给悦星一些忠告。 “悦星,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但是姐姐要告诉你,人心险恶,以后等嫁给了萧清宸,你表面上可以对他的一干妾室和和气气的,但是私下里一定要提防着她们。你也知道咱们府里的这些姨娘,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他的妾室们想必也是这样的,以后他在的时候还能帮你应付她们,可他若是不在你可就得小点心自己应付了!” 不只是这些,可是说得再多,悦星就算是听进去了,有些人的有些手段也是防不胜防。 只能希望他以后能够好好约束那帮妾室,不要欺负了悦星。 “以后如果他若是继承了大统……”悦星不自觉喃喃道,却被悦心猛地捂住了嘴。 深呼吸几口气之后,悦心这才低声说道:“现在皇上病重,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能随便说,小心隔墙有耳!” 不知道为何,她很多时候总觉得这一次回来之后,这一方属于她跟妹妹的小院似乎总是被人盯着一般。 这种感觉让她在这样的时刻很没有安全感。 “姐姐,那我声音小一点好了。我只是在想,如果他不能给我正室之位……”悦星知道她是为了谨慎起见,毕竟这外面还有守夜的丫鬟呢。 被听到了总归是不好的。 悦星很苦恼这一点,如果是正室,将来势必要母仪天下的。自己能不能具有那份威仪还尚未可知,最重要的是,后宫向来都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又该如何生存? “那我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他!星儿,你可不要忘了,咱们的爹可是大将军,他怎么也不会亏待你的。”悦心觉得这个男人的宠爱并不一定能保证悦星的地位,为了江山社稷,他也会有自己的无奈。 唯有这些外物的力量,才能够保证悦星应该得到的地位。 “可是我会怕……”如果他只是碍于自己的父亲是大将军才娶的自己,那么自己嫁过去也不一定会幸福的。 “他对你的感情真挚,人也很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只是因着他的身份,以后只怕是要苦了你了。”悦心是舍不得悦星受半分的哭,可是人活这一辈子总是要学着成长的。 总不能够让悦星活在自己的羽翼下面一辈子! 悦心这次说的话,或多或少算是对她产生了些影响,只是不管想了未来再多的可能,也终究想不到那磨人的现实会将她们两姐妹带向怎样的结局。 …… 终于,宫里传来消息让萧清宸进宫,自皇帝上一次临朝至今,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了。 太医说,这一次也恐怕是回光返照的节奏。 萧清宸几乎是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好,就急急进了宫,看着憔悴到苟延残喘的皇帝,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皇儿不必心伤,朕本是凡人,生老病死也是常事。”皇帝的这句话说得十分的吃力,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的平和。 “父皇,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儿臣说的,儿臣听着!”他的这话带了几分的哭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必这一刻的父皇对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 “朕也算是为了咱们萧家的江山打拼了一辈子了,至死也只有一事有些遗憾,那便是并未完成天下一统的雄心壮志。”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之后,他才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里面闪过几分痛楚。 “也许真的是报应,我爱征战天下,造成了那么多百姓的流离失所,还造成了那么多人战死沙场。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就只能安静地承受上天给我的报应!清宸,你跟我不一样,你将来若是做了皇帝,一定会是受万民爱戴的!” 之前他对五皇子的偏爱,大抵也是因为他有些方面与自己一样,拥有着征战天下的野心与抱负。 可偏偏到了这样的年纪才明白,一个没有站在最高位的狮子终究是会先盯着那最高位才会再去想征服天下这回事的。 “父皇……”听着这话,萧清宸有些哽咽,也终于知道为何这个被自己称作“父皇”的男人以前总是对自己缺少关心。 在他的眼里,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眼中看着的自然是下一任的接班人选,而自己这个冷门的皇子得不到关注是很正常的。 他也没有抱怨什么,在这一刻连以前的那种失落也没有了。 “这萧家的江山就要交到你的手上,朕也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凡事皆有命,清宸你记住,以后切不可为了儿女私情而弃江山于不顾。”皇帝并不了解他的私事,只是觉得他这样的性格,虽然不好色,但是一旦爱了,就可能很执拗。 没想到,这些话还真能一语成谶。 “好,儿臣谨记于心!”萧清宸点了点头,强忍着泪意,看着头发已经是苍白的皇帝,满眼的难过。 “朕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皇儿你回去,这最后的时日,朕还想再一个人安静地回想一些事情。”到了这油尽灯枯的时候,皇帝才来得及感叹,他这一生似乎还是太短暂了。 越是短暂就越是不甘,越是不甘,就越是想要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面好好回味自他登基起这几十年来所做的事情。 他得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将来过了奈何桥,是会直接投胎还是下地狱。 自问是一个明君,可是非功过总是留给后人来说的。 萧清宸没想到这一次进宫来,竟是得了这么些颇引人深思的话。最重要的是,他本以为自己是来给皇帝送终的,却原来他的大限未至。 一时也不知道又是个什么心情。 他还算是好的,秦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本来是激动了一把,以为这个皇帝终于是要死了。却没有想到萧清宸又这么从皇宫出来了,也没有听见任何关于皇帝驾崩的噩耗传来。 原来,为了能让皇帝尽快暴毙,在他本来就身体不好的时候,又派人在皇帝每日的膳食中不断增加慢性毒药,终于,皇帝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了。 可没想到,皇帝这病殃殃的身体竟然还能够拖这么久! 人活一口气,皇帝自然拼的就是那一分不甘心。 好在,那日萧清宸离宫之后,皇帝基本上连说话都艰难了,只是每日吃了药就发呆,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太医们纷纷觉得,他真的是大限将至,只是顽强地不想走罢了。 只是他仅仅是一个人的体魄,又怎么能够和秦勉这刻意安排的计谋相抗多久,最终他还是在一个下雨的深夜里孤独的在清华殿驾鹤西去。 那一夜的到来离宣召萧清宸进皇宫不过两日,自开始下雨,他就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作着最后的思考。 他这看似辉煌的一生,还有他那些曾经有过的愿望。 那些完成的和未完成的,那些有过的和至今还没有得到的,那些还尚在追逐或已经放弃的…… 然后自然而然地困了,即便是最后腹中的剧痛来临,也还是在睡梦之中,也好在并未直接感受到多大的痛苦。 直到起夜的太监进来点蜡烛,才发现他死去了。 “皇上!”那太监哀嚎一声,随即踉跄跪下,大喊,“皇上驾崩了!” 他的这一声一出,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便是那些听见的殿外的侍卫一个个地全都跪下,低头为这位君王的死默哀着。 “皇上驾崩了!”这个消息很快地在宫里传开,然后再传到宫外。 那些大大小小的嫔妃们无一不是大半夜的起床更衣,急急地跑来这清华殿哭丧。 一时间,这原本只有淅淅沥沥雨声的清华殿顿时变得吵吵嚷嚷的,除却四处洒落的哭声,还有太医和太监们忙乱的脚步声。 一国皇帝驾崩,这是多么兹事体大的事情! 等传到宫外的时候,萧清宸还在等着和悦星的约会。只可惜,这一夜她都没有来。 因为秦勉为了避嫌,也知道今天便是皇帝的大限,便勒令这几日悦心和悦星都不能够出门了。 他都吩咐人在皇帝的膳食里面加了比以往多双倍的量了,若是他还不死,那可就真的是上天垂怜了! 于是乎,萧清宸没有等来悦心,却等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那一时受惊的表情,也可以想象了。 几乎是连夜以最快的速度骑马从宫外进宫,然后也不顾这一路的风尘仆仆,甚至连被夜风吹乱的头发也顾不得整理,就这样张惶地跑到了皇帝的遗体面前跪下。 自己被立为储君不久,皇帝就这样驾鹤西去,实在是让人觉得叹惋。 “父皇,儿臣来迟了!”除了哭泣,他还真不能说别的。也的确是来迟了,作为皇家的子嗣,没能够在皇帝死之前尽孝于跟前,怎么也都是不孝! 偏偏这还是皇帝要求的,这一自己安静,就这么安静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 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在群妃悲伤的恸哭之下,他也受了极大的感染,就这样跪着哭了起来。 “太子殿下请节哀啊,打这会儿起,您就要接下这江山大任了!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老太监已经服侍过两代的皇帝了,对于这会儿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也极有眼色地在一旁跪下昭告了这一件事。 这个时候的雨势一点也没有偏小的兆头,但是也有部分住得较近的老臣赶了过来,听见老太监这刻意提高声音的朝拜声,也跟着在殿外的雨中跪下,俯首对着萧清宸跪着的方向齐声附和道:“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清宸沉默着,只觉从这个时候开始,自己肩上的担子就重了不少。 随之而来的,又是新一轮的恸哭。 他来之后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群臣皆到,与群妃以及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宫女们一起哭泣。这哭声交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听着十分的伤心。 好在,经验老道的大太监将这一切都处理得极好。而一夜之间死了夫君的皇后就成为了太后,也拿出了自己素有的威严,帮着萧清宸主持着大局。 她没有子嗣,将来还得仰仗新皇萧清宸,自是不敢怠慢。 这一夜连带着秦勉在内的群臣在这清华殿外跪了很久很久,直到萧清宸缓过神来,才让他们起来。 至于清华殿内满占空间的一干有份位的嫔妃也都各自遣走,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准备皇帝的葬礼以及萧清宸的登基大典了。 被贬为庶人的前太子萧钰宸是在第二日清晨才得到这个消息,惊愕与无奈之下,也只能在原地跪下,对着清华殿所在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驾鹤西去了,只怕是连个后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在萧钰宸的认知里,这一定是萧清宸干的! 在皇权面前,没有亲情!下一个,也许就轮到自己了! 悦心两姐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秦勉才刚刚从皇宫回来。悦心隐隐猜到,也许父亲是知道皇帝的身体不行了,才会勒令自己和悦星不得出府的。 皇帝驾崩,其后通常都隐藏着未知的腥风血雨,只希望萧清宸登基的事情不要生变才好! 全国举丧的时候,连大街上的鲜艳颜色都被撤了下来,各个府上也都挂了白灯笼,在这个时候就是连下人也都保持着缄默。 悦星见不到萧清宸,却很担心他现在的状况。即便是在皇家,父亲死了,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伤悲的! 只是这个敏感的时候,就连悦心都不能见到远在皇宫准备一切登基事宜的萧清宸。 可以说,他现在的身份就已经等同于皇上,只是还没有举行祭天大典昭告天下而已。 发丧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好像都笼罩在阴霾之中,在这样的气氛之下,一向爱凑热闹爱闹腾的悦心也安静了下来。 “啊,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肉了!”悦星终于在皇帝的丧事过去,萧清宸登基的前一晚发出这样的抱怨。 谁让国丧期间禁止杀生的,所以害得全国的人都在吃素。 本来也不太喜肉食的两姐妹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过了这么好几天,悦星还是忍不住地想喝鸡汤了。 就是她自己不喝,也得中和一些药物熬药汤给体弱的悦心喝! “这才几日,你就嘴馋啦!”悦心正安静地看着这几日悦星无聊之下的刺绣作品,又拿起一张什么都没有绣过的紫色帕子。 以一副欣赏的目光看了许久,终于开口:“反正你最近也没有什么事做,不如把这块手帕绣了送给我!” “好啊,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花色?”悦星听她说起这个,也是比较兴奋的,不给自己找点喜欢的事情做,禁足的日子也是真难过。 “什么花色我不管,只要淡雅的适合这手帕颜色的就好!最重要的是,在这上面你得绣上我的闺名!”一边说着,悦心还真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 只是拿着那紫色的帕子,她又开始想着萧清宸的登基大典了。 登基大典正式开始之前得举行祭天仪式,到时候萧清宸一定会出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见到他。 不过是几日不见,她觉得自己对他的思念跟悦星也不相上下了。 萧清宸的登基大典因为有着秦勉的保驾护航,一路也算是十分顺利,这一次悦星倒终于得以出府,挤在人群里面远远看着他一身明黄色的锦服举行了这祭天仪式。 那一刻悦心也在,只是刻意乔装打扮了,以免被人看出来自己和悦星长得一模一样。 萧清宸在庄重而严肃的祭天仪式结束之后,也刻意扫了一眼人群,瞄到悦星之后,神情才有微微的放松。 还好,至少在这最为重要的一刻,她还在注视着自己! 只是眼光再一扫,似乎看见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可再一闪,那人就不见了。 没错,萧清宸看见的自然是乔装打扮过的悦心,她此刻正躲在一个高壮的男人身后,捂着心口深呼吸了几口气。 这个时候可不能被他给认出来了,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刚他的眼光在悦星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显然是已经看见了她的样子。 如果再看见自己,不出大事才怪! 正当萧清宸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悦心已经换了一个位置再朝他看了一眼,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只觉心惊胆战。 刚刚那惊鸿一瞥的时间,他不应该能认出自己来! 觉得大事不妙的她立刻就往回走,反正祭天仪式结束了,登基大典她也瞧不上。主要是登基大典是在皇宫里面举行的,她又进不了宫,还是等跟着父亲进宫的随从回来说说今天宫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她前脚回了将军府自己的院子,椅子还没有坐热,茶也没来得及递入口,悦星就跟着回来了。 悦心赶紧地喝了茶,看着一脸兴奋的悦星,喝下茶就开口调侃:“怎么这么高兴,就好像快出嫁的姑娘似的!” “哎呀,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先皇驾崩,按规矩来说,他是需要守孝三年的,不太可能会这么快娶我。” 即便是知道这个事实,她也愿意继续等他。 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下人来报,兵部尚书之子傅清羽前来求见悦星。 “我茶还没有喝完呢,这个家伙来是想干什么?”悦心只觉不想见,尤其是现在的情况,该是自己还是悦星去见他? “我也不知道,我们要不要去见见?”虽然第一次见到傅清羽是和萧清宸一起的,可今天是萧清宸的登基大典,应该也没有他什么事情。 所以难不成是因为他无聊,然后来这里找她玩? 可不知道他想见的是她们两姐妹当中的哪一个。 悦心也不过是建议而已,在萧清宸没有娶悦星之前,绝对不能够让任何跟萧清宸走得近的人知道她们两姐妹的事情。 “不要,还是姐姐去见他,除了清宸,我谁都不想见!”悦星直接就一口拒绝了,虽然说这个傅清羽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还是让姐姐去应付好了。 说不定,还能促成另一对美好姻缘呢! “真是服了你了,又让我去见,那么你说我该以你的身份见还是以我的身份见?”悦心明明知道他们都只知道一个悦星的存在,却还这么笑着打趣她。 “姐姐!你就知道打趣人家!”终于悦星受不了开始撒娇了,这娇嗔的声音攻势在悦心身上真是屡试不爽。 最后还是悦心磨磨蹭蹭地去见了这个男人,也许是许久没见的缘故,悦心倒是觉得他比以往更加的清俊了。 两个人也没有谈什么多余的事情,不过也就是见了见面说了会儿无关风月的话而已。 可悦心总觉得这个家伙的来意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该不会这个家伙也看上了悦星? 悦星现在名花有主,看样子也只能是自己来挡挡了。 这边打发走了傅清羽,宫内的登基大典也正式地就开始了,群臣朝拜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萧清宸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他还小的时候到现在,就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坐上这个位置,看见秦勉在朝拜之后微微抬头给他恭敬却带着鼓励的一笑,这才将僵着许久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下来。 从父皇驾崩之后,他都一直处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也担心了许多的事情,比如说前太子萧钰宸因为皇上忽然驾崩的事情召集力量造反或者再刺杀自己一次;比如说自己根本就当不好这个皇帝而被臣民诟病。 以至于他一直期待的与悦星的婚事也在他的顾虑之下一拖再拖。 现在等待着他的,只怕是守孝三年。 计划了这许久的秦勉自然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早就派人教唆了前太子萧钰宸,令他选在了萧清宸登基大典当晚这个大日子在新新被囚禁的冷宫里面身亡。 此举他的意思是想用自己的死向萧清宸示威,而且就选在萧清宸登基的这一天。就算是不能够阻止什么,但是这一份晦气也足以让萧清宸心塞好一阵子了! 还有一点,就是这个时候,也难免不会有人在想,是不是这个人登上了皇位就容不下自己的兄弟,然后趁着这个时候害死了自己永绝后患。 而秦勉的用意,则是接着这件事情往另外一个事态去引,好尽快让萧清宸娶了悦心。 第三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三) 万一萧清宸真的守孝三年,他的计划也会因此而推迟三年。 第二次因为这件事情,在上朝的时候萧清宸难得地发了怒,几乎是立刻就处置了尚且苟且偷生那看管萧钰宸的侍卫队长。 在如此重要的时候不去看着萧钰宸,竟然趁着登基大典去开小差喝酒! 他这样的震怒之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萧钰宸的后事,按道理来说他已经被贬为庶人,就算是死也死得如此的大逆不道。 就是把他的尸体拿去挫骨扬灰也不为过了!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他的母妃哀痛欲绝,又到自己跟前下跪,求自己给他下葬的机会,不要让他的骨灰在那一片废墟之中孤寂地呆着。 对,他是有错,所以他那为他操碎了心的母妃愿意自己为他赎罪。 可萧清宸又能拿她怎么办? 萧钰宸真是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秦勉在朝堂之上却提了这么一个建议:虽然新皇刚刚登基,但因为庶人萧钰宸的死沾了晦气,不若尽早立后举行封后大典来冲掉这个晦气。 “可是,父皇刚刚仙去,作为他的儿子朕理应守孝。”虽然秦勉这个建议是真的不错,可是于情理而言,他还是需要为皇帝守孝。 就算不一定非要守孝三年,但至少也要做出一个守孝的样子来! 这才刚刚登基就急着立后,那不是只能够立现在娶的那些妾室? 可是他心中唯一的皇后人选,只有秦勉的女儿,他这不是让自己为难吗? “皇上宽厚仁德,我们这帮老臣与京城百姓自是有目共睹,若是不出庶人萧钰宸之事皇上是应守孝。只是现在因为这件事情,皇家难免会被诟病,百姓也会有多番猜测。微臣以为,唯有封后大事,才能够将这件事情压下去!” 秦勉说得诚恳,若是萧清宸还是觉得不妥,那么也只能够先进行过几日的封赐太后凤冠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执掌这后宫的,怕也只有先皇的皇后能够暂时担当了。 反正她对于将来会进宫的悦心也没有什么威胁,不过也就是一个还需要仰人鼻息的太后罢了! 不是萧清宸的生母,有什么好拽的! “不知道其他卿家有什么看法?”毕竟众人的想法不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是骑虎难下。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秦大将军说的话不无道理!陛下您对先皇的心意臣等可谓是有目共睹,如今皇上初登大位,基业不稳,加上也无子嗣更无六宫之主。立后之事,本也应该尽快考虑!” 其中一个大臣站出来同意了秦勉的看法,虽然和秦勉没有什么交情,可是这个建议的确是对许多大臣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也只有通过立后的人选,才能够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将女儿送进宫的机会。 一旦他们的女儿受到了帝王的青睐,到时候再吹吹枕边风什么的,自己的飞凰腾达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所以不管能不能够当了这个皇后,能成为入住后宫的人选也是很不错的,万一这位新皇就把他们家的女儿给看上了呢! 群臣在有了眼神交汇之后,纷纷都同意了这个提议。 即便是少数人有不同的看法,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压下萧钰宸这个消息带来影响的好办法。 “如此便可,只是朕以为在所娶的这几房嫔妃当中,无一人可担当此大任!相信众爱卿也都知道,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德行才情,她们总是缺少了些。” 萧清宸的意思,自然是要自己来定下一个皇后的人选。 而这个人选,现在不说,但必须得是秦勉的女儿---秦悦星! “这事倒也不难,不若皇上回去考虑一下,钦点一些大臣将自家女儿的画像以及生辰八字交给掌事太监,然后请司礼大人算算哪些千金的生辰八字与皇上契合,再由皇上作最后的抉择。” 为了不落人口实,这样的流程是一定要走的。 秦勉把话说得十分的公正,其他不知情的大人们也都同意了。 届时秦勉只需要把把关,萧清宸就一定会娶了悦心当皇后的!至于此刻的萧清宸,也有这个想法,反正他现在是皇帝,司礼大人那边应该怎么做他自然还是能够左右的! 最后直接选了秦勉的女儿当皇后,相信群臣也不会有什么样的意见的! 秦勉要送悦心的画像和生辰八字到皇宫的之前,悦心瞧见了,之前就觉得他突然找人为自己画像就有些蹊跷。 为了避免出错,刻意在他去送名册和画像之前偷偷换成了悦星的生辰八字和名字。 萧清宸这边也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来,那悦心的画像上面所写的“悦心”两个小字也被忽略了去。 主要是因为,在画像下面有好几行小字,写着“大将军秦勉之女秦悦心,年方二八,擅琴棋书画”等等字样。 他即便不是匆匆一瞟,也只会当画师是把悦星的名字给写错了。 于是乎,在走完了所谓的流程之后,他要迎娶秦将军的女儿秦悦星的旨意就算是拟好了。只是在这之前,他怕秦勉有什么别的想法,自然还是先行单独召见了。 也就是在接过萧清宸的旨意看了,秦勉才知道原来他想要迎娶的人竟然是悦星。 难道那个一直出去与他私下见面的人不是悦心吗? “秦爱卿,难道这份旨意有什么不对吗?”看见他那惊疑不定的表情,萧清宸生怕秦勉是不同意将悦星嫁给自己,不由得有些紧张。 “不,只是微臣有两个女儿,二人都到了适婚的年龄。若是大女儿能和二女儿同一日出嫁,那便是了却微臣的一桩心愿了!” 如今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秦勉立刻也是计上心头,在他的心目当中,也只有悦心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儿才适合在后宫这种地方生存。 悦星太过软弱,后宫并不适合她。 为了自己的大计,不能以牺牲悦星为代价,倒是悦心不太会牺牲在后宫。 “不知秦将军的意思是……”萧清宸没想到秦勉竟然会有两个女儿,这个意思是,他想要把两个女儿都嫁给自己吗? 这是他万万不会同意的! 别说他,恐怕就是悦星也不会同意的! “微臣的意思是,尚书府的傅清羽公子也与微臣的小女儿情投意合,不若在皇上迎娶微臣长女的同一天也让尚书大人的儿子迎娶微臣的幼女,这双喜临门的事情臣是求之不得!” 秦勉故意不说自己的长女以及幼女分别叫什么名字,只等她们成亲的时候调换了结婚的轿子便可。 至于悦心和悦星那边,他自有办法瞒着她们,届时两姐妹都长得一样的情况下,萧清宸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娶错了人。 就是他知道了,封后大典已过,两边的新婚之夜也都过了,再后悔也都是来不及了。 骑虎难下之下,想必萧清宸与悦心也都只能够认命! 本来事情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可谁让计划之中出了偏差呢。 全部的计划和根源本是这样: 秦勉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为了完成瑶琴临死前的遗愿,原来瑶琴是东启国国主的女儿,在她父亲在位时,皇帝虽然将东启国收复,可是对东启年年要求增加赋税,又派士兵将东启国的资源占为己有。 东启国主不堪重负,看着国力日渐衰退于心不忍,便开始起兵反抗,很快东启国就被皇帝震压住,且老国主命丧于皇帝手中。此时东启国皇室仅有一子一女,为了国家昌盛和哥哥的皇位,瑶琴公主要求上战场与歧月朝交战,并佯败与大将军秦勉结识。 再后来,秦勉就将这个东启国女子娶为妻子,秦勉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东启国的公主,只以为是某个将领,为了不让她受到皇帝的伤害,他将瑶琴的身份隐瞒了下来。 一直对国家忠心耿耿的秦勉将军在爱妻临终前才知道原来瑶琴的真实身份,面对爱妻苦苦相求,秦勉最终决定背叛国家,帮爱妻完成这个心愿。 于是他计划着让从小就对他信任无比的三皇子即位,以便以后可以掌控他。虽然瑶琴育有两女,可只有悦心真正继承了瑶琴的胆识与智慧,也继承了她特殊的体质,秦勉便决定将悦心嫁给清宸,而悦星则为她寻一户好人家。 这户好人家当之无愧的便是尚书大人家的傅清羽。 原本事情很完美,他先是派人将瑶琴的信物交与那老头儿,老头儿看后自然明白了所有,便教了悦心武功和医理,而对于悦星的安排只是教了些琴棋书画。 为了这个计划的实施,他故意默许悦心在外面胡作非为,又派了眼线引诱三皇子出宫,一切都如他计划的那样完美。只是他没想到悦心在小的时候并不喜欢这个三皇子, 她竟然把清宸推给了妹妹,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依然还是要让清宸娶了悦心。 于是他便派人将三皇子故意引至苍阑山,他特意安排两姐妹在山中学习,而那个老头儿便是当年东启国的国师,一直隐居在此。 可惜事与愿违,悦心虽然将清宸救起,可是还是把他推给了悦星,这些秦勉自然不知道,当他知道清宸提出要娶自己女儿时,高兴的以为要娶的是悦心,便满口答应下来在,而且还说要帮三皇子查出那些黑衣人的来路。 之后便是如同计划的那样先把这件事情传出去,让皇帝先行知道这件事情以至于对五皇子产生猜疑。 终于,当秦勉将那些伤害三皇子的黑衣人来路的证据一一放在皇帝面前时,皇帝十分震惊五皇子的行为,任凭五皇子如何辩解都没有用,他不仅废了五皇子的储君之位,而且还贬他为庶人,同时决定立仁厚的三皇子为储。 为了能让皇帝尽快暴毙,秦勉又派人在皇帝每日的膳食中不断增加慢性毒药,终于,皇帝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在一个下雨的深夜里孤独的在清华殿驾鹤西去。 