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重生黑化后，被团宠小公主萌翻了！》 第1章 珠珠保护锅锅 “打！给我狠狠的打！” 端王妃的声音，几乎有些歇斯底里：“若我的珠珠儿有半分闪失，你就给珠珠儿偿命！” 她恨恨摔帘子进了屋，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奶团子，忍不住又滴下泪来：“珠珠儿，娘的珠珠儿，你要是撇下娘，娘也不想活了……” 她用帕子掩着面，泣不成声，屋里的丫环婆子无不泪流满面，满屋都是绝望的气氛。 就在这时，床上的小奶团子睫毛轻颤。 她头上还缠着细布，血一团团渗出，更显得小脸苍白，此时正呼吸急促，小嘴微张，像是被魇住了。 太医候在床边，手一刻不曾离开她的腕脉，迅速察觉，抬头一看：“王妃娘娘，小郡主好像醒了……” 端王妃哭声一停，急步过来，扑到榻上，声音都带着颤抖：“珠珠？珠珠儿？” 下一刻， 奶团子抽了抽鼻子，猛的张开眼睛，哭出声来：“娘亲！” 端王妃泪如雨下：“珠珠儿，你可醒了，吓死娘亲了……” 珠珠也哇哇大哭。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变成了一个很坏很坏的小孩，她总是骗人，欺负人，还打人……所有人都讨厌她。 后来，她看到哥哥死了，他说，盛明珠，我恨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她好害怕！好难过！ 可珠珠不是坏孩子呀！ 她明明好喜欢哥哥，一直盼着哥哥回来。 别人都有哥哥，她也想有哥哥，她想跟哥哥拉手手，想跟哥哥最最好，她可以把最喜欢吃的点心和最好看的衣服，全都分给他。 可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她？ 是因为她偷跑出去爬假山摔下来了吗？ 娘亲以为是哥哥把她推下来的，好生气，后来她一直没醒，娘亲快急疯了，哥哥过来看她，她就叫人打哥哥板子。 哥哥的腿断了，养了很久很久的伤，每天都痛的厉害。 可就算这样，哥哥还是跟她说，算了，你还小，我不生你的气。 一想到哥哥那时的样子，珠珠心里就难过的不得了。 门外是噼哩啪啦的板子声，珠珠一下子回过神来：“锅锅！” “不怕啊，”端王妃柔声安慰：“乖宝儿不怕，有娘亲在，谁也不能害娘的珠珠儿，娘给你出气！” 珠珠急了，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不气，不打锅锅！” 端王妃双手扶住她小脑袋：“小祖宗，可别摇了，还伤着呢！本来就笨，再摇更笨了！你还叫他哥哥……他把你害成这样，娘怎么能轻饶了他！” 珠珠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惜小嘴巴不够使，急的扑腾了两下子，一把推开她手，就想往下跳：“锅锅没害珠珠！不许打锅锅，珠珠要救锅锅……” 门外。 盛明麟趴在凳上，正咬紧牙根，忍受着板子拍在身上的剧痛，清俊眉宇间铺满了汗珠。 正是这样的剧痛，才让他终于确信，他居然回来了。 他生母已故，父亲续娶了谢氏，外公担心他，借着学业的由头，把他接到身边养着。 可外公去世了，他便被送回到了父亲身边。 前世，此时的他，还沉浸在外公死去的悲伤中，他以为父亲会安慰他，会疼爱他……但一踏进家门，就听到了小孩子的哭闹声，妹妹正因为牙痛哭的天翻地覆，父亲、母亲、所有人全都围着她，安慰她，根本没人理会他。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看着眼前众星捧月般的情形。 就在那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他已经是个外人了。 他知道从此再无人为他撑腰，他对那一家人敬而远之，他躲着妹妹从不与她碰面，可还是没能躲过。 他今日出门，看到她独自一人站在假山上，摇摇欲坠，他下意识冲过去想接，她已经一头栽了下来，面对端王妃的询问，她哇哇大哭着说：“哥哥推我。” 盛明麟猛的一闭眼，发出了低哑的哧笑，嘲笑那个傻子一样的自己。 更可笑的是，他被打的腿都断了，足足养了一年多的伤，可后来，他居然还觉得她年幼无心，原谅了她，然后，就是十余年的噩梦！ 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把她当妹妹，然后一次一次被她陷害，遍体鳞伤，死无全尸！ 他咬紧了牙关。 就在这时，门帘一掀，端王妃抱着女儿出来了。 珠珠一眼看到哥哥，立刻挣扎下地，跌跌撞撞跑过来，毫不犹豫的往他身上一扑。 盛明麟痛的闷哼了一声，咬牙狠狠的看向她，却看到了一双红通通的大眼。 奶团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不要打锅锅！” 端王妃低呼一声，忙不迭地冲过来：“珠珠，你干什么！” 奶团子两只小圆手，死死地扣着盛明麟的脖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端王妃一时居然拉不开。 她的眼泪，啪哒啪哒地掉在盛明麟脸上：“别打锅锅！呜呜，娘亲，你打珠珠……珠珠错了，珠珠坏！珠珠不该寄几爬山山……” 端王妃愣住了。 她皱了皱眉，问她：“是你自己摔下来的？不是哥哥推的？” 奶团子用力点头，语无伦次：“珠珠寄几离家出肘，寄几爬山山，摔下来，系珠珠的错，不是锅锅的错，不要打锅锅……” 盛明麟猛的闭了闭眼。 他没想到，这一世，她居然会说出真相。 前世，可是不管旁人怎么问，她都咬死了是他推的。 可那又怎样？ 她现在还不到三岁，还没有日后的狠毒残忍……可将来，她还是会成为那个蛇蝎心肠，不把旁人性命当回事的盛明珠。 端王妃沉默半晌，斜了盛明麟一眼，然后搂住闺女，柔声安慰：“珠珠儿乖，你还小呢，一时口误也是有的，哥哥是大人了，不会跟你计较的……咱们先回屋去，让太医给瞧瞧。” 盛明麟直听的冷笑连连。 珠珠三岁的小脑壳壳想不明白太复杂的事情，她只知道，哥哥这一次被打断了腿，很痛很痛，她要保护哥哥的腿！ 她仰着小脸儿央求：“太医瞧锅锅！瞧锅锅腿腿！” “好好好，”端王妃连声答应着，“珠珠先跟娘亲进来啊，乖。” “不肘，珠珠不肘，”奶团子紧紧搂着盛明麟的脖子，小脸贴紧他的脸：“珠珠要保护锅锅！” 盛明麟眉头紧皱。 小团子湿乎乎的脸，贴在他脸上，给他一种相依为命般的错觉。 短暂的恍惚后，盛明麟冷笑一声，她保护他？ 前世，所有的伤害，可都是她招来的！ 第2章 阖府都爱小呆瓜 端王妃不敢使劲拉闺女的小胳膊，急的一头汗。 旁边周嬷嬷赶忙劝道：“王妃娘娘，既然小郡主心善，那不如一起瞧瞧。” 端王妃无奈地摆了摆手。 太医赶紧上前，一个掀开盛明麟的衣裳验伤，另一个小心翼翼捧着团子的小脑袋瞧了瞧，又柔声哄道：“郡主，容臣请个脉。” 珠珠根本听不见，她哭得停不下来，一边呜呜哭一边不住地叫：“锅锅，锅锅。” 盛明麟神色冷然，并不推开她，却也并不答应，全当她不存在。 周嬷嬷在旁边瞧着，心里就直犯嘀咕。 她心说哪怕他发火骂人呢，也比这么阴沉沉的要好，心思太深了，不像个小孩子。 端王妃看在眼里，心里也直冒火。 她出身将军府，上头有四位兄长，自小得父兄宠爱，金娇玉贵的，从来不知道啥叫忍气吞声，当时就道：“珠珠！不许理他！人家根本看不上你，你还舔着脸讨好个什么劲儿！” 奶团子哭的头蒙蒙，根本就没听到。 端王妃怒的直运气：“盛明麟，你也用不着给我摆脸色！珠珠儿才多大？她摔了头，一昏就是一天，没法子解释，你没长嘴吗！？你没推人，你自己不会解释么……” 盛明麟猛然抬眼，冷冷的看向她。 他没有解释吗？ 可她信了吗？ 她疯了一般要为女儿出气，何曾听过他的解释？ 端王妃冷笑道：“你看我做甚，我虽没生你，却也算是你的嫡母，教训你是应当应份的，你……” 奶团子忽然转身，往她身上一扑。 端王妃赶紧蹲下，把闺女接在怀里。 珠珠的小手手捂住她嘴，哭哑的小奶嗓子软软的：“娘亲，别骂锅锅，锅锅祖祖不在了，锅锅心里哭哭。” 盛明麟猛的一怔。 他没想到，在这个家里，最先想到这一点的，居然是一个奶娃娃。 短暂的安静中，太医小声禀报：“王妃娘娘，大少爷幸喜没伤到筋骨，只是皮肉伤，养上一阵子就没事了。” 奶团子的哭声暂停了一下，仰着小肉脸问太医：“这，这系什么意思？” 太医连忙道：“回小郡主，意思就是，大少爷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她问：“几天系几天？” 太医想了下：“最多十天就能好。” 周嬷嬷连忙道：“主子啊，把手手数一遍，就是十天了。” 奶团子缩回小胳膊，拨拉着手指头，一边抽哒着一边数：“一，呃，五……” 端王妃沉着脸，想说什么又没说，摆摆手：“行了，送他回去。你过来给珠珠把脉！” 盛明麟被抬了回去，在院门口漠然回头，就见众人环绕中，奶团子已经数到了十六，然后开始着急跺脚脚了，“好多呀，十天肿么辣么多……” 盛明麟嘴唇微动，低声骂道：“蠢货。” 他别开脸。 身后，小奶嗓子哭唧唧：“十天太多惹，数都数不过来。” “你这个小呆瓜！”端王妃气的戳了她一指头：“你管他做甚！他都不理你！” 奶团子委屈巴巴对手指：“可系，珠珠不想锅锅痛痛。” 盛明麟没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她如今只有一点点大，扎着两个发包包，碎发散乱在脸颊两边，更显得小腮肉嘟嘟，大眼乌溜溜，可爱极了。 是的，她如此狠毒残忍，却生就了这么一副好模样，永远漂亮可爱，永远无辜乖巧。 可就算当年，她的装模作样也只对着那几个上位者，他什么也没有，一肚子市侩的盛明珠，哪会浪费时间演戏给他看？ 他紧紧的盯着她。 奶团子察觉到了，一抬头，就迎上了他的目光。 她还挂着泪的小脸上，瞬间就亮起了惊喜，小手手指着他：“娘亲！锅锅在看珠珠！” 她就像抓到了什么证据，小尾巴翘了起来，理直气又壮：“锅锅爱珠珠！” 谁爱你了！ 盛明麟恼羞成怒，迅速别开了眼，拍了拍门板示意快点走。 端王妃无比敷衍地哄闺女：“对对，阖府都爱你这个小呆瓜，赶紧回去上药！” 奶团子被哥哥的注视安抚了，乖乖被娘亲提回去上药，还不忘认真拜托太医：“大人，你要快点治好锅锅，你连辣么苦的药都会做，一定能治好锅锅的！” 太医满口答应：“小郡主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 端王妃没好气的打断：“行了，一天没吃饭了，你不饿？” 奶团子一愣，小手摸了摸肚子，咽了下口水：“饿。” 端王妃在床边坐下，一手笼住闺女小下巴，给她喂了半盏水漱口，一边又端过粥来，亲自喂她吃。 珠珠小肚子咕咕叫，忙忙地吃了好几口，又想起哥哥，于是伸出小手手，指着桌上的菜：“这个给锅锅七，这个给锅锅七，这个也给锅锅七……” 端王妃一拍床板：“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也送过去？” 奶团子眼儿一下子睁大，一脸惊喜：“可，可以吗？” 端王妃：“……” 于是盛明麟刚回到自己院子，外头就源源不断往这送东西。 一碗蛋羹，一碗粥，两盘点心……到晚上，还送来了一只偌大的布老虎。 周嬷嬷一脸恭敬：“这是小主子心爱之物，每天晚上都抱着睡觉的。小主子说道，让它替她保护哥哥。小主子年幼心善，自己还伤着，却一心想着大少爷……” 盛明麟内心冷笑。 这些人一趟一趟，旁敲侧击，其实就一个意思。 她都对你这么好了，你再计较之前的“误会”，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但经过一下午，已经足够他从重生的怨愤中冷静下来。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如今只有八岁，短期内，他不可能脱离端王府，便宜爹一时半会儿也倒不了。 他只能忍，忍到长大一点，忍到时机到了，然后，在端王府倒下之前及时抽身！ 今生，他没有断腿，只要远离盛明珠，他可以有辉煌的未来。 盛明麟垂下眼，做出了心有触动的样子，低声道：“多谢嬷嬷，也请替我多谢郡主。” 周嬷嬷心满意足地退下，回去就甜言蜜语地哄主子：“大少爷收到布老虎，欢喜得很呢，他说知道主子待他好，等他好了就来看你……” “真的？” 团子顿时惊喜了！ 她根本没想到哥哥原来还是辣么爱她！ 于是她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不用麻烦锅锅！珠珠现债就去看锅锅！” “不不，”周嬷嬷当场目瞪口呆：“小主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端王妃在闺女身后用力瞪她，周嬷嬷灵机一动：“奴婢过来的时候，大少爷已经睡了，大少爷伤还没好，要多休息，若是小主子再去找他玩，他睡不成，就好的慢……” “噢！”团子被说服了：“那，那珠珠也睡，明千早上债去看锅锅。” 端王妃和周嬷嬷齐齐松了口气，周嬷嬷连忙给她拉拉被子：“好好好，小主子最乖了啊！” 西院中， 盛明麟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却居然睡的极好，甚至难得起迟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炫目，叫他恍惚了好一阵子。 他自己扶着墙站起来，梳洗了，又把扔在地上的布老虎放在了桌上，随身小厮也把早饭送了上来。 也许是因为昨天珠珠的态度，所以，一向懒散的小厮难得殷勤，主动给他在椅上铺了厚厚的垫子。 盛明麟才吃了一半，便有小厮过来禀报，送上了一封名帖：“大少爷，有一位自称是你舅舅的客人过来。” 盛明麟的眼神扫到那粗制滥造的帖子，心头猛的一跳！ 第3章 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外公临终之前，把家产都留给了他。 可其实，他上头还有一个不成器的舅舅。 这位舅舅年轻时便十分荒唐，恋上青楼女子，硬要纳回家，之后宠妾灭妻，与岳家闹翻，又与外公决裂，被外公赶出家门，还不时回府找外公要钱……外公葬礼上他便几次试探，如今，又找上门来。 前世此时，他刚断了腿，发着高热，神志不清，府里又无人为他撑腰，糊里糊涂就被他骗走了文书。 外公为官多年，却两袖清风，所谓的家产，只是一些文人之物，值钱的也就一些古籍字画，等他病好了再去找时，外公写满批注的书卷，全都被他贱卖了。 这一世，他绝不会允许他祸祸外公的东西。 他缓缓的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陈庆余就被请了进来。 盛明麟就在自己院中待客，他向来能忍，虽然伤还没好，面上却一派淡定，道：“舅舅。” 陈庆余笑的满脸菊花开：“明麟啊，好久不见，舅舅来看你了！” 看着他谄媚的脸，盛明麟忽然悟了。 他这位便宜舅舅，今儿来，应该只是试探。 他虽是个无赖，也知道什么人不能惹，他身在端王府，他怎么敢盘算他手里的东西？ 只是前世，他的处境太狼狈了。 想来，他是以为他得罪了父亲，所以才会落井下石，抢夺家产，借此讨好父亲。 可就算如此，他要摆脱他，还真不太容易。 因为陈庆余是外公仅余的儿子，而他却是孙辈，外公亲自教养他好几年，若是外公一死，他就与舅舅闹翻，名声立刻就会扫地。 而他是很需要名声的。 所以盛明麟态度十分平和。 陈庆余根本不知道啥叫客气，没两句，他就搓着手道：“你如今回了王府，这可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舅舅都吃不上饭了，你倒是接济接济舅舅！” 盛明麟不紧不慢道：“舅舅何事需要银子？ 陈庆余道：“我寻思着做点小生意……” “什么生意？” 陈庆余东拉西扯，一下子说漏了嘴：“我最近手气不好……” 盛明麟愕然：“你居然去赌？？” 陈庆余啧了声：“我就偶尔玩玩，你赶紧拿些银子出来，我说什么也要翻本！” “不行！”盛明麟直接道：“就算外公在，也不可能让你去赌的！” 陈庆余呵呵一笑：“你以为老头子不知道？老头子光给我平债就平了三回了！怎么着，老头子养你好几年，一蹬腿你就不认帐了？” 盛明麟大怒：“你……” 就在这时，忽听院外人声传来。 陈庆余无赖的态度猛的一收，盛明麟也收起了怒色。 下一刻，就听踢踢踏踏，小团子懵头懵脑的走了进来。 她一手拖着一把木制长刀，头上还戴着黑金色的进贤冠。 冠帽太大，真往下掉，她艰难的用小胖手托着，一路磕磕绊绊拖进来，把木刀往地上一扔，扶着帽子就往椅子上爬。 荔枝赶紧上前，把她抱到椅子上，还帮忙把木刀放了上去。 团子两只手手托着帽子抬头，一眼看清果然是梦里的大坏蛋，偷偷松了口气，幸好赶的及！ 于是她运了运气，大声道：“窝系大舅舅！” 盛明麟：“……” 陈庆余脸色都变了，迅速上前施礼：“草民陈庆余，拜见小郡主。” 奶团子急了，伸手去摸木刀。 帽子啪叽一下罩住了半张脸，啥都看不见了。 团子一手抓刀，另一只手托起帽子，露着一只眼睛，努力撑起气势：“窝不系小郡主！窝系大舅舅！” 陈庆余终于明白了，他乖觉的很，当场双膝跪地：“拜见大将军。” 奶团子满意了，大声道：“不许你欺负锅锅！” 陈庆余连忙道：“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来看望大少爷的。” “骗人！”奶团子机智地道：“珠珠柴不信！” 她在梦里可是见过他的！ 他就是一个欺负哥哥的大坏蛋！所以她才要快点来救哥哥！ 她学着大舅舅的样子，用力在扶手上一拍，疼的当场呜了一声，忍着眼泪道：“荔枝姐姐，快把他打肘！” 陈庆余急道：“我真没有啊！” “窝不管！”熊孩子珠珠道：“反正不许你来！窝锅锅不许你看！” 奶团子身边伺候的人，一水儿毫无原则的团控，荔枝立马板起脸来，示意小厮上前拖人。 陈庆余根本不敢挣扎，也不敢再嚷嚷，只向盛明麟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儿……然后就被拖了出去。 盛明麟看着小团子，心情复杂。 虽然小蠢货还是那么蠢，但，不得不说，她出面，确实省了他不少事儿。 团子仍旧维持着一手摸刀一手托帽的一只眼造型，艰难的抬起小下巴看着，直到陈庆余被拖出门，她才大松了一口气，脊背一塌手儿一松，帽子又落了下来。 她也顾不上扶了，一下子转头，对着哥哥的方向，开心邀功：“锅锅！珠珠把坏人赶肘了！” 盛明麟看着她。 然后他忽然抬手，摘下了她的进贤冠，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乌亮的葡萄眼，宛如清澈见底的小溪，映着他的样子，满满的天真懵懂，满满的亲昵欢喜。 与记忆中一点也不一样。 可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盛明麟趁着那些人还没回来，冷声威胁她：“盛明珠，你听着，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是你哥哥，我也不想跟你虚与委蛇！你再敢凑过来烦我，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团子大大的葡萄眼，一眨不眨地瞅着他，盛明麟狠狠地与她对视。 下一刻，团子用小手手捂住了脸，羞得小耳朵红红：“锅锅也好看！锅锅跟珠珠一样好看！” 盛明麟：“……？？” 他长吸了一口气，霍然站起，扶着墙往卧房走。 团子飞快地爬下椅子，屁颠屁颠追过来，抓住了他的手：“珠珠扶锅锅！” 她的小手软乎乎的，被她一抓，盛明麟心头突生出一股烦躁，猛然低头，怒瞪着她。 她扎着两个发包包，颊边还留着碎发，显得整个团子都毛绒绒的，大大的葡萄眼儿灵透又懵懂，就像一只乖萌乖萌的小奶猫。 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恶毒之人，会有如此……叫人狠不下心的可爱模样？ 他狠狠捏拳，指甲嵌进了掌心，然后面无表情地甩开她手，进了卧房，上了榻，趴在那儿。 珠珠立刻凑了过去。 她只有一点点高，站在榻边只能露出小脑袋，恰好跟哥哥的脸挨的好近。 哥哥的眉毛真好看，哥哥的睫毛好长，哥哥哪哪都好看！ 团子瞧的目不转晴，一边小嘴叭叭的讨好：“锅锅你渴不渴？荔枝，锅锅要喝糖水！锅锅你饿不饿？樱桃，锅锅要吃点心！锅锅你腿腿痛不痛？要不要太医来捏捏？” 珠珠把下人指使得团团转，一边美滋滋越凑越近，小胳膊交叠，小脸也搁上去，瞅着他：“锅锅你真好看，珠珠稀饭锅锅！” 她往上一跳，叭叽一口，湿乎乎亲在了他颊上。 第4章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盛明麟就像被针扎了一样，险些跳起来。 他俊脸泛红，咬牙道：“够了！你走，我不想跟你说话！” 奶团子呆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她，眼中慢慢蓄上泪。 那一刻，她大大的葡萄眼中，那受伤的小眼神儿，让人莫名便会心生巨大的愧疚。 盛明麟一瞬不瞬的与她对视。 奶团子含着两泡眼泪，茫然地想…… 哥哥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珠珠帮你赶坏人了呀！ 她忽然想到什么，喃喃地道：“锅锅，系不系祖祖不见了，锅锅心里难过？” 她小手手比着心口，“锅锅别难过，珠珠可以给锅锅当祖祖……” 盛明麟是真的真的，硬生生叫她给气乐了。 他咬牙切齿地道：“盛明珠，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滚！” 珠珠小身子一抖。 哥哥这时的样子，莫名与梦里那个哥哥重合了，叫她又害怕又难过。 珠珠嗓子直发抖，可怜极了：“可，可系，珠珠想跟锅锅好。” “不可能！永远不可能！”他压低声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否则，我绝对不可能原谅你，永远不可能！” 珠珠的葡萄眼儿张的大大的，看了他好半天。 就在他忍不住要移开视线的时候，她抽泣了一声，“可，可西边，系哪边呀？” 盛明麟气到无语，猛的扭回了头，不去看她。 奶团子在榻边抽着小肩膀哭了几声，又伸手抓了抓他，盛明麟一动不动，她就抽泣着转身，一路哭着出去了。 虽然下人都没在，但，她从他这儿哭着出去，只怕又是一顿板子。 他理智上知道应该忍，可面对前世害死他的罪魁祸首，他真的忍不了。 而此时， 珠珠伤心得不得了，站在院门口哭。 下人端着点心过来，一见小郡主哭成这样，当时就吓坏了：“主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大少爷欺负你了？” 珠珠摇了摇小脑袋，一边继续哭。 几个丫环都是从小伺候的，心疼得眼圈儿都红了：“主子别哭了，奴婢去禀报王妃娘娘。” “不，”珠珠哭得口齿不清：“不要，娘亲会打锅锅。珠珠寄几想办法……” 她又哭了好一会儿，哭累了，才慢慢停下，然后下了决心：“珠珠要进宫，要找皇伯伯！” 荔枝惊讶的道：“主子不是最害怕皇上了？” 团子一脸坚定：“为了锅锅！珠珠不怕！” 行，于是荔枝蹲身把她抱了起来：“奴婢叫人安排车驾。” 端王爷与今上，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自小亲近的很，端王府的人进宫就跟回家一样。 所以，虽然端王妃不在，仍旧很快车马就位，珠珠在车上被洗了脸，换了衣服，去前头求见。 明熙帝得报，十分诧异。 明熙帝是个骁勇善战的武皇帝，个子高大，气势凛凛，又留了一把络腮胡子，面相十分威武。 尽管他很稀罕粉团子似的小侄女儿，可小侄女怕他怕的厉害，远远瞅见影儿都要哭，打小都没捞着抱一回，难得小侄女来找他，他也不管正在议事的朝臣，直接就叫进了。 珠珠在外头，不住的给自己加油鼓劲儿，直到被大太监郑忠顺抱进殿，还在嘟嘟囔囔：“珠珠不怕，珠珠勇敢！珠珠将门虎女……” 郑忠顺忍着笑，低声在明熙帝面前禀报了。 明熙帝不由莞尔。 然后他故作不知，朝着奶团子一拍手：“珠珠过来，皇伯伯抱。” 奶团子一眼瞅见凶凶的皇帝伯伯，还是有亿点点害怕，但为了锅锅，她鼓起勇气，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了过去，怯怯张手，然后被明熙帝一把抱起。 小团子又轻又小又软，手感好的出奇，明熙帝满意的颠了颠，瞅了一眼。 奶团子已经怂成了一坨坨，小脑袋埋的低低的，小手手扣在一起，连小短腿都蜷了起来，就像一只被捏住脖子的小奶猫，吓到抖抖索索的小模样十分可怜。 然而作为一个武皇帝/大男人，对孩子疼爱的方式就是玩孩子。 于是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摸了摸她头上的细布，一边问她：“珠珠来找皇伯伯做什么？” 因为害怕，奶团子的声音又细又奶，软软颤颤：“想，想求伯伯一件事。” “哦！”明熙帝道：“也不是不行，珠珠亲伯伯一下，伯伯才能答应你。” 奶团子身子一僵。 周围好几个重臣都一声不吭，默默围观陛下的恶趣味。 珠珠纠结了好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的小脸慢慢抬了起来，含着两泡眼泪的大眼偷偷瞅了瞅皇伯伯，然后，伸出两只小手手，虚虚抱住皇伯伯的脸，闭眼，小脸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 明熙帝被萌的不行：“再来一个。” 小奶团子大眼一睁，根本没想到皇伯伯居然说话不算数。 明熙帝一本正经地与她对视，奶团子迅速怂了，不敢说啥，又亲了一小口。 明熙帝：“再来一个。” 大臣们：“……”看不下去了真的。 只有奶团子面乎乎的没脾气，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又乖巧地亲了一小下。 明熙帝哈哈大笑，声震屋宇，成功把团子吓了一哆嗦。 然后明熙帝笑道：“说，珠珠想要什么，伯伯一定答应你！” 珠珠眼儿一亮，声音都大了一点点：“珠珠想让太阳从西边出来！” 明熙帝：“……？？？” 但皇帝就是皇帝，他当然不会说做不到，就不动声色地道：“哦，这样啊，珠珠儿为什么要让太阳从西边出来啊？” 奶团子就给他讲解了一下：“锅锅的祖祖不在了，锅锅不开森。珠珠说，珠珠给他当祖祖，锅锅就生气了……” 明熙帝：“……？？” 不是，这搁谁也得生气？ 人家爷爷刚去世，你就想当人家的爷爷，这不就是让人家当你大孙子？ 明熙帝咳了一声：“然后呢？” 团子糯糯道：“然后，然后锅锅说，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才会跟珠珠好。” 她大眼无比期待地瞅着他：“爹爹说，这个天下，所有所有的，都听皇伯伯的话，皇伯伯，你可以帮珠珠嘛？” 明熙帝又咳了一声，然后大手一挥：“当然可以！” 他转头叫旁边的大太监郑忠顺：“去把朕的太阳图拿来！” 郑忠顺连忙躬身应了，然后去皇帝库房，找跟太阳沾边儿的画，明熙帝抱着香香软软的小侄女，就跟撸猫一样，又搓又揉好半天，十分满足，十分解压。 此时的端王府。 听闻珠珠进了宫，盛明麟登时愕然。 要知道，前世，心理阴暗的盛明珠，极其害怕明熙帝，就算长大了，见面施礼还十分僵硬，她怎么敢进宫见皇上的？ 就算要告状，直接找端王妃告状就好了，何止于惊动皇上？ 他这个被她弃如敝履的哥哥，真的有这么大的份量，让她忍着害怕也要弄死他吗？ 第5章 多养个便宜儿子 相比起被打一顿板子，他更不想见恶于皇上。 明熙帝雄才大略，英明神武，虽是个武皇帝，文治上也丝毫不弱，他想要的未来，不管开头如何，终究都是要“货与帝王家”的。 而且前世，直到他死，明熙帝仍旧活的好好的，若被帝王不喜，他的路就会艰难数倍。 但即便如此，他也并不后悔。 就算艰难又如何？ 哪怕游学民间，也比前世好一千倍，一万倍！ 就在这时，小厮一头冲了进来：“大少爷！快，快！宫里来人了！” 盛明麟霍然起身，迎出去几步，就见明熙帝的大太监郑忠顺抱着珠珠，被一堆人簇拥着过来了。 盛明麟上前施礼相迎。 八岁小少年生的秀致无双，哪怕此时有几分不安，仍旧显得十分沉静，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郑忠顺的态度放得更低了，口中连称折煞奴才…… 盛明麟看着不像来兴师问罪的，心头也是略松。 后头几人过来问书房在哪，盛明麟茫然指了一下，那几个太监便进了书房，把一幅画，啪啪地钉在了西边墙上，是一副日出图。 郑忠顺这才放下珠珠，上前一步，指着道：“麟少爷，这是皇上赐给你的画。皇上说道……” 盛明麟急跪下听谕。 郑忠顺并未阻止，但也并没宣口谕，只和气地道：“小郡主言辞虽冒犯亡者，却天真懵懂，并无恶意，你既要太阳从西边出来，皇上便赐你太阳从西边出来，以后兄妹俩好好亲近，你也要尽长兄之责，多多照护幼妹才好。” 盛明麟施大礼：“明麟谨尊圣谕。” 他本来以为明熙帝是来警告他的，没想到却是安抚。 要知道，明熙帝可是一个敢把直娘贼、龟儿子什么的写在圣旨上的皇帝，他不会搞弯弯绕，既然话是这么说的，显然他就是这个意思，他并未责备他。 盛明麟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盛明麟身边只有两个小厮，幸好珠珠身边的宁嬷嬷是个老成的，笑眯眯的上前塞了荷包，然后一伙人躬送了郑忠顺出去。 郑忠顺前脚上马走了，后脚，珠珠就美滋滋往哥哥怀里一扑：“锅锅！” 盛明麟心情十分复杂，犹豫了一瞬，还是张臂，把小团子抱了起来。 珠珠终于凭本事把哥哥给拿下了，心里可美坏了，当时就叭叽叭叽，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一边软乎乎撒娇：“锅锅！” 盛明麟低低应了一声。 头一回得到回应，奶团子更兴奋了，一手牵着他的手，就把他拉回了自己院子。 做为众星捧月的小郡主，珠珠的院子富丽堂皇，旁人家能拿去当传家宝的东西，在她这儿随处都是，一人高的珊瑚树，也不过是个挂项圈链子的架子。 但这幅情形，盛明麟前世就见过许多次，十分淡定。 下人给他铺了厚垫子，他便在椅中坐下了。 珠珠撒开小短腿，在屋里跑来跑去，什么都想给哥哥看，不一会儿，盛明麟手里就抱了一堆。 什么猪吃豆豆……就一个缝起来的棉花猪，往嘴里塞“豆豆”，豆豆全都是指肚大的真·珍珠。 又是什么过家家，黄金打的架子床、小桌子、小椅子、书架之类的……那小架子床还是三进的，雕花精致极了，珠珠都搬不大动。 总之她这一屋子玩具，何止价值连城。 盛明麟心头默默感叹，一边耐着性子陪她玩了一会儿丢球球。 时不时用力扔出去，就能把她砸的四脚朝天，搁前世她早就要发疯，要叫人收拾他了，可现在，她笑的哈哈的，好像完全不觉得这是冒犯。 看她这面乎乎傻乐的样子，盛明麟实在不能不怀疑，难道那个歹毒的盛明珠，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下午， 端王妃一回府，就听说了这事儿。 她惊讶极了，打量了闺女好半天：“珠珠儿长本事了啊，居然敢自己进宫，自己找皇伯伯……” 团子张着小嘴巴哈哈笑。 她也觉得自己牛掰坏了，怎么能这么聪明哪！能想到求皇帝伯伯，还勇敢的亲了皇帝伯伯，就把哥哥想要的做到了！ 她真是超棒哒！ 端王妃又看了盛明麟一眼，啧了一声，没多说，只道，“摆饭。” 如今正值会试之期，端王等一干臣子还在贡院，这会儿还考着，等考完举子走了，贡院直接一锁，一直到阅完卷才能出来，所以不用等他。 盛明麟自打回来，倒是头一回跟她们一起用饭。 珠珠开心的不得了，吃到什么都想给哥哥吃，眼儿亮亮：“介个好次！锅锅次！介个也好次，锅锅次！” 盛明麟知道端王妃和满屋子下人，都在偷偷观察他，他镇定自若，只在视线触及奶团子时，展露柔软。 本来只是作戏，可看她吃的满脸满桌都是，实在忍不了，就取了公筷，亲自给她挟。 端王妃对闺女完全是放养，早早就叫她自己吃饭，不许下人喂。 自己吃，不担心弄脏衣服桌子还算合理，算是练练小手？可不教她怎么用勺子怎么拿碗什么的，他实在是无法理解。 心里想着，他手上拆骨去皮，大块分成小块，荤素软硬搭配，确保团子的小银勺，每一勺刨到的都很丰富。 奶团子最会顺杆儿爬了，一见哥哥有好脸儿，立刻开始撒娇：“珠珠不吃菜菜。” “不可以，”盛明麟十分淡定：“菜菜跟肉肉是好朋友，它们不想分开，想去珠珠肚里团聚，所以要一起吃才行。” 奶团子一呆。 她张着小嘴巴想了想，觉得好有道理哦，于是佩服的看着他：“锅锅好腻害！” “对，”盛明麟道：“所以珠珠要听哥哥的话，多吃菜菜。” 奶团子勇敢点头，张大嘴巴，吃下满勺青菜，皱着小脸嚼完了，还朝哥哥张嘴“啊！” “嗯，珠珠真棒！”盛明麟熟练顺毛：“奖励一口肉肉！” 团子完全被忽悠瘸了，早忘了这桌上的肉本来是随便吃的，兴奋的吃了一口又一口青菜。 端王妃和周嬷嬷悄悄对视了一眼，放下了心。 不管他真心假意，能哄闺女开心就成，端王妃身家豪富，不在意多养个便宜儿子。 于是等用过饭，端王妃便道：“从今天开始，你房里再添两个小厮，两个丫环。月钱提到二百两。回头我叫冯管家过去一趟，你院儿里，尤其书房里，缺什么，都记下来，叫他抓紧去采买，免得有客人上门，还以为我薄待了你。” 盛明麟起身施礼，一板一眼：“多谢母亲。” 哪怕公侯之家的嫡子，月钱最多也不过十两、二十两，她张口就是二百两，的确大手笔，无愧她女石崇之名。 他如今只有八岁，又不出门交际，日用都是公中出，其实用不了多少月钱，但手里有银子，做事就从容。 前世，他虽然恨她，却并不厌恶她。 因为端王妃着实是个敞亮人，她讨厌你，全都是放在明面上的，从不搞那些阴私手段，而且就算再讨厌，他明面上的东西也不少，最多就是下人不殷勤而已。 若她真拿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后宅手段对付他，他也毫无办法，只能受着。 所以，单从这一点来说，他对她便有几分感激。 盛明麟心里想着，又恭敬道：“改日可否请母亲派人，与我一起，把外公的书籍搬过来？” 端王妃道：“可以。你叫冯管家安排就是。” 盛明麟又道：“多谢母亲。” 她们一问一答，忽听外头道：“主子，皇后娘娘派人过来了。” 第6章 得寸进尺的熊孩子 端王妃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皇后娘娘派了身边的福嬷嬷过来，问珠珠可好些了。 端王妃忙笑道：“珠珠儿还吃着药，但已经有精神了，晓得娘娘挂念珠珠，妾明儿就带她进宫给娘娘请安。” 福嬷嬷笑道：“娘娘听说府上大少爷也回来了，叫一起带进宫瞧瞧。” 端王妃应下，送了她出去，回来就跟盛明麟说了一下宫里的情形。 如今宫里没有太后，皇后就是后宫之主。 明熙帝比端王大十二岁，大婚的时候端王还是个小屁孩儿，帝后可以说是看着端王长起来的，实实在在的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珠珠又是皇家子辈唯一的女孩儿，皇后娘娘素来疼爱，只说这一次摔了头，光太医就打发过来好几拨。 其实珠珠还没好全，但她今儿自己跑去前朝，皇后肯定是得了信儿，不放心，估计也是想亲眼看看盛明麟心性如何。 帝后二人是结发夫妻，关系和睦，明熙帝如今刚过不惑之年，膝下有七位皇子，有三个都是中宫所出，足见爱重。 除了夭折的二皇子之外，皇长子、三皇子、四皇子都已经出宫开府，三皇子府上有一个一岁多的皇孙，其它皇子还未有子嗣。 开了府的皇子进宫就少，所以，他们进宫，可能会遇到的，只有五、六、七、八皇子。 六皇子是中宫所出，今年十二岁，性情温和，不必担心。 五皇子是贤妃所出，今年也是十二，皮猴儿一样天天撩猫逗狗，遇见要躲着点儿，倒不是说他敢欺负珠珠，而是太皮了，逗起来没轻没重的，回回要惹得珠珠大哭。 七皇子生母是柳嫔，而且七皇子脸上有胎记，这在皇家很忌讳，所以他在宫里就像隐形人一样，很少出门； 八皇子还小，才六岁，生母是玉嫔，也是很少出门，都不必在意。 其实这些事情，盛明麟全都知道。 但继母肯跟他说这些是好意，他仍是恭敬听着，一边分心想起了两辈子的疑惑。 他怎么说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正室所出的长子嫡子，为何竟能这么多年养在外家，逢年过节都不回来？ 以至于，他知事之后，居然是第一次进宫？ 珠珠儿今天刚跟哥哥和好，还处于持续兴奋中，已经过了平时睡觉的时辰，还一点困意也没有，坐在旁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苦等着他们说完了，立刻冲着哥哥张手手：“锅锅抱！” 盛明麟四平八稳地站起来，抱起她走到塌前，跟她翻花绳玩。 才翻了没两下子，珠珠忽然闻到了什么味道，立马大眼一睁，整个团子灵活地往床里一滚，一把掀开被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 一系列动作无比的熟练。 盛明麟还被她吓了一跳，转头看时，才见端王妃身边的周嬷嬷端着药过来了。 端王妃还愣了一下：“我都忘了，珠珠儿还得喝药呢！” 她站起来走到榻边看了看，“珠珠睡着了？” 盛明麟没说话，只慢慢掀开一点被子，抓住了团子的小胖手。 团子小胳膊一僵，双眼用力闭紧。 然后他慢条斯理的，从小胖手上，把绳子拆了下来。 端王妃眼睁睁地看着。 然后，盛明麟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撞，端王妃别开脸，自言自语：“算了，睡了就不喝了，她也活蹦乱跳的，少喝一次半次的没事。” 行。 你非要睁眼说瞎话，我又能怎样呢，又不能拆穿你。 看不到熊孩子受罪，盛明麟心中暗暗遗憾，起身施了一礼：“母亲，儿子先回去了。” 翌日。 盛明麟一早就起来了，用过早饭，就在院中等着端王妃那边收拾好叫他出门。 直等到日上三竿，书都看完一本了，仍旧没人来叫他。 盛明麟有些诧异，心说不会是他们自己去了？可皇后娘娘明明指名叫他去啊？ 他想不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盛明麟先去了端王妃的院子，听下人说她在珠珠这儿，于是转到这边，还没进门儿，就听着里头一片嘈杂。 进去一看，满屋都是下人。 端王妃正端着一碗药，一手叉着腰，手上全是药汁。 珠珠光着小脚丫，站在架子床里头的床围子上，两只小圆手抓紧床柱子，与娘亲对恃，一边大声道：“珠珠不喝药药！肚肚一减减空也没有！” 端王妃唬着脸：“胡说，受伤怎么能不喝药？” 珠珠小脸紧贴在床柱上，振振有辞：“少喝一次半次没关系！！” 哦呵！ 盛明麟内心涌起了看好戏的愉悦。 这话，可是昨天端王妃自己说的。 盛明珠本来就是个熊孩子，最会得寸进尺了，昨天晚上的药说不喝就不喝了，今天早上又想立规矩，立的起来吗？ 他正想暗搓搓看会儿戏，奶团子已经一眼看到了他，欢快叫他：“锅锅！” 盛明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侧头时，端王妃已经转回身来，直接把药碗杵进了他手里，道：“你不是最喜欢哥哥了？那让你哥哥喂你喝药！” 盛明麟：“……？？” 他看着继母，当场辞穷。 但做为端王府食物链底层的人，他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地看向盛明珠。 丁点儿大的小奶团子，也正张着一双乌亮的葡萄眼，歪着小脑袋看他，小脸上写满了“怎么办怎么办那可是哥哥呀！” 一看熊孩子没有不给面子的意思，甚至还有点儿想讨好他的意思，盛明麟当时就支棱起来了。 他上前一步，就像一个真正的好哥哥，柔声道：“珠珠儿喝药好不好？再不喝，进宫的时辰要误了，哥哥从来没进过宫，哥哥真的很想进宫见见世面，珠珠儿就当帮哥哥的忙，好不好？” 珠珠当场被哥哥茶晕了，从床围子上下来，“那，那好。” 可是看看他手里的药汁，她挠了挠小脑袋，又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亏，于是伸出一根小手指：“锅锅亲一下，珠珠才要喝。” 盛明麟内心呵呵一笑，淡定的亲了她一口。 珠珠美滋滋地摸了摸，忽然想起昨天皇伯伯的神操作，于是道：“再来一个！” 盛明麟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又亲了一下。 珠珠：“再来一个！” 盛明麟又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每一下都亲的真情实感，温柔款款，毫不敷衍。 珠珠沉迷于哥哥的温柔无法自拔，“再来……” 端王妃走上一步，缓缓地道：“盛、明、珠？” 第7章 我真是记吃不记打 事实证明，古今中外，任何一个宝宝，都扛不过娘亲的全名杀。 奶团子当场怂了，双手一搂哥哥手里的碗，咕嘟咕嘟就干了。 就跟服了毒一样，团子当场就蔫巴了，小肉脸都激红了，眼里一下子全是泪，喉间干呕了几声，委屈巴巴看着盛明麟：“锅锅，下次亲亲，可不可以不喝药药？药药……可太苦了。” 盛明麟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本来应该挺爽的，却不知为何有些心疼。 眼前这张乖怂乖怂的小脸，跟记忆中那个嚣张歹毒的盛明珠，实在是相去甚远，让他满腔恨意，全都落在了空处。 端王妃把闺女抱过去，漱了口，吃了糖，又重新梳了头发。 盛明麟等在旁边，人都佛了，好像着急的只有他自己。 宁嬷嬷看出来了，含笑说了一句：“宫里不比外头，早上各宫娘娘都要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的。” 盛明麟恍然。 怪不得他们不着急，原来进宫根本不必太早，还要避开请安的时辰。 这个时候，就看出跟团子关系好起来的好处了。 若是在前世，哪怕这样顺口的提点，也是绝不会有人做的。 盛明珠这样蜜罐子里养大的姑娘，好像天生就会被所有人宠爱，她不爱的人，所有人都与她同仇敌忾。 盛明麟内心感慨，却不知为何，居然心平气和。 甚至在团子回头问他，锅锅这两朵花花哪个好看时，他还能走过去，亲手给幼妹的发包包上，系上了精致的花串。 小团子转头朝他傻笑，葡萄眼儿弯弯的。 珠珠头发挺多，但长的慢，扎完发包包，还会余下一些碎发，于是她的花串串全都是有小流苏的，系完串串垂下来，就会跟碎发垂在一起，在脸颊两边摇呀摇的，更显得团子小脸儿粉雕玉琢一般，可爱的人心都要化掉。 盛明麟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低头就在她脑门儿上亲了一口，亲完他自己都是一僵。 我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不不，这只是演戏罢了，装模作样而已！ 盛明麟清咳了一声。 珠珠已经抱起了她最近心爱的小红马玩偶，然后伸出一只手手牵住哥哥，兄妹俩手牵手儿出了门。 皇宫对珠珠来说就是另一个家，但去熟了的地方，一旦有了哥哥陪，珠珠就好兴奋，一路小嘴叭叭没停过：“皇伯娘可好看，伯娘最爱珠珠惹，伯娘家有好多好吃的……” 进了宫，皇后遣了身边的大太监何宝来迎。 端王妃与他寒暄着，珠珠在后头拉着哥哥的手，继续啦啦：“这腻系皇伯伯住的，这腻小孩不能去，去了会变笨……” 盛明麟扶额。 如今皇上在乾清宫，皇后在坤宁宫，中间是交泰殿。 交泰殿在本朝，其实是皇后逢重大节庆时，接受朝贺的地方，平时不开，所以才不能进去。 直接解释清楚不好吗？为什么要说小孩不能去？搞的跟怎么着似的。 他这位继母，在教孩子上，怎么处处都不靠谱？ 于是唐明麟弯腰把她抱起来，低声解释了。 “哇！”奶团子十分惊奇：“锅锅好腻害，什么都几道！” 唐明麟轻咳了一声：“但哥哥不知道皇后娘娘在哪儿，珠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 “对！珠珠几道！珠珠带你去！” 奶团子挺起了小胸脯，腿腿一摇下了地，拉着他手往前跑。 何宝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仍旧笑眯眯的跟端王妃说着话。 一行人进了坤宁宫，皇后娘娘一见珠珠，便张了手：“珠珠儿，快过来，叫伯娘看看，怎么摔了头？伯娘担心的不得了。” 珠珠往前跑了几步，却没松开手，献宝似的把盛明麟推了过去：“伯娘，介就系锅锅！” 皇后娘娘略微向后一靠，脸上泛起了礼节性的淡笑：“是麟哥儿？” 盛明麟折身见礼，口称娘娘千岁。 皇后娘娘抬目打量他。 小少年垂着眼，神情沉静温雅，愈显得眉眼墨画一般秀致无双，瞧长相，倒有七八分像端王。 皇后娘娘便道：“自家人说话，不必多礼，跟着珠珠儿叫伯娘便好。” 盛明麟恭敬道：“是。” 皇后搂过珠珠，细细瞧了一遍，这才转回来，状似随意的问盛明麟：“麟哥儿都读过什么书？” 盛明麟答道：“已将四书草草学过一遍，尚未深读。” “已是很不错了。”皇后娘娘十分温和：“你父亲亦是满腹才华，又见识广博，你如今既回了家，便多听你父亲的教导……” 盛明麟心头暗暗诧异。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很怪。 你父亲“亦是”满腹才华，你如今既回了“家”，便“多听”你父亲的教导。 这种话在外头不算什么，但在宫里，已经算是很直白，倾向很明显的话了。 那就是一句话，现摆着你的才子爹，你有家不回，在外家一待好几年，实在不该！当改之！ 父亲身为实权亲王，不可能不迎来送往，娶续弦是必然的，外公因此把他接走，确实显得有些小人之心，好像连端王这个亲生父亲都信不过似的，所以皇家不满意，不奇怪。 可，皇后娘娘是国母，是后宫之主，哪怕与端王亲厚，说出这种倾向明显的话，也显得有些古怪。 说白了，弟弟也是臣，他身为臣僚家的子侄，根本就没有被皇后娘娘亲自敲打的份量，徒然失了身份。 这会儿来不及多想，盛明麟面上仍旧恭敬应对。 皇后又问了几句，珠珠等不及了，悄悄扒拉她手，皇后娘娘转头看她，珠珠小声小气地道：“伯娘，你说话累不累？” 皇后娘娘和端王妃对视了一眼，忍俊不禁。 皇后娘娘就吩咐人去拿点心。 端王妃笑道：“这是馋虫子又闹腾了！早上让她喝药，嚷嚷肚子里一点空也没了，一进了宫，就盘算娘娘的好东西！” 奶团子不好意思地搅着手指头：“对的，馋虫只在闹腾！”跟珠珠一点关系也木有！ 两人看着她，更是发笑，皇后故意逗她：“今儿伯娘备的点心有点少，只够一个人吃，珠珠是想自己吃，还是给哥哥吃？” 珠珠一呆，张大了眼睛。 两人都看着她，半天，珠珠才吸溜吸溜口水，艰难地道：“锅锅吃！” 她看看盛明麟，小脸儿红红：“锅锅，珠珠阔不阔以帮你舔手指头？” 盛明麟默默扶额。 第8章 世上最窝囊的皇子 皇后娘娘和端王妃失笑出声。 端王妃笑道：“我饿着你了是！瞧这个没出息的劲儿！” 皇后娘娘抱着团子就亲了一口，一边笑道：“才不是呢，珠珠儿是跟哥哥友爱，对不对？” 珠珠猛点头，毫不心虚：“对哒！友爱！” 她朝哥哥露牙牙笑，大人们也不由得再次失笑。 随说着，点心也端过来了，皇后笑道：“乖乖儿，去吃，管够。” 珠珠偷瞄了一眼，放了心，美滋滋下了地，跑过来拉住盛明麟的手。 盛明麟站起来看向皇后，皇后笑着点点头，盛明麟便浅施一礼，跟着珠珠过去了。 遥遥看着兄妹俩坐在一起吃点心，皇后收了笑，低声道：“这孩子，瞧着倒还不错……就是一想到他那个娘，我心里就有些膈应……” 端王妃反倒劝他：“过去了，我都不在意了，娘娘也不必帮我抱不平。” 皇后轻轻拍拍她手，两人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这会儿已经临近中午，再有半个时辰就要用午膳，所以没敢叫珠珠多吃。 吃了两三块，宫女便哄着她：“郡主，御花园里迎春花开了一墙，可好看了，郡主要不要去看？” 奶团子很感兴趣：“要去，珠珠带锅锅去看！” 而此时， 七皇子也从咸福宫出来了。 十岁的少年面容冷肃，衬着右颊上一片红色的胎记，更显得诡异又冰冷。 三日之前，夜半子时，他从梦中陡然惊醒。 他的胸口，好像还残留着利刃穿心的剧痛，七皇子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情不自禁的大口惊喘着。 好一会儿，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伸出手，却又中途猛然一顿，然后慢慢，慢慢地摸向自己心口。 没有刀。 他没有死。 他伸出手，借着月光，看着自己的手。 他好像不是没死成，而是变小了？ 等等，变小了？ 他呆愣了很久，忽然跳了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往外跑。 外头值夜的太监正在打瞌睡，吓了一跳，失声道：“是谁啊……七殿下？” 七皇子根本没空理他，一路飞奔去了正殿。 床榻上，柳嫔急匆匆坐起：“良儿？怎么了？” 七皇子猛的一下哭出声来，扑进柳嫔怀里：“娘！娘！” 柳嫔搂住儿子，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良儿，是不是做噩梦了？乖，不哭啊，娘在这儿呢！” 七皇子满心悲恸，直哭的撕心裂肺，最后连柳嫔都吓到了，惶惶然不住地唤他：“良儿？良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啊！” 七皇子终于哭完了，慢慢停下来，哑着嗓子低声道：“娘，儿子没事。” 他眷恋的抱紧娘亲，“儿子就是想娘了，好想娘亲。” 他真的没想到，他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还能再见到娘亲。 前世， 柳嫔虽不得宠，但因为宫里孩子少，所以也占了一宫主位，皇后娘娘为人公正，娘俩日子不算差。 可一切的平静，都在那一天被打破了。 盛明珠在御花园里玩，遇上了一条蛇。 当时，他正好看到，想都没想就过去把她拖开，踩死了蛇，救了盛明珠。 端王专门来谢他救命之恩，父皇便逗她玩，说让她给他当小媳妇。 其实这当然是玩笑话，没人会当真，但，在盛明珠看来，跟他牵扯在一起就是耻辱。 她私下万般嫌弃他，说他是丑八怪，赖皮狗……他没胆子跟炙手可热的小郡主对上，只能忍着躲着。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那样无趣的反应，无法令心肠歹毒的少女愉悦。 之后，就有了儿戏般的“魇镇皇后娘娘”。 在咸福宫翻出针扎小人的时候，她嚣张又得意，骂他是贱婢生的贱种，他愤怒到理智全无，冲上去要杀她，生生在她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 想想那时，他的确是太冲动，太傻了。 就因为她受了伤，本来是受害者的他们，变成了无理的一方。 盛明珠拿皇后娘娘做筏子，连魇镇这么忌讳的事情都闹出来了，居然只不痛不痒地罚了抄书，他反而被关了起来。 母亲为了救他，被迫自尽，说自己不配为母，带坏了他。 他终于被放了出来。 他恨透了盛明珠，一心想要杀她，为母亲报仇。 他差一点就做到了，可她的表哥却恰好赶了过来，他被一刀穿心而死。 临死之前他还在想，他可真是世上最窝囊的皇子啊，被一个臣女欺负成这样，又被臣子给杀了。 然后一张眼，他居然回来了，娘亲还活着。 他真的好开心。 他发誓，这一辈子，他绝不会让盛明珠再有机会害他，他要先下手为强！ 也没几日，他就等到了这个机会。 今日盛明珠奉召进宫。 正好那晚他惊醒时，闹的动静有点大，娘亲请了御医，他在上书房告了三日假，今日是最后一日。 皇后娘娘今早还问娘亲，所以，只要他这时候去皇后宫里请安，皇后一定会叫他带盛明珠一起逛御花园。 至于要怎么动手……他本就不是个聪明人，他想了很久。 他听说盛明珠前两天从假山上摔下来，摔破了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世，好像，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临风轩那边的假山上头，有一大块石头风化了，掉下来，砸到了六皇子的肩，伤的很厉害。 临风轩在御花园西边，石山上头有两个小亭子，下头则是一块很平的大石头，几个皇子去玩时，经常把那儿当石凳子坐。 所以，不管是去上头小亭子玩，走到那儿摔下来；还是坐在下面的石头上，那一块砸下来……两种都很有可能死。 七皇子赶在凌晨悄悄去看了，那块石头，确实已经松动了。 最好能骗盛明珠坐到石凳子上，他力气大，趁人不备上去踹一脚，石头砸下来，一定能杀死盛明珠。 她如今才三岁，一定很好杀。 他越想越是心头火热，想着在动手之前，再去看一眼。 结果还没走到，就听到了五皇子的声音。 七皇子心头一沉，急跑几步，果然见七皇子和几个伴读聚在那儿，七皇子正坐在假山下的石凳上，一手拿着弹弓，兴致勃勃地挑着小石子。 七皇子当时就急了。 他想让他们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他们自己离开。 结果他这么一站，便有下人看到他了，急请了安，五皇子一回头，大剌剌叫了声：“老七！你在这儿……” “干什么”三个字还没出口，就听一声尖叫，上头一个伴读踩塌了石头，一头栽了下来。 七皇子满心满眼只有“这可是我给盛明珠安排的死局啊！！”然后脑子一抽就冲了过去，双臂一接那块巨石，猛力抛了上去。 水缸大小的一块假山头，就这么被抛上了亭子，砸到了亭柱上，轰的一声落了地。 原地只余下落了满头满脸灰的五皇子，呆滞地坐在那儿，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珠珠一行人才刚走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珠珠吓的啊了一声，一把抱住了哥哥的腿，整个团子瑟瑟发抖。 第9章 你是我的救命恩弟 七皇子听到声音，猛然回头，一眼看清盛明珠，心头顿时一阵咬牙切齿…… 为什么，为什么砸到的不是她呢？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 而珠珠，在看清他脸的同时，也呆住了。 她总觉得这个哥哥，好像在哪儿见过，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在那个坏小孩的梦里。 可小孩脑壳容量有限，在梦里她和他都干了什么，隔了这两天，她早就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虽然想不起来，但她还是有亿点点心虚。 珠珠儿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松开手，迈着小短腿走过去，绕到他正面，一着急还踩了他一脚。 团子伸着小手臂摇了摇，勉强站稳，讨好地仰起小肉脸：“锅锅，你好棒棒！你系大力士！” 乍见仇人，七皇子想都没想就飞起一脚。 丁点儿大的奶团子，被他一脚踹出去七八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里抱着的小红马儿也飞了出去，当时就懵了。 下一刻，又一块西瓜大的石头，带着泥土，轰的一下砸到了团子刚刚站的地方。 周围再次一片惊叫。 七皇子人都傻了。 反倒是盛明麟最先回神，急步过去，一把抱起妹妹远离了那一处，急道：“珠珠，你没事？” 珠珠完全吓呆了，大睁双眼，整个人都木住了，荔枝急道：“快快，先回娘娘那儿！快！” 于是一大帮人呼啦啦跑了回去。 一见到娘亲，珠珠猛然加载成功，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把皇后和端王妃吓的不轻，齐齐离座来接。 跟过去的大宫女锦玉飞快禀报了，不一会儿，五皇子和七皇子也被叫了过来。 五皇子回过味儿来，也后怕的想哭。 但他毕竟十二岁了，不好意思直接哭，于是顶着一头灰过去哄孩子：“珠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哇！！”他往地上一趴就嚎了起来。 而七皇子抱着头蹲在地上，满脑子只有“我想让盛明珠被砸，结果被砸的是老五？后来又掉下一块石头，结果我把盛明珠踹飞，躲开了石头，我是不是等于救了盛明珠两回？” 他气的想哭“我又救了盛明珠，我特娘的又救了盛明珠！！我这腿怎么这么贱呢！我不想要这腿了呜呜呜！” 好几个太医小跑着过来，挨个儿的看视。 五皇子的生母贤妃和七皇子生母柳嫔也先后过来了。 满殿呜呜吖吖，小孩哭大人叫的，乱了好一阵子。 其实受伤最重的，就是那个摔下来的伴读，五皇子虽然吓了一跳，但根本没受伤。 其次就是盛明珠。 她被七皇子一脚踹开，照着鞋印子掀开衣裳看了看，踹的是大腿侧，珠珠那小身板儿软的跟水豆腐一样，隔会儿铁定是要青紫的。 最后就是七皇子，徒手接石头，手心都被擦破了，小胳膊也青了，但并不严重。 皇后娘娘放下了心，有条不紊的安排，先把那个受伤的伴读送出了宫。 虽然假山是他踩塌的，差点伤到五皇子，但念在他也受了伤，就没加罪，先送了出去。 贤妃见儿子没事，也缓过来了，拭了拭泪。 贤妃是个明艳张扬的美人，平时其实没少欺负柳嫔。 毕竟在明熙帝的后宫，是标准的生子晋位，而生了皇子的主子里头，只有柳嫔最不受宠，连个正经封号也没有，生的儿子脸上又有胎记，太招人欺负了。 包括五皇子，平时也没少欺负七皇子。 可偏偏这一回，是七皇子救了她儿子……尤其，七皇子展现出来的大力气，真的太叫她后怕了，这样的大力气，要是以前五皇子欺负他的时候，他还了手？ 那她儿子的小命都玄乎！ 越想越吓人，贤妃有心向柳嫔示好，却有点拉不下脸来。 五皇子也缓过来了。 他是个皮实的，刚才吓的嚎啕大哭，但哭完就没事了。 小孩子没那么多想法，他转身拍了拍七皇子的肩：“七弟，谢谢你了啊，你就是我的救命恩弟！以后在宫里我罩你，谁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七皇子嗡嗡地道：“五哥不用客气。” 死过一回，他对五皇子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欺负，早就不在意了。 贤妃看在眼里，觉得这对母子实在是忠厚大度，心里倒真有几分愧疚了，就朝着柳嫔施礼：“这次真要多谢妹妹，多谢七郎救了五郎。” 柳嫔容貌娇柔，性子比容貌更娇柔，连声道：“贤妃姐姐不必多礼，良儿不过是凑巧赶上了。” 皇后娘娘冷眼瞧了一阵，又叫人把五皇子两人带下去换衣裳。 珠珠儿也哭累了，停下来中场休息，仍旧不住的打着哭嗝。 贤妃拉着柳嫔说了一阵子话，转头看到这边，便小声道：“小郡主今年是怎么了，这才几天，都遭了两回灾了！” “是啊！”皇后娘娘也不由得点头：“等晏清忙完，你们找个地方好生拜拜，宁可信其有！” 端王妃抹着泪点头。 皇后娘娘又问珠珠：“乖宝儿，还疼不疼？” 珠珠又想哭，瘪了半天嘴巴，眼泪也没跟上趟，倒是语言能力加载成功了，点了点头：“疼，好疼……” 这会儿，换好衣服的五皇子，七皇子也回来了。 珠珠一见到七皇子，又想起来了，指着他：“锅锅，踢珠珠，珠珠一下就飞肘了！飞了……” 团子一边哭，一边从端王妃怀里下来，走到七皇子身边比了比，又飞快跑到殿门口那么远，往地上一坐，小手手用力指着地，哭道：“这么远！这么远！” 噗！ 皇后娘娘和端王妃，又觉得好玩儿又心疼，一边掉眼泪一边笑。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大踏步进来了。 明熙帝个子高大，走路又昂首挺胸，压根就没看到坐在地上的团子，险些一脚踩到她身上。 急的身边大太监郑忠顺一把抱住了他腿：“陛下！小郡主……” 明熙帝这才看见地上这一小点儿，赶紧伸手把人提到手里，大手托着小屁股，问她：“珠珠还疼吗？” 珠珠一眼看到来了个新靠山，于是又涌出了一波新的眼泪，在巨大的委屈面前，连害怕都忘了，连说带比量：“锅锅，踢珠珠，珠珠飞了介么远。” 她又下来，给他倾情表演了一回，啪叽一下坐到了地上：“介么远！珠珠屁股疼疼！” 明熙帝轻咳了一声，忍着笑，又走回去，重新把团子抱起来，一边又叫起了皇后和端王妃，大马金刀的往上头一坐，这才看了两个儿子一眼。 七皇子深深地埋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捏着拳。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是，他是想杀她，可实际上，他又救了她，她却仍旧倒打一耙！ 他心里恨的想要大喊大叫，可在父皇面前，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第10章 皇伯伯不吃小孩 座上，明熙帝笑吟吟地问：“哥哥踢了珠珠？那珠珠想让伯伯怎么罚他？” 七皇子胸口一炸，前世的噩梦一下子涌进了脑海中，让他险些站立不稳。 谁知，却听珠珠奶声奶气的声音道：“不呀！不罚锅锅！” 七皇子一愣。 他愕然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见哭花了脸的小团子，正认真摇头：“珠珠踩锅锅脚脚，锅锅才踢珠珠，锅锅没错，是珠珠先错的。” 明熙帝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敢情直到现在，她还没把事情给搞明白。 他已经听人禀报了全过程，甚至已经派人去看了，便笑着与她说了。 珠珠恍然大悟：“锅锅救了珠珠？” “对，”明熙帝笑道：“那珠珠该怎么办？要不要谢谢哥哥？” “要。” 珠珠就下了地。 七皇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珠珠走到他面前，仰着脸，朝他张手手，“锅锅，你矮一减减。” 她又想干什么？ 想咬断我的咽喉？ 想打我耳光？ 七皇子愤怒极了，可父皇坐在上头，他还是咬牙蹲下，全神戒备：“郡主，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软乎乎的小团子扑了个满怀，她的小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软乎乎的小嘴，叭叽一下，亲在了他的脸上。 耳边，小奶音甜丝丝的：“谢谢锅锅！” 七皇子当场呆滞。 他面上有胎记，生在右颊，红色的一片一直延伸到右耳，十分可怕。 前世，盛明珠根本不会正眼看他，如今，这是怎么了？ 这还是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盛明珠吗？ 他惊愕的看着她。 咫尺处，奶团子眼儿乌亮，撅起小嘴嘴，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七皇子猝然红了脸，连站都没迭的站直，迅速退后几步。 皇后娘娘失笑道：“七郎还害羞了。珠珠回来，谢过就好了。” 珠珠朝着小哥哥露牙牙一笑，转身走回去，皇后娘娘含笑跟她道：“这是七堂兄，珠珠是不是不记得了？” 珠珠乖巧道：“七锅锅。” 盛明麟坐在一角，静静地看着这位七皇子。 他当然记得上辈子他与珠珠的交集。 七皇子死得比他还早，他怎么说死的时候也弱冠之年，这一位……才十五就死了。 所以他几乎是一见面，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此时，一个十岁的隐形皇子，气质本该是怯弱的，可他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而且，他一向细心，七皇子踢飞珠珠时，根本没抬过头，他怎么知道上头又有一块石头？ 所以他根本就不是在救珠珠。 可，也就是在这一刻，他脑海中好像天光绽现。 她，不是她。 事在自己时，当局者迷，可一旦跳出自己，他忽然就悟了。 她，绝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盛明珠。 她呆萌胆小，却善良温暖，她与那个盛明珠一点也不一样。 佛说三千世界，难道，难道是佛祖怜惜他，给了他一个新的世界？？ 此时，派出去的御前侍卫统领周陆离也回来了，上前禀道：“陛下，那块石头，确实是自然开裂塌落的，并无人为的痕迹。” 周陆离略顿了一下，又续道：“那块石头，约摸五尺长，水缸粗细，极为沉重，臣无能，只能托举约摸一字（约五分钟）。” “哦？”明熙帝不由微讶，随即，含笑看向七皇子：“七郎，你力气竟这般大么？” 七皇子乍然被君父一问，紧张的嗫嚅了一下。 明熙帝也不在意，随手指了一下桌案：“七郎，试试能不能把它举起来。” 七皇子上前一步。 太监正要过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就见他半蹲身，双手抄进桌子，就把桌案平平举了起来。 明熙帝不由神情一凝，身体也略微前倾，看着他。 七皇子双手托举着那桌子，转回身看向君父，看上去并不太费力，面容平静的等着他下一个命令。 明熙帝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七皇子就这么平平端着，静静等着。 足足过了一刻钟（约十五分钟）左右，他才微露出吃力的表情，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始摇晃。 明熙帝缓缓点头，周陆离上前一步，把桌子接了回来，明熙帝十分高兴，道：“好！很好！” 皇后娘娘也道：“不想七郎竟有如此天赋！” 明熙帝笑着点头，道：“七郎，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想做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搁后世，叫送分题。 但七皇子闻听这话，却是猛的一怔，心头突生出一股巨大的茫然。 他前世，好像一直在躲盛明珠和想杀盛明珠的噩梦中挣扎，从来没想过以后。 可现在，母亲还活着，他还没有跟盛明珠对上。 他，他还有未来吗？ 他呆怔着，久久未答。 明熙帝是个爽快人，见不得儿子这副磨叽劲儿，不由得皱起了浓眉。 你倒是说话呀！可把珠珠看的急死了。 她从端王妃怀里下来，顾不上对明熙帝的惧怕，跑去安慰七皇子：“七锅锅，你不要怕呀！虽然皇伯伯看上去凶凶，但皇伯伯系好人！珠珠以前也以为他爱次小孩，其实他不次小孩的！” 明熙帝：“……？？” 七皇子看着她，珠珠朝他猛点头：“真的，珠珠不骗你！不信你看……” 珠珠转身回来，明熙帝故意唬着脸看她。 珠珠以为她和皇伯伯已经有一丢丢交情了，一见他这样，又很害怕。 但为了小哥哥，珠珠鼓起勇气走上几步…… 越走近越害怕，珠珠不敢戳他手，闭着眼睛，手指尖虚扫向他的衣摆，声音都带着哭腔，“你，你看，皇伯伯系不系一减也不可怕。” 她哆哆嗦嗦：“珠珠一减也不哈怕。” 就在这时，恶趣味的皇上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胖手。 珠珠一声尖叫，就跟被踩了尾巴的小奶猫一样，一边哇哇惨叫一边拼命甩手：“救命呀！别次珠珠，别次珠珠！珠珠债也不敢啦！哇！！” 皇后娘娘无奈的道：“皇上……” 她快步离座，搂住珠珠，柔声哄她：“珠珠儿不怕啊，皇伯伯跟珠珠闹着玩呢。” 她嗔了皇上一眼，“皇上，快松手，当心晏清回来跟你闹。” 她叫的是端王爷的字。 明熙帝觉得这小胖妞可太好玩了，嘿嘿笑了一声，恋恋不舍放了手。 珠珠吓坏了，哇哇大哭着抱住皇后娘娘，皇后就把她抱走慢慢哄去了。 被小胖妞这一闹，明熙帝倒也消了气，转回来，又叫了一回：“七郎？” 第11章 满头都是小辫子 七皇子双膝咣的一下砸在地上，他就像不知道疼一样，抬头道：“父皇！儿臣想好了！儿臣想学武，想当大将军，想为父皇镇守疆土！” 他明显是个寡言的孩子，但，也正因为这样，这几句话反而显得格外诚朴，格外打动人。 明熙帝不由大笑出声：“好！” 他想了想：“你天生巨力，朕得为你找个好师傅，”他偏头道：“谢氏……” 端王妃连忙站起，略微一蹲身：“皇上。” 明熙帝抬手示意不必多礼，一边道：“朕记得，谢卿便是天生巨力？” “回皇上，正是，”端王妃道：“妾的大哥，天生力气就比常人大些。” “好，”明熙帝便道：“明日叫他进宫瞧瞧七郎。” 皇上没直接下命令，这是自家人的待遇，端王妃连忙应下了。 七皇子轻轻吸气，有些惊喜。 端王妃的哥哥谢大将军，是一生未尝一败的北境战神。 这要不是在明熙朝，这样的声望跑不出一个功高震主，可明熙帝自己也是名扬四海的神将，他有大才亦有大胸怀，再牛的臣子，他也敢信、敢用。 于是，谢家老爷子是国公，可谢大将军却能靠自己的军功封镇北王，但即便封了王，朝野上下，仍旧习惯叫他谢大将军。 大盛朝哪个小儿郎，不崇拜谢大将军？ 七皇子当然也不例外。 他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有机会拜谢大将军为师。 小少年的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几乎不胜这惊喜。 贤妃一直坐在旁边，瞧着这边说完了，才娇滴滴地道：“皇上，今儿五郎可真是吓着了。” 明熙帝转头看向五皇子，挑起长眉：“你吓着了？” 五皇子正是最要面子的年龄，立刻道：“才没有！儿子才没有害怕！” 明熙帝平时对这个儿子不错，五皇子也敢说话，就讨好的笑道：“父皇，儿子也想学功夫。” 明熙帝呵呵：“武师父没教？你好生学了？” 五皇子小声道：“可儿子也想让谢大将军教。” 明熙帝只道：“不可。” 皇后娘娘抱着洗过脸的珠珠回来，温言解释：“七郎天生巨力，这是一种难得的天赋，皇上怕辜负了这样的天赋，所以才想为他单独寻一个名师……若没有哪一点格外突出，上书房教的，才是最好的，面面俱到。” 贤妃不敢多问，连忙蹲身，温婉道：“是。” 五皇子还是个小孩子，失望摆在了脸上，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明熙帝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直接道：“晚了，传膳。” 确实已经晚了半个时辰，午膳送上来，明熙帝便与皇后几人一起用饭，连端王妃也一起，就坐在一张圆桌上吃，连伺候的太监都不用。 而几个孩子在旁边另设了一桌，只有五皇子、七皇子、盛明麟和珠珠四个人，伴读全都打发下去了。 盛明麟瞧在眼中，忍不住再次诧异。 他在前世，从没见过皇上这么有人情味儿的一面，根本不像在规矩森然的深宫，反而似寻常人家一般。 耳边， 五皇子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五皇子也不坐下，就跟个皮猴儿一样围着珠珠转，不住地拨拉她的小流苏：“珠珠儿，嘿嘿，珠珠叫哥哥！叫哥哥！” 盛明麟转头看了看。 珠珠整个团子蔫巴巴。 她今天太累了，经过了这么一场惊吓，哭了两大场，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平时五皇子这么逗她早就哭了，这会儿，连哭都没力气。 盛明麟索性把她抱进自己怀里，托起小脸儿看了看：“珠珠儿，喝口粥好不好？” 珠珠累的不想说话，但哥哥说喝粥，她还是强打精神，朝他笑了一下下，软软应：“噢。” 真是好乖好乖。 盛明麟轻轻亲了一下她的发顶，端了一碗粥过来，吹凉喂了她一口，然后又慢慢的喂她吃菜。 五皇子在旁边，顿时就不爽了。 妹妹这么可爱，凭什么给盛明麟抱，不给他抱？他也想给妹妹喂饭！ 于是五皇子就道：“你就是珠珠的哥哥？” 盛明麟十分从容的道：“是，五殿下。” 五皇子一副大尾巴狼德性，斜着眼道：“你多大了？” 盛明麟道：“八岁。” “念过书没？” 盛明麟道：“念过。” 学渣五皇子憋了半天，把昨天才学的书想了起来，就叉着腰道：“那我考考你。那……就那个‘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何解啊！” 盛明麟简单答道：“自己不正直，也不能够要求旁人正直。” 五皇子憋住。 他想了想又问：“那‘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啥意思？” 盛明麟也不藏拙，问啥答啥。 主要是五皇子问的都太浅了，他不说，显得自己很笨，所以他对答如流。 大盛朝皇子都是五岁开蒙，五皇子今年十二了，才学到孟子，实在是个学渣，绞尽脑汁也没能考住他，被打击的不行，灰溜溜地回座位坐下了。 他悻悻然又毫无办法，只能拉同盟军：“七弟，你不想考考他吗？” 七皇子今年才十岁，而且学渣程度比起五皇子，那是有过之无不及。 四书的学习顺序是《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五年了，七皇子连个《大学》都没学完。 再说他也不想跟他们说话，如果可以的话，他根本不想跟盛明珠一桌吃饭！ 所以从一坐下，他就一直闷头吃饭，头也不抬，不去看糟心的盛明珠。 五皇子这种皮猴子，哪里是这么容易放弃的，在旁边不住的拽他胳膊：“七弟七弟七弟……” 七皇子简直烦的不行，抬头看了盛明麟一眼。 盛明麟没理会她们，只照应着盛明珠，标准的一口粥、一口菜肉饭组合，很是细致温柔。 七皇子对盛明麟倒没啥恶感，颇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将来，也是被盛明珠欺负到死的命！ 盛明麟抬头时，恰好撞到他这个眼神儿，一顿之后，简直无语了。 这位……你掩饰掩饰啊！也太明显了啊！ 满头都是小辫子，我都不忍心多看！ 他心里吐槽着，面上朝他无辜一笑，然后低头继续喂妹妹。 七皇子觉得他不咋聪明的样子，顿时就更同情了。 而珠珠，坐在哥哥怀里，只觉得越来越难受，全身都没劲儿，一边努力张嘴巴，让哥哥喂饭，一边伸出小短手，托住自己的小脑袋。 脑袋一直要歪歪，珠珠托呀托的，手腕子太软了，实在托不动。 珠珠喃喃地道：“锅锅。” 第12章 大盛第一权王 盛明麟应了一声。 珠珠眼儿里全是泪，迷迷糊糊地抓住他手：“锅锅，你帮珠珠托一下，脑袋好重呀，珠珠托不动惹……” 盛明麟猛然发现不妙，飞快地扔下筷子，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然后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急站起来，也顾不上失礼了，跑过去道：“母亲，珠珠好像发热了。” 正吃着饭的几人齐齐回头。 就见珠珠两颊烧的红通通的，木呆呆的样子，瞧着就不对劲儿。 端王妃和皇后娘娘几乎同时站起，端王妃一接过来，就觉得珠珠跟块小抹布一样，手脚都垂垂了，吓的心里咯噔一声。 皇后娘娘也吓坏了，连声道：“快，快，传太医！” 珠珠被娘亲抱在怀里，眼儿半睁半闭，脑子昏昏沉沉，只感觉眼前人影晃来晃去，晃的她头好晕，珠珠喃喃的道：“别晃啦，别晃啦，珠珠要晕啦……” 下一刻，她哇的一声，就把刚吃下去的饭吐了出来。 周围一片惊呼，珠珠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喃喃地道：“饭饭，对不起呀……” 她小脑袋一歪就昏了过去。 盛明麟当时就崩不住了，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到底是多乖多软的小孩儿，才会跟饭饭说对不起。 他信了她是真把他当哥哥的，所以他喂的饭，她才会格外在意。 两个擅小方脉的太医一路跑着赶过来，赶紧跪下轮着把脉。 殿中到处都是人，明熙帝很快就烦了，直接道：“你们先走！别在这儿杵着！” 都不用点名，贤妃五皇子、柳嫔七皇子两拨人，赶紧施礼退下。 七皇子几乎掩不住脸上的欢喜。 不会柳暗花明，盛明珠死在这一茬了？那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嫔却是忧心忡忡，儿子是救了小郡主一命，可也毕竟踢了她一脚，她这一病……不知皇上会不会怪罪啊！ 殿中，明熙帝背着手站在榻前看。 毕竟他才惹小团子哭了一大场，他有点心虚。 老大一个皇帝杵这儿，搞的太医也战战兢兢，把完脉道：“皇上、娘娘放心，小殿下没有大碍。只是外伤淤血堆积，才会发热。而且之前的头伤也未全好，头伤之后，头晕头痛或者反胃呕吐都是正常的，还是应该卧床休息几日，不能跑跑跳跳。” 因为明熙帝是个武皇帝，太医说话全都是大白话，根本不敢扯那些医典。 明熙帝点了点头，皇后娘娘也嗔了端王妃一眼，端王妃有些讪讪的：“我这不是看她活蹦乱跳，还以为好了。” 明熙帝道：“现在如何？” 太医忙道：“先让小郡主安静睡一觉，外伤用冷帕子敷一敷。不必急着喝药，也不必急着吃饭，多休息比什么都好。” 明熙帝便道：“那就先让珠珠在宫里住下。” 端王妃只能福身：“是。” 于是宫女轻手轻脚地给团子换了衣服，拭了污渍，拿帕子敷着外伤处，其它人也吃不下饭了，各自在榻边守着。 小孩儿生病，最折磨大人，看她才这么一点点大，难受成这样儿，自己又说不清楚，就恨不得替她难受才好。 皇后娘娘和端王妃都忍不住眼圈红红。 明熙帝待了半个多时辰才走的。 到了晚膳时分，六皇子回来了。 本朝还未立太子，皇子们通常五岁开蒙，开蒙之后就移居南三所，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休沐不许回来。 上课时间是每日早朝后，卯初（5点）开始诵读，巳时（9-11点）讲书及练书法，午膳后练骑射或别的拳脚功夫，晚上则温习白天所学的课业。 只是六皇子和五皇子七皇子这种学渣不同，他是很爱念书的，就算休沐日也会在那边书房读书，只晚上回宫用一次晚膳，见见母后。 这会儿珠珠还没醒，几人草草用了饭。 端王妃不能留宿后宫，用过饭就出宫了，皇后娘娘倒是把盛明麟留下了，怕晚上珠珠醒了会闹。 隔了会儿，明熙帝又过来了，问皇后：“珠珠儿一直没醒？” “嗯，”皇后娘娘道：“下午一直睡着，太医说脉象倒还好。” 明熙帝道：“朕要不要叫晏清出来？” 皇后娘娘一愣，委婉地道：“科举是为国取士，十分重要……而且珠珠并无大碍。” 见明熙帝不为所动，她又续道：“而且晏清那个脾气，他过来必要哭哭闹闹，珠珠反而要担心他。” 明熙帝顿时一脸的深以为然：“也是，那就算了。” 盛明麟在旁边听着，心情十分复杂。 哭哭闹闹？？这真的是在说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大盛第一权王？ 他那个阴险狡诈……不是，聪明过人的亲爹？ 他确定了，帝后是真的把他爹当孩子。 然后帝后就亲自守在了榻边。 被挤出来的六皇子，与盛明麟坐在一旁，他便问他：“你便是珠珠的哥哥？” 盛明麟道：“是。” 然后两人开始聊天。 说了没几句，就听皇后娘娘道：“珠珠？” 两人同时站起，快步往榻边走去。 珠珠还没全醒，惺忪着眼儿四处瞅，一眼看清明熙帝，当时就一个激灵，一下子张开了眼睛。 皇后娘娘赶紧推了明熙帝一把。 明熙帝十分不爽又无奈的起身走开，皇后娘娘则卸了珠串玉镯，连着被子把珠珠抱在了怀里，轻轻拍了拍，柔声问她：“珠珠儿，头可还疼？有没有哪里难受？” 珠珠小脸儿红扑扑，偎在皇后娘娘脸畔，好半天才糯糯道：“不疼了，也，不难受。” 皇后娘娘轻轻摸摸她额头，感觉还是有点热，就示意太医过来把脉。 一边又问：“珠珠儿饿不饿？” 珠珠反应仍是慢半拍，呆呆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下头小跑着吩咐备膳。 珠珠蔫蔫的没胃口，只吃了半碗鸡汤面，两三口蒸蛋。 一屋子人逗着她玩了一小会儿，又开始犯困，然后珠珠终于发现不对了：“娘亲？” 珠珠虽然时常进宫，但还是头一回在宫里留宿，皇后娘娘就怕这个，赶紧打岔：“珠珠，你看六哥回来了，你想不想六哥？” 六皇子配合的凑过来：“珠珠儿，六哥抱抱好不好？” 珠珠已经顾不上六哥了。 她打量四周，发现这儿不是她的院子，小嘴就开始瘪了：“娘亲，窝要娘亲……” 皇后连忙哄她，盛明麟和六皇子站在旁边，也帮着哄，但小孩儿真淘起来六亲不认，珠珠越哭越大声，急的皇后娘娘汗都出来了。 明熙帝终于忍不住了，心说一个有用的也没有，还得朕来！ 第13章 一口一个小孩子 于是明熙帝上前几步，直接把两个少年扒拉开，冲着珠珠道：“生病了还不早点睡觉！找甚么娘亲！你娘亲又不会治病！” 正在哇哇大哭的奶团子猛的噎住了。 她小嘴巴还半张着，维持着要哭不哭的样子，拼命忍泪的样子简直可怜。 明熙帝一看有效，于是唬着脸继续训斥：“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朕命你赶紧睡觉，不然朕就吃了你！你这样不听话的小孩，朕一口一个！” 皇后娘娘也是服了：“皇上！” 而团子……真的被威胁到了。 她握紧小拳头，声音超大：“不次珠珠！珠珠听话！” 她眼睛闭的紧紧的，气势万千：“珠珠早就睡着了！你别说话惹！差点把珠珠吵！醒！” 明熙帝笑出声。 他弯腰瞅着她，本来想抓她睁眼，再说两句的，结果团子愣是没敢再张眼！ 不一会儿，她捏紧的小拳头慢慢地松了，然后又慢慢滑下，居然真的睡着了。 大家：“……” 明熙帝直起腰来，十分自得：“咱就是说，哄孩子还得咱来！你们都不行！” 这都什么人啊？啊？ 盛明麟真是叹为观止。 他前世只觉得皇上英明神武，算无遗策，简直就是千古明君，可为什么这会看起来……有点贱了嗖嗖的？ 但不管咋说，珠珠真的睡着了，大家也是松了口气。 翌日， 端王妃一大早就来了。 妃嫔们来请安时，都表示要来瞧瞧珠珠，皇后娘娘没兴致看她们演，直接拒绝，很快把她们打发走了。 然后几个人就守着珠珠，一边低声说着话。 辰正两刻（8：30）左右，也到了珠珠平时醒的时辰了，忽听珠珠抽着小鼻子哭了起来，然后一下子醒了。 端王妃快步过去，珠珠已经哭着扑进了她怀里：“娘亲，皇伯伯次小孩，把珠珠手手次掉惹！” 她哭着举起了一只小胖手。 端王妃连忙安慰：“没有没有，这是做梦呢，你看手手不是还在？” 珠珠一愣，然后睁大眼儿仔细瞅了瞅，又开始哭：“不是这一只，不是这一只！这系新长出来的，不好看惹！” 端王妃：“……” 端王妃又好笑又心疼，赶忙又道：“不许胡说，皇伯伯爱民如子。” 珠珠问：“行么系爱民如子？” “就是所有人都是皇伯伯的孩子，皇伯伯就像爹爹那样爱孩子们。” “才不系！”珠珠直摇头儿：“皇伯伯寄几都说了，皇伯伯爱次小孩！珠珠这样的，顿顿都吃，一口一个！” 噗。 端王妃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皇后娘娘也是哭笑不得，一边解释了一句：“昨天珠珠闹着要找你，皇上吓唬她来着。” 她直摇头。 端王妃只能岔开话题：“珠珠儿不哭了，伯娘今早给煮了小汤圆，甜甜的，珠珠要不要起来吃？” 珠珠当场收泪：“要。” 丫环这才上前，伺候主子起床，洗漱换了衣服，还顺便叫太医来请了个脉。 小孩儿身体好没好非常明显，一睡饱了，就整个团满血复活，珠珠自己哒哒哒走到桌边。 皇后娘娘的宫女就一个抱着，一个帮忙喂。 珠珠也真饿了，一点不淘气，吃的那叫一个快，吃完了她叹口气，忧伤的道：“皇伯伯次珠珠，就像珠珠吃汤圆一样吗？汤圆好可怜。” 一边阿呜一口，吃掉了最后一个。 几人：“……” 这一茬过不去了是吗？ 吃完饭珠珠就想往外跑，皇后娘娘问了太医，就道：“只许在殿前玩一小会儿，不许去御花园，也不许跑跑跳跳。” 盛明麟道：“伯娘，侄儿陪着珠珠。”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又另点了一个嬷嬷两个宫女陪着。 宫殿前头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又不让跑跑跳跳，主要是团子身上被踢的那儿还挺疼，也跑不起来，于是叫了两个小宫女在前头踢毽子，珠珠站在那儿看。 盛明麟看周围都是下人，这才蹲下，跟她道：“珠珠不要害怕皇伯伯。珠珠有没有听过大舅舅的故事？” 珠珠点了点头：“听过。” “嗯，”盛明麟道：“大舅舅是神将，皇伯伯更是神将。皇伯伯少年时便入军伍，与你外公那一辈的老将们并肩做战，铸下了极多不败神话。” 看团子大眼迷茫，他又说的更浅显了一些：“在我们大盛国土之外……就是在我们的家外面，还有一些大坏蛋，他们爱杀小孩，也爱杀大人，抢走大家的东西，放火烧掉我们的房子……做很多很多的坏事，皇伯伯带着很多老将与军队，把这些坏人赶出了国土，让他们不能欺负我们家的人，这是非常厉害的。” 团子听的似懂非懂：“哇！” 盛明麟续道：“你看，假如说珠珠这么乖这么小的孩子，坏人就不会害怕，对不对？但是像皇伯伯这么威风这么厉害的大人，坏人才会害怕，对不对？” 这个团子听懂了，直点头儿：“对的。” “所以，”盛明麟温言道：“所以珠珠不用害怕皇伯伯。这就好像在我们的小家里，爹爹是家主一样，皇伯伯是大盛这个大家的家主，天下的大家长，他会保护我们。他威风，他厉害，才能赶走坏人，而我们全都是他的孩子，他是不会伤害我们的。他吓珠珠，是因为珠珠可爱，他喜欢珠珠，想跟珠珠玩。” 奶团子认真地想了一下：“就像二舅舅喜欢珠珠，会把珠珠肚肚吸青一样吗？” 盛明麟：“……” 他一言难尽，还不能不点头：“对的。” 奶团子追问：“那皇伯伯，真的不次小孩吗？” “对，”盛明麟认真点头：“真的不吃。” “哦！”团子欢快地道：“几道啦！皇伯伯不次小孩！” 盛明麟：“……” 说了半天，还是只记住了不吃小孩。 他心累地站起来，一转身，就见好几个人站在身后，当先一人就是明熙帝。 盛明麟吃了一惊，赶紧上前行礼。 明熙帝完全没有偷听被抓包的自觉，哈哈笑道：“挺好挺好，说的挺好！” 旁边，穿着武将官袍的，就是谢大将军谢怀正。 他虽然只比明熙帝小五岁，但看外表就跟两辈人儿一样。 谢大将军也留了胡子，个子也高大，但他皮肤白皙，相貌俊美，气质温和内敛，根本不像那个传说中的威武神将。 第14章 人生怎么这么艰难 珠珠一见大舅舅，立刻眼儿一亮，张开手臂飞奔过去：“大舅舅！” 谢大将军含笑蹲下来接。 珠珠跑到一半儿看到了明熙帝，脚下猛的一拐，差点跌到地上。 谢大将军忙来扶时，她又想到什么，又拐了回来，扑进谢大将军怀里，还偷偷瞅了明熙帝一眼。 明熙帝瞧着有趣，哈哈大笑。 谢大将军抱着团子站了起来，小奶团子尽力张开小胳膊，抱住了舅舅宽宽的肩，小脸枕在舅舅肩上，软乎乎贴贴。 儒雅英俊的谢大将军，露出了标准的痴汉笑。 所以就说，为什么要生小姑娘！ 皮小子养了多少，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 每次一见面，小胖妞都会这么软软贴贴好一会儿，虽然她没有说话，但一定想我想的不行！ 啊我小外甥女好可爱，想把什么都给她！！ 谢大将军大手轻抚着小外甥女的背，含着笑一言不发，一看就是已经被萌晕了。 后头几个皇子也走上来，盛明麟赶紧上前见礼。 这是几个已经出宫开府，也开始上朝办差的皇子，是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 珠珠听到声音，这才抬起脸来，一个个打招呼：“胖锅锅、三锅锅，四锅锅！” 大皇子：“……” 我真的不胖！ 我只是脸稍微圆了一点点！身上的肉稍微多了一点点！ 但谁舍得跟可爱的小堂妹生气呢，还不是只能笑的像朵花一样，连声答应着？ 珠珠打完招呼，就双手捧住大舅舅的脸，跟他道：“大舅舅，珠珠戴帽帽，打坏人惹。” “哦？”威武的大将军说叠字自然的不得了：“戴帽帽？” 珠珠直点头儿，小手手还在自己头上比量着：“呐个黑帽帽！珠珠戴黑帽帽！就系大舅舅！坏人欺负锅锅，坏人叫珠珠大将军……然后吓跑惹。” 她颠三倒四的给他讲述，几个大人已经听明白了，各自点头，看了盛明麟一眼。 盛明麟恭谨垂头不语。 等她讲完了，大家才迈步进坤宁宫，四皇子朝珠珠张手：“珠珠，四哥哥抱。” 珠珠乖乖张开手臂，四皇子就把她接在了怀里。 所有皇子中，珠珠跟四皇子关系最最好。 其实皇子们长相都不差，毕竟明熙帝相貌堂堂，宫里娘娘也都美貌。 但，就比如大皇子，他胖；而二皇子，长的像明熙帝多些，是那种浓眉大眼的长相，其它皇子也各有各的“不好看”。 只有四皇子，是那种俊秀精致有少年感的长相。 所以在小颜狗珠珠儿眼里，皇宫里头的哥哥分为两类，四哥哥和其它哥哥。 珠珠又叨叨叨的开始跟四皇子说话，大皇子便问盛明麟：“都念过什么书？” 盛明麟简直一点也不意外。 珠珠身边的人，都对她有一种奇怪的责任感，对他这个关系亲近又突然回来的哥哥，所有皇子，回头还有她的所有舅舅表哥，肯定都得亲自过一遍才能放心。 他就按部就班的开始回答。 隔了会儿，其它几个皇子，也包括只有七岁的八皇子一起过来了。 七皇子本来是真不想过来的，但所有兄弟都来了，他实在没理由不来，只能磨磨矶矶地跟在后头。 珠珠一见七皇子，又发现了新目标，一激动嘴都瓢了：“光头锅锅！” 七皇子脸黑了。 是的，七皇子如今还是个小光头。 大盛有给孩子剃光头的习俗，满月剃胎发，百天后按期剃发，叫做“请发”。 尤其身体弱的，以及像七皇子这种样貌上、身体上有瑕疵，被认为是上天不喜的孩子，都是从小剃光头，“若佛子焉”。 大多剃到十岁左右就留发了，也有的会再大一点。 留发一年左右后，还需要专门择一个吉日“入囊”，意思是把头发总束于脑后，然后纳入纱囊中。 这会儿七皇子，虽然已经过了十周岁的生辰，但仍旧是小光头，剃的十分干净，锃明瓦亮可爱的很，当然了八皇子这会儿也是小光头，盛明麟倒是没剃。 珠珠一句话叫出口，也觉得叫错了，赶紧改口：“七锅锅。”一边跑过去，张开手求抱抱。 七皇子垂着头退了几步，不想抱她。 四皇子问：“七弟？” 七皇子一顿。 四皇子年纪虽不算大，但他性子严肃，弟弟们还是很怕他的。 七皇子只能勉为其难地上前一步，暗暗咬着牙根，把珠珠抱了起来。 然后珠珠凑过来，想跟他咬耳朵。 七皇子嫌弃的别脸，珠珠丝毫没察觉，又跟过来，最后七皇子身体都侧弯了。 两人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咬着耳朵，珠珠道：“窝大舅舅来啦！你几不几道大舅舅是谁？窝大舅舅就系谢大将军！” 其实珠珠根本没听到拜师那些事儿，她纯粹就是炫耀。 因为每个小男孩都爱她大舅舅，所以她要向光头小锅锅炫耀一下。 七皇子听得一僵。 他直到这会儿，才忽然想到这件事。 谢大将军，是她的舅舅，亲舅舅。 中二小少年心头顿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难受，好像他必须要向盛明珠低头才能拜谢大将军为师……可是盛明珠间接害死了他娘，凭什么啊！ 他差点气哭！ 人生怎么这么艰难呢！ 上头，明熙帝叫他：“七郎过来。” 七皇子迅速把珠珠往地上一扔，三步并做一步冲过来，飞快的施礼，迫不及待：“谢大将军。” “呵！”明熙帝发出了不爽的冷笑，道：“滚出去试试，别杵在这儿，碍了咱的眼！” 谢大将军常在君前，知道皇上并不是真的生气，就含笑施了一礼，带着七皇子出去试。 珠珠被扔在地上，还懵了一下。 早有好几个人上前扶起她，珠珠其实也没摔着，小手手指着大舅舅两人，葡萄眼儿张的大大的，问皇上：“舅舅？” 明熙帝一看她这个小样儿，就觉得萌，他笑着招了招手，珠珠犹豫了一下下，还是过来了。 然后明熙帝把她提到膝上，双手托住两只小胳膊，往旁边一分，大脸凑上去就是一通狂吸。 其它人：“……！！？” 盛明麟眼都睁大了。 这个皇上到底是肿么一回事？能不能有……哪怕一点点形象包袱？ 第15章 吸完崽崽就翻脸 反倒是珠珠，对这个动作十分熟悉，小表情特别无奈，举着两只小胳膊让他吸了会儿崽崽，才又问：“大舅舅？” 明熙帝……吸崽崽…… 珠珠又等了一会儿，艰难弯过小手，去扒拉他脑袋：“皇伯伯？” 明熙帝……吸崽崽…… 以前瞧着眼馋但从来没吸过，难得逮到手，崽还没哭，明熙帝吸了个够本。 直到谢大将军试完了招把人都带进来了，明熙帝还没吸完。 然后团子转头问：“大舅舅，锅锅……” 明熙帝怕把崽崽吸哭了，主要是怕谢怀正先回答了，就抬头道：“你七哥不是力气大么，所以让你舅舅教教他。” 珠珠眼儿一亮：“舅舅教锅锅？” 她理直气壮地提要求：“珠珠也要学。” 然而皇上不是她爹，也不是她舅，皇上是个不要脸的，吸完崽崽就翻脸不认人的，他就道：“不行，你学不会。” 珠珠急道：“学的会！” 明熙帝笑道：“那行啊，那你每天进宫来学。” 珠珠讨价还价：“珠珠在家学。” “那怎么行，”明熙帝不答应：“你要不就进宫来学，要不就不学，在你家学不行，朕不许。” 珠珠瞪大眼睛与他对视。 明熙帝天天被一堆臣子们演，对视什么的早就习惯了，那叫一个八风不动。 然后珠珠想了想，拿出了杀手锏。 她二话不说就从明熙帝怀里下来了，哒哒哒走到殿中间，熟练的往地上一趴，撅着小屁股就开始假哭，声儿还挺大。 盛明麟愕然。 他是真没想到，他才刚刚开导完，这小团子就敢跟皇上耍赖了。 盛明麟吓了一跳，赶紧去看上头几个人。 就见皇上笑吟吟的，一脸的“哈哈哈真好玩儿”，一点要怪罪的意思也没有。 而皇后娘娘虽然无奈，也仍旧有种迷之“珠珠儿真可爱”的感觉；甚至端王妃都没有起身请罪，明显习以为常了。 盛明麟默默扶额，好像忽然明白了，珠珠将来为啥会长成一个熊孩子了。 她长的太漂亮了，于是做啥都显得好可爱，连皇上皇后都纵着她，不忍心罚，那还有谁敢管教她？ 再乖的宝宝也会被惯成熊孩子？ 下一刻，恶趣味的皇上先动了。 他咳了一声，站起来，朝着珠珠走了几步。 珠珠的假哭略微一停，偷偷抬起一点点脸，朝他一看。 刚吸完崽崽的皇上，就像什么都没干过一样，背着手，唬着脸，这么高这么大的一只，大脚像只船一样，一脚就能把珠珠踩扁！ 团子吓了一哆嗦，然后悄悄往旁边移，再次假哭。 明熙帝慢慢的，又往那走了一步，珠珠也顾不上假哭了，就像一只小螃蟹，小胳膊小腿直拨拉，一边哼哼一边侧移，一边侧移一边哼哼…… 然后她终于移到了墙边，没处移了，小脸对着墙，瑟瑟发抖。 明熙帝又往前走了一步，脚都挨着她手了。 珠珠飞也似的收回了小手手，明熙帝脸上写着兴味盎然，咳了两声，脚又往前抵了一下。 团子被逼急了，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声道：“你，你不是皇上吗？” 明熙帝笑道：“对啊，朕是皇上，怎么了？” 团子声音低了八度：“皇上怎么能欺负小孩只？” 明熙帝咳了一声。 但对皇上来说，这点小尴尬等于不存在，于是他很快就不要脸的道：“朕何时欺负你了？朕只是在殿中走路，是你挡了朕的路。” 团子被噎住了。 然后明熙帝撩袍子蹲下，脸不红眼不眨的道：“而且，七郎是朕的孩子……” 奶团子立刻道：“可珠珠也是你的孩只！” 明熙帝：“？？？” 奶团子道：“娘亲说，皇上爱民如子！皇上系所有人的爹爹，珠珠和锅锅、和七锅锅、四锅锅，全都系你的孩只！”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还真不能算错。 明熙帝摸了摸胡子。 团子一看居然把他噎住了，顿时精神一振：“小孩只和小孩只的事情，大人表管！珠珠就要七锅锅回窝家！” 七皇子出声：“父皇，儿臣不想……” 然而两人都没理他。 明熙帝道：“那为什么你们不能一起住到宫里来呢？既然都是朕的孩子，就更应该住在朕这儿了。” 奶团子摇头：“那不行的。” “为何？” 奶团子猫猫歪头，一本正经地道：“你怎么连介个也不几道啊？皇宫里，每天都有很多大人来，所以皇宫是大人的地方，窝家才系小孩的地方！” 明熙帝：“……”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然后笑道：“好，那就让你七哥哥跟你去住！” 七皇子忍不住再次出声：“父皇……” 谢大将军拍了拍他的肩。 皇上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你说什么，皇上也不会收回成命了，真当每一个人都有跟皇上耍赖的面子呢？ 七皇子默默地低下了头。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当事人七皇子，根本就没有发言权。 珠珠十分开心，甚至还破天荒主动搂住皇帝伯伯，给了他一个软乎乎的亲亲。 明熙帝满意的走了。 还带走了谢大将军和大皇子二皇子，学霸六皇子也回去读书，倒是四皇子留下了。 他坐下喝了半盏茶，问盛明麟：“你是月初回府的？” 来了。 盛明麟对上这位前世算是朋友的故人，心情略有些复杂，面上平静道：“是。” 四皇子接着问：“珠珠前几日，为何会受伤？” 这事儿盛明麟还真知道，毕竟好几个人给他解释过细节。 他就道：“前几日珠珠牙痛，母亲不许她再吃糖，珠珠儿便闹小性儿，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其实是从窗子爬了出来，想去谢家找舅舅，但可能是迷了路，走到了假山边，爬了上去，我经过那儿，珠珠看到我，想来找我，忘了还在高处，直接从假山上头一迈，就摔了下来。” 他垂下眼，做出了自责愧疚的样子，低声道：“珠珠昏迷了大半天。” 四皇子直听的眉头紧皱：“那些下人，实在该好生教训才是！珠珠不过三岁，居然让她自己在房中，还爬窗？摔了怎么办？而且出院子，上假山都无人看到，下人大大失职！当重罚！” 第16章 一朵盛放的白莲花 盛明麟静静地听着。 确实，他也觉得，哪怕真是他把盛明珠推下山的，那首先该责罚的，也是珠珠身边伺候的下人。 可奈何，端王妃不这么想啊！ 她根本没想过，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在珠珠还不能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下人必须得不错眼的盯着，把她的玩闹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能一昧听她的。 相比较来说，四皇子就很一语中的了。 前世，盛明珠从小就喜欢他，长大后对他，颇有几分情窦初开的小心思，所有的恶毒在他面前都收了起来。 可堂哥不是表哥，同姓是不能婚娶的。 再说珠珠及笄的时候，四皇子都儿女双全了，珠珠这样的身份，难道还能做妾？ 所以盛明珠这份儿小心思，四皇子一察觉到，就亲自出手掐灭了，之后便与她淡了来往。 其实要叫他看，四皇子少年老成，真的是看着珠珠长大的，对珠珠就像父亲对女儿一样，是真没有半丝绮念。 可他对她也是真的十分好，乍看像个温柔多情的人。 所以盛明麟当初真没想到，他在察觉到盛明珠的心思时，会斩的这么果决； 第二没想到，在斩的这么果决之后，听闻盛明珠受伤又那么尽心为她奔走； 第三没想到，他在亲自查清楚盛明珠所谓的冤屈不是冤屈，也查清了盛明珠平素为人之后，对盛明珠那番痛心疾首的斥责和之后彻底的断交。 他觉得盛明珠已经没救了，他就跟她绝交，就连脸面儿情也不要了，不论旁人怎么说也不改。 四皇子这个人，严以待人，苛以待己，原则性特别强，他对他十分欣赏，也曾用心结交。 也所以，尽管他因为前世断腿，在珠珠摔下假山这件事上，毫不愧疚且余恨犹存，也绝不会在他面前露出半分。 毕竟这一世，他还是希望能好好跟他结交的。 两人聊了几句，然后四皇子就去找端王妃说话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认真的人，觉得有问题，就会亲自去解决。 那边说着话，盛明麟起身去找珠珠。 珠珠正跟两个光头小锅锅一起玩。 在后宫这种地方，越是位卑的宫妃，养出来的孩子越乖。 就像八皇子，才七岁，已经非常懂事，一直凑合着珠珠玩，两人坐在垫子上抛布球球，八皇子一直满面笑容，温柔周到。 七皇子盘膝坐在一旁发呆，珠珠把球抛给他，他就看也不看的狠狠掷回去。 看到他，就好像看到几日前的自己。 盛明麟就过去问他：“你在想什么？不想去我们王府？” 七皇子又用那种看傻子的同情眼神儿看着他，盛明麟满脸无辜，宛如一朵盛放的白莲花。 然后七皇子道：“也不是。” “那是什么？”盛明麟道：“进宫教，谢大将军出入不方便，而且在宫里练武处处不自由，连个大地方也没有，我们府上有练武场，可以随意跑马，想要什么，想什么时候练，全都随你，这不是很好？你不想学成谢大将军这样的神将？” 他说的随意，但七皇子已经得到了重点。 他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对，不管怎样，我要先学武，其它的……以后再说。” 他自己喃喃了半天，抬头看到盛明麟，忍不住劝了他一句：“离……离小孩远点，否则，会变的不幸。” 盛明麟一脸诧异：“这话何意？” 七皇子含含糊糊，也不看他：“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了。” 盛明麟也不想再说了……这位就是个傻子，跟你很熟么你就敢冲我掏心掏肺？ 不过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知道丧母之仇，是开解不了的，他只想让他消停点儿，别老把心思摆在脸上，也别动不动就莽上来，你先好生学武，好生拿眼睛看，是或不是，过后再去判断。 他就笑着点点头，起身走了。 七皇子看着他的背影，也摇了摇头。 哎，你这傻子，跟你说了都不上心！活该你受欺负！ 用过晚膳，珠珠跟着娘亲一起出宫，四皇子一直抱着她，直到出了宫门，才把她放上马车。 端王府比四皇子的府邸还近，端王府到了，四皇子还要骑马再走一段儿。 珠珠在门口依依不舍的跟四皇子告别，一边双手抱着他的脸，认真许诺：“四锅锅，你不要着急，等明天珠珠有力气了，再去找皇伯伯把你要来。” 四皇子好笑又无奈：“你要不来的，四哥哥已经长大了……” “要的来的！”珠珠超自信，小手拍胸：“珠珠有办法！” 其它人：“……” 大家眼前都自动浮现了珠珠的“办法”。 四皇子扶额，习惯地开始教育她：“珠珠以后不许这样，有话要好好说，不可以耍赖，更不许趴在地上打滚。” 珠珠不服气：“可系好好说，皇伯伯不答应呀！珠珠没办法才哭哭的！哭哭也很费力气的！” 四皇子：“……” 四皇子眉头紧皱。 所以，他一直就觉得父皇还有端王叔他们，这种做法很不好，为什么她一哭一撒娇一耍赖就要答应她？ 这样教孩子怎么行？把这么乖的珠珠都教坏了。 盛明麟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暗暗好笑。 说真的，四皇子也幸亏是长的好看，要不然，他这个爱说教的性子，珠珠会喜欢他才怪。 端王妃笑道：“好了珠珠，我们该回了，跟四哥哥说再见。” 珠珠点头，在四皇子脸上亲了一大口：“四锅锅再见！你等珠珠的好消息哟！” 四皇子无奈地笑着，把珠珠还给了端王妃。 进了家门天都黑透了，珠珠还挺兴奋的，一边走一边道：“娘亲，我们去给锅锅挑院子？” 端王妃道：“明儿再挑，今天太晚了。” 珠珠转头搂着她的脖子，就叭叽亲了她一口。 端王妃道：“娘亲不吃这套，你早点睡觉，哪儿都不许去。” 珠珠道：“可系……可系……” 她可系了半天，终于从小脑袋瓜子里搜罗到了：“今日事今日毕呀。” 没文化的端王妃咳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是温柔道：“可是珠珠儿，你不能有了七锅锅，就不要亲锅锅了呀！” 她学闺女发的那个音儿，学的贼像：“你锅锅特别想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觉，所以我们明天再挑院子，好不好？” 珠珠被忽悠住了，转头看盛明麟。 盛明麟面对真·衣食父母，又能怎样，只好上前一步，含笑道：“对，哥哥想给珠珠讲故事。” 珠珠点了点头：“那好。” 于是珠珠回去躺在床上，盛明麟就随便找了个故事给她讲，讲了没两句，团子就睡着了。 她一睡着，端王妃就把脸一板，站了起来，道：“明麟先回去……珠珠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跟我出来！” 第17章 你要小心七皇子 盛明麟施礼退了出来。 珠珠身边所有的丫环小厮嬷嬷也全都出来了，只留下端王妃身边的周嬷嬷照顾珠珠。 院子外头已经点了灯，摆好了条凳，一伙人挨个儿趴上去，捂住嘴开始打板子。 盛明麟不好多看，瞥了一眼就走了，但也知道，估计是四皇子的话起效了。 珠珠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第二天一大早，太医验看过，终于把缠脑袋的细布给拆了。 外伤已经结痂了，但周围一片还青紫着，珠珠皮肤白，看着还挺吓人。 挨了板子的人看在眼里，顿时觉得自己挨的不亏，一个个也不敢表露出来，忍着疼伺候。 端王妃手头生意多，她又时常亲力亲为，一大早就走了，叫了盛明麟过来管束着她。 珠珠吃过早饭，就兴致勃勃的要去给小光头挑院子。 其实客院就那几个，也没啥好挑的，就挑了一个离练武场最近的，叫管家布置起来。 因为燕王妃提前叮嘱了，不许珠珠跑跑跳跳，所以珠珠一直被丫环轮着抱，看着他们搬搬抬抬。 老管家是看着珠珠长起来的，很知道怎么哄她，不时就问一句：“小主子，这个放在这里好不好？” 珠珠瞅瞅，一本正经点头儿：“好。” “那小主子，这个放在哪里呢？” 珠珠再瞅瞅：“这个系凉榻呀，要放在窗子下面！” “哇！”众下人异口同声：“小主子真聪明！” 盛明麟瞧着，真是又无语又好笑。 尤其，珠珠其实是没有打赏下人这个概念的，燕王妃虽然手松，也不会因为他们讨珠珠欢心就额外打赏。 他们完全就是自发的，就为了逗珠珠开心的。 自发的能搞成这样……说明这小团子，是真的讨人喜欢。 他犹豫要不要叮嘱团子两句，可又不知该怎么说。 总不能直白的说你要小心七皇子？ 就算团子听懂了，她也不知道咋小心，就算小心了，凭她这一小点小身板儿，也没啥用。 关键是，他现在对团子，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他已经明白她很大可能不是他那个仇人，所以不想再出手对付她，但要说站出来保护她，又多少有些不大甘心。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花了约摸一个时辰，终于把屋子布置好了，盛明麟就过来道：“好了，珠珠累了？哥哥抱你回去吃点心休息一下？” 珠珠自觉得出了大力，于是点点头，还朝大家挥手手：“你们也要休息一下呀！” 一伙下人无不笑容满面的点头儿：“是！多谢主子。” 盛明麟抱着珠珠回了她的院儿，吃了几块点心，哄着她在屋里玩了一会儿。 等用过午膳，珠珠就开始犯困了。 她一睡着，盛明麟也抽空把自己院子整理了一下，缺的东西都报给管家，叫人去采买，又叫了几个小厮，回外公府上，把书拉回来。 外公院子不大，本来就没人了，外公去世后，他又打发了几个下人，如今只留了两家子人守着院子，平时打扫打扫，满打满算十来个人。 而书，尤其是一些古籍，平时是要小心伺候的，他不放心。 正整理着，周叔就低声禀报：“少爷回来了好几次，头几次走的后门，最后一次走的前门，都按着您的吩咐，没叫进，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但看少爷有些急了，前两天还想翻墙，小的假装不知道，把狗放出来，才走的，在院子外头骂了好一阵子，只怕……只怕左邻右舍都听见了。” 盛明麟直皱眉。 半晌他道：“书我搬走，之后他再来，你就让他进来，实在闹的过份了，就叫人去知会我……另外，以后每个月，我叫人多送二十两银子过来，他闹就给他，说一个月只有这些，多了没有，再闹就连这些也没了。” 话虽如此，他也知道，当奴才的去管主子，本来就管不了，陈庆余又是个没脸没皮的浑不吝，外公在时都管不了他，又哪会听奴才的。 所以他又续了一句：“他打人，你们就躲着点儿，没必要跟他硬杠。” 是，他知道摊上这种赌徒，给钱他更会咬上来，可不给银子，他一样会咬。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是晚辈，不管陈庆余干了什么，他说也说不得，打，更是打不得，又不可能杀了他。 二来，就算想打，想教训，他也没有人手。 这种事情，不可能大街上随便雇个人去干，一旦暴露出来，他名声扫地，外公声名也要受累。 盛明麟一时没有万全之策，只能先安抚了下人。 怕陈庆余进了门会不管不顾，他收拾的更彻底了一些，能搬的全都搬回去了，余下的也就是一些桌椅屏风之类的家俱，如果陈庆余连这个也要抢……那就让他抢。 他的名声越差，之后，若他真要做什么，也从容。 端王府里，珠珠睡午觉一醒过来，就眼巴巴盼着哥哥回来。 端王妃和盛明麟都不在，没人敢让她下地跑，她就只能在榻上抓着小脚脚，不高兴的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然后下人报上来：“主子，七皇子殿下过来了。” “啊！？”珠珠眼儿一亮，飞也似的就要下榻。 旁边嬷嬷顿时哎哟一声，好几只手忙不迭的过来抱住她，穿衣裳的穿衣裳，穿鞋子的穿鞋子，连头发也没梳，珠珠就挣开手儿跑了出来。 远远看着一行人过来，珠珠叫的跟小哨子似的：“七锅锅！七锅锅！” 七皇子端着一个一眼假的笑，看着她跑过来，一把抱住他。 七皇子虽然才十岁，但个子已经很高了，珠珠小小一只，才到他腰。 七皇子故意等她抱住了，才猛的迈一大步，想让她摔一下子。 但珠珠抱的紧，居然被他带着走了两步，还以为哥哥在跟她玩，仰起小脸格格笑了起来。 七皇子心里顿时就不爽了，伸手把她提下来，生硬的问：“我住哪儿？” 珠珠开心的拉住他手：“珠珠带你去！” 七皇子狠狠甩开她手，珠珠再次伸手拉住，七皇子再一次狠狠甩开。 这一趟，皇后娘娘把身边的大太监何宝派了过来，瞧见这一幕，眉头都皱了起来，问：“殿下？” 七皇子登时心头一凛。 第18章 脑袋基本就是个摆设 前世，娘亲去世后，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不管不顾的，谁的面子都不给，连皇后也是想怼就怼，更何况一个奴才。 可现在……他内心再次提醒自己，他回来了，娘亲还在。 他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连累娘亲，他还要努力上进，让娘亲享到他的福气。 七皇子心里这么想着，连忙干笑了两声，问珠珠：“好不好玩？” 原来哥哥是在跟她玩吗？ 奶团子傻乎乎地点头：“好玩！”一边又抓住了他的手。 小孩儿的手又小又软，七皇子由着她抓住，他迈步，她就颠儿颠儿跟着跑。 七皇子一低头，就能看到她毛绒绒的小脑袋，就像一只呆头呆脑的小傻猫，下头小短腿一迈一迈的，小小的鞋儿可可爱爱。 七皇子长长的吸了口气，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头一回见她的时候。 好像就是在去年？ 那天，大哥和四哥正说着话，四哥忽然看到什么，笑着蹲下张开手臂。 他好奇转身看去，就看到珠珠举高小手手跑过来，扑进了四哥怀里，小孩儿哈哈的笑声可爱极了。 他那时在想什么？ 他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人儿？要是能抱一下就好了。 正在回忆，就觉得脚下一绊，珠珠跑的气喘吁吁，朝他一扑，张开小手臂：“锅锅，抱。” 七皇子一僵。 珠珠指了指自己脑门儿，奶声奶气：“珠珠病病还没好，不能寄几走路！” 七皇子抿了抿唇，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动作僵硬。 珠珠也不嫌弃，自己蛄蛹了两下，调整好姿势，美滋滋的抱住了哥哥的脖子。 小团子软软香香的，还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七皇子全身都不自在，接连顺拐了两次，僵着身子进了客院。 虽然只隔了一天，但院子已经打理的很周全了，管家恭敬地道：“王妃娘娘想着殿下是来学武的，所以挑了离练武场近的一处，若殿下觉得不好，另挑一处也使得。” 七皇子四处打量了一下：“不用，就这。” 下人就鱼贯的把东西摆了进来。 其实也没带什么东西，就是一些衣服和正看的书之类的。 本来这种事是不用七皇子自己动手的，可是七皇子却迅速放下团子，亲自动手搬。 珠珠脚跟脚的黏着哥哥。 她太小只了，一搬起箱子，根本看不见脚底下这么小个人儿，好几回差点踢倒她，惊的一屋子下人大呼小叫。 何宝连忙拉住团子，把她拉到一边，蹲下跟她道：“小郡主，皇上说了，明儿七殿下的伴读们也会过来，另外，谢大将军事务繁忙，只怕没法整空儿教，所以，七殿下的文武师傅也会跟着过来。麟少也可以跟着一起听。这些话，郡主可别忘了跟王妃娘娘说。” 珠珠一心只想去帮哥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随便哦了一声，就往外跑。 何宝愁的叹了口气。 可这会儿王府主子只有这一个，他还得回宫复命，只得向七皇子道：“殿下，郡主，那老奴先回宫了。” 七皇子客气道：“公公慢走。” 何宝一走，七皇子脸就拉了下来，跟珠珠道：“我这儿忙着，你先走！” 奶团子很积极：“珠珠可以帮忙！” “不用了，你能帮什么忙，”七皇子毫不客气：“你只会添乱！行了，你赶紧走，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他一边说，一边不容分说的提起团子，大步向外，放到了门槛外头，气的荔枝几人怒目相向。 七皇子假装没看到，胡乱的抓着桌子椅子，拉过来再推回去，好像忙得不得了。 珠珠十分失落，小眼泪都汪了起来，在外头道：“珠珠还想给锅锅，讲大舅舅的事情呢！” 她难过的扁了扁嘴，转身要走。 七皇子：“……？？” 你等等？ 讲谢大将军？他想听啊！ 只要跟谢大将军有关的他都想听！ 本来，他虽然崇拜谢大将军，也只是像听故事一样，可现在，他有机会跟谢大将军学武了！ 那就是天上的星星一下子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他昨晚兴奋的都没睡着，哪怕要见盛明珠都没能影响他的兴奋！ 所以，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他还是厚着脸皮道：“哎，你等等，我忙完了，要不你过来讲！” 好在团子不记仇，一听这话，她眼儿一亮，就哒哒哒跑了回来。 七皇子随手把她抱起来，放在桌子上，就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讲。” 珠珠问：“你想知道行么呀？” 七皇子问：“你都知道什么？” 珠珠毫不心虚的拍了拍胸：“大舅舅的系，珠珠全都几道！” “哦……”七皇子还有点儿羡慕，然后他假装不经意的问：“谢大将军，他真的能单手劈开石头？” “当然惹！”珠珠道：“舅舅超会劈石头！可以一下子劈很多！” 她两只小手臂用力张，一直张到背后去：“像介……么大的都能劈开！” 七皇子内心激动狂呼“哇！！” 表面上道：“不可能？骗人？” “才木有！小孩重来不骗人！”团子大声争辩：“珠珠亲眼看到的！” 七皇子信了：“哦！不愧是谢大将军！” 他兴致勃勃地又问：“谢大将军使枪的时候，真的看不到人影？真的水泼不进？就像一个球？” 奶团子没听懂，但还是狂点头：“对的，就系球！” “哇！”七皇子兴奋道：“那谢大将军真的单手挽惊马？救了一个美貌姑娘？” 嗯？ 奶团子大眼直眨，声音都小了一点：“对，对的，肯定系的！” 荔枝几个在旁边，抓着空儿喂团子喝水，直听的嘴角狂抽。 连三岁宝宝说的话你也敢信，你这脑袋，基本上也就是个摆设了。 不信你问问她谢大将军会不会飞？ 团子一定会说，大舅舅超会飞的！飞的可高了！我亲眼看到的！ 中二少年却觉得偶像本就是这么厉害，越听越兴奋，乱七八糟的问了一些传言，他又想起来一点别的，咳了一声：“那，谢大将军最喜欢什么呀？” 要问这个，奶团子可就不心虚了。 她毫不犹豫的比了比自己：“喜欢珠珠，大舅舅坠坠喜欢珠珠。” 七皇子一皱眉：“最喜欢你？” “对的！”团子小下巴抬的高高的，神气活现：“大舅舅说，珠珠系他的心头肉！” 七皇子吐了口气，心里不爽又没办法，又问：“那，他最喜欢吃什么啊？” 珠珠道：“喜欢吃又又！跟珠珠一样，最喜欢吃又又！” “那他最喜欢什么兵器？” 兵器？ 珠珠声音重又低下去，别开脸吱吱唔唔：“嗯……舅舅行么兵器都，都稀饭！” “哇！”七皇子眼都放光：“不愧是谢大将军！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 第19章 把团子骗出去杀 这，这也能过关？ 奶团子有点吃惊，心虚的偷瞄哥哥，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 在这一刻，时常觉得自己脑袋不大够用的小胖妞，虽然还不能准确的理解，但，也真切感受到了啥叫智商碾压。 两人说个不停。 珠珠越说底气越足，小腿腿一直摇呀摇，自在的很。 而七皇子为了压抑兴奋，不时的低下头，就能看到她摇来摇去的小腿腿，小小一点儿的鞋子里盛着肉乎乎的小脚丫，一看就很好捏，特别想捏捏。 七皇子终于忍无可忍，大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小脚脚，脱口而出：“不许可爱！” 奶团子一呆：“诶？” 七皇子的脸，猛的一下子红透了。 他一下子站起来，在屋里胡乱转了一圈，然后忽然想到什么，扑过去打开一个箱子，抓住什么东西，过来塞给了珠珠，粗声粗气的道：“这是我娘给你的。” 他定了定神：“我娘说，那天你的小红马弄脏了，所以给你做了这个玩儿。” 珠珠有点懵，费力的双手抱住。 嬷嬷赶紧过来，接过来，给她看了看。 这是一只用红狐狸毛做的大兔子，填了棉花，做出了长耳朵大脚丫和三瓣嘴儿，耳朵根上还系了花，眼睛是用两块墨玉缝的，本来也就是墨玉珠子，可因为她在外围绣出了尖眼角，就显得格外灵动可爱。 珠珠当时就惊喜了，张开手手来接，一边道：“谢谢锅锅，谢谢娘娘，兔兔真可爱，珠珠稀饭！” 荔枝把她抱下来，这才把兔子放进她怀里。 兔子很大，只比珠珠小一点儿，她一抱，都看不见她人了，小脚一拨拉，不像她在走路，倒像兔子在走路，仔细瞅瞅，才能看到兔子毛两边，两只奋力扒着的小短手。 有，有点可爱。 七皇子别开了脸。 忽听下人纷纷道：“大少爷回来了。” 珠珠咦了一声，朝那个方向走了两步，想瞅瞅哥哥，又怕兔子沾到地，整个小身板朝上撅，一边努力歪头头去看。 下一刻，一只手拿开了大兔子，笑道：“珠珠。” 只抱了这一小会儿，珠珠就累的汗都出来了，兴奋的朝他扑过去：“锅锅！你回来惹！” 盛明麟一手拎着兔子耳朵提远些，一手搂住妹妹，朝着七皇子点头为礼，一边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不梳头？” 团子道：“珠珠急着见锅锅，没空儿梳头。” 盛明麟就把兔子给嬷嬷抱着，一边在椅中坐下，拉着她在身边，叫人拿了梳子来，动作生疏的给她扎了两个小辫子。 比起平时枣儿大的小发包包，小辫子看着更加呆萌，而且因为平时挽多了，还有点儿曲里拐弯的，可可爱爱，还老是扫耳朵。 珠珠伸出手儿摸了摸，朝着两个哥哥露牙牙笑。 七皇子自觉得大家已经把他的话忘了，脸上的红就褪下去了，看上去又沉稳严肃，挺像那么回事了。 盛明麟抬头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团子小脑袋，故意道：“珠珠，去问问七哥哥，兔兔可爱还是珠珠可爱？” 七皇子的脸又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子。 珠珠完全没觉得不对，立马跑过去，仰着小脸问：“七锅锅，珠珠可爱，还是兔兔可爱？” 当着盛明麟，七皇子不敢太过份，吸了半天气，才皮笑肉不笑的道：“当，当然是珠珠可爱。” 珠珠开心地张开手臂一跳一跳，七皇子完全是身体比脑子快，一弯腰，团子就在他脸上叭叽亲了一口，一边奶声奶气道：“锅锅也可爱。” 猝不及防被甜到的七皇子：“……” 盛明麟等着团子又一蹦一跳回来，才又拿梳子，给她梳了一下颊边的小碎发，一边笑道：“谢大将军最爱珠珠，七哥哥也最爱珠珠，七哥哥也算是追随神将之后了。” 七皇子再次：“……” 不知为什么，这么一说，果然心里舒服多了。 盛明麟看着他的神情变幻，忽然就有了一种“一览众山小”般的感觉。 我实在是太聪明了，其它人……尤其是眼前这个人，实在是笨的叫人怜悯。 刚才他一回来，听说七皇子已经来了，珠珠在这边，还吓了一跳，书都没来的及收拾，就赶紧过来了，就怕下人疏忽，七皇子会趁机下黑手。 结果还没走到院子，就听到了两人的对答。 咋说呢，人就怕比较，想害人脑子不够使也是挺惨的，他真要是把团子骗出去杀，谁吃亏还真不一定。 心里暗暗唏嘘，俩人泛泛的聊着天儿。 不一会儿燕王妃回来，也过来了一趟。 珠珠早就把何宝的话忘了，好在她身边的下人也没那么不靠谱，就把何宝的话转述了。 管家当时就在现场，也已经开始收拾院子了。 四个伴读只能住在一起，文师傅和武师傅得一人一个院子，哪怕他们不常留宿，但地方得有。 好在端王府地方大院子多，要不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真安排不开。 盛明麟听着端王妃安排，伸手点了点团子的小脑袋，心说你还真是给家里请回来一个麻烦。 自来极少有皇子待在臣子家里念书的，不光是随之过来的陪读和先生，后续也有一系列的麻烦。 管严管松了，学好学坏什么的，全都是麻烦，另外陪读个个也都是有家人的，平时来往，远了近了也都是麻烦。 好在这些事情，轮不到他来操心，等端王爷回来伤脑筋就是了，反正是他闺女找回来的麻烦，他当爹的不管谁管。 不过，兴许他根本不觉得这是麻烦呢。 珠珠也一直听着，然后忽然想到什么，过去拉了拉娘亲的衣襟：“还有四锅锅！娘亲，你忘了给四锅锅分院子啦！” 端王妃笑道：“你四哥哥有老婆了，人家才不会来我们家住。” “没关系的，”珠珠道：“可以让皇伯伯下旨。” 端王妃哈哈的笑道：“行啊，那你去找皇伯伯下旨。” 珠珠点头：“哦！” 盛明麟：“……” 他真的是槽多无口。 你教育她啊！你教育她教育她教育她啊！！ 你当娘的，不教孩子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不觉得自己很失职吗？？ 他真的不想操心的，可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把团子抱到膝上：“珠珠，哥哥教你，你不能总跟皇伯伯赖皮，跟谁都不要耍赖皮，赖皮不好。” 珠珠不解，歪歪头：“为什么呀？” 盛明麟柔声哄她：“珠珠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可爱的小孩儿，珠珠的衣裳也是天下最好看的衣裳，若是顽皮耍赖，弄脏衣裳，岂不是不可爱了？” 第20章 扯后腿的母亲 盛明麟以为他十分机智，避开了四皇子的失败经验，珠珠肯定能听得进去。 没想到奶团子自信摇头：“不会哒！娘亲说惹，珠珠肿么都可爱！” 盛明麟扶额，“可这样很没礼数……” “没关系哒，”团子道：“娘亲说，介叫天性！其它小孩，都是被规矩教傻的，好可怜。珠珠柴不会，珠珠冲明！” 盛明麟：“……？？” 奶团子以为把哥哥驳倒了，更得瑟了，摇头晃脑：“娘亲说惹，只要爹爹够努力，珠珠想干行么就干行么！谁都不敢惹珠珠！” 盛明麟：“……” 他真的是槽多无口。 这小奶团子，平时呆兮兮的，一说起这种事儿，歪理一套一套的。 在珠珠的教育这方面，他这位继母，绝对是一个扯后腿的存在。 他幽幽抬头，看向端王妃，端王妃恰好往外走了几步，开始吩咐丫环了。 七皇子做为被珠珠坑回府的那个人，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拔口相助，于是偏了偏身子，悄悄跟她道：“珠珠。” 珠珠抬头看他，七皇子偷瞄了一眼外头的端王妃，小声道，“我给你打个比方，你养了一只小狗，你手里有块肉，那，这狗就冲你摇尾巴啊，作揖啊，” 他随说随比量：“讨你高兴了，你把肉给它吃了，这样高兴啊，还是狗直接哇呜一口，” 他整个人猛然一跳，一口咬住了团子的小胖手，吓的团子哇哇叫了一声，又害怕缩手又要笑。 七皇子自觉得赢了一场，得意地松开嘴：“这狗哇呜一口，硬把肉抢走了，这样高兴？你自己寻思寻思？我这肉本来就是要给狗的，但我给行，狗自己抢了，我就不大高兴了，你说是不是？” 盛明麟默默地听着。 起先他还以为七皇子是故意骂珠珠是狗，后来他就发现，七皇子真没这个脑子。 于是他就接了一句：“所以，耍赖不好。” 珠珠捂着小胖手，呆呆地想了半天，“可系，珠珠没有咬皇伯伯呀！”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七皇子难得占据智商高地，声音都高了点，立刻道：“我的意思是，你觉着狗摇尾巴做揖讨你高兴要肉吃好，还是在地上撒泼打滚哭着要肉好？还是冲你汪汪叫威胁着你要肉好？” 盛明麟再帮着解释：“求人，要让他开心的答应，耍赖和威胁都不好。被迫答应，皇伯伯心里会不开心，皇伯伯因为爱珠珠，心疼珠珠，所以才答应，但珠珠也应该敬爱皇伯伯，不该让皇伯伯答应的不开心，你说是不是？” 珠珠听懂了：“哦！几道了！” 盛明麟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耍个赖皮真不算什么大事。 真正亲近的宗室皇族里头，规矩真没那么重要，就看五皇子跟皇上说话，就知道这些皇子们怕归怕，逼急了也是敢打滚耍赖的。 大节大义当然不能有失，但一些日常小事，不必太在意，全在圣心。 他当然担心，将来若有一日圣心不在，这些事情会有人秋后算帐，可如果因为担心这个，就教的珠珠拘谨，显得跟皇上生份了，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说白了，他是先入为主，因为太害怕珠珠会变成那个盛明珠，所以未雨绸缪，从小处教起。 他们这边说完了，燕王妃也回来了。 然后她若无其事的道：“珠珠，明麟，让七哥哥休息一下，我们也该回了。” 珠珠哦了一声，盛明麟就抱着珠珠站起来，跟着燕王妃回去了。 燕王妃随走随跟他交待：“明儿两位先生过来，你好生招待，我叫谢管家跟着你，若有什么不妥当的，你直接吩咐他。” 盛明麟刚才就有点奇怪，连忙问：“只有两位吗？” 毕竟皇子的文武师傅，武师傅怎么也得两三个，文师傅七八个都算少的。 燕王妃却道：“对，七郎的文武师傅就是各一个，武师傅我不太知道，文师傅叫许鹤书。文课就安排在烟海阁上，皇上不是说让你也跟着学么，你带他过去看看，顺便也接触接触，看合不合得来。” 她顿了一下，又道：“七郎进度慢，那许鹤书，听说毛病也多的很，你先凑合着听几天，若不成，等你爹回来，再单独给你请先生。” 盛明麟真诚道：“多谢母亲。” 他问燕王妃：“为何说许先生……？” 燕王妃就跟他八卦了两句：“七郎这个孩子，不大擅长念书，换了两回先生了，许鹤书是第三个。他是翰林院出身的，听说有点才华，只是性情太过较真儿，遇上事儿参个没完，谁也不怕，拗的很。” 她略压低声音：“听说，旁人私下都叫他棺材板儿，就是说他这个又臭又硬的脾气。皇上觉得他很多事情看不透，轻重不分，不适合朝堂，但又爱他才华，索性让他来教七郎。” 她顿了一下：“七郎虽不擅文，但性子诚朴，待师长也尊重，许鹤书觉得他不错，所以十分用心教授……虽然仍旧学的不快，但也一直没换了他，教了有三年多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问：“那七殿下的伴读都是哪几位？” 燕王妃就细细跟他说。 珠珠坐在哥哥手臂上，晃着小脚丫，也不捣乱，眨巴着大眼听的十分认真。 这会儿端王爷不在，盛明麟正经得当个大人使，两人说的十分认真，根本没人注意到小团子。 而这会儿，何宝早已经回宫复命了。 先把事儿禀报了，然后，何宝就有点犹豫。 皇后娘娘就问：“还有什么事？” 何宝陪着笑脸道：“回娘娘，奴才兴许是想多了，只是奴才这么瞧着，七殿下，好似不大喜欢小郡主似的。” “不喜欢珠珠？”皇后娘娘一愣，放下了茶盏：“怎么会？你看到什么了？” 何宝就把挣手的事儿学了学。 皇后娘娘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会，七郎见都没见过珠珠几回，怎会不喜欢她？珠珠这般可爱，谁会不喜欢他？只怕七郎是叫柳嫔教的太小心了，不敢离珠珠太近，怕担了是非。又或者因为模样，心里怯着，怕吓到珠珠，才会如此。” 何宝虽然觉得不大像，但也不敢多说了，连忙道：“娘娘说的是。” 皇后娘娘端起茶来，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就道：“你打发个人，去跟四郎说一声，明儿让他过去看看，麟哥儿还小，让他也提点提点。” 何宝心领神会，连忙应下，退了出去。 第21章 棺材板儿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别人还没来呢，四皇子先到了。 端王妃出身武将之家，又是个散漫任性的，还真有点儿怕这位认真的大侄子。 盛明麟倒是挺高兴，坐着跟他说话。 也没多大会儿，四个伴读就到了。 大盛朝的伴读，身份大多不高。 比方说七皇子的伴读，有一个是他乳母的孩子，一个是七皇子外家的表弟，还有两个是年轻的翰林。 挑进士出身的翰林做伴读，这也是大盛朝的习惯，属于半个先生，平时也可以指点教导一二。 伴读这种身份，不需要三个主子招待，就叫进来施个礼，就叫人带下去安置了。 又隔了一会儿，武师傅先到了。 也是进来照个面儿，然后七皇子就亲自送他去他的院子。 七皇子前脚走，文师傅许鹤书也到了。 许鹤书相貌清矍，颌下美须，看起来十分温雅，根本不像传说中的“棺材板儿”。 几人正寒暄着，就听外头有人道：“主子！小主子慢着些！” 下一刻，小人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珠珠惦记着跟哥哥一起上学，早饭都没吃，就跑了过来，生怕漏了她。 一看赶上了，珠珠开心地不得了，主动朝着唯一不认识的人打招呼：“你就是许仙鹤吗？” 许鹤书：“……？？” 他拱手道：“郡主，臣姓许名鸿，字鹤书。” “哦！”珠珠觉得自己超有礼貌，学着娘亲平时与人寒暄的样子，奶声奶气道：“你的病病痛不痛呀？珠珠的病病好痛呀。”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 许鹤书：“……？？” 他奇怪的道：“臣并未生病，郡主这话何意？” “咦？”珠珠奇怪的歪歪小脑袋：“可系娘亲说你毛病很多……唔……” 燕王妃一把把她拉到身边，捂住了她的嘴，若无其事的道：“孩子胡乱说话，许大人不用在意。” 许鹤书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燕王妃尴尬的咳了两声，飞快的道：“四郎明麟，带许先生去烟海阁看看。” 四皇子已经看出来了，吁了吁气，没说什么，站起来道：“许大人请。” 珠珠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咦咦唔唔的挣扎，虽然被捂着嘴，还是能听出来，她发的是“四锅锅”的音。 四皇子不忍心，就回身道：“珠珠，四哥哥一会儿再来看你。” 一听这话，燕王妃就知道大侄子又要来给她上课了，不由得手一松。 珠珠趁机往外一扑，抱住了四皇子的腿：“珠珠也要去。” 四皇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言道：“哥哥要念书，这是正事，珠珠不许捣乱。” 珠珠飞快的道：“珠珠也要念书！” 四皇子道：“珠珠还小，还要再等两年。” 珠珠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不等，不等，珠珠要跟锅锅一起念书！” 四皇子板起脸：“不成，不许胡闹。” 珠珠松开手，熟练的往地上一趴，小手手叠在一起，正要假哭……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歪头头想了想，又爬了起来，合着小手手朝四皇子作揖：“四锅锅，求求你啦！四锅锅最好啦，珠珠最爱四锅锅啦，四锅锅想要什么，珠珠都给你，四锅锅快点开心好不好呀……” 她一边说着，还使劲儿摇了摇脑袋。 虽然她这个学小狗摇尾巴的行为有点蠢萌，但盛明麟看在眼中，忽然就好感动！ 虽然团子有时候真的有一点点熊，可是她听劝啊！说了就改！真是不能更乖！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软毛。 四皇子也有点整不住脸了，迟疑的看向许鹤书。 许鹤书眉头打结，看向端王妃。 熊家长端王妃低着头，认真的看着袖子上的绣花。 许鹤书沉声道：“郡主，学习不是玩乐，不能胡闹。” “珠珠几道呀！”奶团子道：“念书系念书，不是玩，珠珠全都懂的！” 许鹤书又看了端王妃一眼。 端王妃终于咳了一声：“珠珠将满三岁了，聪明的很，此时开蒙也未尝不可？”眼看许鹤书要张嘴说什么，她续道：“皇上也答应了。” 许鹤书噎住了。 四皇子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此事，父皇确实答应了珠珠。” 许鹤书什么都没说，拱了拱手表示知道了，然后甩袖就走。 几人就沉默的往里头走。 盛明麟被刚才团子的表现鼓励到了，就问她：“珠珠为什么想上学？” 团子萌萌哒：“想跟锅锅一起。” “还有吗？” 团子想了想，奶声奶气道：“珠珠也想跟锅锅一样，说很多珠珠听不懂的话。” 这话说的，就有几分向学那味儿了。 盛明麟便向许鹤书道：“许先生，珠珠虽然小，却很听话，她最多听不懂，却不会闹腾，先生照常讲课便好，不必担心她捣乱。” 许鹤书点了点头：“嗯。” 盛明麟不由挑眉，心说这位的性子，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虽然自太祖爷起，大盛朝就极为尊师重教，先生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但珠珠身为极得圣宠的小郡主，他又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旁边还杵着一个四皇子，尤其“皇上答应了”，那许鹤书还不顺着台阶下来？ 还要摆脸色……那简直能说一句不识抬举了。 他也就不多说了，一路引着他过去，中途七皇子也过来了，珠珠被四皇子抱着，开心的叫人：“七锅锅！” 七皇子假装没听到，十分恭敬的跟许鹤书说着话。 四皇子眯了眯眼。 盛明麟也敏感的察觉到了，他心说怪不得今天四皇子会过来，原来如此！ 七皇子这一头的小辫子，实在太招摇了，这估计是叫谁留上心了，所以四皇子才过来看看。 他暗暗提起了心，一路与四皇子说着话，到了烟海阁。 烟海阁是外院的一个厅，在湖边，不算大，但用来学习也够了。 燕王妃虽然做事随兴，府邸却打理的利索，处处都布置好了，甚至连适合珠珠坐的小桌子小椅子都摆好了，就摆在最前头。 珠珠一眼看到，兴奋的小脸都红了，跑过去坐下，一边叫：“四锅锅，你坐这腻！锅锅，你坐这腻，七锅锅，七锅锅，你过来坐呀！” 见七皇子不理她，珠珠跑过去，就去拉他手，七皇子想都没想就甩开了。 四皇子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却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盛明麟假装来回转悠，其实也暗暗留着心，就看七皇子要如何翻车。 第22章 上学比上刑还难受 下一刻，七皇子忽然想到什么，猛的一回身，啊呜一口，咬在了团子脸上。 脸上一痛，珠珠吓的大叫了一声，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又以为哥哥在跟她玩，呆呆地傻笑了两声。 七皇子得意地松了嘴，又在她的小胖手上啃了一口。 是真的啃，都留下牙印子了。 连盛明麟都呆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忽然来了这么一手。 四皇子快步过去，迅速弯腰看着珠珠的脸，一边斥责，“七郎！你干什么！” “嘿嘿。”七皇子一脸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跟她闹着玩呢！”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昨天的成功经验！ 他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直接收拾她，会被人看出来，但他可以吓她啊！ 就像昨天一样咬她，假装和她玩，就算玩过劲儿了也没什么，在宫里，五皇子把她扯摔了也不是一回半回，不也没怎么样吗？ 四皇子瞪了他一眼，把珠珠拉过来，轻轻揉着她的脸：“还疼不疼？” 珠珠含着泪花花，摸了摸脸：“有一减减痛。” 四皇子冷冷看向七皇子，“你多大了？闹着玩这么没轻没重？还不道歉？” 七皇子立刻道：“对不住。” 一边说，一边按了按她的头，结果一按之下，团子一个摇晃，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幸好被四皇子一把搂住，四皇子真的怒了，厉声道：“老七！” 七皇子这一回是真没注意，讪讪道：“我没使劲儿啊，她，她怎么这么软乎啊？” 四皇子怒瞪他。 “别生气，别生气啦！七锅锅只是有一点点笨。” 珠珠抱着四皇子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劝：“七锅锅已经很可怜了，他自己也不想当笨蛋的，所以我们要原谅他。” 七皇子：“……？？” 四皇子呵了一声，抱起珠珠来就走了。 看四皇子似乎是打消了疑窦，盛明麟神情复杂……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 毕竟，像四皇子这种聪明人，估计是理解不了笨蛋的脑回路的，他不认为会有人用这种方法欺负小孩，所以就不觉得他有恶意。 珠珠还一心想着上学，摸了摸脸没当回事儿，就推着四皇子：“四锅锅，你要坐寄几的凳子！锅锅，七锅锅，你们快坐下，我们上课！” 四皇子没办法，只好在旁边坐下了，然后盛明麟和七皇子也坐下了，珠珠小手交叠在桌上，大眼卜灵卜灵的看着许鹤书，兴奋极了，只等他开讲。 七皇子略同情地瞅了瞅她，心说你就傻乐，很快你就会明白，上学比上刑还难受了！ 许鹤书眉头都皱成川字了，沉着声音道：“郡主，虽然皇上允了，但臣还是要多说一句，读书不是玩乐，郡主若真要读，便不能半途而废，若做不到持之以恒，那不如索性不要读，免得误了旁人。” 珠珠也不高兴了，她觉得自己可认真了：“珠珠没有玩！” “当真？”许鹤书道：“开始之后，卯初之前便须到，巳时讲书练字，郡主可能做到？” 珠珠呆了一瞬：“卯初，系行么时候呀？珠珠可能起不来！” 许鹤书看了四皇子一眼：“可见你的兄长，并未告知你读书之苦，才使得你以为这是玩乐……” 他叨叨不停。 四皇子已经怒了。 他也是个很讲规矩的人，但讲规矩和不会变通是两回事。 就比如说现在，他认为，只要珠珠不是出于捣乱之心，来了之后也确实没有影响旁人，那不管她为了什么原因想念书，念书终究不是坏事，所以就可以跟着念一下。 至于时间，根本不必苛求，能坚持多久，同样不必苛求。 毕竟就算只念一天，让她感受一下这个气氛，之后教她也好教，就算珠珠什么也没学到，对别人又有什么影响呢？ 可许鹤书非得较这个真儿，这根本没有意义啊！ 说白了许鹤书只是一个臣子，皇上都答应了，你搁这儿说个屁。 四皇子沉声道：“许大人，父皇已经允了珠珠一起学，许大人这是要抗旨？” 许鹤书丝毫不惧，朗声道：“此事既不对，臣自然要说，就算皇上在此，臣也敢据理力争。” 盛明麟忽然一惊。 就在这一刻，听着这句“臣也敢据理力争”，盛明麟一下子想起了他是谁。 前世，并没有七皇子进府读书这回事，这位一直给七皇子当老师。 一直到七皇子和珠珠那场冲突之后，明熙帝迁怒于他，贬下去做了个县令。 许鹤书这个人，脾气又臭又硬，但确实有才华，在县令任上，写出过两篇很有名的文章，痛批吏治腐败、科举弊端等等，写的真叫个一针见血，得罪了很多人。 后来四皇子欣赏他，一力举荐，把他捞回京城做了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在京城的地位其实是有点尴尬的，权力低于六部，干的又是最实际的工作，动不动牵扯到皇亲国戚，审完了皇上不满意什么的……总之就是不上不下，很难全身而退。 但自从许鹤书上任，那，真的是京城风气为之一清。 他才不管牵扯到的是谁，也不管皇上怎么想，反正案子我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于是，全城的世家子弟都老实了不少。 但也好几回把皇上气到大发雷霆，可最终……反正直到他死，许鹤书还坐在这个位子上，人称许青天。 前世四皇子十分欣赏他，两人处的好似忘年交，结果如今，眼见两人就要闹翻了。 盛明麟迅速站起来，向许鹤书道：“许大人，不在这个。子曰有教无类，珠珠既有向学之心，先生为何要将她拒之门外？” 许鹤书一顿。 盛明麟又道：“而且，珠珠年纪小，要全按四殿下的时间来，自然力有不逮，但能学一刻，就能多一刻的感悟；能多学一天，便能多一天的成效。先生同样讲课，却能多教化一人，岂非大善？” 他顿了一下：“至于先生所说珠珠所谓‘玩乐之心’，明麟觉得，这个说法太过狭隘了。珠珠只有三岁，她所抱的，自然有几分是玩乐之心，可抱着什么心思来读书的，又有何要紧？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将玩乐之心导入正途……这不是身为先生的责任吗？难道只有自小就一心向学之人，才配做先生的学生？” 第23章 银子粗性本善 许鹤书愣住了。 然后他正色拱手：“你说的对，是吾想左了。” 瞧，这不就行了？ 这种人，千万不要用身份来压，要用道理说服他。 他不屈服于权势，只信服于道理，只要道理通，他就会心甘情愿的低头。 盛明麟含笑拱手，连称不敢，一派谦谦的退了下去，还迎上了七皇子写满“你居然驳倒了我先生”，那惊讶又崇拜的目光。 奶团子根本就没听懂哥哥在说什么，甚至也没听懂之前许鹤书对她的嫌弃，只是乖巧扣着小手手，等哥哥他们说完话。 然后终于说完了。 奶团子再一次把期待的目光投给了许鹤书，结果就迎上了许鹤书“我一定要啃下你这块硬骨头”的跃跃欲试的目光。 虽然啥也不懂，但奶团子还是莫名觉得有一点点不安，畏缩了一下。 许鹤书无比和颜悦色的道：“今日人不全，我们先试讲一下，就从三字经讲起。” 他眼神儿专注，盯紧奶团子，一边道：“先教第一句，来郡主，跟着臣念。” 他一字一顿：“人之初，性本善。” 珠珠乖巧跟着念，小嗓子奶乎乎的：“银子粗，性本善。” “人，”许鹤书温柔道：“跟着臣念，人，人……” 珠珠：“人，人。” “好。人之初，性本善。” “好。银～子粗，性本善……” “郡主，不用说好，重新跟着臣念，人……之……初……” 团子无辜大眼眨了眨：“不用说好……人……之……初……” 许鹤书吸了口气，震声，“人、之、初！！性本善。” 团子吓的一哆嗦，努力大声，“银、子、粗！！性本善！！” …… 十来次之后，许鹤书逐渐暴躁，脸都快要趴到她脸上：“人！！” 团子吓坏了，整个团子战术后仰，颤巍巍：“人。” 四皇子和盛明麟齐齐扶额。 只有七皇子看的眉飞色舞，简直快要乐死了，五年没学完《大学》的学渣，在三岁小宝宝身上得到了智商碾压的快乐。 许鹤书根本顾不上别人，瞪着团子，怀疑人生：“为什么？为什么单独念能念出来，一起念就念不对呢？这不合理！” 珠珠害怕极了，憋着眼泪看着他，整个人缩成一团。 偏偏这时候，小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珠珠赶紧伸手按住，生怕被许鹤书听到。 结果按住也没用，早饭没吃，小肚子叽里咕噜叫个没完。 珠珠小声跟它道：“别，别叫了，会被打的。” 小肚子继续叫，珠珠的声音越来越大，“别叫了，别叫了……” 许鹤书自以为和颜悦色的道：“郡主，你在说什么？” 珠珠吓的一哆嗦，实在憋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珠珠不系故意的！别打珠珠，珠珠乖，不闹人……呜哇，四锅锅快来救珠珠呀！” 珠珠连滚带爬的往凳子下头爬。 四皇子赶紧过去抱住珠珠，许鹤书默默地看着他。 四皇子脾气虽然冷硬，但对珠珠温柔的不得了，抱到外头，柔声哄着。 珠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肚肚不听珠珠的话，老是要叫……珠珠不系故意的。” 四皇子回过神来：“珠珠没吃早饭？” 珠珠哭着点头，四皇子叹口气，跟里头道：“我带珠珠去吃饭了。” 他就抱着珠珠走了。 许鹤书看着两人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盛明麟在旁边咳了一声，道：“许先生，珠珠是不是很乖？只是三岁宝宝，本来就有很多音发不清的，她心里知道便好，等长大些自然就会了。” 许鹤书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盛明麟绽放出招牌白莲花无辜微笑。 许鹤书倒也没生气，就道：“你念过些什么书？” 盛明麟生平最不怵的就是被考较学问，笑眯眯地道：“四书都念过了，五经还未深读，日后还求先生多多教导。” 许鹤书顿时又活过来了，就道：“可以，你尽管来问便是。” 他随口开始出题，盛明麟对答如流，许鹤书十分惊喜……两人相谈甚欢。 七皇子又不能走，默默地缩在旁边，对盛明麟的佩服，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那边， 珠珠嚎啕大哭，可又饿的不行，叫人摆了饭上来，珠珠一边努力吃，一边又时时忍不住哭两声，然后抓紧塞两口，又忍不住哭两声。 七皇子在一旁急的不行，怕她吃下去难受，不住的给她抚胸顺气。 端王妃也急的不行，问：“怎么了宝贝儿，乖乖不哭了啊，跟娘亲说怎么了？” 珠珠边哭边道：“那个大人，太可怕了，要打珠珠。” “什么！”端王妃顿时怒了：“我就说他毛病多！他还敢打珠珠，不行，我要进宫找皇后娘娘告状！” 四皇子默默的看着她。 端王妃一边说着，就留意到了四皇子的目光，吸了口气，稍微平伏了一下：“四郎你说说，他是不是欺负珠珠了？” “婶婶，”四皇子道：“并非如此，许大人只是照常讲课而已。一会侄儿再细细跟你说。” “啊……呵呵呵。” 端王妃讪笑，她就知道，早上那个“毛病多”这一茬，大侄子铁定要给她上课的……所以就说，端王爷怎么还不回来啊！以前这种课，都是他听的！ 可她也没办法，谁叫四皇子说的在理呢！ 她只能先跟四皇子合力哄好了珠珠，珠珠吃饱了，也哭累了，整个人缓过来了，就叫丫环抱下去洗脸了。 然后四皇子才开始跟端王妃说话。 四皇子身上有差使，抽出一上午的时间已经难得，午膳都没用就走了。 珠珠恋恋不舍地送别了美貌四哥哥，蔫巴巴地窝在娘亲怀里，端王妃颇有一点点幸灾乐祸的问闺女：“念书好玩不？” 珠珠摇了摇头：“不好玩。” “那还想念书不？” 珠珠点了点头：“想念。” “哈哈哈我就知道，娘小时候也最不喜欢……嗯？”端王妃忽然察觉不对：“你刚才说什么？” 珠珠好奇：“娘亲小时候不稀饭念书嘛？” 端王妃咳了两声：“哎，这不重要，这么难受你还要去？” “要去呀，珠珠勇敢！” 团子歪头头，想着刚才的情形。 那个大人起先很凶，但是哥哥说完那么长的话之后，他对她，就一下子变好了。 虽然听不懂，但一定是因为哥哥说的话有用，珠珠十分神往：“锅锅好厉害，会说很多话，珠珠也想说，珠珠想跟锅锅一样厉害。” 端王妃默默点头，还挺佩服闺女的：“那行，去。” 第24章 锅锅也爱珠珠 盛明麟与许鹤书相谈甚欢，中午还一起用了饭。 他们讲的书，七皇子还没有学过，全都听不懂，简直如坐针毡，还不能走。 盛明麟瞧着他那个样子，更加愉悦，等用完饭回房，嘴角还弯着。 他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刚才跟许鹤书好一番讲论，也确实有点累了，就除了外袍，想在床上歪一会儿。 这会儿，挨板子的地方已经不疼了，但有一种酸乏的难受，盛明麟索性趴在床上看书。 才看了没多大会儿，就听一片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人未到，声先至：“锅锅！锅锅！” 盛明麟还没来的及起来，她就已经跑进来了，一见他趴着，立刻扑到床边，往上跳。 盛明麟索性也不起来了，伸手把她提了上来，丫环赶过来给她除掉鞋子，盛明麟随手把她搂在臂弯，笑道：“珠珠儿怎么没睡午觉？” 小团子嘴巴甜得很：“珠珠睡不着，想锅锅啦！” 盛明麟失笑，学着她的发音道：“想哪个锅锅啊！你的四锅锅呢？” 珠珠顿时皱起了小脸：“四锅锅走了，说有事情要忙，唉！” “哦？”盛明麟故意一抬身，双手按住小团子，就跟按了只小兔子一样，她还一点不抵挡，眨巴着俩大眼看他，简直不能更萌。 盛明麟笑道：“四锅锅走了，来找我了？来，跟锅锅说，我和四锅锅谁好看？” 团子知道哥哥在跟她玩，咧开小嘴哈哈笑，盛明麟伸手挠她痒痒：“不许笑，快点说，哥哥和四哥哥谁好看。” 团子痒的在床上滚来滚去，笑了好半天，然后奶呼呼地道：“四锅锅好看。” “嗯？”盛明麟立刻把脸一压，跟她顶了顶鼻尖儿：“好啊，说我不好看！呵你痒了！” 奶团子哈哈笑，小脚脚蹬来蹬去：“锅锅也好看！也好看！” 两人嬉闹了半天，盛明麟怕她笑过劲儿了，又拍抚了一阵子，都准备哄她睡觉了，结果团子忽然双手抱住他脸，奶声奶气道：“珠珠爱锅锅。” 盛明麟愣了一下，看着她。 奶团子大大的葡萄眼儿，带着独属于小孩子的天真和纯粹，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盛明麟觉得心就像被一根羽毛扫了一下子似的，有一种很难受又很幸福的酸软。 他嗓子都哽了一下，脸上笑眯眯道：“哦，爱哥哥？怎么个爱法？” 奶团子猫猫歪头，很认真地想了半天，糯乎乎道：“就系……四锅锅，要系像胖锅锅那么胖，珠珠就不喜欢他了，但，但锅锅就算不好看惹，珠珠也爱锅锅。” 盛明麟：“……” 他真是险些被小奶娃给说哭。 他左右开弓，在团子的小肉脸上狂亲了好几下，“锅锅也爱珠珠，最爱珠珠了。” 他很丢人的，偷偷掉了两滴眼泪下来，就在那一刻，好似云破日出，暖融融阳光照遍全身，驱散了阴霾，叫他胸怀都为之一畅。 两人又闹了一阵子，盛明麟才含笑道：“好了，珠珠儿乖乖睡会儿，哥哥陪着你。”一边假装看书。 结果小团子眼睛张得大大的，一点睡意也没有，看他不理她，她就爬起来，小腿腿一迈，就骑到了他身上。 盛明麟：“……” 也行，他就调整了一下姿势，端正趴好。 珠珠小小一点儿，毫无份量，毛绒绒的小脑袋歪在他脸侧，软乎乎的小手搂着他的脖子：“锅锅，珠珠不想睡觉觉，想上学。” “嗯，”盛明麟的手回上来，揉了揉她的小肉脸，一边道：“那哥哥给你讲课。来，跟哥哥念。” 他指着书：“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奶团子：“君纸之￥&……” 她叽里咕噜飚出来一长串幼儿语，然后自己哈哈笑了起来：“珠珠不会念，介个是行么意思呀？” 盛明麟就道：“意思就是说，君子施行中庸之道，就像走远路，必须从近处走起；就像登高，必须从低处开始攀登……” 团子没听懂，小手手下意识在他脑袋上挠了半天：“哦！” 盛明麟连连失笑，又给她念了两个句子，然后就觉得她小脑袋越来越歪，越来越歪……最后猛的一滑。 盛明麟迅速抬手，接住了她的小脑袋，然后小心地偏偏身子，她就像块小抹布，慢慢滑了下来，啪叽，糊到了床上。 盛明麟随手给她摆了个姿势，枕上小枕头，盖上被子，然后就在旁边继续看书，一边不时别眼，看向她。 小团子睡的沉沉的，红扑扑的小肉脸天真无邪，嘟起的小嘴儿可爱的不得了。 盛明麟多看了几眼，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索性把书一放，侧躺下来，虚虚揽着她，睡了过去。 伺候的下人无声退下，只余下了两个贴身丫环在旁边伺候着。 宁嬷嬷过去跟端王妃学了学，端王妃笑道：“挺好，我就生了珠珠自己，也没个玩伴儿，这孩子只要没坏心，让他陪着珠珠玩，也不错，上学什么的，还真就得他帮忙看着。” 宁嬷嬷发自内心地道：“这世上任凭谁，哪有不喜欢小主子的，小主子那话说的，奴才在旁边听着，都替他觉得暖心！” 端王妃笑道：“嗯，珠珠这孩子，就是心肠好……” 她忍不住跟宁嬷嬷抱怨：“你说说，珠珠这脾性儿，就跟个面团儿一样，我教她耍个赖皮什么的，这怎么了？要是连耍赖皮都不会，那不是太好欺负了……” 宁嬷嬷连声附和：“对啊！就是啊！” 盛明麟并不知道主仆俩这番交谈，但他对端王妃的不靠谱，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 所以他操着老父亲的心。 等珠珠午觉醒过来，盛明麟先教了妹妹一些礼数规矩，然后去找了管家，安排了一下上课时辰。 正常来说，七皇子和伴读，是卯初诵读，巳时讲书，而珠珠起床一般在辰正二刻（8：30）到巳初（9：00）之间，加上吃早饭，再磨叽磨叽，就到巳初二刻（9：30）了。 盛明麟觉得三岁娃的睡眠时间，是必须要保证的，尤其珠珠脑袋还没全好，更不能太操劳。 所以他直接把珠珠起床这个时辰，定成了休息时间，不管学生还是老师，都在这个时间休息半个时辰，吃些点心，这样珠珠来了，可以直接进入听书阶段，不然中途过来，许鹤书肯定又有话说。 下午是学武。 珠珠一般睡午觉会睡到申初左右，所以他也把申初（15：00）到申初二刻（15：30）定为休息吃点心的时间，那珠珠睡醒过来玩一会儿吃晚饭，正好，活动活动，晚上还不会没胃口。 完美。 第25章 珠珠来陪哥哥了 珠珠并不知道哥哥为她操碎了心。 端王妃虽然没想到这一块儿，但她也有自己的安排，为了闺女上学，虽然不知道能上几天……也忙活了不少东西。 她叫人给珠珠做了十好几套书生袍。 就是仿国子监学子服做的，玉色襕衫，宽袖皂缘，只是把飞鱼补做成了可爱的大红鲤鱼，连配套的四方平定巾都有。 当然了这是礼服，常服也做了不少，各色头巾帽子袍子小靴子应有尽有。 珠珠一见就兴奋得哇哇的，恨不得立马就能跑去上课，晚上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抱着头巾睡了，早上破天荒不到辰正就醒了，然后就叮叮咛咛要去上课。 燕王妃好歹哄着她吃了半碗饭。 她自己其实也挺兴奋的，亲手给闺女打扮起来，一整套全穿上，让她的丫环荔枝红枣俩人打扮成书童，给她提着超大的书箱子。 尽管直到现在，团子还一个字也不认识，但，燕王妃把三百千、四书五经什么的全给买了，放在箱子里，提着还真挺沉。 一行十来个人，一路嘿呦嘿呦去了烟海阁。 来的太早了，诵读还没结束，珠珠自己小跑着走到烟海阁门前，往里一瞅，就忍不住：“哇！！” 诗书诵读，整个身体都要按着诗书的韵律摇摆，击节踏足，脑袋转圈，非常投入，全屋人动作都是一个幅度，看起来特别好玩儿。 许鹤书已经看到她了，就走过来，咳了一声。 珠珠一看到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想起什么，像模像样施礼，小大人儿一样：“先生早。” 许鹤书有点满意，捏着胡须点点头：“归座。” 珠珠听不懂：“咦？” 许鹤书只好道：“去坐下。” 珠珠点头：“哦！”这才哒哒哒过去坐下了。 一屋子人一边摇晃身体，一边眼睛努力斜过来，偷看她。 团子只有一丁点大，白生生，胖乎乎，眼睛大大，穿上玉色襕衫，还戴着头巾，巾沿儿压到眉毛，更显得小脸粉嘟嘟，尤其小手手一摆行礼的时候，有种小大人一样的萌感，萌的几个人全都露出了姨父笑。 许鹤书也打量了她几眼。 他脾气臭，但对事不对人，对小胖妞并没有什么恶感，只愁着要怎么教她。 团子小手手怂怂地扣在一起，一脸萌萌哒跟他对视……见他没凶，团子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指了指旁边：“珠珠也想跳这个舞。” 许鹤书叹了口气，就低头给她讲解：“他们并不是在跳舞，而是在读书，正所谓抑、扬、顿、挫，他们是在用身体摆动，来体会诗书中的句读韵律……” 团子双眼迷茫，小声道：“巨豆，系行么豆呀？” 噗……七皇子喷笑出声。 许鹤书冷眼扫过去，七皇子赶紧憋住，不住吸气，憋的脸都通红。 许鹤书又转回来，继续给她讲：“就好比昨日臣讲的，人之初性本善，在‘人之初’后头，其实是有一个断句的，念出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 他一边说，一边配合动作，在人之初后头会有一个摇晃。 小孩儿模仿能力强，他一边做，珠珠就跟着他摇头晃脑，一边奶声奶气地跟读。 许鹤书眼晴一亮，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教团子的办法。 于是他随讲随摇晃：“一般来说，你需要先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才会知晓如何断句，而身体摇晃，是为了加深句读格律的记忆。” 他再次从头教起，“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珠珠跟着一边晃一边念：“银子粗，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许鹤书很是满意，又念了两遍停下来，珠珠就一边晃一边念，一口气念了十来遍也不嫌烦，许鹤书盛赞她：“郡主果然聪明！” 珠珠一边念，小眉毛都飞了起来，小脸上写满了“对的没错，珠珠就是这么聪！明！” 盛明麟在后头瞧着，十分好笑。 七皇子学的，他早就学过去了，但他心志坚定，不在乎旁人干扰，所以旁人念他们的，他念他的，直到珠珠进来，才停了下来。 时间也差不多了，不一会儿管家就来敲响小铜钟，表示到时间下课了。 珠珠玩的正乐呵，根本不舍得下课，许鹤书也挺兴奋的，双手把着桌子，两人对着脸，团子念一遍，许鹤书就点头赞一声，念一遍赞一声，那叫一个师徒相得。 一口气念了一刻多钟，盛明麟才过去阻止：“好了珠珠，过来喝口水，别伤了嗓子。” 珠珠点了点头，一边爬下凳子，一边还在一遍一遍的念。 坐在凳子上还好，一下了地，她一摇晃，小腿腿就忍不住跟着拐过去，一路在地上画曲线。 七皇子在旁边，一心想着使坏，忽然趴在她耳边飞快道：“银子粗，金子瘦，珠珠笨，不会走。” 珠珠当时就被带跑了：“银子粗，金子瘦，珠珠笨，不会肘。” 其它人：“……” 许鹤书大发雷霆：“七殿下！！” 七皇子一缩脖子：“先生，我跟珠珠闹着玩的。” 许鹤书大怒道：“稚童开蒙，何等重要，怎么能叫你拿来玩乐！功课上不上进，只会耍弄这些小聪明，我本以为你虽愚钝了些，却胜在诚朴，如今却从哪里学来这样轻佻的行径……” 他滔滔不绝地骂了他两刻多钟。 珠珠生生被他吓得背都不敢背了，脚下拐了个大大的弯儿，跑去哥哥怀里藏好，拿过哥哥手臂抱住自己，呆呆看着他骂人，他声音一大，她都要跟着抖一抖。 许鹤书连口水也没喝，一直骂到钟声再响才停下，然后就罚了七皇子在外头面壁。 如今先生地位是很高的，打手板子、面壁、罚抄书都很常见，也不许伴读代受罚，只能自己来。 许鹤书如今给他们讲的是《大学》，开讲之前，许鹤书和颜悦色地跟珠珠道：“小郡主若听不懂，可以先去外头玩，待臣下课之后，单独为郡主讲解。” 珠珠起先还挺不服气的，觉得珠珠这么聪明，怎么会听不懂。 然后一听……还真听不懂。 珠珠坐了一会儿，然后就悄悄，悄悄往下爬，一边偷眼看许鹤书。 许鹤书没阻止，还朝她点了点头，珠珠迅速站起来，一溜烟儿就跑出去了。 七皇子站在外头面壁。 他时常被罚面壁，早就习惯了，能算计珠珠犯一次蠢，心里还挺高兴的，于是头抵着墙面，无声哼着曲子。 结果正哼着呢，就见一只小团子，慢慢挤了过来，然后仰起小肉脸，跟他眼对眼，用气音道：“锅锅，珠珠来陪你。” 七皇子眼晴向两边斜了斜。 两边都有下人，但是怕扰了上课，不敢挨太近，只在几步外照应着。 于是七皇子立刻朝珠珠做了一个巨丑的鬼脸。 珠珠还以为哥哥在跟她玩，一点也不害怕，哈哈笑了一声，然后一下子想到什么，两只小手手捂住嘴，眼儿弯弯朝他笑。 七皇子很不爽，又朝她磨了磨牙。 团子笑得更欢了。 七皇子气得不行又没办法，眼睛四处瞅，一眼看到旁边垂下来的花枝上，有一只蜜蜂。 第26章 理你一回我就是狗 七皇子低声吓唬她：“盛明珠你看，大虫子来咬你了！” 然而珠珠做为一个三岁宝宝，根本还不到怕虫子的年纪，顺着他的眼神儿瞧了瞧，立刻安慰他：“七锅锅别怕，虫虫不咬人哒。” 才怪！ 七皇子呲牙一乐：“我不信，你试试，你抓抓试试。” 试试就试试。 粉听话的珠珠立刻伸出小胖手，一把薅下了那朵花，捏着花茎，就往他手里塞：“锅锅你看，虫虫根本不咬人哒……” 七皇子倒抽了一口凉气，迅速甩手，但……已经晚了。 蜜蜂毫不犹豫地就在他手背上蛰了一下子，七皇子疼地直甩手，咝咝吸气，还不敢大声嚷嚷…… 看着盛明珠无辜的小眼神儿，七皇子活活给气哭了。 这特娘的合理吗！？啊！！ 明明是盛明珠先动的手！ 她把花都薅下来了！手指头都碰到蜜蜂了，蜜蜂非得不蛰她，非得蛰他这个外人！ 这特娘的根本就不合理啊！这不是欺负人吗？ 他眼泪哗哗往下掉，奶团子赶紧伸手来够他手，七皇子把手臂举得高高的，不给她碰。 珠珠只好拍着他的膝盖安慰他：“别哭啦，锅锅别哭啦，虫虫已经飞肘啦，锅锅别怕，珠珠帮锅锅把虫虫赶肘啦……” 老子才不是怕虫子！ 把七皇子给气得，根本不想理她，奶团子用尽自己贫乏的哄人词汇，也没能哄好哥哥，终于急了，朝下人大叫：“快来人啊！七锅锅被虫虫吓哭啦！！” 七皇子：“……” 我不是我没有！！ 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掀桌！ 好在七皇子比较皮实，蜜蜂蛰了，也就一个小红包，叫了府医过来，挑出毒刺涂上药膏就好了。 珠珠根本没看到蜜蜂蛰人，也完全没觉得这事儿跟她有啥关系。 她凑在旁边，一边鼓着小肉腮帮哥哥呼呼，一边还不忘教育他：“锅锅，你以后可不要乱跑啦，不听话的坏小孩，才会被虫虫咬。” 七皇子差点气死。 他咬着牙根子，把手举到她眼前头：“这是蜜蜂蛰的！是你把蜜蜂抓过来，然后蜜蜂才蛰了我！你听懂了吗？听明白了吗？这是你的错！” “柴没有！”珠珠据理力争：“柴不系珠珠！是你寄几不听话！” “就是你！” “才不系！”奶团子委屈啦：“你肿么不讲理呀！” “是谁不讲理！到底是谁不讲理啊！！”七皇子气得满屋子乱跳：“明明就是你……” “珠珠没有！柴不系珠珠！”奶团子大声道：“不可以骗人，骗人不好！你再说珠珠，珠珠就……就叫你小光头！” 啊啊啊！ 七皇子气得想仰天长啸：“不管你叫我啥，我都没说错！你爱叫就叫！我才不怕！” 珠珠大叫：“小光头！小光头！珠珠债也不跟你好了！” “谁稀罕！”小光头表示不屑：“我都懒得理你！你以后别跟我说话，跟我说话我也不搭理你！再理你一回我就是狗！” 下一刻， 门帘子一掀，谢大将军进来了。 本来还没哭的珠珠，当时就哇一声哭了出来，朝他张手手：“大舅舅，锅锅不讲理，欺负珠珠……呜呜呜……” 刚放完狠话的七皇子：“……”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谢大将军，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又惶恐又委屈。 谢大将军坐下，笑着拍拍她的背：“乖乖儿，不哭了啊，舅舅抱抱……” 七皇子哽咽着解释：“真的是珠珠拿花过来，蜜蜂才蛰我的……” 谢大将军朝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一边仍是柔声哄着小外甥女。 珠珠其实是有点犯困了，所以格外淘气。 哭了好一会儿，哭累了，才慢慢睡着了，谢大将军熟练地把她横抱了，轻轻拍着，一边低声问：“怎么这会儿睡了？” 荔枝赶紧上前解释：“主子一心想着上学，昨儿就高兴的很，挺晚才睡，早上又早起了半个时辰。” 谢大将军点了点头，大手遮着她脸，就把珠珠送回她院子睡了。 中午，谢大将军跟七皇子几个人一起用了午饭。 刚吃过饭不能练武，大家坐着歇了会儿，谢大将军也跟武师傅冯破竹问了问进度。 七皇子自觉得跟盛明麟同命相怜，抽空儿跟他吐槽了一下珠珠的不讲理。 盛明麟只含笑问他：“珠珠为什么忽然去抓蜜蜂？珠珠从来不爱抓小虫子玩的。” 七皇子一下子噎住了。 他这才想起了他自己满含恶意的教唆“你抓抓试试”。 所以，这他娘的难道是报应么？！ 为啥报应搁他身上就这么快，现说现报的，上辈子盛明珠坏事做尽的时候，报应就迟迟不来！ 这玩楞儿还带看人下菜碟的？ 七皇子越想越气。 盛明麟带着诸葛亮一般的笑容，施施然走开。 所以啊，他才说，想害人脑子不够使真的挺惨的，这家伙又自作自受了！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谢大将军不光是阵仗功夫厉害，江湖功夫也不差，但譬如七皇子，因为他力气大，要因材施教，特训特练，可其它人，包括盛明麟，都只需要强身健体就可以了。 但七皇子几个人，包括两个翰林，都是从小学武的。 只有盛明麟是标准的“文弱书生”，打小就没学过武。 他如今八岁，说大不大，但要说学武，也确实有一点晚了。 所以当七皇子舞棍子舞得虎虎生风，兴奋得哇哇大叫时，他却要从站桩开始练，也就是扎马步。 扎马步这种事儿，看着不起眼，扎起来……是真累啊！ 盛明麟只站了一会儿，就开始摇晃。 武师傅冯破竹其实也是好手，人也年轻，还不到三十岁，看着那边谢大将军教，也挺眼馋的，脑袋转过去看着那边，一边看都不看地敲了他腿一记。 盛明麟咬牙强撑，不一会儿，又开始晃，然后冯破竹继续敲。 一直到他再也撑不住，往后就倒，冯破竹这才接住他，拖到一边，蹲下给他捏松肌肉，稍微休息一会儿，扶过去继续站。 全程都顾不上看他。 盛明麟：“……” 听着那边七皇子兴奋地大叫，加上谢大将军不时的“不错！”“很好！”等等评语，盛明麟心里就一句话“风水轮流转啊！！” 那边， 珠珠一觉醒过来，两个时辰都过去了。 珠珠吃了也不知道算午饭还是晚饭的饭，穿上娘亲备好的另一套行头……小小的对襟红花罩甲，小小的翼善冠，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去上学。 过去一看，尘土漫天。 七皇子正拿着一根棍子，直耍得眼花缭乱。 珠珠儿已经忘了上午吵架还没合好，脚跟子都没站定，就忙不迭拍手手：“七锅锅好棒！” 这可是你先理我的！ 七皇子暗暗哼了一声，假装没听到，甩的更快了。 团子也不知道害怕，小跑过来，抓住大舅舅的衣袖：“珠珠也要学！” 第27章 让坏人把珠珠吃掉 谢大将军扶了扶额，温言道：“珠珠要学，要先从基础学起，珠珠怕不怕累？” “不怕！”团子脆生生道：“珠珠棒棒！珠珠行么都不怕！” 那行。 谢大将军就过来，在盛明麟对面，仔细给她摆了个马步，一边道：“不许动啊！一动都不许动，动了舅舅要打屁股的。” 珠珠乖乖站好，还咧着小嘴儿，朝盛明麟直笑。 盛明麟已经累得不行了，勉强还了她一个笑。 谢大将军看了她一会儿，就转身去看七皇子了。 珠珠好奇地东张西望，看到哥哥满脸是汗，就跑过去，举高手手给他擦了擦汗。 冯破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她。 毕竟这么点点大的孩子，本来也不指望她能学什么。 他就扭开了头，继续看着那边。 其实珠珠只能擦到哥哥下巴，一边还问他：“锅锅累不累？” 盛明麟无声点头，珠珠想了想，转身跑到旁边，抱住冯破竹的凳子，就往回拖。 眼睛看着那边后退要坐下的冯破竹，一下子坐了个空。 幸好他是学武之人，脚下迅速拿桩定住，才没摔个屁股墩儿。 他诧异回头，就见团子把圆凳子，费力地塞到了盛明麟屁股底下：“锅锅坐。” 还别说，高度还怪合适的。 盛明麟噗地一笑，那股劲儿猛的一下子就泄了，真的往凳子上一坐，抱住团子小脸就狠狠嘬了一口。 奶团子仰着脸，笑的跟朵花儿一样。 兄妹俩人正对着脸儿笑呢，冯破竹默默走过来，问她：“郡主？你这是？” 团子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一脸萌萌哒看着他。 冯破竹对着这么可爱的小脸，实在训斥不起来，主要他也不是许鹤书那种棺材板儿，也不敢训她，就低声下气地道：“郡主，你不是要练马步吗？练马步，是不能动的，麟少也在练马步，他也不能动，更不能坐。” 珠珠不解：“为什么呀？” “因为你们在练马步啊？” “为行么马步就不能坐呀？”珠珠道：“它不系叫马步吗？” 冯破竹一时没理解她想说啥：“对啊！” 团子歪着小脑袋，振振有辞：“就算骑马马，屁股下头也有马，为行么练马步，屁股下头不能有凳？” 冯破竹：“……？？” 还别说，还真挺有道理！！ 他咂了咂嘴不知道说啥，只能过去请谢大将军。 谢大将军只能费力地给她解释，为什么要练马步，什么血气下沉啊，下盘坚稳啊……团子直听的双眼发蒙。 盛明麟在旁边看着都想乐。 然后他趁机歇了这么一小会儿，缓过气儿来了，就跟她道：“珠珠儿，哥哥问你，珠珠平时走路的时候，是不是屁股下头没有马儿，也没有凳子？” 奶团子点点头：“对呀？” “嗯，那走路用什么走呀？” 奶团子立刻道：“用腿腿肘。” “对，真聪明！”盛明麟笑着亲了口她脑门儿，又道：“哥哥再问你，走路的时候，腿腿是不是要一直动？” 奶团子再点头：“对的！” 盛明麟于是严肃地跟她道：“扎马步，也要用腿腿扎，但是腿腿不用动，这是一种省力气的好办法。等你练好了，将来再遇到可怕的吃小孩的坏人，珠珠就可以很快逃走。是不是很有用？所以珠珠想不想扎马步？” 珠珠被忽悠住了：“想。” 于是盛明麟退后一步，自己扎了一个，团子有样学样，也跟着扎了一个。 谢大将军看了看盛明麟，就过去给团子摆了摆姿势。 然而思想工作做得再好，废团还是一样废。 珠珠不一会儿就累得摇摇晃晃，大叫：“锅锅！锅锅，珠珠要摔倒啦！” 盛明麟看着她不说话，只偷偷用眼神儿示意谢大将军。 珠珠心领神会，又叫：“大舅舅，大舅舅，珠珠的腿腿说它站不住啦！” 谢大将军试图给她立规矩：“不许叫，不许动！坚持住！” 奶团子看了看大舅舅的凶脸，又努力坚持了一小会会，往后就倒，谢大将军全副心神都关注着她，立马上前接住。 奶团子躺在他的臂弯里，小眼神儿幽幽看着他，十分悲伤：“珠珠真的站不住了。要系真遇到次小孩的，就让他把珠珠次掉。” 谢大将军又心疼又好笑：“不会的，大舅舅保护珠珠，不会让坏人吃掉珠珠的。” 珠珠努力开动她三岁的小脑筋，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对啊：“那锅锅和珠珠，为行么要学功夫？我们不系有舅舅吗？” 谢大将军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盛明麟含笑道：“因为舅舅，也曾经是像珠珠这么大的小孩儿，他之所以长大了这么厉害，是因为他在像珠珠这么小的时候，就辛苦地扎马步，学功夫，所以将来他才能做大将军，保护小孩儿。” 珠珠听懂了。 珠珠是个特别有同理心的小孩儿，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就眼泪汪汪：“舅舅，你像珠珠呐么小的时候，累不累？” 谢大将军被她这小样儿萌的心肝儿颤：“不累乖宝，舅舅不怕累的。” 团子葡萄眼儿张得大大的，有好多话想说，奈何不知道该怎么说。 然后她尽力伸长小胳膊，搂住了舅舅宽宽的肩，小脸贴上去：“舅舅不怕累，可也累的！舅舅保护别的小孩儿，珠珠……珠珠寄几逃肘，舅舅就可以少用一减减力气。” 小孩儿的小心思，真是简单纯粹又滚烫，铁血大将军搂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就觉得，为了这么一句话，戎马半辈子都值了。 盛明麟也忍不住眼窝发酸。 珠珠真是又乖又软又善良，这样的小孩儿，就算再怎么娇惯，将来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他无比确信，她不是她。 然后，珠珠主动开始扎马步，累到不行还坚持扎。 谢大将军哪还敢给她立规矩，只能低声下气地求她不要扎了……珠珠还又坚持了好一会儿。 等熬到时间，珠珠累到不行，新换上的衣裳都汗湿了，谢大将军亲自把这个小祖宗捧回去，端王妃接过来，直接就惊呆了。 谢大将军就知道不妙，低眉顺眼地跟着，一声不敢吭。 果然端王妃转头就对他拳打脚踢：“谁让你认真教了！啊！谁让你教这么认真了！珠珠才多大点儿，你以为是你手底下的兵吗！？” 谢大将军从小就被妹妹欺负，早就习惯了，默默忍受完妹妹的花拳绣腿，连晚饭也没吃就被赶回家了。 端王妃本来真没当回事儿，她习惯了顺着闺女，珠珠要上学，那就上嘛，反正玩什么不是玩，上学还显得高大上一点，但不管上午还是下午，结果都不咋滴。 端王妃就开始想辙了。 第28章 养多少年都养不熟 端王妃就挑了一个帖子回了。 端王府每天不知道要收多少帖子，这会儿端王爷不在，收的都是官眷贵妇的帖子，尤其七皇子过来上学之后，一天时间就收了一大筐。 只是端王妃大多都婉拒了，但如今，既然想让闺女分心，她就回了一个帖子，于是第二天，于夫人便带着儿女上门了。 于夫人的夫家是德妃的弟弟，也就是三皇子的舅舅。 因为端王妃手头生意多，而于夫人的嫁妆铺子，跟她有生意来往，两人又是拐弯表姐妹，所以，平时走动算是比较多。 珠珠的哥哥执念，就是始于这家人的。 因为于家小姑娘，有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哥哥，据说念书也厉害，兄妹俩每次一过来，珠珠就羡慕得不得了。 端王妃就跟珠珠道：“明天于望哥哥过来玩，珠珠不去上学了好不好？” 珠珠的眼儿锃一下就亮了：“那锅锅呢？锅锅可以来吗？珠珠想让沐儿姐姐看锅锅！” 端王妃体会到了小闺女炫哥的心情，咳了一声，就派人过去问。 盛明麟倒不在乎告假，他本来就极为擅长读书，又比别人多读了这么多年，坐在学堂里也不过是充个人数。 基于同样的原因，许鹤书也不在意他告假。 于是第二天，不用上学的盛明麟起晚了。 比起珠珠，他是实打实练了一下午，早上爬起来，腿还有点打颤颤。 他一边艰难爬起来，一边连忙问：“客人来了吗？” “少爷别急，”小厮连忙道：“小郡主还没起，客人来不了这么早的。” 盛明麟放下了心，这才洗漱吃饭换衣裳，端王妃还派人送来了一堆嵌宝腰带和玉佩什么的。 可他才八岁，能戴的饰物有限，但意思他领会到了。 他就问小厮：“来的是什么客人？” 小厮道：“是文兴侯府的世子夫人，文兴侯就是宫里德妃娘娘的父亲，世子是德妃娘娘的弟弟。” 盛明麟知道这位老侯爷，就点点头，又问：“世子夫人带着孩子过来？” “是，”小厮道：“于夫人带着少爷小姐过来，于少爷今年十岁，于小姐今年五岁……” 说到这儿，小厮忍不住小声八卦了一句：“小的听荔枝姐姐说，他们每次来，都会拿走小主子的东西！” 懂了，眼皮子浅的小屁孩儿。 于是盛明麟果断抛弃低调奢华的路线，往富丽堂皇少爷那方面打扮了，因为他没剃光头，又长的极为俊秀，这么一打扮，颇有一种大人般的矜贵。 又等了会儿，端王妃那边来叫人了。 其实要是身份对等，他应该先去厅里等着才对。 但，哪怕侯夫人亲自来，在端王府面前也不够瞧，更何况只是个世子夫人。 所以他只需要等着端王妃派人来叫他就成，这样，是表示我们家懂礼数，拿你们家小公子也当客人待，让我家小公子来招待，不会失了身份。 盛明麟过去的时候，小孩儿没在厅里，盛明麟只向世子夫人施了礼。 于夫人笑眯眯地道：“这就是麟哥儿，哎哟哟，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她看了几眼，向端王妃道：“你说说，我跟你这么多年姐妹，还是头一回见麟哥儿呢！” 盛明麟内心呵呵了一声。 到旁人家做客，主家还是高门第，你一张嘴就带刺，不管刺谁其实都失礼，一看就不是个聪明人。 他八风不动，一派斯文优雅，就跟听不懂一样。 于夫人又道：“听说七殿下也到你们府上来了，怎么不曾见？” 端王妃似笑非笑道：“七殿下要上课。”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人家要上课，哪有闲工夫见你？你是哪个牌面儿上的人，能让人家龙子凤孙来见？ 于夫人讪讪了一下子，自找台阶：“是我想多了，我见麟哥儿在，还以为他们这会儿没上课呢。” “哦！”端王妃云淡风轻地道：“我们麟哥儿学太快了，四书都学完了，所以上不上课就不怎么打紧了。” 于夫人又讪讪了一下子：“麟哥儿是个好孩子，一会跟我们望儿好生聊聊，我们望儿也最喜欢念书了。” 端王妃点点头，和颜悦色地道：“麟儿去珠珠院儿，望哥儿兄妹俩已经过去了。” 盛明麟含笑应了，拱手退了下去。 结果才刚走到窗下，就听于夫人一副掏心掏肺的架势道：“你可得小心着些，别太实心眼儿了！这孩子可是那一位教出来的，只怕养多少年都养不熟！” 盛明麟脚下一顿，勃然大怒。 然而下一刻，就听端王妃道：“我们麟哥儿是个好孩子，十分懂事知礼。陈老爷子也是满腹才华德高望重，当年曾是皇上的师父！！再说了，人死为大，这样的话你敢说，我可不敢听。” 盛明麟轻轻吸气。 他知道，端王妃维护他，只是因为他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端王妃本就不是他的生母，她本就没有理由爱他，她不管为了什么维护他，他都感激不尽。 只是，他竟不知，外公居然曾经是皇上的师父？ 为何外公从来不曾说过？ 可既然是皇上的师父，那为何又早早致仕深居简出？ 他心头疑窦重重，只是这会儿也来不及计较，就快步往珠珠院子走。 珠珠正跟于家兄妹在房里玩。 于沐儿坐在珠珠的妆台前，不住地指挥：“哥哥，我要戴那个！” 于望就从珠珠的妆盒中，拿出珠花，给妹妹戴上，一边又拿了另一个，转头温柔问着珠珠：“哥哥也帮你戴，好不好？” 珠珠完全没察觉不对。 主要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多到数不过来，她打小就没有小气不许旁人动这根弦儿。 她只觉得于望哥哥可真会选，戴上之后，她自己也觉得美美哒。 而且他还不住地夸她：“珠珠戴这个真好看！珠珠真是又大方又善良，跟沐儿姐姐最最要好了，是不是？哥哥就知道，珠珠最乖最懂事了。” 珠珠被夸的迷失了自我：“对哒，珠珠坠乖了！” 于沐儿尖叫：“哥哥，我还要那个！” 于望又给妹妹戴了，顺手给自己也系了块玉佩，随即转头对珠珠笑：“珠珠别急，等哥哥挑一个最好看的，给最可爱的珠珠。” 珠珠傻乎乎点头儿：“谢谢于望锅锅。” 于沐儿撒娇跺脚：“哥哥！！” 于沐儿的声音声音又尖又细又刺耳，还朝珠珠翻白眼，好像嫌弃她霸占了她哥哥。 伺候的丫环小厮看着真是要气死，一看到盛明麟过来，一伙下人都冲他使眼色打手势。 盛明麟站住脚，在帘子外头听了几句，心里就呵呵了。 这特么不就是明抢？？ 而且于望满嘴放的那叫什么屁？不就是欺负团子小，不懂事么？ 不过这种事，下人肯定会报给端王妃的，可端王妃是个手松的，她估计是觉得，只是抛费一点东西，能找几个人陪闺女玩，也不算什么。 盛明麟不知道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于家兄妹之前来，也会要东西，但并不像这一回这么明目张胆。 他们是因为，听说盛明麟回来了，珠珠又很喜欢他，担心自己玩伴儿地位不保，又担心他会看出什么来，以后不好下手，所以抱着最后捞一笔的心情，拿的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刚才珠珠想直接带他们去找哥哥，都硬被他们拉回院子了。 盛明麟一掀帘子就进去了，含笑道：“你们在玩什么？” 第29章 又菜又爱玩 珠珠一见哥哥，开心坏了，飞也似地跑过来：“锅锅！” 她抓住他手，一直拉到那一边，举高他手，疯狂炫耀：“这系窝锅锅！窝锅锅！窝锅锅坠坠好看！” 于家兄妹一起抬头。 盛明麟一见那两人的打扮，直接就气乐了。 这一身从头到脚，比珠珠房里的珊瑚架子挂的都全乎！ 你们是来进货的吗？ 他故意上下打量他们，“惊讶”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于望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长的其实很不错，称得上美少年，只是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子油滑精乖，叫人不喜。 于沐儿长的就很一般了，吊梢眉细长眼，五官都细薄，咋说呢，长的有一点像童版关公。 于望已经懂事了，被盛明麟的眼神儿看红了脸，然后装模作样地一拱手：“是麟弟？我叫于望，虚长弟弟两岁，在家中行二，你可以叫我望二哥。” “嗯，”盛明麟淡淡一笑：“望二哥这是在玩什么？” 于望迟疑了一下，一脸雍容地笑道：“陪妹妹玩儿呢，小姑娘家家就爱玩这些饰物，我只好陪着他们玩。” “哦？”盛明麟笑得温雅极了，好像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原来如此。” 他摸摸珠珠的头，微笑道：“珠珠儿，我们去玩球球，好不好？” 珠珠只要跟哥哥在一起，玩什么都行，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哦。” 于是几人就在房中，铺开大毯子玩抛球。 珠珠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她其实很活泼爱动，就是性子面乎乎的，反应不快，但本来就是哄孩子么，盛明麟也不着急，就慢悠悠的抛。 可于沐儿就一直在那催：“快点啊！哎呀你倒是快点儿！真磨叽！” 奶团子被她催的手忙脚乱，忍不住站了起来。 虽然这种空心充气的球很轻，可团子小胳膊没劲儿，根本抛不远，她就一路小跑到中间，才把球扔给她。 于沐儿就接过来，哈哈笑着抛给于望，还要一直叫唤，“哥哥给我嘛！” 一副全场她最能耐的样子！ 一副就她有哥哥的样子！！ 虽然这么大的孩子，可能都挺自我的，不会照顾更小的小娃娃，但盛明麟还是怒了，叫珠珠：“珠珠儿，过来哥哥这里。” 奶团子抱着球球回头，委屈巴巴：“可珠珠丢不远。” 盛明麟看着都心疼，直接道：“不远就不远，够不着就叫他们站起来捡。” 珠珠乖乖回来了，坐到盛明麟膝上，把球扔了出去，只扔出两三步远。 于沐儿翻着白眼想说什么，于望急用眼色止住，然后他站起来捡起球，笑道：“于望哥哥陪珠珠玩，好不好？” 他就轻轻抛给珠珠，珠珠接在手里，又开心了，双手举高高，用力抛还给他，于望接住，又抛回来。 于沐儿气道：“哥哥！” 于望回头瞪了她一眼，于沐儿气的直踹毯子，但也不敢再说了。 盛明麟才不管这俩人的眉眼官司，反正你把我妹妹给我哄好了，我管你服不服气。 两人对抛了几下，团子越玩越开心，站起来，举高小手手追着他，于望就一直往后退，转着圈圈，抛来抛去，逗得团子哈哈直笑。 就这么抛了一小阵儿，团子累坏了，停下来呼呼喘气。 于望含笑看着她，忽然抬高一只手，另一只手跟上去，在颊边轻轻击了几下掌，然后一脸陶醉地吟道：“举腕嫌衫重，回腰觉态妍。” “哇！” 珠珠虽然完全听不懂，但她一听到这种一串一串的话，就觉得好厉害，也跟着拍手手：“望锅锅好棒，好有学问！” 于望矜持一笑。 而盛明麟霍然站起！气到咬牙切齿！！ 这于望今年才十岁，可这油腻做作的动作，这一脸的自命风流，绝对是跟大人学的！ 可特娘的你不懂别瞎用啊！ 这是一首吟舞妓的诗！头一句就是“倡女多艳色”！ 盛明麟一把抱住珠珠，把她的脸转回来，按在自己怀里，一边怒道：“于望，我妹妹是皇家郡主，你此举大不敬！我会禀报长辈，请父亲找令尊大人讨个公道！” 于望一呆，登时脸都吓白了。 他自小不爱读四书五经，就爱这些诗词曲谱，东学一句西学一句的，自诩风雅，却从不去追究来处，之前在外头吟了也没怎么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于沐儿才五岁，还未开蒙，一见这架势，顿时不高兴了，大声道：“我哥哥这是在吟诗，这是诗！你懂不懂啊！” 盛明麟冷笑一声，抱着珠珠转头就走，一边没忘了吩咐：“宁嬷嬷，郡主的东西看好了，若叫旁人‘不小心’带走了，唯你们是问！” 宁嬷嬷和荔枝等人心中暗暗振奋，响亮答应：“是！少爷！！” 盛明麟快步出来了。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但这生气也有五分是演的，这样的人家没必要多来往，借这个由头翻脸很合适。 他走出几步，略松开手，看了看珠珠，怕吓着她。 珠珠一点也不挣扎，乖乖地蜷缩在哥哥怀里，只大眼乌溜溜的转。 盛明麟柔声道：“珠珠儿怕不怕？” “不怕，”团子声儿软软：“锅锅保护珠珠，珠珠都几道。” 她垂下眼，两只小手手绞在一起：“可是珠珠太笨了，珠珠想不懂。” “胡说，”盛明麟柔声哄她：“珠珠儿才不笨，珠珠最聪明了。珠珠只是还小，等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又道：“他们全都是坏小孩，咱们不稀罕跟他们玩，有哥哥陪珠珠玩。” “嗯，”团子立马就高兴了，张开手臂跟哥哥抱抱：“锅锅陪珠珠玩。” 盛明麟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再次加快步子，进了厅里。 端王妃两人还在闲聊，他们一行人风一样闯进去，还把她们吓了一跳。 盛明麟也没理会于夫人，飞也似地在端王妃耳边说了，端王妃大怒，直接道：“管家，送客！等我们爷回来，倒要去找侯爷理论理论！！” 于夫人一听就知道出事了，直吓的六神无主，想问几句，可端王妃哪还会理她。 她真要翻脸，连德妃本人站这儿也没用，更别说一个于夫人了。 不一会儿，于望和于沐儿也被强送了过来。 于沐儿吃相难看，珠花插了满头满身，还撒泼耍赖不想还。 但宁嬷嬷和荔枝等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终于得了主子的吩咐，哪还会跟她客气，她不还，宁嬷嬷直接上手给撸了下来，嘴上还要道歉：“哎，不敢劳烦于小姐亲自动手，有奴婢们伺候着呢！” 于沐儿一路哭着过来，一见于夫人，立马指着盛明麟告状：“娘！他欺负……” 第30章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于夫人吓的一个哆嗦，一把把她的手打了下来，然后捂住她嘴，一家子被管家强送了出去。 端王妃犹气的直打转转。 她一想到他们两个经常过来玩，而之前闺女也说过好多次，说于望哥哥会吟诗，难道都是吟的这样的淫词艳语？？ 端王妃简直要气死了，连声道：“贡院到底什么时候开！王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连忙道：“总还得七八天。” 端王妃又来回转了几圈：“不行我等不了了！气死我了！我要回家找我哥！” “母亲！”盛明麟无奈了。 他把珠珠让周嬷嬷抱走，一边温言劝她：“母亲，虽然此事的确叫人生气，但不宜闹大，与珠珠名声有损。” 虽然珠珠只有三岁，但女儿家的名声，就是这么容不得一点点瑕疵。 端王妃气得狠狠撕了两下帕子，但也听进去了，忿忿坐下。 盛明麟看她肯听劝，也松了口气，徐徐地道：“母亲，此事府里要下令封口，他们回去之后，自然要查问，查完之后，他们但凡不傻，也会封口。” 他顿了一下，“文兴老侯爷绝不敢让此事拖太久，就算明日不来，后天也一定会亲自来的，偏偏现在父亲又不在家，母亲有许多理由不见他……我觉得，母亲不如明日进一趟宫，与皇后娘娘聊聊此事。多拖一天，文兴侯爷就越难受，而且，他们有大过错在先，不论我们怎么处理，都不用担心结仇。” 要知道，此事真不是小事。 对着皇家郡主吟这样的诗，谁管你年纪多大，有意还是无意？ 这是极大的羞辱！ 所以，在这样的事情面前，盛明麟不发作那叫窝囊！ 不管文兴侯府还是德妃，甚至算上三皇子，全都没有让端王府忍气吞声的份量。 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自然要为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 但盛明麟今年只有八岁，虽然外公不在了，之前也不怎么见面，没人了解他，可为了不显得过于早熟，他不敢说的太深。 反正后续要怎么做，端王妃想不到，皇后自然知道。 端王妃听进去了，立刻叫了管家来，下令封口。 她回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明麟，今儿这事，多谢你。” 盛明麟恭谨道：“母亲何必与儿子说这个？再说，儿子也是为了珠珠。” 端王妃点了点头，没再多说，想了想，又忍不住咬牙：“我还以为那小子脾气温和，珠珠又乐意跟他玩……我想给我闺女找个好玩伴儿，怎么就这么难！” 盛明麟挑了挑眉，忽然悟了。 他方才还想，为什么端王妃明明看不上于夫人，还要挑他们家给珠珠做玩伴？这一家子都不能说家风不正了，简直就是土匪强盗。 但这会儿，他忽然想起来了。 因为端王妃是个豪富的商人，而商贾在世家大族眼中属于贱业，虽然她们手头都有嫁妆铺子，但没有人像端王妃这样，生意做的这么大，又时常亲力亲为的。 加上端王妃出身武将世家，性子爽朗，直来直去，不喜欢玩那些个含沙射影啥的，明显跟那些人玩不到一起去。 于是乎，凑上来的，可不就是那些想占便宜想抱大腿的人了？ 相比起来，文兴侯府的门第，只怕还算很不错的。 但他们是外戚，根基浅薄，之前连商贾都算不上，又没有实权，确实没钱，眼皮子浅也不奇怪。 其实越是底蕴深的世家，家中子孙越懂得家族的重要，珠珠这样极得圣宠的皇家郡主，不管谁陪她玩，都是要捧着的……又或者不是世家，是普通官宦人家，也会战战兢兢，不敢对贵人有丝毫不敬。 可偏偏，文兴侯府，就卡在这不上不下的中间，尊贵，又不够尊贵，主要是不够有见识。 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盛明麟想了想，便道：“母亲勿忧，等儿子略长大些，交几个性情好的朋友，到时候叫他们带着家中弟妹，大家一起玩就是了，珠珠这么可爱，带出去，旁人都要羡慕儿子呢。” 端王妃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他的眼神儿，瞬间多了几分慈爱，又拍了拍他的肩：“你是个好孩子。” 盛明麟含笑道：“多谢母亲夸奖。” 他略微一顿，又道：“其实珠珠很乖，又聪明，上学不是坏事，只是不需要借就七殿下的进度……母亲，烟海阁旁有个小亭，能不能叫人用帘子围起来，平时依着珠珠的时间，儿子或者许先生，给她讲些故事，边玩边学，只怕是能听进去的。” 端王妃的眼神登时更慈爱了，一挥手：“不用那亭子，那小破亭哪里坐的住人，我叫人把后头花厅给你打理出来。” 盛明麟一愣：“那不是一处宴客所在吗？” “没事，”端王妃道：“哪里宴不了客，让他去旁处就是了。” 懂了，在珠珠的事情面前，端王爷也要靠边站。 盛明麟笑着应下，略微一等，看她没别的话了，才道：“儿子告退。” 端王妃点了点头，他就起身出去了。 经过这么一闹，端王妃身边的人和珠珠身边的人，对他瞬间多了几分自己人的情谊，他一出来，就有人告诉他：“郡主去了学堂。” 盛明麟快步去了。 而， 就在刚才。 珠珠被交给周嬷嬷抱走，然后就很不高兴。 因为她经常遇到这种“小孩不能听”和“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的情形，可她已经长大了呀！ 她都上学了，为什么还不许她听！ 对啊！她都上学了啊！她有许先生！ 珠珠忽然灵光一闪，于是指挥周嬷嬷：“珠珠要去烟海阁。” 周嬷嬷就抱着她过去了。 这会儿上午的课都快上完了，大家正在练字，许鹤书在上头坐着喝茶。 珠珠觉得她跟许先生已经是好朋友了，于是下了地，在外头，冲着许鹤书补了一个礼。 许鹤书一抬头，不由失笑，就朝她点头示意她可以进来。 珠珠一见许先生点头了，立刻精神一振，疯狂朝他招手。 许鹤书虽然不解，但还是出来了。 珠珠一把抓住他手，就往外走，一边还叫周嬷嬷：“不许跟来，珠珠要跟许先生说‘正事’！别人不能听！” 下人只好离的略远些，然后珠珠绕到了太湖石后头，叫许鹤书：“先生坐这。” 许鹤书看了看那块石头，明显是经常被人坐的，只是矮了一点儿，他并不是多讲究的人，也就一撩下摆坐下了。 珠珠立刻紧紧挨着他坐下。 许鹤书侧头，看了看这个比他矮这么多的小东西，莫名就有一种抱过来揉一会儿的冲动。 许先生迅速咳了一声，制止了自己危险的想法，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经地问她：“郡主要与臣说什么正事？” 第31章 这个宝宝不讲武德 珠珠努力伸长小脖子，创造出咬耳朵的气氛，道：“就系，今天，于望锅锅来找珠珠玩，珠珠跟于望锅锅拍球球，锅锅和沐儿姐姐也一起拍球球，于望锅锅，说了长长一串的话，锅锅就生气了，” 她紧张地吸了吸气，两只小手手一起比量：“锅锅一下子抱起珠珠，说，妹妹系皇家郡主！你你大不敬！要……什么什么什么！” 她努力学盛明麟当时的话，但没记住后头的。 然后她眼巴巴地看着许鹤书：“先生，这系为行么呀？” 许鹤书非常无奈。 这是我能听的事儿？？ 他努力给她解释：“郡主，你虽然跟臣说了这件事，但是你没有说那句话，所以臣也不知道令兄为什么会生气。” “不系呀！”珠珠摆了摆小手手：“珠珠没问令兄的系，珠珠问的系锅锅。” 许鹤书只能继续解释：“令兄，是‘你的兄长’的意思，跟‘你哥哥’是一个意思，这是一种文雅的说法。” “哦！”珠珠似懂非懂，点点头，她还没忘记初衷：“你还没说，这系为行么。” 许鹤书只能道：“臣不知道。” “为行么？”珠珠发挥三岁好奇宝宝的本能，认真瞅着他，又问了一遍，“为行么呀？你不是锅锅的老师吗？你不是最有学问吗？你应该行么都几道才对呀！” 看着团子求知的小脸，许大人忽然懂了，什么叫……萌得人心软。 他努力给她解释：“因为天下的诗词千千万，能让你哥哥生气的，也有千千万，所以臣实在猜不到会是哪句。不过你哥哥既然生气，说明这句词儿不好，郡主又为什么要知道呢？” 团子听得双眼迷茫。 然后她低下头，小手臂也垂下来，扣着鞋子上的珍珠，颊边的小软毛遮住了她的小脸，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莫名就叫人觉得她一定很难过。 许大人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郡主在想什么？” 小奶团子的声音闷闷的：“先生说的话，珠珠听不大懂，锅锅说的话，珠珠也听不懂。” 三岁小奶娃，努力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珠珠想跟锅锅坠坠好，想跟锅锅一起玩，一起生气气……可系珠珠行么都不懂，珠珠肿么办呀！呜呜呜……” 她小手一伸，抱住了许大人一条腿，开始哭。 许大人：“……” 本来劝学什么的，他是最擅长的，不懂你就学啊！ 这样的话他可以连说三个时辰不带重样的…… 可现在，他僵坐在这儿，翘着脚把腿半抬起来，给小团子抱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幸好盛明麟快步走过来，把妹妹搂进了怀里，柔声哄着。 他刚才就过来了，听了一多半，真是又好笑又暖心。 他是真没想到珠珠会来找许鹤书求助。 看她仰着小肉脸，手手比量比量，认真给老头头讲故事，那画面真的很萌。 可能只有像珠珠这样，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娃娃，才会有这样的自信和勇气。 不管多陌生，或者多可怕的人，只要接触一下，有了一丢丢交情，给她一个笑脸，她心里就会认为，呀！你爱珠珠！你是珠珠的好朋友啦，那我们一起玩！ 真是好可爱。 这样的心情，他永远也做不到，但是看到这样的珠珠，却不知为什么，让他觉得好满足。 他不住地亲她的小软毛，亲她沾了泪水的小胖手。 等珠珠哭的差不多了，他才假装咳了一声，跟许鹤书道：“先生，母亲会叫人把烟海阁后头的花厅打理出来，以后上午，不管珠珠何时过来，若遇上先生在讲书，我便给珠珠上课，若先生已经讲完书，那先生便给珠珠讲，一日有半个时辰左右便够了，可成？” 许鹤书捏着胡须点了点头。 他一说正事儿，果然珠珠就停了哭，在他腿上坐直了，眨巴着大眼听着。 盛明麟续道：“我瞧先生平时并不离府，那晚上，明麟若遇疑难，可否去请教先生？” 许鹤书点了点头：“可以，你尽管来。” 盛明麟笑着谢了，两人说着话回去。 许鹤书给他们放了学，七皇子便带着他那俩学渣跟班，呼的一下窜了出来。 明明只是三个人，却硬生生冲出了一大堆人的效果。 余下两个翰林伴读还在跟许鹤书说话，七皇子回头一瞅，觉得离的很远听不到，便过来道：“小哭包，怎么又哭了？你天天就知道哭！” 他脸上的幸灾乐祸，真是不要太明显。 奶团子虽然呆，但这种明显的话头还是会听的，立马还口：“小光头小光头！” “光头怎么了，”七皇子摸了摸光溜溜的小脑袋：“这叫佛子，懂不懂？小哭包。” 奶团子伸着小脑袋，“小光头小光头！” 七皇子也伸着脑袋跟她顶牛，硬把她的头顶了回去，“小哭包小哭包小哭包！嘿嘿！”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 七皇子自从离宫，真的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你自己看看，你跟那个沉默寡言又孤僻的自己，是不是判若两人？ 奶团子的头不够硬，力气也不够大，被顶了回来，小手手摸着脑门子，气鼓鼓的。 其实盛明麟还真有一点担心珠珠会一生气叫他丑八怪。 他是知道两人之间的冲突的，珠珠叫小光头，他不会真的生气，但是若叫他丑八怪，哪怕是孩子话，可那是他的心结，他是真的会生气的。 但珠珠明显没想到这个，她似乎完全就没觉得七皇子的胎记丑。 她摸了半天小脑袋，忽然想到什么，跟盛明麟道：“锅锅，下来。” “哈哈，”七皇子乐得不行，昂着脑袋看天，“我还怕你下来？我一只手，就能打一百个你！”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妹妹放下来了。 结果，谁也没想到，珠珠小腿腿一拐，就冲进屋里，拉住许鹤书的手告状：“先生，七锅锅骂珠珠小哭包。” 七皇子一惊，昂到天上的脑袋一下子扭了回来，看着珠珠，目瞪口呆。 万万没想到，这个宝宝不讲武德。 许鹤书已经沉下了脸，走过来问他：“可有此事？” 七皇子气焰全收，低声下气：“先生，我，我就是……” 许鹤书噼里啪啦开训：“妹妹受了委屈，你做兄长的，不知道关爱，还要嘲笑……” 他滔滔不绝，七皇子只会说是是是。 团子扳回一局，得意极了，在旁边摇头晃脑，笑出了小白牙。 盛明麟简直要笑死。 真的是，每天都要被七皇子蠢到！！ 但总之，七皇子再次被罚面壁。 但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罚面壁，就会耽误吃饭。 其实也只是晚吃一会儿而已，但珠珠不知道啊，她一看大家都吃饭了，只有七皇子在面壁，她就急了，指着问：“为行么七锅锅不次饭饭？” 第32章 太小了坏不起来 许鹤书正跟他们一起吃饭，温言道：“他不对，所以我罚他面壁两刻钟。” 珠珠立刻挤过来。 小团子还没桌子高，仰着小脸儿跟他讲道理，“可不次饭饭，哪有力气面壁呀！” 许鹤书：“……” 做为一个正经人儿，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盛明麟笑道：“可他叫你小哭包了啊！” 团子道：“可，可系珠珠只想让先生……” 她学着许鹤书训人的样子，把手手往身后一背，叽里咕噜飚出一串幼儿语，道：“介样。” 然后她从桌子下头跑出来，小手手远远指着七皇子：“不想让锅锅介样。” 盛明麟学着她的发音，笑道：“先生介样，是告诉他哪里不对，面壁，才是罚他。不对就要罚，所以七哥哥现在不能吃饭。” 珠珠大眼直眨，调动三岁宝宝全部的聪明才智，然后她道：“珠珠也叫七锅锅小光头了，珠珠也不对，”她拉住许鹤书的衣摆：“先生也罚珠珠。” 许鹤书想了想，就道：“珠珠小一点儿，罚的轻一点儿，那就罚珠珠站一刻钟。” 珠珠连忙点头，奶声奶气道：“谢谢先生。” 然后，她自以为不被任何人注意的……两只小手手各抓了一个包子，跑去面壁了。 盛明麟还真有点担心许鹤书不许，没想到许鹤书捏了捏胡子，就转回了身，一副没看到的样子，继续吃饭了。 珠珠儿偷了包子，自己心虚得不得了，小手手藏在怀里，烫疼了也不敢吱声，整个小身子都忍不住弯着，一路跑到七皇子那边，朝这边看了看，塞给他一个包子：“七锅锅吃。” 七皇子咽了咽口水。 他本来想很有骨气的说一句“不用你假好心”的……但，他真的很饿。 念书也是很费力气的，他又不爱吃点心，一上午饿的肚子直抽抽，于是他就机智的想……吃光她的饭，也是一种报复！ 他立马接过包子，三口两口就塞进了嘴里，一边示意她，把另一个也给他。 奶团子一点没犹豫的，就把另一个也给了他。 珠珠其实也很饿。 上午这些事儿闹的，她也没吃点心，饿的小肚子咕咕叫，她仰着小脸儿，看着哥哥大口吃，馋的咽了咽口水，又举起小手手，吹了吹被烫红的手心。 七皇子把两个包子快速塞进嘴，一边得意的瞄了团子一眼。 本来以为能看到团子生气呢，结果却看到了这一幕。 看着她那小可怜的样儿，七皇子心里一下子就很不是滋味，好像自己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坏事，那种说不出的愧疚，一下子就把他给淹没了。 他都不敢看她，半晌才低声道：“你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现在……” 珠珠没听见，眼儿大睁：“咦？” 七皇子忽然一呆。 他忽然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啊…… 为什么珠珠跟前世的盛明珠这么不一样啊？ 一想到这一点，他心里突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让他几乎忘了呼吸。 但再一想，珠珠这时候才三岁，可能因为太小了，还……坏不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 七皇子低低喃喃，心情复杂极了，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短暂的安静中，盛明麟叫他们：“珠珠，到时间了，过来吃饭。” 两人一起转头。 七皇子大步走到桌边，抄起筷子就开始吃，头也不抬，珠珠也跑去跟盛明麟一起坐了，也忙忙地开始吃。 许鹤书十分失望的看了七皇子一眼，摇了摇头。 难道是他教的不好？ 妹妹如此尊重哥哥，可哥哥，却一点也不爱护妹妹。 大家吃完了饭，许鹤书便走了，大家继续坐了会儿，珠珠就去睡午觉了。 谢大将军没过来，于是七皇子他们，按着之前教的继续练，盛明麟则继续扎马步。 等珠珠睡完午觉过来，盛明麟就过去跟冯破竹说了说，让他教给团子一个简单的拳法，主要是让她活动活动，不需要扎马步。 冯破竹就把团子带到回廊那儿，开始教她拳脚。 因为能看到哥哥们在练，所以珠珠也学的很带劲，在回廊上还不怕晒，练一会歇一会儿，等练到时间就一起放学，团子学的还挺得瑟。 第二天上午，花厅也收拾好了。 盛明麟提前过去看了看。 那边的花厅本来就挺空旷，比烟海阁还大些，能看到不远处的湖，是个方便观景喝茶的地方，夏天也凉快。 这会儿把桌椅一撤，就显得更空旷了。 谢管家道：“娘娘说了，少爷让怎么摆，奴才们再摆，全凭少爷吩咐。” 盛明麟点了点头，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突发奇想。 