当三皇子登基后,看到圣旨后的秦勉才知道原来清宸要娶的人是悦星,他虽然不敢违抗旨意,可是他却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向皇帝请旨,说自己家里还有一位适龄女儿,两姐妹从小感情十分要好,也正到了适婚年龄,想让两人同时出嫁。 清宸自当同意,便赐婚让悦心嫁给兵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并且让姐妹两在同一天出嫁,他又安排好了一群混混在出嫁当天混入人群制造混乱,让两顶花轿对调过来。 而宣旨的这一日,他刻意让悦心和悦星一大早出门去城外的南山寺拜佛。 好在在秦勉的误导下,萧清宸在拟旨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秦勉长女秦悦星姿容秀丽,德行兼备, 标注:悦星给悦心绣了个东西,是绣在一块淡紫色的手帕上面的。上面有悦心的闺名, 我不管你以后他们成亲之后身份揭穿的时候怎么写,这个帕子我已经当伏笔写了。到时 候应该用的上,你说嘛,她们俩长一样,萧清宸就没有认对过! 正文: 这一天接近黄昏之时,天色阴沉,一群穿着深蓝缎衣的侍从骑着马紧紧追随着一锦 衣华服的男子从皇宫的方向飞奔而来。 这华服男子正是萧清宸! 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免不了的就是去面圣请安,而在他的心里,最为重要的 事情自然是调查刺杀自己的主谋到底是谁。 这不,出了皇宫之后,就是这般的迫切。 这一行最终的目的地,无意外的自然是秦勉大将军府邸。 待一骑快速飞奔至,未待马蹄溅起的扬尘消散,他便匆匆下了马。 “见过三皇子殿下!”大将军府邸门口的守卫极有眼色地行礼问好,见他风尘仆仆 的样子,也猜到这一路只怕是走得急了。 不知是发生了何时,让这位素来淡定的皇子有了今日这般行动。 “秦大将军可在府里?”似乎真的有什么要事一般,他急急地问了问这个守卫,眼 睛却不动声色地透过敞开的府门看向了府内。 这里,是他初初知道那给自己惹了麻烦的臭小子悦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的地方。 只是此刻,却也不能作太多太美的联想,正事却是最要紧的。 “在,容小的带三皇子进去。”使了个眼色让旁边的人去通传之后,那守卫亲自弯 腰并且抬起右手恭迎萧清宸进去。 还未走入多远,就见秦勉亲自出来迎接,可见他对萧清宸的恭敬。 “三皇子驾到,末将有失远迎!” “秦将军不必跟我讲那么多的礼数,今日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萧清宸表情 严肃,看着他的时候倒是有着几分的敬重。 秦勉向来都是他最为信任的人,这一次自己遇刺,事关重大,怕也只能跟他商量一 下了。 “三皇子请跟我来!”秦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恭敬地带着萧清宸走向了他的 书房。 “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吩咐下去之后,这才关好书房的门,随 后将主位让出给萧清宸坐,自己则坐在主位旁边。 萧清宸并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来意,只一边喝茶一边探了下外面的动静。 确定没有人之后,这才慢悠悠地开口,眉头却是紧紧皱着:“此次离京,我遇到了 刺客,身中奇毒,差一点就死于非命!今日前来,是想问问将军,对于这件事情的凶手 有没有什么猜测!” 也只能够是猜测,毕竟当时身中奇毒的他急于逃命,并没有抓到任何的刺客问讯, 更别提拿到任何关于幕后指使人的信物了。 秦勉向来深明睿智,对于朝中大局又十分明了,定能猜到几分。 听了这话,秦勉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变得有些凝重,似乎又有着几分惊讶。 谁都知道,眼前的这位三皇子从前和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突然遇刺,只怕是隐 隐预兆着什么。 沉吟了片刻,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普天之下,想要殿下性命的人并不算多!如 若您平常并没有与哪方权贵结下大梁子,只怕也就只有当今太子想要铲除您了。” “太子!”得到这个结论的萧清宸并不算很惊讶,只是愕然于秦勉这般快速地就下 了定论。 虽然他也曾经做过这样的假想,却没有敢说出口,也更不敢往深了去想。 当今太子已经被囚禁,但怎么说也还是没有被废黜,这样做无疑是为了拔掉自己这 颗眼中钉。只是没有想到,这兄弟的血缘他都能不顾及了。 见他迟疑着,也沉吟了起来,秦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继续自己的猜测 :“之前太子因故被囚,恐怕也想到陛下会因此改变对他的态度,地位若是因此不稳, 便会设想谁会因此得利。除却太子殿下,也就是您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他自然会打 上您的主意。” “不过,这也不过是末将的猜测而已,若是还有别的最大可能,我也实在想不出来 了。”紧接着便借着这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把责任给摘了个干净。 秦勉也可谓是老狐狸了,说完还不忘看着萧清宸,目光之中带了几分疑惑。 这几分的疑惑,自然是想问他身中奇毒又是如何解的。 “我素来也没有和什么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想要我性命的,怕也只有他了!” 可以说,秦勉那一番的分析他是真的听进去而且在斟酌之后相信了。 这件事情如若就这样算了,他难道要等着防备萧钰宸下一次的行动? 老是处在被动挨打的境地,却又不是他的脾性。 “只是,这件事情我也是无凭无据的,难道真的就这样算了?不知秦将军可有什么 办法能够主卧一臂之力?”自己的力量太过弱小又容易打草惊蛇,自然是秦勉出动比较 容易查到点什么。 他现在也算是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秦勉闻言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却又在片刻之间掩去。这才起身恭敬地拱手,随即若 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郑重地说道:“三皇子殿下如若相信末将,就将此事交给末将调查处 理,只需一些时日,末将势必找到证据证明太子欲加害于您!” 他等的,不过也就是萧清宸那一句话而已! “好!我萧清宸现在只相信大将军你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说这话的时候, 萧清宸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没想到真正遇到事情了,自己却只能够找他帮忙,自己的羽翼还是不够丰满,还是 说是时候该准备扶植属于自己的力量了? “末将定不辱使命!”秦勉郑重地再次拱手弯身,抬眼看着萧清宸的目光里面别提 有多么的坚毅。 可这其中的真心到底有几分,只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哎,我虽然和五弟不合,却从未想过要与他争夺皇位,他为何逼我至此?”看着 秦勉那拱手表示忠诚的样子,想到一心想要自己性命的萧钰宸,他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 味。 “自古人心难测,生在这帝王之家,自然更要多些防备!这一点想必殿下比末将更 清楚,您以后只怕是得更加小心才是!” 秦勉这话说得十分的语重心长,似乎是以一个亲切长辈的语气在提醒着他。 自古无情帝王家,想必就算是自己不提点,萧清宸也早就领悟到了这句话。 “秦大将军,此次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不知道刺客的事情该如何入手 的他,看见秦勉还这样恭敬地拱手站着,立马反应过来也站了起来,扶了扶他,这才说 出这么一句话来。 “太子昏庸无德,若是真的做出了此等荒唐事,我自然也不会放任不管!”秦勉说 得义愤填膺,倒是像极了一位正义的忠臣,把萧清宸也给骗到了。 待送了他离开,在这同样的书房里面,才出现了一个穿着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朴 素长袍男人。 “这一次的事情进行得如何?”秦勉坐在主位,懒懒地闭着眼,手上却不断地把玩 着拇指上套着的玉扳指。 “如将军预料,大小姐救下了三皇子!”那人答得简短而恭敬,一听就知道是他派 出去的手下。 萧清宸遇刺之事本就是他一手安排,目的有两个,一是将此事嫁祸于太子好助三皇 子夺得太子之位;二是借由自己女儿悦心的手救下萧清宸以便于他因此钟情于她。 一切在他的眼中,似乎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很好,现在你只要按原定计划在市井之中散播这一次五皇子离京遇刺中毒差点死 亡的事情便可,越快越好!”他抚了抚自己的胡子,不知何时睁开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想到那位残暴又好色的太子,心里一阵的快意。 “是!不知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你下去,出门的时候小心着点别被人看见了!”他拂了拂手,示意这 个衣着朴素的男子下去。 书房恢复了安静之后,秦勉却一个人出了神。 他目光微转,看向窗外不知何时悄悄冒头的月亮,眼神之中添了几分的伤怀。 “瑶琴,当年答应你的事情,为夫一定会做到。”这样出神地想着,天上似乎真的 出现了她的脸一般,对着他安慰地笑了笑。 即便清楚那不过是幻觉,他还是这般的迷恋。 当年之事,隐藏着的秘密他一直深埋于心,此刻眼看心愿即将达成,他的心也有了 几分异样的复杂感。 瑶琴其实是东启国国主的女儿,在她父亲在位时,皇帝虽然已将东启国收复,可 是对东启年年要求增加赋税,又派士兵将东启国的资源占为己有。 东启国主不堪重负,看着国力日渐衰退于心不忍,便开始起兵反抗,很快东启国就 被皇帝震压住,且老国主命丧于皇帝手中。此时东启国皇室仅有一子一女,为了国 家昌盛和哥哥的皇位,瑶琴公主要求上战场与歧月朝交战,并佯败与大将军秦勉结识。 再后来,秦勉就将这个东启国女子娶为妻子,秦勉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东启国的 公主,只以为是某个将领,为了不让她受到皇帝的伤害,他将瑶琴的身份隐瞒了下来 。 一直对国家忠心耿耿的秦勉将军在爱妻临终前才知道原来瑶琴的真实身份,面对爱 妻苦苦相求,他最终还是决定背叛国家,帮爱妻完成这个心愿。 这一部署,转眼就是这么多年过去! 只要接下来的事情顺利,成功也不过就是指日可待而已! 夜渐渐深沉,却不知最先于街头巷尾饿着肚子只能晚睡的乞丐那里,开始传出了三 皇子萧清宸前不久遇到刺杀之事。 不过一夜之间罢了,第二日茶肆酒庄之间,流传着的全都是这一件事情。各样的讨 论都有,继上一次太子被囚禁之后,小老百姓偷偷地便有了新的话题以及各种猜测。 自然很快也传入了宫中,得到此消息的皇帝惊怒之下,当即决定微服出宫去三皇 子府邸探访萧清宸。 对比于他的行色匆匆,倒是萧清宸十分的淡定。这件事情就算是自己隐而不发,也 迟早会被人知道! 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被刺杀的消息竟然会惹来这个素 来不关心自己的父皇关注。 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有点好处的? 想到这个,只是觉得有些悲哀罢了。面对这个来关心自己却还需以大礼相迎的父皇 ,他的神色不过是淡淡的。 看着这个自己从未多给半分关心的儿子,皇帝细细打量了一番,终究还是忍不住 轻叹了一口气。 就是在不关心,他也知道这个与世无争的儿子没有在任何的行为上惹来杀身之祸, 这一次怕只是别有隐情。 今日前来,自己也不过是看看他的伤罢了! “黎太医,劳烦你为三皇子把把脉!”对他的称呼并不亲近,但是眼睛里隐隐含着 几分的关切。 不管是针对这件事情还是针对他这个人的关切,这样细微的改变也算是够了。 随着他年岁的增大,对于很多事情越来越力不从心的同时,也会想想自己以前做过 的事情。 怎么说,萧清宸都是他的亲生儿子,就是再不关心,也不至于将他当成陌生人般对 待。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实在也是事关重大! “回禀陛下,三皇子的身体虽然泛着几分虚火,但没有多大妨碍。倒是前些日子受 过些内伤似乎在慢慢调养,已无大碍!”那太医十分恭敬地拱手回答了皇帝萧清宸的身 体状况,随后就退至一边去开药方。 皇帝面色沉沉,看这样子的确是出了什么事。 “清宸,你跟我来!”说着便转身往这王府的一边走,这里他还算是熟悉,领着恭 敬地跟上来的萧清宸就到了一处无人的小湖边。 这人造的精美风光并未让这表情严肃的二人轻松半分,反倒是在驻足之后更加的紧 张了。 “你们都去那边看着,绝对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皇帝下了令,这才负手转 身,看着身后低着头的萧清宸。 他不开口,萧清宸自然也不会贸然说些什么。 父子二人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终于还是开口:“我听说,你在京城之外遇到了刺客 。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不知父皇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儿臣并未遭逢刺杀,只怕是有心人散布的谣言! ”这件事情萧清宸并不想让他的势力加入,如若到时候他存心偏袒了太子,自己岂不是 会自讨没趣! 最重要的是,他除了秦勉,真的是谁都不信! 多么讽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能够相信。 还有一点,虽然不知这件事情是谁传出去的,倘若现在自己承认了,万一被他怀疑 什么,那还真的会十分惊险。 “你还在为凶手隐瞒么?或者说,你就是想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情!刺杀皇室成员, 这件事本身就事关国体,更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以为你能够包庇谁!” 皇帝对这件事情已经算是深信不疑,既然萧清宸意图隐瞒此事,那就说明真的是 确有其事! 不说这件事情是否是国内的力量做的,就说万一牵扯到了别的国家挑衅,真的就要 这样忍气吞声吗! “就是因为此事兹事体大,儿臣才不敢轻举妄动!如若闹大,那幕后指使人望风而 逃或者寻个大得我都动不了的靠山,只怕儿臣的处境会更加的危险!”萧清宸这后面说 的话可谓是话中有话,话中的各层含义皇帝也算是听懂了。 难道他是在讽刺届时若是查出来跟太子有关系,自己会无条件包庇么! 自己身为一个国家的主宰,在选择未来接班人之时怎么可能完完全全凭借自己的喜 好!怎么都会选择一个对国家,于百姓有利的人出来。 如若太子真的做出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那他也没有必要再待在那个位置上了! 萧清宸的解释惹来了皇帝的沉默,他说得的确很有道理。站在一个皇子的立场, 如果在外遭逢刺杀,回来之后在第一时间禀明或多或少都会遭到质疑或者打草惊蛇。 即便是在宫中,也布满了各方势力的耳目,又怎么能够轻信他人! “所以这件事情,你打算自己处理吗?”想到自己这个儿子不过是一个空有头衔的 皇子,皇帝又有些担心。 “儿臣……能力有限,也就只能够加紧王府的布防。想来,那人也不太可能在京城 里动手!”萧清宸自是不会告诉皇帝自己求助了秦勉,免得招来怀疑。 皇帝回了皇宫之后,立刻召见了秦勉,并且给他下了一道密旨令他全力调查此事 。这个老臣并不属于太子那一方的势力,又是个忠诚可信的大臣,皇帝自然相信他不 会徇私。 虽然是秘密调查,但可以动用的关系以及权力,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一脸正气地答应之后,这才离开了皇宫。 现在的他,在皇帝以及萧清宸面前自然地没有任何的破绽,任谁也想不到他早早地 背叛了国家。 这一次皇帝就算是不将这件事情交给他查办,他也有办法将线索引到太子身上去, 一切的“证据”以及“线索”都已经准备好,只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将这些全都呈上! …… 太子被囚禁处,这个地方虽然囚禁着太子,环境却也极好,夜晚的光线微弱,太子 在刚刚调戏过送饭的小婢之后又吃饱喝足,这会儿正呼呼大睡。 一个黑影偷偷地潜了进来,在一番轻微的翻找之后找到了太子的印信在一张白纸上 按了一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用早早偷来的太子宠姬才有的胭脂涂在太子拇指上在同 一张白纸上按了一下。 许是进来之前吹了迷/药在空气之中的原因,面对这样的动静太子依然是没有醒过 来。最后用早就准备好的湿帕子擦干净他的手,那黑衣人才匆匆离开。 这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罢了,睡得沉沉的太子就算是醒了也不会察觉到。 当这一切的东西到了秦勉手上的时候,所谓的“物证”就算是收集到了。至于人证 ,那就更加的简单了,他老早就买通了太子的手下,只让他在萧清宸被刺杀的前几天鬼 鬼祟祟地乔装去见自己派出去刺杀萧清宸的黑衣人头目。 那时候见着这个手下的人可不止一个,只要把这些人的口供拿到手,太子密谋刺杀 三皇子的事情就可以坐实了! 只是,如果调查得太快,只能招人话柄。 秦勉跟确有其事一般调查了所有在京城以及萧清宸被刺杀当地的杀手组织,随后又 调查所有跟他们有过来往的达官显贵以及家眷。 “终于”将最大的嫌疑定在了太子身上,这个时候也不过是“嫌疑”而已。即便是 没有这个过程,所有人也都会怀疑太子。 只是被囚禁的太子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还在做着只要被放出去就能继续稳坐太子之 位的美梦。 “给我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在秦勉报告了近来的调查进展之后,皇帝下了这 道圣旨。 在这样的时候,太子的行动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事情,万一这个家伙听到了什么风 声,为了自保不惜铤而走险造反的话,那就危险了! 一无所知的太子依旧无所事事地等解除囚禁,顺带想方设法地将那还有几分姿色的 送饭小婢弄上自己的小榻。 就这样,在数日之后,秦勉终于将那些太子伤害萧清宸的“铁证”放上了皇帝的 御桌。 那一条条的指认与罪状可谓是令皇帝十分的惊怒,想到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外 一回事了。 抓着那几张纸的手不断地用力,最终还是松了手,却在蓦然之间猛拍了一下御案! 那轰然的声音似乎宣泄着他压抑了许久的怒气,也惹得从旁伺候的太监被惊吓得浑 身一僵。 再一次地深切体会到,什么是伴君如伴虎。 秦勉屏住呼吸,垂着头等待着他的最终反应,嘴角不动声色间微微勾起。 废太子的目标,在这一刻终于即将迎来圆满的成功了。 “将这个不孝子给我带上来!”不知调整了几次呼吸之后,皇帝终于低吼出声。 “皇上请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一旁伺候着的心腹大太监似乎是缓过了神来, 轻轻顺了顺皇帝的后背,这才关切地说道。 “对,陛下小心着身体。”秦勉附和了一句,语气夹杂着几分的关切与担忧。 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最好在这件事情之中这个皇帝的身体会随着废太子而垮掉 ! 这样的话,他的计划便能够行使得更加的快速而完美! “把三皇子也叫来,我要当着他的面让他知道,他的好弟弟是如何加害于他的! 生在帝王之家,宽厚仁慈的他总该是学会一些事情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面带了些许的沧桑。自己当年也是从这样血腥的权利 争夺之中走到这个位子上的,只是当自己的儿子们走上这么一条路的时候,他还是感觉 到十分的寒心。 那个表面温和,兄友弟恭的太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疏于对他的 教育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秦勉拱手让至一边以便于那通传的太监出殿门,沉默得大气都不敢出。 “秦将军,不知你对三皇子有什么样的看法?”皇帝趁着太子与三皇子还未到来 ,问了秦勉这么一个问题。 这一点他真的需要问问这位睿智而有识人之明的局外人的看法! 想想自己的子嗣并不多,其中优秀的更是十分少,太子虽然颇具王者之气,却好色 而残暴。试问一个连兄弟都容不下的人如何担当大任! 至于萧清宸,这个自己向来都不关心的皇子,虽然没什么大的实权,却是宽厚仁慈 ,遇到事情也算是沉着冷静。 就是不知道,这大任他到底能不能够扛起。 毕竟有些时候,他还是太过于仁慈了,以至于显得威严不足。 “回皇上的话,微臣认为,三殿下宽厚仁慈,待人亲和,在皇上的几位皇子之中也 算是个出色的人才。除却太子之外,怕也只有他比较出众。如果皇上是问三殿下能不能 担当大任,那微臣则认为他过于仁慈,如若没有人从旁辅助或者点拨,只怕成不了大事 !” 秦勉说的是大实话,并不因为自己要把萧清宸拱上太子之位而将他夸得天花乱坠。 如若那样,只怕也会招来皇帝的不信任。 “你倒是了解朕想问什么!也是,如若清宸的心肠再硬一点,只怕朕也该防备他了 !这一切也只能是顺其自然,不过能有这么个宽厚仁慈的儿子,朕倒是十分的欣慰!” 可以说,这是这一件事中,唯一值得安慰的一点了。 皇帝的话带着几分的感慨,又看向了秦勉,只觉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这的确是皇上之福,也是百姓之福!”秦勉说着这自然而然的奉承话,却听不出 一丝一毫的谄媚,那声音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一般。 只能说是他的演技太好,皇帝跟着欣慰一笑,倒是慢慢地消了几分刚刚的怒气。 “罢了,有些事情是真的不得不开始考虑了。朕以前,倒真的是忽略了这么个儿子 !”说着,皇帝就再一次沉默了,就这样在心里感概了一阵,这才命人搬来两张檀木 椅子,让秦勉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等待。 …… 彼时,太子正压着那送饭的小婢,急急地脱了自己的衣服,正待要大行周公之礼的 时候,被猛地破门而入的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吓得猛地一缩。 随即怒气冲冲地转头看着这几个来势汹汹的人,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你们进来之 前能不能敲敲门!虽然本太子现在被囚禁着,可哪天我若翻了身,只怕是没有你们的好 日子过!” 那被脱了衣服的小婢又羞又怕,直接钻入了被子不敢出来,生怕那几个提着佩刀冲 进来的男人一刀把自己给宰了。 怪也只能怪她禁不住这色色的太子几番好言相哄,为了那还见不到的荣华富贵,上 了这太子的小榻。 这下被逮个正着,不知会不会因为不守妇道勾/引太子之罪被抓起来。 好在,这一次来的这些人主要目的是带太子去见皇上。没有管她的惊叫,只用冷硬 的声音说道:“吾等此番奉皇上之命前来带太子到前殿,还请太子跟我们走一趟!” “就是父皇的命令,你们也该敲门行么!”太子骂骂咧咧地准备起身穿衣服,却被 心急的几个侍卫直接从床上提着往外面走。 “我是太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小榻上窝着的小婢心惊胆战地听着太子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很久之后才战战兢兢 地从榻上下来。 好在她不过是被太子看光了身子而已,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事情,以后还能够 正常地嫁人。 穿好衣服之后,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惊惶地离开这个地方。 照刚刚那个情形来看,太子只怕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不然那些人断不会这样待他 。 之前她已经被看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来什么祸患,还是先逃跑为妙! 太子被押到殿前的时候,依旧是衣衫不整的样子,皇帝本来就在气头上,看见他 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瞧瞧你,这是什么德行!”厉声呵斥了之后,他又转眼看了看那为首的侍卫,问 道,“你们到的时候这个孽子在干什么?” “回禀陛下,太子当时正在和一个婢女。”说起这样的话题,那向来严肃的侍 卫虽然也脸红,但是声音依旧十分的正经。 听见这话的皇帝闻言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看着立刻就坐立不安的太子似乎眼睛都 能够随时喷出火来。 秦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料到太子竟然也这般的“配合”刚刚好在好戏一开场的 时候就挑起了皇帝的怒气。 萧清宸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对这个五弟向来也没有什么好感,在这个时候也是以一 副局外人的姿态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没想到秦勉竟然能够掌握到太子害自己的罪证,这一次他倒要听听看,这个五弟还 有什么话要说! “父皇,是那个女人勾引的我!被囚禁的日子本来就十分的寂寥,我也是被美色迷 了心智啊!”太子以为自己被带到这里来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情,还以为是在刻意告自己 的状,眼神的余光立刻就瞟到了萧清宸的身上。 一定是他,真是闲得无聊,连自己被囚禁了还要时时刻刻地打着自己的小报告! 可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把什么苦都往肚子里面咽。 “混账!这件事情暂且不提,今日我让你们来,就是要好好问问你,为什么会对你 的兄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帝厉声说着这话,看着萧钰宸的眼神尽是恨铁不成钢 。 难道当年立下这个太子真的是错了么! 太子一愣,想到以前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心里一惊。 难不成他已经明确地调查到了自己杀害萧清宸那宠姬一事了?是不是已经不容申辩 了,还是说这一次父皇是欲拿这件事情来作为借口废了自己? 可这件事情实在也想不透,父皇向来都不疼三哥,为何这一次又要为他做主了? 自己向来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没想到他翻身的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好在这件事情的影响似乎并不算是特别的严重,就是有罪,也不至于动摇自己的根 本。 只是,只怕是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从此真的要大打折扣了! “父皇,这些日子以来儿臣被囚禁着,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做啊!如果父皇说的是以 前我杀清宸宠姬的事情,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啊,再说我也是一时失手,父皇为何这般 兴师动众?” 萧钰宸不解,不过就是为了女人的事情罢了,如果这个时候来为萧清宸做主,那也 未免太过的小题大做了! “到现在你还在装糊涂,好!秦勉,你来告诉他,他自己到底犯下了多大的过错! ”皇帝觉得,如果自己再跟这个儿子说一句话,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微臣查到,前不久三皇子离京之后在苍阑山一带遇刺的幕后主使是太子殿下!” 说这话的时候,秦勉先是恭敬地看了看皇上,然后平静地看了看一脸惊愕的太子。 “儿臣冤枉啊!三哥何时遇刺,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三哥遇刺,就要赖在我的头 上?”这几日他是听过萧清宸遇刺的谣言,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件事情说什 么也只是谣言而已,并没有得到证实。 不想今天就被拉出来成了所谓的幕后主使! 一时间除却惊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被算计了。这个时候想要算计自己来得 到好处的,除了萧清宸和秦勉,他还真想不出来有别人。 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地就栽在了他们二人的手上! “人证物证俱在!你又该如何申辩!”皇帝对于这个依旧在“狡辩”的儿子简直 是失望透顶,直接将案桌上面放着的证据以及罪状一把抓起扔到地上,脸上尽是怒容。 即便是这样,也依旧不能够宣泄他所有的怒气。 秦勉和萧清宸觉得此刻他们说任何多余的话都可能影响气氛,倒不如就这么静静地 看着皇上是如何审判的。 只是,萧清宸落在太子身上的目光沉沉,也带了几分的复杂。 上一次在苍阑山差一点就死了,如果不是遇到了星儿…… 为何皇弟就这般狠得下心? “儿臣真的没有这样做!这些一定是他们捏造的,他们想要害儿臣啊!父皇,父皇 您就是借儿臣一万个胆子,儿臣也不会杀害自己的兄长啊!”太子的眼泪都被急出来了 ,这天大的冤枉被扣到身上,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谋害兄长,这可是天大的罪名,说不好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你是说朕和秦将军在冤枉你?”在这样的失望之下,皇帝对于他说的任何一句 话,都是不信任的。 只是,看着太子那欲哭无泪和急急辩解的模样,真的是痛心疾首! 自己曾经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大的希望,如今他就这样回报自己? “只怕,皇弟是在说我冤枉了他。”萧清宸不咸不淡地说了这句话,看着萧钰宸的 目光不带丝毫的感情。 在这个时候,就是他也忍不住要说话了。也不知道太子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都事 到临头了,还在这样狡辩。 甚至,不惜中伤自己和秦勉。 自己哪里有必要找来人刺杀自己还给自己下那么重的毒? 那毒差点就致命了,如若不是悦星以自己的血换了他的血,今天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 想到这个,萧清宸心里就无比的愤怒! “难道不是吗?如果我被废了,这太子之位自然就是你的,就是为了这太子之位, 你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跪在地上的萧钰宸明显十分的激动,看着萧清宸的眼里尽 是仇恨。 没想到,自己今天会因为他落到这个地步,果然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五弟,该说这些话的,似乎应该是我!为了这太子之位,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我对这太子之位根本就不感兴趣!”说着,萧清宸将目光转向坐于上位的皇帝,拱手恭 敬道,“父皇,为了证明儿臣根本就对太子之位不感兴趣,还请父皇削了儿臣的王爵, 让儿臣只当一个逍遥自由的皇子便可!” 逍遥自由,只怕是很多的皇族都在追求着的。 出生在了这个帝王家,就注定要为许多的事情操心,那都是不得不做的事。 “皇儿,朕并没有不信任你!你的宽厚仁德朕也是有目共睹的,太子你无需再狡辩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皇帝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垂了垂眼,沉默了片刻,终于 在太子愈加无力的哭喊声中对身边的太监说了三个字。 “宣旨。” 似乎仅仅这三个字,已经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 太子本是跪着的,这会儿直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就是不听这个旨意,也知道等待 着自己的是什么。 这一次,只怕是再也无力翻身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太子萧钰宸荒淫残暴,胡为不仁。言行有失在先,谋 害亲兄在后……如此不孝不仁不义……” 圣旨数落了萧钰宸一大通之后,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宣判。 废黜太子,变为庶人,终身不得踏入皇宫一步。 第三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三) 万一萧清宸真的守孝三年,他的计划也会因此而推迟三年。 第二次因为这件事情,在上朝的时候萧清宸难得地发了怒,几乎是立刻就处置了尚且苟且偷生那看管萧钰宸的侍卫队长。 在如此重要的时候不去看着萧钰宸,竟然趁着登基大典去开小差喝酒! 他这样的震怒之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萧钰宸的后事,按道理来说他已经被贬为庶人,就算是死也死得如此的大逆不道。 就是把他的尸体拿去挫骨扬灰也不为过了!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他的母妃哀痛欲绝,又到自己跟前下跪,求自己给他下葬的机会,不要让他的骨灰在那一片废墟之中孤寂地呆着。 对,他是有错,所以他那为他操碎了心的母妃愿意自己为他赎罪。 可萧清宸又能拿她怎么办? 萧钰宸真是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秦勉在朝堂之上却提了这么一个建议:虽然新皇刚刚登基,但因为庶人萧钰宸的死沾了晦气,不若尽早立后举行封后大典来冲掉这个晦气。 “可是,父皇刚刚仙去,作为他的儿子朕理应守孝。”虽然秦勉这个建议是真的不错,可是于情理而言,他还是需要为皇帝守孝。 就算不一定非要守孝三年,但至少也要做出一个守孝的样子来! 这才刚刚登基就急着立后,那不是只能够立现在娶的那些妾室? 可是他心中唯一的皇后人选,只有秦勉的女儿,他这不是让自己为难吗? “皇上宽厚仁德,我们这帮老臣与京城百姓自是有目共睹,若是不出庶人萧钰宸之事皇上是应守孝。只是现在因为这件事情,皇家难免会被诟病,百姓也会有多番猜测。微臣以为,唯有封后大事,才能够将这件事情压下去!” 秦勉说得诚恳,若是萧清宸还是觉得不妥,那么也只能够先进行过几日的封赐太后凤冠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执掌这后宫的,怕也只有先皇的皇后能够暂时担当了。 反正她对于将来会进宫的悦心也没有什么威胁,不过也就是一个还需要仰人鼻息的太后罢了! 不是萧清宸的生母,有什么好拽的! “不知道其他卿家有什么看法?”毕竟众人的想法不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是骑虎难下。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秦大将军说的话不无道理!陛下您对先皇的心意臣等可谓是有目共睹,如今皇上初登大位,基业不稳,加上也无子嗣更无六宫之主。立后之事,本也应该尽快考虑!” 其中一个大臣站出来同意了秦勉的看法,虽然和秦勉没有什么交情,可是这个建议的确是对许多大臣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也只有通过立后的人选,才能够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将女儿送进宫的机会。 一旦他们的女儿受到了帝王的青睐,到时候再吹吹枕边风什么的,自己的飞凰腾达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所以不管能不能够当了这个皇后,能成为入住后宫的人选也是很不错的,万一这位新皇就把他们家的女儿给看上了呢! 群臣在有了眼神交汇之后,纷纷都同意了这个提议。 即便是少数人有不同的看法,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压下萧钰宸这个消息带来影响的好办法。 “如此便可,只是朕以为在所娶的这几房嫔妃当中,无一人可担当此大任!相信众爱卿也都知道,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德行才情,她们总是缺少了些。” 萧清宸的意思,自然是要自己来定下一个皇后的人选。 而这个人选,现在不说,但必须得是秦勉的女儿---秦悦星! “这事倒也不难,不若皇上回去考虑一下,钦点一些大臣将自家女儿的画像以及生辰八字交给掌事太监,然后请司礼大人算算哪些千金的生辰八字与皇上契合,再由皇上作最后的抉择。” 为了不落人口实,这样的流程是一定要走的。 秦勉把话说得十分的公正,其他不知情的大人们也都同意了。 届时秦勉只需要把把关,萧清宸就一定会娶了悦心当皇后的!至于此刻的萧清宸,也有这个想法,反正他现在是皇帝,司礼大人那边应该怎么做他自然还是能够左右的! 最后直接选了秦勉的女儿当皇后,相信群臣也不会有什么样的意见的! 秦勉要送悦心的画像和生辰八字到皇宫的之前,悦心瞧见了,之前就觉得他突然找人为自己画像就有些蹊跷。 为了避免出错,刻意在他去送名册和画像之前偷偷换成了悦星的生辰八字和名字。 萧清宸这边也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来,那悦心的画像上面所写的“悦心”两个小字也被忽略了去。 主要是因为,在画像下面有好几行小字,写着“大将军秦勉之女秦悦心,年方二八,擅琴棋书画”等等字样。 他即便不是匆匆一瞟,也只会当画师是把悦星的名字给写错了。 于是乎,在走完了所谓的流程之后,他要迎娶秦将军的女儿秦悦星的旨意就算是拟好了。只是在这之前,他怕秦勉有什么别的想法,自然还是先行单独召见了。 也就是在接过萧清宸的旨意看了,秦勉才知道原来他想要迎娶的人竟然是悦星。 难道那个一直出去与他私下见面的人不是悦心吗? “秦爱卿,难道这份旨意有什么不对吗?”看见他那惊疑不定的表情,萧清宸生怕秦勉是不同意将悦星嫁给自己,不由得有些紧张。 “不,只是微臣有两个女儿,二人都到了适婚的年龄。若是大女儿能和二女儿同一日出嫁,那便是了却微臣的一桩心愿了!” 如今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秦勉立刻也是计上心头,在他的心目当中,也只有悦心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儿才适合在后宫这种地方生存。 悦星太过软弱,后宫并不适合她。 为了自己的大计,不能以牺牲悦星为代价,倒是悦心不太会牺牲在后宫。 “不知秦将军的意思是……”萧清宸没想到秦勉竟然会有两个女儿,这个意思是,他想要把两个女儿都嫁给自己吗? 这是他万万不会同意的! 别说他,恐怕就是悦星也不会同意的! “微臣的意思是,尚书府的傅清羽公子也与微臣的小女儿情投意合,不若在皇上迎娶微臣长女的同一天也让尚书大人的儿子迎娶微臣的幼女,这双喜临门的事情臣是求之不得!” 秦勉故意不说自己的长女以及幼女分别叫什么名字,只等她们成亲的时候调换了结婚的轿子便可。 至于悦心和悦星那边,他自有办法瞒着她们,届时两姐妹都长得一样的情况下,萧清宸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娶错了人。 就是他知道了,封后大典已过,两边的新婚之夜也都过了,再后悔也都是来不及了。 骑虎难下之下,想必萧清宸与悦心也都只能够认命! 本来事情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可谁让计划之中出了偏差呢。 全部的计划和根源本是这样: 秦勉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为了完成瑶琴临死前的遗愿,原来瑶琴是东启国国主的女儿,在她父亲在位时,皇帝虽然将东启国收复,可是对东启年年要求增加赋税,又派士兵将东启国的资源占为己有。 东启国主不堪重负,看着国力日渐衰退于心不忍,便开始起兵反抗,很快东启国就被皇帝震压住,且老国主命丧于皇帝手中。此时东启国皇室仅有一子一女,为了国家昌盛和哥哥的皇位,瑶琴公主要求上战场与歧月朝交战,并佯败与大将军秦勉结识。 再后来,秦勉就将这个东启国女子娶为妻子,秦勉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东启国的公主,只以为是某个将领,为了不让她受到皇帝的伤害,他将瑶琴的身份隐瞒了下来。 一直对国家忠心耿耿的秦勉将军在爱妻临终前才知道原来瑶琴的真实身份,面对爱妻苦苦相求,秦勉最终决定背叛国家,帮爱妻完成这个心愿。 于是他计划着让从小就对他信任无比的三皇子即位,以便以后可以掌控他。虽然瑶琴育有两女,可只有悦心真正继承了瑶琴的胆识与智慧,也继承了她特殊的体质,秦勉便决定将悦心嫁给清宸,而悦星则为她寻一户好人家。 这户好人家当之无愧的便是尚书大人家的傅清羽。 原本事情很完美,他先是派人将瑶琴的信物交与那老头儿,老头儿看后自然明白了所有,便教了悦心武功和医理,而对于悦星的安排只是教了些琴棋书画。 为了这个计划的实施,他故意默许悦心在外面胡作非为,又派了眼线引诱三皇子出宫,一切都如他计划的那样完美。只是他没想到悦心在小的时候并不喜欢这个三皇子, 她竟然把清宸推给了妹妹,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依然还是要让清宸娶了悦心。 于是他便派人将三皇子故意引至苍阑山,他特意安排两姐妹在山中学习,而那个老头儿便是当年东启国的国师,一直隐居在此。 可惜事与愿违,悦心虽然将清宸救起,可是还是把他推给了悦星,这些秦勉自然不知道,当他知道清宸提出要娶自己女儿时,高兴的以为要娶的是悦心,便满口答应下来在,而且还说要帮三皇子查出那些黑衣人的来路。 之后便是如同计划的那样先把这件事情传出去,让皇帝先行知道这件事情以至于对五皇子产生猜疑。 终于,当秦勉将那些伤害三皇子的黑衣人来路的证据一一放在皇帝面前时,皇帝十分震惊五皇子的行为,任凭五皇子如何辩解都没有用,他不仅废了五皇子的储君之位,而且还贬他为庶人,同时决定立仁厚的三皇子为储。 为了能让皇帝尽快暴毙,秦勉又派人在皇帝每日的膳食中不断增加慢性毒药,终于,皇帝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在一个下雨的深夜里孤独的在清华殿驾鹤西去。 当三皇子登基后,看到圣旨后的秦勉才知道原来清宸要娶的人是悦星,他虽然不敢违抗旨意,可是他却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向皇帝请旨,说自己家里还有一位适龄女儿,两姐妹从小感情十分要好,也正到了适婚年龄,想让两人同时出嫁。 清宸自当同意,便赐婚让悦心嫁给兵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并且让姐妹两在同一天出嫁,他又安排好了一群混混在出嫁当天混入人群制造混乱,让两顶花轿对调过来。 而宣旨的这一日,他刻意让悦心和悦星一大早出门去城外的南山寺拜佛。 好在在秦勉的误导下,萧清宸在拟旨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秦勉长女秦悦星姿容秀丽,德行兼备, 标注:悦星给悦心绣了个东西,是绣在一块淡紫色的手帕上面的。上面有悦心的闺名, 我不管你以后他们成亲之后身份揭穿的时候怎么写,这个帕子我已经当伏笔写了。到时 候应该用的上,你说嘛,她们俩长一样,萧清宸就没有认对过! 正文: 这一天接近黄昏之时,天色阴沉,一群穿着深蓝缎衣的侍从骑着马紧紧追随着一锦 衣华服的男子从皇宫的方向飞奔而来。 这华服男子正是萧清宸! 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免不了的就是去面圣请安,而在他的心里,最为重要的 事情自然是调查刺杀自己的主谋到底是谁。 这不,出了皇宫之后,就是这般的迫切。 这一行最终的目的地,无意外的自然是秦勉大将军府邸。 待一骑快速飞奔至,未待马蹄溅起的扬尘消散,他便匆匆下了马。 “见过三皇子殿下!”大将军府邸门口的守卫极有眼色地行礼问好,见他风尘仆仆 的样子,也猜到这一路只怕是走得急了。 不知是发生了何时,让这位素来淡定的皇子有了今日这般行动。 “秦大将军可在府里?”似乎真的有什么要事一般,他急急地问了问这个守卫,眼 睛却不动声色地透过敞开的府门看向了府内。 这里,是他初初知道那给自己惹了麻烦的臭小子悦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的地方。 只是此刻,却也不能作太多太美的联想,正事却是最要紧的。 “在,容小的带三皇子进去。”使了个眼色让旁边的人去通传之后,那守卫亲自弯 腰并且抬起右手恭迎萧清宸进去。 还未走入多远,就见秦勉亲自出来迎接,可见他对萧清宸的恭敬。 “三皇子驾到,末将有失远迎!” “秦将军不必跟我讲那么多的礼数,今日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萧清宸表情 严肃,看着他的时候倒是有着几分的敬重。 秦勉向来都是他最为信任的人,这一次自己遇刺,事关重大,怕也只能跟他商量一 下了。 “三皇子请跟我来!”秦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恭敬地带着萧清宸走向了他的 书房。 “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吩咐下去之后,这才关好书房的门,随 后将主位让出给萧清宸坐,自己则坐在主位旁边。 萧清宸并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来意,只一边喝茶一边探了下外面的动静。 确定没有人之后,这才慢悠悠地开口,眉头却是紧紧皱着:“此次离京,我遇到了 刺客,身中奇毒,差一点就死于非命!今日前来,是想问问将军,对于这件事情的凶手 有没有什么猜测!” 也只能够是猜测,毕竟当时身中奇毒的他急于逃命,并没有抓到任何的刺客问讯, 更别提拿到任何关于幕后指使人的信物了。 秦勉向来深明睿智,对于朝中大局又十分明了,定能猜到几分。 听了这话,秦勉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变得有些凝重,似乎又有着几分惊讶。 谁都知道,眼前的这位三皇子从前和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突然遇刺,只怕是隐 隐预兆着什么。 沉吟了片刻,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普天之下,想要殿下性命的人并不算多!如 若您平常并没有与哪方权贵结下大梁子,只怕也就只有当今太子想要铲除您了。” “太子!”得到这个结论的萧清宸并不算很惊讶,只是愕然于秦勉这般快速地就下 了定论。 虽然他也曾经做过这样的假想,却没有敢说出口,也更不敢往深了去想。 当今太子已经被囚禁,但怎么说也还是没有被废黜,这样做无疑是为了拔掉自己这 颗眼中钉。只是没有想到,这兄弟的血缘他都能不顾及了。 见他迟疑着,也沉吟了起来,秦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继续自己的猜测 :“之前太子因故被囚,恐怕也想到陛下会因此改变对他的态度,地位若是因此不稳, 便会设想谁会因此得利。除却太子殿下,也就是您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他自然会打 上您的主意。” “不过,这也不过是末将的猜测而已,若是还有别的最大可能,我也实在想不出来 了。”紧接着便借着这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把责任给摘了个干净。 秦勉也可谓是老狐狸了,说完还不忘看着萧清宸,目光之中带了几分疑惑。 这几分的疑惑,自然是想问他身中奇毒又是如何解的。 “我素来也没有和什么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想要我性命的,怕也只有他了!” 可以说,秦勉那一番的分析他是真的听进去而且在斟酌之后相信了。 这件事情如若就这样算了,他难道要等着防备萧钰宸下一次的行动? 老是处在被动挨打的境地,却又不是他的脾性。 “只是,这件事情我也是无凭无据的,难道真的就这样算了?不知秦将军可有什么 办法能够主卧一臂之力?”自己的力量太过弱小又容易打草惊蛇,自然是秦勉出动比较 容易查到点什么。 他现在也算是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秦勉闻言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却又在片刻之间掩去。这才起身恭敬地拱手,随即若 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郑重地说道:“三皇子殿下如若相信末将,就将此事交给末将调查处 理,只需一些时日,末将势必找到证据证明太子欲加害于您!” 他等的,不过也就是萧清宸那一句话而已! “好!我萧清宸现在只相信大将军你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说这话的时候, 萧清宸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没想到真正遇到事情了,自己却只能够找他帮忙,自己的羽翼还是不够丰满,还是 说是时候该准备扶植属于自己的力量了? “末将定不辱使命!”秦勉郑重地再次拱手弯身,抬眼看着萧清宸的目光里面别提 有多么的坚毅。 可这其中的真心到底有几分,只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哎,我虽然和五弟不合,却从未想过要与他争夺皇位,他为何逼我至此?”看着 秦勉那拱手表示忠诚的样子,想到一心想要自己性命的萧钰宸,他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 味。 “自古人心难测,生在这帝王之家,自然更要多些防备!这一点想必殿下比末将更 清楚,您以后只怕是得更加小心才是!” 秦勉这话说得十分的语重心长,似乎是以一个亲切长辈的语气在提醒着他。 自古无情帝王家,想必就算是自己不提点,萧清宸也早就领悟到了这句话。 “秦大将军,此次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不知道刺客的事情该如何入手 的他,看见秦勉还这样恭敬地拱手站着,立马反应过来也站了起来,扶了扶他,这才说 出这么一句话来。 “太子昏庸无德,若是真的做出了此等荒唐事,我自然也不会放任不管!”秦勉说 得义愤填膺,倒是像极了一位正义的忠臣,把萧清宸也给骗到了。 待送了他离开,在这同样的书房里面,才出现了一个穿着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朴 素长袍男人。 “这一次的事情进行得如何?”秦勉坐在主位,懒懒地闭着眼,手上却不断地把玩 着拇指上套着的玉扳指。 “如将军预料,大小姐救下了三皇子!”那人答得简短而恭敬,一听就知道是他派 出去的手下。 萧清宸遇刺之事本就是他一手安排,目的有两个,一是将此事嫁祸于太子好助三皇 子夺得太子之位;二是借由自己女儿悦心的手救下萧清宸以便于他因此钟情于她。 一切在他的眼中,似乎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很好,现在你只要按原定计划在市井之中散播这一次五皇子离京遇刺中毒差点死 亡的事情便可,越快越好!”他抚了抚自己的胡子,不知何时睁开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想到那位残暴又好色的太子,心里一阵的快意。 “是!不知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你下去,出门的时候小心着点别被人看见了!”他拂了拂手,示意这 个衣着朴素的男子下去。 书房恢复了安静之后,秦勉却一个人出了神。 他目光微转,看向窗外不知何时悄悄冒头的月亮,眼神之中添了几分的伤怀。 “瑶琴,当年答应你的事情,为夫一定会做到。”这样出神地想着,天上似乎真的 出现了她的脸一般,对着他安慰地笑了笑。 即便清楚那不过是幻觉,他还是这般的迷恋。 当年之事,隐藏着的秘密他一直深埋于心,此刻眼看心愿即将达成,他的心也有了 几分异样的复杂感。 瑶琴其实是东启国国主的女儿,在她父亲在位时,皇帝虽然已将东启国收复,可 是对东启年年要求增加赋税,又派士兵将东启国的资源占为己有。 东启国主不堪重负,看着国力日渐衰退于心不忍,便开始起兵反抗,很快东启国就 被皇帝震压住,且老国主命丧于皇帝手中。此时东启国皇室仅有一子一女,为了国 家昌盛和哥哥的皇位,瑶琴公主要求上战场与歧月朝交战,并佯败与大将军秦勉结识。 再后来,秦勉就将这个东启国女子娶为妻子,秦勉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东启国的 公主,只以为是某个将领,为了不让她受到皇帝的伤害,他将瑶琴的身份隐瞒了下来 。 一直对国家忠心耿耿的秦勉将军在爱妻临终前才知道原来瑶琴的真实身份,面对爱 妻苦苦相求,他最终还是决定背叛国家,帮爱妻完成这个心愿。 这一部署,转眼就是这么多年过去! 只要接下来的事情顺利,成功也不过就是指日可待而已! 夜渐渐深沉,却不知最先于街头巷尾饿着肚子只能晚睡的乞丐那里,开始传出了三 皇子萧清宸前不久遇到刺杀之事。 不过一夜之间罢了,第二日茶肆酒庄之间,流传着的全都是这一件事情。各样的讨 论都有,继上一次太子被囚禁之后,小老百姓偷偷地便有了新的话题以及各种猜测。 自然很快也传入了宫中,得到此消息的皇帝惊怒之下,当即决定微服出宫去三皇 子府邸探访萧清宸。 对比于他的行色匆匆,倒是萧清宸十分的淡定。这件事情就算是自己隐而不发,也 迟早会被人知道! 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被刺杀的消息竟然会惹来这个素 来不关心自己的父皇关注。 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有点好处的? 想到这个,只是觉得有些悲哀罢了。面对这个来关心自己却还需以大礼相迎的父皇 ,他的神色不过是淡淡的。 看着这个自己从未多给半分关心的儿子,皇帝细细打量了一番,终究还是忍不住 轻叹了一口气。 就是在不关心,他也知道这个与世无争的儿子没有在任何的行为上惹来杀身之祸, 这一次怕只是别有隐情。 今日前来,自己也不过是看看他的伤罢了! “黎太医,劳烦你为三皇子把把脉!”对他的称呼并不亲近,但是眼睛里隐隐含着 几分的关切。 不管是针对这件事情还是针对他这个人的关切,这样细微的改变也算是够了。 随着他年岁的增大,对于很多事情越来越力不从心的同时,也会想想自己以前做过 的事情。 怎么说,萧清宸都是他的亲生儿子,就是再不关心,也不至于将他当成陌生人般对 待。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实在也是事关重大! “回禀陛下,三皇子的身体虽然泛着几分虚火,但没有多大妨碍。倒是前些日子受 过些内伤似乎在慢慢调养,已无大碍!”那太医十分恭敬地拱手回答了皇帝萧清宸的身 体状况,随后就退至一边去开药方。 皇帝面色沉沉,看这样子的确是出了什么事。 “清宸,你跟我来!”说着便转身往这王府的一边走,这里他还算是熟悉,领着恭 敬地跟上来的萧清宸就到了一处无人的小湖边。 这人造的精美风光并未让这表情严肃的二人轻松半分,反倒是在驻足之后更加的紧 张了。 “你们都去那边看着,绝对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皇帝下了令,这才负手转 身,看着身后低着头的萧清宸。 他不开口,萧清宸自然也不会贸然说些什么。 父子二人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终于还是开口:“我听说,你在京城之外遇到了刺客 。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不知父皇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儿臣并未遭逢刺杀,只怕是有心人散布的谣言! ”这件事情萧清宸并不想让他的势力加入,如若到时候他存心偏袒了太子,自己岂不是 会自讨没趣! 最重要的是,他除了秦勉,真的是谁都不信! 多么讽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能够相信。 还有一点,虽然不知这件事情是谁传出去的,倘若现在自己承认了,万一被他怀疑 什么,那还真的会十分惊险。 “你还在为凶手隐瞒么?或者说,你就是想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情!刺杀皇室成员, 这件事本身就事关国体,更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以为你能够包庇谁!” 皇帝对这件事情已经算是深信不疑,既然萧清宸意图隐瞒此事,那就说明真的是 确有其事! 不说这件事情是否是国内的力量做的,就说万一牵扯到了别的国家挑衅,真的就要 这样忍气吞声吗! “就是因为此事兹事体大,儿臣才不敢轻举妄动!如若闹大,那幕后指使人望风而 逃或者寻个大得我都动不了的靠山,只怕儿臣的处境会更加的危险!”萧清宸这后面说 的话可谓是话中有话,话中的各层含义皇帝也算是听懂了。 难道他是在讽刺届时若是查出来跟太子有关系,自己会无条件包庇么! 自己身为一个国家的主宰,在选择未来接班人之时怎么可能完完全全凭借自己的喜 好!怎么都会选择一个对国家,于百姓有利的人出来。 如若太子真的做出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那他也没有必要再待在那个位置上了! 萧清宸的解释惹来了皇帝的沉默,他说得的确很有道理。站在一个皇子的立场, 如果在外遭逢刺杀,回来之后在第一时间禀明或多或少都会遭到质疑或者打草惊蛇。 即便是在宫中,也布满了各方势力的耳目,又怎么能够轻信他人! “所以这件事情,你打算自己处理吗?”想到自己这个儿子不过是一个空有头衔的 皇子,皇帝又有些担心。 “儿臣……能力有限,也就只能够加紧王府的布防。想来,那人也不太可能在京城 里动手!”萧清宸自是不会告诉皇帝自己求助了秦勉,免得招来怀疑。 皇帝回了皇宫之后,立刻召见了秦勉,并且给他下了一道密旨令他全力调查此事 。这个老臣并不属于太子那一方的势力,又是个忠诚可信的大臣,皇帝自然相信他不 会徇私。 虽然是秘密调查,但可以动用的关系以及权力,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一脸正气地答应之后,这才离开了皇宫。 现在的他,在皇帝以及萧清宸面前自然地没有任何的破绽,任谁也想不到他早早地 背叛了国家。 