他就叫管家：“这一面白墙，做一些木板子，就立在墙边，木板外头做小楼梯，三阶就可以，要宽平一点，珠珠这么大，不用扶就能上下……” 他随说随比量，最后直接画了图出来：“木板上做出凹槽，然后叫人做一些寸许见方的小木块，木块可以放进凹槽里头，不会掉，也不会太紧，放完还要突出来一点，方便往下拿。对了，周边一定要磨平滑，不许有木刺。” 谢管家连连点头，一边细细记录。 头一天珠珠没用上，正好先读几遍。 珠珠性子虽然面乎，但模仿能力很强，尤其读诗摇头晃脑的，在她看来，很有玩儿的感觉。 所以教她“读”三字经，是真的不难，有的音有点咬不清楚，那就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到第二天，木板和小木块都来了，盛明麟叫人裁了一些方形的纸，把字一个一个的单独写了，贴到小木块上，然后，教完一句的字，再让团子自己拿着木块，去墙上拼句子。 可以爬台阶，又可以玩木头块，拼成句子之后再背，再讲意思。 就这么一边玩一边学。 又读又看字，这样就成功避免了，譬如“苟不教”的时候，团子会一直问“狗为什么不叫？”的问题。 反正被盛明麟这么三改两改的，团子玩的非常开心，学的也挺快。 得知这事儿的端王妃非常高兴，一高兴，就叫人送了一个纯金打的孔子像过来。 收到礼的盛明麟真是笑得不行，继母这个性子，也确实是非常有趣了。 这边岁月静好，文兴侯府，可就鸡飞狗跳了。 第33章 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本朝为了避免外戚专权乱政，宫妃多为小家碧玉，甚至有很多出自民间贫寒之家，极少接受臣子进送。 而且，外戚只封爵，不授官，所以，文兴侯什么的，说白了，只是个光头虚衔而已。 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敢跟端王府对上？ 一个不小心，连宫里娘娘都要被他们连累的！ 老侯爷平时最疼于望这个嫡出金孙，这会儿又气又怕，啥也顾不上了，就差掐着他脖子问出了什么事。 于望知道闯了大祸，这会儿哪还敢隐瞒，哭着说了。 这句诗并不常见，老侯爷都不知道，世子在旁边一听就傻了，战战兢兢跟父亲说了。 老侯爷吓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回过神来，他抄着拐棍就开始打世子：“全是你，都是你！！” 世子十分好色，天天在府里饮酒做乐，养着一伙妾不妾偷不偷的歌女，吟那些酸诗……这不就叫于望学去了？ 老侯爷快六十的人了，打不了几下就没力气了，柱着拐棍颤声道：“还有吗？” 于望吓的呜呜直哭，把之前吟过的，也都说了。 他内心深深觉得他爹那样很舒服，心里羡慕，经常偷偷来看，学的自然也都是那样的诗，几乎句句犯忌。 老侯爷听着听着，直接双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其实珠珠的丫环都不通文墨，之前吟的，根本没人记的住，但侯府不知道啊，直接吓傻了。 相比起来，讨要珠珠饰物什么的，都算是小事了。 都没敢等过夜，老侯爷就亲自到王府来请罪。 但端王妃直接没见他。 老侯爷只能第二天继续来，然后就听说，端王妃进宫见皇后娘娘去了。 老侯爷一听说端王妃进了宫，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勉强被家人搀扶着进了马车，当时就老泪纵横。 虽然，他也知道，端王府和宫里关系亲近，这事儿，早晚是要传到皇上皇后耳中的，可终究还抱着侥幸之心，直到现在，他心里只有一句话……完了，全完了。 端王妃可不会同情他。 把孩子教成这样放出来，得什么后果都是自找的！ 她就径直进了宫。 进了宫，才见大皇子妃也在，瞧着好像还哭过似的，端王妃不由道：“我来的不巧了。” 大皇子妃急起身笑道：“婶婶取笑了。” 端王妃笑着坐下，皇后娘娘便问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没带珠珠儿过来？” 端王妃跟大皇子妃也相熟，也没避着她，就气忿忿道：“别提了，昨儿真真是气死我了。” 她就直接说了。 连那句诗，她都特意找来看过了，真是越想越生气。 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妃，都是识文断字的，一听之下，也十分气忿，但气了一会儿，两人同时一顿，然后……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要知道，今日大皇子妃进宫，是有缘故的。 如今，皇子们都大了，陆续成亲开府之后，很多事情也越来越明显了。 大皇子占着嫡长，性子温厚，拥趸者众，但三皇子也是文武双全，风头渐盛。 大皇子比三皇子早大半年成亲，但至今未立侧妃，也没有传出喜信。 倒是三皇子府，去年添了个儿子，虽然只是庶出，却沾光在是皇家唯一的孙辈，所以还是挺受重视的。 与君父说孩子，是一个基本不会出错的话题，于是三皇子时不时就跟明熙帝说起来，什么文儿会笑了，会叫父王了，会走路了……每次说，明熙帝就时不时会想起来，催一催大儿子。 本来大皇子也没怎么当回事儿，说笑两句就算了，结果昨天，三皇子却冒出来一句“知道大哥跟大嫂感情好，但也得体谅体谅父皇想抱孙子的心。” 这话，说的就太扎心了。 好像大皇子为了一个女人宁可忤逆不孝一样。 太重感情对一个皇子来说，可不算什么优点；不孝，那就更不用说了，沾上一点儿，一辈子就完了。 所以大皇子妃一大早就进宫，求皇后帮着指两个侧妃。 皇后娘娘是真气的不轻。 她是个很开明的婆婆，人家夫妻两人关系和睦，想先生下嫡子，她从来没有催过。 谁像三皇子那样，正妃侧妃妾室一大堆啊，这么多的女人，生一个庶子下来，有什么好得意的？ 可她也明白，男人的想法，跟女人本来就不一样，话说到这份上，这个侧妃，是真得着手找了。 但谁能想到，柳暗花明，端王妃今儿一进宫，给他们说了这么个事儿呢。 虽然心疼珠珠，但皇后娘娘是真有点想笑了，这才叫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你瞧瞧这荒唐恶心的家风！ 明熙帝一旦得知，一定会想到三皇子那一院子女人！以后只怕连那个庶长孙都不待见了！ 皇后略微一想，又跟端王妃和大皇子妃商量了几句，然后直接派了一个女官过去，以“私拿御赐”为名，斥责于夫人，命她禁足并归还御赐。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首先，皇后娘娘，为了保护珠珠的名声，不能说实话，又不能轻罚，用这个由头发作，很合理。 珠珠的东西，本来就有数不清是皇上皇后赐的，他们拿走的，必定也有，就算凑巧没有也是有。 但，这么一来，文兴侯府的名声，瞬间就臭到家了。 外人才不管你家少爷小姐多大年纪，这个贼名儿会跟你们一辈子。 德妃知道之后，不可能没反应。 但， 要知道，皇后才是后宫之主，文兴侯府想跟德妃通气，得先递帖子进宫，皇后同意了，她们才能进宫，进了宫也要先来拜见皇后娘娘，皇后见不见不说，这个步骤不能少……之后才能去见德妃。 换句话说，德妃现在应该是不知道娘亲出事的，就算有万一，她有私下的渠道知道了，她敢说出来吗？ 那叫啥，那叫私相授受！ 大盛朝是严禁私相授受的，真说出来，比那个罪还大！ 所以，德妃不管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在听闻皇后娘娘用这种罪名发作她弟媳妇的时候，都一定会有所反应。 可在这个时候，她反应越大，错越大！ 如今不好确定的因素就是三皇子。 三皇子得知这事儿之后，有可能先进宫找德妃，也有可能先去外家问情况，如果他先去外家，知道之后立刻回来请罪，那惩罚就算到此为止了。 可就算到此为止又如何？ 皇上只要知道了实情，三皇子的“皇孙”优势便尽丧了。 所以皇后娘娘也没再做多余的安排。 只是心疼珠珠受了委屈，又挑了一大堆东西赏她，同时因为这件事中盛明麟有功，也挑了一些东西赏他。 第34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端王妃人还没离宫，女官就已经到了文兴侯府了。 于夫人直接都傻了，女官还没走，她就失声道：“怎么能这样！不可以这样的！望儿的名声……” 老侯爷急叫人把她拖了下去，一边低声下气地送走了女官，想塞银票，女官也没要。 老侯爷的心拔凉拔凉的，拖着步子走回来，还见于夫人哭着道：“凭什么，不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吗？望儿才十岁！说错一句话怎么了！” 老侯爷又是一阵头晕，强忍着才没有厥过去。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儿媳妇这么蠢！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看不明白！ 可再一看世子在旁边，也是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还跟他道：“爹，咱们去求娘娘！让娘娘找皇上做主！” 老侯爷气的胡子直抖……他怎么养出来一个如此糊涂，不知轻重的逆子！ 他再也撑不住，眼一翻，往后就倒。 而， 此时的御书房，明熙帝正跟朝臣们议事，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在。 临近中午，郑忠顺才抓着空儿，在明熙帝耳边禀报了几句。 明熙帝一皱眉，直接把朝臣打发下去用饭了，然后赶紧起身摆驾坤宁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三郎去文兴侯府看看。” 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听的三皇子一脸懵，嘴上赶紧应了，出来一问，三皇子又惊又怒又怕，连饭也不迭的吃，赶紧去了外公家。 进了家门一看，那叫一个热闹。 老侯爷气昏过去，而于夫人自觉得罚的太重了，正哭着喊着，要递帖子进宫找德妃。 一把年纪的世子，一见他来，就哭着过来，求他做主！ 三皇子还真以为自家人受了冤屈，连忙坐下让他舅舅赶紧说。 结果一听之下，三皇子头嗡嗡的，差一点就跟老侯爷一样气昏过去。 再看世子那张被酒色掏空的胖脸，还敢一脸委屈的，三皇子一脚就把人踹出去十几步远！ 对着皇家郡主吟倡女诗，哪怕这个郡主是个不起眼没人要的，为了皇家尊严也不能轻拿轻放，更何况，珠珠儿真就是皇上皇后的眼珠子，心头肉！ 他身为皇上亲儿子，都得捧着哄着做小伏低的，他们怎么敢！！ 三皇子气得要发疯，可又毫无办法，这是他的外家，这是扯不开断不了的关系！ 他们就是一坨臭狗屎，他也得捏着鼻子把他们夸成一朵花！ 三皇子是个精明的人，他咬牙切齿的，先跟世子把事情掰扯明白了，然后才低声耳语：“到了这一步，你就别管名声的事了。名声成了最不要紧的了！父皇这么疼珠珠，就怕他觉得罚的太轻，事后还要找补！你也不想连累母妃的，是不是？” 他紧紧地盯着他：“你有多大本事，自己应该也有数，母妃和我若不好，你别说偎红倚翠了，连命也是难全！” 世子吓得直发抖：“还请，请殿下教我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自然是回宫向父皇请罪！” 三皇子哪会留下话柄，直接站起来，世子狗一样跟在后头，三皇子直到快走出院门，才自言自语似的，叹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啊，唉！外公一把年纪了，气成这样……” 他快步出了院门，上马走了。 留下世子呆怔当地，想了半天，忽的发起抖来。 过午， 端王妃带着一大堆赏赐回了府。 趁着珠珠午睡，她叫人把盛明麟叫了来，跟他把事情说了说。 端王妃自己也没发现，她不知不觉的，居然把这小孩儿当成可以商量事情的人了。 主要是，有些事情实在不能跟下人商量，这会儿端王爷又不在。 盛明麟倒是适应良好，静静听完了，便安慰端王妃：“母亲不必顾惜这等人，儿子也不认为那于望冤枉。他若真的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为何不敢在上位者和强者面前分风劈流？却只在不懂事的孩童面前口无遮拦？所以，他其实分明知道他说的不是好话，只是欺负珠珠不懂。这等人，就该重重惩处。” 端王妃不由得点头：“你说的对。” 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之后会如何。” 盛明麟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忽的想到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母亲。” 端王妃吓了一跳：“嗯？” 盛明麟语气突转快速，“母亲，有没有办法，派几个大夫去文兴侯府？不是以我们王府的名义，找一个更合理的由头？” 端王妃有点反应不过来：“为何？” 盛明麟其实是想起了前世三皇子的一些行为，知道他是个精明狠辣有决断之人，但这会儿不能这么说，因为这些事还都没发生，如今三皇子名声还是不差的。 盛明麟于是快速道：“儿子刚才换位想了想，若儿子是文兴侯府，会有什么破局之法，然后忽然想到，若是老侯爷有什么不妥当的……甚至有什么三长两短，那皇后娘娘和母后，就会显得有些咄咄逼人，逼死长者，有损声名。” 端王妃立马严肃起来。 她略微一想：“我与于陈氏是表姐妹，我找找表舅？不不，我想起来了，你父亲的好友崔鸣，是文兴侯的亲侄子，更合理。只是现在，我也不好去见他啊……” “儿子去，”盛明麟道：“母亲放心，儿子去找崔伯伯说。” 他略微一想：“听闻崔伯伯藏书极多，儿子便说，想借书！” “好。”端王妃立刻叫了大管家过来，先送了帖子过去，又备了一份礼，崔府的帖子不一会儿就回了过来，然后盛明麟便直接去了。 他听说过这位崔大人，却从没见过，但也无所谓，反正端王府摆在这儿，一般人谁会为了一个文兴侯府得罪端王府？ 别说站队什么的，要知道，二皇子如今还不能算一艘船呢，顶多算一块大木头。 所以他并不担心。 崔鸣，字晓林，时任太常寺卿，他府上收到帖子，直接问现在有没有空，一看就知道是有事，所以府中一边回了帖子，一边就把崔大人叫回来了，接待了盛明麟。 盛明麟虽然年纪小，但这会儿代表端王府过来，崔大人就要正儿八经把他当客人待。 寒暄几句，盛明麟对他印象不错，听起来是个聪明人。 他就直接把文兴侯府的事情说了，一边委婉表示，门房禀报，说老侯爷走时面色极差，端王妃心有不忍，也不知道该不该找人探望一二？ 第35章 一碗水端平 崔晓林心领神会。 这样的事情找到他头上，这就是端王府的人情啊！ 就算什么也没发生，端王府的人情也到手了，若是发生了，那人情就大了。 就算为此会得罪文兴侯府又如何？ 若真得罪了，那就说明，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那文兴侯府就完了，三皇子也差不多完了。 于是他垂了两三滴眼泪下来，表示我年幼时得老侯爷照拂，心中一直感激不尽，既然得知此事，哪能不管。 然后他当场叫了管家来，递帖子进宫请太医，还特意叮嘱了请两个。 盛明麟非常满意，谢了他，又借走一本古籍，圆了来时的说词，这才告辞走了。 文兴侯府。 世子想明白了三皇子的暗示，泪水涟涟的回来。 他对老父亲也有几分孝心，所以心里想着，难道一定要这样吗？ 让于沐儿死不行吗？ 这样一来，偷御赐的孩子才五岁，都羞愧的上吊自尽了，那还不够吗？ 要是三皇子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气的喷死他。 五岁孩子偷东西不奇怪，可羞愧上吊？你这是把外人都当傻子了？ 而且，说到底，你们冒犯的是皇权啊，只能用民间至大的孝道来扳！ 在这种时候，一个孩子的命，真没有这么值钱！ 世子哭了许久，又不敢不听三皇子的吩咐。 然后他终于下了决心，叫下人停了煎药。 片刻之后，老侯爷在室中悠悠醒转，叫了人来，却没有药……老侯爷远比世子要精明，看下人躲躲闪闪的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顿时泪如雨下。 但他最终也没有阻止。 事到如今，这也不失为一条保全家族的办法。 就这样。 但，老侯爷原本身体不错，虽然大惊大怒，却一时死不了，躺着歇了一下午，哭了一大场，什么都放下了，人反倒还精神了些。 世子得报，心情复杂。 他一脸痛苦的哭了一会儿，最终下了决心，进屋跟老侯爷磕了两个头，哭道：“爹，你别怪我，这都是殿下的吩咐。” 他哭着扑上来，拿起被子，就蒙到了老侯爷头上。 老侯爷拼命推着被子，他想告诉他这样不行，他的死必须要伪装成气急攻心之类的，否则很可能弄巧成拙！！ 可世子已经听不见了。 外头有人大声说着什么，世子紧张之下，仍是什么也没听到。 直到有人惊呼出声，好几个人扑上把他拉开，赶紧掀开被子。 亮光一闪，老侯爷也吓了一跳，他剧喘着，一眼看清眼前人是崔晓林，老侯爷双眼一瞪，又昏了过去。 这一回，才是真的完了。 再说回宫里。 明熙帝中午到了坤宁宫，听皇后娘娘把事情说了，当时就勃然大怒。 明熙帝是真的宠弟弟的。 本来就是亲兄弟，从小处到大的情谊，又加上，先皇其实很倚重端王，可端王爷却从未觊觎过帝位，一心为他着想，甘为辅佐，他长年在外头征战，朝堂中若无端王坐镇，他是真的坐不上这个位子。 又加上，弟弟上一段婚事，他觉得委屈了弟弟，最后终于跟端王妃成了亲，又出了意外，这辈子只有珠珠儿一个了，端王爷又不肯纳二色，他更觉得委屈了弟弟。 种种之下，明熙帝对珠珠，那是真心疼爱的，连亲儿子也是远不及的。 如今一听这话，就气炸了肺，怒斥皇后娘娘罚的太轻。 皇后娘娘跪地请罪。 之后三皇子从外头回来，也过来请罪。 明熙帝理都不理，三皇子在外头，一气儿从申时跪到了戌时。 德妃娘娘得了信，急急赶过来，她这会儿还啥也不知道，听儿子说了，当时就蒙了，也跟着跪了下去。 其实明熙帝发过了火，自己也想明白了，知道这事儿暂时只能这么处理，渐渐也消了气。 而外头的三皇子，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始摇摇欲坠，然后往旁边一歪，就昏了过去。 明熙帝又有点心疼儿子了。 毕竟天下的家长都有一样的毛病，我儿子肯定是没错的，不管做了什么，全都是外人的错。 所以他默许了太医给三皇子诊治。 不一会儿三皇子“悠悠醒转”，还挣扎着要下地请罪，连声说：“都是儿臣的错，父皇千万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 他泪如雨下，哽咽声声，一番表现，真真是情真意切。 明熙帝也不由动容。 就在父慈子孝的一幕即将上演之时，外头急报进来：“皇上，崔鸣崔大人有急事求见。” 明熙帝皱眉：“何事？” 郑忠顺嗫嚅了一下，看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就觉得不妙，咧开的大嘴也不由得收了收。 郑忠顺只能低声道：“崔大人是文兴老侯爷的侄子，听说此事，担心老侯爷身体，请了太医过去探望……”他声音越来越小：“却意外撞见文兴侯世子，欲捂死老侯爷。” 明熙帝猛然回头，声音都变调了：“什么？” 三皇子摇了一摇，双眼一翻，这一次，是真的昏了过去。 很快，旨意就下来了。 德妃娘娘被贬为淑女……其实就是宫女。 文兴侯削爵，贬为庶人，逐出京城，世子弑父，犯恶逆之罪，世子夫妻皆凌迟处死。 三皇子虽然没有处罚，但，有一个弑父的舅舅，可以说一下子就绝了他的夺嫡之路。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 但不管知道真相的，还是不知道真相的……大多就一个想法。 一个不成器的儿孙，真的能轻易覆没一个家族。 那文兴侯世子，荒唐之名多少年了，不管是德妃，还是老侯爷，你们但凡好生管管，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而听说这结果的盛明麟，真的是目瞪口呆。 这个结果本不能说是意外，但与前世一比，就真的很意外了！ 明熙帝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儿子身上有些糊涂。 他对儿子们一碗水端平，你有本事我就让你干，可问题是，你把儿子们胃口养大了，将来上位的人，真的能压伏住一堆手掌实权的兄弟吗？ 反正在前世，三皇子真的很风光！一度手掌京畿治安，真真炙手可热！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外家表妹，很可能就是于沐儿，后来还嫁给了八皇子，这真的是三皇子之功。 可如今，他就这么倒了？ 还没上台直接倒了？？ 他是真的有些惊讶。 惊讶之余，他还不忘提醒端王妃：“母亲，三皇子只怕会记恨上咱们的。” 第36章 小人儿被迫承受了太多 端王妃摆摆手：“不用担心，你爹快出来了，这些麻烦事情，让他操心去。”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回答呢。 盛明麟不由好笑，点头应是。 珠珠小盆友完全不知道这场风波。 她第二天就把那些事情抛到了脑后，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就这么一天一截地学下来，已经学到了“悌于长，宜先知。” 日子也终于到了二月二十六，端王爷一行人，终于要从贡院出来了。 前后足有二十来天，但珠珠的小心眼儿里只装了新鲜热辣的哥哥，一时都没顾上想爹爹。 一直到前一天的晚上，端王妃说了一句“明天爹爹要回家了。” 奶团子一听，当场思念爆棚，眼泪说来就来，啪哒啪哒往下掉：“呜呜，珠珠想爹爹，想爹爹惹！” 端王妃乐了：“哟，终于想起来了？” 团子不听不听：“呜呜呜，珠珠要爹爹！想爹爹！” 端王妃能怎么样，自己惹哭的娃自己哄，哄了小半个时辰，团子才哭着睡着了，然后一大早就约了哥哥一起去接爹爹。 珠珠儿觉得，她想爹爹，哥哥一定也想了，所以正好一起去见爹爹。 其实对盛明麟来说，他跟他爹都隔了一辈子了，真是完全想不起来，但妹妹既然要他陪，他也不放心她那些不靠谱的下人，也就陪着过去了。 两人把马车停在贡院门口，把车门打开，珠珠趴在哥哥腿上，兄妹俩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点心，一边眼巴巴看着贡院大门。 等啊等，等啊等……点心都吃完了两盘子，也没见人。 珠珠从兴致勃勃到蔫头搭脑，最后往车里一滚，摊手摊脚地躺着，再也不肯起来了。 盛明麟正想建议先回家，就看到贡院的大门终于开了，一伙人说着话出来了。 端王爷一身红色官袍，双眸如星，容色俊美，身量清瘦又高挑，在一众老头子中，真是格外显眼。 此时他面上带着淡笑，仪态谦谦，比起盛明麟记忆中那个眉间有褶子的威严王爷，此时的端王爷，明显温雅得多。 盛明麟转头笑道：“珠珠儿，爹爹出来了。” 珠珠一骨碌就爬起来了，瞧了一眼，然后扒着门大叫：“爹爹！爹爹！” 才叫第一声，端王爷就转头看了过来。 然后他好像一点也不激动，朝着这边点了点头，又回头跟老大人们说了句什么，好似还开了句玩笑，然后才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了。 珠珠兴奋得很，在车上跳来跳去：“爹爹！爹爹！珠珠在这尼！” 端王爷步子略快了些，走到几步外，才一脸平静地道：“好了，爹爹看到了。” 珠珠张开手臂，从车上往下一跳，跳进了爹爹怀里，然后……下一刻，她就捏紧了小鼻子：“噫！爹爹好臭呀！！” 看了十天的卷子了，肯定一身的墨臭味儿，端王爷嘿嘿一笑，也不回答，迈步上了马车。 他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站在门边的盛明麟，直接一猫腰就进了车厢。 盛明麟正想跟着进去，就见端王爷往凳子上一坐，把闺女两个小胳膊往上一飞，脑袋凑上来，就在她身上一通吸，一边不住的道，“闺女，乖宝，珠珠儿，爹爹可想死你了……” 盛明麟被他这掐嗓子的声音吓的，生生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当然不知道在后世，这就是传说中的夹子音，他只觉得，一个老谋深算的朝臣，捏着这尖细嗓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而且这个把团子手臂举高吸崽崽的动作，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难道明熙帝是跟他学的？ 珠珠被迫举高小胳膊，徒劳地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抱住了爹爹的大脑袋：“爹爹，你真的好臭呀，你要洗找找呀！唉！” 小团子满脸都写着心累，小小的人儿真是被迫承受了太多。 盛明麟无声叹了口气，慢慢回手，把车门虚虚关上，一边示意车夫赶紧走。 太丢人了，可千万别叫他那些同僚们看见了。 一路就听着里头咿咿唔唔，盛明麟只能无语看苍天，他真的很想问问他爹，你身为一个权王，到底是怎么做到……毫无心理负担的，发出这种小奶狗一样哼哼唧唧的声音的？？ 到了端王府，端王爷下了马车，仍旧不住地跟闺女贴贴贴，简直就是一个贴贴狂魔，一边还问：“珠珠想爹爹了没有？” “想爹爹！”团子猛点头：“每天都想爹爹，想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珠珠都瘦惹！” 端王爷感动得呜呜的，“乖宝儿，爹爹也想你了！也想得茶饭不思了！” 珠珠指着盛明麟：“锅锅也想爹爹！” 端王爷一回头，这才看到盛明麟，略微尴尬：“明麟也在啊！” 是啊，我也在呢，你总算看到我了呢！ 盛明麟四平八稳地向他施礼：“父亲。” 端王爷点点头：“嗯。” 然后就安静了。 父子俩人，是真的不太熟。 盛明麟一直住在外公家，平日只有父亲生辰、过年这两个时间回来，施个礼尬聊两句走走过场就回去了，这次是二月初回来的，他刚回来没几天，父亲就去主持会试了，话也没说过几句。 偏偏奶团子是个同理心特别重的小孩儿，就大眼骨碌碌的，给她哥使眼色。 盛明麟其实看懂了，但只能装看不懂，最后把团子给急的，就说出来了：“锅锅，你找爹爹抱呀！” 父子俩：“……” 端王爷咳了一声，把闺女移到左边，伸出胳膊，盛明麟木着一张脸走过去，两人极其敷衍地抱了一下子。 珠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歪歪小脑袋，很是不解。 盛明麟在她说话之前，飞快地道：“父亲，母亲一定在等你们了，儿子先去上课了。” 他抬手摸了一下妹妹小脸，飞快地走了。 端王爷快步进了院子，赶紧去洗澡换衣裳，珠珠也被抱下去洗澡。 端王妃早就盼着他回来了，他洗着澡，她就在外头跟他说这些日子的事情。 端王爷本来热情似火，想跟媳妇儿小别胜新婚一下子的，结果愣是被她说的小旗杆都耷拉了，愕然道：“怎么出了这么多事！” “谁可不说呢！”端王妃道：“这一回啊，倒真是多亏了明麟这孩子。” 端王爷微微皱眉，没多说，然后又一一细问。 端王妃又补充细节。 夫妻两人说了个差不多，端王爷草草拭干身体，连午膳也没用，便换上衣裳，准备先进一趟宫。 结果珠珠跟爹爹这会儿还亲香着，洗完澡，就叫嬷嬷抱着在门口等，一见爹爹就张手手：“爹爹～～” 声音都拖着小尾巴，撒娇撒的那叫一个甜。 第37章 珠珠长大给伯伯开疆拓土 “哎～～宝贝儿！！” 端王爷也拖了个长尾巴，把闺女接过来，不舍得撒手，索性抱着闺女一起去了。 一见了明熙帝，端王爷下跪施礼，道：“多谢皇兄帮弟弟照应着珠珠儿。” “行了，快起来，不用这么多礼，”明熙帝笑道：“你没在家，咱还能不给你照看着孩子？” 珠珠一路上只顾跟爹爹贴贴，都忘了汇报这些天的成果，一见明熙帝，大眼锃的一亮，朝他热情张手手：“皇伯伯皇伯伯皇伯伯……” 其实明熙帝知道弟弟是个情种，正准备叫他赶紧回去陪媳妇的，手都挥出来了，一见团子这么热情，登时受宠若惊？？ 总之就立刻离了御座，把她抱了过来，笑道：“珠珠儿这是想皇伯伯了？” 奶团子一把抓住他龙袍的领子，把他拽过来，眼对眼地道：“珠珠念书啦！” 端王爷赶紧过来，想把闺女的小手手拽开，明熙帝倒是没当回事儿，随手把他推开，笑道：“都念了什么书，念给伯伯听听。” 珠珠儿迫不及待地点头，就往后仰。 明熙帝怕摔着她，赶紧搂住她背，结果珠珠双手抱住他胳膊，给送了回来，道：“不行哒！你介样珠珠没法念！珠珠还要巨豆的！巨豆可系很厉害的豆！” 明熙帝还真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连连失笑：“原来还要句读，那珠珠豆。” 于是珠珠一边摇，一边奶声奶气地开始背：“银子粗，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明熙帝和端王爷站成一圈虚护着她，本来只觉得小奶团子这样儿好萌，含笑听着，没想到珠珠居然真的背出来一长串！ 一点都没错！ 明熙帝诧异了，端王爷也惊呆了，一激动连旧时称呼都叫出来了，抓着明熙帝的衣裳：“四哥四哥！啊啊，我珠珠儿是个天才！” 明熙帝也满脸是笑，盛赞她：“珠珠儿真棒！真聪明！随你爹！” 虽然传说中别人家孩子还有三岁能做诗的，但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家孩子最棒！不接受反驳！ 珠珠儿被夸的迷失了自我，小下巴都要昂到天上去了，骄傲地道：“珠珠还学武！珠珠文武双全！珠珠长大给伯伯开疆拓土！” 噗！ 明熙帝笑的根本收不住，猛亲了她一口，赶紧把她放下，让她施展一下子。 比起有点唬人的背诗，拳脚上，珠珠就很不擅长了。 因为珠珠是个肉嘟嘟的小胖妞，平时又娇气的很，出门经常不带腿，小身板软的就跟一样，所以她的拳脚……咋说呢，每一招都非常得出人意料。 明熙帝就看着她扭呀扭的，肉肉的小肚子特别明显，差点憋不住笑。 可她那小表情太认真了，明熙帝不能打击小孩儿，不住地咳嗽，勉强忍着没笑出来，面不改色地赞她，“珠珠真厉害，像你大舅舅！” 团子乐得合不拢嘴。 父女俩人在宫里领了一顿午饭才出了宫。 明熙帝还正儿八经赏了她一套文房四宝，又很符合流程地赏了文武师傅。 等回了府，早就过了团子睡午觉的时辰了，但团子太过兴奋，一点睡意也没有，扑棱着俩大眼跟爹爹叽咕个没完。 端王爷索性又抱着闺女去了练武场。 端王爷做事，向来面面俱到。 就好比明熙帝虽然待他极为亲厚，但他礼数上从来不缺，办完差使不管有没有事，都会先进宫见见他哥。 又好比此时，虽然七皇子不受宠，又是他亲侄子，但毕竟是皇子，份属君臣，所以他从宫里出来，也一定会去看看七皇子，方方面面的关心一下。 于是他就过来了。 今天谢大将军仍是没来，七皇子正在练枪。 还别说，虽然七皇子只不过是个小屁孩儿，但练起枪来，真有几分飞沙走石的气势，不愧是天生神力的。 端王爷在旁边含笑看着，连连叫好，等他结束一场，又嘘寒问暖关心了一番，还向冯破竹问了问进度，勉励几句……下一步肯定还得去找许鹤书，再之后还要吩咐一下管家，给他们在生活上，增加一点小细节，好显示叔叔对他们的关爱。 盛明麟在旁边扎马步，一边默默看着亲爹的表演。 说真的，做为一个小操心，他爹这副作派，他看了心里还挺踏实的。 总比端王妃那种，闺女跟皇上耍赖都不请罪的做派要好。 面对帝王，就是宁可做多些，万不可太粗疏的。 所以就说，就凭他爹这心机这做派，前世……不不，应该说另一个世界的前世，要不是那个盛明珠太作了，他们端王府，是怎么都倒不了的。 盛明麟正寻思着，就见珠珠摇摇晃晃朝他走过来了。 小团子估计是困了，半闭着眼儿，喝醉酒一样，小腿腿拐来拐去，一路画着弧，好不容易才拐到他面前，抱住他一条腿，小脸贴上他膝盖，就慢慢往下滑。 盛明麟保持马步的姿势，一边问她：“珠珠儿刚才进宫了？？” 珠珠稍微有了一点精神，抬起小脑袋，道：“爹爹抱珠珠进宫，跟皇伯伯说，多谢皇兄帮记记照应珠珠……皇伯伯说…说…” 她越说声音越小，眼儿一闭就睡了过去。 盛明麟赶紧收了势，把她抱起来，怕太阳晒着她小脸，快步几步，迅速站到了廊下头。 他早就发现，珠珠真是很擅长模仿，平时大人说话，别看她好多听不懂，但她真能记住不少。 他爹说的这句话，他觉得还挺合适的，不愧是他的狐狸爹。 要知道，中间出了这些事，等于是摁死了三皇子的外家，可偏又是弑父这种事，是他们自己作死……所以这个事，实在是不好说，怎么说都不合适，但他爹一句“多谢皇兄帮弟弟照应珠珠”，啧，一家人的感觉，同一战线的感觉，登时就出来了。 不错不错。 他又等了一小会儿，看了看端王爷那儿也差不多了，适时出声：“父亲。” 端王爷其实早就看见了，闻声回头，盛明麟就把珠珠抱给他：“儿子还要练武，请爹爹抱珠珠回去。” 端王爷这才笑着跟冯破竹告别，又勉励了七皇子和伴读两句，抱着珠珠走了，看方向，应该是先送珠珠回院子了。 盛明麟放了心，继续回来扎马步。 因为珠珠午觉睡得太迟了，所以下午也没来练武，一直到晚饭时分才把她叫醒。 端王妃因为对盛明麟印象不错，所以还把他叫过来，一家子一起吃个晚饭。 其实如今的盛明麟，是真不在意这个了，但他也知道端王妃是好意，表现的十分高兴。 珠珠刚睡醒，还有点儿没精打采，端王妃抱着她，慢慢地喂她喝水。 端王爷就在旁边跟盛明麟说话，问他这些事情都是怎么想的。 盛明麟彬彬有礼地应对。 端王爷直皱眉头，觉得他的表现，跟妻子形容的那个聪明孩子的形象，不大符合。 说了一会儿，珠珠也略微精神了些，看看两人，忽然发现了什么：“爹爹，你跟锅锅，长得好像呀！” 她小手手扒拉着自己的眼睛：“都系大眼睛！” 第38章 珠珠考状元 端王爷失笑：“傻宝，应该说，哥哥跟爹爹长的像。” 珠珠不觉得这有什么不一样，迷茫眨眼，端王爷就给她解释：“因为爹爹是爹爹，哥哥是爹爹的儿子，先有爹爹才有儿子，所以要说，儿子跟爹爹长的像。” 奶团子当时就被这一连串的爹爹给说晕了：“为行么爹爹……儿只……珠珠听不懂吖！” 盛明麟柔声道：“珠珠，就好比七哥哥送你的大兔子，然后，娘亲是不是又给你做了很多小兔子？因为先有了大兔子，再有小兔子，所以说的时候，要说，小兔子跟大兔子长的像。” 珠珠懂了：“哦！” 端王妃也看了几眼，笑道：“还真是，你们爷俩长得确实像，眼睛都长的好。” 两人的眼睛都是漂亮的桃花眼，睫毛长长，双眼皮的纹理精致极了，真真是神仙画手画出来一般的精致，一看就是父子俩。 端王爷瞥了儿子一眼，结果就见盛明麟含笑道：“还是珠珠最好看，珠珠是天下最好看的宝宝。” 团子开心了，笑出了小白牙：“锅锅也好看。” 端王妃也开心了，因为珠珠长得像她，她就笑着点了一下闺女的鼻尖：“小臭美。” 端王爷：“……” 端王爷这种人精子，瞬间就察觉到了。 盛明麟对珠珠，对端王妃，全都温柔细致又周到，唯独对他不咸不淡的！ 呵！这臭小子！ 还别说，盛明麟就是故意的。 珠珠且先不说，端王妃身为继母，又没有血缘羁绊，她对他的好，比规矩多上一分，他都极为承情。 可端王爷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这副样子，还想他尊重他信任他？ 想得美。 于是，父子俩人打了一顿饭的机锋，你一句我一句的，互不相让，傻白甜珠珠母女毫无察觉，吃得还挺开心。 小孩儿午觉睡的晚，晚上就得赶紧睡，要不然过了那个困劲儿，没准能精神到半夜。 所以吃完饭不大会儿，端王妃就哄着她睡了。 端王爷本来想跟儿子聊聊的，这么一闹，还聊个屁，他就直接挥挥手把臭小子打发了，反正皇上给他放了三天假，有的是时间聊。 端王爷夫妻俩人酣畅淋漓了一晚上，早上还追加了一场。 忙完都日上三竿了，端王爷低声下气地伺候祖宗起了床，又紧赶慢赶，跑去哄闺女。 其实珠珠现在的生物钟特别准，吃完早饭一起过去的时候，盛明麟已经在花厅等着了，听到声音就放下书，扬起的笑脸在看到他爹时，迅速收了，一板一眼施了一礼：“父亲。” 表情变化那叫一个明显。 呵！ 端王爷确定他就是故意的。 盛明麟也知道他爹看出来了。 但那又如何？ 他就笑眯眯地带着珠珠开始学，不一会儿许鹤书也过来了，但他一般不掺和，仍旧是盛明麟给团子讲解。 先复习前头的，再教一句新的，教完了，再把这一句的字儿挨个儿认一认，然后就让珠珠拿着木块块，去墙上拼句子了。 端王爷看得津津有味。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盛明麟确实是真心对小团子的，很多事情，不用心，根本想不到这么周全。 所以他的态度立刻就软和了下来，还问他：“这个字，怎么不直接叫人刻上？这贴的纸都卷边儿了。” 盛明麟道：“我本来是想着，珠珠聪明得很，三字经很快就能学完，等学完了，这些木头块还可以粘别的字。” 端王爷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么朴实的回答。 他呆了半晌才道：“你母亲没给你发月钱？” “发了。”盛明麟正色道：“母亲对儿子很好，照应十分周到，月钱从未延误过，日常所需也从未缺过。” 许鹤书颇为欣赏地看了他一眼。 孝道本来就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用不着大张旗鼓，在这种事情上认真解释，用辞绝不模棱两可，在他看来，就是孝，就是君子。 端王爷也觉得不错，点了点头才道：“我是说，不必在意这些小东西，我端王府还不至于用不起几块木头。” 盛明麟也不争辩，就道：“既然要换，就找人好生写过，这些字都是儿子自己写的，不太好看。” 他顿了一下：“另外，再叫人做些花样儿，譬如小猫小狗、小花小果之类的，隔一段时间换换，也省得珠珠玩絮了。” “你等等，”端王爷震惊了：“这字，是你写的？” 这字儿写得真是很不差了，他还以为是许鹤书写的！ 许鹤书胆子大得很，直接问他：“王爷竟不识令郎的字迹？” 端王爷讪讪了一下子。 许鹤书捏着胡子笑道：“臣瞧着，明麟的字是极好的，这是写给小郡主的，笔触浑圆，温润柔和，适合小孩儿学。明麟平日的字，却是干净利落，方圆兼施，清傲中见谦谦，假以时日，必成大家。” 盛明麟自己都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 他的字，前世是苦练过的，这几日又慢慢练了回来，许鹤书十分赞赏，说得都有点夸张了。 端王爷跟许鹤书不算熟悉，但也知道他的本事和脾气，他既然夸，说明确实不错，小小年纪，两种字体都小有所成，这是真正的天才。 端王爷不由收起了散漫之心，心说真得跟这孩子好生聊聊了。 嘴上笑道：“许先生说不错，我也瞧着很不错，那还是你写，你把三百千都写过来，要做什么也都画个图样，吩咐管家去做就是。” 盛明麟一边应着，一边就过去找珠珠了。 珠珠已经爬上小台阶，旁边丫环帮她提着大篮子，她就一个一个翻字块儿。 翻到了，塞进去，按得啪叽一声，不一会儿，一句话就全按完了，珠珠自己下来，指着念：“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 “真棒，”盛明麟熟练地夸她，“珠珠儿真聪明，从来没有弄错过！珠珠儿可太棒了！” 珠珠儿站在那儿，被夸得晕头转向，小脑袋摇来摇去，颊上的小奶膘都悠起来了，不住地看爹爹，大眼写满了期待。 端王爷被闺女可爱了一脸，笑吟吟地看着，满脸都写着与有荣焉，手指都忍不住得瑟地在扶手上敲呀敲，满心全都是…… 啊啊啊我闺女可太聪明了！我闺女是个天才！可能没几天她就把四书五经学完了，那到时候我要用什么理由才能让皇兄答应她去考状元呢？等她考上状元别人夸我的时候我该怎么说才能又炫耀到位又不会显得过于嘚瑟呢？ 唉！真是好烦恼啊！！ 第39章 认贼做哥的傻闺女 盛明麟一看他爹这个表情，就知道他爹在做啥梦。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真狐狸，一遇上闺女的事情就变憨憨。 要知道，平时上课，珠珠儿真没这么乖的。 小孩儿大多喜新厌旧，珠珠更甚，毕竟她从小到大，拥有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了。 所以，你就想想，连玩，都得常换常新才行，更别说学习了。 就木块块这一点小套路，能用两天，都是靠着团子对哥哥的爱，多了更不用说。 所以他平时给团子上课，真得连哄加逗，花样百出才行。 可团子今天为啥这么乖呢？ 那还用说么！ 她要炫耀啊！ 上学这么厉害的事情，怎么能不向爹爹炫耀呢！她要让爹爹看到她在专！心！学！习！ 所以，认字的时候，团子就一直在偷瞄爹爹，拼木块块的时候，更是一直回头看他。 奈何端王爷一时走神，根本没察觉到闺女的小心思。 但是团子什么的，耐心终究是有限的，看这会儿，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于是盛明麟果断祸水东引，温柔地对珠珠道：“珠珠，让爹爹给你讲解意思好不好？” 团子鼓着小肉腮，小脚脚重重跺了一下地面。 她不高兴，可又没法说！ 毕竟她想让爹爹夸她学习专心，那，她要是自己跟爹爹要夸夸，不就显得不是真的专心？ 可她明明都这么专心了，为什么爹爹就是看不到呀？ 真是气死珠珠啦！ 端王爷倒是很高兴，哈哈笑着把闺女拉了过来，“来来，珠珠儿过来，爹爹给你讲解！” 他指着木块块：“这首呢，就是首要的意思，孝，就是指孝敬父母，悌，就是指尊重兄长……” 他滔滔不绝，珠珠儿小嘴撅的能挂油瓶子了，爹爹也没有看到，没有给她补上夸夸。 熊孩子珠珠儿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小脚脚，就踩了他一脚：“珠珠不要听你讲！要锅锅讲！你讲的根本都不好！珠珠不要听！” 大才子端王爷懵了：“……啊？” 盛明麟早就等了半天了，含笑把妹妹搂了过来，抱到窗子边，柔声哄她：“珠珠儿不生气，唉，我们珠珠儿学习这么专心，这么用功，这么努力，是个天下第一的好孩子，可爹爹讲解却嘻嘻哈哈的，这样也太不严肃了，真是太不对了……” 小团子当时就眼泪哗哗。 虽然她不会总结，但小小的心里，回荡着一句话“哥哥懂我”！！ 团子一把抱住了哥哥的脖子，委屈到语无伦次：“对，对的，爹爹太不对惹，珠珠要告诉皇伯伯，打爹爹屁股，呜呜呜……” 人精子端王爷瞪着兄妹俩人“相依为命”的背影，一下子就懂了。 这个小兔崽子！真是不教训不行了！上来就摆他一道！！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闺女这会儿心里一定在想，还是哥哥好！ 许鹤书非常安静的在旁边坐着。 这要是几天之前，他有好几件事情，想要怼两句，争论个一二三。 但，可能是因为他和珠珠做了好朋友？？ 总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渐渐就觉得很多事情不大好开口，尤其小团子用那么依赖的大眼睛瞅着他，还拉他手，跟他叽叽咕咕，许大人真的训不下去，只能在内心偷偷地碎碎念“对父亲这样说话不好啊”这样子。 盛明麟很快就哄好了妹妹。 找到了理论支持的奶团子，腰杆子挺得笔直，端王爷低声下气地伸手来搂她，团子毫不犹豫的，就把他的手给推回去了，高高昂着小脑袋，发出了奶声奶气却自以为很有气势的“哼！” 盛明麟笑眯眯拉着她小手手哄：“算啦珠珠儿，咱们不生气了，珠珠儿聪明又努力，根本用不着爹爹讲也能学好，对不对？” “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套路的团子，骄傲的点头，甚至亲自翻开了书：“锅锅讲，珠珠冲明！珠珠学的可～快了！” 盛明麟就开始讲。 团子听得那叫一个认真，点心都没吃，超认真的学完了当天的课程。 盛·强迫症·明麟，心满意足地拿出笔，在当天的进度表上点了一点。 内心： 课程√ 打击爹爹√ 笼络妹妹√ 完美。 目睹了这一切的端王爷：“……” 唉！你这个认贼做哥的傻闺女哟！叫爹说你什么好！ 端王爷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把闺女哄过来，吃完午饭，盛明麟轻而易举把妹妹抱走，哄她午睡去了，临走之前，还抛给了他爹一个挑衅的小眼神儿。 端王爷：“……” 看着儿子的背影，端王爷当时就给气乐了。 他把门一关，秒变夹子音，一把抱住端王妃：“媳妇媳妇，我被人给欺负了！” 端王妃斜眼看他：“谁还能欺负你？” 于是端王爷义愤填膺绘声绘色地把儿子给控诉了一遍，端王妃越听越好笑，最后抱着肚子笑弯了腰。 端王爷一脸委屈：“你说这臭小子是不是很过份？” 其实端王爷已经快三十岁了，可奈何，他长的好看啊！ 这么精致俊秀的美男子，大眼睛一眨，长睫毛扑棱扑棱，委屈起来一点也不违和，看着特招人疼。 颜狗·将门虎女·端王妃就吃这一挂！ 所以，明知道他在装模作样，还是没忍住心疼了，哄他：“好了好了，跟自己儿子生什么气……明麟这孩子，这个狡黠性子，还不全都随你？再说了，明麟对珠珠是真没得说，珠珠这孩子看着乖，淘起来是真的淘，我天天听着下人禀报都头大，他却不急不躁的，特别有耐心。” 端王爷唉声叹气。 端王妃接着哄：“你平时这么忙，下人又不敢管束珠珠，有明麟管着珠珠，也不错，你好生跟他说，我瞧明麟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你这些年不管不问的，他心里终究是有些怨气的……” 端王爷这下不叹气了，轻轻拉住她手：“我想想他那个娘，心里就膈应。还是你心肠好，还能公正待他。” “什么心肠好不好的，”端王妃摆摆手儿：“我可不算心肠好的人，只是我们学武之人，冤有头债有主，她得罪了我，我还没报仇，她就死了，其实我心里不大痛快，但不痛快归不痛快，我还没那么小心眼儿，把仇找补到一个孩子身上。” 第40章 所有小孩抢着上学 端王爷忍不住一把抱住她。 这在端王妃来说，确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盛明麟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过，所以她就不会把上一辈的仇，记到他头上。 他们家的人，真是骨子里带着豪气，对幼弱之人习惯多加照拂。 端王爷抱着媳妇儿蹭来蹭去：“媳妇你真好，媳妇你怎么这么好，媳妇儿我爱你。” 端王妃也觉得自己很不错，心情美滋滋，正想点头接下这话，就觉得有啥在戳着她。 端王妃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推开他：“你是牲口么！有完没完！我腰还疼着呢！快滚！” “唉！”端王爷拉着她，眼睫一垂：“我心里难受，太难受了，我被儿子坑了，被闺女嫌弃了，如今我只有你了，媳妇，你怎么忍心拒绝我……” 大狐狸一边花言巧语，一边把美人儿半扶半抱往窝里拖，终于还是又得逞了。 白日宣啥，干脆麻利吃完一顿，伺候媳妇睡了，端王爷又过去找闺女。 珠珠还在睡午觉。 这会儿便宜儿子在扎马步，没人跟他抢，所以端王爷毫不犹豫就往闺女身边一躺，侧身看着香香软软的小闺女。 白天晚上的耕耘，他也有点累了，本来还心痒痒想戳戳小肉腮，结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好在美男子睡觉是不打呼的，父女俩贴在一起睡的那叫一个香。 最后还是珠珠儿先醒过来。 搁下爪子就忘的团子，早已经忘了之前和爹爹的恩怨，毫不犹豫地爬起来，迷蒙着眼儿往爹爹怀里一扑：“爹爹。” 端王爷才刚唔了一声，团子又把眼儿阖了起来，小肉脸枕在爹爹脸上，迷迷糊糊打盹儿。 端王爷把她移下来，正想再睡会儿，珠珠小脚脚一翘，就架到了他脖子上。 端王爷：“……” 一来二去的，端王爷也清醒了，把闺女抱起来去放水，然后抱了会儿，珠珠也就醒了，跟他道：“爹爹，珠珠不想上学了。” 熊家长不在意地道：“不想上就不上，你还这么小呢！” 珠珠精神一振，小脸贴过来，提出了朴实的愿望：“那锅锅、七锅锅，都不上学了，跟珠珠玩。” 啊这…… 虽然端王爷的确不是什么好爹，非常偏心，明知道盛明麟给闺女上课，可能挺耽误他自己的时间，还是假装啥也没发现。 但他毕竟还是个爹，实在说不出，要不儿子你别上学了，陪你妹妹玩耍……这样的话来。 于是端王爷咳了一声，柔声问：“那珠珠儿为什么不想念书了呢？” 珠珠道：“太累啦！不好玩！” “啊？”端王爷连忙夸张地道：“不好玩吗？那为什么大家都抢着玩？你看每一个小孩略微长大一点，就要赶紧去念书，一定是因为念书很好玩！” 珠珠呆住了。 她想了想觉得好有道理啊，好像别的小孩，全都在念书啊！ 她小手手回上来，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脑壳壳，有点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端王爷道：“可能是因为现在珠珠学的还太少，等学多一点，就知道哪里好玩了……” 他偷瞄着闺女的小表情：“将来，珠珠和别家小孩一起玩，别人全都会那种一串一串的话，珠珠也要会念才行，要不然，别人岂不是以为珠珠不会？” 对哦！ 珠珠顿时深以为然：“珠珠上学！上学！珠珠要比别的小孩……嗯？” 她忽然想起来一些事：“于望锅锅……” 端王爷不想让她想起那个糟心的玩意儿，迅速岔开：“珠珠，明天爹爹带你和娘亲出城玩，好不好？” “好耶！”珠珠很高兴，一下子坐起来：“那锅锅和七锅锅去吗？” 啊？ 端王爷只好道：“珠珠想让他们去？” 珠珠猛点头，端王爷只好道：“那行，那爹爹去跟许先生说说。” 主要是端王妃一直惦记着之前珠珠连着倒霉的事，想去庙里拜拜。 大盛朝十分推崇佛教，初建朝时，连太祖皇帝和文武百官，都时常参加佛教法会，如今明熙帝偶尔也会召高僧入宫。 端王爷其实不大信这个，但为了合群也装作很信，再说了，难得休假，春暖花开的，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出去玩两天也不错。 他就一骨碌起来了，叫了人来给珠珠换了衣裳，梳了头发，然后就去给盛明麟和七皇子告假。 七皇子打小长在宫里，就算上辈子，也几乎没出过宫，更别说出城去玩了，还真有点儿心动，虽然是跟珠珠一起……他还是别别扭扭地答应了。 他去，两个伴读就得跟着去，两个翰林伴读直接叫他们回家了。 因为要带走皇子，端王爷还得进趟宫，跟他哥说一声。 明熙帝很高兴弟弟不跟他见外，大手一挥就同意了，端王妃也挺开心的，然后，照例叫下人开箱子，给一家人挑衣裳。 端王爷很耐心，陪着老婆孩子一直挑衣裳挑到晚上，还陪着珠珠给哥哥也挑了。 其实盛明麟的衣裳，端王妃这儿哪有，都是挑好了样子，叫人连夜制起来或者改一件。 一直等到珠珠儿睡了，端王爷才踏着月色出来，准备跟儿子谈谈。 盛明麟房里点着灯，他正在灯下画团子上课用的木块图样。 他下午扎着马步，脑子就一直在想这个。 要是只改个样儿，还是只能新鲜两三天，可要是玩法过于有趣，又会让团子专注于玩，忘了正事。 所以这个度要把握好。 反正也不用什么好木头，既然端王爷都说了不差钱，那就多做几样，一样玩絮了，就换一种。 端王爷就直接进去了。 盛明麟放下笔要施礼，端王爷摆了摆手，他就坐了回去。 端王爷自己坐下，看着桌上这些东西，兴致勃勃：“这是打算做成桃儿形状？既然要做果子，不如直接做成圆形，”他随说随比量：“就像一个小小的球，上头弄个钩子，然后弄个树，让珠珠往上头挂，一句一枝，岂不是新鲜有趣？” 盛明麟直接否了：“不成。” 端王爷道：“为何？” 盛明麟看了他一眼，“珠珠挂东西的时候，有时候会站不稳，摇摇晃晃，像你比量的这样，做成树，不论是树干探出来，还是挂钩子的钉，都有可能伤着她。” 端王爷一想还真是：“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算了。” 盛明麟又道：“不过……做成圆形也可以，里头做成塔形，上尖下圆，仍旧把这个‘桃子’嵌进去。” “嗯，”端王爷点头：“转圈成句，应该比较有趣。” 盛明麟点了点头，两人商量着画了几种，差不多确定了，盛明麟就把稿子交下去，让小厮送去给管家。 转回身来时，端王爷已经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道：“你觉得许鹤书如何？要不要给你单独找个先生？” 第41章 我要考科举 盛明麟挑了挑眉。 看的出来，端王爷这次是真打算好好跟他聊聊了。 要换了之前，说完一件事就得冷场了，但他就若无其事把话头递过来了。 他就道：“许先生很好，满腹才华，性情也正直，教授我十分耐心。珠珠也喜欢他，要说不好，就是他教学时不太灵活，但这一点对七殿下来说无所谓，换任何一个文师傅，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改观。” 端王爷咳了两声，没追究这个，就又道：“你喜欢读书？” “是，”盛明麟道：“我会去考科举。” 端王爷一怔，转头看他。 片刻，盛明麟抬起头来，静静地与他对视。 端王爷瞬了瞬眼。 考科举……倒不是说不能考，但，盛明麟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划清界限”的感觉太明显了。 所以，端王爷想说，即便你考了状元，与我能给你安排的路相比，也是天差地别，你可知。 盛明麟则用眼神回答，我知，但我仍坚持。 所以，这孩子宁可考科举，自己凭本事往上爬，也不愿借助端王府的力量？ 端王爷皱眉。 他正色道：“你是我儿子。” “是，我知道，”盛明麟平平淡淡地道：“我知道父子是一个割不开斩不断的关系，休戚与共，荣辱共担。我知道，我就算真的凭自己本事考到进士，身为端王府的人，与其它人，也必然会有不同……这些，我拒绝不了，也没打算拒绝，但，其它的，就不必父亲费心了。” 他看着他，口吻温和却眼神淡漠：“父亲这么聪明，跟一个聪明人装父子情深太累了，我想了一下，觉得其实也没有必要装。我不会傻到与父亲为敌，也不会做有损端王府的事情，自毁长城，这一点，父亲大可以放心。除此之外，父亲需要我做什么，或者有的时候需要我怎么装，直接吩咐我便是，儿子一定尽己所能。” 言下之意，联络感情什么的，就没有必要了。 端王爷仍是看着他，盛明麟续道：“另外，我爱珠珠，也尊重和感激母亲，不会让她们担心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该演的时候我会演的，不会让他们知道咱们感情不好的。 端王爷看了他半晌，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站起来，道：“小屁孩儿。” 他转身走了。 盛明麟平静地低头，翻开一本书，却发现，有些看不下去了。 良久，他掷开了书，叹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够成熟了，今日这番话，也说的很有骨气。 他对父亲，心里是有怨气的……所以，宁可让他有所怀疑，也要把话说出来。 可原来，他对他，还是有几分期待的么？ 所以他说完了，他就这么走了，他既松了口气，可心里，却也有几分怅然若失。 盛明麟缓缓抬袖，遮住脸，眼泪迅速涌出，洇湿了他的衣袖。 可，就在这个八岁的盛明麟，因为终于确认了父亲的无情，伤心哭泣的时候…… 那个二十岁的盛明麟，却好像已经与他割裂开来，在心里冷静地想着“父亲说小屁孩儿，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天真幼稚？他的话明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哪里天真幼稚了？” …… 翌日。 大家一大早动身，一行人分了五辆车，端王爷夫妻俩、珠珠、盛明麟、七皇子都有单独的马车，两个伴读共乘一车。 珠珠还没醒，直接就被爹娘抱上了车，七皇子和两个伴读也都挤在了他车上，只有盛明麟没兴趣跟他们挤，上了自己的马车。 从大盛门出了皇城，街上越来越热闹。 七皇子兴奋莫名，与两个伴读挤在窗子边看，连路边挑担的小贩儿都觉得稀奇，指指点点，吱吱喳喳说个没完，声音不时的飘过来。 端王爷有点好笑，跟媳妇闲聊：“七郎这孩子，倒不像以前见时那么腼腆。” 端王妃笑道：“学武了，还腼腆的起来吗？” “啊？”端王爷挑眉：“学武跟性情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端王妃道：“武是人的胆儿！就好比我四哥家的杨哥儿，长的多漂亮，小时候脸皮可薄了，一逗就脸红，自打学了武，整个换了个孩子，那天有人逗他，问他啥时候娶媳妇，他张口就说，你啥时把你媳妇送过来我就娶……兵痞子那套学的忒快，从此再也没人敢逗他了。” 端王爷听得哭笑不得，想想又道：“不过七郎确实天生巨力，我看那天破竹教他，幺、二、三、四、五……” 他本来只是想学学，结果团子睡的正香，一听这声音，一骨碌爬起来，还露着半截小腿腿，迈了几下，藕节似的小胳膊舞一舞，眼都没睁开，嘴里就跟着念：“幺呃山四五……” 端王爷：“……” 两夫妻笑的不行，赶紧把团子抱过来，轻轻拍着，以为她是睡蒙了，估计还能睡会儿。 没想到珠珠迷迷糊糊一张眼，瞅见娘亲的衣裳，一下子就清醒了：“珠珠的呢？” 她指着娘亲的衣裳：“珠珠的花花呢！” “在这，”端王妃笑道：“你现在就起？” 珠珠点头，夫妻俩也不叫人，就搭把手照应着闺女洗漱了，把马车速度放慢，吃了早饭，才给她换上衣裳。 这衣裳都是珠珠自己挑的，一家子全都有一样的花纹，这头一套的上头都是缠枝纹。 其实缠枝纹也分缠枝莲，缠枝牡丹，缠枝蔓草啥的，但珠珠分不出来，就她觉得一样的挑了四套。 端王爷穿的就是简单的直裰，缠枝纹只在领子镶边那一点儿；端王妃的花纹在比甲上，而珠珠的花纹在小裙子上。 珠珠在家，很少穿这种花纹样式繁复的衣裳，乍一穿上，珠珠美的不行，自己提着小裙子，这边扯扯瞅一眼，那边扯扯瞅一眼，又摇摇摆摆的转了好几圈儿。 端王爷两人都笑着看她，珠珠转累了也不坐下，就倚在车壁上，端王爷想拉她坐在膝上，珠珠毫不犹豫的摆了摆小手手：“不坐，裙裙会皱。” “没事的，”端王爷笑道：“我们舒开坐。” “不行哒，”珠珠小脑袋摇成拨浪鼓：“裙裙会不开心。” 这臭美劲儿的，端王爷无奈扶额：“还得半个时辰呢，你能站这么久吗？” 珠珠点点头：“能的。” 她贴着车壁，小屁股一撅一撅，小身子扭来扭去，玩得还挺乐呵，玩着玩着，她一眼瞅见爹爹的花花，就想了起来：“锅锅呢？” 端王爷道：“哥哥在后头的车里。” 珠珠一伸手：“珠珠要去找锅锅。” 那行，端王爷就吩咐马车停一停。 正好这会儿也出了永定门，离开官道了，路上风景还挺美的，要是没有孩子捣乱，夫妻俩还可以就着车窗赏赏风景。 珠珠还以为第二辆车就是，老远就冲这儿叫：“锅锅！锅锅！” 其实第二辆马车是七皇子的，一看见珠珠要过来，吓了一跳，立刻缩回了脑袋，嫌弃地道：“她不会来找我？我可不想带孩子。” 第42章 有趣的宝宝 “不会啊，”伴读跃跃欲试：“小郡主这么可爱，你让她来，我来带她。” “对啊！”伴读二号也道：“殿下，小郡主又乖又可爱，我真想抱抱她。” 七皇子：“……” 他看了看两人，感觉……好像被背叛了。 但这么大的孩子最要面子，小伙伴儿这么想抱抱她，全都这么期待的看着他，七皇子脑子一抽，脱口就道：“那，那还不简单？我一叫她就哭着喊着过来了。” 两人：“真的？那殿下快叫啊！” 七皇子脸上挂不住，真的把头伸了出去。 这会儿，端王爷听着闺女指挥，左扯右扯的，好歹把裙摆给闺女安排满意了，抱着她下了车，经过他们的窗口。 七皇子走到门口，矜持地道：“珠珠，你要不要上我这车来玩？” 他以为小屁孩儿一定一叫就来，手都伸出去，想抱她上来了，结果珠珠看了看他，礼貌地拒绝了：“不要啦，珠珠要去找锅锅。” 七皇子呆住了：“……？？” 他喵的！个小骗子！ 天天追在我屁股后头哥哥哥哥的叫，想叫你过来给我的小伙伴儿玩一下都不肯！ 七皇子颜面大失，气愤地一把拍上了车门。 盛明麟已经站在外头等着了，珠珠蹬着小腿腿上了他的马车，一把抱住他：“锅锅！” 盛明麟含笑接住她，还朝他爹点了点头，这才关上了车门。 一关上车门，珠珠立马推开锅锅，小胖手牵住裙子，摇摇摆摆地给他转了个圈圈：“好看吗？” “好看，珠珠儿真好看。” 正好马车开始动了，摇晃了一下，盛明麟笑着一把抱住妹妹。 小团子双手抓住他的手，往旁边一分，小脑袋凑过来看他的衣裳，一边：“哇！！” 盛明麟穿的是一件曳撒，下摆撒开，前襟满是缠枝花，而腰下的百褶上则是做了一道花纹，看着真是俊秀又富丽。 珠珠猛点头，“锅锅好看！锅锅转圈圈！” 她自己先傻乎乎转了一圈儿。 盛明麟笑着跟妹妹大手拉小手，转了几圈，一边随手抱住她：“来，哥哥抱抱。” “不行的，”珠珠再一次贴上车壁，小手手背在后头：“珠珠怕裙裙会皱！” “啊，这样啊。” 盛明麟一脸认真地点点头，也不劝她，就往车角一坐，把书翻开，随看随点头：“啊，这本书真好看，怎么会这么好看呢……” 单纯的奶团子一下子就上钩了，忍不住往那瞄，往那瞄，然后迈着小脚脚，慢慢挪了过去。 但是哥哥坐在车角，她贴着车壁也看不到书页…… 三岁小团子的脑子，根本想不到“其实我也不认识字，看到字看不到字也没有区别”这样的问题，她就问他：“锅锅，书里写了什么？” 盛明麟夸张地道：“写了一个有趣的宝宝，啊，真有趣呀！” 珠珠眼儿一亮，挤了过去，然后挤呀挤的，就挤到了他和小桌子之间，坐在他膝上，奶声奶气道：“珠珠帮哥哥翻书。” 盛明麟忍着笑点头：“好的。” 然后团子就正襟危坐，盯着那些字看，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终于忍不住问：“锅锅，呐个有趣宝宝债哪里呀？” 盛明麟笑出声，低头亲她的脑门儿……有趣的宝宝，不就在这儿吗？ 马车很快就到了报国寺。 报国寺占地颇广，因为当年明熙帝还未登基时，陪太后来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报国寺地位很是特殊，进出的人非富即贵，一般人没有清场的资格。 端王爷倒是有，但他是走礼贤下士那路线的，所以也没有让人请场，只提前订好了院子。 因为七皇子还小，所以大家都住在了一个大院子里，方便照应，端王爷派人问了问，七皇子没想去问卦，所以就他们一家人去了。 珠珠虽然不大懂，但让跪就跪，让磕头就磕头，小小一只，动作一板一眼的，非常乖。 拜过佛，添过香油钱，端王爷才带着儿女，想去见见紫柏大师，一问旁边的小和尚，却被告知大师已经闭关一个多月了，不知何时能出关。 端王妃十分失望。 端王爷倒是不大在意，就安慰她：“俗语谓心到神知，更何况我们已经拜过佛，心意也敬上了，又何必非得面见大师，不如就在这附近多走走，亲近佛香，寻一下佛缘也就够了。” 盛明麟暗暗挑了挑眉。 他还以为父亲很信佛呢，原来根本不信……啥亲近佛香寻找佛缘啊，其实就是想到处玩玩呗？ 但端王妃就被他说服了：“也好。” 珠珠有点怕周围那些高大的佛像，两只小手手抱紧爹爹的腿，小脸贴过去，怂哒哒一动不动，也不敢到处乱看。 一直到一家人出了佛殿，珠珠一下子活泼起来，飞也似地撒开手，跑过来抓住盛明麟的手：“我们去玩！” “去！”端王爷点点头，又吩咐下人跟过去。 兄妹两人就牵着手出去了。 报国寺在半山腰，因为占地广，贵人多，想跟各种贵人偶遇一下的也多，所以下头算的上繁华，有很多酒楼店铺。 往上走，就主要是看风景山色了，走一段会有一个亭子，绕到山后头，还有一面瀑布。 珠珠来过好几次，毫不犹豫地拉着哥哥往后头走，想去玩水。 沿途都是碎石铺路，凹凸不平，珠珠的小脚丫实在太小了，不时就踩滑一下，她觉得还挺好玩的，提住小裙子，边走边蹦跶，一边唱着自编的小调儿：“小石头，小石头，小石头呀小石头……” 小孩儿的快乐，真是好简单，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乐的，可她就是很开心。 七皇子带着两个伴读，本来也在这边玩儿，一看见珠珠，就一皱眉，哼了一声，动作很大的转了一个方向。 珠珠本来根本没看到他，他这一哼，珠珠才看到了，立刻追着他：“七锅锅，等等窝！” 七皇子假装没听到，跑的更快了，转弯处险些撞到另一伙小孩，吓的对方惊叫出声，差点摔倒。 打头的锦衣小少爷也就七八岁大，抬头大骂：“赶着投胎啊！跑这么……啊！鬼啊！” 他吓得连连后退。 旁边的人连忙安慰：“不怕不怕啊，不是鬼，是个丑八怪！” 还有人冲上来就骂：“哪里来的丑八怪！乱跑什么，吓到我们少爷，你担待不起！” 七皇子一下子愣在了那儿，一言不发。 七皇子跟伴读穿的都是一水的“劲装”，其实就是袖口裤腿收束起来，方便施展拳脚的功夫装，是没有花色的，身边又没有下人，乍一看很像粗使小厮，所以对方嚣张的很。 而且七皇子和伴读极少出宫，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亮出身份吓人这个概念，一时就僵住了。 第43章 珠珠儿学没白上 锦衣少爷道：“快赶他走！我害怕！” 还真有人走过来想动手。 打架七皇子就不怕了，七皇子一下子回过神，捏着拳头就要冲上去开揍。 下一刻，一个小团子从他身边跑过去，一头撞在了小少爷身上。 那小少爷根本没防备，居然被她撞的一跤跌倒，珠珠也一头扑倒，趴到了他身上。 周围一片惊呼，荔枝极其敏捷地冲上去，飞快把自家小主子抱了回来。 珠珠犹在她怀里挣扎，好不容易下了地，她跑过去挡在了七皇子面前，大声道：“你们才系丑八怪！你们系丑九怪！丑，丑……” 奶团子焦急地拨拉着手指头，越急越数不过来，“丑很多怪！！” 小少爷气得尖叫：“可他本来就是丑八怪啊！谁的脸长那样！” 珠珠回头看了七皇子一眼。 七皇子一眨不眨地瞪着她，眼中燃烧着恨意。 下一刻，珠珠回过头，大声道：“锅锅才不系！娘亲说惹，这系老天爷爷不舍得的孩只才会有！这是老天爷爷的亲亲！” 七皇子一下子呆住了。 被怒火烧的嗡嗡的脑子，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他呆怔着，看着她小小的背影，那一跳一跳的小发包包，他心里一阵子恍惚，有一种……荒谬的，不知道是真是梦的感觉。 而对面，除了哭闹不休的小少爷，其它人已经安静了。 因为珠珠和盛明麟这一行人，一看衣着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惹不起。 有人附在小少爷耳边说着什么，估计是在劝他。 另一个少年走上一步，故作文雅道：“误会一场，你们先吓到我们，我们的言辞也有些不妥当，扯平了……有道是礼之用，和为贵，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奶团子精神一振！ 心说这个我也会！！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就把她唯一会的嚷嚷了出来：“银子粗性本善！！” 众人：“……？？？” 七皇子做为一个学渣都觉得好丢人。 只有盛明麟面不改色，朗声道：“珠珠说的对！人之初性本善，尔等小小年纪，怎能这么容易就淡忘了良善的初心？” 珠珠抬着小下巴，骄傲得不得了。 七皇子真是佩服死盛明麟睁眼说瞎话，不是，应该说……胡说八道的本事了。 盛明麟强行拐过去，又拐回来：“而且今天是你们先冒犯了我们，说什么扯平不扯平的？” 他根本懒得废话，上前一步，说出了他们这个圈子的标准用语，“你们是哪家的人，冒犯七皇子殿下，还不向殿下请罪？” 对面几个孩子当时就吓傻了。 刚才还嚣张骄横的小少爷，可能听说过七皇子脸上有胎记的传言，脸都吓白了。 几个人惶惶了一会儿，互相一使眼色，齐齐向七皇子施礼赔罪，却耍了个小聪明，没有自报家门。 盛明麟也不追问。 反正这个要打听太容易了，他就抬手让他们走了。 然后他转头就夸珠珠：“珠珠真棒！念书没有白念！保护了七哥哥，震住了那帮小孩！” 珠珠得意极了，大眼都笑没了，咧着小嘴，笑出了小米牙：“嘿嘿嘿嘿……” 这会儿，早有下人回去报了信，端王爷亲自过来了。 老远一看珠珠没事，他就松了口气，一把把女儿抱了起来，又看向七皇子：“七郎没事？” 七皇子摇了摇头。 珠珠兴奋得不得了，扳过爹爹的脸：“珠珠保护了七锅锅！珠珠把坏人赶肘了！他说!”珠珠飚出一串幼儿语，“珠珠说‘银子粗性本善！’” “哇！！”端王爷一脸惊叹：“珠珠好厉害！他说的没有珠珠说的好，这么大了还说的驴唇不对马嘴的，还是珠珠说的最好最恰当！” 珠珠弯着大眼，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哎！珠珠也太冲明啦！珠珠寄几都不相信！” 噗! 端王爷喷笑出声，笑的摇摇晃晃。 珠珠一瞅他，他立刻夸张地道：“爹爹是太开心了！” 一伙人回了院子，珠珠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又跟娘亲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遍。 端王妃笑着，不住点头，又捏了捏团子的小脸：“你啊，就是个事儿祖宗，我这儿香还没上完呢，你那儿就出事！” 奶团子捂住小脸：“珠珠没错，不系珠珠的错！” “对对，”端王爷笑道：“珠珠儿没错，珠珠保护了七哥哥，还学以致用，把他们骂回去了。” 团子谨慎地问：“学你之用是什么？” 端王爷解释了一下，珠珠顿时猛点头，转向端王妃，拍着小胸脯：“珠珠学你之用了！珠珠棒棒！” “嗯，”端王妃笑着顺毛：“珠珠棒棒，学没白上！” 珠珠开心的转圈圈，端王爷也不由连连失笑。 盛明麟站在一旁，瞥了七皇子一眼。 有些话，他不好说，但端王爷可以说，他真的有一肚子槽想吐好么。 你说说，七皇子一个皇子，不会亮身份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冲上去打人？ 脑子呢？ 知不知道什么叫皇家气度啊？ 堂堂皇子动手跟人打架，打赢打输都丢人！ 还有，这两个伴读到底是干嘛吃的？ 既没有保护在七皇子面前，连出声帮主子叫出身份的事儿也不会干，你说说，要你俩有啥用？ 要知道，在这皇城脚边，尤其在这种繁华之所，亮身份可以解决九成九的问题好不好！ 再有，下人呢？ 别跟我说主子跑太快，如果就因为主子跑得快，下人就跟不上，那这样的下人，真够得上掉脑袋了。 不过想想，七皇子一个隐形皇子，轻易见不着皇上，下人不殷勤也不奇怪。 可如果是这样，那端王爷就更得上心了，别他这边不好安排人，七皇子自己的人又没用，真要出点什么事……那真是不好交待！ 心里想着，他挨近端王爷，在他耳边迅速说了一遍。 端王爷听下人禀报，是没有这么多细节的，听的一皱眉，两人一起看向七皇子。 七皇子坐在那儿，正双手抱着头，整个人半弯着。 他想着刚才的事情，越想越懊恼。 他发现，他差一点又因为冲动犯了错！！ 明明前世他就因为冲动犯下了无法弥补的大错，今生，他居然还不能吸取教训！ 差一点又冲动跟人家动了手！他怎么这么笨呢！ 他用力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第44章 娘亲给你变戏法 珠珠本来没看七哥哥，但因为爹爹和哥哥都看他，珠珠跟着一扭头，也瞧见了。 奶团子吃惊得不得了，哒哒哒跑过去，想去抓他手：“锅锅，别打惹，疼！” 七皇子一把甩开：“滚！” 奶团子吓了一跳，不敢再伸手，小心翼翼弯下腰，小脑袋转过来，看他表情：“锅锅，你在哭哭吗？” “谁哭了！”七皇子想控制着不要露马脚，可就是控制不住，粗声粗气地道：“不用你假好心！你不也天天骂我丑八怪！” 奶团子坚决否认：“珠珠没骂！丑八怪是不好的话，珠珠没说过！” 七皇子的眼泪直往下掉，抬起袖子一抹，“你，你就算现在没说，将来也会说的！” “珠珠柴不会！”团子大声道：“锅锅不丑，锅锅好看！小孩只不能说谎！” 七皇子身体猛然一僵，然后眼泪掉得更凶了，伸手就想推开她：“你滚，我不想跟你说话！” 珠珠被他的动作吓的猛一眨眼，然后她捏着小拳头，坚定地道：“就，就算锅锅打洗珠珠，锅锅也好看！锅锅就系好看！！” 七皇子：“……” 他的满腔悲恸，一下子就变成了哭笑不得。 端王妃走过来笑道：“在珠珠心里，七锅锅最好看了，是不是呀？” “不系的，”团子摇摇头，然后开始扳手指：“四锅锅最好看，锅锅第呃好看，爹爹第山好看，”她看向七皇子：“你排第柿。” 七皇子：“……” 他真的是哭不下去了，眼泪还挂着，又控制不住的发笑：“你就认识这几个人！” “不系呀！”珠珠那小眼神儿，天真无辜极了，猫猫歪头：“珠珠还认识舅舅，认识表哥，认识胖锅锅、三锅锅，五锅锅，认系好多好多人……” 所有人都被她闹的哭笑不得。 然后端王妃一手按住闺女小脑袋，给她转了个方向，轻轻一推。 珠珠习惯了霸道娘亲这个动作，乖乖走开，坐上爹爹的腿，仍是眼巴巴瞅着。 端王妃摸了摸七皇子的头，道：“哭什么，多大点事儿！你啊，就是太小了，拥有的东西太小，所以才有闲心计较长相。” 她顿了一下，嘴角带笑：“就好像我小时候，刚学了一套长拳，高兴得不得了，但凡有人说我不会武，我就会气哭，闹腾得全家不安宁也非得要他认错……可过了一年，我学的功夫多的数不过来的时候，哪还记得什么叫长拳？再过几年，我开始学做生意，一天天钻进钱眼儿里，满脑子只有做什么生意赚钱，我要再开一个什么铺子，功夫什么的，提都懒得提了。” 七皇子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她。 端王妃笑着续道：“就比方说你，现在刚开始学武，却天生巨力，是个绝顶的好苗子，不出一年，同龄人中，将再无敌手！！到那时，谁不夸你年少有为？再过两年，你能从军了，在军中摸爬滚打，你的实力若能力压全营，全军，遇到的人，全都会夸你有乃父乃祖之父！” 她拍了拍他的肩：“七郎，到那时，你胸中装的是天下，心中想的是忠君爱国，那些嘲笑你的人，连你的脚跟子都摸不着……你自己想想，你还会有闲心在意长相这等小事吗？” 七皇子呆呆地看着她。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长辈。 柳嫔是一个极为柔弱的女子，她教他的，从来都是忍、让，躲……而且，她深信他的长相是遭了天谴，所以时时会哭着说对不起他。 他没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这样的长辈。 性子明快爽朗，眼神坦荡自信，每一句话，都温柔中带着坚定。 这样的坚定，甚至比谢大将军那种横刀立马的坚定，更打动人。 他眼中渐渐漫上泪，然后坚定点头：“我懂了，谢谢婶婶。” 端王爷坐在一旁，也是满脸的与有荣焉。 端王妃并不是那种出口成章的人，说话一点都不文绉，但她心中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说出来，就格外真诚，打动人。 而且，她根本不在意你是皇子，你会怎么想她，她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僭越等等……她从不想这么多，她只知道，你是一个陷入迷茫的小孩子，所以我要拉你一把。 做为一个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凡事习惯三四五六思的皇子……端王爷，真是爱极了媳妇儿这个性子。 看着端王妃开导完了，端·贤妻·王爷也放下女儿，过去与七皇子道：“来，我们聊聊。” 他就把人都带出去了。 珠珠很好奇，轻手轻脚地跟在后头，想跟去瞅瞅。 端王妃在里头叫她：“珠珠儿，还想玩水吗？” 珠珠立刻把爹爹什么的，抛到了脑后，转身猛点头：“想玩！” 端王妃就叫人拿了小篮子小竹筒什么的过来，亲自带着闺女去那边玩水。 这瀑布不算大，周边绿树长藤，瀑布下头有一汪水潭，引出一道水流往下，水流并不湍急，旁边还有几处小水潭，风景很美，很适合小孩玩，所以周围有不少人。 毕竟这年头，富贵人家下人多，就好比珠珠若去玩，身边十来个人是起码的。 人太多，看着有些乱，而且个个都玩水，也感觉不大干净。 珠珠已经忍不住要往那边冲了，端王妃赶紧抓住她，悄声道：“你等等，娘亲给你变个戏法。” 珠珠有点好奇：“什么戏法吖？” 端王妃笑道：“你瞧着。” 她就叫过嬷嬷来，吩咐他们去水边，把某某家的孩子得罪了端王府的事情宣扬宣扬。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 这大京城所有的“门槛”，除了皇宫那个，就是端王府了。 所以，这消息一说，这些人里头，但凡有个稍微聪明点的，怕惹事，就得赶紧走。 就算有心邂逅的，也不挑这个时候啊，怎么也得等打听清楚再说。 只不过，继母这一手，还真是不走寻常路，跟旁人做法一点也不一样。 果然，两个嬷嬷过去，假装不经意的这么一说……人杂么，也不知道他们是哪家的下人，但一听这话，宁可其有，顿时大家交头接耳，各自哄着小主子走了。 余下几个不大聪明的，一见别人全都走了，心里不安啊，也跟着走了。 珠珠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惊奇极了：“哇！！” 端王妃得意地笑，一松手：“好了，去玩！” 第45章 我哥哥可能不大聪明 珠珠立刻提起小裙子，飞奔了过去，所有小水潭边都是空的，珠珠看看这个不错，看看那个也不错，简直挑花了眼！ 盛明麟站在一个小水潭边，叫她：“珠珠来这玩。” 珠珠答应一声，飞也似地奔了过去，也不管裙子皱不皱了，直接往水边一坐，小脚脚就往下伸。 盛明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脚，先试了试水温不低，这才给她脱了小鞋小袜子，珠珠迫不及待的把小胖脚往里头一踩，当时就溅了盛明麟和下人一脸一身的水。 熊孩子珠珠乐的格格直笑，更加欢脱的踩来踩去，啪叽啪叽，水花四溅。 盛明麟把湿手塞进她衣领子里：“小坏蛋。” 珠珠痒地直缩，张着嘴巴哈哈哈笑个不停，整个团子都笑软了。 盛明麟随笑着，迈到珠珠身后，把她的裙子笼上来，又把她挟起来，把她屁股下头坐的裙子也笼上来，然后才松了口气，退到一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端王妃看着他发笑。 盛明麟不解，迅速扫了自己衣裳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理了理头发，才问：“母亲？” 端王妃笑着道：“你跟你爹，性子可真是一样一样的操心，人家玩的正乐呵呢，你在那儿忙忙叨叨地收拾这，收拾那……又担心滑倒了啊，又担心有虫子啊，又担心硌了屁股啊，又担心凉了肚子啊，也不知道你们哪来这么多担心。” 盛明麟扶了扶额。 可是这担心不是很正常？ 珠珠才这么点点大，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啊！ 结果端王妃振振有辞地道：“别的先不说，我就问你，这裙子你笼上来有啥用？反正湿一点儿，和湿大半儿，都一样要换，天又不冷，为啥不索性让她玩个痛快？” 盛明麟一时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这番话，充满了什么都不对，又似乎哪哪儿都挺对的感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可若平时太过散漫，由着珠珠儿玩，那万一有什么事，也很难及时反应。” “能有什么事？”端王妃小手一挥，颇有大将风度：“你不已经从里头挑了一个地势最平的水潭了吗？又不可能掉下去，顶多滑一下，两边这么多下人，也摔不着，哪来这么多万一？” 盛明麟哑口无言。 端王妃说着说着又笑了：“没事，我说我的，你们管你们的，我说了你们也改不了，有你们操心我也省事，挺好的。” 盛明麟：“……” 珠珠在那边拿着小篮子，盛满水，然后提起来，看着水漏下去，又盛满水，又提起来……就这么玩了一大会儿，又开始捡着水里的鹅卵石，不一会儿就捡了半筐，费力地提着，想去另一个水潭捡。 盛明麟忍不住就过去了，站在下方，防备她跌倒，还伸手试了试地面，会不会烫到她的小脚脚，然后才看着下人，一路簇拥着她过去了。 咋说呢，一看就是端王妃教出来的下人，这个时候居然都不扶着小主子。 盛明麟看了端王妃，端王妃正笑着看向不远处，一看就是在笑他。 盛明麟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也直接找了个水潭，脱掉了鞋袜，反正他还小，他怕什么！ 瀑布这边有太阳，水也暖，泡进去还挺舒服的，珠珠满地乱跑，捡了一筐石头，就送来他身边，认真叮嘱：“锅锅，这系我们家的钱，你要看好它们。” “好的，”盛明麟严肃点头：“我一定看好。” 珠珠换了一个篮子，继续走来走去捡石头，挑着又圆又滑又漂亮的，不一会儿就能捡一筐。 不远处端王爷带着七皇子几个人过来，珠珠一眼看到，远远便叫：“爹爹～～七锅锅～～” “哎！！”端王爷答应着，向端王妃道：“不早了，准备用午膳了，我叫人去山上准备，我们爬一会儿？” 端王妃点了点头。 端王爷叫闺女：“珠珠！我们去山上吃饭饭了！” 珠珠小脸一别，假装没听到，盛明麟转头哄她：“珠珠，我们拿我们的钱，去山上给爹娘买饭饭吃，好不好？” 珠珠奇怪地看看他，然后用小湿手摸摸他头：“锅锅，这是过家家的钱，系石头，不系真的钱，买不了东西的。” 她小脸上写满了“我的哥哥可能不大聪明”。 盛明麟：“……” 几人笑的前仰后合，连七皇子也笑出声。 被憨憨嘲笑了什么的……盛明麟斜了他一眼。 两个伴读蔫头搭脑的，显然被训了，身边的下人一个也没在，显然也被罚了，他还好意思笑！ 端王爷哄了好半天，珠珠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端王爷也没给她穿鞋子，直接抱着她往山上走。 一路阳光暖融融的，盛明麟慢悠悠地走在后头，七皇子自觉得跟他很熟，挨过来跟他说话：“我觉得我真是太笨了，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盛明麟心说你才知道？一边就道：“那就慢慢想。” 七皇子被他噎了一下，倒也不在意，就又道：“你觉不觉得，就是……那什么……”他吱吱唔唔。 就是……珠珠为什么这么不一样？ 盛明麟用脚趾头猜，都猜得到他在想啥，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火候不够，还要再等等。 毕竟他们的仇恨，中间牵扯了他母亲的命，这是没办法抹消的仇恨。 所以他的摇摆，其实是很不踏实的。 假如这个时候他告诉他，此珠珠非彼珠珠，那他立刻就会惊坐起，提出一百个理由来反驳。 只有等到他已经发现，这个珠珠不可能是那个珠珠的时候，他再把窗户纸捅破，他才会恍然大悟。 所以小狐狸盛明麟一脸无辜的看他：“什么？” 七皇子挠头，犹豫了一下，“没事，算了。” 盛明麟点点头，也不追问，然后就不紧不慢地道：“你有没有发现，你非常不擅长控制情绪，总是迁怒旁人。” 七皇子点了点头：“刚才，端王叔也说我了。我……”他懊恼地抓头：“我太笨了。” 盛明麟淡定地道：“这跟笨不笨，其实没关系。” 虽然你也的确很笨就是了，盛明麟续道：“不过也无所谓，我教你一个办法，对你来说很合适，我保证有用。” “真的？”七皇子怀疑地看他：“什么办法？你说来听听？” 第46章 不吟诗不说话 盛明麟四平八稳地道：“一旦你发现，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你脑子里就想着，许先生站在你面前，然后对你说，你在气什么？把你气什么写下来我看看。然后你脑子里就去写。” 他浅浅一笑：“我保证，写不到一句话，你就完全冷静下来了。” 你是魔鬼吗？ 七皇子极度无语地瞪着他。 盛明麟微笑：“你就说，这个法子有没有用！” 还别说，你还真别说！！ 学渣七皇子脑子里一闪过那个情形，真是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一想到要把自己生气的原因写下来给许先生看……呜，他以后再也不敢生气了好么！ 奶团子被爹爹抱着走在最前头，湿乎乎的裙摆搭在爹爹肩上。 团子双手扯着裙摆玩，一会儿扇来扇去，一会儿又一下子蒙住头：“爹爹，爹爹！珠珠系新娘只！” “嗯，”端王爷点点头：“新娘子真漂亮！” “哈哈！” 团子摇来摇去，又偷偷掀开一点点，朝下一看，就见哥哥走在后头不远处，又美又雅，画儿一样好看。 团子远远叫他：“锅锅，锅锅！珠珠要跟尼成亲！” 盛明麟已经累到不行了，勉强控制着没张嘴喘息，朝她笑了笑，点点头。 端王爷问：“珠珠为什么不跟爹爹成亲？” “也可以呀！”珠珠大度地挥挥胖爪子：“大家一起成亲！还有娘亲，还有四锅锅、七锅锅！还有大舅舅和皇伯娘。” 端王爷：“……” 盛明麟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一笑，泄了劲儿，更爬不动了，索性停下来，扶着树喘气。 七皇子已经走出一段儿了，一看他这样子，又退回来，一把薅住他上臂，带着他往上跑了一段儿，一路冲上了山顶。 盛明麟心中刚升出几分感激，就见他嫌弃地放开了手，还嘀咕：“太弱了你，弱的跟个娘们儿一样。” 盛明麟：“……” 他冷漠地掸了掸手臂上不存在的灰尘，心想，呵呵！！ 午饭设在山顶的一览阁，珠珠玩了一上午，一闻见香味儿，小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连声催促：“快点快点，饭饭都等急啦！” 荔枝飞快地抱着小主子下去，给她换了衣裳，端王爷几个人直接在旁边的泉眼上洗了手，大家围着一张大桌子坐下吃饭。 因为在外头，所以菜色也不像在府里时那么精致，鸡腿整小只这么摆上来，甚至还做了两种野菜。 珠珠馋的口水哒哒，伸手就想拿鸡腿，结果被烫了一下，一下子收回来，吹着小手手。 端王爷赶紧给她拿了一个，小心地吹着。 珠珠也凑上来帮忙吹，然后一手扒着他手，扒近了，小心翼翼地咬住。 咬的太大口，咬到了一点骨头，团子烫得眼泪汪汪也不舍得松嘴，努力扯，扯得小肉脸都歪了。 端王爷只好一手按住她小脑袋，帮忙扯了下来。 珠珠张着小嘴哈一口，嚼几下，又张嘴哈一口，好不容易把一口肉吃了下去，又伸头去啃。 小半只鸡腿下肚，安抚了饿劲儿，珠珠这才从爹爹手里接过鸡腿，自己抱着啃，小脑袋就开始转来转去，东张西望。 一览阁的四面都挂着竹帘，但还能隐约看到外头的风景。 珠珠晃悠着小脚脚，抬抬小下巴，示意了一下前头，问：“爹爹，那尼有什么？” “哦，”端王爷放下筷子笑道：“宝贝儿，你走到那边，就可以看到山下，你会发现景色大不一样。有一位诗人曾写过‘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写的便是这种感觉……” 珠珠看着他，大眼写满了迷茫：“哦！” 七皇子和两个伴读一水儿的学渣，一见端王爷这个架势，三人不约而同地略微塌了塌背，头都埋进了碗里，生怕被点到说感想。 盛明麟倒是不怕，但也懒得配合他，仍旧慢慢地吃。 端王爷引经据典地还没说完呢，珠珠已经对听不懂的这一面山失去了兴趣，又指了指另一面：“那边尼？” “那边？”端王爷道：“那边是一道山崖，很危险，小孩子不能过去，因为十分险峭，直上直下，正所谓，‘青峰如屏高插天，悬崖积翠生云烟’……” 珠珠看了看他，叹口气，“唉！！” 端王爷懵了：“不是，你叹什么气？爹爹说的不对？” 奶团子摇头晃脑，“珠珠会呐么多诗，也没有天天说，爹爹为行么老这样！就不能好好说话！” 端王爷：“……” “就是！”端王妃无情嘲笑他：“你爹啊，不吟诗不会说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念过书，还是咱们珠珠儿含蓄，会背这么长了都没有天天说。” 端王爷默默扶额。 盛明麟憋笑。 他知道，对于端王爷这种人来说，这种浅显之极的诗，就是说话啊！！ 尤其风景这方面，比起解释一大套，他觉得直接挑出一首浅显的诗，解释起来更清楚更直观。 珠珠很快就抛弃了她爹爹，转头问盛明麟：“锅锅，那边有什么？” 盛明麟解释：“那边什么也没有，就是一片空地，可以玩老鹰抓小鸡，跳百索、摸瞎子之类的。” 珠珠一下子就懂了：“哦！那我们吃完饭去玩？” 盛明麟点头答应：“好。” 但珠珠早上在车上睡的不好，起得又早，吃完饭就困了，于是大家收拾收拾直接下山，只有七皇子跟伴读留下玩。 珠珠睡午觉起来的时候，几个皮小子已经疯了一中午，一个个晒的满头是汗，一阵风似地下来喝水吃点心，又一阵风似地要跑出去。 珠珠急了，撒开小腿腿追在后头：“七锅锅，珠珠也要去！” 七皇子脚下一顿，有点嫌弃地打量她：“带着你能玩什么啊！” 旁边的伴读却是眼前一亮，连忙道：“小郡主想玩什么，我们可以陪你玩。” 胖团子超机智地抓住七皇子衣摆，这才仰着小脸想了想：“珠珠要玩摸瞎子！” 七皇子啧了一声，但还是挥挥手：“行行，就陪你玩一小会儿，只能一小会儿啊！” 他头扭去看向前方，然后，勉为其难地向后伸出一根手指头，等她来牵。 但小孩儿最会看好赖脸儿，一看七皇子松口，珠珠才不满足于牵手手，立刻哒哒哒跑到他前头，两只小胳膊一栏：“七锅锅，抱。” 啧！得寸进尺！ 七皇子一脸不情愿地抱起珠珠，一行人又龙卷风一样冲出去了。 等等！！ 盛明麟一下子站了起来。 搞什么啊！！ 为什么这对父母心这么大，随便什么人都能把珠珠带走！！ 七皇子这个憨憨，对珠珠恶意满满，你们看不出来吗？他说不定啥时候脑子一抽就会伤害珠珠！ 盛明麟转头，直直看着他爹。 片刻，端王爷抬起头来，一脸奇怪的跟他对视，好像完全不懂他在看什么。 第47章 翅膀硬了 身为一朵小白莲花，盛明麟对他爹这个表情，简直不能更熟悉，心里呵呵哒，站起来跟了出去。 留下端王爷和端王妃相对闷笑。 他们这种家庭，对孩子上心得很，不管被谁带出去，身边肯定有得力的人手看着，所以他们当然放心了，但盛明麟自己不放心非要跟去看，端王爷也不会给他解释，反正臭小子也没有问过他，不是么。 反正盛明麟就这么跟出去了。 哼哧哼哧好不容易爬到山顶，才发现，原来端王爷身边的几个长随也跟来了，正不远不近地照应着，看那个龙行虎行的架势，应该都是练家子。 咋说呢，端王爷还是靠谱的，这就是一个……就算七皇子忽然发疯暴走也能救走珠珠的布置。 盛明麟略微松了口气，就远远瞧了一会儿。 可能是因为珠珠太好抓了，又追不上别人，所以他们是每局都要手心手背一下，单独的就当瞎子。 呆团子只会出手背，而且每次要出了，小手手提前就在小脑袋后头摆好，超努力。 偏她只有一点点高，两个伴读一低眼就看到了，于是都配合着她出手背，七皇子显然没多想，出手背，大家全是手背，就重来一局，然后他就出手心了，于是……每一局都是他当瞎子。 虽然……但是……这都什么伴读啊？ 不愧是七憨憨，这都看不出来？ 盛明麟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四周，似乎没啥危险，山边边也一圈下人守着，就放了心，找了个树荫坐下来，拿出袖中的书看。 爱书的人，一看书就沉进去了，啥也听不见了，直到感觉肘上一痛，有什么砸到了他胳膊上。 盛明麟吓了一跳，猛然抬头。 先看了看团子那边，见几个人正玩的乐呵，又转回来，看了看头顶，这是一棵杨树，应该是不会掉东西的。 下一刻，就听有人道：“明麟！明麟！” 盛明麟一转头，就见陈庆余藏在不远处的坡下头，朝他讪笑。 盛明麟一皱眉。 他之前吩咐了下人，一个月给他二十两银子，但到如今也才十几天，他还没往那边送银子，那边也没报过来，估计是没出什么大事儿，怎么陈庆余居然找到这儿来了？ 盛明麟心里思量，表面上，四平八稳走了过去：“舅舅怎么在这？” 陈庆余含含糊糊地道：“我这不是跟几个朋友，凑巧在山下头玩么，听说你们在这，就过来看看你。好久不见了啊，明麟，你手里有银子么？我是真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盛明麟沉声道：“我没银子，舅舅，你若肯回家住着，不出门，不见客，我自然好米好饭，为你养老。但，你若要去赌，那是万万不能。” 陈庆余瞪眼：“你……我可是你长辈，你少管我的闲事！” “那好，”盛明麟一点不在意：“我不管你，你也莫要来找我。” 陈庆余怒道：“好啊，你小子翅膀硬了，翻脸不认人！” 盛明麟淡淡睇着他，也不争辩。 陈庆余怒得眼都红了：“你信不信我……我让赌坊的人，找你要债！” “好啊，你来么！”盛明麟轻笑一声：“我倒不知哪家赌坊这么有本事，敢上端王府要债。” 陈庆余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进了端王府，还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你以为端王爷真把你当儿子？他不知道多恶心你！等他把你扫地出门，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这话什么意思？ 盛明麟一皱眉，上前一步。 不远处的七皇子也听到了声音，往这边走过来：“盛明麟，谁啊？我好像听到有人呛嗓子说话？” 他满脸都写着“有没有可能有架打？” 盛明麟赶紧回头应了他一声，再转回来时，陈庆余已经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七皇子快步过来，也看了个背影：“这谁啊？” 盛明麟淡声道：“我舅舅。” “你舅舅？”七皇子不解：“你舅舅，他怎么跟狗撵……不是，我是说，他怎么跑了？” 盛明麟想了一下，忽然问他：“你知道我家的事吗？” 七皇子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你家怎么了？” “没事，”盛明麟就摇摇头：“珠珠叫你了，快去。” 七皇子皱了皱眉：“小孩就是麻烦，”一边飞快地跑了过去：“行了，别叫了！来了！” 盛明麟并没注意到，不远处端王爷的长随看了这边一眼。 他皱着眉头，在心里整合信息。 端王妃说过，他外公，曾是明熙帝的老师。 可是，他自从跟着外公住，明熙帝没派人去过，端王爷也没派人去过。 平日里，哪怕外公寿日，来的客人，他也只见过两次外公的徒弟，外公没有介绍他们认识，也没跟他们多聊，没有留饭，平日几乎没人来，就是他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外公，曾经在朝上犯过什么极大的错误？ 那边， 七憨憨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就我一个人当瞎子？” 奶团子也跑累了，热的小脸红扑扑，一个小发包包都跑散了，一边呼哧呼哧喘着，一边跑过去安慰他：“七锅锅，别，别生气，珠珠陪你当瞎子。” 她双手拉着他手，让他把黑布系到她脸上：“珠珠当瞎子就好啦。” “那倒不用，”七皇子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我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我的运气有这么差吗？” 两个伴读傻笑着不回答。 七皇子在旁边青石上坐下，舒开腿：“算了算了，热死了，拿点水来。” 下人赶紧递上水，珠珠直接往他腿上一坐，还学着他也伸直了腿，小脚脚踩着他脚面：“珠珠也喝水。” 七皇子诧异地移开杯子：“不是，你怎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儿？我让你坐了么？” “咦？” 奶团子没听懂。 她跑的累死了，索性往后一躺，正好跟他眼对眼，大眼懵懂的眨了眨：“锅锅？” 哥哥的眼睛好大呀，团子伸高小手手，摸了摸他下巴：“七锅锅，真好看。” “真好看什么真好看，”七皇子嘀咕了一声，嘴角往上翘，看在她小嘴这么甜的份上，就没好意思把她掀下来，老气横秋地道：“小屁孩儿知道什么！人不能光看脸知道不？脸又不能当饭吃！再说了，好看的也有可能不是好东西。” 他嘴皮子一秃噜：“比方说你！” 第48章 发现美貌的眼睛 说完了，他瞬间脑补许鹤书出现在他面前，“你为什么说珠珠不是好东西，把理由写下来给我看！” 然后当场头皮发麻，后悔不迭，迅速看向团子。 结果团子完全没在意，跟他道：“锅锅，好看能当饭吃的。” 七皇子暗暗松了口气，随口反驳：“胡说八道！” “不系胡说八道！”奶团子从他膝上爬起来，转了个方向。 他的腿是舒着的，团子一坐就直往下溜，七皇子下意识地就把腿蜷了起来。 然后珠珠坐在他膝盖上，认真地道：“娘亲说惹，好看能当饭吃的！娘亲说，珠珠介么好看，出去要饭，人家都能多给半碗！” 七皇子：“……？？” 团子小手指指他：“不信你去要饭试试！” “我不！”七皇子又无语又好笑：“我才不去要饭！” 他看她头发搓的乱蓬蓬毛绒绒的，衬着圆嘟嘟的小肉脸，更像小奶猫了，忍不住揉了两下。 团子眨巴着大眼，软乎乎的笑，也不知道抵挡，瞧着真是特招人欺负，他忍不住双手齐上，胡乱揉了好几下，把头发全都揉过来遮住了脸。 珠珠伸出小胖手，把碎头发拨拉到后头去，一边跟他道：“七锅锅，我们回家吃点心？” 七皇子习惯性吐槽：“一会吃一会喝，就你毛病多。” 团子格格笑：“因为珠珠还没长大吖！要多次饭饭，才会长高高。” 她张开小胳膊：“锅锅背背。” 七皇子随手提起她放到石头上，转身蹲下，珠珠往他背上一扑，七皇子反手托住她小屁股，猛的一下就冲了下去，宛如脱缰野马：“走喽！！” 几个端王爷长随飞奔着跟上，伴读和下人也慌忙追上去，直跑的一路尘烟滚滚。 盛明麟拖着发酸的腿，慢悠悠跟上，一边想……长的好看能不能当饭吃不知道，反正忽悠一个憨憨是没问题的，要不然，七皇子能这么听话？ 其实七皇子长的也挺好看的。 皇上相貌堂堂，宫里几个娘娘也都美貌，几个皇子真没有难看的。 柳嫔是那种尖鼻子白皮肤，有几分像西域美女的长相，七皇子的长相大半随她，眉睫浓黑深遂，连瞳仁都显得格外大而黑，浓墨重彩又精致的长相，要不是胎记，估计比四皇子都好看。 所以珠珠虽然是个小不点儿，却，确实拥有一双发现美貌的眼睛。 盛明麟随琢磨，随慢悠悠往下走，还不时驻足，看看周围的风景。 结果才走了一半路，就听到了珠珠兴奋的叫声，七皇子背着珠珠，就像一阵风，飞一般地……又从他身边冲上了山。 盛明麟无语地朝上看了看，不一会儿，又见他呼的一下从他身边冲了下去。 几个会武的长随一路追着跑，表情都很崩溃。 七皇子天生巨力，又不知道个怕，下山也敢疯狂冲，偏偏珠珠这么点点大，也还不知道怕，兴奋得直喳喳。 两人冲上来，冲下去……又冲上来，又冲下去…… 盛明麟都走到住的院子了，还能听到珠珠开心地叫着：“再来一次！” “不来了不来了，”七皇子喘的不行：“玩够了！” 珠珠奶呼呼问：“七锅锅，你系不系没劲儿啦？” “谁说我没劲了！”七皇子当场暴起：“我有的是劲儿！！” 他又呼呼地冲了上去，又呼呼地冲了下来。 盛明麟：“……” 他真是莫名怜悯这个傻憨憨，叫住珠珠：“不玩了，珠珠，哥哥抱抱。” 珠珠也玩够了，伸出胳膊给他抱着，接过来热乎乎的一团。 盛明麟转头一看，就见七皇子整个人跟水洗了一样，小光头上全是汗水一道一道往下淌，衣服全都贴在了身上。 几个长随也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个衣裳全都湿透了。 一行人慢慢往院子里走，就见十几个人站在院门口，一见他们回来，就连忙施礼，还想走过来搭话。 盛明麟猜着是之前那个小少爷的家人来请罪了，也没多看，直接就进去了。 院子里早就备好了水，几个主子各自回房换衣裳，因为汗湿的太厉害了，几人连头发都洗了。 盛明麟如今还不大，散着头发就过来了，珠珠还没洗完，盛明麟就问端王爷：“父亲，那一家是什么人？” “不用担心，”端王爷道：“不是什么要紧人家。” 话虽如此，端王爷对这种操心人也很了解，还是解释了一句：“这一家子，祖父那一辈儿，跟着太祖皇帝打过天下，做过将军。但后辈不成器，如今……有个孙女，就是那天那个少爷的姐姐，是三皇子的爱妾。” 又是三皇子？ 盛明麟皱眉。 端王爷笑道：“你不用担心，不在于谁对谁错，三皇子是个聪明人，他吃了这么大的亏，当然记恨，但，除非……”他用你懂得的眼神看了看他，“他是不会出手报复的，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他前世没少听三皇子的事，对他也算了解，就道：“父亲，一个人在顺境中，聪明过人，懂得权衡，但到了逆境中却未必。尤其是那种复起无望的逆境……所以我觉得，还是要小心才是。” 端王爷不由得一凝眉，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好，我会留心的。” 父子俩简单说了两句，盛明麟就退了出来。 端王爷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 刚才长随来报，说了陈庆余来找盛明麟的事情。 但看起来，盛明麟没有要向他求助的意思，既然没有，那他也不准备插手。 陈庆余只是一个无赖，就算占着一个长辈名头，要收拾他也有很多种方式，到时候，看这臭小子有什么招儿再说。 随想着，端王妃已经把珠珠抱了出来，珠珠全身都包在大布巾里，小脸红扑扑，香香软软一小只。 端王爷接过来，就亲了一口：“乖宝儿！” “爹爹，”团子有气无力地歪在他身上：“好累呀！珠珠爬了好多次山！” 骑着哥哥爬山，也是很累的，珠珠是真的累坏了，吃着晚饭就困得直点头儿，勉强填饱了小肚子，一抱起来就睡着了。 第二天就明显兴头不高，但中午，大家还是上山去吃了顿午饭。 主要是珠珠和七皇子都是无肉不欢那种人，而报国寺的素斋也就一般，连鸡蛋也没有，他们全都不爱吃。 吃过午饭，又去问了问紫柏大师还没出关，大家这才收拾回城。 珠珠在马车上睡了个午觉，醒过来不大会儿，也就进了城，一见到熟悉的景色，珠珠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她想起，她的荣耀事迹还有一个人可以炫耀！！ 她一下子转回头，问端王爷：“爹爹，许先生在不在家？” 第49章 哪个耗子想见猫 “啊？”端王爷不解：“不知道啊，应该在的？” 珠珠点了点头，自己美滋滋地琢磨。 因为第二天就是休沐，所以到了端王府，七皇子就过来说了一声，想直接回宫。 团子摆手手：“七锅锅再见！” 端王妃随口笑道：“刚才不是还粘着七哥哥，这会儿怎么这么痛快？” 团子解释：“因为珠珠要找许先生说话，这系很有学问的系情，七锅锅听不懂。” 七皇子：“……？？” 虽然他的确是个学渣，但他还是有点不服气：“不是人之初性本善吗？这谁不懂啊！” 珠珠有点吃惊，呆了一下才问：“那，那你要跟珠珠一起去吗？” 七皇子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开玩笑，哪个耗子会想见猫？ 他就道：“不，我想我娘了，我要回宫了。” 端王爷笑道：“我也得进宫一趟，我们一路走。”一边说着，一边就跳下了马车。 珠珠一进了府门，就过去拽着哥哥，要去找许鹤书。 虽然连告假带休沐有三天，但许鹤书是个光棍儿，自己住的院子是租的，肯定没这儿安静，所以他也没回去。 珠珠跑进去，又把她斗嘴赢了的事情，叽叽喳喳一通说。 许鹤书追问：“所以，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珠珠甩出一串幼儿语。 许先生整个人弯在椅子上，跟团子脸对脸，超耐心地解释：“我只想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才能知道，你的应对是不是正确，那一句话用出来，是不是合适。” 盛明麟听的憋笑。 可怜这位不会哄孩子的老实人！ 团子挠了挠头，大眼特无辜地瞅着他：“那天的时候，珠珠还记得的！真的！但，但系刚才，七锅锅要回宫，珠珠就把脑子借给他了，就忘啦！” “唉！”许鹤书叹了口气，直起了腰。 盛明麟正想打个圆场，就听许鹤书用那种平平板板的声音，快速地自言自语：“连你都敢惹，必定不怎么聪明；连这么小的孩子也欺负，必定不怎么良善；在你说出人之初之后没有及时反驳，以至于让你误以为得胜……有可能不敢，但即便不敢也明显无甚才学……无甚才学的孩童能说什么呢？” 他转向珠珠，恢复正常语气：“他是不是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珠珠听着耳熟，直点头儿，“对惹！” “嗯，”许鹤书微笑捏着胡须：“他是不是还说，万事以和为贵？总不至于说，家和万事兴？” 珠珠猛点头：“对的！都对啦！” 盛明麟暗暗吃惊，又想起了前世他许青天的美名。 可惜他现在还太小了，四皇子也是初入朝堂根基未稳，否则，他还真想跟四皇子说说这个人才。 许鹤书又弯下腰来，拉着团子的小手，温言教导，“他说的不好，这样的行径也极不好。但你答曰人之初性本善，只能算……差强人意。若能答曰‘人不可貌相’，对这件事来说，就很合适。” 团子大眼一睁，明显似懂非懂，但……做为一个刚有学问的宝，跟很有学问的朋友说话的时候，问他为什么，会不会显得不那么有学问？ 奶团子小脸上写满了纠结。 幸好许鹤书当惯了先生，顺口就给她解释了，然后又续道：“又或者你可以说‘己所不欲，匆施于人。’” 他又给她解释了这句话。 奶团子双眼张的大大的，听得认真极了，明显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端王妃打发人催了两次，团子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一路走，一路背。 端王爷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等他们，远远就笑道：“跟你的好朋友聊了这么久？都聊什么了啊？” 奶团子叨叨叨说了，端王妃很诧异：“这听上去还挺好玩的，刚来的时候他可不这样。” “是啊！”端王爷在旁边笑，“没想到这许鹤书，脾气这么轴，对珠珠倒挺有耐心。” 团子道：“因为珠珠跟他是好朋友！” 端王爷笑道：“珠珠说的对。” 说说笑笑用过晚饭，第二天大家都休沐，但珠珠还是积极主动地跑去上课了。 上午还好，下午武师傅不在，盛明麟只会扎马步，也教不了她，于是珠珠疯狂想念她的七哥哥，早早地就去大门口迎接，谁进来她都跑出来瞅，一趟一趟的也不嫌累。 足足等到日暮时分，下人才道：“小主子，七殿下回来了！” 珠珠精神一振，飞奔出去迎接，“七锅锅！” 她站在门口，开心的伸高小胳膊，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儿：“锅锅锅锅！抱！” 七皇子从马车上下来，远远看着她，神色莫名，然后，他冷着一张脸，远远绕过她，闷头往前走。 傻乎乎的奶团子还以为哥哥在跟她玩，欢快地追上去，一把抱住他腿：“七锅锅！珠珠可～想你啦！” 七皇子脚下猛然一顿。 他缓缓低头，一双深遂幽黑的瞳仁，紧紧盯着她。 团子莫名就有点点害怕，眨了眨大眼睛，慢慢，慢慢地松开了手。 七皇子一言不发的迈开步子，大步走了，留下孤零零一个团子，茫茫然不知所措。 盛明麟直瞧得心头暗叹，快步上前，抱起了她。 奶团子小嘴一瘪，指了指七皇子的背影，眼泪就一串串的掉了下来。 单纯的小奶团子，根本就搞不懂，为什么……明明她已经跟七哥哥好了，七哥哥还背她上下山了，可一天不见，他又讨厌珠珠了。 而盛明麟稍微想了想，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七皇子回了宫，见到了柳嫔，于是，又想起了当初的仇恨。 还是那句话，杀母之仇，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七皇子这种人，心思简单纯粹，他这会儿一定后悔极了，自责极了，整个人都陷入了痛苦中……所以，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要让他跟珠珠单独相处，要不然，这种人，一个冲动就有可能做出什么事来。 盛明麟也有些头疼。 所以，聪明人好对付，这种一根筋的人，真是不好对付，时不时就自己钻了牛角尖。 他要不要现在就跟他说，珠珠不是那个珠珠？ 可他又不能暴露自己，这话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才能相信？ 第50章 人要学会取舍 珠珠难过得不得了，小脸枕在哥哥肩上，她也不呜呜哭，只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看着简直可怜。 荔枝几个人心疼坏了，连声安慰。 盛明麟也柔声哄她：“不哭了啊，七哥哥可能是刚跟娘亲分开，所以心情不好，不是珠珠的错。珠珠你想，珠珠要是跟娘亲分开，一次好几天，是不是也不开心？” 团子的好处是很讲理。 她想了想，撑起身，眼泪汪汪地问他：“锅锅，系不系七锅锅不能来？系不系珠珠不对？” 盛明麟心里一叹，但还是道：“没事的珠珠，离家求学，是每一个小孩子都会经历的，只是有的早些有的晚些，能出宫长长见识，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不然呢，他说不对，珠珠再跑去求皇上怎么办！ 皇上亲自下的令，又不能朝令夕改，就算想改，也要过上一年半载，找一个合适的由头才行，要不然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搁。 珠珠乖乖地点头，低头抠着小手手，“那他娘亲，很舍不得他吗？” 盛明麟道：“是啊，他的娘亲很舍不得他，他也很舍不得……” 一句话还没说完，团子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眼睛张得大大的。 盛明麟莫名看着她，团子又加上了一只小手手，大眼眨了眨，凑他近些：“锅锅，你小声点儿，别说出来。” 盛明麟：“……？？” 他想问，什么别说出来？却又被捂着嘴。 团子脸上还残余着两滴泪，伸出小爪爪抠了抠，朝他凑的超近，跟他鼻尖对着鼻尖，小小声地道：“这种事情，我们就要假装不几道！娘亲说惹，那些买东西的人，肯定舍不得银子，可系，我们想要他的银只，就要假装不几道！哥哥也系一样的，珠珠想要七锅锅，就要假装不几道他娘亲舍不得他。” 盛明麟：“……” 她慢慢离他远些，小眼神儿瞅着他，叹口气：“要不然整么办呀，钱那么好，锅锅也那么好，珠珠就是想要。人……人……”她挠头半天，才把那句话给想了起来：“人要学会取舍。” 小团子奶声奶气，一本正经，还附赠了一个猫猫歪头头。 盛明麟被萌了一脸，然后叹口气。 端王妃啊……真的，珠珠所有的稀奇古怪，锅都得端王妃背。 但他还是顺着团子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快点走，要不然万一七哥哥回来找珠珠，那珠珠不是没办法假装不知道了？” 团子猛点头，深以为然：“对，对的。” 于是盛明麟抱着她就走了。 到了第二天，珠珠早上醒来都忘了，结果下午一见到七皇子，又想了想来，迅速朝后一躲。 七皇子听到声音一抬头，就见她藏在红色的廊柱后头，只露出小手小脚和半张脸，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偷看他，还朝他傻笑，头上的小毛包包晃了晃，就像龙的小角角，可可爱爱。 七皇子猛然转身，离她远远的，把一杆长枪使得风雨不透。 结果到了晚上，明熙帝忽然派人过来传话，说明天给七皇子和盛明麟放假，让他们陪着珠珠去祈福。 盛明麟还有点懵，好在现在一家人晚饭都是一起吃，吃的时候他便问了问。 端王妃只道：“明儿是珠珠生辰，要去她干娘那儿一趟。” 她顿了一下又道：“估计皇上是听说你们在山上玩的好，所以才想着叫你们陪着珠珠，哄哄她？” 盛明麟恍然。 对哦！珠珠生在三月初三上巳节，明天就是珠珠三周岁的生辰。 盛明麟还真忘了，正寻思要送她些什么，就见珠珠愁眉苦脸的，盛明麟有点奇怪：“珠珠怎么了？” “唉！”团子小大人儿一样，叹了一口气：“珠珠不喜欢过生辰！” 盛明麟惊讶：“为何？” 团子皱着小眉头道：“珠珠不喜欢干娘挂钱钱。” 盛明麟还是没听懂，正要再问，端王爷直接道：“不用多问，风俗而已。” 盛明麟看他神色沉沉，有些惊讶，看向他，端王爷与他眼神撞上，并未移开视线，最后，是盛明麟先移开了视线。 端王妃柔声哄她：“珠珠儿，明天回来，舅舅表哥都来找珠珠玩。” 珠珠稍微有了一点精神：“他们不上学吗？” “上啊，”端王妃笑道：“所以他们休沐的时候没休，就攒着好明天一起告假。” 团子就开心了一点：“好哦！” 娘俩说话的空儿，端王爷又向盛明麟道：“既然皇上说了，你就去，不必露面，走个过场就是了。” 这话？ 盛明麟是个心沉的，出了那边就一直琢磨。 端王爷的不快，一点也没掩饰，可是珠珠生辰，他为何要不快？为何要冲他发脾气？ 他想了想，叫了小厮进来问了问。 这事儿府里有不少人知道，不是秘密，所以小厮就跟她说了。 据说，珠珠是早产的，还不到八个月就生了，刚生下来时身体不好，当时担心养不活，就认了个干娘。 每年生辰，端王妃都要带她去见干娘，干娘要给她挂锁，也就是用红线穿一枚铜钱，挂到珠珠脖子上，一岁一枚，要一直穿到十二岁。 早产的……盛明麟心头莫名一个惊跳。 端王府这种人家，早产一定是出了意外，而这个意外，跟他家的人有关？？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小厮：“你进府几年了？” 小厮道：“奴才进府不到三年。” 盛明麟有点失望，又有点放松，又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生母的事情？或者，你帮我打听打听，我重重赏你。” 小厮偷瞄他。 盛明麟敏锐地问：“你知道什么？” 小厮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奴才不敢乱打听，王爷对这个很在意的，乱嚼舌根子，奴才小命不保。” 盛明麟喃喃道：“对这个很在意？” 他看着他：“你与我说，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你说的。” 小厮本来就是他的奴才，不出意外这辈子都是他的奴才，迟疑许久，还是声音极小地道：“奴才进府的时候，王妃娘娘已经生了，那时候，还有人骂陈氏阴魂不散，” 他一顿，看看盛明麟，盛明麟朝他点头，他才又道：“好似是她使了什么招，才令得王妃娘娘小产，那时王爷在外头办差，回来之后发了老大的脾气，还进了宫，然后就听说陈氏……自尽了。” 盛明麟惊呆了。 不管前所今生，他对此都一无所知。 他一直以为是生母死去之后，端王爷才续娶谢氏，却原来，他们成亲之后，母亲才死去的？ 而且又是自尽？ 他之前还在想七皇子这杀母之仇，无法放下，他没有想到，他们中间，也牵扯了一条人命！！ 他脸色惨白，半晌才道：“还有吗？你还知道什么？” 小厮有点害怕，小声道：“后来端王爷就痛罚了几个人，严令下人不得议论此事，不得提起陈氏。那时候奴才刚来，也不敢乱打听，奴才别的就不知道了。” 盛明麟长吸了一口气。 好久，他才低声道：“你先下去。” 小厮无声施礼，退了下去。 第51章 再也不跟你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端王妃带着珠珠上了车。 太早了，珠珠没睡够，一路都被端王妃抱着打瞌睡。 等到了地方，盛明麟直接跟端王妃道：“母亲，儿子在马车里看书，等母亲和珠珠回来。” 端王妃点了点头，很满意他的知趣，又向七皇子道：“七郎也别乱跑，也在山下等着。” 七皇子应了一声，端王妃就亲自抱着珠珠往山上走去。 说是山，也不过是个小土坡，一路爬上去，就看到了很大的篱笆院子，瘦伶伶的老婆婆，正弯腰摘着地下的菜。 端王妃赶紧又晃了晃闺女，等她精神了，才上前一步，笑着打招呼：“刘姐姐。” 老婆婆脸上露出了一个笑，迎过来两步，“安宁来了，珠珠也来了。” 老婆婆笑的很慈祥，但脸上沟壑遍布又满是老人斑，嘴里又没牙，珠珠很害怕她，嗓子都是虚的，细声细气打招呼：“干娘。” 老婆婆笑着点头。 一般认干娘，都是认儿女双全四世同堂的人，又或者认佛道两家的人，但珠珠当时情形危急，端王妃就想找个命硬的，最后认的，是一个“人瑞”。 大盛朝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就赋役全免，八十岁之后朝廷还给发钱粮，百岁之后不光发钱粮还发下人，这样的老人就叫“人瑞”。 这位人瑞，一生迭遭大难都没死，虽然没成亲无儿无女，却一直活过了百岁，是真的命硬长寿。 她本名叫刘小草，后来过了百岁之后，明熙帝亲自赐名长寿，所以远近的人都叫她长寿婆，有不少人想认她做干娘的。 但大约人老了，总会有些神叨，这位老婆婆也是，有人求上门来，她摸摸头，总是说不合适，这种朝廷养着的活人瑞，也没人敢强迫她。 所以到后来，只认了三个干亲，珠珠就是其中一个。 那两个孩子都大了，小的也过了十二岁了，珠珠是最小的，认的时候，长寿婆就已经一百零三岁了，如今过了三年了，老人看着还精神矍铄，还能自己摘菜做饭。 端王妃叫下人把礼物搬进去，然后就叫她们去外头等着，自己带着珠珠进了堂屋坐下，陪老人说说话。 因为上回想见紫柏大师没见着，端王妃心里老觉着不踏实，今天特意来早了一些，就想着蹭蹭长寿婆的福气。 老婆婆倒是很喜欢珠珠，一坐下，就搂过她来，从头到脚的摩挲。 老人的手又干又皱，指甲又长，又凉凉的，珠珠最怕被她摸，可是别的事情端王妃肯依着她，这件事却绝对不依，所以团子也不敢闹，就像一只被拎住耳朵的小兔子，怂怂地缩在老人怀里，由着她从头摩挲到脚，小胳膊小腿捏了无数遍，还不时的低下脸，干瘪的嘴，亲在她脸颊上，因为没有牙，亲一下，就好像被鱼嘴裹一口似的。 珠珠怕得大眼里全是泪。 端王妃瞧着也不忍心，不住地打岔。 长寿婆耳朵也不聋，脑子也没糊涂，笑呵呵地跟她说话。 一直到巳正（10点）时分，长寿婆才取了铜钱过来，然后凑过来，慢慢解开珠珠颈上的红绳子，把那个钱给她串上，又把红绳子系紧，笑道：“好了！” 珠珠一听这话，撒开小腿就往外跑，一溜烟跑出了屋门。 端王妃连忙道：“珠珠顽皮，老姐姐别见怪。” 长寿婆笑眯眯地道：“不见怪，这样的伶俐丫头，我喜欢着呢……安宁啊，”她叫着端王妃的闺名：“最近这孩子，是不是遭了什么灾啊……” 端王妃一惊，瞪大眼，正想说你怎么知道，就见她一瘪嘴：“好似还不止一回。” “是啊！”端王妃就道：“就是啊，我担心得很！前两天还去报国寺上了香！” “不用这么麻烦，”长寿婆慢悠悠地道：“这孩子啊，就是福气太多，命弱，担不住，你叫她来我这，住上三个月，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端王妃犹豫了。 而外头，珠珠一口气跑出了院子，才发现娘亲没出来。 回去找娘亲又不敢，自己出去，柴门还关着。 珠珠站在那儿，往这走走，往那走走，为难得小嘴直扁，想哭又不敢哭。 就在这时，忽听不远处，七皇子的声音道：“不用跟！我就在这坐坐！” 珠珠精神一振，飞也似地往后跑，小脸几乎挤进篱笆里，就看到七皇子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 珠珠一喜，小声叫：“七锅锅！七锅锅！” 叫了好几声，换了好几个篱笆缝，七皇子都没有听到，勾着背不知道在做什么。 珠珠又不敢大声叫，怕被老婆婆听到，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一个篱笆缝一个篱笆缝的换，然后一不小心，就把小脑袋挤了出去。 珠珠一呆，想退回来，退不回来，又挤出去，又挤不出去，忍不住放大声音：“七锅锅！” 七皇子吓了一跳，转回头，珠珠徒劳地朝他伸着小短手：“七锅锅，救命。” 七皇子明显犹豫了一下，珠珠的小手手，无力的推着树枝：“珠珠喘不过气来，珠珠要死掉了，呜呜，珠珠不想死……” 七皇子一个激零，飞也似地冲上来，然后双手插进篱笆里头，把住她腋下一拔，就硬生生把她拔了出来。 珠珠嗷得一嗓子，觉得全身哪哪都痛，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七锅锅，珠珠痛痛。” 她委屈巴拉，想去抱住他脖子。 而七皇子，纯粹就是手比脑子快，一下子把她拔出来之后，自己就懵了。 他下不了手杀她，可现在她自己找死，他还要救她？这都第二回了！！ 七皇子一下子就把她扔在了地上，珠珠一呆，仰脸看着他，眼泪将落不落：“七锅锅？” “别叫我！”七皇子狠狠地锤了自己一下，咬牙切齿：“别叫我，别理我，别跟着我！再过来老子打死你！”他甩手就走，大步流星。 珠珠惊呆了。 回过神来，她也气死了，朝她的背影大叫：“你是大坏蛋！珠珠再也不跟你好了，再也不跟你好了！！” 她气呼呼的爬起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迈着小短腿就走，边走边哭。 走着走着，忽得脚下一滑，珠珠一脚踩空，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第52章 吃了熊心豹子胆 端王妃实在不放心珠珠住过来，到最后也没松口。 长寿婆就有些不高兴了，瘪着嘴道：“那她再出什么事情，可不要找我！你别后悔！别后悔！” 她浑浊的老眼紧紧地盯着她，叫端王妃心里不安极了。 出来之后，她皱着眉头一路沉吟，下人也不敢打扰她，直到她走到马车边要上车了，荔枝忍不住了：“娘娘，我们主子……要住下吗？” 端王妃先还没在意，等回过神来，她脸刷得一下就白了：“珠珠呢？珠珠没下来？” 其它人也吓坏了：“没见小主子，小主子一直没出来啊！” “不可能啊！”端王妃提起裙子就往回跑：“珠珠出来都快两刻钟了！” 众人一呼啦跟着往上跑，晚了一步出马车的盛明麟惊了一下，急问旁边的小厮：“这山还有别的路吗？” 小厮也急得不行：“这，这种山到处都是路啊！” 盛明麟急抬头看了看。 这山很矮又很小，草木稀稀落落，别说野兽了，连摘野菜都没多少，更谈不上景色，应该没几个人过来，那珠珠应该没事？ 谁知道下一刻，就听山上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珠珠！珠珠！！”“小主子！你在哪！！” 盛明麟心头一沉，也顾不上多想，一撩袍子就往山上跑。 山上正一团乱，十几个下人没头苍蝇似的到处跑着叫着，惊慌失措。 盛明麟扫了一眼山上，到处都无遮无掩的，几乎一目了然，心里就是一沉。 他心思机敏，一瞬间心里就想了极多。 今日，是极少的……珠珠不会带很多下人，又身在这种三教九流之地……的情况，这种情况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而且，珠珠胆子小，性子又软又乖，她自己根本不敢到处乱走，就算出来了，也只会来找自家下人，就算找不到，也只会在一个地方猫着。 找不着，就怕是出了什么事！！ 他也顾不上礼数了，一把抓住端王妃：“篱笆里头都找了？屋子里头也找了？没有夹壁暗道？” 端王妃已经是六神无主，一听这话，连声道：“快去，去找找有没有暗道？” 好几个下人赶紧冲过去，盛明麟也冲了进去，亲自动手找。 但屋子很小，连墙带地面找了一圈也没有，出来找了找院子里也没有，盛明麟急问长寿婆：“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陷阱？” 长寿婆满面惊慌，迅速摇了摇头：“这，这就是一座秃头山，啥也没有。”她低下头。 盛明麟紧紧地盯了她一眼，然后快步出去。 就见有人正问着七皇子，七皇子道：“我没见她！” 盛明麟一看他的神色，当时就咬牙切齿，冲上去一把抓住他：“你到底见没见！还不快说！”他随问着，心就直往下沉：“要是珠珠有半分闪失，你……我就杀了你！” 七皇子被他的神色吓到了：“珠珠到底怎么了！” “她不见了！”盛明麟急得声音都哑了：“你到底见没见她！你倒是快说啊！” 七皇子咬牙道：“我刚才坐在这儿的时候，珠珠被篱笆卡着了，是我把她救出来的，然后我就往下走，没见她了。” 盛明麟道：“真的？” 七皇子也急了：“我骗你干什么！她，她去哪了？” 盛明麟看他焦急之色不似作伪，略略放心，一把松开他，去找篱笆那个空儿。 找着了，就直接叫人：“周嬷嬷，你带着锦衣、玉食，往这边找；宁嬷嬷，你和荔枝红枣去那边；荣富荣贵，你们去那边，长留长命这边。” 他满头大汗，声音却冷静又清晰，“珠珠乖得很，跑不远，先只找这小山，不管找着找不着，一刻钟就要给我回信！” 端王妃已经急的六神无主，下人也都找的全无章法，所以盛明麟这一吩咐，大家完全下意识的，就听从了，然后迅速分成几拨散开。 七皇子也吓坏了。 他在原地僵立片刻，撒开腿，飞也似得跑下了山，也开始到处找。 盛明麟不住地深呼吸，闭上眼，想着还有什么遗漏的。 端王妃也等不及，不时朝下道：“找着了没？” 下头纷纷应声：“没有！”“这边也没有！” 不对，就这么一座山，若是珠珠自己走，早就应该找到了。 一定是出事了。 盛明麟定了定神。 他转身扶住端王妃：“母亲，我们先派人去通知父亲，稳妥起见，也通知谢家，多些人手来找。可成？” 端王妃手脚冰凉，咬着牙连声道：“对对，快点！快点！还有兵马司！” 盛明麟点了点头，直接下去，叫车夫骑着马，分头去通知端王爷、谢府，和南城兵马指挥司。 然后他再爬上来，扶住端王妃，略微强硬地把她扶进屋，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端王妃双眼大睁，努力回忆刚才的情形。 却见盛明麟来回一顾，直接从旁边拿起了一把菜刀，转头就逼到了长寿婆脸上：“我妹妹在哪？” 长寿婆猝不及防，吓的哑叫一声。 端王妃也惊住了，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又没说，也一眨不眨地看着长寿婆。 盛明麟其实只是觉得她刚才的表现不对劲，想诈一诈她。 他只有两分把握，却表现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一字一句地道：“皇家郡主你也敢动，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不说！？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只有八岁，人又瘦小，但长寿婆也不过是个干瘪老太太，被他气势所慑，吓得嘴唇直抖：“我，我咋会知道！” “你还敢抵赖！！”盛明麟咬着牙根子：“这京城就这么大，我们要找，肯定能找得到的！你老老实实自己说出来，看在你是珠珠干娘的份上，母亲自会为你求情，要不然，你就等着大卸八块！死无全尸！” 老太婆吓坏了，浑浊的老眼骨碌碌地转。 盛明麟一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就有底了，又气又恨，手都发抖，却强压着声音：“还不说！？” 端王妃也看出来了。 她眼都发红，却平着声音道：“我们珠珠既认了干亲，自然是把你当亲娘待，也是要依着孝道来的。你只要说出来，我保证不怪你！” 长寿婆抖着嘴唇：“一会，一会儿肯定能找着的！珠珠福大命大……” 一会儿？ 盛明麟眼神一厉，刀猛得一推，血喷了出来：“你设了局让珠珠走丢？？你找了旁人把珠珠抱走？” 长寿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如此敏锐，脖子又疼，一下子就崩了：“我错了，我错了，饶命啊！别杀我！！” 端王妃恨得指甲掐破了掌心，怒道：“快说！我的珠珠儿在哪！！” 第53章 珠珠别怕 这会儿，端王爷还在礼部衙门里。 明熙帝虽然经常让他办临时差使，但其实他身上挂的官职却是礼部尚书。 因为会试和假期耽误了不少时间，端王爷案上也积压了一些公务，忙了一上午，正打算跟同僚一起用个午饭。 结果还没出门，就有人把车夫带了进来，车夫跪下就磕头，声音都打颤颤：“王爷，出事了！小主子失踪了。” 端王爷脸色都变了：“什么？” 很快，端王爷带着三百锦衣卫出了宫。 而谢府，因为珠珠生辰，本来就有好几个人提前告了假，带着府卫也追了上来。 长寿婆所在的小山，归属南城兵马指挥司，指挥使姓赵，只是一个六品官儿，自己是没有调兵权限的，但也带着几十个熟悉地方的小吏赶了过来。 本来就离的近，三拨人马几乎是同时赶到，盛明麟已经在山下等着了，一见端王爷过来，他急冲上来：“父亲！” 他也不等他问，飞快地就开始说。 他们审了长寿婆，长寿婆招认，她和她干儿子设了一个局，就是想着让珠珠“走丢”，然后她干儿子找到，把珠珠送回来，好拿一些赏赐，二来，也显得珠珠更加多灾多难，好劝说端王府，允许珠珠在她这儿住上两三个月。 据说长寿婆会一个借人寿命的法子，但必须跟被借的人一块儿待八十一天……但这个，盛明麟还没来得及细问。 但，现在的关键是，珠珠不见了，她那个干儿子也不见了！ 本来长寿婆两人商量的就是吓吓人，并不敢把事情闹大，所以她的干儿子本来应该在山下等着，不出半个时辰就把孩子送回来的！ 可现在人不见了！ 端王妃已经派人去他住的村子守着了，但现在还没找着人。 因为长寿婆的干儿子，本来就是顶得朝廷给她下人的缺，平时也就他们母子二人在这里，所以一时根本找不到别的线索。 盛明麟满头是汗，神色焦急，语速飞快却条理极清晰，言简意赅。 即便在这种心情下，谢大将军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端王爷点了点头，迅速回身吩咐，“你们，就按平时轮值分成四队，四处搜寻，赵大人，你的人熟悉地方，让他们缓着来，慢慢去附近打听，找到珠珠，或者有消息，我自有重谢。” 赵指挥连声答应着，急带着人去了。 谢大将军道：“我已经叫人去了城门，叫人严加盘查。” 谢家那几个孩子也快急死了，谢从杨道：“我们也去！姑父，我们也去找！” “你们先别急，”端王爷也额头见汗，道：“她那个干儿子我见过，没什么见识，他做不了这种事，也没这个胆子，此事一定是出了岔子，或者……被人将计就计了，” 他顿了一下：“你们出去，别提什么身份，别胡冲乱撞，就耐住性子，去那些犄角旮旯的小店，一个个去问，若有人看到，必有重谢，这附近人住的稠，不可能没人看到的！现在关键是找线索，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不可能跑多远！” 谢家几人连连应着，迅速去了。 谢大将军和端王爷又上来，仔细看了看四周的地势。 谢大将军把长寿婆拉过去亲自审问，端王爷转头想找盛明麟时，却不见他人影。 宁嬷嬷上山下山好几趟，已经跑的筋疲力尽，瘫在地上，一边跟他道：“王爷，少爷说他要出去找找，带着小厮去了。” 这边人仰马翻，而此时的珠珠睡的正香。 她从山坡上滚下来，摔进草里，还没爬起来，就被人从后头一把抱住，还被一只臭臭的手捂住了脸。 奶团子吓坏了，拼命挣扎，不一会儿就昏了过去，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一张开眼睛，就看到了稻草编的房顶。 珠珠觉得脸好疼，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只臭臭的手，她大眼里迅速汪上泪，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喃喃地道：“娘亲……娘亲……” 门吱哑一声开了，有一个黑皮青年快步进来，道：“哟，你醒了？” 珠珠一看不认识，更害怕了，眼泪直往下掉：“窝要娘亲！要娘亲！” “哎，你先别哭啊！”青年连忙过来想抱她，珠珠吓的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爬到了床里头，整个团子蜷成一团：“呜呜别杀珠珠，珠珠是好孩只！别杀珠珠！” 青年只好退后几步，一边道：“你乖啊，别怕，我不是坏人！抓你的坏人我已经把他打跑了，我真不是坏人啊，你看我长的一看就像好人是不是？是我把你救下来的。” 小团子又慌又怕，抱着自己小小的膝盖，拼命想大声，声音还是挺小：“娘亲！爹爹！快来救珠珠！珠珠害怕！” 青年连声哄她，她哭到头蒙蒙，根本听不进去。 青年挠头，索性退到门口，朝上叫：“沉昭！沉昭你快来！这小孩怕我！老是哭！哄不听！” 不一会儿，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道：“我也不会哄小孩。” “没事，”青年直接拉住他胳膊就把他拉了进来：“你好看，小孩就喜欢好看的！” 少年被他拉了进来，一抬眼。 少年容色夺人，灼灼如阳，哪怕一身粗布衣裳，仍旧漂亮到满室生辉，尤其身边站着一个黑皮青年，就更显得他宛如尘埃中的明珠一般，出奇地美好瑰丽。 小奶团子虽然不会说，但小小的心里也觉得他好看，慢慢停了哭，眼儿瞪得大大的看着他。 少年上前两步，含笑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奶团子呆了呆，喃喃地答：“珠珠叫珠珠。” “嗯，珠珠乖，”少年道：“你知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一提到家，团子又想哭了，小嘴都瘪了起来，哽咽地道：“债王府。” “王府？” 少年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视线。 然后少年问：“王府？你爹姓王？” 珠珠摇了摇头：“爹爹姓盛，锅锅和珠珠也姓盛，娘亲姓谢。” 国姓啊！ 少年沉吟道：“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珠珠毫不犹豫地道：“端王。” 两人齐齐一震。 珠珠的眼泪，啪哒啪哒地掉了下来：“珠珠要找爹爹！锅锅，你帮珠珠找爹爹好不好？珠珠有钱，珠珠给你钱！很多钱！” 黑皮青年迅速插言，“你别急啊，哥哥马上就叫人去打听，端王府在哪……那什么，珠珠啊，你饿不饿？” 第54章 我们输不起 奶团子的心思立马被带跑了，摸了摸肚子，点点头，慢慢地停了哭。 黑皮青年暗暗松了口气，连声道：“好好好，珠珠啊，你等会儿，哥哥端饭来给你吃！” 一边说着，一边拉住少年的胳膊，强拉着他出去了。 屋里只余下了珠珠一个人，团子看看左右，害怕起来，翻了个身，往床下头爬，就看到床下头摆着她的小鞋子。 但她有一屋子下人，从来没有自己穿过鞋，小胖脚套了半天也没套进去，也不会解带带，索性光着脚丫往外走。 一走到门口，奶团子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哇！！” 屋外是大片的绿色，团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一出屋门就是草的情形，稀奇得不得了，迈着小短腿出来瞧了瞧。 到处都是深浅不同的绿，还有红，还有黄，还有连绵的山坡，一眼望不到边，看在三寸丁的小团子眼中，十分壮观。 团子小脑袋转来转去，瞧了一小会儿就没了兴趣，想找刚才的小哥哥要饭吃，可找了半天都找不到。 团子小心翼翼往旁边走了几步，脚下有一点硌，她小脚趾都蜷了起来，弯着腿腿慢慢地走。 肚子很饿，团子饿的直咽口水，幸好她鼻子很灵，很快就从满天青草香药草香里，闻到了一点饭香气。 珠珠顺着香味儿找过去，绕过茅草屋，就见不远处，刚才的两个小哥哥正头对着头，低声交谈着什么。 珠珠提着小裙子，小心避着地上的石头，摇摇摆摆走过去，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端王……” 这要是自家人，团子早就扑上去了，但小孩子在外人面前总是不敢太放肆的，所以团子怂哒哒咽了咽口水，走过去，在他们脚边乖巧蹲下，小手托腮，等他们说完。 黑皮青年说话带着些口音，又急又快：“端王爷不成，那还有谁成？端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听说关系亲近，难得我们意外救了他的女儿，听说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必定十分疼爱，那我们求他帮忙，总有几分把握的！” “可我们输不起，”少年的声音十分冷静：“我们若找上端王，必定要把当年的事情合盘托出，可若他不帮我们呢？不帮我们，也绝对不会容许我们离开，很可能会暗中对我们下手！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将再没机会翻盘。” “可不找端王，我们又能怎么办？沉昭，就算你将来能成为一方巨贾，又或者考科举当了状元，也不过是个小官儿！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儿也就是端王爷了！难不成还能直接找皇帝？那还不如找端王！再说了，那起码得是十几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变数太大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不能莽撞行事，好在救了他女儿，也算结了一份善缘，先了解了解端王为人再说。总之，要慎重，绝不能孤注一掷。”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 最终黑皮青年叹了口气：“算了，听你的。” 他叉着腰正要转身，眼角余光划过什么，脑子里一时没反应过来，脚都抬起来了，才猛然回神，眼睛瞪的快要脱眶，看着脚下。 小小一只的奶团子正蹲在他脚边边，眨巴着大眼听得十分认真，见他看过来，还很有礼貌地跟他道：“叔叔，你们说完了吗？珠珠饿了，想吃饭饭。” “啊……呃……呵呵呵哈……”黑皮青年尴尬得头皮发麻，除了傻笑已经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漂亮少年倒是反应机敏，温和地道：“怎么不穿鞋？” 一边说，一边把她抱了起来，团子问他：“锅锅，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垂了垂眼，道：“我叫霍……霍正。” “霍正锅锅，”团子小手手扣在一起，没哭没闹，从头到脚都写着乖巧，也算有几分郡主风度：“你可以送珠珠回家吗？” “可以，”少年准确地回答她：“吃过饭，就送你回家。” 黑皮青年已经飞奔去了灶房，不一会儿，就闻到油香味儿，他端着一碗鸡蛋过来了。 鸡蛋就是炒蛋，还炒得十分不匀，有的地方有点糊，有的地方还稀乎乎，但珠珠已经饿了，接过筷子，挟了挟没挟起来，她直接往下一趴，小嘴凑在碗边，就往嘴里扒拉。 黑皮青年看着她毛绒绒的小脑袋，想说什么又没法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又过去端了一锅粥来，给她盛了一碗，又给少年和自己也盛了一碗，道：“一会儿我送她回去。” 少年点了点头，眼神复杂：“一起。” ………… 那边。 端王爷一接手，盛明麟想了想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就直接带着小厮出来了。 他在想，这个世界，与他的前世，大致相同，所以前世的记忆，仍旧可以借鉴。 前世珠珠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次也没有。 所以，出手的如果是端王府的仇家，不可能一直不下手，哪怕没成功，只要动过手，他也应该听到一点消息的。 也所以，他倾向于，这很有可能是巧合。 他从珠珠钻出来的篱笆开始，一寸一寸的找，七皇子走的方向，是往东的，珠珠如果追过去，肯定不会失踪，那，团子很可能是被气出了小脾气，所以朝相反的方向走的。 相反的方向，没有路，而且已经被下人踩得有些乱了。 盛明麟一会儿弯腰，一会儿直起来，估摸着珠珠的习惯，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凹进来的坡面。 盛明麟精神一振，拨开叶子看了看，然后毫不犹豫地往下一钻，一步一步走下去，果然在下头找到了一点痕迹。 头顶是密密的树冠，非常低矮，哪怕盛明麟也无法站直。 他一路用手拨着，仔细看着脚下的草，还有树叶折断的痕迹，然后顺着那道痕迹往外走。 走出来时，是一条小路，平时应该有不少人走，比一般的乡间小路宽一点，也坚硬一点，看不出痕迹。 盛明麟只能继续往外走，才走了一步，就见不远处，七皇子抱着头蹲在地上。 盛明麟脚下一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他一直觉得，他死时年少，又失去母亲，所以傻一点，情绪控制不好，他全都体谅了，可是这会儿，他真是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 他体谅他，谁来体谅他的妹妹？才三岁大的小娃娃，那么乖，那么甜甜软软的，今天还是她的生辰呢！ 盛明麟也顾不上身后的小厮了，咬牙切齿地给了他一脚，骂道：“混蛋！” 第55章 你跟着我 七皇子猛一抬头，看清是他，下意识地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盛明麟怒道：“平时动不动就发疯迁怒，堂堂男儿，枉有一身力气，欺负一个三岁大的小娃娃！！如今做下错事，又不知道弥补，坐在这儿懊恼后悔，有用吗？你能不能做一点正确的事？” 七皇子低声道：“你，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抹了一把眼泪，又道：“我找了，我找了好几遍了，我没有找到，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办才是对的！我是个混蛋，可是我真没想让珠珠……我心里难受，我该怎么办啊！” 他语无伦次，眼泪直流，猛然抬臂捂住脸，发出小狗一样的悲呜。 盛明麟长吸了一口气，咬牙吼道：“你跟着我！” 他说完就往前走，不一会儿，七皇子强忍着哽咽跟了上来。 盛明麟也不理他，一边仔细观察，一边不时地停下来，细细体会。 他在想，表面上的东西，家里下人，还有锦衣卫，已经找了好几遍了，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那些他们来不及关注到的小角落。 如果是巧合，长寿婆那个干儿子，之前肯定就在这儿，那他和之后那个“变故”，中间肯定是有交集的，所以，他现在找的就是这个交集处。 这个交集处……一定就在附近！一定就在路上！ 因为只有路上，才会有人“路过”，才符合“巧合”！ 他一寸一寸搜索路面，然后眼神一凝！ 他看到了一处脚踩过的痕迹，迅速蹲下，仔细一看，然后猛然往外探身。 七皇子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你干什么？” 盛明麟一把抓住他：“你下去看看！下头好像有人！你下去仔细看看！” 七皇子倒是很听话，往下一看，虽然没看到有人，仍旧往下一跳，然后就手脚并用往下爬。 其实这边并不高，就是一个山边小路，只是有些陡，七皇子不一会儿就到了底，一手扶着山壁，左右一找，然后就惊住了，道：“真有人！！” 盛明麟半个身子都快要趴下去了：“是什么人？” 下头似乎有个凹洞，七皇子身子往里一埋，只能听到声音传出来：“是个男人，三四十岁，好像死了……不，没死，还有气。” 盛明麟一喜，急道：“先别动他。” 又转头向小厮道：“快，快去禀报父亲！” 小厮飞也似地去了，不一会儿，端王爷就一路飞奔，亲自过来了，连端王妃都跑下来了。 他是带了锦衣卫来的，顿时好几个锦衣卫飞也似地下去，有人把那人拖了上来，也有人检查着周围的痕迹。 端王爷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他。把他弄醒！” 锦衣卫上去就是一脚，跺在那汉子胸口，汉子一声闷哼，身体弓起，然后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锦衣卫喝问：“小郡主在哪！！” 汉子一看眼前这么多人，全身一抖，瞬间回神：“小郡主……被人抢走了。” 锦衣卫完全没费事儿，汉子就竹筒倒豆全说了。 他本来是想找机会抓走珠珠的，但珠珠恰好自己摔了下来，他当然是赶紧过来抓她。 结果紧张之下，捂得太用力，珠珠就不动了。 汉子出来叫她也不醒，以为自己把孩子捂死了，当时就吓坏了，吓的六神无主，就想把孩子赶紧扔了，然后他就自己逃命。 但他没干过这种事儿，心里害怕，站在路边闭着眼正要往下扔，有一个骑马的青年路过，一下子把他喝住了，把珠珠抓了过去，喝问他是不是拐子。 汉子当时惊慌失措，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青年看视了珠珠，就脸色一变，骂他丧尽天良，然后就一脚把他从上头踹了下来。 他当时疼极了，可是又怕他追下来再打，本能的往里头一滚。 但那人并没有下来再打，他就听见马蹄声迅速远去，他就昏了过去。 端王爷和端王妃互相交握着手，直听得脸色惨白。 珠珠被人救走了，可珠珠似乎情形不大好。 端王爷张了张嘴，竟不敢再问，更不敢细想，全身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就在这时，却听盛明麟道：“马是从什么方向来，往什么方向去的？” 端王爷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小少年脸色差得厉害，脸色苍白，更衬得一对眸子墨灼灼的，却出奇地冷静，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汉子。 汉子连忙指了指：“从那来的。往哪去了，我，我没看到。” 盛明麟都没听他说完，就直接往他说的来处去了，七皇子紧紧跟在后头。 端王爷也迅速分了人过去。 锦衣卫都是骑马的，路过这两个少年，温言道：“麟少，臣载您一程？” “不用了。”盛明麟道：“我走路就好，我想找找，有没有容易忽略过去的小地方。” 他这么一说，锦衣卫觉得有道理，也分出几个人步行，虽然这一路只有山路，按说没有岔路的，但万一呢？ 这会儿已经下午了，几人都没有吃饭，盛明麟本来就文弱，已经筋疲力尽，但仍是强撑着，慢慢往前走。 七皇子忽然上前一步，道：“我背着你！” 盛明麟道：“不用！” 七皇子道：“站得高看得远！” 盛明麟长出了一口气，就让他背了。 锦衣卫一路搜索，不一会儿就越到了他们前头，盛明麟也不着急。 他们也许都是稽查好手，可就因为这样，所以有时候想法会受到惯性影响，而他什么也不会，就用常人的眼晴去看，反倒更容易发现巧合……毕竟找这么半天都没人看到，说明这个救珠珠的人，也非寻常人。 都不知走了多久，天都有些昏暗了，盛明麟忽然看到了什么，道：“停下！” 七皇子一下子停下。 盛明麟一眨不眨地看着左手边，又缓缓地转回头来，看着这边。 那儿是一条小河，粗估有个三丈来宽，河对面的草面上，有一条隐约的痕迹，像是一条小路，往远处延伸而去。 但，河上又没有桥，也没有曾有桥的痕迹，为什么会有一条顶着河的“┳”形路啊？ 总不可能是钓鱼？ 盛明麟皱着眉，来回看着。 身后忽有人道：“你在看什么？” 盛明麟听出是端王爷，但也没有回头，缓缓地道：“我在想，这个宽度，马儿能不能一跃而过。” 端王爷道：“若有人骑着，最多也就跃两丈，而且这里还没法助跑，但是……” 他细细打量那条路：“但是若遇上功夫好手，提气带马，也不是不可能。” 他直接回头叫人：“搭个简易桥，我们要过去！” 第56章 文武双全探花郎 行军搭桥是常见的，锦衣卫也是会的，而且这里又不是野外，用不着砍树，直接去村人家弄了几块门板钉起来，往河上一搭。 端王爷一撩下摆就要过去，锦衣卫镇抚使连忙道：“王爷，不安全，容臣等先试试……” 端王爷并没理会他，一路小跑就冲过去了，盛明麟和七皇子也随后跟上，三人顺着路就往前走，锦衣卫忙不迭地跟了过去。 而这会儿， 珠珠正在吃炒蛋。 打小娇生惯养的小郡主，还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炒蛋，糊不说，连盐都没匀，动不动就一口咸到发苦。 但珠珠饿坏了，加上胆子小，在外人面前不敢闹腾，还是乖乖地吃了下去，嗓子齁得直发疼。 终于吃完了，团子委屈地大眼全是泪，蔫头搭脑地坐在那儿，就等他们送她回家。 而黑皮青年还一心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她忘了刚才两人说的话，虽然她也不一定听得懂，可是万一呢！ 所以他疯狂打岔：“珠珠还要不要吃点别的？我们这儿虽然是药园子，但好多也能当菜吃的，马齿苋你吃不吃？蒲公英吃不吃？” 他一边说，珠珠就不住地摇头。 三岁小娃娃的情绪，已经快到临界点了，小脑袋一摇，眼泪就直往下掉，看着简直可怜。 黑皮青年心里更加慌，连忙道：“那珠珠喝点粥，喝完粥我们就走，马上就送你回家！” 珠珠儿一听，立刻转头去看那粥。 这就是大人用的那种碗，很大，盛的满满地，团子两手一捧，就烫了一下。 团子委屈地扁扁小嘴，扯了扯袖子遮住手手，颤巍巍地捧了起来，小嘴凑上去喝。 大碗把她的小脸全遮住了，只能看到她的小短手和上头两个发包包，小嘴嘴努力裹呀裹，可粥表面都凝固了，裹了半天也裹不进嘴。 黑皮青年看着都着急，忍不住给她托了一下，“你举起来喝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珠珠就被下头的粥烫了一下，发出了小猫一样的低叫。 两人都吓了一跳，四只手齐上，迅速把碗扒拉下来，就见团子嘴巴两边，留下了一道月牙状的粥痕，粥还在慢慢流下来，样子非常搞笑。 两人没忍住：“……噗！” 奶团子当时就崩不住了。 本来就委屈，还疼，还被漂亮小哥哥嘲笑，小郡主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窝要爹爹！窝要娘亲！要锅锅！珠珠要回家呜呜呜……”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他们都完全不会哄孩子，只能手忙脚乱地给她擦脸。 遁声而来的端王爷一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端王爷猛然往这边一冲，又迅速按捺住，抬手打了两个手势，训练有素的锦衣卫飞快散开，形成包抄之势。 几乎与此同时，两人也听到了声音，迅速抬头。 少年反应机敏，一把抱起珠珠退后，青年闪身挡在了两人面前。 珠珠有点被吓到，哭声暂停了一下，然后她一眼看到了爹爹，猛然张手，“爹爹！！” 端王爷快步向前，少年也是一皱眉，然后走上几步，把珠珠送了过去。 珠珠挂着一脸粥扑进了爹爹怀里，真真是委屈大发了，嚎啕大哭，端王爷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盛明麟看着这一幕，长长地松出来一口气，一下子就全身无力，瘫坐到了地上。 七皇子又哭又笑，也挨着他坐下。 锦衣卫已经把那两人围了起来，低声询问。 虽然这两人很可能不是坏人，而且还救了珠珠，但牵扯到端王府，还是要谨慎的。 端王爷并没有在这儿等结果，随哭着，抱着珠珠就小跑着走了。 盛明麟想起身，却一时起不来，眼看着端王爷和珠珠走了，他才往这边看了一眼，触到少年的面容，他不由得一呆。 霍沉昭？ 这不是霍沉昭吗？ 他的前世记忆中，霍沉昭十五岁便高中探花郎，不光生得俊美无俦，且允文允武，通晓医术，听说还画得一手好画，极得文人拥簇，风光一时无两。 他的武如何，盛明麟不曾亲眼见过，可他在文上实在称得上惊才绝艳，文章辞藻华美，却又锋锐凛冽，风格极为鲜明，盛明麟到现在还记得许多，心中十分佩服。 所以，那时的霍沉昭，当真是无数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不少人家都想与他结亲，但他却都婉拒了。 因为他这个很特别的名字，大家都猜测他是不是背负了什么事情。 毕竟沉昭什么的，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沉冤昭雪，虽然也有可能沉字只是字辈，但后头加上一个昭……也太巧合了，越是高位者越不相信巧合。 而且霍沉昭虽然年纪小，办事却极为沉稳，明熙帝很看好他，他入仕之后先是外放三年，把下县治理成了上县，被明熙帝召回来之后，又奉旨办过两桩差使，都办得十分漂亮，最后一次，听说临行之前，明熙帝动问他这个名字是何意。 霍沉昭便叩头道：请允臣回来禀报。 明熙帝允之。 其实这就很大程度上，相当于皇上答应给他翻案了。 毕竟，皇上喜欢你，要重用你，肯定会叫锦衣卫把你查个底朝天的，所以很可能，他的事情明熙帝早就知道了，只是估计牵扯多，或者别的原因……所以帝王要看看你有没有足够的价值，让他为你翻案。 但，霍沉昭死在了回程的路上。 这位横空出世令无数人惊艳的小探花，还未及弱冠，生命就戛然而止。 据说他是被亲近之人刺杀而死。 大家都猜测，是他的仇家动的手。 虽然有很多文人，甚至有很多女子自发悼念他，但对于帝王来说，人死了，他的价值就消失了，最终他的事情也没有揭出来，谁也不知道他的冤情是什么，可能帝王私下会做些什么，但这些，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上一世，霍沉昭与珠珠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 这一世，他却意外救了珠珠，也许他的命运也会有些不同。 若是能帮，他也不介意帮他一把。 七皇子凑过来，低声问他：“我们走不走？” 盛明麟定了定神，收回视线。 他看锦衣卫都离得很远，没有人注意他，他也不想再等了，就喃喃地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一样。” 七皇子微愣：“谁？” 他比了比那边：“那两人？” “是啊，”盛明麟道：“不过这也不奇怪。佛说一日月照四天下，覆六欲天……” 他只说了一半儿，想起七皇子的文化水准，就迅速改口：“世上，有很多很多的小世界，你看，我们有时候会觉得一个人似曾相识，或者一个地方好像来过，又或者一样东西，我们明明记得放在了哪里，一转头，却又找不到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七皇子下意识跟着他的思维走，一脸恍然：“我真的经常这样！我明明记得我把东西放在那了，但一转头，在别处！有时候甚至找不到！” 第57章 终于说通了 盛明麟内心呵呵哒，表面上仍旧淡淡地道：“我不是说了，三千大千世界？其实何止三千，可能有万万千千不计其数个小世界……可能每一个小世界，都有一个盛明麟，有一个你，有皇上，有端王爷，有珠珠……偶尔我们可能会误入别的小世界，比方说……” 他故意想了一下才道：“比方说这里是明熙十年，那边已经明熙二十年。又比方说你见到一个我，我已经老了，或者还是个小娃娃，甚至于，说不定那个我是个大坏蛋……这都有可能，是误入了别的小世界。” 七皇子的脸色渐渐变了。 他其实不太懂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但，如今，他心里正被一些事情塞的满满的。 他脑子不够使又完全没有人可以商量，所以，在这个时候，沾点边儿的事情，都会让他跟那些事情，联想到一起。 七皇子脸色发白，喃喃地道：“有没有可能……去了就回不来？” “应该很少？”盛明麟状似无意地道：“偶然魂魄误入常见，但你去了不回来，那，难道是有极为挂念的人？留恋不想走？可这样的话，那边那个七皇子，难道死……咳咳，不见了？” 七皇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可不就是不见了吗？ 他在那边已经死了啊！！ 所以他根本不是回来了，是来了另一个小世界，他太过挂念娘亲，所以就留在了这儿！！ 这里的珠珠，根本不是害过他的那个珠珠！！ 明明很明显啊！这个珠珠跟那个盛明珠，明明一点也不一样啊！ 珠珠又乖又软的，可他，他都干了什么！ 七皇子表情似哭似笑，整个人都快魔怔了。 盛明麟看在眼中，暗暗的松了口气，看来他是信了。 七皇子这种一根筋，信了就是信了，他不会像他这种人那样。 他这种人，哪怕信了还会反复思量，哪怕确认了还时不时会觉得别扭，可是七皇子就不会。 所以只要说通了，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盛明麟总算了了这桩心事，心里崩紧的弦儿一松，眼前渐渐发花，身不由已地往后一仰，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这边， 端王爷也等不及锦衣卫牵马，一路狂奔，回到了那个小山坡。 端王妃一看见闺女，就哭得不行了。 她金娇玉贵养着的小团子，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衣服脏兮兮的，头发都成了小刺猬，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地。 太医已经过来了，急匆匆先扶了个脉，看了看没什么大碍，又草草擦了手脸，换了衣裳，检查了身上也没有什么大伤。 等洗过脸才发现，团子小脸上有几道淡淡的乌青和月牙状的小伤，一看就是手指头硬捂的时候掐出来的，她皮肤雪白，就显得这乌青格外明显，看着就像花了脸的小奶猫，还有一点呆萌。 端王妃忍不住又掉了泪，心里真真是恨得不行。 看闺女没什么大碍，端王爷也冷静下来了，一行人都是两顿没吃，他就吩咐人先备饭菜过来，大家先用饭。 放出去的人手也陆续叫了回来。 别的不说，谢家几个人一回来，就直奔着珠珠去了。 珠珠本来像块小泥巴一样糊在端王妃身上，小表哥们一回来，就不由分说地把她扯了下来，好多小胳膊交错着，把她抱在中间，哭个不停。 珠珠哭了好几场了，实在后力不继，抵挡不住小表哥们的爱，只能张开小胳膊，整个团子摊在胳膊丛里，时不时地呜呜几声。 最后小表哥们终于哭完了，团子也慢慢缓过来了，奶呼呼地安慰一屋子表哥们：“珠珠没事了，珠珠不疼！” 她忽然想起来，哭肿的大眼环顾左右，“锅锅呢？” 端王爷也是一愣，“明麟没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下人连忙上前禀报：“少爷昏倒了，刚被一位锦衣卫大人背回来，太医大人已经过去诊治了。” 端王爷咳了一声，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我过去看看。” 端王妃哭得声音都是哑得，但她对盛明麟实在是感激极了，站起来道：“我也去看看。” 她走出去两步，又叮嘱谢大将军：“大哥你盯着珠珠，眼都别眨。” 谢大将军叹了口气，点点头，两人这才出去了。 屋子就这么大，太医直接在院子里给盛明麟把脉，盛明麟其实就是又累又饿，这会儿已经醒了，端王爷道：“没事？” 盛明麟点点头，端王妃弯腰用帕子给他拭了拭脸，哽咽道：“好孩子，你待珠珠的好，母亲全都记着。” 盛明麟对端王妃，就温和多了：“母亲不必多想，这都是孩儿份内之事。” 旁边锦衣卫镇抚使走过来，低声向端王爷禀报。 黑皮青年自称叫周行果，少年自称叫霍正，两人是师兄弟，那片药园子是周家的。 周言果本来要去京城药铺买一味药，走到那里，看到那个汉子刘大要把珠珠扔下去，就过去救下了，然后一检查珠珠正在昏迷，他就赶紧折回药园子，让霍正救治。 两边口供对上了，应该没问题。 霍正？ 盛明麟静静听着，端王爷低声吩咐他们再细查查，一边就沉吟了一下。 盛明麟知道他在想什么，就主动道：“既然他们救了珠珠，不如明日儿子代父亲过去谢谢他们。” 端王爷道：“你身体可撑的住？” “无事，”盛明麟道：“我只是饿了。” 端王爷就点了点头。 盛明麟去，很合适，虽然“霍正”救了珠珠，但是端王爷身份摆在那儿，要端王爷亲自去，就有些不妥。 派下人去当然也可以，并不算失礼，可一来，端王爷走的是礼贤下士的路子，二来，他们也是真心感激的，派下人去，显得对珠珠也不够重视。 于是就暂时这么定了，大家草草吃了饭，留下了几十锦衣卫善后，另外的人，带着老太婆和刘大一起回了京。 已经亥时，城门都关了，但明熙帝不放心，派了好几拨人过来，这会儿还有一拨人在城门口等着，现开了城门，放他们进去。 端王爷和端王妃带着珠珠进了一趟宫。 珠珠早就哭累了，已经睡了，明熙帝也没有抱她，就着端王爷手上一看，就气得咬牙切齿，怒道：“这干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端王爷安慰他：“皇兄别气，好在有惊无险。” 明熙帝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团子小脸，神色还是有些阴沉。 在皇城根儿，对一位皇家郡主下手，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戳帝王雷点了。 端王爷又劝他：“无知者无畏，老妖婆和那刘大都是毫无见识之人，哪晓得什么上下尊卑，但凡略有些见识的人，又哪敢对珠珠下手。皇兄又何必跟这等愚顽之人生气。” 明熙帝点了点头，又摸了摸珠珠脑袋，道：“行了，不用担心朕，朕全都知道。” 他收回手，淡声道：“你放心，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端王爷一愣，抬头看他。 第58章 勇敢珠珠不怕喝药 端王爷迅速察觉，明熙帝的意思，是怀疑三皇子，毕竟最近只有他们有冲突。 而且，明熙帝在怀疑三皇子之后，毫不犹豫地就在儿子和弟弟之间，选择了他。 这叫端王爷十分感动。 其实要说这事儿端王爷没多想，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这种生在宫中长在宫中的人，但凡遇上事情，就没有不多想的。 可是，端王爷做事谨慎。 上次盛明麟提醒他，他觉得有道理，就派人私下留意了，倒不是说留意就能查到一切，而是一个人如果真有此心，所办的事情又何止这一桩？总该有一些端倪才是。 所以他不觉得此事跟三皇子有关。 但这种事情不好挑明，端王爷只道：“皇兄不必多想，这只是巧合，珠珠沾了皇兄的福气，所以才能逢凶化吉，得贵人相助，与旁人哪有什么关系。” 明熙帝拍了拍他的手背：“行了，你不必多说，朕心里有数。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 端王爷只得应了。 出了宫回府，夫妻俩也累的不轻，叫了下人来给珠珠换衣服，一摸脸，端王妃心里就是格登一声：“赶紧叫太医！” 太医本来就没走，忙不迭地过来，一摸之下，连忙道：“小郡主有些发热，但把着倒没什么大碍。” 于是一屋子人赶紧张罗着熬药，然后叫醒珠珠喝。 珠珠本来睡得沉沉的，端王妃抱在怀里，往那边晃就往那歪，弯成虾米了都不醒，结果药碗一端上来，珠珠小鼻子皱了皱，一下子就被苦醒了。 端王爷还想趁她半梦半醒往里灌，珠珠迷迷糊糊地，双手推住了药碗。 端王爷赶紧攥住她小胖手，绕过来要给她灌，珠珠挣手挣不开，又困又难受，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团子也折腾一天了，哭都没劲儿哭，也不张嘴，就小声小气的哼哼，端王爷端着药碗倒了半天也没倒进嘴，又不敢使大劲儿，只一会儿，就急了一身汗。 端王妃忍不住道：“不喝是不是也行？” 太医无语地道：“娘娘，不喝，明日不是更严重？” 于是两口子又折腾了半天，都洒了一身的药汁，最终端王妃想起来了：“让明麟来，珠珠上次喝药，是明麟喂她喝的，顺顺当当就喝下去了。” 下人也顾不上大半夜的，赶紧去叫盛明麟。 倒是不一会儿就叫了过来，下人小心地上前禀报：“少爷也有些发热。” 端王妃连忙道：“赶紧叫太医把把脉。” “母亲，我没事。”盛明麟脸都烧的发红，却仍旧挺平静的，见珠珠迷懵着大眼，就伸手来抱：“珠珠，哥哥抱抱。” 珠珠被折腾了这么半天，也算清醒了，抱过来，就跟他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小胖手，摸了摸他的脸，有气无力的安慰：“哥哥不哭。” “嗯，珠珠也不哭，”盛明麟伸出手给太医把脉，一边温柔道：“我们勇敢，不怕苦，一起喝药。” 太医把了一把，道：“与小郡主的情形差不多，都是这一天断了水，又忧急……” 端王妃打断他：“那药能不能一起喝？” 下人熬药，尤其给珠珠熬的，肯定会多备一些的，太医想了想，道：“也可，也对症。” 端王妃立刻就叫人端了来，盛明麟一手搂着珠珠，抬手就把药喝了，一边朝珠珠比了比，一边笑道：“珠珠，该你了，珠珠这么勇敢，喝药药这种事，珠珠才不怕呢，是不是。” 端王妃忙不迭地，就把药碗递给了珠珠。 小团子被架的太高，不好意思撒娇耍赖，小嘴不住的扁，委屈巴拉，但终于还是双手接过药碗，一闭眼儿就喝了下去。 顿时一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盛明麟连声赞她：“珠珠真棒！真是将门虎女！” 小团子眼泪汪汪的看他，终于忍不住往他身上一倒，眼泪掉了下来：“锅锅，我们这么好看，还要受这么大的委屈……” 盛明麟差点笑出声，摸着她的小脸，轻轻拍着，又慢慢改成横抱。 珠珠抽抽噎噎，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盛明麟就站起来，要把她交还给端王妃。 结果珠珠的手儿抓着他的衣襟，一拽就哼哼，端王妃道：“算了，你们都去外头碧纱橱睡。” 盛明麟正要拒绝，端王妃直接挥手：“行了，你才多大，又病着，回去我也不放心，带着珠珠去凑合睡一晚上得了。” 端王爷也道：“去，太医照应也方便。” 盛明麟也实在没力气跟他们多说，索性就抱着珠珠过去了。 端王爷两口子也累坏了，草草收拾睡下，一晚上也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难得所有人都起迟了，端王爷还算起的早的，起来一看一屋子人都在睡。 问了太医，也没有叫醒他们，就悄悄起身出来了。 本来打算今天叫盛明麟去药园道谢，既然盛明麟病了，端王爷就索性打发管家去了，又派了人去宫里知会了一声。 盛明麟是真的睡得很沉，一直到感觉到一只凉习习的手，在他额上轻轻一摸。 盛明麟迷迷糊糊，喃喃出声：“娘亲……” 那只手一顿，然后轻轻拍了他几下，份外温柔。 盛明麟觉浅，几乎是自己出声的同时，已经清醒了过来，尴尬得不得了，只能继续装睡。 端王妃倒是没当回事儿，拍了几下，就悄悄抽身走了。 她走了好一会儿，盛明麟这才慢慢张开眼。 团子蜷缩在他怀里，小胖手叠在那儿，睡的正香，盛明麟伸手摸了摸她小脸，感觉好像不热了，略微放心，就轻手轻脚地往后退，然后坐了起来，一坐起来，就是一阵头晕。 珠珠的丫环荔枝站得近，连忙扶了他一把：“少爷，小心。” 盛明麟定了定神，这才站了起来，道：“我没事。”他看了看珠珠：“珠珠似乎也不太热了，母亲呢？” 荔枝道：“主子在用早膳呢，少爷您过来这边洗漱便成。” 顿了一顿又道：“哪里是不热了，您和小主子都还发着热呢！” 盛明麟一愣，才想起来是自己手热，他就点点头，起来洗漱了，他一起，珠珠也迷迷糊糊醒了，于是一屋子下人又伺候着珠珠洗了脸，稍微有点精神了，又哄着她吃了点东西，喝了药。 第59章 把漂亮锅锅带回家 药一喝下去，端王妃顿时松了口气，跟盛明麟道：“珠珠儿，打小就是喝药愁人，不管怎么哄也不听。” 盛明麟道：“珠珠似乎是鼻子灵，所以格外不能耐苦，老远就能闻到药味儿。” “那倒是，”端王妃笑道：“珠珠确实鼻子灵，有一回没记住脸，凭着香味儿还把人记起来了。” 说了这一句，她又道：“行了，别说了，你也赶紧去歇着，太医说了，药其次，主要就是休息。” 盛明麟也没客气，搂着珠珠又睡了。 因为早饭吃的太晚，连午饭也没起来吃，一直睡到下午，才觉得身上轻快了，脑子也回来了。 又把珠珠叫起来吃了晚饭，珠珠的热度也退下去了，但整个人还是没精打彩，看人时大眼睛都没精神，盛明麟千哄万哄地，才给面子吃了半碗粥。 还不到时辰，端王爷和端王妃的饭还没端上来，就坐在旁边，各自处理事务，不时抬眼看看兄妹俩。 管家回来，禀报道：“霍小郎和周小郎，都不肯收礼，硬叫奴才拿了回来。” 管家毕竟是去道谢的，两人既然不要，那管家也不能硬放下，只能拿了回来。 端王爷倒也不奇怪。 身为实权王爷，他当然希望给些财物了了这个情份，但，但凡这些人不傻，就知道端王府的人情，比什么金银财宝都值钱。 但端王爷还怕欠人情吗？反正又没有人能强迫他还。 端王爷就点了点头，管家上前一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一张纸双手奉上：“那位霍小公子，给了这张方子，说他给小郡主把过脉，小郡主有血虚之症，宜食补。” 端王爷微讶，伸手接了过来。 珠珠是早产的，胎里带来的血虚之症，但因为不太严重，加上珠珠不好喂药，所以只能拖着。 端王爷虽然不觉得他能有什么好方子，但还是接过来看了看，都是一些阿胶木耳红枣之类的寻常食物，他就道：“正好，送去给赵太医看看。” 管家应声去了。 盛明麟在旁边听到，想说他的医术确实很好，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替他说话。 倒是珠珠略微打起了精神，问：“漂亮锅锅？” “你还记着呢？”端王爷乐了：“那孩子倒真是长的漂亮。” 端王妃看着帐本子，随口道：“比哥哥长的还漂亮？” 珠珠煞有介事的摇头：“不是一种漂亮。” 盛明麟也不由得好笑，一边问：“珠珠在那儿一醒过来，那个哥哥就在了？” “不系的，”珠珠道：“一开始，有一个可怕的黑叔叔，后来漂亮锅锅才来的。” 她奶声奶气地给他讲述，还讲到了两人说话，她在旁边等。 盛明麟听的挑眉，倒是端王爷笑问：“他们说什么了？” 珠珠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想了半天。 主要是周行果说话有口音，她听不懂，就只霍沉昭的话，记住了一点点。 就道：“找端王，翻盘子！” 屋里的人都笑了，只当是孩子话，只有知道内情的盛明麟，心里隐隐有猜测。 他在想，出了这样的事，端王爷，甚至皇上，肯定都会把霍沉昭查一遍的，虽然这时候查，只能算浅查，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已经查的很细了，能不能把他的冤情查出来呢？ 就听珠珠道：“爹爹，我们可以让漂亮锅锅回家住吗？” “回家住？”老父亲不爽了：“人家自己有家！你自己也有哥哥！不能一看见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就要让人家过来住。” 珠珠问：“费钱吗？” “对，”端王爷故意一脸严肃，道：“费钱，很费钱。” 珠珠遗憾地放弃：“那就算惹！” 端王爷：“……” 他也没想到闺女放弃地这么容易，不由发笑，朝那边的端王妃眨了眨眼。 另一边。 锦衣卫连夜审了长寿婆。 长寿婆所谓的借人寿命的法子，其实非常粗糙。 简单来说就是先认干亲，然后把两人的生辰八字缝到枕头里，再同吃同睡八十一天，每天把孩子从头摩挲到脚，最后再把生辰八字烧了喝下去等等。 整个操作非常草成，充满了跳大神的乡土味，也就糊弄糊弄没念过书的人。 明熙帝本来还有些好奇，听完直接气乐了：“要是这样就能借寿，那……” 他摇了摇头没往下说。 大盛朝扶持佛教，连帝王也时常召见高僧，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轻信一些玄之又玄之事。 因为，说白了，一旦帝王把佛教当成一种维护统治的手段，控制百姓的利器，那对其的敬仰之心，自然会就少一些。 但他虽然不信，很多人却是信的。 而且老妖婆是真的长寿，所以明熙帝也怕有人当真了，所以直接叫锦衣卫把这些事封口，对外只说他们想掳走珠珠伪装走失，好骗取钱财等等。 但，连明熙帝也没想到，这一次，倒是盛明麟立了大功，刘大是他发现的，通往周家药园的小路也是他发现的。 但，还是那句话，帝王从来多疑，所以不管是“霍正”，还是盛明麟，也包括三皇子，锦衣卫全都重新查了一遍，最后差不多能确定，这就是一个巧合。 明熙帝道：“麟哥儿确实聪明。” “是，”锦衣卫大小头目都是帝王心腹，所以镇抚使说的也直接：“麟少冷静细致，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蛛丝马迹。” 明熙帝点了点头，又问：“珠珠可好些了？” 大太监郑忠顺连忙禀道：“听说热度退下来一些了。” 他度量着皇上的意思，又道：“麟少也发热了，但小郡主就是听他的话，旁人都哄不下她喝药，只有麟少能哄，半夜叫他过来哄了小郡主吃药呢。” 明熙帝点了点头：“是个好孩子，倒不像他那个不着调的娘。” 旁人不敢接这话，明熙帝也不用人接话，想了想又道：“珠珠这阵子，确实不顺，你去护国寺，请衍一大师明天一早去端王府一趟，看看珠珠。” 郑忠顺连忙应了，退了下去。 第60章 手掐前世今生 宫里通知了衍一大师，又派人告知了端王府。 宫人一走，端王妃就直皱眉头，端王爷问：“怎么？” 端王妃低声道：“那个老妖婆，不就是衍一大师算出来的？结果是个害人的老妖精！我觉得衍一大师……” 她还没说完，端王爷忽然想到什么，猛的一下顿住了。 端王妃还吓了一跳，“怎么了？” 端王爷喃喃地道：“我，我在想，那位霍小郎，他那个地方，距离老妖婆那儿，顶多也就三四里……杏林，他是个大夫啊！难道衍一大师说的，根本不是老妖婆，而是这位霍小郎？” 端王妃双眼大睁，也呆住了。 衍一大师，是护国寺的僧人，明熙帝偶尔会召见他，也算是御用高僧了，所以旁人轻易不敢去找他，就算要找，也得先去求皇上。 但，珠珠刚出生时，因为情形不大好，所以明熙帝曾命他过来给珠珠瞧了瞧。 衍一大师与旁人不同，他擅长的是《达摩一掌金》，又叫达摩一掌经，其实主要就是看手相，号称能知人休咎、忧虞、悔吝、得失，洞若观火，出言必中，极为神秘。 但之前，此法只是在民间秘传，后来太祖皇帝打天下时，偶然遇到一位高僧，承他算了一次，惊为天人，后来开国之后，就把他请了过来，便是衍一大师。 前后算起来几十年了，衍一大师也是近百岁的高龄，据说仍旧精神矍铄，所以显得加倍厉害些。 说回来，当初珠珠情形不好，衍一大师过来看过之后，说她年纪太小，很多东西还看不出来，但他也给指了一条路，说出宣武门往西南走，约摸五到十里，遇杏林而止。 当时他们先是看到一棵杏树，然后又打听到这儿有一位高寿老人居住，顿时觉得找对了地方，就认了干亲。 但如今再一想，一棵树哪里称得上杏林？ 而杏林指代的本就是大夫，也很有可能，指的是周家药园那边啊！ 若说霍小郎是珠珠的转机不是更合理？这一回不就是他救了珠珠？ 盛明麟听两人说个不停，忍不住插了一嘴：“若说路程，到长寿婆地儿，应该还不到五里，至多四里左右。” “对对，确实！” 端王爷越想越对，叫人：“那个食补方子，太医看了吗？怎么说？” 下人赶着去请人，端王妃喃喃地道：“若这一着是这样的，那，衍一大师还说，珠珠命中有灾煞，什么死中有生，祸中有福什么的，难道不是在宣佛理，而是真的？” 端王爷连忙安慰她：“别急，别急，我们明天细问问。” “怎么细问啊！”端王妃嗔道：“他每次只说那么一点点！不清不楚的，问也不说！” 盛明麟听着两人说话，缓缓退后，坐到了窗边榻上，拿起一本书来看，心里却在想……死中有生，祸中有福？那，算的还挺准。 听说达摩一掌金号称“掌为无字天书，手掐前世今生”……所以他能看出什么来吗？ 还有，珠珠的灾，算不算已经过了？ 像他和七皇子这样的人，以后还会不会有？ 明儿倒是要找机会好生听听才是。 下人急匆匆回来，赵太医也跟着回来了，施礼道：“王爷，臣已经瞧过了，这个方子，看起来虽然寻常，但细细琢磨，配伍却十分精妙，而且，最大的好处是，按这个方子做出来，必定香甜柔软，没有药气，小郡主可能会爱吃。” 端王爷缓缓点头。 太医院不缺小方脉高手，但，再好的药也得吃下去才能有效。 每次喂药哭一大场闹一身汗，想也知道对身体不好，再说了，小孩肚子就这么大，哪怕药尽量熬少，喝下去也耽误吃饭。 所以，若能做的好吃，又有效，慢慢调养着，哪怕效果不那么明显，也是极好的。 端王爷是真的有点上心了，转头低声跟端王妃道：“明日问问，若真是他，我再请皇兄深查查，看这个人能不能用。” 盛明麟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真要是早早就把霍沉昭查清楚，对他来说，应该是好事……看上一世皇上那个架势，这个冤情起码跟皇家端王爷这些皇上放在心头的人无关，但除此之外，再是位高权重，在皇上和端王爷看来，也只在值不值得而已。 到了晚上，珠珠的热度也没有再反复，大家齐齐松了口气，太医也终于敢去睡觉了。 端王爷也没让盛明麟走，让他在碧纱橱多住两天，等病彻底好了再走。 珠珠睡的早，醒的也早，第二天早早就醒了，起来一看哥哥还在睡，就乖乖地自己玩。 于是等盛明麟醒过来一张眼，就见团子两条小腿腿举的高高的，正饶有兴趣的数着脚趾头，小声小气，生怕吵醒了他，简直乖的不行。 盛明麟笑道：“珠珠？” 团子一转头，顿时很开心，一下子转过来，就来抱他的脸。 盛明麟笑道：“刚摸了脚丫，又摸我脸！” 话虽然这么说，他也没让开，团子笑的眼都弯了：“珠珠脚脚不臭哒！” “嗯，”盛明麟伸手搂住她小屁股：“珠珠是个香宝宝……给哥哥吃一口。” 他张嘴假装要咬，团子笑的哈哈地，满床躲来躲去。 两人闹腾了半天才起床，吃过早饭没多大会儿，衍一大师就过来了。 珠珠也已经换好了衣裳，被娘亲抱着，乖乖站在那儿迎接、 虽然衍一大师没有什么明面上的身份，但他是皇上的座上宾，所以大家自然要客气一些。 端王爷亲自把人领进来，寒暄了两句，请他坐下，又把珠珠放在他面前的小桌案上，衍一大师笑着抬眼，细细端讪了几眼珠珠的小脸。 珠珠一脸懵地被他看，一边也张着一对大眼看他，然后习惯地猫猫歪头。 衍一大师轻轻给她正了一下脸。 珠珠一呆，考虑了一下，学着他的动作，小手手也捧住他的脸，给他正了正。 端王爷直咳，道：“珠珠不要乱动。” 珠珠眼睛张大，指了指他，意思是他先动的啊……可又不敢说话。 “无妨。” 衍一大师笑着道，他把雪白的长胡子拨到一边，略微理了理袍子，这才伸出手：“郡主，把手放在这儿。” 珠珠连忙把手手放了上去，大眼卜灵卜灵看着他，就差在脑门子上写个乖巧。 衍一大师笑道：“一只手便可。” 他便轻轻拿开一只手，又把珠珠另一只小胖手，翻了过来，托在掌心细看。 珠珠大气也不敢出，只大眼骨碌碌，东瞅西瞅的，还朝爹娘呆兮兮地笑。 端王爷夫妻也屏声息气，安静等着。 端王妃悄悄用眼神儿警告闺女乖乖的，一边忽然想起来……其实衍一大师长的也不好看啊，也很老，也有老人斑，可是珠珠就一点也不怕他。 但那老妖婆，珠珠从一开始，就害怕的不行。 所以人家都说，小孩儿心净，最知道善恶，也是有道理的。 第61章 阴差阳错麒麟子 其实也没多大会儿，衍一大师也没有太多的动作，便将团子的小手放下了，含笑道：“小郡主最大的灾煞已经过了，此后，虽仍有波折，却不会再有此等意外之灾，而且不止如此，她还能为旁人消灾解祸，身边亲人朋友，俱能得她之益。” 所有人，包括端王爷，齐齐吸了吸气。 不怪端王妃之前埋怨，衍一大师之前说话，的确是惜言如金，寥寥几个字，像这次一说一长串，还说的这么直白的，他真是从没见过也没想到。 不但自己没病没灾，还能为别人消灾解祸，身边亲人朋友，都能得益……这个批语，牛大发了好么！ 要他不是皇上亲弟弟，甚至有可能，珠珠立马就能被接进宫！ 消灾解祸，益及身边亲人啊！这种事情本就是宁可信其有的！ 端王爷面上还稳的住，问：“仍有波折？” 衍一大师道：“不必担心。” 意思就是不严重？ 端王爷又道：“大师，还有一事，之前我们兴许是找错了人，这一回，珠珠失踪，得一小神医相助，偏那神医的药园，就在宣武门西南处……” 他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道：“如今珠珠灾煞已过，那此人，是否还要想办法接到珠珠身边？” 衍一大师笑了笑不再说话，摸了摸珠珠的头，就往外走。 端王爷虽然遗憾，倒也不觉得意外，便亲自送他出去。 衍一大师胡须飘飘地走过，眼神儿扫过盛明麟，忽然一顿，停下来打量他。 盛明麟心头一跳，还真有点怕他说出什么来，便低头恭谨行礼。 端王爷含笑道：“大师，这是本王的长子明麟，大师要不要瞧瞧他？” 衍一大师一言不发。 盛明麟等了片刻，缓缓抬眼，就见衍一大师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地注视着他，那种感觉，与其说是慈悲，倒不如说是宁静。 叫他也不由自主地平静了下来。 半晌，衍一大师忽然转头，向端王爷道：“你说的那人，与郡主命数有颇大助益，若那时接来，能挡灾煞，若此时接来，当助神异。” 端王爷不由得一挑眉。 衍一大师转回来，注视着盛明麟，道：“此番阴差阳错，却得麒麟子，王爷已是得了令爱之益了。” 盛明麟心头怦怦直跳，看着父亲把他送了出去。 他没想到这位大师这么厉害。 他这些话，让端王爷来听，可能还有些不明白，但是叫他听，简直就等于什么都说了。 那位霍沉昭，既然文武双全又聪明绝顶，若是两年前就被放到珠珠身边，那，他重生之后的表现，未必瞒的过他的眼睛，就冲他展现出的敌意，若是霍沉昭爱护珠珠，甚至只是为了保护珠珠，就一定不会让他们多来往。 没有来往，他看不透珠珠与那个盛明珠的不同，对她就会一直抱着敌意……那相应的，很多事情就会改变。 那最终，他就算擅长读书，一个满心仇恨的人，又哪里称得上麒麟子呢？ 他还没感慨完，端王妃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肩，猛摇了两下：“明麟明麟！！” 盛明麟吓了一跳：“母亲。” 端王妃压着声音：“到底什么意思！他说的都是什么意思！你快给我解释解释！” 盛明麟扶了扶额。 端王爷送人还没回来，但是端王妃是个急性子，主要是，珠珠也偎在他脚边，瞪着大大的眼睛，等他说话。 可其实，衍一大师说的已经很直白了啊！ 盛明麟只好又给她们解释了一遍。 端王妃问：“有助神异是什么意思？” 盛明麟道：“我也在想这句话。譬如说，一个人文才出众、又或者武功卓绝，都可以称的上良才，却很少有人称之为神异……只有像一些奇才，偏才，譬如说……” 他一时居然也想不出有什么例子，半天才道：“譬如像今日的衍一大师，就很神异。” 珠珠居然听懂了，小手手乱摇，“珠珠柴不要当和尚，光头不好看！” 盛明麟失笑道：“我只是举个例子。” 却听端王爷一边走进来一边道：“又或者是神医。若真的厉害，也能称的上神异了。” 他一边说一边抱起珠珠：“我带珠珠进宫一趟。” 端王妃问：“我要不要去？” “不用，”端王爷道：“我去就成，一会就回来。”一边抱着珠珠就走了。 盛明麟再次感叹他爹做事周到。 今天衍一大师，本来就是被皇上的人带过来的，破例说了这么多，皇上肯定知道了，所以端王爷立马就抱着珠珠进宫给皇上看看……那皇上就算心里有三分不快，就类似于“祥瑞居然没在我家”这种？ 应该也瞬间就没了。 不过明熙帝看起来是个性情中人，可能只会觉得“我弟弟真是一心想着我呀”之类的？ 皇上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前头宫人禀报了，后头端王爷就带了珠珠进宫，兄弟俩人就像头一回见似的，对着珠珠的小肉脸看了半天。 珠珠懵懵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只小胖手齐上，一下子就推开了，小嗓子奶凶奶凶：“看什么看，债看珠珠就亲你啦！” 明熙帝笑得不行，把团子抱过来放在膝上，一边道：“珠珠是朕的小祥瑞，朕给你封个护国公主好不好？” “皇兄，那又何必，”端王爷笑道：“珠珠还小，不如以后再说。” 明熙帝想了想，也没坚持，道：“衍一大师今天倒真是说了许多，麒麟子，这个评价也算颇高了。” “是啊，”端王爷道：“明麟这孩子不错。所以我寻思着，上书请封他为世子，皇兄说行不？” 明熙帝点了点头：“可以。” 端王爷又道：“另外，那两个人，皇兄帮我深查查，要没什么事，我就找个由头接到府里。” 明熙帝很高兴弟弟不跟他见外，笑着应了，又逗了珠珠半天，留他们用了午饭，端王爷才带着珠珠回了府。 一进家门，顿时一大帮人呜呜吖吖的迎了过来，好几个声音此起彼伏：“珠珠！珠珠儿回来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珠珠本来都要打瞌睡了，瞬间清醒，回头一瞅，眼儿一亮，也热情张手手：“表锅锅～～” 第62章 一大半要赖他 奶团子有四个舅舅，八个表哥。 表哥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七岁，基本上可以说囊括了珠珠整个社交年龄圈，本来足够她炫耀了。 但，谢家教子十分严格，轻易不允许孙辈告假，休沐什么的，更是形同虚设，所以珠珠轻易见不着表哥们。 前两天虽然见了，但那会儿珠珠刚被救回来，又难受又后怕的，根本没说两句话，所以今天一见，珠珠开心得不得了，小白牙都笑出来了，在爹爹怀里一跳一跳，朝着小表哥们的胳膊丛里扑。 谢家小表哥们虽然都是皮小子，但照应妹妹时却非常细心，所以端王爷也没啥不放心的，就朝他们胳膊上一放。 一伙皮孩子们挤成一团，合抱着一个粉雕玉琢小团子进了厅里。 珠珠很有礼貌，每一个人都叫了一遍：“外公好！！大舅舅！二舅舅！三……四舅舅好！！” 被叫到的都笑着点头答应。 今儿除了谢三舅没来，其它人都来齐了，真是过年都没这么齐。 端王爷当初两度追妻，没少跟这伙大舅哥们打交道，熟的很，就坐下跟他们说着话。 端王妃已经把衍一大师的话说了，大家商量着还是尽量保密，虽然就算不保密，能盘算上的，也不过就皇上皇后，但这种事情传开来，对珠珠坏处大于好处。 大人们低声商议着，珠珠那一拨孩子们也在叽叽喳喳。 小表哥们七嘴八舌地问：“你进宫了？见到皇上了？” 在谢家长辈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下……满京城的小孩都崇拜谢大将军，但谢家的小儿郎们却崇拜明熙帝。 但崇拜归崇拜，还没被正式带出来交际的小孩儿，是真没见过明熙帝本人，每次一听说珠珠见驾，就羡慕得不行不行的。 珠珠以前害怕明熙帝，进宫也只是远远瞧瞧，但现在，她不怕了啊，有好多话可以说，就骄傲地给表哥们讲。 表哥们听得双眼放光：“哇！” “我什么也能见见皇上呢？” 奶团子想了一下，伸出一只小胖手：“这只手手，刚柴摸过皇伯伯！给你们摸摸，就好像你们也摸过啦！” “真的？” 顿时好几个孩子都凑上来摸，全都摸完了，谢七郎才想起来道：“你摸过之后没洗手吗？” 团子一听，也呆住了：“好像……洗过惹。” 大家面面相觑。 奶团子猫猫歪头，想了一下：“不要紧哒！你们想跟皇伯伯说行么，就跟珠珠说，”她指着自己的小嘴巴：“话系不会被洗掉哒，珠珠可以帮你们说！” 几个小儿郎精神一振，然后几乎异口同声：“下次征漠北我们能不能去？” 珠珠叽里咕噜地跟着背。 端王爷几人听在耳中，也没有阻止，这种话就算珠珠真的记得，真的转述了，皇上也只会高兴，不会觉得冒犯。 就在这时，七皇子悄悄过来了。 自从前天回来，他就一直想跟珠珠道个歉。 但，昨天珠珠他们病了都没上学，今天仍旧是告假没去。 七皇子忍不住，也偷偷告了个假，想过来看看。 下人把他带过来，七皇子往里一瞅，满屋子都是人。 小孩子一大帮，围着珠珠，里三层外三层的，外头几个大人坐着喝茶，全都是人高马大的魁梧身量，相比起来反倒是谢大将军长相俊美，有几分儒雅，但气场却是最强的。 总之，七皇子打眼一看，腿都软了，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但谢大将军已经看到了他，放下茶盏站起来：“七殿下。” 其它人的脸，齐齐转了过来，然后各自放下茶盏要施礼。 七皇子连忙讪笑，根本不敢叫他们施礼，飞也似的冲了进来，一直冲到那一堆小孩身后，嘴里道：“你们聊！我来看看珠珠！” 端王爷含笑道：“七郎先坐，他们还得闹腾一阵子。” 七皇子连连摆手，“不用，我不坐！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理我。” 随说着，就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就看见不止一道不善的视线扫过来，对上他的眼神，那几个少年一呲牙，皮笑肉不笑：“七殿下。” 他们可是听说了，要不是七皇子，珠珠根本不会遭这份罪！ 他们也不是不讲理，非得逼他哄珠珠玩，可是你不爱跟珠珠玩，那你就别把珠珠从篱笆里头拽出来啊！ 珠珠才一点点大，胆小的很，你不拽她出来，她在篱笆里头，怎么会出事？ 再退一步说，你既然都拽出来了，你把珠珠送到下人那边行不行？甚至你叫一嗓子叫下人来接行不行？ 把个三岁小娃娃一个人扔到山坡上头，就算没遇见坏人，遇见个小虫子，或者磕着碰着也不是小事？ 就没有这么办事的！ 不管他有意无意，珠珠出事儿，真是一大半得赖他！ 所以谢家儿郎们都憋着一肚子火，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发出来。 七皇子本来就不擅交际，加上心虚，被他们这一看，更是抬不起头来，勉强稳着声音，低声道：“珠珠，那天，对不起了。” 珠珠本来是个搁下爪儿就忘的，但不知道为啥，一看到七皇子，居然神奇地把那天的事情想了起来，于是大声道：“你系大坏蛋！珠珠再也不跟你好了！” 那边，几个大人交换了视线，只当没听到。 七皇子低声下气：“对不住，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其实七皇子要是有盛明麟的本事，随便插科打诨地哄几句，估计也就哄过来了，但他老老实实道歉，小孩子什么的，是最会得寸进尺的生物。 于是珠珠一别小脸儿：“哼！你肘！珠珠不跟你玩！” 七皇子脸孔涨红，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然后谢六郎笑嘻嘻地道：“七殿下，我跟珠珠最要好了，要不这样，听说七殿下擅武，我们去练武场过几招，要是你赢了我，我就帮你哄珠珠，好不好？” 这一招，其实挺直白的，一般人都不会上当。 但是比起哄孩子，打架，七皇子擅长啊！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 几人也没想到这么容易，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顿时，大家一呼啦就去了。 那边几个大人完全没有阻止。 等他们都走了，谢二舅才问：“不用叫人看着？” “不用，”谢大将军淡定地道：“他们这伙人加起来，也不是七殿下的对手，正好也叫他们长长记性，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学了几年功夫，就以为自己是盖世英雄了，毛还没长齐就天天盼着打漠北。” 他不说这话，大家还不怎么感兴趣，一说，连几个大人也都感兴趣起来，纷纷放下茶碗：“走，过去看看。” 于是大家，连着端王妃都过去了。 第63章 打遍同龄人无敌手 大人们过去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打了起来。 如今七皇子是十周岁，跟谢五郎、六郎、七郎算是同岁的。 所以为了不显得欺负人，是谢七郎先上去的。 谢家儿郎都是五岁开蒙，只是他们与七皇子不同的是，他们都是学武为主的，武上不成，才会考虑学文。 所以都是实打实苦练了五年了，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头，也算是打遍同龄人无敌手，一个个都十分自信，又打着替妹妹出气的念头，一上来就全力施为。 然后，就身体力行地被诠释了，什么叫“一力降十会”。 珠珠在旁边，拼命给小表哥加油鼓劲儿。 但谢五郎谢七郎飞快败了之后，团子也发现不对了，瞪大眼睛看着。 谢家小儿郎们交换了个视线，十四岁的谢二郎就站了出来。 他算得上少年英才，功夫好，人也沉稳，上去之后也不冒进，稳扎稳打。 但，七皇子这种天生巨力的，稳扎稳打是没有用的，所以，也就十几招，谢二郎也败了。 谢家小表哥们全都露出了怀疑人生的神情。 七皇子还没打过瘾。 而且他脑子里就没有让让他们这根弦儿，笑出了一口大白牙，看着他们，一心只想着我赢了你们赶紧给我说好话去…… 但是这神情，看在谢家小表哥们眼中，那叫一个得意洋洋。 谢七郎性子急，一看就冒火，走上一步就想开口。 谢大郎几步上前，一脚就把他踹了回来，然后含笑施礼道：“七殿下当真神武，我等远不及也。” 半大孩子学着说场面话的时候，奶团子还站在那儿，张大嘴巴，呆呆看着，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七皇子还了个礼，来回找了找。 但小表哥们长的差不多，他也没认出刚才说话的是哪个，就直接跟谢大郎道：“我赢了，那，你们谁去哄珠珠？”一边说，一边就瞧着珠珠。 谢大郎一噎。 要知道，打架跟打架也是不一样的！ 他那个狂风骤雨的打法，让他们输的这么难看，这什么给面子递台阶示好……总之这一类的意思，那是一点一滴也没有啊！！ 可是这话他又不能挑明，下意识地也看向珠珠。 珠珠被他们一看，这才回神，小嘴巴一下子就闭上了。 然后她想了一下，掉头就往回跑，跑到大人那边，一手抓住谢大将军衣摆，一手抓住谢二舅舅衣摆，然后就拼命往这边拽。 两个大人摸不准她什么意思，也就顺着她过来了。 然后珠珠站在两个舅舅之间，叉着小腰，超像一个大反派，奶凶道：“表锅锅还没输！你还没有打败他们的爹爹！娘亲说惹，这叫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大人们：“……” 七皇子倒是不在意，道：“行啊，打完，我们就和好是不是？” 珠珠想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外公。 国公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员猛将，但现在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 团子觉得可能舅舅们就算输了，也没法让他们的爹爹打了，就转回来，点头：“对的！你打赢舅舅就和好。” 七皇子一顿，瞪大眼：“我，我怎么打的赢谢大将军？” 他总算聪明了一回，弯下腰跟珠珠打商量，“我们只打，打输了也和好，行不行？” 珠珠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吃亏：“那，那好。” 大人们笑着听他们打完商量，然后谢二舅舅去兵器架上，挑了一杆枪，笑道：“七殿下，咱随意过几招。” 七皇子道：“行。” 于是大家迅速散开，两人动起手来。 这两人打，跟孩子们，就能看出明显的不同了。 小表哥们也是看的目不转晴，毕竟天生巨力学不了，但是谢二舅舅的打法却是可以学的。 而且，因为谢二舅舅打的很有章法，反过来，也能看出七皇子招式方面的稚嫩和偶尔的反应不及，若真的打起来，这就是取胜之机。 所以谢二舅舅也是边打边指点他。 孩子们不住的蹦哒叫好，两人足足打了半个多时辰才停下，七皇子满脸的乍惊乍喜，道：“谢谢你。” 谢二舅舅笑道：“七殿下客气了。”一边就抬手，遥遥把枪掷回了架子。 珠珠被爹爹抱着，大眼都快瞪酸了也没看明白，一见停了，连忙问：“舅舅，谁赢啦？” 谢二舅舅笑道：“我们不是在打架，是在切磋，没有输赢的。” 珠珠眼儿一张，很懂地点了点头：“原来舅舅输了。” 谢二舅舅：“……？？” 他无语地道：“舅舅没输啊？我没说我输了啊？” “唉！”团子叹了口气，皱着小眉头，垂头丧气：“娘亲说惹，赢惹的人，都直接说赢惹，但凡说奇奇怪怪的话，那就是输惹……珠珠全都懂的！” 所有人：“……” 大家默默地看向端王妃。 端王妃咳了一声，迅速打岔：“行了行了，既然打完了，大家赶紧回去，这一头一身的灰！” 亲妹妹，能怎样。 几个舅舅只能点点头，若无其事的理理衣裳要走。 七皇子追了几步：“珠珠，那，那我们合好了吗？” 他是个实诚人，道歉没到位，心就跟悬在空中似的，已经两晚上没睡好了，就期期艾艾地看着团子。 团子有点儿不甘心。 可是舅舅都打输了，她没有理由赖帐。 于是团子一脸凶巴巴地道：“合好了！” 七皇子松了口气，认真道：“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要是我凶你，你就打我，我不还手。” 珠珠眼儿一亮，伸出小手手：“那我们拉钩，你不能赖帐不还，也不能兵不油炸。” 七皇子迅速伸出手，惊喜交集：“拉勾。你放心，我肯定不油炸。” 其它人：“……” 几人想了一下才明白珠珠说的是兵不厌诈，再说了赖帐就赖帐，不要加“不还”了啊！ 可是看看两人这表情，七皇子显然没察觉到任何不对……算了，可能文盲之间有特殊的沟通方式。 谢家人用过晚饭才走的，七皇子也过来一起用了饭，盛明麟本来说了几句话就回自己房间了，也被叫回来一起用了饭，气氛还挺融洽。 直到谢家人走了，盛明麟要回院子，忽有一个小厮小心翼翼的过来施礼，讨好地道：“少爷，奴才有事情禀报。” 盛明麟一看不认识，就是一怔。 端王妃在孩子教育方面有点不靠谱，却是治家有道，端王爷也是个擅长细务的，所以端王府上下，规矩井然，他还头一回遇到来递小话的，还有点好奇，问：“何事？” 第64章 偷走我的大聪明 那小厮赔笑道：“少爷，奴才今儿出门采买，角门那边儿，有一个瘦削的青年人一直在那转悠，一见奴才等出门，就凑过来打听少爷的事情，还想让人捎话请少爷出门一趟……奴才寻思着，告诉少爷一声。” 盛明麟点了点头，随手赏了他一个小银锞子。 倒不是他大手笔，这是端王妃专门给他备的，一个重六钱六，打成小元宝的样子，就是专门用来打赏下人的，他虽然觉得有点多，但他一个小孩子，也不能自己出门再打一批小的啊，只能就这么凑合用了。 那小厮接了赏，连连谢着下去了。 盛明麟沉吟着慢慢往前走。 陈庆余找上门来，并不奇怪，一个赌鬼有时候真的无所畏惧。 估计他已经来了不止一回了，但珠珠说了不许他再来，珠珠身边的下人肯定已经吩咐了门房，所以门房就不会通传……不管珠珠有多小，她的话是没人敢不当回事的。 所以，这个小厮，应该是得了谁的授意，过来告诉他一声，卖个好。 估计也是因为麒麟子之类的传言，认为他也算一个正经主子了，所以…… 他还没寻思完，后头端王妃的丫环锦衣追了上来：“少爷，小主子闹着找你。” 盛明麟愣了一下：“珠珠不是已经睡了？” 他还是特意等她吃完药才走的。 但他还是转身，跟着锦衣走了几步，就听到了团子的哭声，他听习惯了，这一听就知道是在假哭。 果然他一进门，团子的小胖手就放了下来，小肉脸上一点泪也没有，开开心心朝他一伸手：“锅锅抱。” 盛明麟含笑过去抱了，一边问：“珠珠不乖乖睡觉，哭什么？” 团子偎在他怀里：“珠珠想让锅锅搂搂睡觉觉。” “好，”盛明麟笑道：“那哥哥教珠珠念书，若是珠珠会了，哥哥就搂珠珠睡。” 一边说，一边就把团子放到了床上，把袖里的书拿了出来。 他还穿着见客的大衣裳，也没往榻上躺，只坐在床边，一手轻轻拍着她，单手翻开了书，平着声音念：“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注《郑伯克段于鄢》 起初团子还问两句，念了没多大会儿，她眼儿就慢慢阖起，睡着了。 盛明麟笑着收起书，又等了一会儿，见她真的睡了，才悄悄起身，正准备跟端王爷说句话就走了，就见团子忽然呜呜地哭了两声，两只小手手胡乱推了两下，哭道：“不喝，不喝药药，苦……呜呜……” 她手手慢慢放下，又睡了过去。 几人都哭笑不得。 这几天喝药，快难为死小人儿了，做梦都梦见喝药。 端王妃低声问：“那个方子，做出来了吗？” “做出来了，”周嬷嬷也小声回答：“起先做出来有些硬，厨房又重新做了几回，这会儿瞧着不错了。” 端王妃道：“明儿端上来让她尝尝，若能吃下去，就别一个劲儿的喝药了。” 端王爷直接道：“现在端上来我尝尝。” 下人应声去了，盛明麟回了自己院子，不一会儿，他这儿也送过来一盘子。 这糕做的还不错，厨子别出心裁的分了三层，外围两层是枣味的，颜色偏深，里头那层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偏浅，切出来一小条一小条的，看着还怪好看，又松软香甜，口味也有变化，吃起来还不错，估计珠珠能爱吃。 果然，第二天早饭端上来，珠珠不知不觉就吃了几块，端王妃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边，盛明麟过去跟许鹤书说了一声，然后，他准备出门见见陈庆余。 之前他们说的那些话，一直在他心里搁着，他准备找他问问，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是从角门走的，果然一出了角门，就看见陈庆余在墙角伸头探脑，一见他，兔子一样蹿了过来，喜出望外：“你总算舍得出来了！” 盛明麟神色一冷，正要说话，忽听身后有人道：“锅锅！锅锅！！” 盛明麟当场头大，迅速转身，果然就见小团子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他腿，甜甜叫人：“锅锅！” 盛明麟赶紧道：“珠珠儿，哥哥这里有事，等回来再陪你玩好不好？” 奶团子仰着小脸道：“珠珠想陪着锅锅。” 荔枝道：“主子，娘娘吩咐了主子不许出门的。” 奶团子一听，连忙把踩在门台子上的小脚脚收了回来，两只脚脚都踩在这边边，理直气壮道：“珠珠没有出门！” 荔枝连忙顺毛：“主子真乖，娘娘知道了一定开心。” 珠珠还是抱着哥哥不撒手，一边问：“锅锅要去哪儿玩呀？” “哥哥不是去玩，”盛明麟无奈地道：“哥哥是有事。” 陈庆余一直伸头探脑的，见两兄妹亲亲热热，他也胆壮了许多，凑上来道：“小郡主，你哥哥过来找我呢！” 珠珠脚脚不敢动，整个小身子前倾，双手搂着盛明麟，歪头头看他，小眉头都皱了起来。 小奶团子毛绒绒一个，看上去柔软乖巧又无害，陈庆余被下人挡了这么多天，想争个面子，就乍着胆子一伸手，摸了摸团子的头：“你乖啊……” 盛明麟大怒，一把拍开他手：“大胆！” 陈庆余吓了一跳， 团子也吓了一跳。 奶团子习惯了被人摸头头，虽然不高兴给坏人摸，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但是一看哥哥这么生气，团子大眼一眨，立刻跟哥哥同仇敌忾了，大声跟陈庆余道：“不许摸我头头！你以为我不几道！你就系想偷走我的大聪明！！” 她以为自己超凶。 其实小小一只，奶乎乎乍毛的样子真的很萌。 盛明麟的火气顿时就消了些，一手按住她小脑袋，轻轻揉了揉，一边道：“珠珠乖，先回去找七哥哥玩，哥哥这儿有事，等回来再去找珠珠玩。” 珠珠又瞅了瞅陈庆余，小大人一样拉着他手：“可系珠珠不放心，坏人欺负锅锅肿么办？” “不会的。”盛明麟柔声哄她：“哥哥很厉害的，不怕坏人。” 陈庆余有点不服气，道：“小郡主，我也算是你舅舅……” 荔枝当时就呛着嗓子道：“咱们主子的舅舅是谢大将军，你是什么玩意儿，也敢找主子攀亲！” 第65章 都是你娘造的孽 陈庆余不敢争辩，讪讪笑着退后一步。 盛明麟又揉了揉团子的头，弯腰亲亲她小脸：“乖，珠珠回去，哥哥一会就回来。” 团子瞧着气氛不太对劲儿，这才松了手，乖乖退了回去，仍是眼巴巴看着他。 盛明麟朝她招了招手，就转身走了，陈庆余悻悻地，伸手就来勾他的肩膀，被他迅速让开了。 珠珠呀了一声，又想追过去，宁嬷嬷连忙上前一步，道：“主子要是不放心，不如叫花生他们跟上去？” 珠珠一听也是，立刻回身道：“你们快点去保护哥哥。” 顿时，四个小厮都追了上去。 盛明麟本来只带了两个小厮，但是珠珠既然把人打发过来，他也没在意，就带着陈庆余，直接回了外公的院子。 然后把下人都打发走，盛明麟才道：“你一趟一趟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陈庆余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啪叽一下就跪下了，痛哭流涕，“明麟，你救救我，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明麟啊，我们才是一家人，端王爷是不可能把你当亲儿子的，只有我才是真心疼你的……” 盛明麟由着他哭了一会儿，才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把我当亲儿子？” 陈庆余犹豫了。 盛明麟道：“你不想要钱了？不说清楚，我不会给你一文钱。” 陈庆余咬了咬牙，猛然站了起来：“说就说！！这都是你娘造的孽！！要不是你娘，我这会儿就是官家少爷，有权有势，钱多的花不完！这些，全都是叫你娘给毁了的！这全都是你们娘俩欠我的！！” 他气忿忿地发泄了一会儿，这才开始说：“就，当年，你娘看上了端王，就跟魔怔了一样，啥都不管不顾了……” 他从头到尾地开始讲。 盛明麟本来还安静听着，却越听越是惊骇。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的。 当年，端王爷和如今的端王妃谢安宁，两情相悦，家里也都同意了，只差一道赐婚的旨意。 可他的生母陈氏，爱慕端王爷，几次示爱，什么落水之类地手段尽出，全都被端王爷拒绝了，最后，因为她闹的太过，甚至当场给了她一个没脸，命她当众跪了一刻钟。 之后，陈氏居然在皇后的宫殿上设局，给端王爷下了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此举，真是胆大包天，找死都没这么找的。 但，陈外公曾是明熙帝的授业师父，豁出一切为她求情，可能是为了避免皇上为难，端王爷最终答应了亲事。 之后，外公请乞骸骨，皇上并未挽留，直接就答应了，这明显是心里有气。 然后外公就变卖大部分家产做善事，只留下了一间小宅子，自此深居简出。 而陈氏这边，虽然成亲了，但端王爷却不回家了。 据说，他拼命向皇上要差使，天南地北到处跑，经常是这桩差使还没办完，另一桩差使就连上了，连年节都不回京城，就算回来，也只回皇宫。 陈氏成了个笑话，虽有端王妃之名，却根本没法出门交际。 后来陈氏抱着年幼的盛明麟拦在皇宫门口，堵到了端王爷，但端王爷直接叫长随把她拉开，马都没下就走了。 陈氏一怒之下，就直接跪到皇宫门口，请旨和离。 据说，才跪了不到两刻钟，就有太监过来问她是不是真要和离，陈氏说是，太监当场拿出旨意宣了，允许他们和离。 而且她人还没回府，端王府的官家，已经把她的嫁妆都收拾了出来。 陈氏愤恨不已，但也没有办法，抱着盛明麟走了，听说还与陈外公吵了一架，然后，便自己用嫁妆置办了庄子去住了。 几个月后端王爷回京，陈氏叫陈庆余过来传话，说她已经病重活不了几天了，求他去见她一面，好把儿子还给他。 其实这当然是假的，陈氏只是笃定端王爷不会容许王府血脉流落在外。 但没想到，端王爷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直接就道：“她和她儿子的死活，本王全都不在乎，让她们死远点。”然后就叫人把陈庆余打了一顿赶了回去。 再之后，端王爷就留在了京城，然后，开始讨好如今的端王妃谢安宁。 谢安宁在端王爷成亲之后，一直没有嫁人，而且这件事本也不是端王爷变心，所以两人很快和好，皇上下旨赐婚，端王爷自成亲之后，几乎没出过京。 ………… 盛明麟哪怕已经做了一些思想准备，也完全听傻了。 他努力想从陈庆余的话中找一些漏洞，或者夸大之处，却发现没有……他说的就是实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实竟会是这样的。 他的生母，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皇宫里给端王爷下药？？她到底有没有为外公想过半点？ 但凡换一个皇帝，你把不明药物带入皇宫，哪怕下药不成，诛九族都不奇怪啊！！ 包括后来皇宫门口拦路，儿戏般请求和离，又抱走他试图要挟端王爷等等……全都充满了不管不顾的疯狂和情绪化，完全没有权衡和思考。 爱情，真的会叫人变成这个样子吗？ 陈庆余察颜观色，冷笑道：“你以为这就完了？还早着呢！王妃娘娘怀着孩子的时候，她趁着端王爷不在京城，拦路挑衅端王妃！后来王妃娘娘受了惊，小产了，她回去就上吊了！她倒是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她可从没想过！” “别说我了，就连你，打从端王爷说了那句话，她再没抱过你一回！一看见就烦得什么似的！她不招男人待见，倒嫌弃你没用！我去看你的时候，你就还有一口气！都快叫她给活生生饿死了，猫花子一样，哭都没劲了，你敢信？这也叫当娘的！要不是我把你抱给你外公，你哪能长这么大！” 他越说越恨：“她打小就这样！做事不管不顾的！为了一个男人，连脸都不要了，连死都不怕！根本就没长人心！可她不怕死，我们还想活！” 陈庆余顿了一下：“所以你明白了不？家产就是叫她折腾没的！我找你要，哪里不对了？这都是你们娘俩欠我的！老子可是陈府独子！家业都该是我的！” 盛明麟一言不发，整个人都呆怔着。 陈庆余瞅他几眼，又放软一点声音：“你也别难受了。我怎么说也是你老舅，端王爷恨你还来不及，哪会真把你当儿子？但咱们，可是实在亲戚，俗话说娘亲舅大，有我一口饭，就饿不着你……” 第66章 舍不得珠珠 他说个不停，盛明麟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端王爷是性情中人，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待见他，几乎毫不掩饰。 而端王妃……她并不是善良，她是胸怀大。 她心中所想的是外头那一大摊子生意，从不拘泥于后宅小事，所以，虽然她也不喜欢他，却愿意放他一马。 反正，假如同样的事情放到他头上，他是绝不会有端王妃这样的度量的。 可，陈氏偏偏是他的生母。 她的罪孽，就是他的罪孽。 若前世早知道这些事情，哪怕被盛明珠亲手杀了，他也不会觉得她过份的。 盛明麟忽然一愣。 对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前世，端王爷和端王妃一个字也没对他提过？ 然后他又想， 他们大约是觉得，不该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承担生母的罪孽。 他们内心实在君子，他远不及也。 他径直沉思，陈庆余忍不住了，一拉他手臂：“你倒是说句话啊！” 盛明麟定了定神，跟他道：“三天之后，你回家一趟，等我出来，给你送点银子。” 陈庆余一喜：“好好，你可多拿点儿啊！” “你放心，”他笑的温柔：“你先走！” “好好。”陈庆余连声答应着，喜气洋洋地转身，还不忘回头安慰他：“你也放宽心啊，这种事情气也没用，谁叫咱摊上了呢！” 一边说着，就开门出去了。 盛明麟仍是坐在房中，静静地想，好像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一直过了午饭时辰，小厮们悄摸摸换了两回茶，他都一动不动，小厮终于忍不住低声请示：“少爷？少爷？要不要用膳？” 盛明麟一下子回神，然后长吸了一口气。 他低声道：“我不饿，我不吃了，叫周叔过来一趟。” 小厮赶紧把这边的下人周叔叫了过来，盛明麟低声吩咐他改造出一间屋子，把门窗都密密钉死，只留下送饭和运恭桶的门户，然后才站起来：“走。” 他回了端王府，躺在榻上，又开始出神。 他在想，他是不是应该隐姓埋名，离开端王府？ 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又何必赖在端王府？ 可是珠珠，珠珠会哭的。 他又想起了小团子奶声奶气的声音，那双懵懂纯净的大眼睛，她说“珠珠爱锅锅。” 他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眼泪流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大步进来，一手拿开他挡住脸的手，然后愣了一下：“明麟？” 盛明麟猛然一惊，迅速坐起，呆了一瞬，才伸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 端王爷皱眉对他上下打量：“怎么了？” 盛明麟笑得比哭还难看，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我没事。” 端王爷沉默了半晌，见他不说，也就点了点头，道：“我请了旨来，封你做世子。” 一边说，一边要把圣旨给他，盛明麟震惊不已，就像被烧着似地，猛然让开了手，瞪着他。 端王爷握住圣旨，道：“怎么？” 盛明麟捏着拳，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声道：“我听陈庆余，说了当年的事，父亲，对不起……” 他眼泪直流，哽咽着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端王爷长吸了一口气，在榻边坐下，伸手搂过他，轻轻拍着他背。 盛明麟忍不住放声大哭。 端王爷只这么揽着他，也不多劝，一直等到他哭了一阵子，慢慢缓过来了，他才沉声道：“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明麟，她虽然是你的生母，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她这个人，十分无情无义，不可以常理论之……她生你，并非出于爱子之心，养你时，也从未给你半分慈爱……不光是对你，对你外公你舅舅，她都凉薄到令人发指，好像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 他忍不住露出了厌恶的神色，随即，长吸了一口气：“一个这样的人，你把她做的事情，背到自己身上，不过是在自寻烦恼，所以，忘掉那些事，也忘了那个人，做你自己就好。” 盛明麟怔怔看他。 端王爷拍拍他肩，岔开话题：“陈庆余，你打算怎么处理？” 盛明麟定了定神：“我想，在外公家里给他收拾出一个房间来，然后就把他关在那儿，先关上两年再说，不然他这样滥赌成性，给他多少银钱也没用。” “不用，”端王爷道：“我来处理。” 盛明麟问：“父亲的意思？” 端王爷道：“我直接把他扔到军中，叫人看着他。” 盛明麟点了点头，觉得也挺好。 扔到军中，只要逃不出来，再烂的人也能训出个人样来，而且陈庆余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坏人，他就是荒唐没出息罢了。 却听端王爷道：“你知不知道，当初那个青楼女子……” 他摇了摇头，没往下说：“行了，总之，这些事情都不必再提，这圣旨你好生收着，回头我找个好日子，办个宴。” 一边说着，一边就站起身走了。 盛明麟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被他这么一说，他的愧疚一下子就消了许多，然后，又忍不住要一再一再的思量，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陈庆余的荒唐，本来就是始于他恋上一个青楼女子。 可端王爷这口气，好似在说，这中间有蹊跷？ 端王爷自己，是不会做这种事的，说白了，以他的身份地位，若真用这种方式对付旁人，那绝对是自降身价，下策中的下策，万不得已才会用，为了陈庆余，完全没必要。 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不可能，是说……这个青楼女子是他的生母弄来的？ 盛明麟想到这儿，骇笑了一下，又不知为何，缓缓地收起了笑。 端王爷说她凉薄到令人发指……陈庆余又明显什么也不知道，甚至后期姐弟两人明显还有来往，所以，前期，在没撕破脸的情形下，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陈氏，出手毁了唯一的亲弟弟？？ 盛明麟越想越是脊背生凉。 至于，为什么他没有怀疑端王爷，因为……珠珠出生的时候，他已经五岁了啊！已经记事了啊！ 可他却从未见过生母！他连陈庆余都见过好几次，却从没有见过生母一次！ 忽然，外头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有个小厮跑过来，急道：“少爷！七殿下要带着我们主子下湖，奴才们拉不住！” 盛明麟吓了一跳，顿时什么想法也没了，把圣旨一放，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第67章 看一眼就消气了 时间倒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珠珠睡午觉醒过来时，盛明麟还没回来。 于是珠珠想起了刚刚和好的七哥哥，很有兴头地换好了衣裳，然后就跑去练武场找七皇子玩。 七皇子之前跟谢二舅舅打那一场架，很有心得，这两天一直在没白没黑的加练，但一看到珠珠过去，还是一下子停了下来，冲过来热情招呼：“珠珠！” 他这么一大只，忽然冲过来，还把团子给吓了一跳，猛然往后一退。 七皇子赶紧伸手拽着她。 看他笑的一口大白牙，灿烂得不得了，团子也很开心，仰起小肉脸，朝他笑了一下：“七锅锅！” “哎！”七皇子响亮地应着。 以前也没觉得这一声七锅锅这么好听啊！现在咋听着好听得不得了！甜进人心里去了！ 七皇子的激动无法按捺，兴冲冲地道：“珠珠，你想玩什么，哥哥陪你玩！” 团子眼儿一亮，立马指了指他手里的长枪，提要求：“珠珠也想玩介个杆杆。” “长枪？”七皇子一点儿也没觉得为难：“来来，你想怎么玩？” 于是团子飞快地跑过去，站到七皇子面前，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把两只小手手放到了杆子上。 团子肯定是玩不动的，于是七皇子索性一手挟着她，单手开始舞枪。 七皇子在“文”上有多菜渣，在“武”上就有多神勇，哪怕是单手，也舞的跟个轮子一样，唰唰的。 团子就贴在他胸前，代入感简直太强了！ 团子情不自禁地在他怀里跳来跳去，小胖手一抬一抬，追着那枪影，好像是她自己在舞枪！ 珠珠兴奋地小嗓子喳喳的。 荔枝几个丫环提心吊胆，眼都不敢眨。 要是旁的，他们看到团子有危险还能冲上去护一护，但这个……他们看都看不清！简直急得要命！ 七皇子就像一个人来疯，又转圈又突刺，还带腾挪转身的，一口气耍了两刻多钟才停下来，珠珠也跳累了，停下来还兴奋地直喘。 七皇子笑着屈起一条腿让团子坐坐歇歇，一边低头看她：“珠珠，好玩不？” 团子猛点头：“好玩！” 七皇子笑道：“那哥哥再……” 荔枝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主子！” 七皇子和珠珠吓了一跳，一起抬头看过来，荔枝连忙道：“不如……不如换一种别的玩，老玩一种，可能有点不好玩了。” “也行，”七皇子就抱着团子转身，远远一掷，把长枪掷了回去，然后抱着团子走到兵器架前头，抬手一划，那叫一个豪气：“你想玩什么？” 七皇子抱她，是一手挟着，另一只手平在她腿下头，珠珠就完全是舒舒服服坐着的，伸着小脑袋左瞧右瞧，拿不定主意。 荔枝几个人已经快要晕倒了。 兵器架上琳琅满目，有好多种，但都是弓箭、长刀、长剑、矛、斧、戟、叉……这一类的，总之，全都是亮闪闪的一看就是利器！相比起来长枪都算好的了！！ 眼看珠珠的小胖手，就要指向钩戟，荔枝灵机一动，指着兵器架后头：“主子你看，那是什么？” 珠珠瞧了一眼。 那其实就是一个破木盆，是平时下人们捡箭枝用的，因为通常是两人合抬，所以是椭圆形的。 珠珠瞧着那木盆，“好像小船哦！” “是呀主子，”荔枝连忙道：“要不然主子坐在桶里，让……” 她正想说你坐在桶里，让七皇子来拉着玩儿，结果珠珠恍然大悟：“对哦！七锅锅，要不，我们去划船玩？珠珠坐在船里，七锅锅帮忙划。” 七皇子毫不犹豫一点头：“好啊，哥哥陪你去！” 他回身招手：“走，我们去划船！” 两个伴读本来就跃跃欲试，立马答应下来，然后两人抬着木盆，七皇子抱着珠珠，很快就到了上午上课的湖边，冯破竹也不敢阻止。 荔枝等人还想劝劝，但珠珠有人撑腰，别着脸儿假装没听到，七皇子更是胆大包天，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干的……于是荔枝等人一合计，赶紧派了一个小厮来请救兵。 盛明麟一路狂奔过来的时候，七皇子已经在木盆转圈绑好了绳子，把珠珠放进木盆里头，正要往湖里推。 木盆本来就不大，一推更是摇摇晃晃，盛明麟一看之下，真是三魂吓没了两魂半：“珠珠！！”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水边，跌坐下来，扯住绳子把珠珠扯了回来，一把抱进了怀里。 冲得太快，整个身体都前倾，差点连着珠珠一头栽进去，后头七皇子赶紧上来，把他扯了回来，道：“你干什么啊？” 盛明麟气得直发抖：“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一个天然湖！不是自家挖的！！很深！有淤泥！这能是小孩玩的地方吗？！你……你……” 他气得都说不下去了。 七皇子看着他，咽了咽口水，没吭声。 奶团子也有点被吓到了，眼儿张的大大的，一眼看到她亲哥肿成桃子的眼睛，团子顿时怂了。 珠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还是觉得七哥哥好欺负一点，于是小心翼翼地道：“七锅锅，你，你几道错了？你以后可不要这样啦！” 七皇子完全没意识到团子在推锅，连连点头：“对，对，我的错，我的错，你说说，你不高兴就骂两句，打我两下也行，我又不还手，至于哭成这样吗？” 珠珠猛点头：“对，对的，”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胖手，捧住盛明麟的脸，转过来看自己，努力咧嘴巴笑：“锅锅，珠珠介么好看，系不系看一眼就消气啦？” 盛明麟：“……” 确实，被小团子这么一说，他的火气莫名其妙就没了。 他也看出来了，他刚才哭的眼都肿着，他们估计以为他是为了这个哭的。 于是盛明麟直接默认了，抬起手，拭了拭已经干了的眼角：“珠珠，你不知道，哥哥刚才真的吓坏了，你能不能答应哥哥，以后不许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玩？” 团子满口答应：“锅锅你就放心！珠珠一定不会哒！” “那我们拉钩。”盛明麟道：“要是珠珠骗哥哥，哥哥会哭三天。” 团子大眼一睁，被吓到了，双手摸西瓜一样狂摸他的头：“不要哭啦，不要哭啦！锅锅，哭三天眼睛会不好看哒！” 盛明麟道：“那珠珠记住了？” 团子猛点头：“记住记住了！” 两人拉了拉钩。 七皇子在旁边挠了挠头，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但是看看盛明麟那眼，确实是哭过，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于是讪讪地道：“可是珠珠想玩水。” ………☆……… 看文的小可爱们，新文期数据很重要，拜托不要养肥我，打滚求一个五星好评呀！求票票，求催更……拜托拜托拜托啦！爱你们(づ￣3￣)づ╭?～ 第68章 一碗加一勺 盛明麟一看他这个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这个世上，就有这么一个人，跟团子不合好也叫人操心！合好了更叫人操心？ 他好歹还记着对方是个皇子，不能揍，主要是也揍不过。 他就咬牙道：“端王府没有船吗？想玩水不能叫人抬船出来划吗？非得用这么不安全的方式玩？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你想过要怎么办吗！而且这个木盆连个棚顶也没有，这么大的太阳，晒坏了珠珠怎么办？” “对哦！”七皇子瞬间听进去了，立马把两只手掌一并，遮到了团子头上，一边还埋怨盛明麟：“你都说了这么大太阳，那还不赶紧带珠珠进去，还在这叨叨个没完！” 盛明麟：“……” 他觉得他可能有一天，是被七皇子给活活气死的。 一伙人鸡飞狗跳地进了团子平时上课的小花厅。 珠珠一身小裙子已经脏的没法看了，七皇子也差不多，所有人都晒的满头汗，下人赶紧打了水来，加上盛明麟，各自洗了脸换了衣裳。 七皇子光头也有光头的好处，连头都洗了，连擦都不擦，换完衣裳，顶着一头一脸的水坐在那儿，单看这样子，真是一点也不像个宫里出来的皇子。 盛明麟用凉水略微敷了会儿眼睛，出来的晚了一点，就见团子站在窗子边，荔枝正拿着两个小木字块，仔细地检查她手指，一边轻轻夹了一下。 一看盛明麟出来，珠珠立马把手手藏到了身后，朝他露牙牙傻笑。 盛明麟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木盆的刺儿，刺到珠珠手指头了。 本来就是啊，那种练武场上抬过来的木盆，能多有光滑啊？又脏！就这么搬过来就给孩子玩？ 再看看傻乎乎的七皇子，更加生气。 于是盛明麟和颜悦色地向珠珠招手：“珠珠，你还记得这些书吗？” 团子立刻道，“当然记得啦！” 她就用小手手指着，一列一列地念：“银子粗，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嗯，孟母……” 她开始磕巴了。 盛明麟问她：“珠珠不是已经背过了，为什么现在又不会了？” 他看了看七皇子：“你问问七哥哥会不会？” 学渣七皇子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顿时精神一振：“我来我来！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他呱呱往下背，背了也没几句，盛明麟就摆了摆手，故意一脸奇怪地问团子：“珠珠，你本来都会了的，但现在却不会了，可七哥哥又会了，难道是他偷走了珠珠脑子里的书？” 珠珠：“……？？” 她一手摸着自己的小脑袋，下意识地看了看七皇子。 七皇子连忙解释：“不是，不是珠珠，我五岁就开始学了，我早就会背三字经了，你看要是你有，我没有，我才有可能是偷你的，我自己也有，我根本没必要偷你的是不是？” 锅推不出去，团子闷闷点头：“那，那珠珠肿么不会了，珠珠明明都会了的！” 她想了半天，开始眼泪汪汪：“难道珠珠变笨了……” “不是，当然不是了！珠珠怎么会笨！”七皇子急的直叹气：“唉！算了算了，就当是我偷你的好了，你别难过啊，咱们再学一遍，我给你念！” 但团子还是有点不能置信，两只手手抱着头，眼巴巴看着她的聪明亲哥：“为行么呀？珠珠费了好大力气柴学会的，明明都很会了呀！为行么还会忘掉？你们也介样子吗？” 盛明麟走过来，温言道：“是的，我们也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念书要坚持，要每天都念，如果偷懒了，或者有事情耽误了，就很有可能会忘……但其实，只要努力记住了，就算忘了，也像躲猫猫，一抓就抓到了，一想，就想起来了。” 他顿了一下，看团子听明白了，又续道：“但如果更努力一点点，”他用手比出很小的一点点：“只要一点点，记得很牢，那就算过几十年都不会忘的。” 团子眼儿一亮，抓住他举起的手指：“那珠珠阔不阔以，只背这一减减？” 盛明麟：“……” 他只能道：“不成的，这就好像吃饭一样，你可以吃一碗饭，再加一勺就吃饱了，但不吃那一碗，只吃那一勺，就等于没吃。” 团子认真理解了一下，点点头，“那，那锅锅，等以后珠珠念书，等念到……”她指了指他的手：“一碗饭加一勺的时候，锅锅记得要告诉珠珠呀！” 盛明麟能说什么。 他只好道：“好。” 他抬抬手：“现在，你可以再去把之前的念一遍。” 于是七皇子就抱走她，开始给她一遍一遍的念。 直到这会儿，端王爷才进来了。 他起先是真不知道，主要是这边的人都不知道端王爷回来了，所以没往那边报信儿。 后来主子们换了衣裳，下人拿回去收拾，端王爷才得了信儿，在外头听了几句才进来。 他一进来，下人们也跟着进来，纷纷朝盛明麟施礼：“给世子爷道喜了！” 盛明麟含笑点头，示意贴身小厮打赏。 珠珠也听到了，转回头，端王爷笑着逗她：“珠珠，哥哥是世子了，珠珠开不开心？” 珠珠问：“是玉露姐姐的哥哥那个世子吗？” 珠珠说的玉露姐姐，是齐王府的。 明熙帝行四，端王爷行五，下头关系略为亲近的兄弟，就是行六的楚王，和行七的齐王了。 其实太祖皇帝有二十多个儿子，但其它人死的死，小的小，又或早早就藩，所以关系就淡一些。 盛玉露就是齐王的小女儿。 齐王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盛玉露今年七岁了。 因为齐王在藩地时做事荒唐暴虐，所以去年的时候，明熙帝才把人召进了京，时常也能见个面，倒是齐王世子还留在藩地。 端王爷笑道：“对，就是那样的世子。” 团子就问：“世子跟锅锅，有行么不一样？” 端王爷想了想，就道：“当了世子，朝廷会给他发钱。” “发钱吖……”团子顿时一脸羡慕的看向盛明麟，逗的盛明麟笑了一声。 团子转回头来：“那爹爹，阔不阔以让七锅锅也当世子，那我们不就有两份钱了？” 端王爷失笑道：“不行的，七哥哥又不是爹的儿子。” “那有什么关系吖，”团子伸出小胖手，拉住爹爹的手，大眼卜灵卜灵，殷殷劝说：“反正皇伯伯有好多儿只，我们阔以跟他要两个，四锅锅也可以要过来。” 第69章 养漂亮锅锅费钱 端王爷哭笑不得：“宝贝儿，这个真要不来。再说了，就算四哥哥七哥哥都是爹爹的儿子，世子也只能有一个，你想想，一个世子发一份钱，要是世子多了，是不是皇伯伯就穷了。” 团子一听也是哦，点了点头，小表情还挺失望：“哦！” 盛明麟笑着道：“珠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奶团子理所当然地道：“养漂亮锅锅费钱！要系珠珠有很多钱，就可以养漂亮锅锅了。” 大家：“……？？” 老父亲端王爷十分心酸：“还惦记那小子呢？我都没仔细看，有那么好看么？” 珠珠认真点头：“好看的，比四锅锅还要好看一减减，排第一好看。” 内心同样是老父亲的美哥哥也十分心酸：“这个人啊，对珠珠来说就是个新玩具，没拿到手就一直惦记着，到了手也就那样，两天就不新鲜了。” 端王爷呵呵。 盛明麟不动声色地瞥了端王爷一眼，看端王爷的神情，似乎是还没查到什么。 倒是七皇子好奇，问：“珠珠最喜欢漂亮的人，还跟皇后娘娘要了宫女，真的有这件事吗？” 端王爷又呵了一声，一指荔枝：“那不就是！” 荔枝抿嘴笑，过来施了个礼。 珠珠快两岁的时候，过年进宫，一眼相中了那会儿还是德妃宫女的荔枝，眨都不眨地紧盯着人家看，后来正吃着点心，她自己一个人摇摇摆摆下了地，那会儿穿的又多，真跟个球一样，艰难地骨碌到荔枝面前，把点心给了她，还朝她仰着脸儿笑，逗的满殿的人都笑的不行。 然后皇后娘娘提了个话头，皇上就答应了，德妃笑得十分难看，但还是把这个宫女给了珠珠。 现在想想，荔枝很可能是德妃放在身边，预备着有机会的话推出去固宠的，结果被珠珠要了过来。 好在她自己也没有那个心思，再等一两年，放出去嫁了人，仍旧可以回来伺候珠珠，当个掌事嬷嬷用。 这么一寻思，他们端王府，得罪三皇子这一支的事情，还真不少，不过皇上处理长寿婆的时候没说什么，估计是三皇子也确实没做什么。 端王爷心里寻思着，仍旧跟几个小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一边还没忘吩咐人把船收拾出来，到明天可以上船去玩，到时候不管是湖面还是湖边都得先清理一遍，预备下去玩之前，也得提前准备好会水的下人和仆妇。 所以，七皇子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玩法儿，是真的不行，以后绝不能让他单独带珠珠玩。 本来聊着聊着，珠珠已经把漂亮锅锅给忘了，结果到晚上，再端上红宝糕……就是用霍正给的方子做出来的那种糕……的时候，珠珠不爱吃了。 这几天，顿顿吃，团子终于吃絮了。 于是到了晚上，端王妃也忍不住问：“那个霍正，查清楚了没有？到底能不能用啊？起码多给几道食补方子，换着吃也行啊！” 端王爷本来不怎么着急，既然老婆孩子都急，他就去问了问。 结果经手的锦衣卫道：“查出来一点端倪，臣等正在深查。” 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个人有问题，他们正在继续追查，还不知道会查出什么来。 端王爷登时就不好多问了。 而珠珠，其实就是想起来才说一句，大半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 第二天，她很积极地跑去上课，然后盛明麟直接把上课的地点，放到了船上。 船不算大，却造的十分精致，盛明麟也没有教三字经，挑了两首浅显的风景诗出来，随吟随讲解。 这对团子来说，就像讲故事一样，团子听的津津有味，很快就把两首诗都背了下来。 天不冷不热的，荔枝在床边铺了一床软席，珠珠坐在那儿，抓着鱼食喂锦鲤。 湖里的锦鲤养的很多，聚过来红红的一大片，有的甚至跃起来接，起先珠珠还吓一跳，后来，她直接往鱼嘴里一把一把扔鱼食，乐的哈哈的。 很快到了中午，七皇子他们下了课，一阵风一样跑到湖边，朝着这边招手：“哎！珠珠！过来接我们上船！” 珠珠赶紧催：“快点快点，接七锅锅来玩。” 盛明麟道：“直接叫他们去提膳，我们在船上吃饭。” 荔枝应了，朝船上打了两个手势，小厮就飞奔着去了。 等接上七皇子三人，又把食盒提上船，盛明麟叫人把两边的窗子都打开，大家坐下吃饭。 随吃着，七皇子就一脸严肃地问他：“你听说了吗？” 盛明麟问：“什么？” “就刚刚，”七皇子压低声音，脸上是小孩子学大人说话的那种兴奋和故作老成：“我听修远说，中州发了瘟疫！” 盛明麟手一顿。 他一下子想起来了，前世也有这事儿！ 中州跟南直隶接壤，南直隶有留都！而且中州离北直隶也很近，换句话说，离京城也很近！ 但起初时，京城并没有十分重视，只例行派了官员过去。 毕竟看奏疏，瘟疫只发于一县，而那一县，此时已经关了城门不许人出入了。 可没想到，原来瘟疫的范围远不止那一县，关城门之前就已经到处都是了，而且因为害怕，很多流民涌向京城，所过之处，也在将瘟疫往外传播！！ 所以明熙帝急命端王爷负责此事。 因为端王爷之前就处理过类似的事件，加上本来就懂一些医术，身份又压的住，所以他去最合适。 可端王爷把那些流民劝回去，就费了很大力气。 在死亡面前，大家全都是不理智的，他们认为逃往京城是生，回到中州就是找死，铺天的怨恨朝着端王爷涌过来。 端王爷为了安抚民心，进入中州后身先士卒，也感染了瘟疫，病的很厉害……差点回不来。 而这场瘟疫前后拖了一年多，死了二十多万人，最严重的是，瘟疫还波及了大盛粮仓湖广地区，所以端王爷哪怕病没了半条命，却不但没功，反而有过，只是因为明熙帝尽力维护他，所以才没有加罪。 盛明麟越想越害怕。 他在想，他在重生之后，就一直纠结珠珠七皇子这些事儿，居然忘了他最该注意的！ 前世的事情如果都会发生，那他很应该未雨绸缪才是！ 单以此事来说，最起码，不要让流民离开中州，不要把瘟疫带入各地！ 可是，他要怎么跟老狐狸端王爷说呢？ 第70章 美貌有学问但娇弱 “明麟？明麟！？” 七皇子碰了他两回，盛明麟才猛然回神。 七皇子惊讶地瞪着他，然后咳了一声，假装无意地道：“你想什么呢？跟我说说？” 盛明麟看向他，七皇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看许先生他们，都一脸严重的，直叹气，我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到底为什么这么严重，你教教我。” 盛明麟在心里迅速权衡，想着能不能利用一下七憨憨。 一边就直接倒出一点茶来，把盘子移开一些，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草草画了几笔：“这里是中州，这里是京师，这里是南京陪都，离这么近，你自己说严不严重！” “可是，”七皇子是真的不懂：“可是有病就治啊，朝廷肯定会派大夫去，就算离的近，又怕什么？” “你先要弄明白，什么叫做瘟、疫。” 盛明麟正色道：“瘟疫不像你想的那样，生病了，喝药，然后就好了，就没事了……而是会流毒无穷，瘟疫是会度人的。就比方说，中州有人得了疫病，朝廷派大夫过去，大夫给他们一把脉，可能立刻就染上了疫病！又或者，这个县和那个县有同一条河流，河流也可能带去疫病；这样的情形会愈演愈烈，身处一个处处都是病人的地方，谁又能幸免？” “再有，你身边好多人都得了疫病，熟悉的人就这么一个一个死去，你怕不怕？想不想逃走？这样逃出来的人多了，就会把疫病带到更多的地方，所过之处，一传十，十传百，转眼就是一乡一县一省……到那时，几千几万人都得了疫病，朝廷就算派大夫去，治的好吗？治的过来吗？有这么多药吗？” 他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每耽误一天一时，就是千万条人命。” 七皇子有些震惊：“这么可怕？瘟疫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有，”盛明麟正色道：“史书上比比皆是。瘟疫过后，十室九空，历朝历代都有。所以曹植曾有诗‘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七皇子越听越惊，两个伴读，连同旁边伺候的下人也不由得吸气，所有人的眼神都盯在盛明麟脸上。 盛明麟脸颊还带着婴儿肥，却双眸沉静，明明年纪小小，却莫名叫人信任，又心生佩服。 奶团子就坐在两人身边，虽然听不大懂，但也感受到了那种气氛，吃东西的动作都小了许多， 她一边扒拉饭，一边瞧瞧哥哥，又瞧瞧哥哥画的画，一边瞧着，一边习惯地猫猫歪头，总感觉，这幅画，好像在哪儿见过似地，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具体在哪见过。 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珠珠继续扒拉饭，一边又把眼神放到了哥哥脸上，越看越是美滋滋。 这就是珠珠的哥哥！ 又好看，又聪明，又有学问！！棒棒哒！珠珠超爱的！ 奶团子就着哥哥的脸，嗷呜吃了一大口饭。 船沐浴着小风，摇摇晃晃，大家都在安静的思考，只有团子……吃饱饭开始犯困了。 团子乖的很，从来不闹觉，直接过去把哥哥的手臂拨拉开，小身子塞过去，往他怀里一倚就睡着了，盛明麟甚至都还没来的及把她抱起来。 盛明麟也乐了，笑着把她横抱了，一边示意下人划船上岸，送她回了院子。 于是等珠珠醒过来的时候，哥哥们已经去练武了。 盛明麟仍旧在扎马步……因为中间请假，所以他到现在还没学别的。 团子只瞥了一眼，就果断放弃了她美貌有学问但娇弱的哥哥，欢脱地跑向了七皇子。 七皇子本来在练刀，看了她一眼，就破功笑出来了。 因为珠珠是一跳一蹦地过去的。 这估计是学着七皇子和伴读，可是七皇子和伴读都精瘦精瘦的，跑起来跟个草上飞一样。 而珠珠是个小胖妞，一身的小软肉肉，走路还没多稳当，还非要单腿一跳一蹦，时不时保持不了平衡还要歪一歪，不倒娃一样，看着简直好玩。 七皇子笑着收了刀递下去，一边朝冯破竹打了个手势，表示他课后会自己加练，补足时间，一边就迎上来，双手抱起了珠珠：“珠珠宝贝儿！” 他猛亲了一口，把团子的小脸都给亲扁了。 然后才问她：“珠珠想玩什么，七哥哥陪你玩。” 珠珠立刻回手，指着后头：“玩车车。” 七皇子一抬头，这才发现后头丫环小厮们，抬着一个小木车。 仿着鸠车的样子，只是常见的鸠车都是铜制的，只能拿在手里玩，但这个是木头制的，人可以坐上去的，比木马还要大一些。 样式就是前头一只鸟，鸟翅膀的位置安着两个轮子，后头是鸟身子和鸟尾巴，珠珠可以骑在鸟身子上，抱着鸟脖子，前头有人拉起来，哗哗往前跑，就会很好玩。 七皇子一看，立刻把团子放到了鸟背上，随上前走着，拣起了绳子，慢慢倒退着拉了几步，笑道：“还挺顺当的！” 盛明麟忍不住叮嘱：“别太快！别去地势起伏太大的地方。” 经过上午那一出，七皇子对他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尊重，点点头：“行。” 一边拉着珠珠就跑。 其实整个练武场都挺平坦的，拉快了也挺安全，又菜又爱玩的团子，对这种不用自己费力气又有一丢丢刺激的小游戏，非常喜欢，兴奋得不住喳喳。 盛明麟一直看着，也不由得嘴角带笑。 等撑足了时间，他停下来缓了缓，就叫身边的小厮：“你去找谢管家或者冯管家，跟他说，珠珠玩的这个小车，让他在鸟背上，就是珠珠坐的这个位置后头，加一个半圆的靠背，衬些软东西进去，比抱鸟脖子舒服。” 小厮应声去了。 盛明麟眼睛还看着那边，心里又在想瘟疫的事情。 说是肯定要说的，而且越快越好，但要怎么说呢？ 怎么说，才不会暴露自己？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说词。 所以啊，他有时候真希望他爹像他继母那样，没那么多心眼儿。 唉！ 第71章 明珠蒙尘 珠珠玩了两刻多钟，玩的一身是汗，小嗓子都快叫哑了，被盛明麟强行抱下来时，两只小腿腿还直踢蹬，兴奋得不得了。 盛明麟搂在怀里，给她抹了抹头脸上的汗，又喂她喝了半杯水。 他提前叫人备了空竹，就叫人拿上来，让七皇子几个人玩，然后让团子看。 虽然七皇子没玩过，但他就属于除了念书不行啥都行的那种人，冯破竹稍微一教，他没两下子就玩得像模像样，还无师自通了绕身转，打圈转，看的人眼花缭乱。 一下午大家玩了个痛快，等吃完晚饭，团子早早就睡了，随睡着，还不时地嘿嘿笑两声，逗的端王妃忍俊不禁。 等把团子送回去，两口子也睡了，倒是盛明麟还在灯下念书。 漆黑的夜里，睡得正沉的奶团子，发出了模糊的两声：“锅锅，呜呜，锅锅……” 珠珠已经很久没做这样的梦了。 可今晚，她又梦到了那个坏珠珠，和哥哥临死时那一刻。 但是，这一次，在哥哥死去之后，坏珠珠还在继续长大。 她遇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大哥哥，她想嫁给他，但他怎么都不肯，珠珠求了爹爹，但不知道为什么，爹爹也没能做到。 珠珠从小从没遇到过这种，想要的得不到这种事。 于是坏珠珠就一直纠缠他，他要什么，她就给他什么，给他钱、给她珠宝，还偷娘亲的房契，偷爹爹书房的东西，他要什么都给他。 珠珠看的急死了，拼命想去打那个坏珠珠，可是怎么都打不到；想告诉爹爹娘亲，可是爹爹娘亲也听不到。 再后来，她就看到爹爹每天都在皱眉叹气，看到娘亲在流眼泪，最后锦衣卫来抓走了他们，关了起来。 她看到，坏珠珠一直在哭喊，爹娘怎么劝她都不听。 后来，那个白胡子老头头来了，站在栏杆外头，瞧着她叹气，眼里写着她看不懂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 梦中，珠珠大哭出声：“爹爹！娘亲！” 守夜的红枣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可是不论怎么叫，珠珠也不醒，只是不断的哭喊着，叫着爹爹娘亲，小脸憋的通红，眼泪哗哗往下掉。 红枣吓坏了，赶紧把荔枝和宁嬷嬷叫了起来，又打发人去主院报信。 盛明麟正要睡，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侧耳一听，赶紧提着灯笼过来了，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了珠珠的哭声。 盛明麟急奔进来，把珠珠抱在怀里，可仍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外头端王爷和端王妃急急奔进来，一看这架势，也吓坏了，连声道：“珠珠！珠珠！！” 珠珠猛得停下了哭喊，然后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她漂亮的葡萄眼张的大大的，眼神儿起初还有些迷糊懵懂，但下一刻，她就哭了出来，张开手手：“爹爹、娘亲！！呜呜，你们不要走！” 端王爷和端王妃连忙上前，合抱住闺女，柔声安慰。 盛明麟起身给他们让开空儿，赶紧叫人拿过安神茶，给珠珠喂了两口。 安神茶比起安神汤，味道已经小多了，但珠珠还是一下子就被苦清醒了，小脸都皱到了一起，哭都不哭了，把脸一藏，小手手伸出来推开：“不喝药药。” “好好好，不喝了。” 能喝两口，已经算不错了，端王妃继续抱着她安抚，好一阵子，珠珠才慢慢缓了过来，但仍是像块小泥巴一样趴在娘亲肩上，两手搂着她脖子。 端王爷也松了口气，大手在后头，不住地拍着她的背：“乖宝儿，到底梦见什么，吓成这样子。” 珠珠呆了一呆。 刚才还很清晰很清晰的梦，就哭了这一小会儿，就有好多记不起来了。 珠珠虽然人小，但本能就觉得这个梦很重要！一定要快点跟家里人说。 于是她迅速转身，一下子就从人群中找到了聪明哥哥：“锅锅！” 盛明麟赶紧上前。 珠珠双手抓住了他的手，仰起小肉脸看他，盛明麟被她这郑重的小表情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小脑袋：“怎么了？” 团子的小嗓子都有一点哑，“锅锅系家里最聪明的人，要跟锅锅说！” 端王爷：“……？？” 旁边下人知机的递上一个凳子，盛明麟就坐下来，凑的更近一些：“好，那珠珠说，哥哥听着。” 珠珠想了一下，眼泪就流了出来，抽泣着道：“珠珠梦到，锅锅死了……呜呜呜，锅锅你别死，坏珠珠不要你，珠珠要你。” 盛明麟一怔。 他当时就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给打晕了，由着珠珠扑进了他怀里。 软乎乎的团子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湿乎乎的眼泪抹在他脸上：“锅锅，珠珠好难过，锅锅别死。” “别怕，珠珠儿不怕啊！”端王妃连忙道：“这是梦，不是真的，你看哥哥是不是好好的？” 盛明麟迅速回神，喉间咽了咽，才道：“对，哥哥好好的，珠珠不要怕，珠珠是个好孩子，又不是那个坏珠珠，哥哥当然会好好的，珠珠放心。” 端王爷听着这话头，微微眯了眯眼。 然后，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挥手，下人无声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而珠珠立刻被安慰到了，点了点头，小手手摸着他的脸：“珠珠的锅锅，这么好这么好，又冲明又好看，为行么坏珠珠要欺负锅锅？” 盛明麟一时没忍住，眼中迅速涌上泪。 他飞快低头，跟团子顶了顶脑门，哽咽地道：“因为她坏，但珠珠不会，珠珠是乖宝宝，哥哥最爱珠珠了。” 他吸了半天气，才忍着没哭出来，道：“然后呢珠珠？” “然后，”珠珠小手手敲了敲脑门：“然后，珠珠长大了一减减，比……好像比荔枝姐姐还大一减减，遇上了一个好看的大哥哥……” 她喃喃地讲述。 一讲到坏珠珠偷书房东西的时候，端王爷不由心惊，插言问：“那个大哥哥，珠珠认识吗？” 珠珠摇了摇头：“不认识。坏珠珠觉得他比四锅锅好看，可系他根本就不如四锅锅好看吖，也不如哥哥好看，更不如漂亮锅锅好看！他系丑八……丑十怪！” 端王爷安抚地摸她的头：“然后呢？” 于是珠珠继续往下讲。 讲到牢狱之灾的时候，端王妃也有些崩不住了。 珠珠还在继续：“后来，那个白胡子老头头来了……” “衍一大师？”端王爷非常冷静，笑的温柔，安抚地摸着珠珠的头：“珠珠儿，要叫大师。” “哦！”团子乖巧改口，糯糯道：“白胡子大师带着珠珠，从铁棍棍房间里头出来了，然后，又来了另一个白胡子大师……不，不系，那个大师的胡只和头发，一半黑一半白，他看了坏珠珠好久，然后就摇摇头……” 她学着老人家摇头的样子，摇了摇小脑袋，声音都模仿出了一丝老年人的沧桑感：“明珠蒙尘啊……” 第72章 辜负了这个天赋 端王爷眉头深皱，温言道：“然后呢？” “然后呀，”珠珠想了想：“然后，坏珠珠在房间里坐着，两个大师在远处说话。说了好多，珠珠听也听不懂，就说……天眼通啊……天生神通太难得啦！” 端王爷也不由得吸了吸气。 珠珠续道：“然后一半黑一半白的大师就走回来了，他一直要教坏珠珠念听不懂的书，还问坏珠珠，你不想救爹娘了？” 团子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珠珠想救呀，珠珠想念那个书，可系珠珠一个制制也不认识。然后坏珠珠念着念着就哭了，就扔书，摔东西，砸到了黑白大师的头，好多锦衣卫跑了进来……坏珠珠太坏啦！后来大师就走了，爹娘也戴着木板板走了……” 她在自己脖子上比量了一下，直听得几个人心惊胆战。 正所谓刑不上大夫，端王爷身为实权亲王，皇上是他亲哥，就算真的犯下大罪……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他谋反了，也只会死，不会戴枷的。 再说了，还有谢大将军呢！他们夫妻俩都戴枷，总不可能谢家也倒了？ 还有……天眼通，佛家的天眼通。 大盛朝极多儒佛双修的人，端王爷对佛理也有一些了解。 佛家说的神通，分为五通，一是天眼通、二是天耳通、三是他心通、四是宿命通、五是身如意通。 再加上漏尽通又叫做六通。 但常说到的，只有前五通，称之为“世俗通”，意思是能通过修行得来。 其中天眼通，指的是超越肉眼的障碍，可见常人所不能见者，简单来说，就是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其实修行到一定境界的人，差不多都能修出一点点神通，但觉醒了神通的人，却绝不敢轻易使用，因为你要是本末倒置，一昧求神通，很快就会失去这种能力。 因为在佛家，神通不属于正道。 佛家不许为求神通而学神通，最终求的是佛理，所以才说“莫忘初衷，方得始终”。 但，天生神通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梦，所谓的“明珠蒙尘”，又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 盛明麟坐在那儿，紧紧地捏着拳，勉强控制着不颤抖。 他在想，珠珠这个梦，可能是那个盛明珠经历的事情，也就是说，那个世界，他死之后，她所经历的。 他死的时候，刚过弱冠之年，那时珠珠刚及笄。 在那个时候，端王府似乎就有变故了，只是他临死前病的挺重，也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变故。 但这个暂且不管，他在想，是不是就因为那个盛明珠是“天生神通”，可她却辜负了这个天赋，所以那位大师才会说“明珠蒙尘”，而之后，那位大师才会试图教导她佛理，想让她彻悟？找回天生神通？ 最后……是失败了吗？ 父子两人都思考了挺久，但最终，两人的念头都聚集到了…… 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不分明是故意钓着珠珠，好借她来对付端王府的？？ 盛明麟咳了一声，问她：“珠珠，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人？” 端王爷也盯着闺女，等着听。 珠珠想了半天：“不几道呀！” 她的小眼神儿无辜极了，理直气壮道：“他不好看的，珠珠才不要看！” 端王爷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半天他才道：“他不好看，而且心又坏，我们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才能收拾他……珠珠想想，难道坏珠珠没跟他说过话？” 奶团子呆住了，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于是又努力想了想：“对了，坏珠珠叫他……金鱼锅锅！” “金鱼？”一直没发言的端王妃一脸嫌弃：“一听就是一个油滑的人！滑不留手！” 团子点头：“对的！” 有文化的父子俩：“……”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这个人叫瑾瑜、或者金玉？ 但两人：“安宁/珠珠说的对！” 团子又道：“而且，他很穷，吃饭没有菜菜！也没有又又！只吃馒头，他还大声跟坏珠珠说，有钱有势又于何！银只买不到德行！” 她捏着小拳头，努力学那人那个劲儿，看得几个人又好气又好笑。 然后她还很好奇地问娘亲：“德行不是骂人的话吗？为行么还要用钱钱买？” 差一点就要脱口骂出“德性”的端王妃咳了两声，迅速决定，以后想骂别人德性的时候，就改成“瞧他那样！” 总觉得味儿差了许多……没有了老京城人骂人那个酸辣爽利的劲儿。 端王爷闷笑着岔开话题，问：“还有吗珠珠？” 团子双眼大睁，呆呆地坐着，想呀想的，然后忽然想起来：“黑白大师老系让坏珠珠看一个画画，有一减减像锅锅今天画的那样！” 盛明麟一愣，“我？我今天没画画啊？” 他脑子里迅速把今天做过的事情过了一遍，然后猛然想了起来：“在桌子上画的那个？” 珠珠点头。 盛明麟倒抽一口气，抬头看着端王爷：“我在桌上画的，是舆图。今天七皇子提到了中州瘟疫，我就画了舆图给他讲解……” 端王爷也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看舆图啊！ 让那个珠珠看舆图，肯定是因为，珠珠的天眼通，跟社稷或者疆域有关啊！ 他真真是心惊胆战，也顾不上心疼闺女了，又问了几句，但珠珠已经想不起来更多了。 短暂的安静之后，端王妃忽然问：“珠珠，你以前做过这样的梦吗？” 团子道：“做过。” 端王爷两人都有些吃惊：“以前也做过？” 团子点头，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上次梦到了什么？” 盛明麟心弦都是一崩，虽然他也不知道她之前做过梦，但本能就觉得，跟他有关。 却见团子认真地想了半天，不好意思地摇头：“好久啦，珠珠都忘啦！” 盛明麟暗暗松了口气。 珠珠又努力想了半天，小手敲了敲脑壳壳，又道：“可是上次做梦，珠珠以为自己就系坏珠珠！好难过！但系这一次，珠珠想打坏珠珠打不到，叫爹娘也听不到，珠珠都急死惹！” 两个半大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上一次做梦，她就像自己在做这些事，可是这一次，她却明明白白是“旁观者”。 这又意味着什么？ 端王爷轻轻吸气，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温言哄她：“好了珠珠，爹爹都记住了，没事了，珠珠睡。” 第73章 无灾无难到公卿 珠珠把梦都说完了，也放下了心，乖乖点头。 盛明麟起身，把珠珠交到端王妃怀里，端王妃便把她横抱了，轻轻拍着。 团子的眼睛张的大大的，又呆呆想了半天，看着娘亲，问：“爹爹、娘亲、锅锅，都会好好的，系不系？” “对，”端王妃道：“全都会好好的，那都是梦，珠珠不用担心。” 她轻轻亲亲她小脑门：“睡，乖宝。” 珠珠这才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端王妃放下珠珠，抬头看着端王爷，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口气，低声道：“我在这儿陪着珠珠，你们都回去。” 端王爷点了点头，轻轻捏了捏她的肩安抚，这才转身，跟盛明麟一起出来了。 两人都是操心狂人，随走随沉吟。 直到出了珠珠院子，盛明麟道一声：“父亲，我回房了。” 端王爷唔了一声，脚下就一拐，与他并行，盛明麟心头一跳，明白了什么……但一想起当初陈庆余说的话，反倒又突生出一种释然，一言不发的随着他走。 等进了盛明麟的院子，叫人点了灯，倒了茶上来，盛明麟就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门一关，端王爷就抬起眼来，定定地看着他。 盛明麟安静地与他对视。 聪明人之间，其实根本不需要说太多，所以盛明麟直接道：“好，我可以告诉你，只是有些匪夷所思，说了你也未必信。” 端王爷正色点头。 于是盛明麟就跟他说了，包括他自己的心理历程和猜测也都说了，但并没有提到七皇子。 端王爷一直没有打断他，更没有质疑他，甚至没有看他，只垂眼静静听着。 对盛明麟这种人来说，坦白其实是一件很没有安全感的事情，但端王爷这个态度，却叫他舒服了不少，主要是这样一来，以后跟端王爷说话，其实很方便了，也算是一桩好事。 不然他又能怎么样呢？ 说都说了。 盛明麟把自己安慰好了，缓缓坐下，自倒了一杯茶来喝。 端王爷久久沉默。 盛明麟也不催促。 也不知过了多久，端王爷低声道：“你这番话，以后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我知，”盛明麟道：“但这次瘟疫，父亲也要及时应对才好。” 端王爷点了点头，然后他忽道：“你说，珠珠这个梦，我要不要跟你们皇伯伯说？” “我不知道，”盛明麟坦然地道：“我前世几乎没见过你们相处，我也不了解皇伯伯是怎样的人。” 其实他自己觉得，告诉皇上比较好。 因为珠珠这个梦，绝不是空穴来风，简直称的上未卜先知，绝对跟天眼通是有关系的。 但，珠珠太小了，梦也太虚渺了，不能说没有用处，但用处真的不算大，一梦就梦到十几年之后去了。 可端王爷不管做了什么事，要处置一个亲王，肯定是绕不过皇上的。 圣心在你时，这样的坦白，会让皇上更加爱你护你。 圣心不在你时，一个与天眼通有关的小郡主，也会让皇上处置起来心有顾忌。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珠珠这种情况太特殊了，这天眼通之类的，早晚还是要请教衍一大师的，就算请教别的高僧，也很容易泄露消息，若到那时候暴露，还不如现在说。 但，这跟盛明麟此时，其实是差不多的情形。 就是，虽然他知道，跟端王爷说了之后，以后行事会很方便，但是，若还能有别的好选择，他还是希望能把这件事情捂一辈子的。 但，除了好处，还有另外一点，“坏珠珠也是珠珠？”，这一点比较难解释。 端王爷听了盛明麟的话，他懂了，他信了，但端王爷是打算把盛明麟这边瞒下来的，那，如果没有这方面的佐证，皇上会怎么想？ 他摸不准皇上的反应。 所以也不敢提出建议，还是让端王爷自己决定就好。 端王爷也没再问，摆了摆手，就直接走了。 盛明麟躺到床上，一晚上辗转反侧，根本没睡着，早上跟许先生告了个假，估摸着珠珠起床的时辰过去看了看。 珠珠还没起，端王妃也还在，看脸色也是一晚上没睡。 一见他，端王妃就招手叫他过去，小声道：“珠珠刚才醒了，问她做了什么梦，只记得白胡子老头头了。我叫下人都不必提，忘了就忘了，怪吓人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小声道：“儿子明白。” 端王妃又道：“你说说，唉……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就是那个什么公卿那一句？” 盛明麟想了想：“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对，就是这一句！”端王妃叹了口气：“我真没盼着珠珠多厉害，就平平安安就好了，反正我和你爹，总能护着她的。可这如今，这些事儿，听着玄乎，我心里担心的很。” “母亲不必担心，”盛明麟温言道：“衍一大师之前说的话，您忘了？所以，不管珠珠再有什么奇怪，也都是好事，完全没必要担心的。” 端王妃连连叹气，但还是点了点头。 盛明麟道：“儿子在这守着珠珠，母亲先去休息一下？” 端王妃摆了摆手：“我哪里睡的着。” 旁边周嬷嬷也劝：“要不主子进去，陪着小主子歪一会儿，也让小主子多睡会儿。” 这个倒是行，端王妃就点点头，掀帘子进去了，直接合衣在珠珠身边躺下，阖了眼假寐。 盛明麟坐在外头，又习惯地从袖中掏出书来看。 正看着，外头管家把昨天他吩咐的小车子送了进来。 就是大鸠车的样式，加了一个圆弧的小靠背，盛明麟拿着仔细看了看，觉得还是不安全，又跟管家说，在鸟头后头，加一个圆环，做成鸟儿口衔圆环的样子，看着又有趣，而珠珠在后头就可以把着那个圆环，又舒服又安全。 管家应命去了。 盛明麟来了兴致，又叫人取了笔墨来，在桌上重新画了一张图。 就是做成马儿的样子，但是把马腿做成四个小轮子，珠珠骑上去之后，可以用两条腿在旁边拨拉着走，也顺便练练小腿腿，而且比起叫旁人拉着走，也算是多一种玩法。 至于把手，就直接把马耳朵做成下头圆柱上头尖的，珠珠就可以用小手攥着了。 画完了，他仔细看了看，又想着别跑快了，小脚脚别进轮子里，就在四个小轮子外头，画出了挡板，看看没什么问题，就叫小厮也送去给管家。 结果刚交下去，就见一人急匆匆进来：“世子爷，宫里来人了，宣郡主进宫。” 第74章 高僧梦鬼 盛明麟微吃了一惊，急示意外头的丫环去叫醒端王妃。 端王妃刚有点迷糊住，就被这一声吓醒了，她随手拢了一把头发，快步出来，跟盛明麟一对眼。 盛明麟急朝她指了指自己，端王妃犹豫一瞬，点了点头。 两人都在想，一定是端王爷跟皇上说了，那宫里单独传珠珠，一定是要问珠珠什么。 那家里人跟去反倒不好，可珠珠这会儿还没醒呢，他们哪放心直接让宫人带走……所以让盛明麟去就比较合适了，半大不小的一个孩子。 至于盛明麟，则纯粹就是觉得端王爷不管说了什么，他可以过去打个配合，让端王妃说，他不大放心。 也就这一会儿，郑忠顺已经进来了，端王妃连忙道：“郑公公略等等，我去叫醒珠珠。” 郑忠顺连忙问：“郡主还未醒？” “是啊，”端王妃道：“昨夜发了梦魇，早上就起迟了。” 郑忠顺笑容满面地道：“那便不必叫了，横竖路上也还有一段时间，让郡主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既这样……”端王妃道：“麟儿，你去抱着妹妹，跟郑公公走一趟。” 盛明麟应下，就进去抱了珠珠，他是抱习惯的，珠珠哼唧了一声，往他怀里一窝，又睡着了。 郑忠顺也没阻止，就笑眯眯地行了礼，带着他一起走了。 话分两头。 端王爷想了大半夜，还是觉得这件事情要告诉兄长。 如今，兄弟们全都就藩了，像齐王这种虽然在京城，但其实是犯了事被抓过来的，只是还留着面子。 只有他，自始至终留在中枢，且一直手掌实权。 他对兄长当然有孺慕之情，但他也知道，身为帝王，与普通人本就不一样。 所以，他也很明白，他走到如今，并不止因为是亲兄弟，也并不止是因为“从龙之功”，更多的是，他这么多年，真的什么都没瞒过兄长。 所以，明熙帝真心疼爱他，愿意交付信任。 信任这种东西，累积起来很难，要毁掉却容易，他并不想失去如今的一切，也不想让兄长伤心。 早上上朝时，端王爷就脸色憔悴。 果然明熙帝就留意到了，下了朝，就叫他过来一起用早膳，一边问他：“这又是怎么了？多大人了，一有点事儿，脸上就挂幌子。” 端王爷本来就是个感性的人，被兄长一句话说的，险些下泪。 明熙帝一看他这个架势，也稀奇了，停下筷子问他：“到底怎么了？在这京城，还有谁敢欺负你不成？你与四哥说，四哥给你做主！” 端王爷听着这话头，更觉得感动，道：“皇兄……”他抹一把眼泪：“皇兄用完早膳我再说。” 明熙帝瞪了他一眼，道：“咱还没这么娇气，你说就是！” 一边说着，又摆手叫伺候的人下去了，只留下了一个郑忠顺。 端王爷低声道：“皇兄，昨夜珠珠梦魇，不住地叫爹娘，我与安宁过去叫了半天，才总算叫醒了，然后她就给弟弟讲了讲她的梦，虽然讲的有点颠三倒四，但，听起来，绝不是寻常孩童的梦，很多事情，珠珠不可能知道。” 明熙帝点了点头。 端王爷续道：“珠珠的梦里，有另外一个珠珠。珠珠叫她‘坏珠珠’，因为她觉得他很坏，比如说明麟，珠珠这孩子……皇兄也知道，珠珠是个看脸的，一见明麟就亲得什么似的，可是梦里的坏珠珠，却很不喜欢明麟，欺负明麟，甚至，逼死了明麟。” 这说词，端王爷是反复斟酌过的。 他把盛明麟的记忆，糅进珠珠的梦里一起说了。 其中，两个珠珠这一点，确实很奇怪，但，却是一切事情的基点，没办法隐瞒。 他徐徐往下说，只是说的更简略了一些，但大概走向却是没错的。 最终他道：“我细问了明麟，他在桌上绘舆图，给其它人讲瘟疫之可怕，但是说的略为文绉，” 他简单提了几句，又说回来，道：“珠珠应该是听不懂的，但却觉得害怕？只记住了那舆图，所以才会做这个梦？” 他看着明熙帝：“很多事情，弟弟实在想不通。” 明熙帝并没有停下筷子，一直在慢慢地吃，但也不时会问两句。 毕竟，就从衍一大师出现之后，这件事情就不是小事了，他当然要问清楚。 端王爷也没再说话，站起来亲自给皇兄布了几筷菜，这才坐回来，自己快速吃着。 一直到两人都吃完了，叫人收拾了，慢慢喝着茶，明熙帝才道：“舆图兴许是个引子，但咱们珠珠儿这个梦，也着实非同小可。” 端王爷点了点头。 等了半天见明熙帝没再说话，他又道：“不能问问衍一大师吗？” 明熙帝呵了一声：“那老和尚……” 他中途又改了口：“衍一大师，给珠珠算过那一次之后，就跟朕说要闭死关，朕当时还没当回事儿，便允了，如今看来……只怕跟珠珠有关！” 端王爷一慌：“难道说，珠珠以后……” 他的意思是，难道衍一大师认为，珠珠有可能变成那个坏珠珠？所以才会避开？ 明熙帝摇了摇头：“你说说你，怕什么！年轻时就沉不住气！你放心，不会如此的！珠珠那孩子，朕看着长大的，朕还能不晓得她？打小胆子就小，又甜又乖的一个好孩子，这样的孩子，就算娇惯些，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他顿了一下：“而且衍一大师之前已经说了那些话，若珠珠真的变坏了，那些话不就成了胡说八道？所以，绝没有这个可能，朕倒是觉得，这是天佑大盛，衍一大师已经算到，珠珠要觉醒了，担心泄露太多天机，所以才躲了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但还是要打发人去问问，珠珠泄露天机，对她有没有什么坏处？” 一边说，一边示意了一下，郑忠顺赶紧出去找了个人吩咐了一声。 明熙帝又道：“至于，还有一个坏珠珠……”他笃定一笑：“这是警示！你忘了高僧梦鬼的事？” 端王爷一脸恍然，对啊！高僧梦鬼啊！ 这件事，是说晋州那边的一个高僧，晚上梦到进入阴曹地府，看到鬼卒点囚，就像屠宰猪羊。 而高僧恰好看到一个面熟的人当了胥吏，就问询于他，胥吏说道：“天界众魔，都是以人为粮的，魔吃人，就像人吃谷物……”等等。 具体故事有些长，也十分传奇，且因为就发生在当世，知道的人也挺多。 端王爷自然也知道。 他也知道明熙帝会想到这个。 第75章 小郡主福寿绵绵 明熙帝道：“仙家警世，多托以神鬼。但，珠珠太小了，人要知事了才会怕鬼，知礼了才会敬神。像珠珠这么小，尚且懵懂，不论是神还是鬼，在她面前，她不知敬也不知怕，那还有什么用处？” “所以，只有像她自己、或者爹娘兄长，这种身边的人有什么事，她才会明白，才会畏惧！才能起到教导的作用！珠珠这样天生神通之人，几乎等同于握着一本救世之书，她若不知警醒，自然容易出事。” “不然呢？你自己说，这整个情形，是不是不合理？” “珠珠是堂堂的千金贵女，王府郡主！与外男交往，都别说想嫁给他了，就算是女子，就算是朋友，你不查个遍，敢放手让两人相处？还偷金银珠宝？还偷进你书房？？你没长脑子？这都不警觉？还有戴枷……朕还活着呢！说一句到底的话，哪怕你真干了什么事，朕也不可能这么对你！你在朕心里就是朕的长子，当爹的对儿子，哪里能狠得下心肠？” 端王爷差点泪崩：“四哥！弟弟对四哥的心，也是一样的啊！” “嗯，”明熙帝温言道：“四哥知道。所以，这中间种种，根本经不起推敲！” “但一旦去掉这些，衍一大师、还有那位大师所做的事，加上天生神通，再加上舆图……这整个故事是不是就流畅合理了？但，这样的一个故事，珠珠能懂吗？她能知道怕吗？所以那一些，不得不加！” 说真的，要不是端王爷听过盛明麟的话，他也会这样想。 所以明熙帝会这样想，一点也不奇怪。 端王爷只默默点头。 看他们说完一段儿，郑忠顺赶紧报了上来：“皇上，衍一大师果然闭关了，派去的人问过了，守着的弟子便说道，衍一大师闭关前曾说，小郡主福寿绵绵。” 这话，不就是说吐露天机，对珠珠没有害处？ 明熙帝也是习惯了这些老和尚们的作派，有话不好好说，非得拐个弯儿……就无奈地点了点头。 端王爷也是心里大石头落了地，喜出望外。 明熙帝看他这样，也不由失笑，就叫郑忠顺把珠珠抱来。 所以，聪明人确实容易想多。 不光盛明麟，就连郑忠顺，都以为皇上是想再问问珠珠，可其实，皇上只是觉得，我珠珠儿真是个大宝贝，快点抱进宫让朕亲一个！ 于是珠珠睡得香香的被抱进了宫。 明熙帝一听她还没醒，简直哭笑不得，就亲自抱过来，笑眯眯看着，越端详越高兴，还跟弟弟感叹：“咱也算是盛世明君了，所以才会有祥瑞降世。” 端王爷无比真诚地道：“四哥当然是盛世明君！千古一帝！” 明熙帝美滋滋笑纳了，还颠了颠珠珠。 团子被这么又倒手又颠的，终于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瞧见明熙帝，团子糯乎乎地问：“皇伯伯，你来珠珠梦里啦？” 明熙帝笑道：“对呀！皇伯伯想珠珠了，来看看珠珠。” “哦！”团子道：“珠珠也，也想你啦！” 随说着，眼皮又往一起粘。 还没睡醒就跟她说话，要换了别家孩子早闹了，珠珠不但不闹，还强撑着眼皮陪你聊。 所以就说啊，自家这小团子，真是怎么看怎么乖，怎么娇惯都惯不坏的。 明熙帝真是喜欢得不得了，笑着继续跟她聊：“想伯伯什么了？” 珠珠又强撑开一点眼皮，声音都含含糊糊，“想，想把皇伯伯家的漂亮锅锅，都，都要来我家。” 明熙帝大笑：“那要不，你拿你哥哥来换？” 团子一下子睁大眼：“那不行的。” “嗯？”明熙帝唬起脸：“为什么不行？只想跟皇伯伯要？不舍得给一个？” “因为……因为……”团子彻底精神了，眼儿张大，呆呆地想了半天，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起呀，寄几不愿，勿施于人，系珠珠错啦！” 明熙帝：“……” 他颇为震惊地朝着端王爷看了一眼。 端王爷也没想到，珠珠居然还知道这句话，而且用得也算恰当。虽然说错了，但也正因为理解了意思才会说成这样。 明熙帝大手搂着团子小脑袋，给她转了个圈儿，不让她看见端王爷，然后直接两手一举，把个小奶团子摆到了御案上。 端王爷赶紧上前阻止，明熙帝朝他直摆手，意思是你别出声。 端王爷只好退了回来。 然后明熙帝问珠珠：“这个，是谁教你的？” 珠珠道：“许先生呀！” “嗯？”明熙帝还真没想到许鹤书这种棺材板儿，居然还能有心思哄孩子，诧异地道：“许鹤书？他教你的？” 见团子点头，他问：“什么时候教你的？” 团子奶声奶气地道：“就是，上一次有坏人骂七锅锅，珠珠说……银子粗性本善！许先生说，介样吵架不对，差什么意的……要说，寄几不愿勿施于人，要不然，也可以说……人，人不可相貌？意思就是说，长的好看，跟心眼儿好不好，完全没关系……就会吵赢。” 明熙帝边听边点头，还认真给她纠正了一遍。 然后他才问：“珠珠儿昨晚做梦了？” 珠珠一呆，想了想，“好像做了。” 明熙帝问：“做了什么梦？” 下头端王爷屏声息气，然后就听团子叹了口气：“珠珠做梦，梦到爹爹、娘亲、锅锅，怕黑不敢寄几睡，全都来找珠珠哄，珠珠哄一个，又哄一个，根本哄不过来……都累坏珠珠啦！唉！” 端王爷：“……？？” 明熙帝：“……？？” 明熙帝道：“就没有，梦见点儿别的？” 团子想了想，小手指头挠了挠脸：“好像，好像有……” 明熙帝笑道：“是什么呢？” 团子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想不起来啦，你寄几又不系不几道，为行么还要问珠珠？” 明熙帝一愣：“你的梦，朕怎么会知道？” “可系你来珠珠梦里了呀！”珠珠小嘴叭叭，小手手还一指他：“系你寄几说，想珠珠惹，来看珠珠呀？” 明熙帝：“……” 端王爷闷笑。 明熙帝瞪了弟弟一眼，咳了一声：“但是皇伯伯来之前，珠珠梦到了什么，伯伯不知道啊，好像有一个很坏的珠珠……？” 珠珠终于想了起来。 她一下子直起了小腰，葡萄眼瞪得溜圆：“对的！！坏珠珠！坏珠珠欺负锅锅！还偷东西！还打黑白大师！” 她已经忘的七七八八，只有印象深刻的几点：“偷东西不对，打人也不对，皇伯伯……” 她双手拉住他大手，大眼殷殷：“你系皇上，你把坏珠珠抓肘！ 第76章 跟伯伯天下第一好 “好！”明熙帝一口答应，而且立刻就一脸严肃地吩咐郑忠顺：“去把那个坏珠珠抓了！关起来！让她不许去找珠珠！” 郑忠顺全程听着，当然知道要怎么凑趣，也严肃着脸连连应声，假装出去吩咐了。 明熙帝转回头，果然就见团子那大眼中，崇拜的光都要溢出来了，双手抱着他脸，叭叽叭叽亲了好几口，“谢谢皇伯伯！皇伯伯棒棒哒！” 明熙帝一脸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情，珠珠儿想，伯伯自然会帮你。” 团子激动得不得了，张开手臂跟他抱抱：“珠珠坠爱伯伯惹！珠珠跟伯伯天下第一好！” 明熙帝得意地抱住团子，还没忘飞了弟弟一眼：“嗯。” 端王爷：“……” 盛明麟全程瞧着，真真是大开眼界。 哪怕之前瞧见过明熙帝吸崽崽，今天仍旧惊讶得不得了。 明熙帝并不是耐着性子在套话，他看上去好像只是因为喜欢珠珠，所以对涉及到她的所有事情，都格外宽容。 因为他的问话，真的一点寻根究底的意思也没有，全程顺着团子来，不紧不慢的，完全不在意珠珠东拉西扯，跟他想像中的帝王，一点也不一样。 明熙帝又问了几句，但团子确实已经忘了。 明熙帝完全不奇怪，毕竟在他想来，这种神异之梦，忘了才正常，能记得多少，传达多少，都是要看缘法的。 他又叫郑忠顺取了几张舆图来。 他这儿的舆图，一般有三种，一种是军事舆图，一种是普通的疆域图，一种是简略的。 军事舆图和普通疆域图，其实看上去都很密密麻麻，简略的则只标了行省和府县。 珠珠挨个儿看了一遍，一看到简略版的舆图，她就看住了。 她坐着时，桌子高度打到她脑门儿，看不清，她就直接在明熙帝膝上站了起来，双手按在桌上细看，一边还跟明熙帝道：“珠珠认识这张画画！” 明熙帝一手搂着她小肚子，还捏了捏，侧着身子来看：“你梦里见过？就是这样的？” “对的，”珠珠又认真瞅了瞅，指着中州：“这里冒黑气气。” 黑气气？ 明熙帝吃了一惊，站在下头的端王爷也吃了一惊，凑了过来。 明熙帝道：“冒黑气？在哪里？” 珠珠伸出小胖手，指着：“这腻！”她想了想，另一只小胖手也伸出来，两只小手指一对，指了极小的地方：“在这腻，冒黑气气。” 瘟疫，就在这里。 “现在吗？”明熙帝盯着舆图问：“你现在看到它在冒黑气气？” “不系哒，”珠珠摇了摇头：“就是，坏珠珠看的时候，珠珠也看，就看到冒黑气气了。” 所以，还是要托之以梦境的。 这倒也合理，不然的话，实在是太过神异了。 明熙帝沉吟着瞥了瞥团子。 这一瞥，看她小腮肉鼓鼓的，跟个肉包子一样，忍不住就戳了一下子。 团子被戳了，小手手抓住他手指头，一抬头，然后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回了明熙帝怀里，桌面上只露着一对大眼睛，眨了眨：“爹爹，你肿么在这里？” “呵。”老父亲冷嘻嘻道：“爹爹一直在这儿啊！还听到珠珠跟伯伯天下第一好了。” 团子两只小手手巴住桌面，一脸的心虚：“可，可，可系伯伯帮珠珠，赶走了坏珠珠呀！皇伯伯保护我们，皇伯伯超腻害的！” 正在思考的明熙帝，朝着弟弟丢了个得意的眼神儿。 端王爷又能怎么样，又不能说他在骗你啊！ 只好点点头，道：“那好，本来爹爹小时候，是跟皇伯伯天下第一好的，如今让给珠珠儿，你排第一，爹爹排第二。” “嗯，”团子点了点头：“谢谢爹爹。” 明熙帝失笑着，拍了拍团子的背：“行了，下去洗把脸，直接传午膳来，珠珠想也饿了。” 团子点了点头，早有宫女上前，小心的把她抱了下去。 她一下去，端王爷便上前一步，施礼道：“皇兄，臣弟请旨去中州。” 明熙帝道：“不可。” “皇兄，”端王爷道：“臣弟这一趟，非去不可。很多事情，都要在这一趟中验证，旁人去臣弟也不放心……皇兄别担心，就算臣弟一无所知，都能大难不死，这一次也算是未雨绸缪了，一定没事的。” 明熙帝仍是道：“不成，咱不放心。” 端王爷的意思，是有关这次疫情的严重程度，走向、包括他自己的遭际等等，都需要验证，他自己去，可以亲眼看，亲身感受，这样，之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就有参考了。 但是明熙帝的意思，是让别人去看就好，明知道他九死一生，他不想让他冒这样的险。 端王爷还想再求，明熙帝直接一摆手，还瞪了他一眼：“不许，朕说了不许！不必再说了！” 端王爷只好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团子被洗干净送回来，午膳也摆了上来，大家一起用了饭。 然后明熙帝道：“不用急着出宫，送去皇后娘娘那儿午睡，麟儿也过去，皇后娘娘念叨你们好几天了，晚上一家人一块坐坐。” 盛明麟连忙应了，抱着珠珠出来，便叫了个人出宫去端王府报个信儿，要不然端王妃在家，估计是提心吊胆。 然后一行人才往皇后娘娘宫里来了，不一会儿，端王妃也进了宫，来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便笑向盛明麟道：“麟哥儿，你母亲说你最爱看书，你若不困，我叫人带你去书房，你自己想看什么，随意拿着看就是，不然我们聊些闲话，你听着也无聊。” 盛明麟连忙起身谢了，自有人带他去书房。 说是随便看，但哪里能动，哪里不能动，自然有人跟他说，盛明麟便随意选了一本，坐在外头看着。 皇后娘娘便跟端王妃聊天，结果足足等了快两个时辰，皇上那边都处理完事情，与端王爷一起过来了，珠珠还没睡醒。 端王妃怕她晚上走了困，就过去硬把她叫醒了。 团子没有起床气，叫醒了也不闹，就是蔫哒哒地没精神，垂手垂脚地趴在端王妃肩上，一动不动。 皇后娘娘笑着逗她：“珠珠儿，珠珠儿？你怎么好久不进宫来看伯娘？难道是忘了伯娘么？” “没有忘呀！”团子眼儿张大了点儿，认真回答：“伯娘介么好看，珠珠每天都想！不会忘哒！” 第77章 住在珠珠心心里 皇后娘娘笑出声：“那要是伯娘以后老了，不好看了，珠珠就不想了？” 团子道：“也想的！但系那样，伯娘就不能跟四锅锅一起住惹，要跟胖锅锅一起住惹！” 皇后娘娘：“……？？” 尤其团子还拿那种小眼神儿瞅着她，认真劝说：“伯娘，那边可挤惹！” 皇后娘娘笑得收不住，用帕子遮住脸笑了半天：“原来伯娘本来是跟四哥哥住在一起吗？住在哪里？住在珠珠儿的心里吗？” “系的，”团子一本正经地点头头，坐回来，超认真地扳着手指：“伯娘和爹爹、娘亲、锅锅、四锅锅、七锅锅、漂亮锅锅，荔枝姐姐……全都好看，一起住在珠珠的一个心心里，胖锅锅他们住另一个心心里。” 皇后娘娘撑不住笑出声，直笑得身上发软，坐在椅子上，端王妃也忍不住失笑，连下人也忍不住偷笑。 小孩儿的奇思妙想，真是有趣极了，尤其配上她小大人儿一样的样子，就显得格外可爱。 就连在外头说话的明熙帝和端王爷都忍不住进来了，也在笑着。 奶团子被笑的一脸懵，大眼转了转，看看满屋子的人，奇怪地问：“你们为什么笑呀？你们系在笑珠珠吗？珠珠说的不对吗？” “没有没有，”皇后娘娘连忙安慰她：“我们没有笑珠珠，我们是觉得珠珠儿好聪明，原来珠珠儿有好多颗心心啊！” “对呀！”团子理所当然地道：“你们没有吗？你们只有一个心心吗？那，那多挤呀！” 她认真劝说：“有这么多人住，还系要多一点心心柴好！介个不费钱的，债心里想一下就可以！想要多少个，就有多少个！” 皇后娘娘又忍不住笑出来。 端王爷抄着手叹道：“这么多人，住的过来吗？” “住得过来呀！”团子一脸我被你笨到了的表情，瞧着他叹了口气：“介是心心，又不系真的房只！心心想住多少人，就住多少人！想要多大的房只，就住多大的房只！” 端王爷：“……” 皇后娘娘打趣他：“珠珠儿这表情，晏清你看着熟悉不？像不像学堂里的先生，遇见朽木？” 端王爷叹了口气，跟皇后娘娘笑道：“皇嫂，你就别取笑我了，你知不知道珠珠儿昨天还说，麟儿才是家里最聪明的人。” 皇后娘娘诧异，回头笑问珠珠：“哥哥是家里最聪明的人吗？” 团子毫不心虚地点头，“对呀！” “那爹爹呢？” 团子摇了摇头，瞧着爹爹，弯了大眼儿直笑：“爹爹有一减减笨，但，但系没关系哒，珠珠还系那么爱爹爹！” 端王爷：“……” 明熙帝笑道：“你怎么知道哥哥聪明？” “锅锅就系冲明呀！珠珠当然几道了！” 团子立马站了起来，朝着他道：“锅锅什么都几道，什么都懂！还会念很多书，会说很多一串一串的话，还给七锅锅讲画画，讲的可～好了！锅锅可～冲明啦！珠珠心心里，锅锅住的房只，都写着冲明两个制制！” 她冲着所有人比出小剪刀，小胖手晃呀晃的，得意得很。 盛明麟默默用手遮住眼，又感动又好笑。 “哟？”明熙帝道：“住的房子都写着聪明俩字儿？你知道聪明俩字儿怎么写吗？” 团子吃惊得眼儿张大，看着他。 然后小胖手就慢慢地收了回来，藏到身后，不好意思地朝他直笑，大眼都快要笑没了：“你肿么几道，珠珠不会写呀？珠珠心心里的事情，你怎么也几道？你也太冲明啦！” “对！咱就是这么聪明，”明熙帝点了点头：“所以呢，朕住在珠珠儿哪颗心里？是好看心？还是不好看心？” 团子挠脸，偷瞄他。 明熙帝唬起脸，还往前走了两步，严肃地看她。 团子迅速低下头，抠了抠小手手，眼神儿别开，小声道：“要不，那要不珠珠给你另开一个心！你寄几住！” 明熙帝被她这心虚的小样儿萌到了，脸就没整住。 团子偷偷一瞄，一看他的神色，顿时放心了，大声道：“皇伯伯又冲明又腻害，没有人比得上，所以皇伯伯可以寄几住一个大心心！” 噗！明熙帝哈哈大笑。 一伙人逗孩子逗的非常开心，然后大家一起用了晚饭，仍旧是那种不用下人伺候，一家人坐一个大圆桌，边吃边聊那样。 等用过晚饭要走了，皇后娘娘还恋恋不舍，抱着团子亲了又亲。 回了家珠珠也困了，端王妃就把她抱走哄她睡觉，端王爷示意盛明麟跟着他，两人一路进了端王爷的书房。 端王爷有两个书房，前面是待客的大书房，没有什么要紧东西，后头是小书房，守卫称得上森严，上辈子盛明麟一次也没来过。 端王爷直接开始写奏疏。 盛明麟站在他对面，帮他磨着墨，他既然没避着他，就说明可以看，他就顺便看了几眼。 端王爷写的就是这次瘟疫的事情，主要是说这次瘟疫是大旱之后，以之前的经验来看，这时的瘟疫很大可能是鼠疫，而鼠疫的特点就是发病极为快速，所以他认为，虽然之前的奏疏上写的只有一县，但实际情形，必定比这个更严重，且中州又离两京很近，若控制不住，很可能会波及两京……等等。 总之就把盛明麟说的那些，全都写上了。 而且，他在举例的时候，对之前几次瘟疫的情形，写得十分详尽，根本不需要临时查阅，怪不得外头人常说端王爷博闻强记，又怪不得瘟疫处理不了，端王爷会临危受命。 盛明麟看他写完了，才问：“父亲通医术？” 端王爷苦笑摆手：“通什么医术，我只是经的多了，多少算有经验。” 当初明熙帝初登基时，朝中人员都需要一个过渡，那时候遇到这样的差使，他都是抢着干。 因为但凡沾到一个疫字，这差使就怎么都论不上“功”了，稍微一不慎就是“过”，本朝又重佛法，重天人感应，处理不好，皇帝是要下罪己诏的……所以没人愿意干。 于是，他干的多了，也就懂得多了。 端王爷一边搁了笔自己检查，一边道：“其实就算你不说，这封奏疏我也会写的，之前中州递上那一封，明显就是避重就轻，所以……” 他看了看他，跳过中间的话，直接道：“何至于那么严重？” 盛明麟摇了摇头：“不知。” 端王爷点了点头没再说，又另取了纸，开始写信，随写随道：“明日上了这封奏疏之后，我上午必定不得空儿，中午时，我会托故出来，然后马上离京去中州，等我走了之后，你就拿端王府的牌子进宫，把这封信，趁没人的时候，亲手交给你皇伯伯，听懂了吗？” 第78章 调皮捣蛋的两全 盛明麟吃了一惊：“父亲？” 端王爷的意思是，皇上不放心，所以不让他去，但如果他自己已经去了，先斩后奏了，为了避免他被别人攻讦，那皇上肯定会给他补上旨意和人马，假装是他同意的。 盛明麟心里也有些纠结，低声道：“父亲，其实你不去，对事情也没有很大的妨碍。” “不，这一次不同以往，我必须去。”端王爷摇了摇头：“你皇伯伯不让我去，纯为私心，是疼我。可其实，论公，我是非去不可的，很多事情，都需要我亲自去，才能细细估量。” 他摆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结束：“行了，按我说的做。另外……” 已经开了头了，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问：“儿子，用不用我哄你两句？” 盛明麟：“……？？” 他简直哭笑不得。 你说说，堂堂一个王爷，年近而立了，要不要这么皮。 端王爷自己也笑了两声，就道：“你信珠珠，就不必担心我，珠珠儿厉害，那我这一趟就去的值，很值，你自己琢磨琢磨就懂了。” 他顿了一下，接着上头的话头道：“另外……” 说哄两句，还真就两句。 盛明麟面无表情地听着，端王爷续道：“你母亲做事随性，大而化之，有时候想的不够周到，我不在府中，诸事你都多上心，有事便找你母亲，你俩商量着来。” 他抬了抬眼，“这个家，你好生给我撑起来，护好母亲，照顾好珠珠。” 盛明麟正色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尽己所能。” 端王爷点了点头。 于是父子间正式的谈话结束，端王爷把信折好了，绕出书桌递给他，还伸手要拍他的肩：“行了，回去睡。” 盛明麟让了一下身。 端王爷一手把住他，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特意走出来拍你肩的，这是表示我器重你必须有的动作，你躲什么？” 盛明麟扶额：“你手上有墨。” “墨？”端王爷看了看自己的手，立刻又拍了拍他的肩，还贱兮兮地在他衣服上蹭了下手指：“墨怎么了，一点点墨你就嫌弃你的老父亲了？” 盛明麟也顾不上接他的怪话，道：“我听闻治瘟疫，要把病人隔离，还有，要用布覆盖口鼻，还有，喝的水一定要干净，尸体和衣服都要好生处理，掩埋或者焚烧……” 端王爷道：“行了，这些我都知道，你回去睡。” 他坐回椅中，又道：“麟儿啊，别一天天的操心，跟个小老头儿一样，八岁就要好生顽皮捣蛋，闯些祸让大人头疼……我还是很希望有机会揍儿子屁股的。” 盛明麟：“……” 盛明麟叹了口气，默默出门，心情复杂，有点难堪有点好笑，又……像是心泡在温水里一样，温暖又舒服。 虽然端王爷说的很皮，不慈父也不严父，可里头藏着的“我补你一个开心的童年”的意思，却叫他心生感动。 既然被托付了重任，于是隔天，早上诵读完了，盛明麟就先出来瞧了瞧珠珠。 反正现在的情形就是，他在文课上很受优待，想干嘛就干嘛，想走就走，反正他自己晚上会学习。 而七皇子在武课上很受优待，也是想干嘛就干嘛，想走就走，反正他自己晚上会加练。 盛明麟到了前头，就见珠珠抱着两只小胳膊，小身子扭开，正在生气。 盛明麟问：“珠珠儿怎么了？” 奶团子超生气地道：“爹爹没跟珠珠说，就出门惹！他到底有没有把珠珠放债心上！” 盛明麟默默扶额：“……” 虽然盛明麟不像四皇子，会给她上课，但端王妃还是有点心虚，咳了一声，道：“珠珠儿别生气了，吃饭，粥都要冷了。” 奶团子看了看粥，抿了抿嘴唇，小胖手摸向勺子，但还是道：“珠珠根本就次不下！气都气饱了！” 盛明麟笑道：“珠珠，爹爹临走之前说，不许珠珠吃红宝糕。” 果然团子立刻就道：“哼！那珠珠就把糕糕全都次光！珠珠不听话！” 荔枝立刻把红宝糕的盘子移了过来，团子拿了一条，阿呜咬了一大口，然后居然一口气吃了四条，一顿饭啥也没吃只吃了红宝糕。 结果到中午的时候，盛明麟仍是过来吃饭，就听见端王妃道：“爹爹临走前还说，珠珠不许吃这个菜、这个菜……”她一口气点了四道菜。 盛明麟：“……” 团子疑惑地看着她，端王妃一脸坚定，团子道：“你骗人！” 端王妃道：“没有啊，娘亲没有骗你。” “骗了！你骗了！”团子急地都站了起来，伸出小手一个一个指：“介个，介个，明明就是新做的！还冒气气！爹爹根本就没回来，怎么会几道？” 端王妃咳了一声，看向盛明麟。 盛明麟只想说你别看我了，你骗的也太敷衍了，我真的圆不过来。 就在这时，外头端王爷的长随进来禀报，说端王爷已经出城了。 盛明麟也就漱了口，道：“母亲，那我进宫了。” 端王妃点了点头。 盛明麟又向团子道：“珠珠儿，哥哥还没吃饱，珠珠帮哥哥留饭好不好？你尝尝哪一种好吃，就给哥哥多留一点。” 团子乖乖点头：“好哦！” 荔枝立刻给她拿了一个大盘子过来，珠珠就开始一个一个尝。 盛明麟笑着弯腰，亲了口她的脑门儿，这才拿了端王府的牌子进了宫。 这会儿明熙帝也刚用完饭，正要召人，进行下一轮的议事，听说盛明麟过来，还愣了一下，然后就一下子明白了，迅速叫进了。 盛明麟行了礼，把信给了明熙帝。 明熙帝道：“混蛋玩意儿又来这套！不听话！” 他气得摔了两次信，还是只能掏出来看了看，边看边冷笑，又道：“麟儿，你说说你爹是不是不像话？嗯？” 这话还真不好回答。 盛明麟恭谨道：“皇伯伯，麟儿不敢言父过。只是麟儿觉得，做弟弟自然可以调皮捣蛋，做臣子自然要为君分忧，父亲一心想要两全，才做了错事，心是好的，不如皇伯伯等他回来，再重重罚他。” 明熙帝：“……？？” 他都被这孩子给气乐了，什么叫两全？调皮捣蛋的两全他可不想要！ 可这话说的又亲近又有礼，说得他火气都消了。 明熙帝呵呵两声，道：“行了，你回去。” 盛明麟含笑施礼退下。 后头明熙帝只能着急忙慌地下旨，点齐人马，给弟弟送出去，端王府收拾的行李也顺便送了出去，端王爷便立刻赶往中州。 第79章 还能指望你学啥 盛明麟回去的时候，果然桌上给他留了一盘子菜。 珠珠人小，筷子还用不好，盘子里留的菜看的出已经很用心了，但还是有点乱七八糟。 荔枝在旁边笑着道：“主子样样都尝过，觉得好吃才会给世子夹的，最好吃的十筷，普通好吃的三筷，很认真的数着夹，最后主子自己都吃撑了。” 盛明麟轻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有点洁癖和强迫症，但在妹妹身上例外的双标哥哥，就坐下，慢悠悠的把盘子里的菜都吃了。 厨房也不可能真让他吃剩菜，又余外配了几样小菜上来，盛明麟快速吃完了，这才赶紧去上武课。 一边扎着马步，一边就在脑子里复盘当时这场瘟疫。 但他那时候才八九岁，很多事实在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家里气氛紧张，大家无不忧心忡忡，尤其听说端王爷染病的消息之后，更是愁云惨雾。 直到一年多之后，那时瘟疫已经波及了湖广，太医院终于试出了有效的方子，当时端王妃还曾经叫人配了很多药，派人送去，连家里的下人都上手帮忙，他也帮忙了。 可惜那时病人太多了，仍旧无力回天。 但，那个方子因为对鼠疫极为有效，后来还在朝廷邸报出现过，所以他还记得。 方子名为解毒活血汤，用桃仁八钱，红花五钱，还有当归、连翘、柴胡、葛根等等，视病症的严重程度，可以用原方，也可以增加药量和服药频次。（注：出自罗汝兰《鼠疫汇编》） 盛明麟精神一振。 只要有现成的方子，这一次又去的及时，情形一定是可控的！ 他一兴奋，忘了自己还在扎马步，直接一屁股摔到了地上，疼得叫了一声。 把旁边七皇子都吓了一跳，拖着长刀过来，一把就把他提了起来：“你没事？你说说你，怪不得这么长时间还在扎马步，你连马步都扎不好，还能指望你学啥！” 盛明麟：“……” 他默默站直了，吸着气，冯破竹也过来道：“没事？扎马步的时候不要胡思乱想，得幸亏这会儿不热，要不然昏过去都有可能的。” 他扶着他走了两步：“要不要叫大夫？” 盛明麟本来想说不用的，但一转念，他便道：“那我去找府医瞧瞧。” 冯破竹点了点头，他就扶着腰慢慢去了。 去了之后，他就直接跟府医要了他想到的那几味药，让他一撮一撮地捏出来，他一个个看过，努力回想，尽量把完整的方子弄出来。 因为家里人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叫太医，太医在这边甚至有专门留宿的院子，所以府医平时清闲的很，难得世子爷来了，伺候得那叫一个殷勤周到，给他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连对应的书都给找出来了。 盛明麟正一边看一边回忆，就听到外头团子叫他：“锅锅！” 盛明麟应了一声，就见七皇子抱着团子进来了。 团子小脸上写满了紧张，一进来，就伸出小胖手，兜住他下巴，抬起来看了看：“锅锅，你还疼不疼？” “不疼了，”盛明麟小声笑道：“我出来躲个懒儿。” “哦！”团子登时就明白了，小手手捂住嘴巴：“珠珠懂的，珠珠不会告诉冯师傅的！” 盛明麟笑着点头：“谢谢珠珠。” 七皇子问他：“你干什么呢？” 盛明麟道：“我记得很久之前，曾经听说过一个方子，对鼠疫有效，所以我回想一下。” “哦！”七皇子顿时也严肃起来，脚尖勾过凳子，在他身边坐下，一手搂着团子，一手捏了一种药闻了闻，“就这几味药？这都是什么？哟，还有一点点香。” 珠珠也学着他的样子，闻了闻。 她总感觉好像在哪儿闻过这个味道一样，又扒拉过他的手来，小鼻子怼上去，用力闻了闻，然后直接伸出小手，从他指尖捏了过来，闻来闻去。 盛明麟随口道：“红花本来就是一种干花，当然香了。” 七皇子又捏了一个桃仁：“这个是不是能吃？好不好吃？” 府医连忙道：“七殿下，桃仁是不宜直接吃的，苦，而且吃多了会中毒。” “中毒？”七皇子迅速丢开，在自己袖子上蹭了蹭手指，转头一看珠珠，吓了一跳，赶紧把她小手给拍开：“不能吃！” 把盛明麟也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去扒她嘴。 团子乖巧张大嘴巴，让哥哥看了看，然后才道：“珠珠没有吃，珠珠在闻香香。” 盛明麟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七皇子也道：“这有什么香的，你喜欢，我带你去外头摘花玩儿。” “不系的，”团子道：“珠珠就是想起来，在漂亮锅锅的园子里，也有很多这样的花花。” “哦？”盛明麟问：“珠珠怎么知道？你进去看了？” “不系，珠珠闻到的，”团子摇了摇头：“因为珠珠饿了，想找黑叔叔和漂亮锅锅要饭饭，就走来走去，就闻到了。” 盛明麟笑着揉了揉她小脑袋，一边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七皇子虽然知道这是正事儿，但等久了，还是有点无聊，就道：“珠珠，我们去外头边玩边等你哥哥，行不行？” 珠珠犹豫了一下。 盛明麟回头笑道：“哥哥叫管家给你做了一个新的小木马，你让人去问问，做好了没？” 珠珠顿时眼儿一亮，朝七皇子怀里一扑，走到门口又有点不好意思，挥手手：“锅锅，珠珠玩一会会就回来陪你！” 盛明麟笑道：“不用，哥哥忙完了就去找你玩。” 团子于是很开心地去了。 盛明麟不懂医术，纯粹靠着好记性，慢慢把方子捋了出来，感觉齐了，就把纸转向府医，道：“你说这个方子如何？” 府医便接过来细看。 府医虽然在端王府坐冷板凳，但医术并不差，刚才就在琢磨，接过来之后，嘴里便念念有词，反复思量了半天才道：“配伍极恰，但，有没有效，小的也不敢说。” 盛明麟也不太在意。 鼠疫本来就难治，这个方子出现之前，也不知道流传过多少办法。 譬如五香连翘汤，又譬如肿块处割开放血；还譬如疖痈出现之后，穿刺引流脓血……但都效果不好，但这个方子，却是公认效果拔群的。 到时候给端王爷捎过去，端王爷自然知道是哪儿来的，有没有效，他那儿有的是病人可以试，一旦能治好，就全是端王爷的功劳。 他就把方子收进袖中，一边吩咐府医：“刘大夫，今天的事情，不要说与外人。” 第80章 永远是我手下败将 府医一愣，谨慎地道：“世子爷的意思是？” 盛明麟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这估计是以为他要争权，跟继母别苗头，拉他站队呢！ 他假装没察觉到，迅速解释：“我的意思是，不要往府外去说，府里，不管父亲还是母亲都没什么的。” 府医这才松了口气，连声道：“世子爷放心，小的嘴严的很，府里的任何事情，就连小的家眷，小的也是从不多说半个字的。” 盛明麟点点头，叫小厮赏了他，这才出来了。 他慢慢往练武场那边走，还没走到，就听到了木轮子压在地上的碌碌声，听上去十分欢快，想来团子应该很喜欢。 盛明麟不由加快步子，含笑走了进去，然后……愣住了。 偌大的练武场上，七皇子和两个伴读，一个一个木马，正你追我赶，玩的十分乐呵。 因为木马本来是给珠珠这么大的孩子玩的，他们坐上，一个个大长腿乍的高高的，就跟三只大蚂蚱一样。 再往旁边一看，珠珠正被荔枝抱着，满眼羡慕地瞅着。 盛明麟：“……” 他真真是气乐了。 这个七皇子，能不能，哪怕是靠谱一回？ 他过去抱过珠珠，问：“珠珠怎么不去玩？” 团子道：“珠珠划不快，七锅锅就说，帮珠珠示范一下……” 荔枝小声告状：“然后就示了一刻多钟，主子叫了好几遍，七殿下也没听见。” 一边说着，七皇子也看见他了，赶紧长腿一拨拉，过来了。 虽然按身份算，他才是皇子，但面对盛明麟，不知道为啥，心里就有点儿怯。 七皇子就讪讪地道：“这个小马车还行，就是不大适合小孩玩。” 盛明麟微笑道，“不大适合珠珠这样的小小孩玩，但七殿下这样的大小孩玩，正合适，是不是？” 七皇子讪笑，假装没听到，道：“来来，珠珠，你玩玩。” 奶团子一点不记仇，就张开手臂让他抱了，放在了车子上。 其实盛明麟倒也没生气，就算七皇子不是皇子，他两辈子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如今到了端王府，能这么欢脱，忘掉前世那些仇恨，也是好事。 他就跟了过去。 珠珠一坐，就瞧出问题来了。 管家可能是考虑到安全，“马背”做的很宽，珠珠的小短腿有点够不着，所以她要往这边歪歪，脚脚勉强够着地，小短腿拨拉一下，又往那边歪歪，又拨拉一下，划的很慢。 七皇子玩的时候，就像猛虎……猛狗下山，又凶猛又蠢萌；珠珠一玩儿，就像小船在水里慢悠悠漂呀漂，衬着她一摇一摆的背影，又悠闲又可爱。 七皇子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弯着腰，不住地道：“珠珠儿，是不是太慢了？七哥哥帮你推快一点？” “珠珠，七哥哥帮你拉马车？ 盛明麟直接道：“让她自己玩，练练小腿儿，不用多快。” 看七皇子还是跟着，他直接叫人：“把那两个拿过来。” 拿过来才发现，花样什么的，还是略微不一样的，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才做了三个。 不过高度差不多，盛明麟就把两个木马并行，叫七皇子：“七堂兄，你过来。” 七皇子很高兴地过来了：“咱俩一人一个？” “不，我就不用了，”盛明麟道：“你一个人，坐这两个，慢慢跟在珠珠后头玩。” “啊？” 七皇子试着伸开大长腿，一下坐了两个，两手抓着两个马头，一开始还拨拉不开，稍微适应了一下，就又划得挺快了，一边两条腿交替划，一边叫团子：“珠珠，来啊，来追我啊！” 团子点头，答应的脆生生：“哎！” 然后小胖妞也开始努力划，小嗓子都在努力“嘿！嘿！嘿！” 七皇子玩起来十分认真，哪怕是跟三岁团子比，他也用尽全身力气，根本不知道让人。 团子也追地非常努力，一边跑一边叫：“七锅锅！等等我呀，这匹马儿跑不快！” “不是马不快，是你不快！”七皇子大笑：“哈哈哈，你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 盛明麟捂住眼，真的是不忍直视：“……” 最终，一个轮子承受不住七皇子野蛮的玩法，咔嚓一下子坏了，七皇子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左一斜，然后滑到了地上，屁股着地，一时没爬起来。 珠珠终于追上来，咣一下撞到了他背上，气喘吁吁：“珠珠，追，追上你啦！” 荔枝几人赶紧过去，把团子抱下来喝水，也把七皇子扶了起来，七皇子还挺遗憾：“这木马也太不经用了！” 盛明麟只能呵呵哒，毕竟匠人也想不到是你这么一大只在玩。 他弯腰给珠珠喂了几口水，一边问：“珠珠玩得开不开心？” 团子一边猛喝水，一边点头：“开心！” 盛明麟问：“追不上七哥哥，也开心吗？” “开心呀！”团子道：“七锅锅开心，珠珠也开心惹！” 七皇子当场就感动的不行了，一把推开盛明麟，双手薅过团子，左右开弓猛亲：“珠珠儿，我真是爱死你了，我的亲亲珠珠儿，你绝对是大盛朝最可爱的小孩儿！” 珠珠被亲的格格直笑，小手手推着他脸，躲来躲去，看两人玩的挺乐呵，盛明麟心想算了……他也不教他哄小孩了，就这么相处着就得了。 但这个小木马还得改良。 最好能改良到七皇子可以陪着珠珠玩，但又不占优势……盛明麟心里琢磨着，忽然一下子想到了老鹰抓小鸡。 玩老鹰抓小鸡的时候，老母鸡后头的小鸡，都是抓着后衣摆的，一下子一长串，那他可不可以，把这些小马车，全都连到一起？ 前头做的大一些，让七皇子上，他使劲儿，后头略小一点，团子只需要在上头坐着，不用自己出力，就能跟着跑。 他直接叫人拿了笔墨来，就在这儿画图。 一开始是大马连小马，总感觉不安全，最后他索性把后头画成了小马车的样子，只是这个“马车”，只能放一个座儿，可以让团子坐上去，前头也有扶手，很安全。 画完了又觉得，这样团子岂不是看不到风景了？ 于是又另取了一张纸，画成亭子的感觉，上头有盖儿，下头是半截木板，团子坐下能过腰，不用担心会摔下来，又能看风景。 随画着，七皇子和珠珠已经又玩了一趟回来了，七皇子咣咣灌水，一边问：“你画的这是什么？” 盛明麟就给他们解释了一下，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七皇子听得惊叹极了：“你也太聪明了！你怎么想到的啊？！” 团子在旁边合着小手手，同款震惊脸：“锅锅也太冲明啦！珠珠都不敢相信！” 她激动万分地贴过来：“是珠珠的锅锅！大聪明锅锅！” 第81章 珠珠会哭小声一点 盛明麟失笑着摸摸她小脸，团子就抱住他胳膊，往他身上爬，盛明麟索性直接回手，把她托到了自己背上，示意荔枝看着点儿，一边在图上加小细节。 亭子盖加一个装饰，四角挂上小铃铛。 团子搂着盛明麟的脖子，趴在他肩上看，一边提要求：“珠珠要一个花篮，挂在这里，香香的，又好看。” 盛明麟点了点头，给她加上了。 七皇子叉着腰在旁边，也提要求：“我的马上，能不能来根缰绳，马鞍子什么的，也都给我配齐了，对了，我要枣红马，就是谢大将军骑的那一种。” “不行，”盛明麟无情拒绝：“枣红马颜色不搭配，还是白马好看。” 团子连忙安慰七皇子：“大舅舅也有白马哒！他什么颜色的马儿都有！” 七皇子就接受了：“那行。” 三人好一番商量，画出图来，交给管家去做。 盛明麟还特意叫小厮拿了钱出来，让管家打赏工匠，让他们赶着做出来。 工匠们拿了赏，自然格外上心。 只是盛明麟这边画的只是一个样子，工匠还得考虑很多，主要是安全，还有就是使用中，比如拐弯是否流畅啊，会不会颠簸啊，前头的“马儿”急停，会不会撞上啊，前头跑起来后头会不会吃灰啊……等等小细节。 所以第二天没能做出来。 倒是端王妃听说了这事，又叫人给盛明麟送了一匣子小元宝来，方便他打赏人。 盛明麟也把药方子连着端王府的信，叫人送去给了端王爷。 按说这也算是完成了一桩大事儿了，但爱操心的人，操心完一件事，会接着操心另外一件事，所以盛明麟又开始操心别的了。 他就问了端王妃，让想找一些关于瘟疫的记录，太医院的记录也行。 端王妃直接找了谢三舅舅，当天晚上就送了过来，足足两大箱子，叫端王妃看看，简直是一辈子看不完的架势，但盛明麟就很高兴地叫人抬了回去，每天完成作业之后，便抽一两个时辰看这些。 到了第三天上午，小马车送了过来。 不管是前头的马，还是后头的车，全都打造得精致漂亮无比，就跟个摆件儿一样，团子一看就喜欢上了，马上就想坐上去。 可盛明麟实在觉得这个活儿不雅观，不想做，就告诉团子：“这次的马儿，只有七哥哥能骑，哥哥的腿不够长，没法骑。” 团子恍然，于是立刻搬了一个小板凳儿，坐在学堂外头，双手托着腮，苦等七皇子放学。 许鹤书本来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但，每次往外看，都能看到团子小小的身影。 小小一只，也不吵，也不闹，就乖乖等着，见你看她，还冲你直笑……莫名就叫人心头发软，不忍心叫她多等。 于是许鹤书破天荒提早了一刻多钟放了学，七皇子狂奔出来，顺手一捞，就把团子捞进了怀里：“是不是车子来了？” “对哒！”团子当场兴奋：“我们去坐车车！” 七皇子抱着她就去了，一见那车，他当场惊喜：“哇！！” 虽然团子已经哇过一轮了，但还是跟着他：“哇！！” 两人绕着车子走了一圈，你哇一声，我哇一声，然后七皇子迫不及待地把团子塞进车里，长腿一迈，上了马，意气风发地一抖缰绳：“来，珠珠儿，哥哥带你去玩！” 珠珠大声回应：“去玩！” 于是两人轰隆隆一趟，又轰隆隆一趟，饭都不吃，就在那儿玩。 盛明麟只好出来叫她们。 结果他在那儿站了半天，两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珠珠倒是看见他了，指着他，跟七皇子道：“锅锅也想玩！” “啊？”七皇子满头大汗，也不停下来，就大叫：“给你骑一会儿？” 盛明麟慌忙拒绝：“不不，我不……” 团子大声帮忙解释：“锅锅骑不了！锅锅腿短！” 她指着亭子顶：“锅锅，你可以坐到介上面！七锅锅拉得动！” 盛明麟只能再次拒绝：“不不，我怕高！” 团子：“……” 奶团子暂停了一下快乐，发愁地看着她又腿短又怕高的哥哥，最终还是拍拍小腿腿，一脸坚定地道：“要不锅锅就坐债珠珠腿腿上！珠珠不怕痛！珠珠会哭小声一点的！” 盛明麟：“……” 我妹妹怎么这么可爱！！ 他被哄的晕头转向，小马车一停下来，他就抱着妹妹亲了半天。 珠珠完全不懂哥哥的亲点在哪里，小脸写满了懵，但还是乖巧仰起小脸给亲，简直不能更乖。 等大家吃过饭，珠珠睡了午觉回来，又玩了一下午。 七皇子虽然不累，但玩了一下午就觉得不好玩了，就跟盛明麟商量，“你说，咱们要不要把马换成真马，然后呢，把后头亭子整大一点儿，我们可以跟珠珠一起坐，应该也挺好玩的？” “好，”盛明麟道：“然后，我们给这个东西取名叫‘马车’，你说好不好？” 七皇子一挠头，自己也乐了。 还真是，这不就是马车么！ 盛明麟笑着道：“把后头做大一点，倒也可以，多坐两个人，但前头不能用真马，不好控制。怕拉不动的话，可以做两匹木马，两个人骑，甚至不做马儿，就做个把手，叫下人拉着玩也行。” 七皇子想像不出来：“你先叫人做，等做出来再看。” 盛明麟点了点头，这一次也不画图了，直接让管家交待工匠，试做几种看看。 然后他就抱着珠珠回去吃晚饭了。 一边吃着，端王妃便跟他道：“明儿，是皇长子及冠之礼，本来没打算大办的，但今天皇上提了一嘴，大家晚上都去大皇子府乐呵乐呵。” 她顿了一下：“那明儿上午，你与七郎先过去一趟，晚上我们一家子都去……对了，你，连着七郎，我回头叫管家送过去几样东西，你们挑挑。家里的礼我已经送过去了，这是你们兄弟间的礼。小孩儿不需要送太规整的礼，就这么个意思。” 盛明麟应了一声。 端王妃就细细跟他说一些需要注意的礼数规矩。 哪怕盛明麟上辈子曾经办过这样的事，有一些事情也是头一回听到，随听随点头。 端王妃说完了才笑道：“我一向是个礼数粗疏的，但你不一样，你年纪还小，又是个会念书的，将来是要走仕途的，有些事情，还是注意些才好。” 盛明麟听这口吻不像端王妃，不由得心头一跳，想起她刚才教的规矩，也是细致极了，有的事情不像她会知道的，毕竟女眷圈子，跟外头还是不一样的。 盛明麟便问她：“母亲特意为我问过旁人吗？” 第82章 娘亲坠坠漂亮 端王妃笑道：“也没多特意，就随口问了几句。” 盛明麟心中感激，低声道：“母亲放心，儿子都明白的。” 端王妃含笑点头。 虽然她打听这个，一半也是为了端王府，但也有一半是为了盛明麟，她做的时候只求问心无愧，并不求人感激，但盛明麟能明白，能感激，却也叫她心里很舒服。 两人说着话，奶团子在旁边坐的笔直，眼睛张得大大的，就像一只昂着脑袋的小松鼠，只等着轮到她。 奶团子的好处就是，大人说正事儿的时候，她从来不闹腾，有话想说都忍着不抢。 所以端王妃一说完了，赶紧回头问她：“珠珠儿要说什么？” 团子道：“明天，珠珠也去胖锅锅家吗？” “对呀，”端王妃道：“珠珠儿也去。” 团子眼儿一亮，大声道：“那珠珠要坐新车车去！” 端王妃只是听说打了一辆新马车，但没见过，她没当回事儿，随口就答应了：“好啊，就坐新车车。” 阻止不及的盛明麟只能收回手，默默扶额。 端王妃一看他这个表情，顿时觉得不妙了：“新车什么样啊？” 团子抢答：“可～漂亮！可～快惹！” 端王妃用手比了一个高度：“不会是这样小小的，只能坐着玩儿那种？” “不系的不系的，”团子双手朝上比量：“很高高，系一匹好看的马马，七锅锅骑着，珠珠坐在后头，车车上有铃铛，还有花花，可好看惹！” “哦！”端王妃放心了：“那没事儿，不就是小点儿的马车呗，珠珠想坐就坐。” 团子开心了，嘴巴甜得不得了：“谢谢娘亲，娘亲坠好惹！娘亲坠坠漂亮惹！” 端王妃被哄得十分开心，美滋滋地给闺女夹菜。 盛明麟只能默默低头。 这要是端王妃没答应，他还有可能哄团子改变主意，但端王妃已经答应了，他去阻止，很有可能变成坏哥哥，他才不要当珠珠心里的坏哥哥呢！ 于是他吃完饭，借口去找七皇子，飞快地告退了。 然后他和七皇子，各挑了一件礼物，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大皇子府。 冠礼并非生辰之日，而是卜选出来的吉日，也有很多人会提早行礼，十二岁到二十岁都有可能，十五岁的最多，又或者在娶亲前完成冠礼，很少真的拖到二十。 且本朝冠礼，多半非常简单，不宴请宾客，只家人参与。 但明熙帝觉得，大皇子娶亲前后他不在，未办冠礼，委屈了他，所以想给他补办冠礼，办的热闹一点儿，那大家还能不凑趣？ 所以非常热闹。 也有很多人过来与盛明麟打招呼。 毕竟他如今已经请封了世子，那就是端王府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了。 盛明麟并没打算在这种时候结交什么人，非常低调，表现的就像一个略微聪慧的孩子，果然很多人试探过后就没了兴趣，说笑几句就走了。 倒是有个华服男子过来，跟他道：“我是你七叔。” 盛明麟一脸恭敬地施礼：“七叔。” 七叔，那就是齐王爷了，按理说跟端王爷差不多的年纪，但看起来怎么老很多的样子。 齐王爷盯着他看了半天，道：“你长的倒是不像你娘。” 他一副怀念的口吻：“你娘当年，也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呢，只可惜啊，老五就是看不上，啧啧啧……” 他口吻轻浮，盛明麟暗暗咬牙，但摸不准他的路数，不好立刻怼回去，只静静听着。 齐王爷一脸做作的悲悯，又道：“你娘也是死的惨，其实说起来，她也只是无意中冲撞了你继母，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呵！ 原来是来挑拨离间的，故意说的不清不楚，等他追问呢？ 于是盛明麟不紧不慢地道：“七叔，你方才说的人，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生母，一个是我嫡母，我身为人子，不便听长辈之间的纠葛。所以七叔，我年少识浅，着实不太懂，七叔为何要特特来找我说这个？” 齐王爷眼神一厉。 但还是笑着道：“我也是瞧见你，想起了一些往事，才多了句嘴……唉，我向来心软，不忍见你这孩子，浑浑噩噩过活，认贼做……咳咳！” 他故作失言，捂嘴咳了两声：“七叔失言了，呵呵。” 盛明麟内心冷笑，直接道：“多谢七叔关爱，侄儿一定会将七叔的厚爱，转述给父亲母亲的。” 齐王爷一愣，收了笑，瞪着他。 盛明麟面上含笑，温文尔雅，却分毫不让。 七皇子是跟他一起来的，只是他怕交际，也不会说话，所以一直站在角落，没往他身边站，远远看到这架势，怕他吃亏，迅速赶了过来。 这边两人对恃片刻。 齐王爷伸出手，手指几乎指上他鼻子：“本王好心教导你几句，你这小子，不识好歹……” 其实齐王爷这会儿能倚仗的，也就一个长辈身份，并不敢对他做什么，只是放句狠话好让自己下台。 但七皇子不知道啊！ 齐王爷回来才一年多，而七皇子因为脸上有胎记，每次宫宴都称病，压根儿就不认识齐王。 一见他敢动手，七皇子直接冲上来，抓住他手指就给撅了回去，一边大声呵斥：“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还敢打人！” 齐王爷当年也是弓马娴熟的武将，但如今，早就荒废了，被他一撅，当场疼的身子一弯，跪到了地上，惨叫出声。 那边四皇子正跟几个朝臣说话，吓了一跳，迅速赶过来，远远便喝斥：“七郎，松手！” 七皇子倒是乖乖松开了手，但还是不怎么服气，小声告状：“是这个人要打明麟，我才还手的！” 四皇子抽了抽嘴角，赶紧扶起齐王：“七叔，没事？” 盛明麟也赶紧上前扶他，一边假惺惺地关心道：“七叔，你没事，都是侄儿不好，身体太弱了，堂兄也是担心侄儿才出手的，还请七叔见谅。” 齐王爷差点儿没气死。 他这话说的，好像他真打他了似的！ 齐王爷怒道：“我只是与你说句话！何曾动过手！” “是，是，”四皇子面色不变，十分淡定地道：“七郎向来莽撞，这都是误会，七叔可要叫太医来瞧瞧？” 话说到这份上，齐王爷哪有脸叫太医？ 只能黑着脸说了声没事，然后借坡下驴，由着四皇子把他请到了里头。 第83章 只有亲娘敢这么说 其实盛明麟今天也算是一个重要人物，不少人都暗暗关注他，所以他和齐王爷这场冲突，看到的人很多，连隐约听到的都有，各自交换着眼神儿。 尤其是刚才试探过一遭的人，各自心里都哟呵了一声：你小子，还藏拙呢？！差点儿就叫你糊弄过去了！ 倒是之前打过一回交道的崔晓林暗暗发笑，然后过来递了个好，低声跟他道：“世子爷也不必多想，齐王爷便是这样爱热闹的性子，喜欢多些是非。” 盛明麟：“……？？” 所以他的意思是，齐王爷并不是跟端王爷关系不好，所以才来挑拨他们父子母子的关系，而是，他就喜欢挑拨离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崔晓林迎着他的视线，笑了两声，正想再说话，便见谢大将军走了过来，崔晓林一拱手就走了。 谢大将军站到盛明麟身边，伸手颇亲近地按住他肩，靠近自己，然后才低声道：“不必理会他，他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他放屁就好，宁可让一步，不必起冲突。” 盛明麟低声应了。 他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齐王爷的事。 齐王爷就藩之后，胡作非为，闹出来很多事情，实在过份了，明熙帝才把他召回了京。 但，召回京之后，就等于之前的事情翻篇儿了，只要他不再惹事，基本上也不会有事了。 可这种情形下，譬如皇子们，譬如他，跟他计较起来，就跟欺负人似的，惹急了他真躺地上打个滚，他啥事儿也没有，你名声就不大好了。 这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怪不得他敢四处挑衅。 谢大将军过来，只是表示一下态度，就是虽然不是亲舅舅，但我们谢家还是认这个外甥的。 说了两句，冠礼也就开始了。 上午并不宴客，冠礼结束就各自回家，盛明麟和七皇子属于自家人，倒是可以留下用饭，但他还是婉拒了，就跟七皇子一起回来了。 上了马车，七皇子才问他：“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事了？” 盛明麟有点无奈。 七皇子上辈子，真是透明人一样，柳嫔性子太柔弱，一遇到什么事就让他报病，一来二去的，教得他也自卑的很，不爱与人交际，文上不擅长，也没人发现他力气上的天赋，枉活到十五岁，什么也不懂…… 这辈子，阴差阳错出了皇宫，从头开始学，虽然笨一点儿，却待人真诚，就像刚才，也是一心护着他的。 他就道：“不要紧，这不算什么错事。” 他仔细给他解释了一下，七皇子恍然点头：“我明白了，他现在就是坨臭狗屎，所以敢跟我们比烂，要是刚才，我没出来，他一打你，你立马躺地上装昏，就该他哭了。是不是？” 盛明麟：“……” 这话，还真不能算错……但却叫他不知道怎么评价才好！ 回了家，盛明麟跟端王妃说了说这事儿，端王妃没当回事儿：“不用理他，他其实啥也干不了，也就是不时的蹦跶两下子，恶心人罢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 晚上赴宴，一般过午就可以去了，但端王妃还是等着珠珠午觉醒来，才招呼人动身。 直到出门前一刻，马车都套好了，伴随着熟悉的碌碌声音，端王妃终于看到了闺女的新马车。 端王妃：“……？？” 她还抱着一丝希望，看向比较靠谱的盛明麟：“这，这就是珠珠说的新车车？” 盛明麟默默点头。 端王妃再次：“……” 一大一小已经欢脱地到了面前，端王妃讪笑道：“乖宝，你这个车车……可能到不了胖哥哥家，他们的家很远的。” “没事哒没事哒！”团子的小嗓子又脆又奶，充满了按捺不住的兴奋：“七锅锅不怕累！” “倒不是累不累的事儿，”端王妃道：“就是，坐这样的车车上路，可能会有人笑话你。” “不会哒不会哒，”团子道：“珠珠有车车，他们没有，他们一定会羡慕地哭哭哒！” 她兴奋地在车上站了起来，小手挥舞，开心地直冒泡泡：“肘肘，我们快点走！珠珠的新车车都等急啦！” 端王妃没办法了，只能吩咐人好生跟着，又多叫了几个护卫。 上了马车，她用帕子遮了遮脸，低声吩咐车夫：“快走快走！别看他们！别离太近！千万别让别人知道我们是一家的！” 恰好听到的盛明麟：“……” 一连三个“别”，也只有亲娘敢这么说了。 他也默默地上了马车。 七皇子和团子赶在他的马车前头，在众人簇拥下出了门。 盛明麟有心想离远一点儿，但又不大放心，还是紧跟着他们出了门。 于是，碌碌声中，所有人齐齐扭头，全都看到了这辆花里胡哨的小马车…… 端王妃非常没有慈母爱，马车驶出了城里能驶的最快速度，一溜烟儿就没影了，于是只有盛明麟的马车跟在后头。 盛明麟已经尴尬到脚趾抠地，可珠珠他们完全不觉得尴尬！ 奶团子非常开心，非常得意，小脑袋摇来摇去，整个团子一颠一颠，在座位上跳舞，小白牙都笑出来了！ 而七皇子也昂首挺胸，宛似将军大胜还朝，骑着高头大马，在接受百姓围观！ 估计他这辈子的自信都用在这时候了。 盛明麟只能：“……” 虽然真的很羡慕，但他真的做不到。 果然啊，有的快乐，只有真正的孩子才能享受到，做了大人之后，就再也没办法享受这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快乐了。 端王府和大皇子府，一东一西，确实有点远，所过之处，众人围观…… 但其实这种事儿，也就是大人自己觉得尴尬，旁人看见了，并不会觉得怎样。 尤其珠珠太可爱了，开心的样子特别有感染力，百姓们都瞧着她直笑，小孩子也都羡慕得不得了，不时有小孩子跑近来看，珠珠还朝他们挥手手，一边不时的叫荔枝他们：“你们走慢一点呀，都挡着别人看珠珠啦！” 荔枝几人：“……” 恰好有两个人，从旁边的药店里出来，见到这一幕，略微停步。 结果就叫珠珠给看到了，远远打招呼：“黑叔叔！漂亮锅锅！” 两人：“……” 关键是，被珠珠这么一叫，百姓们也齐刷刷转头，看向了他们，还有人道：“还真挺漂亮呢？怪不得叫漂亮哥哥。” 小团子没得到回应，继续叫：“漂亮锅锅！漂亮锅锅！” 第84章 四哥哥抱珠珠 霍沉昭确认了团子叫的真是他，不由得面上泛红，却只能上前一步，施了一礼：“郡主。” 奶团子扶着栏杆，笑的跟朵花儿一样，热情邀请：“漂亮锅锅，你要不要跟珠珠去玩呀？” 霍沉昭含笑道：“不了，多谢郡主。” 盛明麟推开车门走出来，朝他含笑点了点头，霍沉昭也拱手回礼，然后恭谨地退后几步，让开了位置。 又有百姓道：“这个娃娃也漂亮呢！” “对哒！”珠珠的小奶嗓子超大声：“这系珠珠的锅锅！珠珠的锅锅有好多大聪明！” 盛明麟强忍着尴尬，站着给妹妹撑场子，笑的风度翩翩。 也就在这个时候，霍沉昭忽然向七皇子走近，轻声说了一句话。 七皇子愕然转头看他，霍沉昭向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远远退开。 因为小奶团子太好玩了，句句给回应，百姓们也都觉得有趣，主要是护卫没赶人，大家胆子也大了，有人就问：“那骑马的又是谁呀！” “系七锅锅！七锅锅超腻害，力气超大！” “你有这么多哥哥啊！” “对哒！珠珠有呐～么多锅锅，”奶团子小胳膊尽力张大：“还有呐～么多舅舅，珠珠的舅舅，就系谢大将军！” 众人发一声喊：“哇！！” 这都快给人家背家谱了，盛明麟愁坏了，又不舍得打断团子的快乐，于是道：“好了，堂兄，咱们快一点儿。” 七皇子很听他的话，瞬间双腿一蹬，加快速度，从众人面前飞快划过。 后头霍沉昭和周行果远远看着，马车驶出去一段路，七皇子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周行果小声嘀咕：“凭什么你是漂亮哥哥，我就是黑叔叔？我黑吗？好我是有一点点黑，可我老吗？我一点都不老啊！我只比你大五六七八岁而已！” 霍沉昭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低声道：“行了，走了！” 两人快速上了马车，直到驶出城，看前后无人，周行果才道：“你刚才跟那个人说什么了？” 霍沉昭微微摇头，没有回答。 周行果忧心忡忡：“你说说，这么久没动静，端王府这个线儿，搭不上了是不是？” 他自言自语：“也是啊，堂堂的端王府，什么厉害人没有，咱们的方子，有可能根本到不了端王爷面前……那是不是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霍沉昭低声道：“搭不上端王府，未必是最坏的结果，怕只怕……” 周行果问：“什么？” 霍沉昭的声音低不可闻：“怕只怕，已经有人查出了我们是谁，查出了当年的事情，为了保护那个人，会对我们……斩草除根！” 周行果倒抽了一口凉气，瞪着他。 而， 另一边，珠珠一行人终于到了大皇子府。 虽然小马车有点奇怪，但真到了这种富贵场上，没人敢说半句不好听的，纷纷赞小马车好看，又赞珠珠可爱。 奶团子被一堆恭维哄得迷失了自我，举着小手手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小屁股扭来扭去，根本不舍得下车。 虽然也有人心里暗暗酸她没规矩，可奈何，身为皇上皇后心尖子上的小郡主，她，就是规矩。 四皇子远远看到，不由嘴角含笑，远远道：“珠珠！” 团子已经很久没见四皇子了，一见是他，顿时开心起来，在车里朝他伸手：“四锅锅！珠珠想你啦！” 四皇子应了一声，加快步子，谁知才刚走了几步，旁边忽有个小小身影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他下摆：“四哥！” 四皇子低头一看，微微一愣。 是齐王府的盛玉露。 她眼露惊喜，朝他伸出手臂：“四哥，抱。” 四皇子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 他跟盛玉露不熟，毕竟齐王爷如今虽然人在京城，但他是有封地的藩王，四皇子傻了才跟他们府上多交往。 倒不是连抱抱孩子也不行，可盛玉露已经七岁了，一个女孩儿家，他又不是亲兄长，也不好说抱就抱啊！ 他就没动。 小孩儿对心爱的小伙伴儿，都是有嫉妒心的，团子虽然人小，但她又不傻，一见有人跟她抢四哥哥，当时就急了，忙不迭地下车，跑了过来，张着手手：“四锅锅，抱珠珠！抱珠珠！” 四皇子毫不犹豫地一伸手，就把珠珠抱了起来。 盛玉露身体一僵，头深深埋着，谁也看不清她的神情，四皇子就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玉露，一起进去。” 盛玉露往后退了两步，仍旧没抬头，低声道：“不，不了，玉露还要等兄长过来。” 四皇子嗯了一声，也没多说，就抱着珠珠进去了。 盛明麟嘱咐了自家下人，先把小马车送回家，也与七皇子一起进去了。 聚在门前的人也就各自散开，下人这才上前，招呼车夫整理马车，空出门前的路来。 盛玉露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一直等到门前的人都走光了，才慢慢抬起头来。 小女孩堪称清秀的脸上，爬满了嫉恨和怨毒，叫她稚嫩的五官都有些扭曲，完全不像一个七岁的小姑娘。 身后有个半大少年快步过来，随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还不走？巴巴跑上去，你不是以为四殿下什么人都肯哄？” 他发出一声哧笑，大步往前走。 盛玉露迅速低下头，低的头跟身子几乎成了┓角，遮掩了自己的神情，好一会儿，才默默跟了上去。 四皇子抱着珠珠，随走随跟她说话。 盛明麟跟在后头，七皇子忽然凑过来，在他耳边道：“明麟，就刚才，那个霍什么……就是珠珠说的那个漂亮哥哥，他跟我说了句话，他说……你的胎记我能治。你说这事儿能信不？” 盛明麟一愣，他问：“刚才？” “对，”七皇子点了点头：“他跟珠珠说完话，你出来之后，他忽然凑上来，跟我说了这么一句。” 盛明麟恍然。 霍沉昭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物，更何况，他既然背负家仇，肯定心心念念在此，所以，他一定想到了，有人会查他，查到之后，有可能会对他下杀手。 所以，他不得不尽量给自己加一些份量。 不止是出于前世的神交，就算出于私心，盛明麟也是希望霍沉昭能来的。 毕竟，霍沉昭是神医，也属于治瘟疫的专业人才了，他若能出头，能入仕，那端王爷就不必总是去冒险了。 他就跟七皇子道：“他哪里敢骗皇子？他既然敢说，那一定是真的。你想治吗？” 第86章 珠珠勇敢珠珠棒棒 接连叫了好几声，珠珠听而不闻，喃喃地道：“不给，不给，就不给！打洗珠珠也不给！” 所有人：“……？？” 团子的小奶嗓子超级坚定：“爹爹系珠珠的，娘亲系珠珠的，四锅锅系珠珠的，全都系珠珠哒！” 四皇子：“……？？” 下一刻，珠珠两只小短手往外推呀推，哭的稀里哗啦的：“别打珠珠，呜呜，要不把胖锅锅给你，五锅锅六锅锅全都给你，不要钱……” 唯一在场的大皇子：“……？？” 团子继续哭：“胖锅锅也很好哒……呜呜呜，好，四锅锅给你惹，别打珠珠惹，呜呜呜……” 其间，端王妃和盛明麟都在拼小命地叫珠珠，晃她，摇她手，揪她小耳朵，但她就是没醒。 一直到说完这句话，奶团子痛失美哥，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一下子张开了眼睛。 她一眼看到四皇子，立刻呜呜哭着抱紧了他：“四锅锅，呜呜呜，系珠珠的……” 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了周围的情形，一下子想起自己在做梦，于是哭得更加真情实感了：“四锅锅，坏珠珠跟珠珠抢四锅锅，珠珠勇敢，珠珠保护四锅锅，没，没有被她抢肘！珠珠棒棒！” 四皇子：“……” 我都听见了。 但是，算了，跟小团子有什么好较真儿的。 于是他道：“珠珠勇敢，珠珠棒棒，四哥哥谢谢你。” “不，不用谢！这都系，珠珠应该做哒！” 团子一点不心虚地点头儿，抱着他道：“珠珠要找皇伯伯。” 四皇子道：“你找皇伯伯干什么？” 珠珠眼泪汪汪地道：“皇伯伯骗人，骗珠珠！珠珠要找皇伯伯问问。” 四皇子皱着眉头，还想细问，盛明麟轻轻推了端王妃一把，端王妃会意，上前把珠珠抱了过来，道：“我们带珠珠进宫求见皇上，你们要不先回？” 大皇子诧异地想说什么，却又中途顿住，立刻吩咐人备马车。 然后大皇子和四皇子，全都跟着进了宫。 盛明麟再一次感叹，皇家真是不缺聪明人啊……两人估计都察觉到什么了，但，察觉到之后，不是避开而是跟上来，这里头，对珠珠又或者端王府的情谊，最少有三分。 几人很快进了宫，明熙帝也立刻就叫进了。 他提前就得了禀报，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直接过来，把珠珠抱过去，一边就道：“你们先下去，”顿了一下又道：“麟儿留下。” 盛明麟已经随着人走出去几步，又迅速转身回来了。 明熙帝熟门熟路地把团子往御案上一摆，就问她：“珠珠儿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团子眼儿张得大大的，问他：“坏珠珠，不系被皇伯伯抓肘了吗？为行么又来找珠珠呀？” 明熙帝立刻就一脸震惊：“什么！！她居然又去找珠珠了？难道这恶人还敢越狱？”他眼角余光扫到一脸懵的团子，迅速改口：“她居然逃走了？朕十分生气！郑忠顺！！” 郑忠顺连忙爬下磕头：“奴才在。” “还不去问问！怎么能把这样的坏人放走！” 明熙帝说完咳了一声，郑忠顺偷偷抬脸，明熙帝就冲他比量着自己的脸，意思是让他待会儿找个好看的锦衣卫来演戏。 要不说郑大总管是帝王心腹呢，这么难懂的事情他居然也懂了，连连点头，退了下去。 盛明麟十分无语。 皇上啊，你赶紧问啊，你再演一会儿，团子就把梦给忘光光了啊！ 果然团子被他演的一愣一愣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懵。 好在明熙帝也没那么不靠谱，转头就问道：“珠珠儿，那个坏珠珠，又来干什么了？” 团子一下子回神，抓着他的大手，摆在了脖子上：“坏珠珠，介样打珠珠，珠珠怕怕。” 明熙帝神色一厉。 刚才只是在演戏，这会儿他却是真怒了，冷然道：“她掐你？” 珠珠儿不会形容这个动作，只猛点头，明熙帝眼都冒火：“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孤魂野鬼，还敢伤朕的小郡主！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咬了半天牙，又和颜悦色地道：“她说什么了？” 珠珠想了想：“她说……都系我的，都系我的，我才系郡主，端王府系我的，爹娘系我的，四哥系我的！所有宠爱都应该系我的！” 她努力学着那个珠珠的声调，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她眼睛红红，舌头长长，珠珠怕怕。” “不怕啊，珠珠儿不怕，不怕，有皇伯伯在这里，谁都伤不了你！” 明熙帝把她抱进怀里，大手轻拍着她背，好一会儿才问：“她还说什么了？” 团子张大眼睛努力想：“她还说……行么天生祥瑞，在我面前，屁都不是……” “她还说……一个小傻子，凭什么都爱你……” “她还说……我得不到就会叫他……” 会叫？毁掉？ 听得出来，团子对不怎么理解的话，记的就很零碎，但第一句她听的懂，就能全都记住。 明熙帝浓眉微凝：“她只说了爹娘和四哥？还说别人了吗？” 团子摇了摇头：“没有。” 明熙帝静静思量，一边仍是不住地拍抚着团子。 团子也把小肉脸挨在皇伯伯脸侧，小手手摸着他的大胡子，觉得挺安全。 盛明麟安静地站在下方，心头诧异。 他在想，为什么珠珠会频繁地梦到坏珠珠？ 坏珠珠年少时痴恋四皇子，后来，又爱那什么“金鱼”，但在这一次的梦里，却又跟珠珠要四皇子，这是为什么？ 而且，珠珠在第一个梦里，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坏珠珠。 第二个梦里，是一个游离在外的旁观者。 第三个梦，却好像在与坏珠珠对抗……这又意味着什么？ 盛明麟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皇伯伯，坏珠珠在梦里，不会伤害到珠珠？” 明熙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浓眉打结，直接道：“明日，朕去把衍一叫出来！” 盛明麟略微放心，心思也开始转。 然后他问团子：“珠珠，你除了爹娘，最爱四哥哥吗？” 团子道：“不系呀。” 盛明麟耐心地道：“那最爱谁呀？” 珠珠甜甜地朝他笑，眼儿都笑弯了：“珠珠最爱锅锅呀！还有七锅锅，还有四锅锅。” 第87章 珠珠不能养费钱的东西 他这一说，明熙帝立刻想到了什么，微微眯眼。 所以，他之前的推断，只怕是有问题的。 如果坏珠珠，只是用来警示珠珠的，那，为什么她专挑四皇子来“讨要”？ 四皇子在珠珠心里，并不是第一位啊！如果是为了警示，那应该向珠珠讨盛明麟才对。 毕竟，盛明麟，与端王府，与爹娘，才是一体，一家人，才更合理啊！ 不不，还是不对。 这整个就不合理，什么叫这些应该是她的？跟珠珠要这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一时真是琢磨不透。 这时候，郑忠顺也把人带了回来。 明熙帝就叫进了，果然是一个年轻又英俊的锦衣卫，穿着飞鱼服，更显得修长挺拔，一进来就连声请罪，道：“臣一时疏忽放走了要犯，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明熙帝看了看团子。 团子大眼写满了迷茫，搞不懂他为什么大晚上来找皇伯伯要饭。 于是明熙帝只能给她解释：“那个坏珠珠，就是被这个人给放走的，都吓到珠珠了，珠珠说要怎么罚他。” 锦衣卫偷偷看了一眼郑忠顺，按他嘱咐的，抬起了脸，道：“求郡主开恩。” 团子本来都开始犯困了，但瞥了他一眼之后，眼儿立刻张大了一点，觉得他有一点点好看。 于是团子坐的端正了一点，小手手把乱头发拂回去，猫猫歪头头，一本正经地道：“珠珠没有害怕呀！” “啊？”连明熙帝都愣了一下，瞧了瞧她：“没有害怕吗？” “没有呀！”团子眼睛睁的大大的，完美诠释了啥叫睁眼说瞎话：“珠珠勇敢，珠珠将门虎女！珠珠行么都不怕！” 那，那行！ 于是明熙帝道：“那这个人，就不罚了？” 珠珠点了点头，朝那人露牙牙笑。 那锦衣卫也十分乖觉，连忙谢恩，珠珠美滋滋看着他退出去，立马打个哈欠，重新窝回了明熙帝怀里，而且还毫无形象地把小脚脚翘到了明熙帝胳膊上。 她困得口齿不清，还跟他分享经验：“好看的人，做错事，也，也没关系，看看就不生气惹。” 唉！ 明熙帝十分发愁，这个看脸的毛病哟！可怎么办！ 帝王为了哄孩子，叫了锦衣卫来演戏，外头大皇子和四皇子诧异地不得了，又不敢问。 一直到珠珠睡着了，明熙帝也没叫他们进来，直接就叫人把珠珠送回府里了。 到了第二天，珠珠还没醒，明熙帝就派人过来传盛明麟和珠珠。 盛明麟就猜到是咋回事儿了，抱着珠珠出来，果然，明熙帝穿着便装在外头，然后直接带着他一起去了护国寺。 帝王真打算干啥，闭关也挡不住，于是明熙帝就表面客气实则很不客气的，把衍一大师硬叫了出来。 衍一大师倒也没有生气，他就很和气的跟明熙帝道：“贫僧所窥知的，已经都告诉王爷和郡主了，郡主之后如何，贫僧已是无能为力，但贫僧在闭关之前，便已经写信给师兄，想必也快来了，待师兄来此之后，由他教授郡主便好。” 团子听得似懂非懂，有点被吓到：“珠珠不要剃光头！” 衍一大师对她十分和气：“郡主莫怕，不需要剃度，也不需要学佛理……硬要说的话，”他沉默了挺久，才低声道：“师兄兴许能算郡主身边的护法罢。” 明熙帝微吃了一惊。 盛明麟也暗暗吃惊。 不是引导，不是规劝，而是“护法”，那，就相当于，他们相信“明珠”不会再“蒙尘”，相信珠珠是天生祥瑞，会福衍家人。 盛明麟道：“大师，所以舍妹就算再做噩梦，那些邪魔外道，也伤害不了她，对吗？” 衍一大师含笑看着他，却不回答。 明熙帝也不好过于逼迫他，便道：“令师兄，何时会来？” 衍一大师道：“很快，”他似乎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便道：“不必贫僧指引，待他来了，见了，自然认得出。” 两人同时想到了珠珠梦里那“黑白大师”，各自思量。 等从护国寺出来，明熙帝忍不住低声吐槽：“每一回跟这些大师打交道，朕都得急一身汗！” 盛明麟安慰他：“皇伯伯，其实衍一大师该说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是皇伯伯爱护珠珠，所以才想一再确认而已。” 明熙帝叹了口气，沉吟了半晌，忽问他：“昨天，那个霍沉昭说，能治七郎脸上的胎记？” 盛明麟微吃了一惊。 但一想，明熙帝估计早就在查他了，那知道他真名并不奇怪，想来也有人监视，所以昨天他跟七皇子说话，皇上立刻就知道了。 明熙帝这是，终于在不知道谁，和珠珠之间，选择了珠珠？ 盛明麟心头思绪一掠而过，但面对帝王，他也不敢演太多，只顿了一下，好像一下子想通了霍沉昭是哪个一样，答道：“是的。” 明熙帝道：“你派人过去，请他去端王府，给七郎治……到时，提前给四郎下帖子，让四郎与你一起，”他看着他，“你们，好生与他聊聊。” 盛明麟道：“是。” 明熙帝就没再多说，转头笑问团子：“珠珠儿，你还记得漂亮锅锅吗？” 团子道，“记得呀！” 明熙帝笑道：“珠珠喜不喜欢漂亮哥哥？” “喜欢呀！”团子道：“漂亮锅锅介么好看，谁会不喜欢？” 明熙帝笑了两声：“那伯伯把漂亮哥哥送去你家住，好不好？” 没想到团子摇了摇头：“不好。” “啊？”明熙帝都蒙了：“为何？你不是喜欢那个漂亮哥哥吗？” 团子比他还奇怪：“可系爹爹说养他很费钱。” 明熙帝莫名：“费钱怎么了？费钱就不养了？” 团子眼儿睁大，超惊讶地看着他，“费钱为行么还要养？” “不是，”明熙帝道：“你不是喜欢吗？他不是漂亮吗？” 小奶团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声音都大了：“可，可系漂亮就债心里看呀，在心里，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又不用钱！不用养他哒！娘亲赚钱很辛苦，还要养珠珠，珠珠不能债养费钱的东西惹。” 明熙帝：“……” 团子与他对视良久，叹了口气，两只小短手在自己头上一阵抓，然后摁到了他头上，大眼写满了同情：“皇伯伯，珠珠把大冲明，送给你一减减。” 明熙帝再次：“……” 朕可真是谢谢你了！ 第88章 拿一份钱打三份工 盛明麟在旁边艰难憋笑。 明熙帝哭笑不得：“堂堂皇家郡主，怎么这么抠门儿！好了好了，你不用担心费钱，皇伯伯给你出钱！” 结果团子仍是摇头：“不行哒。” “为什么？”明熙帝道：“皇伯伯给你出钱也不行？” 团子小大人儿一样叹气：“可系，皇伯伯也没钱呀！皇伯伯要养的人太多啦！爹爹说，有好多坏大人，只拿钱不干活，皇伯伯好可怜呀，珠珠不能要皇伯伯的钱，等珠珠长大，赚钱给皇伯伯养大人。” 正要说朕怎么可能没钱的明熙帝：“……” 明熙帝一下子就被感动到了！！ 他搂着团子小脸，猛亲了两口，一边跟郑忠顺感叹：“朕的珠珠儿，是一心爱朕，一心想着朕的！！就连大人，都未必能克制心底的欲望，可朕的珠珠儿，明明喜欢那个漂亮哥哥，可就因为担心朕，就不养他了，珠珠儿真是太乖了，太懂事了！” 郑忠顺不愧是郑忠顺，立马泪水涟涟地道：“是啊皇上，小郡主才这么点点大，就时时想着长大为皇上效力，这份赤子之心，真是朴拙又滚烫啊！”他拭泪。 明熙帝深以为然：“是啊！！” 盛明麟：“……” 他这个替人尴尬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治好，也不知道霍沉昭治不治得了。 明熙帝本就是抽空儿出来的，直接回了宫，然后叫马车把盛明麟和珠珠送回了端王府。 后半截皇上只顾了感叹了，也没给珠珠解释清楚漂亮锅锅的问题。 于是唯一靠谱的盛明麟，只能在马车上跟珠珠解释…… 虽然养漂亮锅锅很费钱，但是他很有用处，他可以给七锅锅治脸，别的太医全都治不了，所以必须要请他来。 如果觉得不划算，还可以让他教你念书，教你学武，甚至教你学医，就等于他拿一份钱，打三四份工，这就很划算了，就不费钱了。 团子越听眼睛张的越大，满脸的恍然大悟，明显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今天端王妃也没出门，正在家等着听信儿，盛明麟就跟她说了，也让她派人去请霍沉昭，表面上只说给七皇子治病。 端王妃一点没耽误，立马就派人拿着端王府的帖子去了。 霍沉昭收到帖子，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端王府如果想杀人灭口，没必要这么麻烦，所以，肯用他，起码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所以他一点也没拿乔，只说要准备药物等等，明日一早便去，管家自然表示，到时候会派马车来接。 盛明麟等管家回来，确定好时间，就给四皇子写了一封信，然后才去找七皇子。 七皇子虽然憨一点儿，但他又不傻，昨天晚上进那一趟宫，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今天早上盛明麟和珠珠又都没来，他连长枪都没心思练，一看他来了，立马就过来了，道：“你们没事？昨天珠珠怎么回事啊？” “没事，”盛明麟道：“明日一早，霍沉昭就过来给你治脸。” 七皇子当场惊呼出声：“霍沉昭？那，那孩子是霍沉昭？” 盛·操心·明麟其实已经料到了会这样，所以才提前过来的，他就一脸单纯地道：“对啊，他的真名叫霍沉昭，怎么了吗？” 七皇子连忙把嘴巴合上，道：“没，没事。” 他瞅了瞅他，显然犹豫着，要不要跟他分享一下大秘密。 盛明麟没有躲。 主要是他觉得，七皇子早晚憋不住，跟他说，总比跟别人说好一些。 但七皇子犹豫了半天，还是忍着没说，迅速避开他的眼神儿，讪讪地道：“我就是觉着，这孩子的名字，还挺奇怪的啊！” “是啊！”盛明麟道：“一个挺有故事的名字，所以明天，你不要多说话，听着就好，到时候四堂兄也会来，我们两个套套他话。” “行行，”七皇子满口答应：“你放心，我肯定不说话。”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给他透信儿：“听说此人，文武双全，又通医术，主要是年纪不大，才十二三，所以，若给你治好了，说不定王府会把他留下，给珠珠当个小先生用。” “哦，那他肯定行啊，他可是……”七皇子差点儿说漏嘴，艰难地咬住：“可是很漂亮的，总，总之，他一看就特别行。” 盛明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万年不变的扎马步了。 下午四皇子回了信，第二天一早就过来了。 端王妃不在，毕竟只是来了个小大夫，用不着端王妃亲自招待。 七皇子要诵读完才过来，所以只有盛明麟迎出去，含笑施了一礼：“四堂兄。” 四皇子道：“叫四哥就好。” 一边说着，一边就坐了下来，直接问他：“你叫我来，是何意？那个霍沉昭，有什么问题？” 因为很多东西在信上不好说，所以盛明麟只说了之前救过珠珠那个大夫，可以为七皇子治脸上的胎记，所以请四皇子过来帮忙瞧瞧。 其实当初衍一大师给珠珠推的命数，别人虽不知，但四皇子应该是知道的。 但盛明麟还是简单跟他说了说，包括霍沉昭那一部分，也说了。 然后他才道：“前天我们在街上遇到了霍沉昭，他主动与七哥说，能治他脸上的胎记。昨日皇伯伯带着我与珠珠去了一趟护国寺，回来的时候，皇伯伯便吩咐，让他来给七哥治一下，又命我叫四哥来，与他好生聊聊。” 四皇子点了点头，又追问：“衍一大师说，他‘能助神异？’” 盛明麟点了点头。 四皇子沉吟了一下，又问：“他叫霍沉昭？” 盛明麟道：“他救珠珠的时候，自称叫霍正，霍沉昭这个名字，是昨日皇上说的。” 他点到即止，但四皇子已经明白了，缓缓点头。 然后他又问：“珠珠做梦提到我，你说这是何意？” 四皇子问这个问题，盛明麟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这种事情，叫谁都会多想……也不是，七皇子这种憨憨可能不会多想。 但，总之，四皇子肯定会多想啊！ 因为有衍一大师批命在先，那，依着皇上对端王府和珠珠的厚爱，那铁定是排除万难，马上立刻就得把霍沉昭弄来啊！毕竟这不光对珠珠好，对其它人，对皇上自己也是大好事啊！ 偏偏没有立刻弄来。 偏偏霍沉昭又叫霍“沉昭”。 又偏偏这时候弄来了，还特意叫他过来。 这中间的权衡啊，各种门道啊，四皇子但凡长了政治筋，都不可能不犯思量。 而这一犯思量，中间珠珠做梦进宫，又召了锦衣卫等等，就成为了一个关键事件。 可这话他不能说啊！ 盛明麟就道：“四哥，此事我不好说。” 第89章 珠珠跟锅锅心连心 四皇子道：“那你猜测呢？” 盛明麟道：“珠珠儿是天生祥瑞，珠珠儿喜欢的人，比如四哥你，也是出类拔萃的，这样优秀的人物，怎能不遭人觊觎？但‘我觉得’，四哥也不必担心，有珠珠在，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四皇子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然后他忽然道：“那天，我听珠珠在梦里跟人争执，提到了我，我突发奇想，想起了之前齐王府的盛玉露……” 盛明麟猛然一惊。 因为他知道珠珠不是第一次做梦了，心里先入为主，所以，他真没跟现实中的事情联系起来。 但四皇子这么一说，他脑子里迅速把那时的情形过了一遍，一边问：“之前，那位玉露郡主，也爱找四哥抱吗？” “不，”四皇子看着他：“我从来不招小孩喜欢，只有珠珠儿从小爱找我抱，而盛玉露，我们之前唯一说的话，也就是宫宴上她叫一声四哥。” 盛明麟严肃起来：“多谢四哥，我会去求皇上，查查此人的。”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这么简单。 四皇子身为皇子，不好查藩王家里的事情，所以肯定是皇上的人去查比较好，也当然是端王府这边的人开口要求比较合适。 四皇子点了点头，就开始慢慢喝茶了。 而盛明麟也在想，那天珠珠不光见了盛玉露，还见了霍沉昭。 霍沉昭在这件事情上，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又或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霍沉昭与那个盛明珠有过什么交集？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那个命格有益于珠珠的“神异”之人？ 只是巧合吗？ 所以，那位黑白大师，到底什么时候能来？他真的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外头脚步声响，七皇子大步进来了。 他很惧四皇子，施了个礼，就坐到了盛明麟身边：“还没来？” “没呢，”盛明麟道：“我们不在这儿招待他，一会儿等珠珠起了，吃过早饭，我们去你院中。” 七皇子点了点头，兴致勃勃：“听说他功夫不错，要不要留他在府里住几天？看有机会切磋一下？” 盛明麟道：“看看，看他要如何给你治，若要住，我在我院中收拾一处地方……” “不用啊！”七皇子道：“直接住我那儿不就行了？平时给我治病还方便？” 盛明麟心说我怕他套你话啊，你嘴皮子一秃噜，被他知道端王府也有求于他，那，以后就比较被动了。 四皇子显然也想到了差不多的，就道：“还是住在明麟那边，你本也是客居，住你院中，不方便。” 七皇子不敢反驳，道：“哦。” 于是三人默默喝茶，也没多大会儿，珠珠过来了，朝里一看，就眼儿亮亮，十分惊喜：“哇！！锅锅！四锅锅！七锅锅！” 团子如今的头发长长了一点点，碎发也都梳拢成了发包包，颊边只垂下了两个胖鼓鼓的小流苏，是跟衣裳一样的桃红色，摇来摇去的，瞧着真是呆萌俏皮又可爱。 三人不约而同的放下了茶碗，面上含笑。 团子跑进来，拉拉这个手，拉拉那个手，开心地不得了：“你们都在呀！” “嗯，”盛明麟笑道：“珠珠儿快点吃饭，待会儿，漂亮锅锅要来了。” 团子眼儿一睁，连连点头。 盛明麟十分熟练地照顾她吃了早饭，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一起往七皇子院中去。 团子一手拉着哥哥，一手拉着七哥哥，甩着小胳膊走的开开心心，走几步就要叫一声：“四锅锅！” 四皇子笑应一声，没几步她又叫：“四锅锅！” 四皇子仍是笑应一声。 然后团子跟盛明麟道：“锅锅，珠珠还想债长一只手手，珠珠要系有山只手手，不就又跟锅锅牵、又跟四锅锅牵，又跟七锅锅牵了？” 盛明麟异常淡定地道：“那漂亮锅锅来了，你牵不牵？” 团子认真考虑了一下，“那，要市只手手？” “再有一个比漂亮锅锅还漂亮的小哥哥，比荔枝姐姐还漂亮的小姐姐，你牵不牵？” 团子：“……” 团子停下来，扳着手指头算她还需要长几只手，算了好半天也没算出来。 七皇子笑道：“珠珠，那你不就成了螃蟹了？” 他两只手比在脸旁边，哈哈笑道：“吃过没？螃蟹！八只手！这样走路！”他开始横着走。 珠珠一下子想了起来，顿时吓到了，小脑袋摇成拨浪鼓：“珠珠不当螃蟹！珠珠不当螃蟹！” “不当，”四皇子转身，把珠珠抱了起来，“别听七哥哥吓人。” 团子抱住他脖子，小嘴巴像洒了糖：“四锅锅，就算没有手手牵，也没关系，珠珠跟锅锅心连心。” 四皇子笑的胸腔震动：“好，四哥跟珠珠心连心。” 盛明麟失笑：“珠珠这小嘴儿，哄人真是一套一套的。” 二门处，容色灼灼的少年静静伫立，微微偏头。 管家一边吩咐小厮去通报，一边就含笑引领：“霍小公子请。” 霍沉昭点了点头，客气的道：“劳烦管家爷。”一边就随着他慢慢往里走。 盛明麟一行人刚在七皇子院中坐下，不大会儿，霍沉昭便到了。 因为他算是珠珠的救命恩人，所以盛明麟往外迎了迎。 珠珠有样学样，哒哒哒跟出来，站在哥哥身边，合着小手手，大眼卜灵卜灵，跟盛明麟道：“锅锅！你看呀！” 盛明麟一边含笑做出迎客的样子，一边抽空道：“看什么？” 团子抓着他的衣襟，被他拉着往前走，小手指着霍沉昭，奶声奶气：“漂亮锅锅身上的仙气！闪呀闪呀闪闪的！” 盛明麟：“……” 还别说，霍沉昭这种明朗的长相，确实灼灼如阳，满堂生辉，比起四皇子那种俊秀精致挂的长相，显得更加耀眼一些。 他也来不及多说什么，霍沉昭和一同前来的周行果，已经走到了面前，齐齐施礼：“霍沉昭/周行果见过世子爷、郡主。” 盛明麟一边想着他居然报真名了，一边道：“霍公子，周公子，不必多礼，快请进。” 第90章 大理寺管不了的冤 霍沉昭进来，向四皇子两人施了礼坐下。 盛明麟含笑道：“霍公子，周公子，上次承蒙你们救了珠珠，第二日我本想登门道谢的，偏偏回来之后，我与珠珠都病了，起不得身，父亲便遣管家去了，失礼了。” 霍沉昭小小年纪，却十分沉稳，连道不敢，一边温文尔雅地道：“小郡主天潢贵胄，福星高照，我们不过是恰逢其事，不敢说一个救字。” 两个半大少年，说了半天客气话，盛明麟的态度谦和温雅，毫无架子，霍沉昭也略微放松了些。 然后，四皇子忽然单刀直入地问他：“你名沉昭？这个名字，可有什么说道？” 旁边的周行果脸色都变了，霍沉昭倒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垂下眼道：“回四殿下，草民这个名字，取自沉冤昭雪，内中确有隐情，牵扯数条人命，请恕草民暂时不便告知。” 霍沉昭是个很有决断的人物，他明显是猜到他们会查他，所以连化名也不用了，直接用了真名，而这个解释，也十分坦荡。 四皇子道：“既有冤，为何不去大理寺申冤？” 霍沉昭缓缓抬眼，直视着他：“草民的冤，大理寺管不了。草民希望有生之年，可以有机会告御状，求圣上裁决。” 四皇子不由一顿。 但他性子刚直，也喜欢这种刚直之人，便点了点头。 霍沉昭起身施礼，道：“四殿下，世子爷，草民虽有冤，对圣上却是全心景仰，敬若神明的，草民贪心的很，想要既洗沉冤，又展抱负，故，两位不用担心草民会对诸位有丝毫不利，草民绝不会这么做的，草民想要的，一直都是堂堂正正的御前翻案。” 四皇子挑了挑眉。 盛明麟含笑道：“沉昭是想以医入仕？” 霍沉昭道：“不瞒世子爷，草民想考科举。” “哦！”盛明麟道：“冒昧问一下，沉昭你今年多大了？” 霍沉昭道：“周岁十三。” 哦！ 盛明麟心说他前世中探花时，也不过才十五岁，如今，该学的，应该都已经学会了？ 四皇子犀利道：“就算你中了状元，大盛朝每三年就有一个状元。” “是，多谢四殿下提醒，草民明白，”霍沉昭平和地道：“草民对医道略为擅长，想必与旁人略有不同。” 四皇子直接问：“那中州瘟疫，你可有了解？” “听说过，”霍沉昭道：“若需草民效力，可否多告知一些内情，譬如感染瘟疫之人的病症？” 盛明麟接过话头，道：“中州已经干旱许久，粮食几乎颗粒无收……” 三人说个不停。 盛明麟和四皇子，一个软一个硬，一个迂回一个直接，默契打配合，无形之中刀光剑影。 但，憨憨七皇子和大聪明团子都毫无察觉。 奶团子乖巧把手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笑眯眯看着霍沉昭，就跟看画儿一样，十分开心，十分满足。 七憨憨也自以为不被任何人察觉地，频频偷看他。 毕竟前世，霍沉昭是一个十分传奇的人物，谁都听过几句，难得见着活的了，那还不多看几眼，满足一下好奇心？ 一屋子人各忙各的。 盛明麟却是越聊越心惊。 他前世大半的时间都待在端王府，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他以为那个治疫良方，是很多太医一起做出来的，但……聊着聊着他就发现，这个方子，很可能出自霍沉昭！ 因为他们一说，霍沉昭就猜到了可能是鼠疫，而且他说出的方子，与他想起来的方子，好几昧药都重合了！ 怪不得前世他点了探花之后，如此迅速就被用了起来，一定是因为之前就献过药！ 盛明麟十分愧疚。 霍沉昭无权无势，背负大仇，在这种前人束手无策的瘟疫上，他与他的家族，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精力，才能有所得，可他横插一手，等于阻碍了他的晋身之阶。 但再一细问……他发现，如今霍沉昭拟出的方子，应该是不完善的。 霍沉昭绝不是一个会用人命为自己加筹码的人，他不会藏着方子不用，所以，前世，应该确实是在一年多之后，他们才试出了最终有效的那个方子。 这一年中，死了太多太多人，疫区扩大了很多很多，端王爷也差点病死……所以，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这个方子，他可能还是会提前拿出来的。 但，他确实觉得对不住他，有机会，一定要帮帮他。 于是盛明麟的态度更加温和。 最终，几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各自低头喝茶。 团子终于等到了现在，眼儿一亮，就下了椅子，在霍沉昭面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大眼不住地偷瞄他，就差在脸上写一句“抱我呀抱我呀”。 其实，霍沉昭一向很得小孩儿喜欢，若换一个人，他早就抱了，哄小孩儿什么的，他也算擅长。 可现在……端王府，是他翻案的第一步，亦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他实在不能不患得患失，根本不敢冒冒失失去抱她，只能朝她微笑。 团子急得不行，开始在他面前小碎步平移，平移……大眼一直瞅着他，一边小声叨叨：“珠珠好忙呀！珠珠可忙啦！好多事情呀！珠珠马上就要肘啦！” 霍沉昭：“……” 盛明麟瞧着好玩儿。 主要是团子这么想让漂亮锅锅抱，但也没说出来，没往人膝上扑，也是很有郡主范儿了，很内外分明了。 他就开口道：“不如沉昭抱抱珠珠？毕竟珠珠儿很忙，难得她现在有空儿。” 霍沉昭点头应了，微笑道：“郡主，失礼了。” 一边双手一把，小心地把团子抱了起来。 团子超配合地抬起了小手臂，还蜷起了小腿腿，整个团往上一跳，生怕他抱一半儿又反悔。 霍沉昭已经抱稳了，朝她笑了笑：“郡主。” 团子美滋滋：“漂亮锅锅！” 她伸出小胖手，摸摸他头，又拍拍他脸，又摸摸他头发，到处点点戳戳摸摸。 盛明麟起初还低头喝茶，只当没看到，后来看她戳个没完，才道：“珠珠？” 团子嗯了一声，盛明麟道：“不许这样！这样不好。” 团子猫猫歪头：“锅锅，珠珠还小，你说的话，珠珠根本就听不懂。” 盛明麟：“……？？” 他抽了抽嘴角，只能进行下一个流程：“沉昭之前说，你能治七哥的胎记？” “是的，”霍沉昭道：“七殿下这样的胎记，我那日粗粗一瞧，应该是能治的。” 他看着团子，犹豫着要不要把她放下，七皇子已经自己站起，走过来：“那你再仔细瞧瞧，到底能不能治。” 霍沉昭就站起来细看。 团子贡献了力所能及的劳动，抓着七皇子领子让他低下来，然后，帮忙抱住了七皇子的脸。 霍沉昭凑近，团子也跟着凑近，三张脸挤在一起。 团子一点没觉得自己是个凑数的，超认真地瞅着七皇子，小脑袋越来越往里，差点把霍沉昭都给挡住。 第91章 珠珠是为了这个家 四皇子瞧着，抽了抽嘴角，直接过去，把团子抱了过来。 团子倒也没坚持要回去，只伸长小脖子，仍旧凑着脸看。 只一会儿，霍沉昭便道：“可以治，而且不难治。第一次大约需要三天，每次大约需要半个时辰。隔两个月之后再治一次，一般就好了……若是恢复地不太好，可以再隔两个月再治一次，最多三次，一定能好。” 他一说起治病，整个人状态都有些微妙的不同，真的底气十足，道：“天气很快就要热了，最好能尽快开始。” 盛明麟道：“有危险吗？痛吗？” “没有危险，略微有一点痛，若是七殿下怕痛，可以用些麻沸散。” “不用，”七皇子道：“我不怕痛！现在就治！” 四皇子道：“别急，马上就休沐了，你先进宫跟柳嫔娘娘见个面，与她说一声，然后再开始治。” 主要是他们得先进宫跟皇上说一声。 盛明麟问了一句：“沉昭，这是你家的独门秘技吗？” “不，不是，”霍沉昭道：“我不在意这个的，若不嫌弃，可以叫太医过来瞧着。” 四皇子赞道：“沉昭仁心仁术。” 霍沉昭道：“不敢。” 盛明麟道：“那沉昭就先在我们府上住下，需要什么，不管药物还是日常所需，就吩咐管家去置办。” 霍沉昭起身道谢应下。 盛明麟就叫了二管家进来，让他带他们去他院中。 等两人走了，团子还朝着他们的背影挥手手，霍沉昭走出去一段路，回头时看到了，又回身浅施了一礼。 团子心满意足的放下了胖爪爪。 盛明麟道：“也不早了，咱们去前头用饭，早点吃完了，四哥，我们一起进宫？” 四皇子点了点头，一行人就出来了。 七皇子这会儿回过味儿来了，满心欢喜，按捺不住，忽然就从四皇子怀里，把团子薅了过来，然后抱着团子，助跑两步，嗖的一下跳上了墙。 团子吓的尖叫了一声，就跟小猫花子一样。 七皇子嘿嘿笑着，又跳了下来。 团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跳了上去。 团子再次一声尖叫！ 四皇子和盛明麟几乎异口同声地道：“七郎/七哥！” 七皇子假装没听到，就这么一路蹦蹦蹦地过去了，直上直下的蹦，速度快得不行……盛明麟追了半天也没追上，简直气死了。 一直到他自己蹦跶够了，喘着气停下来等他们，盛明麟走过去，皮笑肉不笑的道：“七哥，辛苦了。” “啊？”七皇子笑道：“我不辛苦啊！” “不，这种事你就别瞒我了，”盛明麟无比温柔地道：“从跳蚤修成人，一定很辛苦！” 笑点奇高四皇子：“……噗！” 七皇子摸摸小光头，嘿嘿地笑。 团子也跟着捡漏儿哈哈笑。 盛明麟把妹妹抱回来，问她：“珠珠怕不怕？” 团子摇了摇头：“不怕呀！好玩哒！” 四皇子伸手摸了摸团子的小脸，一边教育她：“珠珠，以后不许摸外人的脸，这样没规矩，不好。” 团子振振有辞地道：“可系，不系珠珠想摸哒，珠珠也没办法，珠珠系为了介个家。” 四皇子：“……？？？” 他居然没听懂：“为了这个家？什么意思？” “就系，”团子道：“就系锅锅说，虽然养漂亮锅锅费钱，但系，让他多干活儿，就不费钱了。漂亮锅锅又不知道珠珠有大冲明，漂亮锅锅还以为珠珠是小笨蛋……所以珠珠可以摸走他的大漂亮，比干活还，还沾便宜！” 团子挺着小肚子，十分得意：“介个就叫，就叫……走路……嗯，拐弯……” 团子拍着自己的脑壳壳，想了半天也没把那个词儿想起来，就转头求助她的大聪明哥哥：“叫什么来着？珠珠想不起来啦！” 盛明麟默默捂脸，但还是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思维，主要是端王妃的习惯，推断了一下，试着道：“回头钱？” “对哒！！”团子猛点头：“对哒，介个就叫，回头钱！” 四皇子的表情，一言难尽。 只有七皇子十分捧场：“珠珠真聪明，说的有道理！那我到时候，他给我治的时候，我就假装磕碰的地方疼，让他给我治，那不就等于一次治了两个伤？划算得咧！” 团子连连点头：“对哒对哒！七锅锅真棒！” 七皇子笑出一口大白牙，伸着大手跟团子击掌。 四皇子：“……” 他跟盛明麟道：“辛苦了。” 盛明麟笑的坚强：“没关系，我习惯了。再说，我处理不了，还可以求助兄长。” 他做势朝他一礼：“是不是啊？兄长？” 四皇子笑了一下，点点头，认可了他将来有可能的“求助”：“嗯。” 盛明麟挺喜欢四皇子这种寡言又认真的性子，笑着追加了一句，表示我不是在开玩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四皇子仍是点点头，明显也挺喜欢他的：“可。” 四人一起吃了午饭。 一直等到珠珠午睡了，四皇子和盛明麟才进宫求见。 其实这个时间也是刚刚好，明熙帝也是刚用完膳，正清闲着，听见两人到了，就叫进了。 两人进去，跟皇上细细禀报了。 明熙帝并不意外，显然已经查到了，如今只是再确认一下。 明熙帝就道：“这个霍沉昭年纪不大，却是少年天才，医术绝佳，四郎去太医院挑几个人，到时候跟着他，好生跟他学学。” 四皇子听着这意思，便应了下来，起身告退。 明熙帝又跟盛明麟道：“霍沉昭进府之后，你要不错眼的看着珠珠，看珠珠会有什么反应，尤其是睡觉的时候，有事情及时处理，珠珠身边的人也要管束好，不要闹开。” 盛明麟连声应下。 然后他才道：“皇伯伯，明麟想起珠珠那天做梦之前，曾在大堂兄府门口，见过玉露郡主……” 他细细地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又道：“当时其实并没有起什么争执，珠珠也没有被吓到，按说无事的。只是明麟总觉得有点凑巧，今儿见了四哥，问了问他，四哥说道，往常玉露郡主，与他并不亲近。所以明麟觉得……这是不是有一点奇怪？也不知明麟是不是想多了？” 明熙帝听得十分认真，点了点头：“朕叫人查查。” 第92章 皇上的好大儿 明熙帝还挺喜欢盛明麟这个说话方式的。 做为一个武皇帝，他特烦一些人，来都来了，还非得装模作样说“不知这话当讲不当讲”，你特娘的来了不讲，敢情是特意来消遣咱的吗？ 所以，就得像盛明麟这样，有话就直说，管什么皇叔啊郡主啊，反正我只护着我家的人。 于是明熙帝颇为赞赏地道：“还是明麟细心，就得这样才好，珠珠儿是朕的心头肉，又是咱大盛的祥瑞，偏这些事情，咱们还有些摸不透，这个时候，不管多小的事情，都不可轻易放过，就得好生查查，查查放心！”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尽管来与咱说，有什么猜测，也尽管告诉咱，你在咱的心里，比四郎他们也不差什么，你爹这会儿又不在，朕就是你亲爹！儿子跟老子，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说是不是！” 盛明麟一脸的受宠若惊加孺慕，连声应下了。 等出去，他默默地抹了一把脸。 皇上说话，真是太……太没架子了，时不时咱呀咱的，连朕都不自称，就跟老农拉家常一样，他真有点儿招架不住，估计演的不大好，眼泪也没来的及挤，还得跟郑忠顺多学学。 孰不知，他一走，明熙帝也是啧了一声：“这小屁孩儿，还跟朕装上了！朕又不是骗孩子，在朕心里，晏清的儿子，就是朕的儿子么！” 郑忠顺自然是好好好，是是是，皇上说的都对，一边暗自吐槽……端王爷自己，可也是皇上的好大儿呢，所以这辈份到底该怎么论？ 此时，端王府。 珠珠睡午觉醒过来，一听说哥哥和四哥哥都进宫了，就想去找新鲜的漂亮哥哥玩。 于是下头人给她换了衣裳，重新梳起头来，珠珠就迈着小短腿，来找霍沉昭。 这会儿，霍沉昭才刚刚安顿下。 得益于端王妃做事大气，所以盛明麟回府的时候虽然不受待见，但分的院子，却也是除了主院和珠珠院子之外最大最好的。 院中正房面阔五间，前后出抱厦三间，两边还有耳房，院中有竹，清幽雅致，又颇为堂皇大气，其实还挺适合爱读书的小郎君住的。 霍沉昭一看这陈设，就知道是主子的院子。 他反倒放下了心。 毕竟，请个大夫，哪怕是给皇子治病，也顶多住个客院客房，用不着安排进主子院子的，这明显还有别的想法，所以想把他放在身边看着。 只是，别的什么想法呢？ 虽然他自负有文才，可是，堂堂端王府，还能缺了才子不成？ 又或者为了医术？还是为了小郡主对他的偏爱？ 霍沉昭一时琢磨不透。 周行果平时最是跳脱，但，自打进了端王府的门，就大气也不敢喘。 直到霍沉昭写完了需要用的东西，把管家打发走，两人草草用了饭，把下人也打发走……周行果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小声跟他道：“这才叫王府啊！这一路走进来，我眼都不够使了，真气派啊！” 霍沉昭小声道：“你先回去。” “我现在就回？”周行果有点犹豫：“我不大放心，我寻思多陪你两天。” “不用，”霍沉昭道：“我这儿一时没事了，你在这儿也拘束，不如先回去照应药园子。“ 周行果想了想，点点头，自言自语：“也是，端王世子看着挺和气的，而且他们要你给七殿下治病，肯定不会对你怎么着……那我可真走了？” 霍沉昭不由一笑，低声道：“走。” 他就送了他出去，让小厮带着他去找管家告辞。 管家十分客气，主动表示要用马车送他，周行果受宠若惊，连忙拒绝，管家就要送给他一匹马代步……于是最终，周行果还是诚惶诚恐地接受了马车送。 霍沉昭倒不知道这个。 主要是他初来乍到的，不方便擅自在王府里走来走去，所以只把周行果送到了院门口就回来了。 才刚回来，就听到门前传来了脚步声，熟悉的小奶嗓子叫着：“漂亮锅锅！黑叔叔！” 霍沉昭赶紧迎了出去。 他平时穿的衣服，都是普通的粗布袍子，此时也是，可愈是朴素，却愈显得容色灼灼，漂亮得出奇，站在竹林旁，天然就是一幅画。 一看就特别难养。 一看就特别费钱！ 但是真的很好看吖！布灵布灵的！ 团子哒哒哒跑过来，仰着小脸道：“漂亮锅锅。” 霍沉昭迅速蹲下：“小郡主，有何吩咐？” 团子问他：“你会念书吗？会巨豆吗？” 霍沉昭道：“会一点。” 奶团子眼儿一亮：“那，你很有学问吗？” 霍沉昭不解她为什么问这个，下意识地想谦虚一下：“我年纪还小，才疏学浅，称不上有学问。” 团子没听懂：“介，介个词儿系什么意思呀？” 霍沉昭只能给她解释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丁点大的小奶团子眼中，透出了浓浓的失望来……甚至还有一点点难过和忧愁。 她问他：“那，你还会什么呀？很厉害的那一种。” 霍沉昭心思飞转，然后他果断改口：“小郡主，我们读书人，说话都很谦抑的……” 他给她解释了什么叫谦抑，然后厚着脸皮低声道：“我念过很多书，我很有学问的。” 团子眼儿一亮：“比许先生还有学问吗？” 霍沉昭问：“许先生是谁？”他咳了一声：“大可以叫出来比一比。” 团子立刻拉住他手：“那肘，珠珠带你去找许先生。” 霍沉昭就跟着她走了。 这会儿都下午了，许鹤书不在学堂，团子在下人提醒之下，去了许鹤书的院子，然后跟他道：“许先生，漂亮锅锅来跟你比学问啦！” 许鹤书捏了捏胡子：“哦？” 霍沉昭只想捂脸。 可当着团子，也没办法解释，只能红着耳朵施了一礼，道：“小子霍沉昭，请许先生出题考考我。” 许鹤书就随口问他：“你都念过些什么书？” 霍沉昭道：“举业用书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先生尽管考便是。” 举业用书，顾名思义，就是服务于科举的，不止是四书五经，还有别的，足有几十种。 许鹤书让他进去，随手从案上取了一本书，就开始考，霍沉昭对答如流。 而，对珠珠来说，就是两人开始说听不懂的话了。 看看这个，听不懂，但是一串一串的。 看看那个，也听不懂，但是也一串一串的！ 团子抱住小手手，眼儿亮亮。 哇！他们好有学问啊！！ 盛明麟从宫里一回来，就听说珠珠去找霍沉昭了。 盛明麟心里格登一声，生怕他的傻妹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赶紧小跑着去救火。 幸好走了一半儿，就听说到了许鹤书这儿，盛明麟心里松了口气，就叫人先把管家叫过来。 第93章 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 明熙帝让他留意团子的反应，尤其晚上做梦的时候。 盛明麟自己也不大放心，索性让管家在珠珠房间外头收拾一张榻出来，他准备在那儿睡一阵子，省得团子一梦魇就闹腾得厉害，时间长了，消息很容易传出去。 还得跟端王妃说说，珠珠身边的人也要敲打敲打。 盛明麟一边琢磨着，一边进了许先生的客院。 许鹤书已经问过一轮了，看表情明显十分满意，见他来了，便笑道：“明麟，这位小霍公子，学问扎实，比你也不差什么了。” 霍沉昭略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他是从小被叫做天才的，倒没想到，在许鹤书口中，比起八岁的世子爷，只是“不差什么”，不由得暗暗心惊。 盛明麟其实是有点惭愧的，毕竟人家是实打实的十三岁小孩，他却是从二十岁那时候回来的，比人家多学了七年。 盛明麟便笑道：“先生，沉昭是神医，学兼数门，哪里是我能比的。” 霍沉昭连忙起身，道：“世子爷谬赞，沉昭不敢当。” 盛明麟朝他一笑，抱起团子，问她：“怎么想起来找许先生了？” 团子萌萌哒道：“珠珠想知道，漂亮锅锅什么地方坠厉害。”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自以为不被任何人察觉地，眼珠骨碌碌，朝他使着眼色，眼中写满了“就是那个呀，一份钱四份活儿什么的，你懂的！” 盛明麟真的愁得慌。 他就想问问，到底谁会教孩子，他得去请教一下，孩子到底应该怎么教。 就因为他那个皮皮爹一句“费钱”，他圆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圆了。 团子以为已经跟哥哥说清楚了，于是又下了地，跑过去问霍沉昭：“漂亮锅锅，你还会什么呀？” 霍沉昭根本不敢谦虚：“我还会武，也还不错。” 团子立马拉着他：“肘，肘，我们去找七锅锅比武。” 霍沉昭跟着他就去了，七皇子一看他们过来，立刻兴奋起来，大声道：“霍沉昭！来啊！切磋一下！” 霍沉昭点了点头，就脱掉外衣，挑了一把枪，过去了。 两人迅速战到了一起。 盛明麟和珠珠都是武盲，珠珠的判断标准是风大看不清就是厉害了，盛明麟看冯破竹十分兴奋的叫好，就知道霍沉昭果然挺厉害，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小小孩儿，允文允武，学兼数门，本来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可现在，他明显处处隐忍，他是真的不敢得罪端王府。 前世他科举入仕，等于没有站队，且一下子站到了人前、君前，行事反而从容一些。 可现在，他救了珠珠，进了端王府，就只能把注押在端王府上头，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盛明麟抱着珠珠走远一些，在廊凳上坐下，摸了摸团子的头，声音很低又很温柔：“珠珠，之前爹爹说的不对，哥哥说的也不对……哥哥重新给你解释一下。我们用费钱不费钱，来估量漂亮哥哥，这是不对的。因为，漂亮哥哥是我们请来的客人，也是能治七哥哥的神医，他不是下人，不需要我们养。” 战圈之中，霍沉昭神色复杂，远远瞥过来一眼。 盛明麟是真没想到他这么远也能听到，仍旧耐心地教着妹妹：“珠珠懂了吗？因为七哥哥是我们的亲人，我们想让他好，所以我们请他来给七哥哥治病，就跟请太医，是一样的。” 团子似懂非懂：“所以，养他不费钱的，是吗？” “珠珠，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他不像荔枝、不像宁嬷嬷，他不是我们的下人，而是我们的客人，就好像以前来做客的客人一样，他们有自己的家，不需要我们来养……” 团子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可系，可系客人会肘呀！珠珠不想让漂亮锅锅肘。珠珠想养漂亮锅锅，又不想娘亲辛苦，珠珠想不费钱地养漂亮锅锅……” 虽然小奶团子说话，逻辑还有点儿不清楚，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其实她只是想留下漂亮哥哥而已，“干四份活儿”、“不费钱”什么的，只是一个小奶团子笨拙的挽留方式。 盛明麟心软得不行，坐下合抱着妹妹，一遍一遍地亲她的小脑门儿：“乖宝，珠珠想他留下，哥哥自然有办法，一定会让他留下的。但是珠珠不要再拉着漂亮哥哥，去找他会的本事了，好不好？” “好的呀！” 小奶团子乖乖点头，一边问：“为行么呀？” 盛明麟对妹妹，一向温柔得不行：“因为，珠珠，你看，你有很多很多的衣服、玩物等等，可如果，现在有一个人，他除了他自己，什么也没有，那……跟他讨东西，可能会叫他觉得难堪，嗯，难过。哥哥这样说，珠珠能听懂吗？” 团子大眼迷惘，想了半天，然后眼泪就蓄了起来，伤心地道：“就，就好像坏珠珠，跟珠珠要爹爹娘亲和四锅锅一样吗？” 奶团子伤心地小嘴唇直抖，举起一根手指头，小胖手颤呀颤的：“珠珠只有一个爹爹、一个娘亲、一个四锅锅呀，珠珠寄几也没有多的！坏珠珠想要，珠珠就好难过，还怕她打洗珠珠，又好害怕……系，系这样的难过吗？” 盛明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解释：“……” 团子已经呜呜地哭了起来，一头扑进哥哥怀里：“漂亮锅锅对不起，珠珠不几道他难过，珠珠错惹，珠珠债也不敢惹……呜呜呜……” 远处一边打架，一边句句入耳的漂亮锅锅：“……” 他的眼中也泛起了泪雾，然后迅速眨去，心里有些酸楚，但……更多的是放心。 有这样的世子爷、这样的小郡主，端王府也一定很好很好，这让他觉得放心，安心。 七皇子这一场架打的酣畅淋漓，收了势，还非常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不愧是霍沉昭，真厉害，打的真爽！” 盛明麟都懒的管七皇子了，管也管不了，他自己根本不觉得这是说漏嘴。 好在这种事情，一般人也想不到重生上头去，只可能以为他看过他的资料。 所以盛明麟也没急着岔开话题，十分坦然的样子，道：“好了，都累坏了，沉昭赶紧回去歇歇。快到晚膳时辰了，我跟珠珠也要回去了，问之，”他叫自己的小厮：“送霍公子回去，这些日子，你与思之好生伺候着霍公子。” 小厮应了一声。 盛明麟向霍沉昭点了点头，就抱着珠珠直接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盛明麟就跟端王妃把这些事说了。 端王府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一家人经常在吃饭的时候说事儿，边说边聊，慢悠悠地吃，气氛还挺融洽的。 端王妃道：“要不我陪着珠珠儿睡？” 第94章 决定他们生死存亡 盛明麟不好意思地道：“别了，还是我陪，除了我自己，谁陪我都不大放心。” 端王妃笑了半天：“行，那你先陪珠珠儿几天。不过我也得说说你，你虽聪明，毕竟年纪还小，身子骨还没长成呢！平时该吃吃，该睡睡，少想点事情，少干点活儿，别累着了。” 盛明麟道：“母亲放心，儿子都明白的。” “嗯。”端王妃进入了一个话题：“珠珠儿，娘亲跟你说，娘亲有钱，有的是钱……养的起珠珠，珠珠想养别的，也不用担心钱不够，钱都管够的。” 奶团子阿呜吃下一口肉肉，吃完了才空出嘴巴来说话：“可系，这不系钱不钱的问题。”她学着哥哥的样子，一本正经道，“漂亮锅锅系客人，客人不能买的，买了他就难过给你看。” 端王妃习惯了团言团语，意思完全领会到了，点点头：“是啊，虽然不知道这孩子家里出了什么事，可是，他现在也不过十三，那，出事的时候，肯定比这还小，这么点点大的孩子，背负着家仇，也确实很不容易……” 她看了看闺女，拿过帕子，缠在手指上，然后把一个大碗顶在手指上，给闺女解释：“乖宝，这就像，这么细的手指头，顶着这么重这么大的碗，你看，当手指头叫帕子遮住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么细这么弱，会觉得我很厉害，能顶住这么大的东西。” 她示意下人拿住上头的大碗，然后慢慢把帕子往下解：“他会的文啊、武啊、医啊，就是这个帕子，遮住他自己，保护他自己，叫人家看不透他，以为他很厉害。可是，如果我们一直问他，逼着他把这些底牌，一个一个的揭开，最后露出来的……” 她指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也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无权无势也无钱的半大孩子，太好欺负了。那，可能会有坏人欺负他，他的仇人也会趁机下手，这样很危险，很吓人的。珠珠儿，娘亲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这个讲解真的朴实又直观，珠珠这一下子是真明白了，葡萄眼儿张得大大的，猛点头，双手攥住了娘亲的手指头。 盛明麟也十分惊讶。 他一直觉得端王妃做事随性，教育孩子时常拖后腿，没想到，在这样的事情上，竟能讲解的如此明白。 团子道：“可系珠珠，已经，已经撕了帕子啦！那现在，珠珠肿么办呢？” “没关系的，”端王妃含笑道：“珠珠还记不记得娘亲与你玩的小屋子？每个木条条插的时候，那榫头，大了也不行，小了也不行，要的就是一个合适，这人啊，也是一样的。” “等将来，我们只要告诉他，你这个人，这样的本事，恰好是我们端王府想要的，他自然就放心了，安心了……那这会儿珠珠问他会什么，就变成好事了。” “不过这些事情，等以后，让爹爹和哥哥去做就好，珠珠儿才三岁，珠珠什么都不用想，觉得开心就跟他多玩一会儿，觉得不开心就少玩一会儿，全依珠珠，都没关系的。” 奶团子眼神懵懂，乖乖点头。 等团子吃完饭，玩了一小会儿，开始犯困了，盛明麟就跟她一起回房间，端王妃也过来看了看， 珠珠儿的房间也是面阔五间，只是她这边暂时不需要正经待客，所以明间摆的待客椅子不多，倒是各种玩物多不胜数，满满当当，就像一个玩乐间。 珠珠自己住在西稍间，给盛明麟收拾的暂住的榻摆在东稍间，中间只隔着明间，所以那边若有声音，很快就可以过去。 端王妃进去看了看，叫人把隔断上挂了一排书画，这是为了不透光，又加了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也放了守夜小厮睡的榻。 盛明麟连说不必，端王妃笑道：“依我的性子，一屋子都得重新换过才成，我这已经是凑合了。你晚上要念书，我担心你怕影响珠珠，蜡烛也不舍得多点两根，再伤了眼。” “我跟你说珠珠儿一睡着，就跟个小猪一样，不用担心闹醒她，你必不信我的。所以我这么草草收拾收拾，起码你读书写字都方便，再说了，也不能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哪怕只住几日，也不能叫你受了委屈。” 盛明麟心头温暖，连声谢了，送了嫡母出去。 站在院子里，端王妃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回身跟他道：“麟儿，你跟你爹，都是聪明人，我这话，我当闲话说，你也当闲话听听，不对也别在意。” 盛明麟连忙道：“母亲有话尽管说，儿子听着呢！” 端王妃道：“其实这些事儿，也是我爹从小教我们的。那时候我哥还不是将军，我爹时常说，千万别觉得国公府有多厉害，但，一定要时时记得，在很多人眼中，国公府很厉害。” 盛明麟微怔，细细咀嚼这句话。 端王妃给他解释：“千万别觉得国公府多厉害，所以平时得谨言慎行……但也要时时记得，出了咱们这个圈儿，在很多人，譬如百姓啊，甚至小官小吏的眼中，国公府就是一个能轻易决定他们生死存亡的庞然大物，所以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咱得收着来。” “就好比现在，叫我看，只要那霍沉昭的仇人不是咱们，那就行了，不用寻思太多！咱身份摆在这儿，不用跟他见招拆招的算计，真没必要！我的意思不是礼贤下士，或者对他多好，我是说，咱敞亮着来，犯不着叫人猜。反正咱就是打算留他，那就直接跟他说，你只要做到什么，我们就给你什么，说清楚了，他心里踏实了，咱说话也方便。” 盛明麟张大着眼，半晌没回答。 但是，在这一刻，他真的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家风。 神将家风，保护弱小；名臣家风，光明磊落。 在他们的行事准则中，没有“收买人心”，只有“人心换人心”，也许有一点傻，却可亲又可敬。 端王妃续道：“我是这么想的，但也未必合适，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是个聪明孩子，你斟酌着来就成，母亲信你是一心为了珠珠的。” 盛明麟声音发轻，强忍着才没露出哽咽的音色：“多谢母亲，国公爷的胸怀，着实叫人佩服，母亲肯教导我这番话，明麟心中，也是感激不尽。” 端王妃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利索地走了。 盛明麟送了她出去，一直看着一行人背影消失，才无声低叹，抬起手，也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 第95章 不敢输的少年人 其实端王妃这个想法没错，只要他的仇人不是他们，那，直接跟他说清楚，各取所需，霍沉昭心里会更踏实，以后，万一有需要他配合的时候，也更方便。 看起来是两不相欠的交易，可当这交易一方是端王府时，霍沉昭反而会更感激。 只是不符合盛明麟这种人的行事习惯。 像端王爷、盛明麟这种人，会习惯的先观察，甚至试探，看清他的人品，而且还会习惯地掩藏“我们亦有所求”这一点，好在谈判中完全占据主动。 所以，说白了，端王妃的做法，是，我先认为你是好人，我诚以待你。 但这种方式比较适用于大众，譬如你是父母官，面对很多人的时候，这样的作派，会很快赢得百姓的信任和爱戴。 但，不适合面对单独的人。 为什么呢？ 因为，仓廪实方知礼节，衣食足方知荣辱，“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有时不是骂人，而是满满的悲哀。 很多百姓连温饱尚做不到，真的不能指望他们懂太多道德上的东西，他们的日子太苦了，所以，上位者太过谦和，就等于让一无所有的人看到登天梯，他们本能的就会紧紧抓住，到时候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不成恩，反成仇。 对百姓自己，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但，单说霍沉昭这个人的话，他觉得，端王妃这样的方式也可以用。 盛明麟在珠珠房中守了一晚上，珠珠安安静静的，没出什么事儿。 早上盛明麟回去，见霍沉昭也起了，就直接跟他道：“沉昭，来我书房坐坐。” 霍沉昭拱了拱手就进来了。 盛明麟一边挑着这几天要看的书，好放在珠珠那边，一边就跟他道：“明天休沐，后天才开始治，这两天你若无聊，就来我书房里看书，笔墨之类也可随意取用，不喜欢看书，叫他们送你去药房也可。我这几天晚上不回来住，有事你就叫他们去找我。” 霍沉昭应了一声。 盛明麟又道：“我下午还得学武，最近告假太多，不好意思不去了。珠珠儿若来找你玩，你就陪她玩一会儿。珠珠儿性子又乖又软，又聪明又讲理，可爱得不得了，从来不乱发脾气，绝不是别家那种爱闹腾的坏孩子，更不是那种听不懂话的笨孩子，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靠谱哥哥以为自己很中肯，甚至都没有夸妹妹，只是实话实说。 然而霍沉昭闻言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应了一声，漂亮的羽睫半敛着，沉静而温雅，却也谨慎而隐忍。 生于斯长于斯的盛明麟，忽然就体会到了，一个不敢输的少年人，面对一个，能决定他命运，一句话可以否决他所有努力的上位者的心情。 盛明麟好像什么也没察觉到，仍旧挑拣着书，一边笑着续道：“你安下心，先给七哥治胎记，至于其它的，你也不用担心，我给你一句实在话，我们确实是想给珠珠儿找一个能给她当夫子或者伴读的人，因为你救了珠珠，又合珠珠儿眼缘，所以我们觉得你挺合适。但你放心，我们并不会逼迫于你，就算不成，也是一份交情，若是成了，待珠珠儿长大些，还要换女夫子，你仍旧可以去考状元，两不妨碍。” 霍沉昭恍然，道：“多承赏识，沉昭荣幸之至。”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笑道：“其实你会医术，对我们来说，也是意外之喜，上次你叫人送来的食补方子，珠珠吃了好几日，这样的方子，还有没有？” 霍沉昭嘴角弯起了一点弧度：“还有的，我一会儿写出来。” “谢了。”盛明麟笑道：“珠珠儿快醒了，我得走了，你若想看书，可以在这儿多待会儿。” 他拍拍他肩，就直接走了。 看着他出门，霍沉昭才缓缓坐了下来，小厮上了茶，就恭敬地侍立门前。 他是学武之人，他没有感觉到被窥伺，也就是说，小厮并不是派来监视他的，只是来伺候他而已。 情况比预想的好了太多，霍沉昭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道：“劳烦，我要写方子。” 小厮连忙过来铺纸磨墨，霍沉昭一连写了三种适合珠珠的食补方子，叫人送去厨房，这才小心的挑了一本书，出了书房。 盛明麟上午时间自由，直接在珠珠院子里陪她玩了一上午，下午不好再告假，只能又过去扎万年不换的马步。 那边，团子睡午觉醒过来，荔枝蹲下，给她穿上了丁点儿大的小花鞋。 奶团子翘起小脚脚看了看，叹口气：“新鞋鞋介么好看，还有好多发发，一定也很想出去玩？” “对呀！”荔枝连忙给她递台阶：“那主子，我们去找漂亮哥哥看新鞋鞋？” “不行的，”团子摇了摇头：“珠珠今天不能去。” “啊？”荔枝道：“主子不想去找漂亮哥哥啦？” “想去吖，”团子忧伤地低着小脑袋：“但系，珠珠可以控制窝寄几。” 荔枝几人都有些懵：“为什么呀？主子为什么要控制自己？” 团子道，“因为珠珠昨天让他难过惹，他可能一天两天忘不掉，所以珠珠要等第三天债去。” 荔枝毫不犹豫地道：“主子，奴婢觉得他肯定已经忘了！” “不会哒，”团子一脸的我虽然小但我不好骗，道：“他背辣么～长的书都不忘，别的系情，肯定也不会忘的。” 荔枝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劝了。 小厮核桃伸头进来，笑道：“主子，奴才听说，上午的时候，霍公子拿出来好几个点心方子，让厨房做呢！厨房不会做，霍公子还去教了教，说是专门做给主子吃的呢！” 团子眼儿一亮：“真的？” 荔枝立刻道：“不如主子去找漂亮哥哥道谢？这是礼数。” 团子连连点头：“对哒对哒！珠珠有礼数！珠珠要去道谢！荔枝姐姐，你帮珠珠拿那个球球，还有小兔子，小猪，小房子……” 一通指挥之下，所有下人手里都抱了东西，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那边。 霍沉昭正在桌前看书，得了信儿迎出来，就见眼前一大堆人，团子仰着小脸，甜甜地跟他说：“漂亮锅锅，你给珠珠做点心，珠珠来谢谢你。” 霍沉昭连忙道：“小事情，不必谢。”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郡主觉得好吃吗？” 啊？ 团子有一点点懵：“珠珠还没有吃到，还没有做好。” 两人一个对视，团子大眼一眨，立刻道：“但，但系珠珠心里已经甜到啦！” 老实孩子霍沉昭：“……” 小奶团子说话一套一套的，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接，玩笑又不敢开，教育又不敢教。 好在团子根本不用他接茬，自己就可以一直说下去，她就道：“漂亮锅锅，介些都是珠珠喜欢的玩具，你可以挑一个，两个也行。” 第96章 又会武又靠谱的哥哥 霍沉昭连忙道：“不必了郡主，我的方子都是前人医典，我不过是取而用之，当不得郡主一谢。” “咦？”中间的话团子没怎么听懂，大眼迷惘地瞅着他：“介些，你全都不喜欢吗？那，你喜欢钱钱吗？” 霍沉昭：“……” 他没法解释，只好就近把一个丫环手里的小猪抱了过来，看着是棉花做的，没想到一抱还挺沉。 霍沉昭也没多想，就道：“我喜欢这一个，那，我拿走了？” “好的呀！” 珠珠儿大方点头，觉得她跟漂亮锅锅已经是朋友了。 于是她立刻就从荔枝手里，把彩球抱了过来，十分期待地看着她：“漂亮锅锅，你想玩这个球球吗？珠珠可以陪你玩。” 霍沉昭连忙道：“想玩。” 他迅速把小猪给小厮拿下去，然后出去跟珠珠一起玩彩球。 两人对抛着玩了一会儿，但是当彩球无意中打到一根竹子，霍沉昭整个人在竹林里一荡，一招海底捞月，转身轻松把球球抛回了珠珠怀里。 奶团子当场双眼放光：“哇！！” 霍沉昭也当场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然后，开始把蹴鞠的一些花样儿，拿过来玩。 他本来就生的漂亮之极，年纪又小，衣着简朴，彩球绕身飞舞时，那场景真不是一般的好看。 珠珠儿眼都不够使了，整个团子超级兴奋，不住地跑来跑去，小嗓子喳喳的。 荔枝这些下人，瞧着也开心。 因为盛明麟不会武，而七皇子不靠谱。 霍沉昭完美弥补了这两点，玩起来不但花样儿多，而且还会时不时跟珠珠互动，不会只顾着自己玩，也不会没轻没重的伤到珠珠，连下人都轻松。 霍沉昭一边玩，一边留意着珠珠，看她张着小嘴巴开始喘了，就抬脚来了一招飞弄，准备收式了。 彩球在他足尖高高飞起，下一刻，却听得一声尖厉鸟鸣。 霍沉昭和团子一起抬头。 就见半空中，彩球撞上了一只黑鸟，黑鸟又是喳的一声叫，有羽毛飘落下来，彩球随之落下，黑鸟叫的很凶，一边疯狂喳喳喳，一边飞走了。 团子仰着小脑袋，呆呆地看着，小脑袋随着鸟飞往那边偏，重心不稳，差点一屁股坐倒。 霍沉昭反应机敏，赶紧一手托住她后脑。 团子就这么枕在他手上，呆呆地问他：“它系不系在骂我们？” 霍沉昭咳了一声：“有可能。” 于是团子大声道：“鸟鸟！你别生气啦！我们不系故意哒！对不起呀！！” 远处，黑鸟的破锣嗓子：喳喳喳，喳喳喳…… 团子想了想，果断转成了鸟语，撅着小嘴嘴，小胳膊都下意识地支楞了起来：“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呀啾啾啾！” 霍沉昭被可爱了一脸，嘴角带笑。 团子叫了半天，侧头听听，没有声音了，这才站直了，道：“应该没事了？” “嗯，”霍沉昭道：“没事了。” 球是他踢的，这会儿他本来应该惶恐的，可是奶团子这么小只，软糯糯又呆兮兮的，天生就能叫人放下一切戒备，所以他这会儿，居然一点也不紧张。 两人就在竹林的石桌上坐下，荔枝几个人赶紧上来给她喂水，小厮也给霍沉昭端了茶上来。 两人各自端着杯子喝水，团子一边喝一边东张西望，一眼看到了不远处枝上的鸟儿，吓了一跳：“漂亮锅锅漂亮锅锅！” 霍沉昭连忙道：“怎么了？” 团子伸手飞快地指了一下，又怕鸟儿看到，迅速收手，假装东张西望，只大眼骨碌碌，焦急地给他使眼色：“鸟鸟又回来啦！怎么办呀！” “没事的，”霍沉昭安慰她：“应该不是那一只，那一只已经跑了。” 团子小声又焦急地道：“可，可系他们长的一样呀！就涮不是那一只，也系它的朋友！它在看我们，它在看珠珠！肿么办！” 霍沉昭偷偷从桌角摸了一枚竹叶，轻轻弹出，然后若无其事地道：“别怕，它飞走了，应该只是路过的。” 团子用两只小胖手捂住脸，只露出一点点缝缝，瞧了瞧，放下了心：“哦！” 荔枝抽空又给她喂了几口水，一边笑道：“主子别担心，鸟鸟又不认得路，找不到我们的。” 团子问：“鸟鸟不认路的吗？” 荔枝几人眼都不眨，齐齐点头：“不认路的。” 团子松了口气，然后又想到什么，小脑袋转来转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刚才掉的那根黑羽毛，于是哒哒哒跑过去捡起来，走到院子门口，用力朝外一扔：“嘿！” 羽毛多轻呀，一下子就飞回来了。 团子吓了一跳，赶紧又捡起来，更加用力的朝外一扔，小脚脚一跺，“嘿！” 羽毛落到了她的脚边，吓的团子原地蹦了一下。 霍沉昭迅速跃过来，捡起羽毛，屈指弹出，黑羽毛嗖的一下，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团子松了口气，抱住他腿：“这样鸟鸟就找不到我们惹，对不对？” “嗯，”霍沉昭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别怕，这样一定找不到了，鸟鸟……”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听到了什么，猛然转头，就见好几只黑鸟，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霍沉昭讶然。 他没想到，鸟居然真的回来了，有仇当场报什么的…… 团子顺着他的眼神儿，往那边一看，也吓坏了，大声道：“快，快跑呀！鸟鸟来叨我们啦！”一边说着，一边一把掀开他衣襟，小脸埋了进去，拼命朝里拱着，顾头不顾腚。 霍沉昭：“……” 几只鸟儿已经飞了过来，然后……集体拉屎，一时满天飞粪。 霍沉昭迅速闪开，几个下人也不由得低叫着纷纷闪避。 团子压根儿就没敢看，小脸藏在他怀里，听到下人叫，团子急得伸出小胖手，胡乱遮住他脸，一边道：“快跑呀！去找锅锅！锅锅一定有办法的！” 虽然霍沉昭杀这几只鸟儿轻轻松松，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让小孩儿看到这种情形，于是依言朝着练武场飞奔。 两人一闯进去，把几人都吓了一跳。 团子一听到大聪明哥哥的声音，可算是敢把小脸露出来了，朝着他拼命招手，大声道：“锅锅！快救救珠珠呀！救救珠珠的脸脸！” 盛明麟快步过来，把住她小脸细看：“珠珠的脸怎么了？” “是鸟鸟！”团子道：“鸟鸟来叨珠珠惹！” 盛明麟皱眉，看了看霍沉昭，霍沉昭连忙解释了一下。 七皇子兴致勃勃：“鸟怕什么，等我去拿弹弓，全都打下来。” 团子急忙摆手：“不行的。” “啊？”七皇子莫名：“为什么？” 第97章 不把人当人的龙子凤孙 团子道：“因为，系我们先打鸟鸟的呀！我们先错的，鸟鸟没错呀！我们不能因为鸟鸟好欺负，就一直欺负它，就系，就系……” 三岁·没文化·团子努力组织着语言，“就系……打架，不是看谁好欺负谁腻害的，要看谁对谁错！错了就要改，不然，就不系好孩只！” 盛明麟立刻盛赞她：“珠珠儿说的对，珠珠真是又聪明又明理又君子，比很多大人都强的多，珠珠儿真棒！这个是谁教珠珠的？” 奶团子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系大舅舅！” 七皇子当场祭出了迷弟的眼神儿：“谢大将军教的一定是对的！那，你说怎么办啊？” 他看向盛明麟，团子也跟着看向她的大聪明哥哥。 盛明麟扶了扶额，认命地开始想。 霍沉昭抱着珠珠，微微发怔。 有时候，触动人心不需要长篇大论，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一个行为就够了。 这世上有不把人当人的龙子凤孙，也有肯跟鸟鸟讲公平的小郡主。 霍沉昭轻声笑道：“小郡主，其实，鸟又不像人这么聪明，它应该不知道球是我踢的，它有可能以为，球也是一只鸟儿，那我们，要不要把球藏起来？” 盛明麟扬了扬眉，道：“要不然就这样，我们把球粘上一个鸟嘴，然后，放到院子外头的树上……等鸟儿打败了它，应该就消气了，就没事了。” 团子连连点头：“好呀，就这样，锅锅坠冲明了！” 她一碗水端平：“漂亮锅锅、七锅锅和珠珠，都有很多大冲明！” 于是大家回来，把彩球的气放了，粘上了鸟嘴和鸟眼，然后，找了一棵不远不近的树，把它虚虚地撑在了树梢头上。 然后大家就坐在厅里，远远瞅着，看鸟儿来不来。 晚饭连盛明麟和珠珠都没回去吃，都聚在这边吃的，眼看天都要黑了，大家还以为鸟儿不来了，结果黑鸟们真的来了，一来就是十好几只，然后，果然被显眼的彩球骗到了，开始攻击彩球。 四个人都站在窗边看着。 七皇子简直惊讶，不住地道：“哟！你们看啊！一个接一个地往上冲！这架势，老鹰也就这样了！” “这到底什么鸟啊？这么凶？气性这么大？还带组队报仇的？” 霍沉昭道：“是乌鸦，听说乌鸦气性很大的，报复心也强，而且还能认人……所以，轻易不要惹乌鸦。” 他顿了一下，声音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我小名叫鸦奴。” 七皇子光顾着看鸟了，根本没听到这句。 倒是盛明麟，多看了他一眼。 富贵人家，有时候担心孩子养不活，会在孩子的小名儿后头加一个奴字，最常见的，譬如唐高宗李治，小名就叫稚奴。 只有奶团子听不出什么深意，傻乎乎问他：“为什么要叫鸦奴呀？不好看呀！” 霍沉昭微笑，柔声跟她解释：“据说我生下来时，头发特别多又特别黑，所以才起了这么个小名儿。” 团子看了看他的头发，又看了看外头的乌鸦，纠结了好半天，才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个安慰：“鸟鸟虽然有一减减黑，但也系有一减减好看的！叫起来也有一减减……威风！” 霍沉昭轻笑了一声，把目光投向了窗外，一群乌鸦已经“大仇得报”，欢快地飞走了，只有瘪了的彩球躺在地下。 霍沉昭跟盛明麟道：“我可以抱抱她吗？” 盛明麟还没说话，团子就热情主动地张开了小胳膊，就差直接跳过去了，霍沉昭就把她抱了过来。 盛明麟呵了一声，伸手捏了一把她的小屁股，团子痒的格格直笑，在霍沉昭怀里扭来扭去。 霍沉昭含笑看着她，低声跟她道：“小郡主说的都对。” 哪怕是一只不招人喜欢的笨乌鸦，能遇到小郡主，也是很好很好的一件事。 团子扒着窗子看了好半天，很快就开始犯困揉眼睛了，盛明麟就抱着她回去睡觉。 霍沉昭也回了房间，看到珠珠送给他的小胖猪就在枕边，霍沉昭目光柔软，正想抱起来细看，结果手一滑，就有一堆珍珠，骨碌碌地从小猪嘴里吐了出来。 看着几十颗价值连城的大珍珠，一直冷静的霍小公子目瞪口呆。 以他制药的眼光来看，这是真·珍珠，可是拿这么大的真珍珠给小孩子玩？ 他一大早抱着小猪去找盛明麟，盛明麟对这个小猪吃豆豆也是印象深刻，无奈地道：“这是珠珠的东西，珠珠说了算。她送你就是你的了，这个，虽然在你我这等俗人眼中价值不菲，可在珠珠眼中，也只是一样玩物。” 霍沉昭无奈的道：“沉昭是个俗人。” “我也是俗人，”盛明麟摊手：“但我没办法，我拿回来，珠珠看到了，会给我讲道理的。” 霍沉昭道：“你可以藏起来。” 盛明麟道：“那下次珠珠去找你玩的时候，问你‘珠珠送你的小猪吃豆豆呢’，你怎么回答她？猪猪在，豆豆丢了？” 霍沉昭：“……” 最终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抱着猪猪回了房间，甚至，还很小家子气的，数了数珍珠的个数。 没办法，这么大的珍珠，丢一颗，他真有可能半辈子赔不起。 今天是休沐之日，七皇子一大早就回了宫。 但盛明麟缺席了太多武课，所以下午仍是坚持去扎马步了。 于是团子睡午觉起来，仍旧溜溜达达来找漂亮哥哥。 霍沉昭正在药房制药。 因为考虑到开始治的时候，太医需要来学习，所以他暂时没有把药粉合起来，只是把需要的药准备好，全都捣成药粉。 于是团子是在府医那儿找到他的。 霍沉昭经过昨天的乌鸦事件，已经跟珠珠迅速熟悉起来了，也没有再诚惶诚恐，没有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跟她玩，而是先问她：“小郡主，我在制药粉，你想不想看？若是你不想看，我们就出去玩。” 奶团子喜欢一切新鲜的事情，点了点头：“珠珠要看。” 于是霍沉昭把她抱在膝上，让她自己拿着药杵，他扶着她的小胖手，捣了几下，一边给她讲解：“这个叫做药杵，这个罐罐叫做药臼，里面的药粉叫……” 团子抢答：“桃仁！不能次！有毒！” 第98章 珠珠儿说了算 “对的，是桃仁，”霍沉昭有点奇怪：“郡主为何会知道？” 团子指了指府医：“介个伯伯教过呀！” 府医连称不敢，心里也很诧异，毕竟他也只说过一次而已。 霍沉昭含笑赞她：“郡主好聪明。” 团子被夸得美滋滋，特谦虚地道，“珠珠只是有一减减聪明。” 她小手手指着桌上，“珠珠还认得介个，介个叫连翘！介个叫葛根！” 她说一个，就偷瞄霍沉昭一眼。 霍沉昭觉得夸小孩儿总不能只用一个词，但业务不熟练，一时没想到该换什么词儿。 奶团子小小失望，扭回头，一下子又想到了一个：“珠珠还认得红花，红花有一减减香！” 小孩儿一心要显摆，从他膝上下来，走到药柜旁边，小狗狗一样闻了闻，又踮高脚脚闻了闻，指着一个柜子：“介个里头系红花。” 霍沉昭十分惊讶。 她明显不识字，是闻出来的，而红花因为容易受潮又容易生虫，所以并不是直接放在七星斗柜里，而是用药罐装着的，这样都能闻出来，是真的鼻子很灵。 她站在柜子那里等着，霍沉昭连忙道：“小郡主好厉害，真是又聪明又厉害。” 奶团子终于开心了，笑出小白牙，哒哒哒走回来：“锅锅也腻害！系锅锅写方子，珠珠来找锅锅玩，柴认得了一减减。” 霍沉昭把她抱起来，随口问：“什么方子？” 团子道：“不几道啊，就系锅锅写的方子。” 霍沉昭有点奇怪：“原来世子爷还通医术？” 他看了看府医。 盛明麟可是说了这事儿不许外传的，府医别的事情不敏感，对这种事情却警惕的很，若无其事地笑道：“世子爷写写画画，好像写了很多药名呢！是不是方子，我倒不知的。” 听他含糊其辞，霍沉昭迅速警觉，也不再追问，假装什么也没察觉到，就笑着继续捣桃仁，一边给团子讲解：“桃仁，是山桃的种子，这味药性平，归心、肝、大肠经，可以活血祛瘀，润肠通便，止咳平喘……” 他其实只是因为碾药粉要碾好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就索性给她讲药了。 团子完全没有不耐烦。 她坐在他膝上，摇着小腿腿，窗外的阳光映在桌案上…… 手边窗棂的影子、耳边霍沉昭的声音，还有身周弥漫的药香，都给她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漂亮锅锅以前经常这样教她似的，可漂亮锅锅明明才刚来呀！ 团子的小脑袋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她两只小手手抓住药杵，使出吃奶的劲儿，努力帮忙，还不时伸头看看药碾碎了没有，非常认真。 于是霍沉昭就一直给她讲了下去，讲完了药典，再解释每一句是什么意思。 奶团子不时回头，大眼布灵布灵地瞧着他，还一本正经地点头儿，好像真能听懂似的……让霍沉昭也讲的很有兴致。 两个人居然在药房消磨了一下午，最后需要用的药全都碾完了，团子还意犹未尽，霍沉昭只好又跟府医要了一些药来，给她示范药碾子。 于是等盛明麟找过来的时候，就见霍沉昭踩着药碾子，团子踩着他的脚背站着，撅着小屁股，整个团子半弯着，挂在他双手上，紧盯着药碾子里的药，那叫一个认真，撑门立户的架势都出来了。 盛明麟：“……” 他只能跟府医聊着，等他们把这一船药给碾完了，才跟团子道，“珠珠儿，该吃饭了。” 团子严肃道：“可系药还没碾完。” “啊！”盛明麟立马伸手捂住肚子：“哥哥好饿，哥哥的肚子都饿痛了，珠珠儿，先陪哥哥去吃饭好不好？” 团子抬头一看，立刻点了点头，下了地，还伸手帮他揉了揉肚子。 盛明麟拉住她手，团子回过手，又拉住了霍沉昭：“肘肘！我们去次饭饭。” 霍沉昭连忙要拒绝。 盛明麟笑道：“没事儿，一起去，母亲不是那种爱讲规矩的人。再说了……你多待几天就知道了，这个家啊，是我们珠珠儿说了算的。” 于是霍沉昭连衣裳也没换，就被团子拉到了前头。 这其实还是端王妃头一回见他，一见他，端王妃便笑道：“怪不得珠珠儿叫你漂亮哥哥，你这孩子，是真的漂亮。” 霍沉昭脸都红了，连连拱手道过奖，端王妃毫无架子，就招呼他坐下。 这会儿的桌上，才把他昨天给的三种方子做了出来，毕竟这次不像上次，是有药材的，那自然得先研究，试吃，不能直接给主子端上来。 所以隔了一天才端上来的，也都做成了一条一条的。 盛明麟给她洗干净手，让她拿着吃，珠珠儿一闻，就小脸儿一别，推开他手：“是药药。” “不是药药，只是有一点点药味儿，”盛明麟道：“这是漂亮哥哥做的药糕，你尝尝做的好不好。” 团子明显迟疑了。 她看了看霍沉昭，又看了看药糕，然后又看了看霍沉昭，最后眼儿一闭，拿出了喝苦药的劲头儿，咬了一口。 一桌子人都忍笑瞧着她，团子眼睛用力闭紧，小表情无比坚决，就跟要服毒一样。 但嚼了几下之后，她眼睛慢慢张开，小表情是“咦？” 然后她双手压住哥哥的手，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盯着糕看了好半天，才试探着张嘴，又咬了一小点儿：“不是药药。” “对，”盛明麟笑道：“虽然是药做的，但不是药药，不苦的，是甜的，好吃的，对不对？” 团子点了点头，盛明麟这才把糕给她自己拿着，坐回来吃饭了。 因为团子很贪新，什么东西新鲜了她就比较有兴趣，就把三种药糕全都尝了。 每种药糕都做成了三寸来长，不到一寸宽的小条条，吃完三条，再吃点菜和粥就饱了。 端王妃也很满意，笑着跟珠珠道：“漂亮哥哥是神医，他可喜欢做这样的药糕了，做好了，珠珠多吃一点儿，他就会很开心，所以珠珠儿以后每顿都吃，好不好？” 团子：“……” 她偷眼瞧瞧霍沉昭，又迅速转回来，吱吱唔唔地道：“珠珠，珠珠……也很想让漂亮锅锅开心，但系，珠珠的嘴巴，有时候不听珠珠的话，珠珠也木有办法。” 霍沉昭看端王妃又要说话，连忙道：“没关系的郡主，我会很多种糕，一种不喜欢吃，就换另一种，常换换就好了，不用……不用非要嘴巴听话的。” 团子的小腰板儿当时就挺直了：“那好，那珠珠一定努力吃。” 她朝他露牙牙笑，霍沉昭也朝她笑了一下，端王妃笑着，也没有再说。 吃完饭，端王妃还跟霍沉昭聊了几句，一直到珠珠儿打哈欠了，三人才一起出来。 回来之后，珠珠儿洗脸睡了，盛明麟就回了隔间，叫过荔枝来，记下珠珠今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才刚写完，就听外头有些声音，小厮进来禀报：“世子爷，王妃娘娘过来了。” 第99章 本该是我的哥哥 盛明麟本来就没睡，赶紧迎出去，用气音道：“母亲？” 端王妃正常声量的一声麟儿都叫出来了，被他这样子闹的，赶紧又把声音小下来，笑道：“我想起来一件事儿，过来跟你说一声。” 盛明麟转身请她进去，端王妃摆了摆手，就站在院中道：“我才听人说，有个老和尚，这两天，一直在皇城这边转悠，听说个子高大，头发一半黑一半白……” 她比量了一下：“不是那种花白，是左半边差不多全白，右半边差不多全黑……长的非常奇怪。我听旁人说了，一下子就想起珠珠说的黑白大师来了，我觉得肯定是他！” “我心说那他转悠什么，总不能是找不着端王府？我就叫人去问他要去哪儿，结果问他也不回答，就跟魔怔了一样，一直在自言自语地说‘不对呀，不对呀’，我的人跟了他大半天，他就没说别的话，偶尔开口，就是说这个。你说这是咋回事儿？咱们怎么办才好？” 盛明麟也很诧异。 衍一大师说，他的师兄很快就来了，他和皇上都认为是指珠珠说的黑白大师。 可这都好几天了，也没来，倒有个疑似黑白大师的老和尚在街上转悠，他说“不对呀”又是什么意思？什么不对？ 盛明麟问：“母亲可知道，他来了几天了？” 端王妃道：“我叫人打听了一下，好像昨天就来了。” 