这一次皇帝就算是不将这件事情交给他查办,他也有办法将线索引到太子身上去, 一切的“证据”以及“线索”都已经准备好,只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将这些全都呈上! …… 太子被囚禁处,这个地方虽然囚禁着太子,环境却也极好,夜晚的光线微弱,太子 在刚刚调戏过送饭的小婢之后又吃饱喝足,这会儿正呼呼大睡。 一个黑影偷偷地潜了进来,在一番轻微的翻找之后找到了太子的印信在一张白纸上 按了一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用早早偷来的太子宠姬才有的胭脂涂在太子拇指上在同 一张白纸上按了一下。 许是进来之前吹了迷/药在空气之中的原因,面对这样的动静太子依然是没有醒过 来。最后用早就准备好的湿帕子擦干净他的手,那黑衣人才匆匆离开。 这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罢了,睡得沉沉的太子就算是醒了也不会察觉到。 当这一切的东西到了秦勉手上的时候,所谓的“物证”就算是收集到了。至于人证 ,那就更加的简单了,他老早就买通了太子的手下,只让他在萧清宸被刺杀的前几天鬼 鬼祟祟地乔装去见自己派出去刺杀萧清宸的黑衣人头目。 那时候见着这个手下的人可不止一个,只要把这些人的口供拿到手,太子密谋刺杀 三皇子的事情就可以坐实了! 只是,如果调查得太快,只能招人话柄。 秦勉跟确有其事一般调查了所有在京城以及萧清宸被刺杀当地的杀手组织,随后又 调查所有跟他们有过来往的达官显贵以及家眷。 “终于”将最大的嫌疑定在了太子身上,这个时候也不过是“嫌疑”而已。即便是 没有这个过程,所有人也都会怀疑太子。 只是被囚禁的太子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还在做着只要被放出去就能继续稳坐太子之 位的美梦。 “给我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在秦勉报告了近来的调查进展之后,皇帝下了这 道圣旨。 在这样的时候,太子的行动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事情,万一这个家伙听到了什么风 声,为了自保不惜铤而走险造反的话,那就危险了! 一无所知的太子依旧无所事事地等解除囚禁,顺带想方设法地将那还有几分姿色的 送饭小婢弄上自己的小榻。 就这样,在数日之后,秦勉终于将那些太子伤害萧清宸的“铁证”放上了皇帝的 御桌。 那一条条的指认与罪状可谓是令皇帝十分的惊怒,想到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外 一回事了。 抓着那几张纸的手不断地用力,最终还是松了手,却在蓦然之间猛拍了一下御案! 那轰然的声音似乎宣泄着他压抑了许久的怒气,也惹得从旁伺候的太监被惊吓得浑 身一僵。 再一次地深切体会到,什么是伴君如伴虎。 秦勉屏住呼吸,垂着头等待着他的最终反应,嘴角不动声色间微微勾起。 废太子的目标,在这一刻终于即将迎来圆满的成功了。 “将这个不孝子给我带上来!”不知调整了几次呼吸之后,皇帝终于低吼出声。 “皇上请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一旁伺候着的心腹大太监似乎是缓过了神来, 轻轻顺了顺皇帝的后背,这才关切地说道。 “对,陛下小心着身体。”秦勉附和了一句,语气夹杂着几分的关切与担忧。 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最好在这件事情之中这个皇帝的身体会随着废太子而垮掉 ! 这样的话,他的计划便能够行使得更加的快速而完美! “把三皇子也叫来,我要当着他的面让他知道,他的好弟弟是如何加害于他的! 生在帝王之家,宽厚仁慈的他总该是学会一些事情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面带了些许的沧桑。自己当年也是从这样血腥的权利 争夺之中走到这个位子上的,只是当自己的儿子们走上这么一条路的时候,他还是感觉 到十分的寒心。 那个表面温和,兄友弟恭的太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疏于对他的 教育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秦勉拱手让至一边以便于那通传的太监出殿门,沉默得大气都不敢出。 “秦将军,不知你对三皇子有什么样的看法?”皇帝趁着太子与三皇子还未到来 ,问了秦勉这么一个问题。 这一点他真的需要问问这位睿智而有识人之明的局外人的看法! 想想自己的子嗣并不多,其中优秀的更是十分少,太子虽然颇具王者之气,却好色 而残暴。试问一个连兄弟都容不下的人如何担当大任! 至于萧清宸,这个自己向来都不关心的皇子,虽然没什么大的实权,却是宽厚仁慈 ,遇到事情也算是沉着冷静。 就是不知道,这大任他到底能不能够扛起。 毕竟有些时候,他还是太过于仁慈了,以至于显得威严不足。 “回皇上的话,微臣认为,三殿下宽厚仁慈,待人亲和,在皇上的几位皇子之中也 算是个出色的人才。除却太子之外,怕也只有他比较出众。如果皇上是问三殿下能不能 担当大任,那微臣则认为他过于仁慈,如若没有人从旁辅助或者点拨,只怕成不了大事 !” 秦勉说的是大实话,并不因为自己要把萧清宸拱上太子之位而将他夸得天花乱坠。 如若那样,只怕也会招来皇帝的不信任。 “你倒是了解朕想问什么!也是,如若清宸的心肠再硬一点,只怕朕也该防备他了 !这一切也只能是顺其自然,不过能有这么个宽厚仁慈的儿子,朕倒是十分的欣慰!” 可以说,这是这一件事中,唯一值得安慰的一点了。 皇帝的话带着几分的感慨,又看向了秦勉,只觉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这的确是皇上之福,也是百姓之福!”秦勉说着这自然而然的奉承话,却听不出 一丝一毫的谄媚,那声音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一般。 只能说是他的演技太好,皇帝跟着欣慰一笑,倒是慢慢地消了几分刚刚的怒气。 “罢了,有些事情是真的不得不开始考虑了。朕以前,倒真的是忽略了这么个儿子 !”说着,皇帝就再一次沉默了,就这样在心里感概了一阵,这才命人搬来两张檀木 椅子,让秦勉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等待。 …… 彼时,太子正压着那送饭的小婢,急急地脱了自己的衣服,正待要大行周公之礼的 时候,被猛地破门而入的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吓得猛地一缩。 随即怒气冲冲地转头看着这几个来势汹汹的人,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你们进来之 前能不能敲敲门!虽然本太子现在被囚禁着,可哪天我若翻了身,只怕是没有你们的好 日子过!” 那被脱了衣服的小婢又羞又怕,直接钻入了被子不敢出来,生怕那几个提着佩刀冲 进来的男人一刀把自己给宰了。 怪也只能怪她禁不住这色色的太子几番好言相哄,为了那还见不到的荣华富贵,上 了这太子的小榻。 这下被逮个正着,不知会不会因为不守妇道勾/引太子之罪被抓起来。 好在,这一次来的这些人主要目的是带太子去见皇上。没有管她的惊叫,只用冷硬 的声音说道:“吾等此番奉皇上之命前来带太子到前殿,还请太子跟我们走一趟!” “就是父皇的命令,你们也该敲门行么!”太子骂骂咧咧地准备起身穿衣服,却被 心急的几个侍卫直接从床上提着往外面走。 “我是太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小榻上窝着的小婢心惊胆战地听着太子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很久之后才战战兢兢 地从榻上下来。 好在她不过是被太子看光了身子而已,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事情,以后还能够 正常地嫁人。 穿好衣服之后,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惊惶地离开这个地方。 照刚刚那个情形来看,太子只怕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不然那些人断不会这样待他 。 之前她已经被看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来什么祸患,还是先逃跑为妙! 太子被押到殿前的时候,依旧是衣衫不整的样子,皇帝本来就在气头上,看见他 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瞧瞧你,这是什么德行!”厉声呵斥了之后,他又转眼看了看那为首的侍卫,问 道,“你们到的时候这个孽子在干什么?” “回禀陛下,太子当时正在和一个婢女。”说起这样的话题,那向来严肃的侍 卫虽然也脸红,但是声音依旧十分的正经。 听见这话的皇帝闻言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看着立刻就坐立不安的太子似乎眼睛都 能够随时喷出火来。 秦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料到太子竟然也这般的“配合”刚刚好在好戏一开场的 时候就挑起了皇帝的怒气。 萧清宸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对这个五弟向来也没有什么好感,在这个时候也是以一 副局外人的姿态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没想到秦勉竟然能够掌握到太子害自己的罪证,这一次他倒要听听看,这个五弟还 有什么话要说! “父皇,是那个女人勾引的我!被囚禁的日子本来就十分的寂寥,我也是被美色迷 了心智啊!”太子以为自己被带到这里来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情,还以为是在刻意告自己 的状,眼神的余光立刻就瞟到了萧清宸的身上。 一定是他,真是闲得无聊,连自己被囚禁了还要时时刻刻地打着自己的小报告! 可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把什么苦都往肚子里面咽。 “混账!这件事情暂且不提,今日我让你们来,就是要好好问问你,为什么会对你 的兄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帝厉声说着这话,看着萧钰宸的眼神尽是恨铁不成钢 。 难道当年立下这个太子真的是错了么! 太子一愣,想到以前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心里一惊。 难不成他已经明确地调查到了自己杀害萧清宸那宠姬一事了?是不是已经不容申辩 了,还是说这一次父皇是欲拿这件事情来作为借口废了自己? 可这件事情实在也想不透,父皇向来都不疼三哥,为何这一次又要为他做主了? 自己向来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没想到他翻身的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好在这件事情的影响似乎并不算是特别的严重,就是有罪,也不至于动摇自己的根 本。 只是,只怕是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从此真的要大打折扣了! “父皇,这些日子以来儿臣被囚禁着,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做啊!如果父皇说的是以 前我杀清宸宠姬的事情,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啊,再说我也是一时失手,父皇为何这般 兴师动众?” 萧钰宸不解,不过就是为了女人的事情罢了,如果这个时候来为萧清宸做主,那也 未免太过的小题大做了! “到现在你还在装糊涂,好!秦勉,你来告诉他,他自己到底犯下了多大的过错! ”皇帝觉得,如果自己再跟这个儿子说一句话,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微臣查到,前不久三皇子离京之后在苍阑山一带遇刺的幕后主使是太子殿下!” 说这话的时候,秦勉先是恭敬地看了看皇上,然后平静地看了看一脸惊愕的太子。 “儿臣冤枉啊!三哥何时遇刺,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三哥遇刺,就要赖在我的头 上?”这几日他是听过萧清宸遇刺的谣言,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件事情说什 么也只是谣言而已,并没有得到证实。 不想今天就被拉出来成了所谓的幕后主使! 一时间除却惊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被算计了。这个时候想要算计自己来得 到好处的,除了萧清宸和秦勉,他还真想不出来有别人。 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地就栽在了他们二人的手上! “人证物证俱在!你又该如何申辩!”皇帝对于这个依旧在“狡辩”的儿子简直 是失望透顶,直接将案桌上面放着的证据以及罪状一把抓起扔到地上,脸上尽是怒容。 即便是这样,也依旧不能够宣泄他所有的怒气。 秦勉和萧清宸觉得此刻他们说任何多余的话都可能影响气氛,倒不如就这么静静地 看着皇上是如何审判的。 只是,萧清宸落在太子身上的目光沉沉,也带了几分的复杂。 上一次在苍阑山差一点就死了,如果不是遇到了星儿…… 为何皇弟就这般狠得下心? “儿臣真的没有这样做!这些一定是他们捏造的,他们想要害儿臣啊!父皇,父皇 您就是借儿臣一万个胆子,儿臣也不会杀害自己的兄长啊!”太子的眼泪都被急出来了 ,这天大的冤枉被扣到身上,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谋害兄长,这可是天大的罪名,说不好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你是说朕和秦将军在冤枉你?”在这样的失望之下,皇帝对于他说的任何一句 话,都是不信任的。 只是,看着太子那欲哭无泪和急急辩解的模样,真的是痛心疾首! 自己曾经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大的希望,如今他就这样回报自己? “只怕,皇弟是在说我冤枉了他。”萧清宸不咸不淡地说了这句话,看着萧钰宸的 目光不带丝毫的感情。 在这个时候,就是他也忍不住要说话了。也不知道太子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都事 到临头了,还在这样狡辩。 甚至,不惜中伤自己和秦勉。 自己哪里有必要找来人刺杀自己还给自己下那么重的毒? 那毒差点就致命了,如若不是悦星以自己的血换了他的血,今天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 想到这个,萧清宸心里就无比的愤怒! “难道不是吗?如果我被废了,这太子之位自然就是你的,就是为了这太子之位, 你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跪在地上的萧钰宸明显十分的激动,看着萧清宸的眼里尽 是仇恨。 没想到,自己今天会因为他落到这个地步,果然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五弟,该说这些话的,似乎应该是我!为了这太子之位,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我对这太子之位根本就不感兴趣!”说着,萧清宸将目光转向坐于上位的皇帝,拱手恭 敬道,“父皇,为了证明儿臣根本就对太子之位不感兴趣,还请父皇削了儿臣的王爵, 让儿臣只当一个逍遥自由的皇子便可!” 逍遥自由,只怕是很多的皇族都在追求着的。 出生在了这个帝王家,就注定要为许多的事情操心,那都是不得不做的事。 “皇儿,朕并没有不信任你!你的宽厚仁德朕也是有目共睹的,太子你无需再狡辩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皇帝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垂了垂眼,沉默了片刻,终于 在太子愈加无力的哭喊声中对身边的太监说了三个字。 “宣旨。” 似乎仅仅这三个字,已经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 太子本是跪着的,这会儿直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就是不听这个旨意,也知道等待 着自己的是什么。 这一次,只怕是再也无力翻身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太子萧钰宸荒淫残暴,胡为不仁。言行有失在先,谋 害亲兄在后……如此不孝不仁不义……” 圣旨数落了萧钰宸一大通之后,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宣判。 废黜太子,变为庶人,终身不得踏入皇宫一步。 第四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四) 想到那柔柔弱弱的绝色女子,萧清宸的眼中不自觉地透着几分温柔,恰好被秦勉看在 了眼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对于这个巧合并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否则也不会在言语上这样偏向她,这 可以算作是一个十分重大的好事! 见他对悦心印象这般,秦勉也算是放下了心。至今为止,计划似乎都如预想中那般 进展得十分顺利。 “是么,看来末将不日便可将她召回了。”既然心儿已经学会了如此精湛的医术, 想必武功也是十分不错的。 就算是再回府,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欺负了。 萧清宸勾唇一笑,也不过点了点头,并未对他说的话表示太多的情绪。实则内心里 ,还是十分期待的。 对星儿许下的承诺,想必很快就可以兑现了。 只等她回京,然后待废太子的事情告一段落,自己就向身旁的秦勉提亲!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在一起出了宫门之后分了路。 废太子的旨意很快就传到了朝堂之上,早就听闻了风声的群臣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 半分的反对,只是废太子之后,必然会有少数人立刻在朝堂之上进言要再立太子以稳定 民心。 这件事情的确可以安抚因为废太子而带来的影响,稳定朝纲的作用自然也是不言而 喻。 自然也有更多的人提到萧清宸可以担当此大任,在场的他虽然料到在废太子之后会 有这样的事态发展,可这个时候自己被立为太子好像不是很合适。 推脱之词说得自然是十分的真心,而秦勉也站出来言明此时不应该急着立太子。 他的理由是,旧太子刚刚被废,选择新的太子一定要谨慎并且多加考量以免重蹈覆 辙。 他的话并没有任何针对萧清宸的意思,只是有些好事儿的大臣就咬着这一点不放, 质问秦勉是不是觉得三皇子萧清宸根本就没有资格。 萧清宸主动粗来做和事老,不想因为立太子的事情和秦勉闹出什么不愉快来。最重 要的是,秦勉的想法和他的想法也是基本上一致的。 秦勉此番行动,要的就是以退为进的目的。现在这个样子,这太子之位只怕萧清宸 越是不想要就越是甩不掉了! 迟早也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也不必急于求成! 看着群臣各抒己见,皇帝想着废太子一出就一直跪在御书房门口的萧钰宸生母, 在这样闹哄哄的环境中觉得有些头疼而心烦。 紧紧皱着眉头,却一动不动地看着萧清宸,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只是任他 如何紧盯,也捕捉不到他脸上丝毫不对劲的表情。 本来,他对这太子之位甚至于皇位也是不感兴趣的。 觉得欣慰的同时,对着耳中这乱哄哄的声音也有些吃不消。 “够了!”他以一只手扶着头,紧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一副忍痛的模样,待安静 下来之后这才呼吸了几口气,轻声道,“朕忽感头痛难忍,今日就先行退朝罢!” 萧清宸抬眼看了看坐于高位的他,忽然觉得坐在那个位置上真的有好多无奈。 甚至,他都能够看见皇帝眼中的寂寥。 随着群臣退朝之后,皇帝一只手放在额头上,双眼这才显出几分疲惫来。 “皇上,奴才扶你回寝殿休息!”大太监见他脸色不好,立刻关切地建议。真可 谓是高处不胜寒,此刻的他坐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怎么都显出几分孤寂来。 太子刚刚被废,群臣丝毫不顾及他的心情却就立新太子之事吵吵闹闹的,倒是真的 心疼他。 “嗯。”几乎是从喉咙里面哼出这个音来,他疲惫地放下手准备顺着身旁太监的搀 扶站起身来,却在起身的那个刹那感觉到头猛地一眩。 “皇上!”感受到他往后微微一倾的力量,那太监一急,迅速回头将目光转到另外 一个等着伺候的太监身上,准备开口让他去叫太医。 “去叫太医!”这句话还是皇帝自己说出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坐着的时间久了, 还是这几日实在睡得不太好,身体竟会出现这样的征兆。 一定是太累太忧心! 就这样,在废太子之后,皇帝也小病了一场。好在无碍,只要放宽心多加调养便 好了。 萧清宸本来就没想到废太子一事对皇帝有这么大的打击,在第一时间就进宫探望 了他。至于那本来在御书房长跪不起的前太子生母也因为皇帝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而 受了些牵连,被勒令禁足了。 虽然太子被废,他也还是下不了心对这个养不教的女人绝情。 禁足不过是让她能够冷静下来,毕竟贬为庶人怎么说也比处以极刑要好很多。 见着自己这几天之间不知道苍老了多少的父皇,萧清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从前只为得不到他的关心而觉得有些失落,在这个时候将心比心,又有些明白了。 注意到他鬓边添了的那几缕白发,萧清宸的眸光一暗,之前想说的话却如鲠在喉一 般难受。 而对于悦星归来的那份期待的喜悦,也在见到他的这瞬间消弭了不少。 今日前来,本是带着几分例行公事一般的问候,毕竟对外宣称的一场小病似乎也不 是多么严重。 只是这一见,哪里还记得起从前的那些淡漠。 父子亲情,毕竟源于血缘。 “父皇,儿臣陪你下一盘棋如何?”不过是一场小病,皇帝看着也似乎没了精神 。萧清宸提出这个建议,也是为了让他放松一下心情。 从前那个威严的父皇,也只有在下棋与指点江山之时才能够那般的意气风发。 “好!”皇帝答应得很干脆,病中之时他亦一个人安静了许久这会儿正好需要有 人陪他说说话下下棋什么的。 不知不觉几盘棋过去,皇帝的精神也不觉好了很多。 看着他的改变,萧清宸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脸上自然也跟着有了几分笑容。 “清宸啊,不知你对齐家治国平天下有什么样的看法?”落了一子棋之后,皇帝 似随口一提的话,让萧清宸原本很是放松的心情有了几分的起伏。 “父皇为何这般问儿臣?”只想知道他的意图,萧清宸怎么都觉得有些忐忑。在前 太子被废之后,这种问题怎么说也都十分的敏感。 难不成,父皇属意的下一任储君的人选真的是自己? “不过随便问问罢了,清宸你也随便答答便罢。”皇帝温和一笑,却是不动声色 地以手捻起了另外一颗棋子,似乎是随时准备再下一子。 此刻的他还未动,眼睛倒是看着棋盘,心里却在想着这个问题自己应该如何作答比 较合适。 对于这个江山社稷,此刻的他还未有太多太大的抱负。 可若是说完完全全不动心,那又是太矫情了。 “对于这件大事,我所知的便也都是纸上得来的。若真的要去做,那便只能够将几 句话作为心中的标杆了。” 他自小读了不少的圣贤之书,到了这样的年纪,也都知道现实中很多的事情并不像 书中描述的那般简单。 有人的地方就有变数,凡事岂能尽都掌握于自己的手中。 就好比皇上当年立太子,就绝对没有想到会在某一天又要亲手废了这个太子。 “哦?不知是哪几句话?”皇帝自是来了兴趣,自己这个务实的儿子,光是从回 答来看,就不像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人。 “其一,纸上得来终觉浅,才知此事要躬行;其二,百姓如水,皇权如舟,水能载 舟亦能覆舟;其三,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 是非。” 说完之后,看着皇帝满意而欣慰的眼神,顿了顿又接着开口:“不管现在儿臣说 得多么好听,其实都没有用的,身在其位必谋其事,责任感才是最需要的。” 有时候,他还真的就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责任感。 只是这么想着,他便从容地落下一子,这才笑着抬头等着皇帝走下一步。 “那么皇儿你认为,你有没有这样的责任感?”皇帝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在与他 眼神相接的那个刹那,便轻松落下了一子。 但是这一子走的那一步,却是十分的凶险。 如同他说的那句话一般,深意自有他知。萧清宸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出汗,此举 莫不是在考验自己能不能担当起这国之大任?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这一点,儿臣似乎早就回答过了!”仔细想想刚刚自己说过的话,萧清宸最后还 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来回答他。 有或者是没有,在此刻都是不宜的回答。 在皇家,有些过于直白的话只会让人觉得你别有用心,倒不如早早地学会绕着弯子 说话以表达自己的意思。 刚刚他就说过,身在其位必谋其事,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责任感,只要依着这么一 句话,总归都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皇帝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即看了看他不知道什么 时候落下那一子而再次改变的棋局,不由得会心大笑了起来。 这个儿子,倒是有几分意思! 如果他刚刚回答自己有的话,自己恐怕会觉得他只怕也是对这皇权上了心。怎么说 也会有了几分的忌惮,但如果他说没有,虽然自己也或多或少地相信他不在意这个皇位 ,但是怎么也都会觉得有些矫揉造作在里面。 这样的回答,已经算是极好的! “好一个身在其位必谋其事!清宸啊,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又是一阵大笑之后, 他整个人的精神都似乎好了不少。 连带着,这专门用来与他下棋的凉亭也美了几分。 “是父皇过奖了,儿臣并未做任何事情。”他一介皇子,从有了这个身份以来也并 未做任何为国为民的大事。 不是他谦虚,实在是皇帝过奖了。 “走!陪朕去御花园走走,这盘棋我们回来再下!”皇帝的心情似乎真的好了很 多,不用身边太监的搀扶就自己站了起来,看着那凉亭外的风景,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 么的恣意。 “是。”他起身,随即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扶着皇帝,这一刻的他们别提有多么 的亲密了。 那大太监在身后欣慰地笑了笑,这才是真正的父子相处模式嘛! …… 废太子也不过半月的时日,小病一场的皇帝很快就恢复了临朝,对于立太子一事 也很快有了定论。 如秦勉所想,这一日早朝一开始的宣旨便已经算是一个十分激动人心的消息。 萧清宸就这样被立为了新太子,虽然也在他本人的预料之中,他也还是没有想到这 一天竟然会来得这么的快。 本以为父皇还会对自己有更多的考量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没想到不过是几日之后, 便做了这个决定。 “恭喜太子千岁!”群臣这样的阿谀奉承于今日在耳边都快把他的耳朵磨出茧子来 了。可这样的高位,真的也就是会带来这样的效果。 甚至于,早在废太子之后就有不少的大臣亲眷登门拜访,只为把自家的女儿嫁到自 己的府上。 太子一倒,炙手可热的自然就只有他一人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皇帝也是十分的快意的,宣布立太子之后又说晚上要在宫中设 宴款待群臣。这气氛,一时之间让所有人几乎都忘了,前太子现在的处境。 自古以来便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此刻又会有谁去过问呢? 唯一当心病一般想着的,怕也只有秦勉了! 为了自己计划的万无一失,在废太子之后他私底下做了一系列的举动。首先是暗中 找人杀死自己曾经买通的那个太子手下永绝后患,然后再是削除太子以前的朋党羽翼, 必要的时候也派人暗杀了几个顽固不化又根本啃不动的人。 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虽然是有些急了,但是一点都不留痕迹。从风声上看 ,其他的人似乎只认为那死去的几人都是意外或者生病死去。 太子余党什么的,皇帝这个时候自是不管不问的。既然已经决定废了这个儿子, 那就连同他的势力一起不管了。 