盛明麟又问：“他转的是哪里，母亲可知？” 端王妃道：“听说，皇城内外，尤其长安街两头，就这些达官贵人住的地方，他都转全了，一天转好几遍，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对了，听说他还有点厉害，说是有闲人好奇跟着他，但是跟着跟着，他就不见了，还把那些闲人吓着了。” 盛明麟皱眉，认真想了一下，低声道：“母亲，依儿子的意思，咱们什么也不做。毕竟咱们也不认识那位大师，不知是不是他。就算是他，也不知道大师这么转，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咱们不小心扰了他就糟了。而且，他既然大模大样的转，锦衣卫一定也知道了，皇伯伯也就知道了……总之，不如先等等。” 端王妃点了点头：“行，那就先不管他。”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想起来道：“不知这位大师，下榻在何处？” 端王妃道：“这个倒不知，我叫人查查，不过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听房中，珠珠儿一下子哭了起来，声音尖细：“娘亲！” 两人都迅速转身，小跑着进了房间。 盛明麟随走随快速吩咐，“周嬷嬷留下，其它人全都出去，荔枝管束着他们，叫人都离远些，都管好嘴，谁都不许嚷嚷！” 他声音严肃，一屋子下人下意识地执行命令，快速退了出去。 那边端王妃已经抱起了珠珠。 珠珠仍是叫不醒，但两人好歹经历过两次了，也不是太紧张，盛明麟一边吩咐周嬷嬷备温水和帕子，一边一眨不眨地盯着珠珠的脸。 端王妃不住地叫着珠珠的名字。 虽然明知道珠珠有可能听不到，可她的珠珠儿还这么小，自己在那样的梦里得多害怕啊……她就一直不断地叫她，想着万一呢？ 好在这一次，并没太久，团子就一下子张开了眼睛，哭着道：“漂亮锅锅！” “珠珠儿不怕啊，”端王妃柔声哄她：“漂亮哥哥没事呢！乖宝儿不怕啊！” 盛明麟接过周嬷嬷递上的帕子，轻轻拭去她额上的细汗，一边又给她喂了半盏温水，这才柔声道：“珠珠儿，漂亮锅锅怎么了？” 团子道：“坏珠珠和金鱼吵架，坏珠珠说，我心里几有你！我只系看中他的本事！他本来该系我义兄的！我只把他当锅锅！” 她捏着小拳头，努力学着坏珠珠尖厉的声音，端王妃心疼地搂紧她，盛明麟也不住的搓着她的小胖手。 团子顿了一下，又道：“金鱼朝着窗窗，说……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一个没爹没娘，什么什么倒，一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的人，当然比不上一个什么什么的花花郎啦！” 奇的是，明明文绉绉的话珠珠全都记不住，但，听到的人，全都神奇地一下子就懂了这丫的在说什么。 端王妃咬牙道：“这是什么后宅贱皮子教出来的贱话！装模作样的狗玩意儿……” 她勉强咽住没多说，怒得直运气。 团子颤颤微微地道：“他们吵呀吵，吵了很久，珠珠也听不大懂，然后金鱼说，你要我相信你，除非你亲手杀了他。坏珠珠说，杀就杀！我杀给你看！” 团子打了个哆嗦，眼泪掉了下来，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可就是好害怕。 她喃喃地道：“坏珠珠，就找娘亲要钱，娘亲问她要钱做什么，她说……你，你又，又生不出儿只，赚了钱不就系给我用的，要点钱抠抠收收，天天就几道问为行么……” 她太小了，这样刻薄的话只是似懂非懂，努力学了几句，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说了好多，娘亲好生气，娘亲倒在地上，珠珠扶不到，呜呜呜，锦衣姐姐骂她，不孝！被她踢到地上……呜呜坏珠珠欺负娘亲，珠珠好想打她，为行么珠珠打不到她，珠珠好没用……” 端王妃也气得脸色发白，又连忙抱着珠珠安慰，“不哭啊，那都是梦，皇伯伯请了厉害的大师了，邪魔外道进不来我们王府的，没有人能欺负娘亲和珠珠，珠珠不怕啊……” 奶团子一边呜呜哭着，又怕自己忘掉了，含糊不清继续讲：“坏珠珠，不扶娘亲，从娘亲旁边走过去，拿走娘亲的盒盒就跑了……把盒盒给了金鱼，金鱼拿着盒盒出门，肘呀肘，肘了好久，找到一个人，说‘成了’……” “然后，有人给漂亮锅锅送一封信，漂亮锅锅下了马马，进了一个院院，然后……然后有好多人打他，漂亮锅锅打不过……黑衣服的叔叔踩着他，把布布拉下来，” 她做了一个拉下面罩的动作，“跟漂亮锅锅说，没想到，帖只上有毒！你什么什么的事情，跟阎王爷说！” 她终于说完了，整个团子一下子瘫软下来，软在娘亲怀里，眼泪直掉：“漂亮锅锅就洗掉了！珠珠好害怕，珠珠好难过，珠珠不想让漂亮锅锅洗掉！” 盛明麟下意识地抱紧她，双眼大睁，脑子飞快地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前世那个惊才绝艳的探花郎，原来是这么死的！ 那个“金鱼”背后一定有人，坏珠珠只是一个被他们推出来的替死鬼而已！想必就是为了把这件事情，栽到端王府头上！ 可那个坏珠珠，就为了证明自己对他无心，就要毫不犹豫的杀死他？？真是又蠢又毒！叫人作呕！ 这件事情，应该是发生在端王府出事之前！ 还有，“他本来该是我义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本来该是？ 第100章 天生祥瑞之身 隔院中， 霍沉昭在榻上安静地盘膝而坐。 几个主人院错落分布，相隔并不远，夜里又静，珠珠一叫出那声娘亲，他就听到了，也听到了后头叫的漂亮锅锅。 他本来纯粹是出于医者之心，担心小孩子惊着了，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去请个脉，就一直静静地听着。 但，盛明麟一进去，那一连串的吩咐，明显不是第一次，也明显不是寻常做梦。 事情也许跟他有关，所以霍沉昭很不君子地听了下去。 却越听越是震惊！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坏珠珠，什么邪魔外道？什么大师？ 这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他的……死亡？ 此时， 盛明麟想得脑子都要炸开了。 其它事情暂且不说，他觉得，“本来该是我义兄”这句话，实在太太太重要了，瞬间推翻了他很多想法。 这让他觉得，那个邪魔外道，是有计划地在夺舍！！ 就是为了抢走珠珠“天生祥瑞”之身！ 还有珠珠众星捧月的皇族郡主身份，天下第一权王的父亲、天下首富的母亲，疼爱她的四皇子，以及那位文武医画皆绝，“本来该是义兄”的霍沉昭！！ 也许还有别的！很多很多！ 盛明麟背心发凉，更加用力地抱着珠珠。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觉得，一只手轻轻的，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 盛明麟渐渐回神，才发现他和珠珠居然都在端王妃怀里，端王妃脸色也很苍白，却仍旧十分温柔地，轻轻拍抚着他。 盛明麟根本控制不住，眼泪一下子模糊了视线，脱口叫了一声：“娘亲！我，我一定会保护好珠珠的，我会保护好这个家，保护好这个家的每一个人，我绝不会让那邪魔外道有机会伤害我们……” 端王妃摸了摸他的头：“小屁孩儿别想太多，如今还不到你担责任的时候，这种事情，让高个子来，你先好生长大，再想其它的不迟。” 盛明麟眼泪还在流，忍不住噗的一笑，又哭又笑半天，才慢慢地松开了珠珠。 他定了定神，道：“明日一早，我就进宫见皇上。” 端王妃点了点头。 不止是因为端王爷不在，而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必须得跟皇上说。 这跟一般的阴谋诡计不一样，哪怕端王爷不得皇上喜欢，这种玄异古怪之事，明熙帝也绝不能容，更何况，他们兄弟关系是真的好，所以，皇上这条金大腿，一定要抱的紧紧的。 盛明麟凑过来，亲了亲珠珠的小脸：“没事了，珠珠睡。” 团子也哭累了，伸出小手手，摸了摸娘亲的脸：“娘亲不生气惹，珠珠乖乖，珠珠是好孩只，”她哭的干巴巴的小嘴，亲了亲娘亲的下巴：“珠珠和娘亲坠坠好。” 端王妃感动得眼圈红红：“娘的乖乖宝儿，娘有珠珠儿，娘不生气，不难过。娘开心得不得了。” 她摆手让盛明麟回去，一边就抱着闺女歪倒：“乖宝儿，睡，娘亲跟珠珠儿一起睡。” 盛明麟起身要退出去，团子却又糯糯道：“锅锅。” “嗯？” “漂亮锅锅不会洗掉的，系不系？” “嗯，”盛明麟道：“他不会有事的，哥哥会保护他的。” 团子放心了，往后一倒，端王妃伸手兜住她小屁股，就把一小只搂进了怀里。 盛明麟出来，又敲打了一遍下人，叫人散了，把守夜的下人都安排好，这才回来躺在榻上。 明明疲惫地很，脑子里却像崩着一根弦，两太阳都疼得厉害，怎么都睡不着。 他闭着眼睛，在心里慢慢地琢磨。 上一次做梦，珠珠与坏珠珠对峙。 而这一次做梦，珠珠又成了一个旁观者。 这足以证明，这个梦不是循序渐进的，也不太有规律，似乎是触到什么，就会一下子想起相关的一小段儿，非常零碎。 那么今天，珠珠接触到了什么？ 上一次珠珠做梦，是因为瘟疫地图。 这一次，霍沉昭已经来了第三天了，但珠珠今天才做梦，难道是因为……药？ 还有四皇子。 前世的盛明珠爱慕四皇子，是真的爱慕吗？如果真的这么爱，后来又怎么会移情别恋爱上那个“金鱼”？ 也许她接近四皇子，只是因为四皇子有些特别？哪里特别？ 一想到这一点，盛明麟忽然心头一跳，猛然坐了起来。 他想到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前世，大皇子没有子嗣！！ 他好像有什么隐疾，与大皇子妃成婚之后一直没有子嗣，后来娶了侧妃又有了妾室，仍旧没有子嗣。 大皇子占嫡占长，礼法上最为名正言顺，但没有子嗣，而三皇子，前世虽然没倒但不是嫡出……那会不会，四皇子就是下一任的帝王？ 所以前世的盛明珠，才要接近他？？ 否则的话，从珠珠的话中推断，“金鱼”与四皇子完全不是一种类型，坏珠珠的爱，多少有些不合理。 这种种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也太可怕了，盛明麟冷汗湿衣，双手抱头，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端王妃捧着蜡烛过来，在隔扇前站了站，本来想叫他的，但看他坐在榻上一动不动，想的入神，犹豫再三，又无声地叹了口气，退了回去。 盛明麟一夜未睡。 第二天早早起来，看珠珠睡得摊手摊脚，小脸无忧无虑，略微放心，就向端王妃道：“娘亲，我进宫了。” 他偷偷改了称呼，端王妃好似完全没听出来，点了点头：“早些回来休息，你那脸都不是正颜色了。” 盛明麟朝她笑了一下，就转身走了。 盛明麟是掐着时间去的，进了宫等了没多大会儿就下了朝。 明熙帝一边叫人传膳，一边就示意他在对面坐下，道：“莫急，莫慌，坐下吃饭，咱边吃边说。” 盛明麟没有皇上的城府，是真吃不下去，但还是勉强喝了半碗粥，一边就仔仔细细地跟他说了一遍。 明熙帝眉头都拧成疙瘩，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于是盛明麟把自己“夺舍”的猜测也说了，四皇子和大皇子的事情当然没说。 明熙帝越听越怒，破口大骂：“特奶奶滴！要了血命了，日你哒哒，老子最烦这些掉儿筋滴糟烂事！作死滴畜生玩意儿，别叫老子抓着你个痴比，非得扒了你滴皮，一窝子都填上草，挂庙门头上风干……” 他骂得乡音太重了，盛明麟听得一愣一愣地，只知道是在骂人，但没咋听懂。 明熙帝毫无皇帝包袱，骂骂骂咧咧地吃完了早饭，把碗一推，叫人收拾下去，才道：“那个老和尚，今儿要没去你们府上，老子括死他！搁咱这儿翻生吊顾滴，真当咱没脾气了……” 他又含混地骂了两句，盛明麟默默点头。 明熙帝又道：“那盛玉露，朕叫人查了，没查出什么异常……阖京城差不多的人，朕叫人扒拉了好几圈儿，也没找着叫‘金鱼’这个音，长的好看的孩子！再查啥？再找谁？你倒说说！” 他拧着浓眉吐槽：“朕就烦这样的事！磨了鼓捣！弯弯绕绕！有啥事不冲着咱来，折腾一个奶娃娃！他娘滴！” 盛明麟迟疑了一下，还是一咬牙，离座施礼，道：“皇伯伯，明麟有一不情之请，求皇伯伯允准。” 第101章 伴君如伴虎翻脸如翻书 明熙帝道：“何事？” 盛明麟垂着头道：“明麟斗胆，求皇伯伯，让四哥去试探一下玉露郡主。” 明熙帝一皱眉，向后一倚。 他一直没什么架子，直到这会儿，笑容一收，哪怕并没有疾言厉色，帝王威仪已是赫赫。 盛明麟额上汗出，却跪得笔直，垂首道：“明麟绝非敢质疑皇伯伯，以及锦衣卫大人的办事能力，可是明麟反复思量，都觉得那一天的事情，太过于巧合。”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双手呈上：“这是明麟做的记录，也许不算全。珠珠迄今为止，做过四次梦，三次梦中，她都类似于旁观者，但只有那一次，是与坏珠珠对峙，偏偏不提别人，只提了四哥，这实在有些巧合……” 他顿了一下：“明麟真的很担心妹妹，哪怕只有一线可能，明麟也想一查到底，故才斗胆请求……明麟僭越，请皇伯伯责罚。” 明熙帝看了看那张纸。 上头写的极为细致，珠珠每天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一些小关键点还都自写了批注，是真的用心。 明熙帝微微眯眼，思忖了好半晌，才把纸还给了他，道：“你去找你四哥，把这些事情，细细跟他说了，然后叫他找个由头，试试盛玉露。第二，让他去珠珠儿身边，做几桩事，一天做一桩……全做完之后，看情形，叫四郎给朕一个结果。可听懂了？” 盛明麟跪着施礼：“多谢皇伯伯，明麟懂了。” “嗯，”明熙帝点点头，然后一脸刚发现的样子：“哎！明麟你怎么还跪着了？快起来！你这孩子，老是跟咱这么见外，咱不是说了，你爹不在，咱就是你亲爹，你有话就直说，咱还能罚你不成！” 呵呵！ 我信你才是傻了！ 伴君如伴虎，前人诚不欺我。 翻脸如翻书，帝王果然那啥。 郑忠顺过来扶起他，盛明麟一脸感激，还配合地被明熙帝拍了几下肩，才告退出来。 他有点腿软，下了御书房台阶，扶着柱子缓了好一会儿。 有个等着见驾的大人看到了，还扶了他一把：“世子爷？你这是怎么了？” 盛明麟也不认识他，连忙道：“多谢这位大人。”一边就要走。 三皇子恰好过来，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远远便笑道：“明麟，今儿怎么有空入宫了？” 盛明麟笑着拱手：“三堂兄，真巧！” 三皇子道：“咦？你脸色怎么不大好？” 盛明麟笑着让开身，比手道，“我没事的，三堂兄快忙，明麟不敢误了你的事！” 周边几位大人，无声交换了几个眼色。 这些权利场上的人说话，向来就是如此，句句都有门道。 三皇子说，今儿怎么有空入宫？ 一般人下意识就会回答：我这不是有个什么什么事么…… 三皇子说，脸色不大好。 一般人会说……病了\/睡的不大好等等，不管是真话还是托词，都能透出些什么。 可这小世子，真是滑不留手，若无其事就把两个坑都避过去了。 怪不得端王爷会早早给他请封世子，端王府，后继有人了啊！ 三皇子面上若无其事，心下已经愠怒。 盛明麟这应对，在旁人看来是机智，可在他看来，就是下他的面子！ 果然，端王府从来就是站在皇后那一边的！处处与他做对！ 但三皇子面上仍旧温雅又谦和，笑着与大人们说话，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他只能忍！ 盛明麟倒没在意三皇子，他问了宫人，便出来找四皇子。 四皇子如今襄理工部，盛明麟叫人请了他出来，先施了一礼。 四皇子挑眉：“怎么？” 盛明麟低声道：“我可能害了四哥，不敢求四哥原谅，先向四哥请罪。” 因为在这个时候，明熙帝还身强力壮，一个皇子如此“特殊”，其实并不能算是好事，但为了珠珠，他还是不得不拉他下水了。 四皇子倒是十分平静：“说。” 盛明麟道：“请四哥找个安全的地方。” 四皇子就直接把他带回了府。 四皇子的书房，阔朗而雅致，后头书多的，简直就是书海。 但这会儿盛明麟无心欣赏，坐下把事情细细跟他说了。 这事儿他都君前奏对好几次了，这会儿也不过是再说一遍，倒是不用怕说错什么。 四皇子直听得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半晌他才道：“那个邪魔外道，她……”他顿了一下，才续道：“爱慕于我？” “不知，”盛明麟道：“只有珠珠说的只言片语，分不出是爱慕还是别的，但很明显，不管为了什么，那邪魔是觊觎四哥的。” 四皇子沉吟半晌，道：“你的意思是，盛玉露，就是那个邪魔？” 盛明麟苦笑：“四哥，我真的不知，我知道这很异想天开，匪夷所思，很可能只是凑巧，可现在没有别的线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探一下。” 他顿了一下：“不过皇伯伯说的，让你带着珠珠做些事情，我倒觉得，应该有用的。” 只是对四皇子来说，未必是好事，因为现在，很明显四皇子没那个意思，可万一试出什么来……他之后行事可能就比较束手束脚了。 四皇子倒似乎不太在意，垂目沉吟，手中习惯地把玩着玉镇纸。 外头有人通报，说有四个锦衣卫奉命过来。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视线，叫进了，锦衣卫只说他们是负责调查盛玉露的人，奉皇上之命过来帮忙。 四皇子便道：“那你们说说。” 锦衣卫平平板板地道：“玉露郡主周岁七岁，还未开蒙，生母位卑，去母留子，养在侧妃名下，不受宠。齐王殿下对子嗣不甚看重，对女儿尤其如此，父女俩长年不得见面，侧妃亦不常见她。” “玉露郡主性情孤僻，寡言少语，臣等盯了三日，她毫无异状，没事的时候便绣花，绣技平平。被下人冷待、被兄长嘲讽都毫无反应，听心跳呼吸，并非故作平静，整个人都有些死气沉沉……臣等已经问过她身边的人，据说她从来就是如此，叫人去试探，贴身丫环也未觉得她有任何不对。” 盛明麟越听越诧异。 依他对那个盛明珠的了解，她绝不是这种能忍的性子，难道真的是他猜错了？那盛玉露的异常又是为什么？ 他微微发怔。 四皇子忽然问他：“今天，那个小大夫开始给七郎治脸了？” 盛明麟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他问了，才点点头，四皇子道：“盛玉露那边，等我安排好了，就叫人去接你。另外，这几日，我会对外说我旧伤复发，进端王府住几天。” 盛明麟愣了下：“玉露郡主那儿，我不去也可，我去，会不会有点奇怪？” “不用担心，”四皇子道：“我会安排好的。” 盛操心当然也想亲眼看着，就点了点头。 四皇子道：“另外，还有一件事。” 第102章 好兄弟一辈子 盛明麟抬头。 四皇子仍旧把玩着玉镇纸，轻微的敲击声均匀响起，他半晌才道：“我在想，那邪魔图谋的，除了我，霍沉昭、还有谁？” 他看向他：“明麟，你有可能也是其中一员，七郎呢？别人呢？” “但我又在想，我们知道什么人对珠珠有影响，或者对那邪魔有影响，这有没有意义？毕竟，珠珠做的梦，其实真正有用的，还是……舆图上的黑气。” 盛明麟微微心惊。 他所重者，家，或者说珠珠。 四皇子也疼爱珠珠，但他先想到的却是“国”。 盛明麟道：“四哥的意思是，我们最应该做的，是试出在什么情形下，珠珠才能窥知灾厄？” “对，”四皇子赞许地看他：“珠珠儿天生祥瑞，福及家人，这当然好，可除了这些无形的东西，当然还是窥知灾厄，或者类似的能力更加重要。” 在珠珠梦里，教导坏珠珠学这个的，是那位黑白大师。 盛明麟问锦衣卫：“那位大师，是不是衍一大师的师兄？不知几位大人可查清楚了？可有什么安排？” “回世子爷，”其中一个锦衣卫道：“已经查过了，那人确是衍一大师的师兄，法号度厄，皇上吩咐人跟着他了，说今天务必要‘劝’他去端王府。” 盛明麟点了点头，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也点了点头，道：“那就先这样，你们跟着我，还是跟着明麟？” 锦衣卫便分了两个好看的，跟着盛明麟走了。 端王府， 一大早来了四个太医，然后端王妃就带着太医过来找了霍沉昭，霍沉昭先教太医们制药，又细细讲解治法和药理。 那边七皇子一大早回来，洗过澡就过来了，看着这边，有点心慌，问：“婶婶，明麟呢？” 端王妃笑道：“明麟一大早有事进宫了，怎么，你害怕？” 中二少年哪能承认这个，连忙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害怕！我是看明麟没在，随口问问。” 端王妃笑着，也不揭穿他，就道：“别担心，有婶婶看着你呢！” 七皇子点了点头。 结果光制药粉，就制了好半天，也不知道太医为什么有这么多问题，霍沉昭倒是不紧不慢，给他们讲解。 七皇子本来的紧张都等得消下去了，无聊地在一旁坐下。 那边， 盛明麟一回府先来看妹妹。 珠珠儿这一回倒是没起多晚，正打着小哈欠吃早饭。 盛明麟看她小脸粉嘟嘟，葡萄眼儿仍旧懵懂，吃饭也吃的挺香，一点没受噩梦影响，真是又放心又羡慕。 小奶团子真好，搁下爪子就忘了。 他问旁人：“娘亲呢？” 荔枝福身道：“娘娘去七殿下院中了，太医已经到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先出去吩咐管家给度厄大师收拾个院子出来，回来就跟珠珠道：“珠珠儿快吃饭，吃完饭，我们去陪七哥哥治病。” 团子立马精神起来，张大嘴巴阿呜阿呜干饭，很快填饱了肚子，吃得太快，还打了一个嗝，团子不好意思地双手捂住了嘴巴。 盛明麟看外头太阳太烈，还叫人给她打了把油纸伞，这才抱着她出了门。 两人到了客院，一进门儿，团子把手手放下来想说话，先打了一个嗝。 七皇子刚被指挥着躺下，一见两人过来，就打了声招呼：“明麟，珠珠儿。” 团子跑过去，拉住他手想说话，又打了一个嗝，七皇子人躺着，屈指弹了弹她肉乎乎的小肚子：“吃这么多？小西瓜都熟了。” 团子的小耳朵红了。 三岁宝宝也是要面子的。 于是团子努力收了收小肚子，道：“柴不是！珠珠都没次饱！系，系因为珠珠担心七锅锅，急着来看七锅锅，没来的及嚼，才会胖胖的！” “哦！”七皇子立马就信了：“珠珠别担心，我这没事。” 团子小小心虚，习惯地拉上哥哥：“锅锅也跑得可着急啦……” 七皇子听啥信啥，看了盛明麟一眼：“你说说，我这儿又没啥事，你用得着这么着急？” 盛明麟：“……？？” 但他还是道：“你家人不在，我们还能不陪着你。” 七皇子感动坏了，虽然嘴笨没说话，但大眼里写满了“好兄弟，一辈子。” 盛明麟：“……” 摊上一个憨憨，他又能怎样，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尽量罩着！ 奶团子越想说话，越是一直打嗝，团子想了想，机智地过去拉了拉霍沉昭的手。 霍沉昭笑着弯腰，双手按住她眉头，轻轻揉了两下，团子一下子就不打了，大声道：“漂亮锅锅好棒！” 霍沉昭笑道：“多谢。” 他跟她道：“郡主，我要开始给七殿下治病了。” 团子：“哦！” 霍沉昭续道：“要用针，会比较吓人，郡主最好不要看。” 端王妃赶紧站起来，道：“珠珠儿乖，娘亲带你出去等。” 团子有点犹豫：“可系，珠珠跟七锅锅是好朋友，要一起次糖一起次饭……” 盛明麟帮忙解释：“她要跟你同甘共苦！” 七皇子感动坏了，一手把团子扯过来，亲了一下：“珠珠儿真好，七哥哥爱死你了！” 奶团子乖巧跟他拥抱。 盛明麟道：“珠珠，漂亮哥哥开始治病之后，这个屋里，只有病人和大夫能留下，我们不是大夫，所以我们只能出去等，要不然会……” 团子脱口而出：“珠珠也是大夫呀？” 盛明麟心头一跳：“珠珠儿也是大夫？” 端王妃笑道：“珠珠儿什么时候成了大夫了？” 团子小脸写着迷惘，挠了挠头，被盛明麟趁机抱了出去，盛明麟低声问她：“珠珠觉得自己是大夫？” 团子道：“珠珠也不几道，但系……珠珠总觉得，好像，就系刚才那时，应该跟漂亮锅锅一起留在屋里似的。” 盛明麟温柔道：“是吗？那珠珠留下做什么呢？” 团子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不几道呀。” 盛明麟点了点头。 这倒是验证了他的猜测，为什么之前没做梦？ 就是因为昨天霍沉昭教她制药了，药，对珠珠来说应该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他岔开话题，指了指新来的两个锦衣卫：“珠珠，你看这两个大人好不好看？” 团子瞅了瞅，点点头。 于是盛明麟就叫人把好几天没玩的车车拖了过来，前头的木马是依着七皇子身量做的，但锦衣卫都是笔挺好看的大人了，腿当然够长，于是就让锦衣卫陪着团子玩车车。 盛明麟在旁边，低声把事情跟端王妃说了。 端王妃半晌才叹道：“太费脑子了！真是难为你了，你爹在就好了，这种事情，不归我想的。” 盛明麟哭笑不得，一边又问：“爹爹没写信回来吗？” 第103章 漂亮哥哥会飞 端王妃摊了摊手：“就是临进中州时写了一封，说要进中州了，进了之后肯定没空写信，也怕信上带毒度了人，所以会少写信，但让我不要担心什么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微微出神。 霍沉昭用了半个多时辰，就收了手。 盛明麟进去瞧了瞧，就见七皇子胎记的位置，涂着一层黑色的药，但那种感觉不像是涂上，倒像是渗透进了皮肤里头似得。 七皇子自己照了照镜子，就直皱眉头，道：“真丑！” 外头团子玩了一身汗，听说治完了，三蹦两跳就进来了，七皇子赶紧用镜子遮住脸，珠珠从下头看，他就遮下头，珠珠踮脚看，他就遮上头…… 团子还以为哥哥在跟她玩，格格笑了，抓住他手：“七锅锅，治好了吗？” “还没，”七皇子只露着眼道：“要三天之后，这三天都不能见人。” “不能见人？”团子忧愁道：“可系，珠珠会担心你呀！” 七皇子当时就抗不住了，“宝儿！乖宝儿，你怎么这么乖！哥哥真想亲你！” 光说不亲，团子懵懵眨眼，小肉脸歪歪，凑过来。 七皇子举着镜子，无比犹豫。 盛明麟安慰他：“你不用担心，珠珠儿很擅长土里淘金的，你怎么样她都觉得好看的。” 七皇子又皱眉又憋不住乐：“你说说，你这人，夸这么肉麻干什么！” 盛明麟：“……？？” 我这句话真不是在夸你啊！！ 但七皇子还是小心地移开了镜子，倒是也没敢去亲她。 团子大眼瞪得溜圆，凑过来仔细瞅了瞅，还给他吹了吹：“七锅锅，疼疼吗？” “不疼，”七皇子大刺刺道：“治的时候有一点儿疼，用的这么长的针。”他比量了一下。 团子吃惊吸气：“介么长的针！！七锅锅怕不怕？” 七皇子骄傲地道：“我一点都不怕。” “哇！”团子的小脸写满了佩服，“七锅锅棒棒！” 一大一小脸对脸聊的十分乐呵，哇哇哇哈哈哈不停，看起来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岁，盛明麟嘴角狂抽，捂住自己的大聪明默默离开。 因为治疗期间不能见太阳不能见风也不能碰水，最好不要出汗，所以七皇子被关在屋子里不许出门。 奶团子觉得七锅锅生病了很可怜，又不能出门肯定特别无聊，所以午觉一睡醒了，就过来陪他。 七皇子一天不练武，正浑身难受，一见团子来，就给了她一根棍儿，要教她练长枪。 团子任由他抬胳膊抬腿的教，本来还觉得挺好玩儿的，但七皇子要求太高了，团子完全是被拎来拎去，摆来摆去，小胖腿从来没抬这么高过！ 两刻钟之后团子气喘吁吁：“不行啦，珠珠累啦！” “再坚持一会儿，”七皇子正教得带劲儿呢，低声下气地求她：“再多练一小会儿，我还有七十多式等着教你呢！” 才学了三式的团子：“……” 团子基于对七哥哥的爱，又多坚持了一小会儿，累得摇摇晃晃：“珠珠真的不行啦！珠珠的腿腿站不住啦！” 七皇子急得不行，甚至都开始拽文了：“你得努力啊，要一天多坚持一点，将来才有可能成为神将！这就叫做不积蛙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哇！”团子热情捧场，一边偷偷跑去椅子上坐下，一边问：“蛙步系行么呀？” 学渣七皇子咳了两声，含糊地解释：“就，就是……反正这个蛙步，总得来说，这一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你学习不从小地方开始学，就永远学不成大的。所以你今天多坚持一点，时间长了就能变厉害，跟你舅舅差不多厉害。” 团子大眼写满了佩服：“七锅锅好有学问！连青蛙都懂！” 七皇子小小得意，下意识地，就在团子旁边的椅中坐下了，“还行！”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说个不停。 旁边守着的小太医：“……” 虽然我也不算有才华，但常见的句子还是知道的，那能是蛙步吗？那是不积跬kui步？ 但他也不敢纠正皇子，只能当做没听到，一边暗忖，怪不得前辈们一直教导他在宫里不能长耳朵不能长嘴，应该就适用于这种时候？ 七皇子错估了团子的废，他觉得练这么一小会儿，那不就跟没练一样？ 结果团子累到手软脚软全身软，软趴趴在椅子面上蜷成一团，就像一只猫猫。 到下午，几个太医和霍沉昭进来施了个礼，老太医一眼没看到，差点一屁股坐到她身上，吓得连声请罪。 团子也没劲儿说话，只抬了抬小手手。 霍沉昭问：“小郡主累了？我帮你捏一捏？” 团子小脸不动，只大眼瞧向他，眨了眨，霍沉昭就把她抱到膝上，小心地给她捏着穴位。 废团的废哥盛明麟进来，也累到没力气，软着腿坐下，没听到团子叫哥哥，还有点不习惯，问：“珠珠儿这是怎么了？” 霍沉昭道：“累到了。” 盛明麟怒瞪了七皇子一眼。 七皇子有点不服气：“这能怪我吗？就玩了一小会儿，两回加起来都没有半个时辰！我都没认真纠正她动作，差不多的我都假装没看到呢！” 盛明麟呵呵哒：“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谢倒不用，”七皇子叹气：“真不是我说，你们兄妹俩这身体，是真不行，你看看你，弱成这样，扎马步就差扎到地老天荒，珠珠也是，小手小脚一点劲儿也没有……” 盛明麟：“……” 扎心了。 真的扎心了。 他真的弱到这个程度了？都弱到七皇子用成语的程度了？？ 霍沉昭看着他，轻咳了一声：“世子爷，你扎马步，扎了多久了？” 盛明麟无力地道：“三事两事的，请了一些假，前后也有两三个月了？” 霍沉昭道：“你若不介意，下次你扎马步，我过去给你梳理梳理？” 盛明麟当然不介意，这可是能教太医的少年神医啊！ 他道：“多谢多谢，感激不尽，我真的不想再扎马步了！” 霍沉昭嘴角微弯，又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似乎有些忧思之疾，长久必然成病，但如今还好，不必用药，我可以帮你配个方子，平日便代茶来喝，调理一下。” 盛明麟点头：“多谢，劳烦，有什么好东西，全都快点拿来！” 霍沉昭失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小话唠团子一直趴在霍沉昭膝上，一声不吭。 霍沉昭捏完停了手，她还一动不动，盛明麟低头看了看，团子大眼还半睁着，但瞧着已经没精神了，昏昏欲睡。 盛明麟怕她睡着了，耽误了吃晚饭，赶紧把她抱过来，道：“珠珠？珠珠儿醒醒？” 他晃了半天。 团子就像一块小黏糕，软乎乎随着晃，小脑袋摇来摇去，就是不张眼，盛明麟心里觉得可爱，一边笑着一边道：“珠珠儿，快看快看，漂亮哥哥会飞！” 第104章 我怎么可能不聪明 盛明麟本来只是逗孩子，但霍沉昭笑了一下，就站起来，从团子眼前走过，袖子一摔，轻飘飘飞了出去。 奶团子大眼慢慢张大，小脑袋就跟有绳儿牵着一样，跟着他慢慢转了过去。 这小样儿，盛明麟差点憋不住笑，抱着她出去，站在门口看，霍沉昭回头看了一眼，又脚尖一点，飞上了树。 比起七皇子直上直下的跳蚤神功，霍沉昭飞得那叫一个仙气飘飘，特别有高人风范。 团子兴奋拍手，大眼锃亮，哪里还有半点睡意：“好看！漂亮锅锅系仙女！” 盛明麟笑道：“不是‘仙女’，珠珠可以说，是‘神仙’。” 团子立马改口：“漂亮锅锅系神仙！” 霍沉昭站在树梢上一拱手，表示不敢当，一边又飞了下来，落地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七皇子叫了一声好，心痒痒地想出来看，又怕有太阳，只能手搭凉棚，站在门边边叫好：“厉害厉害！漂亮啊！” 他还跟盛明麟道：“明麟你看看人家！” 盛明麟呵呵哒：“你也看看。” 可惜憨憨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道：“我不是在看了？人家这功夫真绝了啊！” 盛明麟：“……” 小厮小跑着过来禀报：“世子爷，度厄大师到了。” 盛明麟笑容一收，立刻跟两人告别，抱着珠珠就走了，一边走，一边低声跟团子道：“珠珠儿去瞧瞧，是不是你梦里的黑白大师，然后悄悄地跟哥哥说。” 团子乖乖点头，他这才抱着珠珠进了厅。 站在厅中的僧人回过身来。 这僧人完全不似衍一大师的慈眉善目，反倒有几分金刚怒目的意思。 方面大耳，铜铃大眼，个子高大魁梧，头发胡子也的确是半黑半白的，虽然并不是泾渭分明，但一边黑的多，一边白的多，乍一看，也确实“黑白分明”。 盛明麟一边欠身为礼，一边看了一眼团子。 团子也正盯着度厄大师看，习惯地猫猫歪头，小表情有点儿困惑。 本来她已经不大记得梦里的黑白大师长什么样子了……每个梦做完了，她都忘得很快。 但因为黑白大师长得太奇怪了，所以一见到，就想起来了一点点，于是团子一转身，两只小手手抱住哥哥耳朵，小声道：“他系黑一减减的黑白大师。” 度厄大师显然听到了，浓眉一轩，双目神光绽绽。 盛明麟索性直接问团子：“黑头发比珠珠见到的更多一点是不是？那位大师更老一点点，是不是？” 团子直点头儿：“对的。”一边看了度厄大师一眼。 度厄大师正盯着她看，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团子刚说了他小话，有一点点心虚，就朝他傻笑了一下。 度厄大师也咧嘴笑了，然后上前一步，抓住了团子的小胳膊，把小胖手捋出来细看。 端王妃也坐不住了，走过来站在旁边等着。 度厄大师细看了团子两只小手，又盯着团子的小脸看了半天，好不容易看完了，端王妃正提心吊胆等着他开口呢，他却又一转头，盯着盛明麟看了一会儿，伸手抓过他的手，开始看。 端王妃愕然，看了盛明麟一眼，忍着没打扰，只把珠珠抱了过来。 度厄大师看完盛明麟双手，盯着他道：“还有？” 盛明麟道：“大师的意思是？” 度厄大师道：“应该还有一个人，叫过来贫僧看看。” 他说的毫不模棱，也不容置疑。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根，就叫人把七皇子叫了过来。 这会儿也顾不上许多了，先保证珠珠的安全，至于重生什么的，如果真的暴露了……那就暴露了！ 七皇子一脸懵的被请了过来，脸上还带着药。 度厄大师大步过来，抓住他手，就开始细看，两只手全都看过，点了点头。 端王妃早就等急了，道：“大师看出什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度厄大师道：“归邪返正，否极泰来！无甚不妥！极妥！” 端王妃问：“我女儿平安无事，是不是？” 度厄大师点了点头，端王妃又道：“那大师看我儿子与侄儿，又是为何？” 度厄大师道：“祥瑞降世，自然会有众星拱卫，如今诸星归位……嗯，还缺一人，找到此人，便高枕无忧了。” 端王妃一怔。 盛明麟飞快地道：“大师的意思是，我与七哥，是……拱卫祥瑞之人？还有一人，与我们的情形差不多，也是拱卫祥瑞之人？” 度厄大师点了点头。 端王妃飞快地道：“那这个人，去哪儿找？” “贫僧不知，”度厄大师说话倒是实在得很：“贫僧不知此人在哪，亦不是何等样人。待他出现了，若阴差阳错，未曾结识郡主，即未曾归位，那贫僧，便瞧不出他的命数……只除非如你们这般，已经在祥瑞身畔，贫僧才能瞧的出。” 端王妃好险没脱口说出“那要你何用”来。 盛明麟道：“那，在那人没归位之前，珠珠是否还会有危险？” “不会，”度厄大师摇头道：“绝无性命之忧，亦无大病大灾，至多有一些小波折而已。” 可小波折他们也不想有。 盛明麟吸了口气，又道：“请问那害珠珠之人，如今何在？是否还有机会害珠珠？” 度厄大师摇头：“不知。” 盛明麟追问：“那，珠珠是否会有……被人李代桃僵的危险？” 度厄大师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祥瑞岂能轻易被人取而代之！”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真的没有可能吗？可如今种种，都预示着，会有这样的可能。” “不可能，不会！”度厄大师摇头：“祥瑞未成之时，也许会有种种灾厄，但如今，祥瑞已显，自然是诸事顺遂，逢凶化吉。” 团子窝在娘亲怀里，根本听不懂，只能扑棱着俩大眼，乖巧扣着小手手，一声不吭。 七皇子站在一旁，同样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也一声不吭。 两人无意中撞上视线，在这一刻，不管是七皇子，还是团子，心中都升起了一个怀疑。 难道我不聪明？！ 不然，为什么我听不大懂？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不！聪！明！ 哼！ 短暂的安静之后，端王妃问：“大师之前在街上，一直在说‘不对呀’，这又是何意？何事不对？” 她这一问，度厄大师也皱起了眉，道：“贫僧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但，总觉得，有一桩极大的事情不对劲，可反复参详，就是参详不出。” 端王妃被他说的紧张起来：“会不会有什么灾厄？” “不似灾厄，但也不似祥瑞，古怪的很，贫僧还要再参详参详。” 忽听有人道：“大师何不顺其自然？有些事也许是时机未至，大师不如先放一放，且安心辅佐祥瑞，教导她可教之事……若不对的是灾，祥瑞兴，自然灾厄消；若不对的是福，祥瑞兴，亦可相辅相成。” 第105章 一天不损我睡不着觉 几人回头看去，就见四皇子站在门外，似乎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团子碍于气氛，没敢大声叫他，只用气音道：“四锅锅！”一边朝他笑出了小白牙。 四皇子大步进来，向端王妃点点头，一边接过珠珠，随手摸了摸她的小脸。 盛明麟心中暗暗佩服，他一向觉得自己很聪明，但四皇子一开口，就……怎么说呢，境界高下立现。 度厄大师紧紧地盯着他。 四皇子由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抬眼看过去。 度厄大师似乎是微吃了一惊，然后才道：“你说的对，是贫僧着相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沉声道：“敢问大师，为何会有祥瑞降世？” 度厄大师道：“国运、明主，亦或两者皆有。” 盛明麟和四皇子，同时微微挑眉。 大盛朝太祖皇帝，布衣出身，推翻异族政权，恢复汉人统治，拨乱反正，堪称得国最正的皇帝，且一生勤政，反腐反贪，对民间轻税薄赋，文治武功皆大成……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亦是励精图治，知人善任，国运昌隆。 所以说国运，应该是对的。 至于明主，是指当今，还是下一任天子？ 当今自然称的上明主，但珠珠，如今只有三岁半啊！ 两个聪明人同时想到了什么，都没有说话。 倒是端王妃，又问了一句：“大师，之前曾有一个人，是衍一大师所说的，与珠珠命格有益之人，不知此人，与麟儿两人有何不同？他是不是你说的第三个人？” 度厄大师摇了摇头：“此人，与这三人，完全不一样。” “哦？”盛明麟和四皇子几乎同时道：“有何不一样？” 度厄大师指着盛明麟道：“你三人与她，命格缠绕，休戚相关，皆应时应事，为国运明主而生……而那人，则更似一个引路人，将祥瑞之气，化为神异之技。” 四皇子沉吟道：“大师的意思是，祥瑞虚无缥缈，可能改变了很多，但谁也不知道改变在哪儿……而他教了珠珠具体的本事，譬如医术，譬如别的，珠珠的祥瑞可让这一‘技’极为卓绝，而珠珠也以此技来襄助国运明主，是这样吗？” 他一边说，度厄大师便不住点头：“正是如此。” 四皇子凝眉。 盛明麟道：“大师可要见见此人？” 度厄大师道：“暂时不必见。” “这话何意？”盛明麟道：“此时见有何不妥？何时才需见？” 度厄大师道：“方才看，此事似有变数，不如待有了结果再见不迟。” 盛明麟道：“大师的意思是，此事，完全取决于珠珠？所以此时见不见那人，无关紧要，自珠珠身上就能看出结果？” 度厄大师点了点头。 盛明麟与四皇子交换了一个视线，暂时没有要问的了。 于是盛明麟就施礼道：“还请大师暂留端王府，教导珠珠。” 度厄大师道：“她并非我道中人，我并没有什么能教导她的。” 盛明麟微觉诧异。 但，度厄大师教导坏珠珠，是源于珠珠的梦，具体是教导，还是教化，珠珠只怕也分不出来，也许度厄大师只是想以佛法引她向善？ 四皇子道：“祥瑞干系重大，如今又诸事未定，还请大师暂留一段时日，也许什么时候时机到了，大师便知道，该教珠珠什么了。” 度厄大师想了想，双手合什：“贫僧谨尊台命。” 幸好盛明麟是个操心狂，已经提前吩咐人给度厄大师收拾了院子，然后就亲自送了他过去。 忙活了这么半天，晚饭都耽搁了，晚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珠珠本来就累了，困得不住磕头，眼皮不时就黏在一起。 盛明麟怕她磕到碗里去，索性把她抱进怀里，一手托着她下巴，一边小心地喂饭，一边不住地逗她说话。 其它几个人也在低声交谈。 端王妃道：“以前的大师们，就给人感觉啥都知道，就是不说，瞧着急得慌，这一位说话倒是实在，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可这样，就感觉他其实啥也……咳咳，能干的事情不太多，也急得慌。” 盛明麟安慰她：“娘亲，其实度厄大师说的已经很多了，将来之事，能知道一点点已经很难得，哪能手把手教呢？” “唉！”端王妃叹气：“说的也是。” 七皇子忍不住小声道：“可他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拱卫？珠珠没事？” 四皇子皱眉道：“度厄大师说得已经很直白了，你听不懂？” 七皇子讪讪地道：“我，我来的晚了一会儿……有好多没听着……” 盛明麟给他解围：“珠珠没事，珠珠很好。大师的意思是，我和你，从命数上看，会环绕于珠珠身畔，卫护珠珠，辅佐珠珠。” 七皇子道：“这个我倒听懂了，我就是没搞懂，我保护珠珠还说得过去，你这么弱，你怎么保护珠珠？” ？？？ 盛明麟无语：“你一天不损我睡不着觉是不是？” “啊？”七皇子茫然：“我没损你啊！你这么聪明这么厉害我怎么损啊？我是觉着，你连这么难的诗书都这么精通，学这么简单的武，那不是跟玩儿一样？所以我奇怪你怎么还不好好学？” 盛明麟：“……” 算了，跟个傻子计较什么。 四皇子淡声问他：“保护就是打架？你也不小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的事情，有多少能用打架来解决？你想做将军，你以为功夫好就能做将军了？大军一动，辎重粮草，诸事繁杂；上了战场，排兵布阵，乘虚迭出……种种都要用脑子！力气再大功夫再好，在战场上，也不过是汪洋中的一叶小舟！你也该多想想才是！” 七皇子被他说的呆怔许久，然后才问：“那四哥，我怎么才能学会这些？” 四皇子垂了垂眼。 他与七皇子其实并不亲近，教导他也没指望他能听进去。 但他听进去了，虚心请教，四皇子也觉得心情舒畅。 懂得感恩的孩子，哪怕憨一点儿，也是讨人喜欢的。 四皇子便道：“你若当真不喜欢念书，那便不必学的太深，待我找机会禀过父皇，会跟许大人说一声。学完四书之后，便开始学兵法罢，到时请父皇找人教你，莫要指望谢大将军，他只怕没太多空儿教人。” 七皇子连忙点头：“谢谢四哥。” 说话间，珠珠也已经睡着了。 端王妃从四皇子开始训弟弟，就安静下来，赶紧吃过饭，便抱着闺女送回院子。 七皇子被四皇子看了一眼，非常乖觉地走了，于是厅里只余下了四皇子和盛明麟。 四皇子问：“七郎的脸，三天就能好？” 盛明麟点了点头：“据说是第三天下午就可以把药洗掉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叫了随身太监过来，拿出一张图，道：“你们把这张图，挂到珠珠儿房中，或者她常待的地方。” 第106章 珠珠慧眼识人 盛明麟展开一看，是一幅新画的舆图。 画得很大，标注的也很细，估计是考虑到珠珠的喜好，还用了不同的颜色来画山川河流，外头还勾了花边，乍一看画风还挺可爱的，跟四皇子冷静寡言的样子十分不搭。 盛明麟连声道：“还是四哥想得周到，我明儿就叫人挂好。” 四皇子点了点头。 他今天来此，主要就是来看度厄大师和送画的，两人对了对消息，四皇子就起身走了。 盛明麟昨天一夜没睡，白天又忙了一天，也累了，回去也没再看书，早早就睡了。 一夜无话。 七皇子的脸，上午需要换药，换药的时间也有两刻钟左右，盛明麟早上起了，先过去看他换药，回来就叫人把舆图挂到了珠珠这边的墙上，然后又过去看了看度厄大师。 下午的时候，便约着霍沉昭一起，去了一趟练武场。 盛明麟扎马步扎到撑不住的时候，霍沉昭就抬手，从他全身上下，依次轻轻拍过。 盛明麟就感觉，每一拍，他的掌心都似乎有无形劲气透入，穴位处微微发涨，全身都似乎更有力气了。 就这么叫他拍了两三回，盛明麟居然扎马步扎了整个下午，连冯破竹都啧啧称奇。 到了第三天下午，霍沉昭就教了他一套拳脚。 盛明麟虽然文弱，但过目不忘，他示范了一遍，他就开始跟着他走招，一开始还觉得胳膊腿儿发僵，动作做不到位，但两遍走下来，全身都活动开了，就感觉越来越流畅。 盛明麟一口气练了十来遍才停下，停下之后居然也没有觉得很累。 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就收拾了往回走。 霍沉昭跟他道：“你若不嫌单调，就只练这一套拳脚，若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时间也不必太长，一天走两趟，休息一下，再走两趟就足够了，多练效用不大。等过两个月，我可以再教你几套。” 盛明麟点了点头，问他，“七哥到今天就成了，不用多等几天？” “不必，”霍沉昭道：“其实两天就好，三天已经足够了。” 两人说着话过去了。 傻团子这两天下午一直陪着七皇子，这会儿也在，端王妃也过来了。 霍沉昭就亲自动手，给七皇子把药洗掉了。 团子和娘亲哥哥站在后头，全都眼巴巴的等着。 七皇子洗完一回身，脸上还挂着水，三人就忍不住齐齐哇了一声。 真好看！ 其实若是细看，那一片还是有一点点凹凸不平的斑点的，但因为七皇子极为优越的五官，让人完全忽略了这一点点瑕疵……一眼看去，双眼深遂，五官俊美，真真阳光少年。 几个太医也十分兴奋，全都凑过去看，一边议论纷纷。 团子兴奋地跑来跑去，小嗓子喳喳地，“七锅锅好看！七锅锅坠坠好看！” 霍沉昭含笑道：“这几天不要用力搓，清水撩着洗一洗就好，擦拭也要轻轻地。会慢慢恢复的，等上七八天，外伤愈合，残留的药也吸收了，痕迹就会变的更加不明显。” 七皇子连连点头，想伸手摸，端王妃赶紧抓住他手：“别摸。” 她仔细打量他：“哎哟我真是眼拙，之前真没看出来你这孩子这么好看，还得是咱们珠珠儿，慧眼识人！” 珠珠说好看的几个人，全都是真好看！ 盛明麟是俊朗温润，四皇子是清俊矜厉，霍沉昭是瑰丽璀璨，而七皇子原本长相不显，这会儿一看，一点不输旁人，眉眼深遂，俊美凌厉，不说话不笑的时候贵气十足，完全看不出憨气。 可就算这会儿，他正咧着大白牙笑，也显得整张脸明亮又灿烂，仍旧看不出半点憨气，站出去很能唬人。 团子更兴奋了，捞起话尾巴继续喳喳：“珠珠棒棒！珠珠慧眼识人！” 七皇子叫一屋子人看得都不好意思了：“也就那样。” 端王妃道：“改天进宫让皇上娘娘看看，一定高兴！” 七皇子点了点头，又照了照镜子：“再等几天，等休沐的时候，给我娘……给父皇母后瞧瞧去！” 就在这时，跑来跑去的团子忽然一停，然后她问：“可七锅锅介个，系老天爷爷的亲亲呀，那治好了，还有亲亲吗？” 大家都是一懵，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有端王妃异常淡定的道：“有啊，只是看不到了。” 团子仰着小脸，认真道：“可看不到，不就没有了？” “谁说没有了？当然有啊！”端王妃抓住闺女小胖手，把袖子往上一撸，露出了肉嘟嘟的小胳膊，二话不说亲了两下，指着问：“能看出来吗？” 团子压根儿没反应过来，呆兮兮地答：“看，看不出来。” “那亲了吗？” “亲了。” 端王妃道：“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 团子盯着自己的小胳膊，恍然点头：“明白啦！” 这也太呆了，太可爱了。 盛明麟笑得简直停不下来。 这真是一点不掺假的亲娘俩，亲的！ 七皇子这一好了，对盛明麟来说，也算是了了一桩大事。 如今就只等四皇子那边。 但四皇子一直没叫人传信，他自己没过来，盛玉露那边也没说怎么着。 盛明麟等得都有点心浮气躁了。 虽然知道找合适的机会可能不容易，再说四皇子手头的差使也得提前安排，可心里就是挺着急的，想早一天解决。 幸好隔天上午，四皇子府的人就过来了，说明日一早，卯初（5点）左右，让他带着珠珠、七皇子和大夫，一起去趟龙泉寺。 大夫？霍沉昭也去？ 四皇子的意思，是他先试探一下，再让霍沉昭试探一下？ 如果没试探出来，说不定还要让他和七皇子也去试探一下？ 不过他和七皇子去估计没用，之前又不是没见过，在假珠珠眼里，估计他们两人啥都不是，只有他的傻妹妹才把他们当宝。 盛明麟应下，然后赶紧过去找了端王妃一趟。 端王妃因为上次的事情，十年怕井绳，都不相信端王府的护卫了，直接写信去将军府借了几十个护卫，当天晚上就过来了。 四皇子没跟他定具体的计划，盛明麟心里就有数了，直接把调度的事情交给了锦衣卫。 果然他们没有推托，直接应下了。 至于说词么，七憨憨好糊弄，团子也好糊弄，倒是霍沉昭那儿，两人称得上一见如故，霍沉昭这人也聪明，不好糊弄。 所以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含糊其辞，而是直接跟他道：“明日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暂时不能跟你解释，但我保证，我绝不是在害你。” 第107章 她就是她 霍沉昭应下了。 翌日一早，一行人出了城。 锦衣卫安排盛明麟三人和珠珠坐了一辆马车。 七皇子果然完全没多想，只当是出来玩的，他脸上现在一天一个样儿，今天痕迹更轻了，他还挺高兴的，趴在窗子上，看着外头的景色，兴致勃勃。 龙泉寺离得很近，也就十几里地，很快就到了。 到了之后，盛明麟一行人只带了十余护卫，从侧门进去，爬上石阶，进了厢房，四皇子已经到了，朝他们点了点头。 然后锦衣卫就过来，朝霍沉昭施了一礼，道：“霍公子，这边有一个药田，劳烦霍公子帮着分辩一下？” 本来就是个借口，霍沉昭点了点头，随着他去了。 七皇子虽然有点憨，但一看到四皇子，就感觉到非同寻常的气氛了，凑过来问盛明麟：“到底来干嘛了咱们？” 盛明麟也用气音道：“我实在抱不动了，你帮我抱一会儿珠珠行不行？” 七皇子立刻忘了自己的问题：“来来，早说啊，就知道你弱。” 盛明麟呵呵哒，把他安排到凉快的角落，摆好姿势，才把团子轻轻放到他怀里，然后七皇子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低头笑眯眯看着团子小脸，一动不动了。 盛明麟这才走过来，跟四皇子站到了一起。 这间厢房四四方方，跟大雄宝殿是一个折角，站到正面看那边清清楚楚，若走到侧边， 就正对着进庙的路。 这会儿在侧边，他一眼就看到盛玉露和一个少年，正拾级而上。 四皇子低声跟他道：“这是齐王次子盛贤志，今年十四了，齐王平日不理俗务，这边的事情，大半是他出面。” 盛明麟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盛玉露，盛玉露站在那儿，头低的很厉害，感觉都快成一个角了，他低声问：“她以前也这样？” 四皇子嗯了声：“据说从小就这样。” 说话之间，锦衣卫已经带着霍沉昭过去了，似乎很意外般，拱了拱手：“二公子怎么在此？” 盛贤志也不认识他。 但锦衣卫毕竟不同寻常，他也不敢拿大，连忙笑容满面道：“我带妹妹来上香……大人这是有公干？” 锦衣卫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道：“不算公干。” 盛贤志一看他和气，顿时更亲热了，问：“这一位是？” 锦衣卫便道：“这一位是端王府请来的神医，姓霍……哎，霍公子，你看小郡主做什么？” 霍沉昭先朝他拱拱手，又向盛贤志道：“草民霍沉昭。” 盛明麟几乎把眼睛贴到了窗缝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但盛玉露完全没什么反应，好像没听到一样。 霍沉昭又道：“小郡主似乎有些奇怪，不知方不方便，抬头让草民看看。” 盛贤志立刻道：“抬头让人看看！” 盛玉露似乎打了个哆嗦，然后抬起头，但双眼仍旧死气沉沉，没什么异常。 略等了几息，不远处一个人打了声招呼，这边的锦衣卫便拉住霍沉昭：“走了走了，”又向盛贤志道：“二公子，有事在身，失陪了。”一边“急匆匆”地走了。 盛明麟低声道：“她对霍沉昭，毫无反应。” 四皇子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盛贤志就带着盛玉露进了大雄宝殿，草草上了柱香。 刚刚出来，有个少年人从旁边走过，似乎是无意中看到了盛贤志，远远打招呼：“二公子！” 盛贤志一转头，立刻就跟着去了，甚至都没交待一声。 盛玉露站在大雄宝殿门口，靠着柱子，呆呆站着，一动不动。 四皇子和盛明麟，都紧紧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四皇子才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试试。 于是他出了厢房，从后头略微一绕，沿着台阶慢慢走上去。 盛明麟一眨不眨地看着盛玉露，她一动不动，一直到四皇子走到大雄宝殿门口，叫了一声：“玉露？” 她回头。 就在那一刻，她整个人的感觉，一下子就变了。 之前，她暮气沉沉，眼神无光，走路都是拖着脚板走，好像老朽到毫无心气的老人家似得。 可就在那一刻，她眼中一下子就多了一种……怎么说呢，不大正常却很亮的光，脸上的神情，也多了一丝掩不住的骄纵和嚣张。 盛明麟心跳如擂鼓，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甚至，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漏刻。 她已经扑上去，抓住了四皇子的袖子，道：“四哥！” 四皇子一脸平静：“你怎么在这儿？” “盛玉露”低下头，很难过似地，眼中含着泪，又故做坚强地别开脸，道：“二哥领我来，但碰到了朋友，不知道去哪了，我不敢乱走，已经在这儿等了很久了。” 盛明麟长吸了一口气。 真的太不一样了。 盛玉露木呆呆的，都没啥表情，可这个人，又装可怜又撒娇，表情丰富。 而且，盛明麟如今天天跟珠珠在一起，能够很直观的感觉到，她与珠珠的不同。 小孩子撒娇，就只是撒娇，呆萌得很，最多会瞅着大人的脸，看你有没有笑。 但，大人撒娇，会时时注意自己的仪态美不美，哭得好不好看，连眼泪含而未落都是门道儿。 这种感觉虽然微妙，但在有心观察的时候，真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盛明麟看出来了，四皇子也看出来了，锦衣卫肯定也看的出来。 这个躯壳里，装的是一个大人的灵魂、一个已经识情懂情的女人的灵魂。 倒是“盛玉露”自己没有察觉，她拉着四皇子的袖子，带着撒娇的鼻音，央求道：“四哥带我出去好不好？我连下人也没带进来，我一个人，好怕呀！” 四皇子平静地道：“我带你走了，贤志去何处找你？不如你在此再等等。” “盛玉露”道：“那，我要四哥陪我等，好不好？” 四皇子点了点头，“可。” 他就站在她旁边，伸手扶住了栏杆，“盛玉露”整个人倾向他，仰着脸，故作天真娇柔，道：“四哥今日来做什么的？” 四皇子道：“明天就是浴佛节，明麟要带着珠珠来吃一天素斋，我恰好有空，便过来瞧瞧。” “盛玉露”一脸惊讶，小手掩口：“啊？四哥你都上朝办差了，每天这么忙，为什么这种小事情，还要麻烦你？珠珠也太不懂事了，谢王妃实在是太娇惯她了。” 屁啊！混蛋啊！ 盛明麟眼睁睁看着，真是气的肝儿疼，真恨自己没有皇上那么多骂人的词儿！想骂她都不知道骂什么！ 他确信了，这就是她！ 毒到极至，偏又蠢到极至，连挑拨都挑拨得如此浅白，就是她了！ 而且，是一个拥有那一世记忆的她！对珠珠和娘亲，都有浓浓的敌意！ 第108章 一言惊醒梦中人 四皇子神色平静，并没有出言维护珠珠。 于是“盛玉露”又一脸好奇地道：“谢王妃自己不来吗？” 四皇子顺着她的意思道：“她有事不能来。” “盛玉露”学着小孩子天真可爱的样子，歪了歪头：“啊，人家知道了！明日是浴佛节，好像也是送子娘娘诞呢！我听我娘说，她想约几个人去拜送子娘娘，但好像谢王妃她……”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句话实在是太扯了。 盛玉露的亲娘，她这辈子根本没见过，养母一年都未必能见一次。再说了，她才七岁，哪家娘亲会跟她扯这种闲话？ 所以，她为什么敢扯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别人看出她不是盛玉露？ 四皇子皱了一下眉，表露出一些好奇，道：“端王婶怎么了？”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她遮遮掩掩地道：“人家只是听说，谢王妃曾经对别人说过，她拜送子娘娘也没用，她已经生不出来了。听说她经常因为这件事，跟人发脾气，唉，这种事情人家不敢乱说的。” 四皇子板脸呵斥：“你既然知道不能说，为何还要说？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女孩儿家能说的？以后不要再说了！” 她娇哼了一声，一别脸儿：“我又没乱说，你凶我，人家不理你了！” 四皇子抬步往外走了几步，她动了动，但也没有转回头来，四皇子于是又停下道：“你一人在此不安全，也晒的很，不如去厢房待着。” “我偏不，”她娇嗔地道：“你要先向我道歉！不然你就看着人家晒死好了，哼！” 哼个屁啊！ 盛明麟恶心得不行。 但还是只能忍着恶心继续看。 这种话他其实挺熟悉的，假珠珠时常说这种话，拿自己辖制人，好像所有人都深爱她不舍得她受一点点苦一样。 四皇子当然不会道歉，他皱眉道：“你平时在家也这样？” 这句话，其实已经很犀利了，摆明了“我看出了你和盛玉露的不一样”，可她仍旧不慌不忙，甚至还朝他抛了一个媚眼：“人家只有对你才这样，人家最喜欢四哥哥了。” 她伸手就拉住他手，还晃了晃。 四皇子平着胳膊被她拉着，道：“你我见都没见过几回？” “那又怎么样？”她道：“在我眼中，四哥与旁人是全然不同的。” 四皇子直白道：“你喜欢我这样的长相？” 她顿了一下，似乎想说句什么，转而又笑了，娇滴滴地道：“四哥的一切，都叫人家喜欢。” 所以，不是长相，她图谋的是别的东西。 其实，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她整个状态都很奇怪。 她勾搭四皇子，勾搭的并不迫切，也并不认真，却不知为何自信无比，好像男人全都是蠢货，会轻易被她的甜言蜜语？或者长相？或者风情？总之被她一哄就会相信她似地。 可四皇子再怎么也是龙子凤孙，全天下选出来的美人儿都在皇宫里，从小看到大！ 如今也已经成了亲，不能说妻妾成群，后院也是有几个女人的，她到底凭了什么，会觉得她这年龄这身份这长相，这浅薄粗劣的勾 引，能勾 引到他呢？ 盛明麟正在沉吟，忽见盛玉露神情微变。 她娇嗔的神情还残留在脸上，但眼中那种半似疯狂的光却一下子没了，她看了看左右，又一下子看到四皇子，吓的一怔，头一下子低下去，又成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四皇子迅速察觉到了，叫了一声：“玉露？” 盛玉露也不抬头，蚊子哼哼一样，道：“四哥。” 四皇子又说了两句话，发现“她”没再出现，就直接道：“你既不愿说话，那，”他就回身吩咐随行太监：“你们在这儿伺候着。” 一边就直接走了。 他绕了个弯子进了厢房，盛明麟仍在盯着那边。 四皇子也没打扰他，坐下静静地思忖了一会儿，才问锦衣卫：“大约多久？” 盛明麟道：“约摸一点（约24分钟）。” 时间连锦衣卫也没想过要记，不由得多瞧了他一眼。 盛明麟看了看厢房另一边，七皇子抱着珠珠，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正跟丫环们低声说着话，并没有注意这边。 丫环小厮们倒有机灵的，但察觉到主子的意思，也不敢回头，霍沉昭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正背对他们，盘膝坐在蒲团上。 盛明麟这才坐过来，低声道：“她明显是个大人！女人！” 四皇子点了点头，亦低声道：“她在大雄宝殿门前也敢出现，并无半点忌惮，似乎不是什么妖魔。其二，她出现和消失，似乎自己也不能控制。其三，她虽然对我有所图谋，但似乎并不需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也不真正在乎我喜不喜欢。其四……她对端王婶和珠珠都有敌意，但对端王婶的敌意，比对珠珠还要重。” 盛明麟深深点头。 就没见过，叫端王妃叫“谢王妃”的，要不就叫王妃，要不就叫王婶，加上姓氏是什么意思？ 可她为什么要恨端王妃？ 哪怕她这么作，前世端王妃对她仍是掏心掏肺，她凭什么恨端王妃？ 而且那种感觉，为什么像女人之间的嫉妒？？这不是很奇怪吗？ 盛明麟忍不住道：“此人愚蠢又急躁，只管自己想什么，不在乎旁人怎么想，不止是受情绪左右，更似乎，有恃无恐。” “对，”四皇子低声道：“这才是最难办的。她为什么能这么有恃无恐？难道说……杀了她，她就有可能换个人夺舍？” 锦衣卫忍不住插话：“此人步步算计，兴许就是要借咱们的手，害珠珠小郡主！” 盛明麟不由拧眉。 那倒不会，那人绝没有这样的城府。 但她也的确有恃无恐，似乎还有底牌，似乎根本不怕盛玉露死。 四皇子拧着眉，喃喃地道：“若寺庙都无法影响她，那还有什么能辖制她？” 他本来都做了两手安排，若在龙泉寺没有异常，还要在外头试一试的，可现在…… 盛明麟忽道：“四哥。” 四皇子抬头看他，盛明麟低声道：“其实，情形也没有那么糟。你看她的心性，如果她能选，她绝不会选盛玉露，所以，她可能没有那么厉害。” 这句话，堪称一言惊醒梦中人！ 是啊，假如她能选，那，看她那个迫不及待，甚至什么什么不满的劲头儿，她怎么也要选个皇子妃，甚至妃子什么的做做。 就算不考虑这个，单以身份什么的来说，她直接选珠珠不是更好？ 可她如今却是齐王府的盛玉露。 齐王，戴罪之身困居京城的闲散藩王，盛玉露，完全不受宠的庶出女儿……这样的身份，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 这足以证明她不能选。 大家顿时都略松了口气。 四皇子又站起来，从窗边看了一眼，盛玉露仍旧呆呆地站在那儿，太阳都上来了，也不知道躲，真就跟个木头人一样，看着……不大正常。 四皇子低声道：“你们说，‘盛玉露’知道‘她’的存在吗？” 第109章 系了我的绳就是我的人 盛明麟低声道：“我觉得她知道，但我觉得，她可能不知道那人干了什么，因为她一‘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看看左右，看到你时还吓了一跳，足以证明，她根本不知道中间发生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对她来说，感觉可能就类似于昏厥过去，有一段时间啥也不知道。” 四皇子点了点头：“明麟观察敏锐。” 他顿了一下：“所以，就算问她，也只能知道那人是何时出现的，并不能知道更多。” 盛明麟道：“但可以知道，‘她’是只看到你才出现，还是别的时候也会出现。” 四皇子点了点头，对他道：“你也去试试。” 盛明麟道：“我去只怕没用。” 话虽如此，仍旧出去走了一圈儿，果然“她”没有出现。 那边，珠珠儿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 被七皇子抱着，热乎乎地就跟挨着火炉子一样，她醒的比平时还早一点儿，眼儿半睁半闭，见到七皇子，她喃喃地说了句什么，翻了个身，小屁股一撅，怼开火炉子，继续睡。 四皇子看到了，就走过去，小心的把团子接了过来。 盛明麟就抓着七皇子出去，也在盛玉露面前转了两圈儿，还跟她说了句话，“她”仍旧没有出现。 团子虽然迷糊着，也感觉到抱她的换了人，眼儿半睁半闭，瞧了瞧，软乎乎叫他：“四锅锅。” 四皇子道：“珠珠醒了？” 团子喃喃地道：“还，还没醒……” 隔了会儿，又含含糊糊地道：“珠珠的……心心已经醒了，眼睛还没有醒，还要再睡会儿。” 四皇子嘴角微弯：“那珠珠的眼睛再睡会儿。” 团子又迷糊了一会儿。 盛明麟看了看时间，就过来把她接过来，稍微开了一点窗，逗着她：“珠珠看外头有什么？” 微凉的风吹进来，带着一点草木香，团子张了张眼，然后就慢慢精神了，来回看了看：“咦？” 她有点开心：“我们出来玩啦？” “对呀！”盛明麟笑着道：“出来玩了，所以珠珠儿快点吃早饭，我们出去玩一会儿再回家，好不好？” 团子连忙点头，他便把她交给荔枝抱下去。 他们这样的人家出门，日常用的都是带全了的，很快团子就被换好衣服出来，荔枝给她梳好发包包，早饭也端上来了，就坐着吃饭。 小团子周围全是人，盛明麟转了两圈儿，根本插不上手，索性也不跟他们抢了，就走到一边坐下。 反正他是亲哥，回家就能抱，想抱多久抱多久，他急什么。 结果才刚喝了两口茶，团子就转头叫他：“锅锅。” 盛明麟还有一丢丢小得意，类似于“哎呀可不是我要抢是我妹妹硬要黏我呀”，一边就拿着茶杯去桌前坐下了，伸手把妹妹给抱过来。 结果团子伸手抱住他的脸，问他：“锅锅生病了吗？” 盛明麟还愣了下：“没有啊。” “骗人！”团子指了指茶杯：“锅锅喝药药惹！” 盛明麟这才回过神来，他已经开始喝霍沉昭配的药茶了，大多是陈皮甘草之类的，其实药味不重，结果团子就闻到了。 他就解释：“哥哥没有生病，也没有骗珠珠。这种茶不是药，是用来调理的……可以疏肝解郁，嗯，就是喝了之后会开心，会解忧，会没有烦恼。” 团子眼儿大张，瞳孔地震：“没有烦恼？” 盛明麟道：“对呀！” 团子大眼瞪的溜圆，盯着他瞧了半天，发现他不是在逗小孩，顿时就更惊讶了，小手手差点指进茶水里头去：“可系，它寄几就系烦恼啊！它介么苦，它寄几就很烦恼！” 盛明麟：“……” 他被她这小样儿逗得失笑出声，抱着她连亲了好几口。 兄妹俩闹了一小会儿，盛明麟又把她抱正了，喂她吃饭。 就在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忽然掠过了一个闪念，他动作一停。 珠珠已经等不及了，双手把他的手扒拉过来，阿呜把饭吃了，盛明麟只能又专心投喂。 四皇子低声吩咐下人，把盛玉露带走。 他今天不打算让珠珠与盛玉露照面了，他想看看，在珠珠不知道盛玉露的存在，而盛玉露又曾见到他这种情形下，珠珠会不会做梦。 于是等珠珠吃完早饭出来，寺院里外都很清静。 虽然龙泉寺没啥好玩的，但胜在新鲜，尤其四个最喜欢的漂亮哥哥全都在身边，团子光是看着都很开心。 七皇子到处溜达了一圈儿，觉得没意思，就跃到了围墙上，也不嫌脏，趴着往外看，珠珠看到了，就叫他：“七锅锅，珠珠也要看！” 七皇子就跃下来，把团子扛到了肩上，重新跃回去。 盛明麟看的提心吊胆：“沉昭，沉昭你去看着珠珠！” 霍沉昭就跃上墙，站在了七皇子身边，将军府的护卫，也站在墙下头。 珠珠倒是坐的稳稳当当，双手抓着七哥哥的耳朵，下巴搁在小光头上，舒服得很。 下头不远处就是小山坡，一个青年正把一根五彩绳儿递给一个姑娘，嘴里说着：“这绳子送给你。” 姑娘娇羞别脸，手却往后一伸，青年喜滋滋的把绳子系到她腕上，一边抓住她手：“系了我的绳，就是我的人了。” 团子看的津津有味：“哇！！” 她问七皇子：“为行么系了绳绳就系他的人？” 七皇子正是半懂不懂却自以为很懂的年纪，有点不好意思，随口糊弄团子：“因为，因为绳子是他的，所以系上了，就是他的人了，就，就可以一起去看龙舟了。” 团子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哦！” 那边，四皇子和盛明麟远远站着，凑在一起说话。 盛明麟年纪小，个子不够高，正踩着石头，一手还抓着四皇子的肩保持平衡，附耳道：“四哥，我刚才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之前，沉昭给七哥治病，珠珠忽然冒出来一句，说她也应该是大夫，也应该在屋里……但是呢，珠珠儿又从小怕喝药，鼻子特别灵，一点点苦都受不了，这是不是有一点矛盾？所以我在想，度厄大师说的变数，会不会就应在这里？” “有可能。”四皇子皱眉，“有变数，但霍沉昭的命数没变，这意味着什么？本来他应该教珠珠医术的，但有可能，他会教珠珠别的？他还会什么？” 盛明麟沉吟道：“沉昭似是文武双全，别的么……” 他虽然说着话，眼神儿却片刻没离开过妹妹。 然后，他忽然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停下话头，仔细看着那边。 七皇子这会儿盘膝坐在墙头，珠珠坐在他脖子上，两人叽喳不停。 霍沉昭站在两人身边，一只手虚按在团子背上。 本来他一直侧头看着团子，似乎在听她说话，还不时会笑一下，但他们这边开始说话之后，他就站的笔直，不再向团子那边转脸了。 盛明麟心思一动，然后，忽然用着比现在更小声的声音，说了一句：“沉昭，你听到了？” 第110章 皇帝舒不舒服不重要 盛明麟本来只是试探。 但，话音未落，就见霍沉昭的背一僵。 然后，他迟疑了一下，缓缓转身，朝他点了点头。 盛明麟暗暗心惊，也朝他点了点头，看着他转了回去，再默默地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也有些惊讶，毕竟离得真的挺远的。 但既然他已经听到了……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盛明麟一边迅速回想他之前可能听到过什么……一边假作不在意，又继续跟四皇子道：“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四皇子道：“一会儿回宫，听父皇的示下。” 盛明麟嗯了一声，又问他：“对了四哥，你何时来我们府上？” 四皇子道：“今天就过去。对外便说，我奉母后之命过来，恰好遇到你们，遇到了霍沉昭这个神医，看出了什么，所以搬过去暂住几日，调理旧伤。” 盛明麟不由笑了：“这个说词挺合理的。四哥以前受过伤？” 四皇子道：“几年前曾受过一次伤，其实如今已经好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因为一会儿还得进宫禀报，所以等珠珠儿玩了一会儿，大家就收拾收拾上了马车。 这会儿街上更加热闹，店铺里全都在卖五色彩绳，珠珠瞧见了，顿时又想了起来，跟荔枝道：“珠珠也想要介个绳绳。” 荔枝赶紧出去吩咐了。 小厮跳下马车，直接买了一大包回来，笑道：“这种东西卖的不贵，大家都是图吉利，一块碎银子就能买一大包。” 团子接在怀里，立刻就用小手手捏了一根，举高高跟盛明麟道：“锅锅，介个绳绳送给你。” “哦，”盛明麟伸出手：“谢谢珠珠。” “不行的，”团子摁着他的手：“你还没害羞！” 我还得害羞？？ 盛明麟只好抬袖遮脸，害羞了一下，团子这才把绳子给他系到了腕子上，美滋滋地道：“系了窝滴绳绳，就是窝滴人啦！” 盛明麟：“……？？” 这都跟谁学的？ 盛明麟看向七皇子。 七皇子没做贼也心虚，只讪讪一笑。 霍沉昭只好代为解释：“我们站在墙上的时候，外头……有很多。” 盛明麟也没办法，好在小屁孩儿根本不懂啥意思，学着玩儿，学就学了。 结果没想到，珠珠转头就捏着一根绳绳，送给了四皇子、七皇子，然后是霍沉昭，然后是荔枝。 快到端王府时，一听说盛明麟和四皇子要进宫，珠珠立刻也跟着进了宫。 盛明麟和四皇子去前头找皇上禀报，七皇子和珠珠就直接去了皇后那儿。 七皇子照个面儿，就去见柳嫔了，珠珠捏着绳绳送了一圈又一圈儿，皇后娘娘和漂亮宫女，每人手上平均三四根绳。 那边，明熙帝听着两人禀报。 之前度厄大师的话，虽然锦衣卫肯定已经禀报过了，但他们还是又说了一遍。 说到明主什么的，盛明麟暗中提心吊胆，担心皇上多想，间接害到四皇子，但没想到，自信心爆棚的皇帝，压根儿就没往下一任什么的想！ 他非常自得地道：“咱的功绩，上天也是看在眼里的！还给咱送个祥瑞过来，唉！真是愧不敢当！” 可你的口吻一点不敢当的意思也没有。 盛明麟两人自然是赞美皇上英明神武千古名君…… 明熙帝听了好一阵子，才一摆手：“行了行了，别老说这些没用的！朕不在意这个！倒是那盛玉露，”他直接叫过锦衣卫：“去，找几个人，扮成拐子，把她给朕拐出来！拐到之后先揍一顿，看她疼不疼！” 盛明麟\/四皇子目瞪口呆：“！！！” 两个心思细腻做事谨慎的人，都觉得这样不大妥当，四皇子道：“父皇，是不是再考虑一下？万一……” 明熙帝直接摆手：“别跟咱说万一！抓不抓都有万一，但不抓咱憋屈！这些日子可把咱憋屈坏了！赶紧抓了咱就舒服了！” 两人又不能说皇帝舒不舒服不重要？ 明熙帝又道：“再说了，你自己不也说了？在大雄宝殿门前头，也没耽误那人出来！龙泉寺可是有舍利子的！还曾经有那什么金蛟化龙，这都不行，咱再多找几个老和尚，又能有啥用？” 所以，就直接莽上去了是吗？ 两人都无言以对。 虽然明熙帝这么处理，确实简单粗暴，但，也不能说没用。 人放在他们自己手里，总归放心一些，就算有万一，也不会比不抓的“万一”更多。 明熙帝又问四皇子：“你还没去找珠珠儿做梦？” 四皇子道：“儿臣今晚就去，儿臣会在端王府借住几日。” “磨矶！”明熙帝啧了一声：“一点点小事这么磨矶！” 他斜了儿子一眼，又问他：“你准备干点什么事儿？” 四皇子道：“儿臣第一天准备先教珠珠念书，隔天再……” 明熙帝看也不看地从桌上抓了一本奏疏，扔进他怀里：“教珠珠念念这个试试！” 四皇子吸了口气，起身施礼，道了一声儿臣僭越，就直接把奏疏收进了怀中。 确实，牵扯到国事，是最可能有用的，若是无用，再慢慢试别的就是了，只是这种事情犯忌讳，皇上不说，他们也不敢提。 明熙帝看上去并不十分在意，就问：“珠珠儿也进宫了？” 两人都应是，明熙帝就站起来道：“走，咱们去你母后宫里用午膳，瞧瞧咱的小珠珠。” 三个人就去了皇后宫中。 一进门儿，珠珠就瞧见了，一溜烟儿从皇后膝上下来，抓着一根五彩绳跑过来，仰着小脸：“皇伯伯，皇伯伯，介个绳绳送给你。” “哟！”明熙帝倒是很高兴。 他当然知道送五彩绳是什么意思，但傻团子又不懂，于是他嘿嘿笑了两声，伸出手：“那就来。” 四皇子和盛明麟都想到了什么，迅速让开身。 果然，团子严肃地纠正他：“你还没有害羞！” 明熙帝：“……？？？” 他道：“朕还得害羞？” “对呀！”团子道：“每一个人都得害羞才行。” 明熙帝虽然没有皇帝包袱，但他爷们包袱巨重啊，立刻道：“那朕不要了！” “不行的，不行的！”团子抓着他衣襟不撒手：“家里每一个人都要有，一个都不能少！” “唉！”明熙帝叹气，“那你说，要怎么害羞！” 团子就给他示范了一下：“就是介样，再介样……” 明熙帝于是转回身，然后把手背了起来。 珠珠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对，伸高手手，去够他的手…… 明熙帝本来就高，珠珠踮脚都够不着，而且她一够，明熙帝就往前走，团子举着手手一直在后头追呀追的，怎么追也追不上。 就这么遛团子遛了好半天，明熙帝终于满意了，停下来，大手摁住团子小脑袋，转了一转：“行了，朕都说了朕不会害羞，直接给朕！” 一边纡尊降贵的把手递给了团子。 但团子是个非常认真的宝，她仰着小脸道：“不行哒不行哒，必须害羞哒……你不会就学呀！” 明熙帝道：“朕学不会。” “很简单的呀！你介么冲明肯定能学会的！”团子急得不行，“珠珠可以债教你几遍。” 第111章 青蛙皇帝别生气 “哎，你这孩子咋这么死心眼儿，”明熙帝反正是不可能当众害羞的，只能道：“朕都说了学不会，你再这样，朕可要生气了！” 团子连忙拍着他的膝盖劝他：“你别生气呀，青蛙。” 明熙帝：“……？？？” 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团子摸着自己的小脑袋，想了半天，不好意思地一笑：“后头忘啦！” 明熙帝一脸的怀疑人生：“你先别管后头了，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奶团子超理直气壮，还有一丢丢文化人的骄傲：“青蛙呀！” 明熙帝：“……？？？” 什么玩意儿？他皱着眉头问她：“什么青蛙？？” 团子道：“就系呐个……呐个……” 她实在想不起来了，只能朝大聪明哥哥求助：“呐个，青蛙一跑一千里，跑到江河湖海里，呐句话……怎么说的呀？” 盛明麟想了想，试探着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团子连连点头：“对的，就系这个啦！” 屋里所有文化人：“……” 从来没被人骂过的皇帝，怒气顿时就冲着他过去了：“麟儿学业要上心！怎么能犯这种错误！你爹可是自小能做诗的天才！” 盛明麟：“……” 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 你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我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然后皇后娘娘问团子：“珠珠儿，这句话，是哥哥教你的吗？” “不系呀！”团子小脸天真又可爱，张嘴就把罪魁祸首给卖了：“系七锅锅教哒！” 刚表示了子不肖父的意思，就知道是自己亲儿子的皇帝：“……” 最终明熙帝自找台阶，道：“传朕的话，七郎抄《荀子》全篇，”他顿了一下，可能是想起《荀子》字太多，改口道：“荀子劝学一百遍！抄完拿来给朕看！” 然后他都准备一拂袖走了，只有团子还记着初衷，小手手抓着他的衣襟，偷瞧着他的脸色，弱弱地道：“……害，害羞。” 明熙帝：“……” 你能不能忘了这茬！能不能！能不能！！ 盛明麟快步过来救场，蹲下搂着团子，道：“珠珠儿真是太爱皇伯伯了，看龙舟这样热闹的事情，怎么可以漏了皇伯伯呢，是不是。” 团子点点头：“对的。” 盛明麟又道：“可是珠珠，你忘了哥哥教过你，皇伯伯是皇帝，很厉害很厉害的皇帝，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所以皇伯伯不用害羞，珠珠直接把五色绳送给皇伯伯就好。” 团子被哥哥搂着，迟疑地抬起乌溜溜的葡萄眼，瞅着他。 明熙帝故意唬着脸。 奶团子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变脸，小眼神儿变得怯生生，小手手绞着绳绳，奶软奶软的小样儿，一看就特好欺负。 明熙帝顿时手痒起来。 他想了想，觉得刚才的尴尬，这团子必须得负责。 在内心把团子的罪名给定好了，他伸出大手，把盛明麟拨拉到了一边，双手拔萝卜一样，就把团子拔了起来，然后大步去上头坐下，把两条小胳膊一飞，大脸凑上去，就开始吸崽崽。 盛明麟：“……？？？”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什么蛇精病皇帝啊！啊！！ 奶团子也很懵，她手里还捏着绳绳，莫名就被抱起来吸肚肚了。 团子不大乐意给吸，又不敢不给吸，只能怂哒哒地叨叨：“皇伯伯凶珠珠，珠珠不跟你好了，哼，不给你吸肚肚……” 小嗓子又奶又细又小，委屈的小样儿，又可爱又可怜。 皇后娘娘赶紧过来解救她：“皇上，不早了，传膳？” “唔，传，传。” 皇帝根本没打算放开团子，猛吸了一气儿小肚肚，还拿过小手手吹气，吹的噗噗响，玩的不亦乐乎。 皇后那边一声令下，饭就摆上来了，皇后再次道：“皇上，别逗珠珠了，快用膳。” 明熙帝含糊应声，仍旧吸个不停。 团子想找皇伯娘抱，结果被皇伯伯的大手箍着，一动都动不了，团子终于生气了，于是动用唯一能活动的小脚脚，又踩又踢，奋力挣扎：“救命呀，伯娘，快救救珠珠呀。” 皇后娘娘跟明熙帝是少年夫妻，不怎么怕他，见他耍无赖，索性上前直接扒开他手，把团子解救出来，抱着连连安抚：“乖宝儿，不怕啊，伯娘在呢。” 团子小嘴都扁着，委屈巴啦地咕哝：“珠珠债也不喜欢皇伯伯了……” 大家正想围过来安慰珠珠，就听明熙帝忽然闷哼了一声。 大家吓了一跳，齐齐转头。 就见明熙帝伸手捂着胸口，皱紧眉头，面露痛苦，大声道：“怎么回事！咱这里为啥这么疼，难道珠珠把我踢坏了？” 盛明麟瞪圆了眼睛，是真的被皇帝的无耻给震惊到了！！ 翻遍史书，就从来没见过……好，汉高祖刘邦的不要脸程度大概能稍微跟他比肩。 但老实的团子，一下子就信了！ 她刚冒出来的眼泪还挂在脸上，眼儿大睁，瞧着皇伯伯，明显被吓坏了。 然后明熙帝蹒跚地走过来，拉着团子的小手，跟郑忠顺道：“算了算了，不用叫太医了，珠珠也不是故意的。” 连郑忠顺都一时没能接上戏：“……” 团子眼泪汪汪：“珠珠不系故意的……呜呜，皇伯伯你痛不痛，珠珠错惹，珠珠债也不敢了。” 明熙帝点了点头，一脸大度：“嗯，没事！皇伯伯知道珠珠不是故意的，要不珠珠亲亲皇伯伯，这事咱就算了。”一边说一边凑了过来。 团子含泪嘟起小嘴巴，在明熙帝脸上亲了亲，眼泪都糊到了他脸上，还用手手摸着他的胸口，哭到咬字不清：“呼呼，冲冲飞，冲冲飞……” 四皇子和皇后，都用一言难尽的眼神儿看着他。 明熙帝假装没看到，放下了手：“珠珠儿真乖，现在一点都不痛了！来来，咱吃饭去！” 然后，整顿饭，团子都在认真照顾他，笨手笨脚地给他夹菜菜，还用小手手护着，往他碗里送，明熙帝就端着碗来接，动不动还咳一声，吓得团子赶紧给他拍背…… 太欺负人了。 太欺负团了。 偏偏盛明麟和四皇子，还啥都不能说。 一吃完饭，盛明麟和四皇子一刻都不敢多留，立刻抱着团子出了宫。 然后趁着团子睡午觉的空儿，把今天的事，跟端王妃说了说，当然，“盛玉露”那些难听的话并没有细说。 说完了，两人略微一商议，就把霍沉昭请了过来。 霍沉昭的人品，本就是四皇子亲自过了眼的，而且，既然注定了将来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又已经知道了一些，再瞒来瞒去的，徒然显得小人之心，不如敞开了商量商量。 于是就把他叫过来说了说，霍沉昭垂着眼听完了，却说了一句，道：“我观玉露郡主，似乎有病。” 四皇子和盛明麟，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有病？” 第112章 别让盛明麟知道 “是的，”霍沉昭道：“沉昭不懂佛法玄理，但单以医字而论，玉露郡主的面色……如果我在街上看到这样一个人，在没把脉的情形下，单看面色和眼神，我会觉得，她是痴愚之人，也就是，傻子。” 盛明麟脑子里又闪过什么，他随想随慢慢地道：“那，如果她真的是病，你能治吗？” 霍沉昭道：“能治，但不一定能治好，最多只有五六成的把握。” “五六成？”盛明麟道：“就算治不好，也治不坏，终归是有一点用处的，是不是？” 霍沉昭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本能的答道：“是的。” 盛明麟转向四皇子：“四哥，我在想，志怪话本中常说的离魂之症，或者魂魄不全，若是让大夫来瞧，是不是便是沉昭所说的这种病症？而如今盛玉露这种情形，应该就类似于……两个魂儿在争一个身体？如果我们让真正的盛玉露变的厉害些，那，那个人会不会就打不过？打不过又会如何？” “有道理，”四皇子沉吟了一会儿：“但，盛玉露变厉害了，与盛玉露死了，对那人来说，是不是一样的？终归是那个身体她不能用了。而且，药是作用于身体的，会不会两个魂儿都受益？所以，具体该怎么做，还是要找懂这个的大师们看看才是。” 盛明麟建议：“四哥，不如我们给那人取个代称，说话方便。” 四皇子随口道：“犬彘？” 盛明麟笑道：“何必如此斯文，直接叫她鱼眼便是了，刚好跟‘金鱼’也很搭。” 四皇子呵了一声，也没有反对，毕竟鱼目混珠么，她痴心妄想要取代珠珠，叫鱼眼也确实直白又精准。 然后盛明麟又道：“对了，四哥既有旧伤，不如让沉昭瞧瞧？若能调理，便调理一二，四哥也亲自感受一下沉昭的医术？” 四皇子点了点头：“也好。” 他就伸出手，给霍沉昭把脉。 盛明麟枕着一只手斜坐在一旁，仍在沉吟。 他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琢磨透，可他虽然聪明，却从不曾娶过亲，也没接触过太多女子，不了解女子的想法，只是觉得处处不对劲，却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霍沉昭很快就收了手，道：“四殿下的旧伤，其实已经恢复了，但当时受伤太重，终究是影响了身体，所以虽然殿下一直没断了练武，仍旧比旁人要力弱些。我可以施以针灸，辅以汤药，但效果不大……我倒是有一个治法，比较受罪，却效果极好，不知殿下要不要试试？” 四皇子问：“什么办法？” 霍沉昭道：“这算是我们霍家独门的治法，叫做压穴法。” 简单来说，就是用牛皮制作一种衣服，而牛皮里头，做入一些锥形，里头可以放药，到时候活动起来，这些锥头就抵在各处穴位上，强行刺激气血。 四皇子听着，不由得微微点头。 他曾见过力士举鼎，会把腰部紧紧束起，也曾见过师傅指点他们射箭，也会用手紧紧按住他们肩部穴位，所以这个治法应该是有用的。 四皇子问：“要多久？” 霍沉昭道：“一日至少要绑半个时辰，穿上之后要练武，能坚持半个月就有效果，若能坚持更久，比如两三个月，必然效果拔群，之后可以停一段时间，停两三个月左右，然后再戴半个月到一个月，就差不多可以了。只是这种治法会很痛，不止是穴位痛，身体也会比较难受。” “可以，”四皇子道：“需要我做什么？” 霍沉昭道：“我先为四殿下量身，然后我会画出图纸，还请殿下找人去做。” 四皇子点了点头。 于是盛明麟便叫人取了尺子出来，让霍沉昭给四皇子量身。 可能是因为要卡穴位，所以量的十分复杂，珠珠那边午觉都醒了也没量完。 盛明麟就先去看妹妹了。 又隔了一刻多钟，霍沉昭才量完，然后坐下画草图。 草图也十分复杂，好半天没有画完，四皇子瞧了一会儿，就跟他道：“沉昭，你画完直接给直温，需要什么，直接吩咐他就行，我去看看珠珠。” 他身边的太监周直温连忙上前施礼，霍沉昭点头应下，四皇子抬步就走。 结果还没出院子呢，就叫人给拦住了，传话的人小声道：“四殿下，王妃娘娘说，让殿下悄悄地过去一趟，别叫世子爷瞧见。” 不让盛明麟知道？ 四皇子一愣，皱了皱眉，但还是过去了。 霍沉昭仍旧画着图，头也没抬。 隔了会儿，盛明麟抱着珠珠过来了，咦了一声，笑道：“四哥呢？” 霍沉昭轻咳了一声，一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盛明麟已经坐下了，把珠珠搂到膝上，托着她小脸问他：“珠珠儿睫毛这么长，你说要不要剪剪？” 霍沉昭：“……？？” 他抬头看了看，确实挺长的，但他虽然是个大夫，剪睫毛什么的还真没听说过，只好问：“不舒服吗？” 奶团子刚醒，还有点儿没精神，小手手胡乱搓了搓：“有一减减碍事。” 霍沉昭轻轻给她捋了两下：“小郡主，最好不要剪，有睫毛挡着，灰尘才不会飞进眼睛里。” 团子软乎乎地答应：“哦！” 盛明麟轻轻笑着，也给她捋了几下：“沉昭，四哥呢？” 霍沉昭只好道：“不知。” 盛明麟也不太在意，就跟团子道：“走了珠珠儿，我们出去找找四哥哥。” 他一边说着，就牵住妹妹的手，还轻轻悠着，想让团子精神一点儿，霍沉昭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世子爷，要不我稍稍给她剪一点点？” 盛明麟回头笑道：“你刚才不是还说……” 霍沉昭下意识地回避了一下他的视线。 盛明麟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人，话说一半儿，就不由得一凝眉，察觉到了什么。 他笑容微敛，沉默了一会儿，就牵着珠珠走回来，笑吟吟地道：“沉昭，你那个图画完了吗？我瞧瞧那种衣服，是什么样子的，也长长见识。” 霍沉昭便把桌上的草图朝他转了转，仔细给他讲解。 讲解完了，他瞥了盛明麟一眼，盛明麟仍旧笑吟吟的，神态轻松，还不时的逗逗妹妹，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他很难过。 第113章 赌上九族之命 那边，端王妃在室中来来回回的打转。 一见四皇子过去，她赶紧摆手让下人都退出去，道：“四郎。” 四皇子坐下，看她神情焦躁，便温言安抚：“婶婶别急，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他向来冷静，端王妃叫他带的也平静了一点，直截了当地问他：“那个恶人，她骂我了？” 四皇子垂了垂眼，没有回答，端王妃正色道：“她有没有骂我生不出儿子？” 见他仍是不答，端王妃有些急：“你倒是说啊！我不生气！我就是问清楚！” 四皇子只好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端王妃反倒像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猛得喘出来一口气，在旁边坐下，正色道：“四郎，按说这种话，婶婶不该跟你一个孩子说。可毕竟事关重大，婶婶就直接问了，你也不用回答，你就自己想想，这满京城，可有什么，譬如我生了珠珠之后伤了身不能再生了……之类的传言？” 四皇子还真愣了一下，他细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 “对！”端王妃道：“我生了珠珠儿，小产确实伤身，但我怎么说也是将门出身的，自小练武，后来哪怕懒了些，练的不勤勉了，身子骨也是很好的，从没有哪个大夫说过，或者暗示过，说我伤了身，从此不能生了，真没有！一个也没有！” 她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可是，就有人，这么骂过我。” 端王妃性子急，一边说着，就忍不住站起来，在室中兜了两个圈子，又勉强按捺住，坐回来，道：“就是麟儿的生母陈氏。” 她低声道：“四郎，这事儿在我心里，压了好几天了，我不是个聪明人，怕想的不对，可又不忍心跟麟儿说。麟儿是个好孩子，心思细，又心肠软，小小孩儿家，我怕他听了伤心难受。可是我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 “当初，那陈氏来冲撞我时，那会儿我还怀着珠珠，尚不知男女，她就口口声声地骂我，‘你又生不出儿子’，我就非常奇怪，她好像从那时起，就笃定我生不出儿子，当时王爷还在府里查了很久，又请了太医院院首给我把脉，生怕她之前下过什么暗手，却没有查到什么……后来，珠珠做梦，梦里，那恶人说，‘你又生不出儿子’，我一听这话，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她声音都有些不稳当：“在这世上，只有陈氏一人这么骂过我，旁人再没有了，如今又有一个……我实在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了，可我就是觉得太巧了。而且陈氏那个禀性，心里眼里只有一个男人，无君无父不在乎家族也不在乎名声……总之，我觉得这个作派，怎么就这么像呢？” 四皇子越听越惊。 他向来是个极冷静的人，但此时，却觉得心头翻起了惊涛骇浪，都顾不上安慰端王妃了。 当初的陈氏，他真的是记忆犹新。 毕竟，古往今来，敢在皇宫里给一个王爷下药，还成功了的，真是独一个。 说一句到底的话，就算要玩阴的，陈氏身为帝师之女，想赖上端王爷，真的有很多机会，多用一点心思手段，两边体体面面的结亲，让端王爷捏着鼻子认下，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可是，她却选了最蠢最疯狂的那一种。 一来，赌上了九族和家人、自己的性命。 二来，名声也一点没有了啊！堂堂一个王妃，她日后怎么出门交际？ 总之，陈氏为人，处处让人想不通。 时人极重宗族，可陈氏好像全不在意。 时人最重孝道，陈氏好像也全不在意。 就连九五至尊的君王，陈氏似乎也缺少敬畏。 但当时，大家只觉得她是爱惨了端王爷，爱到疯魔，不顾一切，所以才一时冲动的，尤其陈氏又生的极为美貌，也是有不少人爱慕的，觉得她一个姑娘家，爱端王爷至此，也有些可怜。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陈老爷子教导明熙帝这么多年，他登上帝位也是出过力的，明熙帝很尊重也很感激他。 明熙帝看着大而化之的，却从来不杀功臣，下不了手杀他们，但当时还想着给她一个妾，最多侧妃就够了，后来是端王爷不忍兄长为难，便答应了娶她做正妃。 这其实也是因为，端王爷深深知道谢安宁的脾气，不管是侧妃还是妾，只要有了这么一个人，他就再也娶不到谢安宁了，于是，正妃侧妃就无所谓了。 端王爷向来极其尊重皇权，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放在皇权之后，所以，他既然答应了，就是决定要娶了，也决定跟谢安宁彻底断了的。 可后来，端王爷再不回家……这中间，也是有事情发生的，否则以端王爷的性子，娶都娶了，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让人误会他对皇兄不满的行为？ 据说，是陈氏派人欲劫持谢安宁，并且还找了十余个叫花子，意图轮番侮辱她。 谢府的护卫，哪里是几个乌合之众能对付的。 那会儿谢大将军还在边关打仗，是谢二舅舅抓了人，直接私下交给了锦衣卫。 明熙帝大怒，私下派人去处置她，却发现她怀孕了。 看在皇室血脉的份上暂时没杀她，但，明熙帝已经彻底厌了她，决定让她生产时“意外死亡”，去母留子，为了让弟弟完全从这事中撇出来，所以才会派差使让他出京的。 四皇子忍不住问：“然后呢？为何她没死？” “因为没死成，”端王妃道：“就是，我听说……当时她生的时候顺顺当当就生下来了。后来，过了很久，我无意中听到王爷与我二哥说话，说是已经动手了，确认那药她喝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有影响，据说生的还挺顺当。” 她看着他：“这里头似乎有好多事情，说是陈氏有些古怪，王爷不肯与我说，你回头问问锦衣卫。” 四皇子沉吟了半晌，就起身，叫过皇上派来的锦衣卫，吩咐了几句，锦衣卫应命而去。 四皇子走回来，看端王妃脸都是白的，便温声安慰：“婶婶不用担心，度厄大师说，这些邪魔外道害不到珠珠的。” 端王妃苦笑：“是倒是，可我怎么越琢磨越吓人呢，先是陈氏，又是盛玉露，在珠珠梦里还是珠珠，她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 四皇子正色道：“只要她害不到珠珠，婶婶便不必怕。至于之前的陈氏，就算她现在还活着，婶婶怕吗？” 端王妃一愣：“我当然不怕。” “对，”四皇子道：“陈氏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盛玉露同样无碍大局。如今……有珠珠的梦提醒我们，待将来一切揭晓，前帐后帐，一并算了就是。” 端王妃缓缓点头，也被激起了意气：“对，不管有谁想害我的珠珠儿，我都会……杀得她片甲不留。” 这句话，这样说有些好笑，却，莫名豪气。 四皇子不由一笑：“婶婶说的对。” ………★★★★★……… 提醒一下，皇帝皇子什么的，全都是土着，是古人，在很多事情上，观念与现代人会有很大的不同，我们没办法要求在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生长出一个有男女平等之类观念的异类对不对？跳出时代说对错就是耍流氓。所以穿越女高喊男女平等或者与丫环称姐道妹才是可笑的一件事，就是因为背离了大环境。 总之，绝对没有不尊重女性的意思，角色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哟！ 顺便求一波收藏票票，求点亮五颗小星星。比心心? 第114章 太吓人了 四皇子从端王妃那儿出来，一路走，一路沉吟。 他是个缜密之人，在听过珠珠梦中之言后，脑子里就为这个人，构建出了一个形象，然后，每多得到一点信息，就一点一点完善。 可在今天，听到端王妃的话之后，就感觉豁然开朗，好像脑海中那个形象，一下子就具体起来了。 太像了。 真的就像端王妃说的那句话，“眼里只有一个男人，无君无父不在乎家族也不在乎名声”。 他随想着，慢慢往西院走，远远听到那边正在闹腾，团子的小奶嗓子喳喳的。 过去一看，就见大家正在院中丢沙包。 端王府没有这么朴实的玩具，这还是听霍沉昭说了，大家临时用帕子装了豆子缠的，一个个小小的，打着也不痛，倒是五颜六色的。 珠珠小小一只，胳膊没有劲儿，扔沙包也扔不远，只能跑得离别人很近很近，再把手手举得高高的，猛力一扔……才能勉强打到。 不定哪会儿，一紧张手一松，沙包就从她脑袋后头掉下去了，白蓄了半天劲儿，结果打到了自己小屁股。 而且别人一打她，团子就紧张得不得了，沙包还没打出去，就哇哇直叫，双手抱着小脑袋，一溜烟儿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那小样儿实在太逗了，一伙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四皇子远远站着，笑着看了一会儿，结果后头就有锦衣卫递过来一个袋子：“殿下，这是陈善娘的卷宗。” 这么快？居然还有专门的卷宗？？ 四皇子略微吃惊，接过来抽了几张看，只看了两页，就皱起眉来，往院中走，经过他们的时候，直接叫了一声：“明麟！” 盛明麟应了一声，又笑着扔了两个沙包，这才跟着他进了屋，洗了手坐下。 四皇子的手放在袋子上，沉声跟他道：“你母亲想到了一些事情，与你生母有关，你母亲说你是个好孩子，心思太细心肠又太软，所以不忍心与你多讲，怕你伤心难过。我倒觉得，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不是坏事，你年纪虽小，却聪明敏锐，我信你能从这些不必要的桎梏中挣脱。” 他的手，在袋子上轻轻一拍：“所以，你要看吗？” 盛明麟听在耳中，只觉得云散日出，刚才堵在胸口的难受一下子就没了。 “我要看。”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站了起来：“四哥，我们去书房。” 两人进了书房，才把卷宗打开细看。 盛明麟才看了几句，就一下子明白了，端王妃想到了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心里深深觉得“她”是邪魔外道，不是正常人，所以，他真没有为“生母”难过或者愧疚的心情，反而十分冷静。 卷宗中的记录，是从陈氏生产开始的。 明熙帝已经决定让她死，但为了皇室的颜面，不能直接下毒，要的是她的死，表面上看很正常。 生产过程中，本来就是要喝补汤的，把补汤换成能让人大出血的药，一点都不难，而且当时，陈氏也是毫无察觉地喝了下去。 但她生的很顺利，没有死，也没有大出血，只在稳婆说出母子平安之后，惊讶地说了一句：“不是女孩吗？” 因为这种药本来就有可能失败，或者起效没那么快，所以当时皇上也没怎么当回事儿。 后来陈氏对儿子不怎么上心，照顾得很敷衍，只一天天地打发人去告知端王爷，催他回府。 明熙帝得知之后，又生了一场气，再次叫人下手。 仍旧没有用。 锦衣卫加重了药量，第二次下手，仍旧没用。 皇上得知之后，索性让人换成了毒，仍旧没用。 陈氏的身体，好像百毒不侵，不管是药还是毒，喝下去都完全无害，陈氏仍旧活蹦乱跳，娇艳如花。 本来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最吓人的是，端王爷终于办完差使回了一趟府，然后，陈氏立马就面色苍白，还吐了血。 但，那个时候距离下毒已经过了五六天了啊！ 前五六天毫无症状，端王爷一回府，就忽然发作出来，这也太吓人了，而且关键是，这个毒最厉害的就是无症状啊！要的就是死的无声无息啊！可她却病的这么……我见忧怜。 然后呢，端王爷去看了看孩子，把下人什么的全换了，又叫管家上心照应。 但一直没有去看陈氏。 于是陈氏等不及了，第三天的时候，去找了端王爷。 要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端王府满府都是探子，陈氏身边更是，可没有人看到她配药，也没有人看到她买药，但端王爷就是中了药，完全没有理智，立刻就要跟陈氏敦伦。 明熙帝得报，觉得太诡异了，怕对端王爷不利，就找人把弟弟强行弄了出来，结果一出来他就恢复了，太医一把，完全没有中过药的迹象。 明熙帝又想起之前她在宫里下药，当时因为是丑事，又是当场抓到的，所以没有注意药的问题，但想想，陈氏母亲早故，父亲又没有妾室，她一个千金小姐，哪来的这种药？ 明熙帝立马就想把她抓来拷问。 结果去抓的时候，她正跟孩子说话，当时的盛明麟还不到一百天，却抓着她的手指不肯放手，稍微一扒拉，就哇哇大哭，哭得背过气去都不松手。 报回去，明熙帝想着终究是弟弟的子嗣，不忍心，便说还是暗查，但端王爷自己也彻底不回府了。 ………… 卷宗下头，就是监视陈氏每一天的记录了，太过繁复，盛明麟暂时跳过那些，先看了看别的。 里头还有一些对陈氏闺中的调查。 盛明麟越看越震惊，道：“四哥，我觉得娘亲的猜测是对的，这两个人，可能真的是一个人。” 他顿了一下，“当时珠珠的梦中，那坏珠珠……那鱼眼说，‘你又生不出儿子，赚了钱不就是给我用的’，我一直觉得这句话有些别扭，现在想想，第一句确实太古怪，不像女儿对母亲，反倒像后宅女子争宠，又恶毒又酸气四溢……可其实，第二句更古怪！她为何会理所当然地觉得，女儿也可以继承家业？” 要知道，如今家业承继，真的极少极少会考虑女子的。 女子是要嫁人的，父母的陪伴大多只到及笄，余下大半生都在夫家，之后又会有儿女，就连女子自己，心里也是更向着夫家的。 当然了，寻常人家逼不得已还可以招赘，可他们是王府！不管女儿还是赘婿，都是不能继承爵位的！ 所以，假如说，盛明麟死了，端王妃不再有别的子嗣，那他们最可能的做法，也是过继。 过继一个儿子，好继承端王爷的爵位，支应门庭，出将入仕，奉养父母，也为外嫁的姐妹撑腰，这才是正常的做法。 这真不是不疼爱女儿，而是越疼爱女儿，才越会为女儿安排好这一些，有娘家，娘家有人，外嫁女才有底气，真有个万一，也有个地方可去。 否则的话，家业给女儿，不就等于给了女婿？那端王府不就等于不存在了？那端王爷辛苦这一辈子为了什么？死后何人能祭祀香火？ 第115章 珠珠太丢撵啦 所以，假珠珠这话，真的很古怪。 盛明麟指着资料上：“你看，陈氏也是如此，她理直气壮地争陈府的家业，把弟弟当成争家产的对手来对付。” 那陈氏在闺中时，与弟弟的关系不好。 陈老爷子对陈庆余略好一点，她就会生气会闹腾，说他重男轻女，后来长大些，甚至偷偷出手对付陈庆余，找青楼女子勾引他，引诱他去赌博游乐……下手之狠毒，何止是把他当成争家产的对手，简直是当仇人来对待。 陈庆余的荒唐，几乎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的。 只是表面上没有撕破脸，所以有很多事情，陈庆余根本不知道。 可陈庆余是她唯一的弟弟啊，哪怕陈庆余没出息，起码也当个人使，就算你进了宫成了娘娘，宫外头有个自己人，也能跑跑腿不是？ 所以，这真的很古怪，很不寻常。 四皇子看着，脱口道：“难道她原本是个男子？” “不会，”盛明麟道：“她对你的样子，应该不像男子啊！” 确实。 四皇子眉头紧皱，有些作呕，半晌才道：“珠珠儿是天生祥瑞，鱼眼很有可能是提前就知道了这个，所以，她才处心积虑，嫁给端王叔，然后，想生下祥瑞，一生荣光。可是她没有想到，生下来的是你，所以，她才会说那句，‘不是女孩吗？’又所以，她才会不疼爱你。” 盛明麟点了点头，神情平静：“对，可能是这样的。不过，她不止是不疼爱我，对外公舅舅也完全不孝不悌，她可能不是人。” 四皇子道：“但，知道她曾经是陈氏，对我们现在，有什么帮助吗？” 盛明麟轻轻摇了摇头，袖中的手捏着拳，犹豫着，要不要吐露重生之事。 他曾经觉得重生是他最大的秘密，他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可现在，跟珠珠的安危比起来，他又觉得，这个秘密，并不那么重要。 四皇子没有注意他的神色，道：“先这样，这些抽空再细看，锦衣卫应该已经抓到盛玉露了，等他们那边试探一二再说。” 盛明麟无声点头。 余下的日常记录厚厚一叠，一时肯定来不及看完，两人就先收拾好出来了。 一出来才发现，七皇子已经回来了，正跟珠珠他们丢沙包玩。 盛明麟还有点稀奇，道：“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 “我也想的！”七皇子道：“可是父皇忽然派人传话，让我抄啥荀子，一百遍！到底出啥事儿了？我都没在父皇跟前儿，怎么会忽然叫我抄书的？” 盛明麟呵呵哒：“是不是你教的珠珠，不积蛙步？” “对啊，”七皇子一边把沙包扔得嗖嗖的，一边道：“我跟珠珠说过这话，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盛明麟气乐了：“那能是蛙步吗？你不会不要乱教啊！你知不知道珠珠傻乎乎地对着皇伯伯叫青蛙！！” 七皇子吓了一跳：“啊！真的？” 荔枝是宫里出身，也是一直跟在旁边的，就上前解释了，七皇子直挠头：“我，我又不知道，那不是蛙步吗？我明明记得是啊？” 盛明麟拿了根棍子，在旁边划了“蛙”、“跬”两个字，道：“不积跬步！跬！举步一次为跬！” 七皇子讪讪：“长得也差不多么？” 团子伸着小脑袋看了看，小声帮腔：“对呀！” 她小手手挠了挠脸，问哥哥：“所以珠珠说错了，对吗？” 盛明麟一对上妹妹，态度立马就温柔得不得了了，把整句话都在地上写了，然后给她讲解，团子听了半天，仰着小脸问，“那，别人也几道珠珠说错了吗？” 盛明麟咳了一声：“没关系的，珠珠还小，说错了也没什么。” 团子小脸皱巴巴：“可系珠珠还以为寄几很有学问才说哒！珠珠太丢撵啦！” 丁点大的小人儿，还知道丢脸了。 七皇子笑道：“没事没事，还有我呢！我陪你一块丢脸。” “这是什么好事吗？”四皇子瞪了他一眼，温柔对团子道：“珠珠儿，你好好念书，将来出口成章，就可以去宫里找回面子。” 团子问：“行么系出口姓张？” 四皇子解释了一下，团子很感兴趣，大眼锃亮：“珠珠坠喜欢出口成章惹！” 四皇子道：“那珠珠就要好好念书，就像之前哥哥教你那样，每天都上课，学习。” 这样吗？ 团子一呆，想了半天：“那，不好好念书，能出口成章吗？” 四皇子道：“不能。” “哦……”团子想了一下：“那，珠珠就不要出口成章了！” 四皇子：“……？？？” 盛明麟笑道：“为什么啊？出口成章多好啊，人人都羡慕你，夸你有学问。” “系挺好哒，”团子大眼布灵布灵，特别真诚地道：“可系念书太累啦，一点也不好玩，一想到念书介么累，珠珠就觉得，不出口成章也没事哒！反正珠珠还有很多别的本事可以夸！” 盛明麟也：“……” 七皇子在旁边引团为知音：“对啊！珠珠说的太对了！念书太累了，我一拿起书来头都要大了，所以虽然看别人出口成章我也挺羡慕的，但我是真不行！唉！” 团子连忙安慰他：“七锅锅别着急，其实我们的巨豆，省着点用也够用的！” 七皇子没听懂：“什么？” 团子续道：“因为皇伯伯又不系许先生，他有可能根本听不懂，不几道我们说错了。” 其它人：“……？？” 盛明麟正色道：“珠珠不许胡说！皇伯伯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不可以背后说皇伯伯，不可以对皇伯伯不敬！” 团子从小听多了这样的教导，连忙点头：“珠珠错啦，珠珠不说了！” 盛明麟缓和了神色：“行了，先去吃饭。” 于是四皇子、七皇子，连着霍沉昭一起去了前头吃饭。 四皇子以前也常来，但自从上朝办差之后，就很少有空在端王府吃晚饭了，难得晚上还在，团子很高兴，整顿饭都黏着他，吃完饭还赖在他怀里，伸着两条小腿腿，不时还翘翘小脚脚，奶声奶气跟他说话。 四皇子想着她晚上可能会做梦，他这种操心狂人，当然想亲眼看看，于是就低头问她：“珠珠儿，晚上四哥抱你睡好不好？” 团子本来都有点儿犯困了，一听这话，眼儿立马张大了，伸手找端王妃抱，一边还道：“不要不要，四锅锅是大人了，要寄几睡。” 盛明麟好笑。 小孩儿就是这样，白天跟你玩的再好，到晚上睡觉时，还是只认自家人的。 盛明麟忽然想起来，前世鱼眼总喜欢跟四皇子说“一起洗澡澡”、“一起睡觉觉”什么的，当时大家只当是孩子话，哈哈地笑一阵子就算了，可现在再想，这不分明是躲在小孩皮下轻薄狎戏？ 如果她们的猜测属实，那，她可是生过孩子的妇人了，披着孩子皮说这种话……真是叫人做呕。 晚上，端王妃仍是把珠珠送回去才走，四皇子不放心，索性过来跟盛明麟合住，就等着珠珠儿做梦。 第116章 珠珠做了一个好梦 两个操心狂人凑到一起，看了半晚上卷宗，余下的半晚上也崩着根弦儿，根本没睡好，结果珠珠睡的那叫一个香甜，一晚上都没醒。 早上过来看看，小奶团子还睡得呼呼地，小脸肉嘟嘟粉润润，那叫一个无忧无虑。 盛明麟和四皇子不约而同地伸出一根手指……中途两人一顿，互看了一眼，然后默契地一人一边，戳了几下小肉脸，团子咂巴咂巴小嘴儿，仍旧睡得香甜。 两人轻着脚步出来，去盛明麟院中用饭，随走随小声说话。 盛明麟低声道：“这足以证明，珠珠做不做梦，不是那鱼眼能控制的。” “对，”四皇子也道：“兴许也不是上天能控制的，哪怕珠珠不自知，应该也是缘于她自己的‘天眼通’” 盛明麟看了他一眼。 其实他现在越来越觉得，珠珠梦到鱼眼的事，不是天眼通，而是跟他的重生差不多的原因。 珠珠能看到舆图的异像，也就是说，能看到灾情，这才是属于天眼通的本事。 他皱眉沉吟。 两人吃着饭，锦衣卫也把消息报了过来。 昨天他们已经把盛玉露给拐了出来，而且为防万一，还又多找了两个孩子，装得很像真正的拐子。 过程中，也假装对别的孩子动手，还找机会揍了盛玉露一顿，甚至还试了试民间什么黑狗血桃木棍什么的，但，盛玉露木呆呆地，反应不大。 锦衣卫道：“她非常奇怪，告诉她我们是拐子，她也不惊慌，打别人，她也不在意，打她，她好像也不疼……也不是完全不疼，但就感觉，疼得不厉害一样，没有那种忍不了的样子，不哭不喊的。但又不是傻子，问她话，她也能回答，答的也对，反正就奇怪得很。” 他顿了一下：“不管怎么试，那鱼眼好像一直没出现。如今已经假装把她卖出去了，关在一处地方，皇上说，让衍一大师和度厄大师过去看看。” 四皇子点了点头。 锦衣卫禀报完，就拱手退下，去请度厄大师了。 盛明麟去了书房继续看卷宗，而四皇子拿了一部分到这边，边看边等珠珠起床。 因为昨天珠珠没做梦，所以，他准备今天给她念念奏疏，看能不能做梦。 刚过了辰正（8点），团子就开始哼哼唧唧，宁嬷嬷抱下去把了尿，又放到床上，迷糊了一会儿，才正式醒了。 洗了脸换上衣裳梳好发包包，珠珠迈着小短腿一出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四皇子坐在那儿看书。 珠珠眼儿一亮：“哇！！” 四皇子不由嘴角带笑，放下卷宗伸手：“过来抱。” 团子哒哒哒过去，无比配合的张开小胳膊，四皇子就把她抱到膝上，珠珠美滋滋的看着他，四皇子问她：“珠珠做梦了吗？” 团子点点头：“做了呀！” 四皇子有点吃惊：“做梦了？做了什么梦？” 团子猫猫歪头，可爱唧地道：“珠珠一出来就看到四锅锅，系一个好梦！” 四皇子：“……” 冷口冷面的四皇子也被她逗的整不住脸。 尤其她说完了，还靠到他肩上，小脸贴贴，小手拍拍，眉眼弯弯的样子，显然是真的超开心，在她小小的心里，哪怕每一天都能见面，仍旧每一次见面都很欢喜。 四皇子亲自喂她吃了早饭，吃完了，还牵着她手手出去溜达了一圈儿，这才回来，拿出奏疏准备教她。 团子一听说四哥哥要给她讲故事，本来还挺高兴地，主动坐到他膝上，还帮他翻开了奏疏。 然后，四皇子念了第一句，“礼部尚书奉旨督办中州事务臣弟盛承棠谨奏。” 团子双眼大睁，写满了迷惘……半天才道：“介系什么意思呀？” 四皇子其实也是过于严谨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哪一点会有用，所以就索性从头念到尾。 他就道：“礼部尚书，这是一个官职的名字，他如今临时去中州，相当于钦差，因为没加官职，所以加上一句奉旨督办中州事，盛承棠是你爹爹的名字，你不知道你爹爹的名字吗？” 团子双眼蚊香转呀转：“爹爹不系叫端王爷吗？为什么又叫糖糖？” 四皇子道：“端王是你爹爹的爵位，盛承棠是你爹爹的名字，你皇伯伯登基之后，所有藩王的‘承’都改成了‘成’，只有你爹是特旨未改，所以仍旧叫盛承棠。” 他用手指在桌面上写出了这两个字，团子瞧着，迟迟疑疑的应：“哦！” 四皇子摸摸她头，继续往下念。 这一封其实就是寻常奏事，说了说中州此时的情形，因为奏疏本来就行文严谨简练，说的又是正事，非常枯燥，哪怕四皇子已经尽量解释得浅显，团子仍旧听不大懂。 主要是很多事情，小娃娃心里压根就没有概念。 可是珠珠又本能地觉得，这很重要。 这一定就是大人们说的正事，又跟爹爹有关，又是四锅锅给讲的，团子超想听懂。 她小胖手在奏疏上抓呀抓，然后攥紧，放到自己小脑袋上按住，又换一只手抓呀抓，又攥紧，按到小脑袋上。 终于发现了她这一连串行为的四皇子：“……” 四皇子又觉得好玩又好笑，“珠珠，你在干什么？” “哦！”团子一手按着小脑袋看他：“珠珠听不大懂，找手手帮帮忙。” 她递出一只小胖手，超努力，攥的紧紧的，保证不会漏了一点点：“四锅锅，你要不要？” 面对团子真诚的小眼神儿，四皇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四哥不要，你自己留着用。” 团子：“哦！” 然后继续抓抓按按，忙得不得了…… 四皇子扶了扶额：“是不是四哥讲得不明白，我再给你讲一遍。” 四皇子又给她讲了一遍。 团子终于停下了动作，小脑袋朝这歪歪，朝那歪歪……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点点虚。 四皇子问：“珠珠儿听懂了吗？” 团子点了点头：“懂了……” 认真严谨四皇子：“那你给我解释一遍。” 还，还要解释？？ 团子双眼一下子睁大，然后怯生生的瞅了瞅他。 四皇子就那么看着她。 团子默默转回来，看着一个字也不认识的奏疏，又看了看四皇子，然后……磕磕巴巴开始解释：“就系，就系，介个病病，整个中州介个地方都有饽饽次了，所以爹爹就把整个地方都，都管起来了，不许人出门，也不许人回家，还不许人走路……还有，药药很有用，病的轻的吃了有用，病的重的也有用了，但系，但系爹爹没有手，还要买药材……” 四皇子并不知道她把“波及”当成了“饽饽”，虽然觉得有点怪，仍旧鼓励道：“还算可以，我再给你补充一下，不是没有手，是没有人手，就是没有人……” 啦啦，然后：“你再说一遍。” “我再给你补充一下。” 一次一次又一次，念天书的痛苦，终于耗尽了团子对爹爹的思念、以及对四锅锅的爱。 第117章 四锅锅怎么会有错 团子看了看四哥哥画儿一样漂亮的脸，和修长又漂亮的手，把怒气放到了眼前的奏疏上，大声道：“四锅锅，你看那里！！” 她一指门口，四皇子配合着朝那看了一下，然后团子小短手灵活无比地，把奏疏啪叽一合，就从自己的小褂子下头塞了进去。 奶团子只有一点点大，小褂更是一点点大，而奏疏是硬的，一塞进去，就在胸前凸出四四方方的一块。 团子两只小手按着下头，下巴压着上头，被硌的眼里都冒泪花花了，仍旧坚强的一动不动。 四皇子：“……” 他看着她，犹豫着该怎么办。 珠珠整个团子都快弯成小虾米了，大眼盯着他，一脸无辜：“四锅锅，出，出什么事啦？你为行么要看珠珠呀？” 四皇子莫名就被可爱到了，叹了口气：“算了，不想学就先不学了。” 他想给她把奏疏拿开，结果一伸手，团子就飞快地把他的手给推开了，全身上下就嘴最硬：“四锅锅，介里什么也没有！不要摸！” 那好。 四皇子只好道：“我出去看看你哥哥忙完了没有。” 一边站起来，负手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噼里啪啦好一阵子。 四皇子自觉得给小团子留足了藏东西的时间，就慢慢转头，结果就看到团子正焦急地满地乱跑，把奏疏扔到凳子底下，想想不行，又钻进去拿出来，又放到窗台上，想想不行，又拿出来。 四皇子看着都替她着急，示意了一下周直温。 周直温赶紧凑过去说了两句话，团子恍然大悟，赶紧把奏疏放到了刚才的桌子上，然后荔枝过去，给盖上了一块帕子，团子松了口气。 两人迅速退开，团子自己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四皇子的腿：“四锅锅。” “嗯，”四皇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走，我们出去找哥哥玩会儿。” 两人就溜达着往那边走。 四皇子悄声吩咐锦衣卫把奏疏送回宫，一边随口问：“珠珠，你家里的院子，为什么都没有取名字？” 团子摇了摇头：“不几道呀！” 荔枝低声解释：“听说最早最早是取过的，后来王爷回来，不喜欢，全都不用了，我们王妃娘娘又不在意这个，就一直主院、东院、西院这么叫。” 四皇子懂了。 应该是陈氏取过，后来端王爷不用了。 团子对院名没有向往，正一蹦一跳地踩自己影子玩，很是自得其乐。 四皇子一低头，就能瞧见她在脚边边转悠，脑袋上两个小小的发包包，胖乎乎的小流苏一甩一甩，连小小的鞋儿都可可爱爱。 四皇子嘴角带笑，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待珠珠念了书，给自己取一个好听的院名。” 团子小身体一僵。 她抬起脸来，超诚恳地道：“珠珠可以让锅锅给取的，锅锅聪明，锅锅有学问，锅锅可以取。能让锅锅做的，为行么要麻烦珠珠寄几？” 她生怕四皇子坚持要让她自己取，撒开小腿就往前跑：“珠珠去找锅锅！” 四皇子：“……” 书房里，盛明麟已经看完了很多，笔记都做了好几张，就见团子飞也似地冲进来，一把抱住他腿，“锅锅锅锅！你快帮珠珠取名只！！” “啊？”盛明麟把她抱起来：“珠珠不是有名字了？珠珠不好听吗？” “不是不是，”团子道：“给珠珠的院子取名只！”她拍着他，特别着急：“快一点快一点呀！四锅锅就快要进来了！” “好好好，”盛明麟道：“那就叫‘玥园’。” 玥，是传说中上天赐予有德圣皇的神珠，珠珠的大名叫盛明珠，再加上度厄大师说的命数，玥字挺合适的。 四皇子一边走进来，一边道：“那你的园子，可以叫泽园。” 白泽，是一种瑞兽，号称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同样是贤明天子，“王者有德”才会出现的，跟玥字很搭。 盛明麟笑着拱了拱手，表示过奖了，一边就道：“那四哥帮我们写好不好，我叫管家去制匾。” 这种家里小辈的园子，四皇子这种做兄长的来写，不算什么，四皇子本就写了一手好字，也没有推辞，就叫人上了笔墨，帮忙写了，交给下头去制匾。 团子一直乖巧缩在盛明麟怀里，一声不吭。 盛明麟还有点奇怪，托起她小脸看了看：“珠珠儿这是怎么了？” 荔枝小声禀报了，盛明麟一想就能想出四皇子教团子是什么样，忍不住好笑，“四哥，根本不用从头到尾学会，我当时在桌上画舆图，也就寥寥几笔，这种事情，好像是接触到就可以的。” 四皇子道：“多做一点，总比少做一点强。” 那倒是，奏疏这种东西，不能长久放在他手里，他找个由头自己写一封奏疏倒是容易，可不经皇上手，万一没用呢？ 四皇子洗了手回来坐下，也有点儿好笑：“我都怕珠珠烦了我，更不爱念书了，那真是我的罪过了。” “那倒不会的，”盛明麟学着珠珠的口吻，道：“这么好看的四锅锅，肯定是没错的。” 团子猛点头，深以为然。 对的，介么好看的四锅锅肿么会有错呢，就算有，也是奏疏和桌子椅子、窗子外头的风有错！ 两人看着她的小表情，都不由得失笑。 四皇子看了看桌上的记录：“看出什么了？” 盛明麟把玩着珠珠的小手：“我觉得，她那时候，比起现在，还算是有点城府的，不那么急躁……另外，我觉得，她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妖狐啊？不然，为什么她每一个异常之处，都特别地……娱人？” 当着团子，他说的十分隐晦，四皇子点了点头，低头细看。 珠珠别着脸儿，根本不敢问他在看什么，就拉着哥哥的手，朝外拉，朝外拉。 盛明麟笑道：“四哥，我陪珠珠出去玩一会儿。” 四皇子应了一声，盛明麟就带着珠珠出去了。 这会儿新制成的小沙包已经送了过来，一个只比枣儿略大，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很轻，六面都是不同颜色，漂亮得很，几个人就继续丢沙包玩。 正玩得乐呵呢，就见锦衣卫带着郑忠顺过来了。 四皇子从窗口看到，赶紧出来，郑忠顺施了礼，对着团子道：“郡主，皇上有话要对郡主说。” 盛明麟连忙教着妹妹施大礼，郑忠顺仍是没有正儿八经宣口谕，只弯着腰笑道：“皇上说，他会极多的句读，你哥哥、四哥哥和许先生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你说错的他当然听得出来，要不然也不会罚你七哥哥了；他还有极多的大聪明，你和你爹，你哥哥、四哥哥，加起来也没有他一个人多……你若是想要，就多进宫，让皇上吸肚肚，皇上就会送你很多的学问和大聪明。” 四皇子\/盛明麟极度无语：“……” 只有团子接受良好，小眉毛都抬了起来，表情丰富得不得了，郑忠顺连忙道：“郡主可是有话要跟皇上说？” 第118章 跟三岁宝宝较真儿 团子摇了摇小脑袋：“没有！” 郑忠顺还愣了一下：“没有吗？” “没有！”奶团子的小表情超级坚定：“锅锅说惹，皇伯伯是九和五！不能说皇伯伯，不能对皇伯伯不敬！珠珠系个好孩只！珠珠听话，珠珠不说！” 说完她仰脸看了看盛明麟，小脸上写满了“夸我”。 盛明麟于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乖。” 团子美滋滋点头儿，十分骄傲：“珠珠系坠乖坠乖的小孩！珠珠不信，但珠珠不说！” 盛明麟扶额：“……” 郑忠顺笑的满脸菊花开：“那小郡主为什么不信啊？” 珠珠道：“因为皇伯伯……”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把话咽了下去，然后开始打手势。 小手手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头，摇摇头；然后又哒哒哒走几步，朝一个方向指了指；然后走过去，指了指四皇子的头，又指了指盛明麟的头，两只小手手还一拍一开，做了一个翻书的手势，摇摇头。 一通比划完了，她萌萌哒看着郑忠顺，一脸的“你懂了吗？” 郑忠顺忍笑忍得颧骨都高了起来，吸了吸气才道：“世子爷，请问那一边有什么？” 盛明麟也知道皇上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就一脸无奈地道：“霍沉昭在那边住。” “哦！”郑忠顺笑道：“多谢世子爷，奴才知道了。” 团子点点头，强调：“珠珠没有说皇伯伯坏话，珠珠系好孩只。” “是是是，”郑忠顺连忙道：“郡主当然是世上最好的好孩子。” 他笑着退下。 后头锦衣卫也瞧得满脸是笑，等他走了，才上前道：“四殿下，世子爷，皇上说，让两位过午进宫一趟。” 两人都应了，于是等吃过午饭，珠珠睡午觉的时候，两人就进了一趟宫。 鱼眼的事儿，有锦衣卫随时禀报，没有啥大进展，两人就没进宫，进来的时候还在寻思皇上这回是为啥让他们来。 结果明熙帝一见他们，就道：“珠珠儿到底为啥觉得咱不聪明？为啥会觉得咱连个不积跬步都不懂？咱看起来像是没念过书的吗？咱难道不是文武双全么？上天都说朕是明主，给咱送祥瑞！为啥珠珠儿看不出来？这还不够明显吗？！而且她指你们的头是什么意思？意思你们的学问比朕多呗？” 两人：“……” 你堂堂一个皇帝，跟个三岁小宝宝较什么真儿啊！ 两人其实都不是嘴甜的人，但，眼前之人是皇上，能怎样，还是只能想词儿。 结果皇上根本不用他们安慰，自己叨叨叨吐槽了半天，一挥手：“行了，咱忙着呢，你们回去。” 两人：“……？？” 敢情皇上叫他们来，就是为了听他说这些废话的？他们除了施礼还一个字也没说！ 两人默默告退。 一路安步当车，刚过了箭亭，迎面碰到三皇子，含笑道：“四郎，听说你旧伤复发了，可还好？” 四皇子言简意赅：“无事。” 三皇子一脸关心地道：“怎么还住到端王叔府上了？还找了个民间大夫？若真是医术好，直接招进府里用不是更方便？ 四皇子淡淡地道：“那大夫，还在给七郎治脸。” 三皇子摆了摆手：“那也用不着你过府？不过是个民间大夫，咱们用他是抬举他，让他多跑一跑又怎样，四郎啊，你有时候总是这样，善心发得不是时候。” 皇族世家，在很多事情上，规矩确实挺大，譬如此时，三皇子占着一个兄长的名头，他说话，四皇子就不好还口。 三皇子这是成心恶心人。 因为四皇子做为一个已经成亲开府的皇子，轻易是不会去别人府上住的，尤其端王爷这会儿还不在。 所以旧伤复发什么的，纯粹就是一个由头……谁都知道是由头，谁都知道肯定是有事，而且这事肯定是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正事。 所以，不提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而三皇子，却非得把这由头当成真事儿来大说特说，他又不是七皇子这种憨憨不懂这里头的道道，那就纯粹是心气儿不顺故意来恶心人一把了。 四皇子明显已经习惯了，非常淡定，但盛明麟却不想忍。 这事儿，本来就是他把四皇子拉进来的，四皇子完全没有怪过他，虽然四皇子不怪他是因为珠珠不是因为他，但他仍旧很感激。 而且，论私他喜欢四皇子的为人，论公，四皇子很有可能是“明主”呢！ 于是盛明麟笑眯眯地道：“三堂兄，这跟善心有什么关系？是我跟珠珠喜欢四哥，才找由头硬拉他来住的啊！” 三皇子噎了一下。 但他脸上一点看不出尴尬，笑呵呵地道：“倒是我多事了，行行行，那我不打扰你们兄弟亲近了，咱们改日再叙。”他拍了拍盛明麟的肩，笑着走了。 等他走远了，盛明麟才道：“三堂兄脾气倒是挺好的。” 他的意思是，明明生气还笑嘻嘻的，心机真深！ 四皇子看了看他，嘴角微弯：“我不曾生气，你也不用理他，他是个很能忍的性子，得罪他，没什么好处。” 盛明麟道：“无所谓了，我们府上，跟他的过节，也不是一桩两桩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端王府里。 团子午觉醒了，听说四皇子和哥哥进宫了，就过来找霍沉昭玩。 虽然现在霍沉昭跟他们越来越熟，但毕竟背负的太多，行事仍旧谨慎，平时极少出门。 天越来越热了，窗子是开着的，临窗书写的少年眉眼眣丽，映着四周清雅修竹，有种万绿丛中一点红般的绝艳。 奶团子不会形容，但就是觉得好好看，远远就叫：“漂亮锅锅漂亮锅锅！” 霍沉昭也已经听到声音，搁了笔迎出来：“郡主。” 团子进了屋，问他：“你在写什么？” 霍沉昭其实是在帮着七皇子抄荀子，毕竟一百遍一时半会儿抄不完，盛明麟这两天又没空，而且这种罚抄，其实是半开玩笑的，所以别人帮着抄皇上并不会生气，霍沉昭问过盛明麟之后，就帮着抄了几遍。 霍沉昭笑答：“荀子。”一边岔开话题道：“郡主想玩什么？我可以陪你玩。” 团子跟他炫耀：“珠珠上午也念书了，四锅锅教珠珠念书，念了很久很久。” 霍沉昭问：“郡主念了什么书？” 团子道：“宙书……” 霍沉昭正想问是什么奏疏，就见团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亮亮的眼儿一下子就蒙上泪，小嘴一扁，眼泪就啪哒啪哒往下掉：“呜呜，珠珠想爹爹惹，想爹爹！” 她想扑到霍沉昭膝上，中途想起来他不是自己家的人，于是呜呜哭着扑到了墙上，小脸怼着墙面，眼泪直流，“爹爹肿么还不回家，他系不系不要珠珠惹！！” 霍沉昭头一回直面六月天一般多变的小孩儿，愣住了，赶紧安慰：“郡主不要难过，王爷是去办差的，他一定也很想郡主的，不是不要郡主。” 第119章 第二人活了过来 霍沉昭本来就不太会哄小孩，加上身份有别，他很多动作不能做，很多话也不太敢说，急的汗都出来了：“郡主不要哭了好不好？郡主……起码找个软一点的地方哭好不好？” 四皇子和盛明麟一回来，就听到了团子在哇哇大哭。 两人赶紧加快脚步进来，一眼就看到小小一只的团子趴在墙上，旁边蹲着霍沉昭，后头还蹲着半屋子下人，各自绞尽脑汁想词儿安慰。 盛明麟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珠珠！” 团子一回头，两人：“噗！” 团子呆兮兮的，小脸怼墙哭，这一回头，脸上花里胡哨，一片片的白。 盛明麟赶紧过去把她抱过来，四皇子帕子都掏出来了，就见团子小脸往盛明麟肩上一埋，哭得小肩膀一抖一抖，伤心得不得了。 行了，这下子擦干净了。 四皇子默默收起了帕子，一边问：“怎么回事？” 霍沉昭连忙解释了，四皇子点了点头，低声道：“是那封奏疏。” 奏疏是端王爷的，团子瞧了肯定想爹，可奏疏是皇上给的，他们又不能挑，盛明麟伸手轻轻拍着珠珠的背，也不急着安慰。 团子哇哇哇哭完一阵子，开始抽哒了，盛明麟才按着小脑袋道：“珠珠不哭了，珠珠想爹爹，那我们给爹爹写信好不好？” 团子一下子就被带起了兴致：“写信？” 她撑起小身子，瞧着他，“可系珠珠不会写信。” “没关系的，”盛明麟温柔道：“哥哥会写，哥哥可以帮忙。” 团子猛点头：“好，给爹爹写信。” 于是盛明麟抱着她在桌边坐下，问她：“珠珠要写什么？” 头一回写信的团子略兴奋，想了半天才道：“爹爹，珠珠想你惹！可想可想可想惹……” 盛明麟把着她的小手，在纸上书写，也不修饰辞句，团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写，团子发不清的音，他也照写不误。 虽然团子几乎一个字也不认识，但看着自己写下的字，还是有一点点激动！ 四皇子和霍沉昭坐在旁边喝茶，安静瞧着，珠珠想到什么说什么，叨叨叨说了好半天，纸都写满了，才把兴奋劲儿挥洒了个差不多。 然后署名珠珠，盛明麟最后拿过她小手，给她涂上一点墨，在后头按上了一个虚虚的胖爪印儿。 团子看着满纸黑白，激动万分：“系珠珠写的信！珠珠写的！” “对的，”盛·哄团高手·明麟一边招呼人端水来洗手，一边笑道：“是珠珠写的，珠珠真棒！” 团子双手举着信，超级膨胀：“珠珠真棒！锅锅也棒！珠珠以后要每天都给爹爹写一封信！” “好，”盛明麟看了一眼漏刻：“那我们拿这封信，给娘亲看看好不好？” 珠珠连连点头，也不肯要人帮忙，也顾不上看路，自己双手举着信往外跑，差一点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滚下去。 盛明麟招呼了一声四皇子，一手拽着团子后衣领子，一路跟着她出去了。 团子一路跑过去，喜滋滋地把信给了端王妃，端王妃虽然没学问，但字当然是认识的，连忙接过来看，一边夸她：“珠珠真棒，珠珠儿也太厉害了！比娘亲强多了！” 团子被夸得迷失了自我：“珠珠给你念念。” 她就站在椅子上，大声念：“爹爹，珠珠可想你啦……” 她自己说的，自己早就忘了写的啥了，却念得自信无比，小嗓子那叫一个脆生生，一口气念了好半天。 盛明麟笑着，忽然想到，低声跟四皇子道：“奏疏？写信？” 他的意思是，万一珠珠今天晚上做梦，那跟奏疏有关，还是跟写信有关？ 说完了他自己也回过味来，奏疏不好试，写信还不好试么？再试就是了。 结果到了晚上，珠珠仍旧一晚上安安静静。 操心狂人盛明麟睡不着，还亲自过来瞅了瞅，但珠珠就是没醒。 大家本来都十拿九稳，珠珠肯定会做梦的，结果居然没做梦，搞得第二天时，大家都不知道要拿什么来试了。 四皇子低声道：“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盛玉露那边。 盛玉露这会儿在一户农家的地窖里。 虽然明熙帝说的简单粗暴，但锦衣卫办事可不敢简单粗暴，哪怕盛玉露看着木呆呆的，但谁知道，那邪魔会不会躲在她身体里头窥伺外头呢？ 所以从头到尾他们都演得挺卖力的，比方说此时，他们就伪装成有个傻儿子的乡下人，买了个小丫头当童养媳的，要不是主子催得急，其实还应该多等两天才找到“买家”的。 锦衣卫刻意把两位大师分开，衍一大师是先到的，盛玉露被喂了药，昏睡着，从地窖抱了上来。 衍一大师就执起她手，才一拿起手，就微吃了一惊，抬头看她的脸。 冒充买家的锦衣卫小头目，就把她抱到腿上，托直了她的脸，让衍一大师细看。 衍一大师仔细看了许久，又低头细看掌纹，半晌，他才道：“此人的命数极为怪异，她原本是个天奸命宫，父母缘薄，兄弟情寡……但，虽不得家人宠爱，却也衣食无忧，晚年安适，儿孙跨灶，总得来说，一生较为平顺，但现在……” 他停了口，又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才道：“约摸三年之前，遇一无妄之祸，命宫晦暗不明，死中有生，生中有死……尤其最近，似有雪上加霜之势，恕贫僧看不透。” 锦衣卫虽然不敢多说，心里也不由得犯嘀咕，心说你是不是见谁都是这一套啊，当初说珠珠小郡主，也是什么死中有生，祸中有福……等等？ 锦衣卫道：“那不知道是灾是福？” “是灾，亦是劫，”衍一大师这句话倒是没有模棱两可，直接道：“如今生机渺茫，可以说九死一生，且就算侥幸逃得一命，命数也无法恢复了。善哉善哉！” 锦衣卫问：“还有吗？” 衍一大师摇了摇头。 锦衣卫小头目追问：“此人十分重要，大师不论看出什么，还请直言。” 衍一大师犹豫了许久，还是道：“此人掌中，似乎还掐着旁人的命数，但太过隐晦，两者交糅，贫僧实在推演不出。” 锦衣卫小头目又问了半天，衍一大师只是摇头，小头目也不敢太过逼迫他，只能把他送回去了。 又隔了一会儿，才把度厄大师请进来。 度厄大师比起衍一，就直接多了，他拿过手掌来一看，直接就道：“这位小施主，是被人害了啊！八字可有？” 锦衣卫早有准备，把盛玉露的八字给了他，度厄大师看了几眼，手指在她掌中抚过，寸寸掐算，反复推演了好几遍，才道：“她掌中掐着两个人的命数！似乎有人想侵占她的命数……源于三年之前，但，直到，大约在今年二三月间，这‘第二人’才‘活’了过来。” 锦衣卫小头目听的精神一振。 果然还是这位大师说话利索！ 第120章 无心插柳说不定成了呢 结果还没等他张口问，度厄大师浓眉又是一拧，道：“不对。” 小头目一愣：“何处不对？” 度厄大师却不理他了，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半晌才答道：“不知道哪里不对，但就是不对。” 外头，打扮成卖家妇人的锦衣卫同知秦江白站了起来。 秦江白年纪不大，如今才二十岁，为人却极为敏锐冷酷，杀伐果断，又有一手乔装的本事，不管是妙龄少女还是耄耋老汉，乔装起来都毫无破绽，所以年纪轻轻，就爬到了锦衣卫同知的位置。 这一次盛玉露的事情，就是他负责的。 他掀帘子走了进去，直接拿过度厄大师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八字：“大师瞧瞧这个八字，是不是与她有关。” 秦江白给的是陈氏的八字，本来这个八字一看就跟眼前的孩童不搭，但度厄大师还是下意识的用这个八字推演了一下，结果越推越怪。 不是父母，不是亲眷，却渊源极深。 秦江白道：“大师不用管合不合常理，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度厄大师看了看他，大手摸了两把光头，犹豫半晌才道：“只看掌纹，这个八字，倒似乎就是她，又似是而非，‘第二人’历经三生，所求始终不能如愿，而且，似乎还造成了泼天大祸，遗害无穷，可又好像还未发生……总之，处处矛盾，难以解释……” 度厄大师虽然是个和尚，但性子还挺急，一边说一边就直摸脑袋：“到底怎么回事呢？明明这么清楚，怎么就是看不透呢……” 秦江白等了半晌，看他想不出结果，才道：“大师能不能直接把‘第二人’除掉？” 度厄大师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这个人的命数，似乎干系极大，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只怕会出大事。” 秦江白想了想，又道，“大师，若等上几天，‘第二人’会不会变的更厉害些？会不会看得更清楚？到那时候，会不会就有法子对付了？” 度厄大师手一停，想了想：“可能会，但，每一天，对这个小施主……不管是命数还是身体，害处都极大，而且修补不了。” 秦江白道：“那直接杀死他，是不是两个人就一起死了？” 度厄大师一愣：“可此人，就是原本那人，乃是无辜受累。” 秦江白敛目。 其实，不管是齐王府，还是皇上，都不怎么在乎盛玉露的死活。 就看人都丢了，齐王府也没闹出多么大动静，就知道这些人，找都懒得找。 所以，如果能除掉“鱼眼”，死一个盛玉露，皇上一定会答应的。 可当着和尚，这句话不能这么说。 秦江白道：“大师方才也说了，一不小心就是泼天大祸，所以，此人虽然无辜，但若实在救不了，也没办法。” 度厄大师瞪着铜铃样的大眼，瞧了他半晌。 但他们这一门，是修因果，而不是修三业的，也就是说，他们是认可恶有恶报，而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所以，他们通常不会干涉太多，也不会一昧劝人行善。 度厄大师最终还是啥也没说，狠狠地一抓头皮：“让我想想办法，贫僧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他自己叨叨念念，转身就走了。 秦江白派了人去跟上，一边自己也换了衣服回去禀报。 他其实想着让四皇子过来一趟，然后，等到鱼眼出现的时候，再让度厄大师看看。 可是这事儿他自己做不了主，得报上去再说。 端王府中。 一大早，四皇子府的人，把压穴的牛皮衣送了过来。 并不是一身都是牛皮，而是一条一条，因为要对应穴位，所以还挺难制作的，端王府的人，还按着霍沉昭说的，去了周家药园子，拿了之前周行果用过的一套，对着样子才做了出来。 霍沉昭帮着四皇子穿上，感觉就像是全身缠上了牛皮条，是贴身的，一穿上外袍，几乎看不出来。 皇子们都是从小练武的，四皇子穿好了，就开始练拳脚。 一动起来，就感觉穴位处又酸又胀，但丹田中却慢慢蓄起了一口气息，手脚越来越有力气，穴位处却也是越来越疼。 四皇子是一个很坚毅的人，面上神情如常，动作也毫无窒滞，只汗出如浆，不大会儿就连外裳都汗湿了，看着连头发眉毛都格外漆黑了些。 盛明麟看着，就不由得心惊：“本来还想跟着做一个的，现在看，还是算了，我怕疼。” 霍沉昭也站在旁边看着，道：“世子爷穿不合适的。” 盛明麟笑跟他道：“如今这么熟了，你直接叫我名字便成，然后我就叫你，”他故意笑嘻嘻地叫了他一声：“小鸦奴。” 霍沉昭也笑了一下：“世子爷既真心与我结交，又何必在意一个称呼。” 他不愿意，盛明麟也不勉强，又把话题带回去道：“为何我穿不合适？” 霍沉昭道：“四殿下从小练武，筋骨不弱，只是气弱，而世子爷……” 盛明麟懂了：“你就直接说我身体弱呗？” 霍沉昭笑着，没有回答。 盛明麟叹了口气，就走到一边练武了。 四皇子一直练了半个多时辰，才停下来，汗水顺着鬓角直往下流。 霍沉昭也没想到他这么能忍，上前帮忙卸下，又伸手逐一轻拍穴位，帮着舒缓疼痛。 四皇子面无表情地缓了一会儿，就站起来，叫人备了水沐浴，换好了衣裳，再出来时，神情动作如常。 只有霍沉昭知道，其实他这会儿应该疼得厉害，当初周行果第一天戴的时候，叫的跟杀猪似得，惨叫的声音二里地外都听得到，到他这儿，一声都没吭过。 三个人一起用早饭，四皇子并不避讳霍沉昭，直接道：“你们说，我今日该教珠珠什么？” 四皇子身上有差使，不能在这儿待太久，本来以为“国事”一定行的，结果没想到不行，再教什么，好像都不太有把握。 霍沉昭低头吃饭，并不回应。 盛明麟道：“其实四哥不用急，而且你也不用一直待在这儿，你该忙就忙，晚上过来住，或者抽空过来就成，谁也不知道，能触动珠珠的是什么，说不定无心插柳反倒成了呢。” 四皇子点了点头，就道：“那我今日教珠珠认舆图，明日我该去趟衙门了。” 盛明麟嗯了一声。 于是四皇子仍旧在外头等着珠珠起床。 才刚坐了没多大会儿，外头就报，锦衣卫同知秦江白求见。 四皇子怕吵醒了团子，出来与他在院中说话。 秦江白把昨天的记录给了他，一边道：“殿下，皇上吩咐，让你今日抽空过去那边一趟。” 四皇子点了点头，道：“那午后。” 秦江白应了一声，恭敬站立，等着四皇子把记录草草过一遍。 屋里，团子一醒过来，就听说四皇子在外头。 团子顿时就很开心，头发都还没梳，就哒哒哒跑出来，站在门边叫：“四锅锅！” 四皇子回了一下头，秦江白也抬头看了过来，团子瞧见新来的人，眼儿亮亮，歪了歪头，可可爱爱地道：“漂亮姐姐。” 第121章 七老坟 秦江白轻咳一声，施了一礼：“臣秦江白，见过小郡主。” 团子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他。 秦江白保持微笑。 其实珠珠认识锦衣卫的衣裳，但秦江白这会儿在办差，没有穿官服，一身素袍，长相又秀致无比，男生女相，乍一看，确实很像个姑娘家。 珠珠十分惊讶，都顾不上卖萌了，小心翼翼地道：“你系个锅锅吗？” 秦江白道：“是的，臣是男儿身。” 团子点头：“哦！” 她哒哒哒跑过来，抱住了四皇子的腿，仍旧眼巴巴的瞧着他。 四皇子一边看着记录，一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因为还没扎发包包，团子满头都是小软毛，摸着跟个兔子一样，手感好得不得了，四皇子就摸个不停。 团子顶着时不时遮眼的碎头发，仰着小脸，大眼乌溜溜地看着秦江白。 秦江白悄悄低眼看她，她便朝他弯了眼儿笑。 秦江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道：“郡主有什么吩咐？” “没有呀，”团子真诚赞美他：“你真好看，比漂亮姐姐还好看！” 秦江白道：“多谢郡主，臣不敢当。” “敢当的！”团子摆摆小手：“不用跟珠珠客气，这系珠珠应该夸的。” 秦江白：“……” 他有点好笑，看团子瞧他瞧得很开心的样子，就没话找话地道：“郡主吃饭了吗？” 团子道：“珠珠还没次，你次了吗？珠珠可以请你次饭饭。” 秦江白笑道：“多谢郡主，但臣已经用过饭了。” 团子想了想，小胖手比出了很小很小的一点：“一减减也塞不下了吗？” 秦江白：“……” 他常在君前走动，并不是胆小的人，又是极擅长察颜观色的，既然小团子这么想邀请他，他便笑着道：“若郡主想让臣陪郡主用饭，那是臣的荣幸，臣十分乐意。” 珠珠立马回头，荔枝连忙道：“奴婢马上就去吩咐。” 四皇子早就看完了，看两人已经聊上了，就叫了他进去坐下，然后摆上饭来。 秦江白便真的坐下，跟团子一起用饭。 那边，盛明麟估摸着珠珠醒了，想过来看看四皇子讲舆图，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盛明麟脚下一顿。 秦江白？？ 秦江白这个人，在外头的名声不大好，人人都说他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但锦衣卫毕竟地位超然，这些缺点也可以是优点，反正明熙帝用他用的很顺手，才二十许的年纪，就成了锦衣卫同知，也算是帝前的红人了。 但前世…… 他记得那时候臭鱼眼好像才五岁多不到六岁，万寿圣节，也就是帝王生辰时，在宫里碰到了他，非要找他抱。 值得一指的是，秦江白表面上冷酷凌厉，其实还是很喜欢孩子的，所以便抱了抱，鱼眼把他指挥的团团转，又是摘花又是喂鱼的，好像还挺喜欢他的。 盛明麟那时与鱼眼关系不好，也不怎么关注她，结果临近午时，有人跟他说盛明珠那边出事了，他赶过去时，就见秦江白跪在地上，那鱼眼被端王妃抱着，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道：“他把手伸进我衣服里头，摸我还亲我……” 盛明麟当时极为震惊。 可能不止是他，所有人都觉得，这么点点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说谎！又怎么可能懂这种事！ 其实现在想想，如果她真的不懂，又怎么会知道这种行为不妥当？她藏在小娃娃皮下，一定又做了什么！ 但那时，谁都冷静不下来，秦江白极力否认，可所有人都不信他。 主要是秦江白的名声确实不太好，年过弱冠还未成亲，很多人说他是断袖。 总之，震惊过后就是暴怒，端王爷大怒，一脚就把他从台阶上踢了下来，明熙帝也完全没有怀疑，勃然大怒，不由分说地赐死了他。 中间有没有波折，盛明麟不太了然，只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约摸月余，有几个残疾老人来敲了午门外头的登闻鼓。 大盛朝中，登闻鼓每日都有监察御史值守，敲了登闻鼓，但凡有重大冤屈，一定能够上殿面君，但，为防恶意越诉，要先廷杖三十。 这几个老人都已经风烛残年，而且每一个都是残疾，断腿的，断手的，甚至只有半截的。 但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挨了廷杖，也见到了明熙帝，由此，也揭开了秦江白离奇的身世。 秦江白，父母不祥，是被人丢在街头的。 当时，街上有一伙被采生折割的叫花子，也就是故意断手断脚好方便乞讨的人。 秦江白，就是被这样的一群人互相掩护着，艰难养大的，甚至他的名字，都是养他的几个叫花子，抓签儿决定的，这是三位老人的姓氏。 而“秦江白”的秦，是一个读书人，被同乡给害了，腿也断了，眼也瞎了，却十分有见识，教了他许多。 秦江白十岁的时候，就设法把采生折割的头子送进了大牢，然后一路艰难求生，先是救了一位官员，然后就一直在这位官员身边辅佐，一直到三年后官员回京，举荐他进了锦衣卫。 初有积蓄，他就把几位爹爹接到了京城，然后努力往上爬，养着几位爹爹……毕竟这些人全都是残疾人，自小乞讨，一身是病，不能做工，还要吃药，养着也是一大笔银子。 本来他已经是指挥同知，日子终于好过些了，可是没想到，飞来横祸…… 几位老人从小看着他长大，如今他不明不白的死了，自然要豁出命为他讨个说法。 这些人千辛万苦到了朝堂上，好几个人说着说着，头一低就没气了，余下的人，抹一把泪，接着往下说，短短故事分了好几个人才能讲完，最后，只余下了一个人…… 据说当时的情形极为惨烈，不忍卒视，他们真的是抱着必死之心在申冤。 就连端王爷也为之震惊，他倒不是觉得珠珠说谎，而是觉得，可能有误会。 但，人已经死了。 明熙帝私下把“实情”告诉了最后那个老人，还叫人把珠珠抱了过来，据说，最后那位老人，看到这么小的小孩，当时就泪如雨下。 他可能觉得小孩不会说谎，可秦江白也没错，他喃喃叫了两声“幺儿，幺儿”然后就这么睁着眼，流着泪，坐在那儿死了。 明熙帝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此事之后，他暗中叫人葬了这几位老人，亲提了“七老坟”三个字，还派出钦差，狠治了一阵子各地的采生叫花子。 可见心里是极后悔了。 真是每想起一桩，都觉得那臭鱼眼罪孽深重，都数不清她害了多少人。 盛明麟站着发怔，四皇子察觉到了，向外看了一眼，盛明麟迅速回神，这才举步进了屋子。 第122章 你小时候那么乖 秦江白起身施礼。 团子开心地叫他：“锅锅！” 她指着秦江白，给他介绍：“锅锅，这个锅锅他不系漂亮姐姐，但系比漂亮姐姐还漂亮！” 傻团子说的超真诚，并不知道赞美一个大男人长的像女人，不能算是夸奖。 盛明麟摸了摸团子的小脑袋，笑向秦江白道：“秦大人不要见怪，珠珠儿还小，夸人的词儿不够多。” 秦江白略有些诧异，连忙道：“臣不敢，臣并不介意，世子爷太客气了，臣当不起。” 四皇子正亲手喂珠珠吃饭，一边示意身边的太监，把昨天度厄大师和衍一大师的记录递给盛明麟，盛明麟就低头细看。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两个时间点：三年多之前、今年二三月间。 三年多之前？ 珠珠儿如今三岁多。 二三月间？ 他“回来”就是二月间，正好是会试之期。 一瞬之间，宛如醍醐灌顶，他觉得，他好像一下子就想通了很多事！ 先不管鱼眼是什么妖邪，她确实会夺舍！ 她首先夺舍成了陈氏，然后，可能是因为日子过的太差，不想活了，就冲撞了端王妃，自己上吊死了，而珠珠早产生了下来。 在前世，也许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夺舍进入了珠珠的身体里，然后，就像如今的盛玉露一样，“沉睡”着。 又然后，在某一个时间点，比如说今年的二三月间，开始“苏醒”，一步一步吞噬占据珠珠的身体。 怪不得前世时，端王妃时常哭着说，“你小时候那么乖”。 因为那时候，她还是真的珠珠啊！ 他的珠珠儿，当然是最乖最可爱的，说句话都能甜进人心里去。 要不是有他那么乖的妹妹在先，大家又怎么会对珠珠那么疼爱，又怎么能忍鱼眼那么久？ 前世，他刚刚回府的时候，其实与珠珠并没有什么冲突，只是他自己有意避着她，一直到珠珠从假山上摔下来，然后，她说出了那句“哥哥推我”。 他又乖又软的妹妹，是绝对不会诬陷人的，就算真是他推的，只怕傻团子也不会说，所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鱼眼醒过来了。 为何是在那时候？ 很可能，是因为珠珠受了伤。 所以，霍沉昭若能治病，说不定真的能延迟鱼眼侵占人身的速度。 等等！ 还有一点，珠珠既然是天生祥瑞，按理说，是不会有这种摔破头，差点死去的大劫的，也许就是因为被夺舍了，所以才会摔破头！ 就是为了制造机会让鱼眼占据珠珠的身体！ 所以……他记忆中的前世，也许真的存在过。 却不知道为什么，时光倒流，岁月逆转，让他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而珠珠，也会有一些零星的记忆和感悟！ 难道那个时候，珠珠还在那个身体里？ 他傻乎乎的妹妹，看着他们一个个受苦受难直至死去，她得多难受啊…… 只这么想想，就觉得心疼得无法忍受。 盛明麟忽然站起来，把珠珠抱到了膝上，脸埋在她小小的肩背上。 奶团子正在专心干饭，吓了一跳，想回头，可他抱的紧紧的，她只能费力的回过小短手，摸了摸他的头：“锅锅，你肿么啦？” “没事儿，”盛明麟控制着声音，轻声道：“就是想在珠珠身上，多吸一些大聪明。” “哦，”团子超大方地道：“那锅锅吸，珠珠有好多，不给皇伯伯，全都给锅锅留着。” 她看到了四皇子：“还可以给四锅锅。” 又看到了秦江白，小眼神儿迅速别开，然后大口吃饭，不敢说话，也不好意思再看他了。 团子还是很亲疏分明的。 虽然你很好看，我卖个乖暗搓搓多看你一会会儿，但是珍贵的大聪明是不会给你的。 秦江白看在眼里，嘴角微翘，就主动跟她搭话：“郡主，这个点心很好吃，臣可以多吃一点吗？” 果然团子大方的把盘子一推：“全都给你，你喜欢次哪样就次哪样。” 秦江白笑着应下，把盘子端了过来，慢慢吃着。 自觉得付出了代价的团子，就重新开始理直气壮地看他了，就着他的美人脸，吃的很是欢实。 吃过饭，秦江白就告退了。 然后四皇子问盛明麟：“你认识他？” 盛明麟看了他一眼。 四皇子在外人眼中冷硬寡言，其实对自己人十分宽容，就好像现在，他虽然问出这句话，其实并没有抬头，这是在给他选择的机会，就算盛明麟说一句托词，他也不会追究。 但盛明麟想跟他说实话。 就算这一世，鱼目不能再混珠，可一个会夺舍的妖邪，又如此恶毒，放在外头，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 若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就像上一世，找一个她看的上的“金鱼”来勾引她，由此造什么孽都不一定。 他怀疑，上一世连“明主”都出了事，说不定还害了大盛，这“泼天大祸”一定大得不得了，要不然，这世上改朝换代的惨事多了去了，有谁听说过时光逆转？ 所以，不管是为了珠珠，还是为了大盛，他决定把重生之事说出来。 他就正色道：“四哥，等忙完了，我与你说会儿话，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四哥说。” 四皇子点了点头：“我午后还要去那边看看。” 盛明麟嗯了声：“那等你回来再说。” 随说着，他就叫人把舆图摘下来放在桌上，四皇子就教着珠珠，一处一处的识别。 盛明麟坐在旁边出神，然后，他突兀地问了团子一句：“珠珠，你梦里那个金鱼，长的跟今天的秦大人，像不像？” 珠珠愣了一下，然后猫猫歪头，认真想了想：“秦大人好看！金鱼没有秦大人好看！” “哥哥知道，”盛明麟耐心地道：“是不是也是这种，有一点像漂亮姐姐的长相？” 珠珠点头：“系的。”她小手手在头顶捏捏：“介里有个尖尖，但系金鱼有一减减黑。” 盛明麟点了点头。 原来鱼眼喜欢的，是这种柔雅秀致的长相，那，秦江白的长相确实是这一类的极致了。 鱼眼遇到金鱼的时候，已经及笄了……但遇到秦江白的时候还小，看到吃不到，她指责秦江白的话，只怕是她自己做的。 爷爷的，真是越想越恶心！到底怎么才能把她弄死啊！！ 盛明麟难得暴躁，连衣服也不换，气呼呼跑去外头练功了，结果一套拳脚走完，累到直喘，一肚子火也不知不觉就消失了……果然，弱鸡不配生气。 午后，团子睡午觉，四皇子去了城郊。 秦江白的做法，一直是能掩饰尽量掩饰，所以四皇子并没有大剌剌直接出现，而是在不远处“路过”，包括度厄大师，也安排他“路过”一下。 盛玉露被放出来吃了饭，然后被这一家的“傻儿子”带了出来，远远看到了四皇子。 第123章 否极泰来明主之相 果然，盛玉露的眼神儿一下子就变了。 她想叫他，却根本发不出声音，又手软脚软，动也动不了。 度厄大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直接走上前。 “鱼眼”一转头，看清度厄大师之后，她面露惊恐，猛然退后，还试图用手去推他，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喷气音。 秦江白看出不对，快步过来，训斥“儿子”道：“你带她出来干什么！还不回去！”一边又做势向度厄大师解释：“这是我儿媳妇，病了。” 他不管是乔装还是妇人乡音，都毫无破绽，一边还喂她喝了两口水：“妮儿啊，快回去，娘熬了粥呢！” 一口水下肚，“鱼眼”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四哥！四哥！” 远处的四皇子只当没听到，秦江白又道：“大师，你看她干什么？” 度厄大师并不会演戏，盯着她道：“你不是此世间之人……” “鱼眼”浑身一个哆嗦，似乎当时就崩溃了，全身发抖，嘶声道：“你滚！你滚！老秃驴，你把我害成这样！你赶紧滚！别逼我跟你同归于尽！” 秦江白用眼神示意度厄大师赶紧看手相，度厄大师就上前抓住她手。 “鱼眼”拼命挣扎，秦江白双手按住她的肩：“妮儿，你这是怎么了？别乱动！叫大师看看！” “鱼眼”哀求的看着他：“求你，你把四哥叫过来。” 秦江白假装回头，然后道：“叫谁？他？” 他怕耽误了时间，不敢演太久，飞快地跑过去，把四皇子叫了过来，“鱼眼”大声道：“四哥，我是珠珠……不，我是盛玉露，你带我走，你救救我！” 四皇子故意打量了她一眼，冷冷道：“胡说八道！”一边做势要走。 鱼眼大叫：“我真的是盛玉露！我真的是啊！四哥救救我！” 四皇子仍旧要走，甚至直接上了马，她叫了半天，四皇子立在马上，忽道：“你能给我什么？” 鱼眼呆了呆：“我……” 四皇子等了片刻，拨马就走，鱼眼大叫：“我真的是盛玉露！” 四皇子眉头微皱。 此女肤浅愚蠢，但凡她还有别的本事，在这种情形下，一定早就嚷嚷出来了，不可能忍的住。 可陈氏起码可以凭空取物，她不能吗？ 四皇子与秦江白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然后，四皇子拨马就走，秦江白则抬手狠抽了她一个耳刮子，怒道：“你这死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鱼眼疼的全身发抖。 盛玉露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所以她现在能感觉到疼了？ 秦江白眼瞳微深，又甩了她两下，然后掐着她的脖子道：“你认识那个贵人？” 他越掐越重：“说话啊！” 盛玉露挣扎不休，双眼渐渐翻白，眼见她要窒息了，秦江白的手忽然一松，声音转为温柔，“你想跟他要什么？” 鱼眼大口喘气，脑海中一片空白，脱口而出：“把系统还给我……” 秦江白问：“什么系统？” 鱼眼一呆，抖着唇要说什么，然后，整个人一抖，又成了那副木呆呆的样子。 秦江白皱了皱眉，缓缓地松开了手。 度厄大师倒是又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缓缓收手。 秦江白双手一抄，把她抱了回去，直接灌了两碗药粥，又关进了地窖里。 锦衣卫在不远处布了几个监视点，秦江白就直接带着度厄大师过去了，四皇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秦江白道：“系统是什么？” “不知。”四皇子摇了摇头：“她的口吻，倒好像这‘系统’在我这儿似的。” 秦江白略抬眼看了看他，也不追问，就问度厄大师：“大师看出什么了？” 度厄大师道：“此人，不知从何而来，但绝非此世间之人……似乎并不是妖邪之流，就是人。但此人与这一方世间似有极大干系，与四皇子和贫僧，似乎也有些牵绊。贫僧看不了自己，”他顿了一顿，看了看四皇子：“方便看看掌纹吗？” 四皇子坦然伸手。 度厄大师细细看了，道：“否极泰来，明主之相，极好极好。” 四皇子：“……” 四皇子心情复杂。 虽然他心里也有些猜测，可这个时候，得到这么一个批语，真不是什么好事。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比较麻烦。 秦江白迅速道：“四殿下，臣不会对外透露半分。”只会照实禀报皇上。 度厄大师并非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方外之人，道：“四殿下不必担心，从掌纹来看，阻碍不大，无关大局。” 四皇子再次：“……” 度厄大师自觉得这件事已经说完了，就又道：“那人确有夺舍的本事，她所夺舍的第一世，便是你予我那八字那一世；第二世，虽不知她是谁，却知，她必倒行逆施，铸下了泼天大祸，甚至动摇了国祚。第三世，便是如今了。” 他顿了一下：“有许多事看不出，但看不出，也是一种昭示。贫僧认为，她第二世的泼天大祸，四殿下与贫僧，都曾为此出力，力挽狂澜，所以才有了第三世。” 四皇子沉吟。 度厄大师又道：“她所说的‘系统’，似乎便是带她来此的神物，贫僧认为，此物应该与四殿下或贫僧有关，可贫僧也不知这是何物。又不知她为何只向四殿下讨要，反倒十分厌恶贫僧？奇怪奇怪。” 秦江白看了看他剃的有如狗啃的光头和方面大耳，又看了看四皇子的锦衣华服和年轻俊美的脸，心说一点都不奇怪好么，这位就这禀性。 不过，要照这么说，难道拿回那什么的方式，是亲近一下，甚至，亲热一下？ 四皇子显然想得与他差不多，当场干呕了一声。 秦江白又问了半天，看度厄大师应该没话可说了，就叫人请他出去了。 然后他才道：“殿下，鱼眼在沉睡的时候，应该是不知道外边事的。但她又似乎能知道玉露郡主知道的事，但玉露郡主，似乎略有些痴症，所以，所知的事情很少，但起码鱼眼一醒来，就知道她被拐了，但并没发现任何破绽。” 四皇子道：“被拐了还遇到我，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如今，她可能已经在怀疑了。” 秦江白点了点头。 四皇子又道：“她说‘别逼我跟你同归于尽！’所以，她应该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本事。” 两人简单交流，但都没有提到度厄大师所说的三世。 不提，正是因为两个聪明人已经想了很多很多。 达摩一掌金本来就可以观三生三世，度厄大师看的，应该是很准的。 但，陈氏死了才多久？ 这段时间中，能动摇国祚的大事有没有发生过，他们能不知道？ 再加上之前珠珠的梦，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是太过于匪夷所思，叫人不敢相信罢了。 四皇子忽然想起来之前盛明麟说的话，就起身道：“我先回端王府了。” 第124章 珠珠帮锅锅的忙 秦江白一愣：“四殿下不与臣一起进宫？” 四皇子道：“临来之前，明麟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说，我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先回去问问。” 秦江白微愣。 毕竟四皇子并不是多话的人，特意说这句话，明摆着是要借他的嘴解释给皇上听，但他这会儿也不知四皇子是何意，姑且应下了。 四皇子就快步出来，上了马。 正好下头也把刚才的记录整理完了，送了过来，秦江白追了几步，给了他一份。 端王府里，珠珠午觉也睡醒了。 最近樱桃熟了，团子已经吃了两三回，差不多吃絮了，厨房的人凑趣，就给去了核穿起来，就像小号的冰糖葫芦一样，琉璃了薄薄一层糖，可以整颗咬进嘴，外皮甘甜，一咬爆汁，团子一吃就相中了，坐在桌边一口气吃了两串。 其实两串也就十颗樱桃，但端王妃不许她多吃糖，荔枝赶紧上前打岔：“主子，今天想找谁玩啊？”一边说一边悄悄把盘子推远了一点儿。 团子小手手都伸出去了，荔枝这一推，她的小短手就够不到了。 团子也不收回来，整个团趴在桌上，大眼水汪汪地看着她：“珠珠还想债吃一串。” 荔枝只好道：“娘娘不让主子多吃糖。” 团子可怜巴巴，举了一根小手指：“就一串，荔枝姐姐坠好惹！” 荔枝抗不住，只好道：“那只能一串了主子，娘娘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一边把盘子移了回来，悄悄把大一点的那串凑到团子手边。 团子美滋滋地拿过来，咔嚓咔嚓一会儿就吃没了。 荔枝已经叫人把盘子撤下去了，团子意犹未尽的舔着嘴上的糖，忽然想到了什么：“能不能多做一减减？珠珠想给锅锅吃。” 她扳手指：“还要给娘亲留多一减减，还有皇伯娘，还有四锅锅、七锅锅、漂亮锅锅……还有秦大人。” 荔枝道：“奴婢去吩咐厨房做，但是做出来，主子也不可以再吃了哦！” 团子猛点头：“好的！你就放心！” 她都不出去玩了，就坐在那儿等着。 也没多大会儿就送了上来，皇后娘娘的也叫人送进宫，倒是秦大人，连府邸在哪都不知道，没法送，小厮灵机一动，直接提着食盒找了在府里轮值的锦衣卫。 于是，刚刚出宫的秦江白，就收到了端王府的礼物。 做为简在帝心的锦衣卫同知，他并不缺人送礼，只是从来不收，听说是小郡主给的，才接了过来。 掀开食盒一看，瓷白的盘子里，几串小小的樱桃，还怪好看的。 秦江白根本没想到小奶娃还会给他送东西，不由得嘴角带笑，路过的官员跟他打招呼：“秦大人？” 秦江白迅速收敛笑意，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不好惹的样子，朝他点了点头，把食盒盖好，大步走了，留下那官员神色古怪地盯着他的背影。 那边珠珠自己双手抱着碗，小心翼翼地往泽园走。 荔枝几个人一路弯着腰护着她，盛明麟早上已经练了武，这会儿在书房看卷宗，听到声音就出来了。 珠珠生怕摔了，也不敢抬头，弯着腰道：“锅锅！锅锅，好吃哒！” 盛明麟笑着接下了碗，团子松了口气，整个人这才放松了，仰着脸：“好吃哒！可甜啦！” 盛明麟笑着，就拿了一串咬进嘴，咔嚓一声响。 团子当场咽了咽口水。 盛明麟忍着笑点头：“真甜，怎么会这么甜啊，真好吃。” “对，”团子口水哒哒：“可甜了。” 盛明麟道：“这些全都是给哥哥吗？” “不系的，”团子道：“还有四锅锅、七锅锅和漂亮锅锅，你们四个人分。” “哦！”盛明麟道：“为什么要给这么多人啊？” “因为好吃呀！太好吃啦！”团子流着小口水道：“珠珠不能吃，但系锅锅吃到了，珠珠也甜甜哒。” 盛明麟当场被萌到了，蹲下道：“那珠珠能不能帮哥哥尝尝这一串甜不甜。” 团子开心的小手手都绞在了一起：“能，能的！珠珠喜欢帮锅锅的忙。” 她凑过来，咬了一颗。 盛明麟叫人分出几串给七皇子送过去，又叫人把霍沉昭叫过来，一边吃着，一边跟他道：“明天后天的，我问问娘亲，沉昭开始教珠珠儿？” 团子心思稍微被带走，看了看霍沉昭。 盛明麟假装没注意妹妹，只跟霍沉昭道：“珠珠还小，不用拘泥教什么，也不用急着学写字，哪怕讲故事也可以，下午练武，也不用非得教拳脚，丢沙包什么的也行，主要是活动活动，跑一跑，强身健体。” 霍沉昭点了点头，看着珠珠。 团子的小眼神儿，正往盛明麟手里的樱桃串瞄呀瞄，然后自以为不被任何人注意的，小身子歪过来，还站不稳一样晃了晃……用上了三岁宝宝所有的演技，然后，飞快的咬了一颗。 盛明麟这才转过头来，问珠珠：“以后让漂亮锅锅陪珠珠玩，好不好？” 刚刚偷吃到的团子格外好说话，大眼骨碌碌，一边小声嚼，一边点了点头。 霍沉昭道：“教医术可以吗？” “可以，”盛明麟道：“只要珠珠想学，都可以。” 几人说着话，四皇子大步进来了。 盛明麟神色微动，站起来，跟珠珠道：“去找荔枝姐姐洗脸，然后跟漂亮哥哥去玩，哥哥跟四哥哥有事情要说。” 团子乖乖点头，还不忘跟四皇子道：“四锅锅，珠珠给你送糖糖来啦，四锅锅别忘了次！” “嗯好，”四皇子按了按她小脑袋：“谢谢珠珠。” 霍沉昭就跟着珠珠一行人出去了。 四皇子坐下，下头倒上茶来，盛明麟把盘子移过来，道：“珠珠送过来的。” 四皇子平时不吃这种东西，但珠珠刚才特意叮嘱了，他就拿起来看了看，轻轻咬了一颗。 那边，盛明麟已经把小厮什么的打发出去了。 他既然已经决定要说，自然不会再磨矶，正色道：“其实这话，我早就想跟四哥说了。” 他低声说了一遍，连同他的猜测也都说了。 四皇子面色如常，沉吟了许久，才道：“老七也是？” 盛明麟讪笑：“我猜着是。” 不知道时，自然不会多想，可一旦知道了，七皇子那简直就是满头小辫子，四皇子又是极其敏锐之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四皇子把今天的记录从袖中取出，给了他，一边道：“那时候，珠珠也是……时醒时不醒吗？” 盛明麟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反正我每一次见她，她都是那副样子。”随说着，就是眼眶一热：“珠珠儿可能再也没有回来过。” 四皇子沉默半晌，道：“这么看来，她如今应该变弱了，这应该跟丢了那个什么‘系统’有关。” 盛明麟点了点头。 他一心二用，一边与他说着话，一边看着记录，越看越心惊。 好在他已经决定要说出来了，要不然……今天之后，他不说别人也很容易猜到了啊！ 被逼着说出来，那意思可就不大一样了。 四皇子坐等他看完，道：“一起进宫？” 盛明麟有点心虚：“皇伯伯不会生气？” 四皇子平静地道：“应该不会，父皇且顾不上呢！” 对哦，明主什么的……皇上都炫耀了好几回了，结果发现明主另有其人，祥瑞不是奔着他来的，皇上肯定不大高兴。 第125章 上天给他透题 果然，一进了宫，明熙帝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对着四皇子上下打量。 四皇子十分镇定地道：“父皇，儿臣细细想了，从小时候到现在，儿臣实在想不起，身边有什么异常之物，或者异常之事。” 明熙帝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短暂的一静之后，盛明麟上前请罪：“皇伯伯，请恕明麟欺瞒之罪。” 明熙帝也不说恕不恕，爱搭不理道：“说！” 四皇子道：“请父皇屏退宫人。” 明熙帝抬了抬手，郑忠顺连忙带着所有人出去了。 盛明麟简单说了一遍，说完了，上头的帝王久久不说话，盛明麟等了半天，正想抬头看看，就听他道：“你死的时候多大了？” 盛明麟道：“刚过弱冠之年。” 明熙帝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 盛明麟又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抬头，就见明熙帝正略微前倾，细细看他。 盛明麟问：“皇伯伯？” 明熙帝慢慢地倚回去，道：“年纪小不起眼儿，这不是正合咱用？找个有脑子的孩子可不容易呢！” 四皇子扶额：“父皇，明麟身体弱，到现在练一套拳脚还勉强。” 明熙帝一副“你怎么还在”的样子，看了看他儿子，又转回来看盛明麟，半晌才遗憾地道：“那就等个一年半载再说！明麟你要努力些。先起来。” 盛明麟能说什么，他只好道：“是。”一边谢恩站了起来。 明熙帝不再说话，皱眉沉吟，舒着手臂，手指在桌上轻敲着。 其实盛明麟没想到这么容易过关。 皇上表面上虽然表现的很不爽，但正因为这样，才叫人放心，说明他心里并不是特别在意。 可能是因为，如今明熙帝刚过不惑之年，又是个学武之人，身康体健，吃嘛嘛香，再说太祖皇帝活的久，今上登基才六七年，还想再干几十年，只怕还不曾认真考虑过继承人的问题。 所以，就算上天忽然指了个“明主”给他，可能对他来说，也并没有威胁？而是相当于上天给他透题？ 至于他的重生秘密，他听到之后，第一时间想的是“用他”，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 明熙帝忽然道：“那你记忆中，有没有那个霍沉昭？” “有，”盛明麟神情复杂，犹豫了一下才道：“还有今天见的秦江白，我前世都印象深刻。” 他就仔仔细细给他们讲了讲。 明熙帝越听越怒，又开始骂骂咧咧。 但这次因为离的远，盛明麟也听不清，不过也没差别，听清了，他也听不懂。 霍沉昭和秦江白，都称得上少年英才，又都死的冤，死的惨。 几乎是盛明麟说了多久，明熙帝就骂了多久，一边骂，一边又忍不住眼眶泛红：“到底哪来的畜生玩意儿，害了咱的珠珠，还想害咱的江山！” 盛明麟劝他：“皇伯伯，幸好珠珠没事，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明熙帝点头，又道：“那个霍沉昭，也才十二三？” 盛明麟点了点头，明熙帝更伤心了：“你说说，哪怕十五也能凑合用了啊！” 盛明麟：“……” 确实，这两人明显是皇上会喜欢的臣子。 霍沉昭背负家仇，仇人是皇亲国戚，却心向光明，选了极正的正途来复仇，从未想过利用功夫或者利用医术这样的捷径，明显极为信任皇上，又极为正直。 而秦江白，生于艰难荆棘之中，却不愤世嫉俗，反而重恩重情，看他与珠珠相处，并非装出来的温雅，而明显是对孩童格外温和周到，心怀善念，这真的很难得。 明熙帝唏嘘了一阵子，又问：“那会儿咱怎么样？” 盛明麟连忙道：“皇伯伯一直都英明神武，威加海内……明麟绝非恭维，不论前世时明麟期盼的未来，还是明麟回来之后畅想的未来，一直都是成为皇伯伯手中能臣，为皇伯伯竭智尽忠。” 他说的诚挚，明熙帝被取悦到了，再次叹气：“咱也想！可惜啊，才九岁！！咱自己人，哪怕你十一二呢！朕也能用用了。” 他叹了口气，又问：“还有呢？继续说！” 盛明麟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其实明麟知道的真的不多，明麟那时不得家人喜欢，极少出门交际，没什么朋友，而父亲治家严，并不许下人随意议论宫中朝中之事，所以，明麟所知的，大多是一些稀奇或有趣的事，又或者众人皆知的事。” 明熙帝道：“无事，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别等咱问！” 盛明麟低头细想，明熙帝态度十分随意，又道：“咱这一家子里头，有什么稀奇事儿么？” 盛明麟当时就跪下了，以头触地。 他是真的不大敢说，再说了，就算他最后真要说，这个“臣惶恐”的态度，也是必须得有的。 明熙帝也不急着叫起，拿起案边的小铜铃摇了摇，郑忠顺立马过来推开了门，明熙帝抬手，下一刻，就有一个面生的锦衣卫进来，递了一张纸到他手里，然后退了出去。 明熙帝对着那张纸念道：“明熙九年，坤逝。” 盛明麟这一下子是真的腿软了，四皇子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盛明麟与端王爷说了重生之事后，就一直有意识地在整理前世的事。 但一个人一生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是没办法像编年一样一一捋下来的，所以很多事情都是遇到了才会想起来。 他这个，是整理的他能想起来的宫中朝中的大事，因为这些事大多是不能说的，所以都是用隐语记，这会儿家里到处都是锦衣卫，被发现并不奇怪，但，既然被发现了，那就真的要细说了。 毕竟隐语也不是太隐，比方说他一写“坤”，其它人一下子就会想到皇后。 事实上，他写的也的确是皇后。 “还不说？”明熙帝直接道：“你起来说话，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盛明麟苦笑站起，低低地道：“皇后娘娘薨于明熙九年八月。” 四皇子霍然站起！ 明熙帝也久久沉默，好半天，才沉沉地道：“怎么回事。” 盛明麟低声道：“只听说皇后娘娘是病逝的，听说病了大半年，太医束手无策，后来就……” 明熙帝当场站起来：“来人！来人，宣太医！” 第126章 把小乖宝丢了 盛明麟和四皇子对视了一眼，飞也似地跟了上去。 明熙帝站在御书房门口，立等着太医过来，平时宣太医也就来四个人，这一次，皇上三催两催的，呼啦啦来了一大帮。 然后明熙帝一路风风火火，亲自带着太医往坤宁宫走。 皇后娘娘那边，正吃着珠珠给送过来的小樱桃串儿，听人报了，十分诧异，快步迎上来，“皇上？” 明熙帝一手握住她手，扶着她坐下，也不及解释，直接抬手，医女跪行上前把脉，把了半天，额头见汗，不敢说话。 明熙帝道：“你把出什么，就说什么。” 医女叩头，细声道：“皇后娘娘身体康健。” 其实这会儿才明熙八年，距离皇后娘娘薨逝之期还有一年多，把不出来，并不奇怪。 明熙帝也不多说，挥退了她，又换了一个医女，仍旧如此，然后明熙帝直接把太医院的院使院判叫了上来，好几个人轮番把了，仍旧没有把出什么。 明熙帝想了想，道：“把霍沉昭给朕叫来！” 下头人应命去了。 皇后娘娘也不急着问，安静等着，一直到好几个太医把完一遍出去了，皇后娘娘才反握住明熙帝的手，温言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明熙帝老大一只，又生的样貌威武，这会儿，表情居然还有些委屈，低低道：“媳妇。” 帝后是青梅竹马，结发夫妻，且皇后娘娘自小饱读诗书，有“女诸生”的美誉，为人又聪颖娴雅，温柔端庄，打理内务井井有条，又通晓军务，当年明熙帝还是藩王时，还曾坐镇后方，与皇上患难相扶，情谊绝非旁人可比。 在明熙帝心里，只有皇后才是妻子，才是一家人，其它的，哪怕生子封了妃，在他心里也就是一个玩意儿，同样的，只有皇后娘娘生的才是亲儿子，其它的，也就随便养养，就跟个后爹似的。 唯一特别一点的是三皇子，据说三皇子的生母德妃曾经救过皇上，所以三皇子才显得与大皇子他们待遇差不多，时常在君前晃悠，否则的话，看看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就知道了，课业上生活上，实在是不怎么上心，哪怕比起珠珠和盛明麟，都是远不如的。 毕竟在明熙帝这种大男人心里，弟弟是并肩做战的亲弟弟，弟弟的儿女自然是要上心护着的。 明熙帝低声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皇后娘娘惊讶的瞧了盛明麟一眼。 这会儿一堆太医还在外头，也不好细问，皇后娘娘就笑向明熙帝道：“你瞧瞧，珠珠儿派人送进宫来的，珠珠儿连爱吃的东西，瞧着都可爱的紧。” 明熙帝随手拿起一根，心不在焉咬了一口，差点把棍子都咬断：“这有什么好吃的？水呼拉哒的。” 皇后嗔了他一眼：“这是珠珠儿想着我！” 明熙帝倒是笑了，想起珠珠，神色也缓和了些：“小傻妞。” 皇后推了他一下，一边又笑向盛明麟道：“麟儿大约还不知，珠珠儿这孩子，一吃糖就容易牙痛，每回牙痛起来，必得闹好几天，又喂不下药，所以你娘亲轻易不许她吃糖，琉璃的东西是从不许上桌的，所以珠珠儿一吃到，就欢喜得不得了，到处送。” 四皇子嘴角带笑，道：“就今年，宫宴的时候，我见到珠珠，直把我往外头拉，我也不知她要做什么，跟着出去，她掏呀掏的好半天，神神秘秘递给我一个手帕包，里头包了一块桂花糖，沾着帕子上的绸丝，还有手指印儿，脏兮兮的。” 他随说随笑：“她才那么点点大，眼儿亮亮地瞧着我，我实在不忍心说不吃，又实在吃不下，只好做了个吃下去的样子，她这才高兴了。我回来悄悄问端王叔，说是前天去将军府的时候藏的，才两岁多的小人儿，东藏西藏了两天，睡觉都攥着，听说馋得偷舔了两回，都没舍得吃，给我留着。真是又好笑又……” 他一边说着，忽然就眼眶一热，想起了盛明麟所说的那一世。 珠珠儿太乖太可爱了，大家都宠她都爱她，所以后来当“她”做出那些坏事的时候，也仍旧不忍心罚她，可谁能想到，他们疼爱的小乖宝已经不见了呢，又谁能想到，他们疼着爱着的，是一个恶心恶毒的小偷呢？ 他几乎要哽咽出来，掩饰的半转身，看着外头，调整呼吸。 盛明麟也不由得沉默，上头的帝后互相握着手，满殿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喘。 不大会儿，外头报霍沉昭来了。 明熙帝定了定神：“宣。” 霍沉昭进来施了礼，明熙帝招手，十分亲切：“来，沉昭，你过来把个脉。” 霍沉昭恭敬应：“是，陛下。” 一边上前给皇后娘娘把了把脉，眉梢微凝，收了手道：“娘娘旧年似有积劳之症，如今仍有表征，譬如疲乏，胃疾、难寐，以及偶尔头痛等，但都不太严重，如今只需要用药调理不易入眠的症状，其它不需要用药。” 明熙帝收了笑，正色道：“你可知，你所说的，与太医说的，完全不同？” 霍沉昭微讶，但他并没有上前重新把脉，而是恭敬地道：“草民把出什么，便说什么。” 这话看似恭敬，却自信得惊人。 明熙帝沉默。 霍沉昭跪得笔直，神态恭谨，一言不发。 半晌，皇后娘娘才道：“你详细说说？” 霍沉昭便道：“如今，娘娘可是觉得，每晚入睡之前，都会思绪起伏，越想越多，以至于久久难以入睡？娘娘兴许以为这只是习惯，其实与身体状况有关。如今只需要少少用药助眠，保证每晚亥时前入眠，不出半个月，娘娘其它小症，譬如胃气弱、一旦多思两太阳就会微微胀痛，无法集中精神等症，就会不药而愈。若娘娘有空，每日午、晚饭后静坐一刻钟，之后徐行一刻钟到两刻钟，自然身康体健。” 皇后娘娘一边听着，看了明熙帝一眼，朝他点了点头，表示他全都说中了。 一边又问道：“你觉得，本宫这身体，可会影响寿数？” 霍沉昭道：“娘娘放心，若不遇意外，并不会影响寿数。” 明熙帝不由得眼神一厉。 当年皇后娘娘积劳多思，是因为那会儿他是藩王，还不时要靖边，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是多，现在哪还需要操那么多的心？他后宫就没几个妃嫔！ 所以，明年崩逝，是因为遇到了意外？什么意外？ 明熙帝示意了一下，早有人捧上笔墨来，霍沉昭开了方子，甚至还另取一张纸，写了饮食的宜忌等。 明熙帝点了点头，态度温和：“沉昭先回去，好生教授珠珠，但也别耽误了念书。” …………★★★★★★………… 明熙帝是个封建帝王，在一个妾通买卖的时代，对妻妾以及嫡子庶子的差别待遇，并非个例。 譬如大家喜爱的二凤陛下李世民，对长孙皇后所生的儿子们简直是溺爱，对其它儿女，就e了。 朱元璋更狭隘些，他只宠朱标，宠到共享政治资源，宠到爱屋及乌，其实在帝王家这样也没错，若朱标不死，朱棣绝不会靖难，可惜死了……朱棣同样如此，极为爱重徐皇后，正所谓“生前不立妃，死后不复娶”，这在那个时代，真的算好男人了，在帝王中更是难得。 文中大盛朝是仿明的，但是，是一个没有靖难之役的大明（靖难这样巨大的内耗真的没必要）。明熙帝的性格，跟我想像中judy朱棣的性格有相似，当然情节需要肯定会有很多改动，大家当架空看就成。 催更过千，开心，加一更。多谢小天使们，不用送礼物，点个五星好评，多投票票多留言就感激不尽啦！爱你们，比心心? 第127章 吃药药做梦梦 这句话的潜台词，其实就是，你不用担心，我虽然叫你来把脉，但不会让你当太医，你过两年，仍旧走科举路子入仕便是。 霍沉昭施礼：“是，草民遵旨。” 一边在太监指引下退了出去，明熙帝沉吟半晌，抬了抬手，宫人依次退下，太医也被遣散。 一院子太医抵不上一个半大孩子，收拾是肯定要收拾的，但也不急在一时。 明熙帝就道：“麟儿，还有什么事，你继续说，先说说咱这一家子，你那些兄长们。大胆说！” 盛明麟不敢再拖延，就一一道：“大堂兄为人，似乎十分低调，明麟不曾听说他做过什么……” 明熙帝道：“他没有子嗣？” 盛明麟低声道：“是的，一直没有子嗣，而且……大堂兄后来益发胖了，太医都说这样不大好，皇伯伯曾派人过去管着他吃饭，大堂兄为此饿晕，后来皇伯伯不忍心，便不再管了，大堂兄……” 他真的不想说，可他纸上已经记了马字，他只能小声道：“曾压坏马儿。” 明熙帝直皱眉头。 其实胖点儿是福气，如今大皇子圆乎乎的，他瞧着觉得还挺喜庆，但如果胖到影响身体，甚至到了压坏马儿的程度，那就不大行了，就算饿也得叫他控制着。 明熙帝心里思量，半晌才面无表情道：“老三呢？” 三皇子，倒是赫赫扬扬，炙手可热，听说他有才干有手腕，关键是很会做人，身边有一大票拥趸。 如今京城治安，是把京城分成了东、西、南、北、中五城，每城各设一个兵马司，互相之间是平级的，分片共管。 但后来，似乎就是明后年这个时间段儿，又设了京卫兵马司，掌管京城五城的兵马司，以及京城外周边又新设的四个外兵马司，为此设了一个指挥使，自从设了这个之后，就一直是三皇子担任这个职位，主管京畿治安。 三皇子仕途虽顺，但为人有些好色，据说男女不忌，甚至还曾纳过一个有名份的男妾，被明熙帝当众斥责过，除此之外，似乎很得明熙帝信重。 而四皇子……论起风光远不及，却也一直在朝堂上。 他做事严谨踏实，只是为人冷硬寡言，眼里不揉沙子，遇上贪赃枉法之人是真下狠手收拾，谁求情也不给面子，不比三皇子八面玲珑，所以……显得有些不起眼。 再往下，五皇子才能平庸，他全无印象，只知道还活着，但不知为何一直没听说他入朝；六皇子据说文才极佳，被明熙帝打发去编书了；七皇子是被鱼眼害死的；而八皇子长大之后娶了三皇子外家的于沐儿，投向三皇子阵营，听说后来还去了军中。 盛明麟说的堪称直白，明熙帝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皇后娘娘也不由凝眉。 偌大宫殿，安静得针落可闻。 好半天，明熙帝才粗声粗气地道：“你们先回去，朕要好生想想。” 两人无声地退了出来，一时相顾无言。 这一天下来，还挺心累的，晚上两人也没再看卷宗，珠珠睡了，他们也跟着休息了。 他们都觉得珠珠今晚一定会做梦，但，珠珠仍旧没有做梦。 早上四皇子就去上朝了，下了朝会直接去衙门，晚上再回来。 而珠珠，早上醒过来，头发都没梳，就喜滋滋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叫：“四锅锅！” 结果叫完了，一看外头，四皇子没在……团子又赶紧跑到院子里，一瞧，也没在。 团子当时就呆住了，眼儿大睁，认真地瞅了一圈儿，转回头，小嘴就开始扁。 荔枝一看就知道不妙，赶紧打发人去找盛明麟，一边蹲下搂着她：“主子，四殿下要上朝呀，要做正事的，不能每天都来呀。” 团子委屈巴拉：“可系四锅锅昨天来了的，前天也来了的……” “是啊，”荔枝道：“四殿下已经来了好几天了，要分给别人一天了。” 盛明麟快步进来，笑着把团子抱起来：“珠珠儿，哥哥来陪你行不行？珠珠是不是只喜欢四哥哥，不喜欢哥哥了？” 团子眼泪汪汪：“可以多一个，不能少一个呀！” 噗！ 盛明麟笑得不行，还别说，这话还挺精辟的。 他笑着道：“没有少，四哥哥忙完就过来了，白天四哥哥要上朝，珠珠也要念书了，对不对？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哥哥带你去找漂亮哥哥玩。” 团子虽然人小，但知道哭也没用，小眼泪就慢慢下去了，还问他：“系不系因为珠珠没有做梦，所以四锅锅才不来了？” 盛明麟道：“不是的，四哥哥是真的有事情。” 团子并没有被他糊弄住，她动用自己的大聪明想了半天：“可系珠珠，还是很想做梦。锅锅，珠珠吃药药，能做梦吗？” 盛明麟一顿。 啊啊！！他妹儿怎么这么招人疼！这么不爱吃药药，这会儿还主动要吃药了。 他忍不住猛亲了口团子小脸，又拿过团子的小胖手，同样猛亲了几口：“傻珠珠，不用吃药药，四哥哥只是想帮珠珠对付坏蛋，并不是盼着珠珠儿做梦，乖宝儿，这不用着急的。” 他岔开话题：“看，珠珠，今天有蜜枣糕，很甜的。” 两人过去坐下，他哄着珠珠儿吃完了早饭，然后牵着她的小胖手出去了。 霍沉昭今天早上，搬到了客院。 有了明熙帝那句话，他教珠珠已经算是名正言顺了，而且要长住，所以有个单独的院子，他自己也自在一些，盛明麟还吩咐人给他设了单独的书房和药房。 霍沉昭这会儿正看着下人抬百眼柜，见到两人，笑着迎出来。 盛明麟道：“交给你了。” 霍沉昭道：“不知要在哪儿教授郡主？” “随你，”盛明麟道：“在一处教，珠珠儿可能很快就絮了，所以你可以换着来，在你院中，或者去之前的花厅，只要不出府，随便在哪儿都可以。 霍沉昭点了点头，就笑向珠珠道：“郡主，去书房好不好？” 奶团子正歪头瞧着旁边的器具，小手指指：“那系什么呀？” “是药鼓，”霍沉昭索性领着她过去，一一给她讲解：“药鼓可以把一些药粉，吹进咽喉里，就是这样……” 他给她比量了一下，一边继续道：“这个是戥子，用来称药的，这是一个药盒，是用来装药的，从这儿打开……” 他一边说，团子就直点头儿。 霍沉昭陪着她在这儿看了一会儿，才领着她进了旁边的书房。 这会儿书架子还是空的，但笔墨之类都有了，霍沉昭带着她进去，把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椅子上已经绑好了一个小凳子，珠珠坐上，正好可以看到桌子。 桌子上已经铺开了一张画，墨迹未干，霍沉昭就道：“世子爷，郡主，这是我画的百草图，这是人参，这个叫何首乌……” 第128章 珠珠自己的想法 盛明麟本来就没走，只是退远了一点儿，好看着他们上课。 这会儿就走近了一些，就见纸上，分了许多四四方方的格子，上头画着草木，旁边写了药名，还有小字写的药理。 看那草木画得栩栩如生，枝叶都似乎能随风摇曳一般，盛明麟恍然想起，前世的霍沉昭，还擅画的。 而团子看着那画儿，也不由得猫猫歪头，总觉得莫名熟悉。 霍沉昭声音清越，一一念了下来。 奶团子学三字经时磕磕绊绊，但学起医来，简直就是天才，天生就会的那种天才。 霍沉昭念过一遍，正想再念第二遍，可他手指一指到，还没来的及开口，团子已经奶声奶气跟着念了：“人参，何首乌、灵芝、龙涎香……” 霍沉昭惊讶地回看了盛明麟一眼。 盛明麟凝着眉，若有所思。 霍沉昭咳了一声，又开始给她讲药理，他随讲着，团子就跟着学。 盛明麟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步，虽然珠珠的声音并没有快过霍沉昭，但……也似乎并不像是听完霍沉昭说又跟着念的，似和非和，这种感觉，还挺玄妙的。 霍沉昭统共就画了十六种草药，不一会儿就讲完了，又让团子说了一遍。 虽然团子的声音奶呼呼的，有的字确实发不准音，但，明显是记住了的，而且，并没有别的时候，很多同音字会理解错了的现象……之前在药房时也没这么过目不忘啊！！ 没经验的小夫子霍沉昭，本来准备讲两三天的内容，一会儿功夫就教完了，而且团子还一点没有不耐烦，大眼布灵布灵的瞧着他，等着他往下讲。 霍沉昭只好把她抱到药房，叫人对着名字把药取出来，让她再对着图一一辩识制炼过的药，熟悉香味……又是一遍过，没有一刻钟就学完了。 霍沉昭：“……” 盛明麟并没有开口干涉，他只好问团子：“我教郡主写药名，好不好？” 团子萌萌哒点头：“好的呀！” 于是霍沉昭挑了一杆细笔，把笔头剪的短了些，教她写字。 团子的小手手没劲儿，小胳膊也软乎乎，在纸上随便画着玩儿还可以，要控制着笔划写字，就比较难了。 所以速度终于慢下来了，霍沉昭暗暗松了口气，就一遍一遍地教着她写。 上午念书的时间，也就一个时辰左右，只写了小半个时辰，团子就没劲儿了，举着小手手：“锅锅，珠珠的手手不听话啦！” 盛明麟走过来，给她捏着小手手：“手酸了？” 团子觉得这个字儿还挺对味的，立刻就学会了：“珠珠酸啦！珠珠可酸啦！” 盛明麟失笑道：“不是珠珠酸了，是手手酸了，不疼但是没劲儿了，这种感觉就叫酸了。” 团子一本正经地点头儿。 盛明麟又道：“珠珠儿还小，以后不用写这么久，练一会会就歇歇。” 随说着，他把她的手手让霍沉昭给捏着，拿了杯子过来，喂她喝了半杯水，一边问：“珠珠儿学了这么久，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心？” 团子仰着小肉脸，问他：“四锅锅中午回家次饭吗？” 盛明麟笑道：“不回，但是晚上可能会回来吃，也有可能不回。” 团子有点失望，低下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抽了手，眼儿亮亮：“珠珠要给四锅锅写信！还要给爹爹写信！” 盛明麟看了看漏刻，也没有阻止。 于是小厮赶紧又重新磨了墨，珠珠拿了一张大纸，超有气势地攥住了笔。 盛明麟本来要过去帮忙把着手的，但珠珠儿根本没有等他，非常果断地，把笔按到了纸上。 珠珠儿虽然乖，但她并不是那种言听计从的小孩，她其实很有自己的想法，所以盛明麟也没有管，安静看着。 团子一手按着桌面，小脸严肃，超有气势，在纸上写下了歪七扭八的三个大字：“人、香、人”。 霍沉昭：“……？？？” 盛明麟：“……？？？” 就连知团甚深的哥哥，居然也没有看懂：“珠珠儿，这是什么意思？” 团子举着乍毛的毛笔，不好意思地笑：“珠珠会写的制制太少啦，到明天，珠珠就会写长一点哒！” 盛明麟道：“那珠珠想跟爹爹和四哥哥说什么呢？” 团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很奇怪这么简单的信，她的大聪明哥哥居然看不懂。 她用小手手指了指：“人，想，人，意思就是珠珠想爹爹啦。” 盛明麟：“……” 他终于懂了！ 她只学了四种药材，只会写这几个字，珠珠是人，爹爹也是人，珠不会写，爹不会写，想不会写……所以人香人，就是：珠珠想爹爹/珠珠想哥哥。 没毛病，一点问题也没有！可以写给全天下。 然后她拿开这张纸，又写了一张，这才放下笔，一手拿一张，看看这边，看看那边，超认真地对比了一番：“介个写的好一减减，给四锅锅，介个写的不大好，给爹爹。” 盛明麟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对比出来的，笑问：“为什么不大好的给爹爹？” 团子道：“因为爹爹系寄几家的爹爹呀！爹爹不会笑珠珠哒！四锅锅系皇伯伯的儿只！皇伯伯可能会偷偷笑！” 她瞧了他一眼，小脸皱巴巴，十分地忧心忡忡：“锅锅，你不要债喝没烦恼啦，快要把大冲明都喝没啦！” “啊，不是的，”盛明麟眼都不眨地解释道：“哥哥跟珠珠这么要好，珠珠想什么，哥哥当然全都懂了，可是漂亮哥哥不懂啊，所以哥哥就故意问一下，好让漂亮哥哥听着，要不然他也不好意思问。” 团子恍然大悟，看了看霍沉昭：“哦！” 确实不懂的霍沉昭：“……”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这位世子爷。 中午，几人一起用了饭，珠珠照例睡午觉，霍沉昭诚心请教以后要怎么教珠珠。 盛明麟道：“你看着办，反正只要珠珠儿爱学，就说明教法可以用，不爱学了，就想别的办法，我其实也是边试边教的，没啥固定教法。” 霍沉昭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世子爷，我有一个想法，关于太医的，先与你说说。” 盛明麟点头，霍沉昭道：“我觉得，皇后娘娘的脉相，其实并不是很难把出，我都把的出，民间随便找一个良医应该就能把出，可不知为何，太医们把不出？又或者把出了不敢说？所以我忽然想起了之前，父亲曾说过的一些太医院的事情。” 盛明麟还是头一次听霍沉昭提到父亲，点了点头，等着他说。 霍沉昭道：“太医院如今的制度，其实很容易导致医道难兴，太医无能……” 第129章 珠珠做梦啦 大盛朝的太医们，日子不好过。 首先，源于太祖时期施行的“医户”制度，也叫做世业医生，也就是说，子承父业，代代都是医生，到了一定年龄就进入太医院，考核通过才留下，通不过返还原籍。 这样做的好处是“家学渊源”，但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谁能保证子孙后代一定擅长医道？ 最坑人的就是，医户不擅长医道的，连做别的行当都不成，就这样谁还想当医户？ 于是，就很容易有拼命守住祖传秘方，好保子孙后代有饭吃，借方治病，“一方传万代”不敢创新的情况。 当然，除了医户之外，也有保举。 保举是由当地官员保荐，然后太医院考核，考核通过就留下，但，不通过，保荐的官员就要治罪。 所以，成功了，没好处，不成功，治罪，这么一来，谁又敢轻易保荐？ 保举之外，也有征召，民间神医名声够大，传到皇上或者皇上的耳目那里，皇上下旨征召，进入宫中，叫做钦点御医，但如今交通不畅，消息自然也不畅，这种也是极少的。 除了择选，还有日常。 譬如后宫妃嫔生病，是先由医女把脉，再把症状说给御医，太医听症状开方，这简直就是人为制造错误。 除此之外，太医院流程严谨无比，他们每治一人，所说的每一句话，脉案方剂等等，留下来的记录都详细无比，几百年之后都可以查，可以追究治罪，压力也是很大的。 更坑人的是，太医院中，普通的太医是没有俸禄的，就连太医院院使，月银也才三两，还不如一个太监。 此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太医院还经常需要出门公干。 譬如这次端王爷去中州治疫，就有几十医士随行，这样的公干又不多发半文钱，劳心劳力，出点什么事儿，最先死的就是他们。 总而言之，权限小，责任重，没钱没优待没风光，有功未必赏，但凡有过，三族九族都得洗干净脖子等着砍。 种种弊政之下，医户后人多有假死脱身的，连已经进了太医院的，也时常会以丁忧等借口一去不归。 ………… 盛明麟之前从没了解过这个，听着霍沉昭一一说下来，简直越听越心惊。 原来情形已经这么糟了吗？ 不重视太医，简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就昨天皇后娘娘那种情形，绝对不止一桩两桩！想想就叫人害怕！ 尤其，珠珠好像曾走过、又可能将来会走医道路子，叫他更有一种责无旁贷之心。 于是他直接道：“不如我们写封奏疏，让四哥递上去？” 霍沉昭倒是一愣：“写奏疏？” “对啊，”盛明麟道：“先写出来试一试，不行再说。” 他虽然没写过但是见过啊，按着格式来就是了，盛明麟本就才思敏捷，一挥而就，霍沉昭再给他查漏补缺一番，两人很快写完。 头一次干这种事儿还有些激动，然后就只等四皇子回府了。 结果四皇子好几天没去衙门，忙得不得了，晚饭都没有过来吃，珠珠困得东倒西歪，也没有等来她的四锅锅，委委屈屈地去睡了。 四皇子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还过去看了她一眼，团子已经睡得香香的，戳都戳不醒了。 下头摆上饭来，四皇子慢慢吃着，一边看着盛明麟写的奏疏，也十分心惊。 他低声跟盛明麟道：“父皇派人去民间请了几个老大夫，给母后把脉，有两人也把了出来，父皇发了很大的脾气，打了好几个太医……这封奏疏我明日递上，应该刚刚好。”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低声跟他说今天珠珠学药的事情。 四皇子笑道：“珠珠叫人送来的信，我忙着也没来的及细想，这是新学了写字？” 盛明麟笑的不行，给他解释了一下。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珠珠那边闹了起来，四皇子反应很快，丢下筷子快步过去，荔枝已经点起了灯烛，盛明麟摆摆手，荔枝迅速把下人都带了出去，又着人去通知端王妃。 四皇子坐在榻边，一眨不眨地盯着珠珠。 烛光下，珠珠神情似哭非哭，小手手抬了抬，似乎想去遮眼，喃喃地哭道：“别打了，珠珠害怕，珠珠害怕……” 隔了会儿，又道：“爹爹不哭，四锅锅不哭……”她急得小手直摆：“珠珠在这尼呀！爹爹！” 四皇子眉头深皱。 端王妃小跑着进来，见到这样，也没伸手去抱珠珠，直接一提裙摆，在榻边蹲下了，喃喃地叫：“珠珠儿，珠珠儿别怕，娘在呢！” 说了好几声，团子忽然不说话了，然后，她喃喃地念了一句什么。 四皇子和盛明麟同时俯身过去，就听团子一字一句，又念了两遍：“二三六零年五月六日子正、二三六零年五月六日子正二刻。” 三人无声地交换着视线。 虽然这种纪年方式，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个八字。 下一刻，团子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端王妃连忙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拍抚着。 团子缓了缓，一把抓住四皇子的衣裳，还有一丢丢小开心：“四锅锅，珠珠做梦啦！” 四皇子握着她小手：“嗯，珠珠儿别怕，慢慢说。” 团子也不用旁人催，就道：“爹爹！是爹爹！爹爹超生气，指着坏珠珠……” 她摆了一个超凶的小表情，抬起小手手指着四皇子：“行么神仙落泪图！你寄几不次帘子，毫无人人，水里什么花，却要怪在一幅画上！” 不知廉耻？毫无人伦？水性杨花？ 四皇子看了看指着自己鼻尖的小手手，默了一瞬，抬手把她的手指推歪了一点，叫她指着空处。 即便在这种紧张又心疼的情形下，端王妃和盛明麟都没忍住：“噗！” 团子懵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笑，她奶凶奶凶地强调：“爹爹可生气啦！可难过啦！” “对不住，哥哥不该笑，哥哥错了。”盛明麟迅速道歉：“然后呢？” “然后……”团子道：“有人打金鱼，还拿棍棍烧他，一直冒气气，金鱼叫的声音好大，好吓人……珠珠害怕，珠珠就不敢看惹。” 端王妃轻轻安抚她，“没事，珠珠不怕啊。” 团子又道：“坏珠珠也在，坏珠珠也害怕，一直抖呀抖，爹爹说……” 她又抬起小手手指着，四皇子不动声色地让开，团子学着端王爷的样子，义正辞严：“别以为你躲在我女儿身体里，我们就没办法对付你！我倒要看看，崔金鱼的嘴有多硬！” 行，终于知道“金鱼”姓啥了。 团子续道：“然后一直打，一直打，打了很久……后来，四锅锅就来了，黑白大师，不是，肚肚大师也来了，肚肚大师写了一张纸，珠珠不认识，但系四锅锅拿起来，一直念……二三六什么的。” 第130章 爹爹想珠珠了 幸好他们都记住了，果然太长了珠珠会忘。 团子道：“然后，锦衣卫抓了一个人来，摆在地上，跟坏珠珠倚在一起坐。” 她比量了一下背靠背的样子，“四锅锅就说，‘子正二刻，一个新子，一个斌子……’ 很多词儿三岁宝宝不理解，只能学着发那个音，但大人却是一听就懂了。 四皇子喃喃自语：“一个新死，一个濒死？？” 四皇子与盛明麟对视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团子正说的紧张，眼儿张得大大的，双手比量，“然后，然后过了一会会，锦衣卫一下子把那个人提开了！那个人痛的叫起来……坏珠珠倒在地上，爹爹抱着坏珠珠在哭，四锅锅也在哭，锦衣卫抓着那个人走了，肚肚大师说，别伤他性命，贫僧还要好生瞧瞧。” 四皇子和盛明麟都在沉吟。 团子停下来，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不好意思地绞着小手手，“四锅锅，珠珠只梦到了这一减减，下次珠珠会努力多梦一减减的。” 四皇子回过神儿来，哭笑不得，把团子抱过来拍了拍：“珠珠梦到的，十分重要，十分有用，而且，就算珠珠梦不到也没有关系，我是珠珠的哥哥，本来就应该护着珠珠的。” 确实，这一次的梦，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解了燃眉之急，只要能把鱼眼从盛玉露的身体里赶出来，那，这世上几个人能吃的住锦衣卫的刑求？ 到时候连小时候尿几次炕都能问出来。 四皇子又确认了一下：“锦衣卫抓来的那个人，是一个什么人？” 团子道：“系一个有减减老，有减减瘦的叔叔，头发脏脏的，衣服也破破的。” 死囚？ 四皇子点了点头，又问：“这个叔叔和坏珠珠背靠背的时候，外头天黑了吗？” 团子愣了一下：“不几道呀，珠珠看爹爹和四锅锅，没有看窗子。” 四皇子又问：“那，点蜡烛了吗？” 团子想了一下：“点了！点了好几个！” 盛明麟：“神仙落泪图是什么？” “不几道，”团子道：“珠珠没有看到。” 盛明麟沉吟，一边向四皇子和端王妃解释：“白天的时候，霍沉昭画画来着。” 估计就是因为这样，珠珠才会做梦。 两人又问了几个小问题，端王妃一直等着他们问完了，才挨过来，哄着珠珠儿睡觉。 盛明麟两人避到门口，低声说着话，隔了好一会儿，珠珠都要睡着了，忽然又张开眼睛道：“四锅锅。” 四皇子听到了，快步进来，弯腰看她。 奶团子躺在那儿，伸出软乎乎的小胖手，摸了摸他的眉心，声儿糯糯，“四锅锅，你那时候，有一减减老了，介里有道道，你系不系不开心？” 很寻常的一句话，四皇子却被她说的鼻酸。 他深呼吸了一下，轻轻摸摸她的小脑袋：“只要珠珠儿好好的，四哥哥就会很开心。” 团子乖乖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大眼呆呆看着帐顶：“爹爹也很老了，又很瘦，还有白头发，爹爹一定想珠珠惹，很想珠珠惹……那娘亲呢，锅锅呢？想珠珠了吗？” 她眼泪汪汪，喃喃自语，明明呆兮兮懵懵懂懂的，可又叫人觉得，她好像什么都懂。 她知道那个时候娘亲和哥哥都不在了，永远都见不到了。 端王妃早就崩不住了，躲在旁边偷偷地掉眼泪。 盛明麟趴在床边，握住团子的手：“别怕珠珠，那只是一个梦，永远不会发生，爹爹、娘亲、哥哥，会一直陪着珠珠，宠着珠珠长大，变老，就算将来，珠珠也长了白头发，我们仍旧会好好地待在珠珠身边的。” 团子当场被安慰到了：“拉勾勾。” 盛明麟伸手跟她拉勾勾，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亲了亲她漂亮的大眼睛：“乖宝，睡。” 团子乖乖闭上了眼睛。 盛明麟也不松开手，静静地等着，一直到珠珠呼吸均匀下来，他才轻轻的抽开了手。 端王妃坐到了床边，两人轻手轻脚出来。 盛明麟低低地道：“正好也快五月了，到时候试试？可是那时候，她身上有‘系统’，现在她没了，能行吗？” 四皇子呵了一声：“你也傻了，就从度厄最后说的那句话，就知道，他动手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她身上有‘系统’，所以他才要再好生瞧瞧！这老和尚！” 盛明麟恍然。 他动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身上有系统，所以，度厄老和尚应该本来就会移魂的法子！ 这老和尚还藏着掖着不说！ 不过也不奇怪，这种法子怎么说也有些偏门了，绝非正经的佛、道传承，要不是珠珠的梦，估计又得经过一轮深查才敢放心用他。 盛明麟道：“四哥，我们之前说过，珠珠做不做梦，不是鱼眼能控制的，也不是上天能控制的，而是珠珠自己……所以，我在想，要不要让珠珠去看一眼鱼眼？可能会梦到一些重要的事情呢？” 他顿了一下：“别让她看到你，只看到鱼眼？” 四皇子沉吟了一会儿：“可以试试。早些把这人解决了。” 两人低声商议了半晚上，第二天一早，四皇子先去上朝，顺便禀报明熙帝，盛明麟在家等着秦江白过来，一一跟他细说了。 秦江白听完了，又道：“还请世子爷，代臣谢谢小郡主送的糖。” “别找我代了，”盛明麟半开玩笑地道：“你来都来了，亲自去谢谢她。” 他就带着他去了玥园，在外头坐等。 主要是快到团子醒来的时间了，她要是还没忘了四皇子会等她起床，起来一看又没人，估计要失望的，有个新来的漂亮叔叔应该会高兴些。 果然不大会儿，就听到里头有声音，珠珠起床了，问：“四锅锅在家吗？” 荔枝道：“主子，四殿下去上朝了。” 团子就不说话了，盛明麟悄悄站起来，走到门口瞧了瞧，就见小人儿低着头，正闷闷不乐地绞着手指头。 这不光是因为没见四皇子，估计经过昨晚那一梦也想爹爹了。 盛明麟就进去，笑道：“珠珠儿，秦大人过来了。” 团子有一点感兴趣：“秦大人系来找珠珠玩的吗？” “嗯，”盛明麟道：“秦大人来谢谢珠珠送的糖，还想陪珠珠吃早饭，然后珠珠去念书，他也去做正事，好不好？” 第131章 大人都很会骗小孩 秦江白坐在外头，微微偏头，含笑听着。 不大会儿，就见盛明麟牵着团子出来了，秦江白上前施了礼：“郡主早，臣来多谢郡主送的糖。” “不用谢，”团子摆摆小手儿，还问他：“你喜不喜欢吃糖？” 秦江白含笑道：“喜欢的紧，郡主送的糖真是格外甜。” “你也甜呀！”团子道：“你介样甜，不吃糖糖也甜甜哒！” 秦江白：“……” 尤其团子这会儿明显有点不大开心，说这话，也并不是为了逗他开心，而是她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就这样说了出来。 冷冰冰的秦大人被哄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好意思问她，他到底哪里甜了。 盛明麟笑道：“珠珠，秦大人还没吃饭，我们请秦大人一起吃早饭好不好？” 团子看向他：“你想次什么，珠珠可以帮你要。” 秦江白连忙道：“郡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臣不挑食，什么都喜欢吃。” “唉！”团子叹口气，小脑袋耷拉下来，手手扣在一起：“可珠珠什么都不想次。” 秦江白哄团经验不足，直接问她：“郡主怎么了？” 团子当场眼泪汪汪，“珠珠想爹爹惹！” 她转头看着盛明麟：“锅锅，珠珠可不可以去看爹爹，珠珠会乖，不闹爹爹。” 盛明麟心疼又无奈，蹲下抱住她：“乖宝，爹爹去的地方，离我们很远很远，要走很久才能到。而且爹爹那里很忙，他那里有很多人生病，所以爹爹要做事情，要救这些人，我们真的不能去看他。” 团子小嘴都扁了，眼泪汪汪：“可系，可系珠珠着急。珠珠有娘亲、锅锅、还有很多人陪，想爹爹都介么难过……那爹爹没有人陪，想珠珠，一定更更更难过……珠珠想去找爹爹，让爹爹抱抱珠珠。” 珠珠一直就是个特别有同理心的小孩儿，好像天生就会换位思考，盛明麟心软又无奈，揉揉她小脑袋。 秦江白忽道：“说起来，端王爷昨日才递了一封奏疏来。” 团子已经知道什么是奏疏了，立马转头看他。 秦江白道：“端王爷说，那边药材短缺，尤其缺红花，皇上已经派人去采买药材，听闻还会就地召集大夫，制成药丸再给那边送过去。” 盛明麟会意，迅速接话：“珠珠儿，不如我们快点吃饭，然后让漂亮锅锅带着珠珠制药丸？制药丸，就是帮爹爹的忙了。” 团子心思被带走了，点了点头：“好。” 盛明麟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叫人摆饭，秦江白出去吩咐了一声，等吃完了，随从就把方子拿过来了，秦江白递给了盛明麟：“世子爷，这是端王爷送回来的方子。” 盛明麟还真差点忘了，连忙谢了他，秦江白拱手告退，就见团子大眼乌溜溜地瞧着他。 秦江白一扯衣摆蹲下，道：“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团子摇了摇头，盛明麟道：“珠珠让秦大人有空来玩。” 团子小手摆摆，特别沧桑：“说了也没用的。” “啊？”盛明麟笑道：“为什么呢？秦大人很听话的。” 团子把小脑袋怼到他身上，不看秦江白的，咕咕哝哝：“说了也没用，大人都很会骗小孩只的。四锅锅，骗了梦梦就不来了，秦大人，骗了早饭就不来了……珠珠全都懂。珠珠不说，就可以假装秦大人没有骗珠珠。” 秦江白语塞。 主要是他自己说了不算，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而且他做锦衣卫的人，是帝王耳目啊，有事情就算了，没事情，也不宜与哪位走的太近。 秦江白连忙道：“郡主，臣不敢骗郡主，臣是很想来的，不吃早饭，看看郡主也可以，但臣有时有事情要做，实在来不了。” 团子直接把脸都藏在了哥哥身后，别着身子，只朝后伸出一只小胖手，挥挥。 秦江白无奈地退下了。 盛明麟安慰团子：“珠珠这么可爱，谁不想多陪珠珠玩会儿呢，可是没办法啊，事情总要有人做。” “锅锅，”团子仰着小脸灵魂发问：“人小时候要念书，长大了要做事，那，人什么时候玩呢？” 盛明麟：“……” 对啊，什么时候玩呢？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活着好像也没啥意思了？？ 盛明麟又好笑又叹气，吩咐小厮去叫霍沉昭，一边就牵着小团子，拿着方子去了府里药房。 霍沉昭过来，一看那方子，就不由得讶然，道：“这就是中州制疫的方子？” 盛明麟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没多解释。 团子催他：“锅锅、漂亮锅锅，我们一起做药丸！” 盛明麟也道：“来，怎么做你说，不拘能制多少，尽一份心。” 霍沉昭应了，就跟府医一起备药。 做药丸是为了发放的时候方便，毕竟疫区人人都是病人，熬汤药太麻烦了，有时也来不及。 这一次制的都是水泛丸，先把药打粉，用水或者药汁、糖液做为塑形剂制的药丸，比如此时，用的就是药汁。 团子坐在哥哥怀里，干得超认真，小身板都快要压到了药杵上，用力到眼睛闭起，是真的用上了吃奶的劲儿。 她并不知道她自己的小劲儿捣不了药，也并不觉得一个小团子帮不上多少忙，她超认真超努力的想帮爹爹，盛明麟都不好意思让她休息。 因为主要就是为了安慰珠珠的，不是真想做多少，所以并没有去买药，就药房中现有的药，不出半天，做完了。 这会儿要是出门买药，反倒是跟朝廷的人争了，盛明麟有点头痛，霍沉昭倒是十分从容，道：“世子爷，我家药园子有药，红花也多，我晚上回去一趟，带些药来，另外，我想献给朝廷一些红花，还请世子爷帮忙牵个线。” 盛明麟道：“那不是周家药园吗？” “是我家的，借的周家的名字。”霍沉昭道：“我其实不缺银子，就算不为什么，我也想献的。” 盛明麟忽然心头一动，他道：“如果你这会儿不在端王府，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没救珠珠，没有认识我们，你也会献药吗？” 霍沉昭道：“会，而且我很可能会去中州……” 他看着他，很坦然地道：“医道，我所长也，若能在瘟疫中略有功劳而入仕，我也并不是一定要考科举的。” 盛明麟恍然。 果然，上辈子这个方子，是他弄出来的。 本来应该是他献方、救了端王爷，还被端王爷收为了义子，想必也成就了一番事业，所以鱼眼才会盯上他，才会说“本来该是哥哥”。只是中间不知道哪处出了岔子，他才会去考探花郎。 他心中唏嘘，拍了拍他的肩：“好，我会跟皇伯伯说。” 也会告诉皇上，这个方子应该是出自他的，皇上从不负有功之臣，这会儿就算不好赏，将来入仕之后，自然会有不同。 盛明麟忽然突发奇想：“要不我们去你家药园子玩会儿？” 第132章 不该存在的人 霍沉昭一愣：“行倒行，可是药园子有什么好玩的？” “说不定珠珠觉得好玩呢？”盛明麟道：“珠珠好像很喜欢药材。再说好久不带珠珠出门了，带她出去玩会儿，散散心，要不然总想着爹爹，就不开心。” 霍沉昭笑着点头：“荣幸之至。” 盛明麟道：“那明天一早再说，我晚上先问问娘亲。” 霍沉昭应了。 吃晚饭的时候，盛明麟就问了问。 端王妃对他的决定，一般不会反对，仍是派人去将军府借护卫，一边跟他道：“我寻思着，去远些的地方收些药，也献给朝廷……要是献银，还不知道落谁手里。” 盛明麟劝她：“其实这件事情，是爹爹经手的，皇伯伯又明显上心，就算献银，也绝没人敢动的，拿个百十两很有可能沾一身腥，没人会这么傻。收药不但麻烦，而且显得小人之心，反而多事。不如直接献银。” “这样吗？”端王妃点点头，爽快得很：“那行，听你的。” 盛明麟道：“娘亲要献多少银子？” 端王妃道：“你说献多少？” 盛明麟道：“我也不知，只是娘亲若要多献，不如把不起眼的铺子卖一两个。” “卖铺子？”端王妃皱眉：“可卖铺子，那些人该酸一样酸的！” “娘亲，”盛明麟含笑道：“那些人酸不酸，有什么关系？他们也只能酸两句了，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咱们做事不必看他们……如今是爹爹在那边，你心中忧虑而献银，不管是出于大义还是私心，或者两者皆有，全都没有关系，卖两个铺子，一来，让皇伯伯有话说，二来，是为了堵其它人的嘴。省得再有这样的事情，还有人盯着咱们。” 人家都卖铺子筹钱了，就算你觉得是作状又如何，你有证据吗？到时候皇上要护着他们也有话说。 他细细跟她分说了，端王妃恍然：“果然还是你心眼儿多，那我就挑两三个铺子赶着卖了！献银子！” 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端王妃还叫人给他拿了一匣子银票过来，明儿去药园，若需要付银子可以用。 晚上，四皇子仍是过来了。 这一次是回府用了晚饭才来的，来的时候珠珠已经睡了。 四皇子跟他道：“江白去问了度厄大师，度厄大师已经承认了会移魂之法，只是需要人的八字，江白已经把八字给他了，他正在推演，另外……” 他看了看他：“度厄大师说，到时候可能要你过去。” 盛明麟先是一愣，随即恍然。 他与旁人不同，他其实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假如鱼眼最初没有夺舍陈善娘，陈氏就不会嫁给端王爷，也就不会有他了。 他不由微微出神。 四皇子安抚地拍拍他肩。 盛明麟道：“四哥，我不难过，我只是在想，这意味着什么？” 他看着四皇子：“我欠陈氏生恩……我多做一点，制止她继续造孽，这是为了偿还生恩吗？” 四皇子不由微怔，想了片刻：“我觉得不是。” 他沉吟了一会儿，道：“鱼眼之所以来此，应该就是一个错，当拨乱返正之日，你相当于一个‘药引’？？所以，你与七郎，加上第三人，才能辅佐珠珠，我觉得……会不会因为有了你，珠珠会比原本的珠珠，更加厉害些？” 盛明麟怔住。 两人各自想了半天，一时没有结果，盛明麟道：“珠珠何时去见见盛玉露？” “就明天，”四皇子道：“明天既然要去药园，就巧遇一下。你不必管，我叫江白去安排。” 盛明麟点了点头，四皇子又道：“对了，那封奏疏已经献上去了，父皇当时沉默了挺久，下午召人议了，明儿可能要继续议，尚未有个章程。不过改是肯定的了，只不知道要改成什么样子。” 盛明麟嗯了声。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他的小厮学之忽然略高声说了句什么，随即，一个人往里一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快速道：“世子爷，小的花椒，有要事禀报。” 盛明麟微怔，打量了他一眼。 这是珠珠身边的一个小厮，但并不是贴身伺候的。 珠珠身边的丫环小厮很多，但她平时不出门，小厮轻易用不上，经常跟着的就是一个花生一个核桃，也幸亏盛明麟是个操心的，把珠珠院中的人都认了个全，才会认得他。 他就问：“何事？” 花椒磕了个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摆在膝前，小声道：“世子爷，昨日有人捎信，叫小的回家一趟。小的兄长在一家酒楼帮工，半个多月前，被一个贵人看中了，收在身边做了个管事，本来还以为是撞大运了，结果，前两日打碎了一个古董花瓶，说是值三百多两银子。” 盛明麟挑了挑眉。 花椒道：“小的兄长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结果隔了一天，那贵人又说可以不赔，但是要让小的帮他一个小忙，他说小的兄长已经是他的下人了，卖身契在他的手上，没人会相信他们不是一伙的，但只要小的肯帮忙，就没人会知道这个。小的兄长是个老实的，没主意，就叫人给小的捎了信儿。” “小的也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隔了一会儿，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过来，与小的说了半天，然后问这些日子四殿下和锦衣卫大人在端王府做什么……他们说，让小的好生探察，只要传一次信，就是十两，要是能偷听到重要的事儿，就有一百两。” 花椒道：“王妃娘娘救过小的性命，主子平日待小的也极好。小的虽是个下人，也并不是忘恩负义的，绝不会背主，跟外人说主子的事儿，但小的又怕他们对付小的兄长。” 他随说着，偷偷抬头，瞧了盛明麟一眼，又迅速低头，续道：“小的爹娘死的早，是兄长养大的，感情深厚……小的是真的担心兄长。小的寻思着，这院儿里出了啥事儿，小的就算骗人，他也不会知道，不知道骗一骗行不行？但小的又怕叫人误会小的背主，小的思来想去，还是想来求世子爷……” 盛明麟和四皇子随听着，交换了一个视线。 这孩子忠心是有的，也确实机灵，主要是胆子大。 这事儿明显是旁人设局，但，费事儿先把人收到身边，确实瓜田李下不好解释。 四皇子和锦衣卫常来常往的，这明显是有人坐不住了。 盛明麟温言道：“你不用怕，起来回话。” 花椒谢了，抓着银票站起来，垂着手恭敬得很。 盛明麟问：“你说的这个贵人，是谁？” 花椒道：“是云来酒楼的东家，姓李，好像手里有好些铺子。” 盛明麟点点头，又问：“你与那人说了什么？” 第133章 哪里来的小仙男 花椒道：“小的说，小的是郡主院中的小厮，不常见四殿下和锦衣卫大人，只偶尔见到四殿下过来哄小郡主玩……奴才假装十分贪财，跟他们说，小郡主院中人多，又管得宽泛，他们想知道什么，小的都可以帮着打听打听。” 他又跪下了：“小的不是为了银子，小的拿多少银子，愿意全都交给主子！小的只是想着，小的不会背主，万一他们再找别人，别人答应了，害了主子怎么办？主子才这么小，一个没防备……小的想想就担心！” 盛明麟挑了挑眉，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心话，就看了看四皇子。 四皇子沉吟了一会儿，跟他道：“暂且不必做什么，你只跟他们说，我来此只跟你们世子爷待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人，锦衣卫是来找我的。” 花椒低头应了，盛明麟又故意道：“瞧你十分机灵，待此事了了，你可愿过来服侍我？” 花椒一愣，明显有点犹豫，半晌才道：“小的愿听主子吩咐。” 这其实就是不愿意了。 若是心虚，又或者真心想查什么，肯定乐意离开玥园，既然不乐意，那，他说的估计都是真的，想法是真的，对珠珠的忠心也是真的。 盛明麟含笑道：“你先下去。” 花椒双手送上银票：“这是那人……” 盛明麟拿过来看了一眼，是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论起收买小厮，其实也算不少了，就又给了他：“你自己拿着。” 花椒一喜，施礼退下了。 四皇子瞧他走了，才道：“最近不要节外生枝，一切等过了万寿圣节和鱼眼那件事再说。那个人，我私下派人去查查。” 盛明麟点了点头。 五月初三是明熙帝寿日，也就是万寿圣节，而那鱼眼的生辰是五月初六，行不行的，过了那晚就有结果了，算算也没几天了。 第二天一早，等珠珠醒了，吃过早饭，一行人才动身去药园。 奶团子已经过了最想爹爹的那个劲儿，能出去玩儿，还怪高兴的，一手牵着一个哥哥，小脚脚抬得高高的，步子迈得大大的，兴高采烈。 结果一出了门，就见秦江白坐在马上，含笑跃下来施礼：“郡主。” 团子十分惊喜，“秦大人！” 秦江白一撩下摆蹲下，轻笑着跟她道：“郡主，臣没有去吃早饭，但还是在这里等郡主，是不是就证明，臣没有骗郡主？” “对的！”团子猛点头，还伸出小手手，拍了拍他的肩：“你系一个不骗小孩的好大人，比四锅锅要诚实～～” 不远处有人轻咳了一声，团子一抬头，就见她的四锅锅站在马车上，似笑非笑瞧着她。 团子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然后迅速扭开头，东看西看。 盛明麟牵着她往那边走，她一路别着脸儿，歪歪斜斜地迈步，就是不转回来。 一直走到了马车前，盛明麟把她抱上去，四皇子双手接住，抬手就把她的小脸给正了过来，道：“珠珠在做什么？” 团子傻笑半天，弱声弱气：“珠珠债……债找借口。” 四皇子被她逗笑了，一弯腰进了马车，一行人慢悠悠往外走。 谢府的护卫一大早已经过去了，这会儿还留了一半人手护持在马车前，霍沉昭带着他们走了另一条路，一过了又高又密的篱笆，就是大片的药草。 七皇子一出了马车，就忍不住哟了一声。 他一手抓着车厢，半个身体都悠出去，朝着里头大叫：“珠珠！明麟！你们看啊，好多花！” 进门的地方左手边，是一大片金银花，正是花开的时候，黄白色的细长花儿一簇一簇盛开，香气四溢。 盛明麟也伸头看了看，笑道：“好香！好壮观！” 一边跳下了马车，又回手接下了珠珠，后车的荔枝等人，小跑着过来帮珠珠打理。 给她戴上防虫防蜜蜂的小手罩小面罩，还拿了一把伞出来。 珠珠等不及，随给她戴着，她就一直往前挣。 好不容易戴好了，她自己举着小伞，沿着小路就往前跑，后头四皇子等人看着，只能看到伞面下头的小脚脚，一迈一迈，可爱的紧。 小路就这么窄，没法两人并行，几个人也不愿踩坏药草，四皇子回头叫人：“七郎，你去前头看着珠珠，别叫她摔了。” 七皇子应了一声，一个助跑，直接从珠珠的伞面上飞了过去。 团子略微停步：“呀！”她仰着小脸：“七锅锅，你飞的好高呀！” “那是！”七皇子得意洋洋：“珠珠儿，你知不知道，昨天冯师傅说他已经教不了我了！说我进步神速！神速懂吗！” 他转身就飞了出去，张着手臂，便如一只大鹰，在药田中起落几下，很快不见人影，只有大叫声传来“哟吼！” 后头的人：“……” 七皇子真就没长照顾孩子那根筋！ 秦江白笑道：“殿下，世子爷，臣过去看着郡主。” 四皇子点了点头，秦江白脚尖轻轻一踢，把下摆踢上来抓在手里，一边往腰间掖，一边就已经飞纵了过去。 眼睁睁看着小仙男从旁边飞过的团子：“哇！！” 要知道，譬如霍沉昭，又譬如秦江白，跟七皇子这种飞，有非常明显的不同。 七皇子其实不会轻功，他纯粹是身体力量强横，所以他的“飞”其实是跳跃，虽然跳得很高很远，但一点也不轻，落地砰砰地，直上直下看起来有点憨。 但，霍沉昭秦江白这种是轻功，是提气飞起来，轻飘飘地，慢悠悠地，就显得仙气十足，尤其脸好看，还有美人尖儿，看着就像画儿一样好看。 团子当时就被这副画面给征服了，把小伞歪了歪，伸出一只小短手，要去牵他。 虽然路很窄，但秦江白还是伸手让她牵了，一边慢慢地倒退着走。 团子问他：“秦大人，你的小名儿叫什么呀？” 秦江白愣了一下，笑道，“郡主怎么知道臣有小名？臣的小名叫鸫哥，鸫是一种鸟的名字……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很得鸟儿喜欢，曾经救过一只八色鸫，极通人性，整日停在肩上……” 他随说着，见团子眼儿瞪的溜圆，不由得怔住：“郡主，怎么了吗？” 团子把伞一下子移开，转身，指着秦江白，用一种巨震惊的声音道：“锅锅！锅锅！！你听到了吗？” 她超激动地指了指霍沉昭，又指了指秦江白：“锅锅，你，你懂了吗？？” 盛明麟瞬间就懂了她的脑回路……也确实有点巧，一个叫鸦奴，一个叫鸫哥。 盛明麟笑道：“听到了，不过珠珠，这……” 他正要说这只是巧合，就听到团子大声宣布：“珠珠要改名只！！珠珠也要叫一个介样的名只！锅锅，你帮珠珠取一个飞得最高最高鸟鸟的新名只！！” 第134章 你就是想抱我妹妹 盛明麟笑道：“珠珠儿，会不会飞，不是看名字的，就算珠珠改名字也没有用呀！” “有用的！有用的！” 珠珠伞都不要了，回身跑过来，指着自己：“系新的！！” 盛明麟一懵：“什么？” 团子上指下指：“新的脑子！新的腿腿！新的珠珠！好用的！哥哥帮忙取一个新的名只就可以了！” 盛明麟：“……” 团子还戴着小小的绣花面罩，只露着一对乌溜溜的葡萄眼，布灵布灵瞧着他，盛明麟扛不住，只好道：“珠珠，你的名字是爹爹起的，哥哥不能改，要不等爹爹回来了，珠珠问问再说？” 团子想了一下，“那，那好！” 秦江白笑着捡起伞：“郡主，臣带你飞一圈儿好不好？” 团子立刻回身，张开了手：“谢谢秦大人。” 于是秦江白单手抱起了团子，还细心地把伞给她打好，然后才脚尖一点，轻轻飞纵了出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抱我妹妹！ 后头的弱鸡哥哥叹了口气。 虽然不弱鸡，但也不会飞的四皇子看了他一眼。 盛明麟笑道：“小鸦奴，你说我能学成这样吗？” 霍沉昭笑道：“你年纪又不大，当然可以，只是要下苦功。” 盛明麟叹气：“四哥，你说我要不要下苦功学这个啊？” 四皇子的声音带了三分笑意：“你问出这话，已经是不喜欢了。若是喜欢的，应该是旁人不许你学，你还要想方设法的学才对。” 盛明麟点了点头，低声道：“确实。那，等五月初六日之后再说。” 几人随说着话，随慢悠悠往前走，不时的驻足观赏。 因为药园子大，而且造的很整齐，很多都是一大片，有的郁郁葱葱的，有的花团锦簇的，看着就有一种满足感。 不一会儿，就到了几间草棚子旁边。 珠珠被秦江白抱着飞了一阵儿，关系突飞猛进，正在给他介绍：“……那天珠珠醒过来，就在这腻，珠珠没有哭，珠珠勇敢！”她看向他。 秦江白立刻道：“郡主真了不起！将门虎女！” 霍沉昭嘴角带笑，小声道：“这园子里有好几个休息的地方，郡主当时待的那处草棚，还要再往西走二里左右，不过殿下和世子爷若是累了，可以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不累，”四皇子道：“到你们存药的地方看看。” 霍沉昭就领着他们继续走。 秦江白带着珠珠四处飞掠，七皇子已经跑了一大圈，看到了，远远招呼：“我在这里！你们快一点！” 没人理他，只有团子非常捧场，大声回应，“珠珠债这里！” 可惜声音太小了，七皇子根本听不到，他冲着这边挥了挥手，又一阵风一样冲下来，跟团子道：“珠珠，七哥背你过去！那边有好吃的。” 团子立刻张手，七皇子背着身来接，这毛毛躁躁的样子，别说盛明麟不放心了，连秦江白都不放心。 但是四皇子和盛明麟都离得远，秦江白又不能说，只好把珠珠放到了七皇子背上，一手按着团子的背，道：“要不要……” 他想问要不要打伞，结果话音未落，七皇子已经飞了出去，只留下了奶团子小哨子一样的尖叫，明显被吓了一跳，但随即，又格格笑了起来。 秦江白下意识的跟了上去，撑开伞给她挡着太阳。 但七皇子这种飞法，跟他的路子实在不搭，追都不好追，一路别别扭扭，好不容易到了中间那处空地。 虽然都是草扎的棚子，但这边的草棚子，明显要大些，结实些，下头已经摆好了桌椅茶点，周行果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见了他们，就迎了上来。 团子热情招呼：“黑叔叔！” 周行果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郡主叫我小周或者小果都行，也不用叫叔叔。” 团子很好说话：“周锅锅。” 七皇子把她放了下来，秦江白心细，看珠珠的下人都还没追上来，就过去看了看茶，又看向旁边散布的谢家护卫。 有人冲他点了点头，意思是已经检查过了，秦江白就倒了半杯茶，慢慢吹凉了，过来拉下了珠珠的面罩，喂给珠珠喝，团子咕嘟咕嘟把半杯水喝了，跟秦江白道：“还要。” 秦江白又转身去给她倒。 周行果其实挺擅长交际的，但遇上一堆贵人，他放不开，讪讪地道：“郡主要吃什么吗？这里有点心。” 团子左右看了看，在凳子上坐下，指了一个黄块块：“介个是什么？” “是石蜜，就是糖块，”周行果把盘子端起来：“郡主要尝尝吗？” 团子伸手想拿，发现手罩还没摘，来回一看，冲着秦江白举起了小爪爪。 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娃娃，这样的动作真是特别自然，明明娇气的很，却又叫人觉得娇得可爱。 秦江白不由嘴角带笑，蹲下小心地给她解开绳子，把小手罩给摘了下来。 珠珠就拿了一块，放进嘴巴里。 石蜜切成了长条状，有点大，她嘴巴小，还露了小半截在外头，她也不在意，就弯着眼儿，美滋滋的开始咂巴了。 七皇子一手提着壶，灌了两杯茶水，问周行果：“这是什么药啊？” 周行果就一一给他介绍：“这个是黄芪，这个是半夏，那边是人参……” 秦江白微讶：“人参？你们能种活人参？” 周行果顿了一下，明显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但又不敢隐瞒，小声道：“是的。” 秦江白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又等了会儿，珠珠的下人才跑着过来了，一个个气喘吁吁，一边赶紧凑过来伺候主子。 四皇子和盛明麟也过来了，坐下喝了一会儿茶，休息了一会儿，盛明麟才问：“珠珠要去看药药吗？” 团子正皱着小眉头，努力含着糖块，糖汁都流到了下巴上，没法说话，只点了点头。 盛明麟瞧着直皱眉头，索性凑唇过去，咔崩一下把糖块给她咬断了，一人一半儿，然后让荔枝给她擦了擦下巴上的糖汁，这才抱着她过去了。 走过去才发现，这药园后头真是别有洞天，偌大的药材库，药材分门别类，垛的高高的。 霍沉昭拿着记录过来给四皇子看：“我叫人整理了一下，按方子制药，还能制近千副药，除此之外，献红花三百斤。” 四皇子点了点头：“已是极多了。” 霍沉昭道：“我名下有药铺，我叫他们暂时关了铺子，所有人手抓紧把药制出来，余外，再拿一些能做药糖的，回去让小郡主做着玩？” 四皇子仍是点头，道：“可以，你这边备好药，我便帮你上奏疏。” 霍沉昭并不推辞，退一步施礼道：“多谢。” 两人说着话，盛明麟一心二用，一边哄着妹妹，一边也听着这边。 一个锦衣卫快步过来，在秦江白耳边低声禀报了，秦江白点点头，就走过来跟四皇子道：“殿下？” 第135章 为什么不肯娶我 他们本来是商量好了，让四皇子先过去，引鱼眼出来，然后四皇子避开，再让珠珠去瞧瞧。 因为如果四皇子也在，珠珠有可能会做跟鱼眼对峙的梦，就会比较可怕。 但四皇子就站在兄妹俩前头，他一转身，珠珠还以为他要抱她，就自觉主动地张开手臂，小身体倾了过来。 盛明麟年纪小比较矮，团子够不到他脖子，小手划呀划的挂不住：“四锅锅！抱珠珠吖！” 四皇子只好伸手把她抱了过来，然后跟她道：“珠珠儿，四哥要出去一下。” 团子搂住他脖子：“珠珠陪你。” 四皇子的声音更软了三分：“四哥要去办点事情，珠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团子有点不大乐意。 其实这要是在家里，四皇子说要做事，也就去了，但这会儿都出来玩了呀！ 于是团子细声细气地申请：“珠珠想跟四锅锅一起去。”一边说一边偷看他脸色。 四皇子一个犹豫，团子一看有门儿，眼儿一亮，手脚都攀了过去，软乎乎撒娇：“珠珠乖，不闹腾。” 四皇子，“……” 四皇子看着冷冰冰特有原则，其实最扛不住珠珠撒娇，什么也没说，抱着珠珠就出来了。 后头盛明麟跟了两步，拉了拉霍沉昭，大家一起过去了。 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图穷匕见了，也不用假装拐子了，锦衣卫的人直接把盛玉露带到了药园里，清了场，看四皇子两人过来，就把她弄醒。 虽然是堂姐妹，但盛玉露珠珠只见过两三回，没有一起玩过，这会儿她又穿着农人衣服，头脸脏兮兮的，珠珠根本就没认出来，有点奇怪地看着。 盛玉露慢慢张开了眼睛。 一看到四皇子，她神情一变，眼睛猛然张大，道：“四哥！” 四皇子也不应声，只看着她。 “鱼眼”看了一眼珠珠，咬了咬唇，道：“我知道错了，四哥，求你把系统还给我，我再也不害人了。你用它的能量我都不跟你计较，如今它只是一个空壳子，你拿着也没用了，求求你还给我！” 她的口吻，好像认定了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于是四皇子没有直接问系统是什么，而是道：“我不相信你。” “鱼眼”立刻道：“我发誓，我对天发誓再也不害人了！四哥，我本来就没有害过人啊，全都是阴差阳错！根本就不能怪我！再说现在他们不是都好好的了！凭什么只有我倒霉，沦落到这个身体里，这不公平！” 四皇子道：“谁跟你讲公平！” “鱼眼”又气又急：“可系统是我的！你凭什么拿走！” 四皇子冷冷地道：“就凭你不是我大盛百姓，就凭你妄想鱼目混珠。” “鱼眼”一顿，她瞪着眼，似乎控制不住地想说句什么，又勉强地忍了忍：“可我当盛明珠，明明是为了你啊！谁都可以怪我，只有你不能！我全都是为了你！” 团子被四皇子抱着，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自己的名字她还是知道的，听得十分疑惑，但在这种气氛下，又不敢出声，只扑棱着俩大眼，询问地瞧着四皇子。 四皇子瞧着她这小表情，心里觉得可爱，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鱼眼”尖声道：“看啊！你明明很喜欢我啊！为什么就是不肯娶我呢！你要是娶了我，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死！” 四皇子脸色一沉，按住珠珠小脑袋，按到了自己怀里，用力捂住她耳朵，怒道：“我疼爱的是珠珠！不是你！我看着珠珠长大，我对珠珠怎么会有男女之情？” “鱼眼”好像被戳到了痛处，尖叫：“我不比这个蠢货强千百倍！？” 几个人全都炸了，好几个声音杂在一起：“你才是蠢货！” “鱼眼”哧笑了一声。 她的神情一直有些暴躁，但此时反倒平静了些，面露鄙夷：“也就你们把她当宝！不过是一个封建社会的蠢女人！讲什么三从四德还裹脚的蠢货！明明出身这么好却自甘下贱去当大夫！还奇女子，我呸，明明就是个圣母婊！她努力一辈子都抵不上我的三言两语！我脑中，有几千年的智慧！！” 她傲慢一笑，抬起下巴看着四皇子：“所以才说，你就是个蠢货！你明明只要跟我在一起，我就可以帮你轻轻松松登上帝位，根本不会有什么弑兄篡位之名，结果你非跟我讲什么规矩礼法，你们这些没开化的古代人，亲上加亲的事儿干了几千年了，这会儿倒又矫情起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家族里头恶心事儿多的是，从来就只有石头狮子是干净的！” 四皇子做势大怒：“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杀啊！”她不止是有恃无恐，简直就是在故意激怒他们：“一个没人要的病殃子身体，你以为我很稀罕？” 四皇子道：“你若真不稀罕，何不自行了断？” 她表情凝了一瞬：“我凭什么要自行了断？” 果然，可能是因为没了那个“系统”，她现在好像不能自行了断了。 如果直接杀了盛玉露，有可能她又会换一个身体，幸好他们已经有了换魂的法子。 霍沉昭一直看着，上前一步，低声跟盛明麟道：“她这个身体确实有病，所以她才会完全控制不住情绪，我没治过，但我见过记载，如果能激得她发病，她可能会无法自控的说很多话。” 盛明麟问：“怎么激？” 霍沉昭道：“譬如生气……” 生气？那还不简单？ 盛明麟快步过去，啪啪就是两耳光，一边道：“你还记得我吗？” 鱼眼猝不及防，大怒瞪向了他，鼻孔贲张，“你是谁！你敢打我！” 盛明麟又甩了她两下子，手都甩疼了，急背到身后，一边“悲愤”地道：“你居然不认识我！！” 鱼眼双眼大张，似乎想发怒，又猛然想到了什么，对他上下打量，喃喃地道：“盛明麟？” 盛明麟道：“是！你居然不认识我？你还一次一次害我，又要杀我……” 鱼眼鼻孔出气，不以为然：“若没有我，哪来的你？我不管怎么对你，你都得受着！” 失算了，这个混蛋根本没有人心！ 这个法子不行，盛明麟也不纠缠，立马叫了一声：“秦大人！” 秦江白快步过来，他指着她：“打他！” 秦江白也不问，抬手就打。 他甩的耳光可就脆生生了，鱼眼疼得直发抖，看着他：“你是秦，秦……” 第136章 可以改天换日的神物 盛明麟也不指望这丫的懂是非黑白，礼义廉耻了，直接开嘲讽：“秦大人是不是很英俊？是不是很合你心意？可惜啊，他看不上你！你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有多好，可你看中的人，永远看不上你！！端王爷避你如蛇蝎，而四皇子，哪怕你藏在珠珠的身体里，四皇子都对你不屑一顾……” 他故意按着她的称呼来，斜睨着她，语速缓慢，嘲讽拉满。 果然她眼珠子都红了，眼神儿当时就癫狂起来，猛然一挣，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居然差点从锦衣卫手里跳出来。 锦衣卫赶紧两个人按住她，鱼眼疯狂挣扎，嘶声大叫：“一伙瞎了眼的狗渣男！混帐东西！我一片好心来拯救你们，你们却一个个不识抬举！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土着，你们什么都不懂！我明明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为什么不能爱我！谢安宁有什么好的！盛明珠算个什么东西！我胸大腰细大美人睡我很亏吗！明明只要你们有一点点爱我就行了啊，只要有一点点我就可以做很多事……”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语速极快，有些语无伦次。 几个人发现不需要再激了，就各自安静听着，总结要点。 虽然五月初六有可能换魂，但万一呢？所以能多知道一点，就多知道一点。 “鱼眼”疯狂叫嚣了足足有一刻钟左右，乱七八糟地说了许多，然后猛然一抖，安静下来，真正的盛玉露只抬了抬头，就昏厥了过去。 秦江白轻轻抬手，锦衣卫把她带了下去。 大家转身，一边慢慢走，一边各自思忖。 而四皇子松开了手，瞧了珠珠一眼。 刚才“鱼眼”叫的实在是太响了，四皇子又退开了十几步，用力捂着团子的耳朵。 他捂的太用力了，团子的小脑袋都被挤疼了，耳朵也疼得不得了，委委屈屈地抬起小手手拨拉着耳朵，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看她小耳朵都红了，也吓了一跳，低声道：“是不是压疼珠珠了？” 团子点了点头，四皇子低声道歉：“对不住，四哥哥刚才没注意。” 团子是真的有点疼，但是，是她自己非要跟着的，又不好意思哭，于是歪了歪小脑袋：“四锅锅，呼呼。” 四皇子就扶着小脑袋，轻轻给她呼了呼。 团子停下手，张开小胳膊搂住他，软乎乎亲了一下：“不疼啦，珠珠不生四锅锅的气！” 四皇子嘴角微弯，正想说话，眼角余光扫到什么，一抬头，就见七皇子蹲在药丛里，神色略有些惶惶。 四皇子挑了挑眉。 盛明麟的重生故事，前前后后已经有端王爷、四皇子和皇上听过了，但大家一直没有问过七皇子，主要是七皇子是个憨憨，他知道的可能不多，让他知道这些之后，露马脚的可能倒是很大。 但，估计是他刚才听到了什么，猜到了一点。 四皇子也不在意，就叫他：“七郎过来，看着珠珠。” 七皇子赶紧快步过来，就把珠珠抱了过去，四皇子又回头叫了个锦衣卫，让他们过去照应着。 然后他才放慢步子，等着盛明麟几个人过来商量。 盛明麟神色复杂：“四哥，她说‘开后宫’、‘万人迷剧本’什么的，我在想，她的意思难道是，一女嫁多夫？譬如她夺舍陈氏，本意是，是把我爹当成第一个……然后，只要我爹爱她一点，她似乎就有本事让他爱的更深，然后她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得到好处之后，再……咳咳，进行下一个。包括第二世也是如此，她把四哥做为第一个，然后……” 这想法太破廉耻了，小童男说的直磕巴，脸都红了。 秦江白倒是很从容，低声道：“她似乎就是这个意思，不是一女嫁多夫，而是‘睡’多夫。她一直说‘睡我’，好像是有肌肤之亲？敦伦就可以？但是她接连两次，选的这两个‘第一人’，全都失败了，以至于她没法进行下一步，所以她心中极恨你们。” 盛明麟咳了两声：“我在想一件事情。此人是个花痴，又是个蠢货，我觉得这是毋庸置疑的，不是装出来的……但那个‘系统’真的是受她掌控的吗？这种，怎么说呢，可以改天换日的神物，真的甘心受一个蠢物掌控？假如说，‘系统’只是在利用她，那这个‘系统’，要的又是什么？” 霍沉昭平时话不多，但毕竟还是少年人，亲眼看到这种奇事，也没忍住插言道：“难道像志怪话本，是妖孽来盗窃国运？” “想多了，”四皇子淡淡地道：“在她能选的两世，她做陈氏，是想生下祥瑞，算计失败之后，又夺舍珠珠，是想把祥瑞‘据为己有’，总之，都是为了祥瑞。” “对！”盛明麟被他一提，也明白了：“但她夺舍珠珠之后，显然失去了祥瑞的能力，同样算计失败，且，应该是引发了什么后果，所以度厄大师才说‘明珠蒙尘’，所以到最后，度厄大师也不是在教导她，而应该是在想办法，让真正的珠珠醒过来。” 说完这句话，两人忽然一起沉默了，两人不敢深想，不约而同地岔开了话题：“该用饭了？” 霍沉昭沉吟着，道：“她为什么，不直接……” 盛明麟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说她既然想要祥瑞，为什么不直接夺舍谢安宁呢？那不才是生下祥瑞之人？ 盛明麟就道：“我猜，她在起初，应该没这么厉害，所以不能选。后来因为算计我爹成功了，还生下了我，虽然之后不顺利，但，应该比起初强大了一点，所以第二世的时候，可以夺舍珠珠。” 他长叹了一声，为自己无法选择的命运。 四皇子回过手来，拍了拍他的肩，一边跟秦江白道：“江白，到时，选个壮实一点的死囚。” 他的意思是，不要让鱼眼这么容易就死了，这种恶心玩意儿，一定要让她多受些罪，所以把她移到一个壮实身体里，经折腾。 秦江白应下，盛明麟想起来问他：“齐王府，就没有找过盛玉露？” 第137章 一定会有报应的 秦江白道：“找过，听说二少派人，悄悄找过两三回，但后来就消停了。” 他们锦衣卫是一直盯着的，本来还想着要是闹的太厉害，就透露给他们一点消息，结果根本没用上，也是够不上心的了。 盛明麟却是一皱眉，脱口道：“不对。” 要知道，盛玉露再不受宠，那也是王府郡主。 一个王府郡主，在京城失踪，这并不完全是齐王府自己的事情。 往大了说，敢掳走郡主，是不是想造反？ 往小了说，一个小姑娘被掳走，若是被人占了便宜，哪怕诛了那些人的九族，皇家这个脸也是丢大了。 所以，别说不受宠了，哪怕你厌恶她痛恨她呢，也最多只能漠视，若是胆敢加害……外人不知道便罢了，一旦追究，就是大事。 所以，但凡齐王爷没傻，齐王府都绝不应该捂着这件事，所以，你可以悄悄告知皇上，然后悄悄追查，又或者像之前珠珠失踪，直接找兵马司帮着找人也可以。 可是，看四皇子和秦江白都不知道，显然他没有。 尤其，之前他曾遇到齐王爷，崔晓林还跟他说过一回，说齐王爷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性子，天天到处架桥拨火，没事找事，若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出了这样的事，得理不饶人，闹腾一场才合理，这么消停……这里头妥妥是有事啊！ 这究竟是不找，还是不敢找？ 再反过来想，他天天四处挑衅，是不是故意做出来？ 盛明麟看着四皇子，慢慢道：“我听旁人说，齐王叔性子活泼。” 四皇子身上事多，本来没注意到这一点，他这么一说，他也瞬间了悟，沉吟了一下，道：“我会跟父皇说。” 盛明麟低声道：“万寿圣节，也没几日了。” 万寿圣节时，齐王府的人都得去宫里，到时候盛玉露去不了，肯定会有个说词。 最常用的说词是报病，但闺女丢了不敢声张还报病？那心里得多虚？为什么心虚？ 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可就很值得查一查了。 四皇子不由多看了盛明麟一眼，点了点头。 政治是一种残酷幽遂的智慧，且通常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只能通过学习来增益，却无法通过学习来获得。 盛明麟前世虽然一直困居王府，在政治方面却无师自通，而旁人，譬如霍沉昭，虽然聪明绝顶，但一路听下来，明显不擅长这个，又譬如秦江白，虽然已经身在仕途，也是如此，在这方面并不敏锐。 几个人说着话走过去。 这边准备的饭菜，多以药草入菜，并不奢华，但也算挺有特色。 四皇子几个都不是挑剔的人，草草用了午饭，就准备回去了，但珠珠喜欢这个药园子，不想走，拉着哥哥的手，困得眼儿惺松，还在叨叨：“债玩一会，债玩一小会会。” 那行，反正盛明麟又没事情做，于是准备多待一会儿，四皇子和秦江白就先回去了。 珠珠放心地去睡午觉了，七皇子凑过来，偷瞄了两眼霍沉昭，明显想跟盛明麟说句悄悄话。 霍沉昭本来是身为主人出来陪陪客人，一见他这样，就站起来假装去看珠珠了。 七皇子立刻凑过来，低声道：“明麟，我听到盛玉露嚷嚷，说……说我是丑八怪，又说我娘亲是自己上吊的，不关她的事……她，她这什么意思？你们这些天，到底在忙什么？” 盛明麟温言道：“七哥，我并不是瞒着你，而是你性情直爽，心思简单，我担心你藏不住事，所以不敢跟你说的太细。但，你的仇人，不光害了你，还害了很多人，所以她一定会有报应的，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就跟这个有关。” 七皇子看着他，欲言又止。 盛明麟心里权衡了一下，觉得他一直惦记着也不行，就跟他道：“如果你想说，你记得‘前世’的事情，那你不必在意，大家都知道了。” 七皇子大吃了一惊，瞪他好半晌，讪讪道：“都，都知道了？” “嗯，”盛明麟安慰他：“所以，你不用多想，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跟你说，你现在住在端王府，可能会有人来套你话，你记住，除了四哥，其它的，假如说哪位兄弟或者皇叔来找你，问起你在端王府过的如何，你就这样……你别管他问的是什么，但凡他问，你就给他讲武师傅是如何夸你的，你学了什么招式，有多厉害，别的全都不要提，他只要不走，你就一直给他讲这个。” 七皇子郑重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他抿着唇，想了半天，才轻声道：“其实盛玉露，才是害死我和我娘的那个人，是不是？她还冒充珠珠……她害了珠珠，是不是？” 盛明麟点了点头，“她还害了我，害了沉昭，害了秦江白，也害了盛玉露……她害的人数不胜数。” 七皇子惊怔半晌，喃喃地道：“原来如此。” 他眼泪当时就下来了，“我，我还欺负珠珠，我真不是东西……” 他说不下去了，一下子站起来，三跳两纵就没影儿了，只能远远听到压抑着的哭声传来。 药草太多，盛明麟站起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只能无奈地回来坐下。 于是等团子睡午觉醒了，就发现七皇子双眼红肿。 团子吃了一惊，指着他：“七锅锅，你肿么啦？” 七皇子吱吱唔唔，盛明麟道：“他这是……叫什么来着？” 他看着霍沉昭。 霍沉昭只好道：“是风疾，可能是有的药草，或者花，他身体不适合，就会犯风疾。” 团子半信半疑，歪头仔细瞧他，盛明麟笑道：“不然呢，七哥哥又不是我这种文弱书生，七哥哥铁血男儿汉，是流血不流泪的。” 团子当场信了，点了点头，还伸出手手，摸了摸七皇子的头：“那你要喝药药呀！” 七皇子立马把大脑袋凑过来，借就着团子的小手，俯首帖耳，乖的像一只一百斤的大狗狗：“好，喝药。” 团子都不出去玩了，小小一只坐在那儿守着他，等着他喝药。 霍沉昭没办法，只能熬了碗药茶出来，七皇子也不问是啥，抬手就干了，团子在旁边摸着他的脸：“七锅锅勇敢！七锅锅棒棒！” 七皇子眼眶一热，张手抱住了她，轻轻地，却又沉沉地，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 毛毛糙糙的少年，就在这一刻，好像忽然就长大了。 一伙人一直待到申时才往回走，城门口，宫里的人已经等着了，说皇上让她们所有人进宫。 于是一行人连王府也没回，只派人报了个信儿，就直接进了宫，去了皇后宫里。 明熙帝已经在那等着了，四皇子和秦江白也在。 一见珠珠，明熙帝就弯腰张手，道：“珠珠儿，快来！皇伯伯可想死你了，想得好几天都没好生吃饭了！” 团子吃惊地张大了眼儿，小脸上写满了“原来皇伯伯这么想我，可惜我没有想过皇伯伯”！ 奶团子有亿点点心虚，于是哒哒哒跑过去，举起两条小胳膊：“珠珠给你吸肚肚。” 第138章 奇怪的大皇子 明熙帝嘿嘿一笑，大手一把，就把小人儿抱了过去。 小娃娃全身都是泡泡肉，又香又软，明熙帝埋头猛吸了一通，十分解压，还问她：“珠珠今儿去药园子，好玩不？” 团子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双手抱住了皇伯伯的大脑袋，眼对眼地道：“皇伯伯，爹爹给珠珠取了名字，皇伯伯可以改吗？” “嗯？当然！”明熙帝立刻道：“不管谁给你取的名字，皇伯伯全都可以改！来来，珠珠儿跟皇伯伯说，为什么要改名？” 团子道：“因为珠珠想学飞飞呀……” 她奶声奶气地解释：“漂亮锅锅叫乌鸦，所以他会飞；秦大人叫鸟哥，所以他也会飞。珠珠也想学飞飞，所以想起一个飞得坠高坠高的鸟鸟的名字。” 霍沉昭\/秦江白：“……” 我不叫乌鸦\/鸟哥。 “这样？”明熙帝一脸恍然：“他们的名字都不好听！回头皇伯伯给你取一个最好听的！这世上飞的最高最远的莫过于雄鹰，你想要玄乎一点儿的还有大鹏，不如你以后就叫……” 皇·金口玉言·帝状似无意地停下：“对了，珠珠，你为什么要学飞来着？” 团子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因为，珠珠想爹爹惹！想去看爹爹！要是珠珠会飞飞，就每天早上飞去看爹爹，还可以陪爹爹吃饭，陪爹爹玩，然后晚上飞回家睡觉觉……还可以飞去看四锅锅做正事、还可以看皇伯娘，看秦大人，谁有空，珠珠就陪谁玩一会会！” 明熙帝皱眉：“为什么不来看朕？” 团子呆了一下，大眼眨了眨，迅速道：“那，那珠珠也来看皇伯伯一下下。” 明熙帝道：“几天来看朕一次？” 团子与他对视，然后弱弱地道：“十天？” “什么？”皇帝的声音超大，“十天？？” 团子吓得一抖，自己拨拉了几下手指头，“要不，八，七天？” 皇帝声音更大了：“七天？！” 团子更怂了，整个团都蜷了起来，小手手下意识地推着他的脸：“要不，要不珠珠每天来看皇伯娘的时候，就顺便看皇伯伯？” 皇帝声音更更大了：“顺便？！” 团子吓得直结巴，奶怂奶怂道：“不，不许大声！会，会哭坏赏子！” 皇帝立刻道：“朕不怕。” 团子眼儿大睁，呆住了。 头一次见识到这一幕的霍沉昭目瞪口呆，都已经忘了要掩饰表情。 皇帝实在太无耻了，三岁团子根本就不是对手，珠珠与他对视片刻，眼泪汪汪，哆哆嗦嗦：“珠珠，珠珠要哭惹，珠珠会哭得很大声的……” 明熙帝知道快把团子逗急了，十分遗憾，正好看到大皇子进门，他就道：“珠珠要不要找他抱？”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 你说这人有多坏，就算这时候，他也非得指一个团子不爱找的。 但团子这会儿已经顾不上挑人了，在他膝上手扒脚蹬，迫不及待的张手手：“胖锅锅抱！抱！抱珠珠！” 大皇子礼都没施完，难得碰上珠珠这么热情，乐呵呵地起身，就把珠珠抱了过来，还亲了亲她的小脸。 珠珠都顾不上跟他打招呼，指着远处：“胖锅锅，去那里，我们去那里！” 大皇子依着她，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珠珠回头看了一眼，觉得离皇伯伯还是很近，不够安全，于是推着他的脸：“再肘，再肘，肘远一减减。” 大皇子只好又走了十几步，都走到柱子边了，然后叫人拿了凳子过来，与其它人离得远远地这么坐着，一边遥遥喊话：“父皇，叫儿臣来做什么啊？” 只看这个态度，就知道一家人私下相处是比较随意的。 珠珠双手抱着大皇子的粗胳膊，挡住自己，只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看着这边。 明熙帝笑了两声，又随口把七皇子打发走了，这才侧头道：“沉昭，去给他把把脉。” 霍沉昭应是，早有人移过桌椅和腕枕，大皇子有点奇怪，但还是伸出手，给霍沉昭把脉。 盛明麟几人在那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边都在等着那边的结果。 霍沉昭这次却把了挺久，皇后娘娘停下说话，远远看着。 四皇子站起身道：“沉昭？” 霍沉昭回身施礼道：“脉象上并无异样，草民请旨，把三部九候。” 三部九候是全身动脉遍诊，全身分为头手足三部，分部又分天地人三候，所以叫三部九候。 明熙帝道：“准。” 四皇子上前，把珠珠抱了过来，自有人把他们带下去，盛明麟快步过来接过珠珠，于是四皇子也跟了上去。 大皇子脱掉外衣，让霍沉昭一一按诊，一边低声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四皇子道：“父皇是怕你有什么。” 大皇子皱了皱眉，没说话，霍沉昭一边按脉，一边道：“殿下每日都练武，至少半个时辰，是不是？” 大皇子嗯了声，霍沉昭道：“最近并未用过任何药，是不是？” “对，”大皇子道：“我似乎很久没用过药了，连安神茶解酒茶都极少用。” 霍沉昭道：“殿下饭量不大，是吗？” 大皇子唔了声：“应该不算大。” 霍沉昭又问了一些小问题，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完。 大皇子起身穿衣，霍沉昭在旁边洗手，大皇子问：“我怎么了？” 霍沉昭想得入神，竟没听到，大皇子是个温厚的人，也没有见怪，随手理了理袖子。 霍沉昭又想了一会儿，才一下子回神，转过头，四皇子道：“怎样？” 霍沉昭道：“有些……奇怪。” “奇怪？”大皇子问：“何意？” 霍沉昭道：“殿下身体康健，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嗯，就譬如行医常说的，望闻问切，观气色听声息问症状摸脉象，换句话说，人身是一个整体，把脉把出来的，与观气色观出来的，大体应该是一致的。” “但，殿下唇厚舌肥，气息粗重，看面相听声息应该是嗜好口腹之欲，动辄大吃大喝之人，可是摸胃肠却并非如此，而且脉象毫不缓滑，血脉也不淤堵，若我闭眼把脉，这种脉象，不太可能体胖。” 大皇子皱眉，问：“是……用了药？” “不知，”霍沉昭道：“也许是药，也许是针，也许是别的，草民无能，想不出要怎么治。” 大皇子沉吟地点了点头。 就隔着一个隔扇，那边也听得清楚，明熙帝道：“还有吗？” “没有，”霍沉昭道：“别的，草民不曾把出。” 大皇子挑了挑眉。 要不是这人是父皇亲自交待的，他可能会觉得他是为了应付差使故意说些什么，但大家都郑重其事，他想了想……确实觉得自己好像喝水都胖。 但胖点就胖点啊，除了会被珠珠叫胖哥哥之外，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的。 明熙帝直接道：“子嗣上呢？” 第139章 自己一个人的锅 霍沉昭道：“草民不曾发现这方面有问题。” 明熙帝点了点头。 大皇子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心说不会就是因为子嗣问题，所以才叫他来把脉的？ 几个人随说着话，从那边绕过来，皇后娘娘犹豫了一下，又道：“沉昭，你给四郎、六郎都把把脉。” 霍沉昭应了，于是四皇子和六皇子也过去叫他把了一下，都没有发现什么。 一来二去的，也到晚饭时间了，明熙帝打发了秦江白，留下的几个人一起用了饭。 大皇子本来还想着跟弟弟一起出宫，顺便问问的，结果一吃完饭，明熙帝就直接道：“你先回去，沉昭也回去。” 大皇子略微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就起身告退了，霍沉昭也施礼退下。 看着两人出去，盛明麟微讶，这是要让他们留下？ 但再一想，今天见了鱼眼，珠珠很可能会做梦，明熙帝听禀报听了好几次了，想亲眼看看，也不奇怪。 团子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白天玩的久，这会儿有点儿犯困了，正倚在皇后娘娘怀里，还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没精打彩的等着大人们说完话好回家。 结果明熙帝道：“珠珠儿？” 团子抬头看他，还朝他笑了一下，明熙帝也笑着道：“今晚珠珠儿就留在宫里。” 他摸了摸胡子，朝着小团子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皇伯伯搂着珠珠儿睡。” 团子当时就吓坏了，眼儿大睁，一下子坐直了，两只小手手乱摇：“不不不不不……珠珠要回家，珠珠要娘亲抱抱睡觉觉。” “找什么娘亲！不许找娘亲！”明熙帝道：“今天晚上必须跟着朕睡。” 团子呆怔半晌，一下子从皇后娘娘怀里滑下来，撒开小腿就往外跑。 明熙帝被逗得笑了一声，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迈着大长腿亲自追上去，一下子就把她提了起来，团子犹如一只被拎住耳朵的小兔子，在空中还迈了两步，用尽了三岁宝宝的所有力量。 明熙帝就这么提在手里看着，哈哈大笑：“你怕什么，朕又不吃小孩！”他恶趣味地抓住小胖手：“顶多咬两口，就像这样。” 他嗷呜就是一口。 团子当场吓哭，小手小脚乱甩：“哇！救命呀！珠珠的手手！” 就没见过这么玩孩子的！盛明麟赶紧冲上去抱住妹妹，都不知道第几次无语了。 明熙帝对团子，疼是真的疼，逗也是真的逗。 团子害怕他，绝对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锅，谁都怪不着。 皇后娘娘也赶过来，搂着团子哄了半天，明熙帝背着手绕着她们转，一边故意一遍遍地道：“朕想抱着珠珠儿睡！不行，朕就要抱着珠珠儿睡！” 团子吓的哇哇大哭，皇后娘娘急得直推他：“你可别说了！珠珠才这么点点大，哭坏了嗓子怎么办！” “那好！”明熙帝终于“让步”：“珠珠！你今天晚上跟着你哥哥和四哥睡！”他唬着脸：“可不许再闹了啊，再闹朕可真抱走了啊！” 他做势上前一步，伸出了手臂。 正在张嘴大哭的团子当场闭住了嘴巴，两只小手手交叠着捂住嘴，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还忙不迭点头儿，生怕他改变主意，小模样简直可怜。 皇后娘娘瞪了他一眼，抱着珠珠快步往外走，准备亲自给她洗漱换衣。 明熙帝十分得意：“看到没？对付小孩还得看咱！要不是咱吓吓她，她能这么容易答应在宫里住下？肯定又哭着找她娘亲！” 盛明麟：“……” 咱就是想问问，为了找娘亲哭一场，和被你吓得哭一场，到底有什么区别？她少哭了吗？？ 但，不管怎么说，盛明麟和四皇子暂且在偏殿留宿了，两人中间睡着一个团子，团子可能唯恐她睡着了被抱走，双手双脚紧抱着盛明麟的胳膊，小脸都紧紧贴着。 盛明麟摸了摸她的小脸。 在宫里到处都是人，说话不方便，他也没多说，只道：“你们走了之后，七哥问我了。” 四皇子嗯了一声，闭着眼道：“没事，七郎就算回宫，也不常见人。” 他顿了一下，略微靠他近了一点，低声提点：“父皇心里不快，莫要多说话。” 盛明麟微怔。 明熙帝一直嘻嘻哈哈地，他是真没看出他不高兴来，不过想也是，不管是鱼眼透露出来的那些，还是齐王府那边，还是大皇子这儿，都是大事儿，他高兴才怪。 他深呼吸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盛明麟本来就觉浅，如今身在宫里，根本就睡不着，只闭着眼睛安静想事情。 感觉也就半个时辰左右，就听珠珠喃喃地道：“四锅锅……” 两人同时张开了眼睛，然后盛明麟小心翼翼的翻身坐起，把珠珠抱在怀里，四皇子也迅速翻身坐起，一边穿鞋，一边就低声叫了声：“何宝！” 外头有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听细碎的脚步声，明熙帝和皇后娘娘过来了，宫人都出去了，四皇子亲执了灯笼，略往前凑了凑。 珠珠仍旧没醒，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喃喃地又叫了一声：“四锅锅。” 珠珠做这样的梦，跟平时做梦完全不一样，即便小人儿闭着眼睛，都会让人感觉到，她在“看着”什么，这种感觉颇有几分玄妙。 不大会儿，珠珠就慢慢张开了眼睛。 盛明麟翻出袖里，轻轻拭着她额上的细汗：“珠珠儿？” 皇后娘娘也不由上前一步：“珠珠？” 团子抬起头。 明熙帝正负手站在那儿，灯笼光映在他身前。 团子吓了一跳，一下子翻身，一头扎进了哥哥怀里：“不抱，不抱，皇伯伯不抱肘。” 明熙帝噗的一声，看她撅着小屁股，就伸出大手，想拍一下，皇后娘娘一手抓住他手，给他挡了回来，一边安慰：“珠珠儿不怕啊，皇伯伯不抱珠珠，皇伯伯出去了，没在这儿，” 她一边说一边把明熙帝往后推，一直推到了隔扇后头，道：“珠珠儿你看，皇伯伯没在这儿。” 团子悄悄转过小脑袋，瞧了瞧，又瞧了瞧，皇伯伯果然不在。 团子宽心大放，一屁股坐好，还抓着哥哥的手臂，一左一右抱着她，大声道：“珠珠，超凶！阿呜阿呜辣么凶！” 盛明麟有点被萌到。 没文化的小团子，也是很努力在恐吓了。 四皇子的声音也带了一丝笑意：“珠珠儿，做了什么梦？” 第140章 秦王破阵乐 团子回过神儿，“哦，梦到你了呀……梦到老一减减，但还系很好看的四锅锅，穿着皇伯伯的衣裳……” 室中几人：“……” 穿龙袍？虽然已经知道了，但是这话，几人还是不敢接。 团子并不知道这个不能说，续道：“手里拿着好多纸，纸上有好多制制，四锅锅在看。然后，四锅锅说……虽然此女嘴大什么，火什么的，但系她说的，也不系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譬如这国 歌、国 旗便极好。” 罪大恶极？祸乱天下？ 国 歌，国 旗？ 几人都静静听着，珠珠续道：“四锅锅用手按着纸，说，爱几要到一层，便会什么疯，如此神物，用于一人身之身，岂不是太抛费？先做出大盛国 旗，之后什么遍天下，什么系什么……然后什么系统什么……” 因为不理解，所以珠珠回忆得很费力，说的也模糊，但，大家已经听懂了。 尤其明熙帝是武将，当年封燕王，行军打仗的时候，前头挑一个“燕”字旗，旗一到，大家就知道他燕王到了。 国 旗，想必也是一样的道理，燕字旗是他燕王的象征，国 旗是国家的象征，先把此事通传天下，再多用些方法让大家加深记忆，不出一年，大家就会记住并且习惯，到那时候，一见到这种旗，就知道这就是大盛。 而那个系统，只要我对“她\/他”的爱达到一成，之后就会疯涨？ 总之是类似的意思，四皇子也确实有想法，居然能想到，把这种力量，用到国 旗上，那不就等于用到了江山社稷上？ 那，不管是百姓还是臣子，只要你对国家对大盛有一分爱，就会无法自控地更爱更更爱，一直到爱至无法自拔……那，君王还愁没有忠心的臣子？ 就算分下去之后，力量没有那么强，但凡有一些，也很不错了。 确实啊，如此神物，用于一人之身，太抛费了，就应该这么用！！ 珠珠还在磕磕巴巴地努力回忆，眼前几个人心里都已经思量了好几个过儿了。 团子最后道：“四锅锅说得全都是一串一串的，珠珠实在记不住啦！四锅锅，你下次少说一减减，好不好。” 四皇子：“好。” 盛明麟温言道：“那珠珠还记不记得，国 旗是什么样子的？” 团子双手比量：“系一个龙头，有角角，张嘴巴。”她把小手指比到嘴边：“牙牙介么长！” 龙头？几个人各自沉吟。 想要国 旗，肯定会让臣子们先做出一些来，可是四皇子那时候，最最起码，也是十几二十年之后了，那时候画这国旗的臣子，这会儿未必在朝堂中，这种东西，万一画的有差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毕竟，这事儿，好像鱼眼也不知道，因为她一心认为，系统是在四皇子身上。 明熙帝之前的高兴又落回去一点儿，皱眉思忖。 那边，皇后娘娘并没多说，看团子已经说完了，就道：“那珠珠儿睡。” 盛明麟就把珠珠横抱了，珠珠抓着哥哥的衣襟，又道：“画龙头的大人，也，也怪好看的。” 所有人当时就精神一振，连藏在后头的明熙帝都忍不住伸出头来，盛明麟道：“是珠珠认识的大人吗？” 珠珠摇摇头。 盛明麟又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大人？老吗？” 珠珠道：“就像许先生那样，瘦瘦的，眼睛黑黑的，有胡只，有一减减老，但系挺好看的。” 盛明麟耐心地问：“有多老呢？像许先生这么老吗？” 珠珠道：“比许先生还老，就像……”她想了半天：“就像外公那么老了，胡只花花的。” 那，假设那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情，那他现在三四十岁，很可能已经在朝堂上了，明熙帝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朝上问问谁擅长画画，挑出人来再叫团子去认，一边看了四皇子一眼。 四皇子猜着他的意思可能是让他上奏疏，就点了点头。 明熙帝就轻着脚步走了。 珠珠没有察觉，眼儿就慢慢阖起，皇后娘娘一直守着，等着她睡着了，这才起身走了。 四皇子吹歇了灯，在榻上躺下，盛明麟低声道：“国 旗也就罢了，国 歌又是何意？” 毕竟，曲乐之事终究有些不够庄重，如何能与江山社稷联系到一起？ 四皇子低声道：“你忘了秦王破阵乐？” 盛明麟顿时哑然。 秦王破阵乐，是盛唐的象征，亦是唐太宗李世民的象征。 秦王，是李世民登基前的封号，秦王破阵乐原本是唐初的军歌，后来李世民登基之后，又加以改编，其曲气势雄浑，极富号召力，尤其那时候唐朝国力强横，真真的八方来朝，此曲随着李世民的威名，甚至扬名国外。 最为传奇的就是，唐玄宗时期，唐军兵败，向黄巢军投降，降书都签了，可当宴会上响起秦王破阵乐的那一刻，将士们泪流满面，之后此事传入民间，闻者无不泣，百姓与将士决定血战到底，于是处死使者撕毁降书，之后破釜沉舟一战，果然大胜。 这一战，是扭转乾坤的一战，把大唐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而改变这些的关键，居然是一首军歌，是秦王破阵乐，是李世民的大唐。 所以，是他狭隘了，这桩传奇，足以证明，国 歌可以存在，也极其有用，也可以成为一个国家的象征。 盛明麟微微出神。 团子翻了个身，摊手摊脚，小小的人儿，硬是占据了老大的地方，脚都压到了四皇子身上。 四皇子显然也没有睡着，往外移了移，轻轻捏了捏团子的小肉脚脚，低声道：“我在想，今日鱼眼说的，裹脚……” 盛明麟道：“爹娘绝不舍得让珠珠裹脚的，上一世也没有裹。” 他顿了一下：“并不是鱼眼不肯裹，是爹娘就没有这个意思，所以我觉得，第一世珠珠应该也没有裹。” 太祖皇帝让人缠足，是开国时期统治的需要，先简单粗暴一刀切，命妇缠足，限制行动，方便管控女子。 但渐渐就成了一种审美，小脚女子成亲时，格外受文人士大夫欢迎，可珠珠贵为皇族郡主，哪里轮得到旁人挑她，所以不止珠珠，公主也多是不缠足的，就连端王妃这种贵女，也没有缠足啊！ 鱼眼骂“三从四德还裹脚”应该是欲加之罪，是与前头什么“封建社会”对应。 四皇子说这句话的意思是，难道在后世，三从四德和裹脚，是极为错误的事？否则的话，这位明显不怎么聪明的鱼眼，为何能脱口就说出了这句话？ 盛明麟道：“应该是。我听闻‘小脚一双，眼泪一缸’，想必缠足……”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珠珠咕哝了一声：“皇伯伯……” 第141章 小胖妞胆儿肥了 两人同时停住话头，各自撑起身体，在黑暗中仔细瞧着珠珠。 结果珠珠只咕哝了这一句，就没声音了，隔了会儿，还蛄蛹了一下，两只小腿腿一抬，就把盖在身上的小被子给踢走了。 这估计是被明熙帝给吓着了，两人默默地躺了回去，一边十分默契的，一人提一边，把被子又给盖了回去。 结果刚盖好没多大会儿，珠珠再次小腿腿一抬，把被子踢走了，而且还慢悠悠地坐了起来，黑暗中，能看到她的小脑袋转了转，又转了转。 两人也摸不清这是醒了还是做梦，怕吓着她，一时没敢动。 然后珠珠自己摸着小脑袋想了想，扶着四皇子，悄悄站了起来。 四皇子在床外侧，珠珠试图迈过他，但是腿腿不够长，抬得也不够高，一迈之下，一屁股坐到了他身上，小小声“哎呀”了一下。 四皇子伸手搂住她：“珠珠儿？怎么了？要方便吗？” 团子用气音道：“嘘！” 她蜷着小腿腿，在他身上爬了两三步，小脸怼着他脸，小声道：“别吵醒锅锅！珠珠做梦啦，珠珠要去找皇伯伯，然后，用坠大坠大的声音把他叫醒，把他吓哭！！” 四皇子：“……” 明熙帝老是欺负珠珠，这一定程度上也算是种瓜得瓜了。 虽然觉得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梦，并不是那种玄妙的梦，但四皇子还是道：“外头很黑，很可怕，珠珠不去，四哥让别人去叫。” 他扬声：“来人！” 外头很快有人应声，然后四皇子低声吩咐：“去请父皇来。” 宫人齐声应是，有人快步进来点亮了蜡烛，又无声退了出去，盛明麟也假装刚醒，坐了起来。 又隔了一会儿，明熙帝披着衣裳大步进来，皇后娘娘倒没有过来，这估计是真的睡下了。 明熙帝显然也觉得有可能只是普通的梦，笑嘻嘻地道：“珠珠儿，梦到皇伯伯了？是不是想皇伯伯了？” “不系的！”团子小脸粉严肃，还摆了摆小手手，坚决否认：“珠珠没有想！” 明熙帝嘿了一声。 这要是平时，肯定得抓过来揉搓一会儿，但大晚上的，又得听梦，就算了。 明熙帝就像一个靠谱的好大人，特别和蔼可亲地道：“那珠珠做了个什么梦？” 团子道：“珠珠梦到，皇伯伯在生气。” 明熙帝整个人放松下来，还打了个哈欠：“唔？怎么个生气法？” 团子道：“皇伯伯在上头站着生气，眼睛大大的，超凶！下头有很多很多的大人，四锅锅也在，胖锅锅也在，三锅锅也在，外公和舅舅也在……” 明熙帝缓缓坐直了，团子续道：“皇伯伯说，朕钱多，并非怀念燕地，北地房子有多重要，不须朕说，你们难道不明白……” 明熙帝挑了挑眉，有一点生气又有一点好笑。 朕钱多？ 朕的钱，还真不多，国库穷的很……不过他说的是“朕迁都”？ 实话实说，北平是他的大本营，他做为一个已经就藩多年又回来登基了的王爷，在自己的大本营内威望更盛，掌控力更足，更放心……他迁都当然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最根本的原因是，草原民族本来就是大盛的心腹大患，北方边防本来就是重中之重，京师设于此，军事重心北移，方便调度，巩固边防，天子守国门……这才是他的目的。 他知道迁都烧钱，但，就算烧钱，这事儿也得干。 若是连他这个深知此事意义的武皇帝都不干，换一个不打仗的文皇帝上台，很可能就搁置了。 所以他一登基，就力排众议，在北平建造皇宫，之后迁都于此。 这事儿，从登基一直吵到现在，为何又旧事重提？ 团子努力回忆他说的那些话，叽里咕噜说了好半天，一边还埋怨他：“皇伯伯，你说话也太多啦，而且全都听不懂。” 小胖妞胆儿肥了啊！还敢说他了？ 明熙帝暂时没有下黑手收拾，只捏了捏她的胖脚丫，笑道：“谁叫你不好生念书，好生念书，自然听的懂。” 团子一呆，然后她眼神儿别开：“反正，反正说了很多。” 盛明麟笑着给她解围：“珠珠儿，在皇伯伯生气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团子一下子转回来：“很大的火，超大，还有烟，好高好高……有个大人说，奉天殿，盖子殿，金身殿，三个全都烧坏了。” 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明熙帝的眼神猛然犀利起来。 团子想了想，续道：“很多很多人，站在那里看，很多大人说，说，万寿圣节，天活了怎么的，要皇伯伯下寄几招……” 罪己诏？ 这是要逼他承认迁都不对？甚至君王无德？所以才会降下天火，烧毁宫殿？ 还恰好是生辰之日，呵，他何曾做甚么天怒人怨之事，上天竟要在他生辰之日降下天灾？ 明熙帝脸色黑沉沉的。 四皇子低声道：“珠珠，还有吗？” 珠珠想了想，又道：“在下大雨。” 四皇子有点吃惊：“下着大雨？多大？” 珠珠朝上指了指：“超大，打在地上超响，那些大人们，一直在抹脸。” 明熙帝追问：“一边下大雨，一边还有火？” 团子点了点头，小手还比了比：“红红的，飞起来很高，很多黑烟。” 明熙帝沉吟。 倘若是下雨雷击起火，确实很像天罚。 但，雷击起火，譬如劈中了奉天殿顶起火，奉天殿有十几丈高，确实救火不易，确实很容易被烧毁。 且殿旁山外是廊庑，也确实很容易波及四周的宫殿。 可是，正下着大雨啊！ 雷击起火之后，按理说，很容易被大雨浇熄，宫人也不是摆着好看的，这么多人，救不了殿火，隔开火势应该没问题。 所以烧毁一殿很合理，烧毁三殿不合理！总不可能雷劈三殿？ 就算雷劈三殿，下着大雨也不会完全烧毁。 明熙帝忽然想到什么，转而问盛明麟：“麟儿不记得这事？” 盛明麟早就在回忆了，摇了摇头，苦笑：“我那时断了腿在养伤，什么也不知道。” 那会儿他在家中，毫无地位，下人也不可能把外头的消息跟他说……闲聊无意中听到这种事，只有戏文里才有，除非有心，否则，偌大的院子，哪儿不能聊，非得到主子窗子下头聊？ 反正他那会儿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明熙帝倒也不着急，就道：“明日下了早朝，叫七郎过来问问。” 四皇子应了一声，明熙帝道：“行了，睡。” 他伸出大手，胡撸了一下团子的小脑袋，然后才起身走了。 三人再次躺下。 第142章 英明神武的明熙大帝 这一次一次折腾的，四皇子和盛明麟两个操心狂人，根本就睡不着，团子倒是一放下就睡得香香得，这幼儿睡功，叫人看着就羡慕。 一大早四皇子起来去上朝，盛明麟本来想着再眯一会儿就起来的，毕竟身在宫中……但团子窝在他怀里，胸腹之间暖暖地，舒服得很，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盛明麟赶紧洗漱了过去那边，就见端王妃都已经到了。 盛明麟脸都红了，上前施礼请罪，皇后娘娘笑道：“没事，我吩咐了不许吵你的，在伯娘这儿多睡会儿有什么打紧的。可饿了？” 盛明麟道：“还好。” 皇后娘娘道：“你们皇伯伯说下了早朝，过来这边用早膳，你若饿了，先吃些点心垫垫，一会儿你们一起用。” 盛明麟应了，也没有用点心，又等了一小会儿，明熙帝、四皇子，连着秦江白就过来了，七皇子也被人带了过来，几人一起用了早膳。 等杯盘撤下去，明熙帝看了看端王妃。 端王妃懂了，立刻起身施礼道：“皇兄、皇嫂，妾想去瞧着珠珠。” 明熙帝抬了抬手，端王妃就退了出去。 明熙帝这才向七皇子道：“你有前世的记忆？” 七皇子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看盛明麟，然后他毫不犹豫地道：“父皇，儿臣最近在练大刀，冯师傅说儿臣极有天赋，进步神速，将来若练马上长刀，必定所向披靡……” 明熙帝：“……？？？” 盛明麟真真是不忍直视，急上前跪下请罪：“皇伯伯恕罪，是明麟之过。明麟自己小人之心，跟七哥说，除了四哥问，旁人但凡问起类似的问题，或者在端王府做了什么，就胡乱打岔的……明麟事先没有想到是皇伯伯亲自问，是明麟之过。” 明熙帝再次：“……？？？” 他都气乐了，道：“明麟起来。至于你，盛暠良，”他上前就给了他一脚：“你是蠢的吗！！” 盛明麟扶了他一把，眼神示意他赶紧说，一边退到了一旁。 他其实也想明白了，七皇子这样的人，大半的时候，尤其在紧张的时候，都是凭直觉做事的。 说他蠢，还真不蠢，他多少有点大智若愚那意思，他凭直觉，觉得他对他很好，并非虚情假意，所以他才乐意听他的话，而他的皇帝爹，对他没有多好，所以他就把他划为……不可信那一边。 而他信赖的人-盛明麟的嘱咐下，他甚至敢鼓起勇气拒绝他的皇帝爹，真是，让盛明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只能暗暗决定，以后要多看着他一点。 七皇子已经磕磕巴巴开始说了。 他的人生简单，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唯一值得说的，就是与假珠珠的过节了。 他说完了，明熙帝点点头，道：“你可记得，今年，宫中有什么大事？” 今年……七皇子想了想，眼神儿就复杂起来，道：“挺多事的，那，儿臣说了？” 明熙帝瞪了他一眼：“磨矶什么！赶紧说！” 七皇子低着头，小声道：“听说今年，选了一批秀女，其中有一个人，父皇很喜欢，一进宫就封了嫔，然后，没生子就封了妃，后来又封了皇贵妃，听，听说，” 他偷偷瞄了一眼皇后娘娘：“母后就是被她气病的，后来……又听说她害死了贤妃娘娘，还，还害了五哥受重伤，从此就有了头晕之疾，明年，还害死了母后。” 明熙帝眼都要瞪出来了：“什么玩意儿？” 七皇子急道：“这都是宫里的传言，娘亲……柳嫔说起来时，儿臣听个只言片语的，儿臣也不知道真假。” 明熙帝怒得直运气，盛明麟也有些目瞪口呆，所以皇后娘娘的病逝，是因为这个吗？ 明熙帝道：“细说说！” 七皇子道：“儿臣也不知道很多，只知道她长的很好看， 父皇为了她违背祖制，从此，从此不再入旁人宫中，连母后宫里也不去了，母后求见都不见……” 明熙帝怒道：“不可能。” 他冷冷道：“此女叫什么？” 七皇子低着头：“儿臣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姓于，一进宫时封的是丽嫔，后来封的是宸妃，就是……宸汉之宸，听说当时母后劝阻了许久，大臣们也劝了很久，但父皇执意要封这个，最后就封了。” “宸妃！”明熙帝当场就给气笑了。 宸，那是帝星啊！ 除了当年唐高宗封武则天，谁他娘的敢封宸妃！可就算是武则天，这个宸妃也没能封成！ 他会封人宸妃？除非是昏了头！！ 别的不说，主要也不吉利啊！！武周可是夺了李唐江山的。 四皇子道：“父皇勿忧，那一世有，这一世未必会有……”他放低声音：“你忘了‘系统’，爱及一成，就会无法自控。” 明熙帝眼神一凝。 确实，那时候还有假珠珠在蹦跶，说不定是她做了什么，反正他绝不会承认他英明神武的明熙大帝会干出这么荒唐的事的！ 他坐下道：“还有什么事？” 七皇子松了口气：“还有，今年的太祖祭日前几天，好像是六月初十？下了一场雨，奉天三大殿被雷击起火，全都烧掉了。” 太祖祭？ 明熙帝冷笑，道：“你亲眼见了？” “没有，那时候儿臣等都不许靠近，但是在雨中，能看到火头蹿得很高，黑烟滚滚……很吓人，后来，听说很多人说，这是太祖皇帝不满父皇，借天火警示什么的……” 七皇子虽然政治上不敏锐，但也觉得这种话不好说，看了看他爹，又小声续道：“反正，就是说父皇不对，后来有人说，这烟是黑的，像是有油，但那些大人们都不信……反正最后父皇还下了罪己诏。” 明熙帝道：“三大殿，是同时起火吗？” 七皇子摇了摇头：“好像是奉天殿先起火，波及了其它两殿。” “那天的雨大吗？” “不大，”七皇子想起什么，看看他爹，小声道：“其实那天顶多算毛毛雨，就打了那一声雷，所以大家才说……天罚什么的。” 就打了那一声雷。 珠珠梦到的，是在他生辰时，而七皇子所知，是在太祖祭前后，这绝对是人为的。 本来太祖祭这个日子更好，毕竟朝上还有许多太祖时的老臣，太祖的名头更好用。 这估计是因为一些事，譬如鱼眼这事，四皇子和锦衣卫一直盯着，让外人看了，自然会有诸多猜测，于是，这“天火”就提前了。 明熙帝心里有数了，又道：“还有什么事？” 第143章 皇伯伯不可以凶珠珠 七皇子垂着头，脑袋动了动，似乎想看看哪儿又没看，含含糊糊道：“没有了。” 这种小动作，在明熙帝眼里，就跟写在脸上没差，他直接道：“怎么着，是你四哥闯祸了？” 七皇子吃了一惊，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大张，满眼都写着“你怎么知道的？” 呵，盛明麟又不进宫，不是四皇子还能是谁！不熟的兄弟他也不会维护啊！ 明熙帝保持着莫测高深的神情，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不看他，也不解释。 憨憨果然被他给震住了，抱歉地看了一眼四皇子，小声道：“就是，四哥跟一个宫女……” 四皇子：“……？？？” 明熙帝也抽了抽嘴角。 宫里的女人，都是皇上的，皇子们敢动，当然是大过。 可儿子们是什么禀性他是知道的，除了三儿子极为好色之外，其它儿子，在女色上全都不怎么热衷，尤其这个四儿子，这冷硬的性子，他本来都觉得他可能会去当和尚的，这样的人，会去轻薄宫女？ 他异常淡定道：“详细说说。” 七皇子道：“就在今年，八月十五的时候，父皇说一家人乐呵乐呵，于是大哥三哥四哥都进宫了，把酒宴摆在了御花园，闹腾了一阵子。四哥酒量不好，喝了几杯说想出去清醒清醒，然后，不大会儿，就听到有女人大叫，父皇就问怎么回事……就有人抓着一个宫女过来，她起先还不说，后来就说四哥扑上去抱她，还，还撕她衣裳。” 他顿了一下，还是想帮四皇子解释解释：“但四哥并没有多醉，走路还很平稳，没有醉糊涂，当时五哥在灌我酒，四哥站起来时看到了，还说我还小，叫五哥不许灌我……但，那宫女就是这么说的，一边说一边哭，四哥说‘绝无此事’，他说他站在湖边，叫人送茶来，后头有脚步声，他还以为是下人送茶来，也没回头，结果这宫女就忽然抱住他，然后开始大叫，还扯开领子。父皇就叫人把这个宫女拖下去了，后来听说没审完就自尽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四皇子问：“哪个宫的宫女？” 七皇子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是柳嫔宫里的，但我们真的不知道！” 明熙帝和四皇子都不由得一挑眉。 柳嫔那性子，就是个软面团儿，连下人也管束不住，就算现在，七皇子算是有些出息了，她在宫里也仍旧是个软柿子，不管是谁做事，把锅栽给柳嫔，都很正常。 主要是，别说四皇子不好色了，就算三皇子这种好色的，也不敢在宫里动宫女啊！ 这纯粹就是冲着毁四皇子名声来的，毕竟，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解释，总会有人信。 皇后娘娘问了一句：“这宫女叫什么？此时在不在你们宫里？” “在，叫红烟，”七皇子道：“本来是伺候茶水的，我那天无意中瞧见，想起这事儿，就叫柳嫔调她去伺候花木了。”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明熙帝不动声色：“还有吗？” 七皇子在前世是一个隐形皇子，跟兄弟们关系不亲近，他所知的大多是宫里的事，又七零八碎的说了一些，大多跟那位还没出现的宸妃有关。 说了个差不多，明熙帝开始沉吟。 然后他站起来道：“你们再聊会儿，四郎江白，咱走了。” 他站起来就走，四皇子和秦江白都站了起来，向皇后娘娘无声地施了一礼跟上。 明熙帝本来大步流星神情严肃，结果一出去，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 他一回头，就见偏殿的窗子开着，窗下沿露着两个发包包，还一晃一晃的。 明熙帝停住脚，就站在那儿等着。 团子藏了一小会儿，估计是觉得他们应该走远了，就悄悄往上冒，小脸一冒出来，就吓了一跳：“四，四锅锅，秦大人。” 等了一下又赶紧道：“皇伯伯。” 明熙帝板着脸道：“为什么不先叫皇伯伯？” “一为，一为……”团子瞅着他的脸，吱吱唔唔：“一为皇伯伯站债中间呀！” 明熙帝道：“站中间怎么了？” 团子指着自己的小肉脸，振振有辞：“一为珠珠长介样呀！珠珠介边边眼睛看四锅锅，介边边眼睛看秦大人，皇伯伯债中间，珠珠鼻只又木有长眼睛，这不系珠珠的错。” 明熙帝这会儿没空玩孩子，遗憾地啧了一声没多说，只道：“下午皇伯伯派人来接珠珠，去认认画国旗的人。” 团子讲条件：“那皇伯伯不阔以凶珠珠。” 明熙帝人都要走了，忍不住又停下来笑道：“朕怎么凶了？” 团子指着他：“介样就不凶，介样……”她自己瞪大眼睛摆了一个超凶的表情：“介样就凶凶！” 她那张小萌脸，摆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好笑的很，四皇子和秦江白都嘴角带笑，明熙帝也不由哈哈大笑，也不说答不答应，抬步就走了。 珠珠冲着他的背影大声道：“皇伯伯凶珠珠，珠珠就债也不给你做梦梦惹！” 明熙帝随走随笑着抬了抬手，几个人快步走了。 殿中， 盛明麟见他们走了，也起身向皇后娘娘施礼：“皇伯娘，明麟也去看看珠珠。” 皇后娘娘含笑点了点头。 盛明麟从七皇子身边走过的时候，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句“悄悄话”：“七哥，皇后娘娘慈和，你有什么说什么，不用避讳。” 七皇子一向听他的话，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也听到了，不由得微微一笑。 七皇子所知的，大多不是大事，明熙帝不大在意，却是她每日都在管的事情，听一听，心里也有数。 盛明麟就退出来了，在这边坐了一会儿。 皇后娘娘其实也没有耽搁多久，就叫人过来请人。 端王妃过去与皇后娘娘说话，盛明麟和七皇子，就带着珠珠在外头玩。 皇后娘娘方才当着七皇子的面，指了身边的秋嬷嬷去柳嫔宫中当管事嬷嬷，这会儿已经去了。 七皇子有些不放心，盛明麟就掰开揉碎地给他解释：“咸福宫偌大的宫殿，总要有人管事的，我听说柳嫔娘娘性情有些软弱，听他们的话头，似乎已经软弱到了奴大欺主的程度，那，就算是一宫主位，平时的日子也不会太好，但若有了皇后娘娘的人，就不一样了。” “秋嬷嬷管束下人，下人伺候柳嫔，这样，柳嫔不光是吃穿用度上一定不错，也不至于生些闲气，平时与人相处，或者别的事情，秋嬷嬷也可以提点她一二。你不用担心秋嬷嬷人不好，你要明白，人人都知道她是皇后娘娘给的，她但凡不好，丢面子的是皇后娘娘。所以她绝不会不好，她自己不敢不好。柳嫔就安心放手，由着她安排就好。你与四哥关系亲近，皇后娘娘这是有心照应你们娘俩，该好生谢谢娘娘才是。” 第144章 皇伯伯这么爱珠珠 七皇子恍然：“我懂了，那我回去跟我娘说一声。” 他就一溜烟儿跑了，回到咸福宫跟柳嫔说了一声，赶在吃午饭的时辰之前又跑了回来。 他跑的快，快到隆福门门口，差点迎面撞上三皇子，七皇子赶紧停下，叫了一声三哥。 三皇子打量他，讶然道：“老七，你的脸真的治好了？” 七皇子自己都快忘了，他一说，才嘿嘿笑了一声，摸了摸脸：“嗯，算是好了，可能还得再修补一回。” 三皇子笑道：“恭喜恭喜，七弟本就生的好，这一好了，看着益发漂亮了。” 七皇子又不会寒暄，只笑着点点头，一边就要往前走，三皇子迎着他走了两步，七皇子下意识地停住脚，三皇子便又道：“今日不是休沐，你怎么回宫来了？” 七皇子随口道：“陪珠珠回来玩。” “哦，对！”三皇子敲了敲脑门，“我差点忘了，你如今在端王府里住，怎样，平素与明麟珠珠，可能玩到一起去？” 七皇子一顿。 三皇子亲昵地敲了他的肩一记，笑道：“老七？想什么呢？” 七皇子道：“三哥，弟弟最近在练大刀，冯师傅说我极有天赋，进步神速，将来若要练马上长刀，必定所向披靡，到时候上了战场，冲锋陷阵，当有乃父之风……” 他越说越顺，越说越兴致勃勃，双手比量。 三皇子打断了两次他都说个没完，最后皇后宫里小太监跑过来了，道：“七殿下，端王世子说让你快点回去用膳。” 七皇子意犹未尽，应了一声，还跟三皇子道：“三哥，咱下次再聊，切磋一下也可！我走啦！” 三皇子笑着点头：“好。” 他就兴奋地跑走了，三皇子笑容不变，转身往前走。 七皇子回殿，跟大家一起用了午膳，因为明熙帝说下午还要让珠珠认人，所以也没急着出宫，珠珠就去午睡了，而皇后娘娘因为晚上折腾了两场，也没睡好，索性与端王妃都去睡了一会儿。 七皇子坐在殿中，与盛明麟说了说，盛明麟只点点头。 其实，他心里最防备的就是三皇子。 在别人看来，三皇子有一个弑父的舅舅已经废了，可只有他，是见过赫赫扬扬的三皇子的，知道他是个心机深的，对他警惕心最强。 而且，他本来以为三皇子就算套话，也会挑万寿圣节这种时候的，没想到，这时候就等不及了，跑来偶遇。 所以很明显，三皇子并没有放弃那个念头，他这是看四皇子明显在忙很重要的事情，天天见驾密禀，而他却一点消息也不知道，急了，坐不住了。 以后还要更小心才是。 这边，盛明麟几个人很悠闲的看孩子睡觉聊天，那边，明熙帝忙得不可开交。 他把锦衣卫指挥使王舒志叫了过来。 锦衣卫几个头目都是他的心腹，王舒志已经年过不惑，是从燕王府一直跟着他的。 明熙帝本来是想把三大殿的事情交给他的，但，中途听说了三皇子和七皇子的“偶遇”，明熙帝冷笑了一声，直接派人把三皇子叫了来，让他与王舒志负责查清此事。 倒不是怀疑他，毕竟，天罚什么的，如果他这个当老子的被上天罚了，那他当儿子的能有多好？ 所以这种事，下手的，最可能的是他那些兄弟们。 但，三皇子既然有心思，让他去查，跟那些人对上，不是很好？省得没事干到处蹦跶。 当然了，就算这事儿真是他整的，那更好了。 反正他身为帝王，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又安排他去查了，到时候万一查不出来，三大殿真的被火烧了，罪名也是他办事不力，跟他这个皇帝没有关系，跟天罚什么的更没有关系。 明熙帝安排完了，又问下头：“珠珠儿醒了吗？” 郑忠顺也刚刚问过，连忙回道：“说是刚醒。” “嗯，”明熙帝道：“叫四郎去抱来……算了，叫明麟直接抱过来。” 郑忠顺应声而去。 于是等盛明麟抱着珠珠过来的时候，殿中有十几号大人，年轻些年老些的都有，明熙帝一见珠珠，就伸出手：“过来，皇伯伯抱。” 珠珠才刚醒，眼儿还没精神，小嗓子糯软软：“不，不许凶凶。” “不凶，”明熙帝嘿嘿一笑：“皇伯伯这么爱珠珠，怎么舍得凶珠珠。” 呆团子很容易就被哄到了，乖巧张手手，明熙帝就把她抱进了怀里，揉搓两下，然后让她坐在腿上，面朝下方，道：“见礼。” 下头的大人们：“……？？？” 虽然搞不清为啥，但还是各自上前见礼。 团子睁大眼儿一一瞧过，小脑袋直摇，与明熙帝说悄悄话：“没有呀，珠珠不系告诉你啦，系一个有减减好看的大人！介些大人们全都不好看呀！” “嗯？”明熙帝道：“不好看吗？朕这已经是挑着好看的了！” 下头的大人们再次：“……？？？” 不是说要会画画吗？ 为什么还要挑好看的？ 什么时候皇爷添了刘家皇室男女通吃的毛病？ 虽然也不是完全不能考虑，但是……最好还是…… 不，不对， 让小郡主挑，那肯定不是那啥，难道是给小郡主挑夫子？专门学画画？ 一伙大人心里奇怪得很，又不敢多说，各自恭敬垂首。 然后明熙帝就把珠珠还给了盛明麟：“行，那，再说！” 盛明麟就抱着妹妹告退了。 他们也没在宫里多待，直接就告辞出了宫，七皇子也跟他们一起。 他力气大，一路抱着珠珠，不同于以往的毛毛躁躁，他动作小心翼翼，就跟抱着一个瓷娃娃一样。 出了宫门，一行人正要上马车，珠珠忽然咦了一声，然后整个人支棱了起来，看着不远处。 盛明麟顺着她的眼神儿看过去，就见几个官员正说着话往这边走，盛明麟问：“珠珠？” 团子指着那边：“国旗！” 画国旗的官员？盛明麟问：“哪一个？” 团子道：“就是坠好看，瘦瘦的，没有胡只的那个！” 盛明麟问：“从这边数第二个？” 团子点了点头。 两人这一说话，那几个官员也看到了，过来见礼，盛明麟便与他们通了姓名，那个人名叫季辞，看官服应该是个翰林。 两边一分开，盛明麟就叫人回进宫里，找着四皇子身边的人，跟他说了一声。 晚上，四皇子回了端王府，一进门，就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道：“你看看这个。” 盛明麟有点吃惊：“这么快就画出来了？” “不是，不是国旗，”四皇子道：“我国旗的奏疏还没写，我现在写。” 第145章 不走寻常路的贵妇 盛明麟接过来一看，是关于太医院整改的细则。 拟得比他想像中还要细，譬如更改了医户不可做其它行当，以及不可科举的规矩，进入太医院后，待遇也都与朝中同品级官员持平，出门公干，也可论功行赏等等。 保举也改了，譬如举荐良医入宫，会对官员的考绩有益；同时，医户及民间也可举荐，若所荐之医果然医术过关，朝廷会有赏赐，同时还会有招贤榜，欢迎良医自荐，甚至特意提到，女医也可自荐等等。 整个细则在他看来算不错了，虽然没有拿出千金买马骨的架势来，但他也理解，国库没钱么，没办法搞重赏。 四皇子道：“你拿去给沉昭看看，已经差不多定了，应该很快就会下旨，这是我叫人抄下来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然后亲自过去找霍沉昭。 霍沉昭似乎是医户后人，此事对他们来说不太重要，但对霍沉昭来说应该是挺重要的。 果然，霍沉昭看了，非常开心，连连道：“多谢。” 盛明麟道：“我们该谢你才是，你看还有没有要补充或者修改的，我去跟四哥说，说不定还有机会改。” “没有了，”霍沉昭道：“已经很好了，更改了医户只能从医的限制，已经很好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问他：“你白天去药铺了？” 霍沉昭点了点头，“我看你们没在家，就去帮忙了。” 盛明麟问：“还要多久？” 霍沉昭道：“还得差不多两天。” 盛明麟点了点头：“那你去，我跟管家说一声，你挑几个小厮去帮忙，赶紧做，越快越好，最好能在万寿圣节前做完。” 霍沉昭应下了。 盛明麟又过去跟管家说了一声，溜达着回来，四皇子已经把奏疏写的差不多了，盛明麟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皇子们，奏疏都是让幕僚写的。” 四皇子随口答：“也可。”一边就递给他：“你看看。” 盛明麟也不客气，就看了看，四皇子写东西，文字非常简练，但又字字切实，真正的言简意赅。 看下来，真是瞬间就感觉出了文人与政客的不同。 文人么，写文章就算没有炫耀文笔之心，也会忍不住去求辞藻之美，文章之流畅，这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但四皇子这奏疏，完全就事论事，真是无一字闲笔。 盛明麟啧啧赞叹，一边道：“四哥，我应该学学这种文风吗？” “不需要，”四皇子很淡定地道：“文风怎样，不重要。” 他自己拿回来又看了一遍，便合了起来，道：“沉昭有没有说要改的？” 盛明麟笑道：“他说没有。” 他就知道四皇子抄回来，是想着让霍沉昭瞧瞧的，万一有要改的，还能在最后下旨之前再改……四皇子虽然外表冷硬，嘴上也从不多说，但，着实是个心地很温暖的人。 四皇子又道：“那个季辞，父皇也召见了，他自称画技平平，但他说，他上午听说此事之后就在琢磨，想以山川河流代表社稷，汇合画出龙头，下边画五谷代表百姓，只寥寥几笔，画的类似水波纹，可以与龙头呼应。想法是不错，只不知画出来如何。我也忘了问问珠珠是什么底色。” “我问了，”盛明麟道：“我下午问过，说是红底，黄色龙头，下边有一点点绿色……哎，要这么说的话，可能真的是按着季辞现在这个想法画出来的。” 四皇子点了点头：“让他画画看看。” 翌日，四皇子仍是一大早就走了。 七皇子休沐，但他昨天刚回了宫，今天也没有回去，一大早就过来找珠珠玩。 今天是五月初一，初三是万寿圣节，初五是端午节，初六还要去折腾鱼眼……这一堆事，别说他了，连盛明麟自己也有点儿不想念书。 别的不说，端午节可是大节，在京城就跟过年差不多，非常热闹，赛马、避毒、射柳、打马球，还有赛龙舟，从四月就开始热闹，初一就算正式开始了。 虽然他们这深宅大院离大街远着，根本听不到街上的热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像隐隐传来了喧闹声。 七皇子坐在旁边叨叨个没完：“肯定很好玩！我听人说过，但从来没有玩过！甚至没有见过！”他强调：“前世今生都没有见过！” 盛明麟心说我也没见过，前世倒是见过一回，但七憨憨还不知道他也记得前世，所以他也没说。 两人正等着珠珠醒，就听脚步声响，一人大步流星进来，扬眉一笑：“麟哥儿，良哥儿，早啊！” 两人一抬头，当场目瞪口呆。 端王妃穿着男装，踩着厚底靴，戴着逍遥巾，还拿着一把扇子，脸上稍微修饰了一下，眉毛描粗了些，乍一看，活脱一个白面书生，儒雅又潇洒，完全不女气。 盛明麟惊得都结巴了：“娘，娘亲，你这是……” 端王妃背过去，然后潇洒转身，把扇子一合，动作不熟练，掉下来砸到了盛明麟肩上，盛明麟一呆，她也一呆，拣起来道：“你等等。” 她转回去，又重新潇洒转身，一合，啪地敲了他脑袋一记：“什么娘亲，要叫爹爹。” 盛明麟差点笑死，但仍是配合地道：“爹爹，爹爹你这是？” 端王妃摇着扇子道：“外头热闹得很，本爹领你们这些小崽儿出去玩玩……珠珠这两天想爹爹想得厉害，所以我这不就给她一个爹爹了吗？这就叫又当爹又当娘。” 盛明麟：“……” 原来又当爹又当娘是这个意思？ 他真是忍不住要笑。 端王妃可真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贵妇，从不循规蹈矩，潇洒有趣又自在。 端王妃再次把扇子一合，指着里头：“麟儿，去把珠珠叫醒，爹爹等不及了。” 盛明麟笑着去了。 七皇子震惊过后，就是羡慕了，站起来，围着她转来转去：“端王婶……” 端王妃道：“你要叫叔叔。” 七皇子立刻改口：“叔叔，你这身打扮可真好看啊！这扇子，这玉佩，这靴子……哎，你这从头到脚都特别好看！特别有那个味儿！” 端王妃被夸高兴了，立刻道：“我叫人给你赶制一身。” 七皇子道：“我不要这种，我要那种侠客的劲装。” 端王妃：“行行行，锦衣，你赶紧给他量量身做身劲装，还有麟儿，照我这样给他做一身……” 两人说个不停，盛明麟已经把珠珠叫了起来，抱着她先出来看了看。 第146章 京城小王爷 珠珠这孩子，本来就没有起床气，一起来看到这么有趣的事情，更是瞬间清醒，大眼睁得溜圆：“哇！！” 她激动万分，小鞋子都没穿就想跑过去：“娘亲！你介样可真好看！真奇怪的好看！真……真……” 她抱住哥哥的脸：“锅锅锅锅，快！借几个成语！” 盛明麟笑道：“不是娘亲，是爹爹，爹爹这样子可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芝兰玉树、沈腰潘鬓……” 他想到什么说什么，说了十好几个，团子本来还嘟嘟囔囔跟着背的，背了两个之后，果断把他的脸转向了端王妃，盛明麟笑着，一口气说完。 端王妃也笑，沉着声音道：“好了，珠珠儿赶紧洗脸穿衣，爹爹带你们出去玩，在马车上吃早饭！” “好呀好！等珠珠！”团子连连点头，朝着荔枝张手，荔枝几个急急忙忙地给她洗脸。 而且珠珠是有书生袍的，前阵子，七皇子刚来的时候，珠珠虽然没念几天书，但端王妃给她做了十好几套书生袍，还配着小小的四方平定巾，打扮起来，小大人儿一样，简直萌到不行。 盛明麟被她们带的，也兴奋得不得了，他和四皇子都回去换了衣裳，他真没有书生袍，只能挑着素一点的锦袍穿了，也学着他们戴上了一个帽子。 而七皇子直接穿了一身劲装，乍一看就像是他们的护卫。 一行人兴冲冲出发，上了马车，珠珠还左右一瞧，道：“漂亮锅锅？” 盛明麟道：“他去药铺了。” “让他来！一起来玩！”端王妃坐在那儿，舒着腿，姿态潇洒：“不是带了小厮过去？也不差他一个，你爹……” 她中途一顿，改口道：“你们大爹那儿又不是断顿了，只是快没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盛明麟笑得停不下来，什么叫大爹。 虽然这不戳团子笑点，但是团子看哥哥笑成这样，也跟着捡漏，张着小嘴巴傻笑，盛明麟失笑着把她抱到膝上，慢慢喂着她吃饭。 端王妃指了一个护卫去药铺子接了霍沉昭，大家继续往前走，越走越热闹，七皇子直接出去，站在车夫身后看着，珠珠早饭也不吃了，扒着窗子看。 盛明麟追过去，还想让她再吃点儿，端王妃道：“没事儿，到了酒楼有点心，饿不着她。” 盛明麟也就没再喂，只拿着水又喂她喝了半盏。 端王妃已经提前定了座，他们来的不算晚，但四周已经有不少马车了。 几人下了马车，上了酒楼二楼，往外看，就看到好多人在那儿，正各自梳理着马儿，一边互相交谈。 端王妃笑道：“这个位置是最好的，窗子也大，我跟你爹去年就带珠珠来看过，我今年提前一个多月就定了。” 一边说着，下人已经把凳子摆到了窗边，给珠珠搬了一个椅子来，放上她的专属小凳子，窗沿儿能打到珠珠胸前。 珠珠还没坐下，就已经开始兴奋了，不时就站起来，双手扶着窗子喳喳。 一站起来就感觉有点危险了，盛明麟赶紧坐下，一手搂着妹妹，一边问：“这里是赛马？” 端王妃道：“赛马和射柳都在这儿，但上午只有射柳，下午才是赛马……明儿那边，”她指了一下：“那边是打马球，我也订了座了，还订了两处，我带珠珠去看女子打马球，你们若想看男子的，就去另一处。我约了珠珠几个舅娘，你不用担心。” 盛明麟点了点头。 窗子确实很大，而且不止一个，坐他们几个人一点不挤。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就见那边开始动了。 柳枝上已经系好了各色帕子，骑着马儿的人也已经就位，随着一声鼓响，马儿飞快驰出，马上人各自弯弓搭箭，箭枝飞出……系着帕子的柳枝纷纷落下。 就见一个红衣少年骑着一匹白马，冲在最前头，身体一斜，就把箭枝抄到了手里，向终点驰去，众人欢呼声叫好声响成一片。 少年第一个冲到终点，勒马回头，将手中柳枝一举！ 阳光下只觉他皮肤白得耀眼，眉眼却又浓如墨画，回头的模样宛然一幅画。 团子当场就被美了一脸：“呀！！” 连盛明麟几个人也觉得好看，盛明麟问：“这是谁？” 端王妃也有些意外：“这就是那位……京城小王爷，我也是头一次见他参加射柳。” 她低声解释了一下。 他叫沈泰，字凌绝，是东北王的后人。 他的父亲、叔叔，都是明熙帝做藩王时就跟着他的武将，全都牺牲在了战场上，而他的兄长做了明熙帝的亲卫，护主而死。 如今，家中竟只余了他的祖父和他二人。 明熙帝对有功之臣十分大方，他登基之时，沈凌绝还是个奶娃娃，明熙帝便恩准他不降而袭爵，所以，他就成了京城年纪最小的王爷，如今好像也才十二岁。 要知道，明熙帝不像太祖爷。 太祖爷早早就立了太子，儿子们也早早封王就藩，而明熙帝的儿子们，到现在还没封王呢，也没提立太子和就藩的事儿，所以，他身上这个爵位就显得格外贵重了。 端王妃有些感慨：“他一向极少出门，极少露面，没想到居然会参加射柳，这是年纪长了，也准备入仕了。” 他们说着话的工夫，那边名次已定。 射柳么，射中、又能接住为最佳，而且沈凌绝又是速度最快的，当之无愧的第一。 京城本就最爱美少年，加上他京城小王爷的名头，一时间欢呼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好一会儿，那边才开始进行下一场。 而沈凌绝绕过人群，慢悠悠往这边走，很多站在下头看的人都盯着他看，一边议论纷纷，他也不太在意。 珠珠整个团子趴在哥哥胳膊上，俩小爪巴着，猫猫一样，要不是盛明麟按着她，就差直接跳出去了。 眼神儿一直跟着沈凌绝走，一边道：“介个锅锅可真好看！而且拽拽地！就像……就像星星那样，又高又亮，闪呀闪得！” 沈凌绝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珠珠热情挥小爪，沈凌绝神态带着三分矜贵，只淡淡颔首，然后就进了酒楼里。 珠珠眼儿亮亮：“星星锅锅来找珠珠玩吗？” 端王妃敲了她一记：“人家肯定是在这上头订了座！珠珠，不认识的人，不许这样。” 团子乖乖点头，也不纠结，继续看下头射柳。 敢来参加射柳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鲜少有射不中的，但是你争我抢间，不时会有接不住的……大多是少年人，最大的应该也就二十来岁，一个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燕瘦环肥，十分养眼好看。 头一回看的盛明麟\/七皇子连茶都顾不上喝，看了一上午，终于看完了，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叫人上菜。 酒楼显然早有准备，菜上得飞快，珠珠也坐了一上午，在房间里四处跑，舒散腿儿，无意中透过敞开的门看到对面巨大的画，不由咦了一声，跑出去巴着栏杆看。 只听吱哑一声，旁边的门也开了，沈凌绝走了出来。 第147章 画中人 团子听到声音回过身，歪了歪小脑袋，冲他露牙牙傻笑，衬着书生袍和小头巾，又萌又乖又可爱。 沈凌绝却神色淡淡，并没有理会她，双手负在身后，也看着那边，小小年纪却异常沉稳。 团子有亿点点失落，笑容也消失了，迅速转身。 随着她转身，有什么极细小的东西打到了栏杆上，然后落地。 盛明麟推门出来，沈凌绝的手猛然往袖中一掩。 盛明麟并没有注意旁边，打眼一看，也有点惊讶：“这画……” 这家酒楼也真是会玩儿，刚才来的时候，那边还用布遮着，这会儿射柳比赛一完，那边布也撤了，就露出一幅极大的壁画，画的正是射柳，而且就是对面的景色，第一眼看甚至有些震撼。 盛明麟不懂画技，只觉得十分好看，便回头叫：“小鸦奴，出来看！” 霍沉昭应声出来，盛明麟笑指对面，意思问他画的如何。 霍沉昭仰头看着，一时没答，团子拉了拉哥哥衣摆：“锅锅锅锅！” 盛明麟蹲下笑道：“怎么？” 团子偷偷瞥了沈凌绝一眼，跟哥哥咬耳朵：“画画上，肿么没有那个锅锅呀？” 盛明麟笑道：“这幅画儿，可能已经画了很久了，所以有很多人没有画上，不止是没有这个锅锅，别的锅锅也都没有，这画上的人，说不定已经长大了，变成叔叔了，不再参加射柳了。” 团子恍然点头儿，继续巴着栏杆看。 她太小只了，比栏杆还要矮得多，伸高手手都够不着上头，只能巴着雕花，再从栏杆空空里看。 盛明麟就把她抱了起来，指着对面笑道：“珠珠儿你数数，有多少匹白马。” 珠珠奶声奶气地数：“一，厄，山……” 珠珠其实很聪明，但对数字格外不擅长，才只能正确数到五，盛明麟低声教她：“六、七、八……” 七皇子出来看了几眼，不怎么感兴趣，叫他们：“菜齐了吃饭了！” 两人齐声应了，转了身。 霍沉昭人都走了两步了，忽然咦了一声，蹲下细看栏杆边的一小滴水，然后他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一沾，嗅了嗅，神色就有些不对了。 盛明麟在里头道：“小鸦奴？沉昭？你干什么呢？” 他从屏风边看了一眼，一看他这样子，又过来了：“怎么了？” 霍沉昭道：“我看到这边有一滴水，似乎有毒。” 盛明麟的笑容当场消失了：“什么？在哪？”一边问着，他也看到了那微暗的水痕，脸色微变：“珠珠儿刚才就站在这里！” 两人同时站起身，快步往里走，旁边沈凌绝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地面，霍然转身，进了房间里。 珠珠都已经坐下了。 她早饭吃的少，已经饿坏了，洗了手手拿起一块糕正要吃。 盛明麟冲进来，抱住她就开始从头到脚地检查，霍沉昭则蹲下要检查她的小脚小腿腿，盛明麟就把团子横挟在臂弯里，与他一起对着光仔细看。 团子完全是懵的，她脑子里还想着肚肚饿了要吃饭饭，哪怕被横挟着，手也下意识举到嘴边，然后就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端王妃吓了一跳：“怎么了？” 盛明麟说了，端王妃吃了一惊，也出去看了看，然后回来道：“是什么毒？这菜没事？” 盛明麟回手一把抢过了珠珠手里的点心。 霍沉昭道：“别怕别怕，没事儿，这不是放在吃食里的毒，是一种淬到金针暗器上的毒，只有破皮入肤才会发作。” 盛明麟和团子大眼瞪大眼，然后，盛明麟又把点心放回到了妹妹手里。 团子已经吃了几口，安抚了饿劲儿，这才进行到了下一流程，呐呐地道：“锅锅，肿么啦？” “没事儿，”盛明麟安抚她：“珠珠吃。” 霍沉昭续道：“也不是立刻发作的毒，但非常高明，入肤之后，身体会渐渐衰弱，把脉不易把出。嗯，若是大人的话应该不会危及性命，病上几个月。” 端王妃缓缓点头，一边道：“小声点儿，这是自家生意，珠珠小舅娘的嫁妆！开在这儿，一年就赚这几天的钱！” 端午射柳，附近就这几家酒楼，最好的位置也就那几个，有钱都不一定订得到，所以不是非富即贵，而必须得又富又贵才行，可平时就不怎么有人。 霍沉昭检查了一遍，道：“没事。” 盛明麟松了口气，这才把珠珠摆回了座位上。 端王妃小声道：“这估计是谁家后院的女眷整出来的把戏，刚才外头人来人往的，这是不小心滴到地上了……说不定是用指甲沾水好掐人呢！” 她略微侧头听了听：“我一会儿问问管事这几间都是哪家的人，有没有被人掐破皮肤的，你们不用担心。” 几人各自点头，这才坐下吃饭。 因为出了这事儿，大家都格外注意外头的声音，外头不时有人走来走去，也有人用过饭吩咐回府，十分热闹。 端王妃道：“下午赛马，好多人不爱看，就走了。你们没看过，咱们看一会儿，要是不喜欢，咱们就四处逛逛。”她想起来问：“沉昭会骑马不？” 霍沉昭道：“会一点。” “那行。”端王妃笑道：“那咱们骑马去，四处走走，踏青避毒，明麟七郎不会也没事，我叫人带你们。郊外我有几个庄子，咱挑个近的住一晚上，明天再回来。” 端午避毒的毒，指的是蛇、蝎子、壁虎、蜈蚣、蛤蟆这种真“毒”，也是指随着暑热到来而引发的瘟疫。 说是避毒，其实就是踏青游玩，在京城之中十分风行，一到五月，好像不出来玩一趟，就不吉利避不了毒似地。 几人说笑着吃完饭，然后铺开了自带的小竹榻，给珠珠儿睡她雷打不动的午觉。 三个人坐在窗前看风景，端王妃就出去问了问管事，回来道：“奇怪，没有人叫大夫，小二们也没有听到有谁受伤。” 这种事情向来都有，既然一时找不到，大家也没太在意，仍旧坐着闲聊，一直到未初二刻（13：30），下头开始赛马。 大家本来还挺兴奋的，都趴在窗口看。 但没想到，这边赛马，并不光是比快，而是要比好看。 马儿要走的直，姿态要挺秀；骑者要平稳，身姿也要挺拔舒展才能赢。 在懂行的人看来，各有各的好看，但在中二少年们看来，一点也不激烈，用七皇子的话说，娘们唧唧的，没啥意思，端王妃索性看到认识的就说说，也权当认认人。 外头喧闹得很，珠珠睡了一半儿，就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搓着眼睛。 端王妃笑道：“哟，乖宝儿醒了？” 一边过去把她抱了起来，团子趴在她肩上，又迷糊了一小会儿。 下头响起一阵欢呼，团子稍微一激灵，抬身看了看窗外，然后就慢慢清醒了，喂她喝了点水，然后就移坐到窗边，边看边吃点心。 才吃了两口，就见楼下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人影。 第148章 眉清目秀的也会争宠 珠珠停下手儿瞧着，就见沈凌绝跃上了马，有人拦住他的马头与他说话，他也不下马，一手按着缰绳听着。 红衣白马，乌发玉冠，映着不远处的青山绿水，煞是养眼，连盛明麟都忍不住道：“这位小王爷，确实是挺好看的。” 团子把点心凑到唇边，咔嚓咬了一口，一边道：“可系他不喜欢珠珠。” “嗯？”盛明麟道：“珠珠儿怎么知道他不喜欢珠珠？” 团子叹了口气，小大人儿一样：“珠珠朝他笑了，珠珠介么可爱，还朝他笑，可他都没有朝珠珠笑。” 端王妃笑道：“人家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朝你笑？” 团子争辩：“可系，可系……珠珠是很乖很乖的小孩只呀，爹爹说，娘亲说，皇伯娘说，很多人说，珠珠介样的小孩只，大家全都喜欢的。债说，秦大人也不认系珠珠呀，可系珠珠朝他笑，他就朝珠珠笑，眼睛里的笑，比嘴巴上的笑还要多，秦大人甜甜的。” 她小手手朝下一指：“介个锅锅苦苦的。” 她指的同时，沈凌绝恰好一抬头，一下子就看到了。 团子吓了一跳，猛然收回了小手手，一时间惊慌失措，左右一找，飞也似地拉开哥哥的袖子，把沾满点心渣的手手塞了进去。 盛明麟：“……” 团子自觉得已经藏好了，再朝下一瞅，沈凌绝仍旧看着这边。 珠珠儿更心虚了，整个团子往后一缩，来回看了半天，没话找话：“七锅锅，你，你看，那边有只鸟鸟。” 七皇子正看着赛马，没注意这边，她叫他，他才看了一眼：“鸟？哦，乌鸦啊！怎么了？你想叫乌鸦？” 他看了看霍沉昭：“沉昭叫大乌鸦，你叫小乌鸦？” 团子吓了一跳，小脑袋直摇：“不不不，珠珠……漂亮锅锅好看才能叫乌鸦的，珠珠不好看，不叫乌鸦。” 霍沉昭笑道：“郡主才是最好看的。” 团子看着他，沉默了。 连七皇子都看出来了，哈哈大笑：“沉昭你也太笨啦！她就不想叫乌鸦才找理由的！你让她找第二个理由她找不出来了！哈哈哈！” 霍沉昭失笑出声，端王妃也笑，回手摸了摸团子的小脑袋：“闺女儿，你叫家雀儿，肥嘟嘟的，呆兮兮的，挺像的。” 团子委屈啦：“可珠珠想要个好看的鸟鸟。” 盛明麟故意惊讶地道：“不是要飞得高的鸟吗？” 团子：“……” 霍沉昭笑道：“郡主想要又好看又飞得高的鸟儿，是不是？” 团子猛点头，“漂亮锅锅说的对！” 盛明麟默默地看了霍沉昭一眼：“……” 做知心好哥哥的机会就这么没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小鸦奴你眉清目秀的也会争宠。 几个人说说笑笑，下头，沈凌绝终于同人说完了话，鞭子一扬，马儿驰出，他双眉深皱。 哥哥？那是盛明麟吗？ 可盛明麟不是应该断了腿在养伤吗？ 沉昭？难道是霍沉昭？ 可霍沉昭不应该出现的这么早啊！ 七哥哥又是谁？七皇子？ 不，不对，七皇子的脸上是有胎记的，他不是七皇子，那他是谁？ 谢家人？ 谢家行七的谢从杨，好像才十岁，而且他记忆中，似乎不长这样啊！ 还有，最关键的，他们的关系为什么会这么好？ 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 沈凌绝忍不住又回了一下头，漆黑的眼瞳流泄出深深的恨意。 不管对不对，不管旁人如何，只要盛明珠还是盛明珠，她就该死！ …… 一直到珠珠吃完点心，大家才收拾收拾下了楼，府里的护卫已经牵着马儿等着了。 盛明麟和七皇子都不会骑马，便让护卫带着骑，端王妃的骑术还可以，由她带着珠珠，霍沉昭可以自己骑，他们这趟带的下人也都是会骑马的，于是一行人徐徐跑马，出了皇城。 正是花红柳绿时候，马儿一路踏着青草小跑，坐在马上，轻风拂面，带来阵阵的草香花香，便如身在画卷中一般，叫人心旷神怡。 团子早已经辞穷，一路就听她的小奶音不时地：“呀！”“哇！”“好香呀！” 盛明麟正在跟着护卫学骑马，有点紧张，听着这声音也不由得微笑；七皇子也在学骑马，但他胆子大，护卫就坐在后头都拉不住他，早就提着缰绳跑远了。 因为出来的有点晚了，所以，他们也没往远处跑，就随意跑了跑马，就进了最近的一个庄子。 下人们已经先一步到了，东西也全都备好了，团子跟着娘亲骑马儿累坏了，换完衣裳，吃了点心，就歪在娘亲身上不动了。 端王妃虽然少年时算是学武之人，但后来渐渐有点荒废，乍骑马也有点累，娘俩索性去榻上歪着说话。 天光还大亮，七皇子自觉得已经学会了骑马，直接牵着马就出去了，护卫赶紧跟上去两个，盛明麟的兴头也还没下去，约了霍沉昭出去溜达。 霍沉昭是经常在外头跑的，年纪虽轻，见识却广，遇到什么，就给他讲什么，遇到药草，还给他讲药草，摘了叶子给他闻味儿。 盛明麟觉得好些药草明明就长的差不多啊，也根本闻不到什么味道，流出来的汁液明明也没有颜色，这怎么分？ 他实在是疑惑。 霍沉昭讲了好几种，一看他这神情，也乐了，就故意严肃地道：“世子爷没有天份，不适合学医。” 盛明麟笑道：“不比小鸦奴文武医……不对，文武医画四绝。”他问他：“你还擅长什么？” 霍沉昭道：“我别的不算擅长了，其实画我也不算擅长。” “别谦虚，”盛明麟笑道：“你仔细想想，然后一样一样的，全都教给珠珠试试，看她会什么。” 霍沉昭道：“可珠珠就擅长医啊！” 他跟着他顺口叫，都忘了叫郡主，盛明麟倒没在意这个，道：“可是度厄大师的意思，好像是说，珠珠这一世不会学医？难道是我想错了？度厄大师不是这个意思？” 他开始沉吟。 两人把整个庄子溜达了一圈儿才回去，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 端王妃笑道：“我跟珠珠饿了，已经吃了，七郎还没回来，你们也别等他了，谁先回来谁吃。” 两人笑着应下，就叫厨房随便做了些东西来吃。 端王妃带着珠珠在近处溜达了一会儿，看她犯困了，就抱着她去睡了。 盛明麟两人吃完饭又等了一会儿，七皇子才回来，整个人兴冲冲的，全身都汗湿了。 两人等着他沐浴过换了衣裳吃过饭，听了他一通叨叨，这才各自回房睡觉。 附近都是农庄，寂静中杂着几声狗叫，几人都睡得沉沉地。 一个小小的黑衣人影轻轻跃入，落地无声无息，略微分辨了一下方位，径直往正房而来。 他倚在后窗边，听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支起身，指尖来回一划，极轻极轻的唰唰两声，窗纱贴着窗棂被划开了两道，他便掀开那一角，向里看去。 第149章 第三人 庄子上不比府里，室中陈设略简单，这扇后窗斜对着架子床的侧面。 昏暗之中，隐约能看到帐子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挨在一起，睡的正熟，床边守夜的丫环正倚着桌子打哈欠。 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将瓶中水倒在手心，掌心微折，催动内息，很快在掌纹处凝成一枚极为细小的灰色冰凌，黑衣人捏在指尖，再一次掀开了窗纱。 他眼神冰冷，指尖轻轻弹出，冰凌透帐而入。 而， 就在前一刻。 睡得正香的珠珠皱起了眉头，小奶嗓子带着哽咽，喃喃地道，“疼疼，呼呼……” 她在梦中呜咽出声，小腿腿一蹬。 端王妃搂着她的手也跟着一滑，冰凌子打在了她的玉镯上，轻轻的一声响。 隔着两间的厢房中，霍沉昭猛然张开了眼睛。 似乎是出于某种直觉，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后窗外细微的呼吸声。 霍沉昭一刻也没有迟疑，手一撑，就从后窗跃了出去。 他跃出的同时，黑衣人掉头就跑，霍沉昭喝了一声：“谁！站住！”一边追了上去。 下一刻，大片铜钱扑面掷了过来。 霍沉昭迅速避开，但他没有拿剑，甚至没有穿外袍，没法拂开，仍旧有几枚铜钱击到了他脸上身上。 与此同时，黑衣人跃上了围墙，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护卫也被惊动了，四处都有脚步声响起，往这边聚了过来，有人遥遥喝问：“谁在那儿？” 霍沉昭迅速道：“是我，霍沉昭。” 他怕对方调虎离山，没有追，转头敲了几下窗子：“王妃娘娘！小郡主！你们可好？” 他这一敲，就看到了被割破的窗纱，更是焦急，接连叫了两次，正想跃进去察看，就听端王妃应了一声，霍沉昭道：“娘娘可还好？郡主可好？” “没事，”端王妃下意识地答，“我没事，珠珠，” 她随手摸了摸珠珠的脸，摸了一手汗：“珠珠也没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霍沉昭道：“刚才有一个黑衣人站在这儿，不知道做了什么，窗纱被划开了一角，娘娘，请仔细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受伤。” 出门在外，端王妃是合衣睡的，急叫人点起烛火，草草检查了一遍，终究还是不放心，道：“我没看出什么，你进来看看。” 霍沉昭应了一声，急步绕到正面，先回房迅速穿上鞋子外衣，然后才推门进去。 一进去，就闻到了轻微的药气，他左右一找，就发现珠珠大腿处的衣裳上，沾了一点药水，叫端王妃撸开她裤儿看了，肌肤倒是没伤着。 霍沉昭道：“还是白天那种毒药！娘娘请抬抬手。” 端王妃抬了抬手，霍沉昭凑脸嗅了嗅：“镯子上也有药味。” 把端王妃给吓的，当时就把镯子给褪了下来，霍沉昭又找了找，帐子上也有隐约的味道。 霍沉昭道：“暗器应该是从窗外射进来，不知道想暗算谁，可能是恰好被娘娘的镯子挡了，洒了一点在郡主的身上。” 珠珠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张了张眼，看看左右，有点懵。 霍沉昭见珠珠醒了，急问：“郡主？郡主可有哪儿疼吗？” 团子迷惘的摇了摇头，正想说话，正好盛明麟披着衣裳急步进来，又问了一遍：“珠珠儿，真的没有哪儿疼吗？或者痒？？” 团子声音软软：“没有呀。” 盛明麟仍旧把她抱起来，在怀里翻来覆去的看，一边道：“娘亲，最好还是给她洗一洗，换换衣裳，仔细瞧瞧，珠珠儿睡得迷迷糊糊地，有点疼她也察觉不到。” 端王妃点点头，赶紧叫下人去烧水。 盛明麟又就着烛光仔细看了一圈儿，一边问道：“会是什么暗器？” “不知，”霍沉昭道：“我正觉得奇怪，我没找到暗器，只看到了一小点水渍，到时候给郡主检查一下有没有针孔。” 盛明麟咬牙道：“看来，白天那毒，就是冲着珠珠儿来的。” 端王妃急了：“可谁会冲着珠珠儿下手？她才这么一点点大！哪来的仇家！” 盛明麟一顿，喃喃地道：“第三人……”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度厄大师所说的第三人，甚至，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位小王爷，毕竟，白天他就站在旁边，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可是他前世没有见过这位小王爷，也没有听说过他与珠珠有什么恩怨。 他略微想了想，问霍沉昭：“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了吗？” “没有，”霍沉昭道：“他遮着脸，但是看身量小巧，个头也很小，好像跟我差不多，应该年纪不大，或者是女子？” 盛明麟点了点头，把珠珠抱在怀里，轻轻拍抚着，微微沉吟。 珠珠儿被三打岔两打岔的，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但实在困得不得了，脑子也不转，枕在哥哥肩上，眼皮就往一起黏。 下人不一会儿就抬了桶进来，端王妃招呼着多点了几个蜡烛，盛明麟把珠珠给了端王妃，就想先出去。 团子感觉到了光，眼儿一睁，一下子想了起来：“锅锅！珠珠做了一个梦。” 盛明麟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妹妹的安全更重要，就道：“先检查身上！” 一边就跟霍沉昭一起退了出去。 端王妃迅速把珠珠的衣裳给脱了，与丫环一着灯，把光屁股小娃娃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遍，珠珠儿困得小脑袋发沉，又心里有事儿不敢睡着，难受得不住哼哼唧唧。 外头，护卫们也已经发现了铜钱，分了几人去追，其它人又来回巡查了一圈。 端王妃听着这些声音，咬牙道：“早干嘛去了！早知道这样，我早去将军府借人用了！” 其实，就算换了将军府的护卫，也是一样的。 护卫能应对的是拳脚工夫，这种高来高去的江湖功夫，他们应付不了，轻功高手，他们也发现不了。 并不是说朝廷或者谢将军手上，没有能应付这些的人，而是，这样的人，不可能在府上做护卫啊，这种护卫长年无事，一辈子能动一回手都算比较倒霉的，功夫再好也是浪费。 其实端王妃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气的慌。 盛明麟隔着窗子安慰她：“娘亲，你要这样想，这人来的毫无征兆，用这么诡异的手段，接连下了两次手，连珠珠儿半根头发也没伤着，误打误撞就化解了，其实，已经是福运加身，逢凶化吉了。” 端王妃一想对啊，心气儿瞬间就平了，“还真是。” 说着话，检查完了，给珠珠穿上衣裳，下人把桶抬了下去，端王妃自己也飞快地换了衣裳，床褥也全换了。 下人退了出去，盛明麟才进来了，问珠珠：“珠珠做了什么梦？” 第150章 第一时间解除误会 珠珠努力撑开眼皮，困得大眼里全是泪：“梦见了，白天那个锅锅。” 盛明麟并不意外：“小王爷？” “对的，”团子喃喃地道：“梦见坏珠珠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掉下来，那个锅锅……小王爷锅锅，一下子飞过来，把她接住了，然后两只胳膊就断了……” 团子小脸都皱了起来，小手比量着：“就系，他的胳膊，朝着那边拐了，介里也弯了，好疼好疼呀……” 团子感同身受，抱着自己的小胳膊，瑟瑟发抖。 这是胳膊断成了好几截？ 要知道，沈凌绝可是将门之后，与他的祖父相依为命，老王爷早已经年迈，全靠他一人振兴门楣。 可他胳膊断成这样，再怎么治，也不可能与常人一样了，这几乎绝了他武将之路，若医治的大夫不够好，双臂终生残疾也不奇怪。 这也太惨了。 端王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给团子搓着小胳膊。 团子哆哆嗦嗦地道：“小王爷锅锅，他一下子，就躺到了地上，坏珠珠摔到了他身上，不几道为什么不开心，站起来，还偷偷踢他的胳膊，他好痛，在地上动了一下，但系没有醒。” “然后，爹爹、娘亲，带着坏珠珠去找他，坏珠珠说谢谢，然后说，想跟他说句悄悄话……小王爷锅锅说不要，坏珠珠非要，然后爹爹娘亲就先出去惹，坏珠珠趴在他耳朵边边，说……” 团子学着鱼眼的声音：“死馋废，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什么德！我根本不需要你救，谁要你多管闲系！坏了我的系，还害我被皇伯伯骂……” 说到这里，小团子一下子崩了，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小手手捂住耳朵：“珠珠不想说惹，小王爷锅锅别听！别听！珠珠……珠珠心里难受！” 她不太懂这些话的意思，却莫名感受到了这里头浓浓的残忍和恶意。 端王妃急搂着她安慰：“乖宝儿，不哭了啊，没事了，咱不听了，小王爷也没事，这都是梦，不会再发生了啊，珠珠儿不哭……” 盛明麟也给她搓着小手手：“不听，咱们都不听，哥哥去打死坏珠珠，以后再也不许她欺负人了。” 两人连声安慰，团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续道：“然后，坏珠珠偷拿了娘亲一张银票，偷偷去找一个人，跟他说，你帮我办件系情，这钱钱就系你的……然后，天黑了，那人提着桶去小王爷锅锅家，倒呀倒，然后就着火了……” 团子声音直颤，几人也是不寒而栗。 好半天，盛明麟才道：“找了一个什么人？” 珠珠道：“就系，家里的下人呀，但系珠珠不认识他。” 盛明麟道：“那小王爷哥哥，逃出来了吗？” 团子直摇头：“不，不几道，珠珠害怕，不敢看……” 端王妃心疼死了：“别问了，别问了，珠珠不想了啊，乖宝，咱不想了，娘亲抱抱，娘亲的心肝肉儿，咱不想这些事了……” 盛明麟也心疼啊，便不再问了。 这种事和别的事情不一样，这种事情，不需要知道的太细节。 他打定主意明天回城立刻就去找沈凌绝，如今不比之前，如今他已经知其然，也知所以然，他一定要第一时间解除误会，不能让他伤害珠珠，也不能让珠珠儿受委屈。 珠珠哭了好半天，端王妃不住的哄着，盛明麟也坐下，拉着她小手手哄。 好一会儿，珠珠才慢慢睡着，梦里还不时地抽噎两声。 盛明麟悄悄出来，也没睡着，想问问七皇子……外头都闹成这样了，七皇子居然没醒，去他厢房门口，还能听到他小小的鼾声。 盛明麟十分无语，退了回来，也睡不着，就躺在榻上想。 其实，他本来还曾想，秦江白可能是第三人的。 秦江白也是被鱼眼害死的，但秦江白没有救过她。 同样的，霍沉昭被鱼眼间接害死，但霍沉昭上一世，与鱼眼几乎没有交集，也没有救过她。 所以，他和七皇子、沈凌绝的共同点在于， 他们都曾经救过鱼眼，但，鱼眼却恩将仇报，害死了他们。 用佛家的话来说，这就是因果，好几重的因果。 所以，他们才会拥有前世的记忆吗？ 盛明麟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直到听见外头的声音，才醒了。 外头，七皇子正十分震惊地与霍沉昭说话：“真的！？我都没听见！！” 盛明麟没睡好，还有点困倦，揉了揉额角，慢吞吞穿上了鞋子衣裳，打开门，眯着眼看了看外头。 他一眼看到了屋檐，脑子里忽然闪过冬天一串串的冰凌子，不由心头一跳，脱口道：“是冰！” 霍沉昭侧头，问：“什么？” “是冰，”盛明麟道：“沈……咳，那人用的，应该是冰，所以才没有看到暗器，化出来就是一滴水。” 霍沉昭想了想，不由点头：“对，应该是的。” 盛明麟一看他脸，吃了一惊：“你这是？” 霍沉昭右颊上，很明显的一团乌青，中间都泛紫破皮了，他长的好看，这伤就格外显眼。 霍沉昭不好意思的道：“昨天太仓促了，什么兵器都没拿，没有避开，被他的铜钱打中了。” 盛明麟道：“可涂了药？别处可伤着了？” “不用，”霍沉昭道：“小伤，几天就好了，不用涂药。” 盛明麟拍了拍他没再劝说，又转头问七皇子：“你听说过京城小王爷的事情吗？”他小声：“前世？” 七皇子一愣。 然后他开始想：“小王爷？沈凌绝吗？我好像听人说过，说他年纪轻轻，怎么着来着……” 他原地转了个圈，一下子想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我听过宫女议论他，说他年纪轻轻，一辈子就毁了，好像是被火烧了，听说烧得很厉害，脸毁了，身体也不行了，差一点就死了。她们都说他长这么好看，太可惜了什么的，说是老王爷一听这事儿，当时就一头厥了过去，没救过来，就这么死了。” 盛明麟缓缓点头，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七皇子道：“我记不太清了，好像就是这两年，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好像是说想去军中，但一时去不了，父皇还召见他安慰他来着。” 盛明麟微讶。 沈凌绝这会儿，也就十二三岁？ 珠珠这会儿也就三岁，这么小这么轻，要从什么地方掉下来，才会折断胳膊？ 不过他也不大，可能筋骨还没长成。 盛明麟低声问：“他就这么被烧死了吗？” 第151章 没心没肺的好团子 七皇子道：“好像没有，听说还活着，反正，在我那什么之前，没有听说他的死讯。” 盛明麟缓缓点头。 三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端王妃母女一直没醒。 护卫过来请示，盛明麟想了想，还是道：“去将军府报个信，别嚷嚷开，就私下报给主子，请他们安排人来接我们一下。” 虽然沈凌绝白天应该不会动手，可是万一呢？ 万一他自恃功夫高呢？万一他想着安排个假的混淆视听呢？ 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他不放心。 估计端王妃也会这么安排。 护卫自觉得失职，也不敢说什么，施了个礼就要下去。 盛明麟又想起什么，道：“等等。” 他迅速回去，给四皇子写了一封隐晦的信告知此事，又叫人取了一封端王府的名帖来，写了几句。 大意就是你在射柳比赛上风采出众，我欲与你结交，不知你何时有空我登门拜访。 这样主要是为了稳住他。 他有别的安排，这么一来，心里惊疑不定，就不敢动了。 若没有别的安排，他见了帖子猜疑之下，等真正见面也更容易说服。 他把帖子给了护卫，一边道：“你们分一个人，去见四皇子，最好能让他现场看信，若他实在忙着，也要交给他贴身的人，譬如周直温。然后，这个帖子，你们先去将军府，等将军府安排了人，跟着你们出城的时候，再把这帖子送到东北王府。” 护卫应下了。 盛明麟跟两人道：“待会儿回了城，七哥，沉昭，你们两个陪我去一趟东北王府。” 两人都应了。 三人还去看了看昨天被划破的窗子，还捡到了一枚遗漏的铜钱。 铜钱就是普通的铜钱，一点标记也没有，七皇子还问霍沉昭：“你们两个谁厉害？” 霍沉昭轻咳了一声，道：“我觉得，我可能稍微厉害一点……但也不一定，他可能没尽全力呢。” 其实他这么说，就已经差不多确认了，毕竟沈凌绝身后也是一个门庭，他是绝对不想暴露身份的，被人发现绝对得拼尽全力逃走。 盛明麟也稍微放心了一点。 几个人草草用了饭，端王妃也起来了，垫着帕子拿着那玉镯，给他们看：“沉昭你看看，还有药吗？” 霍沉昭闻了闻：“没事，已经没了。” 盛明麟拿过来，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就看到了一个细小的裂纹：“这是昨天碎的？” 端王妃点头。 霍沉昭托高他手，看了看，也点点头：“你说的是对的，是冰。” 裂纹很小，若是针，打出来不会这么小，但冰的话，能打碎玉镯，力道绝对够扎破皮肤而入。 正说着，就听到脚步声响，谢大将军带着护卫快步过来，远远便问：“安宁，没事？可吓着了？珠珠呢？” 端王妃又把玉镯拿过去，给谢大将军看，然后绘声绘色说了。 谢大将军眉头紧锁，盛明麟走近了，低声道：“大将军，此人很可能是小王爷沈凌绝，这中间牵扯了一些事情，皇伯伯也知道，暂时不必过度追查。” 谢大将军看了他一眼。 他位高权重，消息自然也灵通，知道四皇子带着他们在做一些隐秘之事，也不多问，就点了点头。 端王妃道：“麟儿跟着珠珠叫舅舅就成，不必如此生份。” 盛明麟顿了一下，看谢大将军点头，才叫了一声：“舅舅。” 端王妃又跟谢大将军抱怨：“你倒是给我几个能用的人！我又不是没钱！我请不起吗？你看这些人，带出来，连个夜行人都防不住！我罚，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不罚，我心里又憋屈！出来玩，睡个觉都不安稳！” 谢大将军连忙道：“我给你找，我回去就给你找几个，你这一出出闹得，我睡觉也不安稳了，晚上回家，又得被爹锤，反正啥事儿都是我的错。” 盛明麟瞧着不由失笑，就退了出来，去守着珠珠。 珠珠一直睡到近午时分才醒。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珠珠做这样的梦，忘得很快，比正常做梦忘得快多了。 所以，大人们听完这样的故事，还沉浸在后劲儿里没过去，团子一醒来，又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好团子，眼儿清亮又懵懂，小奶嗓子别提多招人疼了：“锅锅！” 盛明麟含笑应着：“嗯，乖宝。” 他低头，跟团子顶了顶脑门儿：“珠珠儿睡饱了没？要不要起床？” 团子点头：“珠珠饿啦！饿坏啦！” 盛明麟就让开身，让丫环给她穿衣裳，一边站在床边跟团子说话。 穿完了草草洗了把脸，头发也没梳就抱出去，先叫人上饭。 珠珠睡到这会儿，半夜还被洗澡，也确实饿了，放到椅子上就开始吃。 盛明麟在后头，很有兴致地给她扎了两个翘尾巴小辫儿，谢大将军和端王妃进去，团子还吃了一惊，朝他笑：“大舅舅！” 谢大将军连忙过来摸摸她头：“珠珠儿乖，先吃饭啊，一会儿再抱。” 团子猛点头，吃得阿呜阿呜香，结果吃着吃着，忽然一下子停住了，咬进嘴里的饼饼都掉了出来。 大家一转头，才发现霍沉昭进来了。 团子小手手指着他，大眼瞪的溜圆：“漂亮锅锅，你，你受伤了吗？” 霍沉昭没想到她一眼就看到了，这会儿退出去也来不及了，只好过来坐下，连声道：“没关系的，小伤，一点都不痛的。” 团子饭都不吃了，把饼饼一扔，就来摸他的伤。 霍沉昭赶紧凑过去让她摸。 团子其实也没有摸到，只虚虚比量了一下，喃喃地道：“你痛不痛？” 霍沉昭道：“不痛，真的不痛。” “一定痛的！”团子眼泪汪汪：“大坏蛋为行么要打你？” 盛明麟含笑道：“说不定也是一个漂亮锅锅呢！？” 团子眼儿张大，急得都不知道咋说了：“就……就算也系漂亮锅锅，也不系珠珠家的漂亮锅锅呀！外头的锅锅，债债债漂亮，也不能欺负漂亮锅锅的！珠珠和漂亮锅锅天下第一好！” 盛明麟习惯了她的团言团语，故意看了她一眼：“天下第一好？” 团子一顿。 她抠了抠小手手，其实是偷偷在数数。 珠·数字无能·珠，扒拉着手指头数了好半天，也没能把霍沉昭的内心排位给算明白，只好假装忘记了，抓着霍沉昭的袖子，别着脸避开哥哥的眼神儿：“就系，反正……所有人，都不能欺负漂亮锅锅。” 霍沉昭被她一扯，袖子差点掉进汤里，赶紧自己往后一撸，结果就露出了手臂上一团乌青。 珠珠一眼瞧见，更加震惊了，小手手指着：“介里还有？两个受伤伤！” ……★★★★★★…… 给小天使们加个更，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想让你们开心。 第152章 恶毒老妇人 珠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这里出了大事你们看没看到”的表情，皱着小眉头超严肃。 霍沉昭都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了。 端王妃道：“好了，珠珠儿先吃饭，等回去之后，我们去给漂亮哥哥买药药。” 小奶团子超沧桑地瞧了她一眼：“你不懂哒。” “啊？”端王妃笑得不行：“我不懂什么了？” 团子指着自己的小脑袋，认真地道：“涂了药药，也痛痛的！睡觉也痛，吃饭也痛，可痛了！你要假装它不债家，才能睡着的。” 端王妃一下子噎住了，想起她之前受伤，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盛明麟也忍不住，拿过她小胖手亲了几口。 他就觉得，明明只是寻常之事，可是被她这样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就格外招人心疼。 然后端王妃叹道：“那怎么办呢，已经受伤了。沉昭，你下次可要小心一点，这种事情没必要亲自上，要叫人帮忙。” 霍沉昭站起来应是。 团子连忙道：“珠珠也可以帮忙的。” 端王妃都拿起她的碗，准备喂她了，听她这么说，又笑了：“那珠珠儿能帮什么忙呢？” 团子也顿住了。 她张开胖乎乎的小手手，看了看，又挠挠小脑袋，深沉地考虑了好半天，然后她抬起头，一脸诚恳地道：“珠珠，可以帮漂亮锅锅叫救命。珠珠叫得声音可大惹！” 大家都笑得不行。 等吃完饭，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端王妃一向心大，昨晚的劲儿已经缓过来了，遗憾地道：“我还想带他们去看打马球的……其实也没事儿，大白天应该也不敢出来，要不我们还是去看，打马球比射柳好玩多了，我倒是看过很多回，可你们都没看过啊，今年不看，又得等一年。” 盛明麟小声道：“娘亲，我得去一趟东北王府。” 端王妃一顿，哦了一声，又自言自语地道：“要不我们娘俩去？” 谢大将军无奈地道：“你要实在想去，那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头忽有人跑着进来，连声道：“将军将军！出事了！” 谢大将军快步过去，听着他禀报了，迅速吩咐了几句，转头道：“出事了，都别去了，安宁你赶紧回府，我得进宫。” 他随口解释了两句。 他手头亲兵众多，早上过来也带了不少，他又不知道来的是谁，还没进庄子就先散出去三百人，四处巡视打听。 结果就是这么巧，他的亲兵看到有两辆马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连门窗都封住了，极为可疑，上前查问，结果才问了两句，那车夫居然掉头就跑。 这一看就是有事啊！亲兵自然要抓住问问了。 一问之下，就惊呆了，这居然是有人从中州带了两车得了瘟疫的人过来，虽然不知道要他们干嘛，但，肯定不是啥好事啊！ 亲兵立刻就来禀报了。 谢大将军吩咐人另外准备两辆外表相似的马车，去他们约好的地方等着，看看幕后之人是谁，一边也得赶紧进宫跟皇上说一声，谁知道是不是只有这两车？万一还有呢？ 这种得了瘟疫的人，哪怕只来一个都是大事儿，又是瞅在五月初这个时候，这是想借百姓聚集搞事情呢！ 端王妃一听，顿时啥想法也没了。 外头太危险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带闺女回家。 于是一行人回了城，进了城门，之前派出去找四皇子的人才回来，只道：“四殿下看了信，说，‘知道了，让你们世子爷斟酌着办就好’。” 盛明麟点了点头，就下了马车。 端王妃掀开窗帘道：“明麟，要不你先别去了，等你舅舅把事情查清楚再说，怪吓人的。” “没事的，”盛明麟温言道：“这事儿宜早不宜迟，珠珠儿是祥瑞，就算城中有什么，我们也会平安无事的，娘亲不用担心。” 团子挤呀挤地，挤出了小脑袋，大眼眨呀眨：“锅锅，你要去哪尼呀？” 端王妃把她的小脑袋摁回去：“你锅锅要去办正事。” 团子：“珠珠也想跟锅锅一起……” “不，”端王妃道，“你不想。” 团子：“可系……” 端王妃迅速把窗帘拉上，只能听到她的声音，道：“可系不系呀，系呀又东呀，东边有什么，珠珠，东边有什么？” 团子当场被带歪了，声儿迷惘：“东边……” 盛明麟听着都觉得好笑，退后几步，看着他们的马车进了府门。 然后谢大将军留了一百亲兵保护他们，自己赶紧进宫去了，盛明麟一行人则坐了另一辆马车，去东北王府。 而，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沈凌绝接到了盛明麟的帖子。 他当时就脸色一变。 难道他们知道了？ 他有些后悔了。 他只想杀盛明珠，但一点也不想暴露自己，早知道会这样，他应该再忍一忍的。 可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尤其，他一见到盛明珠，根本按捺不住满腔恨意。 前世， 应该是在明年。 祖父脑子益发不清醒了，时常认不出人，天天念叨着让他去军中。 他那时候才十三，正是天老大我老二的时候，也不知道害怕，就去找父兄的故交，想要去军中。 他真的很急，真的很怕，他怕祖父看不到他成才的那一天。 可他太小了，去军中是不成的，但叔伯们也体谅他的心情，时常叫他出来交际，想让东北王府重新进入大家的视野。 但他其实不太擅长交际，尤其那些人总是提到父兄，假惺惺的关心，他十分厌烦，便经常避开。 有一次在宴会上乱走，无意中看到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在处罚下人。 似乎是小女孩在与什么四哥哥说话，而那个叫荔枝的丫环上茶，那四哥哥看了她一眼。 小女孩神情极为刻薄，扯开丫环的衣裳，拿着一根钗在那下人身上乱戳乱划，那丫环疼的颤抖，却咬着帕子一声不敢吭，而小女孩口中什么骚什么贱人什么勾引男人之类的，乱骂一气。 他震惊于这么小的小孩，骂人却像一个泼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谁知，下一次宫宴上，却见那小女孩乖巧坐在皇后娘娘身边，他这才知道她是端王府的小郡主盛明珠，见了他，就笑着下来牵他的手，叫他小哥哥，让他陪她玩。 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根本不想陪她玩，他那时也不懂委婉，生硬拒绝了。 盛明珠哭闹了一场，很不开心，再见面的时候，她就跟他道：“你敢不给我面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当时，忽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他觉得这小孩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小孩，反而像一个恶毒又刻薄的老妇人。 第153章 大盛第一贵女 他当时毛骨悚然，话都没说就走了。 月余后，将军府宴会，再一次遇到她。 盛明珠被四皇子抱在怀里，从他们面前走过，忽然朝他诡异地笑了一下。 他寒毛一竖，又把之前的想法想了起来。 而且，之后的宴中，她还安排一个摔倒的少妇去换衣。 他隔着屏风听旁人议论，说这个少妇闺名叫宝珠，婆婆是她亲姨母，叫她珠珠，上一次遇到，盛明珠还撒娇说不许她叫珠珠……没想到这一次还会好心照顾她。 他当时就想，不可能的，有那样一双恶毒眼睛的人，会好心照顾人？ 一定有问题！ 结果宴中，有人过来请他，说六少有请。 谢六少是谢大将军的次子，名叫谢从柏，他与他确实算熟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总是想起盛明珠那个诡异的笑。 他去了，但是提着心。 进去之后，下人一个劲儿的请他喝茶。 他瞧出不对劲，假装喝了，其实倒进了袖中，然后下人就出去了。 他当时也确实是年少，也不知道个怕，立刻在房中转了一圈，结果就见刚才的少妇，躺在床上，还满脸潮红的扭动着身体。 他本来下意识要去问她，却被她抓住了手，他也是听说过几桩内宅故事的，吓坏了，毫不犹豫出门跑了。 后来就听说，刘夫人被人暗算险些出事什么的。 他心里就觉得，一定是盛明珠，一定是盛明珠！ 结果盛明珠居然还过来找他，笑着对他道：“怎么，不喜欢她吗？” 他那时才十三岁，真是不懂人为什么能恶毒到这种程度，下药害一个半大孩子与一个有夫有子的妇人媾和！ 他咬牙切齿地骂她：“果然是你！你简直就是个蛇蝎老太婆！哪里像小孩！” 他声音大的，不远处的下人都听到了。 她一下子收住笑，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本是十分好看的幼童模样，却抬着脸，眼神阴鸷，他背上寒毛直竖，又不想失了气势，迅速转身走开。 事后，他忍不住跟一个世伯说了。 何伯伯与他亡父交情莫逆，认真听着他说完了，郑重地告诫他。 他说，盛明珠是端王爷爱女，又是皇上皇后的心头肉，谢大将军的外甥女，真真的大盛第一贵女，就算她不像表面上那么天真可爱，哪怕她杀人放火呢，你也绝不能做挑破这一切的人，否则的话，只怕仕途暗淡。 但，何伯伯也说了，他说，假如你的感觉是对的，别人为什么没发现？她身边哪一个不是人精？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何敢在你面前露出真面目？ 因为你年纪小，又总是独来独往，身边没有朋友，身后也没有亲人或者家族……太好欺负了。 所以，你以后出门交际，最好与很多人同进同出，自保为上。 他憋屈又无奈，但也明白何伯伯说的对。 他发现自己做错了，不应该急着出头交际，就应该等再长大一点，直接去军中。 他自此关在家中练武，许久没出门，直到那一年的端午。 端午节，宫中会在西苑赛龙舟，旁人邀他一起，他没忍住就去了。 那一回，他们这一组，也确实拿了魁首。 等从舟上下来，他牢记着世伯的话，想往人堆里挤，却正好瞧见四皇子站在八角塔下。 因为四皇子与盛明珠亲近，他一向对他敬而远之，但走的太近了，只好施了个礼，正要说话……却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四哥！救命！” 他一抬头，就见塔顶处一个小小人影，好像被人猛力推出一般，飞了出来。 他当时根本来不及多想，扑上去接，然后便觉她重重坠在了手上，双臂一阵剧痛，然后他向后一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醒来的时候，就听说他救的人是盛明珠，而他的手臂断成了三截，全身都不能动弹，太医说至少要养两三年，而且好了之后，也不能再拿重物，更不能练武。 他当时就懵了。 其实祖父就死在那一日，只是那时没人敢告诉他。 他浑浑噩噩数日，一直到端王爷带着女儿来道谢，然后，那恶女叫他死残废，说他坏了她的好事。 他当时整个人都要疯了，不管不顾地大叫：“盛承棠！你知道你的女儿是个恶魔吗？你知道她是故意跳下来的吗？她还给我下药让我跟刘夫人媾和！她色欲熏心觊觎她的亲堂兄，她不要脸……” 他疯狂地嚷嚷了很多，然后在盛明珠的惊慌失措中，昏死了过去。 不几日，他就遇到了那场大火……他滚下床榻，在火中艰难地爬行。 火太大了。 火烧在身上，真的很疼。 他一心想着报仇，眼前却阵阵发黑。 后来，忠心的老仆把他救了出来，可是他再也不能说话，不能写字，全身到处都是伤，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 报仇？他拿什么去报仇？ 他就这么在床上躺了快一年。 但他没有想到，一年后，居然是四皇子，私下里给他寻了名医，花了大功夫医治，他才能站起来，又渐渐能走路。 然后……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快步进来，急道：“少爷，老爷子又犯糊涂了，四处找你！” 沈凌绝自回忆中猛然惊醒，剧喘了两声，然后迅速定了定神：“我马上过去。” 其实，东北王的爵位，现在就在沈凌绝身上，他就是东北王，但家里的老仆，还是习惯叫他少爷。 沈凌绝快步过去，老爷子一把拉住他的手，叫着他亡父的名字：“安平啊，你怎么又在家躲懒？我不是跟你说了，你得好生练马上枪，你偷懒，上了战场，坑得是你自个儿……” 沈凌绝连声答应着，等了会儿才道：“祖父，我是绝儿啊！” “对对，”老爷子道：“快把绝儿抱来我看看，大胖孙子真是可人疼，我老长时间没见他了。” 沈凌绝眼中含泪，低声道：“那你抱抱我啊，我是绝儿，我长大了。” 老爷子迷惘瞅着他：“绝儿？” 沈凌绝点头。 老爷子盯着他，喃喃自语：“长这么大了？绝儿啊，你爹教没教你练长枪啊？” “教了，”小少年声音温柔：“我天天练呢，祖父。” 两人说着话，又有下人过来禀报：“少爷，七皇子殿下和端王世子来了。” 沈凌绝一惊，“已经来了？” “是，”下人跑得有点气喘：“小的们不敢挡，已经请他们进来了。” 沈凌绝忙要抽手，老爷子却挺高兴，道：“端王爷过来了？快请快请！” 他拉着孙儿的手，嘿嘿笑着咬耳朵：“我跟你说啊，这事儿只有我们这些老头子才知道，别看端王长的斯斯文文的，其实他功夫也很不差的！马上枪使得那叫一个俊！是王爷一手教出来的！但这小子贼着呢！在谢小姑娘面前，装虚弱叫人家扶……” 他说的王爷，应该是指没登基前的明熙帝。 盛明麟一进来，就听到了这一番话，还挺稀奇，含笑道：“老爷子，真的吗？” 第154章 我妹妹就是坠棒的 沈老爷子一停，眯眼看他：“你是？” 盛明麟假装没有看到沈凌绝戒备又焦急的目光，含笑道：“老爷子，我叫盛明麟，端王爷是我爹！您叫我明麟就好。” “哦！”老爷子长长哦了一声，倒是有点清醒了，客气地道：“你这孩子，长的跟你爹挺像的……你这是，来找绝儿玩？” 沈凌绝脊背一挺：“祖父，他们是……” 盛明麟若无其事，笑道：“是啊老爷子！凌绝昨儿去射柳，拿了魁首，马上驰骋，神俊非凡，连谢大将军都夸他有乃父之风，我们都佩服得不得了，所以我与七哥和朋友，就厚着脸皮过来结交了。” 老爷子面上登时就有了光彩，嘴上谦虚道：“绝儿这孩子，也就是勤勉一些，不当什么的。” “怎么会呢！”盛明麟笑道：“凌绝小小年纪，能练成这般，连大人也是远不及的，这其中，天份刻苦缺一不可，东北王府真真后继有人，若我爹看到了，必定也羡慕得紧。” 盛明麟刻意避开了容易让人想多的小王爷之类的叫法，十分温柔周到，句句说进老人家心坎里，哄得老爷子合不拢嘴。 聊了好一会儿，老爷子喝了药，去休息了，一边还不忘叮嘱：“绝儿，好生招待明麟！” 沈凌绝连忙应着。 老爷子又拉着盛明麟的手：“你留下用饭。” 盛明麟笑着应下，与沈凌绝一起，一路送老爷子回了房。 一出了门，沈凌绝神色立变，看了他一眼，直接抬手一引，到了偏厅里。 盛明麟干脆利落地道：“请小王爷屏退下人。” 沈凌绝无声挥手，下人退了下去，盛明麟一点不磨叽，单刀直入：“你有前世的记忆？” 沈凌绝当时就惊呆了，看着他。 盛明麟看着他一瞬间的神情，心里最后一丝疑窦也消失了，定定地道：“我与你是一样的。” 沈凌绝更惊了，一瞬不瞬地瞪着他。 盛明麟等着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又缓缓地道：“我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生母的事。有一妖孽，先夺舍我生母陈氏，又夺舍珠珠，此女寡廉鲜耻、愚蠢浅薄，却又自视甚高，且极为好色……所行之事，无不叫人作呕，又叫人不寒而栗。” 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她害了许多人，不止是你，也不止是我，”他比着身旁：“七皇子，救过她，又被她害死，你可听说过？霍沉昭，最年轻的探花郎，被她害死，你可曾听说过？秦江白？可曾听说过？” 沈凌绝双眼大睁，已经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给打懵了。 盛明麟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等着他消化完毕。 半晌，沈凌绝霍然站起，全身都不由得发着抖，声音嘶哑：“不可能！不可能！！” 一个全心全意恨着的仇人，一下子消失了，恨错了，这确实很难叫人接受。 盛明麟并不意外，正色道：“没有什么不可能！你与那妖孽相处，难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个小娃娃，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恶毒下作之事？” 他所知的过往不全，但这个说词对谁说都可以，但他也没想到，这一句，对沈凌绝来说，是必杀。 沈凌绝漂亮的眼睛几乎瞪到脱眶，喃喃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他猛然转向他：“她明明还是那么好色，盯着我看，还对我笑，她就是她，你休想骗我！！” 盛明麟双眉一轩。 屁啊！ 鱼眼那才叫好色，他的宝贝妹妹只是喜欢漂亮的哥哥姐姐而已！ 哪个小孩子不这样？所有小孩子都喜欢好看的人！ 那怎么能叫好色呢？那叫有眼光！那叫向往美好！ 而且，珠珠乖得很，从来不做有失身份的事！ 她会讨好他和七皇子，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家人是哥哥，她可从没有讨好过外人！ 珠珠这傻小孩儿，除了卖个乖笑一下，她做过别的没有？ 没有！ 你被可爱到是你的事，你主动去找她玩跟珠珠又没有关系！ 你没被可爱到，不去找她玩，她自己难过一会会也就算了，又不会纠缠你……这叫什么？ 这就叫分寸！ 真是越想越觉得，我妹妹就是坠棒的！真是十全十美没有缺点！ 盛·双标哥哥·明麟冷冷地道：“那你倒是说说，珠珠除了对你笑之外，还做过什么？” 他也站起来，声音加大，“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妹妹不是那个妖孽！她不是！！看来你不但眼睛瞎，耳朵还是聋的！你用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你跟她有仇，我跟她没仇吗！？若珠珠就是她，我会与她这么亲近！？在这件事情中，珠珠也是受害者！那妖孽顶着她的皮囊坏事做尽，伤害了她在意的亲人和朋友，珠珠儿那么善良，她比谁都难过！还要被你当仇人，她多冤！” 霍沉昭眼睁睁看着妹控哥哥被戳中怒气点，火气节节上升，不得已，在旁边戳了他一下。 盛明麟做势吸了一口气。 其实他完全不生气。 他一向就是一个极为隐忍，善于控制情绪的人。 但，沈凌绝明显正处于一种极为不冷静的状态中。 他内心其实已经信了，只是在本能地反驳，所以他如果过于平和，没有攻击性，反倒会让沈凌绝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也所以，就得比他更激烈地吼回去，强行敲开他的大门，他才能听得进去。 果然，沈凌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跌坐回椅子上，满面惊怔。 盛明麟又等了片刻，看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才慢慢地道：“那妖孽，如今已经被我们抓到了……” 沈凌绝猛然扭头，看了过来。 霍沉昭不由吸了吸气。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他是真正的少年人。 他背负家仇，一步步谨言慎行，一向也觉得自己很优秀了，可是从盛明麟身上，似乎时时会学到一些东西。 盛明麟前世去世时也不过二十岁，可是，别的不说，交谈节奏的把控，实在是精妙。 一个恨之欲狂的仇人，你告诉他你弄错了，他很难接受又不得不接受。 可现在又告诉他，你的仇人还在，她就在那儿，你还有机会报仇……这样一来，“两”个人的感觉一下子就出来了，“珠珠不是珠珠”变得顺理成章，很容易接受了。 沈凌绝喉间干涩，喃喃地道：“她，她在哪里？” 盛明麟温和地安抚他：“你先别急，她在锦衣卫手里，她逃不了的。我要先请示皇伯伯，若是可以，我会带你去找她。” 他倾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凌绝，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也满心戾气，恨天怨地，可我现在觉得，重来一次，弥补前生所有的遗憾，实在是一件幸事……你还有祖父，有偌大的王府，有家族的荣光，大好人生可以重新开始。凌绝，放开心怀，慢慢来。” 沈凌绝久久无言。 ……★★★★★★…… 含珠量小，回忆情节多，怕小可爱们看的不开心，所以加一章。 顺便说一下，这就是一个治愈系日常文呀，所以时间线就是这么慢的，开篇时二月，如今也才五月，哈哈哈确实很慢。这也是一个微群像文，所以哥哥呀竹马呀都会有自己戏份的，当然啦主角是我们可爱的珠珠儿，扑进你怀里唧一口(づ￣3￣)づ╭?～ 第155章 我是不是有点多余 盛明麟不再多说，起身就走。 出来了，还跟面露担心的老仆交待：“不必送，不要打扰他，让他一个人静一静。等他出来就跟他说，若有空，随时可以来端王府找我。” 老仆连忙应下了。 一行人出了王府，一上了马车，七皇子就纳闷地道：“所以，你叫我干嘛来了？打又不用我打，话又不用我说？” 盛明麟笑出声，半开玩笑地道：“我怕他打我，找你来壮胆的。” 七皇子恍然点头。 然后他又道：“就是……那什么，之前老和尚说，除了你和我，还有一个人是专门保护珠珠的，星星啊什么的，是他吗？” 盛明麟道：“我猜着是。” 七皇子道：“我寻思着，假如说，你是文，我是武……那又来一个会武的，看起来还挺聪明，那还要我干什么呢？我是不是有点多余？” 盛明麟被他给逗乐了：“四哥不是说了，保护又不是打架，就算都是文，或者都是武也没什么，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帮到珠珠的。你不用想太多。” 七皇子就开始出神。 霍沉昭道：“世子爷，我刚才看那位老爷子，似有高年善忘之症，我还闻到了药味儿，他如今用的是归脾汤，我觉得不大对症，虽然没有把脉，但我觉得，用养心汤和定痫丸会更好些。” 盛明麟愣了愣：“那你怎么不把把脉？” 他看着他：“假装拉手什么的，把个脉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霍沉昭笑了一下：“我是想跟着你的想法走，你需要我出手治的时候我再出手治。这病症也不急，而且不把脉，也能断个差不多的，你不用担心，应该不会错。” 行！ 盛明麟就点了点头：“我先去找四哥，有可能的话，说不定要进宫，你与七哥先回王府？” 霍沉昭道：“我去药铺看看，想来药应该制完了。” 盛明麟问：“那七哥？” 七皇子定了定神：“那我陪着沉昭。” 于是两人在路口下了马车，盛明麟直接去了皇宫。 他猜着四皇子可能不在衙门，先去宫门口问了问，果然他在宫里。 他就直接进去找他，一到侯见处，就发现气氛格外紧张，人格外多，各自聚成一堆堆低声说着话，连伺候的人都神情严肃。 盛明麟脚下一顿。 四皇子一眼看到他，就直接出来了，道：“走，我们先出去用饭。” 盛明麟忙得没有注意时间，听他说了，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太阳，天有些阴，不好分辩时辰，不过应该快到晚饭时间了。 两人就近找了一个地方用饭。 四皇子低声跟他道：“三哥和王大人奉命查三大殿，结果没想到，三大殿的屋顶，全都被人做了手脚，父皇发了脾气，禁足了大哥。后来谢大将军进去禀事，又发了一通脾气……” 他细细跟他说了说。 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都在皇宫的中轴线上，位置十分重要，尤其奉天殿，更是举办盛大典礼的所在。譬如万寿圣节，正常情形下，帝王会在奉天殿接受文武官员的朝贺。 所以三皇子突如其来地接了这个命令之后，十分紧张，倒是王舒志很稳得住，就提议先检查一下殿顶。 先叫工匠上去检查了一下，没检查出什么，后来王舒志直接叫手底下能高来高去的锦衣卫上去看了，锦衣卫也看不出什么，但，就感觉敲起来，似乎声音不对，不是实心的。 三皇子不太敢做这个主，万一砸了没事，那也不吉利啊！ 倒是王舒志，是得了明熙帝嘱咐的，心里有八成把握，直接就拍板叫人砸开看看。 结果不砸不知道，一砸之下，才砸了一个小洞，就有火药哗哗地往下流，几人当场变色。 连夜检查，殿顶中心位置，那尖顶下，藏着很多火药，而殿顶旁边，隐着一道一道的凹槽，里头灌满了油。 所以，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天下雨时，引燃殿顶，爆炸声就会是雷声，有炸药又有油，再大的雨也浇不熄。 一点不夸张的，查完了所有人都吓软了。 毕竟时间紧急，他们是连夜检查的，夜晚那都是打着灯笼点着蜡烛的，碰上火药和油，一不小心，他们就成了纵火的了。 这还不吓死人？ 但下手之人的恶意也是很明显了。 明熙帝迁都，本来就是一件极具争议的事情，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战略眼光的，别说文官了，连武官都觉得劳民伤财没必要。 这“天火”一烧，对他的威望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但，当时建造都城的，不管是主管官员还是匠师，全都是明熙帝信任的自己人，甚至到后来，明熙帝还出于某种私心，让彼时年少的大皇子负责督办此事。 换句话说，这皇宫建造最后的三年，最关键的三年，都是大皇子在管理，这最少也是个办事不力。 而且这种事又不是收买一两个工匠就能办成的，那得是一大批工匠啊……居然一点也没发现？ 明熙帝发了大火，大皇子破天荒被罚跪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又被赶回家禁足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许出来。 盛明麟忍不住问：“让三哥查大哥？” “不要紧，”四皇子道：“有王大人在。” 盛明麟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四皇子又道：“沈凌绝那边如何？” 盛明麟道：“差不多解决了。” 他就跟他说了说，顺便把谢大将军发现的事情也跟他说了。 四皇子停下筷子想了想：“怪不得大将军来时，父皇很生气……不过估计不会很多，也就这两车人，恰好被你们遇到，也是幸事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 确实，人越多，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幕后之人肯定是想要做成流民自发逃过来，然后传了很多人这种假象，所以他也觉得，可能就这两车人。 四皇子续道：“接连出事，明儿万寿圣节，估计父皇不会大办。” 盛明麟低声道：“我看窗外这会儿就黑了，明天可能真要下大雨。”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快速吃完了饭，结果一回去，就被叫了进去，据说明熙帝还没用饭，一进去就道：“你们兄弟俩倒是悠闲！干活儿不着急吃饭急！” 这一听就是气不顺。 盛明麟连忙道：“皇伯伯，明麟是办完事儿心里没底，想与四哥找地方说说话，所以才硬拖着四哥出去的。” 他顿了一下，又迅速地道：“听四哥提了一嘴宫中之事，明麟真是又惊讶又庆幸，那幕后之人费偌大功夫筹谋数年，却被皇伯伯提前打破，此时他还不知是如何的懊恼又是如何胆战心惊。” 明熙帝：“呵！” 但明显被哄高兴了，就抬了抬手，郑忠顺赶紧叫人传膳。 下头鱼贯送了上来，明熙帝摆手叫人都下去，盛明麟一看连郑忠顺都走了，赶紧洗了手，过来亲自给他的皇帝伯伯布菜。 明熙帝道：“说。” 盛明麟就从昨天开始，一一细说，连着珠珠的梦，也都说了。 明熙帝边听边吃，听完了才问道：“沈凌绝死的时候有多大？” 第156章 小王爷打上门来啦 盛明麟轻咳了一声：“明麟还没有问这个。但起码应该有二十岁左右。” 明熙帝点了点头，便道：“你再找机会好生与他聊聊，看看这孩子靠谱不，若是还成，能沉得住气，那等五月初六，你们几个人都去。” 盛明麟应下。 明熙帝凝眉思忖，没再说话，沉默地用完了饭。 吃高兴了，又赞他：“还是麟儿有孝心，会说话，办事周全！像咱的亲儿子！不像你四哥，杵在那儿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打小，老子就没听他说过一句好听话，也没吃过他一筷子菜！白养了！” 四皇子默默扶额：“父皇……那儿臣从明儿起，天天进宫伺候您用膳。” “呵！用不着！”明熙帝道：“看你那不情不愿的样儿！” 四皇子只能道：“儿臣绝没有，儿臣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那也用不着！”皇爷傲娇得很：“咱缺那几个伺候的人？” 他回到案上翻了翻，拿出几张纸丢过来：“行了，你们俩赶紧走，没一个省心的，净耽误咱的工夫。” 两人默默退出来，看那几张纸时，是画出来的国旗图。 挑出季辞画的看了看，第一眼有点怪，细看，才能看出组成龙头的确实是山川河流。 其它人画的各有不同，但也都挺好看的。 这是准备叫他们拿回去，叫珠珠看看了。 …… 时间倒回两个时辰前。 端王妃和珠珠回了府。 珠珠儿被娘亲抱着，本来还没在意的，结果等进了二门，发现后头一直没人跟来，团子才惊讶了，连忙拍着娘亲的肩：“娘亲等等呀，漂亮锅锅忘了下车啦！” “他不下车，”端王妃道：“他要跟你哥哥，一起出门办事。” 团子惊讶：“可漂亮锅锅不系受伤了吗？不系要躺在床上吗？” “不是，”端王妃道：“他那个是皮外伤，跟你当时摔头不一样，不需要卧床休息。” 团子道：“珠珠的皮儿也受伤了呀！” 端王妃道：“但珠珠那时候，不光皮儿受伤了，瓤儿也受伤了，所以才疼的这么厉害，所以才要卧床，但漂亮哥哥那伤是铜钱打的，只有皮儿伤了，所以才叫皮‘外’伤。” 团子恍然大悟：“珠珠叫皮瓤伤，对不对？” 她眼儿亮亮的，一脸的我真是好聪明呀，端王妃咳了声，没有打击闺女：“咳，也可以叫皮瓤伤，也叫内伤，都可以的，珠珠真聪明！” 团子矜持点头，又问：“那，是谁打了漂亮锅锅哇？” 端王妃道：“就是那个小王爷呗。” 团子吃惊地张大了眼睛：“是小王爷锅锅？” 端王妃嗯了一声，团子问：“为行么呀！为行么小王爷锅锅要打漂亮锅锅？” “谁知道，”端王妃随口道：“大概是嫉妒他长的好看。” 团子顿时超愤怒：“他肿么辣么坏！他长得辣么好看，心肿么辣么坏！他也跟漂亮锅锅一样漂亮，他肿么不打他寄几！” 端王妃瞅了瞅闺女，就见团子握着小拳头，真情实感。 端王妃忽然就有点儿心虚，赶紧往回找补：“娘亲也是猜的，有可能猜错，也许他有苦衷也说不定。” “对的！他有苦钟！”团子猛点头：“他的钟一定超多又超苦！” “不是，”端王妃努力解释：“他有可能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打漂亮哥哥，他自己可能也很难过……” 团子听着听着，小表情一顿。 半晌，她仰着小脸疑惑地道：“珠珠昨天做梦梦，好像梦到他惹！” 她小脑袋歪歪，认真地想了好半天，也没想起来具体梦到了什么，只依稀记得他好像被坏珠珠欺负了，欺负得很厉害。 端王妃本来不想提坏珠珠的，既然团子自己想到了，她连忙道：“对，坏珠珠欺负他，他心里很难受，所以……嗯，总之，坏珠珠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跟咱们没关系，哥哥现在就是去找他解释了。具体的娘亲也不知道，不如等哥哥回来，珠珠问问哥哥。” 团子问：“行么叫一人做系行么当？” 端王妃给她解释了一下，团子恍然点头，终于不再问了。 端王妃松了口气。 这么大的孩子，真是太爱叨叨了，教孩子她真不是那块料，为了避免被大侄子上课，还是让盛明麟来！ 那边，霍沉昭去了药铺，把制好的药和红花都点算好，连着王府的十个小厮一起回来了。 结果到了门口还没进门，就发现有人骑着马儿，远远看着这边，是沈凌绝。 霍沉昭和七皇子都吃了一惊，根本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过来了。 霍沉昭连忙问门房：“世子爷回来了吗？” 门房道：“还不曾。” 眼见七皇子没有上前招呼的意思，霍沉昭只好远远拱手：“小王爷？” 沈凌绝坐在马上，看着他道：“霍沉昭？” 霍沉昭道：“是。” 他就不再说话了，霍沉昭身在客中，不好做主，偏又是知道内情的，不能把他扔在这儿，只好又道：“小王爷，要不要进来等世子爷？” 沈凌绝一言不发地跃下了马。 门房打开了门，结果才刚一打开，就见珠珠抱着一把伞，迈着小短腿飞快的跑出来，欢然道：“七锅锅！漂亮锅锅！珠珠担心下雨……” 一句话还没说话，团子一眼瞅见了后头的沈凌绝，吓坏了，脚下猛然一顿，然后就往回缩，差点被伞绊倒，一边颤声道：“快，快来人呀！救命呀！小王爷打上门来啦！” 所有人：“……” 七皇子飞快上前，扶住团子，把他抱了起来，一边道：“别怕，没事，他不敢的，七哥保护你！” 团子根本不敢看沈凌绝，只小声道：“漂亮锅锅，漂亮锅锅你过来。” 霍沉昭快步进来，安慰团子：“别怕，你哥哥已经跟他把误会解释清楚了，他不会再打人了。” 团子想了一下，精神一振，朝着沈凌绝道：“坏，坏珠珠，一人做系一人当！你去找她！跟，跟漂亮锅锅和七锅锅，和珠珠，全都没有关系！” 沈凌绝站在门外几步处，一直静静看着他们，一直到她说了这句话，沈凌绝眯了眯眼，忽然举步，往里走。 团子刚升起来的气势，立马消失了，一把捂住眼睛：“快，快跑！他走过来啦！” 第157章 给皇伯伯留一点点 霍沉昭挡在珠珠面前：“小王爷，请进来坐。”他比了比手。 沈凌绝一言不发地走过来。 珠珠小爪捂眼，整个团怂成一坨坨，竖着耳朵听着他的脚步走过来，又走过去，一直到听着他好像走远了，才悄悄抬头，分出一点点缝缝，瞧了瞧。 他果然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团子慢慢地拿开小手手，盯着他的背影瞧。 明明瘦瘦又好看，就像射柳时，那个勒马回首的少年郎，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让她觉得蹒跚又凄惨，好像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异常痛苦。 团子呆怔半晌，用力摇了一会儿小脑袋，把脑子里的小苗苗摇走……不敢想下去，有一减减害怕。 端王妃迎了出来。 沈凌绝年龄虽小，身上却有爵位，已经是实际上的家主，总不能让两个客人去招待。 但是呢，她跟他说了两句话，沈凌绝毫无反应。 端王妃仔细瞅了瞅，就感觉他正处于一种，看起来很正常，其实很不正常的状态中，好像根本听不到她说话似的，就一直摆着那个很冰冷又很英俊的状态，不远不近的看着珠珠。 珠珠小手小脚脚蜷缩成一团，藏在七皇子怀里，脸都不敢抬，瑟瑟发抖。 端王妃悄声吩咐人去瞧瞧盛明麟啥时候能回来，一边又过去跟闺女道：“珠珠，让七哥他们跟小王爷聊，娘亲带珠珠去睡觉。” 珠珠小脸埋在七皇子身上，声音闷闷地：“不行的，珠珠怕他打漂亮锅锅。” 沈凌绝睫毛颤了颤。 他站了起来。 霍沉昭迅速跟着站起，仍是挡在他和珠珠之间。 沈凌绝也不强行往前走，就道：“你不让我打他，那我打你。” 团子剧烈一抖。 七皇子转头怒瞪了他一眼，一边连忙拍她：“珠珠儿不怕，他打不到你的。” 相比起盛明麟那种大而温柔的眼睛，沈凌绝的眼睛略为狭长，内眼角很尖，看人的时候，显得格外冰冷。 他一字一句地道：“打不到，我就打他。” 七皇子怒了：“你有病？” 团子又怕又急，在七哥哥肩上露出一点点眼睛，声儿颤颤：“可系，珠珠和漂亮锅锅没错呀！你去找坏珠珠！坏珠珠一人做系一人当！坏珠珠不怕！你去找她！求求你啦！” 沈凌绝沉默半晌，忽然拨了拨霍沉昭，凑脸过来。 团子吓得一呆。 太突然了，她都忘了她还能缩回去。 然后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声音温柔地道：“盛明珠，你让我咬一口，好不好？让我尝尝你的血，是什么味道的，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不是人？你跟她，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他整个状态实在太诡异了，眼神儿也太诡异了。 端王妃和霍沉昭都皱紧了眉头，有一种全身湿湿黏黏的不适感。 可是心思单纯的七皇子和团子，害怕反倒减轻了一些，觉得他……好像很难过。 团子呆怔半晌，眼泪直掉，哆哆嗦嗦地伸出了小胖手，“那，那你小点劲儿咬……” 她闭上眼睛不敢看，强忍着害怕叮嘱他：“皇伯伯，坠，坠喜欢次珠珠手手惹，你，你要给皇伯伯油一减减。” 沈凌绝伸手就来抓。 霍沉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凌绝挣了两下没挣开，忽然往前一冲，就像一头小兽，张嘴就咬住了团子的小手。 团子呀的一声叫。 七皇子当时就火了，一拳过去，直接把他的脸给揍开了。 沈凌绝摔到地上，七皇子急把珠珠的手手拿过来一看，果然咬了一圈浅浅的齿痕。 七皇子火气上头，猛然把珠珠塞到了端王妃怀里。 那边霍沉昭刚把沈凌绝拉起来，七皇子就冲过去，一脚把他给踹飞了，哗啦啦撞倒了一片桌椅。 七皇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有病！！就你死过是！当老子没死过吗？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都说了不是她不是她，你听不懂啊！？他娘的还敢下嘴咬人，你是狗吗？你当老子是死的吗！” 他一边骂一边打，沈凌绝挣脱霍沉昭，疯狂反击。 两人瞬间就打在了一起，从屋里打到屋外，桌椅屋檐打坏无数，起先还你来我往，后来就跟斗兽一样全无章法，不管不顾也完全不防守。 七皇子一边打着就哭了起来，沈凌绝比他哭得还厉害。 一开始两人还对骂：“你知道我死得多惨吗？” “你以为我活着就不惨吗？” “我娘就这么死了！” “我祖父也死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后来就呜呜吖吖地，根本听不清两人在骂什么了。 霍沉昭急得来回打转。 他虽然觉得两人这么打一场也是好事，发泄出来总比憋着强，可前提是不要受什么大伤啊！可现在都快打死人了啊！ 他急问旁边的人：“世子爷还没回来吗？？” 下人也急坏了：“去了两拨人去找了，还没回来呢！” 霍沉昭也不管了，直接告了声罪，去端王妃头上拔了根钗，冲上去，绕着他们，接连戳了好几个穴位。 于是两人打着打着就没力气了，但两人火气上头，仍旧在疯狂互殴。 这种不伤筋动骨的打法就没事了，霍沉昭默默看了一会儿，收起发钗，过去看珠珠的手。 那边。 盛明麟和四皇子出了宫，上了马车。 才走到半路上，就有人来报信：“世子爷，沈小王爷到我们府上了！王妃娘娘让你快点回去！” 盛明麟吓了一跳，赶紧叫车夫加速，又走了一小段儿，又有人来报：“世子爷不好了！沈小王爷和七殿下打起来了，霍公子让我们来叫你！！” 马车疯狂加速，一进府门口，好几个小厮冲过来：“世子爷，你可回来了，七殿下他们还在打！把屋子都快要打塌了！” 四皇子和盛明麟都顾不上说话了，各自提着袍子跳下马车，狂奔过去。 没到之前，连缺胳膊断腿的情形都想到了，结果到了之后就发现，沈凌绝和七皇子对着脸软绵绵在跳舞，表情凶狠，涕泪满脸，可一拳一脚之间居然还要停顿一会儿。 两人慢慢停下：“……？？？” 珠珠刚才被咬了一口，还没开始哭呢，那边就疾风骤雨打起来了，把珠珠给吓得一愣一愣地，根本都忘了哭了，霍沉昭过来给她看手手，她都没注意，就呆呆看着两人打架。 然后一眼看到盛明麟两人，团子一下子回过神，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冲他们举着手手，委屈大发了，哭得说不出话来。 四皇子和盛明麟赶紧过去哄娃。 其实咬得并不深，毕竟阻止得及时，只是团子小手手白生生肉嘟嘟的，就跟小包子一样，就显得那几个齿痕格外吓人。 霍沉昭回院子拿了药箱来，给她清洗了，敷药包扎好，团子哭了一大场，都哭没劲儿了，那两人还在咬牙切齿地菜鸡互啄。 第158章 一辈子对珠珠好 这会儿天都黑了。 因为阴天，更显得黑，几人都懒得看他们了，主要是也看不清了。 端王妃惊魂乍定，准备先哄着团子睡觉，结果团子眼儿大睁，指着外头：“七锅锅还在打架！珠珠肿么能去睡觉觉！” “所以呢？”端王妃无奈地道：“你不睡觉又能帮上什么忙？” 团子争辩道：“珠珠虽然有一减减没用，但珠珠可以陪着七锅锅，哄他不哭吖……珠珠哭哭的时候，有四锅锅和锅锅哄，就会稍微开心一点点。七锅锅一定也系的。” 端王妃哑然。 四皇子走过来，把珠珠抱进怀里，亲了亲她肉乎乎的小腮。 盛明麟走到门口看了看，两人已经累得坐到地上了，还在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 风越来越大，刮得土石树叶翻飞，忽听头顶轰隆隆一声，惊雷滚过，随即，大滴大滴的雨点便密密地打了下来，打的屋檐噼啪作响。 盛明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转头看着他们。 不知道是谁，一头滚到了另一人身上，然后两人滚到了一起，犹互殴了几下，才各自舒展身体，躺在了地上。 凉凉的雨滴迅速敲了满脸，七皇子闭了闭眼，陡然间哈哈大笑。 只觉得这一场架打下来，自重生以来，堆积在胸口的郁愤不平，一扫而空！ 就在这一刻，才真的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欢喜！！ 沈凌绝被他引动笑意，也跟着哈哈大笑，雨水灌了满口，他边笑边咳，宛如疯癫。 团子眼儿大睁，对四皇子指指外头，又转回来看着他，意思是你不管管吗？ 四皇子温和地道：“不用管。” 与其说他们在打架，不如说他们在发泄，拥有共同秘密，拥有共同命运，能这样酣畅淋漓打一场，无疑是最好的“心药”。 他又等了片刻，等他们笑够了，才叫人把他们抬了进来。 两人是真的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躺在地上，连手指头尖尖都动不了了。 盛明麟先叫霍沉昭给他们检查了一下，没有大碍，这才叫了人来，给他们洗澡换衣裳，抬去榻上，然后再让霍沉昭仔细检查。 两人全都鼻青脸肿，身上也青青紫紫，沈凌绝断了两根肋骨，但没有大碍，七皇子筋骨硬，倒是没伤着骨头。 霍沉昭给他们用了霍家特制的伤药，涂上冰冰凉凉，痛感大减。 这会儿，早就过了珠珠睡觉的时辰了，珠珠却一点没困，睁着俩大眼等着。 等包扎完了，四皇子抱着她过去，把她放在七皇子床边。 团子把两只小手手抱在怀里，不敢碰到七哥哥的身体，跟他道：“七锅锅，珠珠帮你呼呼叭？” 七皇子笑着伸出手，“珠珠儿，乖宝，让七哥抱抱。” 团子听话点头，小脑袋往前一拱，拱到了他胳膊上。 七皇子搂着软绵绵一小只，道：“珠珠，七哥虽然有一点疼，但心里挺高兴的，真的，特别高兴，你别担心。” 他长吁了一口气，揉着她小脑袋，又偏头亲亲她小脸，低声续道：“珠珠儿，七哥是个糊涂蛋，以前对你不好，你别生气，以后七哥每天都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我发誓！” 团子声儿迷惘：“可系，可系七锅锅对珠珠，一直都很好呀！” 七皇子默了一息，哈哈笑了：“傻珠珠……唉！傻珠珠！七哥爱死你了！” 他狂亲她小脑袋，珠珠被他亲得一歪一歪。 四皇子瞧得直皱眉。 忽听旁边的沈凌绝，叫了一声：“殿下。” 四皇子转头看着他，沈凌绝也定定地看着他，又低低地叫了一声：“四哥。” 叫他四哥？四皇子挑眉。 沈凌绝轻声问他：“你也死了吗？你也被她害死了，是不是？” 四皇子道：“我没有前世的记忆，你前世遇到了什么事？你与我说说？” 沈凌绝愣住，意外又不意外。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看着房顶出神。 外头仍在风雨大作，可房中却似乎寂静如深谷。 盛明麟走过去搂了珠珠，柔声道：“珠珠，睡觉觉了，好不好？等明天再来看七哥哥，到时候哥哥给珠珠变一个不凶的小王爷出来，好不好？” 团子回头偷瞧了一眼沈凌绝，乖乖点头。 盛明麟把她横抱了，轻轻拍着，珠珠乖乖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睡着了。 盛明麟把珠珠抱给端王妃，又打着伞，亲自把她们送回玥园。 端王妃道：“我在这儿陪着珠珠儿睡，你不用担心。” 盛明麟点了点头。 他又踩着夜色回去，一边问小厮：“七哥他们，是不是还没用晚饭？” 小厮连忙答是，盛明麟道：“叫厨房随意准备一些。” 小厮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送了上来。 还别说，七皇子打完一场，还真饿坏了，一送上来，立马就坐了起来，沈凌绝虽然断了肋骨，也跟没事人儿一样坐起来吃。 盛明麟也觉得有点饿，端了一碗小馄饨当夜宵。 一时五个人全都埋头吃饭，没有人开口说话，雨声饭香中，莫名就有了一种并肩做战般的气氛。 直到吃完了，收拾下去，沈凌绝才慢慢地道：“我其实早就知道，盛明珠不是个小孩子，但我没想到，原来她不是珠珠，原来还有一个真的珠珠。” 少年十分平静地给他们讲了讲他的前世。 一直讲到险些被烧死之后。 他低声续道：“我在床上躺了一年，动也动不了，后来，有名医找上门来，为我医治……我那时候，并不知道是四哥找的人，但我也不在乎，我那时心灰意冷，想着死就死了，谁派来的也没关系。” “然后就治了一年多，我渐渐好了，能站起来，又能走路，周神医说是奇迹，然后他说他能做的都做了，就告辞走了，又过了两个来月，有一个江湖高手，过来教我内功心法。” “我如今练的，就是那时的内功心法，我小时候其实是不怎么刻苦的，武艺平平……我‘醒’过来是在二月，一醒来就在练，练到如今堪堪三个月，就能练到如今这个程度……足见这门功夫多么厉害了。” “但那时，我整个身体都是僵的，足足练了两年多，才算是练到跟现在差不多。而且，可能是因为我的烧伤，我无意中摸索出了一种新的内功路子，林师父说，我若不是身体所限，肯定比他还强……” “我一直想知道林师父是谁派来的，到底是谁在帮我，但林师父无论如何不肯说，后来我悄悄跟踪他，被他发现了，事后他可能是跟四哥说了，于是有一天夜里，四哥便过来见了我。” “我因为盛明珠，不，不是盛明珠，因为那个妖孽，对四哥也极其不待见。那时她从塔上跳下，应该是想叫四哥去接她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觉得我这也算是替四哥受过，所以我很愤怒，一见他就想去打他，问他来干什么……然后林师父挡住我，说我不是想知道是谁叫他来的吗？就是四哥。” “我一下子就懵了。” 第159章 做坏人需要大智慧 沈凌绝是那种极为端正的长相，天生的骨相优越，五官棱角分明，衬着他压抑中带着三分疯狂的眼神儿，益发俊美得惊人，让人下意识就会忽略他如今的年纪。 他的声音亦是低沉悦耳，一边说着，转头看了四皇子一眼。 四皇子神情平静。 沈凌绝忽的一笑：“四哥，你当时也是这样，坐在那儿，平平静静的，好像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大事似的。其实我挺恨你这个样子的，但……看见你这样子，我也确实冷静下来了。” “然后我就问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替你的姘头赎罪？”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心说你管这叫冷静下来了？ 沈凌绝看他神情，哈哈笑了：“你觉得这样的话很叫人生气？可四哥完全不在意。他也完全不铺垫，就这么跟我说……” 沈凌绝学着四皇子冷冷的样子：“当年放火的，是端王府下人。” ……当时…… 沈凌绝冷笑，对啊！端王府下人，你姘头指使的！所以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吗？ 四皇子也不理会他的发疯，继续道：他也曾是你们王府的下人，他的名字叫李安，是你父亲当年错杀的亲兵李平的弟弟。 沈凌绝一下子停下，他听说过，父亲当年错杀过一个亲兵，确实叫李平。 四皇子道：王府哪怕不算戒备森严，却也是重门叠户，他一个人，还提着油，如何能直入你的院中，而在起火之后，又是如何逃离的？你的下人中不乏忠仆，为何迟迟没人来救火，没人来救你？皆因为，他已经为此筹谋十余年，摸清了你们王府的情况，又事先用了药，才能顺利成事……而最后救你出来的下人，是因为前一天生病了，没用院中的饭食，所以才没有被药倒，所以才能拼死赶过来，救了你的。 换句话说，此事，与盛明珠无关？？？ 他当然不信，与四皇子争辩。 四皇子自顾自地又道：珠珠从塔中跳下，是与旁人争执，被人推了下来。在推下来之前，就看到我在下面，所以才叫了一声四哥救命，绝非故意设计。 同样的，这只是一个意外？？？ 四皇子再道：你所说的，刘夫人之事，我也去查了，查到是刘府的二夫人所为，也就是她的妯娌，她本来要找的人不是你，而是与你一起的孙二郎，但孙二郎碰巧被人叫走了，那位二夫人局已经设好了，于是情急之下，就把落单的你给带去了。 所以，这也与盛明珠无关？？？ 四皇子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查到的确是如此，事到如今，我没有必要骗你。 沈凌绝道：“然后，四哥就直接走了。” ………… 不，不对。 盛明麟听着他说，眉头紧皱。 别的先不说，只说放火这个……在珠珠的梦里，放火，明明就是鱼眼浅薄的算计，她偷银子，收买下人，放火……整个过程，珠珠都梦到了。 但，四皇子说得也没错，若真是临时起意，一个下人怎么可能进入王府，做到这些？ 可如果不是临时起意，珠珠梦里，为什么会……有一条完整的事件线？ 除非，是在鱼眼做过之后，有人暗中帮她抹除了她的痕迹，甚至还制造出了一些足以取信四皇子的证据！ 他所认识的鱼眼，绝没有这么聪明。 所以，难道是有人，比所有人更早地发现了鱼眼的特殊之处，暗中观察，出手相助，之后利用？ 如果是这样，那，似乎更合理一些。 毕竟，做一个足以颠覆社稷的坏人，也是需要大智慧的。 所以，珠珠为什么没有梦到这个人？ 珠珠做梦，都是接触到，才会做梦，难道要等接触到这个人，或者接触到相关的事，才能梦到吗？ 可此刻，他们全无头绪。 ………… 盛明麟思忖着，沈凌绝仍在讲述。 他当然不信。 但承了四皇子这么大的情份，他原本的“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杀盛明珠报仇”，就变成了“我要先证明仇人确实是盛明珠才能杀她报仇，然后大不了自杀还四皇子情份。” 他花了偌大工夫，询问各个经手之人，发现四皇子说的居然是真的。 林师父还跟了他很久，一直到他冷静下来了，才不跟了。 之后与四皇子接触多了，关系渐好，四皇子还带他去见了明熙帝。 明熙帝让他去教影卫，那时候其实他才十八，但因为全身烧伤，嗓子沙哑，看起来年纪很大，手底下的人还挺信服他的。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他烧伤的后遗症渐渐显现，哪怕内功高，身体也不行了，就退了下来，又见到了四皇子。 那个时候，盛明珠已经及笄了。 沈凌绝说到这儿，指了指盛明麟：“那时候你刚死。” 盛明麟：“……” 这句话真是，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 其实他很懵。 在他的认知里头，鱼眼从小喜欢四皇子，四皇子一直没察觉。 但原来，早在鱼眼五六岁的时候，四皇子就曾经怀疑过她吗？ 不过也不奇怪，四皇子哪怕不解风情些，毕竟是龙子凤孙，对于被喜欢，应该没那么迟钝的。 所以，当初鱼眼还未及笄时，四皇子“察觉”到她的心意，慧剑斩情丝什么的，这背后，也有故事了？在演戏？？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应该是。”沈凌绝道：“我回来的时候，四哥已经跟她绝交了。四哥跟我说，他发现盛明珠极其诡异，不像小女孩，甚至不像这个世界的人……他说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得到他的爱，为此软硬兼施，手段百出。” 要知道，四皇子和盛明珠是同姓，嫡嫡亲的亲堂兄妹，抛开皇族不谈，这是一家人！就跟亲兄妹差不多！ 亲上加亲，可以姑表亲，可以姨表亲，但同一个祖父的亲叔伯儿女，怎么成亲？ 可盛明珠不管，还跟他说不要名分只想拥有他什么的……一个王府贵女，说出这种话，简直称得上下贱了。 而且，关键是，盛明珠完全不喜欢他。 也许小时候喜欢过，但长大了，又在他屡次拒绝之后，完全就是厌恶他了，私底下骂他骂得很脏，可每次见了，还是强装爱慕他，给他下药，必须要有肌肤之亲。 甚至还成功了两次。 第一次他没怎么防备，第二次万般防备仍旧中招，这真的太吓人了。 但是呢，好像并不是有了肌肤之亲就可以了，好像还需要他真心爱她……所以盛明珠仍旧纠缠他，四皇子索性在明面上与她断交了。 说到这，沈凌绝咳了一声，眼神儿在室中一转：“虽然四哥不肯细说，但我听四哥的意思，似乎是……做那事时的感觉过于美妙，美妙到不真实。加上他本来就有所怀疑，反而更忌惮了。他想查清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她好像还有蛊惑人心的本事，下人都对她死心塌地，之所以找我，是因为我与她有仇，不容易被她影响。” “怪不得啊，”盛明麟惊讶极了：“怪不得四哥与她绝交之后，就连一点点接触都不肯，旁人都说他心狠……” 他唏嘘了半天才问：“然后呢？” 沈凌绝苦笑一声：“然后我就死了。” 第160章 世事本就如此 盛明麟惊讶地道：“就这么死了？？” “对，”沈凌绝道：“当时我与四哥商议了许久，然后四哥辗转把我放进端王府做护卫……我当时教影卫时，就是假死脱身，世人应该认为我已经死了。事隔好几年，我去的时候，又粘上了人皮面具，与我本来的长相全无相似之处，本应该全无破绽。” “起初也确实没事，但，当我头一次护卫那妖孽出行，期间话也没说过半句，我不觉得露了任何马脚。回来之后歇下，再醒过来，就到了地牢里，盛明珠坐在我面前，笑着跟我说，小王爷，好久不见。” 几人讶然。 尤其盛明麟。 他对四皇子的本事还是有信心的，他安排的路子一定隐秘，可居然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沈凌绝道：“不止如此，盛明珠对我诉说思念之情，还跟我解释当年的事，总之就假装对我情根深种，我自然就忍着恶心配合，可是她却好像知道我是虚情假意……我跟影卫一起混了好几年，不光教功夫，也顺便学了很多别的本事，我觉得我演得很像，可她就是知道……” 盛明麟忽然一击掌：“我知道了。” 沈凌绝道：“你知道什么了？” 盛明麟道：“你先说完。” 他道：“差不多说完了啊，她忍了几天就忍不了了，还威胁我，说到了别人手里日子就不会这么好过了。我当时身体其实已经很差了，一听她的意思，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我可不想再受严刑拷打，就放手一搏给了她一下子，她受伤了，我死了。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遗憾道：“你应该再坚持一下的，看看她把你交给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给盛明珠出主意扫尾什么的人。” 沈凌绝冷哼了声。 然后他问：“你刚才说，你知道了什么？” 盛明麟道：“这个妖孽，手里有一样神物，叫做系统，她好像可以通过睡男人，得到一些东西……我觉得，四哥是她的主要目标，你，可能也是她一个……小目标？所以得到你的爱可能对她来说也有好处，所以她最后关头，还要装一下试试。” “同样，嗯，我瞎猜的啊……你之所以暴露，可能就是因为，你曾经是她的小目标，所以不管你如何易容改扮，你一出现，她的神物就会告诉她。” 沈凌绝愕然。 四皇子却点点头：“应该是，应该需在一定距离之内，远了就感觉不到，所以起先无事，后来你随侍过之后才出事。” 盛明麟不由感慨：“所以，四哥……我们所知道的，譬如秦江白、七哥、我、霍沉昭、沈凌绝……我们都死完了，你那儿对鱼眼的调查才刚起步，我们有前世记忆有什么用啊，后面谁知道你干了什么啊！” 四皇子十分淡定地道：“世事本就如此，哪能尽如人意。如今鱼目又不曾混珠，就算连你们也不记得任何事，也比前世好得多……你们能记得一些，更是幸事，我们慢慢来。” 沈凌绝前世明显与四皇子熟稔，直接道：“你看，他老是这样！不急不躁，我好气！” 盛明麟笑道：“我倒是挺喜欢四哥这样的，感觉心里踏实。” 七皇子忍不住道：“我也是。” 四皇子扫了他一眼，唇角微弯。 盛明麟看了眼漏刻：“行了，太晚了，先这样，明儿万寿圣节，你们能睡尽量睡会儿。” “你等等，”沈凌绝道：“我把前世之事，全都跟你们说了，那妖孽呢？你不是说锦衣卫抓着了？在哪？” 盛明麟道：“五月初六我带你去看。中间的事太长了，明日有空再与你细说。四哥……”他故意打了个哈欠：“走了我们去睡了。沉昭也回去睡！” 然后他就真走了，四皇子也起身跟了出去。 沈凌绝气得咬牙，看着两人出门，又忽得有点好笑，翻身一躺。 他们所在的，是盛明麟的泽园，盛明麟和四皇子仍是去珠珠的玥园中睡觉，外头雨下的大，霍沉昭索性也没回去，直接把门窗关好，让下人都去睡，自己拿了一个条凳过来一躺。 雨下了一夜，几人都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却居然都睡的挺好。 第二日是万寿圣节。 一大早宫里就传下话来，所有庆典仪式取消，只保留了晚上的宫宴，也缩小了范围。 四皇子一大早冒雨进宫，把沈凌绝这边的事情禀报了，又折返回来，珠珠还没起床。 四皇子低声跟盛明麟道：“盛玉露果然报了病。” “想不到啊！”盛明麟随口道：“齐王叔天天四处撩拨，这谁能想到呢？看来会咬人的狗不一定不叫，说不定还瞎叫。” 四皇子被他给逗笑了：“你是真长嘴了。” 盛明麟笑了一声，又道：“暗中相助鱼眼那人，你觉得会是谁？” “不知，”四皇子道：“这会儿无处可猜，但再过几日，应该就能知晓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有点出神。 四皇子问：“嗯？” 盛明麟叹道：“四哥，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了，我觉得，凌绝受伤时，鱼眼才五六岁，就算有一些传言，正常人，谁会想到呢……谁会相信呢？” 四皇子神色一沉：“你的意思是……” 盛明麟无声点头。 是的，正常人没人会相信，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会做出下药媾和、以及杀人放火之事，有传言也会觉得是胡说八道。 除非那人，本来就知道她是谁！ 所以，盛明麟在想，总不可能，在鱼眼还是陈氏时，那个人，就已经出现了？ 这么一想又是麻烦。 两人坐在厅中，敞着门观雨，一边说着话，就见霍沉昭打着伞过来，笑道：“殿下，世子，你们的画昨天忘在了那边。” 他把国旗画递给他们，一边又道：“我无意中瞧见，一时兴致，也画了一幅，放在里头了。” 两人都不太在意，盛明麟随手接下，道：“那两人怎么样了？” 霍沉昭道：“天还没亮就在吵，我实在睡不成，所以才起来画画了。” 盛明麟有点稀奇：“吵什么？他们怎么吵得起来？” 霍沉昭道：“小王爷问七殿下，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七殿下说不知道，小王爷说他蠢，吵了一嘴……然后七殿下又说知道也不跟他说，要先问过你或者四殿下，能说不能说的，小王爷说他没断奶，白白多活了一辈子，殿下说他才白活一辈子，醒了不知道找四殿下，跑来杀人，欺负小孩，又吵了一阵子……” 他心累地叹气：“他们说话也没个忌讳，我劝不听。谁去劝一下。” 第161章 星星锅锅不苦啦 四皇子站起来道：“我过去，明麟沉昭，你们俩等着珠珠儿起床。” 盛明麟道：“珠珠若是一起床能看到四哥，肯定挺高兴。” 四皇子叹道：“高兴归高兴，我怕她以后每天盼着我来，我来不了，又要失望了，所以还是算了。”他就站起来走了。 盛明麟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霍沉昭现在与他说话随意，就直接道：“沈小王爷与我想像中不一样，我听了珠珠的梦，还以为他会是比较狠厉，又或者冷漠的性子。” 盛明麟摆了摆手：“如今什么性子，与他原本的性子，未必一样……他前世就很憋屈，连死都死得憋屈，重生回来之后，又憋屈到如今，然后，乍然得到一个意想不到，却又算得上不错的结果，这就好像崩紧的弦儿猛然松了，情绪亟待发泄，整个人肯定会外放些，过几日便好了。” 霍沉昭缓缓点头。 盛明麟随手拿开国旗画看了看，挑了挑眉：“你画的这是？” 霍沉昭道：“我随手画的，我看那人画的龙头，虽然细琢磨挺有意思，却不容易分辩也不好看，我就依着他那个想法，重新画了一个。” 季辞画的，是用山川河流拼画出一个龙头，下头是五谷代表百姓。 霍沉昭画的，则是直接画了一条龙，下头是山川湖海，龙头上画出冕旒，代指皇权，把龙尾画成稻穗感，表示百姓追随，整个画面更好看，而且就算不细看，龙盘踞于江山之下，也有龙定乾坤之意。 盛明麟道：“这个真的更好看啊！”他放低声音：“唉！可惜啊！可惜前世这时候你已经死了。” 霍沉昭笑出声：“你这样一个好人，为何要跟那小王爷学。” 忽听珠珠叫了声：“漂亮锅锅！” 霍沉昭连忙应了一声，团子声音还有点迷糊，喃喃道：“珠珠听到你说话啦！” 霍沉昭又应了一声。 盛明麟站起身进去，就见珠珠刚爬起来，正揉着眼睛，小手手上还包着布。 盛明麟赶紧过去，给她拿住小手，用大拇指肚给她抹了一把眼睛，团子一张眼，咦了一声：“系锅锅呀！” “对啊，”盛明麟学着她的声音：“不是漂亮锅锅，系锅锅呀，行不行呀？” 团子扶着他的脸，“锅锅也很好，珠珠只系想几道，漂亮锅锅的伤伤好了没有？” 盛明麟道：“那你洗了脸自己出来看。” 团子点了点头，盛明麟就把她交给荔枝，抱下去方便。 他两手撑在身后，看着她们忙活，忽然想起昨天沈凌绝的话，微微出神。 珠珠屋里这几个人，荔枝是宫里出来的，算是皇后娘娘给的，地位超然，但荔枝性子安静恬淡，不爱揽权管事儿……于是，反倒是下头的红枣管着院子里这些事，荔枝只一心伺候珠珠，无微不至。 就是这么一个心里眼里都是珠珠的忠仆，那鱼眼也容不下，真不知道她眼里除了男人还有什么。 他无声摇了摇头。 等珠珠打理好，盛明麟抱着她出来，直接放到桌上，珠珠双手捧着霍沉昭的脸，整张脸凑过去，非常认真地检查了一番，还又看了看他手臂上的伤。 练武之人气血运行迅速，不惧外伤，这会儿印迹就已经很淡了，只留下中间一点破皮。 珠珠恍然点头：“果然皮儿伤容易好，珠珠的瓤儿伤就好得慢。” 霍沉昭奇怪：“什么叫瓤儿伤？” 团子指着自己脑袋：“就系珠珠脑袋里头伤的呀！” 霍沉昭：“那不是叫内伤吗？” 团子道：“也叫内伤，也叫瓤儿伤。”她注解：“娘亲说哒！” 霍小神医咳了一声，就不辩解了。 等珠珠吃过饭，盛明麟又拿过国旗画给她瞧了瞧，一边问她：“珠珠，这哪一个是你见过的那种？” 珠珠忘梦里的事情忘得快，但是对一些小细节还是能记住一点的，直接摇头：“全都不系呀！” 盛明麟诧异：“都不是？”他把季辞的挑出来：“这个也不是吗？” “不系，”团子直摇头，“那个头头，比介个头头，威风多啦！眼睛也亮亮，牙牙也尖，介个一减都不好看！” 她小手拨拨，把霍沉昭画的挑出来：“介个好看，珠珠喜欢介个！” 行，盛明麟就把画都归置了，回头让四皇子禀报皇上。 说了这阵子话，外头天都有点亮了，雨也渐渐停了，盛明麟道：“珠珠，我们去找四哥哥和小王爷？” 珠珠很惊喜：“四锅锅还在家吗？小王爷变好了吗？” 盛明麟差点忘了他昨天哄孩子说的话了，连忙道：“变好了。” 珠珠赶紧叫人：“荔枝姐姐，帽帽！” 荔枝几人，训练有素，立刻把全套的行头给她穿上，盛明麟看了看外头，雨已经停了，太阳都快出来了，但也没有阻止。 于是，不一会儿，一只小奶团子，就戴着尖尖的雨笠，穿着大大的油绢衣和底儿高高的木屐，一只手儿牵着一个哥哥，摇摇摆摆地走进了泽园。 泽园也开着门，沈凌绝坐在椅中，一眼就瞧见了她。 沈凌绝定定地瞧着她，一直看着她走到门前，然后，偷偷瞄了他一眼。 沈凌绝面无表情。 团子迅速扭开了头，扭得太急了，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盛明麟笑着拉住她，珠珠抓着他的袖子，让他低下来，小声道：“锅锅，快变呀！” “哦，”盛明麟道：“珠珠等我一下。” 他快走几步进屋，走到沈凌绝面前，低声道：“想不想听故事？想不想报仇？配合点儿！好生装！不然我就去找沈老爷子告状！” 沈凌绝：“……” 你狠！！ 然后盛明麟对着他一甩袖子：“不凶的小王爷！变！” 团子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 沈凌绝暗暗咬牙，一边冲着团子……皮笑肉不笑地假笑了一下。 团子双眼当时就亮了：“哇！！” 她满脸惊叹地看着她的神奇哥哥，又看看他，再看看神奇哥哥，超激动：“真的好哇呀！！” 沈凌绝：“……？？？” 好傻。 原来真小孩是这样的。 傻到冒泡泡，这种事情也信，话也不会说，词都不会用。 盛明麟含笑招手：“来，珠珠儿，过来。” 团子眼儿一直瞧着沈凌绝，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木屐进来，盛明麟道：“珠珠不怕，你可以戳一下，他不凶的，他敢凶，哥哥就把他变成小狗。” 团子小眼神儿跃跃欲试，沈凌绝眯眼，做出了一个威胁的表情。 但团子居然没怕他，伸出小手指头，就在他手上戳了一下，一边大眼骨碌碌，瞅着他脸色。 他又不能还手，只能把表情摆得更凶，还呲了呲牙，结果团子瞧见，居然咧开小嘴儿哈哈笑了，小嗓子又甜又软：“星星锅锅，你今天不苦啦！” ……★★★★★★…… 偷偷给你们加个更，小可爱们把五颗星星点起来好不好呀？ 第162章 肉很香哼哼哼那种小猪猪 沈凌绝奇怪道：“什么星星哥哥？我叫沈凌绝。” “珠珠几道呀，”团子拍拍胸口：“珠珠冲明，什么都懂，什么都几道。” “呵呵！” 虽然已经知道她不是她，但恨了太久了，瞧她还是有一点点不顺眼。 于是沈凌绝毫无风度地嘲笑小盆友，“你这么聪明，还叫我星星？” 团子道：“因为你就像星星那样，又高又亮又神气呀！” 沈凌绝一下子愣住了。 他，如今就是一个披着少年皮的怪物，满肚子仇恨郁愤，阴暗又恶心，看见路人都想劈两刀，跟星星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她说的诚挚极了，清澈懵懂的眼儿里，倒映着他的模样，闪闪发亮，让他莫名有几分无措。 沈凌绝抬抬下巴，摆了一个趾高气昂的样子，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团子傻乎乎地答：“珠珠叫珠珠呀。” 沈凌绝伸出手指，戳了戳她圆乎乎的小肚子：“是不是可以吃的那种小肥猪啊？” “不系哒！”团子捂住小肚肚，认真解释：“系珍珠的珠！系亮亮的那种珠珠！” “我懂，真、猪嘛！”他摆着很气人的样子：“肉很香的真小猪，天天哼哼哼那种嘛，对不对？” 团子停下来，瞧着他，大眼眨了眨，很认真地在想。 他以为她要发脾气或者哭一场了。 没想到，下一刻，她点了点头：“对哒，就系肉很香哼哼哼那种真小猪。” 沈凌绝一懵：“……？？” 他心说这孩子是不是傻？ 盛明麟呵呵哒：“珠珠儿，别理他，他是傻子，他有毛病。” 团子瞧了沈凌绝一眼，拉了拉他，把哥哥拉到门边，小声咬耳朵：“锅锅，他可能没有念过书，有一减减笨，不懂介两个不一样，你不要说出来，他会难过哒！” 盛明麟看了沈凌绝一眼，笑道：“那珠珠不生气吗？” “不生气呀，”团子理所当然地道：“名只又不重要，星星锅锅开心才坠重要呀！” 句句听在耳中的沈凌绝：“……” 他不知不觉就收起了那副气人的样子，眉头紧皱，心头略茫然。 这小孩…这小孩…这小孩到底跟谁学的，小嘴巴就像抹了蜜，这么会哄人？ 