就是有这个心思要管,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就这样,在无形之中,前太子一派再无翻身之力了。 萧清宸登上太子之位后不久,悦心和悦星也在秦勉的通知下回了京城。悦星这一回 京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去见见萧清宸,奈何她们姐妹俩这刚一到京城就被将军府的人 接了回去。 萧清宸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第一时间让自己的手下带口信前去将军府找了悦 星。 只是彼时的秦勉为了事情的万无一失,特地禁了与悦心长得一模一样的悦星的足。 悦星出不了府门,悦心若是独自出去却又害怕姨娘们欺负妹妹,也只得整日陪着悦 星在府里耗着。 这一次回来,那些聪明些的姨娘们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动作。要知道秦勉也就这两个 女儿,将来若是嫁了什么权贵,自己要是遭了什么报复可就不好了。 蠢一些的姨娘自然会前来围观或者挑衅,都被悦心给吓跑了。 悦心虽然身体大不如前,可怎么说也有些武功底子,加上跟着师父学了那么久的医 术,痒痒粉什么的还是会做会用的。 可自接到萧清宸的口信之后,悦星各种坐立不安。 终于,她禁不住在晚饭的时候哀求了悦心。 “你让我去见他?”悦心觉得这越来越荒谬了,这样老是让自己去见萧清宸,难保 自己对他的心意不会生变! 自从他离开之后,她在闲暇的时候也想了很多,尤其是这副因为他而变得虚弱病多 的身子经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她就越是容易想到他。 “姐姐,我是真的没有办法!爹爹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况且你可以在晚上的时候 偷偷溜出去啊!只要爹爹不知道,你就可以代我见见清宸。就跟以前你扮成我见他一样 不行么?” 单纯的悦星怎么会知道她此刻心思的变化,只顾着要依照约定和萧清宸见面,最重 要的是,京城经历了废太子和立太子的风波,也不知道现在他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可是,深更半夜的时候去见他,又是孤男寡女的情况,只怕是不太好。”悦心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轻轻咳了几声,又垂了垂长睫掩下自己眼中的情绪。 “姐姐,你的身体还好,我给你把把脉。”对于悦心的推脱,悦星只当她是因为 身子经受不住所以不想在风凉的夜晚出门。 挡不住悦星执拗的好意,只得伸出胳膊让她把脉,又不自觉地咳了几声。 见她一脸认真地给自己把脉,悦心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真的要代替她去见萧清宸么? 虽然她也是真的很想去见见他,可是顶着别人的身份真的好令人难受。甚至他看着 自己的时候,都是当自己是悦星。 “星儿,你真的这般在意他?”她长叹一声,却是不自觉地问出了这句话来。 “是的,我已经答应要嫁给他了。现在他是太子,只怕在这京城之中有更多的姑娘 想要嫁给他,也不知道过了这些时日,他会不会忘了我。” 陷在爱情之中的女子,就是这般的患得患失,悦星自然是不例外的。 不过是月余不见,她就想要再一次确定许多的事情。 “哎,我答应你,只是我不会与他呆在一处太长时间,你需要给他带什么话都告诉 我。”对于这个妹妹的请求,悦心向来都是不忍心拒绝的。 “我只需要知道他是否一切安好,以及他的心意是否一如既往!”说到这里, 悦星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露出了几分独属于小女儿家的娇羞。 悦心几乎是有些怔然地看着她这个表情,一时间心下五味杂陈。悦星爱着他爱得何 其幸福,自己却从来都什么也不是。 不知道在这一刻有多么的羡慕她,可却什么也不能说。 “好……”这一顿饭,因为这一个话题,悦心吃得是味同嚼蜡,偏偏沉浸在自己情 绪里面的悦星什么也都没有察觉到。 都说恋爱中的女子都是傻瓜,悦星就属于这样的情况,将自己的姐姐一手推向自己 喜欢的男人,也不知将来要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饭后,这两姐妹的内心都十分的紧张,虽然表面上两人一如往常十分要好地手拉着 手闲话家常,还让伺候着的丫鬟都各自先去休息了。 反正,她们姐妹俩一起说话到深夜然后同睡一张床的事情以前也都常有。 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到了大部分人都有点打瞌睡的时候,悦心换了一身衣服就这么 轻车熟路的溜出去了。 萧清宸特地把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他们初初见面的地方,一时间给了她一种不确定他 爱的是自己还是悦星的错觉。 甚至有了一个不该有却十分令人开心的猜测,是不是在他的心目中,也是有那么几 分喜欢自己的? “星儿!”在看见她出现的时候,萧清宸惊喜地唤出这个藏在心中许久的名字,却 在瞬间看见她脚步一滞,眼神也有了几分黯然。 难道是他的错觉,不过转瞬之间而已,她就展开一抹甜甜的笑意,加快了步伐朝自 己走来。 他唤出的那短短两个字,已经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就是不仔细听,也知道他叫的 是“星儿”而非“心儿”。 也不过是瞬间而已,她便恢复了理智,努力地在扮演好悦星的角色。 此番也是女扮男装,只是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悦星怕她受凉还特意让她带了披风出 门。 “清宸,等很久了吗?”她甜甜开口,又自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 了他一番,这段日子看起来倒是过得还好的样子。 “星儿,多日不见,你瘦了!”看着她明显较之前多了几分憔悴,萧清宸不觉有几 分心疼。 “山上的生活不比将军府,瘦了是很自然的事情。”她说不出想他的话,只一边说 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借着喝茶的动作,这才问出悦星交代要问的事情。 “清宸,我此番应约前来,有两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明明她不是悦星,此刻说来,却也如悦星本人一般的忐忑。 “你说。”他温柔地看着她,眼睛里的宠溺似乎都要溺出水来。 “这段时间你是否一切安好?”先问这个问题,比较不容易害羞,这安静的两人相 处时间,也能还算自然地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自然,上一次的毒清除得十分的干净,一点也没有留下后遗症。而这段时日也没 有再发生任何的危险,可以算是一切安好。”面对她的关心,他自然是十分开心。 “那便是极好的,那么我的下一个问题,也是我最想知道的问题。你……”这 话她有些问不出来,本想看着他说话,却在与他眼神相接之时心里猛地一突,面上一烫 就下意识害羞地低下了头去。 他勾唇一笑,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害羞时候的她,怎么看都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你是否是否对我一如既往。”虽然含蓄,但是这样说出来他也立刻就明白了 她的话。 闻言他的眼中添了几分喜色,那瞬间笑开的样子倒是惹得她更加的害羞了。 羞恼的时候,又不能直接问他到底还要不要回答。 “星儿,只有对你我是不会撒谎,说过的承诺我就一定会做到。”说着,他便执起 了她的手,微微倾身试图离她更近。 “星儿,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知吗?自是始终如一!”他的眼神很真挚,她却 红着脸忐忑着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或者反应来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 这样似乎很对不起悦星…… 于是,诺诺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之后,又红着脸准备转移话题。 “如此便好,我的肚子有些饿了,好想吃点东西。” 他只当她这是害羞的表现,脸上满满的笑意似随时都会溢出来一般。 就这样在说了些话之后,她才总算是镇静了下来,气氛也慢慢地回归到温馨甜蜜之 中去。 只是这样的甜蜜对她来说,很是忐忑。 想着自己说过出来之后会很快回去,便呐呐地看了看他,说道:“时间有些晚了, 太晚回去不太好,我该回家了。” “等过段时间,我就上你家提亲可好?”萧清宸对于娶她的事情也有些着急,但又 怕唐突了她,决定再等个好日子就去她家提亲。 相信大将军秦勉不会拒绝的。 本来加快了脚步急着走的悦心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其实这也是意 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提了出来。 “没事,星儿。”看见她被惊吓成这样,他还以为是她太兴奋了。看样子没有摔 倒,也应该受到了惊吓。 “再说,告辞!”几乎逃也似的离开,刚刚那瞬间她只觉自己的心痛如绞。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娶了悦星,自己又该有怎样的感觉? 回到家里面之后,还是红着脸,连呼吸都不怎么均匀了。 还是先平静了自己的呼吸,这才进了门,见到焦急地迎上来的悦星,努力地展开一 抹还算是自然的笑来。 “他说了什么?”悦星不问她的身体如何,却在第一时间问起他来。 如若是以前,悦心定要埋怨她见色忘友,这个时候的她却一点也不将这件事情放在 心上。 “一切安好,始终如一。”说着这话的她也有些激动,尽管心里有几分酸涩。 “他还有没有说什么?”听到这里,悦星忍不住激动得热泪盈眶,惹得悦心也跟着 心酸了几分。 “他还说,还说过些日子就会上门提亲。”说着她拉着悦星的手,也是一副快 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悦星如果得到幸福,也是一件十分令人高兴的事情。 “真的吗?”这时候的悦星再一次尽显小女儿姿态,感觉自己若一下子被提上了天 堂,如此的不可置信。 只是,却又害怕这只是个梦境。 急需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好让她得以安心,悦心点了点头,强忍着因为发酸的鼻 子而惹起的泪意。 “真好!”悦星兴奋得除了这两个字也再憋不出别的字来。 随即激动得一把抱住悦心,借此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若是换作以前,悦心定会笑她,不过就是个男人罢了,怎么还能高兴成这样。现在 的心情,换做是她自己,只怕也会这般反应。 这一夜两姐妹自然是真的睡在一张榻上,悦星说了许多许多对萧清宸的心情,以及 诉说自己现在依然还搅得睡不着觉的激动心情。 只是,这样做也弄得本来也睡不着的悦心更加难过了。 最难过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因为萧清宸一天不来提亲,而悦星一天在被禁足,她就 得一直顶着悦星的身份去见他。 这件事情到底有多么令人纠结,怕也只有她自己能够明白了。 至于秦勉这边,从悦心第二次出门去见萧清宸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他以为 如自己计划中那般,萧清宸与悦心彼此生了感情,所以才偶尔约出去见面。 对于这件事情,他还是十分高兴的,于是也就放任着这件事情,只让人盯着那些姨 娘,不让她们去欺负柔弱的悦星。 而另外一件事,秦勉也属意后宫之中的人去做了。 以至于,本来萧清宸和聪明的下属商量好了选了一个合适的好日子,聘礼和媒人什 么的都找好了。却在准备出发去将军府提亲的那天,接到了皇帝病危的消息。 他也知道皇帝的身体在废太子之后就每况愈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病魔掏空了身 子。 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能够先丢下这件事情去宫里看看他的情况。若是他随 时驾鹤西去,自己提亲的事情势必就要被耽搁下来。 进宫之后,见到皇帝再听了太医的话,他当即决定现在不是一个提亲的时候。自 己身为太子,在父皇生了这样一场大病的时候跟悦星提亲,只怕是会落人口舌。 这一拖,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心,于是在当天晚上再一次约见了悦星。 赴约的,自然还是悦心。只是现在的她,已经能够对这种事情应付自如了。 聪明如她,自然很快学会了收起自己的情绪,把这件很是纠结的事情处理得滴水不 漏。 这一次的萧清宸心情可就没有之前那般轻松了,看着对着自己自然而甜美地笑着的 悦心,终于开了口:“父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怕咱们的婚事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 什么意外,所以准备再等些时日再去你家提亲。” 闻言她明显一愣,原来他脸色不对,忧心的却是这么一件事啊。只要他会娶悦星, 想必悦星也会愿意等的。 再说了,据说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真的很不好,据传真的可能随时都会挂掉的 样子。 所以她还是很理解萧清宸现在的心情,只是回去跟悦星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需要 委婉一些了。 陷在爱情里面的人,就算是再愚笨,也还是会对一拖再拖的承诺敏感的。 “没事的,只要你始终如一,我便愿意等你。”生死相许的话她就不说了,可现在 跟他所说的每一句情话却都是她的真心话。 却,也只能够借着悦星的这个身份来说。 “你真好!”萧清宸再一次执起了她的手,这一次连带着整个身体也慢慢地向她靠 近,试图亲吻她一下。 她几乎都能够感受到他在这个时候不同寻常的心跳声。 而他也在这慢慢的靠近之中嗅到了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如此的美好! 在这个刹那,她比他更加的心慌,看着他慢慢地不由自主闭上双眼的样子,终究还 是把心一横往旁边一避,以至于他的吻扑空。 为了避免他的怀疑,她还得装出一副羞恼的样子轻轻捶打一下他厚实的胸膛,娇嗔 一句:“不要这样,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只是这样的害怕并不单纯。 “也好,待我把你娶过门,你就什么也不必害怕了。”他难得邪肆地一笑,却再一 次执起了她的手,不顾她那微微的挣扎,就这般固执地在她白嫩的小手上印下了一吻。 这样的举动,立刻就让她的脸彻底红到了耳根。 心里也立刻有了几分愧疚的感觉,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妹夫,这样真的好吗? 只沉默着,眼中闪过的一丝挣扎被她垂下的纤长睫毛完全掩下,以至于从他的角度 看来她依然在害羞着。 “清宸,你以后会不会有许多许多的女人?”愧疚的同时,她突然想到他现在的身 份。 他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三宫六院在所难免,届时不知道他这心还能不能始终如一。 就算心是始终如一,可娶了那么一堆的女人,难道就不会排挤善良的悦星吗?就好 比她的爹爹,娶了那么多的姨娘,也会欺负悦星。 自己这样默认着让悦星对他逐渐深陷然后嫁给她,真的好吗? 一入后宫深似海,就算是再完美的爱情到了后宫这样的地方,就算是不被岁月磨得 什么都没了,也会被各种阴谋诡计磨得面目全非了。 这一个问题,不仅仅是她自己好奇,也是在替悦星问。 对于爱情,她还算是能够理智下来想想未来的,也不似天真的悦星,总以为两个人 只要能够在一起就能够幸福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受半分的委屈。”沉浸在爱情 之中的萧清宸作的这个承诺是真心的,只是世事难料,他又怎知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 那些为了巩固皇权不得不娶的女人以及现在府里面本就有的女人会不会背着自己加害于 她? 男人的保证,就算是建立在真心之上,却也是敌不过许多的客观因素的。 听了这话,她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失望,因为他并没有承诺什么具体的东西。不受委 屈的定义在哪里,是万般宠爱于一身还是将正妻之位永远地只给她一人却随着时间的迁 移而相敬如冰? 如果这个时候,他痛快地来一句“我萧清宸此生非你不娶,三千后宫为你散去!” 她或许会相信会欣慰,可是这句太过笼统的话,实在不能够教人相信。 看见她眼中的失望,猜到她想要听见的是什么,却也只能够微微挪动脚步,将她从 身后拥住。 “星儿,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只是我处在这个位置上有很多的事情不是自己能 够决定的。所以我不敢给你什么承诺,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得让你清楚,你得相信我对你 的感情,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 前面的话她都听得心不在焉,只是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心跳加快。可是这最后的一 句话,无异于一把冷箭击中了她的心。 意思是,他对悦星的爱不是替身可以替代的! 也就是说,一旦他知道了自己这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存在,只怕是连看也不会看 自己一眼了。 莫名地,就有些伤心。 感受到她依然没有释然的情绪,他的拥抱慢慢紧了几分,接着说道:“傻瓜,这个 时候怎么对自己没了信心?你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又怎么能不明白,我有多么的需要你 。” 是啊,是多么的需要啊,她在心里这么想。 就是不出于真爱,她父亲秦勉是大将军,拥有者极大的权利,他需要这样的权利来 巩固自己的势力。 “我知道,只是想着以后的事情,总是有几分害怕。你要知道,一旦我嫁给了你, 那么你就是我的全部,我的喜怒哀乐都要随了你……”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女人,这自然的表现,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到的。 “不,你若是嫁了我,就只需要快乐便好!你可知,自从我清楚地认知我非你不娶 的那一天开始,便已经随了你的喜怒哀乐。”萧清宸此刻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够通过 她的呼吸来感知她的情绪,说的这一字一句都是那般的真挚。 真挚得令她都开始对悦星产生艳羡的情绪。 眼泪终是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下流了下来,她微微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什 么。 如果是悦星,面对他说的这话,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甚至这一刻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一方面似乎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妹妹了。不 知沉默了多久,终于在他感受到自己的泪之时猛地挣出了他的怀抱。 一转身,却刚刚好看见因为她的挣脱而停在半空无处安放的一只手。 刚刚他抬起这一只手,本来是为了帮她擦眼泪的,却不料她在这个时候挣脱了自己 的怀抱。 也若患得患失一般,他无措地看了看自己的那一只手又抬眼看着泪眼朦胧的她。急 着想要说什么安抚她,却好似被她的眼泪哽住了喉咙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刚刚的有些话,他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 “星儿……”最终,还是有些迟疑地唤了一声,却见她匆忙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又 急急后退了几步。 生怕,他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拥自己入怀。 “清宸,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真的很感动,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不住哭泣 ,你不用担心我。”怕他乱想,她不敢拉他的手,只是害羞又无措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带着哭腔说了这句话。 “那便好,我好怕你会因为顾虑而选择不嫁给我了。”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也不知 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对于爱情他向来执着,可是强扭的瓜终究也是不甜的。好在,她并没有因为这些顾 虑而退缩。 “不,为了跟你在一起,前面哪怕是火海我也一定会跳下去。”以她对悦星的了解 ,悦星是一定会这样想的。 如果萧清宸真的不是良人,只怕悦星也不会回头的。 闻言他心中的担忧才全数放下,有妻至此夫复何求? “星儿,此生定不相负!”他再次上前执起她的手,以期望这样的举动能够多给她 一些安全感。 这句话极大的触动了她,只可惜…… 只可惜他这句话是说给悦星听的。 “汝心若磐石,吾当为蒲柳!”她低头说了这句话,言明自己的回复。 这个阶段,只怕就是别人说的海誓山盟了。 她觉得自己就好比皮影戏里面演戏的皮影,却偏偏有着自己的感觉。这是何其悲哀 的事情! “蒲柳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他的眼因为她低头说的这一句话而放出兴奋的光芒 ,抓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 丝毫不顾忌她手心的那些虚汗,或许是说到了动情已经分不清那汗是自己的还是她 的。 她抬眼望入他的眼,那满满的痴迷已是溢于言表,这最残酷的事情便是,这种最不 应该清醒着的幸福瞬间她还须得清醒着告诉自己这不过都是属于别人的幸福。 二人相顾无言,气氛倒是掌握得刚好微妙。 这一次的离开,她脚步算轻,却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飘在了哪里。眼中出现的尽是他 说着那些海誓山盟时候那认真的表情,明知不该陶醉,却还是这样深陷其中了。 这一夜,与悦星聊起他时,身为姐姐她说了很多自己的想法。 除却没有说自己的心意,单纯客观地说起他们的未来,就是悦星听着也有些忐忑。 萧清宸是储君这件事情迟早也得摆在正题上来,悦星是有一些顾虑,可就像悦心想的那 样,她并不准备因此退缩。 悦星也只能祝福,这对有情人的爱情也算是来之不易,她也没有什么必要有什么别 的想法。 只是说到最后,却是不得不给悦星一些忠告。 “悦星,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但是姐姐要告诉你,人心险恶,以后等嫁给了萧 清宸,你表面上可以对他的一干妾室和和气气的,但是私下里一定要提防着她们。你也 知道咱们府里的这些姨娘,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他的妾室们想必也是这样的,以后他在 的时候还能帮你应付她们,可他若是不在你可就得小点心自己应付了!” 不只是这些,可是说得再多,悦星就算是听进去了,有些人的有些手段也是防不胜 防。 只能希望他以后能够好好约束那帮妾室,不要欺负了悦星。 “以后如果他若是继承了大统……”悦星不自觉喃喃道,却被悦心猛地捂住了嘴。 深呼吸几口气之后,悦心这才低声说道:“现在皇上病重,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能 随便说,小心隔墙有耳!” 不知道为何,她很多时候总觉得这一次回来之后,这一方属于她跟妹妹的小院似乎 总是被人盯着一般。 这种感觉让她在这样的时刻很没有安全感。 “姐姐,那我声音小一点好了。我只是在想,如果他不能给我正室之位……”悦星 知道她是为了谨慎起见,毕竟这外面还有守夜的丫鬟呢。 被听到了总归是不好的。 悦星很苦恼这一点,如果是正室,将来势必要母仪天下的。自己能不能具有那份威 仪还尚未可知,最重要的是,后宫向来都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又该如何生 存? “那我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他!星儿,你可不要忘了,咱们的爹可是大将军,他怎么 也不会亏待你的。”悦心觉得这个男人的宠爱并不一定能保证悦星的地位,为了江山社 稷,他也会有自己的无奈。 唯有这些外物的力量,才能够保证悦星应该得到的地位。 “可是我会怕……”如果他只是碍于自己的父亲是大将军才娶的自己,那么自己嫁 过去也不一定会幸福的。 “他对你的感情真挚,人也很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只是因着他的身份,以 后只怕是要苦了你了。”悦心是舍不得悦星受半分的哭,可是人活这一辈子总是要学着 成长的。 第四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四) 想到那柔柔弱弱的绝色女子,萧清宸的眼中不自觉地透着几分温柔,恰好被秦勉看在 了眼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对于这个巧合并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否则也不会在言语上这样偏向她,这 可以算作是一个十分重大的好事! 见他对悦心印象这般,秦勉也算是放下了心。至今为止,计划似乎都如预想中那般 进展得十分顺利。 “是么,看来末将不日便可将她召回了。”既然心儿已经学会了如此精湛的医术, 想必武功也是十分不错的。 就算是再回府,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欺负了。 萧清宸勾唇一笑,也不过点了点头,并未对他说的话表示太多的情绪。实则内心里 ,还是十分期待的。 对星儿许下的承诺,想必很快就可以兑现了。 只等她回京,然后待废太子的事情告一段落,自己就向身旁的秦勉提亲!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在一起出了宫门之后分了路。 废太子的旨意很快就传到了朝堂之上,早就听闻了风声的群臣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 半分的反对,只是废太子之后,必然会有少数人立刻在朝堂之上进言要再立太子以稳定 民心。 这件事情的确可以安抚因为废太子而带来的影响,稳定朝纲的作用自然也是不言而 喻。 自然也有更多的人提到萧清宸可以担当此大任,在场的他虽然料到在废太子之后会 有这样的事态发展,可这个时候自己被立为太子好像不是很合适。 推脱之词说得自然是十分的真心,而秦勉也站出来言明此时不应该急着立太子。 他的理由是,旧太子刚刚被废,选择新的太子一定要谨慎并且多加考量以免重蹈覆 辙。 他的话并没有任何针对萧清宸的意思,只是有些好事儿的大臣就咬着这一点不放, 质问秦勉是不是觉得三皇子萧清宸根本就没有资格。 萧清宸主动粗来做和事老,不想因为立太子的事情和秦勉闹出什么不愉快来。最重 要的是,秦勉的想法和他的想法也是基本上一致的。 秦勉此番行动,要的就是以退为进的目的。现在这个样子,这太子之位只怕萧清宸 越是不想要就越是甩不掉了! 迟早也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也不必急于求成! 看着群臣各抒己见,皇帝想着废太子一出就一直跪在御书房门口的萧钰宸生母, 在这样闹哄哄的环境中觉得有些头疼而心烦。 紧紧皱着眉头,却一动不动地看着萧清宸,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只是任他 如何紧盯,也捕捉不到他脸上丝毫不对劲的表情。 本来,他对这太子之位甚至于皇位也是不感兴趣的。 觉得欣慰的同时,对着耳中这乱哄哄的声音也有些吃不消。 “够了!”他以一只手扶着头,紧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一副忍痛的模样,待安静 下来之后这才呼吸了几口气,轻声道,“朕忽感头痛难忍,今日就先行退朝罢!” 萧清宸抬眼看了看坐于高位的他,忽然觉得坐在那个位置上真的有好多无奈。 甚至,他都能够看见皇帝眼中的寂寥。 随着群臣退朝之后,皇帝一只手放在额头上,双眼这才显出几分疲惫来。 “皇上,奴才扶你回寝殿休息!”大太监见他脸色不好,立刻关切地建议。真可 谓是高处不胜寒,此刻的他坐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怎么都显出几分孤寂来。 太子刚刚被废,群臣丝毫不顾及他的心情却就立新太子之事吵吵闹闹的,倒是真的 心疼他。 “嗯。”