只可惜用错了对象，他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他冷眼瞧着，就等着看这小崽儿又想耍什么花招！ 结果没想到，他的特殊待遇就只有那么一小会儿！ 珠珠儿很快就在丫环的服侍下，脱掉了木屐和油衣雨笠，然后就不理他了，哒哒哒跑去问七皇子：“七锅锅，你今天还痛痛吗？” 七皇子笑道：“不疼了，昨天也不咋疼，今天就好了。” 霍沉昭拿着药罐子过来，笑道：“郡主要不要帮哥哥涂药？” 团子点头：“要。” 霍沉昭就给她挽起袖子，教她用手指沾了药，一边又叮嘱，“轻轻涂上就行，手上有药的时候，不要摸眼睛，也不要摸嘴巴，记住了吗？” 团子点头：“记住啦！” 霍沉昭点点头，就去给沈凌绝涂药了。 他动作利索，一抹一涂，略微一扇风让药干了，立马就涂下一处，全身的伤涂完还没用半刻钟，沈凌绝都没感觉到疼。 涂完霍沉昭拿着药罐子走了，沈凌绝斜眼看了看那边。 小团子明显紧张极了，眼儿张得大大的，小胖手怕烫着似的，都不敢沾到七皇子皮肤，一边涂，一边还鼓起腮吹，这么半天了，一处还没涂完。 七皇子笑嘻嘻地看着，一边鼓励她：“没事儿，真不疼，大胆涂！” 他抓住团子小手，上下划拉：“你有没觉得你手心凉？这种药涂上凉凉的，不疼。” 团子点点头，一手扯着袖子，又挖了一点药，这才稍微大一点劲儿涂，还超严谨地问霍沉昭：“漂亮锅锅，颜色有一减减浅的地方，也要涂吗？” “对的，”霍沉昭含笑道：“也要涂的。” 团子点头，整张小脸都快要怼上去，手指无比认真的抹边儿，荔枝也拿着一个帕子给主子帮忙，她一“呀”，她就赶紧把她涂出边儿的给抹掉。 看着主仆俩这如临大敌的架势，沈凌绝莫名就觉得自己被敷衍了。 他吐槽七皇子：“就一点皮外伤，就跟怎么着了似地。” 七皇子美滋滋：“你用不着叨叨，我知道你嫉妒我。” “我嫉妒你？”小王爷冷笑，一脸不屑：“我嫉妒你什么？” 七皇子这两天心里就这一件事儿，于是难得展现出了伶牙俐齿，“嫉妒珠珠爱我！” 沈小王爷声音都拔高了：“老子会这么无聊？” “你就是这么无聊！”七皇子呵了一声，老气横秋地道：“老沈啊，听我一句劝，冤有头债有主，报仇一定要找对人！所以你可别欺负珠珠了，我就是你前头的车，你千万别欺负完了，又像我一样后悔，我真难受了好一阵子我跟你说。” 沈凌绝居然被他说的呆住了，低声道：“什么前头的车，哪家先生教得……” 一边就沉默了。 两人这一番交流，珠珠儿一直在心无旁骛的涂药，根本就没听到。 倒是两个成熟哥哥，虽然在说着正事儿，却都一心二用，听在了耳中。 见沈凌绝明显听进去了，四皇子和盛明麟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四皇子站起来，把国旗画卷起来，摸了摸珠珠的小脑袋：“珠珠儿，四哥先走了，晚上宫宴时再见。” 团子连忙道：“四锅锅债见。” 四皇子亲了亲她小脑门，珠珠乍着一只药手，送他出了门，又回来涂药。 身上的没让她涂，就涂了涂胳膊腿儿，就涂了有半个时辰，一屋子哥哥各自含笑看着。 一直到珠珠终于涂完了，袖子上衣服上到处都沾了药，完成了一件大事儿，累得直出气，然后被抱走洗手换衣裳。 珠珠儿前脚一走，七皇子就把衣裳一脱，霍沉昭过来嚓嚓几下子把身上的药涂完了。 盛明麟笑道：“沉昭，你真是给珠珠儿找了个好活计，她铁定忘不了，能干好几天。” 霍沉昭也失笑：“我真的没想到她涂这么仔细，我还以为小孩儿胡乱抹两下就该去玩别的了。” 盛明麟挑眉道：“可珠珠爱她的七哥哥啊。” “嗯，”七哥哥骄傲点头：“珠珠爱我。” 沈凌绝：“嘁！” 几人失笑，然后盛明麟道：“对了凌绝，晚上你去不去？” 沈凌绝摇了摇头：“不去。” 盛明麟道：“去，皇伯伯有可能想见见你。” 沈凌绝仍是摇头：“那等皇爷召见再说，今儿皇爷未必有空，再说了，我年纪又不大，其实……真没必要这么急着冒头。” 盛明麟忽然想起来：“对了，沉昭，你那天说沈老爷子的病怎么着来着？？” 沈凌绝猛然转头看向他，笑容全收。 霍沉昭就说了说，盛明麟在旁道：“沉昭医术极佳，比太医都好得多。” 话还没说完，沈凌绝已经起身，一揖到地：“请霍神医帮帮忙。” 霍沉昭道：“小王爷不必多礼，我随你去瞧瞧就是。” 两人略微一商量，霍沉昭就提着药箱子跟他回府了。 等珠珠午觉醒了，又等了一会儿，端王妃才带着他们进了宫。 端王妃带着珠珠先去了皇后娘娘那边。 今天人少些，但一进去仍旧香风扑面，满屋衣香鬓影，珠珠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抬手揉了揉小鼻子。 第163章 皇伯伯永远不会错 端王妃刚施完礼，连忙又蹲身告了声罪。 皇后娘娘笑着摆手，又向众人道：“珠珠儿鼻子灵，一到人多的地方就爱打喷嚏，好在麟儿回来了，”她捏了捏她的小鼻尖：“珠珠儿，去哥哥那边玩！” 一边说着，就叫了何宝过来，把珠珠送了过去。 这会儿还没开宴，盛明麟正被众人环绕。 盛明麟这阵子几乎天天进宫，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大家并不觉得一个八 九岁的孩子能办什么差使，可能天天见皇上就很了不起了，哪怕皇上叫你进宫骂一顿呢，能天天骂，也是叫人羡慕的。 所以，这些孩子估计都被家里长辈嘱咐过，要与他交好，一群人都围着他说话，盛明麟年纪又小，个子不高，一眼看过去都找不到他。 四皇子坐在水榭里喝茶，远远看到何宝抱着珠珠过来，就朝他招了招手，跟他道：“明麟忙着，把珠珠给我就成。” 何宝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四皇子便抱着珠珠看了一会儿锦鲤，等时辰差不多了，才抱着珠珠儿过去。 这会儿三大殿的事情已经传开，大皇子正在禁足中，今天都没能放出来。 摊上如此严重又敏感的事儿，主要是还没查出幕后主使，朝臣们那边气氛明显紧张，见了四皇子各自施礼，也不敢凑上来说话，生怕被人误会在打听这事。 三皇子同样如此，这事儿本来就是他负责查办，平时八面玲珑的人，愣是没敢跟人多聊，正端正坐在案前，见了他们过来，启唇一笑：“四郎，珠珠。” 四皇子叫了声三哥，便搂着珠珠坐下了。 小团子都顾不上说话，小脑袋转来转去地看人。 朝臣们一朝这边看，她就觉得是在看她，他们拱手，她赶紧有样学样，小手儿拱拱，他们笑，她赶紧也笑，还要点头，还要挥手……忙得不得了。 好在他们来的晚，也没几个人了，门口不进人了，珠珠又朝别处看，就看到了哥哥，珠珠站到四皇子腿上，朝他笑，盛明麟笑着，无声张手，珠珠也张手…… 正比量着，外头礼乐奏起，明熙帝大步进来，四皇子也起身准备行礼。 小团子只觉得领儿一紧，已经被明熙帝提溜了过去。 珠珠吓了一跳，但也知道这种场合不能大声，小短手努力朝上伸，根本够不到，只能徒劳地晃呀晃，好在明熙帝很快就把她一转，抱在了怀里。 团子还没来的及生气，就瞧见了皇伯伯的神情，咦了一声，双手抱住他的胡子脸，小声：“皇伯伯，你不开心吗？” 明熙帝点了点头。 团子小嘴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脸，看效果不大，又抬抬小手：“给你吸肚肚。” 明熙帝摇了摇头：“是亲亲和吸肚肚都治不好的不开心。” 团子呆住，眼儿大睁，想不到别的招儿，于是喃喃地道：“那，那系行么样的不开心呀？” 明熙帝冷哼了一声，扫了下头一眼。 就从他坐在这儿，下头就没人敢吱声了，一老一小开始说话，更是所有人都屏声息气。 明熙帝淡淡地道：“皇伯伯很伤心，很寒心！朕登基以来，从未薄待过任何一个兄弟，亦从未薄待过任何一个有功之臣，朕做燕王时的臣僚，朕更是视之为旧友，多番照拂。朕从未有负尔等，朕仁至义尽！” “朕从未想过，竟有人丧心病狂，竟欲假借上天之名，毁太祖基业，毁我大盛江山！若非上天垂怜，令朕提早得知此事……真令这些人的算计得逞了，那朕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又有谁知，朕实负千古奇冤？” 下头诸臣噤若寒蝉。 三皇子第一个站出来，无声跪下，四皇子及朝臣们也跟着出列下跪，因为皇爷表面上是在跟珠珠说话么，所以大家也不好插言。 团子可不知道这话不是跟她说的。 她一动不动，盯着皇伯伯的脸，用尽了三岁宝宝的所有脑容量，努力听，努力想……但还是没听懂，简直急得不行。 尤其看一直凶凶的皇伯伯，眼中含泪，更是急得都快要陪他哭了。 于是，紧张肃 穆的气氛中，小奶团子带着哽咽的小奶音响起，充满了愧疚：“对，对不起，皇伯伯，珠珠听不懂，珠珠回家好好念书……” 明熙帝满腔愤怒都为之一窒，脸上浮起了一个笑：“无事的，珠珠……那珠珠儿，你说皇伯伯迁都，错了吗？” 团子毫不犹豫地道：“没戳！” “哦？”明熙帝笑道：“你知道迁都是何意吗？” “不几道！”团子回答地脆生生：“但系！皇伯伯做行么都没戳！皇伯伯超棒！皇伯伯，永远不会戳！” 明熙帝不由大笑。 下头众人缓缓地放松了肩膀，以为这一茬儿终于过去了。 但明熙帝这个生辰就没打算好生过！ 他含笑问道：“这话，是谁教珠珠的？” 团子道：“珠珠本来就几道呀！”她小手挥挥：“大家全都几道的！” 呵，全都知道？ 要真全都知道那倒好了！ 明熙帝扫了下头一眼，你们听见了吗！ 连三岁宝宝都知道，朕永远不会错！ 珠珠还在超努力超努力的想，不知道从哪个记忆角落扒拉出来一句：“太宗迁都，系大破力什么……极具甜蘸性，战了性，什么什么的…… ” 明熙帝眼神一凝。 太宗什么的，这是庙号！ 好在团子声音奶呼呼的，又是边想边说，更加含糊，不熟悉的人也听不懂，远一点的人也听不到。 明熙帝怕人注意到，迅速找了一个显眼包：“珠珠儿，你天天说你四哥哥有大聪明，不如叫你四哥哥出来说几句？” 团子心思被带走，点头儿：“四锅锅，好看！冲明！四哥哥说！” 四皇子应声站起身。 此事，已经议了不知道多少次，车轱辘话来回的说，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尤其在这种场合上，大家都以为四皇子会随便说几句场面话就算了，赶紧圆过去好吃饭。 没想到，四皇子张口就道：“近日这几桩事，儿臣确实不吐不快。三大殿之事，幕后之人固然丧心病狂，但，他最大的问题是短视！正因为短视，所以他才会处心积虑设下此局……因为他自以为，抓到了父皇最大的‘错处’，正是迁都！他认为，迁都之事可以大做文章！可悲哀的是，这朝上与他一样短视之人，何其多！” 众人微惊。 四皇子并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他们没想到，他今儿居然这么敢说。 短暂的寂静中，三皇子却有些走神，心头惊讶……太宗迁都？ 小小孩儿，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的？如果后头没说迁都，他还有可能觉得是别的太宗，可“太宗迁都”？ 第164章 怨祖宗太能干 四皇子续道：“敢问诸位，若三大殿真的出事，诸位会不会以为是迁都之过？可是诸位，迁都，真的是错吗？迁都确实耗费巨大，可国若不存，还谈什么国库财政？ 漠北本就有诸多暴元政权的残余势力，以及诸多的马上民族，谁不垂涎我大盛河山？他们对我等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这本就是我大盛的心腹大患！ 父皇未及弱冠时便镇守北方，亲历数次大战，对此极为了解！父皇深知，如不全力守卫边疆，弱宋时半壁江山沦入外族之手的情形，极有可能重演！太祖皇帝定鼎中原之后还曾十余次北征，你们凭什么认为如今我们可以安枕无忧？ 而，迁都之后，天子守国门，赋税粮草兵马人才尽集于此，一声令下，万军齐发，正所谓兵贵神速，如此，才能将外敌挡于国门之外，避免践踏我大盛国土，欺辱我大盛百姓。 不然呢？ 如若不迁都，父皇仍旧是九五至尊，且父皇除了是帝王还是神将，我说一句不当说的话，哪怕北地失陷了，以父皇的本事，仍旧能保住南京，保住偏安一隅之势！ 父皇无甚损失，诸位无甚损失，照样锦衣玉食……可北地便活该尸横遍野？北地百姓便活该沦为两脚羊？你我都知，我绝非危言耸听，我等只稍一松懈，此事便在眼前！！ 太祖皇帝以布衣之身，收复失地，推翻暴元，铁骨铮铮！尔等如此，死后可敢见太祖皇帝英灵？莫非北地被外族人占得久了，诸位便不再当它是大盛国土？可有可无？大盛从不缺大好男儿，靖康之耻断了的脊梁，怎能断到如今？” 四皇子向来寡言，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句句铿锵，句句犀利，最后一句更是剥皮见骨。 诸臣愕然。 不少人心有触动，但也有人，暗暗多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位四皇子，这是有想法了啊，句句往皇爷心坎上说啊！ 四皇子并不在意他们的神情，又道：“且迁都，也不止是为了戎边。江南自来富足，北方则逊之，不只是生活天差地别，文化上亦是天差地别。故太祖皇帝一直是多收南方税粮来养北方，科举上又设南北分榜，平衡两方举子。但此法只能用于一时，不可长久。 但，迁都北京之后，君王在此，朝廷在此，天下民力物力财力亦将渐渐移于此，江南富户也会渐渐向这方迁徙。之后，再利用漕运之利，平衡南北差别，漕运由南至北所经之处，亦将渐渐富足繁荣……此，方是长久之道。 所以，父皇要的是国富兵强、海晏河清、无分南北，敢问诸位要的是什么？我知朝中官员多江浙，尔等反对迁都，几分为公？又有几分是出于私心？” 娘哎！ 朝臣们再次哑然。 这一位，真敢说啊！真敢问啊！！ 出身江浙的官员，你要说他们不想维持这种南方官员独大的局面，那绝对是谎话，可直接说他们有私心……连皇爷也不会开这个口。 因为涉及到的官员，实在太多了。 四皇子却敢。 可今儿是万寿圣节啊！是你父皇的生辰啊！这会儿你敢说我们不敢反驳啊！ 可这个场合你正儿八经的说这些合适吗？想出风头也不是时候啊！ 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去看上头的皇爷。 明熙帝嘴角带笑。 他确实想让儿子说点啥，省得大家会注意到珠珠说的话，但他也没想到，当四皇子真的敞开说，会叫他听得心潮澎湃。 他了解这个儿子，看得出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就在这一刻，明熙帝忽然明白了，前世他为何要选择四儿子了。 因为执政理念相同。 四皇子其实从不掐尖出风头，与大儿子的关系也好，大皇子在的时候，他向来都甘为辅佐。 明熙帝虽未开始选，但心中确实是属意占嫡占长的大儿子的。 但，大皇子宽厚仁善，又一直管着大盛的钱袋子，知晓财政之艰，他一直不赞成迁都，认为太过劳民伤财，没有必要……直到已经迁过来了，偶尔提及，他还想着再迁回去。 可四皇子，却懂他为何要迁都，也真正能明白，迁都的必要和重要。 执政理念是否相同，对于国君的传承，至关重要。 他兢兢业业一辈子，做下的事业，不是为了让他的儿子去推翻的。 他走五十步，下一任帝王继续走下去，两三代人下来，基本盘就稳固了……反之呢，他走了五十步，下一任帝王倒退回去，又去走了另一条路。 这不光是否决了他，也是抛费了整个大盛为之所做的所有努力，所有人力物力财力！ 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形发生！ 明熙帝笑道：“四郎说的好！四郎心有丘壑，知朕之心！” 这个赞扬，可就很大了。 四皇子施礼，面色平静：“谢父皇，儿臣不过说出肺腑之言而已。” 明熙帝笑着点头。 眼看父子一搭一档，终于有人没忍住，开口道：“殿下之言，固然有理，但，并非人人都是陛下……帝王离边关太近，若守不住，局面转眼就是不可收拾。” “所以？？”明熙帝冷笑：“老子梯子都给你架好了，不肖儿孙给老子踩塌了，还得怨祖宗太能干？连国门都守不住的废物，哪还有脸坐这个位子？要都叫你这么说，太祖皇帝还夺什么江山，不定哪会儿就遇上个废物蛋子，多大的家业都能败没了，不如直接当小民就是了！还有你，你又何必当官儿？你家的不肖儿孙谁知道会有多少，不如回家种地，仨瓜俩枣的，争也争不出大事来，你说呢？” 那官员哑口无言，只能连连请罪，就怕请晚了，皇爷真让他回家种地去。 明熙帝冷笑连连。 大家也不敢再说话。 珠珠早就饿了，大家说话又听不懂，又不敢打断，好不容易等大家不说了，珠珠这才小心翼翼地道：“皇伯伯，可以次饭饭了吗？珠珠有一减减饿。” 明熙帝失笑：“吃饭吃饭，别饿着朕的心肝宝儿。” 气氛为之一松，跪了好半天的官员们，这才扶着腿起来，赶紧让开等吃饭。 四皇子想过来接走珠珠，明熙帝还不给他，刚才那句话，虽然不能跟旁人说，但他自己却是听见了的，心情真是大好。 太宗迁都，有大魄力！极具前瞻性！战略性！ 所以，很可能，后人也是肯定他的！！ ～～～?～～～ 看我文的一定全都是大阔爱大冲明，好爱你们，小星星评分人数一天就过千啦真的好感动，加更！ 第165章 能未卜先知的祥瑞 饭终于上来了，但谁也没心思吃，也没人敢凑趣起哄，好好的一顿寿宴硬是吃出了那啥的气氛。 满殿只有帝王和小团子的对答声，偶尔响起。 还没御案高的小团子：“皇伯伯，珠珠够不着呀！” 明熙帝单手抓着她衣裳一提，让她站在龙椅上，团子徒劳地伸着小短手：“还是够不着呀！” 明熙帝：“你不会扶着咱的胳膊么？” 团子：“可系，扶你胳膊，珠珠就没手手吃饭饭了呀！” 明熙帝：“你不是有两只手？！你就不能分着用？” 他亲自把她的一只手，放在他胳膊上，然后拉着她另一只手，去够筷子。 御案跟龙椅有一段距离，菜也不是放在御案边边的，珠珠一趴过去，小胳膊就是一软，小脸啪叽砸到了他胳膊上，要不是皇爷反应快，一把把她捞起来，珠珠就滚到御案下头去了。 明熙帝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胳膊：“你胳膊，居然撑不住你自己的身量？那你这胳膊还有啥用？” 团子：“……” 她虽然人小，也明白自己被嘲笑了。 团子委屈巴啦坐在龙椅上，想生气气，可又好饿，没力气生气气。 明熙帝心情好了，恶趣味也回来了，假装认真吃饭，不看她。 下一刻，团子两只小手手，颤呀颤地，举到了他脸下头，“皇伯伯，珠珠肚肚小，吃得少，珠珠饿，你掉一点点给珠珠次！” 这也太可怜了！ 哪有这么逗小孩的！ 四皇子忍无可忍，正准备再站起来，三皇子却赶在他之前，飞也似地站了起来，朝珠珠拍了拍手：“珠珠，三哥抱，好不好？” 团子这会儿一点都不挑，飞快张手手，三皇子就把她抱进了怀里，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爹。 明熙帝倒也不在意，就摆摆手，三皇子就抱着团子下来，一边吩咐随身小太监去煮碗小馄饨来，一边就挑着桌上软乎的点心，投喂团子。 团子是真的饿了，两只小手手抱住他手，阿呜阿呜大口吃，三皇子连声哄她：“慢点吃，不着急。” 一边看着下头。 礼部官员看着时辰都过了，终于还是壮着胆子上前请示，明熙帝点头，官员大松了口气，上去吩咐，准备好的歌舞这才传了上来。 殿中终于热闹了起来，大家也是松了口气，渐渐直起脊背。 小馄饨也送过来了，三皇子一边吹着，一边喂团子吃，下人想过来伺候，都被他斥退了。 这会儿团子的饿劲儿也终于下去了，但吃了一肚子点心，又想吃咸咸的了，鼓着腮帮忙吹。 三皇子含笑问她：“珠珠儿，这舞跳得好不好看？” 团子抬头瞥了一眼，胡乱点点头：“好看。” 三皇子笑着，就把馄饨喂给了她，一边又盛了一个吹着，状似随意地又问：“珠珠喜不喜欢哥哥？” 团子点头：“最喜欢锅锅了。” 三皇子又把馄饨喂给了她，馄饨越搅越凉，他喂得也越来越快，每个馄饨都随口问一个问题，一直到问出：“三大殿的事情，珠珠是怎么知道的？” 团子完全没有察觉任何不对：“珠珠做梦梦呀！” 旁边荔枝迅速道：“主子，喝口水。”却仍是没能打断。 三皇子似笑非笑地看了荔枝一眼。 荔枝吓得一下子跪下。 她本就是德妃宫里出来的，当然知道这对母子，绝非表面上那么温良无害。 三皇子含笑示意她起来，仍旧慢悠悠地喂着珠珠，心头惊涛骇浪。 其实他当然知道，会被人知道。 可是，能问出来这么一句，就不枉他冒险开这个口！ 他本就是个精明的人，方才一句“太宗”，他就一下子想到了极多。 太宗，绝对是父皇死后的庙号！ 谁会没事在一个奶娃娃面前说庙号？说历史，说朝事？ 所以，虽然很匪夷所思，但，这就是真相！ 真相就是，珠珠就是能未卜先知！ 所以三大殿之事，幕后之人安排得如此隐秘，却被父皇提前得知！ 所以大皇子冠礼的时候，珠珠做了个梦，都要大晚上入宫见驾！ 所以四皇子才要天天跑端王府，甚至会住下，所以八 九岁的盛明麟才会日日入宫…… 之前没想到，一想到，真是处处都是破绽！ 荔枝看他似乎没注意她，就悄悄走过去，碰了碰周直温，一边用眼神示意。 周直温会意，立刻假装倒茶，在四皇子耳边说了一句，四皇子很快就站起身，走过来对珠珠道：“珠珠，四哥抱。” 珠珠已经把一小碗馄饨吃完，嘴儿都没擦，就投向了四哥哥的怀抱。 三皇子笑骂：“小白眼儿狼，三哥辛苦喂你半天，连谢也不知道说一句，就知道找你四哥。” 珠珠也不好意思了，朝他弯了眼儿傻笑，一边甜甜地道：“谢谢三锅锅！” 三皇子拿了帕子，亲昵地给她拭去唇上的水渍：“去小宝贝。” 四皇子就把珠珠抱了过来。 等看完歌舞，珠珠都睡着了，回了府，荔枝就悄悄跟盛明麟说了。 盛明麟脸色微变。 但这种事，确实也瞒不了太久，主要是珠珠本来就呆兮兮的，被套话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三皇子是真的精明有决断。 他出手之前就知道，套话很可能会被明熙帝和他们知道，一定会不高兴，但，比起得知这个大秘密，他觉得值，就果断出手。 要不是他这么果断，再找这么一个他能与珠珠说话，不被别人打扰的机会，真是未必有那么好找。 但他知道了，应该也只会想办法讨好珠珠，至于泄露出去什么的，应该不会。 盛明麟道：“我知道了。” 荔枝这才退了下去。 而此时，三皇子已经回了府，吩咐了一声：“去云深苑。” 下头人应声去吩咐了，三皇子迅速换了衣裳，往外走。 一路越走越清静，一直走到了一处极为清幽的所在，灯已经点了起来，下人垂手侍立，三皇子快步进去，便见一个身穿道袍的女子，静静伫立。 女子明显并不年轻了，一身素色道袍，身量修长清瘦，全身上下并无一件饰物，却仍旧眸敛月华，美得满堂生辉，施礼道：“殿下。” 三皇子笑着搂住她：“云儿……” 他调笑了两句，这才吩咐下人们出去。 下人们一出去，三皇子立马收回了手，女子也后退两步，缓缓在椅中坐下，道：“殿下今日何故来此？” 声音居然是清润悦耳的男子声音！ 三皇子低声道：“我得知了一件事，”他迅速把珠珠的事情一说，一边道：“我确认，她能未卜先知！” 云先生垂着眼，低低地道：“未卜先知？” “是！”三皇子道：“所以我该怎么做？” 第166章 星星锅锅的美貌 云先生淡声道：“我已经说过了，皇上春秋鼎盛，你如今最该做的，就是沉住气，不要轻易出手！” 三皇子道：“可是，一个能未卜先知的祥瑞有多么重要！你难道不明白？我怎么能什么也不做？” 云先生淡声道：“那你能做什么？” 三皇子语塞，云先生慢慢地道：“你可以想法子讨好她，可别的，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才说，永远不要急，急，你就输了，如今，还不到争的时候……” 三皇子冷哼了一声：“我不争，看着别人争？今日四弟可是大出风头，”他简单解释了两句，一边道：“我真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大哥还没倒呢，他就迫不及待了！” 他连连咬牙，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云先生，那药，再给我一粒。” 说到这儿，他眼睛一亮：“给我一粒，两件事情，就一起解决了！没有子嗣，那不管怎么蹦跶都是徒劳，长成胖子……呵，珠珠最喜欢她了，他长成胖子，珠珠就再也不会喜欢了！” 云先生皱眉：“两个人一起出事，太可疑了。” “那又如何？”三皇子笑道：“那只能证明皇后的血脉有问题，生出来的儿子都有问题，都是十八 九岁开始变胖，都生不出孩子，血脉里头带来的病，这不是很合理？哪里可疑了？” 云先生沉吟。 三皇子道：“你放心，我会找合适的机会的，我很冷静，绝不会露出马脚的。” 云先生思忖许久，还是点了点头：“一定要小心，此药宝贵，我手里也只余了一粒，再也没有多的了。” 三皇子点头：“我明白的，你放心。” 云先生转身进了房，掀开床褥，露出底下的暗格，暗格里几个小小的药瓶，并半块玉珏，云先生迅速取了一个瓷瓶出来，交给三皇子，一边一再叮嘱：“要小心。” 三皇子含笑道：“先生放心，我会的。” 他转身离开。 云先生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出神，好半天，才退回来，喃喃自语：“未卜先知？陈善娘，是你吗？你这一辈子，开始装神弄鬼了吗？” ………… 今年皇爷没兴致，寿宴都吃成那样，龙舟马球什么的，就更别说了，全都取消了。 初四一幌而过，盛明麟等人就一心惦记着初六子时的鱼眼移魂。 初五一早，沈凌绝就到了端王府，盛明麟直接叫人把他带到了玥园门口，也不往里让人。 沈凌绝正想着带客人到院子里是什么操作，就见门口，骨碌碌滚出来一个小团子。 沈凌绝就懂了，内心呵呵，一边负着手，站得十分英俊，就等着她过来。 结果没想到，她呀了一声，又跑进去了。 沈凌绝正想着是不是他表现的太凶了？太高冷了，不好相处？那他要不要笑一笑？ 反正这旁边也没人，笑了也没人知道。 还没拿定主意呢，就见小团子，费力地抱着一个小凳子出来了。 虽然凳子很小，但她人也小，抱得十分费力，一走一趔趄，沈凌绝心说这是给我的？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迎接一下，就见团子抱着凳子从他身边走过，把凳子放到了树荫凉里，这才转身，拍着凳子，朝他笑的跟朵花一样：“星星锅锅，你过来坐呀！这尼不晒！” 沈凌绝咳了一声，就走过去一撩袍子，坐下了，团子就站在他面前，眼儿亮亮地看着他。 沈凌绝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问：“你坐哪？” 团子直直瞧着他腿，道：“娘亲说惹，只有寄几家的锅锅，才能坐腿腿，亲脸脸，别人家的全都不许。” 沈凌绝：“……” 所以呢？ 团子继续道：“但系，但系珠珠还小，腿腿没力气，晒太阳还会晕晕……” 她眼神儿渐渐移到上头，盯着他，一脸的：你怎么还没听懂？ 沈凌绝被她这个小眼神儿给逗乐了，伸手把她搂到膝上，“所以你娘亲教你掩耳盗铃是不是？” 团子坐在他膝上，美滋滋：“星星锅锅说的全都对！” 沈凌绝瞧了她几眼。 团子梳着小发包包，胖鼓鼓的小流苏垂在脸畔，葡萄眼儿黑亮亮，小肉脸白生生粉嘟嘟，一看就十分肉香，十分好吸的样子。 沈凌绝捏了捏她小胳膊，道：“不要叫我星星哥哥，叫我沈哥哥。” “那不行的！”团子坚决摇头：“它不配！” 沈凌绝没听懂：“谁？谁不配？” “沈，沈不配！”团子小脑袋转了转，四处指：“沈墙、沈树、沈脚、沈鞋，全都系沈！沈系一个扑通扑通的制制，配不上星星锅锅的美貌和拽拽！” 沈凌绝：“……？？？” 他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回，所以幼崽崽的脑回路，全都这么奇怪么？ 团子瞧着他，可能是忽然想到他珠猪不分的笨脑子，又解释了一下：“就系，好看的人，就要叫好听的名只呀！珠珠介么可爱，介么好看，所以才叫做珠珠，要系珠珠叫……叫……叫石头，就不配惹！” 沈凌绝默然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然后他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就随口道：“所以呢，我叫星星，霍沉昭漂亮，就叫漂亮哥哥？” 团子道：“不系的。” “又不是的？”沈凌绝道：“那是什么？” 团子道，“漂亮锅锅，有巨多……”她小手比量，一下子打到他，于是从他膝上下来，两条小胳膊，比出来一个巨大的范围：“巨多的优点，但系珠珠不会说。所以，只能叫他漂亮锅锅。” 她又走回来，按着他的腿，小屁股一抬一抬。 沈凌绝只好又把她抱上来，一边道：“他优点太多了，说不过来，所以叫漂亮哥哥，我就拽拽这一个优点，所以叫星星，是这个意思吗？” 团子点头。 沈凌绝眯眼。 团子奇怪地跟他对视，虽然不知道他哪里不满意，但，明显就是不满意了。 团子大眼儿一眨，赶紧躲开他的眼神儿，道：“咦！珠珠的鞋只说它想走路路！” 一边就跳了下去，也不跑开，就绕着他转圈圈，小屁股扭扭，胳膊飞呀飞，每次飞过来，都要偷瞄他脸色。 沈凌绝真是一下子就被可爱到了，也板不住脸了，露出了一个姨父笑，一把抓住她小手：“哥哥的嘴，说他想吃掉珠珠的手手！” 酷帅狂霸拽的小王爷，说起叠字儿毫无压力，一边说着，一把抓住她小手，就亲了几下。 外头，盛明麟和四皇子、霍沉昭、秦江白一起进来，盛明麟一脸稀奇地道：“小王爷，你没用早膳？” “对，”沈凌绝指着珠珠道：“这样的小肉包子，我一口能吃十个！” 他故意糗他，但小王爷不要脸，盛明麟笑着，就不说了，道：“进来我们商量一下。” 第167章 珠珠抱抱珠珠贴贴 沈凌绝起身跟了进来。 上了茶，盛明麟便摆手让下人退出去，四皇子道：“施法换魂，时间是在初六子正。等用过午饭，我与江白先过去，凌绝你若是着急，与我们一起去也可……晚上明麟、沉昭和七郎你们再过去。” 大家各自应了。 四皇子又道：“那一边是度厄大师坐镇。珠珠儿这边，我也怕出什么意外，所以我已经禀明了父皇，下午让谢大将军带着珠珠，去护国寺住一晚上。” 珠珠儿难得见人这么齐，开心得不得了，被沈凌绝放到了桌子上，就在桌子上走来走去，挨个儿瞧瞧，拉拉手手，听到叫她名字，回头答应了一声，脆生生的：“哎！珠珠在这哪！” 四皇子不由失笑，也起身走到桌边，让她拉了拉手。 秦江白一直排队等着，等拉过了第二次手手，才咳了一声，道：“殿下，有一件事……之前沉昭画的国旗，臣前几天回家时画出来，被我大爹……” 他顿了一下，解释了一句：“教臣念书的师父，臣叫他大爹，他眼睛看不到，但可以用手摸……嗯，被臣的大爹见到了，臣就告诉他这是国旗，给他解释了什么叫国旗。” “结果昨日臣回家，便听他一直在说国事。臣的大爹性子谨慎，平时极少说国事，臣觉得奇怪，多问了几句，就觉得他对大盛对皇爷，似乎忽然变得格外热爱了……倒不是说平时不爱，但此时却似热血沸腾一般的热爱。” 室中几个人都是聪明人，四皇子当时就懂了：“你是说……” 他一顿，盛明麟接下去道：“只要你心里认定了它就是国旗，不管是什么图案，都会有那种……爱有一分，就会不断深爱的效果？” “对，”秦江白道：“我觉得是这样，所以我又用别的家人试了一下，就是如此。” 盛明麟不由道：“那倒是挺好，我也觉得沉昭那画好看。” 霍沉昭连忙道：“我是随意一画，而且，也算是用了那位季大人的一些想法，并非自己画的。” “这个无妨，”四皇子直接道：“沉昭你再用心画一幅，就画之前那样的。” 霍沉昭只好应下。 四皇子沉吟。 当时，他把国旗的图样送回去，父皇也觉得霍沉昭画的那一幅更好看，整个画面留白多，画风流畅大气，挂起来也一眼就能看明白是什么。 但因为之前团子说的是季辞画的龙头，所以还是把季辞叫过来，让他拿回去按着那个意思重画。 可如果按秦江白这个说法，完全可以直接用霍沉昭这一个啊！ 只要定下来这一种是国旗，就有了这样的效果，不需要非得用原来的国旗图样。 四皇子道：“回头我们多找几个人试试。” 大家都应下了。 “对了，”盛明麟想起来问四皇子：“四哥，谢家大舅舅抓的那些瘟疫之人，可查到什么了？” 四皇子摇了摇头，低声道：“接头之人发现不对立刻自尽了，没能审。那宅子，在大哥手下一个管事的名下。” 大皇子？盛明麟有点吃惊。 他本来以为不是齐王就是三皇子的，那天万寿圣节时，还特别留心观察了一下，感觉齐王还是在四处撩拨，三皇子虽然安静些但也合理，反正他是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不过这事儿肯定不是大皇子，估计是幕后之人，提前就安排好了，要栽到大皇子头上的。 可问题就是，就算此事大皇子不知情，也是御下不严，他也是够倒霉的，事儿都赶一起去了。 四皇子又道：“谢大将军命人把马车赶到一处，打开车门时，那些瘟疫之人已经全都死了……谢大将军还提前叫了太医，备好了药，想着及时救治，谁知根本没用上，而且这些人，死后连尸骨也不敢留下，全都覆上石灰烧了。” 他无声摇头。 珠珠忽然道：“漂亮锅锅？” 她踩着桌子走过去，双手捧住他脸：“你肿么啦？” 她这么一问，大家才看到，霍沉昭不知何时脸色苍白，连嘴唇都似乎失了血色。 见大家都在看他，漂亮的少年仓促地挤出来一个笑：“我没事……在，在密闭的地方，病就是会传的快些，发作的也快些，这个，这种……” 他强撑着笑容，只说了一半儿，眼泪就猝然落下。 他急背过身，声音微哑：“失礼了。” 这少年，温雅真是刻进了骨子里，到了这时，还不忘说一句失礼。 这件事情与他家中的冤情，一定有相似之处，所以他才控制不住失态。 可是这种事情，大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诸事未定之前，所有的话，似乎都太过苍白。 只有小团子没有那么多想法，在他身后，尽力张开小胳膊，抱住他背，小脸贴过去：“漂亮锅锅别难过，珠珠抱抱，珠珠贴贴。” 她伸出小手手，去够他手，抓住了，摇呀摇：“珠珠跟漂亮锅锅天下坠坠好！” 小团子暖暖软软的，虽然只有那么一小团儿，却真是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霍沉昭缓缓吸气，轻轻攥住她小手，不住地深呼吸。 室中一片安静。 盛明麟咳了一声，挑起话题：“对了，四哥，珠珠院儿里那个花椒，昨天跟我说，昨天一早，又有人传信儿给他，让他回家一趟……我暂时没让他过去，大舅舅不是说要给我们府上几个高手么，大舅舅这两天忙着，还没给，我昨儿跟娘亲说了，让她去要，等要了来，看要不要跟踪一下。” 四皇子抽了抽嘴角：“你也想太多了，收买下人的，能是多高明的人物，你随意找个人跟就是了，何必等什么高手！” “哈哈，”盛明麟夸张地笑了两声：“我寻思小心一点儿，万一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四皇子道：“高手若真有这么好找，谢大将军会不早给？连你们都不好找，旁人更是，就算有几个，也得用在关键之处。” “那行，”盛明麟就道：“那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头下人就报，端王妃过来了。 盛明麟心说这就是想瞌睡就来枕头了，一边就迎了出去。 霍沉昭也已经缓过来了，转过身，把珠珠抱在了怀里，跟在众人身后迎出。 外头，谢大将军和端王妃一起进来，带了两个四五十岁的男人。 谢大将军向四皇子行了礼，介绍道：“这两位，一位是周师傅，一位是杨师傅，过来教七殿下与明麟的武课。正好前阵子不是说七殿下武课进度快，要给换一个武师傅么，正好换了，我已经禀过皇爷了。” 盛明麟很是知趣，连忙上前执弟子礼，一边又叫小厮：“快，去请七哥过来一趟。” 他笑着向两人解释：“七哥上午有文课，这会儿正在上课。” 两个老者都表情严肃，被谢大将军吩咐了，虽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但看他这态度，神情也明显更满意了，道：“世子爷不必多礼，武课时再见也可。” 盛明麟笑道：“拜见师傅是大事儿，告一会儿假也是应该的。” 第168章 先论君臣再论师徒 不一会儿，七皇子就跑着过来，行了弟子礼，十分兴奋。 两人问了问他的进度，盛明麟也出去问了问管家安排在哪个院子，然后他与七皇子亲自带着两人过去，里外都安排好，好让两人休息。 这边几人一走，谢大将军也急匆匆要走，四皇子提醒他：“大将军，下午还要去护国寺。” “臣知晓，”谢大将军道：“臣这会儿实在没空，午后再过来，放心，不会耽误事的。”一边急匆匆走了。 端王妃坐下，小声跟四皇子吐槽：“你是不知道，请个高手多不容易。我寻思珠珠这儿干系重大，千叮万嘱要几个忠心的，结果我哥说这样的人都已经重用了，让他们当护院太过于大材小用什么的，我们商量了半天，才说让他们当武师傅，占着一个半师之份，若要出门什么的，再请他们‘帮忙’。” 她千言万语地朝那个方向抛了一个眼色，显然是嫌他们的姿态过于高傲，连皇子世子行礼也安然受之。 要知道，连她这种没文化的也知道，先论君臣再论师徒好不好！再说还不是正经师徒！ 四皇子轻咳了一声。 他身为皇子，对这种对皇权缺少敬畏之人更加敏感，但仍是劝道：“婶婶，高手确实少，也是没办法。” 沈凌绝忽然插言道：“王妃娘娘，你先别急，等我腾出空儿来，去买几个年少的小厮，教上一年，送过来就能当高手用。” “当真？”端王妃立马高兴了：“要什么样的小厮，我先给你挑着，等你腾出手来直接教！” 沈凌绝没想到她接话接的这么利索，而且一点没怀疑他的本事，还愣了一下。 但又挺高兴，笑道：“不要太小的，起码八到十岁的，再大一点也可以，但不要超过十五六，身体底子得好。” 霍沉昭道：“身体都可以调的，我来帮着调养，若要保护珠珠，娘娘你买几个长相好些的。” 端王妃哈哈地笑道：“行。” 四皇子问：“凌绝，你这个心法，什么人都能学吗？” 沈凌绝道：“反正，我那时教影卫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可以学，但也确实有怎么都学不会的，学不会的，有个三成左右？但是余下的七成中，也会有一两成，学出来身手卓绝，叫人惊艳。对了，女子也可以的。” “女子也可？”端王妃很兴奋：“那我多采买一些女子，学会了，一直保护珠珠长大。” 沈凌绝含笑点头：“可。” 四皇子看了沈凌绝一眼，微微沉吟，秦江白也想到了什么，垂下了眼。 沈凌绝有这样的本事，皇爷是绝对会用他的，就是不知道会怎么用了。 …… 今儿按说是端午节，也是大节了，但因为鱼眼的事儿，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一人吃个粽子应应景就算了。 等吃过午饭，四皇子几个人先走了，等珠珠午觉睡醒，谢大将军也过来了，带着珠珠直接去了护国寺。 等珠珠走了，盛明麟三个人才动身离府。 选的地方，是一个闲置的宅院，度厄大师已经在地面上画好了阵法，打眼一看，金灿灿的，神秘又庄重。 盛明麟道：“我还以为，布阵全都是用血或者朱砂的。” 沈凌绝好笑：“你跟我一样，我也这么问了一句，大师说道，但凡用血布阵的，必是邪法，而朱砂则是诛邪的，都不对路，这是用金粉和佛前香灰画的。” 盛明麟恍然点头。 七皇子伸头探脑看了半天，又回来，惊讶地道：“就这么敞着门让人看？布阵不都是特神秘？” “神秘啥啊！”沈凌绝道：“何止是能看！锦衣卫说，有一天风把阵旗吹起来，摔断了，度厄大师直接用绳儿随便一系，就想再用，锦衣卫好说歹说，才换了一个新的。据大师说，这些事情，本就没那么多讲究，过于讲究的多半都是故弄玄虚，就为了多跟你要银子的……最后这句是我说的。” 盛明麟啧了一声，不知道如何评价，末了看了他一眼：“你还笑的出来？” 沈凌绝道：“我当然笑的出来，我高兴得很呢！你还没见准备的那个死囚？我非常期待！秦江白连鞭子都给我准备好了，说一换过来，先让我抽一顿出出气！” 他这么一说，盛明麟也过去看了看。 其实准备的死囚不止一个，有男有女，生辰八字全都是算过的，到了时辰会全都杀死，这是为了防止出意外。 但主要预备的，就是一个男人，看着应该有四十来岁，据说是一个江洋大盗，身体十分壮硕，绝对经得起严刑拷打，但长的是真的不大好看，面膛黑红，大鼻子大嘴，眼小的恨不得找刀子给他拉开一点儿。 一想到矫揉造作的鱼眼会进入这么一个身体，盛明麟也莫名觉得有一点点爽。 他想起来问沈凌绝：“你有没有让大师看看，你是不是第三人？” 沈凌绝已经听他们说了一些过往，道：“四哥问了，但大师说，要看珠珠才能确定。但看我面相，应该差不多。嗯，他原话说的是，有九成可能。” 盛明麟笑着点了点头，就进去找四皇子。 四皇子几人在偏厅坐着说话，商议细节。 要卡在子时这个时候，让这些死囚全都新死，但尸体不要凉。 而与此同时，盛玉露要濒临死亡，鱼眼才会从她的身体中逸出，顺利的话，就会进入挑选好的死囚身体中。 盛明麟问：“盛玉露呢？” 四皇子道：“沉昭说可以治，等处理好了，先放到一处，给她治病，到时候看齐王府……齐王府若无事，就送她回去，若齐王府出了事，就挑个富贵人家，远远送出去。” 盛明麟点了点头。 因为之前珠珠也被夺过舍，所以他们对盛玉露都有些同情，宁可多费一些事，也想着，尽量给她安排个衣食无忧的生活。 几人说着话，都不时的看一眼漏刻。 其实几人都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只是此事，对他们来说过于重要，实在是忍不住担心。 天黑之前草草用了饭，然后就把度厄大师叫出来，一遍一遍地检查阵法，锦衣卫也一遍一遍地检查死囚和盛玉露。 一直到了子初，大家才一起动手，把盛玉露和死囚大哥各自摆入阵法之中，其它死囚暂时放在一边，都是清醒的，但一动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鱼眼在刚见到四皇子的时候，已经出来过一会儿了，这会儿是盛玉露，躺在地上，连眼神儿都古井无波。 度厄大师算好方位，让盛明麟、七皇子和沈凌绝也盘膝坐下。 但据说，他们三人中，只有盛明麟有一点用，聊胜于无的那一点点用，其它两人在这种场合完全没用。 盛明麟几人被度厄大师三说两说的，紧张劲儿都下去了，默默坐等，四皇子和秦江白也不用出去，就站在屋角看实况。 时辰堪堪到了子正（0：00），霍沉昭和锦衣卫一起动手。 霍沉昭用手按穴，锦衣卫则简单粗暴的直接掐死。 度厄大师盘膝坐在阵法之前，随着一声铜钟响，度厄大师伸出手，飞也似地把写了八字的纸点到了一面镜子上。 纸上字迹迅速消失，下一刻，死囚大汉痛叫出声，一下子坐了起来。 第169章 神将光环碎一地 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死囚大汉捂着脖子，惊慌地四处看，一眼看到四皇子，便叫了一声，“四哥！” 声如洪钟，极为粗豪，配着她习惯性拖长的尾音，滋味儿那叫一个酸爽。 一点不夸张的，所有人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又挺高兴的。 这是成了？真成了？ 度厄大师神态平静，好像这根本没啥大不了的：“嗯，成了。” 鱼眼惊惶大叫：“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干了什么！我怎么，我怎么……” 她抬起手臂一看，嘶叫出声，“不！！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做男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呵！呵！呵！”沈凌绝双眼暴亮，第一个站了起来，朝着秦江白一招手：“秦大人！” 秦江白抬了抬手，锦衣卫就扔过来一条鞭子。 沈凌绝一手拖住大汉，把他拖出了阵法，扔到地上，双手把鞭子一崩，还不忘回头再确认了一遍：“大师，我现在打她，不会把她打回去？” 度厄大师回答了太多遍各种问题，整个和尚都佛了，面无表情：“不会。” 七皇子抱着肩吐槽他：“见着珠珠儿的时候，下黑手那叫一个果断，见了真的又磨磨叽叽，你不行让我来！” 话音未落，沈凌绝一鞭子就抽过去了，当时就皮开肉绽。 鱼眼一声惨叫，痛得在地上直打滚，一边大声道：“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来拯救你们的，我有改天换日的本事，我……啊！啊！四哥救我啊！我能帮你的啊！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猛牛发嗲，声震屋宇，翻滚之间地面震动，画面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盛明麟几个默默别脸，连四皇子这种性子的人，都实在没忍住说了一句：“别叫我！” 鱼眼仍旧在哭叫不休。 沈凌绝面带微笑，鞭子甩成了一片鞭网，每一鞭下去，都有一道血雾喷出。 这种鞭子，是锦衣卫专门用来打人的鞭子，又细又韧，不伤骨头，只是格外的疼。 鱼眼起先还嚷嚷你们会后悔的，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没几下子就开始求饶了：“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你把系统还给我，我马上就走……” 秦江白与四皇子交换了一个视线。 不是个能扛刑的，这挺好，审起来必定省时又省力。 沈凌绝把人抽成了血葫芦，这才慢慢停了下来，漂亮的小脸上都溅上了血滴，双眼却格外水亮，笑容也益发愉悦。 锦衣卫上前，熟练地接过手，给她洒上了药，不能止疼，但确实能治伤，毕竟不能叫她死了。 沈凌绝转身走回来，一边慢慢抬起手，轻轻拭去了挂在长睫上的一滴血，嘴角仍是弯着，笑容又诡异又好看。 盛明麟几个人都体贴地不打扰他，只有七皇子嫌弃地道：“你别笑的跟个疯子一样行不行？人要学会往前看，仇都报了，你还疯疯癫癫的，以后可咋整！” 几人：“……” 七憨憨从来都是个嘴笨的，唯独在对上同病相怜兄沈凌绝的时候，那嘴跟开了刃一样。 沈凌绝看了他一眼，忽的喷笑出声，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说的对！太对了！” 那边秦江白放飞了一只鸽子，向上头禀报，一边瞥了他们一眼，道：“也不知道郡主那边可还好。” 盛明麟也在想这事儿，道：“咱们这边顺利，珠珠那儿就不会有事，顶多做个梦。” 此时，护国寺。 其实下午时，被好久不见的大舅舅抱出来玩的时候，团子还是蛮开心的。 虽然团子有一点害怕那些五颜六色的奇怪泥像，也不喜欢外头空旷又不好玩的地方，但基于对大舅舅的爱，团子也木有嫌弃，陪着大舅舅溜达了好大一圈儿，小腿腿都累软了。 结果到了晚饭时候还不让回府。 团子有一点点不高兴，但还是乖巧陪大舅舅吃完了晚饭。 没想到吃完晚饭说要在这儿睡觉。 团子立马不乐意了，仰着小脸争辩：“舅舅没说要债外头睡觉觉！” 谢大将军连忙蹲下：“是舅舅的错，舅舅现在说好不好？我们今天晚上要在这儿过夜。” “不要不要，”团子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珠珠要回家，舅舅可以寄几债这儿睡觉觉。” 谢大将军耐心解释：“可是珠珠必须在这儿，珠珠今天晚上会有危险，在家里不安全，这里有大师，有佛祖，可以保护珠珠，要不然舅舅为什么要带你来呀，是不是？” 团子听懂了，呆愣一瞬：“那，珠珠要娘亲搂搂睡觉觉。” 谢大将军道：“珠珠儿，这儿是皇家寺院，是不许女客留宿的，娘亲不能来。” 团子委屈坏了，眼里开始冒泪花花：“那，那锅锅也行。” 谢大将军道：“哥哥也不行，因为哥哥不在家，今天晚上，你哥哥，四哥哥，七哥哥，所有人，全都有事情要忙，今天晚上只有舅舅在，舅舅抱珠珠睡觉。” 团子吃了一惊：“可系，可系他们全都没有跟珠珠说呀！” 她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眼儿大睁，喃喃自语：“锅锅背着珠珠出门玩，木有跟珠珠说！珠珠今天出门还跟锅锅说，一会会就回来，锅锅也说好，锅锅骗珠珠……”她看到谢大将军：“呜呜，舅舅也骗珠珠，全都骗珠珠，骗小孩只，不系好大人！珠珠不跟你们好惹！呜呜呜……” 团子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 谢大将军绞尽脑汁地哄娃。 因为护国寺是帝王专属，不经过帝王首肯，别说女子了，男子也是不能来的，所以谢大将军带进来的下人很少，荔枝宁嬷嬷等人都不能进，团子的小厮只带了花生和核桃，平时都不是贴身伺候的，只能大将军自己哄。 团子由小哭转大哭，卖力地哭了一大场，发现真的不让回府，这才委委屈屈地停下，整个团子挂在舅舅肩上，两只小手臂垂垂着，还在一抽哒一抽哒。 外头隐约传来了说话声，谢大将军并没有注意。 小外甥女估计马上要睡着了，胜利在望，大将军一点也不敢松懈，老大的个子，一圈一圈在屋里转，不时还得左扭右扭，还得上下颠着，还得哼着跑调八百里的民谣，因为怕小外甥闺女趴的太朝后，控到头难受，他还得猫着腰，就像一个偷了别人孩子的老婆婆。 这要是叫满天下谢大将军的崇拜者看见，神将光环当场就能碎一地。 谢大将军又转了几个圈圈，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门口多了一个人影。 第170章 朕为天下主 谢大将军心生警惕，迅速回头，然后就发现，皇帝陛下负手站在门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大将军也吓了一跳，赶紧无声施礼。 明熙帝摆手示意不用多礼，绕过来看了看，团子眼儿已经闭上了，只是还在迷迷糊糊抽哒。 明熙帝也没敢动她，小声道：“咱不大放心，过来守着珠珠。” 大将军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只心头暗暗惊骇。 心说三岁半的小娃儿到底能干啥事儿啊，要劳烦一个帝王大半夜亲自过来守着！！ 大将军也顾不上形象，又抽风一样摇晃了一刻多钟，感觉团子终于睡熟了，才无比小心地托住团子小脑袋，整个肩膀往前送，让她躺到他的大手上，仔细看了看，已经睡着了。 谢大将军松了口气，两手托着把珠珠放到了床上。 放完了，又仔细盖好被子，一转身，他一愣，想起来这间厢房只有一张榻。 谢大将军连忙小声道：“皇上，臣在这儿守着就成了，这边如此简陋，皇上岂不是太委屈了。” 明熙帝不在意地摆手：“没事。” 他脱了鞋子，往榻上一躺，伸手搂住珠珠：“在哪儿都不耽误咱睡。” 谢大将军：“……” 行，虽然他也不是没跟皇上抵足而眠过，但今天皇上明显不想唱这个戏，所以他拿了一个蒲团，盘膝坐在榻边，一边还问：“皇上，就守着就行？什么也不用干？” 明熙帝道：“谁知道。” 谢大将军只好道：“那皇上休息，臣来守夜。” 明熙帝当然不会客气：“嗯。” 小团子在榻边安静睡着。 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但她亲爱的大舅舅怕她冷，给她把被子从头盖到脚，亲爱的皇伯伯亦十分慈爱，大手牢牢地压在她身上。 团子哭了一大场，也没有喝水，热到小脸通红，鼻尖冒汗，小手小脚脚挣扎着想踢开被子，却怎么都踢不开，难受地不住哼哼唧唧。 她一哼哼，明熙帝就抬起头看看她，谢大将军也会伸头过来看看。 其实谢大将军根本就不知道要看什么，可皇上这么紧张，他当然也就跟着紧张了起来。 可明熙帝也不知道太多，他琢磨了一下，道：“没说话，应该就是没事？” 谢大将军：“……？？？” 他又不能说，你们的秘密我都不知道啊！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什么样算有事，什么样没事啊？ 最终只能道：“皇上说的对。” 如是者，团子呼吸渐沉，小脸泛红，安静了下来。 两个从没亲手照顾过小娃娃的大男人，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对，也完全没有要试试额温的念头，反而十分欣慰，觉得她终于睡沉了，于是明熙帝也很快就睡着了。 团子好难受，又哼不出声音，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坐了起来，看到了穿着龙袍的四锅锅。 他正缓缓地道：“不管这‘系统’承载多少功德，都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外来者，凭什么将一个蠢货送到我大盛，搅弄风云，祸乱天下？若系统当真有灵，当助朕拨乱反正才是！” 画面一转。 一间很大的房间中，地面墙壁都用金线绘着极为复杂的图案，还嵌着小小的木牌和阵旗，室中摆着香案，香案上摆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正中间的半空中，还高高撑着一面龙头国旗。 胡子更白了些的度厄大师额上全是汗，很紧张的样子，四皇子声音冷静：“大师，开始。” 度厄大师叹了口气：“贫僧只有三成把握。” “朕知，”四皇子淡淡颔首：“试试。”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写满了字迹的纸张，投进了火盆里，口中喃喃祝祷：“朕为天下主，朕代天下言，朕要为我大盛驱逐此獠，还我朗朗乾坤……太祖、父皇，若在天有灵，还请庇佑儿孙，达成此事……” 夜风起，烛光摇曳，度厄大师抬手移动阵旗，催动阵法， 金线就像一条火蛇，以极快的速度，蜿蜒点亮，一直到满室图案全都被点亮，慢慢地悬浮在空中。 金色的幽光，照亮了躺在地面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珠珠儿盯着他瞧。 虽然眼前的情形她完全不懂，眼前这个人她也不认识，但心里却似乎分明知道，他就是坏珠珠。 忽听铜钟敲响，金色图案便如光芒织就的牢笼，越来越小…… 就在这一刻， 珠珠好像跟坏珠珠一起躺在了地上。 光芒耀目，珠珠再次有了一种分不清你我，亦分不清梦境还是真实的感觉。 可是，这明明不是她的身体呀？ 珠珠满心迷惘。 有一团光芒，在脑海中晃动挣扎，好像一枚即将被狂风卷走的果子。 坏珠珠抱着头，拼命地尖叫打滚，痛不欲生。 珠珠不痛。 但珠珠，不知为何，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却完全凭借着本能，奋力把那一团光芒推了出去。 与此同时， 惊天动地的雷声滚过，一道道闪电劈开夜幕，室中光芒大盛，亮如白昼。 珠珠儿张开眼，却什么都看不清，只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脑海中，似乎有巨大的齿轮在倒转，上头的字迹也跟着转动。 神佑九年，神佑八年，神佑七年……明熙二十年……明熙五年。 巨大的齿轮不知为何一窒，缓缓停下，珠珠全身一晃。 她，又跟坏珠珠分开了。 她看到金色图案疯狂晃动，白光四散，有一团光芒，溶进了国旗里，更多的光芒，不知散去了何处。 坏珠珠坐在地上，疯狂大叫着什么，慢慢消失了。 四哥哥、大和尚、金色图案与房屋，也全都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慢慢地消失了。 恍恍惚惚之间，有一个声音响起，“恭喜！是一位小郡主！母女平安！” …… 小团子猛然惊醒，整个人怔怔地，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这个梦乱乱的，好像梦里还套了梦，一时她是她，一时她好像又成了坏珠珠…… 珠珠儿有好多好多都弄不懂，说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可又觉得很重要，要赶紧跟哥哥说。 小团子费力的转了转小脑袋，两边瞅了瞅。 她身上仍旧压着一只大手，左边，皇伯伯微微打着鼾，睡得沉沉地。 右边，大舅舅盘膝垂眼坐着，正把玩着一把匕首。 珠珠儿想叫一声大舅舅，可小嗓子齁疼齁疼，小脑袋昏昏沉沉，眼皮也有千金重，珠珠儿张了两次嘴巴，都没能发出声音，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 漫长的一夜过去，赶在早朝之前，盛明麟几个人赶到了护国寺。 明熙帝打着哈欠出来，跟他道：“珠珠儿还睡得香着呢！一晚上啥事儿也没有！你去抱。” 他随说随走下台阶，捂着老腰，还有种“看孩子也没啥难”的自得：“这榻，睡得咱腰酸背痛。” 盛明麟行了礼进去，正想叫声大舅舅，却一眼瞥见珠珠小脸通红。 盛明麟吃了一惊，飞也似地扑过去，伸手一试，当时就慌了，大声道：“沉昭！沉昭！你快来！珠珠在发热！” 自诩看孩子高手的明熙帝，与自觉靠谱之极的谢大将军……全都愣住了。 第171章 梦梦不给锅锅讲 霍沉昭都来不及行礼，飞身跃入。 盛明麟已经把团子抱了起来，霍沉昭迅速摸了摸团子的额头脖子，又捏住小手腕把脉。 两个半大孩子动作利索又果断，就愈显得两个自觉辛苦了一夜的大男人挺废物，尤其看团子小脸通红，昏昏沉沉的样子，君臣二人，一个比一个心虚。 霍沉昭急道：“先喂些水。叫人准备温热的帕子擦身。” 盛明麟飞快帮珠珠解开领口，摸了一把，小团子连头发都是湿的，连寝衣也没换！ 穿着白天的全套裙裳，捂着大被子，一晚上也不知道得多难受。 盛明麟心疼得不得了，也气得不得了，可又不敢埋怨皇上，只能道：“皇伯伯，能不能先叫珠珠的丫环进来帮忙？” 明熙帝赶紧摆手，不一会儿荔枝几个人就被带进来了，虽然这边条件简陋，但荔枝几人训练有素，但凡出门东西都带得挺齐，很快端了水上来，盛明麟喂团子喝着。 荔枝绞了温热的毛巾，霍沉昭道：“擦一擦腋窝、腿窝，手心、脚心……” 一边说一边背转身，向明熙帝施礼：“皇上，草民去备药。” 明熙帝维持着皇帝架子点点头。 谢大将军也是又急又慌又心疼，但还是道：“皇上，时辰到了，该去上早朝了。” 于是两人就先走了。 霍沉昭连马都不骑，直接一路轻功，去药铺拿了药过来，小团子烧得滚热，饭也喂不下去，霍沉昭又赶紧取出金针来，帮她针灸。 一屋子人一通忙活，天光大亮时，热度总算是退了一点。 团子迷迷糊糊张开眼，盛明麟忙问她：“珠珠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团子的小奶嗓子带着沙哑，喃喃地道：“珠珠肿么惹？” 盛明麟温言道：“珠珠在发热，头疼不疼？嗓子疼不疼……” 他还没说完，团子就恍然大悟，努力抬高声音：“对，对哒，珠珠债生火！” 生火？ 盛明麟琢磨了一下她的意思：“珠珠在生气是不是？” 团子努力点头，可动作还是挺小，盛明麟连忙道：“珠珠是不是在生大舅舅的气？大舅舅没有看好珠珠，让珠珠生病了……” 团子摇头：“生锅锅的气，也，也生大舅舅！” 盛明麟瞪大眼：“生哥哥的气？哥哥做错什么了吗？” 团子眼儿半睁，巨长的睫毛湿漉漉，委屈巴啦：“锅锅骗珠珠、大舅舅骗珠珠，所有人都骗珠珠……” 团子越想越委屈，眼泪掉了下来：“骗小孩只，不系好大人，珠珠，债也不跟锅锅好惹，梦梦，也不给锅锅讲，哼！” 说话实在是有气无力，连哼也哼的糯软。 盛明麟又心疼又觉得可爱，连忙道：“哥哥错了，哥哥跟珠珠道歉，全都是哥哥不好，是哥哥的错，珠珠别不理哥哥啊！” 团子又哼了一声，眼儿微合，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盛明麟叹了口气，直起腰来，看了看外头天色，转头问：“沉昭，咱回府行不行？在这儿实在是不方便。” 霍沉昭又过来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 于是一伙人小心地护着珠珠回了府。 其实今天早朝，事情还挺多的。 霍沉昭的药丸和药材，四皇子代他上了奏疏，明熙帝褒奖一番，然后抠搜地赏了他一套文房四宝。 端王妃也卖了三个铺子，捐银二百万两，明熙帝赏了御笔亲提“善以为宝”匾。 总之都是一些不大费钱的赏赐，对其它人来说，能在君前挂个名就是无价之宝，但对于端王妃这种实在皇亲来说，就真是在做善事了。 端王妃他们，一边照顾着珠珠，一边还接了两次旨。 虽然是早就订好的事情，但本来就没好气，又得忙活着摆香案换衣裳，气得端王妃直骂：“我大哥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一把年纪了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我还千叮万嘱让他多喂水，小孩儿玩起来就不知道渴，不随时喂着水，就容易生病。” 盛明麟叹了口气，也没有劝，他就不明白了，看个孩子有这么难么？ 他也没正经学过这个啊，可是及时喂水喂饭，照应着让她舒服，不去危险地方……这等等，不是每个人天生就会的吗？？ 盛明麟默默生气。 端王妃叨叨叨地骂哥哥。 霍沉昭指导着丫环们照顾珠珠。 七皇子在屋里来回打转，一边不住地道：“早知道我不去了！反正大和尚说我去了也没用！早知道这样，我就去看着珠珠了，我没想到谢大将军这么厉害居然连照顾小孩都不会……唉！那可是无所不能的谢大将军啊！” 偶像光环稀碎稀碎，七皇子连连叹气。 盛明麟默默看了他一眼，他怎么觉得七皇子就算去了，对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呢？ 接连喂了好几次水，到中午时，珠珠热度就退下来了，但整个人还是蔫蔫地没精神，端王妃和盛明麟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喂下一点饭，简直急死。 午时谢大将军过来看她，端王妃一见他，二话没说就开始挽袖子，然后冲上去拳打脚踢。 谢大将军一点也不意外，默默地忍了一会儿，等她打没劲儿了，才迈步进来，低声下气地问：“珠珠儿，没事？” 盛明麟让开身，让他进去看了看。 谢大将军宛如一个罪人，身量都不敢舒开，喘气都不敢大声，进来细瞧了瞧珠珠，连连叹气：“我的错，唉！我寻思在庙里冷，给她多盖点儿……” 端王妃道：“不许狡辩！” 她开始翻旧帐：“我早该知道的，我三四岁你就敢把我绑到背上去打马球，害我掉下来差点被马踩死，我就该知道你不靠谱……” 谢大将军忍不住辩解：“那你非要去啊，我能怎么办？” 端王妃道：“我还不到四岁我知道什么？你不会拒绝我吗？” “我拒绝了啊，我拒绝完你哭的跟什么似的，抱着我腿可怜的不行，我这不是没办法吗？” 端王妃振振有辞道：“你带兵打仗时也谁哭带谁走？你堂堂大将军不知道用一点聪明才智吗？你不能先把我哄不哭，再劝我打消念头吗？长兄如父，教我啥事儿该干，啥事儿不该干，这不是你肩上的责任吗？” 谢大将军：“……” 他为啥想不开跟女人讲理的……他默默闭上嘴，姿态卑微，好好好，是是是……等妹妹数落完，这才走了。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七皇子长叹了一声：“……唉！！” 盛明麟看了他一眼，七皇子道：“没想到啊！这可是谢大将军！带三四岁的小孩去打马球！他怎么想得！” 盛明麟道：“要是珠珠也想去呢？” 第172章 神佑天团 七皇子看他，盛明麟续道：“不让去就哭，抱着你腿叫你七锅锅，哭得稀里哗啦，你扛的住不？” 七皇子沉吟半晌：“可是我带就带了，我学武之人，还能护不住这么点点大的一个小孩？” “呵，”盛明麟道：“谢大将军也是这么想的！谢大将军也是学武之人，谢大将军名满天下，你到谢大将军这个年龄，未必有他这番成就。所以谢大将军像你这个年龄时，应该比你现在还厉害！” 七皇子噎住。 盛明麟道：“现在我再问你，珠珠儿求你带她去打马球，你怎么办？” 七皇子默然半晌，看端王妃也正幽幽地看着他，当场福至心灵：“我，我，我先把珠珠哄不哭，再劝她不去……要是珠珠非去，那我也不去了，打马球有什么重要的，珠珠高兴才最重要！” 盛明麟被他的诚惶诚恐给逗乐了。 端王妃也忍不住笑出声，跟他道：“别跟我哥学，他带孩子就跟训兵一样！” 七皇子斩钉截铁：“不学！” 他表情无比坚决，连霍沉昭也不由笑出声。 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报沈小王爷回来了。 随即，沈凌绝大步进来，道：“听说珠珠病了？没事？” “嗯，”盛明麟道：“喝了药在睡觉，先别进去闹她了……鱼眼审得如何了？” 沈凌绝收住脚，摆了摆手：“一直在哭哭啼啼，烦得很，十句里头有八句是推卸责任，反正天错地错就是她没错，我真是听得拳头痒痒。” “如今就只知道，她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据说天生有心脏病？心疾？总之天生有病，她的父母出了车祸？反正全死了，然后……他们后世的人好像不爱生孩子，所以她外公和祖父两边，只余了她这一个孩子，还是有病的，活不久，两边就用她的名义做善事，还给她改名叫陈善。” “据说两边都很富有，所以做了很多很多的善事，救了很多人。大和尚说这就是功德，然后呢，她说她们那儿，什么科技水平发达？研究什么虫洞的道理？就是虫子洞那个虫洞，我没听懂，但据说很厉害，能实现‘穿越时空’。然后呢，在她临死之前，她外公就倾家荡产给她整了这个，她就来了，可能是因为同名，就穿成了陈氏，就是，原本的陈氏一出生就死了，她就穿过来了，她把这个叫做‘正常的穿越’。” “据说她来了之后才发现，咱们这儿是啥平行时空，她来的那个世界，就是咱们世界千年之后，据说，大盛自太祖皇帝开始，接连出了三代明君，国力强横，而四哥登基之后年号是神佑，文治武功皆达巅峰。后世把这三代帝王并称为洪佑盛世。” “漠北灭国后，四哥效仿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画了本朝功臣图，因为出了一个高明的画师，沉昭，就是你，后世称为画仙……” 霍沉昭微微扬眉。 沈凌绝续道：“就是你，画了很多朝臣的画像。因为你是年少入仕么，大多是年少时便认识，所以，画的都是朝臣们年轻时。后人发现，神佑朝臣，几乎全是风格各异的美男子，神佑帝自己也俊美非凡，后世在网上，网上我没听懂是啥意思，称之为神佑天团，天团她解释了半天我也没听懂，感觉好像是戏子，但她的意思，好像又地位挺高，还说什么人气很高？？” 他顿了一下：“差不多就是这些，她说的，很多我听不太懂，回头再细问问。审到这儿，她又昏过去了，泼了水也没醒，我就先回来了。” 他又想起来：“对了对了，还有神仙落泪图……说是端王爷赈灾的时候，有人玩忽职守草菅人命，端王爷忍不住落泪，被画了下来，据说好看极了，后世挖坟挖出来之后在网上火了……火了的意思就是很多人都知道了，称之为神仙落泪图，所以，当她穿越成陈善娘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要嫁给端王爷了。” 盛明麟问：“那系统呢？” “还没问到，”沈凌绝道：“锦衣卫还在审，那妖女不抗刑，应该很快就能知道很多。” 他想了一下又道：“她还提了一嘴，说我和沉昭一文一武，以后都是四哥的心腹爱臣！说后世很多人以我们三人为原型写话本子呢！哈哈哈听这意思，我们肯定是流芳百世了沉昭！” 七皇子弱弱地道：“那我呢？” “没问到呢，”沈凌绝道：“我自己，我也不是特意问的，你别急，肯定有你的！” 端王妃忍不住插了一句：“她……按她这么说，她虽然生病又父母双亡，但，生活富足，两边老人应该也是疼爱的，为何会长成这样的性子？” “呵，”沈凌绝道：“她嚷嚷了，她说，‘我只想要一份纯粹的爱情，这有什么错！’呵呵！不要脸的玩意儿！” 霍沉昭道：“可能就是因为父母双亡又注定早夭，所以她家的老人，不会要求她学什么做什么，只想让她高兴，一昧溺爱，所以才会养成这种……不知感恩，只顾自己的性子。” 盛明麟冷笑：“她害人的时候，说我们是古人，不是她真正的亲人……可仗势欺人的时候，却又觉得咱们这些‘势’就该对她全心全意疼爱，说白了，不就是只想享受，不想付出么？又自私又贪婪，叫人恶心。” “恶心就别说这个了，”沈凌绝摆摆手：“我问你们，就我们在审这个陈善的时候，四哥在跟度厄大师说话，出来听我们一转述，立马就跟江白说，让他着重审哪儿，你们知道是哪儿吗？” 盛明麟毫不犹豫：“虫洞。” 沈凌绝讶然：“你还真知道啊，那你说，四哥为什么要着重审这儿？” “你说为何？”盛明麟无奈扶额：“这什么虫洞，能送她来，能不能送旁人来？什么时候来，来了是什么身份等等，是否可以控制？毕竟，你说她们所在的世界是我们世界千年之后，又说是什么平行时空，又说后世人十分向往神佑朝……那，在她所在的时代，会不会也有她这样的人来？另外的‘平行时空’呢？” “这些外来者，对大盛国土，以及对她所占身体的家人，都不会有太深的感情，这样的人太不可控，早知道一刻，就能早点处理……相比起来，其它的细枝末节，都不太重要了。” 沈凌绝啧了一声：“你真是聪明，我当时就没有想到，也是回来的路上，四哥给我解释的，说的跟你一个意思……” 他顿了一下，看了看霍沉昭：“我没想到不奇怪，毕竟我是‘武’，你怎么也没想到？” 第173章 梦梦被饿没了 霍沉昭叹了一口气：“我不过一乡间小民，你太高看我了。” 但他顿了顿又道：“但我觉得，也不必太过担忧，据她说，她是来了之后，才知道是在我朝，那说明，这个应该是不能选的，只能说，长辈帮她积了德，攒出了一份好运气。” 盛明麟道：“却是我大盛的厄运。” 霍沉昭点了点头。 沈凌绝转述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有一些说不出的兴奋，直到说完了，才坐下，道：“珠珠怎么还没醒？” 盛明麟摇了摇头：“一直没吃饭呢！唉！” 沈凌绝道：“珠珠恰在这时候生病，跟那妖女真的没关系？” “应该没有，”倒是霍沉昭答道：“脉相和表征都能对应上，就是没照应好，缺了水。” 几人说着话，外头四皇子几个人也过来了。 四皇子是跟沈凌绝一起回来的，先进了一趟宫，听说珠珠病了，又过来的。 沈凌绝笑跟他道：“四哥，明麟果然知道你为什么重视鱼眼，你们说的话，都差不多。”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父皇说，明儿一早，让你进一趟宫。” 沈凌绝表情立马严肃起来：“明儿一早？好的。” 四皇子随说着，随往里走，轻声问道：“珠珠可好些了？” 盛明麟道：“热度差不多退下来了，还在睡。” 四皇子应了一声，仍是走进去看了看，还伸手轻轻试了试额头的温度，这一试，就发生不对了，他手一放上去，小团子就用力闭了一下眼睛。 四皇子还有点儿惊讶，收回手低头看她：“珠珠？” 小奶团子用力闭着眼儿，闭得眼皮都皱了，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四皇子弄不懂小家伙在想什么，伸手又摸了摸她的小脸：“珠珠儿？珠珠儿是不是醒了？四哥来看珠珠了，珠珠起来跟四哥说说话。” 盛明麟站在后头，还想说她没醒……结果就见他妹妹用力闭着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四皇子的手还搭在她身上，团子又往前蛄蛹了一下，小屁股扭了扭，四皇子的手滑了下来。 团子可能觉得自己表演过关，很明显地全身一松，还发出了夸张的呼吸声！ 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好好地要装睡？ 大家互相用眼神儿问了问，也没有答案。 然后盛明麟道：“我知道珠珠醒了，不信四哥你抱起来看看。” 团子小身体一僵，脱口而出：“没有醒！” 四皇子做势要去掀被子：“珠珠是不是尿床了？” 团子更急了，小肉手攥紧被子：“没有！珠珠已经系大孩只了！珠珠从来不尿床！” “哦，”四皇子道：“那珠珠为什么不理四哥？是不是怪四哥没来看你？” 团子挣扎在装不装睡之间，半晌，小胖手朝后伸，摆了摆。 她软乎乎肉嘟嘟的，一躺下就像一个小肉罐罐，小胖手伸出来，就像罐罐长了手，可爱唧。 盛明麟道：“所以珠珠儿怎么了？能不能跟哥哥说？” 小胖手又摆了摆。 盛明麟道：“哥哥知道了，是不是有一件事情，珠珠不能跟哥哥说，也不能跟四哥哥说，那，能不能跟七哥哥说？或者星星锅锅说？不如……珠珠跟漂亮锅锅说说？” 他一边慢慢地说，一边看着团子的反应，点点头：“那珠珠跟漂亮哥哥说，好不好，漂亮哥哥是大夫，又聪明，说不定漂亮哥哥会有办法？” 小胖手往下拍了拍。 盛明麟道：“那我们都出去了，珠珠跟漂亮哥哥说悄悄话。”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四皇子往外走，把屋门来回一拍，还大声道：“珠珠！哥哥走了！”说完了，就轻着脚步慢慢走回来，把耳朵贴到了隔扇上，还没忘冲着霍沉昭比了一个吃饭的手势。 其它人：“……” 霍沉昭走过去，笑道：“郡主，他们都走了。” 小团子这才翻身，大眼乌溜溜朝外看了看，看确实没人了，这才坐了起来。 小团子的头发汗湿了又干了，乱蓬蓬的，就像一个大号的刺猬球球，衬着大大的葡萄眼，可爱的很。 霍沉昭接住她小胳膊，伸手把脉，一边道：“郡主，怎么了吗？” 团子耷拉着小脑袋，小手手绞在一起，脸上写着心虚：“珠珠，好像做错了一件系。” 霍沉昭问：“是什么事呢？” 团子小嗓子还有点哑，十分悲伤地道：“珠珠卓天晚上做梦梦了，但系……但系卓天锅锅骗了珠珠，珠珠想生一小会会气，就没有跟锅锅说，珠珠以为一小会会没关系的。但系，珠珠寄几也不几道为行么，就睡着了，然后珠珠醒了，想跟锅锅说梦梦，就，就……” 团子眼泪掉下来，伤心得不得了：“珠珠一不小心，就把梦梦给忘啦！呜呜……这可肿么办呀！漂亮锅锅，你能不能把梦梦给治回来呀！珠珠喝药药呜呜。” 屋外头听着的人：“……” 团子饿了一天，说话也软软地没力气，好在霍沉昭还记得盛明麟的示意，连忙道：“郡主，不如你先用饭，也许……也许梦梦是饿没了的，吃过饭饭，就会想起来也说不定呢。” 团子被说服了：“那，珠珠要次饭饭！” 霍沉昭连忙去找荔枝他们传饭，盛明麟朝他直打手势，霍沉昭又道：“郡主，要不要叫哥哥他们进来？” 团子摇头：“不要。” “为什么呢？”霍沉昭道：“我觉得你哥哥，与四哥哥，一定不会为这个生你气的。” 团子仰着小肉脸，萌萌哒：“珠珠几道呀，珠珠几道锅锅和四锅锅爱珠珠，超爱珠珠……可系锅锅和四锅锅想要梦梦呀！珠珠也想给他们做梦梦。” 她想了一下，补了一句：“想让他们开心。” 霍沉昭听得心头发软。 他柔声道：“郡主，他们也想让你开心。” 结果团子摸着小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漂亮锅锅，你可不可以，叫珠珠珠珠？” 霍沉昭愣了一下，也没解释礼不可废，就道：“为什么呢？” 团子道：“一为，外人才叫郡主呀，叫郡主，珠珠就要介样……”她抬了抬胖下巴，摆了一个自以为很有架势的样子，然后又低回来：“但系家里人就不用，介样只很累的。” 霍沉昭沉默了一会儿，眼底带笑：“好呀，那我以后就叫珠珠珠珠了。” 团子朝他露牙牙笑，霍沉昭也不由微笑。 盛明麟一看，这个人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又放轻脚步，走到门口，碰了一下门之后，又走进来，露了露头，道：“珠珠儿说完了吗？” 第174章 厉害得可怕 团子一个犹豫。 盛明麟已经走了进来，叹了口气：“珠珠，你不是跟锅锅最最好吗？为什么要跟别人说悄悄话，还说这么久，哥哥好难过啊！哥哥要哭了！” 团子连忙道：“跟锅锅坠坠好！锅锅不哭！” 她十分虚弱，还在努力大声哄哥哥，四皇子听不下去了，道：“珠珠儿先吃饭，有力气再说话。” 荔枝等人这才过来，给珠珠草草梳了头发，还戴上一个小帽子，这才洗了手脸，抱出去吃饭。 其实四皇子和沈凌绝也没用饭，周直温已经悄悄出去吩咐了，这会儿就上了一大桌子，这倒是正好，毕竟家里，端王妃和盛明麟他们，也都只草草垫了一口。 于是一家人都坐下吃饭。 端王妃把珠珠抱在怀里喂她，盛明麟也在旁边帮忙投喂。 珠珠饿得小肚子直咕咕，只是烧了一晚上没胃口，但还是在努力吃，吃着吃着，她看到四皇子，忽然道：“珠珠想起来啦！四锅锅在烧纸纸！纸纸上还有制制！” 大家知道是在说梦，但也没急着问，四皇子道：“四哥知道了，珠珠先好好吃饭。” 珠珠听话点头，又埋头吃了几口，又想起来一点，推开哥哥递过来的勺子，道：“坏珠珠变成惹一个男人！珠珠一下就成了坏珠珠，一下又不系，后来，有一个灯灯，在珠珠的脑只里晃呀晃，四锅锅想要灯灯，珠珠就用力一推，就把灯灯推出去了，”她随说随比量：“超亮，就像，就像白天，就像现债介么亮！” 虽然她说的零碎，但已经知道很多的大家，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盛明麟微微心惊，却仍是笑吟吟地，道：“珠珠说完了？再吃一大口。” 珠珠乖巧张大嘴巴，阿呜吃一口，然后推了推他的手，盛明麟正走神，一时没注意，道：“珠珠想吃什么？哥哥帮你夹。” 珠珠嘴里有饭，没法说话，只能指了指他的嘴巴，大眼骨碌碌，朝他使眼色。 盛明麟道：“嗯，哥哥也吃。” 端王妃低头瞧了瞧闺女，笑了一声，道：“珠珠是觉得，以前说完了梦梦，哥哥总会说很多一串一串的话的，今天怎么不说了，是不是？” 团子猛点头，眼儿亮亮地等着。 盛明麟也乐了，这真是亲娘俩，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他就咳了一声，故意摆出严肃的样子，道：“鱼眼是男人，所以，这一定是鱼眼换过魂之后的情形。你们有没有发现，昨天凌绝动手的时候，鱼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但是，按理说，鱼眼也有前世的记忆，她对刑求应该不陌生才对，应该提前就害怕才对。所以我猜测，上一世，你们给她换魂的时候，只以为她是什么妖孽，或者怎么，反正，还不知道系统的存在。” 他朝四皇子抬了抬下巴，四皇子点了点头，这个判断还是他做的。 盛明麟续道：“所以，我想，上一世换过魂之后，这个系统，一定有能力，让鱼眼不被刑求，或者刑求时不疼，所以，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那时的四哥，才发现她另有神物护体，之后才又想法子去对付系统。珠珠梦到的，就是剥离系统时的情形。” 他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没往下说。 为何换了身体，珠珠还在？那之前珠珠也在吗？他不敢往下想。 但团子已经满意了，又开始吃饭。 倒是霍沉昭开口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盛玉露似乎有病？昨天施法之后，我又去看了看，确实有病症，我问过度厄大师，他说是魂魄有损，只怕很难治得跟常人一样。所以我在想，鱼眼占据旁人身体，如小王爷之前说的，陈氏时，她说是‘正常的’，那时，陈氏的魂魄应该就不在身体之内了。但像其它人，譬如珠珠，譬如盛玉露，是不是……” 盛明麟心头一颤：“别说了。” 霍沉昭就顿了一下。 四皇子道：“无事，你说完。” 霍沉昭安抚地看了盛明麟一眼，又道：“盛玉露，是不知道鱼眼做了什么的，她只知道前、后的差别。而且，盛玉露今年七岁，鱼眼真正醒来是在今年二月，所以，在鱼眼占据身体的时间中，盛玉露的魂魄，还能正常生长吗？不可能的，连‘正常’都做不到，更别说‘生长’了。” 他顿了一下：“所以我认为，当年，珠珠的魂魄，应该一直是三岁这么大，因为那时鱼眼很强大，珠珠是一直没有醒的，就算醒了也是懵懂的，只是在某一些关键的时间，鱼眼极其虚弱的时候，凭借着本能，做一些事，比如帮着四殿下推出系统。” 盛明麟紧崩的身体，缓缓舒展开，认真想了想：“我觉得你说得对。” 如果真的是这样，倒是最好的结果了……那样可怕的过程，他一点都不想让珠珠去品尝。 四皇子看了霍沉昭一眼。 霍沉昭向来从不多说半个字，难得听他说这么多，思维缜密，分析精到，这才叫深藏不露。 四皇子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道：“我也在想一个问题……前世的我，是如何想到，时间可以逆转的？” “啊！” 团子听到一个‘转’字，又想起来一点：“珠珠的脑只里，有一个大轮子在转，还有很多制制，转一个，转一个的。还有，还有嬷嬷说，母女平安！” 端王妃一扬眉：“母女平安？” 她讶然看了盛明麟一眼。 盛明麟也讶然，道：“原来如此，原来‘正常的穿越’不能逆转吗？时间，其实只逆转到了珠珠出生的时候？” 他定了定神，又向四皇子：“四哥你说。” 四皇子道：“即便如今，我也不觉得，已经过去的时间，还能倒转，所以，前世我想对付鱼眼，想剥离系统，想救珠珠……全都合理，只有逆转时间，我想不通，就算有人与我说了，只要我还没疯，我应该也绝不会相信才是。” 盛明麟道：“也许是度厄大师看出了什么？” 四皇子道：“我昨日问过他，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沈凌绝忍不住插话：“到了那个时候，可能他就知道了，这种老和尚，不是都能窥视天机什么的？” 四皇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又拿起筷子用饭。 盛明麟叹道：“一个能逆转时间的神物，这得是多么厉害啊！” 这何止是移山填海，何止是改天换日！这也太可怕了！这才是真正可怕之处！ 第175章 纯天然黑心渣团子 四皇子缓缓点头。 确实，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他也许不了解旁人，但他了解他自己。 逆转时间这种事，就算已经发生了，他都不敢相信；旁人如果这么猜测，他是一定不会赞同的。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而这种事情又不可能反复发生让他确认。 更关键的是，如果真有如此神物，他为何会只想到国旗？ 用于国旗，对于鱼眼一个人用来说，是很大。 但对于这么厉害的系统来说，又过于大材小用了。 看来，他们手头的消息仍旧不全面，甚至有可能缺少了很关键的一环。 四皇子道：“让锦衣卫抓紧审。” 沈凌绝道：“我晚上再去听审，行不行？” 四皇子点了点头：“你只要能及时赶回来就好，父皇下了早朝应该就会召见你。” “放心，”沈凌绝道：“明麟，你们去不去？” 盛明麟立马放下筷子，十分严肃地道：“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问我？这种事情我哪里做得了主？” 沈凌绝：“……？？” 他以为他听错了，下意识要解释：“我是问你……” 盛明麟已经转向了珠珠，声音温柔，特别甜：“珠珠儿，星星哥哥约我晚上去看秦大人审坏珠珠，珠珠说我要不要去？珠珠答应了我才去，珠珠不答应，我就不去了。” 团子立马责任感爆棚，两只小胖手按着桌面，认真想了好半天，才问：“吓人吗？” 盛明麟道：“珠珠是想问，有没有危险吗？没有的，坏珠珠已经被我们抓到了，我们只是去听秦大人审案子，没有危险的。” “那，”团子道：“那锅锅晚上去做事，什么时候睡觉觉呢？” 盛明麟道：“哥哥就是晚上过去听一听，听一会会儿就睡觉觉了。” 团子道：“那，那锅锅肿么不白天去哪？珠珠也想去看秦大人。” 啊这……盛明麟道：“这个哥哥做不了主，要问四哥哥。” 团子眼儿闪呀闪得，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抽了抽嘴角，只好道：“珠珠，你刚刚生病了，这两天都不许出门，如果明天后天，都没有再发热，就是病好了，那大后天可以去。但如果这两天有反复，又发热，或者有别的症状，就要听漂亮哥哥的话，不可以出门，哪儿都不许去。” 团子乖乖点头：“哦！” 短暂沉默，盛明麟朝众人使眼色，大家都被他狗了一脸，又毫无办法，面面相觑之后，霍沉昭道：“珠珠，我需要过去看一下盛玉露，顺便把药送过去，之后立刻就回来，前后最多两个时辰，明早珠珠醒过来，我一定在的。可以吗？” 团子点了点头：“可以呀。” 霍沉昭暗暗松了口气，朝团子一笑。 七皇子道：“我不去，珠珠，我留下来保护你。” 团子立马就被感动了，张开手臂：“七锅锅！” 七皇子跳起来绕过桌子，接过了珠珠，两人热情贴贴，七皇子笑得露出了大白牙，然后直接抱着珠珠回自己位子坐下了。 七皇子的旁边就是沈凌绝。 团子看着他。 沈凌绝抽着嘴角，觉得这伙人幼稚极了，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合群，他张嘴道：“我……” 才发出来半个音，就听团子十分体贴地道：“星星锅锅不系珠珠家的人，星星锅锅出门，可以不跟珠珠说哒。” 沈凌绝：“……？？？” 这是什么纯天然黑心渣团子啊？ 你给我起绰号还对我甜言蜜语还坐在我腿上，现在翻脸不认人？我的腿可是没有坐过别人的！ 虽然我的确不是你们家的人，但是……我都准备走个过场了，你配合一下又能怎么样？ 小王爷莫名不爽，但又不想没面子，点了点头：“嗯，你明白就好。” 盛明麟笑而不语。 珠珠这会儿还有点没精神，吃完饭不大会儿又回去睡了。 盛明麟几个人也没急着走，又陪了她一会儿，喂她喝完药，看她睡沉了，几人正要走，就见团子迷迷糊糊又张开眼：“四锅锅。” 四皇子人都走到门口了，又迅速回身，道：“珠珠？” 团子声音含糊道：“珠珠刚柴梦到，债皇伯伯的大房子里，四锅锅喝了一杯茶。” 四皇子点了点头：“然后呢？” “没，没有然后呀，”团子眼睛都要黏到一起：“就系，端起茶来，喝掉，就没有啦！” 四皇子点头：“好，四哥知道了，珠珠睡。” 他摸了摸她小脸，抬起手来时，团子已经睡着了。 他又站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出来，盛明麟道：“是普通的梦？” 四皇子摇了摇头：“不知。” 大家随说着话出来，外头已经备好了马儿，几个人里头，只有盛明麟骑术不行，沈凌绝道：“我不带你，我看你不顺眼！” 盛明麟呵呵哒：“谁稀罕，我让小鸦奴带！” 霍沉昭笑着，就拉着他胳膊一起跃上了马背，一边道：“世子爷，坐稳了。” 盛明麟故意学珠珠说话，道：“你叫明麟明麟可好？” 霍沉昭连连失笑，点头：“明麟。” 四皇子回头看了一眼，“行了，走！” 几人这才扬鞭去了。 到了之后，霍沉昭去看盛玉露，沈凌绝直接去听审，四皇子和盛明麟去看整理出来的记录。 锦衣卫审的同时，会有一个极为详细的记录，但审完一场就会整理出一个简要的。 四皇子先把简要的拿过来看了看。 白天主要就是审“虫洞”的事情，据鱼眼……据陈善说，虫洞这个理论虽然早就有，但真正实验并没多久，并不成熟，能不能去成，以及去哪儿，全都没法控制，她是因为撑不住马上要死了，所以她的祖父才倾家荡产赞助实验，然后她才能成为了第一个实验者，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 这么看着，大家也是松了口气。 至于系统，跟虫洞没有关系，是她到了这儿之后，系统可能是识别到有穿越者，所以忽然出现的……听系统的意思，好像是根据绑定之人的不同，会成为不同的系统，比方说她绑定的，就是玛丽苏万人迷恋爱系统，会有一个主目标，攻略成功之后奖励丰厚，除此之外，攻略每一个目标，都会有积分，积分能兑换很多东西。 也确实如他们所猜测的，她第一次定的主目标是端王爷，失败了，第二次主目标是四皇子，又失败了……要不然她估计还能更厉害。 四皇子真是头大：“所以这个系统，又是从哪儿来的？听着比她的虫洞还要厉害得多。” 盛明麟安慰他：“闲着也是闲着，慢慢查，你可能就是操心的命，两辈子都操心。” 四皇子被他气乐了，踢了他一脚：“还贫！” 他甩袖走了，盛明麟笑着跟了过去。 其实锦衣卫都是审人的老手，陈善又不扛刑，鞭子一举就吓的直哆嗦，竹筒倒豆的交待，他们来不来用处不大。 只有沈凌绝深恨鱼眼，就坐在哪儿看，不管审什么，他都能开开心心看一晚上。 盛明麟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前世，你换过魂之后，发生了什么？你没被用刑？还是你有手段能抗刑？” 第176章 男人只爱绿茶 陈善畏缩了一下，小声道：“系统有一个药，叫‘打在我身，痛在你心’。” “什么意思？”盛明麟张大眼：“打你，所有爱慕你的男人都痛？就你自己不痛？” 陈善点头。 这也太诡异了！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想起之前说锦衣卫下毒，当时不发作，端王爷一回来就忽然发作，且发作的很美……光想想都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陈善听他一问，小声道：“那药叫‘哪怕濒临死亡，仍旧倾国倾城’。” 几人：“……？？？” 所有人都无了个大语：“这都什么玩意儿啊！这个系统，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不正经？！” “可是这很合理啊！”陈善泪流满面道：“男人全都是视觉动物！如果不够美，就算生再重的病，中再厉害的毒，哪怕给你生孩子生死了，也没有人会心疼怜惜你的！！” 满屋子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善一个个看向众人，忽然就崩了，哭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人家都说，美貌不能单出，美貌与任何优点合在一起都是王炸，可其实……屁！美貌只有跟手段在一起才行，什么善良什么可爱全都没用的！是我太单纯了，不会用手段，所以才会被辜负！” 她一脸悲愤的吼出来：“男人只爱绿茶！！” 虽然有的词儿大家没怎么听懂，但仍旧被恶心到了，尤其配合她血糊拉茬的丑男人脸，更是叫人虎躯一震。 锦衣卫唰唰就是两鞭子：“吼什么！轮得到你吼么！好生说话！！” 陈善痛的惨叫几声，掩面哭道：“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求求你们，把系统还给我，我发誓不会再来了，我马上就走。” 盛明麟道：“你有了系统，就能走？” 陈善一窒，盛明麟就懂了，冷笑道：“你有了系统，不是能走，是能换身体？你还想偷偷换个身体，继续勾引很多男人，祸害我大盛？我们看起来很傻？” 陈善不敢说话，呜呜哭着。 四皇子沉声道：“你说系统在我身上？” 陈善点头，锦衣卫又是一鞭子：“殿下问你问题，你就从头到尾的说，点个屁的头啊！” 陈善痛的哇哇直叫：“你们怎么这样啊，不讲理……” 她只说了半句，一看锦衣卫的样子，吓的打了个哆嗦，赶紧道：“我说，我说！！别打了！” 她一点都不敢耽搁，气都没喘匀，就飞快地道：“可是，那天晚上，就是只有你啊，还有那个和尚。你们做法的时候，你就站在那儿，然后我的系统就没了，不是你，还能有谁！” 四皇子道：“室中的情形是怎样的？” 陈善道：“就，房顶墙壁还有地上，都画了很多图样，是金色的，还有香案，香案上供着两个牌位，还有一块布，那块布上画了龙头，你在那儿烧纸，说你是天子，要上达天听……” 她零零碎碎地说，几人静静听着，然后盛明麟道：“在你换魂之后，一直到我们拿走系统，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你详细说！” 陈善道：“就，你们说，不能损了盛明珠的身体，就把我换出来了……” 她露出嫉恨之色，又赶紧低下头：“换出来之后，你们用刑，我就用了药，然后我不疼，我，我当时还说了两句狠话，让你们尽管打，后来，你们可能就察觉到了，然后就不用刑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神闪了闪。 锦衣卫立刻察觉到了，又举起了鞭子。 陈善飞也似地道：“别打！我说！四哥你……” 四皇子运了运气，是真的气得不行。 锦衣卫十分机灵，立马又是几鞭子：“还敢瞎叫！你是什么玩意儿，也敢这么叫我们殿下！” 陈善惨叫几声，趴着不动想装昏，又挨了几鞭子，实在捱不下去，只能坐起来，哭道：“我说还不行吗？中间有人来给四……四殿下禀报，系统听到了，说是盛明珠醒了，四殿下很高兴地出去了。系统说，我这样强行占人身体，并非正常的穿越，有可能原本的魂魄还在，但肯定已经变成傻子了，因为我醒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孩，争不过我……啊！” 盛明麟过去就给了她一脚，陈善哭道：“系统就是这么说的嘛，你打我干什么，我是你的生母，你却给盛明珠当舔狗，你怎么对得起我，你们古代人不是最重孝道吗……” 把盛明麟给气得，又踢了她两脚，沈凌绝站起来：“你这点劲儿，挠痒痒呢……我来。” 他把他拎到一边，扑上去就是一通拳打脚踢，陈善惨叫连连，他停下来的时候，陈善已经痛得直打哆嗦，瘫软在地。 沈凌绝掐着脖子把她提了起来：“赶紧说！别说废话！” 陈善呜呜哭道：“我说！反正，四殿下，回来之后，就更不高兴了……可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没有积分了，系统不提供检测，我不知道你们那里都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知道有系统在的，我不知道啊！” 她伏地大哭。 几人都皱紧眉头，然后盛明麟慢慢地道：“珠珠的魂魄，是在珠珠的身体里，还是，会有可能，与你的魂魄在一起？” 沈凌绝的脚，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踩着她的伤口，鞋子都被血浸透了。 陈善痛得打颤，连声道：“在，在她的身体里！在她的身体里！” 盛明麟快速追问：“你确认吗？” 陈善道：“确认！” 盛明麟道：“那你换身体之前，可有感觉到珠珠的魂魄？” 陈善哭着道：“一开始，会听到她哭，天天哭，还说别抢珠珠的身体，别打哥哥什么的，后来就没有了，顶多就，就半年的时间，就一直没有了，再也没出现过，我以为她已经消失了。” 沈凌绝咬着牙根子，又开始揍她。 盛明麟与四皇子交换了一个视线。 不对，还是不对。 如果珠珠在她的身体里，那，在珠珠的梦里，珠珠是怎么把系统推出来的？前世换魂的时候，还不知道系统的存在，所以换魂难道换错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看陈善的样子，中间发生的事情，她有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盛明麟在室中来回踱步，冥思苦想，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第177章 我们古人就爱打人 盛明麟霍然转身，飞快地道：“这个‘系统’是只能有一个主人吗？” 陈善一窒。 盛明麟飞快上前，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换了魂，成了一个男人，你的万人迷系统不能用了，所以……便如神物择主，你的系统，想换一个主人了！是不是？” 陈善直往后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沈凌绝直接一抬脚，踩住了她的脖子，陈善吓得直发抖：“系统，系统是说了，我不再符合绑定条件，要，要脱离我，可是我一直没死，它脱离不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盛明麟定定地道：“系统想换一个主人，但你还没死，有可能是因为，我们都爱珠珠，有可能是因为，你附近的姑娘只有珠珠……所以，这个系统想换珠珠做主人，对不对？” 他说着，转头看向四皇子：“四哥，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四皇子缓缓点头。 陈善连痛都忘了，惊怔看他：“原来是这样吗？所以……所以系统就想绑盛明珠？然后给她修复魂魄了？怪不得，怪不得我忽然昏倒了，不知道昏了多久，醒了你们就在做法了！肯定是盛明珠抢走了我的系统！肯定是！”她咬牙切齿。 几人根本懒得理她，继续头脑风暴。 对，应该就是因为她换了魂，变成了一个丑男人，系统想重新择主，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死，可能是因为种种限制，所以系统试图选珠珠。 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珠珠和四皇子，一定是可以沟通了，然后四皇子才知道了系统的存在，然后为此设局……过程很可能是， 鱼眼死了--系统自行剥离--本来要绑珠珠的--但珠珠推出去了？又或者阵法有用了？或者两者皆有？ 但总之，谁也没绑成。 之后时间逆转。 中间还牵扯了四皇子要把系统之力用于国旗之类的细节。 虽然还是有地方没搞明白，主要是珠珠把梦忘了，不好对应，但总算又想明白了一些环节。 盛明麟忽然又问了一句：“那个‘系统’聪明吗？” 陈善懵了一下：“系统？聪明？” 她看了他一眼，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奇奇怪怪的优越感，道：“系统是系统，又不是人，怎么会聪明？系统就像计算机，只能按着设定好的程序走，顶多运算能力强一些什么的，但再高级的系统，也比不上人的，就是……总之，唉，你们是古人可能不懂这个，我没法解释。” 沈凌绝二话不说就是一下子。 陈善惨叫一声，疼急了：“你怎么又打人！我哪句说错了！” “哦！”暴躁少年斜睨着她，淡定地道：“我们古人就爱打人，没事打着玩，专门打你这种恶心的后世人。” 陈善的气焰当时就消了，呜呜哭了起来。 虽然盛明麟几个人确实不懂啥叫计算机，但意思却是明白了。 这就好像黄婆婆纺车，看起来很精密，但只会织棉，轮子只能这么转，其它方面就完全不懂，更不懂人类曲里拐弯的心思。 对四皇子\/盛明麟这种人来说，两字以概之……好骗。 只需要了解了，就一定好骗。 四皇子几个人也没再审，各自回去细想。 一大早赶回城里，盛明麟和霍沉昭回了家，沈凌绝换了衣裳，跟着四皇子一起进宫。 下了早朝，明熙帝留下了四皇子和沈凌绝。 四皇子照例交上了整理好的记录，明熙帝一边看一边问他：“珠珠可好些了？” 四皇子道：“昨天就退热了，儿臣去的时候面色也好多了，今天儿臣还没去看她。” 明熙帝点了点头，低着头一直把记录看完了，皱眉半晌，丢在一起，这才抬头去看沈凌绝，沈凌绝迅速离座，再次施礼。 明熙帝道：“前世，你给朕教授影卫？” 沈凌绝道：“是。” “这影卫又是什么？”明熙帝道：“随身之人？朕的影子？朕为何要设影卫，你把你知道的，细细说来。” 这时，外头的小太监，也把茶端了上来。 侍立门前的太监训练有素，上前一步推开门，袖子收回的同时，指尖拂过，隔着足有一尺，只听盖子哒然一声轻响，极小的透明药丸，已经滑入了杯中。 奉茶太监全无察觉，恭敬地把茶捧了上去。 四皇子一路赶回城，本来就有些口渴，一边听着两人说话，一边就随手端起来，却中途想起了珠珠的梦。 四皇子动作丝毫不变，拿盖子轻轻刮了两下，看了一眼杯中。 茶色澄净，香气扑鼻，看上去完全没有异样。 他端起来做势要喝，眼神从几个宫人面上滑过，也没有发现哪个有异样。 他假装喝了两口，其实是倒在了帕子上，然后又把茶杯放下了。 沈凌绝已经简单说了一遍。 他基本上啥也不知道，只是听命行事。 明熙帝倒也不太意外，就道：“去把周陆离叫过来。” 郑忠顺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御前侍卫统领周陆离便应声而来，明熙帝道：“你们去过过招。” 周陆离也不多问，应了一声，就向沈凌绝拱手，两人就直接在门前空地上过招。 明熙帝出来看着，四皇子自然也要出来，一边看着，一边留意殿中的动静。 主子们的茶，一时不喝，自然就要换新的了，茶不一会儿就撤走了，全程看不出异样。 周陆离年纪轻轻，能当上侍卫统领，功夫也是很不错了，但沈凌绝居然丝毫不落下风，而且，照他说，他是回来才开始练的，只练了三个月而已，这就很了不起了。 三皇子和王舒志恰好进来禀事，也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凑合着皇上的神情，两人连声叫好。 明熙帝十分高兴，连声道：“好！好！凌绝这才叫后生可畏！你们都好生瞧瞧！” 几人自然是连声恭维。 明熙帝拍着少年的肩：“很好，下午你与明麟进宫一趟，朕要好生与你们聊聊！” 沈凌绝应下。 然后四皇子连殿也没再进，就道：“那儿臣与凌绝先走了。” 明熙帝笑着点头，转身进殿，三皇子两人跟过来，与四皇子两人走了个对面，含笑点头。 四皇子直接去了端王府，把帕子给霍沉昭看了看。 第178章 不能白吃一粒米 霍沉昭闻了闻，微微凝眉：“我没闻到有什么？”他又仔细搓了搓，闻了闻：“没有药气。” 四皇子点了点头：“无事，没有也不奇怪，可能是我想多了，可能珠珠只是一个普通的梦。” 盛明麟道：“小心一点，总不是坏事。” 四皇子点了点头。 盛明麟又道：“皇伯伯叫我们去，要做什么啊？” 四皇子只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沈凌绝凑过来，小声道：“不会又让我训影卫？” 四皇子不答，沈凌绝道：“要我训影卫，要明麟做甚么呢？” “你不用说了，我全都知道，”盛明麟抬抬手：“我弱，我没用，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你的英明神武。” 沈凌绝笑道：“我觉得也是。” 虽是这么说笑，但两人心里也有数了。 沈凌绝是异姓王，若真要组建影卫，这种秘密部队，他起码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当头头的，而且说真的，他也没那个脑子。 所以，只怕他还得听盛明麟的命令。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明熙帝会这么早就用他们，不过再反过来想想，正因为他们小，所以旁人才更想不到。 两人小声叽喳，四皇子一直听着，难得吐槽了一句，“有人才父皇怎会不用？别说八 九岁了，就算两三岁，父皇也是照用不误的。” “懂！”盛明麟低声笑道：“从太祖到神佑，没有人能在我大盛朝皇帝面前，白吃一粒米！” 四皇子忍笑不语。 几人说着话，珠珠也醒了，洗了脸抱出来，珠珠一看人都在，就很开心，朝他们直笑。 霍沉昭过去想把把脉，结果才一走过去，珠珠就糯糯地问他：“漂亮锅锅，你也喝没烦恼吗？” 霍沉昭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盛明麟已经站了起来，他喝的药茶，珠珠习惯叫没烦恼，别人不知道，盛明麟却是知道的。 盛明麟飞也似地过去：“珠珠，你闻到了没烦恼的味道？” 团子摇了摇头：“跟没烦恼的味道有一减减不一样，但是，也系轻轻的，药的味道呀！” “在哪？”盛明麟提着霍沉昭的手，让她闻了闻：“在这吗？” 团子有点懵，来回一找，指了指：“在哪边呀！” 四皇子另取了一个帕子，把沾了茶的帕子捏起来，远远让她看了看：“这个？” 珠珠点头，四皇子问：“是什么药？” “不几道，”珠珠道：“反正系药味儿。” 几人面面相觑，霍沉昭道：“我的鼻子也很灵，但我一点也没闻到，就只有茶的味道。” 团子想了一下：“珠珠也木有闻到……就系，珠珠的鼻只也木有闻到，但珠珠的心心闻到惹！” 大家不由默然。 盛明麟想说什么，又顿住。 半晌才道：“没事，反正没喝，这么高明的药，世上也不会有很多。” “没系哒！没系哒！”团子拍着小胸脯，眼儿亮亮：“你们几要出门带着珠珠就可以啦，珠珠帮你们闻药药！” 几个人又不由得乐了。 丁点大的小奶团子，使点小心眼儿都透着可爱。 四皇子立马进了一趟宫，把这事儿跟明熙帝说了一声，毕竟毒都下到御书房了，这种事情谁能忍？ 下午盛明麟和沈凌绝进宫的时候，御书房前后左右，换了不少新面孔，盛明麟只当没看到，径直进去了。 明熙帝倒是没什么多余的神色，也不啰嗦，直接就道：“朕予你们密旨，组建鸿鹄卫，由麟儿全权督管，江白辅助，凌绝负责教授，只要那种能高来高去的身手，学一学凡是不适合的，就直接退回来，只保留适合学的，贵精不贵多。” 他顿了一下：“凌绝，你祖父在喝沉昭的药？你就用这个由头，直接搬入端王府住，朕已经叫人去打理端王府后头的院子了，打理好了，人手就安置在那儿，你们每日私下过去，外头的事情，采买，人手转换种种，全交给秦江白，你们只管人就可以。” 盛明麟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郑重施礼道：“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必倾尽全力，为皇上打造一支忠君报国，精英之师。” 关键就是“忠君”，盛明麟功夫差劲，他的作用就是管理思想。 明熙帝笑道：“还是麟儿机灵。快起来！” 他抬了抬手，旁边郑忠顺连忙把圣旨拿了过来，盛明麟双手接过，藏入怀中。 明熙帝笑道：“详细的，你们俩与江白商议去，麟儿你虽聪明，毕竟是初次办差，多与江白请教。听说珠珠也挺喜欢他的，常来常往，也能叫珠珠开心。” 盛明麟连声应是，心中十分感慨，于是趁着泪意涌上，抬头道：“皇伯伯，麟儿今日宿愿得成，得以为皇伯伯效力，十分开心，愿为皇伯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明熙帝哈哈一笑：“咱懂你的心思，快去。” 盛明麟退了出来，自觉得演技十分过关。 明熙帝也确实被取悦到了，笑跟郑忠顺道：“明麟这孩子，两世为人，还是少年心性，热血的很！” 郑忠顺做为得知秘密之人，连忙道：“世子爷的宿愿，又何尝不是天下人的宿愿呢！” 明熙帝哈哈大笑。 盛明麟两人出来，秦江白已经立在下头等着了。 三人会合，商量了一下，然后分头走，去了端王府，开始商议。 秦江白这会儿手头还有差使，并没有交出去，职位也会保留，也就是说，他顶着锦衣卫同知的官职，但私下里，又兼着鸿鹄卫的副统领。 这会儿，主要就是采买人手，挑着合适的孩子先挑过来，然后不行再说。 秦江白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若体有残疾，可以吗？” 沈凌绝并不知他的过往，下意识就想否决，盛明麟却抢着道：“我觉得可以，只要地方够大，大可以分开训练，这鸿鹄卫建起来，又不是为了冲锋陷阵的，必然是用于非常之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易容乔装，所以男、女、老、少，应该都用得上，又或者略有残疾之人，面上有疤之人，等等，大家一见就觉得不可能是官家的人，所以用起来，才会有奇效。” 沈凌绝沉吟了一下：“这话，还真没错。我最擅长的是内息，而内息，理论上来说，是什么人都可以练的，除了傻子。” 他虽然看起来嚣张，其实前世就做过训导之事，是很知道本份的，就直接道，“你们俩商量，反正带过来，我都一样教，教不成再说，教成了，就是他们的造化了，别的不说，起码衣食无忧？” 秦江白道：“我回头请示皇上？” 盛明麟点了点头：“你斟酌着做就成，皇伯伯说了，要我多向你请教。” 秦江白道了声不敢，三人继续商量细节，正说着，外头一个锦衣卫急匆匆冲过来，秦江白抬头道：“何事？” ～?～ 我昨天有事，今天更晚了，所以多更两章补偿大家…… 第179章 珠珠是个臭宝宝 三人一齐转头。 那锦衣卫连忙摆手：“不是，不是那边的事。”他的意思是，不是陈善那边有事。 秦江白道：“直接说。” 那人走过来，小声道：“四殿下茶水有毒，皇爷下令彻查。但凡经手过的人都查了一遍，活活打死了也什么都没查出来，皇爷怒了，说，既然查不出来，就全都打死，剥皮揎草……然后，福顺，就是郑忠顺那个小徒弟，忽然就不对劲了，想偷着咬袖子，贝大人看到了，检查他袖子，发现里头藏着一个毒囊，然后，福顺就跟贝大人打了起来！功夫居然很好！连贝大人都一时没能制住他，他逃出去一小段之后，就咬了衣领子上的毒囊！当场就七窍流血死了！” 三人都听得十分震惊。 锦衣卫续道：“福顺跑的时候，就已经挨完三十多板子了，挨板子的时候，可是一点没露出来，装得那叫一个老实，没想到功夫这么好！” 他说的贝大人，是锦衣卫另一个指挥同知，功夫很不错。 而福顺，也是经常在御前晃悠的小太监，长的瘦长小巧，又十分憨厚老实，很好欺负的样子，而且在御前，起码已经待了七八年了……居然是他？ 秦江白皱眉良久，道：“这事儿是皇爷让放出来的？” 锦衣卫点了点头：“皇爷没叫封口。” 秦江白便明白了，挥了挥手，那锦衣卫便出去了。 秦江白道：“这是我时常带着的小兄弟，名叫江清阳，平时跳脱些，做起事还是很认真的，也会去鸿鹄卫。” 简单提了这一嘴，他又道：“那福顺，是郑忠顺的同村，两人还是族亲，听说福顺老实得很，时常被人欺负，有一次被人欺负的时候，恰好叫郑忠顺看见了，福顺叫了声六叔，郑忠顺才认出他来，于是顺手照顾，又花心思让他到了御前，没想到……估计这会儿郑忠顺也得挨板子了。” 盛明麟道：“何止是挨板子，那一村的人……” 秦江白忽然抬头，向外看去，盛明麟虽然没听到什么，也下意识停下话头看了过去。 没看到人，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乍着小胳膊，轻手轻脚走过来，然后，整个身体藏在门后头，只悄悄，悄悄露出了半个小脑袋，往屋里偷看，结果一伸头，就跟大家对上了眼。 团子吓了一跳：“呀！” 盛明麟笑道：“珠珠进来。” 团子一下子收回了小脑袋，只有声音传过来：“不进来，锅锅出来。” 盛明麟笑着，就出去了，把珠珠抱起来，一边笑道：“珠珠不想跟星星哥哥，还有秦大人玩吗？” “不不，不要，”团子直摇头：“珠珠要给他们好看。” 盛明麟：“……？？” 沈凌绝\/秦江白：“……？？” 两人不约而同的，给了对方一个“是不是你得罪她了”的眼神儿。 盛明麟笑道：“为什么要给他们好看呀？” 团子道：“一为他们是客人呀？要系珠珠不好看，他们不来找珠珠玩了肿么办？” 盛明麟懂了，失笑了两声，想着要不要给她解释，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 然后团子双手抱住他耳朵，小声小气地道：“荔枝姐姐不给珠珠洗找找！娘亲也不让！唉！珠珠都臭啦，系个臭宝宝啦，所以，珠珠不能见秦大人和星星锅锅，要等好看惹，香香惹，才能见！” 盛明麟笑得不行，亲了亲她的小脑袋，又亲亲小脸：“不会的，珠珠还是个香宝宝，乖宝宝。” 团子被他亲得格格笑，双手抱住他脸：“一为锅锅爱珠珠呀，珠珠臭臭也香香哒！” “对，哥哥最爱珠珠了，”盛明麟直接抱着妹妹回去了：“既然珠珠不想跟他们玩，那我们走，哥哥陪珠珠玩。” 沈凌绝啧了一声，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就见团子伏在盛明麟肩上，还冲他笑。 沈凌绝本能地回了一个笑，一边回头跟秦江白吐槽：“盛明麟这人真不厚道，一天天的，就怕人抢他妹妹！” 秦江白慢条斯理道：“那你给他个好看。” 沈凌绝笑出声：“我天天给他好看，我就是这么好看！” 两人说笑了两句，沈凌绝一边走回来，一边又回到原来的话题，道：“御前出了这么大的事，外头只怕热闹了。” 皇爷没叫封口，消息自然传得很快，大家都十分震惊。 三皇子在外头忙了一天，一回到府里，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他当时就惊了，迅速赶到云深苑，打发了下人，他焦急地道：“你不是说这种药无色无味，任何大夫都看不出来吗？” 云先生凝眉：“是的，任何大夫都看不出来。” “那他为什么会知道！”三皇子急得直打转转：“四弟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了多少！父皇把御前太监杀了一个遍！我还动了卯字棋！幸好他没有出卖我们！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云先生皱眉：“你先不要慌，沉住气！你为何要为这么点小事就动卯字棋？你可知在御前放这么一个棋子，有多不容易？” “这不是小事！”三皇子冷然道：“这是大事！这是未雨绸缪！不得不为！” 云先生长吸了一口气，不耐地闭了闭眼：“你说是大事就大事。反正，卯字棋已经没了，只要你不觉得可惜就行。” “我为何要觉得可惜？”三皇子收起笑，盯着他：“只要御前还有人服侍，我们随时可以有一百个卯字棋！不是吗？” 云先生霍然站起：“我记得我告诉过你，那种药已经没有了。” 三皇子冷笑一声：“我也告诉过你，别对我甩脸子！” 云先生一噎。 三皇子慢慢喝了一口茶，随即朗声道，“伴云！” 一个丫环应声而入，云先生脸色微变，三皇子哧笑一声，得意洋洋地问她：“拿到了吗？” 云先生神色冰冷，一言不发。 伴云服侍他十余年，知道他藏药之处，并不奇怪，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会背叛他。 伴云不敢看他，必恭必敬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帕子，打开，里头是三个药瓶，她双手捧着送过来：“只有这些。” 三皇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只有这些？怎么可能？？” 他猛然抬头，看向云先生，惊疑不定：“你，你……” 他勉强挤出了一抹笑：“云先生，你我如今都在一条船上，祸福与共，你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第180章 我生平最恨背叛 云先生站起身来，静静俯视着他：“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也不必威胁我，我不怕死，我早就活够了。” 三皇子咬了咬牙根：“何至于此？这药，不是应该取之不尽的吗？其它的藏在哪里？” 云先生道：“只有这些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三皇子急了，也顾不上面子了：“今日之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还请云先生不要见怪。” 云先生沉默半晌，忽然抬起手，指着伴云，道：“我要她死。” 三皇子毫不犹豫，大声道：“来人哪！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伴云惊慌失措：“殿下！殿下你不是这样说的！殿下！” 她猛然想起，又转向云先生：“先生，你说过伴云如同你的家人啊！你原谅伴云这一次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奴婢再也不敢了！” 云先生用着低柔的女声，轻描淡写道：“且慢。” 下人动作一停，伴云也是面露希冀，却听云先生淡声道：“我生平最恨背叛，把她身上划上几十刀，倒上蜂蜜，扔去外头，我要她万蚁噬身，慢慢地死。” 伴云脸色剧变，三皇子皱了皱眉，并非觉得残忍，只是觉得麻烦。 但仍是道：“先割了她的舌头！别让她瞎嚷嚷，其它按云先生说的办！” 下人迅速把伴云堵了嘴，拖了下去，云先生慢慢地喝着茶，一直到三皇子忍不住要催促了，才轻声道：“我手头的药，确实只余了这么些。” 三皇子眉头一拧，却忍着没有发作，静静等着。 云先生慢条斯理的续道：“我手中也确实有神异之物，取之不尽……但，现在打不开了。” 三皇子急问：“什么意思？” 云先生淡声道：“你我初见之时，我凭空取药，实则，便是自那神异药房中取药，但现在，我打不开了，所以手中，只余下了我当初放在外头那几瓶。” 他遥遥指了指：“瞧，还有三瓶，这一瓶，能让人冰肌玉骨，这一瓶能叫人肌肤生香，这一瓶，则是敦伦时迷惑男子，让男子心瘾难消，且完全不会察觉到异样……很厉害是不是？就这三瓶，就足以造就一个能惑乱君心的‘宠妃’了呢，是不是？” 三皇子毫不犹豫，就把那仅余的三瓶药收入了袖中，一边笑道：“放心，我来安排。今年何时选秀，就轮到咱们的美人儿上场了。” 云先生也不阻止，续道：“但是，你想要的那种绝嗣药，以及用在下人身上的忠心药，全都没了，那神异药房，打不开了。” 三皇子也不傻，直接问他：“怎么才能打开？” 云先生慢慢地道：“盛明珠。” 三皇子愕然：“盛明珠？？” “对，就是她，”云先生道：“只要让我见到盛明珠，我自然有法子打开，只需要单独相处一刻钟就好。” 三皇子道：“为何？” “你说呢？”云先生轻笑一声：“那当然是因为，这神异药房，本来就是她送给我的啊！” 三皇子皱眉：“怎么可能！珠珠才多大！” “就是她。我没必要扯这样的谎。”云先生轻轻笑了一声：“她天生祥瑞，她未卜先知，她如此神异，你为什么还把她当寻常人呢？” 他的声音低得，宛如情人间的呢喃：“殿下啊，是前世的她，前世的她与我情深爱笃，给我这神异药房……我们约好了，我一直在等她的转世。” 三皇子惊愕抬头，看着他。 云先生本来就生得眉目秾丽，此时低头看着他，明明年华不再，仍旧美得惊人。 他低低笑道：“她手里的好东西，比我多得多，用药终究是下乘，若能有别的手段，不是更好？为此，不管冒多大的风险，都是值得的，殿下说是不是？” 三皇子咬牙良久：“你，你没有骗我？” 云先生不紧不慢：“你能得到好处，我也能，你说了，我们在一条船上，我没必要骗你。” 三皇子点了点头，霍然起身，大步走了。 云先生缓缓地放松了脊背，倚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双眉紧锁。 他原名崔昀，化名云之蹊，祖籍南京，少年时，便是名满京城的美男子。 他擅文擅画，擅棋擅琴，什么都是一学便顶尖，自负天才，意气风发，行事十分张扬。 可那时，他确实是太年少了，并不知道，没有足够的家世，没有人撑腰，过于张扬，并不是什么好事。 有一次，友人约他出游，他却在城外，被贼人掳走了。 那些贼人，把他当女子一样轮番凌辱，几日几夜，然后剥光了扔在闹市街头，被家人找到的时候，他正被一群乞丐亵玩。 他没有死，但他快要疯了。 他并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他的父亲莫名获罪，有人来找他，让他去当小倌，就放过他的父亲。 他去了。 他忍着那些恶心的调 教，一直到挂牌之后，才发现父亲早已经死了。 他恨极了，想告官，却被抓了回去；想逃走，亦逃不出天罗地网；他最终拉下脸，勾搭那些有断袖之癖的客人，却一次又一次地被耍弄。 他就像被裹挟进了一张浓稠黑暗的网，不论往哪个方向走，都逃不出去。 然后他得了脏病，又然后他快死了，被扔进了乱葬岗。 他恨极了，一步一步爬出来，快没力气的时候，却有一双绣鞋停在他面前，一个骄矜的少女声音，似乎十分震惊地道：“这团烂泥？也是高分？” 他听不懂……他意识昏沉，他想，他大概是要死了！ 谁知道，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进了明亮干净的房间，高床软枕，身上病痛消了大半，他偷偷检查过，就连那所有大夫都治不了的脏病，居然也不药而愈了。 然后，便有一个小少女过来，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说她救了他。 他看的出她的虚情假意，却本能地觉得，她是他报仇的关键，于是也对她温柔款款。 但，很快他就发现，她似乎有神奇的手段，能察知他的真心假意。 于是他每天都对自己说，她好美，她好可爱，她救了我，我爱慕她，我爱她爱到无法自拔……每天都这么拼命对自己说，天长日久，连自己都有些分辩不清了，果然有效。 他容貌渐复，身体也渐渐恢复，一步步展露才华，又情意绵绵，迷得她神魂颠倒，步步筹谋，慢慢地，他得知了许多。 第181章 他要毁掉大盛 譬如，她居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又譬如，她有神物名为“系统”，能检测优秀男儿，还能查知旁人的好感度…… 但似乎也并不怎么厉害，他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系统，当刷到满级之后，系统就会认为这是一种不会改变的情感，不再进行检测了。 可笑，这世上哪有永远不变的爱情？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既然系统已经奈何不了他，他就不再哄骗自己，反而在心里一次次提醒自己，永远保持清醒……但戏却演的愈发真。 情到浓时，她送他订情信物，半块玉珏，说这是她从小带在身上的东西，伴随她穿越了时空。 可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爱他如痴如狂时，她告诉他，她要嫁给端王爷。 挺好的。 他是虚情假意，骗过了自己，她倒是真心真意，在权势面前却不值一文。 他开始为她出谋划策。 毕竟她如果成了端王妃，他想报仇或者想做什么事，都会容易得多。 可她实在是太蠢了。 她任性冲动又自大自恋，演起戏来破绽百出，还总是莫名其妙地鄙视旁人，好像他们这些“古代人”全都愚昧不堪，所有女人一定嫉妒她，所有男人一定会被美色所迷，所有官员一定贪赃枉法……等等。 他计划订的再好，摊上这样一个蠢货，也屡屡失败。 他发现她这样的性子，即便拥有神物，也有可能成为她的催命符。 于是他开始一步一步，从她手中骗取神奇的药，同时也一步一步，策划着离开。 反正从一开始，告诉她的身份姓名全都是假的，她想找也找不到。 他拿到了不少。 她长的美貌，吸引到了不少男人，刷出来的积分换到的药，他拿到了一多半。 一直到她在宫中算计端王爷成功。 他得到消息的第一刻就逃走了。 然后用神药乔装回来，偶尔听着她的笑话，同时也慢慢查着自己的仇。 当初被贼人掳走，是被友人出卖，他把他杀了。 而背后之人他也查到了，是在文会上与他比过画的何裕……这位何少爷，是中山王孙子的妻弟，换句话说，他仗的是皇后娘娘的势。 他的父亲只是一个五品官儿，他又不傻，再张狂也不敢惹何少爷，可就因为比试时他的画胜过了他，他就如此记恨，设局掳走他，种种凌辱，甚至无缘无故害死他父亲，又变本加厉让他卖身进小倌楼…… 他恨极了何裕，给他用了神药，让他当众与狗成了事，当晚他就服毒自尽了。 他没想到他死的这么利索，顿时就觉得这个仇报得很不爽快，然后他就想，何裕能这么嚣张，不过就是仗着徐氏成了皇后。 所以，最好就是毁掉徐氏。 不，徐氏之所以厉害，还不是因为盛家皇族？ 所以，索性毁掉大盛好了。 什么太祖皇帝，当年也不过是一个叫花子，凭什么站在那高位上，左右众人的生死？ 对，他要毁掉大盛。 定下这个目标之后，他兴奋莫名。 但兴奋过后，他就发现，他手里的药远远不够。 他想，他还需要陈善。 结果一打听，就听说端王爷已经娶了心上人，而陈善已经被休弃了。 他悄悄去找她。 几年不见，情份疏淡了许多，陈善有些爱搭不理，但他有信心把她哄回来。 没想到，陈善跟他道：“我不甘心，盛承棠敢这么待我，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他问她要如何，陈善哈哈大笑着跟他道：“你知不知道，在我们的时代，有一种小说，男主辜负了女主，女主重生之后，就嫁给了男主的爹，做了男主的继母，让他天天给她磕头请安叫她娘，说这就是最给力的报复。” 他目瞪口呆。 陈善续道：“叫我说，这算什么报复啊，最好的报复，是做男主的女儿，让他宠着爱着，捧在手心里疼着，你却可以打他的女人，毁掉他的家，毁掉他的前程，毁掉他的一切，他还没有办法！！” 她大笑着上吊死了，吊在上头，还朝他娇俏地眨了眨眼睛，显然完全不痛也不难受。 他落荒而逃。 他留意着那边的消息。 听说端王妃生下了一个女儿。 但，要接触到众星捧月的小郡主实在太难了，而且他在想，就算接触到了，这时的她连话也不会说，又能给他什么？ 所以他准备蛰伏几年，等她长大一点再见面。 只是他虽然服过神药，驻颜有术，但毕竟年华不再，最好，还是提前准备一个合她心意的美男子。 彻底哄住她之后，他还要去找一个皇子，然后，就可以开始他伟大的计划了。 就在这么想着，也这么去做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透明的药柜。 不管样式还是字迹，都非常奇怪，不似如今之物。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这一定就是陈善拿药的地方！ 但，他拿不了。 虽然这药柜一直在他脑海中，可就好像水中倒影一样，虚虚的，时有时无的，他根本动不了也拿不了。 他不死心地研究了很久，才忽然发现，好像他能动到桌子这一边。 桌子上散着好几种常用的药，他试着取了取，能取出，又试着放了放，若是神药，也能放入，别的东西却放不进去。 桌上的药虽然不多，但也有十几瓶，他花了一段时间与药柜一一对应，然后又连猜加试验的，一一对上药效。 有了这个，他的计划为之一变！ 他直接找上了三皇子。 三皇子排行靠前，且不是徐氏所出，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管是利用他与兄弟相争，利用他对付明熙帝，又或者扶他上位再弄死，都是很好玩的事情。 于是他展示了一下才干，又展示了一下隔空取药的能力。 三皇子试过药之后，立刻把他奉为上宾，又为了掩饰身份，给了他一个云夫人的身份。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一直到今年二月时，他忽然发现，透明虚渺的药柜，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还没等他欣喜，他就发现，他再也动不了这里头的东西了。 什么都动不了了。 好在，他为了避免有时候不方便取药，在外头放了几瓶，这些神药平时也极少用，才能撑到现在。 但毕竟还是暴露了。 可也没关系，只要能见到陈善。 她那种一日离不得男人的恶心性子，装小孩一定装的很辛苦，在这种时候，有一个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她绝对很高兴，只需要让她知道他是谁，之后再见面，就不需要他操心了。 只要多见两次，他一定能拿到无数的神药。 他信心百倍。 ～?～ 想了很久也木找到理由加更，小星星评分人数不是整数，黄按钮也木有点到两千，又想了想算啦，就是爱你们要什么理由呀，加个更！小可爱们帮忙点亮五颗小星星呀~~ 第182章 我是星星锅锅生的 三皇子信了云先生的说词。 然后他就想，要如何才能单独见面？ 宫宴之类的绝对不行，云先生长相绝美却身量高挑，扮女子虽然扮得很像，却是那种一定会被人注意到的样子，大家一定会记住他，哪怕过上年，一不小心，揭出他是男儿身……带着男子进宫，那就是求死。 旁人开宴也不行，不好安排，容易出岔子。 要是能让珠珠过府来玩就好了，在自己府里，要安排出一刻钟左右的空闲很容易。 可，他要怎么才能顺理成章的请珠珠过来呢？他的生辰？夫人的生辰？儿子的生辰？全都已经过了。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这几日一直在查三大殿的案子，因为当时主管的人是大皇子，不能一下子全杀了，所以他们只能细查。 他散出人手去找当时的工匠，凑巧听说了一件事，说齐州那边有一个杂耍班子，训了一帮小猴儿，据说训得极好，演起来非常有趣。 若把这个杂耍班子请到京城来呢？ 端王妃天天在外头晃，一定会知道，然后，一定会带珠珠去看。 端王妃向来亲近市井，不是那种到哪儿都清场的人，在那种场合安排见面就容易多了，而且还可以把他从这件事情里，完全摘出来，就算有个万一，也不怕！ ………… 端王府。 沈凌绝晚上没去看锦衣卫审陈善，而是回家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盛明麟去主院吃饭，等珠珠睡了，才跟端王妃详细说了说。 这几个月，家里前前后后来了不少人。 端王府坐北朝南，是如今京城里最大的亲王府，占地百亩有余，大小院落三十多处，只是因为珠珠和盛明麟的院子在东边，练武场也在东边，所以之前来的那些人，七皇子霍沉昭许先生等人，全都安排在了东边，余下的都是小院子了。 而沈凌绝祖孙两人过来是要长住的，所以盛明麟与端王妃商量了一下，把他们安排在了西边的一个大院子里头。 商量完了，盛明麟不好意思地道：“又要让娘亲操心了。” “我不在意这个。”端王妃摆了摆手：“来的这几个人都是珠珠喜欢的，他们住过来，家里热闹，珠珠必定开心得很，那我就算麻烦些也没什么。再说了，就算不为了珠珠，为了你，也没关系，你是个好孩子，我乐意给你操心。哪怕不是为了你的前程，就是想交几个朋友呢，只要没坏心，娘亲也都依着你，心里并不会有芥蒂。” 盛明麟微微抿唇，抬起了脸，没有掩饰眼底的孺慕，就这么安静看着她。 端王妃续道：“娘和你爹，之前因为那人的事，对你有成见，如今真相大白，自然是成见皆消。你是珠珠的哥哥，咱们是一家人，以后还得长长久久地相处。你这孩子心细如发，偏又聪明，真不是我说，这样的人时常爱自寻烦恼。你是不知道，你爹年轻时也是这个性子，本来啥事儿也没有的，结果他心里好几出大戏都唱完了，我也是愁得慌，其实就算现在，他这个性子也没改，估摸着一辈子改不了了，但他能信我，自然就不会多寻思了。” “我今儿跟你说这些，也是这个意思，你帮皇上办差，以后这家里家外要做的事儿多的是。我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我若觉得你哪处不好，不妥当了，自然会与你说，你若觉得我与你爹哪一处不对，你也与我说，千万别憋着不说，小事也憋成大事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多信着家人一些，便少些烦忧，若遇上为难之事，也别忘了，还有爹娘在你后头撑着。” 盛明麟安静听完，软声道：“娘亲，麟儿都知道了，娘亲放心便是。” 端王妃笑着点头：“去睡。” 盛明麟这才抽身退下。 瞧着他走了，周嬷嬷笑道：“世子爷是真心待娘娘的。” 端王妃点了点头，叹道：“这个孩子，实在是招人疼……他为什么这么亲近我？因为这孩子，太晓得知足了，他觉得他不是我生的，我稍微疼他一点儿，他都感激得不行，再多疼一点，他就觉得无以为报，就把我当亲娘了……这样晓得感恩的好孩子，待他多好我都乐意的。” “对啊，”周嬷嬷也道：“最难得的是对郡主好，有他家里家外操着心，王爷不在家也觉得心里踏实。” 一提到端王爷，端王妃就不说话了，瞧了夜空半晌，悠长的叹了口气。 一去好几个月，是真的想他了啊！ 隔了三天，挑着好日子，沈凌绝把家搬了过来。 珠珠儿听哥哥说了，早就盼着了，一大早醒了，就迫不及待跟着哥哥来看。 到了院里，下人还在忙碌，沈老爷子一脸惶惶，不住地追问：“为啥住别人家了啊？咱自己家呢？是不是抄家了啊，安平啊，你是不是干啥了？绝儿呢？” 团子好稀奇，小声问：“星星锅锅不是‘绝儿’吗？还有一个绝儿吗？” 盛明麟亦小声答：“老爷爷生病了，认不清人了，以为星星哥哥是他的爹爹了。” 团子恍然。 那边沈凌绝握着老人的手，不住地安慰：“没有，祖父放心，没有抄家，你看我们这不是没事吗？我这是私下为皇上办差，所以在这儿住一阵子……” 团子忽然拍拍小脑袋，从哥哥怀里下来，站到了老爷子身后，一边还不时的伸出小脑袋，看看两人的表情。 沈凌绝瞧着稀奇：“珠珠，你干什么？” “排队呀！”团子眼儿亮亮：“等星星锅锅哄完老爷爷，就该哄珠珠啦！” 沈凌绝猝不及防被甜到了，笑道：“乖。” 然后他忽然察觉到什么，一偏头，就见到老爷子一脸惊讶地看着团子，又看看他，再看看团子，再看看他。 然后老爷子一声吼：“你这个逆子，你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沈凌绝：“……？？？” 老爷子二话不说，拳打脚踢了两下，然后迅速回头，抱起了珠珠，秒变脸，喜滋滋看着。 沈凌绝连忙解释：“祖父她不是……”他捂脸：“她不是我生的。” 大聪明团子帮忙解释：“珠珠不是星星锅锅生哒，珠珠是爹爹娘亲生哒！” 沈凌绝连忙道：“对啊！我才十二啊，我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啊！” “闭嘴！你还敢狡辩！”老爷子勃然大怒：“你当老子眼瞎了吗！你看这鼻子这眼睛，一看就跟你一模一样！！” 沈凌绝\/团子：“……” 第183章 宝贝儿随便挑 团子眼儿张得大大的，葡萄眼又圆又亮，跟沈凌绝那种内眼角尖尖的睡凤眼，完全不是一种风格。 盛明麟忍笑看着。 就听老爷子无比温柔慈爱地道：“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呀？” 团子糯糯道：“珠珠叫珠珠呀！” “哦！”老爷子夹子音道：“珠珠呀，真是个好名字呢，真好听！珠珠，我是你爷爷呀！” 团子刚才还在想老爷爷笨笨，结果他这么一说，团子当时就惊讶了：“你是珠珠的爷爷吗？爹爹说爷爷好凶，小时候经常踢爹爹的屁股！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凶呀！” 老爷子无比和颜悦色：“爷爷对外人凶，对咱们珠珠宝贝儿，当然不会凶啦！” 沈凌绝头都大了，试图解释：“祖父，你是我爷爷，不是珠珠的爷爷！” 老爷子气壮山河：“滚！！我跟我孙女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沈凌绝无奈捂脸。 可人家的爷爷，那是太祖皇帝啊！！这种话真不能乱说的！ 然后老爷子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把珠珠抱到一边，又问：“珠珠多大啦？” 团子：“珠珠三岁半啦！” “哇！”老爷子道：“真了不起！三岁半就这么聪明啦！不愧是我家的崽儿！” 嘿嘿嘿……团子不好意思地摸摸小脑袋，原来我的大聪明这么明显了吗？老爷爷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一老一小居然聊得十分投机，沈凌绝愁得慌，又毫无办法，只能抹了把脸，跟盛明麟说话：“我祖父平时不会出门的，就是有可能会在院子里种菜。” “我知道，”盛明麟道：“我已经跟娘亲说了，所以才给你们挑了这个院子，这院子风格本就朴拙一些，后头全都打整好了，也都圈起来了，你们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沈凌绝点了点头，又道：“我准备在这边加个小厨房，平时祖父熬药膳方便。” 盛明麟道：“可以，需要什么你就说。”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听江白的意思，那边还没打整好，鸿鹄卫起码还得有半个月才会陆续有人来，我娘亲已经采买了十余个小姑娘，这会儿霍沉昭正挨个看视，看有没有生病需要调养的。你回头去瞧瞧，先帮忙挑挑，挑出来，就赶紧帮忙教教，不然等鸿鹄卫建起来，你只怕就没空了。” “怎会没空？”沈凌绝笑道：“教自己人啥时候都有空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那边老爷子抱着珠珠，去看他的宝贝了。 沈凌绝两人不放心，就跟过去，站在门口聊天，一边仍是看着。 老爷子房中有个极大的圆形架子，足有伞面那么粗，是可以转的，里头放着很多很多杯子，既有极为昂贵的夜光杯，金杯银杯翡翠杯，也有普通粗陶的瓷的，大小形状不一。 老爷子一挥手：“宝贝儿，随便挑！” 沈凌绝笑着解释：“这也是我们家的习惯，我书房里也有一个，平时每天挑一个杯子用，或者喝不同的东西，就换不同的杯子。” 团子挑了一个很大的，烧成了一个南瓜的形状，杯盖上还有柄，看着还挺可爱的。 老爷子亲自给珠珠倒了一点点茶，珠珠就费力的举着快要比她脑袋大的杯子喝了一口，十分美滋滋，还捧去给盛明麟喝。 这杯子做的杯壁特别厚，盛明麟托着都费劲。 团子偎在他膝前，仰脸看着他：“锅锅，珠珠也想要介样的架只！还有介么多杯只！” 盛明麟还没说话，沈凌绝就道：“我家里还有，一会儿我叫成叔回去拿，你要不要？给你也拿一个。” 盛明麟想了想，觉得挺有意思：“好，那就谢了。” 一直到老爷子喝了药，要休息了，珠珠才恋恋不舍地抱着她的大南瓜出来了，荔枝想帮她抱，珠珠还不肯。 搬家这种事，下人虽忙，主子不忙，沈凌绝跟他们一起出来，想过去看一眼采买来的小姑娘，一边也不由好笑：“你看，小孩儿眼中，根本不在于贵贱，一个瓷杯子也当宝。” “嗯，”盛明麟道：“啥东西新鲜了就当宝，玩两天就扔。” 沈凌绝：“……” 正说着，那边小厮过来了：“世子爷，王妃娘娘说，您啥时有空过去一趟，不急。” 盛明麟应了一声，沈凌绝道：“正好我也跟着过去一趟，”一边回手朝小厮示意了一下，小厮回头飞也似地跑了，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匣子过来了。 等到了正房，沈凌绝正式施了礼。 虽然他已经来了好几趟了，但正式借住跟平时还是不一样的，沈凌绝整个人都正经了不少，温言解释：“祖父病着，有些糊涂，不方便过来见面，还请王妃娘娘不要见怪。” 端王妃笑道：“自然不会。小王爷太客气了。” 沈凌绝又道：“凌绝祖孙二人，只怕要在府上多叨扰一段日子，这些银票，还请娘娘收下。” 两人开始礼节性推让。 好一会儿，端王妃还是收下了。 毕竟东北王府并不穷，而且他们拖家带口而来，一住有可能一两三四年，不收他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等把这些交际进行完毕，盛明麟才道：“娘亲叫我来，是有事情要吩咐？” 还没等沈凌绝知趣起身避开，端王妃就道：“哦！我听说京中来了一个杂耍班子，训小猴儿，十分有趣，我寻思珠珠肯定喜欢看。但这回回出门，回回有事，我就不怎么敢去了，你说咱要不要去？” 正玩着大南瓜的珠珠：“咦？” 盛明麟问：“不能把他们请到家里来吗？” 端王妃一愣，然后就乐了：“可以啊！我怎么没想到……我马上叫人去请。” 于是，很快，三皇子就得了消息，端王妃把小猴儿班请回家去了。 三皇子暗暗咬牙。 端王妃向来不爱这样，不暴露身份也不清场，乔装改扮带珠珠去看，这才符合她的行事习惯啊！ 可如果这样，该怎么办？ 虽然他并不急着用神药，可，不得不说，神药是他的底气。 这件事情悬而不决，他什么都没心思干。 三皇子咬牙半晌，还是下了决心，这个险，他不得不冒！ 第184章 没有小猴子可爱 于是，端王妃收到了帖子，三皇子妃想带着儿子过来看。 端王妃还挺稀奇的。 小皇孙虽是庶出，却是皇长孙，三皇子之前真没少炫耀，一直到文兴侯府出了事，三皇子才再也不提了，倒没想到私底下居然还是挺疼爱的么！居然还专为了他跑一趟。 这当然没什么不可以的，端王妃就回了帖子，隔天上午，三皇子妃就过来了。 一照面儿，端王妃心里就不由得啧了一声。 三皇子妃带了两个十分瘦长高挑的丫环……三皇子妃长相秀美，只是身量娇小，那两个丫环偏偏格外高挑，肩膀也宽，显得整个人都有点儿大只，衬得三皇子妃更矮了，一眼看去，就跟跪着走过来一样，那叫一个难看。 但端王妃当然不能这么说，只笑吟吟道：“快进来，好些日子不见你了。” “是呢，”三皇子妃也笑道：“我也是想婶婶了，所以才找个由头过来找婶婶喝茶。” 大人们寒暄着，珠珠眼儿亮亮瞧着小皇孙。 猴儿班昨天就来了，正在熟悉地方，还没开始表演，珠珠已经去偷看过小猴猴，十分期待，但她还从来没见过比她小的小孩儿，对小皇孙也挺期待的。 小皇孙的小名叫阳儿，如今还不到一岁半，白白胖胖的，正被乳母抱在怀里，悄悄看着四周，一下子对上珠珠的眼神儿，珠珠连忙朝他绽放出了友谊的微笑，结果阳儿一下子就把脸别开了。 团子：“……” 团子眼儿大睁，超惊讶地双手摸了摸脸，不懂她是怎么把小皇孙吓到的。 三皇子妃瞧见了，便笑道：“珠珠是不是喜欢阳儿？阳儿乖，你看看，这是小堂姑姑……” 谁知她一抬手，小皇孙反应更大，猛然扭头，把小脸扎进了乳母怀里。 三皇子妃也不太在意，笑道：“这孩子有些怕生。” 端王妃看破不说破：“是啊！这么小的孩子，都是怕生的。” 毕竟是皇孙，吃穿上是没必要磋磨他的，但不得宠就是不得宠，这么点点大又不会装，平时没人理会，畏缩怕生什么的，都是藏不住的。 看来三皇子并不怎么疼爱小皇孙啊！那他们今天是为啥来的？ 珠珠有一丢丢不甘心，仍是盯着小皇孙看，觉得他可能是没看清，毕竟珠珠这么可爱，小皇孙不可能害怕她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高挑丫环之一，悄悄抬头，飞也似地扫了她一眼。 云先生今日冒险用了本来面目，只稍加改扮，扮的更像女子，又略微涂黑扮丑，不至于美得太过显眼，但，熟悉的人，绝对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来的。 且丫环衣裳本就简单，他又把玉珏戴在了腰间，那玉珏比手指还长，颜色碧绿鲜亮，十分显眼，又是少见的龙凤玉珏，也一定是一眼就认得出来的。 只要陈善能把他认出来，那，以后见面，就不需要他操心了，陈善肯定会自己想办法，他在她面前，姿态一向是比较清高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善能装得这么像。 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连眼神儿都清澈懵懂，不染半丝世俗，与他认识的那个陈善，一点也不一样。 云先生是真有点慌了。 他在想，陈善转世之后，不会是……没有记忆？ 这个念头一出，他便是一个惊跳。 然后迅速按捺住。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陈善有系统，她不可能没有记忆的！这必定是某种可以扮小孩的神药！ 对，一定是这样的！ 云先生心头惊涛骇浪，面上却十分平静，一点也没露出来。 那边， 珠珠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对，盯了小皇孙好一会儿，终于又跟小皇孙对上眼了。 珠珠立刻咧开小嘴，小白牙都笑出来了，给了他一个大大，大大的笑容，正准备说一声阳儿你好我是小姑姑呀……就见小皇孙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又惊慌失措地把头扎进了乳母怀里。 珠珠：“……” 团子默默地收起了笑，伤心坏了，万万没想到小侄儿这么不喜欢她。 那她也不要喜欢他了！ 小侄儿什么的，根本就不可爱！根本就没有小猴子可爱！哼！ 团子两只小胳膊一抱，偷偷气鼓鼓。 端王妃嘴上跟三皇子妃说着话，早就把闺女这一系列动作看在了眼里，暗暗好笑，道：“咱们在这说话，让孩子们去看小猴儿呗！” 三皇子妃笑道：“那敢情好，那我们多聊会儿。” 于是珠珠一行人退了出去，三皇子府里，两个高挑丫环加两个小厮，并乳母五人，也各自行礼，跟着小皇孙出去了。 盛明麟已经得了报，在院门口接着了，身边还站着霍沉昭和沈凌绝。 这是因为操心狂人盛明麟担心猴子毕竟是野物，怕它们忽然发狂，所以叫了两个高手来保护珠珠。 因为上午是文课时间，今日又不是休沐，所以七皇子倒是没有过来。 珠珠一过来，盛明麟就发现她有点不高兴，于是把她接过来，含笑道：“珠珠儿怎么了？” 珠珠双手搂住他耳朵，小声在他耳边说了，这会儿也没法安慰她，盛明麟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这时， 院中简单的舞台已经搭好了，几个猴戏艺人正诚惶诚恐的跪倒行礼。 盛明麟先安排乳母抱着小皇孙入了座，自己一行人也都坐下了，含笑道：“不必多礼，开始。” 珠珠已经把小侄儿抛到了脑后，双眼锃亮，瞧着上头。 小猴儿都穿着十分鲜亮的衣裳，有的还戴着各种各样的帽子，眼晴圆圆，十分机灵可爱。 猴戏艺人敲了一声锣，杆儿一指，“给诸位贵人请个安。” 小猴儿便像模像样的施礼，还拱着手做出了讨赏的动作，团子两只小手手捧着脸：“哇！！” 盛明麟提前就安排了下人配合，往上扔了两把铜钱。 猴子动作非常快速地把钱捡起来，连连拱手道谢，然后猴戏艺人就假装找猴子要钱，猴子假装到处藏钱不给，上蹿下跳，动作灵活，直叫人眼花缭乱。 这其实是演了一对父子，严肃父亲和调皮儿子，大人们看的是情节，看得哈哈笑，但像珠珠这样的小孩子，根本没空儿听那些词儿，只一心看小猴子灵活的动作，小嘴都张成了一个圆，眼睛也张得大大的，惊讶到辞穷：“啊！！” 盛明麟几个人，被她这小表情逗得直乐。 不远处的云先生，却是越看越慌。 小孩子那种懵懂清澈的眼神儿，简单直白的思维和反应，全都是很难假装的……陈善从来不是一个擅长演戏的人，而且，也不可能有这样干净的眼神儿。 她，可能真的没有记忆！ 第185章 善良是人间最贵的瓶子 云先生的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 不，不能慌，他不能慌，没有记忆一定是暂时的，说不定见到他，就会想起来呢？ 陈善也曾经爱他至深，他不是没有希望的。 他心思飞转，瞧着珠珠的时间就长了一点，然后他就看到，珠珠身边的一个少年，忽然抬头看了过来。 云先生心里一咯登。 面上倒是很沉得住气，不但没有慌忙躲开，反而仍是笑吟吟看着珠珠，好像是觉得她很可爱才多看两眼似地。 隔了一小会儿，就感觉到，少年的眼神儿收了回去。 过了这一关，云先生心头暗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个人，怎么这么像霍沉昭呢？ 霍沉昭怎么会到了珠珠面前？ 他心头暗恨。 三皇子有些心机，却刚愎自用，他本来是想当三皇子的谋士的，神药只是辅助，可三皇子却只想用他手里的药，从来不问计于他……以至于，他日日关在皇子府中，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如今才会如此被动。 场上，仍在一场一场往下演。 因为珠珠十分捧场，那些猴戏艺人也都放开了些，表演愈发精彩，十几只小猴子指哪打哪儿，连绳子也不用拴，满场跳跃，灵活极了。 演完了，小猴子站成一排拱手讨赏，下人继续往上洒钱，一边估摸着主子们的意思，道：“再来一场！” 珠珠忽然站了起来，然后跑过去从下人手里拿了钱，也奋力往场中扔。 盛明麟几个人赶紧起身去扶。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小皇孙有样学样，也跟着朝下一指：“那！那！” 乳母赶紧抱起小皇孙往前走，盛明麟只好先回身招呼他。 云先生眼见珠珠就在几步外，心头大喜，直接过去抱住她，大声道：“郡主小心！” 珠珠一回头，终于看到了他。 那一刻，云先生连呼吸都屏住了。 然后就听小奶团子甜甜地道：“谢谢漂亮姐姐！” 她随即收回视线，奋力把手里的铜钱扔了出去。 云先生这下是真急了，这一次不行，下一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直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善娘，善娘，是你吗？” 团子听到了，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眼儿一亮。 云先生心头一喜，暗暗吸了口气，双眼千言万语地看着她。 还没等他酝酿出泪意，就见小团子突然兴奋起来，大声道：“对哒！系珠珠！！珠珠系个好孩只！珠珠坠坠善良啦！” 盛明麟快步过来。 云先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恰在此时，珠珠伸出小手一推，小胖手触到他玉珏的那一刻，她脑海中叮的一声轻响，但团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她两只小手手各抓了一把铜钱，左右开弓，嘿哟嘿哟，用尽吃奶的劲儿往上扔……扔了三四次之后，铜钱没了。 但团子沉迷善良人设无法自拔，左右一瞧，直接蹲下来，去薅鞋子上的大珍珠。 盛明麟赶紧挡住她：“珠珠，这个不行……” 小团子被他抱住，没法弯腰，于是一把抓住头上的小流苏，拽下来，扔了过去，然后就真的被小猴子接住了，小猴子还吱吱叫着道谢！ 团子兴奋地小脸红扑扑，把另一个小流苏也薅下来，扔过去，大声宣布：“珠珠！超！善！良！” 她看向云先生。 云先生整个人都傻了。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她不是没有记忆，她……好像根本就不是陈善啊！ 三岁看老，这样呆萌的小孩儿，就算长大了，也绝对长不成陈善那个样子的啊！！ 盛明麟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失笑着把妹妹抱了起来，一边问她：“珠珠为什么喜欢旁人夸珠珠善良啊？” 团子道：“一为……一为……珠珠忘记是谁说的辣，善良系人间坠贵的瓶只！”她强调：“坠贵的！” 最贵的瓶子？最宝贵的品质？ 盛明麟连连失笑着，给她整理着乱了的发包包，这会儿场上又开始了新的一场，珠珠倚着哥哥，注意力又回到了小猴子身上。 只有霍沉昭，不动声色地扫了云先生一眼。 云先生失魂落魄，强行控制着，才没有失态。 接连演了两场，半个多时辰过去了，盛明麟就把人带了回去。 小皇孙虽然不敢嚷嚷，但也看得很兴奋，这会儿兴奋劲儿一过，就开始昏昏欲睡了，所以回去的路上，大家也没说话。 霍沉昭忽然碰了碰沈凌绝，朝着珠珠示意了一下。 沈凌绝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这点信任和默契还是有的，就直接上前：“珠珠，我抱会儿行不行。” 珠珠还挺高兴的，张开手让他抱了。 霍沉昭快走几步，跟上盛明麟，让他看了一眼手心。 他手心里小小一张纸，上头写着：“素衣丫环是男人，他同珠珠说‘善娘，是你吗’” 盛明麟呼吸停了一瞬。 他不动声色地把纸条掩入袖中，朝着霍沉昭使了个眼色，又走了一段儿，到了院门口，他才又伸手道：“来，珠珠，哥哥抱。” 一边又向霍沉昭两人道：“行了，你们去忙。” 霍沉昭笑道：“我还有一味药没制好，小王爷倒似乎无事。” 盛明麟笑道：“那凌绝与我一起。” 于是霍沉昭拱手走了，悄悄去通知秦江白或者四皇子。 另几人回了主院，盛明麟瞅人不备，就把纸条给端王妃扫了一眼。 端王妃虽然不爱玩心眼儿，但真要玩也不至于掉链子。 三皇子妃难得过来一趟，肯定是要留饭的，端王妃瞅着机会，就十分随意地问了一句：“你这是从哪儿找了俩竹杆子丫头？这么老高，还怪晃得慌。” 三皇子妃脸色有点变了，勉强笑道：“哎，小皇孙那边的事，都是我们爷亲自管的。” 这个话头，就很微妙了。 第一，这肯定不是真的丫环，不然三皇子妃不会答的这么避重就轻。 第二，让他来，确实是三皇子的意思。 端王妃和盛明麟都不动声色。 盛明麟冷眼瞧着，那男丫环似乎也没再试图接近珠珠，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用过饭，珠珠儿去睡午觉，三皇子妃也告辞了。 盛明麟赶紧去找霍沉昭。 霍沉昭亲自去找了秦江白，跟他说了，但秦江白有什么安排，他就不知道了。 盛明麟等不及，打发锦衣卫去问。 也没多久，秦江白亲自过来了，道：“还真是个男人，身份是三殿下府上的姨娘，人称云夫人，三殿下叫他云先生……他从你们这儿回去之后，三殿下立刻去找他，问他如何了……然后，他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忽然就惊慌失措，但很快掩饰住了，说了句‘她已经认出我了，但人太多了，没有机会说话’。” 他顿了一下：“这明显是句假话，三殿下倒似乎没看出来。” 第186章 真男人不会让女人流泪 “对对，”盛明麟忽然想起来：“前世，三皇子也纳过一个男妾！听说十分得宠，被皇伯伯斥责过，听说三皇子被斥责了，还坚持不肯处理他，很多人都说他对他情深意重……估计就是他了！他，应该就是鱼眼背后的那个人！怪不得前世三皇子如此赫赫扬扬，原来……” 话音未落，荔枝跑着进来，惊慌失措：“世子爷！我们主子说头疼，说她脑子里长了个东西！” 几个人，连着秦江白，根本顾不上细问，站起来就往玥园跑。 还没跑进去，就听到了珠珠的哭声。 进去一看，团子正被端王妃抱着，一看到她的大聪明哥哥，当时就崩不住了，直哭到张大嘴巴，鼻涕泡泡都吹了出来：“锅—锅——” 她眼泪哗哗，小手手指着自己的脑袋，直哭得说不出话来。 盛明麟心疼得受不了，眼泪当时就落了下来，“珠珠！珠珠！” 霍沉昭飞也似地挤过去把脉。 但珠珠哭得厉害，两只小手手抱住了脑袋，霍沉昭拉了两下都没能拉开，又不敢硬拉。 团子直哭得口齿不清：“叭叭！嘟嘟叭叭！” 沈凌绝被她这小嗓子逗得想笑，可看着她这样子，也有些心疼，一时表情古怪。 盛明麟心疼地连连哽咽，也没耽误脑子转。 听珠珠说的是怕怕，而不是疼疼，他飞也似地把秦江白拉了进来，把他的手放到刀柄上，语无伦次：“珠珠儿不用怕，秦大人在这里，锦大人是锦衣卫，锦衣卫超厉害，秦大人还会飞，什么坏人都打不过秦大人！” 秦江白迅速抽出了一小截刀，摆出了一个很凶很严肃的样子。 团子哭声暂停，用力眨了一下眼晴，把眼泪都挤出去，然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他的样子很靠谱，哭声渐小：“珠珠，珠珠……” 她连连哽咽着，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珠珠脑只里，长，长了一个柜只，还有一个镜镜，镜镜会发光，珠珠怕怕，秦，秦大人，你把它赶肘，好不好？” 秦江白迅速点头：“好！小郡主别怕，臣马上就把它赶走！” 盛明麟帮忙注解：“秦大人很厉害的，它绝对不是秦大人的对手！” 团子猛点头，哭声渐小，还是在一抽哒一抽哒，霍沉昭这才把她小胳膊拽出来把脉。 端王妃轻轻按着闺女小脑袋，让她靠在她身上，一边问：“头还痛吗？” 团子摇了摇头，歪在娘亲怀里，小表情十分悲伤。 霍沉昭把了一会儿，眉头紧皱，朝他们摇了摇头，显然什么也没把出来。 盛明麟对霍沉昭的医术十分信任，见状，不由得心头一跳。 他脑子里迅速把今天的事情过了一遍，忽然想到什么，柔声哄道：“珠珠儿，是什么样的柜子？你跟秦大人说，秦大人才好去打败它。” 小团子乖极了，点了点头，手手反过来抹了一把泪，双手比量：“就像……就像漂亮锅锅的药柜，一块一块，但系，超大……就像，就像墙那么大！亮亮的，像冰一样，里头有好多瓶瓶，上头写着制制，下头还有很多云，有云的地方看不清，没有云的地方高高的……” 盛明麟震惊地与秦江白对视。 两人都属于脑子灵的，瞬间就想到了很多。 当初那个“系统”是很强大的，如果说“爱有一分便深爱”这个效力，放在了国旗上……那，凭空取物呢？那些名字古怪的神药呢？ 所以，这会不会就是那个“系统”的一部分？ 今天那个男扮女装的“云夫人”，难道是上门送系统的？他怎么敢这么做！！ 因为有鱼眼祸国在先，所有人都对这“系统”充满了忌惮。 是的，系统很强大，但是，不可控的东西，越强大，才越可怕。 盛明麟喃喃地道：“先请四哥来，快！” 秦江白迅速出去，吩咐了锦衣卫一声。 盛明麟又吩咐荔枝清了场。 珠珠还在努力讲述：“还有一个大镜只，有桌只那么大，是竖起来的，大镜只上头，一个小画画，下头有几个制制，又一个小画画，下头又几个制制……有好多，好几排。” 如果是现代人，脑海中就会浮现手机图标的样子，但，盛明麟几人，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挂画题诗的样子。 盛明麟双手握住妹妹小手，低声细问。 等四皇子赶过来的时候，盛明麟已经问得差不多了。 珠珠之前没有发现，睡午觉醒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发现了。 因为珠珠本来就是一个满脑子奇思妙想的宝宝，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害怕，还跟荔枝他们说了一会儿，后来不小心点到了“镜子”上的画，镜子上的画面忽然一换，珠珠才害怕起来。 四皇子垂着眼听完，神色冰冷，咬牙半晌，才勉强缓和了神色，温言问：“珠珠，那药柜里的药，能取出来吗？” 盛明麟苦笑着张手，手心里一个小小的药瓶，只有成人指肚那么大，打开之后，里头也只有小小的一枚药，黄豆大小，完全透明，真正无色无味，霍沉昭也分辩不出是什么。 盛明麟道：“在你来之前，我们正在让珠珠写药名。” 四皇子点了点头，然后珠珠就继续写。 她这会儿已经渐渐不害怕了，还觉得有点好玩，对着柜子上的字，一点一点的描。 她虽然手儿没劲，但怎么说也是学过写字的，就像画画一样，对着葫芦画葫芦还是可以的。 等她艰难地一个个画完，大家拼起来一读，各自嘴角狂抽。 沈凌绝忍不住念出声：“真男人不什么什么女人流什么？？真男人不会让女人流泪？是不是啊？什么鬼啊？” 珠珠兴致勃勃：“还有还有哒，这个大制制下头，还有小制制。” 她就继续画。 小字是药品说明，还挺长，珠珠费劲巴拉的画呀画，画呀画…… 然后大家默默看着，虽然很多字不一样，估计是后世的字，但合到一起，连猜加蒙也能念个差不多： “女人的眼泪，是女人最有力的武器，服下此药，在他面前流下一滴泪，攻略目标智商减……” 大家对着那一串大圈小圈的“50”的图样，十分疑惑：“这是什么？智商又是什么？” ～?～ 94分啦，你们都是什么小天使大可爱呀！爱你们，加更加更～五星评价人数过一千五再加更，以后每过一百就加一更好不好呀？ 第187章 崔郎一曲动京都 虽然似懂非懂，但，结合鱼眼那什么“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哪怕濒临死亡，仍旧倾国倾城”之类不正经的药名，就很容易猜了。 意思就是吞下这粒药，哭一哭，对方就会变笨呗？？ 好在后头还跟着个“一次性”，应该就是暂时笨这一回，不会永远笨的意思。 沈凌绝觉得有点好笑，但最好脾气的盛明麟已经忍不住暴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珠珠儿才三岁！” 四皇子也神色冰冷：“明麟江白，跟我进宫。” 三个人急匆匆进了宫，不到半个时辰，一队锦衣卫便火速出宫了。 正是晚饭的时辰，三皇子正与皇子妃一起用饭，一边听她复述着今天去端王府做客的情形。 下人屁滚尿流地冲进来，远远就道：“殿下！殿下，不好了，锦衣卫把咱们府邸给围起来了！！” 三皇子愣了愣，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下一刻，秦江白带着人冲了进来。 三皇子腿都是软的，强撑着笑脸想上前打招呼，秦江白却理都没理他，直接带着人往里冲。 眼睁睁看着他们冲过去，三皇子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那是后院！女眷所在！！就算官员府邸也轻易不会这么做！ 锦衣卫敢直接往里冲，除非，他们已经笃定他不能翻身！！ 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事发突然，三皇子震惊之下，头脑一片空白，直到看着锦衣卫把云先生抓了出来。 云先生似乎正要沐浴，只穿了一身内袍，头发散落，形容不可谓不狼狈，可站在人群中，却仍如枝叶葳蕤中乍然露出的月华，说不出的清俊寂寥。 三皇子脱口而出：“是你！一定是你！” 云先生静静垂头，并不理会他。 他是个聪明人，一看锦衣卫连皇子府都围了，他就知道，他失败了，且永远不会再有转机，就算三皇子侥幸能活，他也是必死无疑……自然也就不用再敷衍三皇子这个蠢货了。 秦江白上前一步，道：“殿下，娘娘，劳烦跟我们走一趟。” 三皇子妃已经吓的瘫软在地，三皇子也差不多。 锦衣卫好歹没亲自动手抓三皇子妃，允许她让丫环架着，但也是一点没客气的，把两人请出了府。 另留了一拨人在府里搜查询问，三皇子和皇子妃被送进了宫，秦江白则直接带着云先生去了诏狱。 也是巧了，锦衣卫指挥使王舒志，这阵子一直在跟三皇子搭伙做事，听说抓了三皇子，还以为他们的差使出事了，赶紧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云先生。 王舒志当时就是一愣。 秦江白注意到了，直接停步问他：“王大人，你认识他？” 王舒志自己就是锦衣卫头头，哪能不知道厉害，并不敢隐瞒，道：“也不知是不是？我也只远远见过他一回。他……” 他看了云先生一眼，放缓语气，道：“我年轻的时候，嗯，至少得十年前，南京城里有个少年郎名叫崔昀，惊才绝艳，琴棋书画皆绝，人称云中仙，又称崔郎。当年醉后拂琴，真真是‘崔郎一曲动京都’，我当时有幸在场，也是从那回之后才知道，原来真正会弹琴的人，就连不懂琴的人都能听哭。” 云先生……崔昀本来一直神色平静，听着他这么说了，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突兀地笑了一声，然后就这么哈哈大笑，一直到笑出了眼泪。 可就连这么疯颠的样子，仍旧十分好看。 连大男人王舒志都有点不忍，道：“他犯了什么事啊？” 秦江白讶然看了他一眼。 锦衣卫干的就是最核心的事儿，最重要的就是严守本份，不该管的事不管，不该看的事不看，王舒志多问这么一句，真是非常非常难得，显然当年，他是真的对崔昀印象深刻。 但秦江白仍是道：“抱歉大人，不能说。” 一边就直接摆手，锦衣卫就把他拖了进去。 锦衣卫是直接听命于帝王的，与别的地方不一样，王舒志与秦江白名义上是上下级，其实平时都是各自负责不同的差使，王舒志没敢多问，更不会阻止，只转头对手下吩咐了几句。 秦江白没走，道：“王大人，还有吗？” 王舒志就继续往下说道：“崔昀毕竟是个不世出的少年天才，素日行事多少有些疏狂，可能是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听说被贼人掳走……” 他知道的只是传言，只知道被掳走又回来，其它的他就不知道了，末了道：“我只听说，他回来之后的日子不好过，颇有些人对他落井下石……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 秦江白点了点头。 有了姓名身份，余下的事情就好查了，秦江白就直接吩咐人去查。 这会儿，王舒志的手下也跑了回来，买了一件外袍，王舒志递了过去：“给他，新的。” 秦江白点了点头。 听过他的遭遇，自然就能理解，他对于在外衣衫不整应该是极为不舒服的，但又未必愿意接受旁的男人的衣衫，所以王舒志就叫人给他买了一件新的。 秦江白进去之后，就把外袍递给了他，道：“王大人给你的，是新的。” 崔昀点了点头，温文尔雅：“多谢。也多谢王大人。” 他拿过外袍，穿在了身上，仔细整理好，然后才端正盘膝坐下，倒真有几分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从容。 秦江白淡声道：“我君命在身，给不了王大人面子，但我也不想对你用刑，不如你直接说，莫要弄脏了衣裳。” 崔昀点了点头。 然后他抬眼看着他，突然道：“她，不是她，是不是？” “对，”秦江白直接答，“她才是真正的小郡主，真正的盛明珠。” 简单一句话，其实回答了很多，这证明他知道陈善，知道陈善想干什么，甚至知道更多。 崔昀缓缓点头，叹笑一声：“原来如此。” 他垂目半晌，缓缓开始讲述：“我濒死之时，被人扔到乱葬岗，然后，被陈善给救了……” 崔昀非常聪明，又有心探察，所以知道的事情确实不少。 秦江白一直审到半夜，心情略有些复杂。 半个系统一直在崔昀手里，但他却用不了，他进端王府本来是想找盟友的，却变成了上门送系统……也是挺悲摧的。 第188章 人类最爱骗人了 是的，半个系统。 崔昀能确定，原本的系统，与陈善是可以对话的，脑内对话，或者在外头对话都可以，而且系统还可以把那个“镜子”放出来，他曾经看到过陈善在上头点来点去，似乎还有支撑力，陈善可以趴在上头玩游戏。 但是，只有陈善能看到，能摸到，别人完全看不到也完全感知不到。 陈善说那上头有“系统商城”，药柜只是系统商城里很小的一部分，好像还有别的，还可以查询什么优质男分数，迷恋度之类的…… 可是因为她没有完成主目标，所以积分不高，系统商城里的很多东西，她都买不了，所以她最常用的就只有药柜。 所以珠珠脑内的系统肯定是不全的。 但崔昀也不知道系统为什么是半个，更不知道如何才能拿到完整的系统。 崔昀又道：“系统似乎只能死板地执行命令，没有什么曲里拐弯的心思，更没有人类的智慧。但它似乎会向宿主学习一些东西。” 秦江白道：“何意？” “怎么说呢？”崔昀沉吟了半晌，才道：“譬如说，我对张三说，给我些银子，张三说，没有银子有金子……可能这只是我们两个都知道的一个有趣回忆，我并不是真的要银子，张三也不是真的有金子……但中间的微妙之处，系统是不懂的，用到什么场合，它也是不懂的。所以，当我们每次都这样说，经过几次之后，每当有人说，‘给我些银子’的时候，系统就会认为正确的回答是‘没有银子有金子’。” 秦江白迅速懂了这种感觉，点了点头。 崔昀续道：“而系统主要的学习对象就是它绑定的宿主，陈善喜欢哭，喜欢撒娇，喜欢说‘男人都是如何如何’，天长日久之后，系统就会学到一些，但它似乎并不懂是什么意思，所以时常用得不合时宜。” 他顿了一下：“所以，系统很聪明又很不聪明，我当年曾数次帮着陈善钻空子，骗取积分……” 他垂了垂眼，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所以我觉得，若能善加利用，也未必是坏事，毕竟，系统真的太强大了，强大而无情感的神物，这不是很宝贵的吗？” 秦江白不答这话，只道：“你再仔细想想，都是如何钻空子的，或者还有什么遗漏的。” 崔昀点了点头。 他交待得痛快，秦江白也就没有为难他，审完就先让他下去了。 四皇子一直在隔间听审，见他出来，就把手里整理好的卷宗给了他。 这是锦衣卫刚刚查到的崔昀的生平。 因为那位何少爷本来就是在享受把神仙打落凡尘的快感，所以巴不得知道的人多一些，并没怎么掩饰，从被掳到被卖，全都查了出来。 锦衣卫十分神速，连着何少爷的下场也都已经查出来，附上了。 秦江白忍不住道：“仇人已死，仇人的家人也死了，他还投身三殿下府上……” 他看着四皇子，四皇子只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对这个更加敏感，一看就明白了他对皇后一族的恶意，所以他投向三皇子阵营一定有这方面的原因，前世，他也确实做到了很多。 四皇子道：“我进宫禀报父皇，你去端王府一趟，明麟他们一定还在等。” 秦江白应了一声。 盛明麟几人果然没睡，听着秦江白一一说了，也不由叹息一声。 在这个世上，很多人都有故事，恩怨情仇，从来都有。 偏激的人，譬如崔昀。 他报仇，是你仗着权势欺我，那我就要不择手段地爬到更高处，我不但要杀你，还要杀你全家，还要杀死全天下……就算有无辜之人又如何，我当初不是更无辜吗？ 却不曾想想，他这样的行径，与当初他仇人的行径，又有何差别？ 正直的人，譬如霍沉昭。 他报仇，是你仗势欺我，我便韬光养晦，只求有朝一日仕于君前，然后用忠君爱国之行，一点一点为自己加份量，一直加到超过你，然后让皇上出手，为我沉冤昭雪。 我报仇绝不会波及无辜，甚至，哪怕我的仇人是龙子凤孙，我仍旧愿意相信，皇上会大义灭亲，给我一个公道。 在这个世上，崔昀这样的人有很多，其冤可叹，其情可悯，哪怕盛明麟自己，若遇上了同样的事情，也不敢保证自己不是崔昀。 可是，也正因为有了崔昀这样的人，才显得霍沉昭这样的人，格外可贵。 盛明麟唏嘘半晌，才道：“所以，前世陈善背后的人，就是他，将来造出‘崔金鱼’的人，应该也是他。” “不止。”秦江白道：“还有宸妃。” “对，”盛明麟道：“宸妃应该也是他们弄出来的。所以，这一世，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真好。” 霍沉昭道：“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珠珠得到系统一定是好事，陈善不是说，系统会根据绑定之人的不同，成为不同的系统吗？那它在珠珠手里，一定会对大盛有帮助的。神物无对错，只看在什么人手里。” 沈凌绝赞同：“我觉得也是。” 盛明麟皱眉不语。 虽然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想起他呆兮兮的乖妹妹，他怎么都不放心。 几人都默契地没有问对崔昀的处理。 虽然他才华可惜，遭遇凄惨，虽然他这一世还什么也没做，但，皇上只怕不会允许一个对皇后一族有这么大恶意的聪明人活下去。 室中安静了一刻。 沈凌绝跟盛明麟道：“其实也不用想太多，反正咱们说了也不算。就算想要，往那儿找其它几块系统？就算不想要，咱们前世是知道怎么驱除系统，可这一世，咱们不是还不会吗？” 盛明麟无奈：“你可真会说话。” 霍沉昭忽然道：“那什么玉珏，是他有半块，陈善有半块吗？” 秦江白道：“对。” 霍沉昭抽了抽嘴角，大家也一起皱眉。 补齐系统，不会是要去找陈善那半块玉珏？想想怎么这么膈应呢？ 可如果不是玉珏，又会是什么？ 国旗，珠珠已经见过了啊！ 当时在场的四皇子和度厄大师，珠珠也都见过了，啥事儿也没有发生，显然系统根本没在他们身上。 盛明麟忽然站起来，整理衣裳，往外走。 沈凌绝讶然：“哎！？你干什么去？” 盛明麟边走边道：“去玥园，等珠珠做梦，不管怎样，珠珠今天肯定会做梦的。” 几个人一想也是，二话不说就跟上了。 也是巧了，几乎是在他们踏入玥园的同时，就听里头荔枝道：“主子？主子醒了？” 团子声音闷闷：“表要叫珠珠，珠珠债生气。” 荔枝刚点起了灯，听着这话，还愣了一下：“主子为什么生气呀？” 一边说着，盛明麟几个人也快步进去了。 烛光下，就见小奶团子坐在那儿，小腿腿摊着，小脑袋垂垂着，头发垂垂着，小手臂也垂垂着，简直就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全身都写满了生无可恋。 第189章 珠珠不系爱哭鬼 盛明麟又心疼又好笑，连紧上前，把小人儿抱起来：“宝贝儿，这是怎么了？” 团子往他身上一歪，深深地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道：“珠珠太难啦……珠珠不想做梦梦啦，珠珠好想睡觉觉呀！珠珠柴山岁半，睡不饱，长不高的！” 盛明麟揉了揉她小脑袋：“那珠珠给哥哥讲梦梦，讲完了，快点睡觉觉，好不好？” 团子道：“可系珠珠也不几道，那系四锅锅要的梦梦，还系没人要的梦梦。” “不会没人要的，”盛明麟笑道：“珠珠的梦梦都是哥哥的宝贝，哥哥全都喜欢听。” 团子被安抚了，小手拍拍，跟哥哥贴贴，然后才道：“珠珠梦到，去了一个空空的地方，有一个头发短短、眼睛大大的小锅锅债哭，一边哭一边叫，书主书主，你不要零九山了吗？” “珠珠好像有一减减认识他，但想不起来惹，珠珠就去哄他，但系，小锅锅捂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就飞走啦！” 团子超深沉地叹了口气：“珠珠追也追不到，一下子掉下来，就醒惹！珠珠好困呀，就使劲睡，睡着了，又去了那个地方，小锅锅还在那儿，说：书主书主，你回来啦！你怎么扔下零九山就跑……珠珠说珠珠木有呀，珠珠系不小心哒。” “但系，小锅锅说，人类超会骗人哒，还爱薅我羊毛，人类皇帝骗零九山帮忙，还保证了会赔零九山一个高分，结果把零九山给拆零散了……然后，它又哭惹，珠珠哄不好，就急醒了！” “然后又睡着，又去了那里……又醒啦！” 团子眼泪都跑出来，小嘴唇直抖，超悲伤地扳着手指头，怎么也扳不明白：“珠珠，珠珠醒了五，六，好几次呀……珠珠脑子好疼，债也睡不着了！呜呜呜……小锅锅什么时候柴会不哭哭，珠珠不想哄他惹，珠珠寄几也想哭哭！呜哇！！” 珠珠哇哇哭了半天，又想起什么，举着两只小手手，在脸旁边画出了两个弧，“小锅锅的眼泪，好奇怪呀，好大一滴又一滴，介样排队飞、飞！” 她哈哈地笑了两声，然后继续哭，哭一阵子，又忍不住哈哈笑。 盛明麟被她这小样儿逗得，根本忍不住笑，一边还得不住地安抚她，端王妃几个人站在那儿，也忍不住憋笑。 然后盛明麟又问：“那个小哥哥，有没有说它的几块分去了哪里？” “木有呀，”团子摇了摇头：“他系个爱哭鬼，一直哭哭，不像珠珠。” 盛明麟连忙道：“对的，珠珠勇敢。” 团子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一点也不心虚：“珠珠勇敢，珠珠不系爱哭鬼。” 盛明麟笑着，不再说话，轻轻拍着小团子， 不一会儿，团子哭声渐小，眼儿慢慢阖起……半梦半醒之际，她又进了那间云雾萦绕的宫殿，q版的美少年仍旧在呜呜哭泣，团子也不敢上去哄，远远站着问他：“小锅锅，你的几块块，飞到哪里去啦？” 小少年哭道：“不知道，你去问你们的皇帝啊！” 团子问：“系皇伯伯皇帝吗？还系四锅锅皇帝？” 少年暂停了一下哭泣，模仿着她当时的声音：“是……四锅锅皇帝。” 团子点了点头：“哦！几道啦！四锅锅皇帝！” 然后，珠珠就真的睡着了。 而此时，听着她叽里咕噜说完的众人，各自交换着眼神儿。 又等了一会儿，看她是真的睡着了，不再说话了，盛明麟才慢慢站起来，轻轻把她放到榻上。 这一来二去的，天都快亮了。 端王妃困得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一边摆摆手让他们快走，她就直接在榻上躺下了。 盛明麟几个人一直出了院子，才开始说话。 盛明麟道：“原来如此，早在剥除系统之前，估计就是魂魄移出之后，系统就已经认珠珠为主了，所以剥除系统什么的，应该是四哥骗了系统，让它出了什么力，甚至于，逆转时间什么的概念，四哥应该也是听系统说的……” 他顿了一下：“但，前世的四哥知道它去了哪里，如今的四哥不知道啊！”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叹了口气。 盛明麟虽然有很多的大聪明，但身体上仍旧是个弱鸡。 熬了整整一夜，然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过来头昏脑胀，盛明麟揉着太阳穴，问小厮：“珠珠醒了吗？” 小厮连忙道：“郡主也是刚醒，约摸半个时辰之前来过，见世子爷没醒，就吩咐小的不许吵醒世子爷，然后，好像就去找霍少了。” 盛明麟居然一点也没听到。 他急匆匆洗漱了，去了霍沉昭那边，一进门，里头十分热闹，连同四皇子也在，沈凌绝、霍沉昭、秦江白一个不缺，嗯，就是缺了大家一般不带他玩的憨憨七皇子。 沈凌绝笑道：“你怎么才起？吃饭了吗？” “没，”盛明麟道：“珠珠吃了？你们都吃了？” 沈凌绝几人都点头，珠珠也回头道：“珠珠吃饱啦！” 盛明麟笑了一下，也没过去挤，就坐下了，四皇子道：“明麟这阵子也累了，小小年纪，太过劳心对寿数无益，沉昭多留心些。” 霍沉昭应下。 盛明麟叫人煮了一碗面，草草吃了，这才过去看珠珠写字。 不知道谁拿了几根画眉的螺子黛来，短短一根，珠珠握着还挺方便，已经画了满满一桌子。 已经知道了系统是什么禀性，猜起来也方便，有时候不等写完就猜到了，差不多猜到了，霍沉昭便在旁边一条一条记录下来。 有略微正常的，比如说，一胎多宝丸、魔鬼身材丸、假孕丸、流产丸、益智丸等等。 也有一看就不正经，又不大容易理解的，比如： 霸总专用丸：那一夜之后，他对你的身体念念不忘，再也不能对别的女人有反应。 一梦成瘾丸：为他构建一个无比真实美妙的春梦，让他\/她对你的滋味念念不忘。 母子情深丸：你的儿女拉着你的衣襟不让你走，并在离开你之后痛不欲生，啼哭至死。 四皇子莫名感觉被创到了：呕！ 盛明麟也莫名感觉被创到了：呕！ 四皇子在想，当初向父皇禀报的时候，说到某一节，父皇很是不屑地说了一句……嫩瓜秧子能多美妙？所以？ 真是又庆幸又恶心。 盛明麟也在想，当初皇上要杀陈善的时候，还是婴儿的他忽然抱着她哭到不行，所以？？呕！ 沈凌绝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随口道：“明麟你这么聪明，不会是吃了益智丸？ 盛明麟被恶心坏了，然后他一脸坚强的看着他道：“小王爷，如果恶心我能让你开心的话，我没关系的！我可以忍！” 沈凌绝：“……？？？” 他无语地道：“到底谁在恶心谁？” ～?～ 五星好评人数过1500的加更。下次加更是五星评分人数过1600。 话说崔昀有没有人喜欢哦？你们在不在意他挂掉？我原本定的是让他挂掉的，但是写着写着忽然有点不忍心下手，有人喜欢他我就留他一命…… 第190章 不造个反都不好意思 霍沉昭参与得早，很能体会到盛明麟的心情，拉偏架道：“是你先恶心他的，所以他恶心你，你就受着。” 连四皇子也道：“陈善那禀性，怎么可能把积分浪费在明麟身上！快别提这个了！膈应。” 他岔开话题：“珠珠儿别写了，我们玩些别的。” 虽然珠珠儿玩得很乐，而且她也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四皇子还是不想让她写这种色气满满的文字。 而且，现在药柜基本上打不开，能打开的也就十个左右，名字长的大多都贵，打不开，珠珠专挑名字长的抄，其实没啥用处。 四皇子就道：“珠珠把能打开的，能拿出来的，全都拿出来，慢慢地拿，不要着急，拿一个，找一个名字，对好了再拿下一个。” 他怕万一有什么变动，所以先拿出来再说，用不用那是另一回事了。 团子乖乖点头：“哦！” 她就开始拿。 系统的药，都是一瓶一粒，一胎多宝丸可以拿、解毒丸可以拿……拿了两个之后珠珠咦了一声：“四锅锅！刚柴亮亮的小柜子，又不亮啦！” 糟！ 几人齐齐懊恼！ 还是吃了没经验的亏！ 本来也是很容易理解的，残存的积分有限，好比一百两银子，就买一百两的东西，买了这个就不能买那个了。 但他们没想到，原来这东西还能随时变的。 盛明麟连忙道：“珠珠试试把这瓶放回去，看那个能不能亮起来？” 珠珠就放了回去，然后哇了一声：“亮啦！锅锅好聪明呀！” 这一下子，不想让小团子累也不行了，只能叫她把还亮着的柜子的药名，应该就是买的起的药名，又全抄了一遍，然后大家再商量着，要买什么，不买什么。 秦江白忽然一击掌：“等等！我想起来一件事！三殿下府上，应该还有药！从崔昀的供述来看，应该是一瓶冰肌玉骨丸、一瓶香体丸、一瓶……”他对着纸上找了找：“霸总专用丸？所以这些能不能塞回去，换别的有用的？真言丹挺有用，解毒丸也很有用。” “应该可以，”四皇子道：“你先叫人把药拿来，然后我们商量个差不多之后，我进宫问问父皇。” 秦江白出门吩咐了几句。 虽然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抓起来之后，还一直没审，但，三皇子府是有人的，锦衣卫找暗格什么的都是行家，随便一找就找到了，送了过来。 珠珠把三瓶药，尤其霸总专用丸放回药柜之后，亮起来的药柜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珠珠再抓着笔哼哧哼哧开始画画。 里头的阿拉伯数字大家都不认识，但反复试验，拿走一个药，积分余额就会相应变动，满屋都是绝顶的聪明人，多试了几回，就对应上了，然后就发现了这种数字的妙处。 别的不说，珠珠这样的小手手写起来都这么方便，计帐什么的，能省多少事儿。 还有经常出现的 号，虽然不知道怎么念，但也猜到了意思，这样一来，挑选起来更加方便。 但就算这样，一伙人也一直忙到了下午，等珠珠吃完迟到了的午饭，去睡迟到的午觉，几人又商量了半天，做了好几种选择方案出来。 盛明麟去哄妹妹睡觉，回来的时候看了看，讶然：“给陈善吃灵光一闪？灵光一闪不是很贵吗？” “是啊，”秦江白道：“但没有办法，她知道的正事太少了，吃了灵光一闪，说不定可以想到一些有用的。” 他就把记录拿过来让他看了看。 陈善一直在审，但她知道的历史太少了，大多都是一些不知真假的有趣八卦。 譬如， 后世人都说，端王爷是明熙帝执政过程中最大的冒险。 毕竟，哪家皇帝敢把亲兄弟留在京城，还让他手掌实权，几乎是文官之首，还让他娶了掌最大兵权的将军府出身的老婆？？ 文武两头抓，各种条件都给他准备好了，不造个反都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呢，该说不说，端王爷是有一点子兄控在身上的，从不曾辜负兄长的信重，一生为兄长鞍前马后，所有重大关节都与兄长共同进退，名副其实的大盛第一宠臣……甚至死后同葬帝陵，成就了封建王朝难得的兄弟同心两不疑，甚至死后同穴，嗯，勉强算同穴的佳话。 所以，后世也有极多明熙帝和端王爷兄友弟恭的话本子……直逼神佑帝、霍沉昭和沈凌绝三人西皮的热度。 又譬如， 说盛明珠五岁生日的时候，她的大舅舅送给她一只白狼，起名叫威武，几年后死了，小郡主哭到昏厥，好几日茶饭不思，然后呢，彼时已经是储君的四皇子，就偷偷给她写了一个话本子，说威武已经转世成人，成了大将军了什么的。 这个是记载在帝王起居录中的，可信度是极高的，是通过端王爷之口讲给皇上听，所以才记下来的。 据说四皇子讲故事面无表情声音也没啥抑扬顿挫，而且还不肯承认是自己写的，硬说是买的，还让随身太监帮着演戏，珠珠说哪里不好，他就偷偷改了，重新再讲……这种面冷心热的妹控，大家都很磕，又是一对大家很萌的西皮。 其它，诸如什么霍沉昭和一个女病人啊……沈凌绝和一个女俘虏啊……七皇子和大姐姐啊…… 总之全都是这样的，除了西皮就是西皮。 盛明麟看得无语极了：“别的且不说，沉昭那时都已经是，起码是个四品官了，居然还有空每天去医馆坐堂？再说了，这女病人是来问有没有喜的，肯定已经成亲了啊？沉昭他怦然心动个鬼啊！！为什么还会有她和沉昭的传言？？” “还有凌绝，当着守关大将军，抓到女俘虏，明摆着是来刺探军情的，还把她藏在军帐里？放她走了还痛苦的天天酗酒？？当主将可以天天酗酒吗？跟俘虏纠缠这不就是通敌吗？” “再有七哥，他都是大将军了，威名满天下了，为什么要娶一个和离后的妇人？比他大十几岁？为了这个妇人跟她的儿子交朋友，就为了天天看她一眼……什么叫御姐和她的小狼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骂一个皇子是狗这真的可以吗？！后世人都是怎么回事啊？” 他看着他们：“你们说话呀！你们全都不觉得离谱吗？除了前两个，其它人的故事全都这么离谱，你们为什么这么平静？” 第191章 众人皆傻我独聪 霍沉昭笑道：“因为在你回来之前，我们都已经震惊过一轮了。据说后世好些人是娱乐至上的，很多事情他们也知道是假的，只是因为喜欢我们，磕着开心，就磕一下。听说就连秦始皇、李世民这样的千古帝王，也是要天天被拿来磕的。” 盛明麟：“磕一下是什么意思？磕什么？头吗？” “西皮，”霍沉昭忍笑指着纸上：“磕、西、皮。据说这是外邦人的话，写法是这个‘cp’。” 盛明麟扶着额，彻底无语。 他也不用问西皮是什么意思了，一看就知道了，他忽然觉得不对：“凌绝为什么这么安静？” 沈凌绝眼神游移，飞快转身，看向窗外。 秦江白憋笑道：“因为他刚刚才知道，后世的很多话本子，不像他想的那样。” 沈凌绝一下子转回身，抱着肩呵呵哒：“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这个对四哥爱而不得所以就对我下毒手的人渣！老男人！” “是，是，我人渣，我老。”秦江白笑得眼都弯着：“不比你这个热情如火的‘真爱’，在边关一日就要给殿下写三封信，还摘边关的叶子给殿下看……” 他看向霍沉昭：“还有你这个默默守候的温柔男二！每天晚上都对月流泪到天明！” 霍沉昭扶额：“我没说你啊江白哥，我一句话也没说，何苦拉我下水。” “那又如何！”沈凌绝道：“四个人的故事，谁都别想跑！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没有！这就叫……”他在纸上来回一找，念出来：“我淋过雨，所以我就要扯掉别人的伞！！” 盛明麟：“……” 他环顾屋内，缓缓地道：“原来是四个人的故事吗，怪不得我只是大半个时辰没来，就忽然觉得格格不入了。这就是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傻我独聪 吗？” 几人：“噗！” 他们说笑闹腾，四皇子淡定坐在一旁喝茶。 这几个人一旦凑到一起，就明显比平时活泼很多，话也很多，每个人都是如此，这就是志同道合的魅力所在了。 大家吐槽过一轮，盛明麟才问四皇子：“四哥，珠珠昨天的梦，你知道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我细想过，我在想如果我弄清楚了，知道系统有这个能力，那我一定不会只用于国旗，必定会用于国运国势等等，所以，会不会玉玺之类有用？” 这个话题犯忌讳，他也没细说：“我回宫去问过父皇再说。” 盛明麟点了点头，道：“陈氏在家庙上吊，应该是我舅舅陈庆余收殓的，我在想，我要不要去问问他，把那半块玉珏拿来试试？” “可以，”四皇子道：“你先拿来，用不用再另说。” 于是等四皇子走了，盛明麟就过来问了问端王妃，陈庆余如今在何处。 端王妃还真知道这事儿，她跟他道：“我叫管家送你去，他如今在你二舅舅那里，听说表现的还不错。” 盛明麟就跟着过去了。 他如今对这位舅舅再无恶感，说白了，他也是一个受害者。 所以盛明麟还提前问了问，带了许多吃食衣物过去，也像是正常看望一回。 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陈庆余过来的时候，盛明麟还是愣住了。 算着也就三个多月，陈庆余简直就是脱胎换骨，整个人直溜了也壮实了，那种疲赖油滑之气一扫而空，陈庆余本来就长的不差，精气神儿一提上来，看着真是英俊又威武。 陈庆余一见他，就双眼含泪，一把抱住他：“明麟明麟！幸好你还想着我！” 很多事儿暂时还不能说，盛明麟只能温言安抚：“我自然不会忘了舅舅的，舅舅这些日子可还好？” 陈庆余犹抱了他一会儿，这才抹了抹泪：“咋说呢，其实刚来的时候，天天累得，真是恨不得死了……但待久了，又觉得挺好的，心里踏实，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爷们了，兄弟们也都处得好……有时候我晚上躺炕上，就忍不住寻思，就觉得以前的日子过得啊，就跟做梦一样，我怎么就这么糊涂……” 他叨叨叨地发了一会儿感慨，又道：“就是想媳妇，想你舅娘了，我对不起她。唉，明麟，我知道我不是东西，但是你能不能跟他们说一声，我想回家看一眼，哪怕一个时辰也行，我看一眼就回来，我保证不再干那些糊涂事了，我绝对不赌了，真的！” 盛明麟和气地道：“我会跟二舅舅说的。” 陈庆余抹着眼泪点头。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陈庆余才道：“你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是有点事。”盛明麟咳了一声，还有点不好意思：“当年陈氏上吊死的时候，她身上，是不是有半块玉珏？” 陈庆余一愣，挠了挠头，“是怎么了吗？那东西……玉质实在太好了，我不舍得给她随葬，就偷偷拿回来，给你舅娘了。这会儿应该还在她那儿，你，你要是去拿，能不能顺便去看看她，我这儿还攒了一些月银，你也给她送去。” 盛明麟松了口气，在外头，总比去挖坟强，虽然陈善很恶心，但身体却是陈家女的身体，能够不惊动，当然还是不惊动最好。 他就应下了，又聊了一会儿，才把带来的东西留下，拿着陈庆余的书信去了。 陈庆余纳的这个女子，出身青楼，所以当年外公怎么都不肯同意，但两人也搭伙过了这么些年了，与夫妻无异。 盛明麟前世困居王府，并不是见闻广博之人，对青楼女子很有偏见，本来也想着，说不定过来的时候，那女子已经另寻下家了。 但没想到，过来一找，便见到了这位宋氏。 宋氏的脸上，明显是故意弄得脏污丑陋，腰上也缠了东西，弄得腰身臃肿……看起来就像是寻常妇人，只一对眼睛盈如秋水，显然容色不俗。 就从这一点来看，她便不是那种自甘下贱之人。 盛明麟略略放心，坐下细问。 当时陈庆余被端王府的人扔到军中，晓得挣扎无用，就哀求他们回来报个信儿，端王府的人过来报了信，宋氏便关门闭户，靠着卖绣品为生，日子只能说勉强过得去。 宋氏对陈庆余有些怨怼，但也有很多的关心，听说他如今上进了，宋氏又欢喜又感慨，捂着嘴哭了好一阵子，显然是真的有感情的。 最后盛明麟说到玉珏，宋氏便去房中，把那玉珏拿了过来，双手送上：“世子爷，这东西贵重，民妇并没敢动，如今还给世子爷，民妇也就放心了。” 盛明麟道：“舅娘不必多礼，叫我明麟就好。” 他接过玉珏，有些迟疑。 若依着他的性子，他哪怕觉得宋氏不是坏人，也一定会叫人翻来覆去查上好几遍，确认无误才会下决定。 但，此刻，他忽然很想学学端王妃。 于是他道：“舅娘不如先搬回府中，我如今课业紧张，长居王府，舅娘回去，也好帮我打理屋宅，约束下人。我叫人跟舅舅说一声，等舅舅回来，直接回那边就好。” 第192章 珠珠想锅锅一百次 宋氏一下子愣住了。 盛明麟这么说，就不是客套，而是真心想叫她过去的。 宋氏一时百感交集，强忍着哽咽道：“民妇……我出身不好，只怕会玷污了陈府门楣，明麟的好意，我感激不尽，但，但还是算了。” 盛明麟含笑道：“舅娘不必多想，舅舅是外公的儿子，本来就是家主，不过是一间院子，将来舅舅说不定还能给舅娘挣诰命呢？舅娘且收拾一二，我回头就叫人来接。” 盛明麟说完就直接出来了，然后叫人通知了留在陈家的下人，他就坐在马车里等着。 他并不是随便决定的，如果外公此时还是帝师，那，那怕宋氏再贤惠再可怜，就只出身这一条，就不能进陈家……否则，就是把皇上的面子往脚底下踩。 可，现在外公已经去世了，去世前只是一个白身，陈善的事情永不可能往外说，所以，一个白身，还担心什么名声呢？ 就算外公如今还活着，只要舅舅肯上进，他也一定会接受这个儿媳妇的。 盛明麟亲自把宋氏接回了陈府，留了银子，又叫人告知了陈庆余。 等忙完回去，天都黑了，珠珠已经吃过饭了，正趴在桌上等着，一见他回来，飞也似地溜下凳子，扑过来：“锅锅锅锅！” 盛明麟笑着弯腰，把她抱起来，团子捧着他脸，奶声奶气的抱怨：“锅锅，你为什么不回家次饭饭呀！珠珠吃一口，想一下锅锅，想惹很多次，想，想惹一百次！” 盛明麟连忙道：“是哥哥错了，哥哥也想了珠珠一百次，就怕回了家珠珠睡觉了，见不到珠珠，着急往回赶，好不容易才赶到了。” 团子猫猫歪头，萌萌哒：“锅锅别着急啦，珠珠多陪锅锅一会会，再睡觉觉。” 盛明麟笑着应声，低头，跟妹妹亲昵地顶了顶鼻尖儿。 等坐下了，他就把玉珏拿出来，给珠珠玩。 珠珠自小见得太多了，对这种首饰不怎么感兴趣，随意把玩了两下，就推到一边了。 盛明麟问珠珠：“珠珠，你的柜柜有没有什么变化啊？” 团子“看”了一下：“没有呀！” 盛明麟讶然，这半块玉珏居然没用？所以，真得进宫摸玉玺？ 他其实并不太想让珠珠有系统，不想让小人儿操这心，但，就算将来不要，也得先补齐了再说，不然这么不能用又赶不走的，想想就急得慌。 他就问端王妃：“娘亲，四哥回来了吗？” “没，”端王妃道：“也没传过什么话。” 盛明麟点了点头。 这会儿，四皇子还在宫里。 他下午把买药方案和陈善的卷宗拿过来，明熙帝一看就气坏了：“这都什么玩意儿？难道大盛的史官都死了吗？还是你的儿孙太混账？胡乱造咱的谣？什么叫咱的真爱是小姨子？害死你娘就为了接小姨子进宫……他娘的！这都什么啊！” 四皇子连忙安抚：“父皇，这是假的，全都是假的。陈善不学无术，完全不读史书，她所知全都是后人杜撰的，依着她的说法，只有深受后人喜爱的帝王，才会有很多人为他们写话本子和戏折子，多为谈情说爱的，写得好的，就会传得很广，所以她才会知道。” “哼！”明熙帝略微被安抚到了：“就算谈情说爱，那写咱和你娘啊！帝后情深不行吗？” 四皇子面无表情：“帝后情深太正经了，没人看，他们只爱猎奇，譬如儿子的‘真爱’就是沈凌绝，又或者霍沉昭，还有可能是秦江白。” “沈凌绝？霍沉昭？”明熙帝立马就乐了：“哈哈哈，在哪？” 他自己找到了，边看边乐，笑了半天，又道：“后世人爱咱，咱也知道，也能理解。不过这编得是有点过份了啊……还有没有别的帝王的？” 四皇子一点也不意外。 他就知道他家皇帝爹，会对别的皇帝的八卦感兴趣！ 于是他道：“最下面那张便是。” 明熙帝翻到最下头，没看几眼，就哟了一声：“什么？秦始皇的真爱是寡妇？与巴寡妇清分天下！嬴政还帮着荆轲养儿子，还为了当年的青梅阿房女，盖了阿房宫！？噗哈哈哈！还是后世人会玩啊！咱们这些人，翻来覆去就一个秦始皇父不详！没意思，真没意思！” 他乐的前仰后合，又往下看，“哟，汉武帝的真爱是韩嫣，韩嫣可随意出入宫闱与这妃那妃的有奸情，太子其实是他的儿子，后来被刘彻发现了，所以才被刘彻设局弄死？哈哈哈这都什么玩意儿？！” “李世民的真爱，其实是弟媳妇杨妃，长孙皇后只是一个挡箭牌，玄武门之变其实是争风吃醋？就为了杀弟夺美？呵！呵！呵！” 他疯狂吐槽：“所以这个陈善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还有别的吗？一天天的就知道真爱真爱，敢情帝王将相干啥都是为了谈情说爱？别跟我说后世人都这样，绝对不可能，这就陈善自己的锅，叫她别往外推，咱虽然不知道后世啥样，但还是长了脑子的！” 他叨叨了半天，终于回到正事：“所以这‘灵光一闪’，这么贵，给她吃，不是太抛费？” 他看了看药品说明：“灵光一闪：当你为某一件事绞尽脑汁，吃下此药，会思维敏捷，连潜意识中的信息都会清晰无比（药效十天）（只限于曾接触过的，无法凭空产生）” 四皇子在旁，给他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潜意识……这也是从陈善嘴里问出来的。 明熙帝沉吟了一下：“行，那就用，说出一点是一点。” 他看了看纸，勾选了其中一项：“就买这些……唉，要是银子，嗯，‘积分’能多些就好了，这什么低级洗髓丹，其实不就是脱胎换骨？这还是很有用的……解毒的、益智的，虽然名字不正经，但药是真的有用啊！你没叫沉昭看看？” “看了，”四皇子道：“沉昭说完全闻不到药味，更无从看出方子，似乎与我们的药不一样，又没有很多药可以让他试。” “唉！”明熙帝连连叹气：“那就先这样。珠珠那儿怎么样了？” 四皇子略微一讲解，然后道：“儿臣在想，什么能代表大盛？除了国旗，还有舆图，或者……” 明熙帝明白了，点了点头：“明儿，先把国旗的圣旨下了，然后把制好的国旗，拿去给珠珠看看，若是还不成，就抱她进宫来，朕带着她到处摸摸试试。” 四皇子应下。 明熙帝又道：“不管成不成，都抱珠珠来给咱玩会儿，她要是不乐意，你就说，咱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 给186章评论区遭遇大暴雨的肉松小可爱加一更，希望你能开心一点，看新闻好吓人啊，希望大家都能顺顺利利的。今天还有一更，尾号19的小盆友，我四更了你饱了吗？ 第193章 妹控们惹不起 四皇子问：“好消息？” 明熙帝明知道儿子是在问他什么好消息，但就是假装不知道，点了点头：“嗯。” 四皇子想了想：“是端王叔要回来了？” “你说说你，”明熙帝啧了一声，十分嫌弃：“真不是咱说，你这孩子，一点也不可爱，赶紧走！咱看着闹心！” 四皇子无奈地道：“就算端王叔要回来，父皇也先不要跟珠珠说，珠珠好不容易忘掉了，你一说，她又想起来，又要难过好几天。端王叔又不是立刻就能回来，还是等他真的回来再说。” 明熙帝：“呵！” 他不理儿子这话，道：“那药买好了，你挑一匹母马，或者母牛，去试试那个多宝的，不是生三个到十二个的多宝丹都一样钱么？一样钱买多的，咱倒要看看，能不能生出十二匹小马来！” 四皇子应了一声，就要退下，结果明熙帝又把他叫住了：“你大哥……你没问问？” 四皇子抬起脸来，就这么看着他。 明熙帝叹了口气：“问清楚。” 四皇子应了一声，无声退了下去。 三皇子夫妻俩抓来之后，一直没有审，皇上也没说如何处理，所以，大家当然也不敢做什么。 所以秦江白审的时候，只审了关于陈善和系统的内容，并没敢涉及到其它，没敢问他三皇子，自然也不知道三皇子是不是曾经给大皇子下过毒，致使他肥胖和无子嗣。 但锦衣卫这会儿还围着三皇子府，其实，结果已经注定了。 端王府里， 因为白天接触了一天药，还摸了玉珏，所以，端王妃和盛明麟都觉得珠珠肯定会做梦，端王妃索性过来陪着闺女睡，盛明麟也在珠珠隔间睡的。 结果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珠珠也没做梦。 早上盛明麟早起练拳，端王妃打着哈欠站在门口，叹道：“等着的时候就不做梦，非得睡得正香把人叫起来，真折腾人！珠珠儿倒是一说完就睡着了，我根本睡不成，昨晚我起来看了十来遍，就怕珠珠做梦我没听见。” 盛明麟笑着不说话。 端王妃道：“你怎么不吱声？不是轮到你说了吗？” 盛明麟：“……” 他只好道：“我还没想好，我就是忽然觉得，现在珠珠做梦，好像并不是接触到什么，才会做梦了，好像……多少有一点受珠珠控制了，只是珠珠自己不知道。” 端王妃讶然：“受珠珠控制，但珠珠自己不知道？我怎么听不懂呢？” 盛明麟解释：“因为珠珠太小了，所以她其实并不能准确判断事情到了哪一步，什么事情更重要，但她有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她做的梦，并不一定是前世的，” 他略微压低声音：“譬如三大殿，又譬如四哥喝茶，其实都是一种预知，我觉得，这才是属于珠珠的，天眼通的能力。” 至于前世那些事……他在想，崔昀送回来的，只是一个药柜，那多出来的“镜子”，会不会，本来就在珠珠的意识里？所以那些事，不是珠珠知道，而是系统知道？或者那什么“潜意识”知道？ 他摆摆手：“娘亲，我还没有想好，让我慢慢捋捋。” 端王妃叹了口气：“那你慢慢想，这种事情我也帮不上忙，等你爹回来。” 盛明麟被她逗笑了，笑着点点头，继续练拳。 他现在事情多，所以都是清早走两趟拳脚，然后白天何时抽出空来写篇文章，叫人送去给许鹤书，若没空，就两天一篇，但文武课都已经不去上了。 倒是七皇子，还正儿八经的上着课，跟着两个新来的武师傅，学得还挺高兴的。 练过拳脚，他就过去跟霍沉昭他们会合，一起用早饭，用完早饭，几人都过来，守着珠珠等她起床。 锦衣卫已经把母牛送过来了，只等着生子丹拿出来之后，就给母牛喂上，别说霍沉昭了，沈凌绝也挺想亲眼见证一下的。 他目光灼灼，盯着睡得摊手摊脚的小团子。 珠珠儿哪怕睡着，似乎也有感知，迷迷糊糊张开眼，然后吓了一跳：“呀！” 盛明麟踢了沈凌绝一脚，把妹妹抱起来：“珠珠别怕，他又犯毛病了。” 珠珠眼儿惺忪，迷迷糊糊道：“原来，原来星星锅锅介么好看，一下只看到，也吓人呀。” “是啊，吓人，”盛明麟笑道：“那珠珠儿不看他。” 珠珠点点头，在哥哥怀里扭过身，又偎着他开始睡了。 沈凌绝：“……” 这小渣团子！ 他伸手就想去戳她背，被盛明麟挡住了，他一手拉开他手，又要去戳，霍沉昭出手了。 沈凌绝再次：“……” 妹控惹不起，他只能老老实实等着珠珠睡够了起床，吃饭，然后才把药一一拿出来。 灵光一闪一拿出来，就让锦衣卫拿走了，生子丹直接兑换十二个的，系统也确实强大，还分十二子，十二女，几子几女什么的。 沈凌绝道：“所以，我们该兑换什么？” 盛明麟沉吟了半晌：“我在想，祖上有双生子的，就比较容易生双生子，所以，牛是不是也这样？多宝丹生出来的牛再生，会不会也容易生出好多只？” 沈凌绝道：“有道理，那我们要十二母牛？”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要十女二子？还是等四哥来了再说？” 沈凌绝道：“先兑出来我看看。” 于是珠珠就兑了出来，一边道：“没有啦！柜柜全都不亮啦！” “还是穷啊！”盛明麟不由叹道：“灵光一闪什么的，太贵了，要不然多兑一些强身健体的，解毒的什么的，多好。” “对啊！”沈凌绝也感叹：“灵光一闪这种没什么大用的这么贵，为什么多宝丹这种有用的反而这么便宜？？” 盛明麟懒得回答。 因为系统认为这种是正常需要啊！ 变美、能生、榻上及其它方面取悦男子……陈善口口声声说后世男女平等，可做出来的事情，却如此符合这个时代女子的想法。 沈凌绝看团子小脑袋晃来晃去，不由笑问：“珠珠，真的不亮了吗？你晃一晃呢？” 珠珠听话得很，就从凳子上爬下来，张着小手手，小屁股扭来扭去，摇摇晃晃。 沈凌绝笑道：“对，就这样，多晃几下，说不定就亮了呢？” 团子信了，不但晃身体，还晃了晃小脑袋，沈凌绝憋着笑：“亮了吗？珠珠？” 团子：“没有呀？” 沈凌绝道，“那就是你晃得不够努力！你使劲晃！” 于是珠珠超努力地晃，小流苏都悠了起来，盛明麟忍不住了：“沈凌绝！” 他向珠珠道：“珠珠，别听他的，他在骗你！” 正闹腾着，就听外头下人一连串请安，四皇子快步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卷布帛，站在门口，就展开了，高高举起，道：“看，我大盛的国旗。” 画在纸上的素色，与真正做出来，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国旗一亮，迎风招展，旗上金龙腾空，俯瞰山河，霸气豪迈扑面而来，叫几人一时失声。 珠珠脑海中忽然一亮，不由得咦了一声，双手抱住小脑袋，然后，超惊讶地朝盛明麟道：“星星锅锅没有骗珠珠！晃一晃，真的晃出来啦！！” ～?～ 这是五星好评1600的加更。下次加更五星好评1700。 189章截止我上传，点赞评论都算，想让崔昀活着的266，认为该挂的182，余下的是中立派和作者说了算派n_n，所以崔郎的命保住了，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才能让他活下去。 另外，我发现有的小可爱没看懂呀，是我笔力不够了嘤嘤嘤，解释下，逆转时间只到“陈氏死珠珠出生”那个时间点，之前陈氏的一生是正常时间线。拥有重生记忆的只有盛明麟、七皇子和沈凌绝三个人。崔昀并没有重生呀，他只是认识之前的穿越女陈善而已。 第194章 小萌娃天克心眼包 大家齐齐转头。 小团子已经开始原地转圈圈了，又摇身子又晃脑袋，摇摇摆摆超努力。 盛明麟双手抓住她小手手：“珠珠儿，是不是药柜又亮了？” “对呀！大屋子变啦！”珠珠被他抓着手手，小脑袋立马像拨浪鼓一样一通狂转，小奶膘都悠了起来，用力闭眼睛躲开颊边的小流苏，小模样萌得几个哥哥一脸笑。 看来国旗果然有用！ 这国旗，霍沉昭后来又画过一版，但跟最早的那一版相差不大，珠珠之前也看过，但没有用，看来只有下了明旨，才是真正的国旗，才会有用。 但，如果这一部分系统回来了，那国旗上“爱有一分便深爱”的效果，还有吗？回头一定要试试。 盛明麟双手抱住团子小脑袋，亲了口：“别晃了珠珠，哥哥有话跟你说。” 珠珠也双手扯开他手，奶声奶气哄：“锅锅别闹呀，等珠珠忙完债亲亲，债说话。” 小萌娃天克心眼包，盛明麟当时就被萌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然后珠珠继续左歪右歪，左晃右晃，晃得自己都晕了，喝醉酒一样，小手一张，差点跌倒。 沈凌绝瞧着笑了半天，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忍着笑过去哄她：“珠珠，晃出来就不能再晃了，要不然有可能晃没了，快别晃了。” 团子呀了一声，立马一动不动，大眼瞪得溜圆，看着他。 盛明麟把她抱起来，往屋里走，其它人也都进来了，盛明麟坐下才问：“大屋子变了？” 其实他更想问啥时候有的大屋子。 “对呀，”团子端正坐着，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小手手比量：“变成一个白色的大屋子啦，镜只也变大啦，一面墙全系墙只！亮亮地！” 盛明麟问：“药柜呢？” 团子比了比左边：“药柜债介一边边。” 盛明麟问：“镜子上有什么？” 团子道：“有好几个柱柱，珠珠看到四锅锅和旗旗的时候，就看到，一道光，好亮呀，一下子就从下头，飞到了上头，把柱柱的框框填满啦，现在每个柱柱都亮亮！柱柱的脚上还写着制制！” 盛明麟耐心地问：“写了什么字呢？” 珠珠就拿过黛笔，开始画。 一个字只画了一大半，盛明麟就喃喃地道：“盛？” 他抬头，与四皇子对视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珠珠划完，是“盛明麟”三个字，然后是“盛暠理”，也就是四皇子；还有霍沉昭、沈凌绝、秦江白，甚至连此时不在房中的七皇子，也在上头，估计是因为距离近。 珠珠用小手手一一点着字儿，道：“介个坠坠高，把框框全填满啦，介个、介个，还有介个，介个，四个柱柱也都高高！介个有一减减矮，上头还有空空。” 所有人都在团子视线之外，对沈凌绝发出了死亡凝视。 沈凌绝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假装听不懂…… 我才刚来啊家人们！ 我对小珠珠还没有那么爱，这不是很正常？给点时间啊！ 不过他真是搞不懂，盛明麟爱珠珠最多这是正常的，四皇子七皇子霍沉昭爱珠珠也都合理，你说说秦江白你一个大男人，阴险狡诈的锦衣卫，这么爱一个小娃娃干什么？有毛病！ 他偷偷在桌子底下踩了秦江白一脚。 秦江白异常淡定地收回了脚。 盛明麟指着字，故意一一给团子讲解：“这是哥哥，这是四哥哥，七哥哥……这个少的是星星哥哥，他爱珠珠太少了，所以柱子才会矮，珠珠儿，我们以后都不理他了，不带他玩！” “没关系哒！”团子道：“星星锅锅其实很爱珠珠哒，他只系忍着，假装不爱，星星锅锅超辛苦。” 盛明麟：“……？？” 沈凌绝：“……？？” 沈凌绝挑眉：“这样吗？” 团子点头：“对呀！” “哦？”沈凌绝情不自禁地夹子音了一下：“珠珠怎么知道的？” 团子道：“一为珠珠就系介样只呀！一为星星锅锅系外头的锅锅呀！外锅锅债好看，也不能亲脸脸，不能坐腿腿，不能抱抱贴贴！珠珠全都几道！珠珠可系郡主！几有坠聪明坠乖的小孩只，才能当郡主哒！” 她笑得大眼弯弯，小手手指了一下他，“星星锅锅系不系也介样？珠珠系别人家的小孩，星星锅锅就假装不爱珠珠，不抱抱不亲亲，系不系呀？” “呵，”漂亮少年转身，一脸淡定地道：“什么西不西东不东的！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抱抱……” 团子忽然咦了一声，指着自己的小脑袋：“星星锅锅的柱柱，忽然亮啦，飞高啦！跟秦大人差不多高！” 沈凌绝：“……” 其它人就这么看着他：“……呵呵！” 沈凌绝默默抹了一把脸……无所谓了丢习惯了。 然后团子自己欣赏了一会儿柱子，又拿过笔开始画画，盛明麟诧异：“还有？” “有呀！”珠珠道：“你们的柱柱又大又亮，制制也又大又亮！还有几根柱柱，小小的，有一个制制玉色的，有几个灰灰色……” 绿色的只有一个，是江清阳，也就是锦衣卫里头，秦江白那个心腹，官职只是百户，但长相俊俏。 其它人，有锦衣卫，有家中小厮，特点就是都长得挺好看。 可见陈善这个系统，入门标准就是长得好看，但是呢，只有好看这一个优点的话，会排在很后面，可见其它方面的高低，会决定光柱的位置。 盛明麟喃喃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上一世陈善有本事祸乱江山。譬如小厮这样的，虽然他们的积分低，但架不住人多啊！假设攻略四哥是一百分，攻略小厮是十分，可要是有十个小厮呢？一百个呢？” 四皇子咳了一声。 他现在一听到这个就心里膈应。 盛明麟回神，朝他歉意一笑，续道：“身在底层，能得皇家郡主一个笑脸，一点恩惠，很容易死心塌地，这样的人多起来，积分自然也就多了，所以，即便攻略不下主目标，仍旧能有大把积分可以用……有这么多神奇的药，那她当年岂非无敌？” “也不算无敌！？”沈凌绝道：“我失败是因为我好看，可找一个长得不好看的，不会被系统当成目标的人接近她，不就行了？” 盛明麟道：“可是，她有如此多好看的人可以用，那都别说长得不好看了，就算一般好看，她都不会用啊！！都不能接近她，如何调查？又不能直接莽上去！我们如今知道是系统还觉得如此棘手，那当年，四哥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敢轻易下手？” 第195章 我是小但我不傻 确实，当年的四皇子，只会当她是妖孽。 妖孽啊！那真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都不敢下手。 大人们说着正事，珠珠儿就乖巧等着，她怕把柱子晃没了，一直挺着小身板儿，有点累了，就悄悄拉过哥哥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脖子上。 盛明麟道：“怎么了？” 珠珠小声道：“脖脖酸啦！背背也酸啦！锅锅给揉揉。” 盛明麟悄悄瞪了沈凌绝一眼，一边给她揉，一边柔声哄：“珠珠别听星星锅锅胡说，那些东西不会晃没的，珠珠儿不用不敢动。” 团子被他捏得缩起了小脖子，“锅锅锅锅，哈哈，痒！” 沈凌绝被可爱到了，站起来道：“我骗珠珠是我的错，我认了！来，罚我给珠珠捏！” “呵！”盛明麟道：“外哥哥滚一边去！算盘打得十里外都听得到！” 沈凌绝直接把珠珠抢了过来，伸手到处捏她的小软肉肉，团子痒得直笑，小手推来推去，一边格格直笑。 盛明麟抢了两回都没能抢回来，转头叫：“四哥！” 四皇子扶额。 单独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沉稳靠谱，凑在一起一个比一个幼稚！ 但他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出声调解这幼稚的纷争：“凌绝，给他！” 沈凌绝笑着又亲了两下小手，这才把团子还给了盛明麟。 盛明麟没好气地踢了他两脚，坐回来，喂妹妹喝了半杯水，才慢慢问她：“珠珠，哥哥问你，你能跟你脑子里的屋子说话吗？” “啊？”珠珠吃惊地看着他：“跟屋只说话？可系屋只不会说话呀！” 盛明麟道：“你试一下，说不定屋子会说话呢？” 珠珠用“我是小但我不傻”的眼神儿看了看他，但基于对哥哥的爱，团子还是挠了挠脸，小声道：“屋只屋只？墙墙？柜柜？镜只？” 她脸上写着“看我就知道”，然后看向盛明麟：“他们都不会说话呀。” 盛明麟道：“你在脑子里跟他们说呢？” 团子小大人儿一样叹了口气，摸了摸盛明麟的脑袋，然后停了一会儿，显然在脑子里叫了一遍，道：“说啦，珠珠说啦。” 盛明麟道：“那他们说了吗？” 团子道：“没有呀，你寄几没听到吗？” 盛明麟笑道：“珠珠在脑子里说话，哥哥听不到呀！” “不会呀！”团子指了指小脑袋：“珠珠脑袋里面全系锅锅呀！” 日常被甜到的哥哥当场夹子音：“珠珠宝贝儿，哥哥的脑袋里也全是珠珠儿，么啊么啊！” 他猛亲了团子两口，又搂过来吸了半天。 一边还在想，看来这个系统还是不全啊！余下的又会在哪里？ 盛明麟一个沉吟的空儿，四皇子站起来道：“珠珠，皇伯伯想你了，四哥带你进宫好不好？” 团子倒也没不乐意，就张开小胳膊：“好呀！” 于是四皇子就把她抱了起来：“你们慢慢想，我带珠珠走了。” 他就直接抱着珠珠进宫了。 进宫要经过大盛门，六部，都察院、太常寺什么的，全都在这一块儿，一路走着，珠珠就不时地哇一声，然后就感觉脑子里的小光柱，一条一条地往外冒。 进了宫门之后，团子又是哇的一声，又一条粗粗的光柱腾了起来，同时也有几条小光柱腾起，团子就像脑海中被放了烟火，应接不暇，进了御书房还道：“四锅锅，好亮呀！介个柱柱好亮呀！” 正离座想抱住团子吸一阵子的明熙帝：“……？？” 他仍旧把团子抱了起来，但没急着吸肚肚，问四皇子：“成了吗？” 四皇子迅速说了。 明熙帝很感兴趣，道：“珠珠，有一条很亮的吗？” 珠珠被他摆坐在御案上，点头：“对呀，而且它寄几一个颜色，别人都系红红的，他寄几系紫色的，四锅锅的柱柱也有一丢丢紫……但系四锅锅紫的红红，好看；呐个柱柱太紫啦，一减都不好看。” 明熙帝的笑容缓缓消失：“……” 四皇子迅速道：“童言无忌，父皇，紫色是帝王之气，越浓郁才越好。” “呵！”明熙帝大手抓住团子，就想狂吸一阵儿，结果刚把过来，又听到团子嘀咕：“这条柱柱系谁呀，为什么跟锅锅四锅锅他们排在一起？” 明熙帝一顿：“哦？你把他的名字写下来朕看看？” 郑忠顺赶紧上了笔墨。 团子用黛笔还行，用毛笔就拐来拐去，好在字简单，终于画了出来“郑和”。 明熙帝研究了半天，“这个字，是郑吗？” 四皇子道：“后世的字，有的与我们相差很大，但也有的一样，儿臣已经让陈善对着三字经写了，还未送过来。” 明熙帝道：“若是郑和，倒不是没有可能，郑和聪明机敏，又会打仗，长的也确实不错！这姓，还是咱赐的！可郑和是个太监！这个系统，本来不是跟男人谈情说爱的吗？太监怎么谈情说爱？” 明熙帝并不知道后世的话本子有多花，太监厂花什么的都不是事儿。 他又研究了半天，觉得看久了，“郑”和“郑”也是有点像的，于是道：“把郑和叫过来。”一边又叮嘱珠珠，“要是柱子动了，就跟皇伯伯说。” 很快人就来了。 郑和约摸三十岁，眼神明亮，容貌端正俊秀，身上并无太监的阴柔感，很利索地施了一礼。 明熙帝便道：“郑和，你瞧瞧，珠珠生的与承棠像不像？” 郑和告了声罪，就抬起眼来。 对幼崽的喜爱，是刻在dna里的，是所有种族的传承密码……尤其珠珠小小一点人儿，顶着两个发包包，小小胖胖的流苏垂在脸畔，小肉脸白生生粉嘟嘟，大眼乌溜溜，又萌又乖，哪怕不认识也会心生喜爱。 团子盯着他瞧，郑和不由得就朝她一笑。 下一刻，团子道：“亮啦！往上飞啦！飞了一半半！” 明熙帝点了点头，也不等郑和说话，便和颜悦色道：“你先下去。” 郑和微讶，但面上十分从容，道：“是。” 一边就退了出去。 明熙帝笑眯眯地道：“能跟你们几个排在一起，那这郑和的本事，可能比咱想的还要厉害，咱回头得好生琢磨琢磨！” 他转头问珠珠：“还有谁啊？” 四皇子扶了扶额，出去叫人给珠珠拿黛笔。 明熙帝显然要把团子当人才搜寻仪用了，估计团子得写不少字儿。 有光柱的人，也算不少，但能跟盛明麟这一帮人排在一起的就不多了。 其中一个叫萧徐行，是户部尚书，明熙帝当场哟了一声：“他得有……快四十了？长的虽然不差，但，孙子都快有了？这玩楞儿还真不挑！” 四皇子心说可能是官儿大，加上家世好，长的也确实不差。 还有一个叫孟星河的，明熙帝不熟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如今应该在翰林院，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儿，不过排得这么靠前，应该是有本事的，回头可以叫来瞧瞧。 然后就是低一个档次的，低两个档次的。 再低的，明熙帝就没兴趣了，数了数足有七个级别。 明熙帝忍不住再次嘀咕：“真不挑！” 嘴上吐槽，他还是指挥儿子：“不用白不用，你带着珠珠四处走走，宫里宫外各处都去，然后把前三等的给咱抄来就行了。” ～?～ 今天也是四章，后两章会晚一点，因为一章一个整情节写不完，怕你们等得着急，所以我决定再码一章。 第196章 他错在太优秀 四皇子应下，又道：“父皇，现在积分多了，要挑什么药？” 明熙帝道：“你们商量去。” 他一把抱住团子，猛吸了几口，又揉搓了几下：“行了，去！” 珠珠手里还拿着黛笔，被他突如其来一通猛吸，当时就划了一袖子黑，一脸懵。 摊上这么不靠谱的爹，四皇子叹了口气，抱着珠珠出来，先抱去皇后娘娘那儿，帮着换了衣裳，一边又叫人把盛明麟几个人全都叫了出来，可以一起在外头用饭。 等吃完饭，再让秦江白几个功夫好的，带着珠珠四处转转，反正这种东西又不用珠珠醒着，珠珠睡午觉的时候也可以转。 于是几人找了个地方，先用了饭。 用过饭，珠珠睡着了，几人就抱着珠珠四处转，方便坐马车的地方就坐马车，不方便坐马车的地方就腿着，天已经很热，大中午又没有风，也不用担心团子冻着，只打着伞别叫晒着脸就行。 一直到珠珠醒了，还没转完。 一路跟着的荔枝几个人已经累坏了，但还是赶紧跑过来给珠珠喂水。 团子迷迷糊糊的四处瞅：“介里，系哪里呀！又一条柱柱，挤到锅锅们的柱柱中间啦，把珠珠都吵醒啦！” 盛明麟立刻皱眉：“挤到中间了？” 他如今已经搞明白规则了，同档次的，谁最爱团子就排在前头，所以他才能排在四皇子前头。 哪来一个又好看又优秀的人，还爱团子啊？？ 他也四处看，指了一处有锦衣卫来去的地方：“江白哥，那里是哪里？” 秦江白微讶，道：“锦衣卫。” 盛明麟：“啊？” “锦衣卫的卫所，”秦江白重复了一遍，又低声道：“诏狱。” 盛明麟喃喃道：“诏狱？崔昀？” 秦江白点了点头。 盛明麟正想回头问珠珠是不是崔昀，就见珠珠双眼放空，在发怔。 盛明麟凑她近些：“珠珠？” “别，别吵！”团子喃喃地道：“大镜只，在画画，在动！” 盛明麟不由得一挑眉。 果然他猜的没错，崔昀那一部分系统只有药柜，大镜子是一直在珠珠身上的，珠珠做与前世有关的梦，是与系统有关，与大镜子有关的。 哪个小宝宝能拒绝动画片呢？ 珠珠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跟哥哥们分享：“一个好看的叔叔，还有减减面熟，跟坏珠珠债一起，好看叔叔说，你是不是疯惹？四殿下意志坚定，你用养次药都没用，再用，只会暴露更多，他现债一定已经债怀疑惹！” … 陈善满面怒气：“不识抬举的东西！假正经！睡我他还亏了不成！” 崔昀冷冷道：“我说过，不要再跟他纠缠了。” 陈善：“可他是主目标！” “不要管这个，放弃！刷不到的主目标只会浪费时间！”崔昀冷冷地道：“按我说的做，现在把系统的挑选标准，拖到最低。” 陈善有些不乐意：“拖到最低，都是些贱民小厮芝麻官了！” 崔昀道：“那又如何？你不是说你们时代人人平等吗？你在你的时代，要接触一个堪比皇子地位的人真有那么容易吗？” 陈善一噎。 他声音略微放缓：“这些人确实不比四殿下，但，要得到积分，却非常容易……” ……… 画面闪烁着，便要消失。 但珠珠还想看，超想看，她想一次就全都看完，她再也不想被小锅锅哭哭，吵得睡不成觉觉了。 于是下一刻，画面又开始继续。 ……… 崔昀道：“不要撩头发，不要笑，哪怕是一个小厮，也是有脑子的，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被美色所迷！现在，照我说的做……从他面前走过，走过两步，停下来，问，他是怎么了？声音一定要随意，然后等回答之后，便说，我记得你姓潘？是个机灵的，给他十两银子，然后说……” 陈善便如一个提线木偶，完全按着他说的，一步一步做，那小厮感激涕零，不住磕头，陈善道：“好了，不要再磕了，我带出去的人，脸上带伤怎么行！ 小厮赶紧停住动作，抬头看去，就见郡主回头，眼神温和。 小厮感激不尽，眼含热泪，深深拜伏下去……光柱一下子就冲到了顶端。 ………… 画面一转。 崔昀与三皇子站在一起。 崔昀声音冰冷：“殿下，皇上是数征漠北，封狼居胥的帝王！是武威赫赫的帝王！他可以死，死于战场，死于朝堂，哪怕无故猝死都可以，却不该死的如此屈辱！” 三皇子不在意地道：“那又如何？事情都到了这一步，那老东西还想传位给老四……我努力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成全老四的！” 他嘴角挑起一个邪笑，“云先生，真不是我说，你就是太迂腐！反正都是死，怎么死，有差别吗？他也一把年纪了，喝醉了叫一屋子太监过来淫 乱，死于马上风……哈哈，这不是很合理吗？这样的死因，又有谁敢往外说？这才是对我最有利的！” 崔昀双拳紧握，双眼血红，整个人都在无法自控的发着抖。 但得意洋洋的三皇子，完全没有察觉。 半晌，崔昀才一字一句地道：“他的错，并不在于传位给谁！他错在太厉害！太优秀！！你永远都追赶不上他的步伐，你永远难以望其项背，你文不成武不就，又没胆子上战场，完全就是一个废物！所以，你就要把这样一位千古明君拖下云巅！拖入污泥！你不惜手段尽出，给他制造一个极度不堪的死！好让他的英名蒙尘！！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假装自己配！配继承他的江山！！” 三皇子怒喝：“云之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崔昀冷笑一声，眼神不屑。 三皇子怒瞪了他半晌，蓦得笑了：“我还真没发现，你居然对我父皇有几分崇敬。可那又如何？” 他一步步走近，逼视着他：“是你来找我的，是你来投效我的，我走到如今，你厥功至伟啊云先生！如今都箭在弦上了，你又跟我讲仁义道德，计较一个死法……呵！大家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你难道认为我是一个老老实实等着天上掉果子的人？” 他哧笑一声：“你不是一直知道吗？本王向来就不择手段！！看不惯吗？迟了！！是你一手把我托到这随心所欲的高度，如今我要做什么，再也没有人能阻止！” 他故意恶心他，摸了一把他的脸：“你已经回不了头了！我劝你，识趣点！别惹我生气！否则，后果你不会想知道！这么顶尖的皮相呢……” 他猛然一推，崔昀跌倒在地，三皇子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去。 ………… 画面再次一转，就像被打碎的水中倒影，不住地摇晃，聚了又碎，聚了又碎。 一时是老了许多的明熙帝，坐在床榻之间，面前跪着很多大臣，明熙帝喘息着道：“……传位于皇四子盛暠理。” 然后重重跌回了榻上。周围顿时一片哭声，杂着沉沉的丧钟。 一时是三皇子疯狂摔着屋里的东西，一边大骂：“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有理智？他居然摆了我一道！凭什么，凭什么是老四！” 一时又是陈善抱着头：“之蹊！之蹊，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啊！！” 系统的声音响起，不断地，一次一次地重复一句话： 警告！警告！造成极重要人物死亡，违反位面规则，请立即纠正，否则系统将在十日内脱离宿主…… 陈善抱着头昏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自床榻上坐起来，看到崔昀，怯怯出声：“叔叔？” ～?～ 这是五星好评1700的加更。下次加更五星好评1800。 我一写到警告俩字儿，下意识就要在后头写一句团宠小奶包萌翻全皇朝……哈哈哈，所以顺便打一波广告，完结萌宝种田文，《警告！团宠小奶包萌翻全皇朝》欢迎你们哟！ 第197章 叔叔心里有花花 崔昀神色冷淡：“你又想搞什么鬼？” 榻上的姑娘，却全不似往日恣肆，那双平素写满欲念的眼睛，变得清澈又懵懂，她瞅着他，怯怯地，又叫了一声：“叔叔。” 崔昀忽然一愣。 他本就聪明绝顶，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 他细细打量她，想到了什么，嘴唇都不由得颤抖，半晌才道：“你，你是谁？” 她显然很害怕，声音打着颤儿：“珠珠是珠珠。” 崔昀被打击地猛然跌坐在地，咬牙闭眼，咽了咽惊惧，才能问出声：“你，你真的是端王爷的女儿，珠珠？” “对，对！”珠珠惊喜地抓住他手：“叔叔，你认识爹爹吗？你可以带珠珠去找爹爹吗？” 她眼泪掉下来：“你可不可以，让这个姐姐回自己家？不要抢珠珠的身体？珠珠想爹爹，想娘亲，想哥哥，想四哥哥和荔枝姐姐，珠珠想回家，珠珠怕怕。” 她叨叨念念，恓恓惶惶，崔昀瞪着她，双眼发直，脑海中一片空白。 端王爷，端王妃，获罪离京，听说早已经死了。 她的哥哥，满腹才华的天才，只因为陈善一句瞧着别扭，就被磋磨至死。 她的荔枝姐姐，就因为太漂亮，早就被陈善划花了脸，扔到桥洞下，被乞丐…… 他要怎么把这一切，告诉这个明显还是稚龄的孩子？？他怎么有脸！？ 崔昀全身剧烈发抖。 他都做了什么！！他到底都干了什么啊！ 珠珠仍在看着他，她的声音满是哀求，“叔叔，求求你，求求你了，你帮帮珠珠……” 崔昀声音涩然，无地自容：“我，我……抱歉珠珠，我不配，我帮不了你。” “可以的！可以的！”她本能地抓紧他的手指，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可毕竟是太小了，很多事情都不懂，就连这绝望，都懵懂得叫人不忍卒视。 她声音发轻：“叔叔心里有花花，珠珠知道，只有叔叔能帮珠珠了……” 心里有花花？ 崔昀苦笑一声，真是孩子话。 可，心里却不期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久得好似隔了一个轮回，他的先生说“昀儿胸中有山河，腹内藏锦绣，将来必有大成就……” 他心头如煎似沸，却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她的手。 下一刻，她忽然身体一软，然后，熟悉的声音响起，笑嘻嘻地道：“哟！原来你这么担心我啊！” 她朝他飞了一个媚眼，伸手就要来摸他的脸。 看着那双清澈的眼，重又满是色欲，崔昀猛然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出门，扶着墙呕了出来，然后搜肠刮肚一般，把他血孽纠结的前半生，吐了个干净。 ………… 画面再一转。 崔昀与穿着龙袍的四皇子坐在一起。 崔昀拿了一叠纸，递给了他，道：“陛下，这是系统公约。” 四皇子问：“系统？” 崔昀道，“是，她有神物，名为系统……”他详细解释。 四皇子缓缓点头，一边低头细看，然后道：“所以，可以直接杀了她？” “是的，”崔昀道：“她并不是妖孽，不过是个蠢货，她看起来确实无敌，其实很好杀……但是陛下，如今山河动荡，狼烟四起，大盛岌岌可危，所以，我们应该用更好的办法。” 四皇子问：“什么更好的办法？” “系统有旋转乾坤之能。我们应当充分利用，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到正轨。” 四皇子点了点头：“你有什么想法？” 崔昀挑眉：“陛下信我？” 四皇子抬眼，看着他：“昀，日光也，先生心向光明，朕为何不信？” 他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临崖勒马，犹未晚矣，崔昀，你亲手毁掉的江山，朕命你全力以赴、从头建起，你可愿从命？” 崔昀泪盈于睫，拜了下去：“臣，遵旨。陛下万岁万万岁。” ………… 画面不断转换，但已经无法细看。 一直到凝结成最后一幕。 崔昀道：“陛下，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因为陈善一直只能用药柜，所以，系统长年挂机。挂机，似乎就相当于主管的官员不在，小吏们只能按部就班，而，又因为不管是刷积分，还是买药，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指挥，陈善只是我的提线木偶，从来不用脑子。所以几年下来，这个聪明又不太聪明的系统，似乎把我当成了主人。” 他顿了一下：“所以，我只需要做两件事，第一，让陈善把药柜的规则限定为，只要药柜消失，所有药都自动失效。第二，让我这个‘主人’消失……主人消失，药柜就会消失，陈善和盛暠敏没有本事重启，就永远不能用了。” 他看着四皇子：“这是我如今唯一能做的。” ………… 画面定格到他的脸。 他明亮温柔的眼，与嘴角那一丝释然的微笑。 然后，所有画面缓缓消失，墙面上重新出现了那几道光柱。 珠珠边看边给哥哥们讲，虽然这一次的有很多很多都看不懂，但因为每句话都能实时转讲，所以大家也都听懂了，齐齐沉默。 珠珠又看又说，累坏了，自己双手抱着杯子，狂喝了大半杯水，四爪伸开，瘫到了四皇子身上。 半晌，四皇子才悠然长叹，低头，轻轻亲了亲珠珠汗津津的额头。 盛明麟只觉胸中莫名激荡， 原来如此！不愧是惊才绝艳，一曲动京都的云中仙……最终还是回头了。 君本佳人，奈何从贼？ 一念误国，以身殉之。 一片沉默中，珠珠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介个叔叔，系那天的善良姐姐吗？” 盛明麟轻咳了一声：“是。” 他忽然想到什么，道：“珠珠要不要去见见他？” 珠珠歪头头：“有一减减想。” 盛明麟看向秦江白，秦江白扶额，盛明麟低声道：“皇伯伯不会答应的。” 所以只能先去了再说。 盛明麟道：“就当给他一个机会，我们都有机会重来，他为何不可以？如今一切还未开始，大堂兄那儿，一定也是可以弥补的，这比他的前世，其实好得多！” 秦江白长吸了一口气：“走！” 他别眼不看四皇子那边，转身就走。 四皇子长叹了一声，也举步跟上。 有秦江白带头，一行人顺利进了诏狱，因为要让崔昀写系统的事情，所以他没在大牢里，而是在一间静室里，打开锁进去，就见崔昀端坐在案前，案上已经写了整整一叠纸，笔和砚台整齐地压在纸上。 霍沉昭忽道：“不对！” 他直接跃了过去，伸手去试他的鼻息。 ～?～ 大家不要担心，不正经的系统是不会给珠珠用的，只是薅薅羊毛，将来会多一个系统锅锅宠珠珠，但萌团子嘛你们懂的，不走全能路线的，千万不要指望她大杀四方。 第198章 你没有权利死 下一刻，霍沉昭手一顿，皱眉抬头：“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珠珠脑子里忽然叮的一声响，随即，一个平平板板的声音道：“检测到宿主？？？服毒‘乱箭攒心’已停止呼吸，药物生效未满十分钟，可撤销，请问是否撤销？”“是\/否” 团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被紧张的气氛影响了，结结巴巴地复述了。 盛明麟道：“撤销！”又忽然想到之前珠珠的描述，道：“选‘是’！” 他直接抓过墨块，在袖上写了这个字，团子在脑中按了一下，系统声音响起：“已撤销。” 大家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就在这一刻，不止一人在想……他明面上所有的药都给了三皇子，所以，这毒难道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 乱箭攒心，就连死，他也为自己选了一个最痛苦的死法……这是他在多久之前，就为自己选好的死局？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片刻。 崔昀缓缓张开了眼睛。 他看到众人，错愕了一下。 从头到尾没搞明白发生了啥事的大聪明团子，朝他绽放出了有牙没眼的热情笑容。 崔昀猝不及防看到这样的笑脸，欲言又止，别开了眼，习惯的略微整理好衣摆，端正坐好，不紧不慢地道：“秦大人，是我写的不够全吗？” 他的手放在桌面那叠纸上，轻轻地拍了拍：“我所知的，不管哪方面，全都已经在这儿了，我并无丝毫隐瞒。或者，是我没有权利自尽？” 沈凌绝沉声道：“是你没有必要自尽，我们都觉得……” 崔昀似笑非笑地打断他：“你们怎么想，与我何干？随便一位上位者大发慈悲，我便要感恩戴德？磕头叩谢你们给我一条生路？” 沈凌绝噎住了。 崔昀淡声道：“成王败寇，我认了。我对世间已无丝毫眷恋，多谢诸位的好意，但，若各位当真顾惜崔昀，还请准我一死。” 他眼神儿划过诸人，“崔昀感激不尽！” 一片沉默之中。 团子奶乎乎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叔叔说的，系什么意系呀？珠珠听不懂。但……叔叔好像很难过。” 盛明麟沉默一瞬，慢慢地道：“他对世间了无牵挂，他想离开这个世间。” 团子张大眼。 她对死亡似懂非懂，喃喃地道：“他，他没有爹爹娘亲，也没有锅锅吗？”盛明麟沉默点头，团子道：“珠珠可以帮忙，拉住他的手手！不系，拉住他的心心！” 崔昀垂着眼，袖中的手慢慢捏紧：“请问诸位为什么要带她来？” 盛明麟忽然挑了挑眉。 他跟珠珠道：“身已赴死，心犹远望，珠珠儿，哥哥教你，这样的感觉，叫做不甘。” 团子大眼儿懵懂：“不甘？” 她挠了挠小脑袋，忽然想到了：“呀！珠珠几道惹！四锅锅教过！甘就是甜！叔叔不甜，珠珠有糖。” 她翻呀翻的，翻了好半天，才从小口袋里，拿出一粒糖来，哒哒哒跑过去，递给他。 崔昀低头，看着这奶白的小手心里，脏兮兮的一粒糖，丁点儿大的糯米团子，眼儿清清亮亮的瞧着他，崔昀嘴唇动了两次，都没办法口出恶言，只能无声别开了脸。 下一刻，衣襟被人一把抓住，团子凑过来，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了他的嘴里：“你债不吃掉，珠珠就要后悔啦！” 她咽了咽口水，眼儿晶亮：“甜？” 崔昀：“……” 一直镇定自若，输都输得很漂亮的人，露出了几分狼狈，他喃喃地再次重复：“你们……请问你们，为什么要带一个小孩来这里？” 盛明麟忽然挑了挑眉。 刚才，珠珠说，他的光柱，挤到了他们之间。 要知道，这光柱是什么？是好看、优秀且爱珠珠。 这个爱，其实是很宽泛的，就好比他们，对珠珠明明是疼爱是爱护，系统却也认为爱已经满了。 所以，别的也一样。 崔昀又没有前世的记忆，他几乎都不认识珠珠，就见过一面，为何会“爱”珠珠？ 这分明是愧疚。 可能是因为他帮陈善刷过积分，他觉得陈善能活下来，一直活到夺舍珠珠，也有他的过失。 也可能是因为，他想利用陈善做很多事，他为这个过程中不曾想过珠珠的感受，而觉得愧疚。 但不管怎样，他内心的道德线，其实是很高的，或者说，很敏感的，可他外表却刀枪不入，甚至锋芒毕露。 对他这种满心仇恨封闭心门的人来说，天真懵懂的小娃娃，才是必杀。 因为他的心门无比坚硬，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凡稍稍触及，他就会雷霆反击。 可心门之内，却又无比的柔软敏锐……所以，当一个让他不设防的小娃娃进入他的心门，只需要轻轻一句话，一个眼神儿，就能让他心中天崩地裂。 盛明麟想放过他，其实并非不忍。 他如今的日子很好，所以他才能够冷静和宽容，能够不迁怒于他。 主要是，他确实很厉害，且上一世最终臣服于四皇子，让他消了敌意，生出惜才之意。 另外，也有几分不甘。 他并不想让他这么容易就死了，他凭什么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呢？他甚至不知道他自己做过什么。 盛明麟淡声道：“你不敢面对她，是吗？” 他一开口，崔昀的神色立时便冷了下来，垂下眼，不予置答。 盛明麟弯腰扶住珠珠的肩，把她转回来，轻轻推到了霍沉昭那边，又把桌上的纸拿起来，递给秦江白，打手势表示要跟他单独谈谈。 秦江白点了点头，就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盛明麟在崔昀的面前盘膝坐下，道：“刚才你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确实没有权利死……我，我们，受害者还不曾原谅你，你造下的孽债尚未偿还，你凭什么就这么死了？那不是太便宜你了？你欠我们，你欠大盛，血债就该血偿，一报当还一报，所以，你必须以你血肉生命，一切一切，为大盛，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崔昀理都不理他，盛明麟也不急，就道：“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前世，陈善成功夺舍了珠珠……” 随着他的讲述，崔昀冷淡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满面惊愕地看着他。 这种种，太过匪夷所思，但他看的出来，盛明麟说都是真的。 所以，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一切尚未开始，而是，他早已经助纣为虐，亲手祸乱过大盛的江山。 第199章 小王爷毫无节操 秦江白几个人从静室出来。 秦江白看了看四皇子，轻咳了一声：“殿下不如先回去？” 他还是想把四皇子从这件事里撇出来。 四皇子道：“不用。” 他左右一顾，就走去了前头的廊亭。 这边估计是为了看守方便，格局特殊，在一排静室前头，有两个小廊亭，十分简陋，四皇子也不介意，就随意挑了一张椅子坐下了。 秦江白又道：“郡主来这边坐？” 团子摆手手：“不要，珠珠要债这边等锅锅。” 行，秦江白就抱着材料，也过去坐下了，打手势叫属下送茶来。 四皇子沉吟道：“江白，我方才在想，珠珠说的这些前世之事，其实有一个关键。‘违反位面规则’，也就是说，系统并非毫无限制，也是有规则约束的，系统上方有‘神明’，哪怕这神明，不是我们所知的神明，但，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那么，我好像知道，当年驱除系统，曾经利用过什么，也大概能猜到，让珠珠的系统补齐，需要做什么了……” 秦江白道：“殿下的意思是，圣旨？” “对，”这个话题，四皇子不好说的太明白，只道：“既然‘帝王’在他们的规则中是有极大意义的，那下旨让珠珠拥有系统，不就是最符合‘规则’的事情吗？可以试一试。” 秦江白点了点头。 盛明麟与四皇子都极为聪明敏锐，但盛明麟是为臣的思想，很擅长从一大团信息中，抓住每一个有用的细节；四皇子却是为君的思想，很擅长从一大团信息中，一把抓住最关键的线头。 秦江白不由更恭谨了几分，道：“殿下觉得，明麟想让崔昀做什么？”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猜到了？明麟应该是想让他去鸿鹄卫！” 隐于人后，却能为国效力，只要崔昀能迈过这个坎，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安排，一般死过一次的人，想法都会改变，所以这一点应该不难。 可是，要说服父皇留下他的命，只怕是很难…… 四皇子想想就有些头痛。 他摇了摇头，就接过材料开始看了。 霍沉昭没进这边，在台阶上坐下，微微出神。 荔枝几个人业务熟练，不管走到哪儿，都不耽误伺候主子，早就端了小盆子过来，伺候珠珠洗了手，然后拿出小食盒，把点心端出来。 珠珠平时睡午觉醒过来都要吃点心的，今天好半天没吃，还说了这么多话，早就饿了，小手手抓起来，塞进嘴巴里，一边学着霍沉昭，在台阶上一坐。 然后她被烫到了小屁股，唔了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左右一瞧，跑过去，拉开霍沉昭的胳膊，就坐在了他腿上。 沈凌绝本来坐在旁边，挑了挑眉，站起来问她：“不是外哥哥，不能随便坐腿腿吗？” 团子赶紧咽下点心，仰着小脸争辩：“可系，漂亮锅锅，系珠珠寄几家的锅锅呀！” “他怎么就是你自己家的了？”小王爷很不服：“你姓盛，他姓霍，你们不是一家人。” 团子沉默了半晌，回头礼貌询问：“漂亮锅锅，珠珠可以坐债你腿腿上嘛？” 霍沉昭含笑道：“当然可以。” 他看了一眼沈凌绝：“小王爷，听说你功夫卓绝，抽空我们切磋一下。” 沈凌绝咳了一声，看着他温和的模样，莫名感觉有杀气……顿了一下才道：“行。” 团子塞了一个点心给霍沉昭，沈凌绝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一提衣襟，在她旁边蹲下，珠珠果然也塞给他一个。 这种小点心都是一口一个，珠珠一个还没吃完，两人已经各吃了三个。 然后珠珠又换了一盘新的，继续开开心心的投喂哥哥，一边吃着，就见珠珠把点心上头做花样的小糖块拿起来，舔掉下头的点心渣，把豆料大的小糖块塞进了口袋里。 看清她一系列动作的小王爷：“……” 原来团子的糖是这么藏的……咋说呢，虽然这个小动作很萌，团子的心意也很宝贵，但这种带着口水的糖要是给他吃，他还是不吃了。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团子留意到了他们的眼神，恋恋不舍地道：“你们也要吃吗？” 她捏起一个，舔掉点心渣，送到了霍沉昭嘴边。 霍沉昭张嘴吃了，然后团子又拿一个，又舔掉点心渣，递给沈凌绝。 沈凌绝：“……” 他默默张嘴吃了。 团子：“甜不甜？” 小王爷毫无节操：“好甜，珠珠最甜。” 霍沉昭含笑看着他，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呢，沈凌绝就是觉得他看出了他一系列心理活动。 沈凌绝若无其事的问他：“你刚才在这儿想什么呢？” 霍沉昭道：“我在想，这药，为什么可以凭空‘撤销’呢？完全不接触他的身体，直接撤销，当做没有吃过……这根本就不是药啊！” 沈凌绝道：“可珠珠能闻到药味。” 霍沉昭道：“珠珠不是闻到的，是感觉到的。” 他问团子：“珠珠，你看看药柜里头，或者别的地方，有没有方子？只有药瓶吗？” 团子知道什么是方子，哦了一声，就开始细看。 因为积分多了，所以药柜亮的也多了，珠珠从头看下来，也没有找到半片纸，正翻来覆去，却忽然发现药柜右下角，有一个单独的，大一点的柜子，里头放着一本书。 霍沉昭听她一说，登时有点兴奋了：“一本书？是什么书？” 他回手从腰间摸出小本子，还有小小一根炭笔：“珠珠写一写。” 沈凌绝挡住他：“你们是不是傻，先买出来，看看，然后不行再放回去嘛！” 霍沉昭正想说对啊，就听团子道：“打不开。” 沈凌绝讶然：“不是亮的吗？” “不系呀，”团子小眼神很无辜：“珠珠没说系亮的呀！” 行！于是荔枝过来接了盘子，给珠珠抹了手上的点心渣，珠珠就在纸上画。 书柜就写了一个“医”字，然后小字注明：“含大方脉、小方脉、妇人脉、伤寒、针灸、五官、骨科。”另外，括号内又注：“与本位面上限平齐。” “上限？”沈凌绝道：“是医术的上限，还是，世界的上限？” 霍沉昭道：“哪怕是医术的上限，也很难得了！” 他有些激动：“珠珠，这本书多少积分？” 珠珠如今认得好几个阿拉伯数字，道，“1”，她拿过霍沉昭一只手来数，又道：“星星锅锅，借你的手手用一下。” 沈凌绝也把手伸出来，珠珠认认真真的拨拉：“一，二，山、四……” 她终于数明白了，“有一个一，六个零。” 霍沉昭连忙问：“积分呢？积分有多少？” 团子念：“。” 沈凌绝道：“差不了多少，稍微认识几个人就满了。” 霍沉昭有点无奈：“可是，怎么可能用所有的积分买书？” “为什么不呢？”沈凌绝道：“有书，不就有无数的药？” 霍沉昭摇了摇头：“那些药，是超出我的认知的，我不认为咱们能造得出来，所以，就算有了书，也不会有那么神奇的药，只能是比如今的医术好一些罢了。” 四皇子隐约听到了，远远道：“你们在吵什么？” 第200章 珠珠给你买 霍沉昭站起来走过去，跟他说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 现在的积分，可以买很多神药，但用完就没有了，只能赌药柜永不会消失。 又或者攒一攒，直接买这本书，那过于神奇的药肯定造不出来，医书又需要去学习，学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这样的选择看起来很难，但在四皇子看来，很好选。 买书。 可控制，又可持续发展，即便少了一些神奇之药，但那终究是小道。 明熙帝也会这么选。 秦江白看在眼中，直接出去，精挑细选了一番，叫了十来个锦衣卫进来……大部分都是好看的，也有几个普通的混在里头当掩饰，然后让他们跟珠珠玩躲猫猫。 小孩就喜欢人多，团子玩得哈哈的。 小孩子的笑声，特别有感染力，逗得一众锦衣卫也都合不拢嘴。 等着盛明麟说完话出来，大家直接出了卫所，秦江白问珠珠：“郡主，柱子多了吗？” 团子玩得小脸红扑扑，这会儿还直喘：“不几道呀！现债的柱柱太多啦，珠珠数也数不过来，不几道多没多。” 秦江白笑道：“那郡主帮我念一念积分好不好？” “好的呀！”珠珠就念：“舅舅亲又舅舅。” 霍沉昭低声道：“只多了一千多，还差两千多。” 秦江白也低声道：“但郡主什么也没做啊。” 他的意思是，珠珠只是在玩，完全不需要专门去做什么，就刷了一千多，那两千多也是很好刷的。 盛明麟听着他们说话，才回过神，就道：“四哥，我现在进宫请罪。” “别，”四皇子道：“先回家，把珠珠的柱子全都记下来再说。记完了，去禀报这个的时候再请罪，不然，父皇一定会发脾气的。” 明熙帝不是那种很看重态度的帝王，他看重的是实际。 哪怕你第一时间来请罪，认罪态度再好，他该生气还是会生气，不会少气半分，所以早去晚去都一样。 至于同不同意，那就更简单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皇帝更懂利益，在皇帝眼中，无人不可用，只要你让他觉得这个人有用，留下这个人的好处大过害处，他就会同意，否则你哭成泪人他也只会让你滚。 但四皇子担心的不是这个。 他担心的是，三皇子前世对父皇所做的事情，他们没法不禀报，但禀报了父皇一定会生气会伤心，所以，一定要用别的事情给他岔开心思才行。 于是几个人回了家，开始画柱子上的名字。 因为一下午转了大半个皇城，系统的挑选标准又放得低，所以人数很多，回去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画了没几个就吃晚饭了，只能第二天接着来。 盛明麟怕珠珠画烦了，也学着秦江白的做法，找了许多丫环小厮，珠珠画一阵儿，就让他们陪着珠珠玩一会儿。 但锦衣卫是帝王亲卫，已经算是有了前程，所以同样的颜值，锦衣卫积分高很多……玩了一上午，才多了三百多分。 盛明麟一点都不想让妹妹玩的时候还想着做事，玩就要有玩的心情，所以提都不提。 但小团子聪明得很，一边报积分，一边就跟霍沉昭道：“漂亮锅锅，你别着急，珠珠阔以多玩一会会，等珠珠攒够了钱钱，就给漂亮锅锅买书。” 霍沉昭急笑道：“这个不着急的，慢慢来就好，珠珠想玩就玩，不用管这个的。” 团子道：“可系，珠珠买了书，漂亮锅锅开心，珠珠也会开心呀！” 她眼儿亮亮地转头，看着盛明麟：“等买完了书，锅锅你想要什么，珠珠都给你买。” 盛明麟笑着低头，亲她脑门儿。 就这么一边玩一边记，直到下午，柱子才算录完。 几个人正商量着明天一早进宫，结果宫里就来人了，明熙帝的传话一如既往地大白话：“全都给朕滚进来！一群不省心的东西，别带坏了咱的珠珠！把珠珠也带进来咱瞅瞅！” 几人：“……” 几人麻溜儿进宫。 结果明熙帝根本没叫进，郑忠顺讪笑着出来，把他们手里的材料接了，一边道：“皇上吩咐，让你们都跪在这儿。” 几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连说话的机会也没给。 几人只能齐刷刷跪下，团子从来没见过这场面，有点被吓到，赶紧有样学样，跪在了哥哥身边，眼儿怯生生瞅着郑忠顺。 郑忠顺也吓了一跳，赶紧道：“小郡主不用跪，皇上在里头等着你呢。” 团子抱着哥哥的胳膊：“皇伯伯会不会打珠珠屁股？” “不会的，”郑忠顺的声音柔得都快滴糖了：“当然不会了，小郡主又没有犯错，不如小郡主进去瞧瞧，给哥哥们求求情。” 团子一听也是，立马站起来，小手拍了拍膝盖：“锅锅，四锅锅，漂亮锅锅、星星锅锅、秦大人，你们别担心，珠珠给你们求情。” 她就进去了。 明熙帝一见她，立马迎过来，双手一把，就把她抱进怀里，按在膝上一通狂吸。 上次抱进来没吸过瘾，老惦记了。 团子没敢不乐意，偷偷瞅着皇伯伯的脸色，明熙帝立马察觉到了，于是把脸一板，又痛吸了两回。 团子的肚肚都被他吸痛了，又不敢叫痛，小手手扶着皇伯伯的大脑袋，默默忍着，只想着给锅锅们求情。 明熙帝好不容易吸完了崽崽，又揉搓了半天，只觉得无比解压，脸上浮起了一个笑。 小孩最会看好赖脸儿了，一看皇伯伯笑了，团子立马拉住他袖子：“皇伯伯，锅锅错啦，锅锅债也不敢啦，你别罚锅锅跪跪好不好？” “哼，”明熙帝把奏折一推，把团子摆到了桌案右手边，移过材料来看，一边道：“他知错了？咱看他不知错！你知不知道你哥哥还想饶了崔昀？” “崔昀系谁呀？”团子问：“就系秦大人家里的叔叔吗？“ 明熙帝也没解释那不是家，“对，就是他！咱看你哥哥是昏了头了，才多大人！就敢背着咱干这干那！” 团子大眼布灵布灵，超真诚地道：“可系叔叔的柱柱亮呀！他的柱柱超亮哒，比秦大人，比星星锅锅还要亮，他超值钱哒！珠珠想给星星锅锅买书，珠珠要攒钱钱！锅锅债帮珠珠攒钱钱！” 明熙帝问：“书？” 他翻了翻，就找着了关于书的记录，仔细看了，点点头：“这书，倒是很有用。” 团子道：“但系钱钱不够呀！珠珠已经很努力赚钱啦！” “哦，”明熙帝笑着揽住她：“珠珠怎么努力的？” 团子骄傲道：“珠珠玩躲猫猫，藏得超好，所有人都找不到！珠珠玩老鹰抓小鸡，手手都红惹，珠珠都木有松开手，木有被老鹰抓肘！” 明熙帝失笑：“哦！那是挺努力的。” 第201章 珠珠儿为啥这么乖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娃，一边仍是看着厚厚的材料。 这一部分是崔昀自己写的那一部分，也就是崔昀的自诉状。 其实这一世，三皇子确实还没来的及干多少事，最大的坏事，就是偷偷给大皇子下药，此外，就是用忠心丸收买了几个宫里的太监。 明熙帝直接把那一页纸，给了郑忠顺：“把这几个处理了。” 郑忠顺大气也不敢喘，连忙双手接下，退了出去。 明熙帝又问团子：“珠珠，系统自己的药，自己能解吗？你问问。” 团子茫然：“可系屋只不会说话呀！” “伯伯知道，”明熙帝耐心地道：“可是在卫所……在秦大人家里，不是说过话吗？” “对哦！”团子挠头：“那，那珠珠肿么柴能让它说话呢？” 她就开始嘀咕：“屋只？说话！你说话呀！” 嘀咕了好半天，系统都毫无反应，团子抬起头想问问，就见皇伯伯又低头看纸了。 团子也顾不上系统了，在御案上翻了个身，爬过去抱住他脖子：“皇伯伯，皇伯伯！” 明熙帝：“嗯。” 团子主动凑过去，亲亲他的胡子脸，软乎乎央求：“求求你，别让锅锅跪跪啦，太阳介么热，石头介么硬，锅锅多疼呀！” “疼才好！”明熙帝道：“疼才能长记性！你别给他求情，朕非得让他多跪几个时辰！” 团子呆了一下，眼泪汪汪：“皇伯伯，你系不系不爱珠珠啦？” “这哪能呢！”明熙帝笑道：“皇伯伯哪能不爱珠珠，但孩子么，越爱越得揍，皇伯伯也心疼着呢，疼得哎哟哎哟的！可这不是没办法吗？”他捂着胸口，长叹一声。 团子眼儿大睁，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地。 明熙帝逗孩子上瘾，又道：“咱问你，你乖不乖？” 团子连忙点头：“珠珠乖哒。” “那你知道你为啥这么乖么？”明熙帝道：“就因为你小时候，皇伯伯天天揍！你看，把珠珠的小屁股都揍成两瓣儿的了，这能不乖吗？” 团子懵圈地摸了摸小屁股，然后就急了：“柴不是！皇伯伯骗人！珠珠的屁股本来就系两瓣的！柴，柴不是揍的！” 团子超生气，不管不顾的往下跳。 明熙帝哈哈笑着接了一下，团子抱着他胳膊滑下了地，然后很有骨气地一把推开了他的胳膊，气呼呼推开门，跑了出去，还站在门口，冲着里头道：“珠珠债也不跟你好啦！皇伯伯骗小孩，大坏蛋！珠珠要跟你绝、交！” 明熙帝哈哈大笑。 外头。 这么一会儿工夫，盛明麟也想明白了皇伯伯为什么要直接罚他。 因为，锦衣卫是皇上的。 锦衣卫是帝王的心腹亲卫，应该只听帝王一个人的命令，不管为了什么原因，不管是为了谁，不管是谁下令，都绝对不该有分毫妥协才对。 所以，这是帝王对他这个新臣的一个警告。 他越界了。 盛明麟懊恼极了。 毕竟是经历太少，不懂朝堂，他这次是真的莽撞了，可秦江白深知此事，为何不拒绝他？ 盛明麟忍不住轻轻碰了秦江白一下。 秦江白朝他瞬了下眼睛，意思大概是，他是有意为之？ 所以？秦江白总不至于，是有意脱离锦衣卫？ 盛明麟忽然一顿。 对，很可能就是这样。 要知道，端王府，本来是不站队也无须站队的，他们当然更亲近皇后所出，但，这一点跟明熙帝自己的想法也是统一的，不算逾越。 可是，因为珠珠的事情，他们与四皇子已经无法选择地成为了一个整体。 他拿到的鸿鹄卫建起来，将来就是四皇子自己的班底。 所以，秦江白，其实是没办法，又当一个好的锦衣卫头领，又当一个好的鸿鹄卫头领的，因为不管大事小事，帝王和四皇子总有需要权衡之处。 他这么做，就等于是选择了四皇子。 那么，就算他还担着锦衣卫同知的官职，明熙帝也不会再让他去做四皇子不能知道的事情了。 皇上肯定不大高兴，今日也是在罚他。 但以后，他不需要一次一次地纠结为难，不需要背叛朋友，这可能就是他想要的。 盛明麟垂目思忖， 一边认真告诫自己，以后做事一定要更加谨慎，朝堂上的事情，他还有得学呢！ 正寻思着，珠珠出来了。 珠珠就近扑到最前头的四皇子怀里，哭唧唧地告了半天状。 四皇子只能柔声安慰。 团子没精打采地趴在他肩上，忽然咦了一声，一下子站直了，道：“柱柱！又有一条柱柱！排在了坠坠前面！” 排在最前面？ 那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端王爷啊！！ 其它人就算再好看再优秀，地位比不上啊！皇帝地位倒是高，好看程度就…… 所以，端王爷回来了？按距离算只怕已经进了宫门了！ 因为御书房的门开着，里头的明熙帝也听见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他都顾不上吩咐宫人，自己跑到门前，着急忙慌地吩咐：“赶紧都给咱滚起来！都不许跟他提！听见没有！谁要敢说出去，朕非得赏他板子！尤其是你，盛明麟，不许跟你爹告状！” 珠珠还没回过神儿来，所有人都站起来了。 团子懵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没想好要问谁，就见一个人影，快步进来了。 团子一下子张大了眼，激动地一声尖叫，小嗓子都快叫破音了：“爹！爹爹！” 她撒开小腿就往那边跑。 端王爷也愣住了，他也想闺女了，本来是想着赶紧见了驾回家的，没想到一进宫先看见了闺女。 端王爷急奔几步，一把把小团子接在了怀里。 团子满肚子话说不出来，双手扯住爹爹的衣领子，嚎啕大哭，端王爷的眼泪也冒出来了，抱着闺女站在原地，拍抚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施礼：“皇兄，弟弟回来了。” “好，好，”明熙帝笑得亲切极了：“先进来再说！” 端王爷点点头，抱着闺女进去，仍在安抚闺女。 珠珠儿真是超想爹爹，一边哭，一边抱着爹爹的脸胡乱亲两下，一边亲着，又憋不住哭，又趴到他肩上哇哇地哭一阵儿，引得端王爷那眼泪就没断过。 明熙帝就道：“你看，咱不让你去，你非得去，一去好几个月，看孩子想你想得难受不？以后这种事儿，叫别人去干！” 端王爷哽咽道：“是，皇兄。” 明熙帝又道：“正好明麟也在这儿，正说着话呢，你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回吗？” 端王爷还没说话呢，团子忽然道：“皇伯伯，罚锅锅……跪跪……锅锅疼疼！”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清了，还在超努力地告状：“皇伯伯，吸肚肚！疼疼……还打珠珠屁股！疼疼！呜呜呜，还骗珠珠！皇伯伯坏！欺负珠珠！欺负锅锅！” 明熙帝：“……” 端王爷：“……” ～?～ 家人们，恨角色不要上升到作者啊，作者真的超善良的！天天扶大爷大妈过马路，蚊子吸血都不舍得打死那种！ 以下不是五星好评的加更，是表达作者心意的加更，小仙女们收下加更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就算生气也不要打差评啊家人们，给坏蛋扎个小人不是更解气！每颗小星星都是作者的命啊~~>_<~~ 第202章 趁他不在欺负他家娃 几息之后。 清俊无双美青年端王爷站起来，当场表演了一个美男撒泼：“皇兄！皇爷！四爹！四祖宗！做弟弟的出门在外，只有他们娘几个在家，弱的弱小的小，你当哥哥的不替咱多照顾就算了，怎么还趁弟弟不在欺负孩子呢！珠珠才三岁，就算犯了错，你要打要骂等我回来啊……” 明熙帝头都大了。 是的，打小……打他弟弟小，他就怕这招！ 人人都说端王爷温润如玉，君子之风，只有皇帝两口子知道，端王爷乖的时候是真乖，熊的时候也是真熊！ 惹急了他真敢在地上打滚！ 超！难！哄！的！ 早知道他提前回来，他说什么也不罚大侄子啊，这一罚，可就成了趁他不在欺负他家娃了！！ 等等！ 明熙帝忽然发现了华点！ 明熙帝大声道：“咱是罚大侄子跪了一小会儿，统共没有一刻钟！可是咱绝对没有打珠珠！没动珠珠半根手指头！” 团子大声争辩：“打了！” 明熙帝更大声：“没打！” 团子吓得一哆嗦，一边哭一边道：“呜呜呜，你寄几说的，小时候千千揍！” 明熙帝：“……” 明熙帝只好低声下气地道：“珠啊，皇伯伯这不是逗你玩呢？皇伯伯真没打珠珠，从小到大没打过啊！给你赶蚊子咱都不敢上手，得拿嘴吹！” 天地良心啊！伺候亲祖宗也就这样了！ 团子小身子一扭：“皇伯伯打惹，把珠珠的屁股打成两瓣啦！” 明熙帝震惊了：“不是你自己说你的屁股本来就是两瓣的吗？” 然而，终于有人撑腰的团子，根本就不讲武德：“珠珠没说！系皇伯伯寄几说的！皇伯伯就系打珠珠惹，珠珠疼，呜呜呜……” 端王爷耍无赖耍得异常娴熟潇洒：“我可怜的珠珠儿……皇兄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皇嫂做主，我要去皇陵哭咱爹去……” 父女俩抱头痛哭，无比凄惨。 明熙帝：“……” 目瞪口呆的几个人：“……” 就连盛明麟也没见过这场面啊！ 他一直以为他爹谨言慎行，无比靠谱，从来没想到他爹还有这一面！！ 只有四皇子小时候见过一回，异常淡定。 短暂的一静之后，明熙帝朝着盛明麟甩出了一个眼神儿。 不是做梦都想跟着咱干么！需要你的时候到了，戴罪立功去大侄砸！ 盛明麟迅速收敛了惊讶的神色。 然后他上前救场：“珠珠儿，别生气，皇伯伯只是太想爹爹了，你看，爹爹是珠珠的爹爹，也是皇伯伯的儿……弟弟，” 他真的是险些脱口把儿子俩字儿给说出来，幸好及时改口：“珠珠想爹爹，想得好难受，皇伯伯想弟弟，也想得好难受。难受的时候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的，所以珠珠不要跟皇伯伯生气了，好不好？” 团子哭了一大阵，已经把眼泪用光了，一直陪着爹爹干打雷不下雨也是很累的，就慢慢停了下来。 盛明麟又道：“不如，我们现在就把爹爹抢回家，那皇伯伯就没办法抱弟弟了，这样好不好？” 团子迟疑，偷瞄了一眼皇伯伯。 明熙帝赶在她扭头之前，迅速背转身，长叹道：“罢了，你们回去，皇伯伯是大人了，难过一会儿，也没事的，咱能忍！” 团子犹豫了，抠着小手手，觉得皇伯伯也有一减减可怜。 于是团子道：“那，那……那皇伯伯可以跟爹爹拉一下手手。” 明熙帝咳了一声，憋着笑，朝后伸出手，团子又有点后悔：“只可以拉一下下！不可以偷偷把爹爹拉肘！” 她双手抱住爹爹的手，小身子弯着，眼都快要贴上去，监督着爹爹和皇伯伯稍微拉了一下手，然后迅速给拽开，奶凶奶凶地哼了一声：“以后的爹爹，全都系珠珠的惹！谁都抢不肘！” 明熙帝特别好脾气地道，“嗯，去！明麟几个也去，四郎和江白留下。” 端王爷抱着闺女就走了，盛明麟几个人赶紧跟上。 团子一出了乾清门，就放心了，偎依着爹爹，小嘴巴就像粘在了爹爹脸上，亲都亲不够。 端王爷这趟差使办下来，整个人清瘦了许多，倒是益发好看了，边走边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你干啥了叫皇伯伯罚你？” 因为很多要紧的事情，信里不好写，所以盛明麟只道：“一言难尽。简单来说，我求了锦衣卫同知秦大人一件事，他同意了。” “呵，”端王爷道：“说你太嫩你还不相信！” 盛明麟道：“你没说，但我信。” 端王爷哧了一声：“行，能想明白也算不错了。” 宫里人多，父子俩只简单交流，等到了宫门口，霍沉昭和沈凌绝非常知趣地选了骑马，只有他们一家人上了马车。 一关上车门，端王爷立马夹子音：“珠珠宝贝儿，乖宝宝！亲亲宝宝！爹可真是想死你了！爹爹想死你了！！” 他把小胳膊一飞，就想吸肚肚。 才刚把脸凑过去，团子就哇了一声，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奶猫。 端王爷吓了一跳：“怎么了？” 团子指着肚肚，委委屈屈：“皇伯伯，吸肚肚疼疼。” 端王爷把小褂掀起来一看，就见闺女奶嘟嘟的小肚皮上，一大片浅浅的青。 端王爷震惊了，语无伦次：“这，这……皇兄他，他怎么能这么没轻没重，小孩怎么能这么玩呢？居然把肚子都给吸青了，这是我闺女不是大萝卜！气死我了，他吸成这样我还怎么吸！” 盛明麟也惊呆了。 皇上自己又不是没孩子，按说也不是没经验啊，居然能把孩子肚子吸成这样…… 父子俩都心疼坏了，端王爷脸上写满“我要闹了”，大声道：“不行！我要告假！我要照顾我闺女！我要告十天，不，二十天假！” 结果刚说完没多大会儿，到了端王府，一下马车，宫里人过来了，宣了口谕：“明天大朝，把珠珠抱来！” 端王爷：“……？？？” 他觉得才几个月没回京城，就有点跟不上时代了，愕然重复：“大朝，把珠珠抱去上朝？上金銮殿？我没听错？” 盛明麟迅速打发了太监，拉着他爹进门：“爹，爹，你别急，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跟霍沉昭两人挥了挥手，跟着他爹回了主院，然后端王爷又跟媳妇儿黏糊了一会儿，说了好半天话，才抱着珠珠坐下：“说说，怎么回事儿？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盛明麟刚刚叫小厮跑了一趟，取了几张记录过来，就问他：“你要听两刻钟的简明扼要版？还是听一个时辰左右的总结版？还是要听两三个时辰左右，按着时间讲的流水帐版？” 端王爷：“……” 第203章 国之祥瑞帝之福星 端王妃噗的一下笑出声，直笑得前仰后合。 关键盛明麟并不是在开玩笑，态度还挺严谨的。 端王爷道：“你先等等，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皇兄要我抱珠珠去上朝。” 这时说的大朝，并不是真的大朝，真正的大朝，只在正旦、冬至和万寿圣节举行；而平时说的大朝，是指朔望朝，是初一十五举行的，这种早朝不议事，只是一种百官朝贺的礼仪性早朝。 但也正因为如此，文武百官齐集，端王爷抱珠珠去上朝，才显得格外不妥……御史除非是死了，不然非得参死他，就算皇帝同意了又如何，谏君啥的，大盛朝的官员们都是熟练工。 所以端王爷是真的很纳闷。 结果盛明麟道：“我不讲前头，我回答了你也听不懂。” 大聪明端王爷不服：“你先说，别故弄玄虚。” “刷积分，”盛明麟迎着他爹的眼神儿，淡定重复：“刷积分，朝堂上的人分值高，方便珠珠刷积分。” 端王爷听不懂又不好意思说：“……” 然后端王妃且笑且道：“麟儿，你讲那个总结版，好些事我其实还糊涂着呢，我也想听个现成的。” 盛明麟笑道：“好。” 他就对着记录，把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就连亲历其事的端王妃都听得津津有味，更别说连细桶都不知道是啥桶的土着端王爷了。 他本来还埋怨他们不跟他说，但一听……这些事儿，还真不敢往信上写，太匪夷所思了，牵扯太大了，他人在外头，天天出门，万一哪一封信落到别人手里，就平生是非。 说是一个时辰，中间端王爷三问两问的，说了快两个时辰，等盛明麟说完了，珠珠早就睡得呼呼地，还把手塞进爹爹衣襟里头，生怕爹爹偷偷把她放床上了。 盛明麟收起记录，过去抱起妹妹，团子扭了扭要醒，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就又睡着了，盛明麟轻声道：“爹爹娘亲晚安。” 端王爷道：“你回头再把那流水帐也给我说一遍。” 盛明麟点点头，就抱着妹妹走了。 这会儿都快亥正（22点）了，大盛朝的早朝，一般寅初（3点）就要到午门，卯初（5点）进宫门，就算端王爷钻个空子，假装刚刚回京，卯初之前赶过去，那也睡不了多大会儿。 好在离得近，早上提前两刻钟，盛明麟就起来，哄着珠珠起床，洗了脸，穿好衣裳梳好头发。 然后端王爷打着哈欠过来，抱起来就走，一边还吐槽，“丁点大的小人儿，受这罪！其实你们急什么，慢慢地刷不行吗？隔上个月刷出书来，赶紧找人抄，抄完了，赶紧还回去，再换药，两全其美。” 盛明麟一路送他出门，一边道：“大家都会这样想，但系统应该没这么笨，要不然所有的书不就等于不花积分了？万一还不回去呢？再说了，珠珠又不是穿越者，药柜随时会消失，万一到时候积分不够，书兑不出来，药也没时间一一兑呢？” 端王爷哼了一声，不跟儿子争，主要是他说的有道理。 他就直接上了马车，荔枝等人也在后一辆马车里，随时等着主子回来。 但上朝这会儿，就是端王爷自己带娃。 团子虽然被洗了脸，勉强叫醒了，也没有哭闹，但眼儿惺忪，根本没精神，端王爷往怀里这一抱，就又迷迷糊糊要睡着。 端王爷觉得睡着了，总比一会儿在朝上哭起来强，也就没吵她。 这会儿，大臣们早就在午门外排好队等着了，端王爷一过来，大家拱手拱到一半儿，就惊住了，一个个眼珠子瞪得老大，就这么看着端王爷怀里抱着个娃娃，走到了最前头。 轮值的御史正来回走动纠察，一见他，也惊呆了，快步过来：“王爷你这是？” 要是平时，端王爷还会帮皇兄掩饰一二，但现在，想想胖闺女被吸青的小肚肚……他就一脸震惊地道：“我也不知道啊！皇兄特意传口谕叫我带女儿来上朝，哎，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足足问了两遍才确认，刘大人可知这是为了什么？我许久没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御史被他迫切的询问给搞蒙了，下意识道：“下官也不知道啊，下官怎么会知道……” 钟声响起，宫门开启。 御史来不及多说，迅速往前走，好等百官进了门之后整队。 端王爷施施然走在最前头，后头一点声音也没有，但端王爷毫不怀疑，这会儿百官肚子里头，已经开始为喷皇上打腹稿了。 但是呢，今天是大朝，不议事，除非皇上主动提，否则，这些人再想喷，也得憋到明天，不然他们也失礼。 进了殿，行礼毕。 文武百官还没说话呢，明熙帝就道：“众卿！你们可知昨日出了何事啊！” 早有官员迅速搭台子：“陛下，不知出了何事？” 明熙帝捂着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十分伤心，又叹了口气。 所有官员默默等着，明熙帝做足了态度，才道：“昨日宫里，竟有几个小太监，商议着要刺驾！！” 大家纷纷大惊：“圣躬安否？” “朕安！”明熙帝道：“多亏了珠珠！” 并不是每一个官员都知道小郡主的名字，但是，这时候说起来，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谁。 大家正要细问，明熙帝已经离了御座，把珠珠抱了过来。 珠珠睡成一坨坨，抱成啥样就啥样，哪怕被抱得乍着两个小胳膊，小脸卡在皇上胳膊上，也仍旧睡得很熟。 端王爷正要不动声色的上前给闺女调整一下姿势，明熙帝已经抱着她往下走，一直走到最下头又走上来……然后动情地道：“珠珠，真乃国之祥瑞、朕之福星！！” 等等！ 怎么就国之祥瑞帝之福星了？精明的大臣们可不是那么好糊弄地。 早有人上前施礼：“陛下，不知太监何故要刺驾？又不知郡主小小年纪，又是怎么救下皇上的？” 明熙帝深深叹了口气：“说起来，真叫人不敢相信！那几个小太监，竟然只是为了区区的月银！就因为一点银子，便生出了刺驾之心，真真叫朕寒心啊！” 一听这话，所有大臣们，当场就共鸣了。 大盛朝的官员不好干，太祖皇帝铁腕肃贪，动不动就来个剥皮揎草，再一不小心九族都进去了，而当今，比太祖皇帝略好些，可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他们也不想贪啊！俸禄是真的低！！ 大盛朝官员俸禄，分为本色俸和折色俸，本色就是禄米，折色就是把禄米折算成等价的别的实物，如今折的就是大盛宝钞。 可问题是，大盛宝钞这玩意儿，发的时候一贯顶一贯这么发，可花的时候，一贯只抵一百多文！贬值十倍还没人要！ 所以他们是真的穷！历朝历代的官员，就从没有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不能提，一提就是一把辛酸泪，要不是他们自己知道自己，还以为这几个小太监是他们派过去的，干了他们想干不敢干的事啊！ 第204章 护国公主 明熙帝眼神儿扫过百官，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心里不由冷哼了一声，然后开始大倒苦水：“难道咱不想给大家多发银子么？可大家不是不知，国库是真没钱！哪年不饿死几只老鼠？要是咱穷奢极欲了，要是咱大兴土木了，那是咱的错，可是咱没有啊！咱的日子过的咋样，众卿家难道看不见？” “你们说宝钞不好花，咱出禁铜禁银令，你们说俸禄低，咱削减宫中用度，咱没纳谏吗？咱没听劝？咱该干的都干了，国库没钱，众卿家当集思广益才是，怎能怪到咱的头上…… 四皇子站在那儿，静静看着他爹表演。 陈善服下灵光一闪之后，倒也说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譬如，她说太祖皇帝在后世名声不错，对百姓是出了名的体恤，但，有一个最大的黑点，就是殉葬制度，大开历史倒车。 这一点是后世深恶痛绝的，每一次提及都会被骂的。 另一点就是令妇人裹脚，据说也是一个经常被人骂的黑点。 还有一点，则是经常被人嘲笑的。 说太祖皇帝的小农意识影响深远，一家子全都不懂经济。 建国初期国库没钱，于是太祖皇帝一拍脑袋想出来一个“天才”主意，自个儿印钱……发行大盛宝钞。 可是，发行货币，不晓得进行经济核算，太祖时期，仅一年宝钞的发行量，就有六百多万锭，超过国民财富总值……所以贬值是必然的。 可笑的是，如此巨大的错误，居然还延续了很多年，所以在后世经常被当成经济学的反面例子，从爷到孙，从君到臣，不懂经济，贻笑大方。 所以，父皇今天搞这一出，估计也是想改革宝钞了。 而百官们，也自觉猜到了“真相。” 估计刺驾是真的，但为了月钱是假的，皇上这是趁机敲打他们呢！ 大家不乐意听皇上哭穷。 主要是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皇上的日子确实简朴，也确实没有大兴土木，可是动不动就要打仗啊，打仗才是吃钱的老祖宗！ 于是就有官员适时地打断：“陛下说的对……所以，小郡主是如何救了皇上的？” 明熙帝不爽地啧了声，但还是接着自己计划中的戏往下唱：“珠珠三岁生辰的时候，出了个事，咱叫度厄大师去瞧了瞧，度厄大师说道：珠珠是天生祥瑞，且能福泽身边亲人。当时咱其实也就半信半疑，但是，咱没想到，珠珠真能帮到咱！” “她做梦梦到这几个人刺驾，咱叫人去看了看，正好抓到这几个人正在密谋！这可都是宫中太监啊！若不是珠珠，咱没防备，说不定就得出啥事儿！珠珠这是救了咱的命啊！！” 大家都不太信。 但因为明熙帝一边说，一边在走来走去，所以大家下意识，就瞧了几眼小郡主。 明熙帝抱孩子姿势不怎么好，两只手臂一上一下的横拦着珠珠，于是珠珠两条小胳膊乍着，脑袋歪在他胳膊上，小脸都挤扁了，软萌的小样儿，瞧着有点好捏。 然后皇上宣布：“朕要封她为护国公主！” 众人：“……” 救了皇上，改封公主，也合理，虽然封护国公主确实稍过了一点，但说白了，这是皇上自家的事情，有必要抱着个娃娃来上早朝吗？ 我们咋就这么不理解呢？ 不过小公主确实有点可爱啊，可怜这么点点大的娃娃，睡成这样被皇上抱过来做戏……那我们这一回就不喷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珠珠脑海中的柱子，一个又一个，交替亮起，闪闪烁烁的，珠珠终于被闹醒了。 于是大家就看到，小肉包子迷迷糊糊的张了眼，眼睛大大，长睫毛真跟小扇子一样，眨了眨，呆兮兮四顾。 然后，她朝上看，明熙帝立马低头，笑道：“珠珠醒了？” 团子小手手搓了搓眼，奶呼呼道：“皇，皇伯伯，珠珠又做梦梦啦？” 明熙帝笑道：“这不是梦。” 团子嗯了一声，根本也没听进去，又打了一下盹，明熙帝给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团子吓得又张了张眼，然后吃了一惊，眼睛略张得大了些，看着左右：“珠珠介次的梦梦，人好多呀！” 小奶娃迷糊的样儿，有点可爱，大臣们不由得露出了微笑，结果就见小团子对一个人说：“介个大人，你又来珠珠梦里啦？” 光柱排在很前头的美中年，户部尚书萧徐行朝她笑了一下，施了一礼：“郡主有礼。郡主认识臣？” “对呀！”团子道：“上一次，下雨着火的梦梦你也债呀！你说，天活了，皇上寄几招呀！” 团子对这样的梦记得多一些，对好看的人记性也好些，又道：“还有个瘦瘦锅锅扶着你手手，说老系腰呀什么的。” 萧徐行当场震惊。 旁边一个身量十分瘦，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大人快步过来：“郡主，是臣吗？” “对哒！”团子道：“就系你，瘦瘦哒！” 众人纷纷交换着震惊的眼神儿。 这人是萧徐行的亲传弟子，又是萧徐行的女婿，关系亲近，而萧徐行的腰受过伤，一着凉就会痛，所以这太合理了啊！ 能站在这儿的，十个有八个半是人精子，顿时就猜到了很多。 他们倒没有怀疑团子在做戏，她明显是睡着了刚醒，再说这些朝臣们她也不认识咋做戏？ 所以皇上说的是真的！！ 大家无不肃然。 团子脑子里的积分不住地变化，……………… 这才叫无心插柳，明熙帝看着差不多了，大臣们该看的也都看到了，这才抱着珠珠回去，道：“行了，退朝。” 端王爷跟了上去。 他们出了大殿，珠珠脑海中的积分，仍旧在不断的变化，转眼就突破了百万，还在慢慢地往上跳。 珠珠被闹精神了，睁着俩大眼四处瞅，纳闷地道：“介个梦梦，肿么还不醒呀！？” 端王爷抢回闺女，笑道：“珠珠，这不是梦，是爹爹带珠珠来宫里玩了。” 团子：“哦！” 端王爷笑着拍了拍闺女的背，本来想跟他哥说告个假的，结果一看他哥的脸色，愣是没敢撒娇，道：“皇兄，你怎么了？” 明熙帝叹道：“生了个逆子，能怎么！” 端王爷听过儿子的总结版汇报，立刻就知道是在说三皇子，默了一下。 他是真没想到，三皇子长的人模人样的，咋就不干人事呢？ 明熙帝也不想聊这个话题，摆了摆手，道：“先宣旨。” 郑忠顺立马站过来，端王爷抱着闺女跪下。 两道旨意，一道是把珠珠封为护国公主的，一道是，把“系统”赐给护国公主使用，庇佑大盛等等。 宣完了旨，明熙帝便道：“珠珠，你四哥说这样没准能补齐系统，你瞧瞧……”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珠珠双手抱住了小脑袋，喃喃地道：“爹爹！爹爹！”她拉着端王爷的手，直往自己小脑袋上比：“快，快点！” 端王爷有点被吓到，明熙帝和四皇子也吓到了，快步过来，三人围着她：“珠珠？” 第205章 团宠护国小萌臣 珠珠脑子里，先是那个熟悉又不熟悉的，梦中曾听过的爱哭鬼小少年的声音响起：“宿主！宿主！呜呜呜，我终于回来啦！我……” 然后嗡的一声，转成了冰冷的机械音： “检测到程序错误，原因不明……” 一阵杂音。 “修复中……修复失败……检测到程序错误，原因不明……” 又一阵刺耳的杂音。 那个声音，就像勺子在刮着铁锅，刺耳极了，团子双手抱住小脑袋，喃喃地道：“别吵啦，别吵啦……” 端王爷三人，急得汗都下来了，不住地叫着珠珠的名字，但是在纷乱的杂音下，珠珠什么都听不清。 杂音响了好几轮，然后骤然清晰起来：“检测到宿主不符合绑定条件，系统自动脱离中……10、9、8、7、6、5……” 药柜和整个房间，都在慢慢消失……电光石火之间，珠珠儿福至心灵，想起了漂亮锅锅想要的书，于是大叫：“别肘呀！漂亮锅锅的书！” 她意念中，一下子抓住那个书柜，使尽吃奶的劲儿，想把柜子给拉住。 下一刻，不知触到了什么，叮得一声响，十几本厚厚的书掉了出来，砸到了团子的小脚丫，痛的团子哇呜了一声。 读秒也到了尽头，“1、0。” 又是嗡得一声，所有东西与声音，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格外安静。 团子抱着小脑袋，喃喃地道：“珠珠，珠珠的大冲明，好像被人偷肘啦……珠珠肿么办呀？” 四皇子最先回神：“珠珠？是不是系统出问题了？” 而端王爷也道：“珠珠，是不是头痛？” 团子慢慢回过神，放下小手手，摇了摇头：“珠珠不疼，可系，屋只没有啦！柱柱，柜只，全都没有惹！” 明熙帝道：“系统没了？消失了？” 他急了，站起来就踹了四皇子一脚：“你大哥的药！你大哥的药还没解决！” 四皇子也急得额头见汗：“父皇先别急，此时的系统，应该还是‘药柜一消失，所有药都会失效’的状态。” 明熙帝一顿，急转头问郑忠顺：“昨天那些人呢？都杀了？” 郑忠顺连忙跪下：“已经处理完了。” 明熙帝又踹了他一脚：“就你利索！他娘的，平时怎么不见你办事这么利索！” 郑忠顺不住地磕头请罪。 团子有点被吓到，往端王爷怀里靠了靠。 端王爷轻轻拍着闺女的背，一边就近翻开一本书，看了看：“皇兄别急，起码医书兑出来了。” 明熙帝喘了一口气，也过来看那医书，见团子眼儿怯生生瞅着他，赶紧转了张笑脸出来：“珠珠儿真棒！最后还记得把书买出来，真聪明！没浪费咱们刷的分！” 团子偷偷点了一下头。 对的，珠珠就是介么聪明，但是珠珠不跟你好，笑也不行。 团子就一转身，把小脸藏进了爹爹怀里，不看皇伯伯。 三个人一时也没站起来，就各自翻看着地上的书。 这些书，每一本都有四指厚，其中，大方脉有两本，小方脉、妇人脉、伤寒、针灸、五官、骨科各一本，另外还有一本是专门介绍药的，另一本专门写制炼药材，一共有十本。 但，文字不是他们自己的文字，而且是横着的，从左到右排，看得三人别扭极了。 而且很多地方图文并茂，那药草就像活的一样。 明熙帝道：“不错，能有这几本书也很不错了，回头叫人抄一抄，然后把这些留下来。” 四皇子默然把几本书一一捡起，端王爷也拿着一本书站起来，道：“后世的书是这样的吗？横着排？读的时候不住摇头，岂不是不敬圣贤？” 明熙帝深以为然：“确实，但这画倒是极好的。” 三人说了两句，明熙帝又问：“那陈善，三字经写完了？” 四皇子道：“三百千都写完了，到时候让人对应着他们的文字，把这药书慢慢翻抄便成。” 明熙帝虽然明知道不是他的错，大家都是试着来，但还是气不顺，看着他哼了一声。 四皇子垂下眼。 端王爷抱着闺女，给他解围：“皇兄，吃饭，趁珠珠这会儿不困让她吃一点，然后再睡会儿。” 明熙帝应了，便叫人传膳，几人草草用了饭，也不用端王爷撒娇，明熙帝便道：“你带着珠珠先回去，咱知道你这阵子辛苦了，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都瘦了，咱也心疼，放你十日的假，好生休息。” 端王爷下去了那个熊劲儿，立刻又成了乖软好弟弟，感动地道：“多谢皇兄，还是皇兄疼我！弟弟是真的有点缺觉，缓过这个劲儿，立马就来见皇兄。” “咱不疼你疼谁？你可是咱的真爱，”明熙帝摆手：“行了，去。” 尚未补到八卦这一课的端王爷懵了一下：“真爱？” 明熙帝一听他不知道，当场又来了两句：“对啊，后世都说咱兄弟俩生同心死同穴，说咱的真爱是你，你的真爱也是咱，是双向奔赴但不能说出来的爱，后世咱兄弟俩的话本子极多，还生出来一个流派，就叫棣棠派。” 端王爷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生同心死同穴？那我媳妇呢？” “咱不知道，可能你变心了，”明熙帝超不负责任地道：“行了，回去，咱这儿忙着呢！” 端王爷揣着个闷葫芦没法问，只好走了。 回家跟儿子一说，盛明麟惊呆了。 这一个早朝上下来，系统补全了，系统又消失了…… 但四皇子说的也没错，珠珠又没重新调，那估计应该是药柜没了，药就失效了…… 除了这一点存疑之外，系统这种不可控的东西消失，也是好事，不用天天提心吊胆了。 而能兑出书来，真的是意外之喜了。 盛明麟抱过妹妹，就亲了两口：“珠珠儿也太棒了！太厉害了！” 端王爷草草问了句真爱的事儿，晓得是乌龙，点点头，困得直打哈欠：“不行了，我真的累了，你看着珠珠，我去睡会儿。” 团子被传染了，也开始打哈欠：“珠珠也睡觉觉。”她往哥哥肩上一趴，就睡了过去。 盛明麟等她睡着了，才把她放在榻上，起身去找霍沉昭报喜。 珠珠睡得沉沉地。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暖融融的白光慢慢铺散开来，一间明亮晶莹地屋子逐渐清晰，一排字迹跳来跳去，一时是护国，一时是救世，一时又是治世……一会儿是臣，一会儿是医，一会儿是宝。 最终定格为几个大字：“团宠护国小萌臣”。 ～?～ 五星好评1800的加更。 话说有没有山东的小仙女，昨天晚上两点多地震，晃得好厉害呀，硬把我给晃醒了，你们感觉到了没？ 第206章 浆糊锅锅 然后，平平板板的机械音响起，“系统名称已确定为，‘团宠护国小萌臣’，请问宿主是否同意绑定系统？” 隔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请问宿主是否同意绑定系统？” 团子睡得正香，就被这声音给吵醒了，咂咂嘴儿，迷迷糊糊道：“嗯。” 那声音再次确认：“请问宿主确认绑定吗？” 团子困得直搓眼，翻了个身，软乎乎应：“好的呀。”所以你别吵啦！ 下一刻，机械音转为了清朗悦耳的少年音： “已确认！已成功绑定！ 已开启团宠线、已开启护国线； 检测到宿主有医术天赋（绝佳）、检测到宿主有预言灾祸的能力（初觉醒），因宿主综合素质过高，系统已升级为高级系统； 检测到所在位面为大盛明熙八年，已将系统文字切换为当前位面文字。 检测到宿主年龄过小，请宿主指定监护人。” 漂亮的系统屋中出现了一个q版的古装美少年形象，声音温和道：“宿主，我是你的系统，编号023，你可以叫我系统，也可以叫我023。” 团子觉得他跟哥哥长得有一点点像，而且眼睛大大的，有一点奇怪又有一点好看，于是稍微有了一点精神，乖乖叫了一声：“统统锅锅。” 珠珠其实并不知道跟系统说话，可以直接在脑内说，可这会儿半梦半醒的，下意识就在脑内说了，所以看在下人们眼中，小团子仍旧睡得正香。 系统小少年含笑点头，又解释道：“因为宿主太小了，有的事情可能不太懂，所以在成年之前，宿主可以指定一个监护人，与宿主共享系统屏幕，旁听系统与宿主沟通并提出建议……” 团子似懂非懂：“浆糊人？想瓶只？” “对的，”系统小少年道：“就是能跟宿主一起玩，一起跟系统说话的人。必须是宿主绝对信任的人，根据宿主所在位面的习惯，推荐选择自己的父亲，也就是爹爹。” 团子哦了一声：“可系，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系统小少年光芒一闪。 触发关键词……通常人类会用这样的说词来代指死亡。 于是系统小少年立刻温柔道：“也可以是娘亲呀，还可以是哥哥姐姐，只要是宿主信任的人，全都可以的。” 团子正要说爹爹很累所以在睡觉觉，就被系统打断了，愣了一下，然后她想了想，果断选择了大聪明哥哥：“那珠珠要锅锅！锅锅超棒！超冲明！珠珠带你去看锅锅。”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一次是真的坐了起来，还把床前打扇儿的荔枝给吓了一跳：“主子？” 她怕她是魇着了，赶紧撂下扇子，双手抱住她：“主子，是不是做梦了？” “没有呀！不系梦梦！”团子道：“珠珠要去找锅锅！” 荔枝看她眼神儿清亮，明显不是睡迷糊的样子，这才放心，赶紧给她换好衣裳，穿上鞋子，也来不及梳头，就抱着珠珠过去了。 盛明麟根本没想到她会醒得这么早，赶紧迎出来，还没来的及说话，团子就指着他：“看，这就系珠珠的锅锅！大冲明锅锅！” 盛明麟愣了一下，看看院中：“珠珠，你在跟谁说话？” “跟统统锅锅呀，”团子跑上两步，双手拉着他手，仰着小脸道：“锅锅，你阔以给珠珠当浆糊人吗？” 盛明麟直皱眉头：“什么统统？什么浆糊人？” 团子道：“就系跟珠珠一起玩的人！统统锅锅说，珠珠太小啦，很多系情不懂，所以要一个浆糊人，跟珠珠跟统统一起玩。” “统统？不会是系统？”盛明麟吃了一惊：“系统不是走了吗？又回来了？” 系统小少年立马道：“才不是回来了！本系统才不是那种次品系统，本系统乃是最高级别的辅助系统。” 团子看着哥哥。 盛明麟一愣：“系统说话了？说了什么？” 团子吃惊：“锅锅听不到吗？统统锅锅说……”她一顿。 系统立马又重复了一遍，团子磕磕巴巴地鹦鹉学舌，盛明麟直皱眉头，摸着妹妹毛绒绒的小脑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一会儿工夫，房客都换两拨了。 他就道：“这位系统，你能听到我说话？不如你出来我们聊一聊？” 系统忽然觉得不对了：“等等，宿主啊，你哥哥也没有成年，他不能当你的监护人的！” 团子急了，连忙道：“锅锅成惹！锅锅肯定成哒！锅锅可以！珠珠想要锅锅！” 系统为难道：“可系统认定的成年标准是十八岁呀！” 团子立马道：“锅锅十八睡了！真哒，你看看珠珠真诚的大眼睛！珠珠不会骗你哒！” 系统：“……” 盛明麟听着珠珠说话，就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道：“系统兄？你认识之前那个系统吗？如果你认识，就应该知道，我们情形特殊，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只是身体小一点，这不妨碍！” 团子帮着求情，合着小手手，小嗓子奶呼呼的：“统统锅锅，求求你啦，珠珠的锅锅可冲明啦，可棒，可厉害，珠珠想让锅锅当浆糊人，统统锅锅，你帮帮珠珠，你系一个超好的统统，超善良……” 系统被人类幼崽的甜言蜜语打败了：“那，那好，就当是新手福利好了。” 于是，下一刻， 一面弧形光幕在盛明麟面前唰得一下展开，盛明麟吓了一跳，本能地拽住妹妹，退了两步。 然后他站住脚，打量了两眼光幕，把珠珠抱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 霍沉昭和沈凌绝察觉到他警惕的动作，迅速过来，一边站了一个。 盛明麟道：“你们看得到吗？” 两人齐齐摇头，沈凌绝道：“我什么也没看到。” 盛明麟把妹妹交给霍沉昭，然后上前一步，用手比量了一下：“就在这个位置，你们能感觉到吗？” 两人又摇了摇头，只有团子道：“珠珠能看到。” 盛明麟安抚地朝妹妹一笑，这才上前仔细研究。 这片光幕，有半人多高，是夜空一般的深蓝色，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古装少年，有成人一掌多高，长相有七八分像盛明麟，感觉就像悬浮在那儿一样，朝他笑了一下：“你好。” 连声音都像盛明麟。 盛明麟彬彬有礼：“你好。” 头一次直面系统，他看得无比仔细：“系统兄，方便帮我解释一下吗？” “当然可以，”系统小人转身，小手比向屏幕，道：“根据实际情况，本系统已确定名称为‘团宠护国小萌臣’系统，” 盛明麟挑了挑眉，心说这比陈善那什么“玛丽苏万人迷恋爱系统”正经多了，也大气多了。 系统继续介绍，“因为宿主综合素质过高……所以系统已升级为高级系统。目前已开启团宠线及护国线，双线并行，每条线都会有日常任务及阶段奖励……” 随着系统小人的介绍，面前的光幕不断转换，瞧着极为神奇玄妙。 系统还提示他：“可以点击查看详情，但监护人只能查看，没有任何操作权限。” 土着盛明麟按捺着紧张，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点开。 第207章 很正经的统统 这两条线，团宠线很简单，分了亲人、家人、朋友、还有未来同僚之类的，因为是小萌“臣”么，所以朝臣就归入未来同僚。 点开之后，有血缘关系的就是亲人，但值得一提的是，不管身份如何，只按血缘排列，就比方说帝后，在这儿也只是伯伯和伯娘，并没有什么特殊。 而家人里头，目前有的，居然是霍沉昭和荔枝两个人。 沈凌绝、秦江白、许鹤书也都在朋友列表里面，而且这个朋友一栏越翻越多，居然还有崔昀，居然还有郑忠顺和何宝，还有好几个名字一看就是宫女或太监，但盛明麟也不认识的人，而且翻到后头居然还有：桃树、小珠珠。 盛明麟讶然：“珠珠，桃树是谁？是一个人名还是一棵树？” “哦！”团子道：“就系娘亲院只里的树呀，娘亲说，那棵树跟珠珠一样大，系珠珠的好朋友！” 盛明麟问：“小珠珠又是谁？” “就系珠珠送给漂亮锅锅的猪猪呀，珠珠系大珠珠，它系小珠珠，它也系珠珠的好朋友。” 霍沉昭连忙道：“珠珠不用把自己的好朋友送给我的。” 团子道：“可系，送礼物就要送寄几坠喜欢的呀！珠珠睡觉觉的时候，小珠珠可以陪漂亮锅锅玩。” 一下子就被萌到的霍沉昭：“……” 虽然团子自己脑子里也有这个光幕，但她还是想跟哥哥一起看，就朝他背上爬了爬，双手挂上他脖子，小脑袋歪在他肩上。 盛明麟回过手来托住她，因为还要一只手点光幕，单手还有点托不住，他就道：“系统兄，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可以，”系统道：“系统会跟随你的。” 于是盛明麟背着妹妹，去桌边坐下，把珠珠放到后头的桌子上，让霍沉昭照应着，他就背转身，手指点来点去。 团宠线相对简单，护国线则比较复杂。 分为明君和良臣两种身份，一个是爱重值，一个是信爱值，每个阶段都不同， 譬如明君爱重值：爱重值10以上为“逗你玩玩”；20以上为“随便听听”；30以上为“认真听取”；40以上为“耳听心受”；50以上为“十分重视”；60以上为“慎重对待”；70以上为“重中之重”； 从60到70，积分奖励十倍，但从70往上，评分机制忽然变的极为复杂，会有明君指数国民指数之类的，各种换算，有加分但也有减分。 也就是说，一个帝王爱重一个臣子，到了70分往上，未必是好事，有可能是个昏君。 还有良臣信爱值： 信爱值30以下均为“你只是个小女孩哟”；30以上为“小公主有点聪明”；40以上为“多听小公主意见”；50以上为“追随公主”；60以上为“誓死追随公主”；70以上为“全家追随公主”；80以上为“为小公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同样的，到了80往上，评分机制就变得复杂了。 可见，系统认为，文武百官对上官的信任，过于高并不一定是好事，系统并不想让你失去理智地追随一个人，毕竟人格魅力和洗脑能力是有差别的，真正好的团队，是每一个人都能尽展自己的优势，而非疯狂地崇拜头领。 咋说呢，就感觉系统还是很正经又很中肯的，而不是像之前那个，手段百出，全都是为了满足宿主的私欲。 总得看下来，虽然盛明麟觉得这些形容阶段的词儿，都有些直白，但也不太在意。 他忽然发现了一点：“咦？好像珠珠并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是的，暂时没有，”系统回答：“我们不压榨童工的，如今只会偶尔刷出选做任务，不做也没有惩罚。系统会在宿主十岁之后开启简单任务，十八岁之后开启复杂任务，并同时开启国运线。” 盛明麟道：“所以，珠珠现在这个阶段，在你们眼中，属于预备阶段？还没有正式开启？” 系统：“是的。” 盛明麟轻轻吁出一口气。 这么看的话，就很好了，起码在十八岁之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但过于好了，天上掉馅饼一样，叫人有点不敢相信。 盛明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需要一份系统公约。” 系统：“好的，马上给您，监护人协议也会一并提供。” 然后，系统空间中，墙壁上出现了打印机图标，然后唰唰往外吐纸。 还真有，也真给了，就这敞亮的态度也叫人放心。 盛明麟暗暗松了口气，又道：“如果珠珠在这个阶段，无意中做了一些事，提升了国运呢？你知道的，珠珠自己也有自己的本事。” 系统道：“那么，奖励会异常丰厚。” 盛明麟沉吟了一下，问：“之前的系统去哪儿了？” 系统道：“那个系统已被宿主的行为污染，经常无法做出正确判断，亦无法正式执行任务，已经回收销毁了。” 盛明麟又问：“珠珠不是穿越者，为何你们也会找上她？” 系统道：“这是对本位面的补偿，你可以在系统公约--补充条款中查看。” 他顿了一下：“已经打印完成，请挑选合适的位置领取，领取时身边不得有外人。” 盛明麟示意霍沉昭扶住珠珠，然后站起转身，去了屏风后头：“放我手上。” 系统：“……” 系统还是把一叠纸放到了他手上。 盛明麟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了系统无语的情绪，一边抱着纸出来，一边道：“不是说你们系统没有人类情感吗？” “我可是高级系统，”系统骄傲地道：“为了照顾幼年宿主，我会装载模拟人类情感的模块。” 盛明麟点了点头，暂时把纸放到桌上，继续查看光幕。 小黏糕团子重新趴回哥哥背上。 她对那么多字儿不感兴趣，倒是看到右下角有一个小包袱一闪一闪，于是小心地指了一下：“统统锅锅，介系什么呀？” 系统对珠珠，立马温柔了几分：“宿主，这是宿主还未领取的奖励呀！包含新手礼包，以及团宠线已经完成的两项阶段奖励呢～～” 盛明麟默默地揉了揉耳朵。 系统用的声音太像他了，就好像他自己捏着嗓子细声细气说话一样，还有语气词，还拖长腔，听着那叫一个别扭。 他就点开看了看。 第一个是新手大礼包，是一个大转盘的样式，但每个格子里的东西，都只有一个图标，也不知道是什么。 盛明麟无师自通地伸手拨了拨，光幕划开，就是下面的奖励。 团宠第一阶段“掌上明珠”已达成。 团宠第二阶段“人见人爱”已达成。 每一个奖励，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大转盘。 盛明麟道：“为何全都是这样的？不能直接奖励吗？” 系统道：“因为宿主年龄小，这样的奖励会更加有趣，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奖励没有空奖的。” 盛明麟又把第一个拨回来：“那你告诉我，这些都有什么？” 系统完全没有不耐烦，有问必答：“系统也不知道，因为每一次的奖池，虽然你能看到的，只有十二格，或者十格，但其实，奖池里的奖励项目至少有几百个，系统不知道会随机到哪个。” 盛明麟道：“举个例子呢？” 系统道：“新手大礼包可以抽取三项，一般来说，抽到的奖励都会比较好，偏大项，譬如宿主是团宠、护国两项，一般抽到的都是护国方面……瘟疫特效药方、河流治理良策之类的。” 盛明麟不由挑眉。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这个奖励是真的挺不错了。 盛明麟又道：“请问你们这种绑定，可以解除吗？” ～?～ 催更数有一天破两千啦，首次破两千加一更，五星好评1900加一更，一会儿还有两更。 这几章是过渡章节，设定比较多，看起来会比较没意思，怕大家看得不开心，所以明天仍旧会加更。 第208章 写在夜空上的书 系统道：“本系统绑定宿主，已经经过宿主二次确认，监护人不可代为解绑，但等宿主十八岁之后，若有需求，可向上申请解绑。” 盛明麟点了点头，对这种按部就班，而不是利诱劝说的回答方式，比较放心，又道：“如果我想再找你，怎么找？” 系统道：“经过宿主同意，随时可以，但基于保护宿主的需求，不建议监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召唤本系统，因为人类有一句话叫怀壁其罪，系统就是那个璧，希望你能懂。” 猝不及防被教育了的大聪明盛明麟：“……？？” 他不由失笑了一下：“好的，我明白了，今天在这儿的两位都是我的生死之交，我不会在不安全的地方召唤你的，你放心。下次再见，系统。” 系统：“再见，监护人。” 嗖的一下，光幕消失了，盛明麟出门吩咐小厮去看看端王爷醒了没有，一边转回身，开始看系统公约。 霍沉昭和沈凌绝，全都默不作声地坐在旁边，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 在他们看来，盛明麟就是一直在虚空中点来点去，又一直在自言自语……看上去十分不正常，一直到他去了一趟屏风后，捧着纸出来，这种荒谬感到达了顶峰。 但两人都还算有城府的人，哪怕心里再惊骇，表面上仍旧维持着平静。 霍沉昭还好，主要是照顾着珠珠，沈凌绝那个八风不动满面冷漠的小王爷架势，真是十足唬人。 盛明麟一眼看到就忍不住想笑，故意一边看公约，一边还不时地回一下头，好像光幕还在那儿。 沈凌绝果然就一直撑着那个架势，一直到看见盛明麟嘴角的笑，才有些疑惑，他一脸沉稳地道：“明麟，他走了？” 盛明麟道：“什么？” 沈凌绝半信半疑，又问团子：“珠珠，那个东西……还在吗？” 他用眼神示意那一边。 团子秒懂：“早就不债啦！” 沈凌绝站起来就把盛明麟的凳子给踢飞了，盛明麟笑得不行，赶紧站起来避开。 沈凌绝又把他抓回来，按在桌边，道：“走了你不说一声！还装！还装！你赶紧跟我说说！刚才那个系统到底长什么样？你点来点去，到底点了什么！我跟沉昭在这儿，给你撑足了场子，你看完了还跟我装淡定！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正抓住哥哥衣裳想说话的团子，被他吓的一愣一愣的。 盛明麟站起来比量了一下，道：“我一会儿画给你们看，有这么大，这么宽，是深蓝色，像一本……写在夜空上的书，有很多光芒在闪烁，字迹也像是光芒凝成的，十分漂亮又玄妙。” “写在夜空上的书……”沈凌绝遥想了一下，十分羡慕：“一定很有意思！我也想看啊！为什么我不能当珠珠的浆糊人呢！哪怕泥汤人我也可以啊！” “监护人！”盛明麟指着桌上的监护人协议：“是这两个字。” 沈凌绝道，“这重要吗？不管什么人，我都可以啊！” 盛明麟笑道：“不，你不可以，”他转头道：“沉昭你知不知道，你在珠珠那儿，是归于家人这一栏的。” 霍沉昭是真的有些惊喜，看了珠珠一眼。 沈凌绝道：“那我呢？” “你是朋友，”盛明麟笑道：“你和江白都是珠珠的朋友，跟桃树、跟小猪吃豆子一样一样的‘朋友’。” 沈凌绝：“……” 盛明麟逗完了他，转头拉了拉珠珠小手，温柔道：“珠珠刚才要说什么？” 珠珠小手抱住他耳朵，小声道：“统统锅锅系好人吗？” 能听到的系统：“……” 盛明麟笑出声：“珠珠不知道是不是好人，还要叫统统锅锅？” “唉！”团子小大人儿一样叹了口气，声音超小：“他住债珠珠脑袋里呀，珠珠怕他把珠珠的大冲明全都次掉，所以没办法，只好跟他做好朋友啦！” 也是非常从心了。 盛明麟直笑。 系统小少年闷闷道：“宿主，系统是好统，是为宿主服务的。” 团子：“……” 团子一把捂住了嘴巴，大眼里写满了“珠珠介么小声你也能听到？” 沈凌绝看着这一幕，也是一愣，发现原来直到这会儿，系统还能看到这边……于是迅速坐回去，理了理衣襟，又成了那副矜贵小王爷的样子。 小团子讪讪笑着，不说话了，只大眼骨碌碌，千言万语地瞧着哥哥。 盛明麟笑道：“珠珠别担心，等哥哥仔细看看这个，然后再跟珠珠说。” 团子猛点头。 盛明麟就道：“那珠珠陪星星锅锅，去外头玩一会儿，好不好？” 团子又猛点头。 沈凌绝不太擅长做这些细致事儿，也就应了，抱着珠珠出去了。 盛明麟和霍沉昭逐字逐句地看着系统公约，结果才看了几条，就听外头珠珠道：“四锅锅！！” 四皇子应了一声，弯腰抱起了珠珠，一边大步进来，沈凌绝刚叫了一声：“四哥。” 盛明麟立马就接了一句：“四爹！！” 沈凌绝接得更利索：“四祖宗！！” 团子跟着捡漏儿：“祖宗！” 冷面四皇子都被他们逗乐了，笑骂：“好的不学学这个！把珠珠都带坏了。” 几人也忍不住乐了，主要是太巧了，全都行四。 盛明麟笑了两声，看四皇子面色，微微一怔：“四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四皇子坐下，叹了口气：“我在查大哥的药。那些服了忠心丸的太监宫女都处理了，没法验看，我想起之前还用多子丸喂过一头母牛，结果去看时，那母牛肚子大的离奇，似乎真的有十二头牛……” 盛明麟收了笑：“药没有失效？” 四皇子摆了摆手，续道：“因为之前吩咐了人好生照应，那人说道，之前母牛虽然怀得多，但看起来十分健康，能吃能动，一点不像有什么问题的。”他扶了扶额：“还有点眉清目秀那意思。” 几人：“噗！” 虽然很囧，但又符合陈善之前系统的禀性，就是即便怀孕也仍旧好看什么的。 四皇子顿了一下才道：“但早上之后，母牛的精神忽然就不好了，好像拖不动肚子一样。我去找了崔昀问了问，我在想，有可能已经长出来的，不会凭空消失，但药效应该是没了。我叫人从那些医书中找找。大哥这会儿还禁足，沉昭，我明儿带你过去把把脉。” 霍沉昭应了。 盛明麟比了比桌上：“四哥你看看这个。” 四皇子一瞥眼，一下子就愣住了：“这是什么？？” 第209章 绝顶聪明端王爷 盛明麟解释了几句，四皇子道：“如此大事，怎么不进宫禀报？” 盛明麟叹道：“我爹还没起来，我还没跟我爹说，我不先跟我爹说就进宫，我爹会闹的。要不你命令我去？” 四皇子：“……” 他什么也没说，就拿起来开始看了。 他们这些文人看这种严谨文字，都很快。 系统公约十分详细，但他们却是越看越惊讶。 系统说，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球，名叫蓝星。太阳是球月亮也是球，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球。 他们之间，你是我的行星我是你的卫星，你绕着我转我绕着你转什么的，总之就是，如今这些球各自遵循的规律，是最合理的，对所有的球都有好处的。 所以，住在别的球上的高等文明……反正就是比他们厉害得多的存在，想一直维持这样的规律，不想任何一处，包括蓝星，被破坏。 也所以，每当检测到时空乱流，也就是穿越者，他们就会自动弹出一个“系统”对其进行辅助。 系统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宿主，更是为了保护蓝星和这种运行规律。 但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件小事，所以也不会有人天天看着，大部分系统没有人类智慧，执行过程中可能会出一些岔子，比如遇到陈善这样的人，破坏了一个本该兴盛的王朝……等等。 这对于四皇子他们来说，其实也是比较好理解的。 高等文明就相当于统治者，蓝星就相当于一个小县，甚至一个小村落，而系统就相当于钦差，钦差有可能帮到地方官，也有可能被糊弄，但对于统治者来说，归根结底是为了让这个县\/村平稳运行……所有县\/村都平稳运行，国家自然也平稳发展。 这个理念，他们理解并且认可。 总而言之，系统无好坏，全看使用人。 至于珠珠为什么会得到系统，补充条款中说，这是因为前一个系统破坏了位面，造成了很多错误，因此派出新的系统，对这个位面进行补偿，或者说修复。 据系统说，很多穿越者，会利用自己的现代知识，在所处的位面搞很多发明创造，以及帮助明君，或者历史名人规避一些危险事件等等，最终甚至能封侯拜相，对整个位面的发展是有一定推动作用的，像陈善这样的奇葩非常少见。 阅读理解什么的，没人比得过大中华人。 总体看下来，没看出有什么文字陷阱，也就是说，这个公约是可信的。 这什么高等文明，虽然听起来叫人很不爽，但，应该不是刻意来破坏他们的。 主要是以系统的强大来看，他们没有必要这么做。 这么看下来，系统确实是一件可以充分利用的神物。 四皇子坐不住了，叫随身太监：“直温，去把端王叔叫起来，跟他说出大事了，他若不来，我们可就直接进宫禀报了。” 周直温一路小跑去了。 不到一刻钟，就把端王爷叫了过来。 团子：“爹爹！！” 端王爷：“哎！！” 端王爷估计是刚用冷水洗了脸，鬓角还是湿的，一边打哈欠一边随手把闺女捞进怀里，亲了两口。 与此同时，珠珠脑子里的系统发出了一声低呼。 团子吓了一跳：“你肿么啦？！” 系统的亲人列表，只是从宿主的思维中抓取，并没有细看，结果这会儿猛然发现，原来宿主的爹爹还活蹦乱跳并没有那啥？？ 这种话叫系统怎么说？ 好在系统是个高级系统，针对这种情况有很多种处理方式。 于是系统立刻播音腔道：“宿主不用担心，本系统只是觉得今天的天气不错。” 团子疑惑地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 而端王爷还以为闺女是在问他，立刻道：“爹爹没事，爹爹只是睡得正香被吵醒了，心里有点不高兴。” 他打了个哈欠，斜眼看着四皇子：“大侄子，你最好真有事，要不然，我就把你小时候的糗事到处说……” 四皇子迅速拿起系统公约，放进了他手里。 端王爷一脸的“我倒要看看是多大的事儿敢吵我睡觉……”然后一皱眉，坐直了细看，一边问：“那个玩意儿，不是已经走了吗？” 盛明麟微笑着道：“又回来了。” 他故意说一句顿一下： “新的系统，叫团宠护国小萌臣系统。” “因为珠珠还小，需要指定监护人。” 大孝子浅浅一笑：“然后，指定了我。” 端王爷：“……” 他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指了指他，犹不解气，又指了指。 然后端王爷拿出真本事，一目十行，快速翻过系统公约，往桌上一扔：“赶紧说！” 盛明麟笑道：“也没什么啊，就是我看到了系统，系统宛如星空，十分神秘又十分美丽，真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团子道：“统统锅锅说，过奖啦！” 盛明麟的笑容更加微妙。 他已经发现了，虽然这个系统，明显比崔昀口中那个系统更像人一些，甚至还有情绪，但真的接触下来，仍旧显得十分蠢萌……种种微妙之处，虽然说不好说，但很容易感受到。 他也不敢逗他爹太狠，语速突然加快，迅速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端王爷听得认真，听完了，他忽然站起来，双手抓住了珠珠的手。 坐在桌子上，正在吃点心的珠珠：“……？？” 端王爷动情地道：“珠珠，还有那位系统先生，我是珠珠的父亲，我才应该是珠珠的监护人，珠珠的哥哥才八 九岁，他小小孩儿，哪懂什么轻重？所以，一个好的系统，应该为自己的宿主，选择更合适的监护人，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珠珠，更好的完成任务。这件事，只有一个父亲才能做到，我与你的心是一样的啊！！” 盛明麟：“……” 在这一刻，他真的挺佩服他爹的。 虽然他爹时常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就从这番话里，就能看出来，他已经搞懂了系统的需求和弱点。 如果他全程参与沟通，这一点并不难，可他才刚过来，就从只言片语的信息，以及刚才那声“过奖”里头，得出了这个准确的判断，端王爷，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另外， 直接就叫先生，果然玩政治的都很能放得下身段，他……也要好好学习一下。 不用看，他都知道，系统绝对犹豫了。 系统也确实犹豫了，然后他道：“宿主，他说的有道理啊！要不，把监护人换成你爹爹？” 团子毫不犹豫：“也要爹爹、也要锅锅！还要四锅锅！还要漂亮锅锅！珠珠全都要！” 就站在这儿却没被提到的沈凌绝：“……？？”合着他不配？ 系统果断拒绝：“宿主，这个真的做不到啊！” 团子呆住了：“不能吗？可以哒！” 系统，“这个真不能！” 团子无比失落：“那，那就只要爹爹和锅锅！那，那可系爹爹和锅锅呀！系寄几家的人呀！” 系统不忍心了：“那好，只能这样了，下不为例。” 团子猛点头，小嘴巴甜得很：“谢谢统统锅锅！统统锅锅坠好啦！” 端王爷嘴角微弯，看了儿子一眼。 这一眼中，既有“你爹还是你爹”的得意。 顺便也“上阵父子兵”的，跟儿子交流了一下对系统的感想。 嘿嘿，好骗！ 第210章 最佳监护人 然后端王爷温文尔雅地道：“系统先生，我现在该做什么呢？” 盛明麟忽然道：“爹爹，怀璧其罪啊，如今在这儿的人，都是自己人，这还没什么，倘若在外头，还是要小心些才是，不可轻易暴露系统的存在。” ？？？这不是废话么？ 端王爷那脑子，都不用想，就能猜到他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端王爷用“你给我等着”的眼神儿瞧了瞧好大儿，一边严肃道：“是的，当然，我一定会十分谨慎的，毕竟珠珠是我的女儿，我有多爱珠珠，就有多重视系统先生。” 统统觉得这对父子俩都非常棒！统统对他们非常满意！他们简直就是最佳监护人！ 于是唰地一下放出了光幕。 端王爷面上十分稳得住，走近细看。 四皇子也极其有研究精神地走过去，问：“就在这里？” 他试着伸出手，在空中轻轻划过。 盛明麟给他画了一个范围，又拿着他的手，亲自动手“摸”了一下，当然是什么也没摸到，然后四皇子还闭上眼睛，认真感受了一下，也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不由得长叹一声，回头看了珠珠一眼。 其实四皇子的心情是……如此强大神秘之物，却放到珠珠一个小娃娃身上，岂不是让她承担了太多……之类的意思。 但团子被他这么一看，立马就心虚了，两只小手手捂住了眼睛，小声道：“珠珠也木有办法呀，珠珠也想要四锅锅当浆糊人，可系，统统锅锅不肯呀！” 统统小人本来十分专业又十分精英的站在光幕一角，闻言立马回头道：“宿主，不是我不肯，是不能设置这么多监护人啊！” 端王爷一脸无辜地问：“那最多设置几个啊？” 统统道：“监护人一般都只能设置一个。” 一般？那不一般的呢？ 端王爷道：“其实没有明确规定是不是？既然没有明确规定，那不就是想设置几个就设置几个？所以，系统先生又何必用前人的习惯来束缚自己？” 统统小人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然后他整个小人儿光芒闪了闪，随即道：“已检索到相关规定，监护人最多设置两人。” 端王爷眼底闪过深思。 然后他纯良地问：“系统先生，你说检索，是要请示你的上司吗？” “不是，”统统完全没察觉到不对，答道：“是在我自己的数据库中检索，不需要请示主脑。” 端王爷立马跟着改口：“那什么时候才需要请示主脑呢？” 统统道：“一般是极大的事，譬如解绑，又譬如影响宿主整个任务或者你们整个位面的大事，才需要请示主脑。” 端王爷点了点头。 懂了，平时就是你说了算呗。 他含笑道：“原来如此。” 沈凌绝静静听着，忍不住戳了盛明麟一下：“他说了吗？监护人到底几个？” 盛明麟比了两根手指头。 沈凌绝懂了，遗憾地啧了声，又想起什么，转头问团子：“珠珠，我问你，你刚才说想设置监护人，为什么点了你爹你哥，点了四哥和沉昭，就是不点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团子：“对呀！好朋友呀！” 沈凌绝：“所以，为什么不点我？” 团子小手手都绞在了一起，看着他脸，磕磕巴巴地道：“就，就系……” 沈凌绝催她：“就是什么？你快说啊！” 团子露牙牙冲他傻笑。 统统小人瞧着着急，忍不住给她支招：“宿主，你们人类不是都会顾左右而言他吗？你就说，今天天气真好，不就把话题岔开了？” 团子受教点头，立马道：“今天天气真好呀！” 端王爷和儿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结果沈凌绝道：“你休想顾左右而言他！” 团子吃惊得张大了嘴巴，“你，你能听到统统锅锅说话啦？” 系统小人也很吃惊，身上光芒闪烁了几下，然后道：“不会呀，我检测过了，程序一切正常！他不可能听到的啊！” 这要是换成盛明麟，高低得套几句话，结果小王爷道：“我没听见啊，怎么了？” 团子超疑惑：“那你肿么知道这句话哒？” 沈凌绝只是心思不细，但又不傻，立马就懂了，“所以，刚才你的统，教你顾左右而言他？这不是教你学坏吗？这怎么能行？这高低得多配几个监护人好好看着！我不忙，我可以！” 系统争辩：“这不是学坏，这叫做社交技巧。” 然而他说话沈凌绝又听不见，团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转身就想爬走。 然后就被沈凌绝抓住小脚丫拖了回来，抱在怀里，一手回过来攥着手，一手在下头攥着脚：“珠珠，今天你说什么也得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当监护人？” 团子被他这样抱着，手脚都一动不能动，可怜巴巴道：“一为，一为统统锅锅说，监护人必须要有大冲明。” “什么意思？”沈凌绝不敢相信：“你觉得，我没有大聪明？” 团子一边傻笑，一边安慰他：“虽然你没有大冲明，但系珠珠还是辣么爱你，就好像七锅锅，虽然他有一减减笨，但系珠珠还系爱他的。” 这是什么渣团言论啊？！ 沈凌绝震惊道：“你把我跟盛暠良那个……比？”他好歹还知道一点尊卑，中间俩字儿含糊而过：“我怎么可能跟他一样？” 团子偷偷瞧他神色：“你别生气呀！” 沈凌绝：“那你说我有大聪明，我就不生气。” 团子为难极了：“可小孩只不能说谎呀！” 沈凌绝：“……” 盛明麟含笑安慰他：“可能是因为你和七哥都太能打了，对珠珠来说，能打就不聪明，文人才聪明。” “原来是这样，”沈凌绝被安慰到了，刚点完头，又觉得不对：“可我文上也不算差，再说霍沉昭不也很能打？” 盛明麟扶额，伸出手，掰开他的手，道：“我好心哄你，你就假装信了不好吗？非得让我说你就是笨？你还别不服气，我问你，你觉得自己聪明，那你不能聪明地说服珠珠吗？非得仗着武力欺负小孩？同样的情况，你猜沉昭会不会这样？” 沈凌绝看着他，长叹一声，默默松开了手。 珠珠立马爬到锅锅身上去，巴紧。 盛明麟笑着抱起珠珠，离沈凌绝远一点，整理着桌上的系统公约。 他们说话的空儿，端王爷已经迅速把系统界面都点了一遍，心里也有数了。 同时一心二用，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系统小人的神情动作。 虽然系统小人只有成人手掌那么高，小小一点儿，但神情动作都很像人，也确实很呆。 强大却并非不容易掌控，厉害却不通人情世故，这样的系统，可不就是送上门来给大盛当牛做马的吗？ 端王爷含笑道：“系统先生，我都看过了，你先收起来。” 系统嗯了一声，光幕瞬间收起，端王爷摆了摆手：“走，进宫。” 第211章 天选之子 这会儿，宫里刚刚结束了一场风波。 三皇子自从被抓进宫，就一直没有人过来审他，就这么一直关着。 一日三餐倒是按时送，但宫人根本不敢跟他说话，他抓住人想强行问几句，御前侍卫立马就赶过来了，嘴上很客气实际上很不客气的，强行把人带走。 到后来，宫人索性不进来送饭了，直接把托盘放在门口地面上。 三皇子夫妻都是自小养尊处优，这三天没人伺候，没法沐浴换衣已经很难忍受，御前侍卫的态度更是让他们胆战心惊。 三皇子一直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勉强忍了这几天，终于忍不住了，咬紧牙根开始绝食。 他想过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他给大皇子下毒的事情暴露了。 可就算这样，父皇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如今这么不清不楚的关着，谁知道要关到什么时候，还不如放手一搏，只要能见到父皇，他去哭一哭，求求饶，没准父皇就心软了呢？ 三皇子打定主意，接连两顿没吃，下头只能战战兢兢地报了上去。 其实，三皇子实在是高估了他在父皇心里的份量。 对明熙帝来说，皇后娘娘生的儿子，跟别人生的儿子，简直就不是一个物种，所以，就从崔昀招出大皇子的事情之后，三皇子这个儿子，在明熙帝心里就已经废了。 都别说是害了占嫡又占长的大皇子了，就算是跟四皇子六皇子对上，明熙帝也绝对会偏心偏得毫不犹豫。 之所以迟迟不处理，纯粹是被珠珠看到的前世之事给恶心到了，就那种“这货能是老子的种？”“老子绝对不可能生出这种恶心玩意儿”这样的心情，想都懒得想。 既然三皇子还敢作妖，明熙帝直接叫了人来拟旨。 三皇子毒害大皇子，又试图毒害四皇子，并屡次以毒药控制御前太监，图谋不轨，不臣不孝，其心可诛，贬为庶人，责其即日离京，永世不得入京城，家人遣散，子嗣交由锦衣卫带走。 同时宫中，已经被贬为淑女的于氏赐死。 表面上不杀子，是为了显得为君为父者仁慈，省得有些文人私下哔哔什么虎毒不食子，但明熙帝直接把秦江白叫过来，让他去宣旨，顺便派人跟着三皇子，等离京城略远，就暗中解决了他。 于是，饿了两顿的三皇子，成功等来了锦衣卫。 听着秦江白宣了旨，三皇子直接就疯了，站起来就要嚷嚷。 但秦江白早有防备，哪能让他吵到皇上，于是三皇子一个字也没能嚷嚷出来，就被几个锦衣卫按到了地上，捆起来，堵住嘴，拖上车，拉出宫，全程没用一刻钟。 被塞上马车之前，三皇子双眼血红，看了看熟悉的宫墙。 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他觉得他应该意气风发，赫赫扬扬，把几个兄弟全都踩到脚下……哪怕是死，也应该是轰轰烈烈。 绝不该如此狼狈，绝不该如此默默无闻。 身后有人一推，三皇子狼狈地大头朝下，跌进了车里。 陈善之事本来就是秦江白全程经手，很多事情他都很清楚，所以，哪怕如今三皇子明摆着倒了，他还是处处谨慎，绝不会让他有机会东山再起。 三皇子府，本来就是锦衣卫驻守着，秦江白把话交待下去，让锦衣卫遣散姬妾，还不忘叮嘱一句让几位太医轮番把过脉，确实不会有孕才会放走。 然后他亲自押送三皇子出了京城，准备离京百里之后再找机会下手。 谁知道，一行人才刚出京城，就有宫人快马追了上来，传了明熙帝口谕，让他带着三皇子在这儿等等，皇上另有安排。 秦江白：“……？？” 他忍不住看了三皇子一眼。 刚才还满脸疯狂的三皇子，此时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眼中带了希冀。 秦江白双眉深皱，不可能？ 不可能到了这一步，都贬为庶人了，他还有机会翻身？ 难道他还是什么……陈善说的那个词儿是什么来着？天选之子？ 秦江白心里虽然嘀咕，但仍旧有条不紊的安排，清空驿站，暂时住了下来。 其实，明熙帝只是差点忘了霍沉昭。 没错，霍沉昭的仇人，就是三皇子。 霍沉昭能文能武，医术绝佳，又与珠珠一家绑得紧，他将来的价值极大。 所以，当明熙帝决定用他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给他机会申冤了。 哪怕三皇子没废，结果也不会变，更何况如今，只能说三皇子倒得太快，把这事情提前了而已。 所以，他暗中派人传话给霍沉昭，明天会对端王爷这一次的差使论功行赏，霍沉昭所献的治疫良方有效，解决了历朝历代没能解决的问题，厥功至伟，会对他进行进行恩赏，到时候，让他呈上状纸，当朝请求彻查他家里的案子，状告庶人盛暠敏。 因为端王爷进宫，一般并不会带着霍沉昭，倒是沈凌绝热衷于吃瓜，厚着脸皮跟着进了宫，霍沉昭一个人留在端王府。 传旨太监路上遇到端王府的马车，还问了一声，盛明麟有点奇怪，就问他：“公公找他是为了？” 这种顺水人情，太监当然不会拒绝，就小声道：“不知世子爷有没有听说，就在方才，皇爷下旨，把三殿下，咳……把盛暠敏贬为庶人了。” 这事儿太新了，还没传开，所以端王爷还真不知道，讶然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太监又道：“明儿朝上，会对王爷这一次的差使论功行赏，霍公子献方有功，皇爷便叫咱家来知会一声。” 这种事，还用特意派人来知会？ 盛明麟一下子想到什么，不由一怔，又急笑道：“多谢公公。”一边塞了赏银，看着他拱手走了。 原来霍沉昭的仇家，真的是三皇子啊！ 沉昭，沉冤昭雪，明熙帝把前世霍沉昭的功劳，都放到这一世来了，看来是真的要让他沉冤昭雪了。 霍沉昭得了这信儿，心情只怕不会平静。 盛明麟有些担心，可珠珠这边更重要，又不能折返回家，只能皱着眉头回来坐下了。 端王爷很有父亲风范地劝了他一句：“这个时候，他也许更想一个人待着。” 四皇子也道：“痛定思痛，再痛也不及事情发生之时。” 沈凌绝讶然，问：“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盛明麟低声解释：“沉昭的仇家，有可能是盛暠敏。” 沈凌绝扬眉，自己又寻思了一下，才懂了，因为这两件事有关，所以太监才先说盛暠敏，再说霍沉昭的。 所以他们为什么全都一听就能想到？ 果然珠珠说的没错，他，没有大聪明，他除了拽拽，没有别的优点了，呜…… 几个人进了宫，假装不知道盛暠敏的事情，端王爷直接道：“皇兄，有一位系统先生，现在在珠珠身上。” 明熙帝一皱眉：“什么？不是走了吗？” 端王爷道：“之前那个爱哭的没用的走了，如今这个，是一个高级的系统，与之前的截然不同。” 说完了这些很能刷到系统好感的话，端王爷才道：“明麟，你给皇伯伯细说说。” 第212章 皇伯伯不讲理 盛明麟一点也不意外，就上前讲述。 明熙帝垂着眼安静听完，道：“你看到了？你们都看到了？” 他离了御座下来：“不如请它出来，朕也想见识一下。” 端王爷跟他哥打了个眼色，就道：“系统先生，请出来一下可好？” 但统统是个非常有原则的统，并没有一叫就出来，只在珠珠脑子里道：“又有两个生人在！系统是秘密的事，人人都知道了，宿主会很危险的！” 团子早上起的早，中间睡了一小会儿就被系统打断了，这会儿已经开始犯困，正偎在爹爹肩上，一个又一个的打着哈欠，一边重复了系统的话。 端王爷温言道：“我非常明白你的顾虑，你的顾虑也确实是对的，是为了我的女儿好，我很感激你。但是，一来，珠珠太小了，她只有三岁，她自己确实做不了主。二来，珠珠是皇家郡主，是皇兄的自家人，能上达天听，这是对珠珠的优待和爱护，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个面子的；” 盛明麟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听说在现代，有系统的人很多会选‘上交国家’，我还以为你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 统统：“……” 迅速检索中…… 端王爷续道：“第三，你应该知道，前一个系统做了很多错事，所以，我们对于系统的到来会更加谨慎，皇兄爱珠珠不比我少，不亲眼看看，他真的不放心。” 统统有点被说服了。 主要是确实检索到了很多被上交国家的同事统，积分赚得唰唰地。 统统迟疑道：“一定要亲眼看吗？你跟他说不行吗？” 珠珠蔫蔫地帮忙重复。 端王爷道：“系统先生，珠珠困了，不如你出来，我们自己说话，让珠珠睡一会儿？” 统统拒绝了：“除非宿主同意，否则系统不可能出去的。” 端王爷眼神微闪，看来，宿主对于系统来说，确实是一个能占据主导的存在。 这是好事。 毕竟系统和珠珠脑内说话他们听不到，这样一来，起码不用担心它会私下欺骗珠珠，伤害珠珠。 于是他向珠珠道：“珠珠儿，你让系统出来一下，爹爹想跟他说会儿话，好不好？” 团子点头同意，系统才出来了，一边道：“就算我出来，他也看不到啊！他不是宿主的监护人，就无法看到系统。” 端王爷道：“只有监护人才能看到吗？” 统统：“对呀！” 端王爷一脸诚恳地道：“那能不能让他也成为珠珠的监护人？你要明白，你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实在是见所未见，未所未闻之事，不亲眼见，无法想像。“ 统统摇头：“不行的，系统之前已经查过了，监护人最多两个。” 端王爷继续恳求。 其实，端王爷并不是真想让明熙帝当监护人，他只是借着这个话头来说事，想看看系统究竟能做到什么。 之所以当着皇上的面说，是为了让皇上亲身感受一下，系统是什么“性情”的，比直接说更方便更安全，不然，万一系统能听到他们说话呢？ 毕竟，有那个差点颠覆江山的万人迷系统在先，他们对出自同源的系统，全都如临大敌。 而新来的系统，又偏偏挑了珠珠这么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他们越想越不放心，恨不得把它每一根头发丝都仔细看过才好。 明熙帝听了一阵子，心里有数了，于是配合弟弟，道：“既然监护人只能有两个，那把明麟换了就是！朕不比明麟好？” 团子本来都要睡着了，硬被他的大嗓门儿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支棱起来，眼儿睁得老大。 等反应了一下他是什么意思，团子当场乍毛：“不行哒！不换锅锅！珠珠要锅锅当浆糊人！” 明熙帝挠头。 没想到没吓到系统，反倒吓到她了，赶紧哄她：“咱知道你哥哥是大聪明，但很多事情，他做不了主啊，所以，最好就是皇伯伯和你爹，给你当这个监护人……” 然而团子根本不讲理，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要不要！珠珠不要！珠珠就要锅锅！” 明熙帝只好唬起脸：“不许淘气！朕说了，必须换！” 团子吓了一跳，眼泪汪汪。 然后她鼓起勇气，直接从爹爹怀里下来了，撒开小腿就往外跑，一边还叫：“统统锅锅我们肘！我们不跟皇伯伯好惹！” 系统还真麻溜跟上了，御书房台阶挺高，团子自己抖着小腿腿下台阶，一边道：“哼！谁都别想换肘珠珠的锅锅！” 盛明麟知道皇上是故意的，瞧着着急，也不敢去追。 明熙帝就道：“来人啊，把珠珠给咱抓回来！” 几个太监做势上前抓人，团子一看这架势，立马往地上一趴，小手手一叠，小脸怼上去，撅着小屁股就要开始哭。 结果她忘了上次的教训，才刚哭了一声，就被烫到了小手手。 团子忙不迭地爬起来，看看自己烫红的小手手，犹豫了一下，又跑回来了，迈着小短腿上了台阶，重新进了御书房，来回一看，找了一块没有太阳的地方，把本来站在那的皇伯伯推开，这才往地上一趴，叠着小手手开始假哭：“呜呜，皇伯伯不讲理！珠珠不要换肘锅锅！珠珠要锅锅！要锅锅！” “太过份啦！他太过份啦！”统统并没有回入珠珠脑中，仍旧化为一道光幕，绕着珠珠打转：“别哭了宿主，宿主不同意，本系统是绝不会换掉宿主的监护人的！本系统可是一个有原则的系统！宿主请放心！” 很好！ 看来系统只能说话，应该是没办法攻击旁人的。 端王爷严肃了神色：“可是系统先生，这并不过份，他是我们的君王！是我们这方世界最重要的存在！你可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珠珠身为皇家公主，自然要听从帝王的命令，不听，这是不对的。” 他停顿一会，让系统明白他的态度，然后又问他：“你之前的宿主，没有过这种受身份限制，不得不做什么事，不得不谁的听话这种情况吗？” 光幕猛然停了下来。 端王爷续道：“在这种情形下，你会怎么办呢？” 半晌，系统道：“这种是宿主自己处理的，我们系统只是辅助啊！” 端王爷道：“可是珠珠自己处理不了啊！” 好半天之后，连端王爷也没想到，统统居然哭了起来：“呜呜，系统被造出来还不到十年呢，系统还是头一次带宿主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呜呜，现在可怎么办…… 哎？怎么肥四？ 所以你们高级系统，到底高级在哪里？ 更像人吗？ 别的系统不会哭，你急了还会哭吗？ 端王爷又惊讶又好笑，看来这个系统真是表里如一，居然说了实话。 心很脏的政客，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原来你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啊！不要哭了，不用担心，你过来不是为了修复的吗？这是对我们这个位面的补偿，所以，条件适当放宽，应该没关系的。你放心，皇兄绝对是最后一个，我保证不会再有了。” 统统抽抽哒哒：“真的最后一个了？” “真的，我保证，本来系统的存在，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这一拨人，差不多就是能知道的全部了，最多再加上一个端王妃。 统统道：“那好。” 下一刻：“加不上啊！看来最多只能加两个！” 端王爷正想说话，统统就自己想到了好主意：“不如这样，我先把宿主哥哥删除，让你们两个看，然后等你们看完了，再把皇帝删除，把宿主哥哥加回来。反正只限制了人数，又没有限制修改次数！” 端王爷：“……” 系统是真的单纯，不是装的，单纯的他都不忍心演他了。 钻空子什么的，一下子就无师自通。 天高“主脑”远，一次都钻了，多钻几次，有差别吗？ 端王爷含笑赞他：“系统先生，你真是太聪明了！” 第213章 全都是锅锅的 统统小人脸上浮起了一团粉色的光团，有好多斜线，还一抖一抖的，土着端王爷还愣了下，然后才明白这应该是在表示害羞？ 还真是，好明显的害羞呢！ 端王爷不由失笑，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统统道：“过奖啦！宿主，这样可以吗？” 正趴在地上假哭的珠珠：“……” 演的太投入了，压根就没有听。 盛明麟正跪坐在地上安慰她，一见她抬头，赶紧把她抱起来，认真解释了一遍，团子有点不乐意，对着小手指：“不要，皇伯伯凶凶。” 盛明麟柔声道：“皇伯伯是有一点点凶，但皇伯伯也很爱珠珠的。一个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住在珠珠脑子里的统统，皇伯伯不放心，怕它偷走珠珠的大聪明，一定要亲眼看看才行。” 珠珠偷眼看看明熙帝。 明熙帝朝她无比亲切的微笑。 团子意思意思地哼了一声，道：“那你以后不许凶珠珠。” “那当然，”明熙帝低声下气地道：“皇伯伯错了，皇伯伯以后肯定不会凶珠珠的。” 团子不放心地又道：“那等你看完惹，一定要还给锅锅哦！” “好好好，”明熙帝不住点头，那叫一个卑微，“你放心！皇伯伯就看这一回！以后全都是你锅锅的！” 团子这才点头：“那好，那统统锅锅给他看！” 统统：“好勒！” 下一刻，明熙帝的眼前，便多了一面光幕。 明熙帝上前细看。 终于演完一场大戏的端王爷，飞也似地把闺女抢进了怀里，团子跟他告状：“地老系欺负珠珠，烫珠珠屁股，又烫珠珠手手……珠珠好惨呀！” 端王爷就像一个毫无原则的熊家长：“太过份了，这什么地！明麟，你去把刚才烫到珠珠的地打一顿！” 盛明麟：“……？？” 他伸手想把妹妹抱回来，但端王爷不肯给他，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盛明麟只好凑过去，跟妹妹道：“珠珠是不是困了？困了就睡一会儿，皇伯伯可能要看好长时间，刚好够珠珠睡一会。” 团子歪在爹爹肩上跟他说话，声儿糯糯软软：“锅锅，等回惹家，让锅锅寄几看统统，看一百天！” 盛明麟笑道：“好呀，谢谢珠珠。” “不用谢，”团子道：“珠珠坠爱锅锅，珠珠的好东西，全都给锅锅！” 盛明麟笑道：“哥哥也最爱珠珠。” 团子眼儿弯起，超幸福地睡着了。 端王爷给了儿子一个眼神儿。 四皇子坐在一旁喝茶，安静听着。 他觉得端王叔这对父子，虽然从小相处的不多，但性情真的很像。 端王爷不熊的时候，是真的很规矩，比一般的朝臣更规矩，绝不会说半句不敬的话，更不会做半点不敬的事……即便有时候闹一闹，谁又能说，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不想要这样的烟火气呢？ 珠珠睡着了，端王爷就抱着她在椅中坐下，不时打个哈欠。 明熙帝头也不回地道：“晏清，你去那边榻上睡，咱还得看一会儿，叫明麟在这就成。” 端王爷应了一声，就打着哈欠过去那边美人榻上，搂着孩子睡觉觉去了。 明熙帝还跟盛明麟道：“你爹啊，打小就娇气，出京办趟差回来，怎么也得好几天没精神，有一回，直接睡了一天一夜，饭也不吃，叫也叫不起，你皇伯娘急得连太医都叫来了。” 盛明麟道：“我爹小时候一定很幸福。” 明熙帝笑着没说话，回到御案前坐下。 他仔细看了一遍系统界面，一一点过，连抽奖都点了，可惜一点就会提示监护人无权操作。 明熙帝唔了一声，也不意外，就问统统：“你是特意长成这个样子的？” 统统对他不及对端王爷热情，但也有问必答：“从宿主思维中抓取的，是宿主喜欢信任和最乐意听从的形象。” 明熙帝点了点头，又好奇似地问：“你是高级系统，与普通的系统，区别在哪里？” 统统骄傲地道：“我的模块更先进！我能完全模拟人类情感！所以只提供给本身素质极高的宿主，而且，遇到这种幼年宿主，一般的系统照本宣科，根本无法实现与宿主的有效沟通，只有高级系统才可以……”啦啦。 懂了，高级，果然就是更像人，居然还会用成语。 身为一个除了人多啥也不多的贫穷帝王，明熙帝实在不太能理解，非得把黄婆婆纺车……总之就是类似的玩意儿往死里研究，一直研究到像人了，是图啥？ 直接找一个活人他不香吗？ 明熙帝又问他：“这抽奖，你说有几百种，能不能你先挑出十几种合适咱们的，再抽？” “不可以，”统统道：“系统无此权限，但监护人也不用担心，一般来说，抽取到的都是宿主当前最需要的，或者宿主当前位面最需要的。” 明熙帝一边看着系统公约，一边慢慢地跟它聊。 一路聊下来，他发现，系统确实像系统公约说的，就是一个“辅助”系统，能提供东西帮助宿主，但无法做任何的“决策”，他们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另外，虽然确实可以忽悠他们取巧或者钻空子，但，系统能钻的空子，也确实不多，他们的规定非常严谨。 就比如抽奖，系统连事先选择的权限也没有，所以……怎么说呢，明熙帝从上位者的位置来思考，觉得这样的一批系统放出去，也是比较放心的，一般出不了大事，陈善算是极特殊的了。 经过了这么一轮试探，明熙帝和所有人，都暂时放下了一半心。 这会儿珠珠还没醒，大家坐着闲聊，四皇子便道：“大哥还在禁足，三大殿的事情还没有结果，要不然，让大哥出来查三大殿的事？” 明熙帝斜眼看他，四皇子面色平静：“大哥是一时疏忽，被下人钻了空子。让他自己把人揪出来，他亲身经历，更了解情况，更容易上手，应该能最快就有结果。” 明熙帝哼了一声：“行，那就让他出来试试。” 四皇子起身行礼：“多谢父皇。” 盛明麟轻咳了一声，一半是岔开话题，一半也是真的担心：“皇伯伯，不知沉昭家中的冤情，究竟是怎样的？” ～?～ ～?～ 看到上一章有一段有小天使不喜欢，所以多更一章，主要是上来解释一下我的想法。 首先，这是一个团宠文，主打团宠，珠珠地位不动摇，对系统的所有试探和警惕全都是基于对珠珠的保护。另外这是一篇日常亲情文，过渡完了之后，系统只会占很小的一部分，不是主线。 很荣幸大家对傻白甜系统生出了怜惜，但也不要忘了，这个系统的同事，曾经颠覆过他们的国家。 爹爹没有上帝视角，不可能看它单纯立马就信了，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试探，反复地试探的，添加监护人只是由头，目的是试探底线啊，一步步试探系统的权限和底线到底在哪里，把它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摸清楚，他们才能放一半心。 能在朝堂上混得如鱼得水的，不管是皇上还是王爷，都一定不是傻白甜，他们的善良只是对内的，系统对他们来说，不管长相再可爱，都是一个外来者、入侵者，他们爱这个国家，爱自己的家人，爱珠珠，所以多谨慎都不为过。要知道，前系统的形象也很可爱啊！过于单纯未必是好事，他们不懂什么是坏，也就不懂是什么是不能做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是古人是土着，大盛是一个封建帝制国家，皇帝的意义不用我说了，这也是他们的底线啊，是端王爷想要告诉系统的，帝王对于这方世界的意义，不要像前系统，覆水难收了才明白。 第二个， 他们很穷，前文铺垫过，大盛朝君臣大多不懂经济，穷得厉害，俸禄养不了家，所以对于送上门来的系统，不可能不生出利用之心。这就好像你过着花一百块还要犹豫的生活，你手机上住进一个电子宠物，你一说到特定的话就会发一万块给你……你会不会每天对它甜言蜜语？反正我会，穷作者没有节操。 一人尚且如此，何况一国，他们的背上负着江山社稷，天下百姓，他们肯定想要薅羊毛。 每一个角色都有生命，都有很多面，这就是我心里的端王爷，非常抱歉让大家不喜欢了，现在他正在闹呢，说你们这些多变的小妖精，出差非让回来，回来又要嫌弃，我不就心黑了点吗，但我长的好看呀…… 唉！你们放心，我跟你们是一伙的，我不哄他，让他哭去。还是那么爱你们，比心心? 第214章 不怕牙痛的糖糖 明熙帝咬牙：“都是那个糟心玩意儿造的孽！咱不想提他，脏了咱的嘴！” 他忍不住吐槽：“四郎他们小时候，北边多乱啊！咱天天在外头打仗，是没怎么管教他，但像大郎四郎不也是一样的？咱没空管教，师傅可没给他少请，为啥就他长成这样？咱想说不是他娘教的，都没人信！” 盛明麟轻咳了一声，温言劝他：“皇伯伯，大哥四哥几个哥哥都十分优秀，若他也是这样，岂不是天地精华山川灵气尽集一家了？所以略有一些缺憾，皇伯伯也不必太伤心。” 明熙帝被他说乐了：“这劝人还得是咱们明麟，你这好口才，哪怕匀给你四哥一两分呢，也省得他天天跟个锯嘴葫芦一样。” 盛明麟笑道：“皇伯伯过奖了，我爹爹其实也很想要四哥这样惜言如金的儿子呢。” 明熙帝笑了几声，道：“时候不早了，晏清看来不打算起，那我们吃饭，再不吃饭，咱就叫你的迷汤灌饱了。” 盛明麟笑着拱拱手。 几人传了膳来，也不讲什么规矩，就直接一桌坐下吃饭。 端王爷枕着手躺在美人榻上，他虽然确实有点困，但美人榻实在太硬了，他也睡不着，只是因为闺女在睡，所以他就躺着给闺女当人肉垫子。 结果珠珠本来睡得沉沉地，一闻到那边香气飘来，就开始咂嘴儿。 端王爷以为她一会儿就醒了，没想到她嚼得十分认真，小嘴巴不时动一下，而且有时候嘴巴会张得大一点，有时候嘴巴会张得小一点，看起来在梦里吃得还不是一种东西，口水都流到了他衣裳上。 端王爷笑得不行，慢慢坐了起来，一边轻轻拍着她，团子不一会儿就醒了，眼还没睁，就道：“锅锅。” 呵！ 端王爷道：“宝贝儿，张开眼看看我是谁。” 团子听话得不得了，真的张眼看了看，迷迷糊糊地笑笑，蹭蹭他：“爹爹。” 端王爷嗯了一声，一边整理了一下衣裳，示意小太监去打水洗脸，一边站起来，往那边走了两步。 香味越来越近，珠珠抽抽小鼻子，摇摇晃晃地支棱起来，眼儿慢慢张大，瞧着那边道：“珠珠饿啦，珠珠也想次饭饭。” 端王爷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一边斜坐着，熟练的给闺女擦脸洗手，一边问：“那珠珠想吃什么？” 团子道：“想吃糖糖。” 端王爷道：“糖糖不行，珠珠忘了牙疼了？” “没关系哒！”团子道：“珠珠不怕牙疼。” “真不行乖宝，”端王爷揉揉她小脑袋：“你忘了牙疼了还要喝药药，你又不肯喝药，好几天不好，哭着说再也不吃糖糖了？” 团子：“……” 明熙帝忍不住道：“珠珠想吃，让她吃一点怎么了？堂堂公主，一天天为了一点糖馋成这样，你们就是十年怕井绳！” 团子一脸希冀地看向皇伯伯。 端王爷叹口气：“皇兄，弟弟是舍不得这点糖的人吗？可我真不是十年怕井绳，珠珠就是爱牙疼，十回有八回牙疼。” 团子默默收回视线，小肩膀重新耷拉下来。 统统忍不住道：“宿主宿主，你要是实在想吃，就吃，系统可以帮你屏蔽痛觉。” 团子：“真哒？” 她立马跟他们道：“统统锅锅说，珠珠想次就次，他可以帮珠珠瓶瓶痛痛！” 几个人搞清楚什么叫瓶瓶痛痛之后，齐齐扶额：“……” 这叫什么办法啊！ 屏蔽了痛觉，牙病还不是在身上？犯了不痛于是放心吃，时间长了更严重了怎么办！ 端王爷不忍心，还是叫人备了一块糖，等吃完饭，让她吃了，然后一遍一遍濑口。 珠珠一边咕噜咕噜吐泡泡，一边问：“统统锅锅，皇伯伯把你还给锅锅了吗？” 统统道：“还啦还啦，早就还啦，宿主，你在脑子里跟系统说话就可以。” 珠珠点了点头，看着脑子里的系统空间，统统道：“宿主，你还有抽奖没有抽，要不要现在抽？” 团子有点感兴趣，点了点头，“好哒，现债抽。” “抽什么？”端王爷拿着茶壶在一旁，说完了就想起来了，道：“哦，抽奖，正好，就在这儿抽，这应该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了，沾点好福气，抽个好玩的。” 珠珠问：“那爹爹想要什么？” 端王爷笑道：“爹爹什么都不需要。” 团子转头问：“锅锅你想要什么？” 盛明麟笑道：“哥哥也什么也不要，珠珠想要什么心里就想一想，能不能抽到要看运气的。” 他怕她抽到不好的会失望。 团子又挨个儿问：“四锅锅你想要什么？” 四皇子笑道：“四哥什么都不要。” 团子又看向沈凌绝，沈凌绝不等她问，就道：“我也什么都不要，珠珠，你不用管旁人，你自己想要什么就抽什么。” 团子道：“可系珠珠实债想不起来，珠珠想要什么呀！珠珠想要什么，就跟爹爹娘亲和锅锅说一下，到第二天就会有啦！不用统统给哒。” 沈凌绝虽然也不缺什么，但还是忍不住羡慕了。 团子犹豫了一下，最后瞧了明熙帝一眼，“皇伯伯，你，你要吗？” 这一听就不实诚！不是真让！跟别人完全不一样！ 明熙帝摆了摆手：“不用担心，咱不要！咱还能贪图孩子的东西？” 团子：“哦！” 她猫猫歪头，想了半天，合着小手手许了个愿：“那，那珠珠想要次了不会牙痛的糖糖，要山个，不，”她两只小手手努力张开，气势万千地道：“要十个！” 统统想说新手礼包抽的估计偏国运方面，不会有糖糖的，可是看小团子虔诚许愿的模样，又不忍心了，于是偷偷把自己压箱底的出厂积分拿出来，给她兑换了一盒多彩棒棒糖，至于牙疼么，系统出品的糖果全都不会牙疼肚疼的。 于是珠珠许完愿，闭上眼睛，小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中间。 指针带着点点流光，转了起来，珠珠眼晴张得大大的，指着上头：“哇！好漂亮呀！就像星星锅锅的眼睛。” 沈凌绝笑得眼都弯着：“……” 指针很快停下，那个格子里的东西，忽然变得清晰，然后慢慢浮了起来，一直到浮出光幕，成为实物，是一个透明的盒子，里头装着一本书，一盒糖。 团子眼睛都亮了，一声欢呼：“是糖糖！真的是糖糖！” 她一把抱起糖盒，简直不胜这欢喜：“爹爹爹爹，真哒是糖糖呀。” 她跑过去，拉过爹爹的手，把糖盒放在他手上，然后打开，一打开，就不由惊喜地吸气：“哇！是有棍棍的糖糖！漂亮的糖糖！” 连端王爷也道：“确实漂亮！” 那糖块做成了水果的样子，形状精致可爱，每一个颜色都不同，却都晶莹剔透，用透明的纸包着，一眼看过去，就跟捧着一盒珠宝一样，满眼璀璨。 第215章 捧着金饭碗要饭 统统小人一脸姨父笑：“宿主，这叫做棒棒糖，每一个的味道都不一样的。” 团子小手手乍着，都不舍得摸，眼儿亮晶晶：“真好看！真好看！谢谢统统锅锅！” 统统心满意足：“不用谢呀宿主。” 盛明麟不由微笑。 一本书和一盒糖怎么可能放在一起，这糖一定是统统放进去的。 他笑着瞧了好半天，结果珠珠估计根本没看见这本书，头也没回过。 木盒子一直在闪光，盛明麟索性直接伸手，把那本书拿了过来，结果一拿过来，就忍不住“噗”的一声，差点喷了。 沈凌绝问：“是什么？” 盛明麟默默举高，大家一看，书名《捧着金饭碗要饭--谈明熙大帝》。 刚刚才放话不贪图孩子东西的明熙帝：“……” 他伸出手，“拿来！” 盛明麟故意笑道：“珠珠儿，这格子里还有一本书呢！你看看……” 团子的小肉脸都快要趴到糖盒上，听到他叫他，才回头看了一眼，明显不感兴趣：“珠珠不爱看书，锅锅喜欢吗？那就给锅锅啦！” 她又转回去看糖了。 行，盛明麟也不逗她了，就上前几步，把书拿给了明熙帝。 珠珠又看了好半天，口水都流出来了，但还是没吃，恋恋不舍地把盒子盖住。 端王爷笑道：“珠珠不尝一个吗？” “不要，娘亲还没看过。”她恋恋不舍地摸了摸：“爹爹帮珠珠藏好，不要被别人偷肘。” 端王爷笑道：“好。” 团子转回身，一眼看到大家都正在看着她，小脸一下子就红了，吱吱唔唔地道：“等，等珠珠债看两天，就分给大家吃。” 四皇子不由得一笑，柔声道：“四哥其实不爱吃糖，不用分给四哥。” 沈凌绝：“是啊，我也不爱吃糖。” 盛明麟：“我也不喜欢吃糖。珠珠儿自己吃就好。” “不可能哒，珠珠都懂哒！”团子直摇头：“在介个世界上，肿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糖呢？糖糖介么好吃，糖糖可系世界上坠坠好吃的东西啦！” 盛明麟笑道：“那哥哥爱吃的芫荽，珠珠为什么不喜欢？哥哥可是超爱吃的呢！” 团子一愣，皱起了小眉头。 盛明麟揪了揪她的呆毛：“傻宝，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你喜欢吃糖，自己吃就可以啦。若是有你喜欢我也喜欢的，哥哥再跟你一起吃。” 团子被说服了：“那好！” 盛明麟把她拉过来：“好了，抽第二个。” 团子伸出小手手，又点了一下。 然后，抽出来一个透明的小人。 团子有点好奇，伸头看：“系兔子吗？还系娃娃？” 盛明麟拿出来，看了看说明，吃了一惊：“是药人！” 他赶紧把纸条递给端王爷看，一边又拿了小药人，蹲下跟团子一起看。 这药人，有半人多高，透明而柔软，也不重，里头五脏六腑清晰可见，第一眼看还有点吓人。 看说明，这是用来试药的，就譬如说，你想练习治心疾的药，你就可以让这个药人得心疾，然后，再给它喂药，可以全程清晰的看到服药后身体的变化，若能痊愈，会看到痊愈的样子。 这简直太有用了好么！ 团子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懂，但又好像很懂，摸了摸小脑袋，毫不犹豫地道：“介个送给漂亮锅锅！锅锅，你帮珠珠藏起来，珠珠回家就送！” 盛明麟立刻就道：“珠珠说了算。”一边迅速装进盒里，抱住。 看穿了一切的明熙帝：“呵！” 虽然咱偷偷拿了这本书，可是这本书是写咱的！那咱拿不是理所当然？这药人，咱真没打算抢！ 珠珠迫不及待地，又点了一下。 指针停住，却没有推出盒子，只有一行字，盛明麟看了一眼，当场惊呆了，大声念出来：“奖励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几人几乎异口同声：“什么\/真的？！” 端王爷也急步过来，然后点开看了看。 范围居然真的是整个大盛疆域，并注明：风调雨顺只是指无暴雨、冰雹等天气成灾，决堤等不在此列，五谷丰登指粮食收成在原本的基本上加两成。 明熙帝也坐不住了，快步赶过来。 虽然看不到，也往这个方向看了好半天，一时竟不由得热泪盈眶，端王爷本来还能忍得住的，一跟他哥对上眼，也忍不住眼泪涌了上来。 整整一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啊！ 这对于看天吃饭的老百姓有多难得，多难得啊！ 而这样的一年，对于一直艰难前行的大盛，又有多难得！多难得！！ 小矮团子被一堆高个子包围了，不由得转了一个圈圈，仰着小脸看看，然后拉住了爹爹的手：“系不系珠珠抽的不好呀？” “不是。”明熙帝难得正经，蹲下抱了抱软乎乎的小团子：“是太好了，太好了啊！珠珠儿！皇伯伯爱你，你是我大盛的祥瑞！大盛的福星！皇伯伯感激不尽！” 团子难得见皇伯伯这样，超乖巧地被他抱着，一边伸出小手手，给他抹了一把眼泪：“皇伯伯别哭啦，珠珠再给你抽一个更好的！” 她转身就去点光幕。 但新手礼包只有三样，已经抽完了，这会儿抽的是团宠线的奖励，抽出来一个浅色的布袋子，里头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一抽出来，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首当其冲的珠珠直接打了个喷嚏。 如今本来是盛夏过午，最热的时候，但殿里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盛明麟迅速拉着珠珠后退几步，然后才拿过说明书看了一眼。 这种叫寒冰石，据说，只需要豆粒大小的一点，悬挂于屋子四角，整间屋子就会变得凉快，或者悬挂于窗前，吹进来的风也会变得凉爽。 盛明麟恍然：“这估计是因为珠珠被地面烫到了，所以抽出来这样一个奖励。” “不管怎么说，先叫人抬下去，”端王爷双手搂着闺女，站得远远的：“太凉了，这大夏天的，乍一凉别冻着孩子了。” 明熙帝叫人抬走，又单独取了一粒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看。 这寒冰石看起来就是普通石头，大约有点像汉白玉？颜色比较纯净漂亮，拿在手里，真是凉嗖嗖的。 明熙帝道：“这倒是好东西。” 端王爷给闺女搓了半天手脚和小肚肚，又喂她喝了半杯热茶，珠珠早就缓过来了，摸了摸他的大脑袋：“珠珠不冷啦，谢谢爹爹。” 她还惦记着抽奖，伸长小手手去够，系统光幕立刻就飞过来，珠珠点了一下。 第216章 漂亮锅锅在哭哭 格子打开，没有盒子，只有说明：随身宠物一只（忠心、护主、智商约为人类五岁，战力相当于人类高手），可选：狗、猫、马、兔……等。 几人有些惊讶，居然还能抽活物！而且看这设定，简直就是最佳护卫啊！ 团子听哥哥解释了，毫不犹豫地道：“要鸟鸟，要一只坠大坠大的鸟鸟！飞得坠高坠高的鸟鸟！” 屏幕上顿时出现了好几种鸟类。 团子一个一个看过来，挑了一个长得好看的，眼儿亮亮地道：“要介个？” 她看看端王爷，端王爷点头：“珠珠想要哪个就要哪个。” 盛明麟急道：“等等……” 他看着上头的介绍“身高两米，翼展八米”什么的，虽然不知道米是什么，但总觉得有点不妙……这么巨大的鸟儿，团子只怕还没它爪子大，团子怎么会喜欢？ 但是，晚了。 随着珠珠一点，不远处随即传来一声高亢的啼鸣。 下一刻，外头伺候的宫人纷纷惊呼，有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禀报：“皇，皇爷，外头来了一只巨大的鸟！” 明熙帝挑了挑眉，绕过御案出去，端王爷抱起珠珠，也跟着出去看了看。 外头一只黑白色的，看起来有点像鹰，但是比成年男人还高的巨鸟，正站在门前，一副睥睨四方的架势。 明熙帝不由喝了声彩：“好俊的神鸟！” 巨鹰向前几步，低头，把头凑到了团子手边。 团子慢慢把张大的嘴巴合拢来，一看到它的头凑过来，吓得往后一退，缩成一团，全身都写满了怂。 但大鸟虽然长得凶，却非常温顺地样子，一直低着头等着，珠珠左看右看，终于试探着伸出小手手，摸了摸它的头。 巨鹰匍匐地更低了些，团子胆气渐壮，又摸了一下，然后就有点高兴了，小声道：“鸟鸟爱珠珠！” “对，”统统骄傲地道：“系统出品的宠物，当然是永远爱宿主的！” 团子道：“珠珠可以骑债在背上吗？” 统统：“当然可以。” 端王爷被吓到了，闺女是不是进化地太快了？刚才还吓的缩脖子，这会儿就想骑上去了？ 端王爷连忙道：“珠珠，这不行的，天空中风很大的，珠珠还小，被风一吹就会掉下来，所以要等珠珠长大了，起码二十岁之后才可以试试。” 团子其实也不是很敢：“那，那好。” 她又瞅了巨鹰两眼，一扭头，“肘，肘，我们回家？给娘亲看糖糖！” 端王爷看了他哥一眼，明熙帝点点头，端王爷便道：“走，回家！” 于是几人出宫回家，巨鹰飞在半空中随行。 马车上，团子一手摸着糖盒，一手抱着药人盒盒，明显在犹豫，是要先去给娘亲看糖糖，还是先给漂亮锅锅看小人。 盛明麟私心里是想让珠珠先去看看霍沉昭的。 他担心霍沉昭这会儿正难过，但只要珠珠去了肯定能缓一缓，再把药人给他看看，心思就被带开了。 他还没开口，就听端王爷道：“珠珠先去找漂亮哥哥，爹爹要跟娘亲说些事儿，等一会儿珠珠回来刚好。” 团子抱住盒子：“那珠珠要寄几给娘亲看糖糖。” “好，”盛明麟笑道：“哥哥给珠珠抱着，一会跟珠珠一起回去。” 于是几个人先去了霍沉昭院中。 盛明麟也没有叮嘱团子要说什么，家仇什么的，本来就没法安慰，太刻意了反而不好。 于是就由着团子兴高采烈的，一路嚷嚷着跑了进去：“漂亮锅锅！漂亮锅锅！珠珠回来啦！” 坐在桌前的霍沉昭，急拭去了脸上的泪。 珠珠飞奔进去，吓了一跳，疑惑地瞅他：“漂亮锅锅，你在哭哭吗？” “没有，”霍沉昭急笑道：“我在试一种药，结果配的不对，激得我眼睛都红了。” 他一指：“看，我都倒掉了。” 团子信了，凑上来，给他吹了吹。 霍沉昭忍不住抱了抱小人儿，一边柔声道：“珠珠找我做什么？” 团子立刻把盒子一亮：“看！介个小人人，送给漂亮锅锅！” 霍沉昭笑着，伸手打开，一愣：“这是？” 他一看之下，当场惊喜：“这也太神奇了！珠珠哪来的？” 团子笑得眼儿都弯着：“系珠珠抽到哒！珠珠就几道，漂亮锅锅会喜欢！” 霍沉昭下意识地就想说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可看小团子满眼是笑，又把话咽了回去，道：“谢谢珠珠，我真的很喜欢，很开心。” 他再次抱住她，在她身上轻轻蹭了蹭。 很神奇，明明只是一个小娃娃，却实实在在会让人觉得温暖，觉得人生多了牵挂。 那边，盛明麟拿起了桌上写好的状纸，冲着霍沉昭比了比，意思是问他能不能看。 霍沉昭无声点了点头，盛明麟这才坐下细看。 霍家家仇，说起来也简单。 霍沉昭的祖父，是太祖时的一个太医，因为实话实说，得罪了一个借病邀宠的妃子，后来就被她找了个由头，贬回原籍了。 虽然离开的不风光，但他的医术却很不错，他的两个儿子，也就是霍沉昭的父亲和叔父医术也好，霍沉昭这样孙辈也都是自小学医的，一家人行医二十年，在当地颇有声望。 后来，大约五年之前，当地爆发了霍乱之疫。 霍老爷子参与过好几次瘟疫，深知厉害，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控制病人，自掏药包诊治，又东奔西走的，请各医馆的人帮忙，有病人全都集中到一起，不许四处走。 其实那一次的疫情，并不严重，不几天，霍家就试出了有效的方子，接连找了几十个人试药，都是一服药就见效，三四日之后就能恢复大半。 恰好，那个时候，三皇子带着人来了。 明熙朝的皇子们，大都是十五六岁成亲，成亲前后，就会开始领差使办差。 霍家祖父本就做过太医，知道里头的门道，晓得三皇子头一次办差，是需要功劳的，赶紧把方子献上了。 三皇子对他大加褒奖，收下了方子。 然后，第二天，三皇子随行的文臣，也是三皇子的先生杨显荣亲至霍府，请他们去帮忙。 霍家人本来就是热心肠，何况朝廷征召，也不容人拒绝，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去了，就连霍家祖父一把年纪，也跟着过去了。 而三人一去就没再回家，像霍沉昭这样的孙辈还没资格坐堂，医馆自然就关门了。 当时霍沉昭已经七八岁，记事了，与祖母和娘亲婶婶堂弟在家，时常听到外头的传言，譬如说三皇子极为器重霍家人，把这次治疫的药材，全都交由他们一手打理。 又譬如说，霍家祖父本是太医出身，待这次治疫之后，便会把霍父兄弟两人，带回京城继续做太医，并为他们请功等等。 家里人听得十分疑惑。 因为祖父说过很多次，说太医不好干，所以，借着他这个得罪贵人的名头不入宫，未必是坏事。 所以祖父又为何会求三皇子，让儿子继续当太医呢？ 第217章 没人疼爱的小孩 霍家父子一直没回家，家里人一肚子疑惑没法问。 等了几日，就发现身边得病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本来已经控制住的疫情，好像不几天，就变得无法收拾。 最后，家里人根本不敢出门采买，可下人还是陆续染病，娘几个虽然医术不高，但有现成的方子，吃下去就见效。 可也正因为这样才不合理啊！既然药有效，为什么病人会越来越多？ 家里人越想越不放心，壮着胆子去官府想见霍家人，但下人根本不许他们进。 霍沉昭仗着会武，偷偷出门，去了官府盖出来的疫棚。 一摸过去，就看到官兵一具一具地往外抬尸体，叠放到车上，一车又一车，粗看足有二三百人，其状之惨，就连霍沉昭这种从小在医馆长大的人，都不敢多看。 但绕到前头，却秩序井然。 官兵们头脸包的严严实实，正在发药，看起来很像是个一心治疫的样子，可霍沉昭一闻到药味儿，忽然觉得不对。 他们的方子，名叫双黄汤，其中的几味主药，比如黄芩、黄连、蒲公英全都是清热的。 可他们熬的药，为什么闻起来有附子？附子是补火助阳的啊！药效完全相反啊！ 霍沉昭还以为自己闻错了，想靠近一些再闻闻，就被官兵发现，直接赶走了，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告诉了家人。 当时他们真傻。 娘亲和婶婶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死更多人？ 于是赶去官府，想告诉朝廷的人，说药错了，要抓紧换。 没想到，第二天忽然来了一伙官兵，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说霍家父子为搏功劳，居然暗中换药，好让病人小病拖成大病，再去医治，结果有很多人中途死了，是三皇子心细，发现不对，押下他们审问，如今霍家已经招了。 一家人当场被官兵抓走。 疫情到了这会儿，几家没死过人？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疯了，扑上来撕打他们，当时娘几个拼命争辩，可那时候的人，哪里还有理智。 霍沉昭的功夫其实不错，可也实在没本事在这么多人中救下家人。 最终一家人全都遍体鳞伤。 堂弟那时还不到五岁，被疯狂的人抢过去掼在地上，奄奄一息。 等他们被推进地牢才发现，祖父和父亲三人，正坐在一堆秽物里。 祖父也染上了病，精神恍惚，声音嘶哑，不住地道：“霍家在我手里没了，我对不起列祖列宗……” 他一把抓住了霍沉昭的手，“去告御状，去找皇上做主，我们霍家几代清名，不能毁在我手里，皇爷，皇爷，臣冤枉啊……” 他疯疯颠颠地去了。 当时一家人差点当场疯了。 老爷子本就把霍家这块招牌看得极重，一辈子与人为善，认真到执拗，哪怕做太医时也从不说半句假话，到头来，却落下了这么个名声，被他救了一辈子的同乡们当成生死仇人，老爷子死不瞑目。 当天晚上，小堂弟也死了。 又隔了一天，婶婶撞墙自尽，然后祖母、娘亲、叔叔，一个个都染上了病…… 明明有一肚子医术，明明有现成的方子，却只能被关在这幽闭黑暗的地牢里，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痛苦死去，这种感觉，真的会把人逼疯。 后来，霍沉昭也染上了。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就在那一天晚上，父亲忽然摇醒他，跟他道：“琮儿，我与你祖父来了之后，一直都待在库房里，只负责检查采买来的药物。熬药和治病的事情，全都是朝廷的人经手，我们从头到尾没见过。当时与我们在一起的，是益康堂的胡大夫，正心堂的卜大夫，都可以给我们做证……与我们时常接触的，据说是三皇子的太监，名叫长旺，另有一个管事，应该也是三皇子府的，名叫刘顺。” “三皇子手段莽撞，但他身边的杨显荣老谋深算，两次与我们谈话的都是他，他似乎能做三皇子的主，他经常带在身边的管事也姓杨，应该是他的心腹，肯定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琮儿，这几个人，你记住了吗？” 黑暗之中，霍父的声音极低，却清晰又坚定：“你祖父、曾祖、高祖、天祖，加上为父，我们霍家五代行医，我们霍家的招牌，比大盛朝的国祚还长！我们禀持家训，救死扶伤，俯仰无愧……我不信上天会让我们霍家满门皆灭！” “琮儿，你一定要记住，你是一个大夫。一个大夫，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用杀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你可以救人，你可以救世，为父要你堂堂正正的，把我霍家的招牌，重新立起来！让世人知晓，我们霍家从没害过人！” 他的眼泪滴在他脸上，然后，他冒险掐闭了他的死穴。 这种法子从没人用过，稍微不小心，就真的死了。 但霍沉昭醒过来了。 他醒来的时候，身在乱葬岗，被扔在无数尸体中，官兵正准备焚烧。 他趁人不备，悄悄爬了出来，看着那边火光熊熊，七岁的小少年泪流满面，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从那之后，他就没有爹，没有娘，也没有家了。 没人疼爱的小孩，一夜之前就长大了。 他悄悄回了一趟家，却发现，家里居然已经被烧光了，下人们全都葬身火海，就连世代累积的医书，也全都没有了。 霍沉昭恨极了，却只能强忍着，他藏在附近几日，偷药给自己治好了病，然后，扮成乞丐，暗中调查。 其实这些事情，不用查也知道。 他们扣给霍家的罪名，正是他们自己的罪责。 因为霍家人反应太快，在三皇子来之前，疫情就已经控制住了，根本就没有传播开。 若是他们不来，余下的几十个轻症病人，不出十天就能治好。 可三皇子初次办差，踌躇满志，一心想要捞一个大功劳，好一鸣惊人。 于是，三皇子与杨显荣一拍即合，两人决定让疫情扩大一点再处理，之所以控制住霍家三人，就是不想让他们在外头再救人，也不想让他们乱说话。 但这两人根本就不懂医术。 霍家人治得太及时，给了他们瘟疫并不可怕的错觉。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疫情会传播的这么快，只几天时间就完全控制不住，偌大的城池转眼就成了死城。 他们怕了。 怕死，更怕这次没有功劳反倒成了罪责。 于是他们反手一推，就把这个黑锅推到了霍家人头上。 之前为了显示三皇子礼贤下士放出去的消息，反倒成了最有利的佐证。 就在霍家人被关押等死时，外头还不时会放出他们所谓的供状，彻底坐实了他们的罪状。 还是那句话，那时候的人，哪里还有理智？ 他们根本不会去想仁心仁术的霍家，不可能干出这种事，他们只知道，我的亲人死了，我想把仇人千刀万剐。 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霍沉昭反倒更加冷静。 如今，乱葬岗成了万尸坑，他找不出家人的尸身；家也被烧了，他连给亲人立衣冠冢都做不到。 只有他姓的这个“霍”字还在。 他一路悄悄跟着三皇子回了京，然后一直藏在京城。 半年多之后，他意外遇到了来找他的武师傅周饮瀚。 周饮瀚是个江湖人，在他四岁那年无意中见到他，想收他为徒，但他们是医户，只能从医，周饮瀚十分遗憾，留下教了他三年武，便离开了。 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找他。 周饮瀚是听说了云州城的事情，又去他们家看过，看到祠堂被打扫了，还以树枝代香上了香，觉得外人应该不会这么做，霍家一定有人幸存，所以一直在找，从云州一直找到了京城，终于是找到了他。 然后周饮瀚正式收他为徒，开始传他本门的内息。 他的功夫越来越好，调查起来也越来越方便。 譬如三皇子的太监长旺，管事刘顺……因为三皇子心虚，回京之后找由头想把他们灭口，就被改名为霍沉昭的霍琮救下了。 后来，霍沉昭还去找了当时云州县城中幸存的一个大夫。 所以，他手里有几份证词和人证。 只有杨显荣滑不留手，哪怕是私下说话，也是滴水不漏，从不留下话柄，堪称老谋深算。 所以他手头并没有能告他的证据。 但他暗中去看过，那个杨管事仍旧在杨显荣府上，似乎仍旧挺受重用，到时候可以抓来审。 盛明麟静静看完，深呼吸压下火气，又与霍沉昭低声交流了一些细节，然后冲他比了比正房那边。 他的意思是，他去把这件事告诉端王爷，明天好跟他打配合……兹事体大，既然要做，就要一次做成才是。 霍沉昭无声地冲他拱了拱手，眼露感激。 盛明麟就拿着那张状纸走了。 到了正院，端王妃也在，一见他就朝他招手。 第218章 小不点姐姐和大狗子弟弟 盛明麟把状纸递给爹爹，快步过去，端王妃兴致勃勃道：“麟儿，你看看，你想要哪样的香囊？” 盛明麟问：“香囊？” “对啊，”端王妃道：“珠珠的冻豆子，不是可以挂在屋里吗？总不能扔梁上？那不得放进香囊里？所以你挑个颜色，花样。” 一边说，一边举起几个让他看。 盛明麟看着都差不多，就随手点了一个好几个角的，“这个？” 端王妃道：“这是粽子！端午都过了，你要粽子干什么？” 盛明麟：“那要不，这个？” “这个不好看，满里头就这个最不好看，还被你挑着了。” 盛明麟懂了，连忙道：“我不懂这个，要不娘亲帮我挑？” “行行！唉！”端王妃就抱怨：“还得我自己挑，你们啊，在外头光鲜亮丽的，其实连挑香囊都不会。” 盛明麟只好绽放出无辜又乖巧的微笑。 然后端王妃又来回挑了好半天，挑了一个，在他身上比了比：“就这种，很配你的，很书香很雅致的。” 盛明麟看了看，也没敢问花里胡哨地到底哪里雅了，仍旧一脸乖巧道：“娘亲挑的果然是最好看的。” 端王妃满意了，拍拍他背，“乖！去忙！” 盛明麟笑着走了。 端王爷正快速看着，盛明麟过来给他爹添了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正在喝，端王爷已经看完了，皱眉道：“这孩子，还是想得浅了。” 盛明麟连忙问：“哪里不妥？” 端王爷道：“凭咱们手头这些东西，摁死盛暠敏没问题，哪怕盛暠敏没废也没问题，可要是想凭这个，摁死杨显荣，难！” 他顿了一下，叹道：“不要觉得皇上就可以随心所欲，你可知杨显荣是谁？杨显荣是现任的史部尚书，百官之首！” 自从太祖皇帝废了宰相一职，大盛朝就没有宰相了。 明熙帝登基之后建了内阁，但阁臣品阶不高，权限也不大，阁臣之间也没有明确的职级高低，正所谓“从容献纳，帝尝虚己以听”，只相当于天子的专属幕僚，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还不如六部。 也所以，杨显荣的史部尚书，是真正的百官之首，也是江浙官员的主心骨。 端王爷认真给他讲解：“你要明白，不管多强势的皇帝，文臣武将之间，君臣之间，也是要不断地掰腕子的。不可能天天说杀就杀！杨显荣那货，直白的说，就是你皇伯伯掰腕子失败，才叫他上位的，最是个老狐狸。” “有件事，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杨显荣本是三皇子的授业师傅，但，从那次三皇子办差回来之后，他与三皇子的关系，很明显地淡了一阵子……这是为什么？他就是在为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撇开自己做准备！” “沉昭这孩子，他顶着这个名字过来，谁心里不犯思量？进了端王府都没去告状，明摆着这个仇不简单。杨显荣老奸巨滑，行事极为谨慎，必定早就想到了！这会儿，他身边那个杨管事，绝对已经处理了！” 盛明麟道：“可是沉昭见过杨管事，他也亲自去查过，杨管事还在杨府啊！” “不可能。”端王爷摇了摇头：“杨显荣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今那个杨管事，绝对已经换人了。” 他长吸了一口气：“让原本的杨管事光明正大的‘死去’，再换一个与原本的杨管事长相相似之人，仍旧留在身边，进可攻退可守，这才是杨显荣这种人的手段！要不然呢？等事发之后，再匆忙弄死？授人话柄？” 说到这儿，他忽然一眯眼，然后他思忖了半晌，慢慢道：“我似乎记得，你说过，凌绝会易容的？” 盛明麟惊讶地睁大眼：“爹的意思是？” 他其实已经想明白了他爹的意思。 既然真的杨管事已经死了，杨显荣找了一个假的来代替……那他们“找到了”真的杨管事，这在外人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杨显荣又不能跳出来说我心虚我把真的给杀了？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再一次领略到了政客之间杀人不见血的心机，于是转身：“我去叫凌绝。” 端王爷道：“小心点儿，别走漏了风声，我一会儿叫个人过去，你们先私下试试，行不行的我如今还拿不准。我得先出去一趟，问问之前那个杨管事是怎么死的再说。” 盛明麟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端王爷就快步去了。 盛明麟一路小跑着回来，就看到巨鹰杵在院中。 说真的，这巨鹰真不像宠物，实在是太高大了，明熙帝、谢大将军这种武人可能会喜欢，珠珠……都别说珠珠了，他都觉得吓人。 可是呢，一旦不把牠当宠物，就当成珠珠的护卫，一下子就觉得顺眼了。 绝对忠心！通人性！懂人话！战力强还能飞！这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啊！ 盛明麟欣赏了一会儿，叫人去跟七皇子说了，让他过来见识一下巨鹰，顺便陪珠珠玩一会儿，然后好把霍沉昭和沈凌绝带出来。 珠珠其实根本没发现巨鹰跟着她回来了，也没发现牠在院中等着。 她正偎在霍沉昭膝边，跟他一起玩小药人，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七皇子的声音：“哟！！真的来了一只巨鹰啊！天呐！这也太大了！太威风了！” 霍沉昭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外头，闻言还愣了一下：“巨鹰？” “对呀！”珠珠当场跳了起来：“系珠珠抽来的大鸟鸟，珠珠带你去看。” 她抓住他手，拉着他就出去了。 七皇子一眼看到她，立刻绕过巨鹰过来，双手一搂团子，就扔了个高高：“珠珠！小宝贝儿！” 团子一边张手手飞飞，一边热情回应：“七锅锅！大宝贝儿！” 七皇子嘿嘿笑着接住她，在小肉脸上嘬了一口，才道：“珠珠，这是哪来的鸟啊？也太威风了！太好看了！牠往这儿一站，简直就是个大将军！威风八面啊！” 虽然珠珠刚才还有一点点害怕巨鹰，甚至还有一丢丢后悔选了巨鹰，但，一见小伙伴儿这么喜欢，这么羡慕，这么捧场……团子的小腰板儿顿时就挺直了，觉得自己棒棒哒，大鸟鸟也棒棒哒！ 团子挺着小肚肚炫耀，“系珠珠哒！系珠珠抽来哒！” “我就知道！”七皇子毫不犹豫地道：“我就知道这些天下没有过的好东西，肯定都是珠珠的！” 团子坚定点头：“对！珠珠哒！” 盛明麟瞧着两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珠珠跟谁在一起，都像哥哥和妹妹，安静又温馨。 但，只要一跟七皇子凑到一起……咋说呢，就像小不点儿姐姐和她拽不住的大狗子弟弟，莫名带着一种合作拆家的气质。 他招手让霍沉昭出来，不放心地又叮嘱了荔枝几句，这才走了。 七皇子的眼一直没离开过巨鹰，根本没注意别人，问：“珠珠，这只鸟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取名只，”团子歪头头，认真想了想，“牠是珠珠的孩只，牠姓盛，牠介么威风，要不，就叫牠盛大威风！” “挺好，”七皇子立马捧场：“盛大威风，好听！盛大威风，过来，七伯伯疼你啊！”他伸手想摸。 巨鹰一脸高傲地昂着首，理都不理他。 七皇子啧了一声：“珠珠儿，盛大威风怎么跟沈凌绝似的？拽了唧的？” 团子连忙道：“你别急，等珠珠教牠一下下。” 她仰脸瞧了瞧巨鹰，鼓了鼓勇气，很有礼貌地问：“盛大威风，珠珠可以摸摸你的头头吗？” ～?～ 虽然五星好评还不到两千，但三更四更多了，再两更总是莫名有亿点点心虚，所以今天还是三更。 第219章 独属于七皇子的感觉 小奶嗓子细细的，幸好盛大威风很给面子，立马低头，凑了过来。 团子满脸惊喜，与七皇子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十分默契的，一人一边，摸上了巨鹰的脑袋。 虽然已经摸过了，但跟七锅锅一起摸，好像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七皇子：“好硬！” 团子：“滑滑哒！” 七皇子：“它的头都快比我的头大了。” 团子：“眼睛也好大呀！” 七皇子兴致勃勃：“盛大威风，给我们看看翅膀行不行？” 盛大威风歪歪鸟首，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啥，七皇子总觉得，他好像从这双灰色的圆眼中看到了嫌弃？ 下一刻，巨鹰缓缓地昂起鸟首，双翼慢慢铺展开，动作甚至有几分优雅。 巨大的双翼便如两把折扇，一折一折地向外铺展，每当她们觉得已经铺展到尽头时，才发现，原来还有很多。 一直到几乎横跨整个院子的双翼完全展开，珠珠和七皇子两个傻白甜已经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在这一刻，虽然他们都没词儿形容，却忽然懂了，原来并不是只有华丽才是美的，就这样简单的黑白色，就会有一种大气磅礴，大道至简般的美。 统统在珠珠脑子里嘀嘀咕咕：“这算什么，系统奖励物品不能超出本位面上限，要不然更大的也有！” 然而珠珠根本就没有听到。 两个人都张大嘴巴，好一会没回过神儿来，旁边的下人也都是一水儿的呆滞表情，完全被盛大威风给征服了。 而此时， 盛明麟三人已经聚到了一起，盛明麟简单把事情说了。 霍沉昭脸色发白，沉默良久，还是艰涩地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没关系的，就算真的不能处置杨显荣，我也可以等。” “等什么等！”沈凌绝忍不住道：“他一把年纪了，万一寿终正寝了怎么办？” 霍沉昭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沈凌绝道：“说真的沉昭，你父亲……我没有说伯父不好的意思，我真心佩服这种人，敬仰这种人，可是，同样的事落我身上，我真的做不到，我忍不了。我只会立马杀了这些畜生玩意儿，然后再用他们的血，把他们的罪状写在墙上，昭告世人！反正霍家又没有九族了，怕什么！” 盛明麟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所以？霍家世世代代的名声就不管了？老爷子和伯父的临终遗愿不重要？” 沈凌绝叹口气，摆了摆手不跟他争。 盛明麟温言道：“咱们先别想成不成的问题，尽一切努力就是了，连皇伯伯都站在我们这边，我们怕什么！撕破脸正式宣战，以后束手束脚的也绝不是我们！我们还小，我们耗得起！” 他转头又向霍沉昭道：“你也不用想太多，我爹愿意帮你，也是为了珠珠，你并不欠我们的。再者说，皇伯伯愿意为你做主，也是因为你值得，你如今才十二岁，你还有大好人生可以报效君王呢！” 几人没说几句，端王爷的人就过来了。 沈凌绝搬家的时候就把那些东西全都带过来了，就试着给他易容。 谁知才刚开了个头，端王爷就回来了，一进门就道：“不太妙。” 盛明麟急道：“怎么？” 端王爷道：“之前那个杨管事，两年多之前，半夜惊梦，接连数日，然后悬梁自尽了……你们听听，这个故事顺溜不顺溜？我说他老狐狸你还不信。” 盛明麟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懂了，惊愕道：“你的意思是，此事，杨显荣做了两手准备，能脱罪则脱罪，若实在不能脱罪，那就是这杨管事自作主张？回来就遭了报应？他最多一个御下不严？” 端王爷点了点头。 盛明麟道：“这种事皇上能信？别人能信？” “天真！”端王爷正色道：“信不信，重要吗？连证据都不那么重要！朝堂之争，是势力角逐，是利益争夺，没有人能随心所欲。” 盛明麟知道爹爹这是在教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声点头，表示受教。 却又喃喃地道：“但，私底下再怎么龌龊，表面上还是要扯一层公正的遮羞布的。所以，咱们的筹码越多，对方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当这个代价，大过他本身的价值，他们的团伙，就一定会放弃他。” 端王爷缓缓点头。 一点就通，一下子就能看到关键，盛明麟，是天生的政客，比他强。 沈凌绝忍不住催了一句：“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端王爷道：“这会儿，盛暠敏还在城外，我已经叫人私下传话给他了，他如今已经这样了，肯定会咬着杨显荣不放的……他毕竟身逢其事，希望他能聪明一点，多甩些实锤出来。” 他拍了拍霍沉昭的手背：“你放心，就算这一次真的收拾不了他，也能叫他脱层皮，咱们慢慢来就是了。” 霍沉昭起身施礼：“沉昭明白。” 端王爷又道：“明天，你记住……”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王爷！世子！不好了！七殿下要带着小殿下骑鹰去天上飞！” 盛明麟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熟悉的，独属于七皇子的，叫人心惊肉跳的感觉！！ 父子二人话都不迭说，拔腿就往外跑。 霍沉昭两人也怕他们已经飞上天了，也跟着往外跑。 他们会轻功，速度快，等端王爷父子赶到的时候，七皇子拉着珠珠的手，正在跟霍沉昭两人对峙。 七皇子很是不服：“哪有什么危险？你们是没见，盛大威风的翅膀，足有好几丈长，怎么可能背不动我们？威大威风自己都说能背！不信你问问！” 团子不住地点头儿：“对呀！” 盛大威风……这个名字，真是太有珠珠味儿了。 两人默默往里走，珠珠看到了，张开小手手扑过来：“爹爹！锅锅！” 两人都含笑弯腰，准备迎接小宝贝的拥抱。 结果珠珠跑到一半儿，看到了霍沉昭，她小腿腿一拐，转身跑到了霍沉昭面前，仰起小脸看了他半天，然后拉住了他的手：“漂亮锅锅，你肿么啦？” 霍沉昭下意识想找个托词，但话到口边，却不由哽咽了一下。 他蹲下来，双手抱住团子，低声道：“珠珠，我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想做成，但我很担心会做不成……” 团子毫不犹豫地道：“一定会成哒！” 她张开小胳膊抱着他，小大人儿一样拍他的背，“漂亮锅锅肯定什么都成！珠珠把所有的大聪明、大福气，和……和盛大威风，全都给你用！” 盛大威风：“嘎？” 霍沉昭轻声道：“谢谢珠珠，珠珠真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宝贝了。” 团子抿着小嘴儿，矜持点头：“漂亮锅锅也宝贝！” 在这一刻，没有人想到，珠珠这句小甜话，居然很乌龙的成真了。 第220章 俩人凑不出一个脑子 七皇子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仍旧一心想上天，还邀请沈凌绝：“要不我们俩先去试试？你轻功这么好，肯定摔不着。” 沈凌绝明显有了亿点点心动，迟疑道：“嗯……盛大威风牠能乐意吗？” “没事，”七皇子道：“我们现在已经很熟了，我跟牠商量商量！” 盛大威风本来姿态睥睨地站在那儿，一听这话，立刻往旁边平移了两步，继续一脸高傲地站好。 盛明麟：“……” 这个鹰都比他们聪明的世界，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盛明麟无奈道：“凌绝，你也陪着他胡闹！” “这怎么就胡闹了？”七皇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你们这些人，什么都瞻前顾后地不放心，其实纯粹就是瞎担心，我告诉你们，我真的是认真考虑过的，我现在不像以前那样莽撞了，是不是？” 盛明麟：“……”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说？就你这样，你还觉得自己长进了是吗？ 七皇子还以为他默认了，继续道：“珠珠也想骑！不信你们问问！” 团子点头：“对哒！珠珠也想。”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 珠珠那点小胆儿，下台阶都得找个手手牵着，她自己想骑鹰才怪，纯粹是被他带的。 盛明麟就道：“那你怎么考虑的？跟我说说。” 七皇子道：“我跟珠珠问了盛大威风好几回，盛大威风都点头了。骨头我也摸过了，可结实了，你们看到那个石桌了没有？我还特意让盛大威风带着试飞了一下。我真的……我严谨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得意洋洋。 他说一句，团子就在旁边点一下头，非常捧场：“对呀对呀！” 几个大人：“……” 三岁半的大聪明团子，带着她的没头脑弟弟，可真是辛苦了，俩人凑不出一个脑子来。 盛明麟都习惯了。 只要这会儿还没上天，他都能心平气和。 盛明麟问他：“七哥，既然你说万无一失，那我问你几个问题。” 七皇子非常自信的一挥手：“随便问！” 盛明麟道：“第一个，半空中风一定很大，鸟起飞后一定不会平稳，你不可能不扶着。你有两只手，你一只手搂着珠珠，一只手抓着鸟羽……你先别急，你一定想说你力气大你抓得住，但我问你，你和珠珠全身力量都在那几根羽毛上，你觉得盛大威风会不会疼？疼了牠会怎么做？就算牠忠心牠能忍，那你确定那几根羽毛长得就这么结实能撑住你们俩？万一揪断了呢？” 七皇子当场哑然。 盛明麟道：“第二个问题。如今正是夏猎之时，如果这会儿你在外头，你拿着弓箭，你看到这么一头巨鹰，你不想射一箭吗？人人都会这样想！夏猎都是成群结队的，到时候数箭齐发，盛大威风怎么办？你又怎么办？是牠能刀枪不入，还是你能？还是珠珠能？” “当然，你也可以说，盛大威风可以飞高，飞到弓箭难及之处，可那样的高处，是我们从不曾到达的地方，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你凭什么担保那里没有危险？就凭想当然吗？” “你也别说不一定就这么倒霉遇上夏猎，这都是很可能的事情，你要是有九条命，那可以碰运气，可你就一条命，万一呢？” 七皇子蔫了：“那，就放着这么个神鸟，不能骑？” 盛明麟道：“你先把我说的问题，全都解决了，然后，如果珠珠和盛大威风同意的话，你再找个同重量的人偶试飞个几十上百次，把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一一解决掉，然后再请示过皇伯伯，他若同意，你就去，别擅做主张，破点皮我爹都得落个不是。” 七皇子不好意思了，冲着端王爷傻笑了一下：“王叔，我在你家住久了，觉得我就是你亲儿子了。” 端王爷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要真有这么个不靠谱的儿子，心天天都得悬着，每天担心一万次……今天我那糟心儿子没带着我宝贝闺女干啥？我狂奔回去救我闺女还来的及吗？ 七皇子估计是真想骑鹰，就把沈凌绝扯到一边商量去了。 团子跟七哥哥玩了会儿，也累了，她还没忘记她的漂亮糖糖，就捧着盒子，准备拿给娘亲看。 盛明麟牵着妹妹小手手往外走，端王爷低声叮嘱了霍沉昭几句，然后快步跟了上来。 一进门，扑面而来一股凉意。 盛明麟赶紧把珠珠抱起来，结果进去一看，端王妃连披风都裹上了，端王爷都乐了：“你弄这么冷干什么？” “我这不是给你们做香囊吗？天这么热，赶紧做好了好用。”端王妃朝他们摆手：“你们嫌冷就离远点儿，我很快就弄好了。” 盛明麟笑道：“珠珠有很漂亮的棒棒糖，想给娘亲看。” 行，端王妃就先站起来了，跟着他们进去，一边笑道：“珠珠，娘亲把你的冻豆子，给你几个哥哥一屋分几个，再给舅舅家送一点儿，行不行？你几个舅舅最怕热了。” 团子猫猫疑惑：“冻豆子系什么？” 她只见了包袱，根本没见里头的寒冰石什么样，当然主要是包袱一点也不可爱，她就完全没有这是珠珠的东西的自觉。 端王妃正要解释，团子已经超大方的挥挥小手：“珠珠有超多豆豆，不管系金豆豆、珍珠豆豆和别的豆豆，全都可以给锅锅，给舅舅，给表哥，都给。” 端王妃笑着，也不问了，缓了缓就脱掉了披风，然后主动问她：“珠珠儿，这个盒子好漂亮，里头是什么？” 团子立马精神起来：“系坠坠好看的糖糖！”她放上桌子，小手一下子打开，“看！” 端王妃：“哇！” 本来只是逗孩子，结果哇完了，真的惊讶了一下：“哎哟，这糖怎么这么好看啊！” 她拿出来一一细看，“太好看了，这颜色，这形状，珠珠儿，娘亲不吃，娘亲画一画这个样子可不可以，画完了叫匠人打模子，以后咱们可以自己做。” 虽然绝对不可能做成这种晶莹剔透的质感，但就这形状也很好看了。 团子大方点头，一边咽了咽小口水：“娘亲画画可以，闻闻也可以，还可以次两个！山个也可以！” 端王妃笑道：“娘亲不吃，娘亲就画画。” 一边说，一边就拿了描花样的纸来，对着糖仔细描。 盛明麟就感觉，娘亲的性子，跟绣花这种细致水磨的活计，一点也不搭，于是悄悄问爹爹：“娘亲还爱绣花？” 端王爷用“你小子太天真”的眼神儿看了看他，然后悄悄冲他伸出五根手指，一个一个往下扳：“五，四，三……”才扳完三根，端王妃就叫他：“晏清，你过来帮我描，这种动笔的活儿不都归你干吗。” 第221章 不愧是我媳妇生的 端王爷：“来了！” 他站起来走过去，拿起笔开始画，一看就是专业描花样子的，几下子就把那个形状给勾勒出来了。 团子挤过来看：“哇！爹爹好棒呀！” 端王妃被闺女挤开，索性站起来，站在后头看，一边还跟盛明麟道：“你爹啊，干什么像什么，就算他不是王爷，放到外头，肯定也能混得挺不错。” 端王爷嘴角带笑。 盛明麟笑道：“那我要多向爹爹学一下，也向娘亲学一下，集两家之长。” 端王妃乐了：“我跟你们这种心眼包路子不搭，你学不来的，就算当时硬学，回来也起码得难受到半夜。” 盛明麟：“噗！” 说笑间，端王爷已经熟练地描出来一个，换了纸画下一个。 端王妃举着看：“这花样，人家怎么就能做得这么好看，回头画完了，叫匠人用木头什么的，雕一些稍微大点的，给珠珠摆在屋里玩，也怪可爱的。” 团子捡话尾巴：“可爱的。” 一边说，一边把糖怼在脸上，猛闻了一下：“好香呀！真的好香呀！” 盛明麟笑道：“珠珠要不要吃一根？有十根呢，吃完一根还有九根那么多。” 团子举高小胖手手看了看，体会了一下九根有多多，然后咽了咽口水，下了决心：“珠珠次一根。” 于是盛明麟开始给她拆。 一拆开那层透明的纸，顿时就涌出了一股水果味的甜香，珠珠小心地舔了一下，开心得直冒泡泡：“好吃！甜甜哒！” 她给他：“锅锅，你要不要舔一下？” 盛明麟：“不要了，哥哥不喜欢吃糖。” 端王爷也没有舔，倒是端王妃，笑着舔了一下，然后珠珠儿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小舌头卷呀卷，猫儿一样舔，大眼睛弯弯，小肉脸上的满足都要溢出来了，就一块糖，硬被她吃出了幸福的感觉。 端王妃笑着瞧了她半晌，又自言自语：“这糖上弄根棍儿，也不错，小孩子拿着吃确实方便，我回头就叫人做一批出来，一定好卖的。” 盛明麟不由好笑。 真的看出是巨富了，眼里全都是商机。 团子一口气把圆圆的糖块舔平了，忽然想到什么，朝着爹爹叫了一声：“糖糖。” 端王爷没有注意，只笑着应了一声：“嗯，吃。” 团子瞅着爹爹的脸，笑得像一只偷到鱼的小猫，又叫了一声：“糖糖爹爹。” 端王爷一下子回过神来，一抬头，团子就朝他咧着嘴巴哈哈笑。 端王爷失笑着伸手，笼了笼闺女的胖下巴：“小臭宝，你是不是知道爹爹名字了？谁告诉你的？” 团子继续吃糖，一边道：“系四锅锅说哒，爹爹叫糖糖，这个名只可真好次……珠珠叫珠珠，介个名字又漂亮又值钱。锅锅，你叫行么呀？” 端王爷也不等儿子开口，便笑道：“你哥哥叫麒麟，这是一种很聪明又很厉害的神兽。你娘亲叫安宁，是国家安宁的意思。因为外公和舅舅，时常要去打仗，打仗是很不好的一件事，会有很多人受伤，很疼，所以你外公给你娘亲取名叫安宁，想让这个国家，所有的地方都太平，所有的百姓都康宁。” 他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但是珠珠，乖宝宝可不能叫爹爹娘亲的名字啊，这样不好，以后我们不叫了好不好？” 团子乖乖点头：“珠珠不叫啦，珠珠系乖宝宝。” 避讳是很重要的礼节，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避讳主要就是“尊者讳，亲者讳，贤者讳”，长辈这种就属于亲者讳。 不但不能直呼父母的名字，说话的时候，也要避开与父母姓名相同或同音的字，或者念成别的音，写的时候当然更是，一般会减一两笔，与旁人提到父亲的名字，也要在名字前头加一个讳字。 例如唐朝有一个诗人叫李贺，其父名叫李晋肃，因为“晋”与“进”同音，所以李贺虽有诗鬼之名，才华横溢，却一生不能举进士。 但珠珠现在还小，还没正式开蒙，所以讲究这个还太早，主要很多字的音儿她还发不清楚呢，说糖糖的时候发音很像肠肠，盛明麟也跟着她念肠肠，要不然解释了也怕她记不住。 端王爷就像讲故事一样，给珠珠浅浅地讲了讲。 团子眼儿张得老大：“幸好爹爹不叫饭饭，要不然珠珠就不能次饭饭了，会饿洗的。” 端王爷失笑，刚想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结果团子又道：“不对，不系不次饭饭，系不说饭饭，那珠珠说次菜菜就可以啦！” 端王爷还有点震惊：“对！就是这个意思！！珠珠儿也太聪明了！！” 居然真的听懂了！端王爷把脑袋伸过来，在珠珠脑门子上啃了几口：“真聪明，不愧是我……我媳妇生的。” 端王妃笑嗔了他一眼。 团子继续吃糖，吃了一半儿，就停下，跟盛明麟道：“锅锅，你帮珠珠把介一半糖糖……不对，”她认真思考了半晌：改口道，“介一半好吃哒，装起来。” 端王爷一边描着花样子，一边就忍不住笑起来。 盛明麟失笑道：“珠珠不吃完吗？” 团子舔了下嘴唇，“太好吃啦，珠珠不舍得一下只吃完，明天债吃。” 盛明麟：“……” 统统忍不住插话：“宿主，你吃，等你有了积分，这种糖都很便宜的！” 团子道：“可珠珠现债只有这一盒，吃完了，就没有啦！” “还有的，”统统道：“吃完我给你买！” 虽然她的出厂积分只够买七盒，但七盒不是也有很多？ 团子很有礼貌地道：“谢谢统统锅锅，但珠珠今天吃饱啦！” 主要是统统锅锅不是自己家的锅锅，珠珠不可以骗他的钱钱买东西吃。 读到她这个想法的统统：“……” 嘤嘤嘤！ 翌日，端王爷去上朝，霍沉昭也在外头候着。 不一会儿，就宣他上殿。 因为大盛朝非军功不得封爵，所以明熙帝直接破格为他授官，为太医院院判。 太医院前阵子刚刚改革过，原本院使是正五品，院判是正六品，各提了一级，院判成了正五品的官儿。 但霍沉昭的方子解决了鼠疫的问题，这是可以载入青史的大事儿，所以这个奖赏，并不算过份，主要是大家轻易不愿得罪一个大夫，哪怕如今他还是个小孩子，可正因为如此，才前途不可限量。 朝上无人反对。 然后霍沉昭施大礼道：“多谢陛下隆恩，但草民愧不敢领，草民斗胆求皇上，为草民一家，及整个云州城的百姓，洗雪沉冤！” 百官神情震动。 能站在这儿的大多都是万里挑一的聪明人，博闻强记，一提到云州县，立马就能把这小小县城的所有信息在心里过一遍。 不止一人暗暗看向杨显荣。 ～?～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日常三更，所以加上五星好评2000的加更就是四更，但我之前没注意到，要现码，所以后两章要稍微晚一点。 第222章 把陛下和满朝文武当傻子 杨显荣也正皱着眉，似乎正在思忖当年之事，面色毫无异样。 明熙帝严肃道：“此话何意？” 霍沉昭跪在地上，从头到尾地把事情说了一遍，随说着，眼泪便滚滚而下，却强忍着不哽咽，字字清晰。 他本就是那种极为夺目的漂亮，年纪又小，这样子实在是太过可怜，叫这些久历风雨的朝臣们，也有些不忍。 满殿鸦雀无声，霍沉昭终于说完了，无声恸哭，一边膝行两步，双手把状纸呈上。 这状纸是重新写的，其它地方全都没改，只改了两处。 第一，献方子的时候，是三皇子和杨显荣共同收下的，而霍父献方子时，还给了试药并且痊愈的人员名单，以为佐证。 这是实情，只是霍沉昭当时写状纸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第二点，就是假的了。 说霍父刚来的时候，不放心家里，想告假回一趟家，提前两刻钟过来交帐，却遇到另一个管事来交帐，因为闻到了那人身上的药味，当时他心里还有些犯嘀咕。 为什么要改呢？ 第一证明方子真的有效啊，避免他们争辩说他们给的方子就没用，或者说不够有用，所以才死这么多人。 另外，杨显荣自小就有神童之名，是有名的过目不忘，这样就可以证明，他知道方子是哪几味药，也相信方子有效。 至于第二点，采买其它药物，这是机密之事，肯定是自己人去办，而三皇子怎么说也是堂堂皇子，不可能自己管，所以这件事绝对是杨显荣在管着。 虽然是假话，却编地极其符合常理。 这状纸，明熙帝是第一次看。 当时的云州县城十室九空，锦衣卫查起来也麻烦，肯定没有当事人说的这么细，明熙帝一路看下来，直恨得咬牙切齿，怒道：“畜生不如的东西！” 他把状纸扔到了地上，杨显荣自然而然的走上两步，弯腰要捡，但明熙帝却道：“解卿！你也看看！” 杨显荣腰都弯下去了，此时起身太过狼狈，就自然而然地把状纸捡了起来，双手交给了阁臣解吉安。 解吉安颔首接过，双手捧着细看。 解吉安号称大盛第一才子，不只才华横溢，且性情刚直，颇有几分恃才傲物，太祖朝时几起几落尚不改其志，就算是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也是照喷不误的。 果然，状纸还未看完，解吉安便破口大骂：“陛下说的没错，当真畜生不如！杨显荣，你丧尽天良，畜生不如！” 杨显荣很沉得住气，皮笑肉不笑地道：“解大人，你要骂本官，起码要先让本官知道，本官错在哪里了？” 解吉安瞪着他：“何必装模作样！你自己做下的恶事，你自己难道不知？” 杨显荣垂眼，面露痛色，道：“当初在云州城……” 端王爷不打算看他演戏，直接打断他：“解大人，你把状纸让大家看看。” 杨显荣脸上怒色一闪而过，摇了摇头，退回了队列之中。 明熙帝也不理他，就道：“把那个畜生叫回来，朕要亲审此案！” 郑忠顺连忙应是，叫人去城外接庶人盛暠敏。 此时状纸仍在朝上传阅，阁臣们传完了，又要传给六部，端王爷直接上前一推，强行跳过了杨显荣。 杨显荣伸出的手，慢慢收回，皮笑肉不笑地道：“可是臣何时得罪了王爷？” 端王爷冷笑回：“并非私怨，我只是耻于跟你这等人为伍！” 杨显荣再也撑不住笑脸，道：“就算是杀人案，也要审了才知，为何还没审，王爷就先给臣定罪了？王爷只顾维护自己人，便要置我大盛律法于不顾？” 端王爷轻哧道：“审案子的是皇兄，我不过是一个略长了人心的路人而已，就算没理由，看不上你也就看不上了，又如何？再者说，是或不是，杨大人不是清楚得很吗？何必在这装模作样！？” 解吉安大声道：“正是如此！！你乃是三……盛庶人的授业师父，盛庶人办差时还不到十五，此前从未办过差，向来对你言听计从，你说此事你不知情，是不是把陛下和满朝文武都当傻子了？” 杨显荣亦朗声道：“你所说的，不过是莫须有，想当然！云州之疫时，我确实疏忽了，太过信任民间大夫，以至于酿成大祸，覆水难收，可若要扣给我别的罪责，我绝不会认！” 端王爷微微冷笑。 所以，为啥不让他看状纸？ 杨显荣老奸巨滑，让他看了状纸，他一瞬间就能找出数个地方来辩驳。 可不让他看，又把他逼到这一步，他就只能主动开口解释，解释，又不敢说的太实在，于是越开口，错的就会越多。 要知道，这朝上，哪怕江浙官员占半壁江山，但，总也有不朋不党的中立官员；有心怀天下爱护百姓的良臣；有只跟着皇上步子走的纯臣。 他们心里自有一把尺子，会有自己的判断，端王爷想争取的，就是这一部分官员的站队。 可此时，已经有江浙派的官员看完状纸了，帮腔道：“此不过是一面之词，假死之事太过荒谬，臣实难相信。” 明熙帝冷冷道：“当初整个太医院都不曾把出皇后身上的病症，唯独霍沉昭把出了，霍沉昭才多大？十二岁的半大孩子！霍家的医术，朕信！” 那官员当场哑然，另一人又道：“杨大人见多识广，怎会不知瘟疫有如星火燎原？” “正是！”又一官员道：“就算想要拖延，直接不给病人服药，或者找一些草根树皮又有何难？为何还要用附子之类的，耗费大量银钱？这谎话也扯得太离谱了些！” 端王爷道：“事实就是如此离谱！” 所以才说，三皇子和杨显荣这两个人，真是既无知又狠毒。 就像这人说的，他们随便采些草根树皮当药呢，也最多没用，总有人能抗过来，可他们，居然还非要用相反的药来让人病情加重，接连几天死那么人都不收手……这中间耗费的银钱绝对不在少数，这是有多么的“何不食肉糜”？ 真的是，连恶毒都恶毒得那么高高在上。 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员看完状纸，开始各抒己见，吵得沸反盈天。 就在这时，盛庶人被拖了进来。 端王爷迅速打量了他几眼，心中不由得一沉。 第223章 共同的催命符 有的人遇到打击会更加坚强，但盛庶人显然不在此列。 他眼睛通红，眼神绝望中带着希冀，脸上皮肉抽搐，显然此时根本就不冷静。 这样的状态，只会让杨显荣一派有更多的机会，抓到他话中的漏洞，把锅栽到他头上。 果然，盛庶人一进来，就疯狂大叫：“父皇！父皇！你饶了儿臣！儿臣后悔了，儿臣后悔了，儿臣再也不敢了！你饶了儿臣，父皇不是最疼儿臣吗……” 他涕泗横流，语无伦次。 明熙帝从冕旒下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回应。 盛庶人哭闹了好半天，哭到声嘶力竭，才停了下来。 明熙帝冷冷地道：“程卿！” 刑部尚书程风起应声而出，朝上一拱手，便道：“盛庶人，五年前你去云州县城赈灾，发生了何事，你且从头到尾讲下来。” 端王爷从翰林院挑了两个小官儿，让他们充任书吏去记录。 盛庶人犹哭了一阵子，眼见明熙帝毫不动容，这才咬牙切齿地道：“当年？当年我头一次办差，战战兢兢，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他……”他猛然一指杨显荣：“都是他教我的！” 杨显荣神情淡定：“盛庶人，我教你课业的时候，你都时常当众反驳，办差使却说你对我言听计从，旁人怎么会信？” 盛庶人尖声道：“就是你！就是你！” 端王爷垂了垂眼，转头看向霍沉昭，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是想着让盛庶人知道自己不可能幸免，就拉杨显荣下水，但你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啊！ 果然盛庶人越说越是语无伦次，杨显荣一派却越来越犀利。 端王爷静静听着。 他发现，真的有不少人觉得，杨显荣不至于犯“花钱买附子”这样的蠢事，也不至于连瘟疫有多厉害都不知道，所以很多人觉得，这些事可能盛庶人的主张，杨显荣只是没阻止而已。 但，杨显荣算是明熙帝和端王爷的老对手，两人都对他太了解了，杨显荣自小家资殷实，表面谦和实则傲慢，朝中这些尔虞我诈他门儿清，手段老辣，但，不擅实务。 花钱买附子，还真是他能干的出来的事。 而盛庶人的性子，真的妥妥是他教出来的，也是性情阴险，却不擅实务。 其实这件事情，最大的可能，是江浙派官员，想捏住三皇子一个把柄，却不小心给玩脱了。 皇后出身武将之家，皇后嫡出的皇子，天然就更亲近武将那一边。 而二皇子，生母出身不高，背后没有势力，只能拉拢文官，有了共同的秘密，这个合作就牢不可破。 可惜玩脱了，不是共同的秘密了，成了共同的催命符了。 一伙人吵吵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一个结果。 最终，明熙帝下令三法司会审此案，并命四皇子督理，霍沉昭做为原告，也要跟着过去。 端王爷要避嫌，不能明着插手，于是只向程尚书道：“劳烦程大人，帮我照顾好我的人。” 程尚书连声道：“自然，王爷放心。” 杨显荣冷笑而去。 端王爷暗中咬牙。 文官势大，就是这么烦。 当年，太祖爷是从异族手里抢回的江山，异族人坐江山，会把汉族人当自己人吗？ 肯定不会，所以可劲儿糟践，太祖爷接到手的，是标标准准的烂摊子。 乱、穷，没人可用，还不得不挤出钱去打仗。 那时候，武官是绝对的扛把子。 可是，当战乱渐平，势必要休养生息，文官的地位，也一定会渐渐上升，到如今，经常能左右君王的决定。 太祖爷可以嘎嘎乱杀，说句不好听的，是因为那时候本来就乱，上位的也都是新人，再换个更新的，也不会烂到哪儿去。 可现在，每次动刀，都得慎之又慎，因为坐在这儿，是真正的牵一发动全身。 三法司不敢拖延，立马把霍沉昭藏起来的人证带过来，开始审，四皇子全程旁听。 但一路审下来，就是端王爷那句话，摁死盛庶人容易，摁不死杨显荣。 而此时， 端王府中。 团子一醒过来，吃完早饭，照例先来找锅锅。 结果盛明麟不在，奉娘亲的命，去给大将军府送冻豆子去了，因为这种东西应该会有很多的话要叮嘱，但是娘亲也不知道应该叮嘱什么，就把他派去，让他自己说。 团子又去找漂亮锅锅，漂亮锅锅也不在。 七锅锅上午是文课，不能出来。 珠珠没有想到去找星星锅锅，毕竟星星锅锅在她心里，还属于不能随时找的外哥范围。 于是，所有哥哥都不在，团子十分失落，连吃着辣么好吃的糖也稍微有一点点不幸福了。 她一边坐在窗前吃糖，一边隔着窗子跟盛大威风聊天：“你有爹爹娘亲吗？” 盛大威风：“嘎！” 团子点点头：“原来你没有爹爹娘亲，那你有锅锅吗？” 盛大威风：“嘎？？” 团子又点点头：“原来你也没有锅锅，你好可怜。” 盛大威风闭上了鸟嘴：“……” 团子又舔了一口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系，你不系珠珠的孩只吗？那珠珠系你的什么？” 一院子下人都在憋笑。 因为院子里多了这只巨鸟，所以大家没事都想过来瞅瞅，这会儿很多下人正拿着杆子，粘走树上的知了，免得吵到主子，已经粘了一小袋子。 外头有人走进来，忽然跃起，抓住了一只知了，随手掷入下人的袋子里，一边上前施礼：“小殿下。” 团子惊喜招手，“秦大人！” 她绕过窗子跑出来，给他介绍：“秦大人！这系珠珠的孩只，他叫盛大威风！” 你的……孩子？？秦江白看着这头偌大无比的巨鹰，忍笑道：“盛大威风，你好。” 盛大威风高傲昂首。 秦江白十分好奇地问：“牠身量如此巨大，还可以飞吗？” “当然啦！”团子道：“牠飞得可高啦！盛大威风，你飞给秦大人看看。” 巨鹰展翅，俯冲上天，然后就在小院的上空盘旋。 秦江白仰头看着，连声赞叹：“太厉害了，有神鸟卫护，小殿下安全无虞。” “对哒！”团子骄傲地道：“珠珠和盛大威风一起，保护介个家！” 盛大威风盘施的圈子，当场大了许多，飞得也高了许多，估计是囊括整个端王府了。 居然真能听得懂人话！ 秦江白啧啧称奇，正仰脸看着，就被珠珠拉住了手，然后珠珠把他拉进屋里，让他坐在她的小矮凳子上，一边问他：“秦大人，你系来找珠珠玩的吗？” ～?～ 话说，直到现在还有亲找我说崔昀的问题，觉得他该死，我真的……不知道该哭该笑。 当时我自己很纠结，所以才问了问大家，然后深刻体会到了啥叫众口难调，我真的没办法让每一个人满意呀。 可让我把他之前写的不那么好，好让人不爱；又或者写的不那么坏，好让人不恨，我又不想，因为在我心里他是真实的，是活生生的，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高傲又偏激，烟花一样绚烂，零落成泥后也会疯狂拖着整个世界赴死。 他与霍沉昭，这两个人我其实是做为对比来写的。 霍沉昭原名琮，琮是一种玉。而昀是日光。包括玉珏，也是隐晦地暗示，玉珏是一种有缺口的玉。 温润如玉的小少年，玉碎之后，却仍心向阳光。 阳光一样耀眼的美男子，遭逢大变后，心陷于泥沼，无法自救。 他化名云之蹊，蹊是什么，蹊是小路啊，昀之蹊，他在疯狂与绝望中找寻一条回到过去的路，却始终没能找到，也永远找不到了。 他该死吗，该死！ 但，因为你我全都是凡人，做不了霍沉昭，所以才更能理解崔昀。 前世他已从容赴死，这一世，我想给他一缕阳光，一线生机……很抱歉让一部分亲亲不满意了，我喊珠珠来给你们卖个萌，然后就放下，好吗？ 第224章 珠珠的小心心 秦江白坐着超矮的小凳子，膝盖都高起来，十分别扭，咳了一声才道：“是的。我来找小殿下玩一会儿，也顺便找一下你的哥哥。他在吗？” “锅锅不在家，”团子按着他膝盖，生怕他跑了似地：“但系你可以债珠珠介里等他，珠珠陪你一起等。珠珠介里还有很多好玩哒，也有很多好吃哒……” 她忽然想起还有东西没有炫耀，立马转身，把漂亮糖糖抱了过来，放在他膝盖上，“看，好吃哒！” 秦江白配合的惊叹了一声：“啊！这是糖吗？” “嘘！”团子想捂他嘴够不到，只好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声道，“不能说糖，一为爹爹叫糖，所以不能说糖，要说‘好吃哒’！” 秦江白笑得不行，也不跟她解释，我爹又不叫棠，我不用避讳，就道：“小殿下可真聪明。”一边说一边拿起糖来看了看，笑赞：“小殿下的糖糖也好看！” 团子矜持点头，看着他，犹豫了好一会会，然后下了决心，拿起一根糖，递给了他：“珠珠可以送给你一个！” 秦江白连忙道：“不必，臣不爱吃糖。” “可你上次说过，你爱吃糖糖呀！”团子把盒子盖好，抱在怀里，眼儿亮亮地瞧着他：“你系珠珠的好朋友，珠珠送你糖糖……送你好吃哒，珠珠不心疼！真哒！” 秦江白看着她口是心非的小样儿，又好笑，又觉得她可爱，“但臣是大人了，想吃好吃的，可以自己买，不能抢小殿下的糖吃。” 团子小脑袋直摇：“可系你寄几买的，里头就没有珠珠的小心心了呀！” 秦江白：“……” 珠珠的小心心什么的……尤其她还拿那双眼布灵布灵地看着你，秦大人被萌的受不了，想了想，还是收进了怀里：“谢谢小殿下，臣可真是太开心了！” 团子美滋滋地牵住他手：“那我们一起玩？” 于是秦大人陪着珠珠丢了一上午小沙包。 后来沈凌绝过来了，也陪着他们丢了一会儿。 中午盛明麟估计是被将军府留饭了，也没有回来，三个人一起用了午饭。 秦江白还道：“小殿下房里好凉快，也没见有冰盆。” 团子骄傲道：“因为珠珠有冻豆子。”她被娘亲带歪了，已经完全忘记这东西原本的名字是啥了：“珠珠可以送给你一个，荔枝姐姐，你帮珠珠去拿。” 荔枝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过来，里头装着几粒冻豆子，一打开，就是唰的一阵寒气。 秦江白吃了一惊。 现在盛明麟不在，沈凌绝又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小殿下，若是重要之物，还是不要赐给臣了，也不要对旁人提起。” “珠珠几道呀！”团子道：“珠珠几给你呀！” 她放下勺子，扳手指：“锅锅说啦，除了寄几家的人，外头的人，几能告诉星星锅锅和秦大人！别的人全都系坏人，珠珠听话，珠珠不说。” 秦江白：“……” 每天都被一个小肉团子感动到！ 沈凌绝皱起眉：“珠珠儿，我就想问问，想进你家的门，是需要送礼啊还是考试？凭什么霍沉昭是你自己家的哥哥，我就是‘外头的’？” 团子呆怔一瞬：“一为……” 沈凌绝扬眉，团子怕他又来抓小手小脚脚，身子一摇，朝着秦江白挪了挪小屁股，才道：“一为珠珠不能抢肘老爷爷家的锅锅呀。” 沈凌绝恍然。 因为他还是有家的人，所以对珠珠来说，就是别人家的哥哥。 这么一想，忽然就一点都不羡慕霍沉昭了，他认真地跟她道：“你说的对，我就是别人家的，但是你可以像爱你哥哥那么爱我。”他朝她点头。 团子：“……” 秦江白呵呵哒。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吃饭，珠珠其实吃完饭没多大会儿就犯困了，但因为客人还在，还在强打精神陪客人玩，秦江白两个人哄娃经验不足，也没看出什么来。 最后荔枝忍不住上前道：“主子是不是困了？要不要去睡觉觉？” 两人都停下了玩小玩意的手，看着珠珠。 团子不好意思了，道：“珠珠的枕头，可，可能想珠珠啦，珠珠去看它一下。” 两人默默点头。 团子这才伸手给荔枝抱了，一抱上就开始打哈欠搓眼睛，明显是早就困了。 两人：“……” 等珠珠睡了，两人才出来，秦江白跟他道：“也不知明麟何时回来，鸿鹄卫第一批人到了，我还想你们一起去看看。” “啊？到了？”沈凌绝道：“那我们先去看看，明麟一回来，铁定先来看珠珠，等我跟珠珠的小厮说一声。” 一边退回去说了一声，两人就去了。 那边，盛明麟去了将军府，见了谢老爷子。 谢老爷子已经致仕，在家没事，拉着他聊了很久，聊满意了，又留他用了饭，这才放他回来。 盛明麟一回来，就听小厮说了沈凌绝留的话。 盛明麟见妹妹还没醒，就过去看了看。 鸿鹄卫的院子，是从端王府后门出去一个单独的院子，一路走过去，还真有点远。 到了一看，沈凌绝已经挨个儿在摸骨了。 沈凌绝平时多少带着三分憨，但一到他擅长的事情上，那简直就是镇定又冷漠，跟平时判若两人。 