几乎是从喉咙里面哼出这个音来,他疲惫地放下手准备顺着身旁太监的搀 扶站起身来,却在起身的那个刹那感觉到头猛地一眩。 “皇上!”感受到他往后微微一倾的力量,那太监一急,迅速回头将目光转到另外 一个等着伺候的太监身上,准备开口让他去叫太医。 “去叫太医!”这句话还是皇帝自己说出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坐着的时间久了, 还是这几日实在睡得不太好,身体竟会出现这样的征兆。 一定是太累太忧心! 就这样,在废太子之后,皇帝也小病了一场。好在无碍,只要放宽心多加调养便 好了。 萧清宸本来就没想到废太子一事对皇帝有这么大的打击,在第一时间就进宫探望 了他。至于那本来在御书房长跪不起的前太子生母也因为皇帝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而 受了些牵连,被勒令禁足了。 虽然太子被废,他也还是下不了心对这个养不教的女人绝情。 禁足不过是让她能够冷静下来,毕竟贬为庶人怎么说也比处以极刑要好很多。 见着自己这几天之间不知道苍老了多少的父皇,萧清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从前只为得不到他的关心而觉得有些失落,在这个时候将心比心,又有些明白了。 注意到他鬓边添了的那几缕白发,萧清宸的眸光一暗,之前想说的话却如鲠在喉一 般难受。 而对于悦星归来的那份期待的喜悦,也在见到他的这瞬间消弭了不少。 今日前来,本是带着几分例行公事一般的问候,毕竟对外宣称的一场小病似乎也不 是多么严重。 只是这一见,哪里还记得起从前的那些淡漠。 父子亲情,毕竟源于血缘。 “父皇,儿臣陪你下一盘棋如何?”不过是一场小病,皇帝看着也似乎没了精神 。萧清宸提出这个建议,也是为了让他放松一下心情。 从前那个威严的父皇,也只有在下棋与指点江山之时才能够那般的意气风发。 “好!”皇帝答应得很干脆,病中之时他亦一个人安静了许久这会儿正好需要有 人陪他说说话下下棋什么的。 不知不觉几盘棋过去,皇帝的精神也不觉好了很多。 看着他的改变,萧清宸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脸上自然也跟着有了几分笑容。 “清宸啊,不知你对齐家治国平天下有什么样的看法?”落了一子棋之后,皇帝 似随口一提的话,让萧清宸原本很是放松的心情有了几分的起伏。 “父皇为何这般问儿臣?”只想知道他的意图,萧清宸怎么都觉得有些忐忑。在前 太子被废之后,这种问题怎么说也都十分的敏感。 难不成,父皇属意的下一任储君的人选真的是自己? “不过随便问问罢了,清宸你也随便答答便罢。”皇帝温和一笑,却是不动声色 地以手捻起了另外一颗棋子,似乎是随时准备再下一子。 此刻的他还未动,眼睛倒是看着棋盘,心里却在想着这个问题自己应该如何作答比 较合适。 对于这个江山社稷,此刻的他还未有太多太大的抱负。 可若是说完完全全不动心,那又是太矫情了。 “对于这件大事,我所知的便也都是纸上得来的。若真的要去做,那便只能够将几 句话作为心中的标杆了。” 他自小读了不少的圣贤之书,到了这样的年纪,也都知道现实中很多的事情并不像 书中描述的那般简单。 有人的地方就有变数,凡事岂能尽都掌握于自己的手中。 就好比皇上当年立太子,就绝对没有想到会在某一天又要亲手废了这个太子。 “哦?不知是哪几句话?”皇帝自是来了兴趣,自己这个务实的儿子,光是从回 答来看,就不像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人。 “其一,纸上得来终觉浅,才知此事要躬行;其二,百姓如水,皇权如舟,水能载 舟亦能覆舟;其三,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 是非。” 说完之后,看着皇帝满意而欣慰的眼神,顿了顿又接着开口:“不管现在儿臣说 得多么好听,其实都没有用的,身在其位必谋其事,责任感才是最需要的。” 有时候,他还真的就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责任感。 只是这么想着,他便从容地落下一子,这才笑着抬头等着皇帝走下一步。 “那么皇儿你认为,你有没有这样的责任感?”皇帝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在与他 眼神相接的那个刹那,便轻松落下了一子。 但是这一子走的那一步,却是十分的凶险。 如同他说的那句话一般,深意自有他知。萧清宸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出汗,此举 莫不是在考验自己能不能担当起这国之大任?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这一点,儿臣似乎早就回答过了!”仔细想想刚刚自己说过的话,萧清宸最后还 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来回答他。 有或者是没有,在此刻都是不宜的回答。 在皇家,有些过于直白的话只会让人觉得你别有用心,倒不如早早地学会绕着弯子 说话以表达自己的意思。 刚刚他就说过,身在其位必谋其事,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责任感,只要依着这么一 句话,总归都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皇帝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即看了看他不知道什么 时候落下那一子而再次改变的棋局,不由得会心大笑了起来。 这个儿子,倒是有几分意思! 如果他刚刚回答自己有的话,自己恐怕会觉得他只怕也是对这皇权上了心。怎么说 也会有了几分的忌惮,但如果他说没有,虽然自己也或多或少地相信他不在意这个皇位 ,但是怎么也都会觉得有些矫揉造作在里面。 这样的回答,已经算是极好的! “好一个身在其位必谋其事!清宸啊,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又是一阵大笑之后, 他整个人的精神都似乎好了不少。 连带着,这专门用来与他下棋的凉亭也美了几分。 “是父皇过奖了,儿臣并未做任何事情。”他一介皇子,从有了这个身份以来也并 未做任何为国为民的大事。 不是他谦虚,实在是皇帝过奖了。 “走!陪朕去御花园走走,这盘棋我们回来再下!”皇帝的心情似乎真的好了很 多,不用身边太监的搀扶就自己站了起来,看着那凉亭外的风景,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 么的恣意。 “是。”他起身,随即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扶着皇帝,这一刻的他们别提有多么 的亲密了。 那大太监在身后欣慰地笑了笑,这才是真正的父子相处模式嘛! …… 废太子也不过半月的时日,小病一场的皇帝很快就恢复了临朝,对于立太子一事 也很快有了定论。 如秦勉所想,这一日早朝一开始的宣旨便已经算是一个十分激动人心的消息。 萧清宸就这样被立为了新太子,虽然也在他本人的预料之中,他也还是没有想到这 一天竟然会来得这么的快。 本以为父皇还会对自己有更多的考量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没想到不过是几日之后, 便做了这个决定。 “恭喜太子千岁!”群臣这样的阿谀奉承于今日在耳边都快把他的耳朵磨出茧子来 了。可这样的高位,真的也就是会带来这样的效果。 甚至于,早在废太子之后就有不少的大臣亲眷登门拜访,只为把自家的女儿嫁到自 己的府上。 太子一倒,炙手可热的自然就只有他一人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皇帝也是十分的快意的,宣布立太子之后又说晚上要在宫中设 宴款待群臣。这气氛,一时之间让所有人几乎都忘了,前太子现在的处境。 自古以来便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此刻又会有谁去过问呢? 唯一当心病一般想着的,怕也只有秦勉了! 为了自己计划的万无一失,在废太子之后他私底下做了一系列的举动。首先是暗中 找人杀死自己曾经买通的那个太子手下永绝后患,然后再是削除太子以前的朋党羽翼, 必要的时候也派人暗杀了几个顽固不化又根本啃不动的人。 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虽然是有些急了,但是一点都不留痕迹。从风声上看 ,其他的人似乎只认为那死去的几人都是意外或者生病死去。 太子余党什么的,皇帝这个时候自是不管不问的。既然已经决定废了这个儿子, 那就连同他的势力一起不管了。 就是有这个心思要管,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就这样,在无形之中,前太子一派再无翻身之力了。 萧清宸登上太子之位后不久,悦心和悦星也在秦勉的通知下回了京城。悦星这一回 京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去见见萧清宸,奈何她们姐妹俩这刚一到京城就被将军府的人 接了回去。 萧清宸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第一时间让自己的手下带口信前去将军府找了悦 星。 只是彼时的秦勉为了事情的万无一失,特地禁了与悦心长得一模一样的悦星的足。 悦星出不了府门,悦心若是独自出去却又害怕姨娘们欺负妹妹,也只得整日陪着悦 星在府里耗着。 这一次回来,那些聪明些的姨娘们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动作。要知道秦勉也就这两个 女儿,将来若是嫁了什么权贵,自己要是遭了什么报复可就不好了。 蠢一些的姨娘自然会前来围观或者挑衅,都被悦心给吓跑了。 悦心虽然身体大不如前,可怎么说也有些武功底子,加上跟着师父学了那么久的医 术,痒痒粉什么的还是会做会用的。 可自接到萧清宸的口信之后,悦星各种坐立不安。 终于,她禁不住在晚饭的时候哀求了悦心。 “你让我去见他?”悦心觉得这越来越荒谬了,这样老是让自己去见萧清宸,难保 自己对他的心意不会生变! 自从他离开之后,她在闲暇的时候也想了很多,尤其是这副因为他而变得虚弱病多 的身子经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她就越是容易想到他。 “姐姐,我是真的没有办法!爹爹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况且你可以在晚上的时候 偷偷溜出去啊!只要爹爹不知道,你就可以代我见见清宸。就跟以前你扮成我见他一样 不行么?” 单纯的悦星怎么会知道她此刻心思的变化,只顾着要依照约定和萧清宸见面,最重 要的是,京城经历了废太子和立太子的风波,也不知道现在他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可是,深更半夜的时候去见他,又是孤男寡女的情况,只怕是不太好。”悦心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轻轻咳了几声,又垂了垂长睫掩下自己眼中的情绪。 “姐姐,你的身体还好,我给你把把脉。”对于悦心的推脱,悦星只当她是因为 身子经受不住所以不想在风凉的夜晚出门。 挡不住悦星执拗的好意,只得伸出胳膊让她把脉,又不自觉地咳了几声。 见她一脸认真地给自己把脉,悦心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真的要代替她去见萧清宸么? 虽然她也是真的很想去见见他,可是顶着别人的身份真的好令人难受。甚至他看着 自己的时候,都是当自己是悦星。 “星儿,你真的这般在意他?”她长叹一声,却是不自觉地问出了这句话来。 “是的,我已经答应要嫁给他了。现在他是太子,只怕在这京城之中有更多的姑娘 想要嫁给他,也不知道过了这些时日,他会不会忘了我。” 陷在爱情之中的女子,就是这般的患得患失,悦星自然是不例外的。 不过是月余不见,她就想要再一次确定许多的事情。 “哎,我答应你,只是我不会与他呆在一处太长时间,你需要给他带什么话都告诉 我。”对于这个妹妹的请求,悦心向来都是不忍心拒绝的。 “我只需要知道他是否一切安好,以及他的心意是否一如既往!”说到这里, 悦星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露出了几分独属于小女儿家的娇羞。 悦心几乎是有些怔然地看着她这个表情,一时间心下五味杂陈。悦星爱着他爱得何 其幸福,自己却从来都什么也不是。 不知道在这一刻有多么的羡慕她,可却什么也不能说。 “好……”这一顿饭,因为这一个话题,悦心吃得是味同嚼蜡,偏偏沉浸在自己情 绪里面的悦星什么也都没有察觉到。 都说恋爱中的女子都是傻瓜,悦星就属于这样的情况,将自己的姐姐一手推向自己 喜欢的男人,也不知将来要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饭后,这两姐妹的内心都十分的紧张,虽然表面上两人一如往常十分要好地手拉着 手闲话家常,还让伺候着的丫鬟都各自先去休息了。 反正,她们姐妹俩一起说话到深夜然后同睡一张床的事情以前也都常有。 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到了大部分人都有点打瞌睡的时候,悦心换了一身衣服就这么 轻车熟路的溜出去了。 萧清宸特地把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他们初初见面的地方,一时间给了她一种不确定他 爱的是自己还是悦星的错觉。 甚至有了一个不该有却十分令人开心的猜测,是不是在他的心目中,也是有那么几 分喜欢自己的? “星儿!”在看见她出现的时候,萧清宸惊喜地唤出这个藏在心中许久的名字,却 在瞬间看见她脚步一滞,眼神也有了几分黯然。 难道是他的错觉,不过转瞬之间而已,她就展开一抹甜甜的笑意,加快了步伐朝自 己走来。 他唤出的那短短两个字,已经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就是不仔细听,也知道他叫的 是“星儿”而非“心儿”。 也不过是瞬间而已,她便恢复了理智,努力地在扮演好悦星的角色。 此番也是女扮男装,只是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悦星怕她受凉还特意让她带了披风出 门。 “清宸,等很久了吗?”她甜甜开口,又自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 了他一番,这段日子看起来倒是过得还好的样子。 “星儿,多日不见,你瘦了!”看着她明显较之前多了几分憔悴,萧清宸不觉有几 分心疼。 “山上的生活不比将军府,瘦了是很自然的事情。”她说不出想他的话,只一边说 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借着喝茶的动作,这才问出悦星交代要问的事情。 “清宸,我此番应约前来,有两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明明她不是悦星,此刻说来,却也如悦星本人一般的忐忑。 “你说。”他温柔地看着她,眼睛里的宠溺似乎都要溺出水来。 “这段时间你是否一切安好?”先问这个问题,比较不容易害羞,这安静的两人相 处时间,也能还算自然地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自然,上一次的毒清除得十分的干净,一点也没有留下后遗症。而这段时日也没 有再发生任何的危险,可以算是一切安好。”面对她的关心,他自然是十分开心。 “那便是极好的,那么我的下一个问题,也是我最想知道的问题。你……”这 话她有些问不出来,本想看着他说话,却在与他眼神相接之时心里猛地一突,面上一烫 就下意识害羞地低下了头去。 他勾唇一笑,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害羞时候的她,怎么看都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你是否是否对我一如既往。”虽然含蓄,但是这样说出来他也立刻就明白了 她的话。 闻言他的眼中添了几分喜色,那瞬间笑开的样子倒是惹得她更加的害羞了。 羞恼的时候,又不能直接问他到底还要不要回答。 “星儿,只有对你我是不会撒谎,说过的承诺我就一定会做到。”说着,他便执起 了她的手,微微倾身试图离她更近。 “星儿,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知吗?自是始终如一!”他的眼神很真挚,她却 红着脸忐忑着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或者反应来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 这样似乎很对不起悦星…… 于是,诺诺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之后,又红着脸准备转移话题。 “如此便好,我的肚子有些饿了,好想吃点东西。” 他只当她这是害羞的表现,脸上满满的笑意似随时都会溢出来一般。 就这样在说了些话之后,她才总算是镇静了下来,气氛也慢慢地回归到温馨甜蜜之 中去。 只是这样的甜蜜对她来说,很是忐忑。 想着自己说过出来之后会很快回去,便呐呐地看了看他,说道:“时间有些晚了, 太晚回去不太好,我该回家了。” “等过段时间,我就上你家提亲可好?”萧清宸对于娶她的事情也有些着急,但又 怕唐突了她,决定再等个好日子就去她家提亲。 相信大将军秦勉不会拒绝的。 本来加快了脚步急着走的悦心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其实这也是意 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提了出来。 “没事,星儿。”看见她被惊吓成这样,他还以为是她太兴奋了。看样子没有摔 倒,也应该受到了惊吓。 “再说,告辞!”几乎逃也似的离开,刚刚那瞬间她只觉自己的心痛如绞。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娶了悦星,自己又该有怎样的感觉? 回到家里面之后,还是红着脸,连呼吸都不怎么均匀了。 还是先平静了自己的呼吸,这才进了门,见到焦急地迎上来的悦星,努力地展开一 抹还算是自然的笑来。 “他说了什么?”悦星不问她的身体如何,却在第一时间问起他来。 如若是以前,悦心定要埋怨她见色忘友,这个时候的她却一点也不将这件事情放在 心上。 “一切安好,始终如一。”说着这话的她也有些激动,尽管心里有几分酸涩。 “他还有没有说什么?”听到这里,悦星忍不住激动得热泪盈眶,惹得悦心也跟着 心酸了几分。 “他还说,还说过些日子就会上门提亲。”说着她拉着悦星的手,也是一副快 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悦星如果得到幸福,也是一件十分令人高兴的事情。 “真的吗?”这时候的悦星再一次尽显小女儿姿态,感觉自己若一下子被提上了天 堂,如此的不可置信。 只是,却又害怕这只是个梦境。 急需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好让她得以安心,悦心点了点头,强忍着因为发酸的鼻 子而惹起的泪意。 “真好!”悦星兴奋得除了这两个字也再憋不出别的字来。 随即激动得一把抱住悦心,借此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若是换作以前,悦心定会笑她,不过就是个男人罢了,怎么还能高兴成这样。现在 的心情,换做是她自己,只怕也会这般反应。 这一夜两姐妹自然是真的睡在一张榻上,悦星说了许多许多对萧清宸的心情,以及 诉说自己现在依然还搅得睡不着觉的激动心情。 只是,这样做也弄得本来也睡不着的悦心更加难过了。 最难过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因为萧清宸一天不来提亲,而悦星一天在被禁足,她就 得一直顶着悦星的身份去见他。 这件事情到底有多么令人纠结,怕也只有她自己能够明白了。 至于秦勉这边,从悦心第二次出门去见萧清宸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他以为 如自己计划中那般,萧清宸与悦心彼此生了感情,所以才偶尔约出去见面。 对于这件事情,他还是十分高兴的,于是也就放任着这件事情,只让人盯着那些姨 娘,不让她们去欺负柔弱的悦星。 而另外一件事,秦勉也属意后宫之中的人去做了。 以至于,本来萧清宸和聪明的下属商量好了选了一个合适的好日子,聘礼和媒人什 么的都找好了。却在准备出发去将军府提亲的那天,接到了皇帝病危的消息。 他也知道皇帝的身体在废太子之后就每况愈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病魔掏空了身 子。 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能够先丢下这件事情去宫里看看他的情况。若是他随 时驾鹤西去,自己提亲的事情势必就要被耽搁下来。 进宫之后,见到皇帝再听了太医的话,他当即决定现在不是一个提亲的时候。自 己身为太子,在父皇生了这样一场大病的时候跟悦星提亲,只怕是会落人口舌。 这一拖,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心,于是在当天晚上再一次约见了悦星。 赴约的,自然还是悦心。只是现在的她,已经能够对这种事情应付自如了。 聪明如她,自然很快学会了收起自己的情绪,把这件很是纠结的事情处理得滴水不 漏。 这一次的萧清宸心情可就没有之前那般轻松了,看着对着自己自然而甜美地笑着的 悦心,终于开了口:“父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怕咱们的婚事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 什么意外,所以准备再等些时日再去你家提亲。” 闻言她明显一愣,原来他脸色不对,忧心的却是这么一件事啊。只要他会娶悦星, 想必悦星也会愿意等的。 再说了,据说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真的很不好,据传真的可能随时都会挂掉的 样子。 所以她还是很理解萧清宸现在的心情,只是回去跟悦星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需要 委婉一些了。 陷在爱情里面的人,就算是再愚笨,也还是会对一拖再拖的承诺敏感的。 “没事的,只要你始终如一,我便愿意等你。”生死相许的话她就不说了,可现在 跟他所说的每一句情话却都是她的真心话。 却,也只能够借着悦星的这个身份来说。 “你真好!”萧清宸再一次执起了她的手,这一次连带着整个身体也慢慢地向她靠 近,试图亲吻她一下。 她几乎都能够感受到他在这个时候不同寻常的心跳声。 而他也在这慢慢的靠近之中嗅到了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如此的美好! 在这个刹那,她比他更加的心慌,看着他慢慢地不由自主闭上双眼的样子,终究还 是把心一横往旁边一避,以至于他的吻扑空。 为了避免他的怀疑,她还得装出一副羞恼的样子轻轻捶打一下他厚实的胸膛,娇嗔 一句:“不要这样,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只是这样的害怕并不单纯。 “也好,待我把你娶过门,你就什么也不必害怕了。”他难得邪肆地一笑,却再一 次执起了她的手,不顾她那微微的挣扎,就这般固执地在她白嫩的小手上印下了一吻。 这样的举动,立刻就让她的脸彻底红到了耳根。 心里也立刻有了几分愧疚的感觉,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妹夫,这样真的好吗? 只沉默着,眼中闪过的一丝挣扎被她垂下的纤长睫毛完全掩下,以至于从他的角度 看来她依然在害羞着。 “清宸,你以后会不会有许多许多的女人?”愧疚的同时,她突然想到他现在的身 份。 他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三宫六院在所难免,届时不知道他这心还能不能始终如一。 就算心是始终如一,可娶了那么一堆的女人,难道就不会排挤善良的悦星吗?就好 比她的爹爹,娶了那么多的姨娘,也会欺负悦星。 自己这样默认着让悦星对他逐渐深陷然后嫁给她,真的好吗? 一入后宫深似海,就算是再完美的爱情到了后宫这样的地方,就算是不被岁月磨得 什么都没了,也会被各种阴谋诡计磨得面目全非了。 这一个问题,不仅仅是她自己好奇,也是在替悦星问。 对于爱情,她还算是能够理智下来想想未来的,也不似天真的悦星,总以为两个人 只要能够在一起就能够幸福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受半分的委屈。”沉浸在爱情 之中的萧清宸作的这个承诺是真心的,只是世事难料,他又怎知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 那些为了巩固皇权不得不娶的女人以及现在府里面本就有的女人会不会背着自己加害于 她? 男人的保证,就算是建立在真心之上,却也是敌不过许多的客观因素的。 听了这话,她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失望,因为他并没有承诺什么具体的东西。不受委 屈的定义在哪里,是万般宠爱于一身还是将正妻之位永远地只给她一人却随着时间的迁 移而相敬如冰? 如果这个时候,他痛快地来一句“我萧清宸此生非你不娶,三千后宫为你散去!” 她或许会相信会欣慰,可是这句太过笼统的话,实在不能够教人相信。 看见她眼中的失望,猜到她想要听见的是什么,却也只能够微微挪动脚步,将她从 身后拥住。 “星儿,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只是我处在这个位置上有很多的事情不是自己能 够决定的。所以我不敢给你什么承诺,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得让你清楚,你得相信我对你 的感情,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 前面的话她都听得心不在焉,只是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心跳加快。可是这最后的一 句话,无异于一把冷箭击中了她的心。 意思是,他对悦星的爱不是替身可以替代的! 也就是说,一旦他知道了自己这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存在,只怕是连看也不会看 自己一眼了。 莫名地,就有些伤心。 感受到她依然没有释然的情绪,他的拥抱慢慢紧了几分,接着说道:“傻瓜,这个 时候怎么对自己没了信心?你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又怎么能不明白,我有多么的需要你 。” 是啊,是多么的需要啊,她在心里这么想。 就是不出于真爱,她父亲秦勉是大将军,拥有者极大的权利,他需要这样的权利来 巩固自己的势力。 “我知道,只是想着以后的事情,总是有几分害怕。你要知道,一旦我嫁给了你, 那么你就是我的全部,我的喜怒哀乐都要随了你……”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女人,这自然的表现,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到的。 “不,你若是嫁了我,就只需要快乐便好!你可知,自从我清楚地认知我非你不娶 的那一天开始,便已经随了你的喜怒哀乐。”萧清宸此刻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够通过 她的呼吸来感知她的情绪,说的这一字一句都是那般的真挚。 真挚得令她都开始对悦星产生艳羡的情绪。 眼泪终是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下流了下来,她微微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什 么。 如果是悦星,面对他说的这话,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甚至这一刻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一方面似乎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妹妹了。不 知沉默了多久,终于在他感受到自己的泪之时猛地挣出了他的怀抱。 一转身,却刚刚好看见因为她的挣脱而停在半空无处安放的一只手。 刚刚他抬起这一只手,本来是为了帮她擦眼泪的,却不料她在这个时候挣脱了自己 的怀抱。 也若患得患失一般,他无措地看了看自己的那一只手又抬眼看着泪眼朦胧的她。急 着想要说什么安抚她,却好似被她的眼泪哽住了喉咙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刚刚的有些话,他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 “星儿……”最终,还是有些迟疑地唤了一声,却见她匆忙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又 急急后退了几步。 生怕,他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拥自己入怀。 “清宸,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真的很感动,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不住哭泣 ,你不用担心我。”怕他乱想,她不敢拉他的手,只是害羞又无措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带着哭腔说了这句话。 “那便好,我好怕你会因为顾虑而选择不嫁给我了。”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也不知 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对于爱情他向来执着,可是强扭的瓜终究也是不甜的。好在,她并没有因为这些顾 虑而退缩。 “不,为了跟你在一起,前面哪怕是火海我也一定会跳下去。”以她对悦星的了解 ,悦星是一定会这样想的。 如果萧清宸真的不是良人,只怕悦星也不会回头的。 闻言他心中的担忧才全数放下,有妻至此夫复何求? “星儿,此生定不相负!”他再次上前执起她的手,以期望这样的举动能够多给她 一些安全感。 这句话极大的触动了她,只可惜…… 只可惜他这句话是说给悦星听的。 “汝心若磐石,吾当为蒲柳!”她低头说了这句话,言明自己的回复。 这个阶段,只怕就是别人说的海誓山盟了。 她觉得自己就好比皮影戏里面演戏的皮影,却偏偏有着自己的感觉。这是何其悲哀 的事情! “蒲柳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他的眼因为她低头说的这一句话而放出兴奋的光芒 ,抓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 丝毫不顾忌她手心的那些虚汗,或许是说到了动情已经分不清那汗是自己的还是她 的。 她抬眼望入他的眼,那满满的痴迷已是溢于言表,这最残酷的事情便是,这种最不 应该清醒着的幸福瞬间她还须得清醒着告诉自己这不过都是属于别人的幸福。 二人相顾无言,气氛倒是掌握得刚好微妙。 这一次的离开,她脚步算轻,却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飘在了哪里。眼中出现的尽是他 说着那些海誓山盟时候那认真的表情,明知不该陶醉,却还是这样深陷其中了。 这一夜,与悦星聊起他时,身为姐姐她说了很多自己的想法。 除却没有说自己的心意,单纯客观地说起他们的未来,就是悦星听着也有些忐忑。 萧清宸是储君这件事情迟早也得摆在正题上来,悦星是有一些顾虑,可就像悦心想的那 样,她并不准备因此退缩。 悦星也只能祝福,这对有情人的爱情也算是来之不易,她也没有什么必要有什么别 的想法。 只是说到最后,却是不得不给悦星一些忠告。 “悦星,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但是姐姐要告诉你,人心险恶,以后等嫁给了萧 清宸,你表面上可以对他的一干妾室和和气气的,但是私下里一定要提防着她们。你也 知道咱们府里的这些姨娘,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他的妾室们想必也是这样的,以后他在 的时候还能帮你应付她们,可他若是不在你可就得小点心自己应付了!” 不只是这些,可是说得再多,悦星就算是听进去了,有些人的有些手段也是防不胜 防。 只能希望他以后能够好好约束那帮妾室,不要欺负了悦星。 “以后如果他若是继承了大统……”悦星不自觉喃喃道,却被悦心猛地捂住了嘴。 深呼吸几口气之后,悦心这才低声说道:“现在皇上病重,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能 随便说,小心隔墙有耳!” 不知道为何,她很多时候总觉得这一次回来之后,这一方属于她跟妹妹的小院似乎 总是被人盯着一般。 这种感觉让她在这样的时刻很没有安全感。 “姐姐,那我声音小一点好了。我只是在想,如果他不能给我正室之位……”悦星 知道她是为了谨慎起见,毕竟这外面还有守夜的丫鬟呢。 被听到了总归是不好的。 悦星很苦恼这一点,如果是正室,将来势必要母仪天下的。自己能不能具有那份威 仪还尚未可知,最重要的是,后宫向来都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又该如何生 存? “那我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他!星儿,你可不要忘了,咱们的爹可是大将军,他怎么 也不会亏待你的。”悦心觉得这个男人的宠爱并不一定能保证悦星的地位,为了江山社 稷,他也会有自己的无奈。 唯有这些外物的力量,才能够保证悦星应该得到的地位。 “可是我会怕……”如果他只是碍于自己的父亲是大将军才娶的自己,那么自己嫁 过去也不一定会幸福的。 “他对你的感情真挚,人也很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只是因着他的身份,以 后只怕是要苦了你了。”悦心是舍不得悦星受半分的哭,可是人活这一辈子总是要学着 成长的。 第五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五) 总不能够让悦星活在自己的羽翼下面一辈子! 悦心这次说的话,或多或少算是对她产生了些影响,只是不管想了未来再多的可能,也终究想不到那磨人的现实会将她们两姐妹带向怎样的结局。 …… 终于,宫里传来消息让萧清宸进宫,自皇帝上一次临朝至今,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了。 太医说,这一次也恐怕是回光返照的节奏。 萧清宸几乎是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好,就急急进了宫,看着憔悴到苟延残喘的皇帝,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皇儿不必心伤,朕本是凡人,生老病死也是常事。”皇帝的这句话说得十分的吃力,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的平和。 “父皇,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儿臣说的,儿臣听着!”他的这话带了几分的哭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必这一刻的父皇对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 “朕也算是为了咱们萧家的江山打拼了一辈子了,至死也只有一事有些遗憾,那便是并未完成天下一统的雄心壮志。”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之后,他才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里面闪过几分痛楚。 “也许真的是报应,我爱征战天下,造成了那么多百姓的流离失所,还造成了那么多人战死沙场。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就只能安静地承受上天给我的报应!清宸,你跟我不一样,你将来若是做了皇帝,一定会是受万民爱戴的!” 之前他对五皇子的偏爱,大抵也是因为他有些方面与自己一样,拥有着征战天下的野心与抱负。 可偏偏到了这样的年纪才明白,一个没有站在最高位的狮子终究是会先盯着那最高位才会再去想征服天下这回事的。 “父皇……”听着这话,萧清宸有些哽咽,也终于知道为何这个被自己称作“父皇”的男人以前总是对自己缺少关心。 在他的眼里,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眼中看着的自然是下一任的接班人选,而自己这个冷门的皇子得不到关注是很正常的。 他也没有抱怨什么,在这一刻连以前的那种失落也没有了。 “这萧家的江山就要交到你的手上,朕也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凡事皆有命,清宸你记住,以后切不可为了儿女私情而弃江山于不顾。”皇帝并不了解他的私事,只是觉得他这样的性格,虽然不好色,但是一旦爱了,就可能很执拗。 没想到,这些话还真能一语成谶。 “好,儿臣谨记于心!”萧清宸点了点头,强忍着泪意,看着头发已经是苍白的皇帝,满眼的难过。 “朕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皇儿你回去,这最后的时日,朕还想再一个人安静地回想一些事情。”到了这油尽灯枯的时候,皇帝才来得及感叹,他这一生似乎还是太短暂了。 越是短暂就越是不甘,越是不甘,就越是想要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面好好回味自他登基起这几十年来所做的事情。 他得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将来过了奈何桥,是会直接投胎还是下地狱。 自问是一个明君,可是非功过总是留给后人来说的。 萧清宸没想到这一次进宫来,竟是得了这么些颇引人深思的话。最重要的是,他本以为自己是来给皇帝送终的,却原来他的大限未至。 一时也不知道又是个什么心情。 他还算是好的,秦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本来是激动了一把,以为这个皇帝终于是要死了。却没有想到萧清宸又这么从皇宫出来了,也没有听见任何关于皇帝驾崩的噩耗传来。 原来,为了能让皇帝尽快暴毙,在他本来就身体不好的时候,又派人在皇帝每日的膳食中不断增加慢性毒药,终于,皇帝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了。 可没想到,皇帝这病殃殃的身体竟然还能够拖这么久! 人活一口气,皇帝自然拼的就是那一分不甘心。 好在,那日萧清宸离宫之后,皇帝基本上连说话都艰难了,只是每日吃了药就发呆,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太医们纷纷觉得,他真的是大限将至,只是顽强地不想走罢了。 只是他仅仅是一个人的体魄,又怎么能够和秦勉这刻意安排的计谋相抗多久,最终他还是在一个下雨的深夜里孤独的在清华殿驾鹤西去。 那一夜的到来离宣召萧清宸进皇宫不过两日,自开始下雨,他就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作着最后的思考。 他这看似辉煌的一生,还有他那些曾经有过的愿望。 那些完成的和未完成的,那些有过的和至今还没有得到的,那些还尚在追逐或已经放弃的…… 然后自然而然地困了,即便是最后腹中的剧痛来临,也还是在睡梦之中,也好在并未直接感受到多大的痛苦。 直到起夜的太监进来点蜡烛,才发现他死去了。 “皇上!”那太监哀嚎一声,随即踉跄跪下,大喊,“皇上驾崩了!” 他的这一声一出,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便是那些听见的殿外的侍卫一个个地全都跪下,低头为这位君王的死默哀着。 “皇上驾崩了!”这个消息很快地在宫里传开,然后再传到宫外。 那些大大小小的嫔妃们无一不是大半夜的起床更衣,急急地跑来这清华殿哭丧。 一时间,这原本只有淅淅沥沥雨声的清华殿顿时变得吵吵嚷嚷的,除却四处洒落的哭声,还有太医和太监们忙乱的脚步声。 一国皇帝驾崩,这是多么兹事体大的事情! 等传到宫外的时候,萧清宸还在等着和悦星的约会。只可惜,这一夜她都没有来。 因为秦勉为了避嫌,也知道今天便是皇帝的大限,便勒令这几日悦心和悦星都不能够出门了。 他都吩咐人在皇帝的膳食里面加了比以往多双倍的量了,若是他还不死,那可就真的是上天垂怜了! 于是乎,萧清宸没有等来悦心,却等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那一时受惊的表情,也可以想象了。 几乎是连夜以最快的速度骑马从宫外进宫,然后也不顾这一路的风尘仆仆,甚至连被夜风吹乱的头发也顾不得整理,就这样张惶地跑到了皇帝的遗体面前跪下。 自己被立为储君不久,皇帝就这样驾鹤西去,实在是让人觉得叹惋。 “父皇,儿臣来迟了!”除了哭泣,他还真不能说别的。也的确是来迟了,作为皇家的子嗣,没能够在皇帝死之前尽孝于跟前,怎么也都是不孝! 偏偏这还是皇帝要求的,这一自己安静,就这么安静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 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在群妃悲伤的恸哭之下,他也受了极大的感染,就这样跪着哭了起来。 “太子殿下请节哀啊,打这会儿起,您就要接下这江山大任了!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老太监已经服侍过两代的皇帝了,对于这会儿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也极有眼色地在一旁跪下昭告了这一件事。 这个时候的雨势一点也没有偏小的兆头,但是也有部分住得较近的老臣赶了过来,听见老太监这刻意提高声音的朝拜声,也跟着在殿外的雨中跪下,俯首对着萧清宸跪着的方向齐声附和道:“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清宸沉默着,只觉从这个时候开始,自己肩上的担子就重了不少。 随之而来的,又是新一轮的恸哭。 他来之后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群臣皆到,与群妃以及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宫女们一起哭泣。这哭声交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听着十分的伤心。 好在,经验老道的大太监将这一切都处理得极好。而一夜之间死了夫君的皇后就成为了太后,也拿出了自己素有的威严,帮着萧清宸主持着大局。 她没有子嗣,将来还得仰仗新皇萧清宸,自是不敢怠慢。 这一夜连带着秦勉在内的群臣在这清华殿外跪了很久很久,直到萧清宸缓过神来,才让他们起来。 至于清华殿内满占空间的一干有份位的嫔妃也都各自遣走,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准备皇帝的葬礼以及萧清宸的登基大典了。 被贬为庶人的前太子萧钰宸是在第二日清晨才得到这个消息,惊愕与无奈之下,也只能在原地跪下,对着清华殿所在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驾鹤西去了,只怕是连个后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在萧钰宸的认知里,这一定是萧清宸干的! 在皇权面前,没有亲情!下一个,也许就轮到自己了! 第五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五) 总不能够让悦星活在自己的羽翼下面一辈子! 悦心这次说的话,或多或少算是对她产生了些影响,只是不管想了未来再多的可能,也终究想不到那磨人的现实会将她们两姐妹带向怎样的结局。 …… 终于,宫里传来消息让萧清宸进宫,自皇帝上一次临朝至今,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了。 太医说,这一次也恐怕是回光返照的节奏。 萧清宸几乎是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好,就急急进了宫,看着憔悴到苟延残喘的皇帝,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皇儿不必心伤,朕本是凡人,生老病死也是常事。”皇帝的这句话说得十分的吃力,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的平和。 “父皇,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儿臣说的,儿臣听着!”他的这话带了几分的哭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必这一刻的父皇对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 “朕也算是为了咱们萧家的江山打拼了一辈子了,至死也只有一事有些遗憾,那便是并未完成天下一统的雄心壮志。”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之后,他才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里面闪过几分痛楚。 “也许真的是报应,我爱征战天下,造成了那么多百姓的流离失所,还造成了那么多人战死沙场。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就只能安静地承受上天给我的报应!清宸,你跟我不一样,你将来若是做了皇帝,一定会是受万民爱戴的!” 之前他对五皇子的偏爱,大抵也是因为他有些方面与自己一样,拥有着征战天下的野心与抱负。 可偏偏到了这样的年纪才明白,一个没有站在最高位的狮子终究是会先盯着那最高位才会再去想征服天下这回事的。 “父皇……”听着这话,萧清宸有些哽咽,也终于知道为何这个被自己称作“父皇”的男人以前总是对自己缺少关心。 在他的眼里,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眼中看着的自然是下一任的接班人选,而自己这个冷门的皇子得不到关注是很正常的。 他也没有抱怨什么,在这一刻连以前的那种失落也没有了。 “这萧家的江山就要交到你的手上,朕也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凡事皆有命,清宸你记住,以后切不可为了儿女私情而弃江山于不顾。”皇帝并不了解他的私事,只是觉得他这样的性格,虽然不好色,但是一旦爱了,就可能很执拗。 没想到,这些话还真能一语成谶。 “好,儿臣谨记于心!”萧清宸点了点头,强忍着泪意,看着头发已经是苍白的皇帝,满眼的难过。 “朕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皇儿你回去,这最后的时日,朕还想再一个人安静地回想一些事情。”到了这油尽灯枯的时候,皇帝才来得及感叹,他这一生似乎还是太短暂了。 越是短暂就越是不甘,越是不甘,就越是想要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面好好回味自他登基起这几十年来所做的事情。 他得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将来过了奈何桥,是会直接投胎还是下地狱。 自问是一个明君,可是非功过总是留给后人来说的。 萧清宸没想到这一次进宫来,竟是得了这么些颇引人深思的话。最重要的是,他本以为自己是来给皇帝送终的,却原来他的大限未至。 一时也不知道又是个什么心情。 他还算是好的,秦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本来是激动了一把,以为这个皇帝终于是要死了。却没有想到萧清宸又这么从皇宫出来了,也没有听见任何关于皇帝驾崩的噩耗传来。 原来,为了能让皇帝尽快暴毙,在他本来就身体不好的时候,又派人在皇帝每日的膳食中不断增加慢性毒药,终于,皇帝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了。 可没想到,皇帝这病殃殃的身体竟然还能够拖这么久! 人活一口气,皇帝自然拼的就是那一分不甘心。 好在,那日萧清宸离宫之后,皇帝基本上连说话都艰难了,只是每日吃了药就发呆,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太医们纷纷觉得,他真的是大限将至,只是顽强地不想走罢了。 只是他仅仅是一个人的体魄,又怎么能够和秦勉这刻意安排的计谋相抗多久,最终他还是在一个下雨的深夜里孤独的在清华殿驾鹤西去。 那一夜的到来离宣召萧清宸进皇宫不过两日,自开始下雨,他就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作着最后的思考。 他这看似辉煌的一生,还有他那些曾经有过的愿望。 那些完成的和未完成的,那些有过的和至今还没有得到的,那些还尚在追逐或已经放弃的…… 然后自然而然地困了,即便是最后腹中的剧痛来临,也还是在睡梦之中,也好在并未直接感受到多大的痛苦。 直到起夜的太监进来点蜡烛,才发现他死去了。 “皇上!”那太监哀嚎一声,随即踉跄跪下,大喊,“皇上驾崩了!” 他的这一声一出,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便是那些听见的殿外的侍卫一个个地全都跪下,低头为这位君王的死默哀着。 “皇上驾崩了!”这个消息很快地在宫里传开,然后再传到宫外。 那些大大小小的嫔妃们无一不是大半夜的起床更衣,急急地跑来这清华殿哭丧。 一时间,这原本只有淅淅沥沥雨声的清华殿顿时变得吵吵嚷嚷的,除却四处洒落的哭声,还有太医和太监们忙乱的脚步声。 一国皇帝驾崩,这是多么兹事体大的事情! 等传到宫外的时候,萧清宸还在等着和悦星的约会。只可惜,这一夜她都没有来。 因为秦勉为了避嫌,也知道今天便是皇帝的大限,便勒令这几日悦心和悦星都不能够出门了。 他都吩咐人在皇帝的膳食里面加了比以往多双倍的量了,若是他还不死,那可就真的是上天垂怜了! 于是乎,萧清宸没有等来悦心,却等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那一时受惊的表情,也可以想象了。 几乎是连夜以最快的速度骑马从宫外进宫,然后也不顾这一路的风尘仆仆,甚至连被夜风吹乱的头发也顾不得整理,就这样张惶地跑到了皇帝的遗体面前跪下。 自己被立为储君不久,皇帝就这样驾鹤西去,实在是让人觉得叹惋。 “父皇,儿臣来迟了!”除了哭泣,他还真不能说别的。也的确是来迟了,作为皇家的子嗣,没能够在皇帝死之前尽孝于跟前,怎么也都是不孝! 偏偏这还是皇帝要求的,这一自己安静,就这么安静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 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在群妃悲伤的恸哭之下,他也受了极大的感染,就这样跪着哭了起来。 “太子殿下请节哀啊,打这会儿起,您就要接下这江山大任了!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老太监已经服侍过两代的皇帝了,对于这会儿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也极有眼色地在一旁跪下昭告了这一件事。 这个时候的雨势一点也没有偏小的兆头,但是也有部分住得较近的老臣赶了过来,听见老太监这刻意提高声音的朝拜声,也跟着在殿外的雨中跪下,俯首对着萧清宸跪着的方向齐声附和道:“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清宸沉默着,只觉从这个时候开始,自己肩上的担子就重了不少。 随之而来的,又是新一轮的恸哭。 他来之后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群臣皆到,与群妃以及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宫女们一起哭泣。这哭声交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听着十分的伤心。 好在,经验老道的大太监将这一切都处理得极好。而一夜之间死了夫君的皇后就成为了太后,也拿出了自己素有的威严,帮着萧清宸主持着大局。 她没有子嗣,将来还得仰仗新皇萧清宸,自是不敢怠慢。 这一夜连带着秦勉在内的群臣在这清华殿外跪了很久很久,直到萧清宸缓过神来,才让他们起来。 至于清华殿内满占空间的一干有份位的嫔妃也都各自遣走,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准备皇帝的葬礼以及萧清宸的登基大典了。 被贬为庶人的前太子萧钰宸是在第二日清晨才得到这个消息,惊愕与无奈之下,也只能在原地跪下,对着清华殿所在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驾鹤西去了,只怕是连个后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在萧钰宸的认知里,这一定是萧清宸干的! 在皇权面前,没有亲情!下一个,也许就轮到自己了! 第六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六) 悦心两姐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秦勉才刚刚从皇宫回来。悦心隐隐猜到,也许父亲是知道老皇帝的身体不行了,才会勒令自己和悦星不得出府的。 皇帝驾崩,其后通常都隐藏着未知的腥风血雨,只希望萧清宸登基的事情不要生变才好! 全国举丧的时候,连大街上的鲜艳颜色都被撤了下来,各个府上也都挂了白灯笼,在这个时候就是连下人也都保持着缄默。 悦星见不到萧清宸,却很担心他现在的状况。即便是在皇家,父亲死了,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伤悲的! 只是这个敏感的时候,就连悦心都不能见到远在皇宫准备一切登基事宜的萧清宸。 可以说,他现在的身份就已经等同于皇上,只是还没有举行祭天大典昭告天下而已。 发丧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好像都笼罩在阴霾之中,在这样的气氛之下,一向爱凑热闹爱闹腾的悦心也安静了下来。 “啊,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肉了!”悦星终于在老皇帝的丧事过去,萧清宸登基的前一晚发出这样的抱怨。 谁让国丧期间禁止杀生的,所以害得全国的人都在吃素。 本来也不太喜肉食的两姐妹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过了这么好几天,悦星还是忍不住地想喝鸡汤了。 就是她自己不喝,也得中和一些药物熬药汤给体弱的悦心喝! “这才几日,你就嘴馋啦!”悦心正安静地看着这几日悦星无聊之下的刺绣作品,又拿起一张什么都没有绣过的紫色帕子。 以一副欣赏的目光看了许久,终于开口:“反正你最近也没有什么事做,不如把这块手帕绣了送给我!” “好啊,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花色?”悦星听她说起这个,也是比较兴奋的,不给自己找点喜欢的事情做,禁足的日子也是真难过。 “什么花色我不管,只要淡雅的适合这手帕颜色的就好!最重要的是,在这上面你得绣上我的闺名!”一边说着,悦心还真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 只是拿着那紫色的帕子,她又开始想着萧清宸的登基大典了。 登基大典正式开始之前得举行祭天仪式,到时候萧清宸一定会出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见到他。 不过是几日不见,她觉得自己对他的思念跟悦星也不相上下了。 萧清宸的登基大典因为有着秦勉的保驾护航,一路也算是十分顺利,这一次悦星倒终于得以出府,挤在人群里面远远看着他一身明黄色的锦服举行了这祭天仪式。 那一刻悦心也在,只是刻意乔装打扮了,以免被人看出来自己和悦星长得一模一样。 萧清宸在庄重而严肃的祭天仪式结束之后,也刻意扫了一眼人群,瞄到悦星之后,神情才有微微的放松。 还好,至少在这最为重要的一刻,她还在注视着自己! 只是眼光再一扫,似乎看见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可再一闪,那人就不见了。 没错,萧清宸看见的自然是乔装打扮过的悦心,她此刻正躲在一个高壮的男人身后,捂着心口深呼吸了几口气。 这个时候可不能被他给认出来了,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刚他的眼光在悦星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显然是已经看见了她的样子。 如果再看见自己,不出大事才怪! 正当萧清宸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悦心已经换了一个位置再朝他看了一眼,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只觉心惊胆战。 刚刚那惊鸿一瞥的时间,他不应该能认出自己来! 觉得大事不妙的她立刻就往回走,反正祭天仪式结束了,登基大典她也瞧不上。主要是登基大典是在皇宫里面举行的,她又进不了宫,还是等跟着父亲进宫的随从回来说说今天宫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她前脚回了将军府自己的院子,椅子还没有坐热,茶也没来得及递入口,悦星就跟着回来了。 悦心赶紧地喝了茶,看着一脸兴奋的悦星,喝下茶就开口调侃:“怎么这么高兴,就好像快出嫁的姑娘似的!” “哎呀,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先皇驾崩,按规矩来说,他是需要守孝三年的,不太可能会这么快娶我。” 即便是知道这个事实,她也愿意继续等他。 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下人来报,兵部尚书之子傅清羽前来求见悦星。 “我茶还没有喝完呢,这个家伙来是想干什么?”悦心只觉不想见,尤其是现在的情况,该是自己还是悦星去见他? “我也不知道,我们要不要去见见?”虽然第一次见到傅清羽是和萧清宸一起的,可今天是萧清宸的登基大典,应该也没有他什么事情。 所以难不成是因为他无聊,然后来这里找她玩? 可不知道他想见的是她们两姐妹当中的哪一个。 