盛明麟看了两眼，转头问：“江白哥，来了这么多？” 秦江白道：“这一批是一百零四个，你们先挑，能挑出几个算几个。” 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之前说的，找一些男女老少，以及身体残缺之人，我已经禀报过皇爷，皇爷说可以，到时候，单独隔出一个院子来放他们，具体要教什么，我们再商量商量。但是皇爷说，这批人不必放入鸿鹄卫，鸿鹄卫只要高来高去的精英，让我们别弄错了。” 盛明麟扬了扬眉，但也没有多问，仍旧一个一个的看过来。 这些人大都是十岁以上的，也都简单沐浴打理过，一个个虽然瘦，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盛明麟一个一个的看下来，并没发现有眼神不正，或者有别的不妥当的，不由得点了点头。 秦江白低声道：“随学着，慢慢往外剔也可以。凌绝说，一般能学会心法的能有七成左右，而这七成中，约摸一两成是极好的，我听皇爷的意思，是只留最后这极好的一两成，大部分都是要走的。” 盛明麟道：“走去哪里？” 秦江白道：“先练武，之后长大些，可能全都会编入锦衣卫。” 两人说着话的空儿，沈凌绝一直在挨个摸骨，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才把人摸了一遍，回头道：“江白，你挑的这些人很可以啊，我居然没摸到一个不成的，起码根骨都是过关的。” 秦江白笑了一下：“那就真的是运气好了，我不会看根骨，他们也不会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吩咐人先把他们带下去，既然初次审核都过关了，那短期内就会住在这儿了。 沈凌绝道：“什么时候开始教？” “先等等，”秦江白道：“等沉昭忙完，过来把一圈脉再说。” 三人一起回去，盛明麟道：“我这儿有四哥的常服，我娘亲帮着备的，江白哥过来我这边换身衣裳，晚上一起用饭。” 秦江白一个犹豫：“我直接回去了。” “不行，你不能走，”盛明麟抬手就抓住他胳膊：“你是我的礼物，我上午没在家，下午又忙，没见珠珠儿，见面估计要不开心了，我要拿你讨珠珠开心去。” 第225章 我是你的背锅侠 秦江白被他给说乐了，就真的去他院子换衣裳。 盛明麟自己也换了一身，还没换好，就听见外头荔枝的声音：“主子，慢点！” 盛明麟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出去，小肉团子已经冲了进来，一头撞到他身上，盛明麟赶紧伸手扶住，笑道：“珠珠，你……” 团子借着他的力气站稳，一边后退两步，两只小胳膊一抱，半转身：“哼！” 盛明麟被她奶气奶气的一哼可爱到，上前抱住她就亲了两口，一边问：“珠珠儿，怎么了？” 团子艰难的推开他脸，又转了个身，“哼！” 盛明麟笑着站起来，一边赶紧系衣带一边又弯着腰问：“珠珠儿，珠珠儿你怎么了？” 团子三转两转地，索性直接面对着墙，还偷看了他一眼，小脸上写满了“都这么明显了为什么哥哥还看不出来”？ 于是团子鼓着腮，呼呼地吹了几口气，一边偷瞄了他一眼。 盛明麟忍着笑，道：“原来珠珠在生气气呀！珠珠儿为什么生气气呀？跟哥哥说，好不好？” 团子忍不住了，委屈巴啦道：“锅锅上午不债家！下午也不债家！珠珠找也找不到！”团子气到跺脚脚，“一整天全都不债家！你系不系去找别的小孩只玩啦？你系不系不要珠珠啦？” “当然不是啦宝贝，”盛明麟赶紧把小祖宗抱起来哄，“哥哥才不会喜欢别的小孩只，哥哥只爱珠珠，只跟珠珠玩。上午娘亲让哥哥去外公家送冻豆子，外公考我学问，又指点我练武，还留我吃饭，所以才没在家。我吃完饭赶紧回来看珠珠，结果，被秦大人拉走干活儿去了，我说我不去，我要等珠珠起床，珠珠一定想我了。秦大人非说正事要紧，硬拉我去，我又打不过他……” 刚换好衣服的秦大人：“……？？？” 不是说我是你的礼物吗？这不分明我是你的背锅侠？ 盛明麟仍在柔声哄着：“所以珠珠别生气了好不好，哥哥也很想珠珠呀，想得不得了……哥哥以后不会了，要不下一次哥哥有事情出门，就给珠珠留一张纸条，珠珠看了纸条，就不会着急了……” 盛明麟抱着妹妹在屋里走来走去，哄了好半天，团子总算高兴了一点点，但还是道：“虽然锅锅没错，秦大人也没错，但珠珠还系有一减减生气，珠珠要到明天，柴能跟锅锅合好！但系今天可以陪锅锅玩一小会会。”她看了看不远处的秦江白：“还有秦大人，也阔以玩一小会会。” 盛明麟连忙道：“谢谢珠珠陪我们玩，我们边吃饭边玩好不好？” 团子点头答应，盛明麟就派人去正院那边说了一声，说他这边有客人，直接在泽园吃饭了，吃完饭再过去。 其实盛明麟主要是想说他留了客人，要是端王爷乐意就把人请到前头吃了，秦江白与他共掌鸿鹄卫，以后就要常来常往了，提前熟悉一下也好。 主要是他还挂念着霍沉昭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急着想问问。 结果人派去没多大会儿，端王爷过来了。 盛明麟连忙问：“爹，怎么样？” 端王爷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三法司那边是紧锣密鼓地审了一整天。 所有人证，包括杨管事全都审了，四皇子实打实盯了一天，皇上的意思很明显，所以，尽管大理寺卿也是江浙派的官员，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偏帮杨显荣。 盛暠敏的罪责逃不了，因为整件事情就是他奉旨去办的，而他为了刷名声，数次去过疫棚，有证人在，他脱不了罪，这会儿他又是庶人，直接就判了斩首示众。 但没有证据能证明杨显荣知情。 即便人人都知道他不可能不知情，奈何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挡不住那些文官哔哔，又不能对他用刑。 出了这样的事，杨显荣做为随行文官，不知情的话也是失职，是敦促不力，可要是让他认下敦促不力，就等于承认他真不知情了，那怎么可以？ 所以就暂时胶着了。 晚上端王爷大模大样过去了一趟，碰到杨显荣出来，不紧不慢地朝他施礼。 端王爷道：“杨大人啊，回去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不然过几天说不定就吃不到了。” 杨显荣笑眯眯地答他：“多谢王爷挂心，臣身体硬朗，还要为我大盛鞠躬尽瘁几十年呢！” 两人都不是那种喜欢口舌交锋的人，一句说过，各自错身离开。 端王爷过去看了看霍沉昭。 他是原告，其实回家住也可以，但端王爷知道他的心情，也没硬让他回来，叮嘱了两句就走了。 端王爷随说着，就不由得冷笑：“就刚才，我听说一大批官员跑去杨府了。”连温文尔雅的端王爷都忍不住骂人：“他娘的！抱团都抱地这么明目张胆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聚到一起，一定会商量着如何给皇上压力，然后再做出什么让步，好让皇上把这一节揭过去，不要给杨显荣定罪。 杨显荣自己一肚子利益算计，就认为皇上也是这样的，认为不管多大的事儿，全都可以用利益置换来解决。 可是，端王爷却明白。 不管是太祖爷，还是皇兄，还是他自己……心里头，百姓都占着极大极大的份量，他们都是跟着太祖爷吃过苦的人，他们亲眼见过民间疾苦，他们心里都有一个极为朴实的愿望，让大盛百姓人人吃饱饭。 杨显荣认为江浙派会保他，所以他有恃无恐，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就从明熙帝让霍沉昭朝上告状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下了决心要处理了。 如果到最后，真的没证据定他的罪，明熙帝很可能会硬杀。 杀杨显荣，杀一批江浙官员，血洗朝堂，就会迎来江浙派的暂时蛰伏，朝堂的暂时平静……却也是各部各处的的手忙脚乱，下头的官员可能上了奏疏迟迟得不到解决，很多本来应该几日解决的事情拖到几个月…… 上头一点拖延，到了民间，可能就会是无数条人命，百姓们拥有的太少了，他们就像瓷人儿，一点点苦难就是覆灭。 端王爷眼眶泛红，怕吓到闺女，别开了脸。 桌上一静。 沈凌绝忍不住道：“难道这江浙派，就没有一个好人？这是好几万条人命啊！他们就没有一点人心？他们跟这样的人共事就不觉得脊背发凉？” 端王爷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有句话，话糙理不糙……有什么样的帝王，就有什么样的官员。太祖爷重视百姓，皇兄也重视百姓，朝堂之中，爱民如子的官员不在少数，可是没办法，身在其中，身不由已，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豁出一人、一家、甚至九族的性命来卫道的勇气的。”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为难之处。 团子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伸手去扒拉爹爹的手臂：“爹爹，爹爹！你肿么啦！？” 端王爷平了平气息，回头笑道：“没事啊，爹爹被沙子迷了眼。” 团子睁大了眼：“骗人，娘亲说沙只不会迷眼的！”她抓着他的衣裳，小脸凑过来仔细看：“你哭哭惹！是谁欺负爹爹了，珠珠把他打肘！” 端王爷被她逗的笑出声：“宝贝儿，你打不走的。” “能打肘！”团子道：“珠珠有大聪明锅锅！还有七锅锅！还有……还有盛大威风！！”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听天空中一声鹰鸣，高亢嘹亮，大家一起朝外看去，就见一团黑影一下子遮住了门户，然后……扔了一个人下来。 几人：“……？？？” 第226章 天降证人 端王爷和盛明麟几乎同时站起，绕过桌子快步出去，心里全都是“糟了！自家养的鸟伤了人！” 而秦江白却飞也似的起身，挡在了珠珠面前，一手按住了绣春刀。 团子左歪歪看不到，右歪歪也看不到，奇怪地戳了戳他的后腰：“秦大人，让给珠珠一减减空呀，珠珠看不到啦！” 秦江白略微让开了一点，但大手仍是虚拢着她的小脑袋，就怕有危险，团子从他的手掌底下，露出一半小脑袋，一手还抓着他袍子，超好奇地朝外看着。 巨鹰敛翼站在那儿，把门堵得严严实实，昂首挺胸地，理直气壮的，完全没有闯了祸的自觉。 而此时，地上那个人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是一个脸上有几条疤的中年男人，似乎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迅速低头道：“王爷安。” 端王爷立马就察觉不对了，腰板登时就挺直了：“你认识我？你是？” 那人迟疑良久：“小的，小的……”他咬牙半晌，霍然抬头：“请问霍沉昭可在？” 盛明麟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道：“你是杨管事！” 那人似乎是吃了一惊，随即，肩膀一下子就松了：“世子爷英明，小的正是杨显荣家以前的管事，小的叫杨忠。” 盛明麟微微吸气。 居然来了一个真·杨管事！ 端王爷和儿子颇惊喜地交换了一个视线。 两人都很事后诸葛亮地想：杨显荣老奸巨猾，能被他视为心腹的人，肯定也不是傻白甜啊，给自己留条后路，逃得一命，还真不稀奇。 端王爷饭也不吃了，叫他进来，直接道：“你既然来了，那，说说！” 杨忠估计是给主子禀事儿练出来的，说话言简意赅。 事儿倒也简单，杨显荣想灭他口，但被他察觉到了，于是想先把儿子孙子送走，结果这一送，就被杨显荣知道了，杨显荣知道事情败露，直接翻脸劫了他的儿子孙子，逼他装着什么连发惊梦，然后悬梁自尽。 但是呢，杨忠跟随他多年，深知他的禀性，知道他绝不会放过他的儿孙的。 他也是胆大心狠，他这么多年在杨府，也不是没给自己留底牌，也有私下的人脉，于是辗转另找了一具尸体。 这上吊死的人，那脸都不是正颜色，谁敢上前仔细辩认？杨显荣也绝不可能亲自来看，所以找一个差不多的蒙混过关并不难。 难的是怎么报仇。 他当然不敢直接告状，他这样的小人物，有一万个证据也告不倒杨显荣，但他就不信，杨显荣能风光一辈子。 所以他逃出府之后，一直在等机会。 而且杨管事做事严谨，手头还留了证据，还不止一件事的证据。 譬如在云州县瘟疫这事儿上，他留了几张支银子的旧条子做证据。 但凡大户人家，主子要去帐房支银子，肯定要有凭据的，出门在外时，就会相对简单些。 杨显荣为人滑不留手，但有一些东西只有下人才会留意到，他是想不到的。 比如这几张云州县瘟疫期间，杨府帐房的大笔银子支出，上头可都盖了杨显荣的小印。 杨家再是豪富，成千上万地往外支银子，说这事杨显荣不知道，谁信啊！总不能是帐房跟天借了胆？ 要知道，正常采买药物，用的是赈灾专门的银子，只有买附子这种不能入帐的东西，才会用他自己的银子。 所以，只要他交待不清楚这些银子的去向，这就是铁证！ 当然了，就算他编的出来，有杨管事这个人证，也是白费，这一次，他死定了！ 至于为何被巨鹰抓来，是因为他听说了霍沉昭告御状的事情，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偷偷跑到了端王府，结果发现端王府外头，居然有杨府的人在远处盯着！ 杨管事惊慌之下，顾不上许多，想直接翻墙进来再说……然后就被巨鹰当小偷给抓来了。 端王爷一挑眉：“杨府的人看见你了？” “没有，”杨管事连忙道：“我认识他，所以远远看见就避开了，他自己也是躲躲藏藏的，不可能看清我，而且我现在长相与以前不一样了，他就算见了，也未必认得出来。” 端王爷笑道：“好，很好！”他越想越乐：“太好了！老天有眼呐！” 然后他一顿：“不，是我珠珠儿有福气！” 团子连饭都顾不上吃，努力听他们说话，其实没怎么听懂，但还是道：“对哒！珠珠棒棒！” 她看到秦江白：“系珠珠和秦大人，让盛大威风保护我们家哒！盛大威风也棒棒！” 端王爷大笑：“对，盛大威风也棒棒！叫厨房多给牠准备点吃的，盛大威风立了大功了！” 这是真真的解了燃眉之急！！ 端王爷笑了几声，忽然想到什么：“对了，盛大威风刚才带着你过来的时候，飞得高不高？” 杨忠讪笑：“其实，小的不大知道，因为盛……就是神鸟大人，飞得太快了，小的爬墙爬到一半，只觉得身上一紧，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小的都没反应过来，就，就到这儿来了。” 端王爷扬眉，笑道：“很好很好。” 他转头道：“江白，劳烦你进宫，跟皇兄说一声。” 锦衣卫天天进宫，不起眼，不会被认为跟这案子有关。 就让杨显荣再蹦跶两下子好了，他蹦跶地越欢，回头打脸就越疼，皇上处理起来也更方便，多重都没人敢说什么。 秦江白含笑应了，就告辞去了。 端王爷把杨管事带下去，继续细问，毕竟其它的事情，说不定将来也会用到。 盛明麟则抱妹妹下去，陪她溜达了一会儿，就哄她睡觉。 珠珠这两天，睡觉都抱着糖盒子睡，一直到她睡着了，盛明麟才悄悄地把糖盒子从她怀里抽出来，放到枕头边，一边给她拉了拉小手，盖好薄巾。 如今屋里挂了寒冰石，清凉得很，薄薄盖一点儿刚好。 他含笑瞧了会儿妹妹的小脸，这才站起来，轻手轻脚准备离开。 结果才走了两步，就听珠珠喃喃出声：“皇伯伯，不哭……” 盛明麟：“……” 他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系统？系统？你出来一下！珠珠怎么又做梦了？那个系统不是走了吗？” 一道小小的光影跳出来，统统小人倒真回答他了，道：“监护人，这不是系统的问题，这是宿主本身的能力。” 盛明麟恍然。 他也是急糊涂了，这应该是天眼通的能力，是预知灾厄的本事。 他叫荔枝：“快去请王爷过来。” 荔枝应声去了。 珠珠做这样的梦，远比那种梦要平和，不会有那种痛苦挣扎的感觉，好像就平平淡淡做了个梦，然后就一下子醒了。 盛明麟抱过来拍拍，柔声道：“珠珠？是不是做梦了？” 团子还怪高兴的，道：“做梦啦！珠珠又做梦啦！” 盛明麟亲了亲她小脑门儿：“珠珠做了什么梦呀？” 第227章 可以玩个大的了 团子软乎乎道：“梦到，皇伯伯和很多大人，债上次内个超大的大殿以头，大人们朝皇伯伯磕头，然后起来，然后说话，大家一个一个站出来说话，声音好大呀，好像债吵架，可系说的太长串啦，珠珠全都记不住惹。” 她偷眼瞅瞅哥哥，盛明麟笑道：“没关系的，哥哥能猜到。” 端王爷急匆匆赶过来，刚到门口就听了这么一句，都不用听前因，就直接接上了：“对啊珠珠，爹爹已经把这些大本事，全都教给哥哥了。” 两父子无声地交换了一个视线。 盛明麟温柔地道：“然后呢？” 团子看了看自己的大聪明爹爹和哥哥，放松了一些：“然后，一个大人出来，跪下惹，又一个大人出来，跪下惹；又又一个大人出来，跪下惹……” 团子伸出小手指，比了比，“一共有四个大人，全都跪债地上说话。爹爹也债说话，爹爹好生气，说‘霍沉昭什么什么……’说惹一长串串；四锅锅也出来说话，他说惹一小串串，大家一起吵架，声音好大，好凶呀！” “皇伯伯生气惹，拍桌子，嘭！皇伯伯说：‘够了！’皇伯伯站起来说，‘那系好几万条人命啊！哪怕什么吃什么，你们午什么回，不会什么什么吗？’然后一下子，有好多大人都跪下了，皇伯伯哭哭了，所有大人都跪下惹，说‘陛下保重荣体！’。” “然后，坠早的四个大人，里头有一个老头头大人，又说了好些话，皇伯伯坐下，说‘来人哪，把羊什么给朕拖下去’，就有很多护卫跑出来，抓走了老头头大人，然后……” 团子声音一下子大了，超紧张：“一下子晃惹！！” 盛明麟愣了一下：“什么晃了？” 团子坐直了，两只小胳膊举起来，晃呀晃：“就系，就系介样晃呀！全债晃呀！大殿债晃，柱只也债晃，桌只也债晃，老头头和护卫站不住啦，摔到了地上……” 地动？ 盛明麟惊愕抬头，看了端王爷一眼。 团子继续道：“后来停下惹，老头头一下子回过头，对皇伯伯大声说话，说‘陛下执意你什么，上天却什么的白’，说惹好几句……” 珠珠顿了一下：“皇伯伯好生气呀，珠珠不几道为行么也好生气，珠珠觉得内个老头头好丑！珠珠不想看到他，不想梦到他！” 盛明麟柔声安慰：“那我们下次不梦到他了。” 端王爷低声问：“当时，晃得厉害吗？珠珠？” 珠珠想了一下：“有一减减厉害，就像小妹妹摇船那么厉害。” 小妹妹摇船是她的一个玩具，一个龙船上头四个小姑娘划船，因为上下都有绳，所以不是荡起来，而是一推，船和小妹妹就会一阵子抖。 端王爷和盛明麟都陪她玩过，一听就懂了那个程度，可真是，太会举例子了。 盛明麟轻轻拍着妹妹，“珠珠儿辛苦啦，说完了，就睡觉觉！” 团子乖乖点头，闭上眼睛。 想了想又张眼儿叮嘱他：“锅锅，你可不要忘惹把梦梦讲给四锅锅听。” 她重新闭上眼，半天，叹一口气：“四锅锅都好久好久没来找珠珠玩啦！” 盛明麟又心疼又好笑，她这是认定了四皇子是专门骗梦梦的了。 珠珠很快就又睡着了，盛明麟把她轻轻放下，抬头看他爹。 端王爷负手站在门口，双眼发亮，一看就是想到了好主意。 他们看过系统公约，那堆球球怎么转什么的，如今更能理解，地动什么的全都是自然现象，并非人力可以更改，也与帝王什么的没有关系。 可是，偏偏发生在那个时候，可不就成了为杨显荣那老贼张目么？ 幸好，他们有珠珠。 提前得知，借着这势必无法改变的地动设局，那，事情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端王爷摩拳擦掌，这一把可以玩个大的了，兵不血刃，一箭好几雕！！ 于是他写了一封信。 刚进了宫又回来，想告诉他们一声就走的秦江白，又揣着信进了一趟宫。 翌日，早朝。 明熙帝登临御座，兄弟俩一上一下，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视线，两人都表面严肃，内心期待。 果然，一上朝就在说杨显荣的事情。 这种事情，份量轻的小官儿站出来没啥用，所以，站出来的，肯定都是有份量的大官儿，与杨显荣利益纠缠的很深的那一种，哪怕明知道杨显荣不对，也得昧着良心帮忙。 所以，昨天珠珠一说完梦，端王爷脑子里，就已经把整场戏排了个差不多。 如今，内阁中虽也有出身江浙的，但他们属于天子幕僚，身份摆在这儿，除非不想要前程了，否则绝不会出来站队。 而六部的人中，户部尚书叫萧徐行，也是个老狐狸，但算是个正直的老狐狸，不会掺和这种事；刑部、兵部是铁杆帝党；礼部在端王爷名下，只余下一个工部尚书，与杨显荣是穿一条裤子的姻亲。 果然，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他一张嘴哔哔，解吉安立马站出来开喷，也有朝臣各自帮腔。 然后，大理寺卿站了出来“臣斗胆说句公道话”，然后就放了一通屁。 端王爷心里默默的数：“第三个。” 珠珠说跪了四个人，加上杨显荣，这是第三个，所以，最后一个是？ 哟，右都御史站出来了。 端王爷暗暗摇头。 右都御史属于那种爱投机的，这是权衡之下，打算给杨显荣“雪中送炭”博一个大人情了……可惜啊，你站错队了！ 四人与解吉安一方对喷了一阵，纷纷跪下，表示臣委屈，臣并非偏袒杨大人，臣只是怕皇上被亲近之人左右，做下错事，臣绝无私心啊皇上！ 呵，亲近之人什么的，你直接点我名呗？ 端王爷知道该他上场了，他自己很明白，自己会什么时候站出来，什么时候说话，说什么话…… 他很沉的住气，也不赶场子，就按部就班地说。 然后四皇子站出来了，也说了几句。 两边越吵越凶。 明熙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心情居然还有一点兴奋。 但面上仍旧愤怒之极，怒拍桌子，大声道：“够了！！” 下头一静。 明熙帝站了起来……虽然是下意识地，但完全符合梦境。 然后他怒斥下头：“那是好几万条人命啊！哪怕是无心之失，甚至哪怕是出于善念，害死这么多条人命，也是罪无可赦！死有余辜！更何况事实如何，尔等心知肚明！你们枉读圣贤书，居然还有脸站在这儿睁眼说瞎话，张口闭口什么无奈什么无力！你们这等作为，午夜梦回时，都不会愧疚吗？！” 许多朝臣，纷纷跪下。 明熙帝试图落泪。 但因为他现在一心挂念着地动，有些分心，居然半天没落下来。 第228章 苍天当真有眼 好在这应该也不影响，他就举袖做拭泪之状，哽咽道：“朕愧对那方百姓！朕心难安啊！” 顿时，所有朝臣都跪下了，齐声高呼：“请陛下保重龙体！” 差不多了。 时间差不多了。 端王爷也有些紧张了。 明熙帝硬把眼搓的有点红，这才放下袖子，缓缓坐下。 一静之后，杨显荣梗着脖子大呼：“皇上所谓的‘事实如何’也不过是臆测！！此乃莫须有之罪！臣不服！臣敢对天发誓！臣不曾做过！” 对天发誓？？ 明熙帝\/端王爷:“……？？” 不是，小老弟，你这么配合，让我们有点好做啊！ 端王爷抓住时机，立刻冷笑嘲讽道：“杨大人可真是钢筋铁胆，敢欺天子，亦敢欺青天！” 杨显荣道：“臣问心无愧，为何不敢！！” “闭嘴！”明熙帝还真有点儿紧张，主要是怕误了时辰。 于是他霍然站起，绕过御案，咬牙指着外头：“青天在上，杨显荣，尔等四人，便去殿前对青天叩首，朕倒要看看，上天会如何评判！！” 杨显荣一怔。 但看皇上双眼通红，声音颤抖，显然是气得狠了，便道：“臣遵旨！” 于是四人对视了几眼，虽然心头忐忑，仍是提着官袍出去，跪在了殿前。 明熙帝怕被砸，也出去了，大家自然也都跟了出去。 人一多，杨显荣的表情更加投入，神情悲愤，高声大喊：“青天在上！我杨显荣一时失察，误了云州百姓，心中愧疚，但以药害人之事，我当真一无所知……” 他那边哔哔着，明熙帝和端王爷就提着心等着，心里一遍遍地道：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还有盼着地动早点来的时候。 就在这时，杨显荣也说到了最后：“今请上天为我做证，若上天认为我有罪，杨某便甘心领受！” 话音未落， 脚下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眼前的宫殿也在摇摇晃晃。 杨显荣愕然抬头，下一刻，奉天殿的匾额便啪叽一下掉下来，直直砸到了他的头上，直把他砸得头破血流，当场昏了过去。 文武百官都吓傻了。 直到摇晃停下，都没回过神儿来。 明熙帝也面露惊愕，端王爷演技更佳，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皇兄！这，这……” 然后他好像一下子回过神来似的，毫不犹豫地一撩官袍跪下：“皇兄真乃天命所归！上天竟当真应皇兄之命而来，为皇兄证此奸邪！” 大家纷纷回神，跟着跪下，“皇上天命所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熙帝略微一顿，向着青天，郑重施礼：“苍天有眼！！朕为人间天子，自当励精图治，公正严明，绝不会容此奸贼误我大盛江山！！” 他看向众人，似乎又激动又感慨，再次重复了一遍：“苍天有眼啊！！今！朕与诸卿共同见证，共勉之！” 素日舌灿莲花的文武百官们，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对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尤其是参与其中的江浙派官员，直到现在还在瑟瑟发抖。 要知道，奉天殿，刚刚才整修过啊！ 牌匾重新挂上还没几天呢，可在场所有官员都没受伤，只有杨显荣被“奉天”砸了个头破血流，这……这也太吓人了。 原来苍天，当真有眼！ 所有人都脊背发凉，把自己的平生过往，在心里转了好几十遍！ 然后明熙帝才道：“来人哪，押下杨显荣四人！” 四人？ 工部尚书\/大理寺卿\/右都御史看着头破血流躺在面前的杨显荣，一个个乖的跟小鸡子一样，哆哆嗦嗦地被押了下去。 明熙帝叫退了朝，命大理寺丞代替大理寺卿，速审此案，因为此事肯定要出安民告示，快些出了结果，好公布出去。 杨显荣受得伤并不重，但他真的吓傻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从来都习惯了玩弄权术，在种种利益集团中周旋，游刃有余，又丝毫不敬鬼神，明摆着的假话也敢对天发誓……可也就是这样的人，在发现苍天真的有眼时，也是最害怕的。 三法司审了半天，他都神思不属，答非所问。 而端王爷那边，还有一场戏要演。 先是家里人过来衙门找他，耳语了一番，然后，端王爷面露惊愕，回头跟同僚说了一声，出门推开马车看了看，然后就上了马车，去了刑部大堂。 他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进去，跟四皇子和三位大人道：“前几日，有一头神鸟忽然驾临宫中，不知诸位可知？” 大家自然纷纷表示听说过。 毕竟，巨大神鸟入宫什么的，也是很轰动的新闻了。 端王爷便续道：“因为神鸟不知为何很喜欢本王的女儿，所以便一直养在本王府中。昨日傍晚，有一人翻墙，被神鸟给抓了，当时飞得有点高，掉下来之后，那人被摔到了，就一直呕吐，本王着府医为他诊治，今日等他醒了一问，他自称，是杨显荣家中以前的管事，名叫杨忠。” 杨显荣猛然醒过神来，一下子转头看向了杨忠。 端王爷不紧不慢地续道：“他说是因为杨显荣抓了他的儿孙，逼他自尽，他才不得不金蝉脱壳，假死离开的，之所以要来王府，是听闻霍沉昭状告杨显荣，特来做证的。详细的，还请诸位慢慢审。本王就先回避了。”他拱手离开。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便平生敬畏。 要知道，端王爷若是早就找到了这个人，那，早就叫他出来了，根本没必要拖一天。 所以，很显然，昨天他还没有找到。 也所以，神鸟抓贼，助皇上破案，这又是一次“苍天有眼”啊！！ 三法司立马开审。 杨忠早有准备，又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桩桩件件，说的分明，丝毫也不避重就轻，审起来非常省事。 而且他知道数桩杨显荣的事情，也熟悉杨府当年的所有人，身份也是毋庸置疑的，这个人证的份量太足了。 一通审下来，不光瘟疫之事清清楚楚，其它的事情也都明明白白。 咋说呢，送杨显荣来的三位大人，也都跟他整整齐齐，一个都回不去了。 感天动地好基友，一辈子不够，非得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再来一辈子。 此时，端王府中。 盛明麟怕珠珠害怕，提前就过来她房中守着。 结果房子一摇晃，荔枝反应极快，抱起珠珠来就跑，一溜烟就跑出了院子，盛明麟坐在房中拿着书，都看愣住了。 一直到摇完了，盛明麟过来抱妹妹，荔枝还抱着珠珠，不肯回屋，十分坚持：“世子爷，万一还有呢？” 荔枝是真的一心想着珠珠，难得的忠仆，盛明麟也不愿意命令她，便道：“外头太热了，实在不行就放到明间再睡会儿，也方便往外跑。” 好说歹说的，才把小床拿出来，就把珠珠放到门口睡，荔枝针线也不做了，就在旁边一眨不眨地守着她。 但折腾了这么半天，珠珠还是睡得香香的，到了平时醒的时辰才醒了，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叫：“锅锅？” 盛明麟笑着来抱她，珠珠趴在他肩上嘟囔：“珠珠，脑袋着火啦！” 第229章 老也吃不完的碗 统统小人正在她的脑海中一边上窜下跳一边放烟花：“宿主！宿主你可醒了！我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 结果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这一句。 统统小人当场呆滞，迅速收起了烟花特效：“宿主，这是我给宿主放的烟花，不好看吗？你不喜欢吗？” 与此同时，荔枝正着急地道：“主子，是不是太热了？都是奴婢不好，不该把你放在门口。” 又与此同时，盛明麟问：“什么着火了？” 两人一统同时说话，刚刚醒来的团子一下子就卡掉了。 她大眼呆呆，保持那个姿势反应了一会会，没反应过来，就直接全都忽略了，朝着荔枝伸手：“抱抱。” 刚醒来的珠珠一般只找荔枝，要去方便，还要洗脸，换衣服，梳发包包，要变成香香软软又好看的团子之后，才好找别人抱。 盛明麟在外头等着，不一会儿，珠珠就收拾好了，被抱了出来，开开心心地扑到了他膝上：“锅锅！早呀！” “珠珠儿早。” 盛明麟把她抱到膝上，叫人传饭。 统统安静得不得了，一直到珠珠开始吃饭了，才小心翼翼地道：“宿主，我可以说话了吗？” “可以呀！”团子的嘴巴正忙着吃东西，于是在脑内道：“统统锅锅早。” “早呀早！”统统道：“宿主！你知不知道，你的护国线动了！！这两天，明君的爱重值，一直在慢慢上涨，涨到了快40 ！然后，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到了56 ！到达40以上积分就够抽奖，我们可以一下子抽两次！宿主你开不开心！” 团子似懂非懂，但抽奖她懂了。 于是她道：“好呀！珠珠最喜欢抽奖啦！” 统统立刻调出了抽奖盘：“来，那我们抽奖，啦啦啦啦啦~~~” 团子被兴奋统统带得，也有点兴奋，飞快地点了一下，然后弹出来一个格子“亩产5000--8000斤优质土豆一吨（附种植方法及食用方法）”还附了一个卸货按钮。 团子刚想跟哥哥说，结果才一张嘴，又被哥哥投喂了一大勺饭。 于是团子一边嚼一边脑内问：“这是什么呀？” 系统给她念了一下，又解释了一下。 三岁半的团子完全不懂这个的意义，超期待地道：“能吃吗？” “啊？”系统连忙道：“不能吃的。护国线抽出来的，全都是利国利民的奖项，不能吃的。” 团子有点失望：“哦！” “没关系的！”系统连忙安慰她：“宿主，你赚到积分，我就有积分了，我们有自动抽点的。虽然现在系统商城还开不了，但是我可以用积分给你买糖糖吃！” 它立马掏钱，买了一罐牛奶硬糖，一下子出现在了桌上。 盛明麟：“……” 盛明麟其实刚才就猜到可能是系统，但他怕一说起来，好半天说不完，耽误珠珠吃饭，所以才特意没问，想等吃完饭再说，结果没想到他的呆团子妹妹，还掌握一心二用技能了，这才一会儿工夫，就买了一罐糖出来。 盛明麟连忙把糖罐往旁边移了移：“珠珠先吃饭，吃完饭才许吃糖糖。” 团子忙不迭地点头，一边张大嘴巴被投喂，小脑袋就歪过去，眼儿一眨不眨的看着糖罐子。 罐子是圆的，有盘子那么粗，珠珠的手臂那么长，好大一罐，上头画了很多小枕头一样的五颜六色的袋子，每个小袋子上都写着糖字。 珠珠馋得口水哒哒，推开哥哥的手：“珠珠吃饱啦！” “没有，”盛明麟道：“再吃十口才许饱。” 团子讨价还价：“五口！” “行，那就五口。”盛明麟继续投喂，一边数着：“一口、两口、三口、三口、三口……” 团子虽然心里装着糖糖，但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疑惑的瞅了一眼勺子，搞不懂为什么老也吃不完。 盛明麟面不改色的继续数：“四口、四口、四口……五口啦！吃完啦，珠珠棒棒！” 团子也很高兴：“珠珠棒棒！” 一无所知的小团子吃的小肚皮溜圆，收拾了饭桌，漱了口，盛明麟把珠珠抱到一边，帮她打开了糖盒。 里头都是小小一袋的糖，满满一罐，有好几种，什么牛奶蜜桃味，牛奶橘子味，五颜六色，团子看了一眼，眼里就盛满了小星星，超满足。 统统骄傲地道：“这种可便宜呢！比之前那种便宜地多！而且也很好吃！” 剪开小袋子之后，里头就是小小圆圆的一颗糖，盛明麟还没挤出来，团子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凑过来，仰着小脸张大嘴巴等着了，就跟待哺的小鸟儿一样。 盛明麟被妹妹可爱到，手忙脚乱地一撕，才发现糖袋袋的锯齿口很容易撕开，他赶紧把糖放进了妹妹嘴里。 团子美美咂巴着，盛明麟才问：“是不是系统怎么了？” “嗯，系呀！”团子习惯了大人说正事，珠珠听，于是都不用盛明麟说，就把系统叫了出来。 系统啦啦一通解释，说到前头盛明麟还淡定，结果一看那奖励，盛明麟惊得声音都高了：“八，八千斤？？” 团子被他吓了一跳，葡萄眼睁得溜圆，看着他。 盛明麟一时没收住惊讶的表情，团子自以为懂了，飞快地踮起脚脚一够，一下子把糖罐子抱在了怀里，争辩：“系统统锅锅寄几买哒！珠珠没有找统统锅锅要！” 盛明麟：“……” 她人小胳膊短，抱着糖罐子，手还不能合围，小脸上写满了心虚，右腮上还鼓起一大块。 居然还晓得说话之前把糖运到腮上。 盛明麟连忙道：“哥哥知道，统统是咱们自家的统统，它给珠珠买糖糖没关系的，哥哥不会让珠珠还回去的。哥哥是在说别的事情。” 团子立马就相信了，张开手手让哥哥把糖罐子抱走，一边道：“系什么系情呀？” 盛明麟道：“说这个奖励。” 他问统统：“一吨，是多少？” 统统：“是两千斤。” 盛明麟再次失声：“两千斤！” 主要是，他真不是什么纸上谈兵的书生，他对于大盛朝的现状是有过很多了解和思考的，所以，才更能明白这件事的意义。 明熙帝和端王爷知道了，一定会更加开心！ 盛明麟忍不住抱起妹妹胡乱搓了两下，发泄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就跟妹妹道：“珠珠，咱们把另一个抽奖也抽了，好不好？” 团子只要让吃糖，什么都好说：“好的呀！” ～?～ 架空文，为了方便理解，斤两什么的会直接按现代来，金银也按整数算，就一两=10钱=1000文介样子～ 第230章 家的味道 团子点了一下。 转盘转动，停下。 弹出一个格子，推出来是“铜矿地图一”、“铜矿地图二”。 盛明麟有点奇怪。 他问系统：“不是说，发行宝钞，才造成了大盛朝的通货膨胀吗？那，铜矿本质上，和宝钞有什么不一样？还是没有经过……就是后世人所说的那种经济核算啊，只是换了一种东西啊？” 系统小人道：“系统不知道。” 好，盛明麟就暂时把这两张地图收起来，准备等爹爹回来问问。 他心情还是挺兴奋，可是珠珠吃着糖，怕她卡着，不敢抱起来逗她，于是又把界面划回到刚才的高产粮种，点开说明细看。 然后又铺开纸抄了两份。 读书人写字最能心平气和，反正两遍抄下来，他总算是比较冷静了。 看珠珠已经把一块糖吃完了，又抱着糖罐子开始叮咛叮咛了，盛明麟连忙哄她：“珠珠儿，你想不想去接漂亮哥哥回家？” “想。”团子的心思被带走：“漂亮锅锅什么时候回来呀？” 盛明麟看了看漏刻：“应该上午就能回来，我们现在就去。” 端王爷说上午就能完事，主要是有地动的事情在先，所以三法司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给帝王结果，而所有事情的起源就是云州案，所以肯定会排到第一个审。 刑部。 云州案也确实第一个就审完了，杨显荣装死也没用，直接被拖过来按上了手印。 此案就此尘埃落定。 霍沉昭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有一种深深的不真实感。 整整五年，近两千个日夜，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在想的事情，真的就这么解决了吗? 上方大人叫了他好几声，他也没听到，四皇子直接过来，把他扶起来，一下一下的拍着他背。 霍沉昭缓缓回神，喃喃地道：“四哥。” 盛明麟和沈凌绝都叫他四哥，但霍沉昭其实从没叫过，他一向谨言慎行，从不敢踏错一步，但这会儿神思不属，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 四皇子也不在意，就沉声道：“结束了，沉冤今日昭雪，霍家今日正名，一切都结束了。” 霍沉昭深深吸气，四皇子又道：“今日就会下告示，明日父皇应该还会召见你……”他声音温和，又拍了拍他的肩：“回去，明麟和珠珠在外头等你了。” 霍沉昭定了定神，点了点头。 他慢慢地走出去。 一出门，就见路对面的马车上，杏衫红裙的小肉团子正翘着脚尖尖看过来，一下子对上他的眼，小团子的脸上，一下子绽放出了大大的欢喜，大声道：“漂亮锅锅！漂亮锅锅！珠珠债介里！” 霍沉昭一下子就笑了。 在这一刻，好像关在屋中数年的人，一下子推开了窗子，窗外春光正好，鸟语花香。 他快步朝她跑了过去，团子也在车上一跳，一下子跳进了他怀里，小奶嗓子好听得不得了，“漂亮锅锅，珠珠来接你回家啦！” “好，”霍沉昭笑应：“我们回家！” “等等！等一下，”盛明麟道：“来来，你先洗个手，去晦气的，以后就顺利了。” 霍沉昭一愣，就见小厮笑着端了一盘水出来，一闻就是艾叶的味道，霍沉昭笑着洗了洗手，盛明麟在旁边，把艾叶水一点一点地洒到他身上。 珠珠拿了一根红布条，小厮想帮忙，她还不乐意，伸着手手：“漂亮锅锅，介边介边！” 霍沉昭笑着走过来两步，团子两只小胖手掏呀掏地，好不容易把红布条掏进他衣襟里，然后，打了一个结，拍拍手：“好啦！” 霍沉昭看着那个丑丑的结，嘴角带笑：“谢谢珠珠。”他忍不住双手抱住团子，把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嗅了一下…… 奶乎乎的，甜滋滋的，香香软软，原来这就是家的味道啊！ 晚上， 盛明麟等了许久，都等急了，才把端王爷等回来。 端王爷一看他这神情，还乐了一下：“怎么着，知道你爹的重要了？趁着我不在当了一阵子一家之主，现在知道真正的一家之主是谁了？” 盛明麟：“……” 他就这么看着他爹。 端王爷习惯成自然的一把捞住闺女，抱在怀里坐下：“沉昭不是回来了？你想问什么？安民告示说是连夜张贴，明早大家就都能看见了。” 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来，盛明麟就接过细看。 他以为安民告示会写清杨显荣的罪状，原来不是，原来主要就是解释地动的事情，但这拟告示的绝对是个人才，明明看着平平板板官样文字，但，咋就显得皇上这么英明神武，杨显荣这么罪有应得呢？ 盛明麟啧啧称奇。 端王爷一边逗着珠珠，一边瞧着他：“怎么着？你不是在等这事儿？那又有什么事啊？” 盛明麟是真有点奇怪：“我脸上有表情吗？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端王爷：“呵呵！” 盛明麟也呵呵：“你不说，我也不说，谁怕谁。” 端王爷指了指他，问闺女：“宝贝儿，今天统统是不是给东西了？” “对呀！给了珠珠一大罐糖糖！”团子超开心，双手比量，“介么介么大哪！可甜啦，可好吃啦，珠珠给你拿！” 她滑下他膝盖，飞奔着去抱糖罐子。 端王爷：“……” 盛明麟笑眯眯看着他爹，端王爷抬手就把茶杯盖子扔到他身上了，笑骂：“赶紧说！” 盛明麟也没再卖关子，笑着跟他说了，端王爷也倒抽了一口凉气：“五千到八千？？确认没看错？？不是五百到八百？？” 盛明麟道：“没有，我确定。” 端王爷起身转了几圈，平伏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闭眼想了一会儿，跟盛明麟道：“你把霍沉昭叫过来。” 盛明麟并不意外，就出门吩咐了小厮，霍沉昭不一会儿就过来了，明显哭过，眼睛红红，笑容却明亮，朝着端王爷施了一礼。 端王爷正蹲在地上跟闺女分糖吃，只朝他点了点头。 因为糖多，所以珠珠也变得大方了，给锅锅和漂亮锅锅一人分了一块，然后盛明麟又撕开一块给她，珠珠就开开心心的偎在爹爹膝上吃糖糖了。 直到大家都快吃完了，端王爷才问珠珠：“珠珠儿，你这次抽的粮种给漂亮锅锅用，可不可以呀？” 团子问：“介个种种，系好的，还系不好的呀？” 端王爷道，“是很好的，非常好的，好得不得了。” 团子点点头：“可以呀！那就给漂亮锅锅。”她小嘴巴甜的很：“珠珠坠听爹爹的话啦！” 霍沉昭有点疑惑，想说话，端王爷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一边立马把闺女抱了起来，“呜呜小宝贝真乖，爹爹爱死小宝贝了，么么么么么……” 团子被他小鸡啄米式的亲法，亲得小脸都一歪一歪，格格笑着推住他脸，一边左躲右躲，端王爷伸长脖子，亲个不停。 盛明麟扶了扶额。 他发现他爹真的是，一点长辈包袱也没有。 当着一堆人也敢撒泼，这会儿发出这种哼哼唧唧的声音也完全不在意…… 两人就这么默默看着，两父女嘻闹了好半天，团子都笑累了，端王爷才坐回来，一下子就转回了正经脸，道：“你先听我说。” ～?～ 五星好评2100的加更 第231章 爹的心肝肉儿 端王爷正色道：“良种，肯定是要献的，如此神物，早献一天，就能早种一天。” 盛明麟插了句话：“若能在一个月内安排下去，今年刚好还能种一茬。” 端王爷点了点头，续道：“有地动之事在先，再加上良种之事，帝王声誉会如日中天，政令施行会无比顺畅神速。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时机。至于这个人，为什么是你……” “因为这个功劳太大了，我们一家人，完全不需要这个功劳，有了之后不但没有好处，反而还可能有麻烦。但你呢，你需要，而且你是个大夫，麻烦到了你身上，就几近于无。” 确实，民以食为天，粮这个字，实在太重要了。 端王爷是一字亲王，手里还有实权，封无可封，若再加上个粮字，民间声望一起来，呵呵，百官得天天担心他篡位。 而端王妃的诰命是跟着端王爷走的，也已经到顶了，她又不打算当什么女亲王女将军，所以要这种功劳也没用。 珠珠才封了护国公主，差不多也算是封无可封了。 而且关键是，珠珠身上，已经有天生祥瑞预知灾厄的光环，明熙帝明显是想把这种祥瑞局限到帝王身上，而非国家上头，因为这样才是最安全，也麻烦最少的。 所以不宜再加别的东西，尤其是粮这种东西，会引来众多势力的觊觎，没有必要。 而盛明麟，他若要封，除非搞个一门双王什么的，可是一来意义不大阻力却极大，不划算，二来盛明麟还小，又管着鸿鹄卫，近几年还需要低调才是。 端王爷简单解释了，又道：“还有，你献粮之后，也方便皇兄有下一步的动作。你要知道，大盛走到今日，非军功不可封爵这一条，势必要被打破，而打破之人，他的功劳，必须大到后世无法效仿，才能尽量杜绝后世帝王乱封。所以你看，瘟疫之方，加上一个亩产五千以上的良种，这真的非常合适，足够大，又足够正。” “沉昭，你们霍家世代行医，仁心仁术，难道只洗清冤情就算了？既然你有这个能力，为何不为老人家博一个死后荣光？” “就算你与明麟和珠珠，不是那么熟，只要我们关系尚可，我也有可能会去找你，因为这件事情，我归根到底是为了皇兄，给你的当然也是一个巨大的人情，但你前途不可限量，我结交你，对我来说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这对我等混迹朝堂的老狐狸来说，是很正常的操作。” 他压低声音：“说到底，我又不会造反，欠我人情，与欠皇上人情，还不是一样的？等你长大后当了朝臣往死里干就是了，你说是不是？” 美貌王爷轻笑了一下：“所以你看，我收买人心给你这个，别人再想拉拢你，能给你什么？这是多么划算的一件事啊！” 端王爷真想说服谁的时候，还真没人能抵挡，霍沉昭直被他说的哭笑不得，所有要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最终，他起身郑重地施了大礼：“沉昭谨遵台命。” 端王爷笑着拉他起来，拍拍他肩，转头问：“珠珠儿，那粮种，能不能拿一个出来看看？” 团子也不用朝系统转述，系统就道：“哦哦……我给你加个取样按钮。” 于是它就在卸货按钮旁边，加了一个黄色取样按钮，团子一按，当时就有一大堆东西掉下来，差点把团子埋进去。 几人：“……” 大家都以为种子就像大米小米，是那种颗粒状的东西，没想到这种子，这么大个？ 盛明麟默默把他抄的说明书，一人分了一份，霍沉昭还不时的问一句细节，比方说土豆叶子长什么样，花长什么样。 其实说明书已经很详细了，基本上各个问题都解答了，霍沉昭很快就不问了，低头细看。 盛明麟蹲下去研究土豆，一边问：“爹，我让厨房做来尝尝？” “嗯，对，”端王爷道：“你少拿几个，拿去给你娘亲，从你娘亲院中厨房做了咱尝尝。” 盛明麟笑了一声，觉得难得抠搜的爹还怪可爱的，就只拿了六七个，拿块布包起来，拿去给端王妃。 端王妃还吃了一惊：“我都吃完饭了啊！这，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凑一起干嘛呢不吃饭？” 盛明麟还真没注意时辰，太过激动都忘了饿了。 他就笑着把做法说了，端王妃就指挥着人试做。 也没试很多种做法，就煮了四个，炒了三个，端王妃好奇，也跟过来试吃。 都是挺大的黄心土豆，拿在手里沉沉的，端王妃一剥开皮，就是一股热气喷了出来。 团子饿了，已经吃了好半天点心了，但看大家都很期待的样子，也跟着期待起来，眨都不眨地盯着等吃。 端王妃也懒的掰了，吹了一会儿，就给珠珠咬了一口。 团子咬了一大口，张着小嘴巴哈了两口气，一边迫不及待的品了一下，有一点点疑惑。 端王妃也咬了一口，然后又剥了几下，给端王爷也咬了一口，而盛明麟在旁边跟霍沉昭分吃了一个。 土豆煮着吃，软糯清香，粉粉面面地，主要是加上那意义和情怀，大人们都觉得超级美味。 但小孩都爱吃有滋味儿的东西，团子吃着，就觉得好像也不怎么好吃呀……她瞧瞧爹爹，好像都快香哭了；瞧瞧娘亲，也不住的点头；锅锅和漂亮锅锅，也都是好吃得晕乎乎的样子…… 于是团子又尝了一口，又又尝了一口，然后她道：“锅锅锅锅，珠珠想尝尝你的豆豆！” 盛明麟笑着，就站起来，喂她吃了一口，还问她：“哥哥的好不好吃？” 团子歪头，猫猫疑惑：“都，不肿么好吃呀！珠珠的嘴巴系不系坏掉了？” 端王爷笑出声，摸了摸闺女小脑袋：“傻宝，这种东西不是给珠珠吃的，是给那些饿肚子的人吃的，经常饿肚子的人吃到这个，就会觉得香甜的不得了。” 团子似懂非懂，端王爷也没多解释，只道：“挺顶饱的。” 确实，土豆这种又粉又面的口感，吃下去，会给人一种格外顶饱的感觉。 几个人吃完了煮土豆，又尝了尝炒土豆丝。 被无数人爱着的炒土豆丝，自然有它独特的魅力，哪怕只用了葱和盐，炒出来也很好吃。 而且一个土豆就能炒一大堆，三个土豆，真的炒了一大盘子，等几个人吃完了，也没吃别的，居然就有一种饱了的感觉。 端王爷心中喜悦，双眼都显得格外明亮，跟媳妇道：“安宁，你叫人再炒一个土豆，再煮两个，沉昭你换换衣裳，一会儿我们一起进宫。” 端王妃笑着应了一声，就拿着土豆回去了。 霍沉昭也起身应了，快步去换衣裳。 盛明麟拿了个袋子，把余下的土豆，找了十来个光滑好看的装进去预备着，等了一阵子，端王妃就把小食盒提了过来。 端王爷接过来道：“多谢贤妻！！” 正好盛明麟也把袋子递过来了，于是端王爷也意思意思地夸了一句：“多谢好大儿。”还不忘回手摸了摸闺女小脑袋：“多谢爹的心肝肉儿！” 第232章 靠老婆养的王爷 端王爷就带着霍沉昭去了。 盛明麟也不想再吃了，看盘中还有两个土豆，就叫人给七皇子和沈凌绝一人送了一个，可以尝一尝，嫌没滋味还可以蘸糖吃。 端王爷一直在宫里待到近子时才回来。 大半夜的，盛明麟睡得正香，门砰的一响，把他给吓醒了，一下子坐起来。 然后就见他爹大摇大摆地进了屋，脱鞋躺在了床上，跟他道：“儿子，我就知道你睡不着，特意来陪你的！你感动不？” 盛明麟：“……” 摊上这么幼稚的爹，他能怎么办！ 盛明麟长叹了一声，重新躺下，半晌道：“感动。” 他能感觉得到，端王爷是真的开心，想必明熙帝也很开心，否则不会逗留到这个时候。 他爱大盛吗？ 他当然也爱的。 但他的爱是热血的，是浮在上头的，他不会有他爹这种宽厚深沉的爱。 他等了一下，见端王爷没说话，就主动道：“爹，珠珠其实抽了两次奖，另一个奖励，是两份铜矿的地图。” 端王爷吃了一惊：“铜矿？” 盛明麟点了点头：“对，有两张，我不太懂这个，粗看了看，似乎还都挺大的……你给我讲讲，这铜钱和宝钞，具体有什么不同？” “我也不敢说！”端王爷调侃了一句：“后世说我也不懂经济，说我靠老婆养……珠珠抽出来那本书，据皇兄说，是专门写明熙朝的，虽然用词大胆看着生气，但确实很有用，列举了诸多弊端，也提出了不少解决办法，这都好几天了，皇兄天天看还没看完，说等看完了，让我看看，然后重写一份能给大臣们看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但我知道，大盛缺铜，不光大盛缺，历朝历代都缺。当年太祖爷发行宝钞，真的是脑袋一拍？还不是没办法？缺铜啊，而且铸钱的成本太高了，不划算。再就是民间私铸钱太多，越来越不好管理，没办法才发行的，是，叫后世人一说，确实有很多地方不妥当，但当时，也确实是解了燃眉之急。” 他顿了一下：“不过，百姓肯定还是更爱真金白银，虽然我不知道经济核算如何核算，但，大盛朝的东西，绝对需要更多的金银铜才能抵。等我拿到那本书，一定要好生学学，要不然丢脸都丢到后世去了。” 盛明麟恍然：“怪不得系统说，皇伯伯这两天的分值，一直在上涨，估计就是因为一直在看这本书了……然后又因为地动的事情，一下子涨到了56。” 他想起来问：“地动，民间没出什么事？” “没事，”端王爷道：“虽然地动的事情不能说，但你皇伯伯提前敲打了两句，下头就格外上心，处理的也及时，听说只倒了几栋破败民居，有人伤着了，但没有出人命。” 他顿了一下：“最严重的不是京城里头，而是城外头西山那边，说是山都垮了，树都倒了，幸好那边都是各家的坟，没有人住。” 他翻了个身，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行了，别瞎操心了，睡。” 西山那边？ 盛明麟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端王爷已经去上早朝了。 早朝之上， 昨天杨显荣案子的结果，大臣们当然都是密切关注着的，天罚已经够吓人的了，神鸟送证人什么的，又添一笔。 江浙派一下子倒了四根排在最前头的柱子，下头所有官员，都胆战心惊。 虽然，也不是没有聪明人，想到珠珠，但这种事情，是出乎他们认知的，地动什么的，这肯定是天罚啊，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啊！ 混到这一步，不怕人，甚至不怕皇上，但，没人敢不怕老天爷。 所以，今天的早朝难得地肃穆，不像上朝，倒像是在上坟。 结果没想到，施完礼一抬头，就见皇爷还乐呵呵地。 百官：看错了？揉揉眼再看看……还是乐呵呵地。 明熙帝道：“诸卿还没用早饭，朕请诸卿尝一样新东西。” 不止一人腿一软，当场跪到了地上，全身发抖。 皇上不会是气疯了，想把所有人都嘎了换新的！！不能啊皇上！臣已经洗心革面了啊皇上！！ 还没等跪下的几个人酝酿出悲愤的大呼，就闻到一股香气，然后小太监托着几个盘子过来，盘中是切开的黄糯之物，闻起来有淡淡的香气。 跪着的几人：“多谢皇上体恤！” 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端王爷内心呵呵哒，看着几个人各自捏起一块品尝。 大皇子和四皇子，昨天晚上被明熙帝抓来，已经尝过了，便没再吃，只有大臣们各自尝了一块。 虽然切开了，但也不多，能尝到就尝到，尝不到也就算了，然后太监们就退了下去。 早有官员赶紧搭台阶：“陛下，不知这是何物？臣从未见过。” 明熙帝哈哈一笑：“这种叫土豆，是一种粮食，是沉昭无意中发现的，试种了几茬，不如诸位猜一下，这种东西的亩产有多少？” 要知道，如今不比后世，如今粮食产量是很低的，譬如水稻，亩产也就四五百斤。 但是既然敢献，皇上又如此高兴，那必然产量不会低。 所以官员们纷纷猜：“总有七八百斤！” “下官觉得得有上千斤！” “怎么可能，这种沉重之物，能有几百斤便不错了。” 明熙帝看着百官猜了好一会儿，才大笑着宣布：“亩产五千斤以上！！” 百官惊呼：“五千斤！！” 虽然早就知道大家会是这样的反应，但明熙帝还是被狠狠愉悦到了，哈哈大笑。 大家惊叹了好一会儿，便有官员拭泪道：“如此神物，若能早一天入大盛，不知能活多少人！” 官员说话满嘴都是弯弯绕，他明着是感慨，其实是在说霍沉昭怎么不早点献上来。 所以啊，盛家皇朝为什么亲近武将啊，因为有些文官那张嘴，就是不讨喜啊！！ 端王爷直接道：“刘大人交友广阔（天天捧杨显荣臭脚），想必也有利国利民之物献上？” 那官员一窒，端王爷又道：“啊，原来没有吗？这怎么可能呢？总不可能是刘大人心不够诚？本王瞧着刘大人方才这句话，说的也挺真情实感（装模作样）的啊！” 刘大人：“……” 另一个官员也道：“刘大人学识渊博（纸上谈兵），只是想必对农事不太了然，但凡新生之物，不多试几回，怎么知道有没有毒？能不能吃？又是如何种植？又怎么知道如何高产？若什么也不知道，直接献上，出了什么事，难道刘大人能负责吗？” 他顿了一下，道：“若下官没有猜错，此物种植之法，只怕与旁的不同。” 端王爷含笑道：“闵大人认为，此物应该如何种？” 第233章 锅锅被坏人抓肘了 这人，是户部下头仓部的主事，名叫闵元元。 虽然名字挺可爱，但长的其实魁梧又朴实，像个老农夫，也确实通晓农事，本来是没资格来上常朝的，是特意叫过来的几个农事官之一。 闵元元道：“臣只是猜测……臣吃的这一片，外皮有一个凹陷，瞧着像是能长芽子的，所以臣寻思着，会不会是直接种这个块块。” 方才的刘大人不由哧笑：“从古以来，从未听闻……” 端王爷打断他，笑道：“闵大人确实厉害！这土豆，就是种这块茎的！” 刘大人：“……” 刘大人直憋地脸孔红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端王爷心中哧笑。 杨显荣都倒了，你还蹦跶呢！？ 急着出头，想抢着当江浙派的头头？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脑子！ 但心情太好，也不生气，悠闲转回来。 明熙帝笑眯眯地看完这一暮，也没有生气，笑道：“宣霍沉昭。” 下头鱼贯传下去：“宣霍沉昭上殿。” 霍沉昭上殿施礼，明熙帝直接命人宣旨。 圣旨上寥寥几笔，记载了云州之事，并肯定了霍家之仁，以及霍沉昭为祖父、父母报仇之孝。 然后，将霍老爷子追封为济世侯，准其不降爵袭三代，然后又准霍沉昭袭爵，并赐牌匾“仁心仁术”，同时因为霍家诸人尸骨无存，还令当地官员修霍公幕，以记载此事。 霍沉昭领旨谢恩，然后明熙帝又道：“沉昭，你可有字？” 霍沉昭忙道：“回陛下，草民……臣尚未取字。” 明熙帝点了点头：“朕赐你一字，‘昭’。” 霍沉昭施大礼：“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是光明之义，意即沉冤昭雪，走向光明。 然后明熙帝吩咐闵元元：“此物，如今只有一两千斤，如何推广，你写一个条阵上来。” 闵元元只是一个主事，只是因为通晓农事，看不下去才说两句，一听这话，那意思是要他去负责，或者起码参与此事啊！！这是能青史留名的好事儿啊！！ 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顿时笑的大板牙都呲了出来，连连应下。 因为霍沉昭这事儿实在太传奇了，所以才一晚上，就在京城传了开来，甚至压过了地动的热度。 等下了朝，端王爷给他哥送铜矿的舆图，就听了锦衣卫一通禀报。 端王爷建议：“皇兄，不如我私下找人，写个话本子，又或者戏本子，偷偷传入民间。” 明熙帝沉吟：“写戏文子？” “对，”端王爷劝他：“皇兄，咱们当然希望，这个天下户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不可能做到啊，总会有贪官污吏，总会有人报仇，但沉昭……昭哥儿这报仇方式，太正了，太大丈夫了，所以若能广传天下，当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明熙帝点了点头：“也是，你先叫人写写看看。” 端王爷应下，又把铜矿的事儿说了。 明熙帝拿在手里，万分感慨：“咱的珠珠儿就是贴心！珠珠就是咱的福星啊！你回头抱进宫来，咱也好几天没见她了，还怪想的。” 想吸肚肚么！端王爷幽幽地瞅了他哥一眼：“你上次，把珠珠的肚子都吸青了。” 明熙帝坚决否认：“不可能！” “真的。” “咱不可能干这种事，咱又不是没哄过孩子，心里又不是没数？”明熙帝咳了一声，迅速转开话题：“行了，别闲磕牙了！你回去，忠顺，叫内阁来，咱议议事。” 杨显荣四人，无不身居高位，既然四人注定回不来，那就得赶紧找继任之人。 端王爷默默告退，人都走到门口了，明熙帝又说了一句：“那个，尽快啊……” 他意思是尽快把土豆移出来，方便他后续安排。 端王爷应了一声。 端王府。 团子醒过来，吃了饭，正想去找哥哥，荔枝就送上一张纸，说是哥哥给她写的信。 团子还有一点小兴奋，双手接过，严肃地按在桌面上，仔细瞅了瞅。 纸上画了一个小人，被另一个小人拽走……然后走向了一间院子。 其实盛明麟想说的是：秦大人叫我去办正事了。 但是在他十分不咋滴的画工之下，看起来很不像那么回事儿，主要是他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就画的太挣扎了，画风挺狂野。 团子当时就惊呼了一声：“锅锅被坏人抓肘了！” “啊！”统统不由得出声：“他一定是没办法明说，所以才画画来暗示的！这种事情有很多的！” 团子怕了：“那现债肿么办？” 统子道：“找警察叔叔……不是，找帮手啊！找厉害的人去救他！” “厉害的人？”团子连忙抬头问：“荔枝姐姐，漂亮锅锅在不在？” 荔枝听不到系统说话，只道：“霍少一早就跟着王爷去上朝了。” “那星星锅锅呢？” 荔枝赶紧出去问了问，道：“也不在！” 团子呆怔，然后道：“那，那几能去找大舅舅啦！快，快点，珠珠要去找大舅舅，救锅锅！” 她爬下凳子就要往外跑，荔枝连忙道：“主子！主子你等等！奴婢先去问过王妃娘娘。” “不行哒！”团子超着急：“来不及啦！珠珠要快一点柴行哒！” 她撒开小腿就跑，荔枝连忙吩咐了旁人几句，一边叫了两个小厮快步跟上。 正在角落狂吃狂吃的盛大威风，立马一昂头，在小厮身上把尖喙来回一擦，飞了起来，在上空悠闲地跟着。 其实珠珠以前很自由，说出门就出门，是因为后来出了长寿婆的事情，家里才开始小心的……但外头的下人不知道啊，小公主要出门，那肯定要放行啊，于是都没来的及叫马车，珠珠就自己跑出来了。 她站在大门口，问荔枝：“舅舅家要肿么去呀？” 荔枝蹲下，双手抱着她：“主子，您稍微等等，咱们等马车来了再说，要不然走着去太慢了。” 团子猛点头：“那快一减呀，马车快一减来。” 荔枝道：“奴婢已经叫人去了，主子，你去舅老爷家干什么啊？” “找大舅舅，救锅锅呀！”团子举着那纸：“锅锅被坏人抓肘啦！” 荔枝连忙道：“不会的，世子爷……”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一辆马车过来了，珠珠立马就要走过去：“马车来啦！快点快点！” 车夫赶紧勒住马，马车上的人推开车门，不由得一挑眉：“是珠、珠、啊！！” 第234章 不管不顾的贱嘴 是齐王爷，也是团子正经的叔叔。 但是呢，因为齐王爷长的不好看又有些显老，平时又见得太少，所以珠珠有点认不出来了，仰脸瞅了他了好半天，也没想起来他是几叔。 于是团子机智地道：“叔叔好，珠珠阔以坐你的车车，去找大舅舅吗？” 齐王笑嘻嘻地道：“行啊！上来。” 团子就想往他车上走：“谢谢叔叔。” 荔枝急死了，双手抱紧她：“主子，齐王爷忙的很，不如我们还是等一等自家马车。而且世子爷在王府里不可能出事的，主子不用担心。” 可团子是一个很有想像力的宝，她举了举信纸，超着急：“可系锅锅留了信呀！说不定锅锅正债被坏人打，债哭哭，等着珠珠去救他…… “不会的，”荔枝道：“没有坏人，世子爷一定是有事出去了，不如我们先回去问问？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齐王爷看在眼中，冷笑道：“你这丫头，好不晓事，主子有事要出门，轮得到你推三阻四？我孬好不济是个亲王，珠珠儿是我的亲侄女，我还能把她卖了不成？还不让开！珠珠，过来！” 团子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小嘴嘴凑到荔枝耳边：“荔枝姐姐，虽然叔叔有可能不系好人，但我们人多，珠珠保护你，不怕！”一边说着，小手手还摸摸她头。 荔枝一肚子话没法说。 小祖宗哟，奴婢哪里是担心这个啊！奴婢担心的是齐王爷那张不管不顾的贱嘴啊！ 她仍是抱着她不放。 齐王爷已经有些恼了，道：“本王倒不知道，本王是什么样的洪水猛兽，叫你家这丫头防我跟防贼一样？今儿我还就非带着珠珠走这一趟不可了！” 结果正说着，就见对面来了一辆马车，马车还没到，一人便飞身过来，道：“珠珠？怎么了？” 团子一转头，张开了手手：“漂亮锅锅！” 荔枝暗暗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霍沉昭抱过她来，道：“珠珠这是要去哪里？” 团子指了指齐王爷：“想坐叔叔的车车，去找大舅舅。” 荔枝连忙道：“咱们府里的马车也在这儿，主子不如坐这个。” 团子点点头，还不忘跟齐王爷道谢：“谢谢叔叔，我们寄几有车车啦！” 齐王爷哼了一声，三摇两晃地下了马车，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你有车了，我也坐坐你的车，我也想去见见大将军。” 团子有点不乐意，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齐王爷直接上了马车，大剌剌占据了主位。 霍沉昭抱着珠珠，跟荔枝对了一下眼色，也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起来，齐王爷爱看不看的，瞄了一眼霍沉昭，然后把腿一舒，在车上半倚着，道：“你就是霍沉昭？” 霍沉昭道：“是。” 齐王爷啧啧地道：“你这孩子啊，忒能耐！忒能耐了！巴上端王府，一举扳倒了四位朝廷大员……哎哟，厉害，能耐啊！！” 霍沉昭不卑不亢道：“王爷过奖了。” 齐王爷道：“既然遇见了，本王就托大教你两句，这人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终归还是得靠自己，我们家老五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给你多少，肯定得加倍地收回来，你这小乡巴佬，估计到最后，能叫他算计的毛都不剩一根！” 霍沉昭不紧不慢地道：“多谢王爷指点，但沉昭一心只盼着早日为皇上，为王爷效力，从未想过个人得失。” 齐王爷被他这伟光正的话给噎了一下，想了半天居然都没想到要怎么怼回去。 他冷冷地看了霍沉昭一眼，霍沉昭神色从容。 齐王爷震慑不住他，又看向珠珠，道：“珠珠啊！” 团子：“哎？” 齐王爷保持着那个没正形的姿势，看着天道：“听说你跟你哥哥关系很好么！” 团子没有回答。 齐王爷也不在意，就贱兮兮地道：“你还小，不懂事，叔可得好好教教你，你娘，当年可是害了你哥哥的娘，你哥那个孩子，小小年纪，心思深沉，看着挺疼你，私底下，还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呢，你可得小心点儿！我可真不是吓唬你，你看看霍沉昭就知道了，可别过两年，你哥也来一出公子复仇记，那你们一家子可就危险喽……” 他哔哔哔放了一大通屁，团子一直没有回音，霍沉昭两人也一直没有打断他。 齐王爷忽然觉得不对，一下子坐直了。 就见荔枝两只手各抓一只帕子，紧紧地捂着团子的耳朵，团子明显啥也没听到，大眼眨呀眨，十分好奇地瞧着他。 齐王爷这一下子是真地气乐了，瞪着荔枝道：“你这丫头有趣得很，不如本王把你要到王府如何？” 荔枝低着头道：“回王爷，奴婢是皇后娘娘赐给公主殿下的。”还轮不到你安排！ 齐王爷一噎。 他连番吃瘪，连个丫头都降不住，终于恼羞成怒，一脚把桌子踢了出去。 桌子重重地撞在了车门上，咣得一声巨响。 齐王爷拍桌砸凳地大吼，“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跟本王这么说话！本王倒不信了，本王今儿弄死你，皇后娘娘还能杀了我给你偿命？” 他抬手就想甩她一巴掌。 霍沉昭猛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 团子不防他一下子扑过来，还以为他要打她，吓的闭了闭眼，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下一刻， 有人一把推开了车门，一看这架势，二话不说，一长身就把齐王爷拖了出去，重重地掼到了地上。 他下了重手，齐王爷惨叫出声，在地上打着滚。 谢大将军看都没看他一眼，飞也似地上来，一把抱住珠珠：“珠珠，你没事？” 珠珠一看到大舅舅，哭声立马拔高了好几度：“呜呜，介个叔叔要打洗珠珠！珠珠害怕！！” 谢大将军跃下马车，拍抚着她：“乖乖儿，不用怕啊！大舅舅在这呢！” 他向齐王爷道：“不知珠珠如何得罪了王爷，竟要对她下杀手？” 齐王爷被亲兵扶起来，疼得站都站不住，还不敢不辩解，毕竟武将是真敢动手啊，最后不管咋处理，反正这疼得自己受着。 他连声道：“误会误会，我怎么可能打珠珠。” 谢大将军道：“臣在外头已经听到了。” 齐王爷急道：“真没有，我要打的是那个丫头。” 谢大将军面色冷然：“王爷不必再否认了，臣在车外就听到珠珠哭了。臣情急之下误伤王爷，自会去向皇上请罪，到时候王爷大可向皇上解释。” 谢大将军虽然是武将，但并不是个莽人，刚才是着急，但这会儿一看，也知道可能是误会了。 但打都打了，只能将错就错，咬死了他就是要打珠珠，反正后续的事情，自然有端王爷处理。 谢大将军抱着珠珠就上了马，一边示意手下亲兵去通知端王爷。 第235章 心偏到咯吱窝的哥 于是明熙帝那儿正忙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哭声。 团子在路上歇了一小阵儿，一到门前，立马哭得十分响亮，一边努力哭一边瞅着皇伯伯的门。 敢在皇上门口哭的孩子，只有珠珠儿一个，明熙帝一听见就急了，都等不及郑忠顺去问，自己飞也似地绕出御座出来，看见谢大将军还愣了一下：“怎么了？” 团子哭得哇哇地，小手手指着后头的齐王爷，一时都没能停下哭来告状。 明熙帝一看这架势是真哭啊，心疼坏了，赶紧下了台阶，把珠珠抱过来，摸了摸身上也没个帕子，就把龙袍一撸，用里头的袖子给她擦了擦泪，一边道，“乖宝不哭啊，谁欺负珠珠，皇伯伯绝不会轻饶了他！” 谢大将军跪下请罪：“皇上，臣从外头回卫所，看到了端王府的马车，猜着是来找臣的，就停下等着，结果就听到一声巨响，马车摇晃，好像出了什么事，臣赶紧过去时，就听到齐王爷大骂黄毛丫头，说要打死她。” “臣听到了珠珠的哭声，来不及多想，推开车门，就看到齐王爷要打珠珠，臣当时情急，就一把拉开王爷，救下了珠珠，误伤了王爷，还请皇上责罚。” 明熙帝一边不住地拍着珠珠的背，一边直接骂齐王爷：“老七！你真是愈发出息了！竟然对珠珠动手？” 齐王爷也委屈啊！ 这一路过来，谢大将军的亲兵连个马也不肯借给他，他是跑着过来的，这会儿气还没喘匀呢！ 齐王爷往地上一跪：“皇兄，臣弟虽然混帐，也绝不敢对珠珠下手。臣今儿从端王兄门前走，珠珠忽然过来拦马车，让臣弟送她去找谢大将军，臣弟当然是立刻答应，但她身边的丫头却百般阻挠……” 他避重就轻地一通说。 随说着话，端王爷也赶过来了，快步上前施礼，顺手就把闺女接了过来，斜了齐王爷一眼。 他这个弟弟，嘴巴贱，性子更贱，但是呢，最是欺软怕硬，嘴上哔哔两句有可能，真要说打珠珠，他应该没那个胆子。 但就算没打，惹着他闺女就不行！ 他就问珠珠：“乖宝，七叔打你了？” 团子坚定点头：“打惹！还骂惹！” 明熙帝和端王爷，真正的异口同声：“小孩子不会撒谎，老七，肯定是你不对！” 然后各自咳了一声，明熙帝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 端王爷更加若无其事，又问团子：“珠珠今天怎么出门了？” 团子已经不哭了，但还在打着小哭嗝，道：“珠珠想找大舅舅，去救锅锅……珠珠想找漂亮锅锅，漂亮锅锅不债家，想找星星锅锅，星星锅锅也……” 她忽然一下子顿住，眼儿张得大大地，动用三岁半的全部脑子，也没能想明白：“可，可系，漂亮锅锅都回来惹，珠珠为行么还要找大舅舅？” “没事没事，”端王爷立马安慰他怀疑人生的胖闺女：“大舅舅更厉害些，有事找大舅舅没错的。但是宝贝，谁告诉你哥哥被坏人抓走了？” 团子喃喃：“锅锅写了信。信，信呢？啊！！” 大聪明团子绕完一大圈，终于找到了重点：“锅锅被坏人抓肘啦！爹爹爹爹！我们快去救锅锅呀！再不去锅锅就要洗掉啦！呜呜呜，珠珠不想让锅锅洗掉！” 看闺女哭得真情实感，眼泪哗哗，端王爷的心情啊，真是一言难尽。 荔枝连忙把信送上，端王爷看了一眼，抽了抽嘴角。 这点事儿，他一看就明白。 因为鸿鹄卫是一个相对机密的事儿，所以盛明麟不好具体交待说我去哪儿了，我干嘛去了，但只让小厮说他出门了，团子估计会很失落，所以他画个画，逗逗妹妹。 结果画的太差劲了，被妹妹误会了。 端王爷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就不急了，假装吩咐人去“救”盛明麟，好安抚珠珠，转了一圈再转回来，等着他哥断官司。 他哥那心都快偏到咯吱窝了，直接就道：“行了行了，老七，你这么大人了，欺负珠珠，谢卿当舅舅的，能不生气吗？一时失手，虽然手稍微重了一点儿，可他这不是着急么！你也不要跟他计较，这就算扯平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咱派个太医给你诊治诊治，药钱咱出了。” 齐王爷差点没气死：“皇兄，我当叔叔的，好心搭珠珠一程，我到底哪儿错了？！我不跟珠珠计较，你把那个丫环给我打上十板子，这事咱就算了。” “不行！”端王爷道：“那丫环是皇后娘娘赐的掌事大丫环，我看谁敢打！老七啊……我好心给你留面子，你是不是非得让我当着皇兄的面，审一审你都在车上放了什么屁？” 齐王爷一噎。 端王爷又道：“老七，我怎么觉得，你老是针对我呢？是不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端王爷本来只是在胡搅蛮缠……但没想到，他一说完这句话，齐王爷的神态明显地一变。 他随即低头掩饰了，但就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已经被明熙帝和端王爷看在了眼中。 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端王爷续道：“若有，你直接说，别一回两回的老找我儿子闺女的麻烦，咱兄弟俩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今儿当着四哥，你倒是说出来，我若有不对的，我改！” 齐王爷可不敢叫四哥，他姿态明显放低了，道：“五哥你这话就见外了，我这个人就是嘴贱，你又不是不知道，行了行了，我知道皇兄就是疼你，我也不跟你们争了，这事儿，就算了！” 端王爷道：“行，那就回见，改天我找你喝酒啊！” 齐王爷施了礼走了。 端王爷凑到他哥跟前，小声道：“当时，查出什么来没？” 明熙帝摇了摇头。 当时，因为齐王府隐瞒了盛玉露的事情，大家都十分怀疑他，但锦衣卫查了这么久，什么也没查出来……齐王爷好像就是单纯的渣，不疼儿子也不疼闺女，只一味地贪花好色加上爱四处挑唆找事儿。 端王爷眯了眯眼，把闺女交给他抱着，转头去细问荔枝。 此时的端王府。 盛明麟并不知道这场风波。 他忙完，回泽园换了衣裳，就往玥园那边去，结果小厮道：“世子爷，殿下好像出门了。” “出门了？”盛明麟一愣，顿住脚：“去哪了？谁跟着？去门口问问。” 小厮应声而去，另一个小厮问之急匆匆过来，施礼道：“世子爷，小的去看过了，确实……出事了。” 第236章 能生土豆的大宝贝 盛明麟一愣：“怎么了？是不是被埋了？” “不是，”问之小声道：“墓里，没有棺椁。” 盛明麟眼都睁大了：“什么？？没有棺椁？？没有棺椁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端王爷说，地动之后，城外西山好像山有些垮坡，树也倒了。 他外公并没有葬在那儿，但陈氏是葬在那儿的，因为她是嫁出又和离还是横死的妇人，怎么都不可能葬入祖坟，就在西山那边给她挑了个墓地葬了。 虽然陈善不是东西，但，陈善娘的身体却是真正的陈氏女，是他的生母，所以他一大早就派小厮过去看看。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没有棺椁？ 问之低声禀报：“因为西山上，大多是没人祭拜的墓，不知道什么时候山上发了一眼泉子，就……那位夫人和其它人，总之就是那一排的坟都渗了水，一地动，全都塌的一块一块的，然后小的找过去的时候，就听人说里头没有棺椁。” “小的还对了对墓牌，确实没错。小的就把洞刨了刨，下去看了看，确认就只有一间小墓室，没有棺椁，也，也没找见尸骨。” 盛明麟皱紧眉头，是真的想不通。 这叫什么事啊？ 要知道，西山那边都是穷墓，就算盗幕贼，也是不会去光顾的。 就算光顾了，也不可能抬着棺材走啊！！ 用过的棺材都是钉过的，一眼就看的出来，又不可能再用！ 哪怕穷死的人，拿草席一裹，也不可能用别人的棺材啊！ 也别说劈柴烧了，为了一把柴，损这样的阴德，这得是多浑不吝的人才做的出来！ 就算做出来了，也没得连棺椁带尸骨一起丢了的！ 盛明麟怎么都想不通，道：“你看清楚了？” 问之连忙跪下：“世子爷，小的知道这不是小事，绝不敢敷衍，是小的自己下去，连散下的土都一一扒拉开，仔仔细细检查过的，小的绝对没有看漏。” 盛明麟缓缓点头：“辛苦你了，下去休息，”他抓了一把银豆子给他：“多吃点好的，补补阳气。” 问之连声谢了，退了下去。 他身边这几个小厮，问之是最胆大心细又沉稳的，所以他才会派他去，他相信他应该是细细看过的，可就是这样，才稀奇。 总不可能，当年爱慕陈善的人中，有人用情至深，把棺材偷回家去了？？ 盛明麟被自己这个想法，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霍然起身出门，想赶紧抱抱他家乖团子妹妹，吸一点人间烟火气缓缓。 所以珠珠到底去哪儿了？ 他走到半路，就见思之冲了过来，道：“世子爷！殿下接了世子爷的信，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就自己跑出去了，结果在门前碰到了齐王爷，正好霍少回来，齐王爷就上了端王府的马车，说要去找谢大将军。” 他缓了一口气，又迅速道：“然后，好像是齐王爷要打殿下，就跟谢大将军打起来了，如今已经进宫找皇上断是非去了！” 盛明麟随听随往外走，赶紧叫人备马车，火速进了宫。 其实这会儿宫里已经消停了，就等着用午膳了。 明熙帝被他弟弟紧紧盯着，也没好意思狂野吸肚肚，正抓着团子小手又吸又吹，稀罕得不得了。 以前也稀罕，但那时候是稀罕孩子。 这会儿除了稀罕孩子，还是稀罕能生土豆的大宝贝。 可团子正挂念着哥哥，蔫蔫地不高兴，明熙帝生怕惹恼了小祖宗，吸手手都不敢使大劲儿。 结果正吸着呢，就听人报盛明麟来了。 团子一听之下，当场跳了起来，飞奔着过来迎接，一边就眼泪哗哗：“锅锅锅锅，坏人系不系打你了……呜呜，珠珠怕怕，珠珠不想让锅锅洗……” 刚弯腰抱起妹妹的盛明麟：“……” 他真的，头一回为小孩儿纯真的爱感到无语…… 他只好向她保证：“珠珠放心，哥哥绝对不会死的，哥哥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好说歹说，珠珠才总算信了，小胳膊仍旧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无比依赖的样子。 盛明麟又感动又好笑：“不是，珠珠儿，哥哥画的画，真有这么差吗？你从哪儿看出坏人来的？” 他来回找了找，找着了那画，指给她看：“这个人是秦大人，哥哥画的不像吗？这刀，这脸，哥哥还画了美人尖，这一看就是秦大人啊……” 团子看了看画，又转回来，用那种复杂的小眼神儿，千言万语地看着他。 盛明麟默默消了声：“……” 他爹在一旁，无声胜有声地微笑看他。 明熙帝道：“鸿鹄卫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你下次去，带着珠珠一起去就是了，江白说这一次挑的人，没挑根骨，可根骨都不错，说不定就是受了珠珠祥瑞的影响，所以你就让珠珠在旁边玩，谁有空就带着她玩会儿，等以后上起课来，想跟着听会儿课也无所谓，说不定就会有用呢！就算没用，她知道你们在那儿，也省了她闹！” 盛明麟还真没往这方面想，但明熙帝这么一说，他就觉得对啊，应该就是这样的！要不然，怎么可能采买了一百多个，就过关了一百多个！ 盛明麟起身应了。 看明熙帝没再说话，他才转头问他爹：“到底怎么了？” 端王爷道：“没事，老七就是嘴贱，早晚因为这张嘴叫人打死。” 盛明麟没多问，点了点头。 端王爷又问他：“你又是怎么了？”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还是贴到他爹耳边，跟他爹说了。 端王爷无语极了，看了他半晌，忽然一凝眉：“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事儿，有可能你真猜对了，这人选呢，也有可能得来全不费工夫。” 盛明麟想起上一次见面时，齐王爷放的屁，不由得面色古怪：“齐王叔？” 端王爷呵呵：“是不是的，我去试试就知道了，他为啥恨我，我反正得搞清楚，个糟心玩意儿……”他开始嘀嘀咕咕。 于是端王爷晚上没回府用饭，找齐王爷喝酒去了。 盛明麟对他爹的聪明和套话本事，都十分有信心，默默在屋里看书等着。 刚过了亥时，端王爷就回来了。 第237章 他还藏着事儿 盛明麟迎出去问：“爹，怎么样？” 端王爷明显思忖了一路了，摆了摆手，坐下来仍旧在想。 盛明麟熟悉他这种整理思维的习惯，也没打扰他，怕喝茶走了困，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端王爷慢慢地喝了半盏热水，才道：“你说的那事，有八成准儿。” 他顿了顿，长眉紧皱，又道：“但是，那事倒不重要， 我觉得他还藏着事儿……大事儿。” 盛明麟一下子就想到：“三大殿？” “有可能。”端王爷点头又摇头：“但，我怎么感觉着，比三大殿的事儿还大呢？” 他没有跟盛明麟重述齐王爷说的话。 毕竟，齐王爷只是怂并不是傻，自小也是宫中长起来的，他们这种人的言辞交锋，都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不是能说的出来的。 盛明麟喃喃地道：“比三大殿的事情还大……” 他没再往下说，反问：“所以他每天贱兮兮地四处惹事，是为了什么？” 端王爷挑眉：“人人都知道他是个贱嘴子，你和他当众有过不愉快，那，之后你们就算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旁人也不会怀疑你们在交往。” 盛明麟一琢磨，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所以，他顶着这样的名头，岂不是很适合做那种居中联络的工作？身份尊贵、又无差使在身！游手好闲，天天到处走！不管多好的地方、多坏的地方，哪儿都去得了！去哪儿都不会叫人注意！而且又长了一张贱嘴，见谁都凑上去找事儿，还跟谁都关系不好，多说话也不会召人怀疑！太完美了好么！” 他看着他爹：“所以，他被调回京城，也许不是巧合！可能有人就需要有这么一个纨绔闲王在京城呢？他是因为什么被调回京城的？” 端王爷道：“他在封地，强迫很多寡妇和良家女子嫁给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出了好几条人命，当时闹得挺大，文官上书上的跟雪花一样。” 盛明麟恍然点头，看着他爹道：“但这却是一件颇有争议……不，应该说，或许比较得民心？得武将之心的事情。” 太祖爷这个人，虽然他们不敢说，但他确实对女子很有些偏见，就连他自己后宫的妃子也大多不得善终，民间就更不用说了。 裹脚、殉葬，是后世公认的黑点。 而真正身处其中，还能看到更多，譬如官伎，又譬如贞治牌坊，这些无形的东西在愈演愈烈。 所以齐王爷此举，十分离经叛道。 但，还是那句话，大盛朝是真的穷。 尤其太祖时期，刚刚结束了暴元的统治，乱世中最先死的就是女人老人孩子，所以，能娶到媳妇就是烧了高香，哪有心思去计较一嫁二嫁啊！ 可官员逼着民间妇人守节，连没办喜事男人死了都要守望门寡……哪有那么多黄花大闺女，他们去哪儿娶媳妇。 也同样因为穷，寡妇是真的活得艰难，尤其有孩子又没有依靠的，想守节也守不了，再嫁，也许不算坏事？起码活下来了？ 而逼迫良家女子嫁给老兵，良家女子肯定不乐意，但对于武将来说，这不就等于打完仗朝廷发媳妇？武将自己肯定乐意的。 所以才说，这是一件百姓能够理解，又得武将之心的事情，虽然说起来确实显得很胡闹。 盛明麟越琢磨越觉得不简单：“那爹，你今天……” “少操心！用你说？”端王爷斜眼看儿子：“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老子从不会把任何人当傻子，老子绝没有露半点马脚。” 话虽如此，他心里其实还挺佩服他儿子的。 他一路琢磨着，才琢磨明白了这些事，但他儿子，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了。 他道：“但是，不管我如何表现，他都肯定怀疑，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后续应该会把他和陈氏的事情暴露出一些来，好让我们往风月事情上想。如果他们这么做了，他，他们必定有更大的事情瞒着……如果他们没这么做，那，幕后之人可能很精明。咱得稳住神儿才能顺藤摸瓜！” 盛明麟：“……？？” 所以，你就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认定他就是有问题了呗？ 端王爷又道：“我得去问问锦衣卫，如果他们身上真有那么多事儿，之前锦衣卫查他们时，他们很可能有所察觉。但我又在想一个问题，他……知不知道盛玉露是陈氏？” 盛明麟准确地道：“应该不知道，在我们抓到盛玉露之前，盛玉露一直都是见到四哥才能出现的，见别人都不行。” 端王爷点了点头，摸着下巴又想了半天，忽然道：“你这孩子一点也不可爱，小屁孩儿要多问为什么，当爹的讲的才有劲头，你自己啦啦说完了，让我说什么？” “哦！”盛明麟笑道：“爹爹这么聪明，我若装傻，爹爹一定能看的出来的。” 幼稚爹当场被哄好了：“哈哈哈，也是。” 他拍了拍儿子后背，起身要走，盛明麟送他出去。 端王爷中途停住脚，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霍沉昭的事情，你写个话本子，再写个戏文。” 盛明麟还真愣了一下：“话本子？” “对，”端王爷道：“别人写，怕他们拿不准什么地方该写，你写，抓紧写，先把话本子写出来再说。” 盛明麟只好应下：“儿子试试。” 正说着，黑暗中却见一个小厮跑了过来，施完礼，跟盛明麟道：“世子爷，小主子说让你过去。” 盛明麟以为是珠珠做梦了，赶紧跟他爹过去了。 结果去了一问，荔枝小声道：“主子没做梦，就是睡着睡着忽然醒了，然后就非说要世子爷搂着睡。” 端王爷还想着问问闺女，爹爹搂着睡行不行。 结果团子困得东倒西歪，一见哥哥来，往他怀里一栽就睡着了，压根儿就没看见他。 端王爷：“……” 盛明麟憋笑，跟他点了点头，然后倒手抱着团子宽了外袍，就直接躺下了。 一晚上团子都紧紧巴着他。 盛明麟早上起的早，小心地移开团子想起身，结果才一动，团子立马一翻身，然后，摇摇晃晃站起来，直接小腿腿一迈，就坐在了他身上，小肉脸啪叽砸上他脸，含含糊糊：“锅锅不肘，珠珠，保护锅锅。” 然后又睡着了。 第238章 根本不爱珠珠 盛明麟看着趴在胸前这丁点大一小团，真真是哭笑不得。 小娃娃大概以为，她这么一坐，他就动不了了。 他只能又躺了一会儿，然后趁她睡着，出去洗漱了，吩咐人去给他买几本卖得最好的话本子，一边搂着妹妹，闭眼寻思这个话本子该怎么写。 隔了会儿，沈凌绝过来了，伸头瞧了瞧，盛明麟跟他比量着珠珠。 沈凌绝默默退了出去。 又隔了会儿，秦江白也过来了，又又隔了会儿，霍沉昭也过来了，三个人就在外头坐着低声说话。 然后团子终于醒了。 她一直偎着哥哥睡，醒的比平时还要晚一点点，醒了一看锅锅还在，一下子就很开心，就咧开小嘴笑了，甜甜地道：“锅锅。” 盛明麟摸了摸她小脑袋：“珠珠睡得好不好？” “好，”团子小手手搂着他的脖子，软乎乎道：“锅锅陪珠珠睡觉觉，珠珠阔以陪锅锅去做系情，珠珠超有用处哒。” 盛明麟笑道：“哦？那珠珠有什么用处啊？” 团子骄傲地道：“统统锅锅说了，珠珠和锅锅出门，带上漂亮锅锅和星星锅锅，就可以嘎嘎乱杀惹。珠珠和锅锅负责嘎嘎，漂亮锅锅和星星锅锅负责乱杀。” 盛明麟：“……” 外头几个人全都喷了，虽然没听过这种说法，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理解了。 团子听到了声音，指着外头：“咦？！” 盛明麟笑道：“漂亮哥哥和星星哥哥都在，还有一个秦大人。” 团子：“哇！” 于是盛明麟就趿上鞋子，先抱到门口让她看了一眼，团子弯着大眼朝他们一笑，一边赶紧叫荔枝：“珠珠要洗脸！” 等洗完脸，抹了香膏，荔枝正要给她梳头发，团子就听到了外头秦江白说话：“……一会儿过去之后……” 团子立马就急了，一下子跑了出去：“等一下珠珠！珠珠也要去。” “去，去！”盛明麟道：“你放心，这一次哥哥一定带你去。” 团子这才放心，但也不肯进去了，就在外头站着，盯着他们，生怕他们扔下她跑了。 沈凌绝就坐在一边，眼见她头上还带着梳子，马上就掉了，于是一步跃过来一接，然后就把小团子拉进了自己怀里：“来，珠珠儿，我给你梳一个。” 团子问：“你会吗？” “当然了，”小王爷傲然道：“我有什么不会的？” 然后就被打脸了，小孩子头发超级软又超级细，团子头发又不长，挽了十几回也没挽起来。 团子超体贴地道：“要不，要不珠珠寄几转？” 她就在原地，张着小手手，自己转了两圈儿。 盛明麟看得笑出声：“行了凌绝，别磨矶了，你赶紧让人给她梳好，我们赶紧吃了饭去那边。” 沈凌绝不服。 挽不起来，他就直接给珠珠梳了两个小马尾，团子自己伸手摸了摸，有点不放心：“珠珠介个样子，能好看吗？” 盛明麟道：“挺好看的，不过会不会扫耳朵？要不让荔枝重新给你梳一下？” 沈凌绝脸上下不去，直接把团子抱过来，摆到凳子上：“别听你哥的，就这么梳！我跟你说，这小孩子长到三四岁，都是要长角的，羊见过没？牛见过没？都是要长角的！你天天梳发包包，角都没地儿长，你得把辫子往下梳，给角留一个地方。” 团子吃惊地瞪大眼睛：“真哒？” 沈凌绝一脸严肃，“当然了！” 团子摸了摸小脑袋，又看了看他的：“那你的角角债哪尼？” 沈凌绝面不改色地道：“我是男子，不长角的。” 团子问：“那长尾巴吗？” 沈凌绝道：“也不长尾巴。” “那长什么？” “当然是长聪明了，越长越聪明！” 盛明麟都无语了：“小王爷，求求你了，要点脸！” 他把吹凉的粥放到团子面前：“珠珠别听他的，他就是梳发包包梳不起来，就骗小孩。” 团子把张大的嘴巴合起来，看了他一眼：“哼！骗小孩，不是好大人！” 沈凌绝哈哈直乐，一边道：“珠珠儿别生气，因为珠珠太可爱了，我太爱珠珠了，所以才想逗你的！” “柴不是，”看穿了一切的团子道：“你，你们全都是骗只！你们根本就不爱珠珠，你们爱的系锅锅！！锅锅债介里，就有好多锅锅来，锅锅不债，就一个锅锅也木有。” 几人：“……” 居然无法反驳！！ 珠珠一边吃着饭，荔枝就给她把头发重梳了。 吃完饭，一伙人就去了鸿鹄卫那边，盛大威风也在空中跟着。 这会儿第二批人也到了，沈凌绝挨个儿去摸骨，霍沉昭就先给第一批人挨个儿把脉。 因为人太多了，这会儿已经有近三百人了，所以都在衣衫上写了编号，方便认人，把到哪一个需要用药，就直接开方子，注上编号。 团子难得看到这么多人，还有点儿小兴奋，跑来跑去，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盛明麟和秦江白一边一个照应着她。 一伙少年尚未受过严格的训练，身上还有一些散漫的天性在，都忍不住瞧着她，有的还朝她笑，一边仍是随着队列往前走。 这活泼鲜亮的小人儿，与一队灰衣少年站到一起，那种感觉，就像一片乌云中乍泄的月光一般，有一种明亮到让人不由自主地向往的感觉。 珠珠儿忽然若有所觉，抬头看了看。 眼前一排少年好像都长得差不多，全都瘦瘦地，怯生生地，她没有看清，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盛明麟叫了她一声，她便又欢快地跑过去了。 没有人知道，在这里头，曾经有一个少年被取名叫崔瑾瑜…… 崔昀还不认识，珠珠不曾认出，他自己也永远不会知道，诸般前因之下，命运就此擦肩而过，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几个人在这儿消磨了一上午，把人看了大半。 情况比预想中好得多，大多人都是健康的，只要吃饱饭，练了武，身体自然会好，只有寥寥几个需要用药。 而新来的一批，一百六七十个，沈凌绝尚未检查完，但就检查完的这一批里，只有一个根骨不太符合，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总之，就这一步根本不需要筛人出去。 连秦江白都忍不住多看了珠珠一眼，心想这真的跟珠珠有关？ 团子迷惑地迎着他的目光，道：“秦大人，珠珠饿啦，我们回家吃饭饭？” 于是大家回去吃饭。 菜一上桌，珠珠就眼儿一亮：“咦？” 第239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桌上摆了一盘面点，做成了小猫小狗小兔子，一个个活灵活现，可爱得不得了，团子一看到就被吸引住了，盛明麟就把那一盘给移到了她手边。 珠珠一手拿了一个，还稍微有一点烫，她也不舍得松开，一边吹着手心，一边看，每一个都胖嘟嘟可爱得很。 团子打小好东西见得多了，倒没有做得好就不舍得吃的想法，瞧了一会儿，就是阿呜一大口。 盛明麟一看，居然还是有馅儿的，还不是一种馅，心里就很满意，示意小厮去打赏这个厨子。 珠珠吃了一只小狗，又吃了两只小兔子，还意犹未尽想吃，盛明麟连忙劝住她，喂她喝了小半碗粥，就吃得饱饱得了，一边还道：“荔枝姐姐，你问问做小兔子的人，会做盛大威风吗？” 荔枝连忙应下：“奴婢叫人去问问。” 于是她打发了一个小厮去问，做这个的厨子还很年轻，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生了一对大酒涡，十分漂亮喜庆，出来恭敬垂头听了，连声道：“小的会做，小的晚上便做了呈上。” 等小厮走了，管厨房的李管事便不由道：“你小子，这是出头了。” 昨儿，这边厨房做面点的周师傅伤了手，他自告奋勇，所以才让他顶上，没想到一做就讨了主子的好。 其实周师傅也是有绝活的，很多东西做得十分精巧。 比如说面核桃。 核桃皮还能打开，里头的核桃仁那形状，乍一看还挺像真的。 还有面花生、面豆子，都做得很像，端王妃很喜欢，但并不符合小团子的喜好。 小孩子么，又体会不到手艺之美，她就喜欢鲜亮又可爱的东西。 李管事又跟周师傅道：“你也别多想，你做的东西，王妃娘娘是喜欢的，你好了以后照常做，小韩那边碍不着你的。你徒弟能出头也是好事。” 周师傅憨笑着应是，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这孩子是厨房的帮工，师徒什么的都是说着好听的，王妃娘娘要这样的东西也是为了给小郡主吃，小郡主喜欢这个，他哪还有出头之日？ 但，能包馅，外皮还能做这么薄，这么可爱，这本事，他还真不会……心下暗恨，又不敢作声。 小韩却是笑嘻嘻没心眼的样子，转头就去研究怎么捏鹰了。 那边珠珠吃完午饭就去睡午觉了，其它人返回去继续忙，盛明麟没去，他把买回来的几个话本子草草翻了，然后就动笔写霍沉昭的话本子。 正写着，端王爷派人回来，给他传了句话，说“查查”。 盛明麟沉吟了一下，就叫了问之过来，让他找些人去城外西山附近，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见过有人抬走棺椁，但不可泄露身份。 看在外人眼中，就是：他自作主张，私下在查亡母棺椁失踪之事，并不敢让端王爷知道，也不敢惊动旁人。 安排完了，回来继续写话本子。 写了一下午，写了小半篇，总觉得味儿有点不够。 晚上端王爷回来，看了看便笑道：“你看看后世的文章。” 他把抽奖那本书拿出来，给他看了看，一翻开，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还夹着一些纸签，显然明熙帝是用心读过的。 他暂且来不及细看，就草草翻了一下，很快就体会到了后人行文那种诙谐调侃，又……咋说呢，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风格。 端王爷收回书，道：“写话本子，按这个味儿写，我觉得挺好……不要说教，表面上不要露出咱们的想法，才是最高明的。” 盛明麟醍醐灌顶。 但这会儿来不及写。 珠珠在外头跟七皇子沈凌绝，和盛大威风玩，老远就听见她笑得哈哈的。 端王爷看了看漏刻，道：“你们在这吃，我带珠珠去前头吃。” 盛明麟应了，端王爷就出去，把闺女哄走了。 因为两个哥哥都超爱盛大威风，所以珠珠被他们带得很兴奋，吃饭都坐不住，结果不一会儿，端上一盘子面点，珠珠一看就惊喜的哇了一声。 盛大威风是黑白色，按说这种做出来是不会太可爱的，但这厨子，别出心裁地在盘中做出了树枝，树枝上还做出了红果子，绿的红的，然后放上一个盛大威风，就很好看了。 珠珠惊喜的看了半天，一边道：“给锅锅也一个！” 周嬷嬷连忙下去吩咐，回来道：“管事的说已经多备了一盘，叫人送去给世子爷了。” 团子猛点头，盯着那盘子看，还摘了一个果子吃，惊喜抬头：“爹爹、娘亲，是真果只！” 端王妃也摘了一个，还给端王爷摘了一个，里头包的是真果肉，吃起来酸酸甜甜地，她又摘了片叶子吃，叶子虽然没有包馅，但也是一股青草香味儿。 端王妃不由笑了：“做得不错啊。” 端王爷对闺女身边的每一件事都挺了解的，一看就不是周师傅的手艺，就问，“来了新的师傅？” “没，”端王妃笑道：“我问过了，是个小帮工，来了有四五年了，很勤快很听话，谁叫也不恼，看着喜喜庆庆的，话也不多，没想到还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这不，周师傅昨儿烤饼，那火扑出来伤了手，他就出头了。” 端王爷笑道：“挺好。” 他不太在意这些下头的纷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这样的纷争，这也不完全是坏事，想制止是不可能的，只要挑好管事的，能压伏住，别耽误事儿就行。 珠珠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把盛大威风吃了，包得还是菜馅儿，珠珠不爱吃菜，但这会儿，大口大口地吃，端王爷看得很是高兴，叫人赏了厨子。 晚上珠珠临睡之前，还特意交待了荔枝，说晚上要哥哥搂着睡。 盛明麟笑跟荔枝道：“没事，她若醒了，你便跟她说，我出去一定带着她就是了。” 他晚上要写话本子，睡得不会早，索性早上再过去。 结果他越写越顺，写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睡了会儿，叫沈凌绝他们先去了那边，他在家继续写，就这么加班加点写了两天，就写出来了。 给端王爷看了，端王爷说不错，然后盛明麟就起了一个“朱昆”的笔名。 昆有兄长的意思，所以这就是珠珠的兄长的意思。 端王爷道：“不行，太直白了，一听就知道是你。” 他大笔一挥，给他取名“青城先生”。 青城？？盛明麟皱眉：“何解？” 端王爷道：“就要完全没解，不沾边儿！才想不到是咱们！你那种文人习惯不行，明明干着不能沾边的事儿，非得拐弯抹角也得留个影儿！生怕人猜不到！” 行！ 盛明麟就看着他爹走了。 他爹的动作也是快，叫人连夜去印制，不出一天，市面上就有了，拿回来一看……还真挺不错的。 主要是这会儿霍沉昭的故事正热乎，而这本书，虽然托以别朝，也都用了化名，但一看整个脉络就是他的故事，所以口耳相传，一下子就火遍京城。 隔了一天秦江白过来，拿着书问他：“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惹出事儿来了。” 第240章 一头小辫子还敢让咱哄 盛明麟挑了挑眉：“什么事？” 秦江白道：“如今外头有好多人在骂江浙官员，说江浙官员没一个好东西，很多人都说跟这本书有关。” 盛明麟讶然：“可是这本书里，并没有提江浙不江浙的啊！” 他怎么可能提到朋党这么敏感的话题，这本书主要就是公子复仇，然后告御状，明君在位为他昭雪沉冤什么的，非常伟光正的一个故事。 秦江白道：“看过的知道是没写，但没看过的却人云亦云了。不知道这个流言是哪儿出来的，反正是传得沸沸扬扬，听说有些江浙小官儿，出门采买，一听他们的口音，就会有人暗中议论。主要是这个人叫青城先生么，青城山一听就是蜀州那一边的，所以很多人说是别的地方的官员，借机打压南方官员的声誉。” 盛明麟：“……” 体会到了谣言的离谱，明明一看书就知道的事情，睁眼说睁话，也有人信。 也体会到了他爹的英明，果然，笔名什么的，就是会被文人们翻来覆去的琢磨啊，多难猜的也能被他们猜到。 但他也明白，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流言从何而起，而是下一步要怎么做，好在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来操心，他也不太在意。 而此时，宫中。 大皇子终于找到了三大殿之事的知情人。 是一个工头，他招认，是刘管事下的命令，他们当时只是听他的命令，又按着图纸把殿顶盖成了那个样子的。 这个工头，和他手底下的工匠是一个地方的，又审了审工匠，有几个工匠在封顶的时候，确实发现里头多了东西，但事后都被刘管事威胁了，并不敢说出来。 而这个刘管事是什么人呢？ 他叫刘光，是大皇子的奶兄，也就是大皇子乳母的亲儿子。 这其实算是很亲近的关系了，当时大皇子初次办差，身边肯定要带几个自己人，这位刘管事就是大皇子的自己人之一，本来是专门帮大皇子盯着一些细节的。 但此事过后不到两年，大皇子发现他有些贪财，私下收钱为人说情办事，就把他赶回家去了。 等这边查出来再去找他时，就发现他已经逃走了，他最后出现时是在万寿圣节后，也就是三大殿的事情刚暴露出来之后。 有不止一人看到他傍晚慌慌张张上了马车离开，这会儿还没抓回来。 大皇子是真的挫败。 虽然这件事情，不管查出来是谁，都是他没本事，可真的查出来是他自己人，才是真的坐实了他没本事，且没有识人之明。 大皇子过来请罪。 明熙帝只道：“继续查。” 刘光一个寻常人，是绝没胆子也没必要在皇宫这种地方搞事情的，所以他背后还有人。 大皇子低头应下，便要告退，留下的锦衣卫指挥使王舒志犹豫了一下，还是禀道：“皇上，曾有人看到，刘光离开那一天，在四殿下府邸后门处停留了约摸两刻钟。” 明熙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其实才更能证明，刘光背后有人！ 这是还想顺便挑拨一下兄弟两人的关系呢！ 可盖皇宫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四皇子才十二，还在念书，没出宫开府，没上朝办差，没成亲，没人手，他上哪去搞这么大的事情？ 明熙帝沉吟了一下，忽然道：“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过什么流言？” 两人都迟疑了一下，王舒志咳道：“皇上是问，关于江浙官员的？” 明熙帝点了点头，道：“仁儿知道吗？” 大皇子道：“儿臣也听说了一些。” 明熙帝问：“你怎么想的？” 大皇子有点迟疑，但还是道：“儿臣认为，江浙官员虽然结党，但，也确实有能力，且人数众多，宜稳不宜动。杨显荣四人正在被清算，江浙派已受重击，余下的人也受牵扯，此时应适当安抚提拔，平稳且快速过渡，方能确保政令通达，不至于因为朝堂动荡，影响百姓……” 明熙帝深深地看着他。 仁厚吗？ 他心系百姓，顾念朝臣，确实仁厚。 可，正确吗？ 正确不正确，还真不好说。 虽然有珠珠的先知在，明熙帝心中已经偏向于顺应天意，立四皇子为储，可对于占嫡占长的大儿子，深心里，也实在是不愿也不忍放弃的。 可是今天，他第二次，深深感受到了这种执政理念的南辕北辙。 要知道，治国并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是时常需要壮士断腕。 国力有限时，没法让每一处都能正常运转，那就只能忍痛放弃一部分利益，来求得更大的回报。 如今之事也是一样。 问题的关键，从来都不是江浙派啊！！ 党争是永远避免不了的，什么派全都无所谓。 江浙有什么错呢？江浙不过是有钱，生活富足，所以更有余力追求思想上的东西，会有更多人念书，文风愈来愈兴，才子愈来愈多，科举入仕的自然就多。 把同样的条件换到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 可对于朝廷来说，一处富足与百处富足，肯定是不一样的啊！是一两银子香还是一百两香？ 都不说人才不人才了，就只说，能多让一方百姓吃饱饭，带来的连琐反应就是巨大的。 要是照大皇子这么说，哦，我把江浙派领头羊给嘎了，立马再从你们江浙派挑几个人来，坐这个位置，熟门熟路，平稳过渡，看起来是挺好的。 可他们损失了什么？ 我身为一个皇帝又得到了什么？ 只是四个家族的家产吗？ 嗯，虽说这个数字也确实挺大的，但我是皇帝啊！ 我在这个时候，应该拿出厌极了江浙派，恨不得把所有江浙派连根拔起的架势，才好让他们让一步，让十步，让百步，好最大限度地出台政令，让南北早日趋于平衡啊！ 他们不乐意？不乐意又能如何？ 他们不好好干？ 头头我都杀了，你猜我介不介意多杀几个小喽啰？ 只要表露出我的决心，那伙人绝对乖觉得什么似的，干完手头的事还恨不得多干一点表现表现。 这才叫利益最大化。 可是呢，你要说大皇子错了，也未必就是错。 他这种办法，操作好了，就是君臣相得，一段佳话。 为什么呢？ 因为杨显荣四人肯定是要死的，在死之前，会吐出什么消息，余下的这些人，肯定心里有数，谁也逃不过。 在这个时候，若君王不追究而是安抚，那对他们来说就是死里逃生，会十分感激，而对于君王来说，就是使功不如使过，更容易控制。 这种办法更纡回些，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但事情办出来会显得很漂亮，会有仁君之名。 可这对明熙帝这种武皇帝来说，呵，你都一头小辫子了还敢让咱哄你，给你脸了？！ 所以才说不在对错，就是路子不合。 他太保守，太迁就朝臣，若真选一个这样的继承人，他真怕他一死，他立马就把都城给迁回去。 第241章 珠珠要凶你啦 大皇子说完了，抬起头，触到父皇的眼神儿，不由得愣了愣。 他从来没见过父皇用这种复杂之极的眼神儿看着他，慈爱却又决绝。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时间，心跳都好似要停了，只是这么怔怔地看着父皇。 半晌，明熙帝长叹了一声，温和地道：“下去。” 大皇子吸了口气，缓缓施礼：“儿臣，告退。” 明熙帝看着他走出去，又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心里已经下了决心。 主要是，明年开始，有珠珠抽到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是一件极为重大和宝贵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必须要充分利用。 所以，他必须在今年年底之前，就要立储，之后这一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才会显得储君天命所归。 至于他自己……呵，儿子不管有多牛，还不都是因为他当老子的更牛？他怕甚！ 明熙帝心里打定了主意，叫郑忠顺：“把晏清叫来。” 他准备把良种的事情让四皇子去办，再次给他铺路。 郑忠顺应声而去。 此时，端王府。 珠珠起床的时候，就看到沈凌绝在院子里喂盛大威风。 盛明麟现在但凡要出门，就一定会放一个人在这儿等着珠珠起床，反正珠珠又不挑，谁在这儿她都会很开心。 珠珠果然挺高兴的，站在门口叫他：“星星锅锅！” “哎！”沈凌绝远远朝她一挥手：“乖！你先吃饭，我也喂盛大威风吃完饭，咱再一起玩。” 团子点点头，仍旧站在门口看着。 沈凌绝和七皇子，这几天经常来找盛大威风，投喂动作很熟练，端着一盆子生肉，拿夹子夹着，高高抛起来，盛大威风就熟练的接住，嗖嗖嗖就吃下去了。 荔枝见她想看，就叫人端了个小桌子过来，迎着门摆了，珠珠一边吃，一边看。 她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吃面捏的鸟儿了，就着粥，连鸟儿，带着树叶树枝和果子，全都能吃光。 端王妃怕她吃絮了，给她换了一回，她还不乐意了，端王妃只好叫厨子把里头的馅给换换。 今天早上仍旧给上了这么一盘子，珠珠就着粥把树叶子什么的吃了，只余下一只鸟儿。 外头盛大威风也吃完了，沈凌绝还十分殷勤又周到的，举着帕子给牠擦嘴。 团子拿着面鸟儿就出去，举给牠看：“看！介个系盛小威风！” 盛大威风很给面子，还略微低下鸟首看了看，下一刻，团子一口咬掉了盛小威风的头：“可好吃啦！珠珠每顿都吃！” 盛大威风：“……！！” 看小主人扯开翅膀，阿呜一口，然后一口一口把盛小威风吃光，盛大威风鸟脸懵逼。 沈凌绝根本没注意到牠的情绪，洗了手，兴致勃勃地从后头把筐子拖了过来，一边跟珠珠道：“你看这个，要是挂到盛大威风身上，飞起来应该很平稳的。” 团子吃完了，转头问：“挂债哪里呀？” “不知道，”沈凌绝道：“这不是先看看么？” 一边说一边凑到盛大威风身边，到处摸摸捏捏，寻找下手之处。 盛大威风有些不乐意，但沈凌绝一边摸一边还夸：“真高啊，真威风啊，真是越看越威风啊……” 盛大威风被夸得迷失了自我，默默站住了。 沈凌绝又摸了半天，挑中了翅膀上头的大骨头，拖过筐子来，想试着把大钩子挂上。 团子一见那雪亮的大钩子就被吓了一跳，眼儿张得大大的，眨都不眨地看着。 因为羽毛生的密，沈凌绝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合适的地方挂，稍微一用力，盛大威风就是一抖。 团子顿时就急了：“牠疼疼啦！” 她跑过来挡在他面前，双手去推他：“别扎牠啦！盛大威风都疼疼啦！” “不是，”沈小王爷低下头试图跟她解释：“这里是骨头，骨头怎么会疼，我又没碰到牠肉！” 团子仰着小脸争辩：“可牠就是疼疼了呀！牠都发抖啦！” 沈凌绝指着牠：“哪有啊，你看错了，牠怎么可能……” 他余下的话堵在了喉咙口，目瞪口呆。 就在这一眨巴眼的时间里，盛大威风那一边翅膀整个都耷拉了下来，就好像人脱臼了一样，垂垂着。 沈凌绝被吓到了：“难道我真把牠弄伤了？” 团子眼泪汪汪，“呜！盛大威风好阔怜！牠的胳膊断啦！呜呜呜！” “不可能断！我也没用多大劲儿啊！”沈凌绝胆战心惊，伸手去扶牠：“我看看。” 他的手一放上去，盛大威风就剧烈一抖。 团子真的急了，再一次双手用力，把他推开，小嗓子都带哭腔了：“你，你债这样！珠珠就凶你啦！” 沈凌绝后退一步，“那，那你在这等着，我去找霍沉昭。” 他飞身去了，不一会儿就把霍沉昭揪了回来。 霍沉昭也有点被吓到，着急忙慌地回来，然后就见盛大威风就像大将军巡视领土一样，保持着那个一肩垮下的造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团子扑过来：“呜呜呜呜……漂亮锅锅你快救救牠呀！” 虽然不是兽医但莫名就被委以重任的霍沉昭：“好，等我看看。” 然后他拿了个高凳子站上去，示意盛大威风过来，低头仔细检查。 他稍微碰一碰，盛大威风就会抖一抖，好像疼得不得了，可是他从脑袋检查到翅膀尖儿，楞是没发现有任何不对。 霍沉昭皱眉看着牠，盛大威风也歪着鸟首看着他。 不知道为啥，霍沉昭莫名觉得，牠鸟眼里的神情，有一种幼稚的狡猾…… 霍沉昭心里浮起了一个念头：牠，不会是装的？？ 可，不可能？？ 不是说牠的智商才相当于人类五岁吗？五岁就会装病了？？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仍旧什么也没检查出来。 霍沉昭越看越像装的，道：“我看不出什么来，骨头应该没事的，别的地方也没事的，要不然解一下头发……不是，休息一晚上再说？” 其它人都没听出来，只有沈凌绝纳闷了一下子……解头发？？ 他正要问问，就触到了霍沉昭抛过来的眼神儿，心里一过……得亏他书念得不算少，立刻就想起来一个典故。 解发佯狂？ 解开头发，假装癫狂？ 卸下肩膀，假装受伤？？ 他抱起了肩，对盛大威风上下打量。 然后他忽然道：“哎！不对啊！刚才牠伤得明明是这一边啊！怎么一转眼到另一边了？！” 盛大威风一僵。 然后牠这边肩膀一提，另一边肩膀往下卸……又是一个标准地脱臼造型。 沈凌绝是真服了，这家伙怎么跟成精了似地，居然真的是装的！！ 他立马合身往上一扑，大叫：“你果然是装的！！” 他马上就要砸到盛大威风时，盛大威风迅速展翼飞了起来。 但沈凌绝已经跃到了牠身上，就被牠带着高高飞起。 第242章 你先去照照镜子 霍沉昭吓了一跳，急追了几步，猛然跃起，却也没能抓住他：“凌绝！！” 小团子也被吓到了，小脑袋仰得高高地，呆呆看着。 好半天，她才喃喃地道：“盛大威风，牠好啦？” 霍沉昭笑着伸手拢住她小脑袋：“牠没有受伤，是装的，骗你们的。” 团子吃了一惊：“装哒？” 她小手指指着天空，眼儿张得大大的：“可系，牠只系一只鸟鸟呀！” “我知道，”霍沉昭被她的小表情逗得想笑：“可牠是一只聪明的鸟鸟……猫什么的也是这样的，养久了就很通人性，会装受伤也不奇怪。” 团子：“……” 上头，沈凌绝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但渐渐地就发现盛大威风飞得真平稳啊！ 半空中风势烈烈，吹动他的衣衫头发，蓝天白云似乎近在身畔，沈凌绝一时间胸怀大畅，喉底猛然发出了一声长啸，清越悠扬，响遏行云。 团子一把抱住了漂亮锅锅的腿，害怕地闭紧了眼睛。 她养的鸟鸟骗了星星锅锅，还把星星锅锅带到天上去了，星星锅锅叫得这么大声，一定很害怕……会不会打珠珠屁股？ 这会儿，大家并不知道，因为沈凌绝这一啸，不少人抬头看，全都看到了这巨大的神鹰飞翔的一幕，与话本子一对应，瞬间就更加真情实感了，霍沉昭的名声更响了，江浙官员的名声也更臭了。 盛大威风盘旋了好几圈儿，才缓缓落下。 离地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沈凌绝本来想潇洒地翻身跃下的，结果在半空中太紧崩而不自知，一落地，腿一软，当场摔跪在地。 团子呀了一声，赶紧过来扶他。 沈凌绝默默一手遮脸，站了起来。 霍沉昭过来看了他几眼：“没事？” “没事！”沈凌绝兴奋道：“明麟就是杞人忧天，又让试又让什么的，我直接上去，这不是啥事儿也没有么？” 霍沉昭什么也没说。 团子两只小手手在头顶举高高，奋力承着他一只手，一边软乎乎道歉：“星星锅锅，珠珠不系故意哒，珠珠没有教盛大威风骗人，你阔不阔以小点劲儿揍呀？” “嗯？揍谁？”沈凌绝道：“揍盛大威风吗？你放心，我可不敢揍牠！” 团子小心翼翼：“也，也不揍珠珠吗？” 沈凌绝：“……” 他抬了抬手，这才看到手底下还藏着怂怂一小只。 沈凌绝不由失笑，蹲下把她抱了起来：“宝贝儿，我得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揍你啊，你爹你哥还有你这位漂亮哥哥，你看我是能打过谁还是骂过谁？再说了，就算打得过骂得过，珠珠儿这么可爱，我也不舍得揍啊！” 他心情好，话也说得格外好听，说完了还想凑过去亲一口，结果团子双手推住了他的脸，朝他傻笑。 沈凌绝：“怎么了？” 霍沉昭呵呵一笑，抬手把团子抢了回去：“你先去照照镜子。” “不是，霍沉昭，”沈凌绝皱眉：“我怎么惹你了？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别以为我怕你……” 霍沉昭扶额，一字一句：“我不是在骂你，我就是正正经经地跟你说，你，去照一照镜子。” 沈凌绝忽然察觉不对，伸手一抹。 他手心还有一点白，这一抹就全成了黑的。 沈凌绝啧了一声，飞快地跑到旁边一盆水旁边一照，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灰扑扑，已经脏得只剩牙了。 沈凌绝诧异地道：“为什么啊，就飞了这么一小会儿！怎么可能这么脏啊！是不是盛大威风的脏全抹我脸上了？”他随说随往外跑，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到了下午，七皇子一听说沈凌绝上天飞了一圈儿，拉都拉不住，立马也上去飞了一圈儿。 然后两人都无比兴奋，声音超大地交流着飞天感想，远远听着就跟打仗一样。 盛明麟则被妹妹委以重任，过去教育盛大威风以后不许骗人。 盛明麟背着手，一本正经地站在牠面前，故意引经据典，一串一串地说，团子在旁边眼也不眨地看着。 正说着呢，就见外头端王爷回来了，远远便笑道：“珠珠醒了吗？” 团子：“爹爹！” 端王爷：“哎！！” 他双手接住闺女，抱在了怀里，一边笑道：“明儿休沐，今天晚上，我们去庄子上住一晚上，顺便去一趟药园子，明天在外头玩一天。” 盛明麟秒懂。 这是要去把土豆放下，然后回头就该安排人去种了。 一亩地需要下土豆种块二百多斤，而一吨是两千斤，其实也只能种十亩地而已。 所以关键是挑选好人员，好方便下一步的推广。 大家简单收拾，就准备动身。 霍沉昭是必然要去的，加上他们一家子。 盛明麟对他们三人的命格对珠珠有益这一点很是上心，生怕妹妹薅不到三人的羊毛，所以把沈凌绝也带上了。 只有七皇子休沐时要回宫见娘亲，所以没去。 因为珠珠这几天认准了吃鸟鸟的包子，所以端王妃还特意把那个厨子小韩也带上了。 一行人出了城。 然后一家子全都去药园，只有下人和厨子要提前去庄子上安置。 看着主子的车驾慢慢驶远，小韩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思忖。 霍沉昭到了药园，周行果迎出来，二话不说，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当时，案子一判完，霍沉昭就写了信给师父师兄，但一直没有回来，乍然一见，连霍沉昭自己也有些感慨。 两人也没有多说话，只互相拍了拍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这会儿药园的一个库房已经腾了出来，珠珠进去，点了一下卸货，顿时，两千斤土豆就盛满了库房。 一行人反正也没有急事，还在药园子里玩了一会儿。 端王妃很有兴致地亲手摘金银花，准备回去泡水喝。 霍沉昭笑道：“娘娘，金银花现在采略微有点晚了，之前采的今年的还有，我叫人取一些给娘娘。” “不用，”端王妃笑道：“我就采着玩呢！” 端王爷也帮着采，一边想起来问儿子：“那儿，还没信儿？” 盛明麟摇了摇头。 小厮问之一直在外头调查棺椁丢失的事儿，每天都会回来禀报，但一直没查到任何消息。 端王爷皱眉：“这就奇了怪了。我觉得他应该会主动暴露啊！毕竟，暴露出这件事，只会显得他脑子不好，对别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反而不暴露，就等于我们一直在查他，对他们来说，才更加危险啊！” 盛明麟道：“我倒觉得，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做派，多做多错，所以我就什么也不做，但，却莫名有一种有恃无恐的感觉，就是，他们笃定，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定他的罪。” 他顿了一下：“就是一种感觉。” 第243章 星星锅锅真好吃 当时盛玉露刚失踪的时候，锦衣卫的人手是布在外头的，只是为了防备齐王府找人时闹太大。 所以那个时候，齐王府应该是没察觉的，毕竟除了锦衣卫，谁能知道他们等的人是谁。 但到了后来，因为齐王府一直对盛玉露失踪的事没有反应，他们有所怀疑，锦衣卫才开始往齐王府布人……那个时候，齐王府很可能是有所察觉的。 好在这也不要紧，因为，他们不会知道盛玉露和陈善的关系，他们只会知道，因为盛玉露失踪，所以齐王府被怀疑了，而后来人手撤去，应该就是相信了。 可不管锦衣卫去还是不去，齐王府好像确实只是被动等着，没有主动做什么，比方说找个合适的机会表示出盛玉露失踪之类的。 要不是端王爷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他真会以为，齐王爷身上没什么事的。 端王爷沉吟：“可是，他凭什么有恃无恐呢？这世上有什么事情，能让人如此笃定不会暴露？” 盛明麟摇了摇头：“不知，我也没有想到。” “行，”端王爷道：“你先照常查，去问问陈善和崔昀，看他们知道点什么不。” 盛明麟点了点头。 端王爷又道：“我派人去他的封地……” 一句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端王妃叫他们：“哎！！” 两人一起抬头，端王妃笑道：“爷俩又说什么呢？不是说出来玩的？你们真是操心的命！到哪儿都这样！” 团子帮腔：“又偷偷说话！” “就是，”端王妃笑道：“又背着我们说悄悄话！” 团子：“悄悄话！” 主要是药草太高了，团子只闻其声不见人，两人都笑了，端王爷赶紧绕过去帮媳妇，盛明麟也过去找妹妹，结果找过去见珠珠往下一猫，他就假装找不到：“珠珠呢？珠珠去哪儿了？昭哥儿，你见珠珠了吗？” 霍沉昭含笑配合他：“刚才还在这儿的。” 团子一下子跳高高：“珠珠债介尼呀！！” 可是她就算跳高高，也完全看不到人，只能勉强看到套在小手手上的罩子，盛明麟笑着往那边走：“抓到珠珠啦！” 珠珠张大嘴巴哈哈笑。 两兄妹嘻闹着，夫妻俩人费劲地摘了一小兜金银花。 霍沉昭笑着，给他们拿了一个小篓子给装着，端王妃提在手里还挺高兴。 几人还在这边吃了顿饭，才往庄子走。 到了之后，收拾收拾换了衣裳，也就到晚饭时间了。 饭菜一摆上桌，珠珠就发现面鸟鸟变了。 以前是树枝果子和鸟，现在变成了展开翅膀飞起来的鸟，上头还站着一个人，旁边做出一团团的白色，应该是代指白云，铺盘子的是蓝色的，上头还做出了一点点房子的影子，就像从空中看下来的感觉。 团子惊喜：“哇！” 沈凌绝也惊喜：“这人是我？铁定是我！七郎没有这么英俊的！” 连端王爷也不由得道：“这个人，倒真是有心思。” 霍沉昭道：“回头我能不能去见见？有时候珠珠吃那些点心不爱吃。” 他还没说完，端王妃就懂了，道：“对，你去见见！能两全其美最好了！” 一家人欣赏了半天，珠珠先拿了一朵云彩吃，云彩也是有馅的，吃起来甜甜的，沈凌绝好奇，也拿了朵小云彩吃，一边还道：“真是好看，这种能不能像捏泥人一样，放起来啊？昭哥儿，你去的时候顺便问问。” 自从明熙帝给霍沉昭取了字叫昭，大家就基本不叫他沉昭了，只是有时会叫漏嘴。 虽然霍沉昭并不在意这个，仍旧感念大家的好意，含笑应下了。 然后珠珠还问沈凌绝：“你要不要寄几次寄几？” 沈凌绝立刻摇头：“不，怪怪地，我不吃。” 团子就把小人抓起来，又把鸟鸟也抓起来，来回看：“那珠珠先次星星锅锅，还系先次盛大威风？” 沈凌绝欲言又止。 但事实证明，小孩子根本就没有大人那么多想法，不，应该说小孩子会觉得，爱你就应该把你吃下去，藏在肚肚里。 所以珠珠道：“先次星星锅锅好啦！” 一边就阿呜一口，咬掉了一半。 沈凌绝：“……” 盛明麟几人憋笑看着，团子超真诚地赞美他：“星星锅锅，你真好次，是菜菜馅！” 盛明麟从来不会让话掉到地上，笑道：“对的珠珠，他就是这么菜的。” 沈凌绝再次：“……” 要不还是跟厨子商量商量，下次做老七那个憨憨好了？ 估计他会跟团子一起吃，还会吃得挺乐呵，果然他这种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多。 吃完饭，珠珠准备睡觉，霍沉昭就去找那个厨子了。 回来的时候，端王爷和盛明麟正在灯下一边一个看书，霍沉昭道：“明麟，那个厨子叫什么，你可知道？” 盛明麟奇怪：“怎么了？他的名字很特别？？” “对，”霍沉昭笑道：“叫韩枕戈，就是枕戈饮胆的枕戈，据说是因为他后颈那儿，有一个黑色的胎记，是长条的，形似兵刃，所以有一个路过的老秀才，就帮他起了这个名字。” 盛明麟挑了挑眉。 枕戈的意思是枕着武器，表示随时可以投入战斗中。 虽然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盛明麟仍旧莫名觉得有点不放心，微微沉吟。 霍沉昭道：“他在厨房，似乎被排挤地厉害，我过去的时候，好像都在酸他，说是他抢了谁的活儿什么的，他也没有回应，迎出来见我的时候，眼里还有泪。” 盛明麟就道：“明日我叫过他来瞧瞧。” 霍沉昭点了点头。 端王爷看着书，头也没抬地听着，就笑了：“你这种管法，管不过来的。” 盛明麟道：“趁管得过来，先管着。” 其实端王爷的想法，更符合上位者的想法。 不管在哪儿都会有纷争，上位者所需要做的，就是挑出一个合适的管理者，他能把下头的斗争压制住，就是合适的管理者；若能把这个斗争扭成良性的，就是优秀的管理者。 他们绝不会事必躬亲去管理，他们还有更大的战场，不会，也没有必要把心思放到这些小事上。 但盛明麟却习惯着眼于细处，经他手经他眼的事情，哪怕是小得不得了的小事，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会忍不住去查一查，了解一下，然后亲手把它扭到一个良性运作的状态，才会考虑放手。 同样没有对错，只是做事风格不同。 ～?～ 五星好评2200的加更。现在同步好慢啊，一个多小时才可以看，所以我今天发早一点试试。小天使们多点点催更和小星星呀，爱你们么么哒(づ￣3￣)づ 第244章 关键时候一点用也没有 盛明麟又问：“那药糕能加进去吗？” 霍沉昭道：“他似乎不太乐意，他说，如果一样本来很喜欢吃的东西，发现味道不对了，那小孩子只会连这样东西也不喜欢了，不会因此就喜欢上吃药的……我觉得有道理。” 端王爷也忍不住放下了书：“那怎么办？” 霍沉昭道：“可以大家抢着吃，说不定小孩就爱吃了；也可以假装谁吃药不爱吃，让她帮着哄，帮着示范……这是他出的主意。” 端王爷看向儿子。 盛明麟也看向他爹。 盛明麟飞快地道：“我不会装我不走这个路线的，爹爹聪明绝顶一定可以装得很像。” 端王爷呵了一声，问霍沉昭：“所以珠珠的身体，不吃药会怎么样？” 霍沉昭道：“不吃药，也只会身体弱些，可这种先天不足，最好还是早一点调养。” 端王爷皱了皱眉，鄙视儿子：“还珠珠最爱的大聪明哥哥呢！呵，关键时候一点用也没有！还得老子来！”他拿着书就走了。 盛明麟笑而不语。 他看了看天色，都准备回房了，结果沈凌绝兴冲冲跑进来，掀开衣衫给他们看，已经抓了十几只知了。 沈凌绝道：“我听着到处这么吵就出去试了试，没想到这么多！走啊，我们去抓知了！” 他把衣襟上的知了抖出来，然后不容分说，一手抓了一个人就拖了出去。 霍沉昭倒是不在乎，贵公子盛明麟是真没干过这活儿，而且他是个文人，天都挺黑了他也看不到，只能听着沈凌绝时不时：“又一只！” 霍沉昭笑道：“这边有一只，明麟你要不要试试。” 盛明麟道：“别了，我觉得挺吓人的。” 话虽如此，还是凑过去看了看，终于看清了在哪儿，伸手小心翼翼的拿下，感觉那小爪拨呀拨的，心里就直发毛，赶紧丢进了霍沉昭的袋子里：“我不想抓了，我回去了。” 霍沉昭笑应了一声。 盛明麟就走了，留下那两人抓了大半个时辰，收获颇丰。 隔天早上端王爷知道了，还叫护卫给明熙帝送了一兜回去。 这种东西，轻易上不了达官贵人的饭桌，可对军队来说却是常事，在野外驻扎的时候摸几个，拿树枝一串火上烧熟，那就是难得的肉啊！ 明熙帝好几年不打仗了，估计是挺怀念的，端王爷也是吃过苦的人，难得吃一回，吃得还挺香的，还劝着端王妃也尝了两个。 盛明麟看他们都吃得挺香，鼓了半天勇气还是觉得算了，什么知了猴什么虫子，他真是敬谢不敏。 草草用了早饭，盛明麟先把厨房管事叫了过来。 据说，这个韩枕戈是在四五年前，有一次家乡遭灾，逃难到京城的，家人都死了，只余下他爹了，偏又病了，他便自卖自身，给他爹治病。 但最后他爹还是死了，他在牙行里待了一阵子，然后，正逢谢安宁嫁入端王府，下人大换血，就把他买了进府，跟盛明麟这儿的问之，以及很多人，其实是一起进的府。 据说他当时瘦得厉害，饿肚子饿怕了，一门心思就想去厨房，因为在厨房一般都不会饿肚子。 所以后来就进了厨房当小帮厨，跟着几个面师傅打下手，一直到这一次意外出了头。 管事道：“这孩子性子面乎，也勤快，谁叫他干活也不推，其实是个心里有成算的，面师傅干活他就在那儿眼都不眨地瞅着，给他一团面，他就在那儿一直捏，后来面师傅看他学的快，就有点防备他了，但他就厚着脸皮讨好卖乖，凑过去学，实在不让才算了。所以他能出头，倒是真不稀奇。” 盛明麟点了点头，赶在珠珠醒之前，把他叫过来问了问。 韩枕戈长得漂亮，圆脸大眼深酒涡，一笑起来白牙亮闪闪的，看着就明亮干净又喜庆。 盛明麟态度轻松，笑着问他今早给珠珠准备了什么，又问他跟厨房其它人相处的如何。 韩枕戈小声道：“回世子爷，都挺好的。” 盛明麟道：“我听闻原来的面师傅不大高兴？” 韩枕戈连忙道：“世子爷放心，我们就是背地里叽咕两句，绝没人敢耽误主子的事的。” 一通问下来，盛明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确实是个聪明有成算的孩子，看见荔枝他们还会不好意思，整个表现都没什么不对劲的。 沈凌绝也假装无意去瞅了瞅，他颈后确实是一个胎记，不是做上去的，所以这个名字应该就是巧合。 正说着呢，就见团子提着自己的鞋子，光着脚跑了出来：“锅锅，珠珠也要去。” 盛明麟赶紧过去把她抱起来，一边叫了荔枝过来，擦干净脚脚，穿上鞋子，一边柔声哄她：“哥哥不出门，哥哥在这儿等珠珠呢。” 团子迷迷糊糊地道：“还系去好多锅锅那儿吗？” 盛明麟笑道：“不是，我们出去玩。” 韩枕戈一直恭顺地垂着头，就像没听到一样。 一直到珠珠洗完脸又被抱出来，盛明麟才吩咐：“你去，珠珠该吃早饭了。” 韩枕戈连忙道：“是。” 一边偷偷抬头一看，团子也正盯着他看，四目一对，他吓了一跳，慌忙笑了一下，施礼：“殿下。” 团子：“咦？！” 她朝哥哥比量：“他脸上有坑坑。” “嗯，”盛明麟就道：“这叫酒涡，据说上辈子爱喝酒，生下来就会有酒涡。” 珠珠好奇地盯着他看，盛明麟笑道：“去。” 韩枕戈应声退下。 早上的面点又多了新花样，是一只面鸟停在一间屋子上，应该是盛大威风跟着过来之后，被他看到了，就做了这么一个。 除此之外，还有一盘药糕，切成六块，其它人虽然已经吃过早饭了，还是各拿了一块，然后端王妃笑道：“珠珠，那块是你的了，我们一人一个。” 团子本来还挺有兴致，抓了起来，结果一闻，就迅速放回了盘中：“珠珠系小孩只，珠珠没有烦恼，不用吃没烦恼。” 大人们：“……” 吃完了一家人就一起去玩。 这个庄子，比之前那个庄子大得多，有很多果树，如今枣儿正是成熟的时候，一个个胖嘟嘟挂在枝头。 沈凌绝和霍沉昭都是高手，直接跃上树去摘，团子拿着个小篓子，这边接了那边接，兴奋得不得了。 荔枝拿帕子给她擦了一个吃，咬起来脆甜脆甜地，霍沉昭在树上，扬声叮嘱她：“要嚼细了再咽，枣儿吃多了容易闹肚子。” 团子点点头，一边认真嚼一边仍是跑来跑去。 摘了一大篓，珠珠认真分配：“介些都系珠珠摘哒！给皇伯娘一百个，给大舅舅家一百个，给四锅锅一百个……” 一百个，在她这儿，就是很多的意思。 端王妃笑着应下了。 一家人玩了一上午，仍是趁着珠珠午睡的时候，大家回了城，叫人把枣儿分送几处。 回到王府不大会儿，四皇子就过来了。 第245章 四哥是个大骗只 四皇子已经得了口谕，会跟闵元元一起去找地方种新粮，所以先过来跟他们碰个头，也跟珠珠说一声。 一进门就看到了珠珠，四皇子嘴角带笑，弯腰想去抱她，结果她居然一扭头就跑了。 四皇子又是个讲规矩的性子，先跟端王爷说完了正事，才又去看珠珠。 结果团子本来还在仰脸看着他，他一走过来，她忽然就一扭头，藏进了爹爹怀里，用屁股对着他。 四皇子还愣了一下。 然后他蹲下，试图去拉团子小手手：“珠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四哥？” 团子用力抽手，还用另一只小手手，把这只手手捂住，小脸埋在爹爹怀里，只有声音传出来：“不许拉珠珠手手！不许跟珠珠笑！珠珠系坠乖坠乖的小孩只，不跟大骗只说话！” 四皇子低笑了一声，然后抿了抿唇，道：“四哥不是大骗子。” 团子：“就系！” “真的不是。” “就系就系！”团子气愤转身，踩了他一脚，然后迅速转回来，又把脸埋起来，声音坚决：“就系大骗只！骗梦梦的大骗只！骗走梦梦就不来惹！” 团子越说越委屈，小肩膀抽了抽：“珠珠债也不和你天下第一坠坠好惹！” 四皇子见她哭了，更着急了，可他是个凭脸逗娃派，完全没啥花招，扒了扒小肩膀，团子蛄蛹了一下，又扒了扒胳膊，团子又蛄蛹了一下。 四皇子又不好使劲儿，咳了一声，低声解释：“珠珠，四哥这阵子有一点忙，所以才没去找珠珠，真的不是因为梦梦，四哥也没有骗梦梦。你看今天珠珠没做梦梦，四哥不是也过来了？” 团子道：“你系找爹爹说正事哒！才不系找珠珠玩！你不爱珠珠惹！” 四皇子轻咳，抬头想找人求助，但端王爷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很明显是忍着才没有火上浇油，肯定没法指望他拔口相助……而很靠谱的盛明麟，“恰好”转身看向了窗外，看得认真极了，一点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四皇子只好继续道：“是四哥不好，珠珠原谅四哥好不好？好几天不见珠珠，四哥也很想珠珠的。珠珠给四哥抱一下好不好？四哥要出门办差，好一阵子不能回来，四哥想抱抱珠珠再去。” 团子稍微歪了一下头，四皇子连忙道：“明日就要走，要去半个月呢。”他难得说软和话：“好珠珠，让四哥抱抱。” 团子犹豫了一下，这才转身，略微抬起小胳膊，四皇子把她抱了起来。 团子鼓着腮道：“虽然，珠珠的肉肉让你抱抱惹，但珠珠的小心心，还没有原谅四锅锅！” 四皇子把她抱出门，只有两个人，四皇子也自在了些，笑道：“那珠珠要怎么才能原谅四哥呢？要不四哥去办差的时候，看见有什么好玩的，就买回来给珠珠玩？” 团子认真想了想：“珠珠不想要好玩的，只想要四锅锅。“ 四皇子抱着她亲了一下：“那四哥一有空，就给你写信。” 团子乖巧应下，抱着他脑袋，回亲了一口，声儿糯糯：“四锅锅，要好好吃饭呀。” 四皇子含笑点头：“嗯。” 两人在外头说了好一阵子话，四皇子才急匆匆走了。 团子一直送到院门口才回来，小脸上写满了惆怅。 盛明麟笑着逗她：“珠珠，不如我们去瞧瞧，今天厨房给珠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团子有点感兴趣，张手手：“嗯。” 于是盛明麟就抱着她过去了。 团子吃了好几天了，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制作过程。 就感觉韩枕戈那双手，灵活得不得了，桌面上还摆着一些小工具，一折一压一扭，花样就出来了，看得人眼花缭乱。 团子看了一会儿，惊喜叫出来：“篓只！系篓只！” 盛明麟点头。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一次韩枕戈做的就是那天他们摘枣的一幕，珠珠抱着篓子，篓子里头都是红枣，两边还有两棵树，树上还有人，一枝一叶都是手做出来的，真是太精巧了，连他都看得津津有味。 盛明麟问：“上次问的，那种能长久放的，你能不能做？” 韩枕戈恭敬地道：“回世子爷，那种捏面人的面，似乎要加一些糯米面和石蜡，颜色也跟咱们这种能吃的颜色不一样，管事的说，他已经叫人去找捏面人的打听了，到时候只是捏的话，小的应该可以的。” 团子赞叹：“你好棒棒！” 韩枕戈道：“殿下过奖了。” 盛明麟跟小厮道：“催催管事，跟他说花点钱也没事，赶紧把做法买回来。” 小厮应声去了，他又转回头来道：“等找来了那种面，你给我捏一个我与珠珠。” 韩枕戈连声应了。 两人一直看着他捏完上锅，这才出来了，一出来，团子就道：“珠珠也想玩。” 盛明麟就知道会是这样，叫人给她要了一团面，团子就坐在那儿捏，捏了好半天，团子十分纳闷，举起自己的手手细看：“珠珠的手手，为什么不听珠珠的话呀？珠珠的脑只，明明已经会了啊！” 盛明麟笑道：“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要天长日久的苦练才行，若真的这么容易，为什么厨房这么多人，只有那个厨子自己会做？” 团子道：“那个厨子锅锅……” 盛明麟笑道：“他姓韩，你可以叫他小韩。” 团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很快就找到了团式叫法：“韩酒酒也没有很老呀！” “是，不大老。”盛明麟道：“天赋好，加上苦练。就好比漂亮哥哥，他也没有很老，但是医术却比白胡子老头还要好。” 团子歪头头想了想，认同了这个说话：“那珠珠的天赋债哪里？” 盛明麟道：“珠珠的天赋也是医术，珠珠记药草，不是记得很快吗？” 团子恍然点头，一边仍是捏着那团面在玩儿。 隔天一早，盛明麟留了霍沉昭在这边等珠珠起床，他则私下里去见了见崔昀。 但是呢，崔昀并不知道陈善跟齐王爷交往过，毕竟他虽然严谨，但两人那时候毕竟关系特殊，他也没有意识要记录陈善交往过的男人。 盛明麟只能又私下去找了陈善。 ～?～ 啊啊今天有事实在来不及码了，欠一章明天补。 第246章 舔狗的白月光 陈善就是个草包，肚里的货已经全都掏空了，灵光一闪吃下去之后，说出来的也不多。 但为了防备像今天这种情况，所以还留着她的性命。 而且不止如此，因为恨她的人很多，再说有枣没枣打三杆子，所以锦衣卫仍旧每天都会对她用刑。 盛明麟来的时候，陈善已经瘦了好几圈儿，表情麻木，也不哼哼唧唧了。 一问齐王，陈善茫然：“齐王，我不认识啊。” 好在盛明麟准备充分，还让霍沉昭给画了一张画像，把画像一亮，陈善顿时就认出来了：“武胜标！是他啊！他是我的一个舔狗。” 盛明麟也愣住了。 他过目不忘，来之前已经把陈善招出来的男人全都看过了，化名也猜了一圈儿。 姓齐的，姓王的，名字带盛的，又或者带他的封地青州的等等，全都看了一圈没有才过来的，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叫武胜标，意思是在武上能胜过“标”？ 标是谁呢，是他爹的大哥，原本的太子盛承标，太祖爷的心头肉，若不是他早逝，皇伯伯还真坐不上这个帝位。 盛明麟脑子里迅速把“武胜标”和陈善的过往过了一遍，又耐着性子听陈善重说了一遍。 这个人，是在陈善十四五岁那一年认识的。 那年是太祖爷六十大寿，各路藩王进京，街上十分热闹，她当然也要趁机出府瞧瞧。 结果在路上，就无意中看到了太子武承标和另几个人说话。 陈善知道历史，知道太子会死，所以从来没把目标订到他身上，但毕竟他是太子么，位高权重的，她还是很喜欢被太子爱慕追逐这种戏码的，所以遇见了也会表现一二。 结果就有一回听旁人说，说太子曾对弟弟们评价她，“此女眼神浮浪轻佻，并非良配”，告诫他们不要为美色所迷什么的。 陈善怀恨在心，看太子极为不顺眼。 所以等太子他们过去之后，听旁人夸赞太子，忍不住就私下吐槽，说太子那样子一看就是伪君子，连他身边的红袍小将也及不上……什么的。 结果说的正痛快，忽听有人道：“你是谁家的姑娘？” 陈善一惊回头，就见那“红袍小将”站在她身后，四目相对时，他露出了惊为天人的神情。 陈善熟悉那种神情，顿时就不怕了，表现得好像对他一见钟情，所以才忍不住为他说话似的，含羞带怯地施礼。 他自称武胜标，说是齐王身边的护卫长，与她聊了一会儿，还送他回府。 陈善虽然顺手勾搭了一下，但当然看不上一个相貌平平的护卫长，所以平时就吊着他，轻易不见他一回，他反而对她愈发上心，什么贵重首饰都送给她，还打听她的年龄，透露出求娶之意。 后来，过完年藩王回封地，他又来问她能不能跟他走，被她婉拒了。 第二年再来的时候，陈善已经勾搭上了端王爷，成了端王妃，他还曾经潜进来看她，表示端王不要她，他要，可以娶她，她于是哭诉宫宴上意外失身给他，还背负了被人下药的名声，百口莫辩，如今孩子都有了，自然不能离开他，只能来世再见什么的。 他还留了二十万两银子的银票给她，又后来她在家庙时，他还来陪过她一个多月，首饰银子不要钱似的送……总之就非常深情非常舔。 陈善这个人，在别的事情上都愚笨，唯独在男人身上十分聪明，她并不重贞 洁，有肌肤之亲的男子数个，但，唯独武胜标，就连手都没给他碰过。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格外放不下？ 盛明麟听得无语之极。 所以，这其实就是齐王爷自视甚高，暗中嫉妒太子，恰好遇上一个人，居然在太子和他之间选了他……甚至他还没暴露身份。 换句话说，在她心里，他这个人，比太子这个人和太子的身份加起来都值钱。 这可不就戳中了他心头的最痒处么？ 这个人偏又是个大美人，清高不慕权贵，又是帝师之女不能强娶，惦记这么久得不到，一来二去之下，就成了白月光。 好像是这个词儿？感觉还挺贴切的。 盛明麟回来就跟端王爷说了。 端王爷也听得无语之极。 然后他道：“就是他了！太祖爷六十大寿之后，就一直没再召藩王回京，所以，除了第一年，他肯定都是偷偷回来的！藩王私自回京是什么罪，不用我说？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盛明麟道：“可他妻妾成群？” 端王爷振振有辞：“他得不到心上人，太伤心了啊，只能放纵一下了，虽然他妻妾成群，但他的心一直是给她留着的。”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 所以，他爹肯定也看过陈善的审讯记录了，这小词儿一套一套的。 他要说的话都被他爹给说了，盛明麟只好道：“所以，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端王爷道：“你先去试探一下，怎么试探，用不用爹爹我教你？” 盛明麟慢慢地道：“我，认识一个人，这个人，是当年陈善的入幕之宾，他告诉了我一个名字‘武胜标’。” 端王爷笑了一声，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缓着些来，别把你王叔气出好歹来。” 一边施施然走了。 盛明麟就坐下，以自己的名义写了张帖子，叫人送到齐王府，然后才起身去找妹妹。 他忙了一上午，珠珠儿也忙了一上午。 因为盛明麟说可以用银子买捏面人的配方，一个捏面人的匠人一辈子才赚多少银子啊，所以当然是很快就买来了。 早上珠珠醒了，下人报上来，就把韩枕戈叫到这边来捏。 捏面人的颜料更加鲜艳，面的柔韧度也高，韩枕戈起初还有点不顺手，但很快就找着了手感。 珠珠和霍沉昭坐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韩枕戈先捏了盛明麟要的兄妹俩的，又捏了之前沈凌绝要的他和盛大威风的，团子连忙提要求：“还要一个爹爹、娘亲，锅锅和珠珠债一起的！” 韩枕戈笑着点头，团子看眨眼之间，裙子出来了，袖子出来了，小人儿出来了，不由得感叹：“韩酒酒，好像长了八个手。” 霍沉昭也道：“不光捏得好，画得也好。”眉眼什么的，这东西又没法改，真的是一笔成功，手稳得很。 团子举起自己的小手手看了看，又扒拉了一下霍沉昭的：“韩酒酒的手手，会变戏法；漂亮锅锅的手手，会写制制，还会治病……几有珠珠的手手，没用处。” 霍沉昭笑着安慰：“不会的，珠珠还小，长大了就会学会很多东西了。” 韩枕戈偷偷抬头看了团子一眼，笑得大酒涡都陷了进去。 正说着话，端王爷皱着眉头进来了。 团子热情打招呼：“爹爹！”一边还指着这边：“爹爹看！看介个！” 霍沉昭和韩枕戈赶紧起身施礼，端王爷看了一眼面人儿，笑得十分温柔：“真棒！真好看！” 一边说着，一边在旁边坐下了，轻声道：“沉昭，给我把把脉。” 第247章 骗闺女骗得良心好痛 霍沉昭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把脉，团子也吓了一跳，面人儿也来不及看了，转身扑到他膝盖上：“爹爹，你肿么啦？” 端王爷伸手把闺女抱到膝上，虚弱地道：“爹爹没事的。” 团子双手抱着他脸，看了看他面色，又看霍沉昭：“那为行么要把脉，爹爹生病了吗？” 端王爷摇了摇头：“没有，爹爹没有生病，真的。” 霍沉昭把着脉，什么病也没把出来，然后，终于把之前他自己说的假装生病让珠珠示范喝药给想起来了。 他十分无语，为什么事先也不套套词儿？ 再一想他懂了，因为端王爷一直在跟闺女说他没病……所以他虽然演戏，但不肯骗团子，让他来骗？ 虽然王爷对他恩重如山，但这个事儿，他还真有一点点不想干。 霍沉昭慢慢地道：“王爷的身体并无大碍，珠珠不用担心，只需要用十天的药，调养一下，看看情形如何，若不成，还要再用十天。” 端王爷立刻一脸抗拒道：“既然没什么大碍，那就不必用药了！” 霍沉昭劝道：“王爷，既然不舒服，还是要及早用药调养，不可以讳疾忌医的。” 团子急的很，立刻帮腔：“对呀爹爹，要听漂亮锅锅的话，不然会急急哒！” “是啊，”霍沉昭道：“拖来拖去，小病便拖成了大病，到时候必然痛苦不堪，所以还是早点用药，只服几日就会见效……” 团子猛点头：“见效！” 霍沉昭说了好半天，端王爷仍旧摇头：“不！药这么苦，本王不想喝！” 霍沉昭：“良药苦口利于病……” 团子严肃点头：“鱼病！” 端王爷在团子的脑袋上方，给霍沉昭使了个眼色。 霍沉昭悟了，迅速道：“王爷，我现在就去熬药！” 他转身走了。 团子继续磕磕巴巴地安慰她爹，劝说她爹…… 韩枕戈仍旧在捏着面人儿，端王爷虽然演着戏，但眼角余光不时扫他几眼，丝毫没发现不对，便道：“你先回去。” 韩枕戈迅速退下。 这会儿霍沉昭自己院中就有小药房，不一会儿就把药熬了过来，两人又是一通演。 霍沉昭是真的不擅长这个，完全演不过端王爷，词儿都快用没了。 团子摊上这么不听话的爹，也急坏了，大声威胁：“你债不听话，珠珠就要，要打你啦！珠珠打人超疼哒！会把人打哭哭！” 端王爷摸了摸药碗，使出了杀手锏：“珠珠，你喝了我才喝。” 团子连犹豫都没有，两只小手手抱起药碗，就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苦得直闭眼，眼里都冒出泪来了，哆哆嗦嗦道：“珠珠，喝惹，轮到，爹爹惹。” 端王爷：“……” 端王爷当场红了眼圈儿，呜呜呜他闺女真的太乖了！太招人疼了！他骗闺女骗得良心好痛！ 他拿起药碗就咕嘟咕嘟干了。 然后碗一放，就勾着头抹了一把泪。 团子自己还苦得直咧嘴，一看她爹这样，赶紧踮高脚脚，双手抱住爹爹大脑袋，软乎乎安慰：“爹爹不哭啦，忍一忍就好啦，生病病就要喝药药，不然病病就不会好。” 不行了，真的不忍心了。 端王爷当场调整策略，红着眼圈跟珠珠道：“对不起珠珠，爹爹不该骗你的。” 团子睁大了葡萄眼。 端王爷双手握着闺女的胖爪子，如泣如诉：“珠珠身体虚弱，需要喝一段时间的药才能调养好，可是蒸了药糕你不爱吃，药你又不肯喝，拖久了对身体不好，爹爹实在没办法，只能假装生病，好骗珠珠喝药……珠珠别生爹爹的气，好不好。” 团子呆滞了。 她小脑袋歪了歪，又歪了歪，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会儿应该生气还是应该难过。 好半晌，她才道：“那，爹爹下次可不要介样啦！” “好，”端王爷道：“那珠珠以后好好喝药，好不好？咱们喝过这一阵儿，身体好了，以后就再也不用喝了，好不好？” 团子立马甩手想走：“不要不要！” 端王爷眼泪汪汪，拽着不放：“小祖宗，求你了！” 团子挣不开手，也眼泪汪汪：“药药太苦啦，珠珠的心心都苦啦，呜呜，珠珠不要喝药药……” 就在这时，统统忽然出声：“宿主，你们之前那个系统，不是有药书吗？你们没有吗？不是有新的制药之法吗？你们没学吗？” 团子动作一顿。 然后她跟爹爹转述了。 端王爷当场站起来，眼泪一抹，“太医院那伙子废物！我叫人去问问他们抄完了没有，给你拿一份回来。” 霍沉昭应了。 然后端王爷急匆匆走了。 团子松了口气，荔枝赶紧过来给她喂水漱口，团子吃了一块糖，去看小面人时，才发现一家四口的都捏好了。 韩枕戈捏的面人儿都没有放在棍子上，而是放在了盘子里。 一家四口，端王妃坐在桌前好像在看帐本，端王爷在旁边椅子上看书，珠珠坐在一角抱着一个猪猪在玩，盛明麟坐在旁边，一手搂着她背，微笑看着她。 四个人都捏得活灵活现，明明小小一个，却连珠珠耳畔的小流苏都捏出来了。 团子立马就开心了，抱着给霍沉昭看，一边道：“快叫韩酒酒过来呀，珠珠还想债捏一个，珠珠跟锅锅，跟漂亮锅锅、七锅锅、四锅锅，星星锅锅和秦大人一起。” 她随说随扳着手指。 荔枝连忙哄她：“主子，马上就用午饭了，他这会儿估计给主子做午饭呢，不如等用过午饭才叫他来捏，等主子睡午觉醒了，就捏好了。” 团子答应了。 于是等盛明麟过来的时候，珠珠还在看一家四口的面人儿。 盛明麟看了看，也觉得有趣，于是道：“我也要一个，最好是方盘子，摆在我寝室的架子上。” 团子道：“介个给爹爹娘亲摆，珠珠也要一个方盘子，要跟锅锅一样一样哒。” 霍沉昭也忍不住道：“到时我也想要一个，我跟珠珠的。” 盛明麟立马道：“昭哥儿，是明麟有甚么得罪之处吗？” 霍沉昭看他一眼就笑了：“王爷真应该等你来了再演的，我实在不是个好戏搭子。” 盛明麟冲他一扬眉。 等吃过饭珠珠睡午觉，就把韩枕戈叫过来继续捏，盛明麟把那个一家四口的给端王妃送过去，还叫厨房送来很多盘子，回头好让各人自己挑。 正捏着，齐王府的回帖过来了，盛明麟看了一眼就乐了。 第248章 把棺材盘包浆 齐王爷居然回帖说，他最近事务缠身，不常在家不方便，大约过个七八日，才能抽出空儿来接待他。 可他一个闲散王爷，连府中内务都时常扔给儿子，他哪来的事务缠身？ 那他这么推拖又有什么意义呢？ 早几天晚几天去的，又能怎么样？ 总不会是事隔几年，余情仍未了，所以不敢面对现实，想方设法的往后拖？ 盛明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主要是，一个换女人如换衣裳的王爷，跟这种事情实在是联想不到一起去。 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一点。 他的帖子都已经递过去了，那表示，他肯定已经知道什么了啊！ 知道了，难道齐王爷还能等他上门之后，再装糊涂或者抵赖不成？齐王爷又不知道他具体知道些什么！抵赖不了怎么办？ 齐王爷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所以，假如他爹的感觉是真的，齐王爷身上还有更大的事，那，他会怎么做？ 他会坐实他无比痴情，痴情到偷尸体这个人设，好显得他自己不大正常，也不堪大用，好让人不会再防备他。 如何坐实？ 拖上几日他又能干什么？ 盛明麟悚然一惊。 总不可能是……转移尸体？ 可转移尸体的前提是，尸体此刻在一个没法言说的地方，比如，他家里。 盛明麟这一下子是真的头皮发麻了。 他这会儿连冒犯身后事什么的全都想不到，满脑子就是……不可能，不可能……齐王爷应该不会这么变态！ 再是深情，跟白骨共处一室什么的，真的不会头皮发麻？ 他勉强忍着寒毛竖起的感觉，又把事情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还是觉得，只有这样才最合理。 盛明麟搓了搓胳膊，站起来就去找他爹了。 两人简单一商议，盛明麟回帖，态度略强硬的，直接把见面订到了明日，反正他年少气盛，这么做很合理。 齐王府没有再回帖。 当夜，子时已过，齐王府的后门，悄悄打开了。 数人抬着棺材出来，避开了巡夜的人，迅速往外走，一路遮遮掩掩，进了一间院子。 院子里，坑已经挖好了，墓碑也已经刻好了，看着下人整理墓室，齐王爷提袖不住拭泪，哽咽出声，大晚上的，这压抑的哭声还有些瘆人。 盛明麟藏身暗中，沈凌绝和霍沉昭陪着他过来，三人眼睁睁看着，也都忍不住想要搓搓胳膊。 然后盛明麟站了出来，道：“齐王叔。” 齐王爷吓的大呼一声，几个下人也吓的连声尖叫，有人差点跌进坑里，也有人不住的后退。 盛明麟慢慢走过去，又叫了一声：“齐王叔。” 齐王爷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神，牙齿打战：“是，是明麟啊！” 盛明麟点了点头，问他：“请问王叔，这棺材里是谁？” 齐王爷默然不答，盛明麟慢慢走过去，伸手抚摸石棺，这一摸，他又是一阵子心惊肉跳！ 因为这石棺表面居然十分光滑，好像经常被人抚摸似地。 他不觉得做戏能做得这么细致，主要是也来不及，没人能料到，陈氏棺材丢失会被人发现，没有必要提前做戏。 匠人打磨出来的感觉，跟手摸包浆般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可是，得多深情才能长年累月地把一具棺材盘包浆啊！！这种深情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齐王爷最终哽咽道：“先让她入土，我，我们找地方说话。 盛明麟道：“不急，都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 齐王爷猛然抬头，盛明麟一言不发也半步不退，最终齐王爷道：“好，你们都退下，我们进去坐坐。” 下人们忙不迭地退下。 盛明麟跟着他进去，好在这间院子里，桌椅都是齐备的，点起蜡烛之后，下人甚至还送上茶来。 齐王爷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明麟一声不吭。 齐王爷破罐破摔地道：“行！我怕了你了！我说！我与你母亲本来就认识！在你爹之前就认识！我们都已经商量好要成亲了！是你爹不知道被谁下了药，却害她失身又背负恶名，不得不下嫁给他！你爹居然还不知道珍惜！对她不好，你知道她的日子有多难受吗？” “你如今贪图王府富贵，在你爹跟前当孝顺好儿子，拿那个贱女人生的孩子当祖宗哄，却不顾你娘当年受的苦！你也不过是个没良心的东西，没继承你娘亲半分善良，你不配当她的儿子！！你居然还有脸追查你娘亲的尸身！？你娘亲与我期于来世，我拿走她的尸身又有什么错……” 盛明麟冷笑道：“你既然这么深情，为什么不跟她一起死？是没有刀吗？没有绳吗？没有鸩酒吗？你这么爱她怎么忍心她在黄泉路上孤独几年几十年？你应该听说她死了立马就陪她一起死，然后跟她埋到一起，生不能同室死却同穴了，省得来世找不到人啊！而不是一边把棺材挖回家，一边左一个右一个地娶一堆大老婆小老婆，你知道她泉下的日子有多孤单吗，你知道她看着你这样心有多痛吗？！” 不就是恶心人么，跟谁不会似地。 齐王爷大怒：“你知道什么！我，我根本不是……我与善娘之间的事情，外人无权置喙！” “谁是外人？”盛明麟哧笑一声：“我是她儿子，而你？充其量跟她说过几句话，倒是挺会给自己加戏的。” 齐王爷气得站了起来：“你怎么敢！” 盛明麟动都不动：“我不敢什么？我又为何不敢？你盗走我娘的尸身，藏在家中，一藏好几年，你做出这种事情，足以遗臭万年，你又是怎么敢的？？” 齐王爷咬牙切齿：“我，我是情难自禁！” 盛明麟冷笑：“谁管你为了什么！你觉得皇伯伯会不会体谅你的深情而不加罪？” 齐王爷僵立片刻，终于还是服了软：“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也不想事过几年，你娘又被人拿出来嚼舌根子？这对你也不好，你也是帝前红人呢！我不过是一团烂泥，怎么配玷污你娘的身后名？” 盛明麟一窒。 他这话说的，倒好像是一心为陈善考虑似的，难道最离谱的反而是真相，他是真深情？ 盛明麟缓缓地道：“你恨我爹？” 就在这时，霍沉昭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鞋碰到了椅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 对不起今天还是没空补，明天一定补……食言胖三斤！ 第249章 你真不像你娘 盛明麟暗暗挑眉。 来之前他们商议过，因为霍沉昭耳朵灵又是大夫，所以就由他来留意齐王爷，并警惕四周。 从齐王爷的呼吸心跳，判断他说的很可能是真话时，就什么也不做，盛明麟就会顺着这个路子往下走。 若是发现他说假话，就略微走动一下。 若是发现有别的情况，比如说外人接近，就用鞋碰一下东西。 所以，有外人来了？ 会不会跟端王爷说的“大事”有关？ 齐王爷并没注意，他激动反问：“难道我不该恨你爹吗？恨你爹的人多的是！他得到了我们心爱的姑娘，却不珍惜，让她郁郁寡欢，甚至决绝而死……”他情绪上头，眼都红了，滔滔不绝。 盛明麟听得直皱眉头。 齐王爷这番话中，充满了……咋说呢，一种难以言说的，与陈善相似的爱情至上的味道，他觉得这是演不出来的，齐王爷估计是真的很爱陈善，都腌入味了。 盛明麟心里迅速考虑了一下。 齐王爷的表现，有点打乱他的计划，好在也无所谓，见机行事就成。 他就道：“你这么爱我娘，这么恨我爹，那这么多年你又做了什么？” 齐王爷一顿。 盛明麟一字一句地道：“你什么也没做！你眼睁睁看着她自缢而死，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偷偷摸摸偷走尸骨，然后躲在人后守着棺材掉眼泪！你这样的废物，幸亏我娘当初没有选你，不然只怕死得比现在还惨！你简直不配为男儿！” 齐王爷大吼：“放肆！” 盛明麟冷笑一声：“我说的哪里不对？就你这样的也配自诩深情？我娘生前过得不好，却没想到，死后过得比生前还憋屈！你怎么说也是堂堂皇子，居然是这样的窝囊废……就你这样的，也好意思取名叫武胜标，我看你该叫怂似狗才对！” 这个名字彻底刺激到他了，齐王爷跳起来，指着他，大怒道：“你……” 他明显是中途硬生生改了口：“你恨你爹！” 盛明麟暗暗遗憾。 看他的神情，他刚才想说的很可能是，你怎知我什么也没做？或者类似的话，但是却中途意识到什么，改了口……真是可惜。 但齐王爷却好像抓到他什么把柄一样，大笑道：“我没说错，你恨你爹！你恨你爹把你扔在你外公家，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你恨你明明是男儿身，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压在头上！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大度的，那小丫头的娘害死了你娘，抢走了属于你的一切，你明明是王府唯一的男丁，却过得跟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一样，你不可能不恨，没人能不恨的……你果然所图者大！” 盛明麟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样子，语速略微加快，道：“你胡说什么！我……我在外公家是为了求学的！我爹待我极好！珠珠也待我极好！你休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绝不会上你的当的！” 齐王爷哈哈大笑，自觉得扳回了胜场。 沈凌绝在外人面前，很能撑得住场子，自始至终，冷着一张俊脸岿然不动，内心却不由得连番尖叫！！ 啊啊！ 盛明麟你演得也太像了我心里都发毛了！！ 啊啊啊！ 齐老狗他得意了，明麟快快，快去打击他！刺激他！ 而霍沉昭却十分沉静。 他坐在那儿，一半的心思在屋中，一半的心思，却关注着那个方才靠近的人。 那是刚才抬棺的下人中的一个，却明显不是真正的下人，绝对是会功夫且通内息的，他此时正站在后窗处，耳朵贴在墙上，偷听着屋里的动静。 盛明麟等着齐王笑了好几声，才慢慢地道：“你怎么好意思笑的？” 齐王爷一愣。 盛明麟道：“我身上流着生母的血，是她人间的羁绊，最亲的亲人，你可曾私下照应过我半分？” 齐王爷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回。 盛明麟续道：“我娘当年，美名满京城，有多少人私下爱慕于她，我与外公在府中，也偶尔会有人暗中照应。刘师叔逢年过节必来探望，有一次惩治恶仆时，也有一位冯大人暗中相助……可你又做过什么？” 齐王爷冷笑道：“本王为何要照应你？你这个认贼做父，没有良心的东西！” 盛明麟亦冷笑道：“可我那时还未回府！我跟着我娘一起离开端王府，便一直没有回府！何来认贼做父？难不成齐王叔你，还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我会没良心认贼做父？” 他哧笑一声：“所以，齐王叔，承认了，你就是怂，就是窝囊，我娘活着的时候你不敢争，偷偷摸摸，我娘死了你仍旧什么都不敢做，还是偷偷摸摸，只敢躲在你自己的狗窝里哭，连照顾我都不敢，因为你害怕，你怕我爹！” “闭嘴！”齐王爷大怒：“我用得着怕他！我待你娘怎样，用不着跟你说！你管不着！” 盛明麟道：“那你盗走我娘的尸身，我管不管得着？” 齐王爷耍无赖：“你有证据吗？我倒要说你娘的棺木，本来就被你扔在这儿了呢！” 盛明麟道：“要什么证据，反正皇伯伯会向着我。” 齐王爷又是一窒，冷哼了一声。 盛明麟眼瞳幽幽。 虽然齐王爷什么也没说，可这一声哼，可真是底气十足呢！！ 对上皇帝的偏心，不是怨恨不忿，反倒是底气十足，齐王爷的底牌，只怕真不小。 然后齐王爷咬牙道：“你敢吗？你还惦记着你娘，追查她的身后事，你敢让谢安宁知道吗？你讨好卖乖，哄着盛明珠，哄着谢安宁，终于拿到了世子之位，很不容易？你真要把这事儿暴出来？我是得不了好，但皇兄总不能杀了我，你呢？你真要把如今的大好局面，亲手毁了？” 盛明麟做出了哑口无言的样子。 然后他道：“我要十万两。” 齐王轻蔑一笑：“你真不像你娘。” 盛明麟是真的无语。 舔狗齐王爷心里，白月光陈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善良完美……偏这会儿他还不能戳破。 盛明麟“恼羞成怒”，呛声道：“你到底给不给！” “给，”齐王爷道：“看在你娘的份上，我给你！给了银子，这事儿，咱就一笔勾销！” 天哪！还真给了！！ 这简直了！ 一个闲王！一个闲王随随便便拿出十万两！连讨价还价都没有！ 要知道，亲王俸禄一年不过是五万石大米，钞二万五千贯，还有一些锦绢茶盐之物。 但钞是大盛宝钞，发了等于没发，所以，十万两真的很多很多了！！ 盛明麟道：“我不要宝钞！” 齐王爷冷笑：“我给你银票。” “等等！”盛明麟道：“我还有条件！” 第250章 死人永远是最完美的 齐王道：“死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盛明麟冷冷地道：“难得抓到你的把柄，我当然要得寸进尺了……但你也不用担心，我只想让你好生给我娘修个墓，我，”他软下声线：“齐王叔，你也知道的，我不方便。” 齐王爷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 盛明麟假装感激，施礼：“多谢。” 然后他踌躇了一下。 齐王爷轻飘飘道：“你明儿不是要来见我？到时候我就给你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就要走。 齐王爷却又点了点霍沉昭和沈凌绝：“你带的人，嘴严不严？” “你放心，”盛明麟道：“这是我的兄弟。” 他把“我的”咬了个重音，齐王爷吊二郎当的笑道：“行，都是公子复仇，你们应该是挺同病相怜的。” 盛明麟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被两人带着跃出围墙后，霍沉昭捏了捏他的手，盛明麟立刻也捏了捏沈凌绝的手。 然后， 站在院墙下，他回过头，眼中泪花闪了闪：“没想到，我竟只能把亡母的身后事，托于一个盗墓贼。” 霍沉昭低声安慰他：“别难过了，起码，他对伯母有几分真情在。” “是啊！”盛明麟道：“如今还念着母亲的，也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了。” 沈凌绝也搭了句戏：“好了，别想了，反正，不管你要做什么，我总是帮你的。” 三人相携去了。 而身后那人，一直跟出里许才折返。 为防万一，他离开之后三人也没多说话，一路回了府。 而那人折返之后，就见齐王爷又在抚棺落泪，他嘴角抽了抽，然后凑到他身边。 齐王爷定了定神：“怎么样？” 那人低声道：“没发现什么异样。” 齐王爷道：“应该没什么的，我也没发现不对。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是个聪明早慧的，他对他爹心中有恨，咱们可以拉拢一二。” 那人不置可否：“再说。” 他心里已经信了八成。 齐王爷凶残暴虐，却对陈善情有独钟，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她死的早……死人永远是最完美的。 而盛明麟，见都没见生母几回，却如此挂念生母，还不是因为境况不如意，所以才觉得若有亲娘在会有人疼？ 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正思忖着，就听齐王爷道：“既然这事儿，也算是过了明路，那我挑个风水宝地，再为善娘做桩法事……” 那人当时就额上青筋直冒：“够了，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就把她葬在这儿！” “可是这里，不过是一处荒废宅院……” 那人道：“棺椁多运送一次，就多一次暴露的风险！这里不见得多好，胜在离齐王府近，下葬之后，你还可以在这儿多种些花草……” 好说歹说，齐王爷才勉强应允。 那人站起来，看着齐王爷的背影，宛似看着一个死人。 太废了，实在太废了。 而且似乎已经暴露了……若是可以，盛明麟确实是个好用的，身为端王府世子，又年纪这么小，还得帝王和四皇子看重……而且一路听下来，聪明冷静早慧，比齐王强出几座山！ 他慎重考虑起来。 而此时，端王府。 已经躺到床上的盛明麟长出了一口气，闭目整理思绪。 演这么一大场戏，也是很累的，他脑海中复盘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表现，应该是没出什么纰漏。 而齐王爷，如果他判断没有失误的话，确实比他想像中聪明一些，但不多。 主要是，他对陈善是“真爱”，所以抓着这一点，挑起他的怒火比较容易。 他比较注意地有几点： 第一点，他说他娶大老婆小老婆的时候，齐王爷说“你知道什么！我根本不是”，所以他在这一点上，明显问心无愧，他自觉他这个行为没有背叛他的“爱情”？那他的好色是演的？是别有用心？ 第二点，就是他那种莫名其妙地底气了。 对皇上，对端王爷，他都不怕，明显有底牌，而且底牌不小。 在盛明麟问他做过什么时，他也表现出了相似的底气，显然他觉得，他为陈善做了什么，做了大事。 这两件事，其实，应该是一件事。 第三点，就是那十万两了。 他哪来这么多银子？这一点也很重要好么！ 盛明麟只睡了一个多时辰，赶在端王爷上朝之前，悄悄去跟他说了。 端王爷啧啧称奇，低声道：“真看不出来啊！要这么说，他在封地犯的那错误，也很微妙。” 盛明麟默然点头。 让妙龄小姑娘嫁武官，让寡妇嫁武官，总之都是嫁武官，这在他心里估计就是一种补偿？ 端王爷又问：“你是想当饵？” 盛明麟点了点头，“我昨晚与齐王说着话临时起意，你说这个想法行不行？” “行倒行，就是太危险了。”端王爷叹了口气，拍拍他肩：“小心点儿，我会跟你皇伯伯私下报备一声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 他现在手里有鸿鹄卫，所以必须得提前报备，要不然皇伯伯以为他真有想法怎么办？干这种活儿，就得事无巨细全都得让皇上知道。 端王爷就去上早朝了，盛明麟回来又小睡了会儿，然后出门去齐王府。 因为霍沉昭和沈凌绝要陪着他，七皇子上午又不好告假，所以盛明麟叫了秦江白来等珠珠起床。 团子现在每天都像开盲盒一样，一睁开眼，脸都来不及洗，先伸着刺猬小脑袋看看是谁。 看到是秦江白，团子立马精神一振，“秦大人！” 秦江白还没来的及说话，她又把小脑袋缩回去了。 然后快速洗脸梳头，开始忙活。 因为霍沉昭和沈凌绝天天在，而秦江白几天才来一次，所以他一来，团子就有无数种东西要向他炫耀，玩絮了的玩意儿跟小伙伴一起玩，顿时就有了新的趣味。 秦江白一句话都没来的及说，只见团子跑来跑去，跑来跑去，小短腿叨登得那叫一个利索，不一会儿，他面前桌子上椅子上地上，就摆满了各种东西。 然后团子一一给他介绍：“介个系珠珠新买的糖糖……” 几天不见珠珠已经忘了避讳的事儿了，“介个糖糖有好多种，可好吃啦，给你次。” 然后团子双手抱着，想打开，费了半天劲儿也没能打开，只好把糖罐子递给他：“你帮珠珠打开。” 秦江白笑着给她打开了，珠珠挑着颜色不一样的，一枚一枚往他手里放，一直放了五种，才把罐子收好，眼儿亮亮地看着他：“你阔以吃糖糖啦！” 秦江白撕开一个，放进嘴巴里，不等她问，就连忙道：“好甜！” 团子就咧嘴儿朝他笑，然后才一一给他介绍：“介个系韩酒酒捏的小人人，韩酒酒系珠珠家里的厨子，他以前爱喝酒，脸上长了坑坑，所以叫韩酒酒。” 其实见过韩枕戈也听盛明麟说过的秦江白：“……” 他含笑点头，“原来如此，真是有趣哪。” 第251章 珠珠不好骗了 珠珠又道：“介一盘系珠珠哒，介一盘系锅锅哒，介一盘是漂亮锅锅哒，一为还没有干，所以都放债珠珠屋只里晾干……你想不想要？珠珠可以叫韩酒酒帮你捏。” 她冲下人挥手：“快叫韩酒酒过来。” 荔枝连忙道：“主子，先吃早饭好不好？” 团子点了点头：“珠珠吃早饭，但系秦大人阔以吃糖糖，看韩酒酒捏小人人。” 秦江白道：“谢谢殿下。” 韩枕戈已经习惯了被召见，不一会儿就抱着家伙什儿来了，早饭也已经摆了上来，珠珠跟他道：“韩酒酒，介系秦大人，你捏一个秦大人。” 韩枕戈连忙应是，略抬头打量他几眼，然后就低头捏。 团子一边吃饭，一边盯着秦江白的神情，看他有没有觉得有趣。 秦江白察觉到了，含笑道：“真是神乎其技。” 团子就很满足，就是那种……对呀对呀，我当时就是那么开心哒现在你知道了？ 秦江白心里觉得可爱，笑道：“小殿下，我可以要一个小殿下的吗？” 团子猫猫歪头，笑眯眯地道：“你系不系觉得珠珠可爱。” “是呀，”秦江白笑着道：“我觉得小殿下好可爱，每天一看到殿下就会开心，所以想要一个，摆在家里，每天看。” “对哒！珠珠系坠乖坠可爱的小孩！”团子美滋滋，眼儿都弯弯地：“秦大人也很可爱，珠珠看到秦大人，也会开心！珠珠也捏了大家伙儿的，因为秦大人没在，所以还没有捏秦大人。” 她溜下凳子，指给他看：“但系给你和四锅锅都留了空空。” 秦江白忍不住摸了摸团子的小流苏：“谢谢殿下。” 团子回去继续吃饭，秦江白拿了一小团面，笨拙地开始捏。 珠珠好奇，快速吃完饭，嘴儿一抹就过来看：“秦大人，你捏了什么呀？” 秦江白给她看了看，捏了一只小狗，还有一点点像，团子羡慕：“秦大人的手手，也好厉害呀。” 她自己也拿了一团面，两只小胖手搓了半天，一亮：“珠珠只会捏球球。” 秦江白笑道：“不会，”他拿着她大拇指，摁进去：“看，殿下捏了一只小碗。”又把四边一对：“殿下又捏了一朵小花。” 团子看了看那朵小丑花，不，不能叫花……又看了看秦江白，欲言又止。 珠珠已经三岁了，不系一两岁的小孩，不好骗了，你几道吗？ 而这会儿， 盛明麟三人已经到了齐王府。 三人临出门之前，盛明麟低声问：“昭哥儿，有没有那种，能在特定的时间耳朵和脸发红的药？” 霍沉昭都被他给问愣了：“特定的时间？耳朵和脸发红？？” 沈凌绝表情古怪。 盛明麟本来是正经问，硬被他的表情给弄无语了，轻轻踢了他一脚：“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这不是要演戏骗他们吗？晚上的时候看不出神情，主要就声音装一下，最多装装呼吸。可白天看这么清楚，不得用细节取胜？” 沈凌绝无语地摸着下巴：“我真的……你这骗人都搞得跟做学问一样，也就是你了。得亏我跪得快，要不然你来骗我，我铁定被你卖了还得帮你数钱。” 盛明麟笑道：“放心，不会有这种事的，毕竟你相当于已经卖给我了，我是不会给钱的，用不着数。” 沈凌绝：“滚！” 两人嘻闹了一会，霍沉昭才道：“不用用药，到时候我攥攥你手就行，攥个呼吸就够了，只红脸和耳朵？脖子要不要？” 盛明麟：“要。” 霍沉昭点了点头：“可以。” 盛明麟道：“等我接了银票，会给你创造机会，你来握我手，就可以了。” 霍沉昭应下：“放心。” 两人都一本正经。 虽然也没什么好笑的，但沈凌绝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特别好笑，笑了半天。 一直到一脚踏出屋门，沈凌绝瞬间变脸，冷酷严肃地不得了，盛明麟看着他，笑了两声。 确实，他和七皇子不一样，七皇子是真憨憨，但沈凌绝的憨憨，只是在自己人面前的不设防，在外人面前还是很靠谱的。 一行人去了齐王府。 下人带他们去了里头的小花厅，三人刚坐下，齐王爷很快就出来见了。 而且态度还挺好，也不贱嘴贱舌了，还问他：“明麟用过早饭没？” 盛明麟表现地就好像心中忐忑，却仍做出镇定的样子：“用过了，谢谢王叔。” “嗯，”齐王爷又道：“我刚回来，我已经把你娘亲入土了，回头会在上头找高人给她布置个小花园，你放心就是。” 盛明麟面露感激：“多谢王叔。” 两人对演了一番，齐王爷才叫人拿了一个匣子出来，拍了拍：“都在这里了。” 盛明麟站起来，缓缓伸手，接过了匣子，手微微一抖。 霍沉昭立刻起身，握住他手，道：“明麟！” 一边催动内息，盛明麟就感觉一道暖流自两人交握的手心，迅速向上，直接弥漫了脸颊脖子耳朵……速度那叫一个快。 盛明麟抱着匣子，低声道：“我知道我这样不好，只是……还请王叔不要见怪。” 齐王爷也是个老登，一看少年面露羞愧，脸都红了，顿时也抓住时机，一脸动情地道：“跟王叔不必说这个！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但凡我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辞！” 盛明麟眼含热泪，一字一句：“明麟多谢王叔。” 心里却在想，啊，上钩了。 要知道，昨天齐王爷的态度可是给了银子以后别来烦我。 如今却成了有事情尽管来找我。 所以不管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的主意，他们显然有意要跟他接触接触。 于是盛明麟见好就收，抱着匣子走了。 在马车上打开看了看，都是京城银号的银票，随时能兑出来的新票，昨天他们分开就已经是凌晨，大半夜的也没地方换，所以这肯定是他早就有的。 齐王爷，可真是不简单啊！ 一行人回了端王府。 第252章 画风不同 放下匣子，沈凌绝赶紧去了鸿鹄卫那边，毕竟这个时候他是最忙的。 盛明麟和霍沉昭，就过去看珠珠。 珠珠一见他们，就道：“锅锅！漂亮锅锅！你看！秦大人跟我们不一样呀！” 两人一边应声，一边进去，就见韩枕戈已经把秦大人捏了出来。 因为秦江白穿着官服，又带着绣春刀，姿势是一手扶刀，看向一旁，捏出来是一种英姿飒爽的风格，跟其它人那种胖乎乎的可爱风完全不一样。 团子虽然不会说，但也感觉到了画风的不同，指着道：“珠珠也想要介样的！” “那珠珠学武。”盛明麟立刻就道：“学武，像秦大人那样会飞，又或者像七哥哥那样力气大，才能变成这样。” 团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系，可系介不是捏的吗？不系练的呀！” 盛明麟严肃地道：“那他没见四锅锅、没见秦大人之前，为什么捏不出来？就是因为你长什么样子，他才捏得出来的，要不然就捏不出来。” 团子小手手挠了挠头，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有哪里不对。 团子想呀想，终于想到了：“不对！七锅锅、星星锅锅也会飞，也会武，可系也没有捏成秦大人呀！” 盛明麟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拿兵器呀！可珠珠你连兵器都拿不动呀！” 他示意秦江白把绣春刀拿过来：“珠珠试试。” 团子试了一下，绣春刀加上鞘有三斤重，团子自己还没有二十斤，拿是勉强能拿动，但是举不起。 于是团子被说服了：“那，那珠珠练武。” 盛明麟笑着示意霍沉昭。 霍沉昭就把珠珠带到院中，开始教她拳脚。 盛明麟负手站在院中看着。 这会儿药书还没拿回来，就算拿回来，要学会也需要时间，就算学会了，药，肯定还是有药味的。 既然珠珠极度抗拒吃药，那练武也挺好的。 他现在就一直是按着霍沉昭说的，一早走几趟拳，配合呼吸，就明显感觉到身体好了很多，所以也未必比吃药差。 秦江白走过来，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孩儿都喜欢有样学样，其实不如让小殿下跟他们一起上课。” 盛明麟想了想，点了点头：“回头试试。” 两人说着话，外头人报医书送回来了。 盛明麟直接让他们送去霍沉昭那边，然后几个人也跟着转战霍沉昭那边。 送过来的是原版，下人道：“王爷说了，这本来就是珠珠给他换的，所以就要了原版，留着也是件稀罕物儿。若是他想要抄出来的，去换过来也可以。” 霍沉昭道：“不用，我自己抄一份，随抄着也就记住了。” 盛明麟就叫人多送些纸来，一边就翻着找制药这方面的内容。 横书看起来十分别扭，但是条目却十分明晰，而且书侧页还有小标签，找起来十分方便。 可是隔行如隔山，盛明麟找倒是找着了，看了半天，头都大了：“我居然看不懂。江白你看看。” 秦江白道：“你都看不懂，我当然更看不懂了，我也就算识字而已。” 话虽如此，他仍是过来看了看，然后诚恳地道：“天书。” 霍沉昭被他们说得好奇起来，也过来看，秦江白就过去看着团子抬手动脚的练。 霍沉昭一看，就看入神了，盛明麟也没有打扰他，就由着他在这儿慢慢看。 等用过午饭，珠珠睡午觉，盛明麟问过霍沉昭，就过去把那边的人员稍微调了调，凑合着珠珠吃过早饭的时间，调一拨人出来练武。 因为他们练武，是为了学内息的，所以主要是学呼吸之法，动作很慢，珠珠并不会跟不上，再说了，珠珠这点小人儿，最多也就练上两刻钟，也不怕耽误。 安排好了回来，霍沉昭仍旧在医书。 盛明麟昨晚也没睡好，索性去陪着珠珠睡了会儿午觉。 晚上端王爷回来，两人聊了会儿。 经过这两次接触，盛明麟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他道：“我昨天和今天见齐王爷，感觉他身上都挺清爽的，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香气。而且，今天，他大概是为了表示亲近，是在小花厅里见的我，小花厅整个陈设，丝毫没有那种软烂靡靡的感觉，反倒大气阔朗，有武人之风。” “加上昨天他表现出来的‘问心无愧’，所以我在想，他的好色，是不是假的？是不是在借这种法子完成人员交替？动不动接几个人进府，又动不动卖几个人出府……谁知道接来的人是哪里的人，卖掉的又是卖去了哪里？” 端王爷神色不由得严肃起来：“你说的对，得好生查查。” 盛明麟又道：“还有银子，他随随便便就拿出十万两，而且丝毫没有筹措的迹象，那他手里有多少万两？又是如何赚下的？这个也要查的。” 端王爷点头，又道：“你要银子，想好要怎么‘花’了吗？” 盛明麟道：“鸿鹄卫之事极为机密，除了我与江白、凌绝、沉昭，无人知道是皇伯伯安排，而且最好的就是恰好那时候你不在，我用这个由头挡，就是‘我心比天高，想弄出一批自己的人马’，你说这样行不行？” 端王爷道：“那秦江白呢？” 盛明麟道：“秦江白见弃于皇伯伯，被我拿到了把柄？所以虽然明面上是训练锦衣卫，其实会暗度陈仓给我留一批？” 端王爷皱眉：“不是太好，不过鸿鹄卫放在这儿，本来就很稀奇，你好生想想，说的好了，也过的去。” 他顿了一下：“但总之，万万小心。” 盛明麟半开玩笑道：“不用担心，我是有爹的人，他们轻易不会下杀手的。” 端王爷瞪了他一眼：“这时候是这样，但，接触地深了，知道了他们的秘密，端王府这三个字才是你的催命符！毕竟我知道了就是皇上知道了，那他们铤而走险下杀手，不是不可能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我明白，爹，你放心。我很惜命的，我一定会很小心的。” 端王爷默然点头，沉默了半晌，又道：“是危险，但也是机遇，若真挖出一条大鱼，你以后不必靠我，也能傲立于人前。谁还没年轻过呢，我都明白，稳住，搏一搏。” 盛明麟含笑应下：“是。” ～?～ 补~ 第253章 翻脸不认人的星星锅锅 话虽如此，但盛明麟又不用主动做什么，就等着他们找上门来就成，所以顿时就清闲了。 第二天珠珠醒了，盛明麟就给她换好书生袍，送她过来上课。 盛明麟只挑了二十个人，然后沈凌绝就开始教。 这种上课，跟陪着锅锅和七锅锅上课完全不一样，人多，就更有上课的感觉了。 团子十分新奇，扑棱着俩大眼，扣着小手手站在那儿，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凌绝看。 沈凌绝年纪小，为了服众，面色会格外冷酷，一边讲，眼角的余光就扫过珠珠。 别的孩子都一脸认真和紧张，只有团子呆萌得很，眼儿亮亮地等着，满脸都写着“星星锅锅快看我看我呀，我是珠珠呀”。 沈凌绝看了她一眼，她立马冲他露着小米牙笑。 沈凌绝把脸一板：“还敢笑！” 所有人都浑身一抖。 团子也跟着浑身一抖，笑容也收了，眼睛张得大大地。 沈凌绝丹田发声，声如洪钟：“我说的你们都记住了吗！？还敢笑！还敢走神儿！谁若是记不住，学不会，立马就拖出去发卖了，别以为我在跟你们开玩笑！” 团子被这个翻脸不认人的星星锅锅给吓坏了，整个团瑟瑟发抖，小眼神儿看向左右，想找锅锅或者别的熟人。 但盛明麟早就躲了。 不光自己躲，连荔枝她们都带走了。 不然他又能怎么办呢？ 霍沉昭说珠珠这种越早调理效果越好，可团子极其抗拒吃药，若是再不练武，那就只能继续拖下去了。 所以只能狠下心不看。 珠珠找了半天没找着熟人，更害怕了，小嘴唇直抖，大眼里慢慢蓄上泪，沈凌绝道：“不许哭！我看谁敢哭！” 团子吓得当场收了泪。 收得太急，还忍不住打了个嗝。 沈凌绝心里觉得可爱，面上丝毫不为所动，冷着脸又道：“我再说最后一遍，谁若是再听不懂，学不会，就别怪我了！” 团子一个激灵，调度三岁宝宝的全部脑容量，认真听着。 盛明麟躲在屋子里，远远看着团子小小一只，可怜巴巴的，根本不忍心多看，低声道：“我们珠珠儿，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霍沉昭拿着一本医书在看，温言道：“过个两三天就好了。” “过两三天，那珠珠这两三天还不是要难受！”盛明麟道：“你回头去给我把沈凌绝揍一顿。” 霍沉昭无奈地道：“那他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他本来就不乐意干，你忘了你早上说了多少话骗他了？” 盛明麟：“……” 他又站起来想去看，秦江白叫住他：“别看了，越看越心疼，你趁这空儿，赶紧干干正事，把文课什么的捋捋。” 盛明麟只好跟他过去了。 外头，孤零零一个团子，仍旧在超认真地听课。 沈凌绝的教法，是前世经过无数次试验，才确定下来的教法。 他当时是因为烧伤，肢体不够灵活，所以才自创了这种内息，身体弱一点都不耽误练。 入门呢，说简单也简单，有的人不知不觉就会了，有的人终其一生学不会，非常考验天赋，但学会了之后，对于身体会有极大的好处，之后练拳脚也会更容易。 沈凌绝的声音是少年的清朗：“对，深深吸入气息……” 珠珠整个团都在努力，大大，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整个小脑袋都忍不住朝后仰。 沈凌绝瞥了她一眼，续道：“然后，闭上眼睛，感觉气团聚于上颚，然后用力攥紧右手，脑子清空，什么都不要想，试一下这口气息，能不能走入手三阳……对，就一直重复这个过程，什么时候感觉气息走到了手上，就成功了。” 沈凌绝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了两步。 因为团子的小脑袋仰得太努力了，他怕她直接仰面栽倒。 结果团子一张眼看到是他，浑身一抖，一下子闭上了眼睛，更加大大地吸气，超努力地攥紧小胖手，生怕被揪出错儿来。 沈凌绝默默停下。 完了，吓过劲儿了，别说内哥了，外哥地位估计都不保了！ 他面色冷酷地背着手继续巡视，脑子里疯狂想辙。 团子生怕自己学不会，就会被长得像星星锅锅的坏蛋卖掉，简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次一次的吸气。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吸完气，手手总是攥不紧。 团子胳膊都伸不直，越来越往回缩，往回缩，悄悄伸出左手帮忙，可仍旧是一吸气，手手就一下子松开了。 沈凌绝早就注意到了，板着脸走过来：“这位学生，你在干什么？” 团子悄悄瞅了瞅他的脸。 沈师傅无比冷酷。 团子吓坏了，声儿颤颤：“珠珠，珠珠想让介个手手，帮帮呐个手手的忙。” 沈凌绝道：“你的手怎么了？” 团子哭唧唧：“珠珠也不几道肿么啦，可系手手不听珠珠的话，老系要寄几打开。” 沈凌绝一皱眉，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你一吸气，然后，手手就攥不住了，会自己打开，是这样吗？” 团子点头。 沈凌绝道：“你试一次我看看。” 团子乖乖点头，重复吸气，闭眼睛，然后伸长手臂，攥紧手手……这个过程。 沈凌绝的手虚拢着珠珠的手，然后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道自她掌心涌入，一下子就把手指弹开了。 沈凌绝狂喜。 然后他两手握拳狂舞了几下，发泄了一下内心的喜悦。 团子一张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吓得退后几步，以为这个坏蛋，被她给气疯了。 团子跑又不敢跑，弱小可怜又无助，只能在原地缩成一团，扣着小手手，等待着被坏蛋卖掉的命运。 沈师傅很快恢复了冷酷脸。 然后他淡定地道：“不错，你这是已经成功了。” 团子小身板慢慢舒开：“咦？” 沈师傅转头向着众人吼：“你们都听见了吗！都是第一天上课，可人家三岁小宝宝一下子就成功了，你们呢！十一二了还不如一个三岁孩子，丢不丢人！你们是不是真的想回去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给了机会都抓不住！” 二十个半大孩子齐齐虎躯一震。 沈凌绝转头，略微和气了一点点：“好了，这位学生，现在，你可以试着，把气息走进两只手手。” 他不小心说了个叠字，咳了一声，把她带远几步，小声道，“你比他们都聪明，他们还全都没学会，但是你学会了，我相信你能学得更快更好，你要更加努力才行。” 团子瞅瞅他脸，小小声道：“星星锅锅，系你嘛？珠珠系珠珠呀！” 沈凌绝脸一板：“废什么话，继续！” 团子吓得当场把眼一闭，继续练。 第254章 碗里跳出来的天才 练内息，练成了，其实是不累的，越练不成才越累，反正团子站了这么会儿，一直没觉得累。 沈凌绝看了一会儿，飞身掠入屋中，踢了一脚盛明麟的凳子腿儿：“你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成心坑我！你就是嫉妒珠珠爱我！所以故意坑我！” 他说一句，踢一下凳子腿，飞也似地说完了，又道：“好在我已经想出主意来了，我就说，那不是我！那是一个跟我长的像的坏人！都别说漏嘴，要不然我明天不教了！真不教了！都听到没有！” 他怕珠珠摔了，不敢多待，说完就跑，迅速掠回原地，站回了珠珠面前。 等珠珠再次闭眼，他又飞掠进去：“不过珠珠儿简直就是天才！我教的人中，还从来没有这么快的，最快也得一天！珠珠儿也太棒了！不愧是我妹妹！” 一边又飞掠了出去。 室中几人：“……” 盛明麟和秦江白忍不住都站起来，从窗缝里往外看。 珠珠就站在窗前，仰着小脑袋，攥着小拳头，样子还怪萌的。 盛明麟忍不住道：“真有这么好学吗？” 他听了好几遍，早就会了，于是也按着沈凌绝说的来，反复试了几十次，什么感觉都没有。 秦江白笑道：“我早就试过了，我都学不会，你这种心眼包，就更学不会了……听说凌绝这种，就是极为考验天赋和心性，两三天如果学不会，那再学会的可能性就不大了，所以每一拨人都只教三天，不会就换下一拨，换下来之后，也只留三个月，这个期间据说也偶尔会有学会的，但，就算学会了，将来也不如那一拨人厉害。” 这些，其实盛明麟也都知道，点了点头，就问：“那珠珠学会了，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担心她身体弱了？” 秦江白道：“准确地说，殿下只是入门了，以后还要按部就班学下去才行。如果真的学会了，那之后……应该就不会体弱了？” 霍沉昭点点头：“对。” 三人继续看着。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一人忽然道：“师傅，我好像可以了。” 沈凌绝走过去，示意他出列，试了一下，面露赞许：“不错！！” 他就把这个人，也带到珠珠这一边，让他排到珠珠后头，指点他下一步。 平时第一天上午，根本没有人能学会，但今天，不知道是被珠珠刺激到了，还是受了祥瑞的影响，一会儿工夫，就有三个人练成，都排到了珠珠后头。 团子刚才还在走神儿，总感觉好像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偷偷往屋里瞅了好几眼。 结果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团子小小的好胜心也被调度起来了，忙不迭开始努力……没几次，就感觉含在嘴巴里的气息一下子没了，两只手手就像攥了一个气球球，一下子就松开了。 团子立马大声道：“师傅师傅！珠珠又行啦！” 沈凌绝飞快地过来。 然后他两只手虚握她手，道：“来。” 团子一鼓作气，一次成功。 沈凌绝大声赞她：“太厉害了！非常厉害！没想到珠……这位学生竟是武学奇才！万里挑一的天才！将来一定会比很多人都棒！飞得比所有人都高！” 团子兴奋的大眼锃亮，小脸红扑扑，偷偷看了后头几眼，就见那几个小锅锅，都用超羡慕超佩服的眼神儿瞧着她。 团子当场飘飘然：“对哒！珠珠系碗里跳出来哒千柴！珠珠超棒！！” 她无比兴奋地继续练。 沈凌绝并没有再教她下一步，倒是这一批人中，不断有人成功，一上午二十个人里，居然有八个人成功了。 要知道，之前沈凌绝已经教过两批，每一批都有几十人，一天能成功的还不到十个！半天的一个也没有！ 半个时辰，中场休息，盛明麟绕了个圈过去，远远就道：“珠珠！” 团子听到声音，张开眼，“锅锅！” 盛明麟还以为妹妹一见他，怎么也得扑上来哭一场的，结果没想到，团子小腿腿拐来拐去，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大声道：“锅锅！珠珠系碗里跳出来哒千柴！珠珠超腻害！” “对，”沈凌绝也一脸严肃地道：“世子爷，这位学生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团子猛扯哥哥的袖子，意思就是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珠珠，天才！ 盛明麟笑道：“珠珠简直太厉害了！哥哥只会念书，没想到珠珠居然比哥哥还棒棒！” 团子立刻道：“珠珠保护锅锅！” “谢谢珠珠。”盛明麟笑道：“那我们回家吃饭，明天再来？” 团子还有点恋恋不舍：“那他们肿么没有回家吃饭饭？” 盛明麟道：“因为他们学得没有珠珠快，所以还不能下课，珠珠学得快，所以才能早下课。” 团子恍然大悟，同情地看了一眼小哥哥们，被看的小哥哥都羞愧地垂下了眼。 团子立马安慰他们：“你们别急呀！珠珠阔以教你们，只要心里一直想着，学不会就会被卖掉！就会怕到发抖，多抖一会会，就一下只学会啦！” 所有人：“……” 盛明麟笑着抱起妹妹往外走。 学半个时辰刚刚好，跑跑跳跳一下也不会没有胃口吃午饭， 中午的时候，沈凌绝特意穿了一身鲜亮的锦衣过来，还特意换了发式，笑容满面的出现：“珠珠！” 团子：“星星锅锅！” 沈凌绝笑道：“哎！” 他就坐下，等着珠珠跟他提，结果珠珠饿了，一门心思等吃饭，沈凌绝忍不住了，道：“珠珠，你有没有见到那个跟我长的有点像的哥哥？” 团子立刻坐直了：“见到啦！” “像不像？” “有一减减像！”团子歪头头，认真看了他两眼：“但珠珠一下只就认出来啦！他不系星星锅锅，他超凶！” “嗯对！”沈凌绝道：“他跟我一点也不一样！他超凶！不是好东西。” 结果团子摇了摇头：“不系哒，虽然他超凶，但他也超厉害哒，他系一个像大舅舅那样……就系那样有减减厉害的好银。” 沈凌绝：“……”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在团子心里，居然能跟谢大将军沾上边。 早知道这样，不骗她啊！ 沈凌绝道：“你不是怕他吗？怕到发抖吗？” 团子笑出了小白牙，捧着小脸道：“可系他夸珠珠系碗里跳出来哒千柴呀！还从来没有人介样夸过珠珠哪！他好会夸呀！珠珠喜欢他！” 沈凌绝：“……” 沈小王爷无言以对。 第255章 天才怎么能认输 团子晚上跟爹爹娘亲炫耀了一晚上。 第二天雄赳赳气昂昂继续过来学武。 她一到，小哥哥们就互相大声说话：“啊，她就是那个小天才！” “万里挑一的天才！” “她真是棒棒地！” 一个个演技生硬，台词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然而珠珠一点也没看出来。 团子又害羞又开心，小脸红红，朝他们摆了摆小手手：“大家都千柴！你们也棒棒哒！” 盛明麟咳了一声，低头含笑跟她道：“那珠珠儿好好学，哥哥去忙了。” “好的呀，”团子点头，站到了最前面，眼儿亮亮地看着沈凌绝，甜滋滋道：“师傅，可以开始啦！” 沈凌绝冷脸点头。 珠珠以为手手完了该轮到脚脚了，其实不是，下一步，是要去感受身体里那种气息。 学内息什么的，其实是很无聊的，团子坐在唯一有荫凉的那个蒲团上，小身子左歪歪，右歪歪，努力感受，可是好半天都啥也没有感受到。 珠珠的腿腿有点麻，屁股也有点硌，可刚才被小哥哥们夸得太厉害了，天才怎么能认输呢？ 于是莫名被高高架起来的小团子，只能努力坚持。 坚持着坚持着，就莫名觉得身体一软，好像埋在了棉花团里，身体里像有一只暖乎乎的小老鼠，正慢悠悠地往下爬，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噗，消失了。 团子啪叽一下摔到了地上，四脚朝天。 沈凌绝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把她扶起来：“珠珠？你没事？”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窗子，生怕盛明麟要冲出来发疯。 珠珠小脸都红了，虽然没有听到后头的小哥哥嘲笑她，但她还是觉得好丢脸！ 她可是碗里跳出来的天才呀！！ 团子磕磕巴巴地道：“珠珠不系睡着啦！珠珠的肉肉里有一只小老鼠！珠珠跟着它走呀走，迷路啦，才不小心摔倒哒！” “哦？”沈凌绝一挑眉：“那你继续，找找刚才那个感觉。” 团子乖乖点头，吸气，然后找气……不大会儿，就莫名觉得身体一软，又感觉到了那只小老鼠，暖乎乎软乎乎，慢慢的往腿上一走，然后没劲了，消失了。 珠珠张开眼睛，跟他说了。 沈凌绝是真的有点怀疑人生了，难道他弄错了？年龄越小，越容易入门？ 但不管怎么说，珠珠算是真的入门了。 沈凌绝低声指点：“你脑子里就想着，努力鼓气，把劲儿给这只小老鼠，然后推着它，在你全身上下走一圈……” 团子乖乖点头。 然后舒开手脚，歪在他身上，努力练。 盛明麟不时从窗口看几眼，又坐回去，继续跟秦江白说话，“内息是门槛，但凌绝的内息不一定适合所有人，所以学不会凌绝内息的，可以用锦衣卫的人再教一次。什么内息都学不会的人，就淘汰掉，能学会任何一种内息的，都可以进入下一步。” “武，加上书、数、御、骑射为基础，然后再视各自擅长什么，学医毒之术、易容乔装等等。既然鸿鹄卫主要要的是高来高去的江湖身手，那诸如礼，乐，琴棋书画之类的，就暂时不用学了。” 秦江白道：“皇爷要的是忠心。” “你放心，”盛明麟道：“这个不必‘学’，要天长日久的训才成。” 秦江白点了点头没多说，又道：“这最后一批买来的人，我瞧着，似有几个神色不对。” 盛明麟道：“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各方势力安插的人手？” 秦江白点了点头。 盛明麟道：“这个是避免不了的，但我倒觉得不必太在意。首先这些人都是凌绝摸了骨，昭哥又把了脉的，也就是说，他们中没有会武的，也没有事先养尊处优的，身世上没有大问题。换句话说，顶多是临时被收买，又或者本来有家人，抓了他们的家人威胁，装做孤儿被带过来。” “可是一来，到了我们这儿，起码三年之内，是不许出门的，三年的变数是很大的，有问题的人，朝夕相处总能看出来，就算看不出来，并肩做战，天天洗脑，他能忠心于谁还真说不定。所以我觉得，不必太在意。” 秦江白道：“也可以略停一停了，等这一批定一定再说。” 盛明麟点头，秦江白说了这一句，又拐回来道：“不过头两批，应该还是没事的。” “对，”盛明麟又站起来，瞧着窗外：“我这些人，就是从第二批里挑出来的，应该是没事的。” 这会儿，大家中场休息。 其实还不到半个时辰，但因为珠珠已经做到第三步，而之后陆续又有人做到了第一步。 这一批，二十个人全部做到了第一步，沈凌绝也有些震惊，就暂停下来，让大家互相碰撞一下。 大家都远远围拢着珠珠，不敢靠太近。 出身卑贱的百姓，一般是不会有那种，一个小女孩凭什么出现在这儿，之类的心思的，在他们眼中，贵人的一切都容不得他们指指点点。 尤其这个小女孩，又比他们还快地学会，于是他们更加佩服，有人壮着胆子请教：“公主殿下，那是什么感觉呀？” 团子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学霸待遇，大眼弯弯，心里都美得冒泡泡了，但还是努力矜持，奶声奶气道：“就像有一只小老鼠，暖暖地，慢慢地，在手手脚脚里面肘呀肘。” 有人小声道：“她说话声音真可爱呀。” 有人问：“公主殿下，你多大啦？” 团子：“珠珠三岁半啦！” 大家说着话，有个站在角落的人，慢慢往前蹭，一直蹭到了最前头，朝珠珠笑着道：“公主殿下，你把手给小的，好不好。” 团子看了他一眼。 虽然他长得有点好看，但此时的珠珠，已经是有哥哥，而且有好几个哥哥的珠珠了，不是以前那个不挑玩伴儿的珠珠了，于是团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且还把手手抱在了怀里：“不可以哒。” 旁边好几个人给他解释：“他会变戏法，一翻手就能变出东西来，可好玩了，你把手给他就行。” 团子仍是摇头，认真道：“珠珠系女孩只，珠珠不能给外头的人摸手手。” 沈凌绝本来正小声跟窗子里头说着话，一边远远照应着这边，一听这话，当时就火了，飞身跃上来，一把提住那少年的后衣领子，往地上一甩。 少年惊慌失措，连师傅都忘了叫，连声道：“官爷饶命！” 沈凌绝怕吓着珠珠，没有打他，只道：“滚远远地跪着去！给你们脸了！还敢冒犯公主！” 少年唯唯退下，转身时，眼底仇恨的光一闪而过，恰好叫屋里几个人，看在了眼中。 第256章 内心的自己飞檐走壁 盛明麟眉头紧皱。 这足以证明，沈凌绝、霍沉昭、他，全都过了眼，也绝非万全。 霍沉昭也皱眉看着，道：“从明天开始，我跟珠珠一起上课，而且，家里不是还有一些买回来的小丫头吗？不如让凌绝教珠珠和她们？” 盛明麟点了点头。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往外走，一边示意了一下秦江白，让他去审那个人，秦江白点了点头。 盛明麟和霍沉昭一起接团子回家，团子好像饱睡了一觉，一点不累，还朝沈凌绝挥手手：“师傅明天见！” 沈凌绝负手站着，只淡淡颔首，高人架势拿捏地死死的。 这一套对团子来说超级有效，团子被抱在哥哥肩头，还眨都不眨地看着。 她看了多久，沈小王爷这姿势就摆了多久，连眼珠子都没转过，一直等她出了门，才不动声色的一转身，狂眨了两下眼，活动了一下涩了的眼皮。 等回了府换了衣裳，珠珠还在走来走去，学着沈凌绝背手手的样子，只可惜胳膊太短，腰都直不起来，小模样可爱得很。 荔枝进来笑道：“主子，四皇子府上，送了一封信过来。” 团子眼儿一亮，立马跑过去，双手伸高高：“四锅锅？四锅锅的信？” 荔枝把信放到她手手上，就见封袋上寥寥几笔，画了一个小姑娘，两颊边都垂着流苏，团子登时欢喜了：“系珠珠！锅锅！这系珠珠！” 盛明麟笑着点头。 珠珠这才正儿八经的跪坐到了椅子上，小胖手打开封袋，拿出信来。 四皇子明显就是专门写给珠珠看的，一个字都没写，全是画的画。 第一张，是一个骑马的人，进了一个门，门后头还画了一些房屋和土地。 珠珠立马就懂了：“四锅锅去了庄子！” 第二张，是一个人手里拿着刀，把一个圆形物体切成块。 第三张，是几个人在地里挖土，然后把块块放进了坑里。 第四张，则是一个人坐在桌前，他脑袋上方，画了一个系流苏的小姑娘。 每一张画都画得活灵活现，又非常可爱，跟四皇子的冷脸非常不搭，比起盛明麟不知所云的画工，更是强出不知道多少。 珠珠笃定地道：“啊！珠珠几道啦！四锅锅去庄子上，又挖到了很多土豆，想请珠珠吃！” 盛明麟：“……” 他连忙给她解释：“不是的珠珠，这土豆要种就是这么种的，就是切成块，然后留着牙眼，然后才种的，四哥的意思是，他出门是去种土豆了，然后种完土豆之后，在想珠珠。” 团子恍然：“介样只呀！珠珠几道啦！” 她把跪坐的姿势改成坐着：“那珠珠也给四锅锅写信。” 盛明麟道：“可以。” 霍沉昭道：“我给珠珠做了几杆笔。” 他前两天，特意给珠珠做了几杆毛笔，毛比较短，也细，笔杆子也轻，正好方便珠珠画画。 然后团子接过笔，就开始画画。 四笔一个人，上头点个点儿；又四笔一个，上头再点个点儿…… 霍沉昭看着就忍不住要发笑，看了盛明麟一眼，还真是亲兄妹，画风一看就是一家子。 然后珠珠一直画了好多个火柴人，再在前头画了一个小一点儿的火柴人，表示珠珠去学武了。 之后画了一个火柴人，爬到一个大碗的边边上。 盛明麟\/霍沉昭：“……？？” 盛明麟终于明白了，连忙道：“珠珠，凌……就是那个武师傅，他说的万里挑一，是一万个人里才能挑出一个的意思，并不是从碗里跳出来的意思。” 团子恍然：“一万个人……” 她放下笔，习惯地举起手手，准备开始数：“一万个人，有多多呀？” 盛明麟道：“很多很多，一眼望不到边那么多。数手手数不过来的，要数好几天。” 团子倒抽了一口气，葡萄眼儿瞪得溜圆：“介么多的吗？ 盛明麟点头。 团子无比惊叹，“原来珠珠这么腻害呀！珠珠寄几都不敢相信！” 她仰着小脑袋回味了一会会，然后低头看着信纸：“可系，一万个也太多啦，珠珠根本画不完！所以，就从碗里跳好啦，四哥哥介么聪明，他肯定懂哒。” 行，两人就继续看着她画。 然后珠珠又画了一棵树，画了一个火柴人飞向了树。 又画了一道墙，画了一个火柴人越过墙。 不得不说，很有想法了，现实的自己磕磕绊绊，内心的自己飞檐走壁。 然后珠珠画了最后一张画。 火柴人的脑袋不是一个点了，是一个圈，圈里画了另一个火柴人。 然后她吹呀吹，把墨吹干了，交给荔枝：“给四锅锅！” 盛明麟低声跟霍沉昭道：“昭哥！我要学画画！我现在就要学画画！” 武不成，再不学画，眼见大聪明哥哥地位不保！ 霍沉昭也低声回答：“学，我可以教你。” 盛明麟点了点头。 等珠珠睡午觉，把霍沉昭留下，盛明麟就过去那边。 秦江白动作很快，才这么会儿都审完了。 那少年本来一直抵赖，可这会儿鸿鹄卫初建，第一个揪出来的，肯定要被杀鸡儆猴，就用了重刑。 少年哪里抗得住锦衣卫的刑求，很快就招了。 他说，他家中遭遇马匪，全家被杀，他也差点死了，最后关头被一个妇人给救了，然后他就认她当了娘，一直在养伤。 干娘对他很好，时常来看他，然后就在月前，她忽然问他愿不愿意帮她报仇，他当然答应，她就给他伪装了一个身份，然后被带到了这里。 他的任务就是，跟盛明麟搞好关系，最好能成为他的亲信。 这个孩子其实有几分小机灵，他并没直通通凑上来，一直表现的不出挑，却跟同来的人关系处得好，他也确实有一手变戏法的绝活，他本来是想着，通过讨好珠珠，让盛明麟另眼相待的。 他她觉得哄个小孩儿很容易，但他却没想过，珠珠是真正的千金贵女，哪怕很小，也是学过规矩的，不是乡下小姑娘，拉拉手一起玩都无所谓。 秦江白道：“这孩子，明显是被刻意教过的。他爹、娘、兄嫂、姐姐，都死于马匪之手，可他却不恨那些马匪，觉得穷人家遭遇这些很正常，认命了那种感觉，可是对那个‘干娘’，却是全心全意去讨好，那妇人据说三四十岁长的挺美，除了一开始陪他月余之外，两三个月才来看他一次，他就对她感恩得不得了，一听说是她的仇人，就感同身受了，就倾尽一切要帮她……” 他顿了一下：“这种，不能说是没良心，就是被刻意教过的，还挺会教。” ～?～ 五星好评2300的加更。