悦心也不过是建议而已,在萧清宸没有娶悦星之前,绝对不能够让任何跟萧清宸走得近的人知道她们两姐妹的事情。 “不要,还是姐姐去见他,除了清宸,我谁都不想见!”悦星直接就一口拒绝了,虽然说这个傅清羽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还是让姐姐去应付好了。 说不定,还能促成另一对美好姻缘呢! “真是服了你了,又让我去见,那么你说我该以你的身份见还是以我的身份见?”悦心明明知道他们都只知道一个悦星的存在,却还这么笑着打趣她。 “姐姐!你就知道打趣人家!”终于悦星受不了开始撒娇了,这娇嗔的声音攻势在悦心身上真是屡试不爽。 最后还是悦心磨磨蹭蹭地去见了这个男人,也许是许久没见的缘故,悦心倒是觉得他比以往更加的清俊了。 两个人也没有谈什么多余的事情,不过也就是见了见面说了会儿无关风月的话而已。 可悦心总觉得这个家伙的来意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该不会这个家伙也看上了悦星? 悦星现在名花有主,看样子也只能是自己来挡挡了。 这边打发走了傅清羽,宫内的登基大典也正式地就开始了,群臣朝拜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萧清宸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他还小的时候到现在,就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坐上这个位置,看见秦勉在朝拜之后微微抬头给他恭敬却带着鼓励的一笑,这才将僵着许久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下来。 从父皇驾崩之后,他都一直处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也担心了许多的事情,比如说前太子萧钰宸因为皇上忽然驾崩的事情召集力量造反或者再刺杀自己一次;比如说自己根本就当不好这个皇帝而被臣民诟病。 以至于他一直期待的与悦星的婚事也在他的顾虑之下一拖再拖。 此举他的意思是想用自己的死向萧清宸示威,而且就选在萧清宸登基的这一天。就算是不能够阻止什么,但是这一份晦气也足以让萧清宸心塞好一阵子了! 还有一点,就是这个时候,也难免不会有人在想,是不是这个人登上了皇位就容不下自己的兄弟,然后趁着这个时候害死了自己永绝后患。 而秦勉的用意,则是接着这件事情往另外一个事态去引,好尽快让萧清宸娶了悦心。 万一萧清宸真的守孝三年,他的计划也会因此而推迟三年。 第二次因为这件事情,在上朝的时候萧清宸难得地发了怒,几乎是立刻就处置了尚且苟且偷生那看管萧钰宸的侍卫队长。 在如此重要的时候不去看着萧钰宸,竟然趁着登基大典去开小差喝酒! 他这样的震怒之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萧钰宸的后事,按道理来说他已经被贬为庶人,就算是死也死得如此的大逆不道。 就是把他的尸体拿去挫骨扬灰也不为过了!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他的母妃哀痛欲绝,又到自己跟前下跪,求自己给他下葬的机会,不要让他的骨灰在那一片废墟之中孤寂地呆着。 对,他是有错,所以他那为他操碎了心的母妃愿意自己为他赎罪。 可萧清宸又能拿她怎么办? 萧钰宸真是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秦勉在朝堂之上却提了这么一个建议:虽然新皇刚刚登基,但因为庶人萧钰宸的死沾了晦气,不若尽早立后举行封后大典来冲掉这个晦气。 “可是,父皇刚刚仙去,作为他的儿子朕理应守孝。”虽然秦勉这个建议是真的不错,可是于情理而言,他还是需要为老皇帝守孝。 第六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六) 悦心两姐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秦勉才刚刚从皇宫回来。悦心隐隐猜到,也许父亲是知道老皇帝的身体不行了,才会勒令自己和悦星不得出府的。 皇帝驾崩,其后通常都隐藏着未知的腥风血雨,只希望萧清宸登基的事情不要生变才好! 全国举丧的时候,连大街上的鲜艳颜色都被撤了下来,各个府上也都挂了白灯笼,在这个时候就是连下人也都保持着缄默。 悦星见不到萧清宸,却很担心他现在的状况。即便是在皇家,父亲死了,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伤悲的! 只是这个敏感的时候,就连悦心都不能见到远在皇宫准备一切登基事宜的萧清宸。 可以说,他现在的身份就已经等同于皇上,只是还没有举行祭天大典昭告天下而已。 发丧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好像都笼罩在阴霾之中,在这样的气氛之下,一向爱凑热闹爱闹腾的悦心也安静了下来。 “啊,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肉了!”悦星终于在老皇帝的丧事过去,萧清宸登基的前一晚发出这样的抱怨。 谁让国丧期间禁止杀生的,所以害得全国的人都在吃素。 本来也不太喜肉食的两姐妹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过了这么好几天,悦星还是忍不住地想喝鸡汤了。 就是她自己不喝,也得中和一些药物熬药汤给体弱的悦心喝! “这才几日,你就嘴馋啦!”悦心正安静地看着这几日悦星无聊之下的刺绣作品,又拿起一张什么都没有绣过的紫色帕子。 以一副欣赏的目光看了许久,终于开口:“反正你最近也没有什么事做,不如把这块手帕绣了送给我!” “好啊,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花色?”悦星听她说起这个,也是比较兴奋的,不给自己找点喜欢的事情做,禁足的日子也是真难过。 “什么花色我不管,只要淡雅的适合这手帕颜色的就好!最重要的是,在这上面你得绣上我的闺名!”一边说着,悦心还真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 只是拿着那紫色的帕子,她又开始想着萧清宸的登基大典了。 登基大典正式开始之前得举行祭天仪式,到时候萧清宸一定会出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见到他。 不过是几日不见,她觉得自己对他的思念跟悦星也不相上下了。 萧清宸的登基大典因为有着秦勉的保驾护航,一路也算是十分顺利,这一次悦星倒终于得以出府,挤在人群里面远远看着他一身明黄色的锦服举行了这祭天仪式。 那一刻悦心也在,只是刻意乔装打扮了,以免被人看出来自己和悦星长得一模一样。 萧清宸在庄重而严肃的祭天仪式结束之后,也刻意扫了一眼人群,瞄到悦星之后,神情才有微微的放松。 还好,至少在这最为重要的一刻,她还在注视着自己! 只是眼光再一扫,似乎看见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可再一闪,那人就不见了。 没错,萧清宸看见的自然是乔装打扮过的悦心,她此刻正躲在一个高壮的男人身后,捂着心口深呼吸了几口气。 这个时候可不能被他给认出来了,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刚他的眼光在悦星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显然是已经看见了她的样子。 如果再看见自己,不出大事才怪! 正当萧清宸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悦心已经换了一个位置再朝他看了一眼,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只觉心惊胆战。 刚刚那惊鸿一瞥的时间,他不应该能认出自己来! 觉得大事不妙的她立刻就往回走,反正祭天仪式结束了,登基大典她也瞧不上。主要是登基大典是在皇宫里面举行的,她又进不了宫,还是等跟着父亲进宫的随从回来说说今天宫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她前脚回了将军府自己的院子,椅子还没有坐热,茶也没来得及递入口,悦星就跟着回来了。 悦心赶紧地喝了茶,看着一脸兴奋的悦星,喝下茶就开口调侃:“怎么这么高兴,就好像快出嫁的姑娘似的!” “哎呀,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先皇驾崩,按规矩来说,他是需要守孝三年的,不太可能会这么快娶我。” 即便是知道这个事实,她也愿意继续等他。 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下人来报,兵部尚书之子傅清羽前来求见悦星。 “我茶还没有喝完呢,这个家伙来是想干什么?”悦心只觉不想见,尤其是现在的情况,该是自己还是悦星去见他? “我也不知道,我们要不要去见见?”虽然第一次见到傅清羽是和萧清宸一起的,可今天是萧清宸的登基大典,应该也没有他什么事情。 所以难不成是因为他无聊,然后来这里找她玩? 可不知道他想见的是她们两姐妹当中的哪一个。 悦心也不过是建议而已,在萧清宸没有娶悦星之前,绝对不能够让任何跟萧清宸走得近的人知道她们两姐妹的事情。 “不要,还是姐姐去见他,除了清宸,我谁都不想见!”悦星直接就一口拒绝了,虽然说这个傅清羽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还是让姐姐去应付好了。 说不定,还能促成另一对美好姻缘呢! “真是服了你了,又让我去见,那么你说我该以你的身份见还是以我的身份见?”悦心明明知道他们都只知道一个悦星的存在,却还这么笑着打趣她。 “姐姐!你就知道打趣人家!”终于悦星受不了开始撒娇了,这娇嗔的声音攻势在悦心身上真是屡试不爽。 最后还是悦心磨磨蹭蹭地去见了这个男人,也许是许久没见的缘故,悦心倒是觉得他比以往更加的清俊了。 两个人也没有谈什么多余的事情,不过也就是见了见面说了会儿无关风月的话而已。 可悦心总觉得这个家伙的来意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该不会这个家伙也看上了悦星? 悦星现在名花有主,看样子也只能是自己来挡挡了。 这边打发走了傅清羽,宫内的登基大典也正式地就开始了,群臣朝拜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萧清宸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他还小的时候到现在,就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坐上这个位置,看见秦勉在朝拜之后微微抬头给他恭敬却带着鼓励的一笑,这才将僵着许久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下来。 从父皇驾崩之后,他都一直处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也担心了许多的事情,比如说前太子萧钰宸因为皇上忽然驾崩的事情召集力量造反或者再刺杀自己一次;比如说自己根本就当不好这个皇帝而被臣民诟病。 以至于他一直期待的与悦星的婚事也在他的顾虑之下一拖再拖。 此举他的意思是想用自己的死向萧清宸示威,而且就选在萧清宸登基的这一天。就算是不能够阻止什么,但是这一份晦气也足以让萧清宸心塞好一阵子了! 还有一点,就是这个时候,也难免不会有人在想,是不是这个人登上了皇位就容不下自己的兄弟,然后趁着这个时候害死了自己永绝后患。 而秦勉的用意,则是接着这件事情往另外一个事态去引,好尽快让萧清宸娶了悦心。 万一萧清宸真的守孝三年,他的计划也会因此而推迟三年。 第二次因为这件事情,在上朝的时候萧清宸难得地发了怒,几乎是立刻就处置了尚且苟且偷生那看管萧钰宸的侍卫队长。 在如此重要的时候不去看着萧钰宸,竟然趁着登基大典去开小差喝酒! 他这样的震怒之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萧钰宸的后事,按道理来说他已经被贬为庶人,就算是死也死得如此的大逆不道。 就是把他的尸体拿去挫骨扬灰也不为过了!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他的母妃哀痛欲绝,又到自己跟前下跪,求自己给他下葬的机会,不要让他的骨灰在那一片废墟之中孤寂地呆着。 对,他是有错,所以他那为他操碎了心的母妃愿意自己为他赎罪。 可萧清宸又能拿她怎么办? 萧钰宸真是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秦勉在朝堂之上却提了这么一个建议:虽然新皇刚刚登基,但因为庶人萧钰宸的死沾了晦气,不若尽早立后举行封后大典来冲掉这个晦气。 “可是,父皇刚刚仙去,作为他的儿子朕理应守孝。”虽然秦勉这个建议是真的不错,可是于情理而言,他还是需要为老皇帝守孝。 第七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七) 秦勉说得诚恳,若是萧清宸还是觉得不妥,那么也只能够先进行过几日的封赐太后凤冠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执掌这后宫的,怕也只有先皇的皇后能够暂时担当了。 反正她对于将来会进宫的悦心也没有什么威胁,不过也就是一个还需要仰人鼻息的太后罢了! 不是萧清宸的生母,有什么好拽的! “不知道其他卿家有什么看法?”毕竟众人的想法不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是骑虎难下。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秦大将军说的话不无道理!陛下您对先皇的心意臣等可谓是有目共睹,如今皇上初登大位,基业不稳,加上也无子嗣更无六宫之主。立后之事,本也应该尽快考虑!” 其中一个大臣站出来同意了秦勉的看法,虽然和秦勉没有什么交情,可是这个建议的确是对许多大臣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也只有通过立后的人选,才能够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将女儿送进宫的机会。 一旦他们的女儿受到了帝王的青睐,到时候再吹吹枕边风什么的,自己的飞凰腾达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所以不管能不能够当了这个皇后,能成为入住后宫的人选也是很不错的,万一这位新皇就把他们家的女儿给看上了呢! 群臣在有了眼神交汇之后,纷纷都同意了这个提议。 即便是少数人有不同的看法,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压下萧钰宸这个消息带来影响的好办法。 “如此便可,只是朕以为在所娶的这几房嫔妃当中,无一人可担当此大任!相信众爱卿也都知道,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德行才情,她们总是缺少了些。” 萧清宸的意思,自然是要自己来定下一个皇后的人选。 而这个人选,现在不说,但必须得是秦勉的女儿---秦悦星! “这事倒也不难,不若皇上回去考虑一下,钦点一些大臣将自家女儿的画像以及生辰八字交给掌事太监,然后请司礼大人算算哪些千金的生辰八字与皇上契合,再由皇上作最后的抉择。” 为了不落人口实,这样的流程是一定要走的。 秦勉把话说得十分的公正,其他不知情的大人们也都同意了。 届时秦勉只需要把把关,萧清宸就一定会娶了悦心当皇后的!至于此刻的萧清宸,也有这个想法,反正他现在是皇帝,司礼大人那边应该怎么做他自然还是能够左右的! 最后直接选了秦勉的女儿当皇后,相信群臣也不会有什么样的意见的! 秦勉要送悦心的画像和生辰八字到皇宫的之前,悦心瞧见了,之前就觉得他突然找人为自己画像就有些蹊跷。 为了避免出错,刻意在他去送名册和画像之前偷偷换成了悦星的生辰八字和名字。 萧清宸这边也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来,那悦心的画像上面所写的“悦心”两个小字也被忽略了去。 主要是因为,在画像下面有好几行小字,写着“大将军秦勉之女秦悦心,年方二八,擅琴棋书画”等等字样。 他即便不是匆匆一瞟,也只会当画师是把悦星的名字给写错了。 于是乎,在走完了所谓的流程之后,他要迎娶秦将军的女儿秦悦星的旨意就算是拟好了。只是在这之前,他怕秦勉有什么别的想法,自然还是先行单独召见了。 也就是在接过萧清宸的旨意看了,秦勉才知道原来他想要迎娶的人竟然是悦星。 难道那个一直出去与他私下见面的人不是悦心吗? “秦爱卿,难道这份旨意有什么不对吗?”看见他那惊疑不定的表情,萧清宸生怕秦勉是不同意将悦星嫁给自己,不由得有些紧张。 “不,只是微臣有两个女儿,二人都到了适婚的年龄。若是大女儿能和二女儿同一日出嫁,那便是了却微臣的一桩心愿了!” 如今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秦勉立刻也是计上心头,在他的心目当中,也只有悦心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儿才适合在后宫这种地方生存。 悦星太过软弱,后宫并不适合她。 为了自己的大计,不能以牺牲悦星为代价,倒是悦心不太会牺牲在后宫。 “不知秦将军的意思是……”萧清宸没想到秦勉竟然会有两个女儿,这个意思是,他想要把两个女儿都嫁给自己吗? 这是他万万不会同意的! 别说他,恐怕就是悦星也不会同意的! “微臣的意思是,尚书府的傅清羽公子也与微臣的小女儿情投意合,不若在皇上迎娶微臣长女的同一天也让尚书大人的儿子迎娶微臣的幼女,这双喜临门的事情臣是求之不得!” 秦勉故意不说自己的长女以及幼女分别叫什么名字,只等她们成亲的时候调换了结婚的轿子便可。 至于悦心和悦星那边,他自有办法瞒着她们,届时两姐妹都长得一样的情况下,萧清宸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娶错了人。 就是他知道了,封后大典已过,两边的新婚之夜也都过了,再后悔也都是来不及了。 骑虎难下之下,想必萧清宸与悦心也都只能够认命! 本来事情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可谁让计划之中出了偏差呢。 全部的计划和根源本是这样: 秦勉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为了完成瑶琴临死前的遗愿,原来瑶琴是东启国国主的女儿,在她父亲在位时,老皇帝虽然将东启国收复,可是对东启年年要求增加赋税,又派士兵将东启国的资源占为己有。 东启国主不堪重负,看着国力日渐衰退于心不忍,便开始起兵反抗,很快东启国就被老皇帝震压住,且老国主命丧于老皇帝手中。此时东启国皇室仅有一子一女,为了国家昌盛和哥哥的皇位,瑶琴公主要求上战场与歧月朝交战,并佯败与大将军秦勉结识。 再后来,秦勉就将这个东启国女子娶为妻子,秦勉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东启国的公主,只以为是某个将领,为了不让她受到老皇帝的伤害,他将瑶琴的身份隐瞒了下来。 一直对国家忠心耿耿的秦勉将军在爱妻临终前才知道原来瑶琴的真实身份,面对爱妻苦苦相求,秦勉最终决定背叛国家,帮爱妻完成这个心愿。 于是他计划着让从小就对他信任无比的三皇子即位,以便以后可以掌控他。虽然瑶琴育有两女,可只有悦心真正继承了瑶琴的胆识与智慧,也继承了她特殊的体质,秦勉便决定将悦心嫁给清宸,而悦星则为她寻一户好人家。 这户好人家当之无愧的便是尚书大人家的傅清羽。 原本事情很完美,他先是派人将瑶琴的信物交与那老头儿,老头儿看后自然明白了所有,便教了悦心武功和医理,而对于悦星的安排只是教了些琴棋书画。 为了这个计划的实施,他故意默许悦心在外面胡作非为,又派了眼线引诱三皇子出宫,一切都如他计划的那样完美。只是他没想到悦心在小的时候并不喜欢这个三皇子, 她竟然把清宸推给了妹妹,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依然还是要让清宸娶了悦心。 于是他便派人将三皇子故意引至苍阑山,他特意安排两姐妹在山中学习,而那个老头儿便是当年东启国的国师,一直隐居在此。 可惜事与愿违,悦心虽然将清宸救起,可是还是把他推给了悦星,这些秦勉自然不知道,当他知道清宸提出要娶自己女儿时,高兴的以为要娶的是悦心,便满口答应下来在,而且还说要帮三皇子查出那些黑衣人的来路。 之后便是如同计划的那样先把这件事情传出去,让老皇帝先行知道这件事情以至于对五皇子产生猜疑。 终于,当秦勉将那些伤害三皇子的黑衣人来路的证据一一放在老皇帝面前时,老皇帝十分震惊五皇子的行为,任凭五皇子如何辩解都没有用,他不仅废了五皇子的储君之位,而且还贬他为庶人,同时决定立仁厚的三皇子为储。 为了能让老皇帝尽快暴毙,秦勉又派人在老皇帝每日的膳食中不断增加慢性毒药,终于,老皇帝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在一个下雨的深夜里孤独的在清华殿驾鹤西去。 当三皇子登基后,看到圣旨后的秦勉才知道原来清宸要娶的人是悦星,他虽然不敢违抗旨意,可是他却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向皇帝请旨,说自己家里还有一位适龄女儿,两姐妹从小感情十分要好,也正到了适婚年龄,想让两人同时出嫁。 第七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七) 秦勉说得诚恳,若是萧清宸还是觉得不妥,那么也只能够先进行过几日的封赐太后凤冠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执掌这后宫的,怕也只有先皇的皇后能够暂时担当了。 反正她对于将来会进宫的悦心也没有什么威胁,不过也就是一个还需要仰人鼻息的太后罢了! 不是萧清宸的生母,有什么好拽的! “不知道其他卿家有什么看法?”毕竟众人的想法不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是骑虎难下。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秦大将军说的话不无道理!陛下您对先皇的心意臣等可谓是有目共睹,如今皇上初登大位,基业不稳,加上也无子嗣更无六宫之主。立后之事,本也应该尽快考虑!” 其中一个大臣站出来同意了秦勉的看法,虽然和秦勉没有什么交情,可是这个建议的确是对许多大臣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也只有通过立后的人选,才能够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将女儿送进宫的机会。 一旦他们的女儿受到了帝王的青睐,到时候再吹吹枕边风什么的,自己的飞凰腾达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所以不管能不能够当了这个皇后,能成为入住后宫的人选也是很不错的,万一这位新皇就把他们家的女儿给看上了呢! 群臣在有了眼神交汇之后,纷纷都同意了这个提议。 即便是少数人有不同的看法,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压下萧钰宸这个消息带来影响的好办法。 “如此便可,只是朕以为在所娶的这几房嫔妃当中,无一人可担当此大任!相信众爱卿也都知道,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德行才情,她们总是缺少了些。” 萧清宸的意思,自然是要自己来定下一个皇后的人选。 而这个人选,现在不说,但必须得是秦勉的女儿---秦悦星! “这事倒也不难,不若皇上回去考虑一下,钦点一些大臣将自家女儿的画像以及生辰八字交给掌事太监,然后请司礼大人算算哪些千金的生辰八字与皇上契合,再由皇上作最后的抉择。” 为了不落人口实,这样的流程是一定要走的。 秦勉把话说得十分的公正,其他不知情的大人们也都同意了。 届时秦勉只需要把把关,萧清宸就一定会娶了悦心当皇后的!至于此刻的萧清宸,也有这个想法,反正他现在是皇帝,司礼大人那边应该怎么做他自然还是能够左右的! 最后直接选了秦勉的女儿当皇后,相信群臣也不会有什么样的意见的! 秦勉要送悦心的画像和生辰八字到皇宫的之前,悦心瞧见了,之前就觉得他突然找人为自己画像就有些蹊跷。 为了避免出错,刻意在他去送名册和画像之前偷偷换成了悦星的生辰八字和名字。 萧清宸这边也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来,那悦心的画像上面所写的“悦心”两个小字也被忽略了去。 主要是因为,在画像下面有好几行小字,写着“大将军秦勉之女秦悦心,年方二八,擅琴棋书画”等等字样。 他即便不是匆匆一瞟,也只会当画师是把悦星的名字给写错了。 于是乎,在走完了所谓的流程之后,他要迎娶秦将军的女儿秦悦星的旨意就算是拟好了。只是在这之前,他怕秦勉有什么别的想法,自然还是先行单独召见了。 也就是在接过萧清宸的旨意看了,秦勉才知道原来他想要迎娶的人竟然是悦星。 难道那个一直出去与他私下见面的人不是悦心吗? “秦爱卿,难道这份旨意有什么不对吗?”看见他那惊疑不定的表情,萧清宸生怕秦勉是不同意将悦星嫁给自己,不由得有些紧张。 “不,只是微臣有两个女儿,二人都到了适婚的年龄。若是大女儿能和二女儿同一日出嫁,那便是了却微臣的一桩心愿了!” 如今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秦勉立刻也是计上心头,在他的心目当中,也只有悦心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儿才适合在后宫这种地方生存。 悦星太过软弱,后宫并不适合她。 为了自己的大计,不能以牺牲悦星为代价,倒是悦心不太会牺牲在后宫。 “不知秦将军的意思是……”萧清宸没想到秦勉竟然会有两个女儿,这个意思是,他想要把两个女儿都嫁给自己吗? 这是他万万不会同意的! 别说他,恐怕就是悦星也不会同意的! “微臣的意思是,尚书府的傅清羽公子也与微臣的小女儿情投意合,不若在皇上迎娶微臣长女的同一天也让尚书大人的儿子迎娶微臣的幼女,这双喜临门的事情臣是求之不得!” 秦勉故意不说自己的长女以及幼女分别叫什么名字,只等她们成亲的时候调换了结婚的轿子便可。 至于悦心和悦星那边,他自有办法瞒着她们,届时两姐妹都长得一样的情况下,萧清宸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娶错了人。 就是他知道了,封后大典已过,两边的新婚之夜也都过了,再后悔也都是来不及了。 骑虎难下之下,想必萧清宸与悦心也都只能够认命! 本来事情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可谁让计划之中出了偏差呢。 全部的计划和根源本是这样: 秦勉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为了完成瑶琴临死前的遗愿,原来瑶琴是东启国国主的女儿,在她父亲在位时,老皇帝虽然将东启国收复,可是对东启年年要求增加赋税,又派士兵将东启国的资源占为己有。 东启国主不堪重负,看着国力日渐衰退于心不忍,便开始起兵反抗,很快东启国就被老皇帝震压住,且老国主命丧于老皇帝手中。此时东启国皇室仅有一子一女,为了国家昌盛和哥哥的皇位,瑶琴公主要求上战场与歧月朝交战,并佯败与大将军秦勉结识。 再后来,秦勉就将这个东启国女子娶为妻子,秦勉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东启国的公主,只以为是某个将领,为了不让她受到老皇帝的伤害,他将瑶琴的身份隐瞒了下来。 一直对国家忠心耿耿的秦勉将军在爱妻临终前才知道原来瑶琴的真实身份,面对爱妻苦苦相求,秦勉最终决定背叛国家,帮爱妻完成这个心愿。 于是他计划着让从小就对他信任无比的三皇子即位,以便以后可以掌控他。虽然瑶琴育有两女,可只有悦心真正继承了瑶琴的胆识与智慧,也继承了她特殊的体质,秦勉便决定将悦心嫁给清宸,而悦星则为她寻一户好人家。 这户好人家当之无愧的便是尚书大人家的傅清羽。 原本事情很完美,他先是派人将瑶琴的信物交与那老头儿,老头儿看后自然明白了所有,便教了悦心武功和医理,而对于悦星的安排只是教了些琴棋书画。 为了这个计划的实施,他故意默许悦心在外面胡作非为,又派了眼线引诱三皇子出宫,一切都如他计划的那样完美。只是他没想到悦心在小的时候并不喜欢这个三皇子, 她竟然把清宸推给了妹妹,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依然还是要让清宸娶了悦心。 于是他便派人将三皇子故意引至苍阑山,他特意安排两姐妹在山中学习,而那个老头儿便是当年东启国的国师,一直隐居在此。 可惜事与愿违,悦心虽然将清宸救起,可是还是把他推给了悦星,这些秦勉自然不知道,当他知道清宸提出要娶自己女儿时,高兴的以为要娶的是悦心,便满口答应下来在,而且还说要帮三皇子查出那些黑衣人的来路。 之后便是如同计划的那样先把这件事情传出去,让老皇帝先行知道这件事情以至于对五皇子产生猜疑。 终于,当秦勉将那些伤害三皇子的黑衣人来路的证据一一放在老皇帝面前时,老皇帝十分震惊五皇子的行为,任凭五皇子如何辩解都没有用,他不仅废了五皇子的储君之位,而且还贬他为庶人,同时决定立仁厚的三皇子为储。 为了能让老皇帝尽快暴毙,秦勉又派人在老皇帝每日的膳食中不断增加慢性毒药,终于,老皇帝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在一个下雨的深夜里孤独的在清华殿驾鹤西去。 当三皇子登基后,看到圣旨后的秦勉才知道原来清宸要娶的人是悦星,他虽然不敢违抗旨意,可是他却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向皇帝请旨,说自己家里还有一位适龄女儿,两姐妹从小感情十分要好,也正到了适婚年龄,想让两人同时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